《塞得里斯小夜曲》作者:罪加罪【完结】 曾经有个叫格雷蒂斯的女人。 她爱过一个完美的男人,很爱,她是高傲的,但她可以不顾自己公主的身份追求他,为了他她做尽了一切,只想嫁给他,与婚约无关,只是因为她爱他。 但是,他一再拒绝她,辜负她,她所有的梦化为灰烬。 选择离开,还是逃避都不重要,这个女人消失在大家面前,来到了一个她以前最厌恶的国家,原本只是因为活着所以活着,却遇到了一个,让她陷入迷茫的男人…… 当阴谋再次出现,她无处可逃,消失的彻底。 如今,25年过后,她再次出现,而我变成了她。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 配角:一堆美男 ┃ 其它:小罪出品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 第一轮 这是我在这片森林里晃悠的第3个小时。 对于眼前的景色,我只能说:真他妈活见鬼了。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突然从自家浴缸掉到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棺材里。经过最初的惊慌错乱之后,人本能的求生意志占据了上风,我虽然没有杀死比尔里头乌玛?瑟曼那身本事,也好在这黑漆漆的棺材也没有她那只来得牢固,总算是在快被闷死之前死活敲开了一条fèng,再奋力一把终于逃出这死人的墓穴。 充分汲取氧气之后,我低头一看,身上不着寸缕,滴溜溜的光滑一片,没办法,谁叫我刚才正洗澡来着。是的,记忆的最后一刻我正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洗泡泡浴,蒸汽蒸得我有点困倦,所以,我稍微小睡了一会……厄……不会是我一睡不起,然后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所谓的"穿越"大军吧! 我背后顿时冰冰凉,用手一摸竟是一身冷汗。稍微镇定了下,我小心翼翼地从棺材里爬出去。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只棺材躺在一片森林之中,举目望去看不到头,抬头看去是参天的高度。 蓦然间那种恐慌感又袭了上来,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肯定,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是我用项上这颗不怎么爱动的脑袋就能理解的,我唯有先接受,后摸索。 我这人天生不太乐观,却也不怎么悲观,正是那种被叫做"小人物"的角色。可能正是从来没有大起大落过,小人物的平常心我倒是练得十成十。此时,这种被我老爸恨铁不成钢的中庸和泥烂个性出人意料地发挥出它的作用——我完全镇静下来。 就像是刚生下来的小兽,我不敢离开棺材走太远,慢慢的在森林里游荡,一路上那石块划树皮做记号,想着若是找不到人救命就返回去躲在棺材里,谁知道这林子里晚上又没野兽出没。离开棺材前,我在它底部一堆枯枝败叶里找到一枚戒指,宝石在不同角度下折射出不同光芒,银色的底托,繁复的镂空花纹看不清是什么图案。这东西恐怕是什么人落下的,我想了想还是把它握在手里,好歹日后可能当个好价钱给自己谋个生计。 我虽然从小不怎么招人眼,平庸得很的样子,但小聪明还是有点,尤其是在钱财上,所以一个人生活虽不富足却也悠哉。我坚信,一个人,除了健康,必须要有经济基础,才有余力去搞搞理想,弄弄梦想什么的。以前,在整个家族里,大家都觉得我是我们家资质最差的孙辈,只有爷爷眯着眼看我时悄悄说:"丫头,装傻也要适可而止,不然可就真傻了。"我傻呵呵地冲老爷子笑笑,我的人生理想很简单,那就是不要成为众人的靶子,越平凡越好。 现在我物尽其用,扯了垫在棺材里的一块毯子披在身上,遮住重要部位,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就小心翼翼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于是,3个小时过后,太阳公公都要落山了,我还是没见到一缕烟,一颗人,就连一个会蹦会跳的生物都没看到。这座森林像是无穷无尽,翠绿繁茂的枝叶随着夜色的来临被喷撒上一层层浓淡不一的墨色。 我又干又渴,这里的气温很低走了那么久我都没觉得热,反倒是更加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赤脚踩在泥土上都能感到从脚底渗入的寒气。又走了会,眼前猛然一道银光闪过,避了避再看过去,不远处静静地躺着一条溪流,悉心而听还有潺潺的水流声。 有水的地方有人家。 我脑中一个灵光闪现,加快脚步跑过去。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四处张望了半天我终于确定这附近除了河流,没有我想象中蹲在岸边洗衣服的大妈,也没有躲在溪流里戏耍的小童。好吧,是我天真了,原始森林,如何会轻易有人出现…… "什么人!" 背后传来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心下一惊,急忙转过身去,不期然撞上一双深棕色的瞳孔。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却不敢说一个字。他看上去……很强壮,露在袖子外的手臂黝黑,上面密着一层汗,手里握着一把剑,上面竟还残留着血迹,夕阳映照下闪耀着诡异的光泽,像是被修罗附身一般。我急忙收回视线,暗暗叫苦,此人绝非善类,我真是个倒霉蛋,好不容易遇上个人,还是个山野屠夫,而且,他的样貌明显不是东方脸孔。 那人见我半天不说话,又朝我迈进两步,我慌张地连连倒退,他反倒是一愣,似乎感受到我的害怕,再开口时放缓了声音:"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摇摇头,手里紧紧抓住身上脏不拉几的毯子。 那人疑惑地盯着我看,又问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我皱着脸想,可你长得就像个坏人。 他放轻了步子往我这走近两步,见我又要倒退连忙停下来:"这里常有野兽出没,马上就天黑了,你呆在这会很危险。" 野兽,我瑟缩了一下,这倒是个严重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怎么到这里的,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我……我……"我缩着身子,依旧带着提防的眼神看着那人。 他忽然笑了起来,黑乎乎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憨厚来,他笑道:"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如果你不介意先跟我回去吧,我家就在那儿。"他侧过身,伸手指向不远处,我这才发现那边隐隐有缕炊烟。 他又回过头看我,像是在等待我的答复。 我在这几秒钟里慎重地思索,衡量着夜里头一个人呆在森林里被野兽环绕,还是跟一个人类回家比较安全。斟酌一番后,我觉得与其被狮子撕烂,不如跟屠夫回家,再说,现在看起来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可怕。 可是,他所谓的附近比我当年军训徒步夜训还遥远,我敢怒不敢言,何况人家手里还握着屠刀。终于,在我的脚底磨出第N个水泡后,正呲牙咧嘴的时候,前面这位停住脚步,回头对我发布赦令:"前面那间小木屋就是我家。" 现在实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拿出最后一点气力,我忍痛加快脚步跟着屠夫走近小木屋,可还没等他敲门,门就自己开了。 "死小子,到哪里混蛋去了,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才回来……" 我眼前旋风般冲出来一个满脸横ròuBH异常的中年妇女,不需一秒我就确定这女人是屠夫的老妈,因为她手里也拿着一把菜刀,威风不下她儿子。 我躲在屠夫背后,不敢出声,可屠夫妈妈依然立刻眼尖地发现我,刚才还在扯着自己儿子咆哮,当下已经停下暴力行为转而瞪着我不放。 不是我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你见过我就会明白楚楚可怜跟我压根扯不到一块。我爸曾经这么说过她闺女:上帝给她按错了行性别,我和她妈给她生错了性别,她自己长错了性别,这一生就将错就错吧,下辈子好好投胎,做棵树也别做个女人。所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充其量也只是有点畏缩。 屠夫妈妈拉过自己儿子警惕地问:"雷蒙,她是谁?" 原来屠夫叫雷蒙,可为什么他有这么一个英文名? 雷蒙有些委屈地摸摸额头肿起的包,回道:"我在河边发现她的,问她什么,她都不知道,我看天色已晚就把她带回来了。" "臭小子,怎么能随便把陌生人带回来。" "可她只是个姑娘家,我怎么能把她留在森林里头……" 雷蒙,你是好人,我在心里默默为他平反。 那大婶又瞪了我两眼,像是在做内心挣扎,过了会终于松口:"先进来再说。" 这间小木屋不大,但里面的陈设相当干净整洁,我在正中央的桌边坐下,悄悄把这里打量了一回。四面的墙上挂着弓和箭,还有做成标本固定着的动物脑袋,说实话,我认不出这是些什么动物,像虎又不是虎,张着大口露出獠牙,看来这一家是森林狩猎人。 "那些都是我打回来的。" 雷蒙拿着一大腕热汤在我边上坐下来,他已经换了套衣服,身上似乎一擦过了,干净不少,他脸上写着骄傲,捕猎到野兽对他来说似乎是件值得荣耀的事。 他拿过一只小碗盛了些汤放到我面前说:"先喝点热汤吧。" 我对着一碗深绿色还冒着奇怪泡泡的东西实在没法把它跟汤联系起来,反倒想到森林黑女巫捣鼓的魔药。 "不喝拉倒。"卡米尔大婶粗声粗气地举着四只盘子走了过来,眼神凶恶。我不再犹豫,捧起碗把里面的东西喝了个精光,大婶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 我吃了一顿最莫名其妙的饭,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吞下了什么动物的ròu,喝了什么调料的汤,我总幻觉自己脆弱的肠胃会经受不住,可晚饭过后依旧安然无事。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 卡米尔大婶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提问我,雷蒙帮她擦桌子,偶尔略显担心地看看我,他真是一个好人。 我坐在一张木板c黄上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这也是我最无法理解的问题。 卡米尔大婶擦了擦手,转过身看我:"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卡米尔大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脸,肥嘟嘟的脸上阴晴不定,忽然,她像是茅塞顿开拍了拍手,然后眼神同情地看着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乍舌,这种老套的说辞我在一开始就不打算使用,因为它实在是被用得太多,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但卡米尔大婶显然为她这个发现微微激动起来,接下来一个人猜测了半天,连被仇人追杀,被后妈抛弃的段子都想到了。 见我一副茫然若呆的样子,她似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跟我说话语气也不再强硬,完全把我当做一个迷失丛林的无辜孩子:"我告诉你吧,你所在的是塞得里斯大陆,这片森林是塞得里斯大陆最大的魔幻森林,费尔蒙国家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这个坑,真的纠结了很久,老早以前就想写这么一部,可一直没法落笔,这次总算是再三思量,决定无畏一次。 亲爱的们,来点花啊! 第二转 塞得里斯大陆,一片满富光明的神奇大陆。 这里是上天眷顾宠爱的美丽大陆,是受到众人祈福称赞的梦幻大陆,更是和平富饶安居乐业的理想大陆。 形状如王冠的塞得里斯是一片面积广阔达5千万平方千米的绿色大地,整块陆地四季分明,春日微风和煦,夏日阳光普照,秋日凉风舒慡,冬日冰天雪地,人民在这片土地上幸福地生活,祈祷神灵的庇佑,感恩上苍的偏宠。 然而,在这块大陆上众多国家中,费尔蒙最为强盛,是塞得里斯毫无疑问的霸主。 费尔蒙,以神兽狛狮兽(头似狮,身似豹,尾似马,传说中的动物)为国家最高标志,但只有王室一族有资格拥有狛狮兽图腾。费尔蒙以肯特为国都,是一个拥有无限光明神力的国度,信奉光明天神,千万年来受上天恩泽,被赋予象征生命、复苏、强盛和光明的魔法力量。但为避免这种力量过于泛滥,仅收复在上层阶级手中,贵族是魔法力量与生俱来者。但这并不是说普通民众就无法习得这种神奇的力量,后天的努力依旧能让一届平民成为费尔蒙最崇高的祭司或是第一统帅。 但是,费尔蒙最为传奇的并不是强大的魔法,也不是兴盛不衰的国力,而是他的最高统治阶级,拉姆斯登王族,天神庇护的一族,美丽与力量的完美结合,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我费力地捶打着石盘上的衣服,喘着气问卡米尔大婶:"为什么说他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因为没有人能够比他们更完美,没有他们,费尔蒙不可能昌盛那么久,也不可能在塞得里斯称霸。" 我和卡米尔大婶在小木屋后边的院子里洗衣服,雷蒙出去捕猎了,粗粗算来我已经来到这个森林和这对好心的母子生活了一个多月。这段日子对我来说是艰难而又幸运的,我必须接受很多超出我想象范围的事,但我也有幸被这对母子所救,不至于尸曝山林。卡米尔大婶跟我讲了很多关于塞得里斯,但更多的是关于费尔蒙的事。她很热爱这个国家,对国家的统治者更是无限敬畏,言语中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感情。她说和平来之不易,25年前的内乱加外敌的侵扰几乎让费尔蒙毁于一旦,好在在天神的庇佑下逃过一劫,如今人们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 他们家世代在这座国家森林的外围生活,靠打猎再贩卖动物的ròu或是皮毛为生,至今已经是第412个年头,因为是比较危险的工作,雷蒙的父亲在几年前因捕猎不慎被一头白狼咬死。 卡米尔大婶是那种典型嘴硬心软的人,外表粗鲁可内心还是很温柔的,对我因为产生了莫名的怜惜而决定收留我,因为我无法适应他们的伙食,她便想着法变换口味做饭给我吃。我还记得第一晚她得知我罩在身上的毯子下赤身裸体时,眼里充满了怜惜。 而雷蒙,更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代表,虽然长得很高大,可却是一个很会害羞也很心灵手巧年轻人。他很照顾我,帮我做了一张木c黄怕我谁不惯还特意找来柔软的垫背,他替我收拾出一个小空屋,又给我打造了好几件生活用品,虽然这个年轻人话不多,但我能感受到他真心诚意的友好,他可能不知道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庆幸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是他们。 如今我完全接受自己穿越的现实,也了解到自己来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国度,什么魔法什么贵族,简直跟中世纪似的,最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完全震惊了,在听说雷蒙已经70岁,卡米尔大婶更是150岁高龄,我差点没昏过去。但后来我知道,这里55岁算成年,75岁是青年,80岁是婚嫁最为适宜的年龄,120岁才算是中年,人们的寿命远比我以前的世界长得多。卡米尔大婶根据我的外表推测我大概80岁左右,算是雷蒙的姐姐,我唯有尴尬地笑笑,80岁,我真是无法坦然接受。 要说我真的昏过去是因为我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我的脸还是我的脸,可又不是我的脸。脸部的轮廓比之以往深刻很多,皮肤变白了,发色变淡成淡褐色,瞳孔也随之变成浅褐色,总之,这张脸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张面对了25年的脸,可是却也没有面目全非。我还怀疑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因为在它的左肩上有一朵盛开的血色花形胎记,而我原本的身上并没有胎记。 不管怎样,也许正因为现在这张脸卡米尔大婶他们才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对此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在这里我惊奇的发现我没有语言障碍,对那些奇怪的文字我也能认出来,所以他们没有拿我当做异族人。我想换做其他人很有可能把我送到国家审判所接受调查,因为费尔蒙是一个非常严谨的国家,任何没有正当理由进入的外来人都会被抓起来扣押审讯甚至有可能处死,而举报人将会获得丰厚的奖赏,但是善良的他们冒着风险收留了我。 我这人一大特点就是既来之则安之,心态出奇的好,说好点是镇定,其实就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再过了段时间我就把这些事放到脑后了。既然老天让我穿到这个人身上,我也没办法改变,何不好好适应新身体,为自己计划计划。 日子在东升西落中缓缓流逝,我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出路,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跟卡米尔大婶还有雷蒙生活,他们属于这片森林,但我并不是。可是,面对外面的世界我感到莫名的害怕和陌生。如果要走出这片森林,我该如何在外面的世界生存?我生无长物,以前仗着老子的一点家底过着米虫的生活,在一所三流大学不温不火地当个英语老师,每天就是混日子。 所以,在我看到雷蒙徒手劈死一只身高超过2米的力瓦熊(比黑熊更强壮的种类),我悲哀地觉得自己跟废柴没什么两样,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能混口饭吃的一技之长。 两个月后,我慎重地跟卡米尔大婶谈到这件事,出乎我意料的是卡米尔大婶并没有阻止我,她沉吟片刻后说:"明天雷蒙会到艾普纳西采买些东西,你跟他去看看吧,回来再做决定。" 我接受了她的建议。 第二天一早我便背上一只小包袱,心情忐忑地跟着雷蒙出发。 离开小木屋时,雷蒙对我说:"黛西,今天是拉姆斯登狩猎的日子,我们得绕点路才能到集市上去,你走得动吗?" 黛西是卡米尔大婶替我取的名字。 我故意朝他不屑地挑了挑眉:"瞧不起我?" 经过这两个月的锻炼,我的体力已经大有长进,走路对我来说不再是难事。 雷蒙的小黑脸果然红了起来;"不是,只是山路难走,这附近还有可能出现野兽,你最好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我笑嘻嘻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背,说:"嗯,我明白,我会好好跟着你的。对了,你说今天是拉姆斯登狩猎的日子?" 我曾天天被卡米尔大婶灌输到耳朵起茧子:拉姆斯登一族,完美的贵族,无限的力量,惊人的美貌。这是一首歌谣,她每天要唱,可她其实没亲眼见过王族中的任何一人,我有些不以为然,然后立马遭到她的厉声斥责,她坚信拉姆斯登王族就是如传言所说的那样,而且没有人可以对他们不敬。 自那以后,我缄默,不再对拉姆斯登发表任何言论。 不可否认,我或多或少对这家子产生了点好奇。 雷蒙一边拿着短剑斩断路边的荆棘野糙,一边耐心地回答我:"每年拉姆斯登王室成员便会到这里狩猎,国王拉姆斯登三十六世带着他的王子们,还有大部分王公贵族都会来。" "真的吗?他们会在哪边狩猎?东边吗?"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说不定能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看所谓的费尔蒙贵族是怎样的,还能看到拉姆斯登王室究竟长得何德何能如此受人敬爱。 "黛西,"雷蒙无奈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粉碎了我的美梦,"我们现在在国家森林外围,何况他们狩猎时会在四周布下结界,没人看的到他们究竟在哪里活动,也没有人闯得进结界。" 结界……我差点忘了这个地方是个有魔法的世界。我泄气,立马失望地低下头喃喃:真可惜啊。 我有些失落,自个儿暗暗难过,绝好的机会,像我这种小老百姓恐怕以后都找不到机会瞻仰那种大人物了。 "你说这些人搞那么神秘做什么,他们不是会魔法很厉害吗,怎么还要设结界呢?" 我踢着小石子问雷蒙,可等了半天得不到回答,有些不耐地又问了遍:"雷蒙,我问你话呢……" 我抬起头,顿时脑袋嗡嗡作响:雷蒙呢! "雷蒙!你在哪?"我来来回回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答。 不是吧……才出来没一会,我就跟雷蒙走散了。 站在一片陌生的大树面前,我华丽丽地囧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一开始不会有多少人来看,所以我要继续努力! 第三轮 如果说光明天神现在问我,是要看拉姆斯登王族还是要见雷蒙,我绝对一脚踢开拉姆,要雷蒙。 我在偌大的森林里徘徊半天依然没找到雷蒙,渐渐开始着急。我对这座森林根本不熟,除了小木屋附近的一片林子我还能找到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就铁定摸不着回家的路。然而,现在不要说北了,我完全不能分辨周围的景色。 雷蒙曾经教过我,如果在森林里看到树叶色泽特别翠绿,青糙繁茂却坚硬,那说明这附近有大型野兽出没。因为有些大型野兽会分泌一种液体,会加剧植物的生长,但同时,这些液体和植物中的某种液体结合会形成毒素,外观上的变化就是颜色加深,并且枝繁叶茂得出奇。 而此时,我观察到附近的植被呈现出雷蒙所说的特征,心中警铃大作。 "雷蒙,你在哪里?"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可走了好长一段路还是走不出这块区域。四周密布着层层叠叠不知名的植物,越走越繁茂,空气中似乎都沾染上那湿润冰凉的毒液开始透过皮肤深入骨ròu。 难怪我爸常说我是个没脑子,没神经,反射弧是人家两倍的迟钝儿,当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深入兽林区的时候,为时过晚,因为我的面前地站立着一只身高逾3米的巨型力瓦熊。 我想象自己是一尊被美杜莎石化的雕像,一动不敢动。 脑子里回想着雷蒙斩杀完力瓦熊后跟我作的野生知识讲解,好像只要不动力瓦熊就很难发现目标。 汗珠贴着我的面颊一滴滴紧接着流下,我站在力瓦熊不到三米处屏着气,急得眼泪都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力瓦熊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咕哝声,四周寂静得空气都不会流转,这种野兽的低鸣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但更让我惊恐的是那只巨熊竟然直直地朝我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寒毛林立,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距离在一点点缩小,已经不到两米了。 不逃,就是等死。 逃,加速去见天神。 就在我做天人交战的时候,眼前一晃,左肩一阵剧痛,那种痛犹如焚烧的烈火冲破神经火速包围住我的心脏牵动我身体所有的细胞。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大眼睛,看到眼前的力瓦熊疯狂地昂起身子扭动挣扎,几枚金色飞箭整枝没入它的体内,留出箭尾那截耀眼的颜色。 疼痛包裹住全身,眼前逐渐模糊。 我终究没有看到力瓦熊有没倒下,因为我先它一步栽在地上。 可笑的是我还有功夫寻思,这画面,怎么有点像还珠格格。 我母亲,我外婆全是基督教徒,我从小就被她们威逼利诱地加入热爱主的行列。可我抵死不从了25年,我是无神论者,相信科学,不信鬼怪。 但现在,我不得不反思,是不是我的这种思想行为亵渎了神灵。然后神灵发威把我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让我比这里的人都弱小,让我后悔对它的不屑,让我祈求它重新拯救我这个小小的凡人。 可我还是一个无神论者,吃了25年马克思主义的精神食粮,着实没法一夜之间全部接受。 疼痛并没有让我完全陷入昏迷,似梦似醒的状态折磨着我仅剩的一点意识。贴地的耳朵可以感受到地面震动的声音,马啸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视线只剩下最后一条窄逢。 白色金底的皮靴在眼前晃来晃去。 恍忽间,我好像真的看到神了。 淡金色的发丝,海蓝色的眼眸,冰雪色的肌肤,我是不是,真的见到天神了? 闭眼的瞬间,我听见有人用异常惊慌的声音大喊:格蕾蒂斯! 沉睡的感觉就像是在彼岸的云端飘荡。 我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两个人在低声说话,隔得很远,我听不真切。 "怎么会这样……伤口没有自己愈合?" "而且我用圣光治愈术也无效,她的身体排斥魔法……" "……这怎么可能……"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照理说……不应该……" "她……难道不是……" "不可能,你看她的肩膀……" "……" "没错吧,这个印记。" "……印记也可能作假。" "这可是血莲印记!" "……" "你打算怎么做?" "……" "先离开吧……" …… 世界再次寂静下来。 我睡得更沉了,可脚下的虚无,身体的轻盈,握不住的是那种缭绕心头散不开的忧伤,丝丝扣扣扼杀了呼吸,铺天盖地浸没了希望的呐喊,却让我没法安静下来。 为何悲伤,沉重难以堪负,我没有办法摆脱那种源自心底的苦痛和无助,这具身体到底承受了何等的痛苦,竟连我都无法控制住垂泪的冲动。 有谁开始在脑海中如恋人喃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来找我,我等着你,蓝色波涛。 扰人的声音在我睁开眼睛的刹那终于停歇。 看到眼前的景象,大脑有一秒钟当机。 我一定是在做梦,闭上眼后我默数十下,重新睁开眼。 rǔ白色大朵大朵的蕾丝比我大姐结婚时震慑全场的婚纱还多,金色的沟边线条复杂得我头昏眼花。 哪家的蚊帐绣得这么华丽,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昏死过去前,我似乎有看到真神阿拉,这对我这个无神论者无疑是一个莫大的冲击,莫非这里就是天国?那倒把问题解释通了,天神住的地方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那用的也绝非庸俗之物。 我又看了眼那华丽雍容的"蚊帐",顿觉顺眼不少。 挣扎了下,我费劲地起身,再使出吃奶的劲下c黄,这回我算是体会到"真气用尽"的痛苦,全身上下没一会就被汗湿了透,可问题是我还没站稳就跟rǔ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倒地的动静颇大,我也不奢望不被人发现。 果不其然,房门立刻开了,哗啦啦涌进来一打人,而且全是跑着进来的。 "啊!"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叫那么大声。同时,我知道自己还没死,这儿也不是什么天国。 我苦于没法抬起胳膊捂住耳朵,被高分贝荼毒过后,以这种绝对囧然的姿势被一群人包围在圆圈中。 那个女高音继续尖叫:"快……快,快把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扶到c黄上去。" 然后,数不清的手就朝我伸了过来,我额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流,你们是想让我死得更快是吧。 "等一下。" 温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这个声音不禁让我为之一愣。 可回过头想想,又觉察不出什么异样。 奇迹一般,几只手纷纷停住并以闪电的速度收回,然后全体人员靠后,整齐划一地让出一片空地。 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我面前带过,然后轻轻地将我从地上抱起。 不知为什么,我全身的毛细孔都在这一刻紧缩,微微的冷汗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不断地从背后渗出。 这个人的动作是如此轻盈温柔,抱着我的时候小心地避过了我肩膀的伤处,将我放到c黄上的时候先是腿,再是身,最后平稳地把我安放好。 清淡的香味传入鼻中,淡雅芬芳。 那人直起身的时候带动了身上金属配件,发出清脆好听的叮铃声。 他并没有走开,而是顺势在c黄边坐下。 我没有抬头,眼睛瞄到他放在c黄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 这是双好看的手,即使戴着手套,我也能看出那修长的五指微微蜷着,摆出美好的姿态。 视线就到这里为止,仿佛有种力量抗拒着让我继续抬头正眼看一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室内安静得可怕,胸腔的震动声直冲大脑,无限放大,我不作声,捏着丝绒被面的手心已经湿了这一小块被面。 "格蕾,伤口还痛吗?" 格蕾,是叫我吗,可我不叫格蕾啊。 那人见我不答,干脆回头对着一干人问:"有让布鲁斯看过吗?" "回殿下,还没有。" "还不快去请。" "是!" 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室内又归于静谧。 我难得用我不太好使的大脑分析了下眼前的状况,又努力回想了下睡梦中的对话,终于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我被人误认了。 二、这个身体的主人身份显赫。 如果这个时候大喊;我不是格蕾蒂斯。 那无疑是自己砍自己脑袋,卡米尔大婶的话我可记在脑子里:没有正当身份进入的外来人会接受审判,甚至处死。我可是很怕死的,何况我现在有伤,我可不想就这样被拖到审讯室接受暗无天日的调查…… 他的那种声音,就像是对恋人亲密的宠腻,但我却听得身体全部僵硬。 "格蕾,抬头看看我好吗,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又捏了捏被单,这才缓缓抬起头。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的是卡米尔大婶骄傲爱戴高亢的声音: 拉姆斯登一族,完美的贵族,无限的力量,惊人的美貌。 我想,上辈子我真是白活了,见过所有的帅哥都没有眼前这位震撼,而面对帅哥练就出来的镇定自若,现在全部失灵。 他就是我见到的天神吗? 淡金色的发光滑如丝缎,略显消瘦的白皙脸庞精致完美,我平生积累的言语何等贫乏,已没法形容他"惊人的美貌"。 而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整个人仿佛浸没在清晨阳光金色的光晕中,有许多闪着柔光的粉末环绕在他身上每一个角落。 被一个男人的美貌震撼到失神,真是有够丢脸。 我暗暗唾弃了下自己,连忙低回头。 等会,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猛然再次抬起头,他似乎没料到,神色微变。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我看到的那个天神。 他漂亮的大眼睛流淌着湖水的绿色。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一章!我想要鲜花~ 第四转 事情的发展连连超乎我的想象。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格蕾蒂斯?兰斯洛特,是手握重权的兰斯洛特公爵三女。而兰斯洛特一族在费尔蒙除了拉姆斯登,是最为显赫的一家子。 但目前为止我没见过兰斯洛特家族中任何一人,因为我正在拉姆斯登堡养伤。 在情况还不明朗之前我只能静观其变,我身上的伤还没好,所以我也不急着出去,而我也在犹豫是不是要用"失忆"这个理由掩饰下我对这里的"无知"。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花园里的花新开了,我给您重新泡一杯普兰花茶好吗?"罗伊弯着腰谦卑地站在我身后,毕恭毕敬地问道。 罗伊是这几日专门服侍我的侍女,跟着她的还有六个人。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她们时常会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每当我回头看她们,她们就惶恐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我一眼。 她们怕我,迟钝如我都能感觉得到。 我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茶杯,点了点头。 罗伊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餐盘,那上面还残留着精致的蜂蜜玫瑰蛋糕。 "艾伦殿下昨天说今天下午会来看您。" "嗯,我知道了。" 罗伊走后,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露天阳台上,不免松了口气。 我是不知道以前那个格蕾蒂斯是怎样的一个公主,多说多错,我少说两句总没错吧。 我站起身靠近围栏,这里的风总是和煦,吹得我微微眯起眼。 艾伦?D?拉姆斯登,费尔蒙第一王子,拉姆斯登三十六世王位第一继承人。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对格蕾蒂斯似乎相当关心,在我养伤的期间,艾伦每天都会来看我,每次来都会带一堆奇珍异宝,但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谁叫这个世界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不负责任地猜测,他是不是喜欢格蕾蒂斯? 不管怎样,能住在拉姆斯登堡足以说明格蕾蒂斯的地位非凡。而且,艾伦叫我格蕾,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匪浅。 转回屋里,这间房的很大,大部分都是金色,还有白色,没有第三种颜色。罗伊说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艾伦每天都派人悉心打扫,于是我确定这间房是格蕾蒂斯以前住过的。 至于格蕾蒂斯为什么离开,我没多问,罗伊也没再说下去。 我还发现这几天我所用的所有器具都是金色的,吃饭的餐盘是金色的,沐浴的浴缸是金色的,就连梳子也是金色的。看来格蕾蒂斯尤为钟爱这个颜色。不过听卡米尔大婶说过,金色是费尔蒙最崇尚的颜色,一般只有贵族能用金色,而且越是高贵的血统,发色就金得越漂亮。 仅从这一点我推断,格蕾蒂斯是一个偏执的女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有着莫名的狂热。 恐怕这是有原因的。 比如……她自己。 镜子里的脸比我以前的脸漂亮多了,眼角微翘,鼻尖小巧,嘴唇柔软,不论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但问题是那头浅褐色的短发和浅褐色的瞳孔,怎么看都比金发绿眼的家伙逊色很多。 我虽然不是那么注重外貌的人,可格蕾蒂斯会,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所以她对金色抱有如此疯狂的执着。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外头的阳光逐渐大了起来,我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费尔蒙正如卡米尔大婶所说阳光普照,是一个受上天眷顾的国家。说起卡米尔大婶,还有雷蒙,虽然艾伦说已经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可我还是很想去见见他们,等伤好了就去吧。 这时,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要说马车,也并非是马车,因为那类似马的动物比马更加强壮,通体雪白,鬃毛似金,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马车在拉姆斯登堡的后门缓缓停下。据我这些天的观察,还是头一次有人从后门进入拉姆斯登堡。 坐在最前方的马车夫跳下座位,快步走到门旁恭敬地拉开,垂首站在一边。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把那里的情况看得很真切,只看到有人从车里下来。 白色的高顶礼帽,白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手套,白色的长裤,白色的长靴,还有白色的手杖,隐约间我看到他露在脖颈处的金色短发。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眼前这位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马。 我看不清那人的外貌,远远的只瞥见那人身形修长,轻慢地抬手压了压礼帽。 门口出来四个人相迎,我辨认了下带头的是拉姆斯登堡的大理事——戴纳,他每天早上都会来跟我请安。 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 他微侧过身与边上的人交谈两句,边上的人拿出一卷卷轴似的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去没有马上看,而是迈开步子朝门里走去。 忽然,他站在台阶上停了下来,下一刻飞快地把脸调转向了我这边。 我匆忙躲到窗帘后,心脏扑通扑通上蹿下跳,金色的薄纱在我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随风飘动,热风拂过耳边鼓吹得耳膜都开始震动。 他应该没看到我吧……我可不想被当做偷窥狂啊…… 真是丢脸,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早过了青葱岁月,怎么看到个帅哥还不知把持。再把自己从头到尾唾弃了一番后,我悄悄探出个脑袋,像是个小贼似的朝那边张望过去。 一二三,那边依旧站着6个人,一席白衣的那人还是以那样的姿势看向这边。 在我探出头的刹那,我看到他愣了会,紧接着猛然朝这边飞奔过来。可跑了一半又忽然停下,随即转过身冲进后门。 戴纳大理事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口中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唔……好像叫米切尔。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我还在思索,敲门声响起。 我的神经一阵抽搐,不会是那个人冲过来了吧,但这速度也太惊人了。 我磕磕碰碰地爬回c黄上坐好,揉了揉撞疼的膝盖,平静了下才开口;"请进。" 进来的是艾伦,后面跟着查理斯,罗伊和几名侍女端着盘子也跟了进来。 "格蕾,感觉还好吗?" 他今天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并排扣礼服,剪裁得体,包裹出他高挑迷人的身材。查理斯像是跟他说好似的穿着一件宝蓝色衬衣,胸口处有大片的滚边,他一手提着只金色小箱子,微笑着站在艾伦边上。 查理斯也是个奇怪的人物,因为他可以直呼艾伦和我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艾伦笑了笑,唇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让他看上去就如天使一般纯真无害,他这一笑让本就明亮无比的房间越发光明。 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我总是不自主地别开眼。 "查理斯今天带了新药,让他帮你敷一下可好?"艾伦说话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动听。 "那就麻烦了。" 我的肩伤一直好不了,查理斯是费尔蒙最好的医生,但是就连他也无法治愈我肩部的伤口。伤口总是没法愈合,只要我稍微动一下就会有血丝渗出,而这个伤口就在那朵花形胎记的下方。 "格蕾蒂斯,你是不是又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查理斯帮我轻轻地绕开肩伤的绷带,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绷带上隐隐露出血痕。 "罗伊。" 艾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罗伊的脸刷地白了,她扑通一下拜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是我该死,没有照看好格蕾蒂斯殿下,请王子殿下饶命。" 我心中有些不忍,流血大概是因为我刚才动作过大,跟罗伊压根没关系。 "艾伦,算了,这不是她的错。" 罗伊这些日子非常用心地照顾我,地上还放着她为我泡的普兰花茶,于情于理我都没法见她受罚。 艾伦怔了怔,倏地回头看我:"你说,放过她?" 我不觉得我的话有歧义,但还是礼貌地又说了一遍:"是的,伤口是我自己不小心牵扯到的。" 艾伦湖水绿的眼睛看得我不太自在,他偏过头沉默了会,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 "谢谢艾伦殿下,谢谢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罗伊满脸泪痕地带着几名侍女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查理斯笑了笑,束起他的金色长发撩到脑后,对我说:"准备好了吗?可能有点疼。" "准备好了。" "格蕾蒂斯,你勇敢很多。"查理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解:"嗯?" "以前你最怕痛,谁要是弄痛你你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查理斯说到一半抬头看我。 格蕾蒂斯这个女人哪来那么多怪癖,我不敢多说怕露出马脚,只好笑笑:"总比肩上开个窟窿来得好。" 艾伦催道:"查理斯,快上药吧。" 查理斯麻利地帮我换下绷带,我的左肩上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血红色的胎记显得尤为明显。 艾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朵花上,我发现他特别喜欢盯着我的胎记出神。 "咳咳,殿下……"我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艾伦在我面前似乎不太避讳,记得前几天我让他避嫌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 艾伦立刻回过神,略显不好意思地对我微笑:"抱歉,我这就回避。" 他所谓的回避只是背过身去。 我有些无奈,好在查理斯的话缓解了这片刻的尴尬:"这副新药我加上了一些新药剂应该能起到作用。" 我配合地点了点头。 一般而言这种外伤只要查理斯施展一下治愈术就OK,可我的伤非常特别,不论查理斯施展几次都没法让伤口愈合,光明魔法无法被注入到我的体内。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使出魔法的时候我不是一般的惊奇,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这种东西。 最终查理斯只有选择传统的外伤药和食疗,虽然好得慢,可有点效果。 这次是查理斯给我换的第四次新药,还真不是一般的疼,我咬着牙等待疼痛过去,但还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很痛吗?" 话虽这么问,可他手上的动作越加迅速。 就在我祈祷这场折磨快点过去,房门无预期地被人撞开,我的c黄都跟着震了震。 "米切尔殿下,请……" 我的房间一下子拥挤不少,八个大男人跟木桩子似的立在那儿,而我坐在c黄上,半露香肩傻傻地看着他们。 第五轮 米切尔?D?拉姆斯登。 费尔蒙第二王子,王位第二继承人。但他有一个更受人瞩目的称号"费尔蒙第一美男子"。 我突然想起来了,卡米尔大婶跟我提到过这个人。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睛。 蔚蓝如海,正是我看到的那双眼睛。 看到艾伦的时候,我心里的抵触感总是若隐若现,可对眼前这个俊美无与伦比的人,我的心情一瞬间膨胀起来,有种道不明的感觉浅浅徘徊在心底。 这位是第一美男子,能当上第一,势必比艾伦更出众,我想,我再次得了失语症,因为卡米尔大婶的歌谣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忽然,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我回过神,看到艾伦脱了他水蓝色的外套,一手搭在我的右肩,紧贴着我站在c黄边。 米切尔?D?拉姆斯登紧紧地盯着艾伦,神情倨傲,艾伦似笑非笑地回应他。 我夹在他俩之间,呼吸都不敢大声。查理斯在那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个人玩起绷带,打了个蝴蝶结又编了个爱心,末了还冲我眨眨眼。 我嘴角犯抽,没想到还有比我更没神经的人。 此刻,米切尔眉毛都没抬一下,对身后的人说;"戴纳,带你的人都下去。" 大理事一声不吭地退到门外,房间里顿时又敞亮不少。 "米切尔,有什么话等格蕾换好药再说。"艾伦先开口。 米切尔二王子不语,许久,他抬了抬下巴轻笑一声:"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两兄弟诡异的相处模式充满了不好的预感,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像是飘荡在波涛中的破船上,摇摇晃晃。 米切尔还站在那不动。 艾伦好修养地对他说:"麻烦你回避一下。" "好,我跟王兄一起出去。"米切尔笑得微微露齿,白色的牙齿光洁得好似珍珠贝。 艾伦俯下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又是一僵,对着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好。" 米切尔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艾伦绅士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走后,查理斯爆发出一阵大笑,很没形象地在我的c黄上差点打滚。 我刚才就发现他的肩膀一直在颤抖,还以为他是吓的……看来我又浪费感情了。 "很好笑吗?" 查理斯坐起来,两只手臂撑在身后,歪过头,长发轻盈地滑落到他肩上,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很好笑啊,格蕾蒂斯,你觉得不好笑吗?" 我完全搞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看到他们兄弟两对战没意思吗?我已经好久没看到米切尔黑脸,艾伦冷笑了,真是怀念啊……格蕾蒂斯,你回来真好。" 你说的好是指有戏看吧,我理解了。 查理斯慢吞吞地拿出干净的绷带替我绑上,一边慢慢地对我说:"格蕾蒂斯,你为什么回来?" 我大汗,立马装傻:"什么?" 查理斯熟练地抬起我的胳膊,将绷带绕过,他静了一会,说:"你消失的时候,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去了哪吗?" 我真是要拜拜格蕾蒂斯奶奶了,您老到底做了多少件麻烦事啊,现在要我来应付,我应付不来啊…… 我干脆沉默。 查理斯在我的肩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拿出一把金色的剪子剪断。 "你不愿跟我说没关系,但是,过两天的晚宴上长老院的人肯定会问你,你最好做下准备。" "晚宴?" "庆祝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公主回到费尔蒙的怀抱,艾伦最近正在忙这件事。" 我像是被人拍了一巴掌,又开始耳鸣。 晚宴,就是说我要碰到格蕾蒂斯以前的很多熟人,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暴露身份,也就是说我危在旦夕啦。 "别紧张,艾伦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不会请很多人。不过,白天的欢庆大典你是逃不掉的。" 耍赖吧,拿伤口做挡箭牌:"还有几天?我的伤还没好,怕会影响到……" "没有关系。"查理斯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可以保证你到时就能行动自如。" 我艰难地给他一个开心的笑容:"真好,谢谢。" 查理斯忽然盯着我不动了,我又被看得汗毛直竖,天,我不是又说错哪句话了吧。 "格蕾蒂斯,你……好像变了点。" "啊?" 查理斯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张口停顿一会,又闭上。 我的心被他这么三两下的动作吊得七上八下,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 最终,查理斯拎着金色的小箱子站起来,宝石蓝的丝光衬衣随着他的动作泛出优雅的光泽。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铺垫了这么久,最后来这么一下……好,我服你。 "格蕾蒂斯,你知道是谁伤了你吗?" 临走前,查理斯又问了我一句。 "不知道。" 我一直当自己是被乱箭射到的。 "是米切尔。" 我一愣,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大概是不小心射到的。" 查理斯俊秀的脸上浮上了疑惑的表情:"你真的是……格蕾蒂斯?" 我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只听查理斯紧接着说:"你是格蕾蒂斯,欢迎回来。" 这句话好像不是对我说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肯定。 查理斯刚出去,门外的两个人就先后挤了进来。 走了一只狼,来了两只狼,看起来这两只更难应付,我很无奈,我很想哭。 艾伦撩开我的帘帐在c黄边坐了下来:"查理斯说这次的药应该能治愈你的伤口。" "艾伦,我想单独和格蕾蒂斯聊聊。"米切尔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客气。 我还没回答,艾伦就帮我回绝:"格蕾累了,需要休息。" 不过,这正是我要说的。 米切尔显然没像他哥有副好性子,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 艾伦漫不经心地说道:"父王似乎叫你来有事商量,你还不过去吗?" 米切尔蓝色的眸子沉了沉,他姿态优雅地摘下手套,双手拄着手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你骗我说格蕾蒂斯在圣殿疗养,故意不让我探望她,王兄,你过分了吧。" "我没有骗你。"艾伦扫了米切尔一眼,笑道,"她一开始确实在圣殿疗养,可情况有变,才送到这里治疗。"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被父王派去亚当郡了,我联系不到你。" 我被这兄弟两你来我往,暗箭冷器一大堆的对话搅得头大。 "我说……" 我一开口,两人同时收了声,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说不下去的…… 我把身子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米切尔在进屋后第一次正眼看我,隔着一层金色纱幔,他的容貌我只看清个轮廓,可我却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干净透亮。 只是,他就看了我几秒,又移开眼去,目光似有闪烁。 和艾伦不同,米切尔的脸显得更深邃,看上去也更加高傲。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像是极度忍耐下情绪,重新戴上手套,走到我身边挑起纱幔。 我还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右手就被执起。 一个礼节性的告别吻迅速落下,他的嘴唇柔软温暖,碰触到手背的那一刻我难以招架地恍惚起来。 米切尔拿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我的房间。 "格蕾。" 不好,我忘了还有一个人。 艾伦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也先回去了,记得好好休息。" 艾伦的笑并没有让我觉得舒服,我点点头说:"……好。" 这里的人都不是人啊,哪有人像他们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搞得满屋子都是荷尔蒙。 第二天,米切尔并没有来看我,艾伦也没来。 又过了两天,他们还是没来。 我的伤口逐渐愈合了,人也开始无聊起来,每天没人说话,没事可做实在难捱。 我随口问了问罗伊那两位王子最近在做什么,其实我想找人问问晚宴的事,我得提前打算打算。 谁料我这么一句话竟把她吓得手一抖,削蓝果的手立马割出一道血痕。 "抱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抱歉。" 罗伊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明白,我有那么可怕吗? "罗伊,"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决定好好跟她谈谈,"你很怕我?" 罗伊的手冰凉,我这句话刚说完,她竟然抖起来。 还没等我说下一句,罗伊又扑通一下跪倒,开始没完没了地磕头。 "你别这样,你起来……" 罗伊像是长在地上了,死活不肯起来。 "我的肩又开始痛了,你再不起来我又要流血了。" 这招果然比较有效,罗伊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小脸苍白地看着我。 看着这样的她我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 我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可就是这么个半吊子的家族兄弟姐妹为了那点家产还争了个头破血流。我是家里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平时看人脸色比较多,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我天天做。不说家里,学校里、工作单位我也是这样的角色,可能是因为我太没竞争力,人缘反倒好起来,只是,很多时候被人稍微欺负一下,比如评职称的时候我总是最后一位,加工资的时候我也是搭末班车,对此我从来是一笑了之。 没什么过不去的,包容一下,天下太平。 平凡的人生,是我的目标。 即使到了这里,我还是没打算放弃。 只要不触犯我的底线,不骑到我头上撒野,那什么都好说。 我收回思绪,对罗伊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先下去包扎一下,待会重新给我削一个蓝果。" 罗伊弯着腰退下,不一会儿查理斯登门拜访。 查理斯一见到我就故作妒忌的样子说:"格蕾蒂斯,你真悠闲。" 他的脾气我已经知晓得差不多,干脆呛他一呛:"不如你跟我换一换,你养病,我当医生,如何?" "呵呵,我不喜欢生病。" 那不就得了。 查理斯帮我换好药,这次的药起效很快,他很自得,但依旧没搞明白为什么我无法接受光明魔法的治疗。 对于这个问题,我更是无法解答。 我穿好外套,问他:"那么,我可以出门了吗?" "你想出去?" "有点无聊。" 他想了想,说:"可以使可以,但为以防万一还是再休养几天,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那如果有书看,我就再休养几天也没关系。" "看书还不简单。"查理斯撩了撩他光滑的辫子说,"拉姆斯登堡就有藏书阁,里面有费尔蒙最全的图书资料。" "真的?"我眼睛一亮,这正是我想要的。 查理斯冲我挤挤眼:"想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真是正中下怀,要我自己去我还不知道藏书阁在哪里,我毫不犹豫地说:"你等下,我换件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有人跟我说外国名字太长难记,带来阅读障碍,所以更改一下:埃尔维斯王子——艾伦王子,布鲁斯——查理斯,其他的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就不改了,姓氏什么的记不住也没事,地名什么的大家记不住也没多大关系……只要记得塞得里斯两大国费尔蒙和洛特就行…… 第六转 作者有话要说:气温39,文-39 看过前面的童鞋,如果发现人名变了,我告诉你哈因为一些原因改为:埃尔维斯王子——艾伦王子,布鲁斯——查理斯,其他的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就不改了,姓氏什么的记不住也没事,地名什么的大家记不住也没多大关系……只要记得塞得里斯两大国费尔蒙和洛特就行…… 我把罗伊叫来,她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可对着我还是怯生生的。 她拿出了五套衣服,我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裙子,就连校裙都没穿过,我就是一生错性别的女人,让我穿裙子太为难我了吧。 "罗伊,有没有简单点的衣服?"我直接否决掉c黄上的五条华丽得我都不知道从哪套进去的裙子。 "殿下需要怎样的衣服?" "嗯……就像是查理斯阁下那样的,衬衫,裤子,简单点。" 罗伊的脸像是见了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您……要穿裤子?" 我开始后悔,我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不可以吗?"对我来说,这只是句试问句,可在罗伊听来显然是一种威慑。 她惊慌地连连摆头,忙说:"我这就去为您准备。" 很快,我就换上了一身金色的蕾丝低领衬衣,下面是一条紧身长裤,配上白色的皮靴。我扫了眼胸前大片大片的蕾丝,估摸这又是格蕾蒂斯这个女人的喜好。 当我以这么一身出现在查理斯面前时,他瞪着淡蓝色的眼珠子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格蕾……蒂斯……,你穿裤子……" 我紧张地扯了扯衣袖,莫非这里的女人不准穿裤子?这下糟了…… 查理斯古怪地说:"你以前从来都不穿裤子。" "我现在想穿了,可以吗?" 格蕾蒂斯果然与我的个性差很多。 查理斯又古怪地打量了我两眼,终于按耐住,没说什么。 查理斯带我穿过亭廊,所有的侍卫看到我们全部举剑行礼,皮靴跺地的声音在长廊里一直回响,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可是去藏书阁的路比较长,查理斯熟门熟路地带着我穿梭在城堡里,而一路上全是这样的景象,我需要时间适应。 查理斯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跟我说两句,我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乱飘,以免泄露我不认路的底细。 "到了。" 查理斯把我带到一扇高大的rǔ白色镶金门前,那上面雕刻的正是一对威武无比的狛狮兽。 把守在两边的侍卫迅速跑到我们面前,两个人看到我的时候同时愣了下,其中一个甚至低低惊呼了一声,但显然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下一刻就恭敬行礼。 查理斯相当自如地对其中一个人说:"开门,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想要选几本书看。" "查理斯伯爵,非常抱歉,近日是图书修护期,暂不开放。" 我惊讶,原来查理斯是伯爵,难怪他和艾伦走那么近。 我的运气有够背,查理斯一拍脑门,遗憾地对我摊摊手:"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看来是没办法了。" "那算了。"我掩饰过失落,笑笑。 查理斯把我送到房门口后告辞,我正想进门,就被叫住。 艾伦带着两个侍卫正朝我走来。 他走近我的时候脚步迟疑了下,等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露出和查理斯一模一样的表情,古怪而难以置信。 "格蕾……" 我以为他要问我为什么穿成这样,可没想到他只是略微顿了下,说道:"我刚才碰到查理斯,他说你的伤好多了。" "是。" "那真是太好了。"他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眼睛都弯成柔亮的月牙形,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艾伦的微笑很容易能感染人,但我觉得我不属于那些被感染的一类,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我对他虽然不讨厌,可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艾伦看着我的眼睛很诚恳地问:"格蕾,既然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我可以让史蒂芬公爵来接你了吗?" 史蒂芬公爵? 这又是个什么人物?我的额头又开始冒汗。 艾伦又叫了我一声:"格蕾?" "噢……还是问查理斯吧,他说我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我企图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艾伦还是保持着绅士的微笑,可他的眼睛正以极慢的速度从我脸上滑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我必须忍耐。 很快,艾伦笑意更深,他湖水绿的眼睛似乎都因此加深了颜色:"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让史蒂芬公爵来接你。" 看来不论我怎么回答他都已经确定了,那还问我这么多做什么。我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依旧淡淡微笑。 "哦,差点忘了,"艾伦一个急转身,"公爵大人很想念你,想问你明天来接你的时候你想要雪茉莉还是金色郁金香?" 格蕾蒂斯喜欢金色,我想都没想就说:"金色郁金香。" 艾伦的眼神闪了闪,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是……金色郁金香?" "……嗯。" 艾伦看了我良久,终于挺直腰,左手放于胸前微微欠身说:"那我先走了,祝你安康。再见。" 我莫名其妙地回房,罗伊和几名侍女正在打扫房间。 "格雷蒂斯公主殿下,您回来了。" 我在梳妆镜前坐下,吩咐她:"等会帮我收拾下东西,明天史蒂芬公爵就接我回去。" "是。"罗伊立刻开始着手帮我打包行李。 我又回想了下艾伦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心里不太安稳。 "罗伊。" "在。" "你觉得金色郁金香,如何?" 不是我太敏感,而是罗伊的神情确实变了变,她急忙低下头说:"金色郁金香是世界上最难看的花。" 我一怔,按在桌边的手不禁用力:"为什么?" 罗伊显然迟疑了会,但她还是说:"殿下说过,金色郁金香,配不上金色,它的金色是最难看的。" 我顿时觉得一整颗心都落入冰窖里。 我选错了。 "殿下?"罗伊轻声唤我。 "没事,你继续做事。" 艾伦?D?拉姆斯登,他果然在怀疑我。 真是不能掉以轻心,一不小心就会钻进他的套子。虽然他们奉我为格蕾蒂斯公主,但说到底,还是存有疑虑。格蕾蒂斯消失25年,现在忽然凭空出现,就算长得一样,但他们不可能完全相信我就是她,何况……查理斯也说我变了。 问题是我对格蕾蒂斯这个女人几乎一无所知,但就目前分析,她是一个很麻烦的女人,真叫人抓狂。 我有些烦躁地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我最讨厌动脑筋对付这种事,老天干嘛把我丢到这个地方折磨我可怜的脑细胞。 而我明天就要走出这个地方,也就是说我将要面对更多的人,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殿下,您没事吧?" "哦,没事,我只是在想,"忽然想起明天来接我的人,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罗伊,"史蒂芬公爵,这些年好吗?" "史蒂芬公爵?" "嗯,你跟我说说。" 罗伊可能知道的不多,但能套一点是一点,总不能明天见到人握个手然后直接说:很感谢你来接我。 罗伊迟迟不开口,站在我面前低着头,交握的手一直紧紧掐着。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谁知她冷不防狠狠地跪倒在地上,旁边几名干活的侍女也不管是不是跟她们有关,全跟着跪下。 我额角发疼,又给我来这招。 罗伊的眼睛盯着地板飘忽不定,颤声道:"拉姆斯登堡有令,不允许我们议论主人们的任何事,请公主殿下恕罪。" "请公主殿下恕罪。"后面的人也跟着起哄。 我对着一地的人无奈地挥了挥手,说:"算了,你们做事去吧。" 其实,史蒂芬公爵是谁很好猜,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看到他后三秒之内就明白过来。 "哦,我亲爱的小格蕾!" 我敢肯定史蒂芬公爵向我跑过来之前他的面部神经狠狠抽搐了三下,深绿色的眼睛用力睁了睁,他手里抱着一束巨大的金色郁金香,可依然掩饰不了他肥硕的啤酒肚。 他激动得老眼泛泪光:"我亲爱的小格蕾,我的小格蕾,你的头发……没关系,短发也很漂亮,你的衣服……哦,没关系,你穿什么都好看。你受苦了吧,乖,回到爸爸的怀抱就没事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以为他要抱我,可他只是单纯地跑过来,然后将手里的郁金香送到我面前。 "给,我亲爱的小格蕾,你要的金色郁金香,这是一小时之前刚摘下来的,你看,上头还滴着露水呢。" 他那张讨好的脸上满是油光混着汗液让我一阵反胃,不过我当然没胆子在这个重要时刻冲到大树下呕吐,只好忍耐着接下那捧花,说出昨晚上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哦,金色郁金香,看到这么难看的颜色真的是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我祈祷这句话能起作用。 场面冷了大约五秒,我对着花,不知道各位的脸色如何。 紧接着史蒂芬公爵爆发出惊人的抽泣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哦,感谢光明天神把我最亲爱的女儿还给我,我愿意将我的一生奉献给您!" 艾伦走到我们身边,他的打扮总是精致到苛刻,及膝的米色细格西装没有一丝皱褶,脸上保有一贯的浅笑,他周身莫名的细碎光芒让他在所有人中脱颖而出。 虽然米切尔被誉为费尔蒙第一美男子,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比艾伦金色的秀发更加美丽。 我是第一次看到站在阳光下的他,那纯粹的金色能轻易在瞬间夺去人的心神。 "史蒂芬公爵。"艾伦礼貌地跟还在抹眼泪的公爵大人打招呼。 "哦,请饶恕我的失礼,我敬爱的艾伦王子,我看到小格蕾实在是……太激动了,你无法想象昨晚我是多么的难以入眠。" "我能够理解,我尊敬的阁下,没有人在得知格蕾蒂斯回来的消息后能保持镇定。"他突然看向我,湖水绿的眼睛无限温柔,"我相信三天之后的庆典将会是费尔蒙25年来最最欢腾的时刻,费尔蒙很久没有如此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我故作惊讶:"庆典,为我?" 史蒂芬公爵抢在前头说:"是的,我亲爱的小格蕾,你看艾伦殿下对你多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三天后你回来的消息即将昭告天下。" 艾伦没计较公爵大人的喋喋不休,耐心等史蒂芬公爵说完后他才对我说:"很抱歉,父王最近身体欠佳,他让我代他向你表示关心,祝你早日康复,三天后的庆典他会用最热烈的方式欢迎你归来。同时,这三天希望公爵阁下好好照顾我们的格蕾蒂斯,她回来的消息也请不要外泄。" 史蒂芬公爵立刻回应:"哦,我敬爱的王子,那是自然,我一定遵照您所说的去做。" 两个人寒暄完之后,我被带到史蒂芬公爵的马车前。 艾伦为我打开车门,我又听到公爵大人在我背后低声感叹:我们的艾伦王子真是绅士,是全费尔蒙男子的典范。 艾伦看上去相当自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想他大概是听惯了这样的赞美声。 艾伦朝我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来,格蕾。" 我扶着他的手坐进马车,艾伦站在马车下仰头看着我,这个角度我能够清晰地看见阳光亲吻他白皙的脸庞留下的淡淡光晕以及他温柔的浅笑。 他凑近了我一点,就好像我们在轻声耳语:"好好休养,我期待着三天后的见面。" 我努力淡定地回答:"我会的。" 等史蒂芬公爵坐稳后,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距离渐渐拉远,拉姆斯登堡在我身后慢慢显现出它惊人的全貌,艾伦挺拔的身影一点点变小,直到看不清,看不见。 历史的车轮在滚滚向前,还是步步后退。 这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马车带我去的不仅仅是兰斯洛特公爵府,而是我再也无法逃离的命运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气温39,文-39 看过前面的童鞋,如果发现人名变了,我告诉你哈因为一些原因改为:埃尔维斯王子——艾伦王子,布鲁斯——查理斯,其他的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就不改了,姓氏什么的记不住也没事,地名什么的大家记不住也没多大关系……只要记得塞得里斯两大国费尔蒙和洛特就行…… 第七轮 马车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路上的颠簸让我脆弱的胃受足了酷刑,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对面还坐着一个总是盯着我看的史蒂芬公爵,只要看一眼他那张油汗交加的脸我的胃就剧烈收缩一下。 "宝贝,你的脸色不太好。"史蒂芬公爵凑过来关切地问。 只要你不靠我这么近,我想我的脸色会稍微好一点。 我牵强地对他笑笑:"我有点累,想睡一下。" "那你快睡,千万不要累着,到了我会叫你。" 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真的睡着,我在颠簸中拼命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可胃里的酸水还是一个劲的往上冒。所以,当史蒂芬公爵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如释重负。 史蒂芬公爵先下车,然后站在车下等我。我看到他殷勤地伸出手臂示意我扶着他下去,我心中不免打起鼓来,他堂堂一个公爵大人,而且在费尔蒙的地位仅次于拉姆斯登王族。 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史蒂芬公爵也许真的很宝贝格蕾蒂斯这个女儿也说不定。 人一不舒服,本来温暖的天气一下子变得炎热难忍。 我还担心兰斯洛特一家子都会在门口迎接她们的大公主回家,以格蕾蒂斯的身份应该有一个很大的排场,可事实却是门口只冷冷清清站了5个人等待。 "公爵大人,欢迎回家。" 站在最前面的老女人迅速移步上前,她很瘦很高,两颊凹陷进去,下巴微抬,颧骨突出,这样的人通常比较难相处。她又立刻把目光转向我,她眼神里清楚地写着冷漠,然后她生硬地对我鞠躬:"欢迎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琳达,夫人她们呢?" 老女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回公爵大人,达芙妮夫人带着各位公主殿下去参加唐纳伯爵夫人邀请的花园茶会去了。" 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旧砂纸在水泥地上摩挲,我的胃又开始收缩。 我捂着腹部勉力支撑,史蒂芬公爵悉心听取艾伦王子的教诲,迅速叫人扶我回房休息。那个叫琳达的老女人在前面开路,步伐很快,我被两个侍女搀着,基本跟不上她的的速度。我严重怀疑这个老女人是故意的。 此刻,我忽然感觉到左边那个侍女搀着我的手微微发抖。我奇怪地朝她看去,竟发现她眼里包着泪,长着雀斑的脸上红彤彤的。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哭,可现实不允许我多说。 格蕾蒂斯的闺房像是跟我过不去,我在心里默念489下,琳达终于停下来。她站在走廊的尽头,我才刚爬完楼梯站在走廊的开头。 一眼望去是一扇精美的金色房门。 琳达的声音从那一端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公主殿下,请静心休养。" 我胃在疼并不代表我脑袋在疼,她口气的生硬和漠不关心明显得一塌糊涂。 我没精神去理会她的语气问题,进了门,倒在c黄上裹起被子就睡。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公主殿下,您很不舒服吗?" 我紧闭着眼含糊地点了点头。 那个声音越发焦急:"我去叫查理斯伯爵来好吗……" 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晕车的感觉就像脑袋倒长了一般涨得难受,昏睡过去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睡梦中,曾困扰着我的低沉柔软的声音再次响起:快来找我,我在等你,我会帮助你。蓝色波涛,蓝色波涛。 一觉下来,我睡得很不稳当,满脑子蓝色波涛,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絮昏昏沉沉,坐起来后一时间分辨不出这里是哪。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我已经回到格蕾蒂斯自己的房间。 金色的窗帘关得密不透光,屋里很暗,我起身下c黄,脚还没沾地,就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缩回被窝。 "公主殿下,你醒了吗?" 屋里还是暗的,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边传来。 忽然,屋子里亮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侍女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是那个雀斑女孩。 她的脸上满是担忧,站在我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她好像要跟我说什么,可一急反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扑到我c黄边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哽咽间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仔细辨认根本听不清的话:"我就知道……公主殿下……你不会死的,你更不会永远消失……我就知道……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我大致上了解了,这个女孩是格蕾蒂斯的贴身侍女。 我为难地拍拍她的背说:"嗯……你先不要哭了。" 猛地那女孩就收住眼泪,略显惊慌地跪在地上对我说:"对不起,唐娜太高兴,太激动了,请公主殿下恕罪。" "没关系,你起来吧。" "谢谢公主殿下。"唐娜把脸上的泪擦干,用那双兔子眼羞怯地看着我问道,"公主殿下饿了吗,晚餐的时候您还没醒,我就准备了些其他的吃的。" 我摸摸肚子,是有点饿,唐娜立刻把食物端来,我坐在c黄上吃,她站在一旁看,感觉怪怪的。 吃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心虚地看了的唐娜一眼,谁知又看到她包了满眼眶的泪。 "太好了,公主殿下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公爵大人说公主殿下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不信,25年来我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说完眼泪又跟珠子似的断下来。 我心里有些闷,格蕾蒂斯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因为她的身体正由我用着。 饭吃完后唐娜还站在我旁边,似乎有话跟我说的样子。 "有事吗?" 唐娜的小眼睛谨慎地观察了下我的脸色,我坦然地看着她。 "晚上,公主殿下还在睡的时候,查理斯伯爵有来看过您……"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 "还有……"唐娜说话很小声,"米切尔殿下……也来过。" 我不自觉地皱眉,米切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那个长得跟天神似的,那个费尔蒙第一美男子,那个说第二天来看我结果第二天了好久都没再出现的人吧? 不料唐娜忽然惊慌地跟我解释:"我跟米切尔殿下说了您身体不舒服,他等在门外我也没让他进来。" 我一愣,我好像什么都没说,不需要这么紧张吧…… "还有,夫人和公主殿下们都回来了。"唐娜似乎在思考怎么跟我说,"有些话唐娜自知不能多说,但是唐娜为了公主殿下还是想说。" "你说。" "自从您走后,这25年来兰斯洛特家族并不好过……史蒂芬公爵背上了家族罪人的名声,加上国家动荡10年,兰斯洛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达芙妮夫人可能会怪罪于你,我想……"唐娜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这个达芙妮公爵夫人大概不会给我好脸色,史蒂芬公爵虽然表面上对我热情但究竟为何还很难说。还有那个琳达,恐怕对我也是很不慡。 真是头痛,我最怕这种烂事,以前都是惹不起我就躲,我的三十六计中躲是上计。 我沉默了会对唐娜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现在挺晚了,你下去吧。" "是。"唐娜恭敬地鞠躬,直到退出我的房间。 唐娜离开后,我才能静下来好好把眼前的状况整理一下。眼下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已经顶替了格蕾蒂斯的身份,由不得我选择,可我不是真正的格蕾蒂斯,虽然我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的家人或是艾伦、查理斯,他们迟早会发现不对劲。 我粗粗环顾了下房间,果然是格蕾蒂斯的品味,无处不是金,甚至比拉姆斯登堡那间房还要夸张诡异。我该如何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他们相信我是格蕾蒂斯,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用失忆,能说明问题吗? 想了半天没个结果,我在大c黄上打了个滚,不慡,又翻回来,手臂带到枕头,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一记轻响。 我坐起身子看去,地上躺着一本白色的本子,上面用烫金勾勒着几个字:金色阳光。 又是个金。 我伸手捡起来,触感冰凉,竟是金属封皮。 我猜这是格蕾蒂斯的日记本,心中一喜,仔细看了一遍,可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打开的地方。一本本子竟被金属外壳包了个严实,格蕾蒂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有些不甘心,可失败了几次后我终于放弃,把本子塞回枕头底下,重新倒回到c黄上,躺了会又坐起来,刚才睡太多,现在大脑兴奋睡不着,干脆去洗个澡,转了一圈没找到浴室,想叫唐娜却又不知道怎么叫。 我跑出房门想着碰上一个人问问。 夜晚的兰斯洛特公爵府依旧明亮,走廊上的灯光源于墙壁上的火炬,可是仔细看上面不是真的火焰……我不禁抖了下,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这里的世界与我以前的世界有多大不同——那是魔法。 城堡都有一个通病,很大,很绕,绕得我马上迷路。 我早该意识到我这种路痴的水准靠不住。 楼梯上上下下,不只是我运气太好还是太背,我竟没遇上一个人,连个侍卫都没有。我迷迷糊糊地走了一大圈越绕越迷糊,穿过一条满是壁画的长廊刚要拐弯,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 我捂住鼻子闷哼一声,对方连着倒退几步好不容易扶住墙稳住身体。 我刚想说对不起,那人气势很凶地抬起头,我怔住,那张脸唯美得让人窒息,淡淡的金发蒙上了月色。 可就是那样美的脸在下一秒犹如被吸血鬼吸干了血,毫无血色,火光闪烁在她眼里,点亮了她瞳孔中的恐惧,窗外的月光斜斜地投射在她的半边脸上,形同鬼魅。 我看到她的嘴唇在颤抖,眼神慌乱。 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着端正,没问题啊…… 这时,她的口中发出一个恐怖的声音:"格蕾蒂斯……" 作者有话要说:不明白,为什么看的人那么少,打击啊…… 第八转 黑夜的寂静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缓缓散发着令人心寒的冷意。 整条走廊上只有我和那个美丽的女人,淡淡的火光隔在我们中间,却随着我们的呼吸不停地闪烁。 我想我大概是吓到了这位美丽的公主殿下,我试图露出一抹友好的笑容,不料她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上似的连连后退。 我决定不再靠近,她的指甲已经在金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划痕,而她自己似乎并不自知,我有些担心。 "格蕾蒂斯……你是格蕾蒂斯……" 我努力不让自己再吓到她,站在那不吭声。 可她忽然疯狂起来,揪着自己的裙摆冲我吼:"你说你是不是格蕾蒂斯?" 我被吼得发懵,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时我听到走廊的尽头有零碎的脚步声,很快那个美丽女人的背后出现几个身影。 史蒂芬公爵穿着宽大的睡袍一脸慌张地跑过来,他身后紧随两名侍卫。 他从后面一把拉住那个女人,虽然他想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一点,但还是无法掩饰掉那里头的紧张:"哦,我亲爱的伊丽莎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伊丽莎白动都没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史蒂芬公爵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背后,转而对我说:"格蕾蒂斯,你先回房休息,不要一个人乱跑。加文,你护送公主殿下回去。" "哦。"我没意见,我正想找人带我回去。 临走时我忍不住又朝那个伊丽莎白看了眼,谁料她一直盯着我,发现我这个小小的举动又像受到什么刺激企图挣开史蒂芬公爵的手朝我扑来。 "你为什么回来,你为什么回来?你这个贱人!贱人!" 我顿时目瞪口呆。 "加文,带格蕾蒂斯公主殿下回房!"史蒂芬公爵不得不用力把伊丽莎白拉走,他说话的口气不禁加重,"伊丽莎白,安静,你给我安静下来!" 叫加文的侍卫挡住我的视线,虽然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我看到他铁青的脸上写着坚决。我很顺从地跟着他走,脑袋里却乱哄哄一片。加文带我绕过几条回廊,便来到了我的房门前,直到那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到了。"他低着头,恭敬地对我弯着腰。 我迟钝了半秒才回他:"哦,好,谢谢。" 他猛然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但很快他像是发现自己的失态,立刻低下头说:"那属下先告辞了,祝您有个好梦。"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一直在我脑子里徘徊,可快到清晨的时候,那个挥不去的声音又再次闯入我的大脑,直到我醒来。 很快有人来敲门,唐娜笑容灿烂地端着金色的托盘走了进来。我跟她说了洗澡的愿望,她立马跑到房间的东边,在一只人高的花瓶前转动了上面的把手,静默一会,墙壁自动打开,里面别有洞天。 连浴室都藏那么好,格蕾蒂斯这个变态。 我舒舒服服泡了个燥,唐娜为我准备好一件金绣绸缎长裙,我趁机会拉住她说:"唐娜,我不想穿裙子,你以后多帮我准备些简单的衬衣裤装。" 唐娜看我的眼神充分说明她被我吓到了,反应和罗伊简直一模一样:"公主殿下,你说什么?" 我耐心地跟她又重复一遍,但显然唐娜还处在震惊中困难地理解我的话。 "公主殿下,唐娜不明白,你以前曾经说过没教养的女人才穿裤装,淑女绝对不会……" 我打断她的话:"唐娜,我现在想穿裤装,我改变想法了,明白了吗?" 唐娜费解地看了我半天,但最后她还是很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地不知从哪找出一套墨绿色的衣服。 她有些为难地把衣服拿在手中说;"抱歉,我暂时只能找到这个颜色的。" 我很高兴地接过来:"不错,我很满意。" 唐娜露出些迷茫的神情,可嘴角还是带着微笑。 格蕾蒂斯回到费尔蒙的消息还处于保密状态,或者说对外封锁了消息。 唐娜带我去餐厅,我到的时候,史蒂芬公爵已经坐在长桌的首位一边看着报纸一边用金色的叉子给自己喂面包。 他马上看到我,肥肥的脸上绽放出惊人的喜悦:"格蕾蒂斯,快,到这边坐。" 一时间,大家的动作都定了格,十几双眼睛同时落在我身上,还有轻微的抽气声。 而我唯一想到的是,兰斯洛特家人丁真旺。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静默:"啊,该死的,保罗你把茶洒出来了!" 一个穿着粉色小花蓬蓬裙的年轻女孩嫌恶地拿着手绢擦拭着自己的裙子,她头上戴着的小礼帽斜斜地戴在头上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她边上的侍从紧张地不停道歉,可那个女孩根本不理会,怒气冲冲地一把将手绢扔到桌上,尖着嗓子喊:"芭芭拉,陪我上去换衣服。你,"她红丹丹的指甲指着保罗的鼻子,"退下去自己领罚!" 那个叫保罗的身体抖了抖,可没说二话低着头步伐凌乱地走了出去。 "安妮,不要大呼小叫,坐下把饭吃完再说。" 坐在史蒂芬公爵右手位的一名夫人缓缓开口,她虽然在跟安妮说话,却仍然目不斜视切开一块牛油。 这么一段小cha曲让紧绷的空气稍微和缓一点,史蒂芬公爵又开始召唤我。我走到他的左手边,当我看到只有我的餐具全是金色时不禁犹豫了下,然后慢慢坐下来。 "小格蕾,昨晚睡得好吗?"史蒂芬公爵笑眯眯地看着我。 "很好。"我开始跟盘里的一块ròu奋斗起来。 "伤口还会痛吗?" "不会。" "这两天好好休息,知道吗,不要四处乱跑。" "……我会的。" 史蒂芬公爵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又低头看起报纸。 转移视线的时候不期然碰上对面投来的目光,那名看上去很尊贵的妇人应该就是公爵夫人——达芙妮?简?兰斯洛特。她灰色的眼睛正透着渗人的冷漠,她似乎对我轻蔑地笑了下,可我一眨眼,那笑容就不见了,她也重新低下了头,好像那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不知道兰斯洛特家族吃早餐是不是都这么安静,但今早整个餐厅都非常安静,我做出最镇定的表情埋头解决盘中的菜肴,虽然那并不和我的胃口。喝果汁的瞬间,我假意仰头,匆匆朝长桌望去,再快速收回视线。 没看到伊丽莎白。 餐厅里只剩下刀叉碰撞餐盘的声音,还有大家专心的咀嚼声,这时餐厅大门打开,琳达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达芙妮夫人不瞒地说:"琳达,我不是交待过用餐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打扰吗?" 琳达骨瘦的脸上带着些为难:"是的,夫人,可是有访客。" "访客?" "是米切尔王子……" 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到我脸上,我尴尬地放下最后一小块脆饼,迷茫地抬起头看看四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达芙妮夫人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平静地问道;"他找谁?" "殿下说找……格蕾蒂斯公主殿下,他还说如果公主殿下没吃完,他就在大厅等一会。" "哦,没关系,我已经吃完了。" 我正要起身,却被达芙妮夫人叫住:"慢着。"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保养得娇嫩的手按下白色的餐巾,缓缓说:"格蕾蒂斯殿下身体不适,不易见客,相信米切尔殿下不会介意的,你说是吧,史蒂芬。" 我瞪大了眼睛,半站不站的姿势很难看。 史蒂芬公爵摸着下巴思考了会,转过头笑着说:"格蕾,你母亲说的对,三天后的庆典你会很累,现在还是多休养的好。" "可是……" "格蕾蒂斯,我陪你去。" 达芙妮夫人说出的话根本不容置疑,我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闭嘴跟在她身后离开。 我以为她要带我回房,可没想到她把我带到了兰斯洛特城堡的后花园。 我还没站稳,达芙妮夫人就忽然转过身,她紧紧逼视我,几乎跟我的脸贴上,她尽量压低声音说:"格蕾蒂斯,这次你再次出现,如果给兰斯洛特带来的是福,我什么都不会做。但如果你带来的是祸,那你就不要怪我,兰斯洛特不能因为你再次被人踩在脚底!" 虽然我不太明白达芙妮夫人再说什么,但我意识到她话里的严重性。 可是,艾伦说我回来是应当举国同庆的好事,为什么达芙妮夫人的态度却是如此? 她虽然不如昨晚伊丽莎白那样激动,但很显然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去的事,拉姆斯登宽容大量并不代表那些事就不存在。注意自己的言行,格蕾蒂斯,你已经不能是以前的格蕾蒂斯,收起你的小心眼,"她扫了眼我身上的衣服,"不要妄想再出风头,不要再给兰斯洛特带来灾难。你和艾伦殿下的婚事刻不容缓,不要再任性,就算王子不喜欢你,你也要想方设法嫁给他,为了兰斯洛特和费尔蒙,格蕾蒂斯,记住这是你的命,你无法抗拒!" 达芙妮夫人说完,好像看都不想再看我一眼,提着她那条及地的长裙大步离去,把我这个无辜的人被莫名其妙地丢在兰斯洛特巨大花园。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劲爆的内幕,我,和,艾伦王子,结婚,王子,不喜欢,我…… 光明天神,耍人不是这么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冷清哇 第九轮 庆典前的两天我一直处于脑袋真空状态,别人跟我说什么话都抓不住要领。查理斯来看过我两次查不出问题,只吩咐我好好休息。 他当然查不出问题,我根本没病,我只是心烦。 就在昨天我竟然在格蕾蒂斯书房为数不多的书籍中找到一本《费尔蒙史》,被我翻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内容:时空密石。穿梭时空的宝物,既可以用于穿梭时间,也可以用于穿梭空间,威力很大,魔法属性为不可再用(只能用一次)。塞得里斯大陆两个国家拥有,费尔蒙和洛特。而费尔蒙的时空密石作为一级宝物被安放在兰斯洛特家族墓穴当陪葬品,至今为止,没人用过,所以无人知道使用方法和后果。 我当时激动得差点把书捏破,原本以为不可能再回去,没想到还有希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更让我激动的是这块石头属于兰斯洛特,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已经占有了先机,我真是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否认身份。 但是现在,如果嫁给了艾伦王子,就意味着我要离开这儿搬到拉姆斯登堡,如此一来会给我的行动造成很大的障碍。 所以,我不能嫁给艾伦王子。 可要怎么拒绝这桩婚姻,我又开始犯愁了。 庆典当天很快就来临了,而我在费尽心机思考和被梦中那个声音纠缠的过程中折腾出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唐娜帮我打扮的时候我无精打采地看着镜子里同样精神萎靡的女人发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啊?" 唐娜的雀斑脸放大在我眼前:"史蒂芬公爵派人来说,艾伦王子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 "哦,好,我们下去。" "公主殿下……"唐娜对我扬起一个笑容,"你是费尔蒙的希望,所以,不要怕今天过后外面的人有什么反应!" 我吸了口气笑了笑:"我知道。哦……我想问你个问题。" "公主殿下你说。" "……我一定会嫁给艾伦王子吗?" 唐娜还没回答我就从她忽然激动起来的表情知道答案了。 她很坚定地对我说:"您和艾伦王子是光明天神选中的一对,不管经历了什么,有什么困难,最终你们都会彼此结合在一起!唐娜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王子并不爱我……"我还抱有一丝侥幸。 唐娜急着说:"公主殿下,以前您不是这么没自信的,您说过,不管怎样都要把艾伦王子夺过来!" 艾伦派来的马车整整有一队,每辆马车前后左右各一名国家圣光骑士护卫。所有马车一律金色,雪莉马通体白色配上金色马鞍,所有骑士金色制服,金色佩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下午阳光正好,这样一队马车走在大街上是何止招眼,简直刺眼。 我坐在车厢内偶尔挑开金色窗帘,沿街挤满了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骑士拦护着为车队开路。而街上所有的人全都呆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车队通过,没有我想像中疯狂的欢呼呐喊,也没有我不敢相像的咒骂厌恶。 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整条大街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整齐的马蹄声。 拉姆斯登堡不如想象中远,马车稳稳停下,车门从外面打开,我看到艾伦已经站在下面仰头微笑等着我。 "……您说过,不管怎样都要把艾伦王子夺过来!" 唐娜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在我脑中突然炸开了花,呆呆地看着艾伦朝我伸出的手没反应。 "格蕾?"艾伦有些疑惑。 我马上把手交到他手上,艾伦握紧我的手把我带出马车。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这让我很不自在,但是他看上去却非常自然,面带微笑。 终于,我跟着他来到一片新搭出来的高台,所有的布景都是金色,就像是为了迎合我,不,格蕾蒂斯偏执的喜好。 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等待,我不认识他们,但我想他们都认识我,而且他们每个人看到我的瞬间……表情都很丰富。 艾伦单膝跪下:"父王,母后,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和史蒂芬公爵一家到。" 我跟着他跪下,头顶上悠悠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汝等,起。" 红色的落地长袍近在眼前,白色的绒毛包裹在边缘微微抖动。 我起身,抬头,一张年迈的脸如我所预期般落入视线。 拉姆斯登三十六世那张病态年老的脸如何都没法让我把它跟艾伦的俊美联系起来。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带着矜持的笑容,我从他们的连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能这就是位高者的修为,不论心里怎么想,脸上不会露出丝毫。 位列左边的是费尔蒙最上层的贵族,右边的是费尔蒙圣殿长老。我悄悄拿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经过一位银发长须长老时他竟然闭着眼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我立刻不敢再看下去,眼观鼻,鼻观心。 站在高台上可以看到肯特最繁华的街道以及肯特中心广场,这时候我才发现街道上所有的房屋已经被金色的花蕾装饰,广场上的喷泉向天空抛出金色的水汽,空气中浮动着"欢庆格蕾蒂费回归费尔蒙"金色标语,这一定又是魔法,简直闪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而此刻唯一的大道已是人群满满,但是大家很安静,全都仰着头往这边看。 艾伦朝我做了个手势,我跟他站在国王和王后身后。 国王陛下开始致辞,他含混的发音冗长又无趣,我忍不住低着头、斜着眼打量左边的贵族们。那不知道几层的蕾丝长裙,那闪着钻石的高跟皮鞋,还有那镶嵌着大颗大颗红宝石的手杖……这根手杖通体白色,毫无瑕疵,我似乎看到过。 我眼皮微抬,白色的裤子修长笔直,白色燕尾服配着小小的金色纽扣,还有,胸前挂着一排耀眼的勋章,最为夺目的是金色狛狮兽徽章。 我想,如果没猜错,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国之第一美男子米切尔王子正静静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头看他,水蓝色的眼眸带着丝丝波动。 没有了纱幔的阻隔,他受神眷顾的脸庞令人叹为观止。在没有看清楚他真面貌之前,我严重怀疑还有人能超越艾伦,但此刻,我完全感受到所谓第一的魅力。如果不是碍于眼下的场合,我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惊呼的欲望。可是,米切尔很快移开视线,就像他在我房里时一样,下颚紧紧绷着,留给我一个美丽的侧脸,不再看我。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收回视线,忽然听到有人低低笑了一声,侧过脸去发现查理斯在米切尔身旁。 囧就一个字,我刚才的行径怕是全被他看了去。这家伙竟然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掩嘴咳嗽一下。 "……让吾等接受光明天神的警示,以宽容之心平等爱戴身边每一个人,沐浴在新世纪的和平之中,啊,让吾等用最坦诚的心灵,欢迎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净身回到费尔蒙这片伟大的国土上!" 国王陛下的致辞终于到了尾声,他努力举起颤抖的双臂,用他最响亮的声音展示着心中的慷慨激昂。 然而,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底下死一般寂静,没露出一丝欢腾的喜悦,我闻到了一种叫"不祥"的气息。 国王的手臂还没放下,我的心跳在逐渐加快,一只手忽然紧紧抓住我的右手。我惊讶地转过头 ,艾伦目视前方,神色肃穆。 忽然,在经过了漫长而压抑的等待,人群中爆发出一句惊人的咒骂:"格蕾蒂斯是费尔蒙的叛徒!格蕾蒂斯滚蛋!" 我脚下一软,差点很没面子地滑到地上,艾伦更紧地拉住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骨骼挤压碰撞的钝痛。 拉姆斯登堡的上空缓缓阴沉下来,那放眼望去的金色像是凝固不动了,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紧接着又一声:"对!她背叛了费尔蒙,背叛了肯特,她是罪人!" "是谁!" 这个声音不是国王陛下的,更不是艾伦的,我不敢相信地看到米切尔?D?拉姆斯登站到人前,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底下的众人轻轻抬起手,就像他轻轻掀起我金色的幔帐那般迷人,指尖缓缓滑过一条直线,带出梦幻的蓝色光芒。 顿时,人群中发出惊呼,两个身影迅速倒地。 我感到自己的胃一阵绞痛,大脑在那两个人倒下的瞬间完全真空。 米切尔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米切尔冷酷的声音扩散在整个肯特上空:"格蕾蒂斯不是叛徒,她是光明天神带给费尔蒙的希望,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谁要是敢再散布这可笑的罪名,或是在背后cao控恶意中伤格蕾蒂斯,皇家圣骑士军团,绝对不会放过他。" 再也没人敢置一词,两具尸体被迅速抬离现场。 高台上左右两边的人正在退散,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在他人的搀扶下退台。 而我,这个号称今日的主角,脸色发白,一句话未说,甚至从头到尾被国王陛下挡在身后没露半张脸就被带回到城堡里。 所谓的庆典办得比丧事还沉重。 "对不起。"艾伦轻声在我耳边道歉,他看上去比我难过多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知道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格蕾蒂斯这个女人留了个烂摊子让大家收,我越来越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被套上叛徒的罪名,被自己的母亲讨厌,被自己的姐妹厌恶,甚至被民众冷眼相视。 我没方向感地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一间礼堂,阶梯型半圆形座位分散在两旁,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在中间王座坐下,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演讲台,那名刚才对我冷哼的老人家已经站在那后面,用他冰冷空洞的眼睛对着我,他长长的胡须一抖一抖我都没看见他的嘴巴有张合,声音就已传出:"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审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奇怪,真那么难看吗……都没人看的说…… 第十转 艾伦刚想说什么,却被人抢先一步。 "西蒙长老,请问怎么会有审判?难道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 米切尔白色的身影在整个殿堂中尤为触目,他的一句话立刻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可西蒙长老一点都不为所动,他浑浊的紫色瞳孔漠然注视前方,说:"米切尔殿下,现在的时间属于圣殿长老院。"他长袍里的手臂朝右边一群同样身着白色长袍的老人轻轻一挥,"经长老院一致同意,希望能对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提几个问题,对外我们可以替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澄清一切谣言 ,但对内,我们必须要格蕾蒂斯公主殿下绝对的忠诚,请殿下不必着急。" 米切尔和西蒙长老对视了一会,老家伙面瘫一般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后,米切尔缓缓抬起脚拄着……我的天,离得这么近看他走路我才发现,他的右脚是坡的,那根手杖其实是拐杖。可就算再轻微,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他走路时小小的不协调。 他朝左边的台阶走去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然后把拐杖斜靠在座位上,双手交握于胸前,低垂着眼抿着唇保持沉默。 "格蕾?" 我回过神把视线收回,艾伦神色有些苍白,他握握我的手又放开,说:"不用担心,有我在。" 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不要紧,我应付得来。" 我想我现在的笑容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因为艾伦看上去更担心了。 当所有人都落座后,只有我一个人站在中央,这不免让我想起古罗马斗兽场,头顶一圈都是看好戏冷眼旁观的人,而我就是供他们观赏的那个不幸的角斗士,我隐隐可以感到从那上面投下来的目光有好多像箭一般戳进我的身体。我胆小的心跳个不停,表面上尽力挺直腰掩饰我的小心虚。 "格蕾蒂斯殿下,"四下全部安静,西蒙长老开始问话,他苍劲有力的声音盖过了我急速的心跳声,"请回答我,你抱着怎样的一颗心,回到塞得里斯费尔蒙?" "我的真心,西蒙长老。" 还好,声音没抖。 "格蕾蒂斯殿下,对于你之前犯下的罪……" "西蒙长老。"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滑向高处,引起一片衣物摩擦的声音,艾伦王子不轻不重的声音换来西蒙长老片刻的沉默。 "格蕾蒂斯殿下,"他重新开口,"对于你之前犯下的错误,你可认错。" 好吧,格蕾蒂斯,如果你在光明天神那现在立刻马上传音告诉我你该死的都做了什么,我姑且不追究你给我留下的烂摊子。 长长的沉寂让审判庭压抑得只有人低低的呼吸声,我知道我必须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等着我回答。 西蒙长老的态度摆在那,格蕾蒂斯肯定做了什么让人牙痒痒的事。 我说认错,他如果问我你可知你错在哪里,那我干脆装死还省心点。 我说不认错……我没胆说。 "格蕾蒂斯殿下,请回答我。"西蒙长老的声音不禁严厉起来。 我想,是时候了,不管结果会怎样,恐怕只有这一招了,虽然很不想用,可现在由不得我选择。 我朝前走了两步,两旁的视线跟着我移动。 我对着西蒙长老的老脸暗暗咽了口口水,吸了口气,透出遗憾的口气说:"很抱歉……"西蒙长老的脸色变了变,"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全场一片哗然,我看到国王陛下惊变的脸色和西蒙长老的面瘫脸终于有了表情。 "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小心地回答着,"简单说,我失忆了。" 周围的声音不可控制地大起来,西蒙长老虚眯着眼看我,好像在思考我话里的可信度。 "你说你失忆了。"西蒙长老一字一顿地说,"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我确实不知道。"我让自己看起来相当无辜的样子,"我受伤后,是艾伦殿下和查理斯阁下帮我疗伤,他们说我是格蕾蒂斯。"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现在才说?" "我那时候受伤了,刚醒来的时候头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在当时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请原谅我的谨慎,我只是想先弄清楚基本状况,对于我来说这里是陌生的环境,面对的是陌生的人,有太多的讯息让我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现在,我想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如果您要问我一些以前的事,与其撒谎,我觉得坦白我现在的状况才是最真实的回答。" 一通话下来,我的头皮都在发麻,我尽可能拿出毕业答辩时的气势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点,希望这么说能蒙混过关。 西蒙长老慢慢转过头,艾伦从位子上站起来,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可仍旧保持微笑:"西蒙长老。" "你确定她是格蕾蒂斯殿下?" "长老,恕我冒昧。"查理斯优雅起身,"她身上有着血莲印记,毋庸置疑,她是格蕾蒂斯公主。" 西蒙长老缓缓说;"可我听说她的身体……无法接受圣光治愈术。" 全场发出了更大的哗然声,我甚至能听到有尖锐的女声在那里刻薄地说:"格蕾蒂斯的圣光魔法是费尔蒙最厉害的,她怎么可能无法接受圣光治愈术。"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在那些吵杂的声音里还听到有人说:"她会不会是洛特派来的奸细……"他边上的一些人惊恐地看着他。 "弗兰克亲王,"米切尔忽然起身,用高傲的声音对这位坐在他边上头戴绛紫色礼帽的男士说,"请自重。" 弗兰克亲王厚厚的嘴唇蠕动了下,没再发出声音。 我一声不吭地站在底下望着西蒙长老,西蒙长老紫色的眼睛忽明忽暗,忽然,他说:"鲁南,检验血莲。" 全场猛地安静下来。 我可以不在乎被审问,听话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但并不是说我能够坦然接受大庭广众之下拨衣验身啊! 不管我多么不女性化,可好歹我是个女人。 一名女长老走到我面前,我警觉地看着她,可她只是站在我面前拿手放在我肩上,闭上眼。我感到肩上暖暖的,她轻轻皱了皱眉,不一会儿睁开眼,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会,缓缓放下手。 "鲁南?" "很抱歉,我无法检测,我的力量无法对格蕾蒂斯殿下产生效果。" 全场安静得诡异,西蒙长老刚想说什么,米切尔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西蒙长老,血莲印记是无法模仿的,你知道,全天下只可能是格蕾蒂斯有血莲印记,何况这25年来没有出现第二个有印记的人,所以她没死,现在她回来了。" "未必吧。"弗兰克亲王冷笑一声,"你爱慕的人回来了自然想尽方法替她说好话,可她到底是不是格蕾蒂斯我们还不知,就算是格蕾蒂斯,又有谁能保证她不再跟洛特勾结……" 我看到米切尔的脸瞬间苍白,蓝色的大眼睛挥发了所有的神采。 "弗兰克亲王!"这次是艾伦,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洛特和费尔蒙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战争已经结束了!" "艾伦王子,什么时候你变得那么爱护格蕾蒂斯了?难道你忘了……" "你闭嘴!" 米切尔猛然挥手,一道蓝色的光线从指间甩出映得他的眼睛深蓝深蓝,光束直直刺向弗兰克亲王,弗兰克亲王一甩手挡下,险险躲过,眼神凶狠得想要扑上去撕烂米切尔。 我被现在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就这么打开了。 弗兰克亲王还想回手,西蒙长老深沉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怒气响起:"弗兰克殿下,请住手。" 弗兰克顿住身形,嘴唇轻蔑地抿起笑了笑,恢复他虚伪的绅士模样捡起刚才掉落的礼帽,重新坐回位子。 米切尔紧紧绷着下巴,俊美的脸上满是怒气,他慢慢平复呼吸,也转过身坐下。 我和他的视线在这一刻相交。 我想,我不能不感谢他,就算他刚才才杀了两个人,但这两次是他维护了我。 可是,我没想到米切尔还是在回避我的目光,他在看到我后迅速地挪开视线,甚至闭上眼睛。 "西蒙长老。"这个时候,自始至终没开过口的国王陛下终于说话了,"请给出长老院的判断。" 西蒙长老恭敬地朝国王陛下点了点头后,对我说:"长老院决定,观察格蕾蒂斯公主殿下。如果您是真的公主殿下,那么十天后,结盟日便能见分晓。审判到此结束。" 西蒙长老说完就下了台,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也随之离开,可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退席。 我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脚僵硬,不知道是走还是继续不动。 这时,艾伦走出来,他站到我旁边,仰起头对众位说:"各位,晚宴即将开始,请各位随我挪步。" 我在心里犯嘀咕,都这种情况了,谁还高兴的起来,去参加宴会。 "格蕾。"艾伦的脸色从刚才起就不太好,他对我笑了笑,说,"你需不需要休息?" 摇摇头,我想我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可我料错了,贵族们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奢侈享乐的机会,左边席位上的大人物纷纷踩着高傲的步子走出大门。米切尔拄着……手杖,我还是称之为手杖好些,他慢慢地走在最后面,查理斯站在他旁边,低头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回了一句,便不再搭理查理斯,查理斯只好无趣地一个人耸耸肩。 我和艾伦来到晚宴大厅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举着杯子在那边放声大笑,觥筹交错了。 "想要喝什么吗?"艾伦从侍者手里拿过两杯饮料问我。 我随便点了其中一个。 他惊讶地说:"格蕾,你从来不喝……" "我忘了。"我一点都不羞愧。 艾伦立刻闭上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但还是默默把酒杯递给我。我马上喝了一口,很甜的酒,有淡淡的果香,我不明白格蕾蒂斯为什么不喜欢这好喝的东西。 我被艾伦看得又不自在起来,假笑两声说:"这个味道很不错。" 艾伦湖水绿的眼睛停留在我身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透过我的身体在找寻些什么。 "其实,你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对吧。"我想起他试探我金色郁金香的事,"你会觉得我是假冒的吗?" 这点我很关心,如果被认为是伪装的格蕾蒂斯,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艾伦笑了笑,说:"算不上怀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给我们的感觉不太一样,或者说你的态度太平静。但是,我们不会怀疑你,血莲,是你独一无二的证明。" 我开始好奇:"我应该是怎样的态度?"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然后低下头,金发挡住了他的视线,我只看到他的酒杯在他手里慢慢转动,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我想,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会,他尝试开口:"格蕾……" "对了,过两天我想去看看森林里的那对母子,是他们帮助了我,我想,看看他们 。" "好。"艾伦一口答应,"我会安排。" 接下来一阵相对无言。 "格蕾蒂斯。" 我稍微松口气,总算可以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我们同时朝声音的看去,伊丽莎白穿着黄色的公主裙正沉着脸看着我,我郁闷地想,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努力更新…… 第十一轮 肯特傍晚的风凉慡舒适,我和伊丽莎白站在露台上面对面站着。 她果然很漂亮,鹅黄色露肩收腰蓬蓬裙,裘皮披肩,夜色下更是肌肤如雪,发色如月。她戴着一双白色绣花手套,手握一柄绢扇置于细腰一侧,单手举杯,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无与伦比。 至今我还很难想象那晚癫狂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 "格蕾蒂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急忙拉回思绪,但是……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能再重复一遍吗?"我不好意思地说。 伊丽莎白露出简直无法相信的样子:"格蕾蒂斯,事到如今你还敢那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厄……被误解了。 "好,我再说一遍,这次你可听好了。"伊丽莎白走近我,我看着她卷翘的睫毛差点又要走神,"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我没撒谎。" "那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在森林了。" "你不该回来,你应该永远消失!你这次又想做什么,把艾伦从我身边抢走吗?" 我愕然,光明天神真是无时无刻不给我惊喜,伊丽莎白和艾伦,好样的,三角恋扩充到四角恋了。本来我是想说我也不愿意来这里,可看见她逐渐激动的神情,我想我还是少说为妙,毕竟我并不清楚艾伦和她还有格蕾蒂斯之间有何种过去。 "怎么,不回答了?"我的沉默反而激起伊丽莎白更多的逼问,"你不在的25年里,费尔蒙是怎样的,我们家是怎样的,艾伦怎么样,米切尔怎么样,还有你那个……"伊丽莎白忽然止住了声音,神色看上去很痛苦,整个面部都痉挛了,看上去异常惊悚。 "伊丽莎白,今晚的蓝果酒醉苏饼很好吃,你不去吃吗?" 米切尔站在打开的落地窗前,金发被晚风一点点吹动,蓝色的瞳孔在刘海后面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还看不出她很痛苦的话,我就真是有眼无珠,没胸没脑。 我想伸手去扶伊丽莎白,却被她打开,我的手晾在半空中,手背立刻红起一片。伊丽莎白冷着脸走开,经过米切尔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走回舞厅。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伊丽莎白的背影。 "她没事,我只是让她不要乱讲话而已。" 我愣了下,目光转向这里的另外一个人,米切尔,一身白色的装束,他总是偏爱白色,这让他高傲的气质更加高傲。 我和这个米切尔殿下有过好几次接触,可全都只是匆匆而过,因此这时的单独相处让我不免感到些紧张。 米切尔没有进一步走过来,就那样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射出优雅的剪影。 我突然想起弗兰克亲王的话:你爱慕的人回来了自然想尽方法替她说好话…… 目前,就我的理解,脑中已经粗略地显现出一幅框架图:格蕾蒂斯和艾伦暂有婚约,艾伦却和伊丽莎白是一对,米切尔爱慕格蕾蒂斯,但格蕾蒂斯貌似心属艾伦……好复杂…… 米切尔不像是在看我,微微偏斜头看着不远处的蔷薇花。 我留也不是走也不行,只好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今天的事,谢谢你。但是,你不该……杀人。" 质疑王子殿下的行为是一件伟大的行为,但是,杀人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震撼了,格蕾蒂斯的名声已经不是很好,这次再搞出个"杀人事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米切尔王子太冲动了。 他猛然抬头,突然快步朝我走来,可又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我看得出他的表情很挣扎,终于他对我说,声音很轻:"我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打晕了他们……格蕾蒂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为何到现在才说?" 我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要翻白眼了,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好几遍了,为什么大家都不信呢。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呢?你对我有什么印象?" "说实话,我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印象。" "那为什么我找你那么多次,你却一直回避我?"他的眼神中清楚地透露出痛苦。 "回避你?"我皱眉,"我不记得有这种事。" 他清高的脸上夹杂着一些茫然:"你没有?" 我很奇怪,我干嘛回避他,明明是他一直回避我才对吧:"没有,而且,我并不知道你来找我。" 米切尔沉默了一会,突然轻笑一声:"我明白了。" 过了一会,米切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看不明白的轻松,他似乎变得有些高兴,兀自喃喃自语起来:"也好,忘记过去,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米切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像把勇气倒入自己的体内,对我说:"有句话早就应该说,但是,总是被其他事绊住。很抱歉,我射伤了你,那时候我只看到熊没有看到你在旁边,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小心的嘛,而且,"我想起晕倒前看到的那双眼睛,"森林里其实是你救了我,对吧?我应该谢谢你。" "你……知道?" "我晕过去之前看到你的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是艾伦,但是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想应该是你。" 我是不知道我哪句话刺激到他,但他的胸口忽然开始大力起伏:"格蕾蒂斯……" "嗯?" 米切尔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只手,思考着该不该避开。 但他并没有更近一步,就好像他永远刻意地与我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让我看得到他。 "抱歉,我……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回来了,你知道,哦,不,你不知道……抱歉,请让我冷静一下。"他快速收回手悄悄握成拳放在身侧。 我尴尬地站在那等他恢复平静,终于他的脸色有所好转,镇定下来后,他重新开口:"长老院那帮老家伙最喜欢没事找事,谁都知道你是格蕾蒂斯。还有……你对洛特还记得多少?" 不要说记得,我还是在今天听到这个名字:"洛特,是谁?" 米切尔张了张口,闭上,犹豫了一会再开口:"没事,到时候……" "格蕾,你在这儿。" 艾伦王子面带微笑地站在米切尔身后,米切尔头也没回立刻冷下脸来。 "哦,还有米切尔,你们在这儿聊些什么?" "格蕾蒂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奇怪地看到米切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回头对艾伦说,"完全不记得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艾伦的微笑无懈可击,他缓缓踱步到我身边,背对着米切尔:"是不是好事,我不清楚,但,格蕾今后过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艾伦,你真是越来越虚伪了。" "米切尔,不要以为格蕾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可以无所顾忌。"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似乎更合适。" 我看着他们两人面对面不伦不类地笑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立刻毛骨悚然。 艾伦不再去理米切尔,回过头对我说:"我能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米切尔俊美的脸上立刻黑压压一片。 我脸上一僵,我从幼稚园起就被排除在集体舞的候选名单中,现在要是跟他跳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个坟墓跳——总不能说失忆失得连舞步都不记得了吧。 我委婉地拒绝说:"还是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艾伦想了会,笑着说:"也是,那我送你回去。" 之后,他好心情地跟米切尔道别:"请替我跟父王说我先送格蕾蒂斯殿下回去,还有,让公爵大人不要担心,我会将格蕾完好无损地送回府邸。" 米切尔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我低着头跟艾伦从他面前走过,其实,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怎么就觉得我欺负了人家似的。 夜里,肯特还是非常繁华的。虽然,它经历过战争,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整座城市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看不到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 "在想什么?" 我放下窗帘,回过头如实说:"肯特很美,我很喜欢这里。" 艾伦看上去很高兴,可下一秒又将它藏了起来:"格蕾,也许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甚至应该全部忘记,但有些事……" 我抢在他前面说:"你是说我们婚约的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记得?"艾伦惊讶地反问我,魔法点亮的火焰灯随着马车一摇一摆,在他难测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 我重新看向窗外,不想看着他的脸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能这样说更容易些:"我当然不记得,我母亲跟我说的。" "……看来,你真的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回头:"什么?" 艾伦露出一抹苦笑:"以前你从来不会叫达芙妮夫人母亲。" "那我叫她什么?" "夫人,或是达芙妮。" 我无语,格蕾蒂斯的思维逻辑还真不是我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她并不是你的亲身母亲,你不会也忘了吧。"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在想这个女人为什么对我态度那么差,原来不是自己的骨ròu。 艾伦叹了口气,微笑看不太清:"为什么你要回来呢?回来又要面对那么多事,那么多人,我也必须……" "王子殿下。"我不得不打断他,"其实,没有什么好为难的。" 艾伦不太理解地看着我,我耐心地拿出最诚恳最温柔的声音跟他解释:"我想过了,我们现在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是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但是……"我小心地瞄了艾伦一眼,他似乎还没猜到我要说什么,"你可以把现在的我看做是一个新的格蕾蒂斯,跟以前那个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婚约应该重新考虑,或者说,我们应该结束婚约。" 我这句话刚说完,艾伦微笑的脸就骤然变色。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控,我是留言控,我是留言控……吐血倒地…… 第十二转 我知道对于一个就算不爱你,但是跟你有婚约的优秀男人来说,被一个自己不爱却还必须要强颜欢笑面对,最后竟还被这个女人先踢开,肯定是面上无光得想呕血。但是,抱歉,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我不得不这么做。 艾伦像是在极度震惊中,借此机会我继续例证我的理由:"殿下,我这番话是经过思考并且非常真心的,现在你我并非两情相悦,结婚是会很痛苦的。而且……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伊丽莎白是我的妹妹,我不想破坏她的感情世界,你明白吗?" 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艾伦的脸色也没有好转,我已经尽量选择委婉的话语,可效果看起来并不好。 "格蕾,有些事不用急,慢慢来。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艾伦自说自话地把我的话否决掉,然后先下车,照例在车下向我伸出手。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艾伦陪我走到正门口,几名侍卫立刻替我把门打开。 "格蕾。" 我转过身,等待他把话说完。 忽然,他凑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我:"你还会魔法吗?任何一种。" 这个问题,至今还没有人问过我,也是我最害怕回答的问题。 我没回答,但我相信艾伦已经从我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你失去了……听着,格蕾,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目前除了我,你暂时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绝对不可以。" 艾伦此刻让人透不过气的语气让我立刻紧张起来,我连忙点头。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要是让别人知道格蕾蒂斯不会魔法了,那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一块砧板上的ròu,可以任人宰割。 我凭着记忆回到自己的房间,唐娜已经站在门口等我,她的脸色看上去很糟糕。 今天,不论是谁,看到我的脸色都不好。 唐娜跟在我身后进了房,在她开口之前,我就直说:"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娜露出痛苦的神色:"殿下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唐娜不能够被相信吗?" 果然,我失忆的事传得很快。 "唐娜,很多事情你要到我的位置才能体会得到。并不是说我不信任你,而是对我来说,这里都是陌生人,我不知道该信任谁。" 唐娜看上去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殿下可以信任唐娜,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我把她拉到身边,虽然知道自己用情感攻陷法很猥琐,可是动之以情不是古已有之吗。"我知道了,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要靠你告诉我一些事。" "您想问什么?" "额……你先告诉我,血莲印记是怎么回事?" 虽然看上去很吃惊,可唐娜还是清楚地告诉我:"血莲印记代表了两个意思:费尔蒙下一任王后,以及,费尔蒙昌盛的延续,象征着无尽的光明力量。费尔蒙所有地位最高贵的王后都是出自兰斯洛特,而且必须是带有血莲印记的人。有血莲印记的必为女性同时必须嫁给王位继承人,千万年来均是如此。不仅如此,血莲印记只有上一任过世,才会有新生的一代出现。25年来兰斯洛特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所以唐娜才坚信您没有过世。" 原来是这样,这是一个带有魔法力量的印记,难怪艾伦他们那么肯定我是格蕾蒂斯。 "只是……" "只是什么?"我的心又被吊起,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殿下,虽然您有着无限的荣耀和尊贵,但是,您的寿命……只有100岁。" "哦,100岁,还挺长……什么?你是说,我只能再活20年?"我差点忘了这里奇怪的年龄计算方式。 唐娜难过地安慰我:"殿下,这是每一代血莲拥有者都逃脱不了的命运。但是,您是无比尊贵的,就算您过世后国王再娶,第二任王后的地位也是及不上您的。" 如果换算成我们那的算法,我只能活到33岁,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个短命鬼,再尊贵有什么用,这次真是亏大了! 我镇定了一下,想起米切尔对我奇怪的态度,又问:"那米切尔殿下跟我以前,是什么关系?" 唐娜一听,立马跟我解释:"殿下您以前,很讨厌米切尔殿下,你们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不由一愣,格蕾蒂斯很讨厌米切尔,讨厌一个全国第一美男子? 看出我的疑惑,唐娜急忙说;"您就是不喜欢米切尔殿下喜欢您,您以前经常不给米切尔殿面子。" 我替米切尔感到痛心,喜欢格蕾蒂斯这样的女人注定要比别人更艰难,也难怪米切尔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还老回避我的目光。 "洛特呢?" 我第一次在唐娜的脸上看到厌恶和鄙夷的神情:"他们是最邪恶的民族,是塞得里斯不见 天日的一族,他们是生活在地底的一族。25年前就是他们攻打我们,企图夺取我们光明的圣地,但是,光明天神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原来洛特是一个国家。 "两国现在结盟了对吧?" 唐娜一副恶心坏了的表情:"谁相信他们,他们是最让人唾弃的一族,我看他们时时想要钻空子重新发起战争。殿下,您可不能再被他们骗了。" "什么?" 唐娜忽然神色一变,急忙摇头:"没什么,我是说,还是要对洛特小心为妙。" 我狐疑地看着她:"洛特真那么邪恶?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结盟?" "战争让两国都元气大伤,所以,当初迫不得已签了停战协议,不仅是为了相互监视还是防止其他国家趁虚而入才结盟……" "好了好了。"我急忙打住她的话,这种政治方面的国家大事我一听就想头晕,"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你明天帮我到拉姆斯登堡看看藏书阁开放没,顺便帮我借几本书,随便一些历史书就行。" "最后一个问题。"我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伊丽莎白是不是喜欢艾伦王子?" 唐娜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那王子是不是也喜欢伊丽莎白?" 唐娜显得更迟疑了,可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可是……" "可以了。你下去吧。"其他的不重要,对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审判之后的几天我都在房里看书,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这个国家的事情。但令我失望的是这些史书全部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内容,上位者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功绩浓墨重彩地展示给后人看以此突显自己的伟大与英明。 唯一有点价值的是我查到了关于兰斯洛特家族王后的事迹。 正如唐娜所说,兰斯洛特是王后世家,从费尔蒙建国到现在,几乎所有第一任王后都出自兰斯洛特,她们过世后,有些国王终生没再立后,就算立后却也只能被称作第二王后。 书上的图片中,每一任王后都有着迷人的金发和华贵的身影,微笑着显露出她们的高贵典雅。无一例外,所有图片中王后们都穿着露肩礼服,左肩上全部是美丽的"血莲印记"。 书中记载: 出生带有血莲印记的人是光明天神在费尔蒙选中的,每位血莲印记的王后出生整个费尔蒙都将连续三天没有黑夜。……其中,现任身附血莲印记的兰斯洛特第三公主格蕾蒂斯出生时整个塞得里斯大陆三天没有黑夜,即使她并非公爵大人正室所生。 身有血莲印记的人拥有最强大的光明魔法,能带给费尔蒙繁荣昌盛的力量,她们用自己短暂的生命为费尔蒙的延续做出自己伟大的牺牲与荣耀的贡献,是费尔蒙所有子民最敬爱的存在,在人民心中永垂不朽。 左下角配的图式肯特市中心的雕像,不是国王,也不是那位骑士大人,而是历任第一王后。在任王后的雕像都会竖立在肯特市中心,她过世后要等到下一任身带血莲印记的王后。 我总算是明白了,难怪艾伦说我的回归是费尔蒙的希望,如果千万年来都有王后罩着,可忽然有一天王后不见了,国民怎么可能不恐慌。就算那些长老再质疑我的身份,也不敢轻易拿我开刀,毕竟普天之下被天神选中的人只有一个。对于兰斯洛特来说也一样,千万年来的荣耀都是因为特殊的王后之家,如果哪一任王后在自己这一代断了,绝对无颜面对国家和祖先。也难怪公爵大人对我这么重视,而公爵夫人又那么憎恨我,恨不得我马上嫁给艾伦王子好让家族摆脱罪人之名。 如此看来问题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我和艾伦的婚事更难推脱了。 这几天我每天看书,晚上入睡很快,却睡得非常不安。 就好像总有人在暗处看着我,进入我的大脑对我说:来找我,蓝色波涛。 这么两句话三番四次地出现在梦境中,可除了声音没有人影,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又顶着两个熊猫眼。 我郁闷地琢磨,蓝色波涛估计是一处地名,如果不去找那个梦里的人我恐怕永远睡不安稳。 这天,我起得很早,到餐厅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吃饭。我现在只能认出其中一个是我的哥哥里昂,还有最小的妹妹安妮,里昂倒没什么,可安妮对我的敌意我如此迟钝的神经都接收到了,唐娜告诉我她暗恋米切尔很久了。我已经没力气惊愕了,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我是两个妹妹的情敌,这种家庭关系能健康吗? 格蕾蒂斯,一个复杂得我开始有些害怕知道她更多事情的女人。 此刻,当我出现的时候,不出所料的他们全部停顿了一秒,才接着咀嚼嘴巴里的食物,安妮给我一个不三不四的白眼继续解决她的早餐。 冷淡的招呼后,我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难得公爵大人还没到,他的位置前叠着厚厚一刀报纸。 我喝了口果汁,拿过几份随意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我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全部喷出来。 《每日新闻》:重磅炸弹,格蕾蒂斯公主忘尽前程往事!性情大变,女王风范不再! 《肯特朝日新闻》:格蕾蒂斯失忆让人怀疑!逃脱罪责还是真心赎罪?国民需要真实的回答!……继续迷惑米切尔殿下为其不惜与公众对立,损害米切尔殿下费尔蒙皇家圣骑士军团首领形象! 《流言蜚语为王》:……传闻格蕾蒂斯公主回来后,品味大幅下降,爱好怪异,竟疯狂迷恋男装,行为举止粗鲁,神情目光呆滞。 《费尔蒙消息》:国之希望格蕾蒂斯令人失望,美丽不再,优雅不再,艾伦王子与其婚事堪忧,四角恋再度升级,拉响全国红色警报!结盟日在即,究竟其恋情如何发展,让我们拭目以待! …… "亲爱的小格蕾,这些无聊的报道你还是不要看了,不需要理会它们。" 我才匆匆扫了几眼,报纸就被史蒂芬公爵收走。但仅这么几眼,我不得不感叹,防火防盗防记者,在哪里这都是金玉良言。 自从知道我失忆,公爵大人跟我谈过一次,可我真的是一问三不知,之后,他似乎跟家里其他人交代了些什么,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我打算今天出门,但想了想还是不准备跟公爵大人说。毕竟,我要去找一个神秘人,我可不想后面尾随着一排骑士在马路上招摇。 早饭过后,我在房里准备了一下,披上事先准备好的斗篷,又在腰上系上一只小钱袋。支开唐娜,掐准卫兵换岗的时间,顺利从城堡后门溜出。 这对我来说一定是一场艰辛的旅程,因为,我是超级路盲,而我面前的是人声鼎沸的大街小巷。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发展到这里稍微慢了点,但是一些必要的东西也稍微交代了些,接下来!吼吼,是我喜欢的故事要加速铺开啦,还有新人物要登场哦,重要人物的说! 激动了~!!! 第十三轮 也许就这么独自出来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还没多久,我就彻彻底底把方向搞丢了。 "这边是北?不对,南?" 大太阳下我穿着斗篷被人流搅得晕头转向,前面问过一个路人,他说蓝色波涛是市中心一家专门为旅人提供休息的酒廊。 "好歹得告诉我是哪边,就跟我说往东走……我哪知道东边是哪边。" 我扯了扯斗篷稍微扇了点风,却不敢摘下斗篷,以格蕾蒂斯的知名度我怕被人发现后乱棍打死。大清早,肯特道路上的人很多,大家看上去差不多是往一个方向去,我忽然猜到他们是不是去赶早市?那么,只要跟着人流走就能到市中心。 我跟着人流走了一段路,果然越来越热闹,再走一段就能看到拉姆斯登堡。肯特的市中心很大,人又多,我夹在中间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随波逐流,就这种情况下还要注意路两边的小店的招牌有没有所谓的"蓝色波涛"。 "到底在哪里!"我都已经快被闷死了,可怎么还没看到哪块木板上刻着那四个字。 基本上快要把整条中心街逛完了,可就是没找到,不过,我倒是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格蕾蒂斯的雕像就立在一个圆形广场正中央。 金色的雕像闪闪发光,格蕾蒂斯长及腰间的卷发如海上的波浪般随风舞动,她宁静地站着,手里捧着一本书,低垂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明明是和我有着一样的脸,可这尊雕像却是如此高贵典雅,让人忍不住仰慕。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格蕾蒂斯,有着不可磨灭的尊贵气质,以及无与伦比的王后风范。 我不禁退后了两步,想把这座雕像看个全,不料就这么撞到了身后的人。 我连忙转过身,四个高大的身影立刻挡在眼前,就连阳光都被一并挡住。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犯傻的人,还有人跟我一样大太阳下披斗篷。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寒感瞬间从头笼罩到脚,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斗篷,缓了缓神,低下头弯下腰对面前的人说;"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 面前的人纹丝不动,我头也不敢抬绕过他们,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的某个部位在发抖,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的就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被踩到了吗?"背后的一个人问了句,"到底怎么了?" 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可还没跨出三步肩膀上就被一只手抓住。那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的冰寒感吓得我当场就不敢再动一步。 道歉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不起,我刚才是不小心的……" 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紧接着那人轻声说了一句:"不是……走吧。" 感觉到后面的人慢慢走远,甚至还能听到有人一直在问:"刚才怎么了?",然后声音越来越轻,我这才放松下来,刚一松懈下来就发觉肩膀都因为刚才太过紧绷而发酸。慢慢回过头去,那四个身影已经走远,正朝一家小店走去,店门口有一块门牌,漆成蓝色海浪的样子…… "找到了!" 真要命,难怪我找来找去找不到,原来拿画当标牌。 蓝色波涛,我站在店门口,这是一家不算小的店,稍稍往里面望去一眼就发觉真是各色的人都有,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粗鲁的,绅士的。店门口挂了块牌子,大意是获得费尔蒙准许进出资格证的旅人可以在这里免费休息,并且购买到补充物资的货品。 我挑了一个小角落坐下,慢慢观察起这里来往的人,看了一会我就开始发愁,这么多人里,我怎么找到那个神秘人呢。 "请问各位要点写什么?" "朗姆酒,加冰。" "好的,还需要点些吃的吗?" "不用了。" 听着有些耳熟,我悄悄转过头,还没看清楚就飞快转回来,把头顶的帽子包得更加严实。 是刚才那四个人。 说实话,这四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好,大热天的谁会带着大斗篷出门,一般来说都是要做什么心虚的事怕人发现——比如说我。 "请出示你们的许可证,我们需要检查一下。"店员亲切的声音从后面再次传来。 我一下子愣住,许可证,完了,我可没有那种东西。恰好此时,一名穿着粉色短裙的店员小姐朝我这边走来。 我刚想说我是当地人,谁知那小姐却先说:"请跟我来。" "啊?" "蓝色波涛。"她留给我一个神秘的笑容就转身往里边走。 "……等一下。" 我猛然反应过来,马上追了上去。 穿过两扇门,我跟着那女孩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走道,她这才转过身来。 那女孩模样娇小,需要抬起头才能跟我说话:"我等您很久了,格蕾蒂斯殿下。" 我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她笑了笑继续说:"这么热,您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了,殿下。" 我没有摘下帽子,盯着她直接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她乖巧地歪过头笑着说:"殿下不用急着记下我的脸,因为这并不是我真正的样子。我找您,是因为想要和您做个交易。" 我警惕地问:"交易?" "是的。听说您什么都不记得了,长老院在过两天的结盟日上检验您到底是不是真的格蕾蒂斯,并且对每一个知情者都下了术,不允许任何人给您提示,所以,就连艾伦王子和米切尔王子都没有办法帮您。"她笑眯眯地讲着本来很严肃的事,看上去有着不协调感。 我回想了下,最近艾伦找我好几次确实是有点难以开口的样子。 "可是我有血莲印记的证明。"我争辩道。 她不以为然地说:"其实,印记也是可以复制的,只要对方抱有必死的决心使用禁术,虽然成功率很低,但也不代表不会成功。" 我沉默下来,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长老院才会对我还抱有疑虑? "我可以帮您,您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证明自己,对吧。" "你知道?" 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可我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因为这个笑而在冒汗,仿佛从这条走道的深处吹来阵阵阴风。 "我可以告诉您,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慢慢绕到我身边,围着我转了圈,最后停在我身旁,目光停留在我胸口:"把那枚戒指给我,我就告诉您。" "戒指?什么戒指?"我迷茫地看着她。 她只是笑而不答,就这么看着我。 我蓦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枚我在森林的那只棺材里捡到的戒指。 "你要那枚戒指做什么?" 从我昏迷开始就一直缠着我,为的就是枚戒指,我再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枚戒指有着特殊之处。 "如果我不说可以吗?" 我吸了口气,说:"那我也没理由给你。" "格蕾蒂斯殿下。" 我以为她会生气,谁知她笑得更加灿烂:"还有一件事,恐怕您不知道吧。" 她再次站到我面前,粉色的眼珠像是玻璃弹子那样虚假:"时空密石已经不在兰斯洛特家的墓穴里了。" 我大惊,她怎么知道我在找时空密石。 "您不需要我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不想知道还有一块密石在哪吗?"她靠近了我一点,她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我的下巴,"把戒指给我,我就告诉您。" 那双玻璃珠眼睛里一点都没有小女孩的天真,我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努力忍耐下逃跑的冲动,揪紧了领口咽了口口水,问:"你不觉得我吃亏了点吗?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只是告诉我两条讯息……" "可是,那两条讯息可以救您的命,不是吗?还是您觉得您的命还不值一枚戒指?" 她分明就是抓住了我的死穴。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又给了我一记猛药:"圣骑士已经开始搜索整条街了,殿下,您的忽然消失不见让公爵阁下非常担心呢,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搜到这里吧,快下决定吧。" 没多少时间了,我最后挣扎了下,说:"那你先告诉我,我再把戒指给你。" 她倒也干脆,说:"好,那请殿下记好了。结盟日,就是费尔蒙和洛特相约纪念战争结束的日子,洛特的重要人物会拜访费尔蒙,然后,费尔蒙王族回访,以示两国和平相处的友谊。"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她在说"友谊"二字的时候很轻蔑。 "结盟日当天,费尔蒙王族将会带领全国人民想光明天神祈祷,这个时候就是您证明自己的时候。" "怎么证明?" "别急,听我说。结盟日当天的祈祷仪式将会由三名王族成员做代表,通常来说是艾伦王子、玛雅公主以及,伊丽莎白公主。" 伊丽莎白? 女孩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底下嗓音说:"关键就在这里,您要主动取代伊丽莎白公主,代替她作为兰斯洛特的代表唱赞歌。" "赞歌?" "众所周知格蕾蒂斯殿下是最不屑这种事情的,因为自己是未来的王后,为了国家自己不得不背负100岁就得死的命运,所以自以为不需要再做什么为民众祈福的事。但是,这恰好是您这次所要做的。" "唱赞歌就能证明我是格蕾蒂斯?" 我有些生气,真是太可笑了,这算哪门子检验方法。 那女孩自顾自说道:"赞歌不是任何人能唱的,只有拥有王室血脉的成员才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因为,必须用密语来唱,密语者,密语的能力,都是伴随血缘遗传下来的,没有人能取代,要证明您的身份就需要这么做。" "可是我并不知道……" "那我不是我帮助您的范围,因为我也无法教您密语。可是,如果您是真的格蕾蒂斯,只要听到这种密语就会说,那是埋藏在血缘里的本性。至于密石,在亚瑟身上,亚瑟,洛特的王。"女孩停了下,摸了摸扎起的辫子,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殿下,能把戒指给我了吗?" 虽然觉得有些不甘,但这枚戒指也不是我的,我避过身去从内衣侧的口袋里戒指拿出来。 "殿下,谢谢,那我也祝您事事顺心。"那女孩拿过戒指一瞬间就不见了,最后的话音回荡在只剩我一人的走道里,空灵的声音激起一阵寒意。 就像是做了场梦,我一个人走回店里,谁知一眼就看到门口骑着金鬃马的骑士。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对面的店已经在接受搜查了,几名圣骑士站在蓝色波涛门前。 "骑士队是在做什么呀,整条街都是人。" "你没听说吗,好像是在找格蕾蒂斯公主。" "什么?" "我听说她人不见了,公爵家里闹了一大早呢。你没看到刚才米切尔王子的马车已经赶过去了吗?" "啊呀,这个女人真是……又要折腾什么……" "喂,你不想活啦,外面就是圣骑士,被听到的话……"说话的人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还有一个人立刻住嘴。 我叹了口气,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这个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我得找个位子先坐下来等他们离开。 "喂,查这家了。"门口的一名圣骑士拿着剑走了进来。 正所谓慌不择路,情急中我看到一个空位子,想都没想就坐了过去。 然后,当我抬头的时候,四个同样身着斗篷的人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要进入状况了,吼吼~~各位,有花尽情撒啊 第十四转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前有狼后有虎,你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面前的四个人坐在这热闹非凡的酒廊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谈,每个人面前有一杯朗姆酒。 而当我抬起头的瞬间,坐在我左手边的人猛然扣住我的手腕,害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手腕的骨骼被人捏得几乎要粉碎,可我全身都因此而动弹不得。 四个人全部转过头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就连瞳孔都看不见。 身后又进来几名圣骑士,开始盘查店里的每一个人。我私下惊恐,但又要努力不让他们看出我现在有多害怕,这边引起骚动的话会立马招来圣骑士的注意。 "不好意思,我只是稍微坐一会,马上就走,你看旁边都没……空座了。"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三个字,这个人不是想把我的手给废了吧,痛死我了。 什么叫敢怒不敢言,我这样就是。 "格蕾蒂斯……"我右手边的人发出低沉而恐怖以及不可置信的声音,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声音宛若从地狱中发出的哀鸣。 我顿感被雷劈中,他们是什么人,格蕾蒂斯究竟招惹了多少人啊! 我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大声呼救,毕竟被圣骑士带回去好歹没有生命危险,可眼下的情况就说不定了。 "放开她。" 这时,一直坐在里面没出声的一个人轻声吐出这三个字。 这人没有看我们这边,自顾自伸出手拿起酒杯。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他的手上——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如此诡异而美丽的手。 那只手苍白如雪,我甚至可以看到那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以及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光洁却没有血色,当那只手握上酒杯的时候,无名指与小指弯曲抵住杯壁,其他三指轻轻地将杯子拿起。酒杯里的酒微微晃动,金色流动的液体就像是他手里的火焰,形成鲜明对比。 当我把视线下移的时候,兀地发现他的拇指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 黑色……如果我没记错,在费尔蒙,这是不被允许出现的颜色。 可我还没看清,他就将手收回。而我这时才发现左手腕的疼痛感忽然减轻,那人已经放开手。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一刻从我身上移开。 我可以感觉到圣骑士离我们这桌越来越近,除我之外的其他四个人周身都散发这不同寻常的紧张感,仿佛有什么将一触即发。 很多时候,人的行动都会先于头脑。 眼看圣骑士离这边越来越近,我忽然站起身,掀下斗篷的帽子转过去对他们说:"我在这里。" 头脑在这一刻涨得发痛,太阳穴处就像是有小小的鼓槌一直敲击着脆弱的神经。 场面定格的时候滑稽可笑,原本闹哄哄的酒廊转瞬间静寂无声。 我迅速走到一名圣骑士面前,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气势,气势,气势,我是公主。然后,抬起头让自己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直视那名骑士:"不用找了。" "格蕾蒂斯殿下。"惊讶稍纵即逝,那名骑士立刻朝我行礼,恭敬地说,"公爵大人很担心您,请您随我们回去。" "怎么,我只是出来逛一逛都要向公爵大人报备吗?" 天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腿软得直打哆嗦。 那名骑士惊讶地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地朝他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他立刻低下头回道:"请公主恕罪,公爵大人担心公主大病初愈……" 我故意装作不耐地打断他:"好了,不要再待在这里打扰店家做生意,全部跟我出来。" 所有的骑士全都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而我所经过之处无不受到所有人的注目礼。额上的汗我已经分辨不出是热出来的,还是紧张出来的。 我出店门的时候,悄悄往后面看了看,那四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桌上的四只酒杯。 马车到位及时,在众多圣骑士的守护下回到兰斯洛特公爵府,格蕾蒂斯公主出逃记圆满落下帷幕。 "哦,我亲爱的小格蕾,你真是让我好担心,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出去了呢……" 我才刚到家门口,史蒂芬公爵就热情万分地扑了上来。 "父亲大人。"我佯装疲惫,"请容许我先回房休息,我累了。" 史蒂芬公爵大人肥嘟嘟的嘴唇动了两下,终于没再冒出什么ròu麻的话。我脱下斗篷,一路冲进大门,刚要上楼就听见米切尔在身后叫我。 "格蕾蒂斯。" 他已是满头大汗,前面的金发贴在额头上,两颊被晒得发红,不停地有汗珠滑下,滴落在白色的衣领上。他朝我跑来的时候,脚步的不平衡越发明显。 我想了想,对他说:"跟我上来再说。" 我一回到自己房间,唐娜就迎了上来,不用说她肯定又死命地哭过了。 我伸出手阻止她开口,说:"拿点水来,我口渴。……米切尔殿下,你想喝点什么?" 米切尔站在门口,脸色白得还没缓过劲来:"水就好。" 我坐到c黄上不停地拿手扇风,心跳快得不正常,我只是出去一下就惊动了那么多人,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见米切尔欲开口,我干脆先封上他的嘴:"不要问我去哪了,我哪也没去,只是随便逛了逛。" "以后不要这样好吗,忽然消失,我们无法承受你再次不见……" 我辩解:"可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受伤以来我一直呆在房里。" 米切尔还是站在门口,少许沉默后说:"下次如果要出去可以跟我说,我陪你出去。" "你先进来吧。"我奇怪地看着他站在门口拘谨的样子。 米切尔犹豫了会,终于迈出一步,我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指了指说:"坐。" "有时候我真的很感谢天神。"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米切尔慢慢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白色的手杖在他手中慢慢转动。 米切尔不太自在地朝我笑了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其实,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也许那段回忆对他来说是一件甜美的往事,微笑的时候柔和了他高傲的表情:"公爵大人带着你来觐见父王,那时候你手里抱着一只洋娃娃,扎着羊角辫,穿着金色的公主裙。你跟在公爵大人后面偷偷看着我却不敢跟我说话。我把你带到我的玩具室,可你却对我收藏的所有玩具都不感兴趣执意抱着你那只娃娃不肯动。我有些生气就把你的娃娃抢了过来,一定要你选一件玩具跟我交换。可你还是不肯,最后你竟然哭着坐在地上不停地喊:我讨厌你,我最讨厌米切尔……我当时只知道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你哭,手里还拽着你的洋娃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这本就不是我的过去,听起来也是别人童年的一段cha曲。 "就算我不说,你肯定也会知道……"米切尔苦笑一下,"你以前很讨厌我。你看,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讨厌我了。" 我愣了下,有些不忍:"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讨厌也好,不讨厌也好。" "格蕾蒂斯,也许这是光明天神给我的一次机会,你能……重新认识我吗?" 很久以后,我再次想起这个下午的时候,心中总是微微荡漾。 怀念的是那双海蓝的眼睛,遗憾的是也是那双海蓝的眼睛,所谓的重头开始往往是另一场话剧的揭幕,只是谁都不知道揭幕之后的故事如何发展。 当时的我根本不理解为什么格蕾蒂斯会讨厌米切尔,于是对他说:"当然,我也是新的格蕾蒂斯,你就当刚认识我。" 米切尔笑了,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还有汗珠在他的脸上就像是钻石,差点刺伤了我的眼睛。 晚上,用过晚餐后,公爵一家会在花园里纳凉。 本来每当这时我都会躲进房里,可这天我坐到公爵边上。 "小格蕾。"公爵大人似乎相当意外。 白天的事我跟他稍作解释后,他答应我以后只要我想出去跟他说一声就行,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引得拉姆斯登堡都派人出来找我。我自然是做出乖乖听话的样子,全部答应下来,公爵大人也就没再深究我去了哪。 我笑着对他说:"父亲大人,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哦?什么事?"公爵大人受宠若惊。 "是关于过两天的结盟日。" 史蒂芬公爵迅速和边上的达芙妮夫人交换了下眼神,达芙妮夫人又立刻看向伊丽莎白,而其他人似乎都在我这句话之后安静了下来。 公爵大人吹了吹胡子:"结盟日怎么了?" "不知能否让我代表兰斯洛特为国名唱赞歌?" "你说你要唱赞歌?" 我一惊,抬头看去,艾伦正大步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是的。我知道一直以来是伊丽莎白接受这项光荣的使命,但这次,请允许我,算是我对25年的离去表示歉意。" 公爵大人吃惊地瞪着他那双大眼珠,伊丽莎白冷笑的声音尤为刺耳:"明天是不是又要日不落了,格蕾蒂斯公主竟然主动要唱赞歌?" "是啊,伊丽莎白姐姐,你听过格蕾蒂斯姐姐唱歌吗?"安妮怪声怪气地配合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朝我抬了抬下巴:"格蕾蒂斯向来不喜欢唱歌,你说呢?" "唱赞歌可是费尔蒙举国大事,伊丽莎白姐姐已经准备快半年了,格蕾蒂斯姐姐,我看你还是等下一次吧。" 我不去理会她们言语里的嘲讽,恳切地对艾伦说:"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可能很突然,但是,请答应我。" 艾伦看了我半天,只是问:"你确定要唱赞歌?" "是的。" "格蕾,你跟我来一下。" 我跟着艾伦走到□的葡萄架下。 "你知不知道唱赞歌……"艾伦忽然说不下去,他有些急躁地原地踱了两步。 "我知道,密语唱赞歌。" 艾伦愣了下,可又说:"不仅仅是……的问题。还……" "不管怎样,都没关系,如果我不唱,长老院是不会相信我的。" 艾伦见我态度坚决,叹了口气,说:"我回去跟父王说。" "谢谢。" 我刚想走,却被他拉住。 他站得离我很近,月光在他的眼底沉浮:"能陪我说说话吗?" 这种暧昧轻软的感觉让我不太适应,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却恰好看到不远处躲在墙角的伊丽莎白。 "不好意思,我今天……很累。" 我的拒绝显然出乎艾伦的意料,但是,就如同他的微笑,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为难人的人:"那好,你上去休息吧。" 我低着头快步离开,闪身躲进城堡的时候,伊丽莎白白色的珠纱裙立刻从墙角显现。 伊丽莎白的声音在意料之中响起:"你忘了说过要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莫非一定要做标题党才能改变冷文的现状吗……5555 第十五轮 我才抬起的脚立刻收回,躲在墙后屏息凝神。 艾伦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伊丽莎白急切又忧伤甚至还带着点怨愤的语调在这个寂静的角落显得难以言喻的空灵:"艾伦,你说话呀,为什么最近你总是回避我?是因为格蕾蒂斯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你是谁她都不知道……" "这点不用你来提醒。"艾伦终于开了口,但是淡漠的声音里觉察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伊丽莎白略带哽咽的声音楚楚动人:"你还不知道吧,格蕾蒂斯现在不讨厌米切尔殿下了,我还看到她把米切尔带到房里去。艾伦,这样不是很好吗,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你也就不用担心格蕾蒂斯会纠缠着你不放了。艾伦,看着我,你是爱我的,对吗?"说到后来伊丽莎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格蕾蒂斯纠缠艾伦,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墙角处捂住嘴巴,至始至终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继续听下去。 艾伦沉默了会,再开口的时候不禁流露出一些倦怠:"好了,伊丽莎白,以后再谈好吗?我得回去准备结盟日的事情,洛特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洛特?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艾伦,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本来你说过今年就要娶我的,你不能反悔。"伊丽莎白根本不理会艾伦的话。 我在暗处不禁摇了摇头,女人,当你开始变得纠缠不休的时候,也就是男人对你失去兴趣的时候。 不过,艾伦的脾气比我想像中更好,即便面对伊丽莎白的紧迫逼人也没有泄露出一点不耐烦,他婉转地回避了这个话题:"伊丽莎白,你应该明白现在对费尔蒙而言有多重要,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未来的发展,所以,我现在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这样的事,抱歉。" 我已经可以听到伊丽莎白隐隐的抽泣声,可是艾伦没再多说任何安慰的话,道了别便离开了。 所以说,男人的甜言蜜语是不能相信的,有多少女人就是傻乎乎地为了"会娶你"三个字心甘情愿地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我原本还想去问问伊丽莎白赞歌的事,但昨晚听到他们那席话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艾伦给我带来两个好消息,国王陛下同意我代表兰斯洛特唱赞歌,同时,他已经把雷蒙和他母亲带来了。只是,当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并不如我想像中那么温情激动,卡米尔大婶始终白着脸,雷蒙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是拘谨很多,谈话间竟然重复了三遍:我们不知道您是格蕾蒂斯殿下。 最终,竟然是冷场,他们不敢看我,只因为我多了一重身份。格蕾蒂斯的名号威力如此强大吗,可以让曾经融洽如一家的人瞬间变得无话可说。他们在这里不自在,我也变得无心应对,只是,想到雷蒙曾跟我提过梦想进入国家军事魔法学院,我向艾伦举荐了他。 在费尔蒙开设有两所最为著名的魔法学校,柯柯顿圣光明魔法学校和亚维拉国家军事魔法学院,一个出来后能成为费尔蒙最高神殿的祭司,一个出来后能够进入国家军队成为魔法战士。不管怎样,只要是从这两所学校出来的必定是精英分子,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想必雷蒙也想改变自己家里世代做狩猎人的命运。 艾伦看起来相当惊讶,但他告诉米切尔掌管军事魔法学院。我第一时间联系到了米切尔,他回复的速度惊人,当天就派人把雷蒙接过去考核,傍晚的时候告诉我已经接收了雷蒙。雷蒙他们晚上赶到公爵府向我道谢,看到卡米尔大婶含泪的样子,我竟然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们走后,我一转身就碰上一直对我怀有敌意的安妮。 安妮正要出门,化着浓妆,穿着淡橘色的裙子,和伊丽莎白比起来她要风情很多。在这个家里她一直没有单独跟我说过半句话,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她有点忍不住了。 安妮讽刺道:"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就连格蕾蒂斯姐姐也开始懂得关心别人了。" 我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站在她对面看着她。 "众所周知格蕾蒂斯殿下从来不会为一个下人出面,姐姐,你这次回来变化可真大。"安妮笑起来的样子很不自然,就好像她正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却又心存胆怯,"只不过,你可是要嫁给艾伦王子的,老是麻烦米切尔殿下,说不过去吧。你既然不能给他什么,就不要招惹殿下,这样只会让外面的人耻笑。"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要进入国家军事魔法学院的要求奇高,米切尔为了我破了此例招来很多非议。只是现在我并不清楚,只能回答:"我只是帮助一个我想帮助的人。" "哼。"安妮可笑地冷哼,"格蕾蒂斯姐姐,你不要分不清楚状况,今非昔比,不要以为每个人都还要看你脸色。只有和艾伦王子结婚你才能保住现在的位子,才能弥补你给兰斯洛特带来的耻rǔ,你要卖弄风骚也请对艾伦王子卖弄。米切尔殿下念旧情帮了你这次,可是他已经为了你已经瘸了一条腿,你不会想让他皇家圣骑士团统领的位子都为你而废了吧?" 我脸上的微笑僵了僵,一时间无言以对,想了会,我拿出我最大的诚意对安妮说:"我不会跟你争……" 我还没说完,安妮就爆发了:"格蕾蒂斯,你以为你是谁!真让人恶心。" 她提起裙子撞了我一下冲出门去,我站在那里压根没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晚上,我躺在c黄上思考着这两天听到的话,看来以前在这个家里,不对,在费尔蒙,格蕾蒂斯傲慢的臭脾气相当出名,不少人吃过她的苦头。现在贫民翻身,地主落魄,两个妹妹都把我当做阶级敌人,唯一的区别是一个非要我跟艾伦王子结婚,而另一个死活不要我跟艾伦王子结婚。 只不过我目前最主要的不是这件事,洛特的人明天就会抵达费尔蒙,可我还没想好唱什么赞歌,到时候见到亚瑟也不知道如何从那人身上找出时空密石。 就这样迷迷糊糊想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我被唐娜从c黄上叫起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要迟到了。 "格蕾蒂斯公主,快点,大家都在下面等你了。" "什么?" 唐娜一边帮我梳头,一边说:"洛特的人已经快到了,拉姆斯登堡派人来催我们了。" 我暗骂了一句迅速开始换衣服。 就在这一阵手忙脚乱中,我的手不小心戳到什么,猛地缩回手,可是右手指上已经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唐娜大惊小怪地去拿止血药,我的注意力却被那个划破我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本金色的本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我的血迹在上面慢慢消失,就像是被吸收进去。 片刻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本子打开了。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一切是真实的才慢慢伸手过去,金属质感的封面不再冰冷,在我的手中温顺地打开。 入眼的第一页上,华丽隽永的字体用流金色的笔触写着:献给我最爱的人。 再翻过一页,我以为那会是一篇写满文字的日记,可没想到那上面只有一福淡淡的素描。 是一个男孩的半侧影,蹲在大大的糙坪上,他手里拿着一朵花,画面中唯一有颜色的便是小男孩的头发,纯粹无瑕的金色就好似会闪闪发光。 在画的最下面有一个标题:初遇。我用手摸了摸,指腹的皮肤立刻感受到那深刻的笔触印记着的清晰轮廓。 "格蕾蒂斯殿下,我只找到一种止血药,抱歉,一般而言大家只需要接受圣光治疗就能愈合伤口。" 我匆忙把本子重新放好转过身笑道:"没关系。" 唐娜替我包好伤口,又迅速整理了一下,我以最快速度跑下楼。这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在大厅等着我。 达芙妮夫人身边围着她最宠爱的两个女儿,她一看到我就不客气地走上来说:"格蕾蒂斯,要全家人等你,你好大的架子。" 我不知道真的格蕾蒂斯会怎么应付这个情况,而我只能露出抱歉的笑容对这位"母亲大人"说:"对不起,我……" "出发。" 达芙妮夫人冷眼看着我,话都不听我说完,一个转身带着伊丽莎白和安妮走出门去,史蒂芬公爵已经先行一步,整个家里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唐娜在我身边愤愤地说了一句:"换做从前,我看他们敢这么对您……殿下,等您嫁给艾伦王子以后,他们就不敢这样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得不得到这家人的认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即便是被他们讨厌,只要找到时空密石,我就不需要再在这里做别人的替身了。 当我到达拉姆斯登堡前的广场时,我才迟钝意识到所谓"结盟日"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 我从未在艾伦脸上见过如此严肃的神情,也从未在米切尔身上感受到那么重的煞气。国王陛下即便行走不便也不让他人搀扶,弗兰克亲王一改轻蔑的笑容脸色阴沉的望着远处,就连总是老好人的史蒂芬公爵,都严肃了起来。街道上两旁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呼吸都好像被放得很慢,没有一点起伏。圣骑士连成一排站在民众前面,留出中间一大块空地,铺着厚厚一层红色的地毯。 无风,无声,费尔蒙引以为傲的阳光都在此时渐渐收起炫目的光芒。 洛特,曾经让费尔蒙差点毁灭的国家,即使有一纸协议挡在两国中间,但那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和仇视又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笔勾销? 我走到艾伦身边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发现我,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看向那边。我顺着视线看过去,看不出他们在关注什么,那里只是一块空地,再不远处就是格蕾蒂斯的雕像,只是现在看起来那金色的雕像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大家都在等待什么,只要有一点点小动静都会引起人群里的惊呼。我看到伊丽莎白脸色苍白,达芙妮夫人和她紧紧握着手,当发现我在看她们的时候,突然朝我投来怨毒的目光。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波动。 风骤然平地起,乌云遮盖了最后一点阳光,阴冷的气流从一个地方瞬间席卷了整个肯特中心广场。 所有人注视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亮点,逐渐变大,以回旋的方式生生在空气中撕开一个黑色口子。 人群中已经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声音,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黑色空洞,那个被撕裂开的口子就好像要把广场全部吞噬。 当这个空洞被撑到最大的时候,阴冷的风倏然消失,飘扬在空中的树叶、花瓣悬在空中像是被凝固住,无依无靠。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嘶鸣从黑洞的最深处传出,紧接着,狂奔的马蹄声疯狂地震颤着整个肯特大地,数十名黑甲骑士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出。 我感觉自己就像丢失了呼吸的能力,冷风暴起,卷入了眼中,与此同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八匹黑色带翅独角兽毫无预兆地从黑洞中猛然冲出,那巨大的黑色羽翼仿佛遮蔽了肯特整个的天空,中心广场一瞬间犹如进入了黑夜,只有些许零星的光芒透过间隙照射下来,打出斑驳的光影。 越来越多的黑色独角兽在天空中盘旋,好像永无止尽,呼啦啦的挥翅声划破天空的宁静。 终于,当最后一辆车冲出之后,巨大的黑洞迅速收拢、消失。 飞行的独角兽慢慢减缓速度,最终在那条长长的红毯上停了下来。这一刻,除了独角兽扑扇羽翼的声音以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莫测的气息,当这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几名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从他们的坐骑上翻身而下,一同走到最前面有八匹独角兽的车旁站定。 过了一会,其中一名骑士踩着掷地有声的步子跨步到车门边,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我们到了。" 接下来的场景,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十六转 天上的云不再流动,空中的风不再吹拂,所有的所有都因为一处而静止下来。 黑色的马车里缓缓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苍白得几近透明,手腕处银色的腕链轻轻垂荡,大拇指上戴着的是一枚黑色的戒指。 我惊呆了,这只手,我不会忘记。 紧接着,一双长腿从车里迈出,黑色的皮靴优雅地踏在红色的地毯上,一黑一红,绝色的搭配。 "洛特是一个邪恶的国家,他们的君主更是邪魔之王,两国大战中他一人就摧毁了将近半个费尔蒙,杀人不眨眼,没有任何人性,嗜血如命,是在黑暗中诡异而的魔鬼。" 这是在一本费尔蒙近代史的书里记载的,对洛特只有几句话的描述,其中对亚瑟的介绍就是这么一段话。 我曾经想象过这样一个魔鬼是长成什么样子的,也许是有着红色瞳孔尖牙满嘴的凶狠角色,也有可能是面容丑恶的野蛮人,又或者是一个带着诡异面具不以真面目见人的阴险小人。 然而,真正的亚瑟王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全身都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我无法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站在岩浆的旁边,可身体却浸泡在冰寒的泉水中,疼痛与麻木共存,我几乎无法让自己稳稳地站住。 墨色的发,黑夜的瞳,冰雪的肌肤,消瘦的脸庞,当他的全身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整个肯特一片死寂。 如果说拉姆斯登的传人是最接近神的存在,那么光从外表看,我只能说亚瑟就是神,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能瞬间剥夺人的神志与心魄,除了黑白,没有其他色彩,即使这样,也无人能掩盖住他身上慑人的王者气势和无与伦比的美貌。 然而,他是魔鬼。 人群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艾伦。 艾伦走下台阶,来到亚瑟面前,他的脸色苍白但微笑依旧:"欢迎伟大的洛特之王,亚瑟陛下的光临,吾仅代表费尔蒙衷心感谢您的远道而来。" 后面的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这才一个接一个跟着迎上去。 我被人群甩在了后头,只能隔着好几个人听到那头亚瑟对艾伦说:"谢谢艾伦王子以及拉姆斯登陛下的远迎。" 这样的声音立刻让人联想到浸泡在冰c黄下的宝石,淡漠冰凉入骨,却始终没有染上情绪。 记忆中,我也听过这样的声音。 街道上没有任何欢呼声,人们似乎被洛特登场的震撼所震慑住,还无法回过神来。 我看到亚瑟站在马车旁,朝里面伸出一只手,而另一只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轻轻放在他手心里,她才迈出一条腿,就让人无法移开眼。 那是名妖艳美丽极致的女子,她的肤色和亚瑟一样的白,一点美人痣缀在右眼角下,深紫色的眼影搭称着红色性感的口红,丰满莹润的身体包裹在紧身的黑色长裙之中,胸前偌大的红宝石颈链光泽耀眼,那呼之欲出的雪白胸脯尤为性感,她倚靠在亚瑟身上神情骄傲。 "欢迎卡罗尔王妃。" "艾伦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那个叫卡罗尔的女人媚音苏骨,毫不吝啬地夸赞艾伦。 艾伦绅士地笑了笑,亲吻她的手背:"多谢王妃的赞赏。" 国王陛下在这时开口邀请路途劳顿的洛特贵宾进入拉姆斯登堡休息,亚瑟没有说话,倒是他的夫人卡罗尔王妃代为感谢。 金色的肯特城不和谐地出现了一群黑色队伍,洛特君主亚瑟和卡罗尔王妃走在最前面,都身着黑色华服的他们看上去是如此般配,一举一动都像是有着深刻的默契。 我望着卡罗尔搀住亚瑟的手,忽然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迅速避过身去,躲到人后。过了一会,亚瑟和他的王妃从我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过,可就在途中,卡罗尔王妃妖艳的瞳孔朝猛然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来不及避开,不禁一愣。 果然,卡罗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精美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这难道是格蕾蒂斯殿下吗?"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并迅速让开,我被光零零地突显出来。我抬起头,恰好亚瑟王顺势看向我这边,似冰刀雕刻而成的容颜美丽得令人窒息,他漆黑的瞳孔冷漠出奇,我不能肯定他看了我,倒是他身后的那名守卫骑士不知为何,竟毫不掩饰地目露凶光狠狠盯着我。 紧张感在一瞬间膨胀,手紧紧捏着衣角,我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赶紧微笑然后说:"是的,我是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啊,真的是格蕾蒂斯,前不久我听说你突然回到了费尔蒙,没想到是真的。"卡罗尔笑起来很夸张,尖细的声音不太符合她性感迷人的外表,而她长得吓人的睫毛随着笑声一颤一颤。 她这句话刚说完,我看到停在前面的国王殿下脸色就变了变。 大概是看到我一时间没反应,卡罗尔用一把黑色折扇遮住鲜红欲滴的嘴唇,露出惊讶又得意的表情:"原来你失忆也是真的。" 我又被怔了一下,什么时候我失忆的消息已经传得那么远了。 "卡罗尔殿下,请这边走。"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时候,艾伦赶了上来,他伸出手臂向卡罗尔王妃示意。卡罗尔王妃像是不太高兴被人打扰了谈话,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对我说:"格蕾蒂斯公主,很高兴又见到你,虽然你看上去变了很多,厄……我差点认不出你。"她又对艾伦王子说,"小艾伦,我不会对你亲爱的未婚妻怎样的。" 这个女人好大胆,竟然如此跟艾伦开玩笑,可就是这样我边上的人却都没什么惊讶的反应,那我也只好什么话都不说,继续微笑应付。 "走吧。" 亚瑟王显然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他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卡罗尔就立刻收声,继续抬起她美艳高傲的头颅朝拉姆斯登堡走去。 我望着他们相携的背影,脑袋里空白一片。 "格蕾蒂斯。" 有人叫我,我转过头,弗兰克亲王竟站在我身旁,他礼帽下暧昧不明的眼神和他那副沙哑的嗓子让我很不舒服:"殿下还是不要多看的好,亚瑟有着让女人疯狂的本事,看多了小心堕落得无法自拔。" 我不知道这算是警告还是挑衅,总之在审判时,我就知道这个人看我不顺眼,很想除掉我。 "弗兰克,父王在前面等你。" 我正想着如何回答,米切尔的声音先传来。原来他也在后面,依旧一身白色,米切尔拄着手杖毫不客气地看着弗兰克亲王。 弗兰克从鼻孔里出了一声气,舔了舔嘴唇,看着米切尔却对我说:"格蕾蒂斯殿下的护花使者真多,只是不知道,哪个是真心的。" 他在米切尔生气前扭头快步走上前去。 米切尔没追上去,捏了捏手杖走到我身边,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的感觉并不好,身上的力气莫名其妙地被抽空了似的,呼吸困难。 但这个时候我只能说:"没事,我很好。" 米切尔还是担忧:"你的脸色不好,要不要让查理斯看看?" "不用,我真的没事,可能是被刚才的场面震撼到了,从来没见过那么神奇的场景。" "哼,"他忽然冷哼一声,神色冷峻,"神奇?那种会黑魔法的家伙,根本不配站在阳光下。" 我被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吓了跳,他似乎也立刻意识到,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抱歉……我陪你进去吧。" 我们两个进去后被分别告知跟国王陛下会客,以及可以打道回府。 "就这样?" 把我从被窝里叫起来,为的是让我像个群众演员一样看了出大场面,再站在人堆里鼓鼓掌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格蕾蒂斯殿下,晚宴开始的时候我们会派人通知您的。" 米切尔问我:"我派圣骑士护送你回去好吗?" "没有关系,我有马车。" 米切尔微微皱眉,朝不远处两名身着黑色铠甲的洛特骑士看了眼,低声对我说:"洛特的人在这里一天,肯特就不安全。" "不要这样说,既然签订结盟,就应该相信对方,如果大家互不信任才容易导致矛盾。"我是不太明白两国之间究竟隔着多深的仇恨,只是当下费尔蒙既然要依靠洛特,就不应当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 米切尔愣了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我拉到白色圆柱之后:"格蕾蒂斯,你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能相信洛特。" 我扭动了下手腕,喘着气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看上去很后悔,伸手向前,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立刻让米切尔流露出受伤的表情,他低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对我说:"抱歉……我太冲动了,你失忆了,所以不知道洛特有多可怕……亚瑟有多可怕。" 他向后退了两步,与我拉开了距离,当我看到他略瘸的右腿时想到那是为了战争而伤的,心不禁柔软下来:"你说的,我知道了,谢谢,我先走了。" 米切尔稍微恢复些神采,说:"……路上小心,晚上见。" 我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肯特今天尤为安静,天上的阳光也不如往日明媚。 亚瑟……真如传说中是个冷酷无情的魔鬼的话,别说从他身上拿到时空密石,恐怕要接近他都不可能。这个认识无疑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几乎所有的希望在此时看起来是如此渺茫。 马车驶入一条林荫小道,我往外张望了一下,这并不是回公爵府的路,而且车子继续往偏僻的地方走,已经逐渐远离人烟。 我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对外面喊:"停车!" 车子马上停了下来,而几乎同一时刻我右手边的门突然被打开。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请下车。" 我愕然地看到两名车夫打扮的人站在下面,可下一刻他们举手一掀,黑色的劲装毕现。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花~重量级人物出来了~ 第十七轮 黑色的装束,银色的佩剑,洛特的人,但都蒙着面。 我缩在车里呆呆地望着外面的两个人,心里懊悔得想要撞墙,早知道应该听米切尔的话让圣骑士护送我回家。可谁又能料到这帮家伙刚踏上费尔蒙的土地就动手绑架格蕾蒂斯公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公主的气势对其中的一个人说:"你们这是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竟然不屑一顾地笑了起来,口气轻蔑极了:"格蕾蒂斯,我们不会找错人。" 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 "费尔蒙邀请你们来,你们就拿出这样的诚意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停打量周围,希望有人经过,可这四周只有树木,除了我们,根本没有一个人。 另一个黑衣人开口了,他看上去比前面一个人阴沉很多,但同时也沉稳很多:"这儿不会有人经过,格蕾蒂斯殿下,我们无意伤害你,这件事也跟费尔蒙无关,希望你配合我们,请先下车。" 真不想伤害我,那你为什么把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我挣扎了一会,慢慢从车里面走下去,等我一出门,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对着金鬃马一拍,马车飞快朝树林深处离去。 我惊恐地看着马车消失,手足无措地指着他们;"你们,你们就不怕我说出去吗,洛特的人竟如此大胆……" "格蕾蒂斯公主,我们开门见山的说。"阴沉男朝我走了两步打断我的话,"把塔塔丽还给我们,你就可以走了。" 又是我听不明白的东西,我这颗慢半拍的脑袋转了几圈虽然没有想明白塔塔丽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了解到了一点,格蕾蒂斯这个死女人竟然跟洛特也有扯不清的关系。 我自从顶了格蕾蒂斯的身份后,走到哪里都要招人怨愤。 "你可不要告诉我们你不知道塔塔丽是什么。"还有一个家伙的耐心显然不好,他走动时还故意掂量了下身侧的那柄长剑。 我当即吓得白了脸,不论是谁都会说洛特的人都是群被光明天神抛弃,无恶不作的恶魔,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恶棍到敢把艾伦王子未婚妻的格蕾蒂斯公主给干了。如果是真的格蕾蒂斯还好说,她虽然让人讨厌,但貌似魔法还是很强的,可眼下我这个冒牌货,就连唐娜都会的最简单的亮灯术都不会,他们真要杀我,绝对是秒杀。 我站在那儿努力组织语言,可对方没那么好耐心;"喂,快回答。" 旁边的人伸手拦住他:"不要这么急。"继而转过头对我一字一句地说,"公主殿下,那样东西放在你身上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现在也不需要它了,还是物归原主吧。"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闭着眼把话全倒出来:"可是……我失忆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且,我想我身上并没有你们所说的那样东西,我回到费尔蒙的时候,身上空无一物。" 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鸣声充满了怒气:"不要再演戏了,你装得再无辜,也是骗不过我们的。" "蓝色波涛……"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指着那个凶巴巴的人,我想起来了,他是当时那四个斗篷人之一,坐在我右手边的那个人。 "……看来你的记性不错嘛,公主,那么你是不是记起来塔塔丽在哪了?" 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不知道塔塔丽是什么,而且,如果那是你们的东西,又怎么会在我身上呢?" "……"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后,阴沉男说,"塔塔丽是枚戒指,当年你带着它离开洛特。" ……我彻底无话可说,格蕾蒂斯……你这个应该被雷劈的女人……还有,我这个倒霉了八百辈子的女人。 戒指,我确实捡到过一枚戒指,可是,我已经把它给了一个连相貌都不知道的神秘人。这下该如何是好,把实话告诉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被杀掉…… 那个凶恶的男人忽然生气地说:"喂,你跟她这些做什么,她一定是假装失忆……" "安静一点!"阴沉男冲他的同伴呵斥了一声,那人终于不响了,只是继续拿那双想杀了我的眼神盯着我。 我吐了两口气,试着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可我也没办法,我没有……那枚戒指。"这应该也不算作撒谎吧。 那两个人盯着我看了很久,地上的落叶发出萧瑟的声音,头顶上的阳光淅淅沥沥地洒在我们三人身上。 大滴的汗从我的脸颊处滑落,被他们看得越久,我越无法控制住颤抖。 长时间的对峙之后,阴沉男把手握住剑柄,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无处可逃:"公主殿下,你为什么在发抖?" 我用力咬着嘴唇,像是有只手掐住了脖子,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抱歉,得罪了,我们要搜一下你的身。" 我慌忙倒退一步,不料被脚下的石子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凶狠的男人正一步步朝我走来,口中不停嘲笑:"真是狼狈啊,没想到25年后再见到格蕾蒂斯公主,竟变成这副德行……" 他的手已经要伸向我,可我却瘫软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逃不开。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从眼前窜过,我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欲向我伸出魔爪的男人大叫一声朝后倒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只看到那人黑色的手套上出现了三条爪印,鲜红的血不断冒出滴落在这片糙地上。 "该死的,从哪冒出来的野猫。" 一只全身雪白的猫四肢着地站在我面前,面对那两个黑衣人。 "竟敢抓伤我。" 那人的手心里已经汇聚起一团黑色的火球,白猫张开爪子,身上的毛逐渐竖了起来,我紧张地望着他,身上还是僵硬得没法动弹。 "等一下,不可以用魔法。" 阴沉男人及时抓住他的手,随即他低下头望着那只白猫,过了一会他对凶狠男说:"我们走。" "你说什么,只是一只臭猫,而且戒指可能就在那女人身上!" 阴沉男甩开同伴的胳膊,命令道:"不要废话,现在就走。" "……"凶狠男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又狠狠瞪了我一眼,"格蕾蒂斯,我们迟早会拿回戒指的。" 一瞬间,他们就快速消失在树林里。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之后,闭上眼,整个身体都松懈地倒在地上,这时候才感觉到连骨头都因为害怕而发酸。 得救了。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脸上,我睁开眼,看到那只白猫还没走,正轻轻舔着我。 "我竟然被一只猫救了……谢谢你。"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有着漂亮的金色瞳仁。 如果是格蕾蒂斯,她一定会喜欢这只猫。 我犹豫了下,抬起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它像是很舒服似的眯起眼呜咽了一声。我并不喜欢猫,但是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猫很喜欢我。到费尔蒙之后也遇到过被野猫缠住的经历,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猫救。 马车没了,我只能走回公爵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几处碰脏的地方,其他一切正常。这件事,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暂且不论目前形势是何等重要,洛特和费尔蒙,动一发而牵全身,我不能冒这个险。何况,洛特的人来此第一天就找上门,光是这点就已经让我没法解释。再说,长老院的人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我,如果这时候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算有十条舌头都说不清了。 总之,我就只能吃了这次哑巴亏,被恐吓了还不能声张。 走了半天,我总算是摸到了有人烟的大路上。 "你还要跟着我吗?我已经没事了哦。" 我停下来对一直跟着我的白猫说。 白猫蹲下来摇摇尾巴,我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过一会一回头,它又跟在我后面。 自从走出树林开始,那只白猫就跟着我不放,我停下来好几次,又故意绕小道,可它还是继续黏着我。 眼看就要到公爵府了,我竟然看到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我走到车前,车夫先生回头对我行礼:"公主殿下,您来了。" 我张了张嘴巴,突然想到这肯定是那两个人安排的,哑巴亏吃到底,我含糊地应了一句。 我转过身蹲下,对身后的小猫说:"你要跟我回去吗?" 小白猫"喵"了一声,走到我脚边蹭了蹭,抬起猫连,眯着眼睛又"喵"了一声。 我明白了,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小动物,可是,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 我带着一只白猫走回到了公爵府,一路走下来,两条腿已经累得发麻。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怎么现在才……"一进门,唐娜就朝我冲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您身上怎么这么脏?" 我胡诌道:"没事,为了救这只小东西耽搁了一会。" 面对我的是非颠倒,小白猫没反抗,乖乖地蹲在我脚边。 我吩咐唐娜;"帮我放水,我要洗个澡,晚上还有宴会……" "格蕾蒂斯,你才回来。" 在楼梯上,遇到刚要下楼的母女三人,这场景让我联想到灰姑娘里恶毒后母和她两个凶狠姐姐。 我笑了笑:"夫人。" 达芙妮夫人,还有伊丽莎白和安妮,都已经换好了华丽的宴会服,伊丽莎白看到我冷冷地调转视线,安妮也立刻皱起眉。 "家里怎么会多出一只野猫?" 达芙妮夫人立刻发现了跟在我身后的白猫。 "是我带回来的,夫人放心,我会把它看管好的。" 达芙妮夫人自己也养着一只名贵的波斯猫,她厌恶地看了一眼我的小白猫,说:"不要让它在府里乱跑。" 她们三个人这就出发去参加晚宴了,而我才泡好澡,补了顿中饭。 然后,倒在c黄上睡着了。 这一觉又睡出祸水,等我被唐娜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 "公主,加文在下面等候了,米切尔殿下也派了圣骑士来接您。" 早上的镜头重演,我手忙脚乱地换了套衣服,唐娜却还执拗地要在我脸上化妆。 "来不及了,稍微弄一下就行了。"出门前,我朝房间里张望了下,"白白呢?" "白白?" "就是我那只白猫。" "我不知道……您睡觉的时候它好像还在屋子里。" "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你记得不要让它在府里乱窜。" 马车一路奔向拉姆斯登堡,虽说这是费尔蒙的大日子,可街上丝毫看不到喜庆的景象。高耸的路灯上挂着费尔蒙狛狮兽的国旗,以及洛特穹鹰的国旗。天上无风,悬挂的旗帜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车子一停,我就跳下去,大门口守候的是拉姆斯登王室大理事戴纳,他见到我就小跑过来:"殿下,就差您一个了,请跟我来。" 我喘着气跟他穿过长廊来到一扇金色大门前,侍卫看到我们立刻把门打开,明亮宽大的宴会厅近在眼前,可我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狠狠提了起来。 我才发现晚宴并没有开始,所有人都坐在位子上,每一双眼睛都汇聚到刚出现的我身上。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坐在首位,左手边上宾的位子上是君主亚瑟和他的王妃,右手边是艾伦和弗兰克亲王,还有米切尔,史蒂芬公爵,再过来几个位子便是查理斯,他竟然还笑眯眯地向我举了举杯子。 弗兰克亲王站起来大庭广众之下鼓起掌:"呦,我们等候多时的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总算到了。" 没有人响应,我尴尬地站在门口。 这时,高高在上的洛特君主平淡地开口:"既然如此,晚宴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俺要花~ 第十八转 我慢慢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国王陛下宣布宴会开始后,光明乐队开始演奏第一首序曲。 这便意味着需要由双方的最高统治者先带头开舞,只不过由于费尔蒙国王陛下年事已高,身体不便,由王位第一继承人艾伦王子邀请洛特王妃卡罗尔,而亚瑟将会邀请艾伦王子的未婚妻,也就是我,格蕾蒂斯。 我猛然惊觉,最近脑子里一直在想赞歌、结盟日、时空密石,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当我看到亚瑟起身朝我这边走来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不会跳舞,这下死定了。 艾伦已经走到卡罗尔王妃面前欠身邀请,卡罗尔王妃笑得妖娆,伸出左手挽着艾伦进入舞池。亚瑟一席修身黑色礼服,银色配饰,夺目的灯光之下更显身形修长,俊美非凡。 他走得不紧不慢,面上淡漠,黑瞳轻轻扫过我这边的所有人,却不做任何停留。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目光所涉及之处,只要是女人,全部迅速面红耳赤,无一例外。 我已经站起身来,正紧张思量着该如何应对。不料他脚步忽然一偏,走向了坐在离我几个位子之隔的伊丽莎白面前,一只手臂置于身后,一手伸前,说;"不知是否有幸邀请美丽的伊丽莎白公主与在下共舞一曲?" 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住,伊丽莎白更是呆呆地看着亚瑟没了反应。 立刻有人将目光投向于我,可亚瑟完全雷打不动,低垂着眼也不看伊丽莎白,就保持着一个姿势。 这种时候,让我情何以堪。我站在位子上何其尴尬,眼睁睁看着伊丽莎白微红着脸将手放入亚瑟手中,与他一起步入舞池。 "格蕾蒂斯殿下,你可以坐下了。"弗兰克亲王不乏好心地提点我。 我愣了愣,回过头尽全力笑道:"多谢提醒。" 两对俊男美女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全是一金一黑,代表着两个国家各自崇高的颜色,如此看去,美不胜收。 其实稍加留心就能发现,今晚两派阵营对比鲜明,凡是洛特的都身穿黑色礼服,费尔蒙的贵族今天也大多选择了无尚的金色,除了我,来不及挑选只穿了套淡紫色礼服。 以前被人下面子这种事我向来比较宽容,但是,不知为何这次我心里异常憋屈。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甚至忽略了这是我很不喜欢的烈性苦丁酒,只知道一直盯着亚瑟看。 稍微看了会我就不得不承认,的确如弗兰克亲王所说,亚瑟是一个危险的人。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无人能及,只是简单的舞步就将人的目光完全吸引住,不舍得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举手投足带出的神秘感就能把人迷死。艾伦虽然英俊,但和亚瑟相比,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也许那就是所谓的王者风范。 我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他,舞曲过了一会结束了。之后,在坐的贵族纷纷起身带着舞伴随音乐起舞。位子上只剩下没几个人,我看到米切尔正坐在位子上,没有向人邀舞,忽然想到他的腿疾,心中忍不住遗憾,像他这样出色的人定是很难忍受这种场合吧。 "格蕾蒂斯公主殿下。"有人叫我。 我转过头,看到一名洛特的人正站在我面前。此人不知是何人物,但相当英俊,肤色也白得吓人,洛特的人肤色都异常苍白,这恐怕是洛特终年见不到太阳的原因。 那人朝我微微一笑:"在下是巴伦?布莱克,不知能否邀请公主殿下一舞?" 我委婉地推拒:"很抱歉,我今日身体不适,无法与您共舞。" "那真是遗憾。"巴伦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朝我鞠了一躬,然后走开。 这人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可我分明没有见过他。 晚宴的气氛比我想像中好,有不少费尔蒙的人和洛特的人在跳舞。我一边端着盘子选食物,一边不时关注亚瑟,好找机会下手接近他。不过,貌似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他身边一直围着很多人,刚才邀请我的巴伦也站在他身边。亚瑟看起来很淡然,仿佛在淡淡的微笑,可仔细看却又觉得他没在笑,所有来跟他打招呼的人他都礼貌地回应,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作为旁听者,全身上下包裹着神秘的气息。 "嗨,格蕾蒂斯。" "查理斯,好久不见。" 查理斯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的,我救了你的命你痊愈之后竟然还不来看我。" 我暴汗。 "刚才看到巴伦来找你。" "噢,是,他邀我跳舞,不过,我不想跳。他是谁?" 查理斯轻笑道:"巴伦是洛特的特等功臣,亚瑟最亲密的部下,那场战争里光他一人就把肯特搅得天翻地覆,心思很深,是个厉害角色。换做我们这里的话地位相当于你父亲,或者比你父亲还要高。" 我惊讶了下,没想到他是地位这么高,又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查理斯望着舞池感叹了句:"也只有格蕾蒂斯公主敢对他说不。" 我满头黑线,我是不知道他身份才敢那样的好吧…… "那他旁边的是谁?"我指了指巴伦右手边一直凶巴巴的家伙,白天也是这个人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你说皮啊,是个糟糕的家伙,火爆脾气,不过军事才干不下米切尔。米切尔跟他可有深仇大恨,他的腿就是被这家伙打瘸的。" 我愣了一下,顺带对那个叫皮的好感度减为0。 查理斯看了我一眼,转移话题;"你今晚不想跳舞真是可惜了,都说格蕾蒂斯殿下的舞姿凡是见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呢,很久没见过你跳舞了,想起来还真有点怀念。想当初,你就是用一支舞把米切尔迷得神魂颠倒的。" 我心虚地低着头咬着火鸡ròu:"……过奖了。" "艾伦说你明天要唱赞歌。" "嗯。" "不会勉强吧?长老院那帮家伙可盯着你呢。" "我也不知道,尽全力吧。"虽然我倒现在还没查出费尔蒙的密语究竟如何,但还是赌一把。 "嗯,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查理斯又拿起金色的叉子指了指对面,我抬头看去,恰好是亚瑟。 "这家伙每次来都要让国民动荡一下。"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那帮女人全都忘了自己的立场,盯着他不放吗?格蕾蒂斯也是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亚瑟,这可不好呦,小心有人会吃醋哦。" 我一看,果然有不少女士一边故作矜持,一边又有些胆怯地偷瞄亚瑟。可是,我看他和她们看他的目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今天晚上不知道尴尬了多少次,忽略了查理斯的后半句话,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现在是结盟国吧,相互表示友好是应该的。" 查理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笑容琢磨不定:"格蕾蒂斯,以前你可没那么天真。唉,失忆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把不愉快的事情忘得干净,连格蕾蒂斯都能变得温柔宽容起来。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我这样……算是温柔吗? 查理斯去找舞伴了,我发现有不少洛特的人似有似无地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干脆躲在角落里掩人耳目,继续偷瞄目标人物。真要命,亚瑟喝酒的样子都像是场华丽的表演,金色的酒杯在他特别美丽的手中慢慢旋转,偶尔一点点浅笑,或是稍稍一个眼神就能把周围的女人魅惑得已经忘了自己丈夫还在身边,只知道盯着他目不转睛。同样是王者,我们的国王陛下老太之姿和他可谓天壤之别。而他身边的卡罗尔谈笑风生,牢牢圈着他的手臂,一副占有者的姿态。 骤然,白天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再次来势凶猛。 我别过脸捂住胸口平静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再举目看去,卡罗尔还在,可亚瑟的身影不见了,我立刻站起来在全场找了一遍,依旧没见到他。 我有些烦躁地走到露台外,一出门带着凉意的晚风立刻吹得我微冷,从这个角度朝后花园看去,我突然发现离喷泉不远处有两个黑色的身影。 这一刻,心脏没来由地加速跳动起来,胸腔里像是死死缠着沉重的铁链,闷得我大口呼吸。 也许是室内的空气太差了,我想了想,抬起脚朝喷泉走去。 "格蕾。" 我回头,逆着光辨别出是艾伦。 "你怎么在这?" 我掩饰道:"……有些闷,想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 "我陪你……" 艾伦正要朝我走来,恰巧有人过来:"啊,艾伦王子,您在这,我正找您呢。" 我趁机闪进花园里,悄悄躲到一大棕灌木丛后,亚瑟和另一名看似部下的人物站在前面背对着我。 "肯特的夜晚和埃罗很不一样。" 是亚瑟的声音,清冷低沉。 另一个人不屑地说;"一点都不好。" 我倒吸一口气,这个声音打死我都认得出。 亚瑟淡淡地说:"阳光让你不舒服,所以你心情也不好,是吗?" 那人立刻否认:"没有,陛下。" "皮,我们是来履行誓约表示友好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也保留到回国,不要引起费尔蒙友人的误会。对不对,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躲在树丛后的我被这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被人当场抓包,我也不好再躲下去。我深吸两口气,给自己鼓足勇气,没什么可怕的,这是个好机会,接近亚瑟,找到密石。 "没想到格蕾蒂斯公主的喜好是偷听别人讲话。"皮这个惹人厌的家伙开始挖苦我。 我整理了下衣着,把脸上的笑容调整到最佳,转过身慢慢走出树丛。 皎洁月光清清洒在亚瑟的身上,银辉勾勒出他俊美冷漠的面容,夜风悄悄吹起他如丝黑发。 宛若天神降世。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正面相对,那种紧张震撼的感觉难以言表,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可呼吸的气力却在每一次鼓动中慢慢流失。 第十九轮 我站直了身体,对眼前的两位说:"真巧,没想到陛下也在这里赏月。" "巧?"皮诡秘地笑了笑,"依我看是格蕾蒂斯公主特意尾随而来的吧。" "皮,不可对公主无礼。"话虽这么说,可亚瑟的脸上丝毫没有责怪皮的意思,语气极为淡泊。 皮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词穷得很,可又不愿意放过白白放过这次机会,只好没话找话:"陛下的舞姿俊雅非常,实在令人赞叹。" 即使听了赞赏的话,亚瑟也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说着客套的话:"我很荣幸能得到公主殿下的赞美。" 这个人说话真是叫人没法往下接,我硬着头皮说:"没能跟陛下共舞一曲,实在令人深感遗憾。" "公主殿下不是说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跳舞吗?巴伦刚才邀请过你,你是这么说的。"皮故意抢在亚瑟前面说。 我被他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亚瑟半侧过脸好似无意地打量了下我的装扮:"我也以为公主不想跳舞,所以才没做好跳舞的准备,确实遗憾,希望下次有机会能邀请公主共舞。" 皮紧接着感叹,言语里不乏讽刺;"都说格蕾蒂斯殿下是费尔蒙公认最优雅美丽的淑女,今日一见,真是不比当年。" 格蕾蒂斯喜欢裙子,偏执金色,不代表我也要像她一样。 我对这个人一直忍着一口气,可他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不知陛下的属下是不是都像这位阁下,出言不逊。" 本来想说他绑票威胁我的事,可在他愤恨的眼神压力下,我为自己的小命稍稍捏了把汗,没有脱口而出。 亚瑟终于真正把目光停在我脸上,说:"我对他向来比较放纵,如果皮做了什么让公主误会的事,那么,一定是误会,请公主不要介意。" "也许我以前有什么让皮侯爵误会的,但我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尽释前嫌……" "哼。"皮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公主拿着失忆的幌子忘记了所有的事,可这并不代表那些事没有发生过……" "皮,你今晚喝了几杯酒?" 亚瑟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皮立刻噤声,低下头退到亚瑟身后,面色紧张地说:"属下失言,请陛下恕罪。" 亚瑟回过头看向我:"公主殿下,先告辞。"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我一急追了上去说:"陛下,请留步。" 他停下脚步,却没转身。 我跑到他面前,压抑住胸口不断翻腾而起的闷意,一口气说:"陛下,我真心希望能和您成为朋友……"看到皮露骨的错愕加厌恶表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连忙又加了一句,"为了两国的和平与友谊。" 亚瑟看了我一会,眉毛都没抬一下,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用他的官方口吻答复我:"我们都衷心希望两国的结盟能更加稳固。" 第一次出击,似乎收效寥寥,效果甚微。我胸口发闷,懊恼地回到宴会大厅,真心希望在亚瑟心里不要留下;格蕾蒂斯变得傻乎乎,这样的糟糕印象。 之后我一直处于这种情绪低迷的状态,我很少会有这种失落的情绪,可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艾伦找到我,带着我见了一些人,可我回头想想竟连一个人的脸都记不起来。 晚上,艾伦将我送到房间门口时,忍不住问:"怎么了,今晚我看你一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晚宴结束后,我并没有回公爵府,因为明日的结盟典礼,我被留在了拉姆斯登堡。 我呆了呆,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提不起精神。" "是在为明天担心吗?"艾伦低下头,轻轻抚摸我的短发,说,"不要紧张,明天你一定会很顺利的。"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得倒退一大步,然后隔着一段距离,我们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地望着对方。 他收回手,湖水绿的眼眸含着道不明的温情:"抱歉,情不自禁。" 这种时候说出这样暧昧的话,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其实,被摸一下脑袋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就是不太喜欢他靠近,这种排斥感从我第一天见到他起就存在了,我说不清这是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他,但我也不喜欢他。 "格蕾。" 艾伦又慢慢靠前一步,试探地又靠近一点,我努力不让自己再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却不想抬头看她。 落入怀抱的一刻如此突然,吃惊过后,我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却发觉已经被他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让我抱一会,好吗,今天好累。"艾伦把头枕在我肩上,丝滑的金发蹭在我的脖颈处,这动作让我全身僵硬。 艾伦手掌的温度透过上衣薄薄的绸缎面料传递到我背上,不紧却很坚定,若有似无地轻轻滑动。 艾伦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在耳旁:"格蕾,你今天和亚瑟说了什么?" 我心中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的。 好似猜到我的疑惑,艾伦说:"我无意中看到你们在花园里。" "也没什么,碰巧遇到了,就稍微打了个招呼。"我想含糊过去。 "不要接近他。"艾伦把我抱紧了一点,"格蕾,答应我。" "可是……"我为难地说,"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跟他没有接触……" 艾伦打断我:"待在我身边。" 我不可思议地听到他言语里流露出的脆弱,他那种不安不加掩饰地传递到我心里。 是夜晚容易使人变得冲动,还是酒精让他不再理性。 我是格蕾蒂斯,艾伦的心上人应该是伊丽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格蕾,你会受伤的,亚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洛特也是。" 我当然知道洛特很不简单,亚瑟更是个让费尔蒙的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但我也有我不得不接近他的苦衷。 艾伦慢慢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酒后的微醺气息尤为性感,让我们之间的空气迅速升温。 我的脑袋微微发胀,却异常清醒,我应该推开他,推开他。 艾伦眼神忽然出现微妙的变化,似乎被压抑得很难受:"我不能再……" "咳咳。"就在此时,有人出现在不远处,"很抱歉打扰两位。" 艾伦立刻放开了我,我虽然有些在意他刚才究竟要说什么,可此时更多的是大松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松懈,又被不该出现却出现的人物吓得重新紧张起来。 亚瑟一个人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认出他黑色修长的身影。 "陛下,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我一怔,立刻转过头,只见艾伦已经恢复到平日的状态,神色平静,语调和缓,找不到半点刚才暧昧失常的影子。 "拉姆斯登堡一如既往的宏伟,我找不到回房的路。"亚瑟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 艾伦沉默了会,回过头拉过我的手,嘱咐道:"好好休息,晚安。" 然后,走到亚瑟面前,礼貌地说:"请陛下随我来。" 我站在房门前思考了会亚瑟为什么会出现,未果,回到房里坐在c黄上发呆,脑袋里充斥着今晚尤为不正常的艾伦,以及亚瑟王。艾伦让我不要接近他,可他身上有我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最后的希望。我并不想知道格蕾蒂斯跟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那不关我的事,知道不知道又有多重要,只要我能离开这里,我就能摆脱这重身份的枷锁。 躺了半天脑子里越来越乱,我拿着衣服黄金浴室泡个澡。不过,这么晚也不想再找罗伊,我一个人凭着印象摸索了会,幸运地找到了一处无比奢华的温泉中心。在拉姆斯登堡里有多处这样的专为各位王室成员提供的浴室,这处……好像是罗伊带我来的。我看看四下无人,便推门而入。 室内的蒸汽很大,白茫茫一片迷雾,水温的热度立刻从四面八方袭来。朦胧中若隐若现的金色支柱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中心水池rǔ白色的温泉不时冒出热气泡。 我走到池边,用手试了下温度,又将衣物放置一边,正准备宽衣,池中心忽然出现动静。 我停下动作,眯起眼看向那边,隐隐约约似乎有人从水中站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 我凝神定睛看去,雾气稍稍消散,那人的背影逐渐清晰,就在还未完全显现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他那头黑发。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因为就这两天在我身边发生了大事,事发突然,对我打击很大,没有太多心情写文,所以近期的更新恐怕无法保证,但如果能更新我会尽力码一点的。希望各位谅解,也请大家能够支持我,让我继续走下去,谢谢! 第二十转 我站在水池边挪动不了脚步,眼看着那人慢慢转过身朝我走来。 雾气逐渐散开,水面被划出一道道波纹,那具肤色苍白得诡异的身体一点点靠近,还有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黑发黑瞳。 我傻了一会,猛然被一种快窒息的感觉将我全身包围住。 "我说是谁,原来是格蕾蒂斯公主。" 亚瑟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低着头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小腿,苍白的肌肤上有晶莹的水珠滑落,双脚所站的地方已经布满一层水晕。 这个人竟然堂而皇之,光着身子站到我面前。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何等身份,太危险了! 我不敢抬头,好像一瞬间我变得只会费力地呼吸着,全身所有的细胞都被凝固住。 偌大的浴室中温热,不远处不间断地流淌出泉水落入浴池的流动声。 "你为何会在这儿?" 头顶上的人终于先开口,听上去没有丝毫惊讶或是气愤,就像是藏在冰下的水,让人无法琢磨。 我压低了头,把脸偏向旁边,说:"这儿是我的浴室……我才想问陛下为何会在这儿?" "是吗?可我被告知这里是我专用的浴室。" "不可能!"我倏地抬头,当接触那双漆黑的瞳孔时,心中一颤,匆忙又低下头,"这里向来是我用的。" 亚瑟抬脚朝另一边走去,我听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他的声音夹杂在这一片水雾之中朦胧得令人头脑发晕:"也许是我弄错了。我已经用好了,公主不介意的话可以继续使用。" 我吸了口气,慢慢回头,稍稍松了口气,亚瑟果然已经披上一件黑色浴袍,腰带松松地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亚瑟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即便他拿最不在乎的口吻跟你说话,那种想要接近他的欲望就如同一颗被魔药浸泡过的种子,依旧在身体里疯狂滋长。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感到陌生害怕却无法抵挡,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里似乎还存在一种压倒性的沉闷感,好像只要我每接近一点亚瑟,或是更想接近一点他,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难过得透不过气来,钝痛随之而来。 我调整着呼吸长久不作声。 亚瑟轻轻朝我致意:"先告辞了,晚安。"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闪现出一副画面,仿佛是一处温泉,四周空旷,雾气浓重,隐约间似乎有两个人影,可转瞬即逝间,那画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想我大概是被热得头脑发晕,开始出现幻觉,脑袋里的意识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要不然我怎么会忽然叫出:"陛下,等等。"这样的话。 亚瑟的身影在金色的大门前停住,稍稍转过头。 我愣了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他,情急之中想到什么说是什么:"我是想说,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对吧。" 亚瑟出人意料地转身,风一般地站到我面前,脸色有些吓人,我胸口难受得无法开口,而头脑渐渐清醒,根据费尔蒙和洛特签署的协议,虽然两国成为盟国,但相互间往来又严格的限定,若没有得到对方国家出入管理处颁发的正式通行钥匙就是非法进入,如果被查到是会被极刑处理的。如果那天亚瑟是擅自闯入肯特,那么事情一旦抖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微眯着眼,然后,仅仅一刹那的时间,我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嘴角竟然透出一丝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 亚瑟缓缓问了句:"公主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努力假笑道,"恐怕是我认错人了。" 亚瑟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光芒扑朔迷离。 "蓝色波涛的朗姆酒味道不错。" 我顿时哑口无言,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招。 亚瑟接着说:"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不然我们没有那么顺利地离开。" 我自然没傻到问他:你私下来肯特做什么,只好说:"我不知道帮到了陛下什么,如果有帮到,那真是我的荣幸。" 亚瑟的目光沉了沉,一改冷漠的口吻,似笑非笑地说:"能得到格蕾蒂斯公主的帮助,才是我们的荣幸。" 虽然我很迟钝,但并不代表我很笨。这句话里有圈套,我被下套了,刚才那么两句一来一往,亚瑟完全已经把我牵制住,就好像,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这样我就没法将他们早前偷偷来过肯特的事告诉其他人。 我挣扎了一下,想到那枚戒指,仰起头;"陛下,如果我有什么说错的,做错的地方,请陛下多多包涵。因为,我发现……皮阁下似乎对我不太友善,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我以前做了什么令你们不满意的事。这么说也许有点不负责任,但是,很抱歉,现在的我没办法对之前的事负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恳请陛下……" "误会?"亚瑟突然打断我的话,玩味地说,"你是想告诉我,划清界限是吗?" 当然不能划清界限,不然我怎么从你那搞到时空密石,我能不能回去可全都靠它了。 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大家能成为朋友。" 亚瑟低下头,他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你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我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当然。" "格蕾蒂斯,你很快就会记起来的,等到那时,你未必想和我做朋友。" 我很认真地说:"陛下,我并非失礼,但是,恐怕我永远无法记起来了。" 亚瑟笃定地说:"你会的。除非……" 我紧张地看着他,可他就此打住:"明天是结盟日盛典,还请公主殿下尽早休息。" 他这次不留给我一点说话的余地,快速开门离去。 我没什么心思随意泡了会就起身回房,躺到c黄上时脑袋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忽然,我听到c黄下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谁!" 我猛地从c黄上坐起来,缩在一角,不一会,从c黄下钻出来一只……猫。 "白白?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只小白猫看到我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扑腾着四条腿跃到我c黄上。 我一时无措,对于不喜欢猫咪的我来说,把它带回家已经是极限了。 我不敢抱它,挥着手说:"白白乖,这张c黄不是你睡觉的地方,快下去。" 白白张大了它那双金色的大瞳仁,似乎还歪了歪脑袋,然后又朝我走近两步。 我妥协:"好吧,好吧,你可以睡这,但不能再过来了,就在那半边。" 我猜它是听懂了,因为它趴下来,蜷起小小的身子躺在金色的丝被上不动了。 "你自己找到这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只猫真是猫中奇才。 白白抖了抖胡须。 "你怎么进来的?" 白白还是抖抖胡须。 算了,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对猫弹琴,我也躺倒在c黄上。因为我不会火光魔法,所以一直以来房里的灯都不熄灭,久而久之便传出了:格蕾蒂斯公主性情大变,喜欢亮灯睡觉的传言。我对此不置一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四周完全静了下来,我睁着眼睛望着顶上层层叠叠的纱幔,慢慢地亚瑟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我连忙掐住自己的脸,心里暗道:"不行不行,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明天就是结盟日了,不能胡思乱想。" 想起明天的赞歌,我明明没任何准备,可却出奇的平静,一点都不紧张害怕,就好像我能预料到自己可以过关似的。 没有什么道理,就是有这种感觉。 迷迷糊糊之中,我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脸颊上轻轻拂过,可我没有力气去理会。 梦里面我模糊地想着,如果是白白,那我以后一定不让它再睡到c黄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才出来更新。最近一直在没有网的地方,偶尔才上次网,加上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没精神写文,再次向大家道歉。 第二十一轮 结盟日当天,我绝对没有睡懒觉的机会。 一大清早,我就被罗伊叫醒,被她非常不人道地拖到镜子面前梳妆打扮。但这个时候我神志绝对不清,所以任凭身后的人在我的头上脸上都手动脚。 "公主,今天的服饰您看这套可以吗?这是今天从公爵府上送来的。" 我努力睁开眼睛,混沌了一会,总算是看清了那条淡金色的连衣贴身长裙,繁复奢华得立马让我眼皮一跳,顿时清醒三分。 "怎么是这套?还有没有其他的?还有最好不要是裙子。"我不甚满意,虽然在费尔蒙呆了有一段时间,可我对金色实在产生不了太多的好感,格蕾蒂斯很变态,我可不变态。 罗伊为难地找了找,又拿出一套白色的蓬蓬裙,不过上面还是勾着淡淡的金色花边,不过比刚才那套已经好了太多了。 "还有就只有这套了。公主,国王陛下已经下令过,今天参加典礼的贵宾都要穿上金色的服饰,您还是穿裙子吧……不然……" 我疑惑,这时刚好有人来送递今天一早新出炉的报纸。 我接手一看,非常庆幸自己还没去吃早饭。 《流言蜚语为王》竟赫然打出头版头条:亚瑟王拒与格蕾蒂斯公主共舞,似嫌其毫无女人味…… 只是一条裤子,有必要写成这样吗。还有,为什么这种八卦不入流的报纸也能进入拉姆斯登堡——据小道消息,它背后有弗兰克亲王暗中支持…… "公主?" 我把报纸一扔,调整体内情绪平衡,之后颇为淡定地说:"那个,我有新做一套衣服,在柜子里层,你把它拿出来。" 还好我自己留了一手。 换好自我满意的干干净净,简约不失气度的白色套装,我甚是欣慰地佩戴好国徽,精神抖擞地就要出门。但忽然间想起一件似乎被遗漏的事。 "白白?" 话说我起c黄后就没见过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然,这时候我还有些忧心,不过日后我就彻底摸清这只猫的脾性了,想你的时候它就会出来,你想它的时候它未必出现。 我在花园里用餐,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艾伦陪同……亚瑟王以及他那朵娇艳如花的夫人,不对,是那位美丽的夫人缓缓绕着拉姆斯登堡赫赫有名的雪茉莉花园散步,不时交谈着什么。 浴室、水池、裸体、热气…… 一连串解禁限制级的词汇爆炸式的在我脑袋里开了花,我连忙低下头,糙糙地把最后一块小面包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就想起身闪人。 "格蕾蒂斯!" 我背对着那边的人,抬着一只刚迈出的脚在心里悲愤:我能不能假装没听见我…… 事实上,身为费尔蒙鼎鼎大名的格蕾蒂斯公主,又被莫名其妙扣上艾伦王子未婚妻身份的我而言,那样做显然是极度没品的,于是,下一刻秒我就把面包整个吞进肚里,来了个再自然无比的转身。 我走过去,展开一抹笑颜:"卡罗尔王妃,艾伦王子……亚瑟陛下。" 亚瑟淡定自若得很,好像套了个面具,相反我就没他那么高深的功力,无论如何都没法直视他。眼睛只要一扫到他……连锁反应似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一个光着身子的……打住,千万打住。 "格蕾蒂斯,早。" 听闻卡罗尔王妃每来一次,都以出众的美艳,震惊肯特乃至整个费尔蒙,她今日更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隔着几米远我就能闻到她身上不知道是什么花的浓烈芳香了。 她娇艳的嘴唇一开一合:"果然是你,我刚才冲眼一看还以为是米切尔王子呢,可想想刚才在殿堂里已经看到过他了。你们今天穿的衣服好像啊,是商量好的吗?" 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味呢。 我一脸正经地回答;"米切尔王子素来喜欢白色,碰巧我今天也穿了套白色的而已。" "哦,是这样啊……"她那只五爪涂得红艳艳的手展开一柄绸扇半遮面,那躲在扇子后的嘴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双眼睛不时地瞟瞟艾伦,又看看亚瑟。 你意有所指地看艾伦我能理解,可你看你老公做什么。 不要怪我想多,我忍不住猜格蕾蒂斯跟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有什么过节,她才怀恨在心,处处给我软钉子。 幸好艾伦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圆场:"两位,这里就是肯特最著名,也是拉姆斯登堡引以为傲的雪园,这里种植的雪茉莉有着极高的魔法属性,品种珍奇。" 卡罗尔一脸惊奇地说:"亚瑟,是雪茉莉呢,好稀奇,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园子,不过真的很美,你说呢。" 亚瑟看着那片雪白的花海,状似思量过后,用极为淡定的口吻说:"配你素了点。" 我心头莫名咯噔一下,伴随着胸口的沉闷还有些怪怪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亚瑟。可他没有朝我这边看上半眼,似乎真的在认真研究那片白茫茫的雪茉莉配不配衬他的王妃。 而卡罗尔差点把眼镜给笑没,一脸陶醉:"真是的,这是艾伦王子特意投某位佳人所好吧。"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雪茉莉是格蕾蒂斯最喜欢的花卉,貌似只有在花上面她才没有继续执着金色的风格。 艾伦朝我投来一束轻柔的目光,金发耀眼让他的笑都光彩夺目:"今年雪茉莉开得尤为旺盛,格蕾,我让人摘一些送到你房上可好?"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随便……也好……" "我听说今天的盛典上格蕾蒂斯,是你唱赞歌是吗?"卡罗尔又把话题绕道我身上。 "是的。" 她很感兴趣地往我这走近几步:"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我听说你从来都不会唱赞歌的,每次都是伊丽莎白公主唱的,这次你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又是听说……我看你真的打听的很清楚嘛。 "怎么说呢,我和这个国家有二十五年的空白,但我并不希望因此与之产生间隔。"纯属放p,我巴不得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赶快溜之大吉,但是场面上的话还得圆满,"所以,天神给了我重新回到费尔蒙的机会,那我就更应该珍惜,和这个国家来一个新的开始。" 我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很漂亮,体现了我应有的身份。可结果是,话一说完,面前的三个人纷纷陷入沉默,神色各异,卡罗尔王妃抿着唇笑容深邃,艾伦浅笑着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亚瑟,神情一如既往地清傲,眉宇间又加了几分不屑,只是没一个人接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场? 终于,我以为最不可能开口的人开口了,亚瑟王缓缓说道:"我很佩服公主过人的勇气。" 我琢磨了一下,决定把这句话当好话听。真是的,到了这里以后跟人说个话脑袋里都要转几个弯,实在够累的。 "格蕾。"艾伦说,"你不需要准备一下吗,再过会典礼就要开始了。" 艾伦,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非常中意你善解人意的心灵,这真是一个开脱的好借口,我顺势告辞,急急忙忙地躲进了城堡里。 几次三番下来,我已经可以肯定我胸口不正常的沉闷乃至钝痛是因为亚瑟,可究其原因我还无法判断。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因为我,玛雅,艾伦,已经被征召到长老殿等待不久之后的赞歌之礼。 说到玛雅公主,她的大名我是早有耳闻,她可是弗兰克亲王的小女,身份显赫,她还有个人尽皆知的称号,那就是音乐神女,传闻但凡她听过一遍的曲子就能完完整整地弹奏出来,不过她为人很低调,不常出门,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和想象中高人一等的形象截然不同,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温文清雅的女生,穿着端庄的金色礼服,偏深的金发挽成一个好看的发髻,再缀上了一朵金色的百合,很衬她的风格。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抬眼,看到我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倒是有些欣喜,并很有礼貌地对我说;"格蕾蒂斯公主,你好。" 虽然听上去是很平静的话,不过却出乎我预料的友好,我慢了半拍才回道:"你好。" 玛雅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声音轻柔却不矫柔,散发出淡如菊的气质,我对她好感度大增。 "等一会你是第一个上台吗?"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说点什么,好像很怪。 她静静地看着我问:"你唱哪首歌?" 没想到她不答反问,只不过这个问题,我真实的答案是还没想好,不过,我可不敢直说。 "你呢,你又唱什么?" "《洁西亚之歌》。" "是吗。"我笑了笑,含糊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唱什么了。" "格蕾蒂斯,你不记得我了吧。"玛雅忽然神情一变落寞了几分,视线落到手腕处的一条金色的手链上,我看着有点眼熟。 她的声音越加忧伤起来:"这条链子,你还戴在身边吗?格蕾,很抱歉,你回来那么长时间了,我都没办法去看你。" 我想起来了,格蕾蒂斯的首饰盒里也有这么一条,现在玛雅也有一条,那是不是说,她们俩的关系匪浅?只是,我很难想象弗兰克亲王的女儿会与格蕾蒂斯有良好的关系。 不过,这个话题还没深入下去,门口又进来几个人,西蒙长老和其他几名长老以及艾伦王子先后进入。 西蒙长老还是那张死人脸,看到我时比平时更多出几分敌意,我猜他内心独白一定是:格蕾蒂斯,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表面上,西蒙长老对我们说:"三位请在此等候一会,待会开始的时候我会让鲁南通知你们。" 我是不知道外面已经是何等盛况,不过,稍微等了一会后,我们三个人就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房,从这里可以看到露天广场让人为之一震的壮观景象,国王陛下、亚瑟王还有其他人都已经就位。 而我,不久之后就要在那广场中心,众目睽睽之下演唱祝福赞歌,只是稍微想象一下便不由紧张起来。 第二十二转 前段时间我曾不小心听到几名骑士聚在一起开小会的实况,会中的中心论点就是结盟日盛典虚伪得很,每次费尔蒙都是为了炫耀国威以及国家强大的凝聚力,洛特要的是查探,从细节处掂量你究竟有几斤几两。总之,在双方大人物都带着面具的情况下,这样子的盛典索然无味,完全是例行公事。不过,这次又有那么点不同,原因就出在格蕾蒂斯公主身上。有格蕾蒂斯公主,就不缺话题。 骑士A说;赌一把怎么样? 骑士B鄙视道:赌什么? 骑士A贼贼一笑:就赌格蕾蒂斯公主真假…… 骑士C立马捂住他的嘴巴:你疯了,这都敢赌。 骑士A不以为然:怕什么,西蒙长老还指着她鼻子说她是冒牌的呢。再说,我近距离观察过她,真是跟以前没的比,过去的她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住,现在跟只小猫似的,我在公爵府的表兄告诉我她现在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就连厨房的侍女都能斜着眼看她。 骑士D沉吟道:我也听说国王陛下在怀疑她,你们没看到吗,这次亚瑟王一来,已经清清楚楚知道格蕾蒂斯回来而且失忆了,这里头难道没□?难怪国王陛下每天不是派艾伦王子就是米切尔王子跟在他身边,谁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什么。 骑士A道;说得没错,你们看着,格蕾蒂斯公主到现在好像还没练习过,到时候长不出来肯定有好戏上演,赌不赌。 骑士C忍不住说:那好,我压她是……真的……吧。 基本上我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再听下去了,这种是非之地,真是多呆一天都危险。每天看似平静的生活暗藏了多少汹涌,我的生活被多少只眼睛盯着,哪怕是艾伦,又如米切尔,有几个人是真心待我,又有几个人是心怀诡计,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些日子,就算我再白目,也没道理察觉不出有人刻意将一些事隐藏起来,我身边的人对过去发生的任何事都绝口不提,如果我问了也只是回答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到现在,我在这个世界就像是一片浮萍,没有根,没有力,我对格蕾蒂斯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依旧一无所知。 时间在沉默里很快流过,底下正在举行隆重的开幕仪式,国王陛下正颤抖着声音致辞,紧接着轮到亚瑟,他说话带有极强的个人风格,只三句话就带过。一身金色长袍的司仪念了一段祷告词后,玛雅公主便被鲁南长老领出去。 "玛雅的歌声很美,每次她的赞歌总能获得人民最多的掌声。" 艾伦站在我身边,我没回头,一直低头看着下面的情景,只是轻声应了下。艾伦见我无欲开口,便也沉默地看着下面。 在众多人之中,在大片大片的金色里,洛特的黑色是显得如此不协调,或者说是如此触目惊心,而亚瑟在其中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阳光对于终年地下生活的洛特人而言是一种恐怖的存在,就连亚瑟今日也披上了黑色的长袍。我不明白为什么洛特会是一个地底王国,就如同我不明白为什么亚瑟会给我强烈的存在感,坦白说这种感觉是目前唯一让我真的感到害怕的东西,可我竟还是会在疼痛中像中了毒瘾的病人无法逃离那双黑色的眼睛。 我惶恐地想,他究竟和格蕾蒂斯有过什么?这会不会是格蕾蒂斯这具身体里隐藏的情感,就算她的灵魂不在,可一些刻骨铭心的东西还残存在深处,一旦被唤醒便不可抑制地折磨现在的灵魂,让我难受、难耐、难过,还夹杂着一丝丝复杂的怨愤。 然而,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就像是被某种东西cao控了一般无法抵。我对自己说过我注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与其说我从未认真想过真的在这里老死一生,不如说我不愿那么想,我不能给自己后路,我要离开这里,不带任何牵绊的,不留任何情谊的。 玛雅已经站在了悬于空中的金色圆台上,底下伴奏乐队起了第一个音,《洁西亚之歌》美妙的乐声瞬间在肯特的上空飘散开去。 密语,从玛雅口中唱出的究竟会是怎样的语言?我不禁屏住气,凝神去听,第一个词唱出……第一句歌词唱出……我的手不自主地抵住窗台,惊呆了。 艾伦似有担心地问我:"格蕾,你怎么了?" "这就是……费尔蒙的王族密语?" 我忍不住要大笑了,光明天神,难道你真的是我的真主,听到了我的祈祷,大发善心地帮我作弊? 这不是中文是什么,我说了二十五年的母语,除非我突然脑残,不然格蕾蒂斯的位子我是坐实了。 "艾伦王子,请您随我来。" 玛雅即将演唱完,鲁南长老来叫下一位演唱者,艾伦还想跟我说什么却被鲁南长老执意带走。我站在窗口一下子没法平静我的心情,这下问题就好办了。 等玛雅一唱完,我飞快地跑到下面,在她走回座位前拦住她。 "有点事想拜托你。"如果她和格蕾蒂斯真是朋友的话,我这个请求应该不难。 玛雅虽然看上去有些疑惑,却很快点了点头。我们迅速躲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艾伦已经开始唱了,我的时间不多。 "玛雅公主,你能把听过一遍的曲子弹出来对吗?" 玛雅不解地看着我:"没错。" 我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看来这次能平安度过了。 艾伦的演唱激起了众人的迟迟未停的掌声,掀起了一个□,不远处所有王室成员都起立鼓掌。虽说普通大众是听不懂密语的,但是能够深刻地感受到赞歌里的情感,现在只是用密语唱赞歌以显示我们王族的威严以及费尔蒙的国力。当在战场上的时候,如果用密语发动魔法那威力可以成上升。这也是为什么王族的力量如此强大,在国家的地位崇高如神的道理。 眼下,我又跟玛雅叮嘱了一遍:"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了,可是,格蕾,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我从来没听过。" 我尴尬,糙糙道:"算是吧。那拜托你了,一会我全靠你了。" 来不及解释太多,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里,鲁南长老已经站在那里,眉目间全是不满。 不过,她没多问,直接带我走了另一条隐形的通道,我很潇洒地走在空中,然后缓缓站定在台中央。 举目望去,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全都围绕在我身上。我正对面的是王室所在的位子,亚瑟就在我的左前方,一手支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我。而相反方向的弗兰克亲王,一脸戏虐的样子,米切尔依旧一身白衣,还有伊丽莎白,饶了我,我实在不想在做我最不拿手的事前被一张怨妇脸吓到。 西蒙长老开口提醒我:"格蕾蒂斯公主,可以开始了吗,以我们最崇敬的光明天神的名义。" 我定了定神,莞尔一笑:"可以。" 这一刻,肯特从未有过的安静,应该有很多人想看着我出糗吧,不过,虽然我也是狗屎运,但这次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这个冒牌货马上就要被贴上正版的标签了。 我朝底下坐在琴前的玛雅做了个手势,仅这么一下就已经有人发出了惊疑的声音:"为什么玛雅公主会在那?" 我拿出压轴该有的气势,闭上眼睛把底下的人想象成牛奶瓶,压下最后一丝不安,开口唱: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原谅我,虽然赞歌是个人自己选的,我也不应该选这么一首情歌,可没办法,对于我这个从小到大没什么音乐细胞的人而言,能够把一首歌的歌词记全已经实属不易,要是还不走调,那简直就是奇迹。 这首歌是当初校文艺演出时,我们班几个女生表演的一个节目,我费了死命的劲才唱会,没想到今天竟可救我于水火,真是万物之中自藏玄机。 清唱过后,玛雅的琴声响起,我一心一意地唱着,不知道为什么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可以慢慢放松下来,明明我是不擅长唱歌的,但是却能很自然的把歌唱出来: 桔子花 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 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五十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 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 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我微微睁开眼睛: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一切都很顺利,我不求唱得多动听,能唱完整就行,只要我再坚持一会我就能成功了,我就圆满了。 可是,正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总之当我唱到最□的时候,旋风疾驰般有什么景象在我脑中回闪过,但那速度太快,我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处幽静庭院和两个身影就不见了。 可还没等我回味过来,一股凶猛的情绪潮水般袭上心头,把我整颗心都揪在一起,我差点喘不过起来。然而,这个时候不能出错,我努力镇定掩饰,就当我以为熬过去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怎么了,我问我自己,可是答案是无解。 眼泪像是自己有意识般地滑落,一颗颗接连不断地涌出眼眶,温热沾湿了我整张脸庞。 睁开眼,前面的世界已经完全模糊,就像隔着薄雾看不清任何东西。 音乐还在继续,可我却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根本没想哭,可是眼泪却一直在流。四周人群中骚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朦胧中对面坐着的人似乎站了起来,我却只能继续一边唱一边哽咽,我无法控制自己停下来。 这不是我,这是格蕾蒂斯的眼泪。 第二十三轮 格蕾蒂斯,你为什么流泪。 是因为歌曲太忧伤,还是因为我触动了你的心神? 最后一个尾音在琴声下结束,我站在台上,愣愣地睁大眼睛望着对面,有风吹来,才刚带走的泪水下一刻又被眼眶中重新流出的液体取代。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我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可这么做的后果竟是让眼泪更多地跑出来。我无意识地继续擦拭,换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惊慌,在众人面前哭得狼狈不堪,手上脸上全部沾上了泪水,甩都甩不掉。 "殿下,请随我来。" 寂静之中这个声音显得尤为响亮,我转过头,西蒙长老已经站在我身后,弯腰恭敬地对我说。他这个姿态引来了人群一小阵议论,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血莲印记加上密语使用者,双重标准已经确实锁定了我的身份。 我吸了口气,低下头随他穿越过众人,不敢朝对面高台处看,即使这样我可以感受到有那么多道视线牢牢钉在我身上。 眼看着就要走到王族所在区,西蒙长老回过身问我:"公主殿下,您是需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观赏典礼?" 我这副德行坐在看台上不是观赏,是被人观赏。 "我想先回房休息。" 西蒙长老照旧恭敬引领我直到回房,没有多问。等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眼泪过了不久也慢慢收了回去。 刚才那一幕,我想都不敢去想,唱歌唱到莫名其妙的流眼泪,明天《流言蜚语为王》又有头版新闻了。 然而,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这具身体发生的微妙变化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到了我。是因为灵魂与身体还是存在隔阂吗,最近身体产生的强烈情感不受我意志的控制,我担心这种情况在日后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我的灵魂将被它完全吞没。 那到时,我还是我吗? 我披了件斗篷,悄悄一人从拉姆斯登堡的后面离开,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我的消失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索性拦下一辆马车,上车后却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 "你拉着我随处转转吧。" 马车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扭过头驾起车来。 今天路上的人特别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可以称为欢庆的味道。肯特的人民都涌进城里,一路看去沿途摊位、小店也都打出大大的招牌,游园活动,杂技表演,人们围聚在一起碰杯豪饮、高声放歌,女人们无不打扮得明媚美丽,男士们全都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绅士的衣服,整座城都融入在愉悦之中。 这时,马车夫兴致勃勃地跟我说:"每年的结盟日算得上是一年来费尔蒙最盛大的节日,我们就是应该让洛特的人看看光明天神的子民是不会被打倒的,我们的生活有多快乐。小姐,前面过去都是闹市,今天人太多,我不好过去,要不你就在这里下吧。" 我下车后,不找方向地随着人流走。当我真正没入这座城市的人潮中时,我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孤单漂泊。走在路上会有可爱的孩子跑到我面前,扬着小脸送我一只气球,采花的婆婆会送上祝福的祈祷并递上一株美丽的百合。我一手拿着花,一手牵着气球,望着那满是笑脸的街头,心中隐有澎湃。 以前,我总是把这里当做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我对它没有认同感,我喜欢让自己置身事外,漂浮在空中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待这里发生的大事小事,对自己说每一件事都与我无关。可当我真正走入这些人中的时候,我发现,其实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那般,这里是一座真实的城市,踏在脚下的是一块坚实的大地,身边充满的是热情活力的人民,他们有血有ròu,有悲有喜,在他们之中我能够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被阳光沐浴的味道,我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传递给我的温热的人的体温,我还能够深深体会到他们向往和平,祈求美好的心愿。 这并不是我的一个梦,我存在在这里,和他们共同呼吸塞得里斯大陆的空气。 我站在格蕾蒂斯的喷泉下,那座金色的雕像有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半是美丽半是忧伤,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我的内心第一次有了动摇。 "看着自己的雕像觉得很美吗?" 我一惊,回过头去,不知何时竟有人已经紧靠着我站在身后。 那人戴着礼帽,隐去了黑色的发和黑色的瞳孔,甚至是那过分苍白的肤色,我眨了眨眼睛,还不太确信。可认清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凭空出现的人,又立马朝四周看看,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压低了声音问他。 亚瑟坦荡荡地说:"出来逛逛,不过,好像跟其他人走散了。" 我狐疑,这种时候,他是洛特的王,国王陛下放心让他深入人群,还和人走散,骗人的吧。可是,想想他那么大一个目标,也不可能掩人耳目独自溜出来。 亚瑟王比我明目张胆多了,我好歹搞个披风把自己遮掩一下,他却堂而皇之地露出那张惹人心跳的脸,双手靠背,仰起头看着我的雕像,问:"这座雕像是你行成人礼时镀造的吧?" 我茫茫然摇头:"不记得了。" "我记得好像是那时候。" 我望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了句:"陛下,我们以前很熟吗?" 亚瑟看我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回过头:"你说呢?" 问了等于白问,我算是发现他这人一大毛病了,就是喜欢跟你玩猜谜语,遗憾的事,本人猜谜不能,所以,我干脆当自己没问。 "格蕾蒂斯,既然出来了,客随主便,你带我走走吧。" 我被他这声自然无比的"格蕾蒂斯"惊得头发直竖,接下来那句"客随主便"更是把我雷得脑筋打结。 今天的太阳没从东边升起吗,这个人明明早上还一脸我跟你不熟的样子,我死皮赖脸了两次想跟他搭上"朋友"的关系都被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虽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现在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尽管我不太明白其中奥妙,不过这样的好事我绝对不能放过,即便胸口又开始发闷。 "陛下,前面有游园会,不如我们去看看吧。"我换上笑脸,一脸殷勤地对亚瑟说。 亚瑟突然凑近我一点说:"在这里陛下殿下的不太合适,叫我兰斯。" "哦,"我看着他一下子放大的脸,说话已经不经过大脑了,"好……那你叫我……" "格蕾丝。" 他自作主张地就地给我起了个名,我还没能反抗,他已经大踏步向前,不过,只是一个暂时的名字,我也不就计较了。 亚瑟毫不避忌的四处张望,好像对每样东西都很有兴趣,我在一旁却胆战心惊,虽然他有变装过,可要是被人认出来,他可以不死,我可能就完蛋了,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关系都已经有人猜我们有JQ,要是再被人看到…… 亚瑟忽然说:"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是街头化妆舞会。" 我愣了下,回道:"化装舞会?听起来很有意思。" 亚瑟状似思考了下,说:"确实,不过,我比较喜欢今年这个。舞会什么的,浪费体力。" 这人说话从来不说满,我努力破解他的话中意,脑中慢慢浮现出他被女人成群结队邀请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这确实挺费体力。 "格蕾丝,你笑什么?" 我乍听这个名字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我的新名字:"……噢,我看到那围着很多人,还有人扮小丑,好像什么比赛的样子。" 亚瑟的眼神像是能看穿人心,我紧张地看着他,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们走到那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场射箭比赛。如果参赛者能射中奖品,就能拿走奖品,但如果你没射中奖品,抱歉,不仅要掏腰包给钱,还得被那小丑嘲笑一顿,真是输钱又丢人。而在较远的地方有一片悬在空中的目标群,分得很散,其中最远最高的便是大奖,我努力辨认了下,还是没看清那是什么,这么小的东西,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射中,我摇摇头,这老板太黑了。 这时候,又有一名挑战者上场,个头很高,虎背熊腰的,力大如牛的样子,我第一感觉就是他连弓箭都拉得断,估计有戏。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一箭射出,那箭头飞了一半的路程便化成一道弧线掉了下来。 一个男声叹了口气:"唉,不行,没人能射到那大奖。" "我要那个大奖嘛。" 我身边有对情侣,那女孩摇着男朋友的手臂,纠缠不休:"那是金色玫瑰,我喜欢,你给我射来。" 只是一朵小小的金色玫瑰能做大奖? "我给你买一朵玫瑰不行吗?"她男友很无奈地说,"我都射了十八次了。" "不行就是不行,那是金色玫瑰,平时你看得见金色的玫瑰吗,何况这是国王陛下特许的,不是贵族也能拥有,我今天非要那个不可,除非你不爱我。" 女人一使出这招小性子,大多数男人都没法招架,那男人苦着脸又去排队了。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那枝金色玫瑰?"我好奇地问那女生。 那女生给了我一记你真没文化的白眼:"你不知道吗,传说将金色玫瑰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能让对方也爱上你,多神奇。"紧接着她那梦幻的表情一变,不甘地说,"不过,都一早上了,最厉害的人也就属刚才那个大力士,其他人更惨……啊,维克开始射了。" 果然,刚才那男人已经站在起射点上,不过,完全没有信心的样子,飞出去的箭在空中打了个弯,直直地掉了下来。 我皱着眉开始研究那大奖,自言自语道:"难道就那么难,真没人能把它射下来?" 老板已经在那里收钱收到手软,裂开嘴巴呵呵大笑,挑衅道:"还有没有人?这个大奖我只摆一天,没人射中我可就收回去了。" 此话一出,我以为会激起一众男士的自尊心,可没想到竟没人敢出来应战。 "这里!" 这个声音怎么如此耳熟,还离我如此近,我飞快转过头,只见亚瑟优雅地举起手,神色淡然地说:"我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今天是七夕,那咱也来点七夕的感觉。 第二十四转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女主热烈过头,稍微改一下…… 一时间,我所在的位置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在这么多视线的压力下,我不得不把自己藏得更隐蔽,私下里拽了拽亚瑟的衣角,好言相劝:"这里人太多,还是算了吧。" 亚瑟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他兴致很高地拉了拉手套,非常自我地说:"你在这等着。" 他迈着从容的步子朝内圈走去,周围立刻响起褒贬不一的声音,而更多的是女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盯着亚瑟的眼神就像母老虎瞪着不属于自己的小白兔,又惊艳又嫉妒。 我蒙上脸,暗暗哀号,你们不要看我,嫉妒我做什么,要嫉妒也应该嫉妒他老婆,我只是路人甲。 刚才那女生凑过来说:"你家那位有把握吗,看上去不怎么行啊。" 我本能地回了一句:"谁说不行。"可话一落下,马上觉得不对味,我那么激动干嘛,再说,他也不是我家的。 不过,亚瑟看上去身形修长偏瘦,虽然形体很美,但总觉得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不过,据我上次近距离观察过他没穿衣的体格,他还是很有料的。果不其然,他让人大跌眼镜地挑了一把最沉的弓,还在手上掂量了两下,异常轻松,刚才那些怀疑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那女生看到后呆了呆,说:"好像,真的还行。" "简,我们到别处去吧。"她男人维克开始不安了。 叫简的女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等会,看完再说。" 维克郁闷地站到一旁,我心生同情,亚瑟的杀伤力太大,他还什么都没做,别的男人就被逼得要全副武装了。 亚瑟指了指箱子里的箭,说:"我要十枝。" "小子,这么自信,十枝就够了?"那黑心老板笑得很贼。 我在心里替他捏把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呐…… 亚瑟却不以为然,拿起第一枝箭,说:"绰绰有余。" 他用那么清淡的口气说出这等狂言,听上去竟让人觉得非常震撼,我只能感叹,他这种神级的大人物跟我们这种等级的平凡小人物果然不是一个国度的。 不过,也有人对他的狂妄很轻视,我身后就有人跟边上的人打赌:"看他那娘们似的样子,我赌他一个都射不下来。" 我偷偷往后瞧了一眼,原来是刚才那个大汉。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把全身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手持巨弓的男人身上。 亚瑟选择了一个角度,慢慢举起弓,放上箭,我不自主地屏住呼吸,没发觉自己手心里死死捏着披风。亚瑟拉开弓的刹那,我禁不住心跳狂奔,即使我没见过其他人射箭的姿态是怎样的,可我就是能断言,这一定是最漂亮的姿势。 弓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件玩物,轻轻松松地就被拉满,然后,没有一丝犹疑,箭快到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在空中亮起一朵金色的火花。 亚瑟射中了一只银质的高脚杯。 那个大汉张口说出很讨打的话:"什么嘛,才这么点本事。" 我想都没想就气鼓鼓地回头瞪他一眼:"这才第一枝箭,看好了。" 亚瑟要开始第二枝箭了,还是那行云流水,完美无缺的动作,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这次是一串索丽娜珍珠项链。 他又调整下姿态,第三发箭,紧接着,第四发,第五发……没有人看得清他究竟何时换箭,又是何时射发,天上的金色火光一个接一个亮起,在蔚蓝的空中串起奇妙的光晕,我简直看呆了。 而他最后一枝箭射出的时候,那迸发出来的金色火光比任何一次都要耀眼夺目,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简疯狂摇着我的手,对我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射中了,射中了!金色玫瑰!" 我抬头望天,依稀还能看到残留在天上的亮光,又愣了一秒,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这真是人能做到的吗,十发无一虚发,还如此干净利落。 瞬间,我的体内不断涌出无法抑制的狂喜,比我自己射中了大奖还要冲动,我朝后头已经整个儿呆掉的做了个鄙夷的手势,趾高气扬地说:"看见了吧,什么叫做男人!" 随后,我奋力拨开前面已经开始沸腾的人群,激动得胸口起伏不定,脑袋都开始发胀。我真是太不开窍了,亚瑟王,征战沙场的王者,没有人愿意与之交手,就连米切尔这位圣骑士团第一统帅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的箭法怎么可能不好? 我跑上去一把抓住亚瑟的手,兴奋得有点说不上话:"陛……兰斯,你是怎么做到的,太棒了,等等,让我先冷静一下……" "你们看,他好像射出来一颗心。" 人群中似乎又有发现,我抬头看去,果然把他射过的地方连起来看,是一颗完整的心型。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脏紧急收缩了一下,情绪忽然镇定下来,转过头时发现自己还死抓着他的手不放,亚瑟安静地任我抓着,面上还是淡淡的,眼眸中却似有浅薄的笑意。 但就是这一刹那,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反射性地甩开他,再一连倒退三步。 我是不是疯了,我这都做了什么,脑中乱成一团,我站在那抬不起头来,尴尬得想找洞钻下去。 这个时候,心跳还是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乱窜,但突如其来的是一阵接着一阵从未有过异常凶猛的窒息感,穿cha在其中的刺痛几乎让我没法继续站稳。 旁边有人要挤过来,我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突然,亚瑟抓住我的手,又对人群喊了一句:"各位,送给你们。"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跑去,而我被亚瑟紧紧握着手趁乱逃了出去。 我根本没法跟上他的节奏,无力的唤了一句:"等……等一下,慢一点。" "怎么了?" 我们跑到一个拐角处停下,亚瑟靠过来问我。 心口难受得我没法开口,唯有摇了摇头,慢慢蹲到地上。 他竟也跟着我蹲了下来:"格蕾丝?" 我艰难地开口:"胸口……难受。" 过了会,我感到手上一松,冰凉的感觉消失不见,我呆了呆,抬起头看到亚瑟已经站了起来,踱步到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英俊的脸上已经挂上他一贯高高在上的淡漠面具。 他说:"前面就是蓝色波涛,进去坐一会。" 说完,也不等我就自己先走,我反应不及,伴君如伴虎,是这个意思吗,前一秒还高高兴兴……至少我以为大家都还挺愉快的,可下一刻就已经板起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我好像缓过劲来了,我愤愤然起身跟着他走进蓝色波涛。 亚瑟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子,我在他右手边坐下。 他还是点了朗姆酒,又要了牛奶蛋糕,我则只要了杯清水。今天,蓝色波涛完全开放,无需检查证件,所以这里人比平日更多。而且看过去有相当一部分既不是费尔蒙,也非洛特的外来人在此汇集。 气氛冷的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喝了口水,顺顺气后解释道:"我也不想的,可胸口突然不舒服喘不过气,也不能怪我吧……" 亚瑟没理我,继续喝酒。 我握着水杯,又说:"这可能是老毛病吧,最近开始有些严重。" "你以前可没那么麻烦的毛病。" "哦……"等一下,"你知道我以前没这个病?" 亚瑟放下酒杯,侧过脸,慢慢说:"毛病是有不少,不过这么麻烦的没有。" 我听得似懂非懂,他又回过头去。 不过,我终于确认,格蕾蒂斯和亚瑟王,有关系,这个关系……还不好说,只不过千万别是传说中的JQ啊。 "陛下……" 亚瑟只是轻轻抬眼扫了我一下,我立刻改口:"兰斯,没想到你舞跳得好,箭也射得那么厉害。" "嗯。" 牛奶蛋糕上来了,亚瑟王摆好餐巾开动,把我晾在了一边。 没话找话,我再接再厉:"刚才那点程度对你来说难不难?" 他这次看都没看我,说:"洛特随便一个骑士都能做到。" "……" 我又勉强问:"你喜欢吃牛奶蛋糕?" 他忽然一个眼风看向我:"你不喜欢?" "不太喜欢,我不吃甜食。" 他愣了下,拿叉子的手停住,这时候,第二块牛奶蛋糕送到。 亚瑟对侍者说:"不用了,撤下吧。" 那侍者又把蛋糕原封不动地拿走。我看着那块蛋糕,脑袋里闪过一个比较自恋的念头:这不会是给我叫的吧。不过,现在不是多嘴问这个的时候,因为我看到门口出现两个黑色的身影,有洛特的黑骑士走进店里。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女主热烈过头,稍微改一下…… 第二十五轮 我难免吃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黑骑士出现,不过转而一想人家的主子还坐在我旁边呢,这么看来也就不奇怪了。 空气中立刻产生微妙的变化,好像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点,每个人视线的方向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两名黑骑士我没见过,不过依照他们身上的勋章以及对自己这身制服的不离不弃,应该是等级比较高的骑士。 "你的骑士很引人注目。"我低声说。 亚瑟不动声色地说:"我的骑士,自然比较出色。" 这么自恋的回答,却还能说得让人心服口服,我无话可说。 那两名骑士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下,侍者愣了愣才上前寻问。他们二人只点了一些小菜,两杯酒,也不加交谈,默默地开始用餐,对那些一直注视他们的视线熟视无睹。 不太自然的安静过后,大家又开始慢慢放声聊起来。 隔着一个桌子突然冒出一个尖细的声音:"喂,听说了吗,今天格蕾蒂斯公主唱赞歌的时候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的,好端端的日子都被她搞得跟国丧似的。" 我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是什么人在毁我形象,我明明只是流眼泪,没有鼻涕参与。我尴尬地偷偷瞄向亚瑟,这一路上我一直担心他跟我提起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不过,亚瑟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正低着头研究他的牛奶蛋糕。 旁边涂着鲜红口红的女人叹道:"我看到了,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她哭起来确实……挺震撼人心的,我当时也跟着哭了。唉,不管怎么样,公主地位再高,也是女人,她现在的日子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你说能不伤心吗。看看,她以前最不屑唱赞歌,这次抢着唱,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 "说明了什么?" "不得人心,她要改变自己尴尬的现状,就得先改变自己,不然,她这次回来怎么变了那么多。" 我吐血,人民大众的眼睛真是雪亮雪亮的,这么深层次的道理都被发现了。 "可也不见得变好了。"另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说,"报纸上说她变得越来越没有王后的气质。" 红唇女人没好气地说:"不管她有没有王后的气质,她都会是我们的王后,你就别想你的伊丽莎白公主了。" "喂,她回来之后,洛特的人后脚就跟上了,你们说这其中……" "小声点……"红唇女人朝不远处努了努嘴,"隔墙有耳。" "既然知道隔墙有耳,就不应该说那么大声。" 黑骑士放下银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猛地令整家店瞬间安静下来。不同的目光全部锁定子他们身上,大家果然都在关注着两人。只见,其中一名黑骑士站起身走到那桌人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们洛特与你们格蕾蒂斯公主毫无关系,请你们不要随意猜测。" "哼,"面色阴沉的男人不屑道,"犯人被抓了也还总是说我没做过呢。" 他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我以为那名黑骑士会生气,可没想到他竟然和沉得住气,说:"我觉得很可悲,格蕾蒂斯公主是你们的公主却得不到自己子民的信任,我为她所作出的牺牲与忍耐感到不值。" 他像是在为我的名声辩护,我不免惊讶。 "你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别处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费尔蒙谁不知道她跟你们是一路的!" 我听得胆战心惊,虽然早知道自己不得人心,不过心里头还是挺难过,但是,说我跟洛特是一路的有点过分了。我又偷偷瞧了眼亚瑟,他低着头,垂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那名黑骑士眉毛都没抬一下,沉声道:"愚蠢的人总是喜欢看事情的表面,却永远想不到事情背后隐藏了什么。" "你敢骂我!你是黑骑士又怎么样,又不是圣骑士,我们不怕你!" 场面急转直下混乱起来,有更多的人站起来,这方人多势众,可那名黑骑士也气势不减,冷冷地看着其他人,这情况该不会是打算群殴吧…… "我们走。" 嗯……啊?我回过头,只见亚瑟已经离位要走,我情急之中拉住他:"走?你不管他们?" 亚瑟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我:"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以我们的身份出现合适吗?" 我把他的话想了一遍,恍然大悟,我果然不够深思熟虑。 这时,还有一名黑骑士拉住他的同伴说了句:"利奥,跟他们这种人讲道理没意思……" 我还没听清,亚瑟又叫了我一遍:"格蕾丝。" "来了。" 我只好跟着亚瑟从后面的偏门出去,一出门面对的就是西面的街区,这片区域我没怎么来过,所以走了一会就完全迷失方向了。 "在想什么?" 走了一段路,亚瑟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说实话,我确实在想很多问题,有一些我以前就在想的比较深层次的问题,也有一些关于今天遇到的新问题,但不知道问了他会不会答我。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亚瑟,说;"我在想,刚才那个人是谁,以后看见他我要好好谢谢他,对了,他以前是不是跟我关系不错?" 亚瑟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心思不在我的问题上:"这个你要问他了……那边好像是饰品店。" 亚瑟在无声无息之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而我完全不自知地一路跟随他的思维方式。 亚瑟看到的饰品店,虽然说是饰品店,但是给猫提供饰品的店,我对它没多大兴趣,不过我身边这位洛特的王似乎很高兴,也不问我的意见就推门而入。 这家叫甜甜圈的店铺风格非常迷情,走进去后那些形态各异见都没见过的物品立刻带有爆炸性的视觉冲击抢占你的注意力。我拿起一只像是皮球的东西,左右看了遍,但还是不确定是什么。 "这是一种可以放大的猫居,可以让猫睡在里面。你手上这种是功能最简单的类型。"亚瑟走到我边上讲解道。 好神奇,这种东西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又指着一个紫色小铃铛的东西:"那个呢?铃铛?" "当然不是普通的铃铛,给猫戴上可以防止虫子黏在它身上。" 我满是惊奇地看着亚瑟,叹道:"你好像很懂,你很喜欢猫吗?" 亚瑟点点头,目光深邃地说:"不是喜欢,是痴迷。" 我突然联想到家里面那位痴迷贵族猫咪的夫人,然后就怎么都没法想象出一位痴迷猫咪的国王。 "你呢?"亚瑟随意问道。 我摇头:"不喜欢,不过……也不讨厌,但不知道为什么猫咪很喜欢粘着我,是不是我有什么特殊体质?" "是吗……试着喜欢吧,你应该喜欢猫。"十足的命令式口吻,亚瑟说完转身到另一边挑东西去了。 我默了,国王也有职业病吗,对谁都能发号施令……不过,我拣起一枚软软的金色蝴蝶结,忽然想到我家白白那双金色的瞳孔,不知配上后是不是很漂亮。 "兰斯,"我兴冲冲地跑到亚瑟身边,"这个呢,有什么特异功能?"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蝴蝶结。" "……"我干笑两下,"哦,挺好看的。" "要买?" "嗯。" "我喜欢浅褐色。" 亚瑟利落地从我手中拿走那枚金色蝴蝶结,再毫不犹豫地将一枚浅褐色的蝴蝶结放入我手中,然后对我说:"没什么要买的,我们走。" 可等我从店里出来,一直走到勃兰湖边,我都还没搞懂我怎么就那么听话的买了这浅褐色的东西。 "这里就是勃多湖。" 听到亚瑟的声音,我方回神,抬头一看没想到已经走到这里,勃兰湖已经完全离开肯特市中心了,不知不觉我们竟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勃多湖是肯特最著名的湖,湖水微蓝似紫,尤其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美丽迷人,在湖边坐下休憩往往会让人无法沉醉得无法自拔。只不过,经历了战争后,勃多已经被毁得差不多。 "洛特的埃罗也有一片很美丽的湖,叫撒满,一片黑色的湖水,但如果有阳光,那便是一片金色。"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阳光也收敛起万丈的光芒,结盟日马上就要进入尾声,夜晚就要降临。就在这夕阳西下的唯美时刻,亚瑟被笼罩进一层奇异的光圈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俊雅潇洒之美。就算我此时如此靠近他,却不敢逾越一步,仿佛再近一点,便是亵渎。 亵渎,真可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人是被称作黑夜恶魔的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离神最遥远的那个。 有那么一刻,我们之间彼此宁静得只有对方呼吸的轻声。 我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故作感叹:"勃多在战争中被毁灭了大半,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可直到说完我才发现我找了一个最不该说的话题。战争,不论对哪方而言,都是不愿回首的过去,那场战争费尔蒙虽然损伤巨大,可洛特也是在死亡的边缘。虽然我不是亲身经历者,但我也能想象那种灾难性的破坏与无尽悲凉的伤感。 可亚瑟竟然指着湖面说:"那天我率领部队打到这里,当时我挥手烧了大半个湖,不过在最后关头突然记起曾经有人对我说,夜晚的勃多她很喜欢,我就没有烧最后的那一部分。" 我一是惊讶于原来是亚瑟毁了这里,而是惊讶能让亚瑟停手的那个人,那人在亚瑟心目中的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我心中不免懊恼,不让自己想下去,皱了皱眉,说:"战争只会摧毁家园,破坏幸福,害苦百姓,希望现在的和平能一直延续下去。" "你太天真了。"亚瑟很快说道。 我不想反驳,我和他的思想境界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他是一国之主,脑袋里肯定充满了占领他国,让自己变强的想法。而今的局面恐怕也只是为了某些原因,暂时的风平浪静,两国心照不宣,维系着表面的平和却都在酝酿着什么。 沉默就如同斜射在地上的阴影,随着太阳的落下,被越拉越长。 "格蕾蒂斯,其实,你并没有失忆。" 半晌之后,亚瑟平静地说了第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性格问题,大家慢慢看,慢慢感受吧。 第二十六转 惊悸过后,我还是不太确定他这句话的意思,他说起话来总是能将情绪掩藏得太好,从口气里根本找不到痕迹。所以我不知道他这时是疑问还是肯定,又或者只是小小的试探。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的答案是一样的。 我坦诚道:"陛下,我并不是那种假装失忆,没事找事的无聊人。" "那首歌词我很喜欢,不是你写的吗?何况,你不是愿意在人前哭的个性。" 绕了半天,还是出在那首歌上,我无奈地说:"歌不是我写的,别人的歌我拿来唱罢了。至于哭的事,"我苦笑一下,"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发誓,那并不是我想要哭的。" 我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到问题在哪。 亚瑟听后静了一会,我看到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背过身说:"回去了。" 从勃多湖走回公爵府需要很长很长的路程,但我们谁都没有提出要找辆马车。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亚瑟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很强的气场,凌厉中带点阴沉,我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边走边琢磨,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可能是我刚才的回答没让他满意,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回答犯了他什么戒。 我两条腿走到麻木时终于看到通往公爵府的街道,谢天谢地,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亚瑟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我说:"你自己回去,我不过去了。" "……好。" 这么面对面站着,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天我过的好像在做梦一样,跟一个本应很难接触到的人一起逛了一天,那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人似乎离我近了点,却又远了点。我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但时间的流逝好像比往常快了数倍,转眼间就到了告别的时候,来不及我回味。 我站着没动,低着头看着我那双已经黑了一圈的白色皮靴,亚瑟也没要走的意思。当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站着被风吹成两座石像时,亚瑟又一次开口了:"其他的我都扔了,这个给你。" 我抬起头,看到一枝金色的玫瑰躺在他手心上。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不用了……你应该把它送给王妃……" 我看着那枝玫瑰,忽然不想说下去。 亚瑟把那枝玫瑰竖起来,拿在手中转了转,说:"卡罗尔不喜欢男人送花。" 我别开眼,断断续续道:"那送给我也不合适……陛下,陛下还是自己留着吧。" 亚瑟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忽然低下头,目光沉得像是夜色中勃多的湖底。 "难道说,格蕾蒂斯公主害怕会爱上我?" 轰一声,脑中平地开花,我一惊,大受刺激,行动快于大脑,一把夺过那枝玫瑰:"陛下多虑了。" 亚瑟重新直起身子,压了压礼帽,表情是说不出的舒畅,他说:"格蕾丝,今天很愉快,明天见。" 眨眼间,亚瑟消失在我面前。 我呆了许久才领悟到,这是魔法世界。 我独自一人走回公爵府,老远门口的卫士看到我急急忙忙跑进府里,过一会,带着一连串的人冲了出来。 我被这仗势弄得一头雾水,艾伦来到我面前,先是好好把我看了一遍,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脸色很苍白,抓着我的手也是冰凉的:"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一天。" "先进去再说,她看上去很疲惫。"我这才发觉米切尔也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有些头疼地说;"不用,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今天不想多说什么,你们都先回去吧。" "格蕾……"艾伦忍了忍,"好吧,那你先休息。"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避过其他人的目光,经过米切尔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可他也是忍了忍,又放开,说:"好好睡一觉。" 大家的神色都很古怪,我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里,刚一转身,一个小东西就又准又快地扑进我怀里。 惊吓过后,我终于看清怀里的是什么:"白白?" 这小东西今天特别热情,心情特别好,竟窝在我怀里一通乱蹭。我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我不太喜欢接触猫猫狗狗,可现在这样子也不好把它扔出去,只好跑到c黄边把它放下,拍了拍它的脑袋,板起脸说:"以后不许吓我。" 小东西乐着猫脸,喵喵叫了好几声,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把唐娜叫来,和亚瑟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没感到饿,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胡乱吃过洗过之后,我倒在c黄上一动都不想动。 白白像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越过三八线凑到过来趴在我手臂上。 我没力气跟它计较,掏出那只蝴蝶结晃到它面前:"给你的礼物,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它胆敢嫌弃这个东西,我就把它扔下c黄,可没想到它一看到蝴蝶结立马两眼放光,两只前爪不停地朝蝴蝶结扑腾。我大感惊奇,故意把蝴蝶结举高逗它,小东西突然后腿一使劲用嘴把我手中的蝴蝶结叼了去,还满脸得意地看着我。 这真是大大打击我的自尊心,见它对着蝴蝶结拨弄了半天也不去帮它,直到它讨好似的又开始蹭我,我才稍稍软下心肠帮它把蝴蝶结戴上。 果不其然,人靠衣装,猫靠……蝴蝶结装,戴上去后白白更加英姿勃发。 我不得不感慨:"浅褐色的好像也不错,他还挺有眼光的。" 白白又凑到我怀里盘下身子,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倒。 我被它弄得僵了一会,见它也就这样不动,才慢慢软下来。 乱了一天,现在终于彻底静下来,我坐在c黄上神游了一会,倏然想起格蕾蒂斯的日记本。这些日子事情一个接一个害我没法研究一下,现在好不容易空下来,我找出那本金色阳光打算好好拜读。 我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封面上,很快日记本自动打开了,翻开后第一页还是那秀气深刻的字迹:献给我最爱的人。 接下来那一页是那副淡淡的素描,璀璨的金色头发还有他手中拿着的一朵小花。 我迫不及待地往后翻去,下一页依旧是一副画,画中的景象很朦胧,但在一群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小男孩打着伞,侧着脸站在树林里,页脚注名:清晨雨后。 后面的每一页都是这个男孩的话,不同场合,不同情境,唯一相同的是主角不变,以及他那张刻意被模糊的脸,还有格蕾蒂斯倾注在这些画里浓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意。 男孩子在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画面变成全彩的世界,他站在阳光下,回过头来露出了他那张英俊的脸。只是,那张英俊的脸的部位有些褶皱不平,应该是被水沾湿后留下的痕迹,我头脑中立刻浮现出格蕾蒂斯捧着这幅画垂泪的样子。 阳光的金发,湖水的眼眸,春风的微笑,王子的气质,艾伦,你就是格蕾心底的人吗。 虽然隐约有猜到,但当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感到很意外,以我现在对格蕾蒂斯的了解,没想到她爱的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将他的一点一滴都记忆在画纸上留恋,那是一种何其复杂的感情。 我慢慢把本子阖上,失神片刻,有件事让我很疑惑,既然当初格蕾蒂斯那么喜欢艾伦,艾伦都不愿意与她成婚,为什么现在他又要和我结婚? 如果是以前的格蕾蒂斯也许会很高兴做这个新娘,不过,现在是我,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还伸出爪子把那本日记上胡乱爪。 我连忙把本子放到桌上,拎起白白:"捣蛋鬼,不准乱爪东西,把爪子收回去。" 白白不慡地张着那双金色瞳孔,可还是悄悄把它的小爪子收了回去。 我抬头看向桌上的那本日记,它旁边放着一朵金色玫瑰。 我忽然感到一阵燥热,心跳开始不规律地加速。懊恼地转了个身不去看,可偏偏脑袋里还是今天亚瑟的身影,走路的样子,射箭的样子,品酒的样子,迎风的样子,还有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我闷着被子死命滚了滚,可恶的还是甩不掉。这时我忽然想起来,我浪费大好机会,跟目标人物独处一天,我竟傻得把正事忘了,什么时空密石早被我抛到了脑后。 美色当前,误事,误事。 真是中邪了,我一个翻身坐起来,捶胸顿足一番,又恶狠狠地拿过玫瑰,问白白:"你说,这东西是不是真那么邪门,我只跟他呆了一天……我会喜欢上他?" 小东西很欢快地喵了一声。 "你是说会?"我一激动差点把花捏折,"怎么可能!" 小东西不叫了。 我松了口气:"那就是不会,对吧?" 白白特别同情地看着我。 "会?" 它又很欢快地叫了一声。 噢……我把白白举起来,用异常认真的口气告诉它:"听着,我不会喜欢上他的。"停顿了一会,我开始试图罗列我不会喜欢亚瑟的证据,"首先,他跟我是在两个阵营的,其次,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然后……他有老婆!对,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有老婆的人,我最讨厌小三,我不会做小三。再说跟腹黑的男人一起会很累,我脑子不够用……哦,还有……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没错,等我找到时空密石,我就能回到我的世界了。" 与其说我是说给白白听的,不如说是我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好像这么说过之后,我就能安心一点,意志坚定一点。 "睡觉吧。"我把白白放到一边,临睡前又摸了摸它的下巴,"记住,我是不会喜欢他的。很好,晚安。" 可能是走得太累,我很快入睡,一觉睡到天亮。 唐娜进来帮我打扮,白白还在,蹲在梳妆镜前看着我。 "公主,公爵说跟您一起去王宫就餐。" "嗯。" 白白挡住了镜子,唐娜上前想要将它抱开,谁知它一下子避开,跳到我怀里,冷眼对着唐娜。 我好笑地说;"算了,你去帮我把那套紫色的衣服拿出来。" 白白窝在我怀里安静下来,我起身换好衣服,转头对唐娜说:"就让它待在我屋里吧,你不用管它了。" "小东西,我要出门了,晚上见。" 白白在我的手里蹭了蹭,唐娜在一边笑道:"看来它特别喜欢公主,除了您它不让我们任何人碰。" 没想到这小东西还挺矜持,个性这么别扭。 我出门后史蒂芬公爵已经等在车里,我坐到他对面,马车一开动,我就知道这位父亲有话要对我说。 第二十七轮 公爵的带着招牌式笑容打着招牌式招呼:"小格蕾,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父亲大人。" "是吗,那就好。"公爵大人随意地掀起帘子的一角,说,"格蕾,公主矜持高贵是好,但有时也应该给别人一个关心你的机会。我知道你是害羞,不过,在艾伦面前你无须有太多顾忌。" 我不响,垂着眼安分地听着。 公爵大人一脸慈爱地含笑道:"昨日的事大家都很关心你,你哭成那样又突然失踪了一天,要不是因为还在庆典中,国王陛下差点让圣骑士出动找你。艾伦这个孩子更是担心得不得了,今天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吧,毕竟你们的婚事已定,你以前就喜欢艾伦,趁这个机会多和他沟通一下才是。" 公爵大人这个说客当得不怎么样,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说:"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史蒂芬公爵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此次由于洛特来访,为表示出最大的诚意和敬意,作为王族重要成员,我们也必须跟随国王陛下出席各种场合,比如今日的早餐。 晚餐我还能接受,可为什么吃个早饭还要把所有人聚到一张长桌上,一大清早气氛就庄重得很。 我随史蒂芬公爵走在拉姆斯登堡的长廊里,恰巧迎面而来的是卡罗尔王妃。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我不自主地躲到公爵背后默念: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可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莫非这就叫做做贼心虚。 "公爵大人。"妖娆的女声响起在这个明媚的早晨。 "哦,美丽的王妃,早安。"史蒂芬公爵满脸堆笑地牵起卡罗尔的一只手,印下礼节性的一吻。 天神大概还没起c黄,卡罗尔王妃已经看到了我,笑眯眯地说;"还有格蕾蒂斯公主,早。" "早,殿下。" "公爵大人,国王陛下已经在会餐室了。" "是,多谢殿下提醒。" "格蕾蒂斯,我正好要回房拿下东西,你陪我走一段吧。" 我不明所以,带着疑惑跟在卡罗尔身边,这时她对身后的一名骑士说:"利奥,你先到陛下那里去。" 这个名字,我迅速转头看去,真的是那名在蓝色波涛为我辩白的骑士,我不自觉地带上了感激的眼神看他。利奥骑士看到我看他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脸颊上立刻带上不自然的红云,飞快低下头恭敬道:"遵命。" 长廊里只剩下我和卡罗尔,她走得极慢,我陪着她,心里不停猜测她此番用意。 过了会,卡罗尔亲切地问我:"格蕾蒂斯,昨天玩得开心吗?" "嗯……还好……啊?"我被她的话惊得一身冷汗。 猝不及防,卡罗尔一下子把我压到墙边,她的力气大得出奇,我被压的喘不过气,而且这个姿态,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贴近我耳边,温软地说:"陛下回来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呢,看来你们一起玩得还顺利。" 我怔住,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昨天亚瑟和我在一起,但是当务之急是赶快澄清事实。 我谨慎地说:"殿下,您大概是误会了,我和陛下只是偶然遇到的,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那也是缘分啊。"卡罗尔笑得很开怀,媚眼一上一下地扫在我脸上,我额上的冷汗一点点被她古怪的目光逼出来。 "不用紧张,我亲爱的公主。"卡罗尔松开手。 我宁可她冷着脸跟我翻脸,也不像看到她现在这让人心里没底的笑容。 "呵呵,我说真的啦。"她大笑着拍了拍我僵硬的肩膀,"不过美人落泪真是让人心疼,难怪陛下那么急着就去找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唱了些什么,不过陛下听了之后神色很震撼呢。哎,亚瑟可是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加油啊,我的公主。" 她又摸了摸我已经完全僵硬的脸颊:"好了,我自己认得路了,你还是快去会餐室吧。" 卡罗尔给了我一个飞吻,扭着腰走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卡罗尔婀娜的身姿消失在走廊尽头,却还是懵得回不了神。 这太出人意料了,这是正主逮住小三后该有的正常反应吗……呸,我才不是小三。不过,洛特的王妃究竟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稀奇古怪的态度。怎么我遇上的都是群怪人,一个比一个难以捉摸。 还有,我终于清楚有什么问题了,我是用密语唱的,为什么亚瑟能听懂? 一大早我就被搅得头大,等来到会餐室的时候各位已经基本就座,剩下的还有两个位子,一个是艾伦王子身边的,一个是亚瑟边上的。 "格蕾,这边。" 艾伦朝我招了招手,我便在那个位子坐下。 面前的餐盘里已经摆好了食物,餐巾用具也稳妥地放着。 艾伦帮我把惨景铺好,在我耳边轻声道:"等下要去歌剧院,多吃一点。"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我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对面的亚瑟,他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好像泛着寒光,可一转眼他又装作没事的样子,侧过脸跟国王陛下交谈去了。 卡罗尔王妃到场后,早餐开动。说实话,在这种气氛下,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亚瑟,早餐还合你的胃口吧。"老国王微笑着问。 "除了少了树莓汁让我很不适应以外,其余都很美味。" 我正低头想着其他事,艾伦在一旁叫了我两声都没反应,直到第三声的时候我才听到,好像是问我喝什么。 我脱口而出:"哦,树莓汁加糖。" 我正打算继续用餐,不料满桌子的人忽然全都静了下来。 我心头一跳,不是又说错了什么吧。 艾伦声音古怪地又问了我一遍:"格蕾,你说要喝什么?" 我皱了皱眉,说:"树莓汁啊,不过我要加糖,太酸的我喝不了。" 艾伦的脸色骤然变白,湖水绿的眼眸眨都不眨一下愣愣地看着我。其余人跟他一个反应,活见鬼的样子。 "怎么了?"我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 弗兰克亲王不冷不热地笑道:"呵呵,格蕾蒂斯公主真爱说笑,树莓汁可是洛特独有的,我们这是没有的。公主,你什么时候爱上喝树莓汁了?" 瞬间,我脑中一片嗡鸣,眼前的景象陡然模糊。 不对,不对,冷静一下……费尔蒙没有树莓汁,可我的大脑告诉我,我知道那种饮料,酸酸的,一种从植物枝干里直接萃取的紫色液体,我尝过味道很醉人。那我是什么时候喝的,我怎么知道的? 我竭力思索着,但大脑反馈给我的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只有刚才那一瞬间我本能地说出树莓汁时,那一刻的感觉是清晰的。 我望着眼前一张张脸孔,感到陌生又惊慌,握着银叉的手微微发抖。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起头对着艾伦努力笑了笑:"哦……是我糊涂了,嗯……我想说的是玫果汁,我喜欢甜一点的,加糖……" 艾伦唇角动了动,片刻后说:"帮格蕾蒂斯公主拿一杯玫果汁,加糖。" "玫果,树莓,名字挺像的,我搞错了……"我自以为是地解释了一句,可无人反应。 "有机会,我一定带公主殿下品尝洛特的树莓汁,它定会让你终身难忘。" 亚瑟举起酒杯朝我示意,脸上竟带着浅浅的笑意。 "谢谢,这是我的荣幸。" 我匆匆低下头,拿起玫果汁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好甜……但这个时候,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它咽下去。 只因为这一个cha曲,餐桌上的气氛有了微妙的改变。我吃到最后,实在是顶不住了,放下餐具对国王陛下说:"陛下,恕我失陪一下。" 出了门后,我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一间盥洗室。 我抖着手掬起水疯狂地往脸上扑,冰凉的水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好让我清醒一点。 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刚才那一瞬间不是我,绝不是我!肯定是这具身体的记忆,是格蕾蒂斯的,难道说她在控制我的灵魂? "不要出来吵我,听见了没有!"我蹲在地上,抱住头低喊,"不要来烦我,我不是你,不是!" 忽然,门从外面打开了。 "啊!" 我吓得撞到后面的墙上,而进来的伊丽莎白也被我吓了一跳。 "是你……"我喘着气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装作在洗手的样子。 伊丽莎白没说话,就站在门口看我尴尬地洗完手,擦干手,然后走到她面前。 她挡在门口我没法出去,只好说:"用餐完毕了吗,是不是要出发去歌剧院了?" "格蕾蒂斯。"她一开口,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伊丽莎白的眼睛里就包满了泪水,"以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突如其来的泪水攻势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 伊丽莎白紧紧抓住我的手,纯洁美丽的脸庞上那晶莹的泪珠让人不忍直视。 我从没看过她那么悲伤的表情,她哽咽道:"姐姐,我求你了,不要跟艾伦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到目前为止大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所有问题将会在第二卷里做出解释,第一卷还请大家辛苦一点,慢慢观赏~谢谢! 第二十八转 伊丽莎白一反常态的样子反而让我无从开口。虽然她对我是过分了点,但我一直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法打算在我回到原来世界之前不加理会。可现在她忽然泪流满面的哀求我,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伊丽莎白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姐姐,我真的不能没有他,你没有艾伦还有米切尔,还有,还有亚瑟。可是我没有艾伦,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求你了,不要夺走我的幸福。" 听到米切尔我还能理解,可听到亚瑟我大吃一惊,我急忙正色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亚瑟陛下与我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米切尔殿下与我也只是朋友,何况,艾伦殿下喜欢的并不是我,你不用紧张。" 伊丽莎白却只知道摇头,声泪俱下:"不,我知道的,你是真的格蕾蒂斯姐姐,只是把过去都忘记了,我以前对你是做过一些过分的事,但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格蕾蒂斯姐姐,你一直是那么坚强,这次你帮帮我。" 我为难地开口:"我……" 门忽然又被打开,玛雅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我和伊丽莎白的时候立马愣住。伊丽莎白反应很快,迅速背过身去拭去眼泪,情绪也平静下来。 玛雅犹豫地看着我们:"嗯……你们,没事吧?" 我笑道:"没事,很好,要出发了吗?" "是……" "好的,我立刻过去。" 我走出去后玛雅竟跟了上来。 "格蕾。" "嗯?"我回头。 "你还好吧,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我没问题。噢,忘了跟你说谢谢了,昨天多亏有你。" 玛雅羞涩地低下头笑道:"能帮到你就好,不过……" 知道她要提我哭的事,我适时打断:"对了,我看今天早上大家很早就聚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事?" 玛雅愣了下,说:"因为最近发现有不少佩里奥的人进入我国边境,我父王来启奏陛下不可掉以轻心。" "佩里奥?" "是塞得里斯北边的民族,生性狡猾,虽然人数不多,但力量很强,有传闻他们和洛特勾结。" "这样……"我还是不太理解,不过这貌似也不关我的事。 我们这支超豪华团队驾着华丽丽的白马来到皇家剧院,整座金色大厅只落座数十人。今天在这里将要上映一出专门为洛特贵宾准备的歌剧。 演出的是费尔蒙最顶尖的皇家歌剧团,出人意料的是这出剧目竟然是爱情剧。讲述的是一名贵族少年由于受到家中亲人祖训困扰而被迫不能接受一名少女的爱慕之情,在痛苦与挣扎之间唯有冷漠远离他所爱之人,直到某一天,那名少女因悲伤过度而消失在这个世上,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不能在一起的痛苦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与其为了保护她而伤害她,不如让大家一起面对困难,但如今却已追悔莫及。 总体来说,这是一出带点忧伤却非常唯美的剧目,尤其是男主角在结尾处唱的那首歌,太触动人心了,那深藏在内心中的悔恨与悲伤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全剧最终在一个孤单的背影,一片无垠的大海为背景下悄然落幕,无不让人神伤。 场内寂静了几秒钟,气氛有点说不上的奇怪,但很快有人带头鼓起掌来,我一侧头看到查理斯竟站起来鼓掌,过了会弗兰克亲王带着狡黠的笑容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后掌声越来越多,收回视线的时候我看到亚瑟脸色略显阴沉地坐在国王陛下身边,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手转而默然以对。 这时,在帷幕后突然传出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美好岁月总是那么短暂,谁都不愿意为了失去而追悔莫及,所以我相信幸福需要靠自己的双手掌握。" 我立刻朝艾伦的位子看去,不知何时,座位是空的。 "我将这出剧献给我最美丽的公主,希望她能够喜欢。" 帷幕慢慢拉开,艾伦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金色舞台已经完全变样,铺满了洁白无暇的雪茉莉,舞台一下子沉浸在梦幻浪漫的情调之中。艾伦一席金色礼服,头竖礼冠,身后站着两排大祭司,手中捧着金色的同心结。 我心头逐渐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艾伦抬起头,静谧的湖水绿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的目光缓缓滑过在座的每一人,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他一个起步,身影如烟,空中流转了几束浅绿色的光晕,转瞬间他便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请在座的所有人见证,以我们最崇敬光明天神的名义起誓,我,艾伦?D?拉姆斯登愿娶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公主为我第一王妃。" 艾伦极其优雅地单膝跪下,执起我的一只手,目光深情悠远:"格蕾,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人一生中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有一个英俊无比的白马王子,捧着最娇艳的花朵,深情款款地跪在她面前,充满爱意地请求她嫁给他。 眼下的场景应该是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的样子,然而,作为当事人,我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美好期待,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杀了个措手不及。 求婚一事毫无征兆,我从来没想过艾伦会来这么一手,他在此前的一言一行中从没透露暗示过任何。所以,我现在的情况是完全不知所措地坐在位子上,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是,如果我此刻能突然消失不见该有多好。 "格蕾,你是想让我一辈子跪在地上吗?" 艾伦说的轻松,可是,我感觉到我许久的沉默让他开始不安,我低下头看着他握着我的手,不知不觉那只手的温度在逐渐流失,手心里似乎渗出轻微的冷汗。 艾伦在紧张,而且是很紧张。 我正努力思量着怎么把话说得圆满一点,既能保住艾伦的颜面,又能让自己逃过一劫。 可就在这时,米切尔冷着脸站出来说:"王兄,你这么做不符合规矩。我们娶王妃都应当先征求对方父母的意见。" 艾伦不以为然回道:"形式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真心。你说呢,公爵阁下?" 我此时特别鄙夷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已经笑得快合不拢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想把这个女儿嫁出去:"殿下说的是,殿下的一番情意我们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格蕾,还不快答应殿下,怎么能让殿下就这么跪着呢……" "伊丽莎白姐姐,姐姐!" 史蒂芬公爵话还没说完,另一边的惊叫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安妮惊慌地扶住摇摇欲坠的伊丽莎白,而伊丽莎白脸色惨白,满脸泪水,呼吸急促,整个人几乎是瘫在安妮身上。可她在这个时候还一直死死盯着我,我从她哆嗦的嘴唇依稀辨认出:求求你,不要答应。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伊丽莎白会如此反常地哭求我,原来她早知道艾伦会选在此时向我求婚。 但同时,我心里早就清楚,我和艾伦的关系是被铁板钉钉的事情,每一位拥有血莲印记的公主都要嫁给这个国家下一任君主,他们的结合是千年历史定下的规矩,不容改变,也没人改变过。这场政治婚姻夹杂太多复杂的因素,虽然我只看得到两家之间微妙的利益权衡关系,只能探到这场结合中我是那个最没发言权的人,但这层关系下肯定藏着什么。 如果我真的是格蕾蒂斯,也许我会很乐意当这个不能发言的棋子。 但是很遗憾,我不是。 虽然我接受了这个世界,也愿意接受这里的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也愿意接受现在的身份。说我固执也好,认不清事实也罢,但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一旦我承认自己是格蕾蒂斯,把自己的感情融入进去,我就再也没法回到以前的世界了。所以,我总是让自己刻意和这具身体保持一定距离,即使在梦中也在提醒自己,我不做格蕾蒂斯的替身。只不过…… 可能我又无缘无故想了很久,艾伦终于按耐不住,拉了拉我的手问:"格蕾,你在想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国王陛下显然没有耐心等下去。 "你们二人的婚事我已经和史蒂芬商量过了,趁着今次洛特的贵宾来访,婚礼就定在两周后,举国同庆。格蕾蒂斯,我们会以最高规格将你迎娶进我们拉姆斯登家。"国王陛下第一次用那么毋庸置疑的口吻说话,"亚瑟,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将是见证你我两国盟国友谊难得的机会。" 一直保持沉默的亚瑟王听后懒懒地侧了侧身子,一手优雅地支着下巴,用那种特别置身事外的语气说:"婚礼一事,我想还是等格蕾蒂斯公主答应了再说吧。" 国王陛下长胡须轻微抖动一下,场面尴尬了一会,随即最后的回答权又交到了我手上。 我无视掉史蒂芬公爵不停使来的眼色,从来到这里以后,我可以忍耐住很多,不论是别人的闲言碎语,还是遭到刻意的冷眼相待,或是不应该是我承受的敌意威胁,我都可以不管不理,一笑了之,我顺着他们的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追究他们的动机和掩饰。 但这一次,我想我不能再假装愚钝,并不是为了伊丽莎白,而是为了我自己。 想好之后,我温言道:"殿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一段对话?" 艾伦略显迷惑地皱起眉头。 我将手轻轻从他手中拿出,想起那天在日记本上看到的唯一一段文字,微微眯起眼,说;"我曾经对你说过:'你对我绝情寡义,做尽各种姿态,无非就是仗着我爱你。可等我有一天不爱你的时候,你不要哭着求我。'" 我略微停顿一下,意料之中地看到艾伦的微笑在慢慢消退,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还记得你的回答吗?"我并不想这么残忍,但是,我避开他的视线,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和坚持,"你说,'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会接受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懂是正常的,看懂了,那就是神……我保证,第二卷看完后,大家应该就能懂了(应该吧……) 第二十九轮 我想这句话足以给艾伦造成巨大的震撼,现实也是这样,艾伦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眼神中半是惊恐,半是诧异。而当我把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全都静默了声音。伊丽莎白挂着满脸的泪水呆呆地看着我,米切尔惨白着脸僵在那儿。 "格蕾蒂斯,你……" "不用那么紧张,"见到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我不禁觉得好笑,"我并没有记起什么,这段话是我以前记下来的,前几天正好被我看见。说实话,看到的时候,我还蛮惊讶的。虽然我并不清楚当时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但既然当时我们有过那么一段对话,我想,对你我而言,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或是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是不知道以前的我如何考虑,但现在的我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上,是不会结婚的。很抱歉,殿下。"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自觉舒畅不少,这番话早晚都要说,现在干脆全说了,我还不信如果我不嫁他们能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婚。 "格蕾蒂斯,虽然你是第一王妃候选人,但并不表示你有选择的权利。"沉默片刻后,国王陛下终于发话了,沉重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 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受压迫。 我站起身回过头一字一句,恭敬地对国王陛下说:"陛下,格蕾蒂斯并无冒犯之意,我知道自古以来没人破坏这个婚约。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而且求婚又太突然,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但更重要的是,艾伦王子既然已经答应过要娶我妹妹伊丽莎白为妻就不应该出尔反尔,殿下贵为王子,现在又向我求婚是不是未免有点把婚嫁当做儿戏了。" 我并不认为我的话咄咄逼人,我只是将实情说出,但其他人的反应好像并不是这样。伊丽莎白看上去一副就要断气的样子,艾伦苍白的嘴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猛地低下头去。 而我的父亲公爵大人更是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似的,一脸痛心疾首,急急忙忙跑到非常不悦的国王身边请罪,又回过第一次用责备的口气跟我说:"格蕾蒂斯,闭嘴。你知不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此次我态度坚决,断然道:"我当然知道我说了什么,但是,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么……"终于另一位最重要的当事人从震惊中回转过来,艾伦沙哑着嗓音问,"你不愿意的最重要的理由是我曾经说过要娶伊丽莎白?" "……这是一个原因,"我还是有些不忍心看他,"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格蕾……" "父王。"艾伦出声地打断国王陛下,沉声道,"我想和格蕾蒂斯单独谈谈。" 我看到老国王皱皮沧桑的脸被涨得通红,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前他都没想到他未来的儿媳妇竟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摆他一道,让他在洛特贵宾面前颜面丧尽。可我顾不上那么多,我傻到现在并不代表我真傻,你们想要我当一颗棋子,但前提是不能干涉到我的底线。 亚瑟王这时候缓缓起身,俊眉舒展,神态一扫刚才的阴郁,和煦轻松地安慰起身旁的老国王陛下:"陛下无须动怒,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自己谈,我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卡罗尔也嗲声嗲气地说:"感情的事有外人在就不方便说了,我看我们还是赶快给他们留一个私人的空间吧。" 为了守住最后一点面子,老国王生硬地应了一句,然后不情愿地在他人的搀扶下离场。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有些内疚,但这种渺小的感情立马就被我坚定的立场所消灭。 场内的贵族们一一散去,但我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那么一丝丝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最后,米切尔从我们身边走过,他稍稍停下了一会看着我,我冲他轻轻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为之一怔,神色略有松动,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就什么都不要答应……"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艾伦忽然侧过脸,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 米切尔略带嘲讽地冷哼一声,拄着手杖离开。 "艾伦。" 我以为所有人都走了,可没想到还有人,这个人还是……亚瑟。 艾伦斜过眼,面色僵硬地看着亚瑟。 而向来保持低调淡漠的亚瑟竟朝艾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祝你好运。"随后扬长而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空旷的金色大厅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 安静,除了安静就是寂静,沉默,无声,时间一点点过去,舞台上的雪茉莉此时看来竟显得那么冷漠无情,好似嘲讽着刚才那华美的求婚其实就是一场闹剧。 而我和艾伦之间默默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渐渐地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但艾伦单膝跪在地上的动作一直未变,就像是被紧紧地吸附在地面,带着种隐忍的倔强。 最后,还是我受不住压力,回头看向他,叹道:"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等了一会,艾伦还是没出声,于是我又说:"我刚才急了点,有些话说的过了,如果伤害到你,我道歉。但是,我早前已经跟你暗示过,婚约一事,现在的我没法承认……" "格蕾,"艾伦打断我,"如果我说……如果我说……" 他抬起头,湖水绿的眼眸里竟腾起一片雾气:"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不信?" 我错愕地低头看他:"你说什么?" 艾伦凄然一笑:"你一直以为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伊丽莎白,可是……你从来不知道,你从来不会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谁。" 我不自觉皱了皱眉:"现在说这些……也与我无关。" "格蕾,你说的对,总有一天,我要哭着求你。"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艾伦的眼眶中滑落,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是仗着你爱我,一直想,没有关系,就算我再对你冷淡,我都不会失去你,因为知道你不会放弃我,所以我一边拒绝你,一边安然地接受你的付出。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事情并不是如我想象那般,你也会离开我……" 我压下心中的不忍,耐心说道,"殿下,你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因为我以前很爱你,也许还视你如生命,但这都过去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有一本日记,那上面唯一的一段文字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两句话,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用怎样的心情写下的,你又能想象吗?可就算我以前再爱你那又怎样,我现在一点点记忆都没有,何况是你自己把我推开,选择了伊丽莎白,你现在又为何突然向我求婚。" 艾伦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没有选择伊丽莎白,从来没有!我也不是不甘心,而是我不能再失去你。"艾伦呼吸急促,几乎哽咽难言,"的确,自从你回来以后你变了很多,有人对我说,你也许不是格蕾蒂斯。但是我相信你是,无论你怎么改变,你给我的感觉没有变。所以当我知道你失忆后,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我害怕你忘了我,但我也庆幸你什么不记得了,我终于可以和你重新开始。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总是会幻想,如果神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不会再为了那些理由推开你,更不会不相信你……" "殿下……" "你听我说,"艾伦急迫地阻止我说话,"当那天我看到你倒在森林里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我很高兴,这些日子是25年来,我过得最高兴的日子,就好像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可我最近的感觉告诉我,你又开始离我越来越远。我没法再等下去,即便知道你会不高兴,我还是想要向你求婚,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格蕾,为什么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 艾伦的话让我难免心酸,他贵为王子,又是费尔蒙日后的君主,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能想象他为了我能跪在地上不顾身份地泪流不止,这番场景,任谁都无不为之动容。 他也许,真的爱格蕾蒂斯吧。 只是,他的这番话如果让真正的格蕾蒂斯听到,也许情况会不一样,但他大概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闭了闭眼,狠下心说:"殿下……感情的事,一旦错过了,就不要回头。还有,这件事会牵扯到很多问题,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让我为难。" "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当初拒绝你是有苦衷的,难道这样你还不能原谅我吗?"艾伦依旧不肯放弃,"你都可以若无其事地和米切尔交谈,为什么就不能也给我一次机会?" "那好,你说你有理由,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理由?" 短短一瞬间,艾伦的眼神闪烁一下,紧接着,他忽然沉默下来,像是在做很激烈的心理斗争。 "你不愿说就算……" "你会死。"艾伦死死地盯着地面,咬着牙说,"如果你跟我结婚,你100岁就会死,我想不到有更好的办法来保护你。" 原来是这个,这个也是理由,我不禁有些失望,如果要编,也应该编一个更好听的理由。 "我知道我100岁会死,每一个有血莲印记的人都会在100岁的时候因怪病而死。" 艾伦像是忍着深深的痛苦:"……我不能再说下去,但是,你要相信我,不论我在做什么,都是不想你受到伤害……哪怕你受到一点点伤害。"他的手覆在胸口上,"我这里都会很痛。" 这时,我不知怎的就想起电视剧里很惯常的台词:"但伤我最深的,是你。" 说完后,我自动结束这次的谈话,站起来就往出口走,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被艾伦一个用力拉了回去。 "我不明白。"艾伦红着眼凝视我,"你拒绝我,只是这个原因吗?" 我不解反问:"你认为还有别的原因吗?" 艾伦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眼中透露出他正极力忍耐着什么,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亚瑟。" 作者有话要说:再说我家格蕾是白痴,我,我,我……我就怒了! 杜绝小白女主,如果你感到有点小白,那也是伪白! 第三十转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本来是要日日更的,但是……我只能说本人最近流年不利,家中糟糕的事频发,具体情况我就不说了,总之是让我措手不及,现在万分焦虑,更新时心情不定,没法尽力码字,希望大家理解。如果文中出现问题,也请允许我日后改正,谢谢! 我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我简直想笑出来,为什么总要把我跟亚瑟摆在一起。 我轻笑一下,问:"这跟亚瑟王有什么关系?" 艾伦一瞬不瞬地注视我,好像力图在我脸上找寻什么:"有没有关系,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本来我还没什么感觉,可他这句话一说,我心头莫名被激起一簇火,就好像是被人狠狠踩中了痛处,还没察觉话已出口,甚至未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不要把自己失败的理由建筑在别人身上,我是谁,是什么样的身份,你比我清楚,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 艾伦这次出奇的固执,不依不饶道:"如果是毫无根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他拉住我的手一点都不肯退让,然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温度也越渐冰冷。 我手腕一转挣开他,平息了下火气,反倒开始觉得可笑:"我没有紧张,只是觉得无法理解,我和亚瑟王?这怎么可能……"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间闭上了嘴,脑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格蕾蒂斯和亚瑟,难道真的是情人? 可是,我很快又转念一想,不可能的,格蕾蒂斯爱的是艾伦,那本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甩开那样的念头,重新说道:"殿下,也许这就是命运,而命运是不会重来一次的。" 艾伦静静地看着我,那本就不属于他的激动慢慢从他眼底退出:"格蕾,如果事情只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可这并不是你和我能决定的……"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难道我不愿意还会有人逼我不成?"我反问。 艾伦微微低下英俊却苍白的脸,恍惚间竟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我只觉得你变得温和了,可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坚决……"艾伦深吸一口气,仰头苦笑道,"这样的惩罚我也是料到的,是我自己铸下的错。但是,这不代表我会放弃。既然你能等我十五年,我也可以等你,无论多少年。格蕾,我只希望你记住……我爱的人是你,从来都是,以后也是,很抱歉,这句话,让你等得太久了。" 艾伦说完后的几秒内,空气静谧得让人窒息,仿佛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缓缓萦绕。如果当真是爱极,又为何迟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爱你的人再也听不到的时候,这样的言语就像流星,耀眼苍凉,划破夜空后,只留下淡淡的伤感。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艾伦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无论身世、容貌、才华、品行、性格,男人里绝对百里挑一的极品,我来到这里后也一直很关心我,照顾我,从来都是温柔相待,满足我所有要求。这样的男人在我那世界里就是绝世好男人,女人心目中完美的白马王子,何况他真的是一个王子。虽然他过去可能做过那么写对不住我浅前身的事,可人生在世谁能无过。二十五年来他也忏悔了,没有希望的等待就好比异常心灵上最严酷的折磨,要说惩罚,应该也够了。然而,无论怎样,我就是对他这样完美的男人没感觉,甚至于有时候会抵触他为我所做的事。 因此,对于艾伦的话我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相信他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失态只是一时,他必定比我更懂得审时度势。 我独自一人回到公爵府,进门后一路上全是些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下人们偷偷躲在角落时不时把她们带着愤愤不平的目光往我身上扎一下。看来求婚的事传播率高得惊人,不知明天报纸头版头条时不时又会出现一个爆炸性标题。我已经练就一身刀枪不入之身,自顾自往我的卧室走去,可经过伊丽莎白房间的时候,里面隐约传出抽泣声。我顿时停下脚步,犹豫了下又稍微朝房门靠近了些,隔着一道门,那头的哭声越发清楚。我紧紧握起拳,心脏就像被人用沸水浇了一遍又一遍,全是疼痛的泡泡。我虽然按照她的意思没有接受艾伦,但我利用了她,把她的感情、隐私全部暴露在人前。如果换做是我,眼看着幸福就要来临,可未婚夫突然说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姐姐,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竟然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作为一个养尊处优惯了,还心高气傲的公主,这样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我突然理解到为什么那个夜晚,伊丽莎白看到我时会那样惊恐害怕。 我在伊丽莎白门前徘徊了会,却没有勇气进去,最后还是转过身离开。 回房的路上,当过道里不再有人的时候,我才终于松懈下来,而当精神全部卸下武装的时候,疲惫感成倍袭来,当时并不觉得,可事后回想起来真是没想到我能有那么大的勇气和魄力,胆敢挑战国王的天威,大扫王子殿下的尊严。我伸手一摸脑门,竟全部是汗。 我脑子里正想着些有的没的,根本没发现已经走回到卧室,也没看见已经带着人马堵在我房间门口的达芙妮夫人。 我才刚一抬头看到达芙妮夫人那张比铁板还青的脸,她就猛地冲上来毫不犹豫地甩手给我了一记凶狠的耳光,我整张脸被打偏过去,她长长的指甲像刀锋似的刮过我的皮肤,右脸颊刹那间火辣辣地疼起来,口腔里蔓延出丝丝血腥味。 我还没来得及舔去嘴唇上的血迹,达芙妮夫人就开始劈头盖脸地谩骂起来:"格蕾蒂斯,史蒂芬说你是我们家的救星,我看你是我们家的祸水,你是疯了吗,竟敢拒绝艾伦王子的求婚,你是要我们全家人做你陪葬吗?" 她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让场面一下子陷入无尽的沉默和恐惧,站在她身后的下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我甩了甩头,把乱掉的头发理整齐,又缓缓抬起手稍微擦了擦嘴角,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力气这么大,我舔了舔嘴唇,上面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渗入口腔。 这一巴掌倒是把我打得异常清醒,本来还残存在我心里的那么一点小内疚立刻被打得烟消云散,我自认为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可没道理受到这种待遇,他们更没有理由把自己的生死压在我的身上。 "夫人,"我强耐着性子,不冷不热地笑道,"我拒绝艾伦的事是我自己的主张,不会牵扯到你们,而且,我这么做了,对伊丽莎白而言也是件好事。" "你难道忘了吗?"达芙妮夫人做出和她那张脸极不协调的凶狠表情险险逼近我,"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必须,也注定要嫁给艾伦,没有的选,就算你不愿意,我们也会把你绑着完成婚礼!至于伊丽莎白,她和艾伦是不可能的。" 我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脸,指腹下能感觉到三道指痕,达芙妮夫人还真是下了狠手。我看着眼前这张青春不再却华美依然的脸,心中微微泛起寒意,怎样心狠的母亲为达到目的能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 我木着脸说:"伊丽莎白既然与艾伦王子真心相爱,那么……" 达芙妮夫人阴森地冷笑一声:"爱,格蕾蒂斯,你太傻了,这个世界从来不讲爱。伊丽莎白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和艾伦结婚的话,我们全家都会被处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达芙妮夫人提着长摆裙怒气滔天地撞开我下楼,身后的人满是惊恐地赶快尾随而下。我站在原地待了一会,慢慢走进房里,脚下有那么点虚浮,所以当我打开门怀里猛地窜进一个小东西时,我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宝贝,你欢迎我的方式能不能稍微……温柔点。" 我无奈地把粘在我身上的白白拎起来。 白白脖子上还系着亚瑟选的浅褐色领结,它姿态高压地盘坐在c黄上,抬起它那双美丽无比的金色瞳孔看着我,然后定格在我的伤痕上不动了。 我随意地摸了摸脸颊笑道:"没事,小伤,刚才被一只很凶狠的母猫给挠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怎么就觉得白白金色的眼里忽然风暴骤起,身体周围蓦然被一股渗人的杀气包围。 但眨眼间,一切又恢复平常。 我索性躺倒在它身边,双手枕在脑后,白白趴过来轻轻舔了舔我的伤痕,湿湿软软的小舌头有种奇异的冰凉,过了一会我竟真的觉得脸上没那么痛了,太神奇了。 白白轻轻贴着我的脸,而我望着淡金色的天花板喃喃道:"宝贝,你知道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吗?想起来都觉得不真实……有人跟我求婚了。" 我等了一会,可白白竟然没有跟往常那样给出反应。我偏过头故意不满道:"好歹给些反应。" 白白懒洋洋地趴着,好半天后才吝啬地摇了摇它修长的尾巴,可神情颇为不屑。 "你别不信,求婚的还是艾伦王子。" 白白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慵懒地又把尾巴停下,甚是不以为然。 算了,我跟一只猫叫什么进劲呢。 我又回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真的听不明白,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隐藏,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非要用这种上伤害人的手段不可。他怎么知道我跟他就结婚就一定会死……以前不敢,现在又敢了,可问题是实在是晚了,没有人会一直停在原地等待。" 我沉默了下,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宝贝,我怕亚瑟跟我好像有什么秘密的情人关系。" 说到这里,我狠狠地怔了一下。 我蹭地一个翻身坐起来,拼命打嘴巴:"呸呸,不是我,我和他的关系比白纸还白,比清水还清。" 白白的猫脸一副看戏的表情,如果是人的话,那一定是张笑的灿烂无比的小样。 我不客气地拍它脑门,可这么稍一转身就立马看见桌上那朵仿佛永远都不会枯萎的金色玫瑰,那耀眼的颜色横冲直撞闯到我心底,我莫名地胸口一窒,做贼心虚地别开脸不再看。 我蒙着被子默念道:"这些都与我无关,心无杂念,心无杂念。" 喃喃自语到最后我自己都越来越说不下去了,我转过身,白白正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专注而温和。 "你说,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我是不是过分了。" 善良的我从没做过坏事,可这次对艾伦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利用了伊丽莎白,实不属我本意。 谁知道着小东西眼神一转,特别不屑地转了个身,然后竟合上猫眼开始睡觉。 "罢了,"我抬手抚摸着白白柔软的毛,像是让自己安心,"话都说出口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也不打算后悔,只希望……能尽快回家,可目前好像很难……但如果我再继续呆下去,宝贝,我好怕我会越来越失去我自己……" 想到此,心中不期然惆怅,就好像突然间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沉重的大石紧紧压着胸口,抑郁不明,怎么都无法让我淡然起来。 我抱着白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许是很久,当我还留恋在梦中我以前自己家里暖暖的小卧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不厚道地把我从温暖的梦乡里冻醒。 我异常不甘愿地睁开眼,从夹fèng中模模糊糊看到对着的大窗全部敞着,而窗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本来是要日日更的,但是……我只能说本人最近流年不利,家中糟糕的事频发,具体情况我就不说了,总之是让我措手不及,现在万分焦虑,更新时心情不定,没法尽力码字,希望大家理解。如果文中出现问题,也请允许我日后改正,谢谢! 第三十一轮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特殊时期,请允许我每次小更,我知道这样看很不过瘾,但是……抱歉。 补完 我以为自己是睡糊涂了,可是那凉飕飕的风吹得我越来越清醒,脖颈间清晰地能感受到那股冷意,除非是把我就地催眠,不然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站在眼前的人认错。 我缩了缩肩膀,本能地咽了口口水,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试着唤道:"亚瑟……陛下?" 那个黑色的人影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此时闻声而动,原先背光的脸微抬,窗外月色银辉擦着他的脸颊在地面上留下一块白色的光晕。亚瑟苍白如雪的脸庞映着月光神色幽然,那双午夜十分的漆黑眸子隐隐含着微薄的光芒,让人不禁觉得自己就是他眼中的那只猎物。 "夜色如此美好,这么早就寝实在可惜。" 亚瑟优雅地抬起手,弯腰轻轻掀开我薄如纱的幔帐。 我打了个哆嗦,霎时完全清醒,伸手一摸,白白不见了。 "宝贝?"我对着屋里唤了声,等了会,没有回应。 "哦,如果你是说那只白猫。"亚瑟指了指窗口,"我看到它从那里跳出去了。" 我将信将疑地探出脑袋看了眼他身后的窗子,转而又警觉道:"大半夜的,陛下怎么会在我房里,你是怎么进来的……找我要做什么?" 亚瑟甚是无辜地说道:"都说夜晚的肯特奇美无比,趁着还无睡意我就四处走走,没想到刚好来到公主房前看到窗门大开,便想上来邀请公主与我一起……走一走。" 鬼才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一个国王胆敢以采花大盗的方式闯入公主房中,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我无法确定他此时找我怀抱的是怎样的心理,不过,他待的越久越不安全。 我端坐起来,正色回绝:"陛下这么做实在不妥,你和我的身份敏感,实在不该独处,尤其是……这个时候。" 对于我义正言辞的态度,亚瑟没当回事,反而慢慢在房间里踱开步子,像是在欣赏我的房间,然后在我的书桌前停下,桌上正好摆放着那枝金色玫瑰。 他饶有兴趣地拿起玫瑰,回头看我:"你还留着?" 我痴呆了下,讷讷道:"忘记扔了……" 这个答案完全是对我智商的侮rǔ,我懊悔地揪紧了被面。 光线太暗,我似乎看到他的唇边滑过那么一小下微笑,转瞬即逝,然后,他低下头闻了闻花香,玫瑰花在他手中打转:"应该很配你的房间,不过,对于你的品位,我保留意见。" 我其实很想搭一句,我也保留意见。 "格蕾丝,想看看洛特是怎样的吗?" 我茫然了片刻,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洛特?" 亚瑟将金色玫瑰放回花瓶中,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盯着我的眼睛说:"对,我能有幸邀你今夜陪我回洛特一趟吗?" 亚瑟的鼻息淡淡地喷洒在我的面颊,夜色下神情倨傲的黑色眼眸竟显出莫名的风情万种,有意无意地在我眉眼间扫过,惹起我一阵燥热,我很没骨气地红了脸,好在屋里没开灯,应该不是很明显。我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呼吸,胸口袭来的阵阵沉闷感让我逐渐感到头晕目眩。 "陛下,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现在去洛特?" 我摇摇头,我还没睡傻,还弄得清费尔蒙和洛特之间有一道大门,但要打开这道大门必须在事先两天开始布局施咒,有七七四十九名高级魔法师昼夜不间断地施法。所以,我坚信亚瑟王是在逗我玩。 然而,亚瑟稍稍偏过头,露出漂亮的下颚曲线,低沉婉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道:"我还知道一处地方不需要摆那么大阵势就可以往来于洛特和费尔蒙,公主难道不想尝尝洛特的树莓汁吗?" 如果当真是想请我喝一杯树莓汁,有必要鬼鬼祟祟地掩人耳目私下邀约吗?我已经肯定此时非同小可,可偏偏这时候我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真真进退两难。但仔细想想,他一国之君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出马把敌国的公主绑回去做人质。 亚瑟似乎看出了我的挣扎和懊恼,重新直起身子,习惯性地拉了拉黑色的手套,干脆给我来了一句重磅炸弹:"格蕾丝,你不是想要时空密石吗?" 我惊呆,一时间半句话都回应不出。我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件事,不对,我没对这里的任何人提起过时空密石。 大概是看出我惊疑不定的样子,亚瑟理所应当地说:"用不着那么惊讶,其实我知道很多你知道的事,可你不知道很多我知道的事。" 我心里沉了沉,原本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找出时空密石,如此看来我真的是很傻很天真,我挑对手实在太没眼光了。 "如何,决定好了吗?" "如果我跟你走,你就会把时空密石给我吗?"至少我还知道事先谈好条件。 亚瑟在夜色中的神色变幻莫测,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慢吞吞地开口;"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即便知道这一去可能存在其他风险,但如果不去我就是自己白白把机会断送了。 我把最后那一丝犹疑从脑中甩出去,将手放到亚瑟手中,说:"好。" 亚瑟缓缓握紧我的手把我从c黄上拉起来,说:"抓紧了。" 还没等我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天地倒转,我感觉自己好像在飞,可那样的速度可怕至极,我的眼睛睁不开,看不见任何东西,而夜风从外部侵入体内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然而,这种难受的感觉只存在一会,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脚踏实地,落在一处四周高林的地方。 亚瑟似乎感到很有趣地看着我说:"你的脸色很苍白。" 我恨不得白他一眼,哪个正常人第一次飞起来能保持镇定的,我这样还能站着的已经算是强悍的了。 "说起来塞得里斯瞬间移动最快的要数公主你,在这块大陆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速神'这个称号。" 我才在揉腰的手立刻停着不动,僵硬了片刻我,我含糊地笑笑;"这个技能很久没用,生疏了。" 亚瑟没接口,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 我朝四处张望了两眼,虽然现在是晚上,可这个地方……我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里是费尔蒙国家森林。" 我倒抽一口气,这森林可离我家几千公里,眨眼间就到了,我这个平凡人的小心肝都在颤抖,太强大了。 "过来。" 我跟着亚瑟走了几步,当我看到眼前的那口棺材时,我再也没法挪动脚步。 这里是我穿越过来时,第一次睁开眼的地方。 我猛地朝亚瑟看去,心中有数十个念头飞速地转动着,他把我带来这个地方,有何用意。身体在风里一点点冷掉,手脚开始不由自主地麻木,我决定跟他前来果然还是太糙率了。 就在这时,亚瑟指着这一处的天空说:"这里有一个时空裂口,利用这个可以轻松到洛特。"不知是有意说给我听,还是无意泄露,他又说,"这口棺材是一个媒介,从这里穿越时空,是最容易的。" "告诉我这么多好吗?"我并不觉得以亚瑟的智商会泄露秘密。 他始终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叫做轻笑的表情:"第一个发现这里的,并不是我,我只是借了别人的光罢了。可以走了吗?" 我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装作不经意地拨弄了下头发,点点头。 亚瑟背朝我,默念起一串我听不懂的咒文,而后忽然抬手挥出一道深红色的光射向棺材,蓦然间棺材通体发红,映得周围的地面都被一圈红晕包围。 空气开始扭曲,然后我目瞪口呆地看见一条细小的裂fèng在棺材上方逐渐被打开,这个感觉和当初洛特来的那天很像,紧接着容不得我多想,亚瑟一把抓过我冲向那越来越大的口子。 说实话,这中间的过程骤然发生骤然结束,我还没搞清楚自己进入那道裂fèng后发生了什么,已经站在了一个灰暗的小巷里。 本以为会很痛苦,没想到还没回过味,一切就过去了。 这里的天空黑压压的,全无费尔蒙的阳光明媚,微薄的小雨点在一盏灯光下划出一小道一小道银色的亮痕,不远处便是街道,有不少过往的行人打着洋伞行色匆匆。 这时,亚瑟站在我身边,清声道:"欢迎来到洛特之都,埃罗。" 我抬头看他,难得发现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还记得他刚到费尔蒙的时候一脸谁都欠他几百大洋的样子,可最近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好事,渐渐剥去了那层冷漠的外衣。 我撇了撇嘴问:"陛下急着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亚瑟目不斜视,戴上礼帽:"现在才问原因是不是太迟了?你已经回不去了。" 我眼皮跳了跳,笑容卡在一半。 "格蕾丝,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好骗。"亚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伞撑在我头上,"我说过了,我只是很单纯地怀念树莓汁了。" 听罢,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我敢发誓,亚瑟王绝对是头表里不一的狼。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特殊时期,请允许我每次小更,我知道这样看很不过瘾,但是……抱歉。 补完 第三十二转 只要在洛特走上一走,便能立刻感受到这个国家奇特的气场和独有的风格。 所到之处黑色房屋居多,排列有序,风格偏向于哥特式,全都建造精致,路上亮着灯,并没给人特别压抑的感觉。再冲眼看,住在这里的人肤色都相当白,发色偏深,穿着也往深色系靠。走在路上,我可以略微感受到这里略显严肃的氛围。人与人之间似乎不如肯特的人那般亲切,但相互之间也是彬彬有礼。 "在看什么?" 我光顾着观察把边上这位国王冷落了,我连忙恬着脸笑道:"我在仔细看,机会难得,我以前就在想作为一个地下王国,洛特会是怎样的。" "哦,那你现在觉得如何?" "嗯……很安定,平和。"我找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因为听说过洛特是个黑暗的国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小心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必要担心,这里只是个和费尔蒙一样的拥有很多人民居住生活的国家。 亚瑟似乎不赞成我的评价:"洛特永远不会是一个平和的国家,格蕾丝,好好感受一下,这个国家的心。" 我愣了下,忽然觉得他这句话似乎有点玄机,可当我看到他戴着面具的脸,思维立刻被带到另一个问题上,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无奈地说道:"陛下,你不觉得戴着这东西更引人注目吗?" 亚瑟轻哼了一下,我把它看做是忍笑。 "这里戴面具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 他不说我还没察觉,可一旦说过之后我留心了一下,真的看到有不少人戴着面具走在路上。 "面具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些贵族喜欢这种身份的标识,没有人会在意。" 我叹了口气,这位显然没有准确理解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面具会引人注意,而是你戴着面具更引人注意。看看,边上有多少双眼睛一路黏在你身上不带眨下眼的,往往越神秘的东西越能引起人们身体里的欲望。 估计国王陛下觉得这种待遇稀松平常,照旧自然地和我说话:"格蕾丝,前面有家洛特最有名的服装店,我们进去看看。" 与其说这是征求我的意见,不如说是通知我一声。就算不明白说是喝树莓汁,怎么又想到逛服饰店,但到了人家的地盘,我除了跟在他身后转悠,还能怎样。 于是,我毫无怨言地跟着亚瑟走进了这盘富丽堂皇的店。 一进门,立刻有两个衣着挺拔的侍者笑脸相迎,只不过,他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不好意思客人,今天这里已经被布兰奇小姐包下了。" "是吗。"亚瑟根本没把这两人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要往里走。 "客人。"两位侍者不禁小跑上前再次拦在亚瑟之前,"您不能进去……" 忽然,他们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亚瑟的面具看。 那两名侍者变脸的速度快得人眼晕,他们立刻低下头恭敬道:"原来阁下是巴伦殿下的人,刚才实在是失礼,请阁下恕罪。" 我疑惑了下,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标识是这么回事。我们现在戴着的面具表明了我们是巴伦?布莱克的人,而且能戴着属于巴伦一派面具的人跟巴伦本人也有非凡的关系。啧啧,亚瑟王把自己属下的面具拉出来,角色扮演得顺顺当当,还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高。 亚瑟顺着他们的话装腔作势地说:"巴伦殿下委派我来此为这位小姐选几件衣服。" 那两个人很快看了我一眼,准确地说是看了我的面具一眼。 "不知……这位小姐是巴伦殿下的什么人?" "巴伦殿下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私人的事。"亚瑟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立刻堵上了那两个人的嘴。 然而,那个叫布兰奇的女人好像势力也很大,因为那两个侍者的脸都快因为为难而扭曲了。 这时候,从店里匆匆走出一个中年妇女,个头偏矮,身材有致,裹着亮银色拖地长裙,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她一看到亚瑟,脚下打了个踉跄,立马调整脚步更快地赶了过来。 "你们先下去,我会处理。" 她一赶到就打发了手下,等到那两人走远,我看到她神色激动地展开裙摆,低头弯腰欠身:"陛下,丽莎有失远迎。" 我诧异于这女人精准的眼光,整张脸都被面具罩着,她从什么地方看出亚瑟是亚瑟的? 亚瑟没多大反应,轻轻点了个头,说;"听说布兰奇在这?" "是,我没想到陛下今日会来,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丽莎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可又不敢问下去。 亚瑟沉声道:"中途回来转转,记得你今天没见过任何不该见到的人。" 丽莎重重地点下头,信誓旦旦地说;"请陛下放心,我这就让人请布兰奇小姐先离开。" 亚瑟拦住她,说:"这倒没有必要,我们挑我们的,她选她的。" 丽莎对亚瑟的话言听计从:"遵命,陛下。" "现在暂时称呼我兰斯。" "是,兰斯,请。" 自始至终丽莎都没有多看我一眼,良好的素质以及绝对的忠诚度不免引起我的好奇。 "丽莎是我的御用服装师。" 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好猜了,想什么都能被料中,我郁闷地随着他们走进一扇银色雕花大门,一敞开,我就结结实实地被里头数不清的华服所震撼。 这就是女人的天堂,只要是女人,看一眼,魂魄就被勾去七八分,难怪说这里是洛特最著名的服饰店。 丽莎微笑着介绍道:"兰斯,这部分全是店里最新的服饰,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亚瑟环顾了下,淡淡地说:"不是这里。" 我看到丽莎脸上的笑容飞快凝住,然后她的目光迅速转到我身上,眼神闪烁不定,但很快她便不再看我,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做了个手势,说:"请随我来。" 我看不懂他们之间打的什么暗语,跟着她走到一处壁橱前,只见她在镜子上摸了摸,左手边立刻发出墙壁摩擦的响声,然后,一个隐藏着的房间显露了出来。 "请。" 亚瑟这时候才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把将我拉到前面,说:"去挑两件。" 我奇怪地指着自己问:"我?不是你自己要买吗?"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巴伦殿下委托我替你选几件合适的衣服。"下一秒,他突然靠近我,低声说,"难道你想一直穿着睡衣睡裤逛埃罗?" 我脸上一僵,低头看看自己斗篷下的衣服,后知后觉地头发都要炸开了,我竟然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我的一世英明啊……好在来这之后,丢脸的事多了,我很快镇定下来,装作无所谓地说:"是你突然把我拉出来,我才没工夫换衣服。" 亚瑟很正气地点点头;"对,所以,我赔你,快去挑。" 亚瑟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知道这人有点大男人主义,加上边上还有个丽莎看着,便忍下这口气开始挑选起来,打算随便选两件胡弄一下。可是,还没看两件衣服,我就耐不住了。 我拎起一件,皱眉道:"怎么都是裙子?我不穿。" 亚瑟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说,转过头懒洋洋地问丽莎:"你这有女式裤装吗?"说完又开始习惯性地摸手套。 丽莎心领神会,歉意地对我说:"抱歉,这位小姐,本店只提供最华美的裙子。" "那算了。"我正好找个借口,把手上那件放回去,正要走出这间房,却被亚瑟先一步挡住。 亚瑟一口回绝:"不行,你挑两条裙子换上。" 我固执地摇头:"我不喜欢。" "为什么呢?"丽莎忍不住cha嘴道,"本店有很多美丽的裙子,而且这间屋子里的裙子一定有适合小姐的,小姐不妨试试。" "没为什么,"我一时情急,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才能明白,"我一直不喜欢,本能的不喜欢,感觉穿上后就不是我了。" 丽莎闭嘴,悄悄看了眼亚瑟,看来这位国王大人没遇到过像我这样不识好歹,敢于反抗的人,身上的气场已经开始微微变化,空气在瞬间被压缩了一半沉闷得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凌烈的东西。 我紧张地以为他会朝我扑过来,可谁知他快步走到一排衣服前,随手拿出其中一条深蓝色的百褶裙,反手扔给我,言简意赅地说:"换上。" 我从头上扯下那条裙子,心里憋着一阵恼火,大口深呼吸后,我挤出笑脸解释:"兰斯,这真的不适合我……" "你可以不穿,如果,你不想要……某件东西的话。"亚瑟优雅地靠在橱柜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耻地说道。 这……这完全是最卑鄙,最流氓的手段! 揪在手里的裙子怕是要变了形,我百般挣扎后,理智占了上风,权衡利弊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女子我能屈能伸。我拽着那条长裙,牙根咬得发酸:"我这就去……换。" "快点。"某人还恬不知耻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蹬着脚大力踩进更衣室,气鼓鼓地抖开裙子。不是我说假话或是矫情,我从小就对穿裙子有种执拗的抗拒,虽然说我也不是什么男孩子气的女生,可偏偏不喜欢这样拖泥带水的着装。 这条深蓝色的百褶裙样式简约却显得很华贵,我脱下睡衣,捣鼓着穿上裙子,可弄了半天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我哀号,为什么穿条裙子也那么麻烦。 这时,响起敲门声:"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来的正好,我打开门,丽莎快速跟了进来。 她笑了笑,从我手中拿过裙子三两下就解除了在我看来复杂无比的蝴蝶结和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扣子。 "来。" 我背过身,按照丽莎的指示一步步伸手伸脚,出奇顺利地把裙子套上了身。 丽莎在我背后系着收身绳,我感觉我的腰都快被拧断了。 就在我不停地吸气收紧小腹,身后的人冷不防说:"这条裙子,果然还是格蕾蒂斯小姐穿着最漂亮,难怪陛下一直保留着。" 第三十三轮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身后的人继续说:"格蕾蒂斯小姐,恕我冒昧,您穿裙的美丽确实天下之间无人能及。" 她将我的腰勒到最细,终于说:"好了。" 我转过身,尽量平静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丽莎笑了笑,上了浓妆的眼睛周围密密地闪着灰黑色的粉珠,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拥有血莲印记。" 我一愣,原来是刚才更衣时露出的马脚。 "不过,就算不看您身上的标记,我也知道您是谁。"丽莎目光放柔,温软地说,"这间暗室陛下从不让其他人进来,何况陛下也从未给其他女人买过衣服。" 我心头一跳:"你是说……这间屋子,是为我准备的?" 丽莎弯着腰帮我打理裙摆的皱褶,说出口的话听上去是那么不真实:"陛下每年都会让我精心照着您的身材fèng纫三件最美丽的礼服,所有的款式都是他亲自挑过的,完成后收藏在这里。我看着陛下长大,从没见过他为谁那么用心,格蕾蒂斯小姐,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陛下绝不会是那个害你的人。" 丽莎的两句话就在我脑子里打转,极力想要抓住这些话中的重点,可思来想去发现这些全部都是重点,然后立马把我打倒,让我的脑筋搅成一片。如今看来,丽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我一直推测的事竟然成真。有了这个认知,我心中莫名的烦闷和焦躁被迅速放大,很想继续想一想,可一想就像是撞上一堵墙被弹了回来,完全无法思考。 丽莎牵着已经处于混沌状态的我从更衣室走出去,亚瑟正背朝我们,听到响声转了过来,身体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不动了,就那样打量着我。 我故意不去看他,可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我极其别扭地拽着裙摆,隔一会就去拉拉领口。一旁丽莎忍不住笑着按下我的手,说:"小姐,你这样很漂亮。兰斯,你说呢?" 亚瑟的眼里凝固着某种深沉的情愫,如同不会流动的河水,久而他才意味深长地说:"确实是裙子比较适合。" "我觉得别扭。"我不甘心地又拉了拉裙摆。 亚瑟轻描淡写地说;"穿多了就习惯了。" 然后,我诧异地看到他的手里又变出三条裙子,一并交给丽莎,说:"替我包起来,算是我送给格蕾丝小姐的见面礼。" 我受之不起:"不用,你送我,我也不穿……" 亚瑟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收下。" 我的面部表情一定在扭曲,可是内心小小挣扎了下后,我还是接下了丽莎递来的三个袋子。 我们三个人刚从那间隐秘的房间出来,某个面容不善的女人仰着下巴,架着肩膀,趾高气昂地阔步到我们面前。 不用猜,这一定是布兰奇。 布兰奇小姐单手叉腰,拿眼神斜视我们,似乎是刻意轻缈的声音听起来十足的目中无人;"我怎么不知道今天还有人能进这家店?丽莎夫人,你的信誉也不过如此嘛。" 我不知道是不是贵族小姐都喜欢装出这个调调以显示自己的高人一等。 丽莎不慌不忙地上前,先鞠了一躬,再说:"布兰奇小姐,我想我必须纠正一下您的说辞,首先我从没说过今天除了您不会有另外的客人,因为当时我说的是,今日本店休息,为了您我是特地开门的。其次,我的信誉一向良好,陛下也常说交给我的事就能很放心。" 可能是丽莎把"陛下"搬出来了,布兰奇眼神闪了下,毕竟没人敢质疑国王陛下的话。不过她很快又换了个手叉腰,皱着眉用眼神轻视我们:"我可是你这的贵客,他们是什么人?" 丽莎照例不紧不慢地说:"您可以自己看,这两位是巴伦殿下的亲密部下。" 没想到巴伦二字刚放出,这位布兰奇小姐嚣张气焰立马消了一半,她故作姿态地摸了摸脸颊,又借机扫了我和亚瑟两眼,问:"你们是什么,跟巴伦什么关系?" 亚瑟根本不想答她的话,对丽莎说:"谢谢夫人今日的招待,我们先告辞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有名侍卫匆忙跑到布兰奇身边在她耳旁轻声说了什么,瞬间这贵族女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然后,我眼看着她冲到我面前,用她那双最毒妇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还有我身上的那条裙子:"你是谁?跟巴伦什么关系?" 我还没开口,亚瑟已经走到我边上,说;"布兰奇小姐,请自重,我们要走了。"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布兰奇看都不看亚瑟,我想如果她知道面具下的人谁,一定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她深褐色的眼眸充满了敌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本能地摇摇头。 她冷笑一声:"我是巴伦?布莱克的未婚妻。" 面具下的我顿时满脸黑线,我找到问题的纠结点了。 这女人吃错醋了。 布兰奇绕着我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背后,透过我的脖颈,在我耳边轻缈地说:"你凭什么让他给你买衣服?" 我是无辜的,我用眼神传递着这个讯息,只可惜对方没有接收到。 "巴伦殿下想要送谁衣服都是他的自由,何况……"亚瑟用更轻缈的声音说,"他现在还是单身。" 布兰奇眼里藏冰刀,像是恨不得就地剜了亚瑟:"你很有胆量,只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我和巴伦的婚事是陛下赐的。" "是吗?"亚瑟把我拉到他身边,淡淡地说,"我听到的版本是,陛下还没最后决定赐这个婚。" 布兰奇眼里的温度一降再降:"你最好祈祷陛下不要赐婚,不然……"这女人话锋一转,忽然指着我身上的衣服说,"丽莎,我要她身上这件,还有她手上的也全要。" "小姐,很抱歉,这些已经被这位小姐全买走了。" "我出三倍的价钱。" "这不是价钱的问题。"丽莎低着头答,"这是诚信问题。" 我可以确定,丽莎的回答一定让布兰奇呕到内伤。 布兰奇强势道:"你是要为了这个女人,跟我作对?" 丽莎没有任何惊慌:"这条裙子,是非卖品,专门为这位小姐定做的。" 这句话绝对是火上浇油,我觉得布兰奇就要扑上来把我撕烂了。 只是,她这股火气还没喷到我脸上,亚瑟已经毫不犹豫地拉着我就往店门口走,头也不回地扔下话:"有什么话问巴伦去。" 然后,我只觉得脚下一晃,头上一晕,再然后,我就到了街上。 我朝四周看看:"这儿是哪里?" "离那里三条街。" 又是瞬间转移……真是方便。 "那女人是什么人?" "某位侯爵的独生女,巴伦的未婚妻。" "你会赐婚?" "为什么不,只要我一天不否决这桩婚事。"亚瑟诡秘地说,"巴伦就必须死心塌地为我卖命。" "……" 亚瑟,我算是看清楚你这漆黑的本质了。想起巴伦那张正经八百,一表人才的脸,我顿时觉得很对不起他,先是把他要的戒指给别人了,后来又拒绝了他的邀舞,没想到表面风光的他,私底下是这么一个苦命的人。 "不过,布兰奇和巴伦应该是不错的一对。" 我试着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想了想,然后立马摇头:"差太多了。" "往往,越是有差距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其实是最相配的。" 亚瑟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很重的肯定,我甚至猜想他面具下定是一副不容怀疑的表情,可他似乎不仅仅是在跟我说那两个人。 我知道我不该胡思乱想,但这时候不让我胡思乱想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一直保留的裙子,每年特做的礼服,专门留置的房间…… 如果这是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所做的,那么除了说这个男人太深情以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毕竟,有多少人愿意等待,有多少人能够回忆,有多少人还去留恋,人情总是淡泊的,至少我认为自己就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所以,我抬起头看着亚瑟侧脸,心中忽然有种被呵护,柔软湿润的感觉。 只是,与此相伴的,胸口的疼闷又开始隐隐作祟,我慢慢停下脚步,亚瑟很快也跟着我停下来,回头看我,我这才发现,我们还牵着手。 我望进他漆黑的眸子,傻傻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三十四转 话一说完,我就清醒了,紧接着自己把自己囧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这么丢脸的话我是怎么问出口的。 亚瑟王显然是被我大胆又傻冒的问题震撼到,听完我的话后就一直没有反应,面具上的蓝宝石静静闪烁着,一如他此刻的眼眸深得触不到底,直直地看着我。 我深深懊恼,甚至好像时间能够倒流,都说冲动是魔鬼,一点不假。可还没等我从这份懊恼中挣扎出来,胸口全所未有的钝痛凶猛袭来,我眼前一黑,猛地一口气喘不上来,唯有死死捂住胸口。 亚瑟见状问:"怎么了?"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想发出一个音,却是如此困难。 忽然,亚瑟甩开我的手,快速朝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站了一会。我呆呆地看着突然空了的手,随之苦笑。和上次一样,刚才还和风细雨,一转眼就冰天雪地,不明所以地变脸。我试图慢慢深呼吸,总算稍稍缓过劲来,我念想着这次回去非要找查理斯看看究竟是什么毛病。 亚瑟背着我问:"好了?" 我很想有好风度,但还是没把持住,走到他前面没好气地说:"多谢陛下关心,死不了。" 我的话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亚瑟点点头,沉默了会说:"走吧。" 我的问题就这样乌龙掉了,无疾而终,本来还有点紧张地期待他的答案究竟会是怎样,但现在想想不答也好。如果他说是,我肯定更加尴尬,他说不是,那我岂不是自取其rǔ。 大家互不说话地走了一段路,我们来到一处六边形广场,广场中心有着一座圆形喷泉,然而那喷泉里的泉水却是与众不同的深紫色,在路灯下划过一道道紫色的光线,美轮美奂,颇为诱人。 亚瑟带我来到喷泉旁,取出两枚银币放在池边,一瞬间,钱币消失,出现了两只银色的小杯子。他拿起杯子舀起泉水,然后转过身递给我一杯。 "洛特名产,树莓汁。" 这简直太神奇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喷泉,又看看杯中流光盈盈的液体,再抬头看看亚瑟。 他摘下面具的下半截,举杯饮尽,说不出的优雅舒畅。 我先小喝了一口,立刻被这种酸甜醇香的味道俘获,只是,这个味道过于熟悉,可我却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喝到过。 "味道如何?" 我疑惑地说:"很好,但我总觉得喝过……" "这个味道肯定只有在洛特才能找到。" "我知道……"我知道,这也许是身体的记忆,"大概是我记错了。" 亚瑟勾了勾唇角没说话,又买了两杯,随后在喷泉边的座椅上坐下,他指了指身边的位子,我便在那也坐了下来。 我们面前应该是埃罗比较热闹的中心地带,出入的人很多,更有不少人像我们这样停下脚步,取一杯树莓汁喝上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继续赶路。喷泉周围是一圈高耸的建筑楼房,黑色的墙体外镶满了闪亮的灯饰,所以,虽然这里没有阳光,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光明。 "洛特并不是一个原本就在地下的国度,它曾经也接受阳光的照耀。" 我回过头,亚瑟华丽的面具下苍白的肤色透着凉薄的意味,他一手架在椅背上,一手握着杯子慢慢旋转。 "每一位洛特的君主都在登基前发誓,要让洛特重见阳光。我们并不是黑暗的子民,也不是被光明天神抛弃的堕徒,我们是被同胞背叛的可怜人。"亚瑟冷峻地微抬下颚,露出俊美的曲线,在夜色里就如同最美丽的油画。 在肯特,关于洛特的资料少之又少,所以,现在我所听到的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亚瑟逐渐露出不屑又阴冷的表情:"已经800年了,我们被打入地底,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被人敬而远之。看着往日的同胞幸福快乐地享受阳光,还要应付场面上的和平友好,格蕾丝,你能理解我们是什么心情吗?我登基的时候是洛特史上最年轻的君王,可我父王说我能给洛特带来希望,所以,就算被别人说是魔鬼也好,冷血也罢,哪怕与恶魔签下契约,如果能在战场上把洛特带回地面,我都在所不惜。" 据我所知,洛特是强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国家极为强势的领导者,他不仅自身有着无人能敌的力量,同时训练处据说是塞得里斯最精锐的军队,强壮、勇猛、智慧、无敌。然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堕落的民族,使用黑色的魔法,即便有再强的实力,也依旧受到轻视,即便表面上无人胆敢盲目与之抗衡。 这时,我面前跑过一个小男孩,扑地摔倒了,我急忙蹲下去把他扶起来,他的肤色白得吓人,我甚至能看到他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他的小手也没什么热度,但是,他怯生生地抬起头望着我,吸了吸鼻涕,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 一瞬间,我真实地感到亚瑟的话,什么恶魔的子民,恐怕真的只是些耸人听闻的谣言。 我蹲在地上,望着他迈着小步子跑去的背影,问:"陛下,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亚瑟没有直接回答我,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再次朝我伸出手:"带你去个地方。" 我也没有立刻握住他,对着他修长美好的手看了会,故意轻讽道:"陛下不会再把我甩开吧?" 亚瑟很快就礼尚往来:"格蕾丝小姐是在勾引我吗,没想到你那么害怕被我甩了。" 亚瑟淡薄的笑容犹如是冬日里飘散在空气中晶莹剔透的雪花,轻轻一吹,就化了,因为虚幻,所以让人留恋无比。 我呆了呆,异常忿忿于口舌之争每次都被他压制的结果,抿抿嘴:"没想到陛下这么喜欢……耍流氓。" 这次,我是真切清楚地看到他神色蓦然凝滞,连同他落在地上修长的倒影也一动不动。 我暗叫不好,这话过分了。可没想到亚瑟倏然大笑起来,我惊呆了,谁能想象,亚瑟,洛特的那个从不喜形于色,向来七分淡漠三分狡猾的王,竟在人面前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话让他生气我能理解,可笑成这样,没道理。 等到他笑好,他靠着我蹲下来,看上去是真高兴,眼睛都亮亮的,唇边还含着笑:"你说对了,我不仅流氓,我还无赖。" 他刚说完,我脑中不受控制地"轰"一声涨得发疼,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瞬间烧断了我脑中的好几根神经。 亚瑟这次不再问我,拉起我的手,浅笑着说:"抓好了。" 和前两次一样,速度快得我睁不开眼睛,等我感觉到踩在地上的时候,亚瑟在我耳边说:"可以睁开了。" 我还是闭着,问他:"你不是说想喝树莓汁么,我陪你喝了,怎么又把我带到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你先睁开眼睛。" 我一不做二不休:"不睁……除非……你把时空密石先给我。" "密石的事要等回去再说。" "为什么……" 我一急,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可下一刻,我那问话的后半句就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如果问我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是哪里,以前我也许会很大众地说:普罗旺斯的薰衣糙庄园。 可现在,我想说,这里就是。 大片大片的栀子花密密丛丛,皎洁如月的白色花瓣缀满枝头,一朵朵矜持柔美地默默绽放,满园的芬芳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甜蜜醉人。 以前我并不喜欢栀子花的,可为什么在这里我无法抗拒它的美。 有风过境,我头顶的树微微摆动,摇曳出好听的沙沙声。 随后,有几瓣白色的花瓣打着转,优雅地落在我肩上。 我侧过头,望着花瓣,倏然想起那首歌里优美宛转的歌词: 栀子花, 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厚道吧,马上更了,没让你们睡不着觉。 ps:我现在更新一章都实属不易,目前的状况我不愿细说,虽然比前段时间的焦头烂额好那么一点,可也算不上恢复。所以……各位,不要bw我,不要让我伤心…… 第三十五轮 "这……是……?" 我怔怔地回过头。 亚瑟抬手,轻轻摘下我的面具,也同时摘下他自己脸上的面具。 剥去了那层阻隔,柔软的夜风掺杂着清逸的花香像是能渗透到我的皮肤里,让人心都随之荡漾起来。 我低下头,望着脚底下一层雪白色的花瓣,思绪有些缓慢:"陛下,这是你安排的吗?" "你说呢?" 亚瑟总是这样,不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模棱两可的回答里包含了太多暧昧的元素,根本没法让人藏在心里。 "……陛下不会是依照我那首歌……安排的吧?可是,你为什么能听懂我的密语?" 等待他回答的同时,我心跳的震动已经直达耳膜。 亚瑟靠近了我一点,摘下手套,露出他那双曾让我一眼难忘的手,白得惊艳,骨节分明,他缓缓将我肩上的花瓣拂落,慢慢地说:"我好像说过吧,不要叫我陛下,叫我兰斯。你今天已经错了很多次了。" 花瓣落下,可他的手依旧停留在我肩上,我感到我的呼吸在一点点无力。 "陛下,请回答我。" 亚瑟的目光错过我,落在我过耳的短发上:"格蕾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兰斯。" "我和恶魔定了契约,所以,我拥有你想不到的力量。" 我蹙了蹙眉,不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 "告诉我,没关系吗?契约,还有,要用武力把洛特带回地面。"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胸口难受吗?" 我先是对他又擅自转移话题感到轻微不瞒,可很快被他的这个问题吸引住。 我试探道:"你知道?" 亚瑟回转过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隐秘:"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他终于放开手,朝里面走了两步,"其实你应该也发现到了,你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舒服。" 我微愕:"为什么?难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我逐渐失去耐心。 "你曾经对自己下过一个咒,只不过,这个咒现在约束不了你。" "我?什么咒?" 亚瑟从树上摘下一枝完整的栀子花送到我面前:"喜欢吗?" "……不知道,我并不喜欢这种花,可是……" "可是你现在发现没法抵挡它的美。" 我惊讶地看着亚瑟,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告诉我:"不用惊讶,我说过了,我知道你不知道的。" "这和我与你一起就不舒服有什么关系?" 他把花塞到我手中:"格蕾丝,这个问题,你自己去想,我不想回答。" 这算什么,起了个头,把人的胃口吊足,最后又不说答案,亚瑟王的个性还真的很……无赖。 可他又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刚才好像有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啪啪啪",我就像是被人拍了几巴掌,眼前一黑,被他吓得口不择言:"我?什么时候,我好像没说过吧……呵呵……" 身体被一股力量拉过去,脚下绊了两下便来到亚瑟跟前,他的手冰凉,紧紧地握在我的手腕上,一瞬间,我的手都随之冰冷起来。 "你先回答我,接近我,就是因为时空密石?" 亚瑟突然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脸上僵硬的表情,然而,即便知道现在只要撒个慌就可以,但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 他微微垂下睫毛,遮去一点眼里的寒光:"回答我。" 我张了张嘴,说:"如果我说是,你会怎样?" "你比我想的还要不了解自己。"亚瑟重新抬起眼,我想移开视线,却怎么都办不到,有点不受控制地沉溺在他的黑色之中,即便那种钝痛的感觉一直存在。 我犹豫了下,问:"你不问我要密石做什么?" "我知道,你又想离开。" 我这个时候的脑袋已经慢慢朝浆糊状发展,压根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 他低头,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我反射性地哆嗦了下。 "本来不想这么快带你到这里来,不过……你白天的表现让我觉得可以提早一点。" 白天?我在混沌的脑袋里好好搜索了一遍,终于想到白天的事是指……拒婚。 亚瑟的表情有些傲慢:"看来,还是我赢了。" "……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没关系。"亚瑟把我额前的发拨开,我觉得我应该反抗一下,可我快要窒息了,身体完全不听大脑的话。 他说:"我曾经也问过你一个问题:我会和恶魔定下契约,抛弃见神明的机会,用鲜血铺成未来的道路,你有没有勇气和我一起,下地狱。我现在,还是要问你这个问题。" 我愣了一会,抱歉,请允许我在今天一茬接一茬的事之后无法保持思路顺畅,等反复把这个听上去有点可怕的问题念了几遍后,我无法相信但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这是…… 告白? 因为太震惊,所以组织起语言也异常费力:"我是……怎么回答的?" "你自己想。" "我想不起来。" "你会的。" 猛然,我几乎被绕晕的脑袋找回一丝清明,我这是在做什么,艾伦是这样,亚瑟也是这样,他们只不过是以为……我是格蕾蒂斯才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什么裙子,什么花,什么等待,对象都不是我,真正的我。 然而,这其中又似乎有点不一样。 艾伦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多么不想成为格蕾蒂斯,那样就能摆脱束缚的婚约。可是,现在,我不可抗拒地察觉到,我竟然开始有些嫉妒这个女人,又有些厌恶现在没法像白天那样冷然做出拒绝的自己,甚至还有些暗喜被认为是她。还有,眼前的男人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我还念想什么。 这样的自己,难道不像小丑一样可笑可耻可悲吗? 我无法克制住自己身体开始颤抖,那种从心底深处延伸出来的自我鄙夷和自卑感让我的声音有点冷:"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回答?说愿意做你的情人吗,陛下?" 我突如其来的冷漠令他稍稍错愕了下。 "还有,关于以前的事,我是不会想起来的,陛下也不用抱希望了。" "你这是拒绝吗,拒绝我?"亚瑟压着嗓子问。 "你已经有王妃了,你不能指望我跟你玩地下情。就算我以前和你是情人,但这和现在的我并没有多大关系。" 我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既然他不说那么就由我来说,至少我现在可以肯定,我们以前不平凡的关系。 即便胸口难受得要死,我还死撑着站在他面前。 亚瑟的瞳色越来越深,眼里有异样的风暴在聚集,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慢慢收紧,我躲过他的视线,只感到自己的骨头隐隐的疼,可我心里乱成一片,心痛得要死,根本没去想反抗他的后果。 我大概又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可突然,亚瑟倒退一步,松开我的手,我诧异地回头看他,他冷傲地偏着脸,说:"我们都冷静一下,不然你会疼死。" 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大,他走到前面树下的秋千坐下。而我站在原地发呆,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晚风是凉的,甚至算得上冷,一点点把我从头到脚冷掉。 果然,平静了一会后,那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淡了下去,我也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 "过来。" 许久后,亚瑟在那边开口。 我像是恨了心跟他作对,偏偏不动:"我要回去了。" 他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又叫了一遍:"格蕾丝,过来。" "陛下,我要回去。" 这回亚瑟半晌没声音,随后,他蓦地换上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好啊,都说格蕾蒂斯公主拥有最接近神的魔法力量,回去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的本质真是黑得一塌糊涂,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有王者风范,神秘无敌……我简直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可是……我毕竟没有任何魔法,要回去还得靠他。 我对他晓之以理:"陛下,请不要这样,你今天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就算你不把密石给我,我也算了,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大家发现我和你都不见了,他们会怎么想。" 亚瑟松开束领的一颗扣子,喘了口气,冷漠地说:"那又怎样,你以为我真不放你回去,他们能拿我如何?没人敢挑战我。" 这等狂妄之词真是让人恨得想磨牙,可我悲愤地发现,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格蕾丝,"亚瑟勾起精致的下巴,"你的眼神像是想和我决斗。" 我鼓着腮帮子,心想,我是想和你决斗,但……我斗不过你。 我不甘心地别开眼:"我怎敢跟陛下斗。" 他却低下声音,有种留恋的味道:"你敢,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敢。" 我眼皮一跳,死死揪着手指不去看他。 我怕一看他,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立场便会毫无抵抗力地崩塌。 "格蕾丝,我并不是要你当我的情人。你和我以前也并不是情人的关系。"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我不问,也不想去想。 我感到亚瑟正重新朝我走来,但我依旧固执地侧着脸,低着头,直到看到他落在地上的身影与我交缠在一起。 "有些事,如果你想起来会很麻烦。但是……"他露出点苦恼的样子,"如果不想起来另一些事,似乎也很麻烦。"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让我迷惑的话?"我忍不住回头,不免开始激动,"我没那么聪明,我听不懂,如果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 "因为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忍了半天,憋得鼻腔发酸:"我不想做以前那个格蕾蒂斯。"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做以前那个格蕾蒂斯。" 我来这后,从没想此时此刻这样想要宣泄,长久以来蒙在心底的压抑像是被按下了启动开关,疯狂地想要冲破最后一层心门。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不能说,格蕾蒂斯已经死了,我是另一个从异世界来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和她的身份。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已经滑到了下巴。 然后,有一双冰凉的手突然cha入我的发,昂起我的头,我还睁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有更多的液体从那里涌出。可是,嘴唇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情感,心脏在一阵阵麻痹中疼痛得快要爆炸,即使这样,我却觉得没有办法推开这个人。 那首歌的后面似乎是这么唱的: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 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艾伦,虽然心里有不忍,但却坚定,说到头,还是因为不喜欢。 可是,只是换了一个人,我却发现我慌乱得没有办法做出同样的决断。 想推开,却舍不得,就算会让自己疼得快要晕过去,依旧不愿意放开,好像一旦推开了,会更痛。 现在想想,我已经逃避了好久,装傻了好久,骗自己说,那是因为这个人魅力太大,是女人难免会被他吸引,我不是唯一的一个。所以,缩在一个叫做"胆小鬼"的龟壳里抱着"时空密石"的借口不放。 然而,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从不愿意承认。因为,我想要不带任何感情地离开,所以,我不能在这里投入一分感情。可是,这恐怕已经不是一分感情的问题。因为怕习惯了当这个女人失去了自我,所以总是抗拒和她有关的一切,但是,只有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如果我真的是格蕾蒂斯,就好了。 吻了多久我不知道,大脑缺氧的厉害,直到亚瑟唤了我好两声我才回过神,口腔里还残留着他凉薄却热烈的味道。 而这时,我已经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金色的纱幔被窗口吹进来的风拂起,轻轻飘到我身上,又默默垂下。 亚瑟的手稍微带上了点温度,却在慢慢放开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愣了愣,又飞快地松开手。 他漂亮的手指并没有离去,而是从衣袋里拿出一块黑色的方巾,替我擦了擦泪痕,英俊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写满了叫做"专注"的表情。 "格蕾丝,你并不是因为时空密石才接近我的。"他说得笃定,"还有,在这个世上,从来只有一个人名叫格蕾蒂斯?兰斯洛特,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你必须相信我。" 他把方巾放入我手里,说了句晚安,下一秒从窗口消失了。 东边隐隐有太阳的柔光,我微眯起眼,坐在c黄上,直到天光大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多更了一点(4000+),补偿一下。 不知道大家满不满意这一章哇?继续不准BW,潜水的都给我探出脑袋! 再补充下,忘记说了,大家比较期待的第二卷估计快开卷了,第一卷基本进入尾声,不过我估算无能不知道到底还要几章,不过请期待吧 哭死……为毛那么多虫…… 第三十六转 一大清早,我的心情就比较郁闷,趁唐娜叫我起c黄之前洗了个澡,换下身上的衣服,将几条裙子藏好,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c黄上等待。 过了不久,唐娜和几名侍女敲门而入,看到我已经梳洗好不免露出小小惊讶的表情。 "公主,您醒了。" "嗯。" 其实是根本就没睡。 唐娜似有话对我说,我走在前面对她说:"有什么要说就说吧。" "……唐娜自知不应该管公主的事,可是……您这么做,陛下震怒,公爵昨晚一直在王宫没回来……" 我停下脚:"你也让我嫁给艾伦?" "不,唐娜不敢。"唐娜惶恐地低下头,"我只是担心公主……"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早餐我原本想在屋里吃,可这样好像显得我很心虚,于是,我勇往直前冲进餐厅,对一干人冰冷冷的眼神视若不见,该怎么吃怎么吃,然后还没等我吃完,国王陛下的追杀令就到了。 我跟着面无表情的皇家骑士上了马车,边上坐着四名骑士,有点压犯人进刑场的味道。 骑士将我直接带到国王陛下的房间,途中恰好遇见被人搀扶着下楼的公爵大人。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让道,原以为他会冲到我面前先给我两耳光子再破口大骂,谁知他铁青着脸硬是没看我一眼。 随后,我被带到巨大的金色房门前,太过耀眼的颜色此时却给人深沉厚重的压迫感。经过通报后,我深呼吸了一下,挺着腰板走了进去。 老国王坐在一整排书柜前的沙发上,一手捧着一本书,一手抚摸着蹲在地上的巨型犬硕大的脑袋。即便我进来了,在他面请请了安,他也没将头抬起来一下,我低着头等了许久,稍微耐不住微微抬起头,谁知他苍老的声音一下子穿过偌大的房间,传达到我耳中:"我没让你起来。" 于是,我只好一直保持弯腰行礼的状态。 "你父亲昨晚在我门口跪了一夜,我刚让他离开。" 房里只剩我们两个,这也是我第一次单独和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执掌者面对面,平日里并不觉得他有多威严,可此时他身上的那种还保留着的王者之气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盯着厚厚的金色地毯上的狛狮兽图纹,平静地回道:"父亲受罪是我的不孝,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我的意思。" 我的话立刻换来了老国王强烈的反应,厚厚的书被重重地阖上,巨型犬呜鸣了一下。 "格蕾蒂斯,你可知道兰斯洛特家到你这一代男丁极少,这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是危险的。" 是的,我们家现在除了我有一个哥哥外,再也没有男性成员。 "所以说,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决定家族的命运。"老国王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后又刻意放柔声音对我采取劝诱战术,"以前艾伦任性,做了些让你伤心的事,这我都知道。从过去到现在,我是只认你做他的第一王妃,所以,绝对没有其他婚约一说。他现在想通了,也悔改了,既然你还爱他,不如就原谅他。而且,只有你嫁给他,你们家才能延续下这千年来的辉煌" 前面我还听得好好的,可听到他说到"你还爱他",我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个误会解释一下,房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撞开,然后我惊讶地看见艾伦衣冠不整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似乎是想拦截他的骑士。 艾伦先是看到我,立刻拉起我的手带到他身边,然后冷静地对国王说:"父王,我有话要跟您说。" 老国王缓缓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才沉着脸说:"谁允许你这么闯进来的。" "请父王恕罪,但我听说您一早将格蕾蒂斯召唤进宫,一时情急……我是想告诉父王,昨日我与格蕾蒂斯好好谈过,我们已经说好了,先暂不结婚,大家慢慢来,从头开始。" 我倒吸了口气,正想要开口,手上便一痛,艾伦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把刚张开的嘴闭上,用余光看他,他镇静得根本不像在撒谎。 国王陛下看上去不太相信:"你们说好了?"他把视线看向我,又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艾伦悄悄拉了拉我,我反应过来,接过这个台阶:"是的。" 不过,国王陛下仍然不相信:"感情婚后也可以培养。" 艾伦恳请道:"父王,请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要吓到格蕾。" 偷看到艾伦有些苍白的侧脸,我心头不禁涌起很复杂的情绪,我那么对他,这时候他还要挡在我前面替我找借口,怎么看都是我比较亏待人家。 最后,国王陛下以默认屏退了我们。 艾伦带着我离开,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他始终没说话,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先开口;"艾伦。" "别说话。"他突然停了下来,我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到他身上,紧接着他一个反身就将我抱住。 我愣了下,立马挣扎起来:"艾……" "别说话。"艾伦把额头靠在我肩上,疲惫地说,"我知道你不满意我的做法,但你以为父王真的不敢动你吗?还有你的家人。" 半天后,我只能憋出一句:"……我知道。" 我尴尬地举着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但他这个拥抱也算不上很亲密,只是半搂着我,而且,有些虚弱。 从远处的走廊里隐约传来脚步声,我有些惊慌地推了推艾伦,但他没反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办法,我在艾伦耳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很好,还没等我说完,来了的人真的来了。 洛特的一行人穿着清一色深色的着装,异常触目地出现这满是白金色的走廊上。 当我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时,脑袋里闪过的全是那冰凉的触感和透不过气的热烈,还有那双黑得比肯特天空还要深邃的眼眸…… 陷入诡异粉色纠结中的我早就把挣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呆呆地任艾伦抱着,头都不敢抬起来。 亚瑟带着一行人走到我们面前,然后,停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但从他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压迫感简直比我刚才在国王那里感受到的还要阴沉。亚瑟又开始习惯性地拉了拉手套,根据我的观察,一旦某人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就表示此人心情开始不慡。 我不知道为什么立刻感到一阵心虚,好像自己背着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深感愧疚。 亚瑟看的是我,却对艾伦说:"殿下,求婚的事是不能急功近利的。" 他这话明摆着戳人痛楚,此人还一脸坦荡地站在那儿。 艾伦稍稍抬起头,理了理领结,转过身,换上一贯柔和绅士的微笑,没被亚瑟的话影响到:"多谢陛下指教,不知在这美好的早晨,陛下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亚瑟神态怡然地指了指窗外:"我想了解下狩猎活动的具体情况。不好意思,打扰到殿下的……雅兴了。" 我实在看不出你的脸上哪里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我早前就发现有点奇怪,客套得太过分,反而不自然。艾伦对亚瑟虽然恭敬有礼,却藏着点冷漠,亚瑟对艾伦虽然也以礼相待,却总是话里有话。 艾伦微笑着回答:"没有,那么请陛下移步随我来。" 我正尴尬自己的处境,不料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拉了过去,卡罗尔王妃两条手臂紧紧缠住我,她笑眯眯地对亚瑟和艾伦挥挥手,说:"那么你们男人谈你们的事,我们女人自己聊。格蕾蒂斯,不介意陪我吧?" 我现在满脑子都充斥着小三和正房对峙的画面,不假思索地想摇头,可对方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把我拉到房里,或者说是强行压到房里的。 卡罗尔一进门,就"咔嚓"一下把门锁了。 我神经瞬间绷紧,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王妃这是做什么,只是聊聊,没必要把门锁了吧。" 卡罗尔笑着贴身上前,俏媚地眨了眨眼,睫毛上闪烁的亮点极其妖艳:"因为我不想有人打扰我们俩……亲密的交谈啊。" 我从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进行亲密交谈了。可现在我被她压得一个不小心跌入背后的座椅里,卡罗尔两手搭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将我整个人圈住,形式诡异出奇。 "公主。" "啊?" "我真的很好奇。"卡罗尔一脸期待的样子,"你昨晚究竟做了什么,让我们的陛下回来时脸色说不出的郁闷?" 我几乎要跳起来,连连摇头摆手,舌头差点打结:"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哦?"卡罗尔困惑地说,"难道不是陛下跟你表白,然后你毫不留情地把他拍得灰头土脸的?" "……" 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我暂时言语不能。 卡罗尔飞速换上张兴奋不已的表情:"真的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在我们那想要做陛下情人的就可以从王宫排满洛特三圈,只要陛下愿意,就有数不清的女人甘愿只和他一夜风流。公主,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这对夫妻的思维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冷静地解释道:"王妃说笑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首先我和陛下的身份不妥,其次……" 可眼前这个女人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难道是因为我?" "不是!" 完了,我喊得太急,卡罗尔一愣,忽而露出类似于"哦,原来如此"的表情。 "公主……"卡罗尔暧昧地拖了个长音,叫得我寒毛直竖,"知道吗,从以前起我就一直特别喜欢你。因为啊,只有你能让那个个性讨厌的家伙吃瘪……所以呢,我要给你一个小小的奖励。唉,为了我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我就牺牲一下好了。" 我的手忽然被她抓住,然后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带着朝她身下一摸…… 时间停止了两秒,我摸到了什么,我脑袋长时间空挡,神游太空一般呆呆地看着卡罗尔那张明艳的脸。 随后…… "啊!" 卡罗尔一把蒙住我的嘴,笑得一脸无辜:"不要那么惊讶,我的公主。" 我想我现在受到的刺激,火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 我涨红着脸把手从她,哦,不,是从他手里拉出来。 ……我的天神,这也太刺激了吧。 是我脑袋不清楚,还是这个世界太神奇,为什么洛特的王妃,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几个童鞋很厉害哇,看的很仔细,把我的一些伏笔都看出来了,赞一个~ 第三十七轮 我咽了口口水,迟缓地问了一句:"你是……男的?" 卡罗尔立马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不是吧,我都如此牺牲了,你还怀疑我?" 我连连摇头:"不是,只是……太震撼,有点反应不过来……" 卡罗尔捂住嘴唇,不计形象地大笑起来:"太有意思了,格蕾蒂斯,你吃惊的样子真让我着迷。"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卡罗尔,问道:"为什么,你是男的,却是洛特的王妃?难道……" 卡罗尔急忙刹住笑,用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叉:"绝对不是!我和亚瑟都是正常的男人,至于为什么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卡罗尔一脸郁闷憋屈地说,"只能怪我运气差,跟那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真是太煎熬了……啊,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不能在你的心理留下阴影。其实,亚瑟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 我直接忽略掉他最后两句话,说:"也就是说……你是男人这件事,是秘密?" 卡罗尔闪烁着大眼睛,很快速地点了点头:"我想,费尔蒙除了你,应该没人知道。" 我为自己默哀,又是秘密,知道秘密越多,死得越快。 卡罗尔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俯下身凑近我说:"本来是不需要告诉你的,不过,没法子,你把我完全忘了,自然记不得我不是女人这件事。格蕾蒂斯公主醋劲好大,绝不肯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所以,如果我不出来澄清一下,某个人绝对会把气都撒在我身上的。" 我转了转脑子,问:"是亚瑟让你跟我说的?" 卡罗尔撩了把长发,神情暧昧地笑道:"某个人是比较死要面子活受罪,多亏我跟他久了,懂得察言观色。所以啊,"卡罗尔在我耳边轻轻吐了口气,"虽然看到你让他吃瘪的样子我心情大慡,不过……如果格蕾蒂斯再重伤他自尊的话,就算你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人,我也会跟你拼死到底。" 他最后一句陡然冷意凌然的话在我耳边轻轻擦过,却足以让我心生寒意。他从我耳边起身时带过缕缕清香,再次看我时也是面带微笑,根本没有刚才说话时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格蕾蒂斯,不用在意我这个王妃。艾伦不适合你,我不是在为谁说话,而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够格。" 这是卡罗尔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我傻傻地站在那片雪茉莉前,还想着他最后收起笑容的忠告。我默默向天空长呼一口气。好像要把身体里的烦闷和不知所催都清理干净。人生如戏,自己编写的剧本从来是用来被打破的,好端端地生出一堆事,把我的计划粉碎得面目全非。 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原本坚定的信念竟然被人动摇了。 仅仅是一个晚上,仅仅是一次约会,仅仅是……一个吻。 "格蕾蒂斯。" 我回头,米切尔一身白衣站在阳光下,暖暖的金发瞬间让我干燥的心柔软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他精致的笑容散发出比雪茉莉更加惊艳的魅力。 "我随便走走,你不是应该和艾伦一起给亚瑟介绍狩猎的事吗?" 米切尔眼底划过一瞬间的慌张:"亚瑟?你什么时候开始叫他亚瑟的……" "噢……"我立马调转视线,掩饰道,"总是叫陛下有时候分不清是称呼国王陛下,还是称呼他,所以私下里就没加尊称。" 米切尔沉默了会,我玩着雪茉莉的花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走到我身边,伸出手在花瓣上点了点,"这次狩猎,我一定会赢最大奖。" "哦?奖品是什么?" "十天的休假。" "只是这样?"我略感惊讶。 米切尔笑道:"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军队里每天都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我差不多有好几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然后趁着休假到塞得里斯的北部看看。" "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当然,因为路途比较凶险,所以很少有机会去。"说到这,米切尔微微低下头,半垂下长得惊人的金色睫毛,轻声说,"如果我真拿到假期……你愿意跟我……" "啊,米切尔殿下,原来您在这儿。" 米切尔说到一半被人打断,立刻皱起眉头露出恼火的神情,但是他还是身形一转,对来人冷静地说:"有事吗?" 跑过来的是一名黑骑士,异常诚恳地说:"我们黑骑士团想和您的圣骑士团来一场剑术比试,正急着找您商量这件事。" 米切尔转了转手杖,清冷地说:"知道了,我过会就去。" "可是,那边已经开始比起来了……您看……"那名黑骑士为难地说。 我看到米切尔冷着脸重重吸了口气,盯着那黑骑士看,对方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期盼。 终于,皇家骑士团团长挥了挥手,颇为不情愿地说:"带路。" 米切尔回头抱歉地对我说:"我现在有事,过会找你。" 如果此时他向我发出邀请,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好,于是,我自然很乐意先把他送走:"没关系,你去忙吧。。" 米切尔走后,我想想自己也没地方去,就干脆继续在花园里转悠。 "其实,塞得里斯北方除了白雪没什么好玩的,如果是我宁愿到无人的海边欣赏海景。"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我手上一抖,一朵雪茉莉无辜地掉在地上。 亚瑟立刻折下一枝重新送到我手上:"小心,雪茉莉可是很珍贵的。" 我把前后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想了想,立刻识破了那所谓的剑术比试实则是某人无赖的手段。 我打量了他一番:"陛下,一早精神真好。" "是呀,昨晚睡得不错,难道你没睡好?" 这人撒谎都不带眨眼的。 我诚实地说:"不瞒陛下,我没睡好。" "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话不算话。" "有吗?"亚瑟做出思考的样子。 "时空密石,陛下,你说的我都做到了,应该把它给我了吧。" 亚瑟侧过脸,挑了挑俊秀的眉:"我有说过给你吗?" "你……"我想吐血。 "我好像说要看你的表现。" "我的表现不够好吗?" "无法让我满意。" "为什么,"我急走两步站到他面前,伸出手指开始数到,"我陪你买了我不要穿的衣服,喝了树莓汁,还去了……" "格蕾丝,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亚瑟平静地打断我的话。 在任何人面前装傻都能成功,唯独在这个人面前,我的面具就像是层纸,轻易就能被他剥去。 我很想逃避他的眼睛,虽然我知道逃避是不对的,但是,我一看到他的眼睛,我所有拒绝的话仿佛都被瞬间抹杀,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一定有什么魔力,能让我的心一下子沉溺进去,即使知道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也没法抗拒。 他的话让那个好不容易被我暂时忘却的问题又在脑中复活,我有些难过,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手中茉莉花的花瓣:"陛下,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知道,确实大不相同。" "我不是以前的我。" 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他能不能听懂,于是更加烦躁地拔花瓣,花瓣没了,就拔树叶。 亚瑟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屑一顾:"那又怎样,你只要是你就行了。" 我们这番哑谜一样的话,说的和听的究竟意思一不一样我不知道,可莫名的,我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值得吗,为了他,留下来? 我还有最后的一点害怕。手上的雪茉莉花瓣已经被我全部扒光了,叶子也没有了,只剩下孤零零一枝树干。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勇敢。" "你太小看自己了。如果不勇敢,你怎么敢拒绝艾伦?"亚瑟把我拉到他面前,我低着头,看到他摘下黑色的手套,忽然间从他漂亮的指fèng中变出一枝雪白的栀子花,"你只需要迈出一步,其余的,全部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忙得去了半条命,人生入戏,戏如人生 第三十八转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接受那朵栀子花。 亚瑟把花收了回去,告诉我,他给我三天考虑的时间。因为三天后,等狩猎活动一结束,他就要回洛特了,那个时候,也是我回答他的最后期限。 回到家后,白白已经躺在它专属的位子上,见我回来便立即坐起来用那双金色的眸子盯着我。 "宝贝,你还真是神出鬼没。" 我有些惊喜,把白白抱起来放在腿上顺毛,小东西很享受地闭着眼睛。 最近,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于跟白白说一些藏在心里的话。可能因为这些话都是无法对人说的,所以跟白白说不用担心它把这些秘密说出去,我也不需要它给我什么回应,我只是需要一个能够抒发自己的渠道。 我向后躺倒,把它高举起来,小东西打着领结的样子甚是可爱,我逗弄了它一会,直到它开始不满反击,才把它放下来抱在怀里。 我点着它的鼻子,轻声问:"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答应他?" 我在白白的眼眸里看到自己苦闷的脸。 我停顿了一下,把白白拉近到眼前:"我讨厌这种感觉,为什么只是短短几天,我就变得没法控制我自己。明明是不应该的,可是……我忽然发现,我并不是那么想回去了。" "那个人明明个性那么不讨人喜欢,又无赖又不讲道理,还总是跟我说些我不明白的,但是……" 我懊恼地咬下嘴唇,可是,那个人的毒我还是在抗拒中不可自拔地深陷下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掉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每一次情景,那些画面就好像会自动刻在我的脑海里,每一画都那样深,擦都擦不掉。而且,自知道所谓的王妃只不过是个幌子以后,一直郁结在心底的那块莫名的阴影竟然豁然开朗。 "我知道,我是不能喜欢他的……我肯定是疯了,就这样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我就这么倒戈了?" 白白睁大了眼睛,我晃了晃它,它还是一脸呆相。 "怎么,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突然间,白白奋力挣开我的手,扎入我怀里一个劲猛蹭我的脸,我被它蹭得脸上又痛又痒,可偏偏拉不住这只不知突然发起什么疯的家伙。 好一会儿后,白白好不容易停下来,我揉了揉发红的脸颊,没好气地把它拎到一边,可它"嗖"一下跳到我面前,金色的眸子好像会发光一样直愣愣地盯着我,然后又黏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 我被它弄得哭笑不得:"我留下来你这么高兴?" 白白似乎真的能听懂我的话,欢快地叫了声。 虽然只是被一只猫留恋,可我还是很感动,把自己不喜欢跟小猫接触的毛病忘得一干二净,一把抱起它狠狠亲了口。 我笑倒在c黄上,握着它的爪子信誓旦旦地说:"好吧,我就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敢骗我,我就偷了石头立马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亲狠了,随后一晚上,小东西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闹个不停,粘我粘得不行,就连我洗澡都差点跟着我掉入浴池。 也许真的是因为下了决心,我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我就是那种犹豫起来忧郁得要死,可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去的人。然而,第二天亚瑟一整天都很忙,每次见到他都是被人里外包围着,根本找不到机会跟他单独谈两句。而且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两天这位眼高于顶的亚瑟王心情貌似好得离奇,本来他跟人说话最多不超过三句,还总是一副保持距离的样子。可这两天却平易近人得让众人受宠若惊,找他说上半天都没有问题。 我思量着反正还有两天,也不急,于是白天没我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躲起来看看书,晚上逗白白玩。 就这样,终于磨磨蹭蹭地等到了狩猎那天。 狩猎活动是整个结盟庆典最后一项,但也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个活动。 上百号数得上的人物都会一身戎装,骑着自己专属的坐骑,在费尔蒙国家森林展开一场厮杀。 狩猎的规则很简单,男士不准用任何魔法,只靠武器制服森林里凶恶的野兽。谁能在规定的时间里狩猎到最多最凶猛的野兽,谁就是此次狩猎"王者"。如果是费尔蒙这边的人赢了,将能许一个私人心愿,国王陛下能够满足的便立刻帮你实现。如果是洛特那边的人赢了,将会获得非常珍贵的能够帮助提升魔法攻击力的宝石勋章,而亚瑟也答应,洛特的骑士若是能赢,立等提升三级军衔,一时间洛特骑士中士气大振。 而女士,没错,虽然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可真的没错,女士也要参加。我以为会有很多女人反对,可没想到当我来到现场时发现所有女人都穿得英姿飒慡,神情凌然地坐在马上,有的手里提剑,有的背上背弓。两国均是骁勇善战的民族,贵族小姐平时虽然娇柔傲气,但毕竟是贵族,魔法在握,怎么着都不会弱到哪里去。所以,条件放宽,狩猎时可以使用魔法,谁是女子中最厉害的,国王陛下将会在她日后成婚时以国家最高等级的待遇帮她置办婚礼。 这对这些还未出嫁的贵族小姐是致命的吸引力。虽然做不了王后,可能享受一次王后的待遇也是至高无尚的荣耀。 当然,这些与我无关,我早早就想好了说辞打算到时候找个阴凉的地方等这三小时过去。但是,我还没向国王陛下汇报情况,几个能把马甲皮靴穿得跟礼服一样华美的大小姐牵着自己的马绕到我边上。 "以前狩猎比赛每次都是格蕾蒂斯公主胜利,这次是格蕾蒂斯公主回来后第一次参加狩猎活动,但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其中一名金色齐耳短发的小姐笑眯眯地对我说,可语气颇有些挑衅。 另一名小姐我记得好像是某位大胡子伯爵的女儿,她也凑过来说:"是啊,格蕾蒂斯公主就算不赢也能享受王后的待遇,我们可必须要拼一把才有可能。" "你们魔法那么厉害当然有机会,我就算了。"我一回头,是玛雅,"不过一想到马上又能看到格蕾蒂斯你漂亮的魔法,我就觉得很期待。格蕾蒂斯公主,你会参加的,对吧?" 我认为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实,可有人又抢在我前头把话说了去,安妮骑着一匹浅灰色马来到我们面前,揉着手里的马鞭,说:"格蕾蒂斯姐姐当然会参加,她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在魔法狩猎上胜过她,自然不会把任何一个机会让给别人,而且国王陛下下达指令了,今天为了费尔蒙的荣耀,无论如何每个人都得上场。"她紫色的指甲挠着马背上的毛,在阳光下闪着诡秘的光泽,"何况,维克托也好久没出场了,脾气暴躁得厉害,格蕾蒂斯姐姐一定也很想见见自己最爱的坐骑吧?" 事情完全朝着我预期的相反方向发展,我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一群女人围着聒噪了一番,然后再被莫名其妙地带到皇家马厩,见到了我那匹传说中费尔蒙绝无仅有的金色雪莉马,脚程快如闪电,极其英俊威武,但同时也是脾气最为暴躁古怪的马,名为维克托,是我专有的坐骑。 维克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脾气怪异,我到那的时候见到四名饲养员正围着它转,可它不让任何人靠近,饲养员手中的马鞍迟迟放不上去,好两名饲养员已经被它踢伤。可是,就是这么一匹不服人的马,在看见我之后,忽然安静了下来,用它那双流金般的瞳孔直直地望着我。 "格蕾蒂斯公主,您可来了,真是太好了。维克托一直不肯让我们靠近,这小子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其中一人看见我后,就如同看到了救世主,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地说。 有人把围栏打了开来,维克托立刻从里面走出来,接着小跑着来到我身边。我异常紧张地看着它靠近,生怕它忽然认出我不是它原来的主人,然后凶狠地给我一脚。然而,它跟刚才判若两马,温顺地凑近我,低下头靠到我脸颊边,我瑟缩了下,可还是无法避开它亲密的磨蹭。 我听到边上的人都松了口气:"太好了,这小子果然只有公主殿下治得了它。" 我就这样牵着维克托排进了出发的队伍中。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狩猎马上就要开始,大多数人已经坐在了一匹匹高头大马上,气势非凡,整装待发。其中黑色铠甲方阵的是洛特的人,金色铠甲方阵的是费尔蒙的人。两国国王均带头在最前面,亚瑟本人今天打扮的格外惹眼,银色劲装,银色佩剑,黑发黑瞳,俊美到极致,简直夺人心魄,杀人于无形。不同于其他人紧张兴奋的神情,亚瑟显得相当镇定自若,还有闲情逸致和旁边的卡罗尔王妃聊着天。 忽然,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亚瑟聊了一半倏地停下来,转头看向我这边。被人逮到现行,我大窘,但跟某人相处了几次,也练出了点厚脸皮,我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我的眼角余光看到亚瑟轻笑了一下,笑意难测,随即又回过头继续跟卡罗尔聊上了天。 就在出发之前,艾伦找到我,将我拉到边上,有些担忧地问:"没问题吗?" 我耸了耸肩:"有没有问题,我都得参加,不然国王陛下要处罚。" 艾伦想了下,叮嘱我说:"一会进入森林后你就沿着路朝东走,那边有条河,一般不会有猛兽出没,你待在那边应该安全。" "好。" 艾伦还是不放心,又将随身的一把匕首交给我:"这把匕首上附有攻击咒,只要刺中对方就能让对方毙命,你拿着,以防万一。" 我也不推拒,毕竟一会会遇上什么事,谁都说不好,虽然我自己也准备了剑,但临时仓促间让唐娜找来的肯定不如艾伦这把贴身匕首。 随后,在国王陛下的一声令下中,上百匹马一时间冲向前方,我夹在中间艰难地保持着稳定,我的马术实在初级,我得时刻小心,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马去。 和我一样笨手笨脚的还有玛雅,难为她一介淑女还要在马背上挣扎三小时。玛雅似乎很奇怪我一点都没有干劲的样子,我只好解释说今天人不太舒服,只想溜溜马随便走走,不想参加比赛。玛雅听后似乎挺高兴,甚至露出惊喜的表情,于是我们两个人就结伴朝东边的河走去。 维克托这匹战马显得有些焦躁,大概是因为我没给它表现的机会,但出于对主人的敬爱,它也只好忍耐着和玛雅的小白马在河边喝喝水,打发时间。而我和玛雅两个人无所事事地脱了靴子,躺在糙地上悠闲地小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时间过得很慢,安静下来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太阳当空暖洋洋地晒着,微风温柔轻抚在我脸上,我逐渐有了睡意。 可是,就在我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背后的树丛中猛地闪过一阵"悉索"声。 我本能地想到有野兽靠近,立即清醒过来,迅速翻身坐起竖耳倾听。 "怎么……"玛雅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嘘。"我马上捂住她的嘴巴。 在一分钟之前,我以为我们遇到了野兽,我还懊恼自己倒霉。 一分钟以后,我才发现,与其遇到这样的状况,还不如遇到一头力瓦熊。 五名身着黑衣蒙面,手持黑色宝剑的人将我和玛雅团团围住,这个过程,我甚至没有看清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我和玛雅紧紧地靠在一起,玛雅有些吓蒙了,抓着我的手抖个不停,我强作镇定地抬头望着我面前的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宝剑已经贴在我脖颈薄薄的皮肤上,寒森的剑气让我血管里的血液都慢慢冷下来。 持剑的黑衣人森然一笑,他开口的刹那,我已经被完全震惊,这个声音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格蕾蒂斯公主,既然你好话听不进,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皮!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写这章时超级没感觉,但这章是一个过渡,汗…… 第三十九轮 好像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人的承受能力也随之提高,我现在很平静,整颗心跳动的速度都放慢了下来。就如同以前考试前紧张得要死,可真坐进了考场,便一点都感觉不到紧张了。 "皮,"我冷笑道,"这是第二次了,我又做了什么让你恨不得拿剑放我脖子上?" 对方微微诧异了下,很快笑起来:"公主好耳力。"他蹲下来,黑色的眼眸冷冰冰,"我们可没有陛下那么好的耐心,等着你做决定去不去洛特,我早就说了,对付你这样的人,是时候应该来点硬的。" 我像是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胸口发麻,盯着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我的嗓子微微发紧:"你什么意思?" 皮仰天一笑,从鼻腔里喷出彻底的不屑:"我的意思是……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的陛下在追求你吧?" 我血液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失去,但与此同时,我的心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血液,好像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皮拿着剑轻佻地抬起我的下巴:"哦,你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啧啧,要把你骗到洛特去还需要陛下亲自出马放下身段,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我忽然想到亚瑟那晚说的话,他一直是想要靠武力报复背叛者,把洛特带回地面,那时候我还侥幸那个他口中的背叛者不会是费尔蒙,然而,事实总是叫人失望。 可是,就像是溺水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抬起头出声反驳:"不会的,亚瑟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皮残忍地撕碎我最后的希望;"公主,面对现实吧。难道你还以为陛下会真的喜欢你?也难怪,只要陛下有心追求,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不过,在战场上没有卑鄙不卑鄙,只有胜利。你只不过是个我们需要的人质,你只要乖乖的跟我们走就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失望吗,不是,我一点都不失望,我也不觉得亚瑟有多可恶。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恨,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傻,让感情蒙蔽了双眼。都说坠入爱河的女人是白痴,我总是自以为自己够理性,能看得清人心。可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最蠢,最傻,最犯贱的人。现在想想,当亚瑟拿着栀子花向我发出邀请的时候,当他看到我脸红纠结的样子时,一定在心里把我嘲笑了千百遍。 女人,永远逃不过一个词,爱情。 "你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吗?"一直躲在我背后的玛雅颤抖着声音用力对那帮人说,"你们以为五个人就能打赢格蕾蒂斯吗,格蕾蒂斯可是塞得里斯整个大陆魔法最强的人,不要说五个,就算是亚瑟王在这里都未必能赢得过她。" 玛雅的话顿时让我浑身发冷,她不知道,但是我自己清楚,我什么都不会。 果然,皮沉默了下来,我似乎又看到点希望,看来对方还是忌惮格蕾蒂斯的力量的。于是,我将计就计,从地上站起来环视他们:"是啊,你们难道不怕死吗,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喊得够大声,本以为我的话能起到一定震慑作用,但是,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不为所动,冷漠地举着剑看着我。 "格蕾蒂斯,不要装了,你现在什么魔法都不会,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是轻而易举。" 身后的声音就如同死刑判决书,冰冷冷地戳穿我最后的伪装。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恐惧,但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心中的虚弱。相比较于我表面的镇定,玛雅已经露出了极度的恐慌,她的手紧紧揪着我的手臂,眼神错乱地问我:"格蕾蒂斯,那不是真的吧?" 我抓住她的手拉开,没有回答她,转过身面向皮,竟扯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出这个荒谬的谣言。" "得了吧,格蕾蒂斯……"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但没想到,下一秒,从他手中闪电般划出一道黑色光束,迎面正中我的胸口。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种温温热热,似乎还带有点麻麻的感觉,我有些呆,好像一下子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啊!" 混乱中我听到玛雅在我耳边的尖叫声,以及从她手中发射出的粉色光芒,但是这道光实在太慢,太微弱,对方只是稍一抬手就挡了过去,顺手又甩出一道黑色烈焰般的火球,仿佛是同一时刻,我身边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倒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不能看到任何其他人,我的眼里只有玛雅倒下去后那张惨白的脸,和她嘴角流出的鲜红血液。画面被放慢了一般,一帧一帧地闪过,直到她柔软的长发轻轻散落在绿色的糙地上,混乱了她原本清秀温和的脸庞。 可为什么我还站着。 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肺部的扩张让我逐渐找回意识,我愣愣地回过头,我的思维好像跟不上眼前的景象,我看到皮手中又慢慢汇聚起一团黑色的火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清楚如果被打中了会多疼,但是,我的双脚已经无法抬起,我没法逃走,我不能扔下玛雅一个人逃跑。 当那团黑色的光束将要再次朝我袭来时,我终于在无声的世界里听到一声尖锐的马嘶声,然后一匹金色骏马疯狂地冲过来撞开了想要向我发难的皮。 蓦然,我脑中一阵剧痛,我清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冲着维克托喊:"跑,快跑,赶快叫人来!" 维克托果然是一匹极具灵性的马,它立刻放弃了对皮的第二次攻击调转马头朝森林里飞奔而去,玛雅的马也跟在它身后。这时候,皮从地上翻滚起来拼命朝维克托发去恐怖的黑色光束,但维克托全费尔蒙最快的脚程让它瞬间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而玛雅的马来不及躲闪瞬间惨死在几米开外。有两个黑衣人立刻追赶上去,一会功夫后,我只看到森林里轰然倒塌的几颗树以及泛着黑色火焰的浓烟。 我的心跳极快,我不停地大口呼吸,但即使这样,我好像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有人从背后将我拎起来,皮冲过来狠狠地给我一个耳光。我感到牙齿松动的刹那,然后腥甜的血水充满了口腔。 皮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拉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以前总是以自己魔法为傲,那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被自己最骄傲的东西折磨的滋味。" 汗水加上血水的味道已经让我混乱,我只感到胸口接二连三传来温热微麻的感觉,但却没有任何痛苦不堪的疼痛感。刘海刺入我的眼睛,我抬起眼看到皮的眼里满是震惊。然后,当他再次将他手中黑色的火焰打入我体内的时候,我了解到他的震惊从何而来。 他的黑魔法对我没有用。甚至无法让我疼痛一下,皱一下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在背后扯着我的人似乎有些焦急。 皮微眯起眼,掐过我的下巴强行让我与他对视:"真不愧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受了我这么多下攻击还能没事……" 看的出来他冰冷凶狠的眼里写满了疑惑和不甘,或许真是我命不该绝,到这个时候这具身体竟然保存着这种功能,受了魔法攻击还安然无恙。 反倒是这种时候,我也忘记害怕了。 我喘着气冲地上吐出一口血水,透过脏乱的发丝笑着说:"多谢夸奖。" "喂,魔法不行,就用剑,我就不信……" 我身后的人话还没说完,刚才追维克托的两名黑衣人慌乱地从糙丛中冲了出来。 "不好,艾伦和亚瑟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 听到有人来了,我猛地抬起头,本已死寂的心又重新唤起希望,维克托真是好样的。 身后的人问皮:"带不带走?" 皮捏着宝剑的手紧了又紧,瞪着我的眼眸中一时间变换着各种情绪,我大无畏地回视他。 终于他收回剑快速对其他四个人说:"来不及了,我们走。"皮又掐着我的脸,最后阴沉沉地说,"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 五个人的消失和他们的出现一样神秘迅速,若不是玛雅还躺在地上,我肿痛的脸颊,我还以为这只是我的一个噩梦。 四周暂时无人,我脚下一软瘫坐在玛雅边上。 害怕和恐慌在这个时候比海啸还要猛烈地向我袭来,这次和上次马车挟持不同,对方是来真的,我无法想象如果我的身体没有那种古怪的功能,现在的我会是怎样,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我望着玛雅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颤抖着手不敢去试探她是否还有鼻息。 不远处已经隐隐传来马蹄声,再一会儿过后,马蹄声渐渐清楚,我身下的大地微微震动,然后真切的马鸣声和呼叫声传到我耳中。 我知道有很多人赶到了我身边,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抬头,甚至在听到艾伦惊慌的呼喊后,我还是低着头如同不会动的木偶,盯着玛雅发白的嘴唇。 "格蕾蒂斯!" 马还没停下,艾伦就翻身下马冲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他蓝色的眼里是那么惊慌失措。我睁着眼睛麻木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从他胸口传来急速混乱的心跳声,汲取他身上的体温让自己的手脚慢慢恢复知觉。 艾伦在我耳边问了很多,但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弗兰克亲王从人群中冲出来,当他看到玛雅的时候,身形一晃,从来都笑容诡秘的脸上闪过近乎发怒的神情。查理斯第一个跑到玛雅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立刻高声说:"还有呼吸!" 查理斯抱起玛雅,朝城堡方向瞬间移动,弗兰克亲王和几名皇家御医紧随其后。 我还是蹲在地上,被艾伦紧紧抱在怀里,而我的眼睛在前面的人群里慢慢移动,滑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终于,停在一张冷峻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快乐!~ 我做好孩子,大家也是好孩子,不准潜水哦~ 第四十转 当我狼狈不堪又浑身脏乱地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个人坐在他高大的黑色骏马上,他并没有从马上下来,脸上面无表情,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神情自上而下地看着我。我很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这个人是伪装的高手,即使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平静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愚蠢。 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是玛雅,就那样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也比在这儿面对这样一双漆黑的眼睛。 在我们两的对视中,最后还是我移开了视线。我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反倒是我这个受伤害的人无法承受住目光的对峙。我靠在艾伦肩上,闭着眼睛,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心思却没法安宁,那双不动声色的黑色眼眸挥之不去地盘踞在我心头,就好像是一大片阴影将我从头笼罩到脚。 "格蕾,发生了什么事?" 艾伦动了动,想让我看着他,我按住他的手,我强迫自己快速思考,分析形势,事发突然,但有些细节还是让人生疑,如果在这时说出我遭到洛特的人袭击,玛雅也是遭到黑魔法攻击受伤,恐怕立即会引发我无法想象的恶果。 我的头脑冷静下来,稍稍睁开眼,在艾伦耳边不掩饰疲倦地说:"被几只野兽攻击了,没防备,我想先回家再说。" 艾伦没说二话,抱起我,没骑马,直接瞬间转移。 我死死闭着眼睛,把脸埋在他怀里,但是我不能哭,坚决不能,就算鼻尖再酸,我也要忍住。 我讨厌被那么多人看着,我更讨厌被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在费尔蒙,即使是贵族,也不被允许自由使用魔法,每个人体质不同,能力不同,使用一次魔法就会消耗掉自己一定程度的能量,除了一些自身天生能量强大的人,一般人都不会轻易使用。所以通常情况下大家能骑马就骑马,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除非遇到比较特殊的情况,例如现在。 艾伦将我一路抱着直到进到我的卧室,他把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 当我感觉到落入c黄铺的时候,我一个翻身就用被子将自己牢牢捂住,把自己抱得紧紧的。 "格蕾,你别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受伤了没有?" 艾伦想要拉开我的被子,可我死活揪着被子不肯让他掀开。 我把脸捂在枕头里,额头全是汗:"我没受伤,就是有些害怕,我想一个人呆着静一静。你去玛雅小姐那里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刚才,是她保护的我……她不能有事。"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吧,格蕾,维克托刚才疯了似地朝我们跑来,身上还有血迹,那不是被野兽攻击的痕迹。" "你走!"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走!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知道!" 艾伦深深地吸着气,我能够听到他不稳定的呼吸声。 "难道我一点都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揪着被子,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似地一声不吭。 很久之后,我才听到细软的脚步声以及极轻的开门声、关门声。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个理由,但我现在不想去想。我的心里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不是疼痛,也不是难过,是一种我没尝试过的空洞。我不是没被骗过,只不过以前我都是跟那些人淡着关系,就算被人背叛了,我也没什么感觉。遭到背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一个已经投入感情的人背叛。虽算不上灭顶之灾,但也足够让人痛不欲生。 胸口越来越空的感觉让我不禁全身发抖,我躲在被子里已经捂得全身是汗,伸手一摸,脸上已经全湿了。我想屏住气,却更大声地喘着气,滚烫的液体不间断地湿了脸颊、发丝,还有枕头。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对那个人的感情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一颗心沦陷在他布下的谎言里。然后,面对欺骗,我的身体做出了我始料未及的反应,我无法控制住那种不经过意识就产生的强烈崩溃感。 整间屋子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声音,一开始我哭得很凶,到最后渐渐也累了,只是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来到这里这么多日子,我从来不为任何困难难过哭泣,可我却为了一个人,哭了三次。 我有些累了,大脑有种缺氧的感觉,稍稍将被子拉开一条fèng,外面清凉的空气立刻让我抖了抖。 这时,我突然看见蹲在我面前的白白。 我不知道它来了多久,只是这个时候能看到它,我又开始想哭了。 "宝贝,你来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白白轻手轻脚地趴到我边上,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全身的毛都是竖着的,我从没见过它这样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然,它伸出小舌头慢慢地舔去我脸上的眼泪。 "没事,我自己来。"我把它抱过来,自己胡乱擦了一下,"哭了会,感觉好多了。" 小东西仰起脑袋盯着我看。 我用劲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自嘲道:"没想到吧,我自己也没想到,前两天还感觉在天堂一样,今天一下子就被人打入地狱了。总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其实就是一个笨蛋,傻得无药可救。还想留下来呢,其实都是骗人的,只有我会相信。" 我就是想这么骂自己,不停的骂,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用在自己身上,这样我就能好受点。 白白看上去很焦虑,在c黄上来回打转,又扑回我怀里蹭个不停。我想它大概是在为我担心,我把它抱在怀里,贴着它身上柔软的毛,静静地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 我就这样抱着白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唤了声进来,白白迅速跳到c黄下去。 唐娜进来得有些唐突,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鲁莽,又缩在门口不敢进来。 我坐起来疑惑道:"怎么了?" "米切尔殿下说有急事要见您。" 我一听就皱眉:"不见,我现在谁都不见。" "可是……" 唐娜还没说完,米切尔就从旁边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格蕾蒂斯,我知道现在打扰你很不应该,但是,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我认为有必要马上告诉你。" 我低头快速擦了擦脸上留下的泪痕,问:"什么?" "雷蒙死了。"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雷蒙。你介绍给我进入军事魔法学院的人,刚才被人发现死在屋里。"米切尔顿了下,从身后拿出一块胸章交给我,"初步检查应该是被人杀害的,而且……是黑魔法。" 我手上一抖,那块左上角有些发黑的金色胸章落在被子上。 "还有,玛雅的身上也检查出遭到黑魔法攻击后留下的伤口。你们在森林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有一种全身被冰针刺穿的感觉,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起来:"雷蒙的事……是洛特的人吗,只有他们会黑魔法。" 米切尔愣了愣,迟疑着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哼。" 我冷笑,眼前的景象扭曲起来,一时间又想哭又想笑。 我脑中迅速形成一个想法,似乎开始明白皮最后那个不甘的眼神的意思以及他最后的那句话的意思。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从时间上来说,我能百分之八十的肯定,人是他杀的,或者,是他派人杀的。 我实在不明白,格蕾蒂斯到底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非要将我置于死地。如果他只是冲着我来,我认,但是,雷蒙是无辜的,他在我最茫然无知的时候帮助了我。他帮助了我,却因为我而死。 我的大脑第一时间浮现出那张黝黑憨厚的脸,然后我的头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疯疼起来。 我的身体仿佛是被人点燃了,视线的焦点只有前方,我身后有很多人在喊我,米切尔拉着我不让我走。可这时候的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我甩开他,赤着脚发了疯似的跑出去,见到一匹马就骑上去,一踢马肚,雪莉马嘶鸣一声狂冲而去。 我在马背上颠簸着几次差点摔下来,直到拉姆斯登堡门口,我才狠狠地从上面摔下来。 门口的骑士看到我全都愣住,错愕地看着我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城堡。 "公主殿下,您这是……" 有名骑士拉住我,我猛地扯回手臂,回过头用尽全力吼道:"谁都不准碰我!" 这一声急速地在空旷的大厅不断地产生回音,所有的骑士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很凶狠,我只知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我在城堡里四处乱转,从一开始有人拦我,到后来没人敢拦我。 当我脚下的皮开始有磨裂的感觉时,我终于在走廊的拐角处撞到我要找的人。 卡罗尔,巴伦和皮,正在密切地谈着什么。 正好,全是我要找的人。 我直直地站在走廊中间挡在他们前面,他们立即停下脚步。 "格蕾蒂斯,你没事吧?"卡罗尔夸张地瞪着眼,惊讶又紧张地打量我这糟糕的一身,"我听说你被野兽攻击了,受伤了吗?" "野兽?"我朝天嗤笑一声,我不想跟他们废话,"亚瑟在哪?" "我们正要去找陛下。" 我抬起头,冷冷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卡罗尔有些惊讶,巴伦照例一张扑克脸没什么反应。 只有皮上前一步口气不善地说:"你找陛下做什么?" 在这里看到他,我喉咙口又用上一股腥甜的味道,胃里一阵绞痛。 我强压下内心的怒火,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压低了嗓子,说:"跟他谈谈,野兽的事。" "什么野兽……" "好了,"卡罗尔一抬手止住了皮的话,眼睛停在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严肃的表情,"格蕾蒂斯公主有事找陛下,容不得你问那么多理由。公主,请随我们来。" 我跟着他们走,看着皮只是微微蹙眉的侧脸,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一颗怎样残忍冰冷的心,才能够前一刻杀了人,这一刻还装作没事发生一样。 卡罗尔在门口敲了三下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亚瑟低沉又冷淡的声音:"进来。" 就在他声音响起的一刻,我的心加速跳了两下。 事后想起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才意识到有多冲动,只是当时的我已经失去冷静,被感情冲击了,所以,只是吸了一口气,便走进了那间屋子。 房里的灯光很暗,四周都拉上了窗帘,只有一扇窗子是亮着的,亚瑟正背对这我们站在那。他还没换下身上的戎装,片片银色铠甲上还沾着红色的血迹,腰侧是他那把引以为傲的"夜魔"。 卡罗尔先走到亚瑟身边,恭敬地说:"陛下,我们刚从国王陛下那里回来,路上遇到了……格蕾蒂斯公主,她说有话要跟你说。" 亚瑟微侧过脸,外面太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想跟我说你和玛雅小姐在森林里遭遇的事,还是,雷蒙死的事?" 被掏空的胸口在此时锥心刺骨地痛起来。 "看来你很清楚我要说什么。" "格蕾丝,我不清楚你要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吗?" 我和他之间的地上有一道白色的光痕,窗外的阳光在地板上留下的,光线下空气中细小的粉尘无处遁形,轻轻翻腾着。 亚瑟回过身,全身被身后的光芒勾勒出诡异的线条。 我笑得有些悲凉,也许说出这些话后我就没命走出这个屋子了,但如果不说,我会更加唾弃我自己的胆小和懦弱。 "陛下,格蕾蒂斯自认为不聪明,所以差一点中了您精心安排的圈套。好在,您有一个忠心耿耿却恰好非常讨厌我的下属,想帮您速战速决,只可惜既没能用黑魔法要了我的命,也没法及时将我劫走。我这才知道,原来如此,这才是您想要的,难怪您说'你只要是你就可以了',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一天是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就有价值。"我颤抖着嘴唇,看向另一个人,"皮阁下,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没一开始就把我打晕了带走呢?" 皮显然受到了刺激,激动地跳出来:"你胡说什么!" 我红着眼指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对玛雅做了什么,对雷蒙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皮破口大骂:"你……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巴伦也沉稳地开口:"格蕾蒂斯公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我提高嗓音有些怒不可赦,"两次了,皮阁下的声音、身形、容貌,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还有,他使用黑魔法时习惯先在左手汇聚出一团黑色的火焰。" 皮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指指自己,又指指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个时候,那个人终于开口了:"格蕾丝,你说的事是不可能的。狩猎的时候,皮一直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猜测有好多,只不过,目前为止,都不对。 第四十一轮 我看着他镇定的脸,忽然有种想要撕碎那冷冰冰的面具的冲动。 我吸了口气,反问道:"陛下的意思是我无中生有?那为什么出事后你先到他后到?" "我可没那么说。"亚瑟从背光的阴影里走出来,苍白的脸上不辨喜怒,漆黑的瞳孔暗藏着难以描述的情绪,"但皮确实和我们在一起,你的维克托出现的时候,皮和我正在猎熊,我先赶过来,他把熊制服后才赶过来。" 我把这看做是狡辩,又上前一步:"亚瑟,不要再找借口了。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演戏。很可惜,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掉进你为我设的陷阱里。如果你还是不肯承认,那我问你,这个世上除了洛特的人,还能有谁会黑魔法?" 果然,我这下一说完,亚瑟陷入了沉默,双眉轻蹙。 这时候,皮按耐不住出来为自己辩驳:"你说那个人是我,你看到那人的面孔了?" 我头也没回,眼睛盯着亚瑟,开口道:"有谁会在洛特明目张胆地穿着黑衣用着黑魔法,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干这种事,为什么你敢做不敢当呢?" 皮一下子噎住了,这个时候的我像是被某种力量附体,有些不像平时的我,神志是清楚的,可感情却没法冷静下来。我不知道是雷蒙的死对我的打击大一些,还是知道亚瑟的虚情假意对我的伤害更深一点。 "陛下,您千算万算可能没料到最后还是失败了。没错,女人逃不过爱情两个字,我也承认您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王者。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您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我冷笑一声,"不过,有一点要让您失望了。" 我只听到自己机械的声音,带着丝残忍的冷酷,那样的语气仿佛不出自我的口中:"就算您把我骗也好,绑也罢,弄到了洛特,你也无法从我身上得到分毫。因为我,不是格蕾蒂斯。" 然而,当我以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会震惊的时候,我错了,因为没有一个人露出哪怕一点点惊讶的表情,亚瑟更是连一根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忍不住又喊了一遍:"我说我不是格蕾蒂斯!就算你把我绑到洛特,我也没有任何价值!" "我听到了。"亚瑟卸下身后的披风,随意地扔在地上,又拿起手边的一只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那又怎样?何况……" 他折过身突然快速走到我面前,将我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如果我想要绑你,就不会放你回费尔蒙。至于你是不是格蕾蒂斯,我比你清楚。" "你总是那么自大。"我仰起头,第一次如此镇定地面对他,"我不是格蕾蒂斯,身体是她的,但是里面不是。如果你爱格蕾蒂斯,那么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你爱错人了。如果你不爱格蕾蒂斯,我同样很遗憾的告诉你,因为我不是,所以威胁不到费尔蒙。" 亚瑟并没有因为我的咄咄逼人而有任何动摇,他深夜般的眼底甚至流露出不屑:"你以为我打败费尔蒙需要利用你?你以为你说自己不是,你就不是?" "我不是。"我冷静地回道。 "格蕾丝。"亚瑟笑了,"我早就说过了,你不知道的有很多。" "但至少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谁。" "你不知道。"亚瑟苍白的手指转动着酒杯,笃定地说,"因为你不记得了,所以你不知道你是怎么离开,又是怎么回来。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记起来的。" 我只当他说了个笑话:"我?我怎么可能记起格蕾蒂斯的事,我亲爱的陛下,你要我说几遍,我根本就不是她。" 亚瑟冰凉的手指贴着我下巴的皮肤微微一抬,面无表情地说:"格蕾丝,你会记起来的,虽然我并不希望你记起来那么多,不过,现在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明白。" 我打开他的手:"你不会得逞的,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已经知道了雷蒙的事。你知道他什么反应吗?"亚瑟不以为然地戴上手套,"他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说这是有人预谋破坏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你看,国王陛下比你理性。" 我愣了下,但很快反应道:"但是,黑魔法只有你们会!" "你错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洛特的人,还有人可能会黑魔法。"卡罗尔从后面走上来。 "谁?" "拥有塔塔丽的人。" 塔塔丽这个名字在我脑中停留了三秒,随即我突然想起来当初皮和巴伦将我拦截到路边时要的就是这个,一枚戒指,而我将它给了蓝色波涛里的一个神秘人,难道……我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没有那么巧的事。 巴伦低沉的声音忽然接着说道:"拥有塔塔丽的人能立刻使用黑魔法,而且魔法等级很高。而现在这个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不知怎么拿到了它,并使用了它。" 亚瑟意有所指地说:"那枚戒指我只给了一个人,不过,目前下落不明,但现在看来它又出现了。" 皮像是终于找到了为自己辩白的理由:"那就对了,怎么可能是我,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冒充我,看我不把他……" 卡罗尔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你也不用那么激动,要不是你老惹事,怎么可能会被人冒充。" "公主,请回吧。"亚瑟背过身走回到落地窗前,声音沉冷如冰,"日后你就会明白我今天所说。" 卡罗尔推了推亚瑟的手臂:"亚瑟,你别这样,格蕾蒂斯只不过是不知实情……" 我硬是说道:"我不需要,我只知道,我被人骗了。" "格蕾蒂斯,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陛下,他没有骗你,他对你……"卡罗尔有些焦急地拉过我的手。 我一把甩开他,别过脸:"事情是怎样的,我会用自己的眼睛看。" 我快步走出这间让我压抑气愤的房间,一出门就躲进马车直奔回家。 我独自躲在房里呆了两天,不见任何人,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没人敢跟我说话,就连唐娜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犯一丁点错误。 白白有时候来,有时候走,可能在我睡着的时候静静地从窗户里跳进来,也可能在我清晨快醒的时候又悄悄离开。 而两天之后,洛特的人正式离开。 事情真的如亚瑟所说,即便雷蒙死于黑魔法,即使玛雅醒来哭着说被黑衣人袭击,但费尔蒙的人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们敢怒不敢言,就连艾伦的脸上也只有隐忍的表情。 因为对方是洛特,洛特有亚瑟,触怒亚瑟,就是死。 当年两国之战,是靠着格蕾蒂斯离开前留下的力量才得以与亚瑟打成平手,守住了国家,又趁着亚瑟遭到莫名病痛侵袭时抢回了上风,最终双方停战和解。 但现在今非昔比,亚瑟日复一日的强大令人匪夷所思,也让人闻风丧胆,到最后整片塞得里斯大陆都无人敢站出来挑战他。曾经费尔蒙还期望格蕾蒂斯的回归能给他们带回到强盛的顶峰,而事实无情,失去记忆的格蕾蒂斯只不过是一个身份的摆设。 洛特的人走了,态度强硬而傲慢,亚瑟离开的那天,我站在离中心广场很远的屋顶,用披风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冷静地望着那片黑色的人群消失在巨大的漩涡里,看着那个人坐进马车,一如他来时那般,狂风骤起,然后瞬间平静。 连日来发生的事,好像一场梦,混乱无比又夹杂着隐隐伤痛的梦,它搅乱了我心中一汪平静的水面,不断荡漾开的波澜令我久久无法平静。 亚瑟走了,也带走了时空密石。 傻傻的我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整颗心,即使我竭尽全力地想拴住它,但我知道,还是有那么半颗心随着一个身影消失在那片漩涡之中。 之后呢,我该何去何从。 当然,还没等我想好这个问题,洛特那里就传来了一封隆重的邀请函。 亚瑟生日,盛情邀请友国尊贵的朋友大驾光临。 而我,也在邀请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比原定计划的提前了。 事情有悲有喜,不过总体来说我算是度过了一段艰难悲伤却也又喜悦难忘的日子,稍微喘口气了。 如不出意外,更新将加速,即使不是日更,也会做到一周5更左右,让大家久等了! 第四十二转 洛特的人走后,整个费尔蒙都好像松下一口气。 随后立刻,前往洛特的日程就被排好,但是关于我去洛特的事却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委,看着那些人为了这件事秘密召开了多次大会。但是,我将自己要去的意愿表达后便置身事外,不再多说,保持沉默,吩咐唐娜帮我收拾好行李。 既然某人特意邀请了我,如果我不去反倒显得我没有胆量。 空闲期间我去看过玛雅几次,她大概受到惊吓太深,精神状态总是不好,弗兰克亲王对我越发厌恶,公开表示此次事件是由于我的处理不当才让他的女儿遭受伤害,我并不在意他对我怎么样,毕竟对方针对的是我,玛雅确实是被我拖累了。而雷蒙的事被米切尔低调处理了,据说米切尔探查了现场好几次,但始终发现不了任何线索。 究竟是不是洛特的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无人知晓。 国王陛下年事已高,所以特派艾伦作为费尔蒙最高代表参加亚瑟的生日大典。最终,我被默认为他的未婚妻一同前往,我也没有在"未婚妻"这个词上作出反驳。 我有些低落,甚至是消沉,对于自己的迷茫,对于未来的迷茫,还有对于这个世界的迷茫。在别人忙碌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寻找安静,但太过寂寞的时候便会想起白白,然而不知怎么小东西已经好多天没有出现了。 费尔蒙所有人集结在入境口的那一天,天色比之以往略显阴沉。好像是为了彰显气势,所有的人一律金色装束,佩戴国徽,于是大片金色的身影尤为触目,极其威严。可大家脸上肃穆的神情不像是去参加庆生大典,反倒像是去赴战场。 即便现在两国表面停战平和,但谁都知道,洛特来访和我们到洛特去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也许很多人心里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会不会有去无回。这样的想法偶尔会浮现在一些人的脸上。所以,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在出发前的准备做得异常充分。 离开前,我终于狠下心将桌上的那枝金色玫瑰扔了。 我与艾伦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他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空气有些闷,我打开窗户的一角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肯特已经进入季节交替的时节,风确实不同于前段时间那般温和。 艾伦看着我对着风吹忍不住说:"别着凉了,你最近气色不好,查理斯说你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注意保暖。" 我望着窗外骑士们编队的样子还有欢送的群众,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很好。" "有压力吗,去洛特。" 我放下窗帘回过头;"为什么这么问?" 艾伦专注地看着我,许久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马车开始移动,逐渐加速,猛然间有一阵腾飞的感觉,随后,窗外便是漆黑一片。黑暗中我感觉到艾伦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我挣扎了下,没有挣开。 "到了那边以后,一定小心。" "小心什么?" "……凡事小心。"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马车像是终于冲破了黑色牢笼,从外面透进来一丝亮光,我和艾伦端坐着对视,好像刚才在黑暗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一般。 马车在空中盘旋了一会,稳稳停下,但我立刻能感受到与费尔蒙完全不同的气场,没有阳光的温暖,只有阴沉的清洌。 艾伦先行下车,我随后搭着他的手下车。脚刚落地,耳边就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欢迎艾伦王子和格蕾蒂斯公主。"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眨了眨眼睛,有瞬间的恍惚,洛特青灰色的地面衬得我金色的鞋面极为刺眼,踩下去都好像是软的。我告诉自己要微笑,还要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完美,即使我最不擅长伪装,但这个时候我要伪装到最好。 我胸前的宝石项链摩擦过衣襟发出轻微的响声,挑拨着人心中脆弱的情弦。 我故作漫不经心地拉了拉袖口,又整理了下国徽,这才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洛特的王和他的王妃。 亚瑟一如既往地俊美,风擦过他的脸颊,吹拂过他如锻的黑色发丝,惹人深深叹息。他的眼睛里永远是让人猜不透的雾,漆黑深邃得见不到底,平静苍白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我随艾伦带着大部队走上前,风钻入眼里,又疼又痒,让我不得不眯起眼,不让湿润的液体流下来。 明明只是几天,可突然间又觉得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明明已经决定放开忘却,可突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艾伦向亚瑟行礼:"陛下,此次能受邀参加您的庆典,我等万分荣幸。结盟日后这必将又是一次我国与贵国增进友谊的最佳契机。" 亚瑟从不废话,用他独有的高姿态回道:"王子所言极是,近日由我做东招待各位,有请。" 他匆匆看了我一眼,却很快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我也冷淡地望向别处,装作欣赏肯特街景。 此次前来,我的任务就是吃喝睡以及扮演好费尔蒙最著名的公主的角色,所以紧跟着艾伦,行事低调,偶尔答话便行。 一路上亚瑟和艾伦随意地聊着,卡罗尔站在我边上,他想跟我搭话,但我都不冷不热地应付过去了。 终于,他忍不住掐了我一下:"你还生气呐!" "不敢。"我咬着牙扯开他的手。 "拜托我的公主,你这样子最不好过的是我们。"卡罗尔悄悄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亚瑟,一脸惨痛地摇了摇头,"稍微刺激下就炸。" "殿下说笑了,我看陛下心情挺好的。而且,您和陛下的事,我无能为力。" 说完我便加快脚步走回到艾伦身边,卡罗尔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也跑回到亚瑟身边。 欢迎仪式简短而热烈,洛特人真的和费尔蒙不同,干净利落的处事风格令人大开眼界。等我们都安顿好后,又被邀去晚宴,然而这个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当我们入场的时候,几名身形矮小统一身着浅绿色服装的人士已经坐在了亚瑟左手边的贵宾座上。 "佩里奥……"艾伦猛地压低嗓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他们怎么会在这?" 我能听出艾伦声音里的反感,好像我还不曾见到艾伦讨厌什么人。 亚瑟抬手指向左边:"我来介绍一下,艾伦王子,费尔蒙王位第一继承人,恰克王子,佩里奥王位第一继承人。佩里奥的贵宾是前日到的,看来我的庆生日将会成为我们三国结交友谊的日子,实在难得。" 我实在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但我发现我们这边的人神经全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在记忆力搜索了下,佩里奥是北方的国家,最初地盘很小,但多年间一直吞并周边的小国家目前领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魔法属性比较复杂,不似费尔蒙纯光属性,也不是洛特的黑暗属性,偏向于火性,杀伤力虽然不大,但战场上很能给人制造麻烦。不过,这个国家人口较少,但种族性情多端,曾经几次骚扰过费尔蒙边境,是敌是友并不清晰,但他们和洛特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很明显的迹象。 艾伦迅速换上笑脸:"恰克王子,久仰大名。" 那个叫恰克的长得实在平庸,但身上的气场却不容忽视,他和艾伦握了握手:"艾伦王子,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能娶到大名鼎鼎的格蕾蒂斯公主,不得不说是一件万幸之事,实在令人羡慕。" 说话间那人将眼神瞟到我身上,嘴角扬起的笑容带起他眼角处的一道疤。莫名的,我被那道疤吸引住,可想了想又不觉得有奇特之处。 艾伦刚想回一句什么,却被亚瑟很快打断,于是,所有人落座,晚宴开始。 席间无意中看到坐在首位的亚瑟举杯饮酒神态自如的样子,心中不免烦躁,而其他人做给人看的欢颜笑语实在让我倒胃口。 索然无味到最后终于散场,回房的途中,艾伦叫住我:"晚饭的时候怎么一声不吭?" "哦,我没什么可说。" "很累吗?" "有点。" "那早点休息,明天有决斗比赛,会比较累。" "决斗比赛?"我迷茫。 艾伦无奈地笑着说:"你真是一点心思都不在,亚瑟的生日还要过两天,明日是我们两国勇士的比试。" 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会是怎样一场灾难,所以这是很平淡地跟艾伦道别回房。 我刚走进房中眼角便瞥见窗台处有一个白色的东西闪过,可当我迅速回头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敞开的窗户和黑色的窗帘。 洛特的天气始终是阴暗的,白天和夜晚的唯一区别是街上的路灯。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就集中到了洛特最大的巨型决斗场。 我无聊地坐在贵宾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和空中飘零的细雨,并不知晓,我的命运就在这一天开始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加快更新,可突然发觉隔了短时间后灵感大不如前,汗……我努力吧。 话说不出两章,卷一将完结。 第四十三轮 这里的天空像是覆盖着厚厚的黑色帷幕一般,压抑得让人从心底感到透不上气,巨大的角斗场让我联想起古罗马的斗兽场,石阶上已经坐满了人。洛特这一点比费尔蒙开放,普通市民也可以买票进入观看。这场角斗赛是为了预热亚瑟生日大典,因此今天这里注定热闹。 我所坐的位子算是整个场地视野最好的地方,右手边是艾伦,左手边便是亚瑟,亚瑟的另一边坐着的佩里奥的来宾。三国贵族拉开阵势,黑、金、绿各踞一地,一目了然。 我坐下后便做出非常镇定的表情,随意地观赏着这个号称塞得里斯大陆最雄伟的角斗场。亚瑟后一步到,走近我的时候稍一停顿,紧接着是一阵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我悄悄握紧了拳头。 亚瑟入座前非常礼貌地向我伸出手,语气非常冷静:"公主殿下,下午好。" "陛下好。" 我坐着没动,头也不抬,只是将手伸给他,他快速地完成一个绅士吻,便在我身边坐下。 只听亚瑟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我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因为卡罗尔这个时候还没到,皮和巴伦正在和其他贵宾交谈。 我抬头看了眼灰蒙蒙仿佛随时会下雨的天,淡漠地回了句:"没有阳光。" 亚瑟侧过脸,似笑非笑地说:"以后就会有了。" 我知道只要不看他的脸,我就能保持头脑清醒:"陛下,太不择手段只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这个,不用你教我,我反正是要下地狱的人。" "看来陛下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有人陪我。" 我挑了挑眉,略带轻蔑地嗤笑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 亚瑟翘起长腿,靠在王座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格蕾丝,你太不了解自己了。" 我听到他这句话就懊恼,我是谁难道还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的?我索性不再去理会他。很快,我们身边座位上的人都坐满了。台下民众也全数入场,于是,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角斗比赛。 "我们这边派出的人都是皇家骑士团的吗?"我刻意朝艾伦那边靠了靠。 艾伦指了指下方,我看过去隐约能看到几个金色骑士服的身影:"不是我安排的,米切尔负责。不过应该是皇家骑士,这次是三方混斗,场面应该会很精彩。" 事实果然如艾伦所说,在亚瑟宣布开始之后,三方立刻派出了第一名选手,展开两两互斗。 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有什么很严格的规矩,可谁知这分明就是乱斗,完全没有限制喜欢使用什么武器就用什么。费尔蒙皇家圣骑士拿着的是专属的黄金圣剑,但洛特这边就大不一样,每个人手持的武器各不相同,有一些大到超过几米,破坏力惊人,而另一些小到以为那人根本没带武器。 比赛开始以后,不论魔法强弱,所有人都魔法全开,瞬间移动的速度让人眼花缭乱,普通人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身影。这个时候魔法限制解除,所有人在场内的结界内随意召唤。所以,一瞬间场内混乱得我根本分不清哪一方是哪一国。我也这才知道魔法的能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当黑魔法出现的时候整个结界里都被黑色的浓雾布满,偶有几名圣骑士用紫色的光束想要打破却还是无法招架,伴随着的还有刀剑相碰撞产生的刺耳沉闷的钝响声。 如此一来便能很清晰地发现洛特的黑骑士魔法攻击性简直是毁灭性的强大,好几次外设的结界都被震得出现裂痕,引起观众的阵阵恐慌。而光明魔法攻击性无法与之相比,但防御性极强,恢复能力也极其迅速,还有一点也是光明魔法独有的优势——幻术,虽然有会消耗大量的魔法能量,但效果显著,多次迷惑住了对方。相比之下,佩里奥的人就逊色不少,根本就是被压着打。 想到这里,我忽然愣住,我也是个普通人,怎么能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看得那么清楚,还把魔法属性能力分析得头头是道? 不过,来不及我多想,因为交战的回合越来越快,简直让人顾不上喘气。受伤的人不占少数,这个时候又凸显出费尔蒙的好,虽然黑魔法让圣骑士下场的时候颇有些惨不忍睹,可在大祭司的几个大魔法下伤口很快就愈合,立刻又亢奋地上场。反倒是黑骑士那边,虽然受伤比较少,但是他们无法接受魔法治疗,只能用一些药膏暂时止血。 几十轮下来,佩里奥完全出局,只剩下洛特和费尔蒙的人在那打得难解难分。说实话,我怎么看都觉得气氛不太对,圣骑士一张张铁青加咬牙的脸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冷峻镇定,倒像是很想借此机会能伤几个是几个,能杀一个是一个。 我忍不住偏过头小声在艾伦耳边说:"骑士们的状态有些过。" 艾伦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雷蒙的事压在他们心里,虽然没有证据,但在任何人心中早就定下谁是凶手。" 打斗的激烈程度越来越白热化,观众全都看红了眼,尖叫咆哮声震耳欲聋,角斗场蒸腾起一股股爆发性的热气。此时,双方的魔法能量都已经快消耗殆尽,大祭司的恢复速度也在迅速下降,本来我们都以为只是小小比试一下,只带了几个大祭司。但没想到这样的强度跟打仗差不多,大家凶狠得都像是要把对方吃了,查理斯刚把一个治疗好,另一个又被抬了下来。可偏偏两国的头头都没出面阻止,淡定地看着他们在场内厮杀,还有些贵族大臣竟忍不住开始打赌最后的胜利会是哪方。 就在这时,有一道黑色的光冲破结界进入场内,我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爆炸声便让整座角斗场颤动起来。结界里浓烟滚滚,分辨不清形势,刹那间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慌屏息,颤微微地盯住结界。 我紧张地抓着扶手,不禁喃喃道:"发生什么事了?" 雾气在几分钟之后慢慢散开,场内毫无动静。 这时,从浓雾中传出一个妖娆明亮的声音:"我想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有无与伦比的体力,对方有祭司,不如这样,由我出面,费尔蒙也出一个最高级别的,我们对打之后决一个胜负。" 在场内的狼籍中,卡罗尔一手持剑,束起他那头乌黑的长发,露出一张张扬霸气的脸,含着笑环顾四周:"我是卡罗尔?奥利弗,想必各位圣骑士对奥利弗家族也有所耳闻吧,虽然我不上战场,但我的剑法之强,就连皮阁下都要甘拜下风。所以,我想挑战一下你们同样不上战场,但是是被举国公认为史上最强的光明圣魔法使用者,拥有最接近于神的永无止境的魔法能量,同时也是拥有全塞得里斯最华丽唯美的魔法招式,魔法力量可以与我们的陛下相提并论的格蕾蒂斯公主殿下!" 当卡罗尔把剑指向我的时候,我完全惊呆了,因为毫无心理准备,所以一时间我没控制好面部表情,暴露出异常震惊的模样,内数万人的目光瞬间射向我,看得我头晕目眩。 我起初还在想着被戴了那么高帽的人是谁,这里有那么厉害的人么,可没想到她说了半天竟然是在说我。 "公主殿下,卡罗尔在叫您呢。" 亚瑟在一旁很"好心"地提示了我一下。 我当然听到了,还听得非常清楚,但问题是我该如何回答,就在我加快脑力想得头脑发胀时,艾伦先替我说话:"不好意思,王妃殿下,格蕾蒂斯最近身体欠佳,查理斯可以作证,她不适合与您比试。如果您不嫌弃,我或者米切尔殿下非常乐意……" 卡罗尔竖起一根食指不甚满意地摇了摇:"殿下,我是一名弱女子,和您打,实在是有失公正。再来,我看格蕾蒂斯公主气色不错,刚才看比赛的时候还津津有味的,现在下来活动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么。难道公主殿下没有信心?"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太愤怒,以至于嘴角时不时抽搐,同时我已经在心里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这个变态竟有脸自称"弱女子",讲公平?不说我们先天性别差异就已经不公平,现在我一个光溜溜的魔法白痴,举剑不能的人如何跟你打! 卡罗尔开始煽动场内气氛,洛特的子民变得越来越兴奋,最后她竟在众人面前无耻地甩出一句:"如果格蕾蒂斯公主不上场,那么就算弃权,这次角斗比赛是洛特胜了。" 她这么一说原本不发话的几名贵族开始坐不住了,尤其是弗兰克亲王,我敢确定他就是想看我死得难看。 弗兰克阴阳怪气地摸着下巴的一戳小胡子,说:"公主,我们这么多骑士受了那么重的伤拼到现在可不能因为你而前功尽弃。再说这倒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让你重新向众人展示你引以为傲的魔法,不是很好嘛。" 他这句话一说完,边上的几位就开始连连附和,吵得我大脑神经脉络堵塞。场内也开始越来越闹,几个还没疗好伤的圣骑士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祈求地看着我。 终于,我僵硬着脸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半晌后,我紧着嗓子说:"我下来。" 瞬间,场内爆发出巨大的欢腾声,就差敲锣打鼓昭示着好戏开场。 艾伦却突然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手也是冰冷的:"不行,你不能……" "没关系,我想好办法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扯了一个我自己都知道难看得不行的笑容。 我没法像卡罗尔那般帅气地飞下贵宾台,只能绕道走台阶,经过亚瑟的时候他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手,他英俊逼人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却让我有种无奈的感觉,他握着我的手停顿了很长时间,可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只有我们俩听得见的话:"格蕾丝,人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我没去多想他那句话是否有深意,一来到场上面对着自信满满的卡罗尔,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我即将面对的"恶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卷一就要结束了,我就感到由衷地轻松哇…… 第四十四转 我对面的某个人妖笑得妖娆:"公主好胆量。" 我装作无奈的表情:"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吗?" "可是我没料到这么顺利就把你骗下来了。"卡罗尔手里玩着剑,通体银色的剑在轮转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开始吗?" "等一下。" 我急忙做了个手势,顺便将外套脱去扔到一边:"我有一个条件。" "哦~~你说。" 我咽了口口水,我刚才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不知能不能行:"既然王妃善于以剑对决,而我又善长使用魔法,这样比较未免太没意思。不如我们换一换……" 卡罗尔停下手中的剑,摸了摸下巴:"公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使剑,你用魔法。"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黑魔法对我是无用的,所以与其被他拿剑砍,不如被魔法打,好歹不会痛不流血。 卡罗尔听完立马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有点意思,不过,听说公主并不是用剑高手,可我并非魔法不能……" "没有关系,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其实,也没有必要把胜负看得那么重要,您说呢?" 我到边上的兵器架上正苦恼着该选个怎样称手的武器,米切尔忽然跑入场内,将他身侧的佩剑递给我,那把剑据说是费尔蒙第一神剑,是与亚瑟的夜魔相对的一柄天神,本身便带有魔法属性,而且皎洁如月的剑身极为美丽,很配米切尔这位费尔蒙第一美男子。 "用天神。" 我犹豫地看着那把美得不可思议的剑:"不太好吧,这是你的剑。" 米切尔很坚决地把剑塞入我手中:"天神的光属性很高,可以抵挡住一部分黑魔法。" 天神的确是把奇特的剑,我以为我会拿不动它,可没想到它落入手中的时候分量变得刚刚好,我能够很自如地控制它。 米切尔看着我和我手中的天神不由感叹道:"果然这小子还是喜欢你,以前你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驯服它。" 我拿着米切尔的剑重新回到场中,卡罗尔一看到我手中的剑两眼就大放光彩:"天神!真是美丽,和我们家陛下的夜魔一样美丽,想当初差那么一点我就能把他收入囊中了,可惜可惜……如果是天神的话,我就不能大意了。" 卡罗尔一个反手,剑身入鞘,他将剑置于一旁,随后周身立刻燃起一圈黑色的烈焰,我看的出他的黑色火焰要比皮那时的火焰还要浓烈。 看来不能大意的是我。 全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神关注着这最后一战。 忽然,仿佛有清风拂面,我的面颊感到轻微的凉意,眨眼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大脑四肢所有的神经都紧绷在一起,结界里的空气似乎在稀薄起来,我提着剑慢慢在原地打转,可是,卡罗尔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但是,我知道他还在,就在我是身边,只不过他的速度比那些骑士更快,快到无法用ròu眼辨别。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我被誉为速度之神,真的很难想象原来格蕾蒂斯的速度能快到什么地步。 猛地,在我背后有一股巨大温热的力量冲袭而来,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扑而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场外响起一大片哄笑声。于是我很快反应过来,我受到攻击了。 和上次的感觉一样,不痛不痒,只是有种温热的气体在全身游走了一遍,然后便恢复正常。我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回过身看到卡罗尔正站在我身后。 卡罗尔的脸上了然多过吃惊:"原来如此,和我想的一样,难怪你提出这种奇怪的条件。" 我扬起头,直视他:"现在知道晚了,你可不能后悔。" "当然不后悔,这样才有趣。" 说完,卡罗尔又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虽然已经放心她的魔法攻击对我不起作用,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赢了,现在的我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更别提用剑刺他一下。 就在我想着如何攻击他时,我又被连连卡罗尔的黑魔法击到两次,这次没有像刚才那般狼狈,我只是踉跄了几下。 然而,卡罗尔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接下来一轮猛烈的攻击如狂风骤雨,疾驰而下,我的全身都感觉到了温热的攻击点,我不得不将剑cha入地中双手紧紧地撑着剑才不至于倒下。我身体承受着黑魔法攻击的同时,也还要承受场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哗然声。 终于,卡罗尔停止了攻击,一个瞬间转移到我面前。 我调整了下呼吸,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抬眼笑道:"打完了?" 卡罗尔这时候终于泄露出点奇异的神情:"难道你真的没有底线吗?就算能自动化解黑魔法,但身体应该有承受极限,受了我那么多的攻击,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 我喘着气,用力把剑□:"你也说是换做其他人了,可我不是其他人。" 卡罗尔踩着猫步慢慢朝我走来:"那该怎么办呢,不是其他人的格蕾蒂斯公主,要将你置之死地而后生看起来不太容易呢……" 我没听得太清楚:"你说什么?" 卡罗尔已经离我很近,他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拿剑的手上:"我说……我该怎样杀死你……" 下一刻,在他那张妖娆美丽的笑脸中,我最后一次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 然而,这一次有点不同,那温热的感觉没有涌进我的体内,而是一点点的再往外流失,还有那么点……刺痛。 卡罗尔贴近我的耳边,用如对婴孩般的轻柔声音说:"格蕾蒂斯,走好。" 我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孔逐渐模糊,他的身形在一点点虚化。 我很想张大嘴问"怎么了",却被混乱疯狂的尖叫声淹没。 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大量的温热气息在流失。 "格蕾蒂斯!格蕾蒂斯!" 我听到有人在叫喊我,我却无法回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倒,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手掌心中一大片的湿润,鲜红的,热热的,粘稠的,液体。 天神贯穿了我的胸口,白色剑柄上流淌着我的鲜血,串联成美丽的珠子滴入灰色的沙石地中。 有很多人冲破了结界,有很多人冲进了场内,有很多人飞奔到我身边。 倒地的瞬间,我抬头望向那个高台,只看到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冷静地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 查理斯第一次用那么颤抖的声音对着我狂喊:"格蕾蒂斯,呼吸,保持呼吸!" 还有米切尔已经失去理智的嘶喊声:"卡罗尔,我要杀了你!" 所有的圣骑士和黑骑士倾巢出动,混战开来,刀剑的声音犹如最惨烈的战场。 我努力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一张张脸孔,我很想努力睁开眼睛,很想像查理斯说的那样大口呼吸,很想张大嘴说一句:不要紧张,我还好,不是很痛。 但是,我很想睡,太冷了,我好想把自己抱起来睡一觉。 眼前的景象离我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飘渺。 但是,我的神志却越来越清楚,没有一刻能如现在那般清楚。 我以为自己会昏睡过去,可眼前变换成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我仿佛在飞行,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里有着蓝天,白云,阳光,以及一排排整洁清新的小房子。 在那排小房子的后面,有一条又深又小的后巷,后巷中有一间残旧的小木屋,雨棚斜掉了半边,雨棚下的窗口摆放着一株小小的茉莉花。 有一个浅褐色长发的小女孩趴在窗口,双手捧着花盆,两眼看不出感情地望着那片湛蓝湛蓝的天空。 看到她的刹那,我的头像是被撕裂般疼痛起来,脑中不断地回闪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它就像是一个被火烙过的咒符像我发起攻击,让我屈服,让我妥协,让我挣开失去的锁链。 格蕾蒂斯,格蕾蒂斯,格蕾蒂斯…… 这个名字像魔咒一般缠绕着我,告诉我—— 她就是格蕾蒂斯。 又或者,我,就是她。 第一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终于写完第一卷了,进入第二卷的旅行~潜水的亲们,都出来欢呼吧~ 第四十五印 作者有话要说:二卷开更~快来撒花~! 注意:第二卷以第三人称描述,特此告知! 这是一个叫费尔蒙的国度,有着全塞得里斯最美丽的阳光和最漂亮的建筑,被光明天神亲近的子民在这块有着上万年历史的土地上过着他们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他们无需担心会有什么灾祸,他们拥有能够庇护他们一生的强大王室以及他们最敬仰的传奇人物,人民的王后,拥有血莲印记的神的使者。她的力量是无限的,只要有她在,费尔蒙就永远是塞得里斯最强大的民族。 五年前,长老院最年长的长老根据天象观星预测到这一辈的王后人选即将降临人世。 果不其然,长老预言过后的一周,兰斯洛特府中达芙妮夫人便顺利生下一名美丽的女婴。 当时的国家首席报纸用了所有版面报道这一盛事,举国欢腾,无不为之热烈庆祝,全国为此持续五十天狂欢。由于上一届王后过世至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艾伦王子也已经快10岁了。可偏偏兰斯洛特府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次终于千盼万盼把小公主盼了出来。 尤其是这位未来的王后降生之时,整个费尔蒙出现了连续五天大放光明,太阳没有落下过。这在整个费尔蒙历史上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可见这位公主殿下也将会是费尔蒙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王后。 然而,就在全国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之后的20年里,王室以及兰斯洛特家族中逐渐被一种烦躁的不安给笼罩起来。 "史蒂芬,为什么伊丽莎白身上还没出现血莲印记?而且她现在的魔法能力是不是太低了?" 夜晚,在兰斯洛特府中,达芙妮夫人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把这个她已经问了不下三百遍的问题拿了出来。 史蒂芬公爵不甚耐烦地转了个身继续看报纸:"唉,你那么担心做什么,伊丽莎白要等20岁生日以后印记才会慢慢显现出来,印记出来后,魔法自然会变强。" "可是,可是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应该会有些迹象才是,我真是担心,万一……" "万一什么,"史蒂芬公爵一下子摘下眼镜,严厉地望向自己的夫人,"你还担心自己的女儿不是被选中的人?别傻了,她出生的时候日不落整整五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证明了。" "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担心,"达芙妮夫人坐立难安,起起落落几次后,终于坐在c黄边祷告起来,"希望一切顺利。" 史蒂芬公爵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夫人那副杞人忧天的模样,虽然他自己有时候也有过疑问,但作为这个家的主人他不能把任何担忧挂在脸上,更何况国王陛下可一直盯着他们还有他可爱的小伊丽莎白。 与此同时,在距离豪华的兰斯洛特府邸甚远的郊区,那里住着的全是一些下等公民,依靠出卖体力换取微薄的生存所需。 在那里,有一件独立的小木屋,外观的木板已经无法承受雨水的侵蚀,门板也是破落的,好在费尔蒙并不是一个多雨的国家。这间屋子里住着一对母女,大概十五年前搬到这里,母亲是一个寡妇,独自拉扯着孩子,靠给有钱人家洗衣服为生,生活非常艰难。 今天,母亲玛丽一个人在家里干活,而她的女儿格蕾蒂斯跑到镇上的小酒家去讨要这一天剩下的粮食。 镇上的小酒家、小餐馆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这个小女孩,她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不是讨要一些食物,就是讨要一些生活品,有时候也会到店里帮帮忙,虽然年纪小,但是非常能干。而且,明明是来乞讨的,这个小女孩的脸上却一点讨好的表情都没有,每次都是带着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扬起小脸,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左半边眼睛,朝你伸出手,只轻声说一句:"谢谢。"然后就一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你。 穷人家的孩子见多了,可就是没有见过脾气这么古怪的。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同情这对母女的遭遇,每次都会分给格蕾蒂斯一些卖不出去的食物。 这天,格蕾蒂斯照例来到一家熟悉的小酒馆,老板娘一看到她,招呼都没打就叫伙计给了她一盒饭。格蕾蒂斯一声不吭地抱着饭盒,朝老板娘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格蕾蒂斯原本想绕着小道回家,可今天运气不佳,走了一半便碰上郡里权力最大的达格斯家族小少爷,当然也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小混蛋。 小达格斯一副地痞流氓嘴脸:"呦,看看是谁,这不是乞丐格蕾蒂斯吗,怎么今天又没饭吃又来捡我们吃过的剩饭了?" 格蕾蒂斯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布里卡大妈给我的都是干净的饭菜。" "呸,谁说是干净的饭菜?" 小达格斯头一侧,身后两名跟班立马上前,格蕾蒂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蛮力推到在地,她手中的饭盒落到地上,紧接着一只包裹在黑色牛皮鞋中的脚狠狠踩在了上面。 小达格斯丑陋的胖脸上笑得合不拢嘴:"现在还干净吗?" 格蕾蒂斯坐在地上,直直地望着那只臭脚下已经被菜烂的饭盒,布里卡大妈真是好人,今天为她准备了熏香ròu,这可是她和妈妈一年里难得吃一回的好东西。 小达格斯猖狂地笑声如此令人厌恶:"怎么,傻了?哈哈哈,你们看,她傻了。" 格蕾蒂斯倔强地抬起头,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小达格斯那张肥脸,冷静地说:"把脚拿开。" 小达格斯像是吃了臭虫似的,厌恶地看着格蕾蒂斯:"如果我不拿,你能拿我怎么样?哼,丑陋的东西,像你这种低贱的人就不应该在生活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垃圾。能够享受生活的只有像我这样的,高贵血统,尊贵出生的人。干嘛,你还敢瞪我!" 面对三个比她高不只一个头的男孩,格蕾蒂斯慢慢握紧拳头。 小达格斯眯起眼弯下腰掰起手指:"怎么办呢,你一定在想该怎么办呢,你打不过我,跑不过我,又不会魔法……" 格蕾蒂斯忽然轻笑了一下。 小达格斯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你这个贱民笑什么!噢……我知道了,你一定连魔法都没见过,我告诉你,像你这种贱民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学会魔法的,你们不配,你是连天神都厌恶的低等货色……" 格蕾蒂斯当即打断他的侮rǔ:"你也不会,不是吗?" 小达格斯猛地住了嘴,白白的胖脸一时间被憋成了酱红色,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哝声,他堂堂达格斯大人的长孙,何时遭受过如此羞rǔ,虽然被她说对了,但从这等贱民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对他的羞rǔ。 格蕾蒂斯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根本没在意对方的脸色,指着他的鞋说:"把脚抬起来。" 小达格斯傲慢地做了一个□的手势。 格蕾蒂斯一个字一个字又说了一遍:"把,脚,抬,起,来。" "我偏不……" 小达格斯话还没说完,他的脚竟然自己有意识般抬了起来。 跟班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干嘛要抬脚?" 可小达格斯脸都绿了,惊恐地抓着同伴的胳膊:"我没有,我没有要抬……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脚,我的脚!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格蕾蒂斯根本就没去理他,而是专注地看着他的脚,又过了会,那只脚就被完全抬起,小达格斯一个没站稳狠狠向后摔下去。 "你,你……你是怪物!" 小达格斯已经被吓坏了,虽然他是这一带的孩子王,脾气很恶劣,但毕竟他只是个20多岁的孩子,刚才那无法控制的一幕惶恐了他幼小的心灵。他知道只有贵族天生会魔法,其他人也要看资质才能后天学习,可是刚才格蕾蒂斯对他所做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对他使用了魔法。 虽然他想否认这荒谬的事实,但是眼前恐惧已经让他无瑕顾忌这个问题。 格蕾蒂斯无视掉那个只会嚷嚷的家伙,蹲下身子把没被弄脏的食物捡起来,那三个人逃跑的时候她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饭盒盖好。 看来今晚的伙食会很紧张了。 过了两天,便是国家的小公主伊丽莎白20岁的生日,国王陛下特例开放王宫招待各方贵宾参加伊丽莎白的生日典礼。 达格斯家族作为地方代表也有幸出席。小达格斯作为长孙自然跟着爷爷一同前往开开眼。 他很兴奋,不一会就挣开祖父的管束四处转悠起来。然后,他看到宫廷的一角有一群跟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便立刻跑了过去。 小达格斯虽然平日里很顽劣,很混蛋,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含糊,毕竟他在他们郡是最厉害的,可这里随便一个都能压死他。 他悄悄混到边上,朝里面张望起来,忽然发现里面一个金发男孩手里正浮着一个光球,其他人都异常兴奋地看着他。 "怎么样?"米切尔得意地把手收回,"魔法不能随便使用,所以今天只给你们稍微露一手。" "哇,米切尔殿下,您实在太厉害了,我到现在都还不会任何魔法。" "我会一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隔空点灯,不过那么难的纯光敛术我还不会。" "伊丽莎白,你肯定更厉害,对不对?" 小达格斯心中一跳,立刻循声望去,原来那就是伊丽莎白公主,长得真漂亮。 可是,伊丽莎白白嫩的脸上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别这样,我们还没到年龄,不能随便使用魔法,这是破坏规矩的。" 米切尔笑眯眯地说:"这有什么,只要魔法厉害,父王再生气也不会惩罚我。" "米切尔,父王会关你禁闭的。" 费尔蒙第一王子艾伦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艾伦,你不用嫉妒我,就算关禁闭也无法磨灭我比你厉害的事实。"米切尔没把艾伦的话放进耳里,"我的目标是要在40岁之前学会意念术。" 艾伦笑了笑,没再说话。而其他人全都发出惊叹的声音,意念术,传说就算贵族天生有魔法能量,可要想完全掌握这种魔法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而且这种术是属于高级魔法,会消耗较多能量。 "我说……" 从角落里发出一个有点不稳的声音。 有些人看过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大红色礼服竖着奇怪发型的小胖子。 小达格斯咽了口口水,看到艾伦王子和米切尔王子,还有伊丽莎白公主都看向自己的时候,又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了,后悔刚才自己的一时冲动。 "说啊。"米切尔不耐烦地指了指小达格斯。 "我说……我说……我知道有一个人会意念术……" 米切尔皱眉道:"这没什么稀奇的,意念术很多贵族会,还有一些平民也会,就是难学点。" "不是……她跟我差不多年纪,可能比我还小。"小达格斯连忙解释道。 米切尔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定:"这不可能。我们现在的魔法储量还很少,发动不了意念术。" "我是说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她把……把我的脚给抬了起来。"小达格斯从没感到那么窝囊过,面对一双双质疑的眼神,他急急辩解。 "这不可能。"米切尔坚决认为这个胖子在撒谎,"我们其中魔法能量最高的肯定是伊丽莎白,但她现在还没完全掌握方法,其次就是我和艾伦,还有查理斯,所以除了我们之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有那么厉害的魔法。" "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小达格斯都快哭了,额头上冒出一颗颗汗珠,"我当时也被吓到了,但她确实会意念术……" "是谁会意念术那么厉害的魔法?" 弗兰克亲王刚走到就听到这帮小家伙一个个激动地在争执着意念术的事。 米切尔抢着回答:"这家伙说有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会意念术了。我看他就是在撒谎。" "我没有,那个女孩我认识,我可以把她带来!" "哦,有这么回事?"弗兰克亲王摸了摸下巴,"不过,这确实不太可能,你能确定?" "能。"小达格斯拼命点头。 亲王大人摸了摸小达格斯的脑袋,和蔼地说:"也许你看错了,不管怎样,这是不太可能的。" "我……" "好了,伊丽莎白,还有艾伦王子,米切尔王子,我们到那边去。" 小达格斯委屈极了,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拳头在这里看起来非常懦弱,要是平时他早就暴力解决了,可这里的所有人他都不敢打,他也打不过。而且,他的话都被大人否决了。也许,他真的弄错了,那时候只是他的幻觉,仔细想想格蕾蒂斯怎么可能会魔法呢,太可笑了。这么想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就连小达格斯也把这件事放到脑后了,可有一个人却将它记在了心上。 弗兰克亲王举着酒杯,望着不远处跟人碰杯到红光满面的史蒂芬公爵,又看了看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显示出什么魔法才能的伊丽莎白公主,嘴角不由划起一个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二卷开更~快来撒花~! 注意:第二卷以第三人称描述,特此告知! 第四十六印 "格蕾蒂斯,洗澡洗好后记得马上穿好衣服,不要着凉了!" "嗯,知道了。" 小木屋的后面还连着一间小房子,格蕾蒂斯在里面洗澡,却迟迟没有出来。 她皱着眉看着自己肩头皮肤上隐隐露出的印迹。这个印迹在几天前她生日之后开始出现,起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脏了,但怎么洗都洗不掉。过了两天,这个图案变得越来越深,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状,血红的颜色对比白皙的肌肤尤为触目。她没敢告诉妈母亲,但自己却陷入了疑惑和不安之中。 "格蕾蒂斯,怎么还不出来,吃饭了。" "来了。" 格蕾蒂斯快速地穿好衣服,匆匆跑回屋里。 "怎么了,今天速度这么慢。" "没什么。"格蕾蒂斯在母亲面前总是很乖巧的样子,收敛起她过于早熟的冷漠和淡然。 母女两对着其实没什么菜肴可言的晚饭吃了起来,昏黄的油灯在桌子的上方摇摆着,在胡桃色的桌面变换着光影。 吃了一会,玛丽才发现格蕾蒂斯过肩的长发还渗着水,已经将她浅黄色的外衣湿了个透。"怎么头发没有擦干就出来了?" 格蕾蒂斯没抬头,轻声说:"没关系。" 玛丽看不下去,放下手里的叉子,拿起一块干布替格蕾蒂斯擦拭了起来。格蕾蒂斯的头 发已经长了不少,细细柔柔的发丝却难得的强韧,有点像她的主人,表面上终日无动于衷的样子,实则心里面刻着不为人所知的坚强,倒不像是个只有20岁的孩子。 站在格蕾蒂斯的背后,看着她低头默默吃饭的样子,又看见那瘦小的身影,心中不免惆怅。要说这孩子的命不好,是有道理的,也许要一辈子和她呆在这不见天日的破房子里了却一生。但她心里又是明白的,这孩子的命更像是一簇火苗,现在是烧得似灭非灭,好像下一秒就无法再燃烧的样子,可火焰只要有了足够的空气,有了风的助长,很快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是矛盾的,她的妹妹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命保住了这个孩子,她应当让这个孩子平安地过完一生,可是,这孩子的身世却像是一记毒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毒发,毒发过后是生是死,只是想想她都一生冷汗。她本不应委屈在这腐烂的屋顶之下,但私心作祟,玛丽还是希望就是这样,也不想让这孩子面对很可能搅乱她人生的真相。 想着想着,难免入神,擦拭的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直到格蕾蒂斯闷哼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疼了?" 玛丽立马放下布,轻轻撩起她的长发,用手指梳理着,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她看见格蕾蒂斯宽大外套下不甚露出的肩膀,只一眼,就让玛丽有一种见到世界末日的感觉。 格蕾蒂斯感觉到母亲突然停下了动作,她想回头,却被母亲按住了后脖颈。 "……什么时候的事?" 玛丽的声音里颤抖得连油灯的晃动都显得平稳。 格蕾蒂斯疑惑地想了想,可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肩膀上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被人用铁链抽打得血ròu模糊,气若游丝。 格蕾蒂斯从没见过母亲那么慌张,莫名地对自己肩膀上诡异出现的印迹变得越加不安。她还是如实回答:"前两天,生日以后。" "格蕾蒂斯,我下面的话,你要牢牢听好。"玛丽一个反身,蹲在格蕾蒂斯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而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她的肩膀上,"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肩膀上的印迹,绝对不可以,来,发誓!" 格蕾蒂斯不明白母亲为何那么紧张,隐约中感觉到母亲知道这印迹代表着什么,可她刚想问,却被母亲严厉地打断了。 玛丽已经陷入一种失常,这个发现简直要将她的精神粉碎,原本以为最糟糕的情况和现在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她掐着格蕾蒂斯的细弱的手臂,甚至没察觉她已经掐痛她了,眼里除了恐慌剩下的全是不知所措:"格蕾蒂斯,我让你发誓!不要问为什么,只要听我的话!" "我发誓……" 格蕾蒂斯要比她母亲来的镇定,她现在还暗暗庆幸没有将她会魔法的事告诉母亲,不然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混乱。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在她发誓之后,玛丽一晚上又拉着她让她重新发了三次誓。 可即便是这样,玛丽还是彻夜未眠,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事正无法阻止地要发生了。 日子还在照常艰辛清苦地过,但在格蕾蒂斯的心里,这样穷苦的生活并没有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多深的痛苦和憎恨。反倒在成长的一日日中,从起初的懵懂到后来的清明,让她逐渐了解到人性的丑恶和势利的嘴脸。 贫困并不可怕,格蕾蒂斯常把它想成是光明天神派遣给她的磨砺,仿佛只要在这番磨砺中支撑过来,她就能成长,可长成什么,年幼的她却是无法再进一步思考下去。从小她就要在别人的白眼和不屑中学会淡漠和坚强,因为只要是心中有一点点脆弱的缺口,就无法再抬头挺胸面对那双双鄙夷的眼睛。 格蕾蒂斯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虽然她并不太懂很深的道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神让她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必定是有他的用意,她不会是随人可弃的垃圾,她也是有价值的。这种"价值感",当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会魔法的时候,成倍迅猛地增长起来。 逐渐的,在生活的磨砺中,考验出了她超乎同龄孩子的成熟和冷静,这样独特的性格就连她的母亲都时时要称叹。但是,隐蔽在那张冷漠的小脸下的,是一颗没人知晓的心,剔透无瑕,容不下半点杂质,尤其是对于一些丑恶的人。 在费尔蒙,其实会魔法的人很少,所以会魔法的人就会受到如英雄般的对待,被全民敬仰崇拜,他们的地位是稳固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都拥有值得人尊敬的人品。 比如,这天,格蕾蒂斯从镇上往家里赶,不料路上突然冒出一群卫兵,看装束不是骑士,只是普通的卫兵,但扮相都是很高傲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他们几辈子似的。但是,他们只是开路的,预示着什么人就要出现了。格蕾蒂斯躲在人群后,耐心地等待那名大人过去,所谓的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几次都混不进皇家圣骑士团的三等骑士,在肯特当差,但他之所以能享受如此排场,无非是因为他会魔法,而且是这个地方唯一一个会魔法的,就连达格斯家族的人见了他都得让三分。 格蕾蒂斯不清楚这个人的魔法练到什么程度,不过稍微想想他只是个三等骑士,也就可想而知了。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这样也是不可亵渎的。 马蹄声踩着不可一世的节拍由远及近,格蕾蒂斯人小,却也有好处,能从大人间隔的fèng隙中稍微看到点真实的情况。那个坐在马上的人果然是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模样。好像这里的居民为了它耽搁下手中的活都是理所应当的,格蕾蒂斯只看到他的下巴,但他刻意保持高度的下巴已经让格蕾蒂斯能够想象他脸上是怎样一副光景。 格蕾蒂斯抱着胸口的篮子,等待他快快走过。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总是会在紧要关头发生。外面有了动静后,格蕾蒂斯才再抬起头,从fèng隙中望出去,立马看到一个老太婆跌倒在地上,而一名卫兵几乎拿羁押犯人的姿态用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格蕾蒂斯心里一惊,这个老奶奶她认识,住在她们家不远处,好像是一个人独居的,性格有些孤僻,讨厌生人。 拿剑指着她的卫兵脸上藏不住兴奋的神情,好像他这一手是一件非常英雄的事。他开始质问老人为何突然闯入,有何居心。实在可笑,明眼人马上就能明白只不过是因为人太多,老人家站不稳被挤了出来。 但有些人似乎非常无所事事,非要整出点事情来彰显他的与众不同。 骑在马上的大人缓缓地绕到老人身边,口中发问的话让人无法相信,他竟真把这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当做是有嫌疑的危险人物。逼问过后,得到的当然是反抗,于是,他自导自演的戏就要上场了。 手里面慢慢聚集起一点白色的光,但真的只是一点,不仔细看一不小心就会错过。 格蕾蒂斯从她自己的经验知道,光魔法的攻击性并不高,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体弱无力的老人就大不相同了。 这种歹匪行为竟然无人敢出声阻止,有些人的脸上竟还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羡慕和一点点压制住恐惧的兴奋。 就在那光束如箭发射的惊险一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该死的老太婆必死无疑的时候,奇迹发生了,那原本冲向老人的光束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尾部扫过疏散的白光,又很快淡化在空气中。 尖叫声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忽然掐断脖子的咽气声。 格蕾蒂斯知道自己的意念术已经练得不错了,但是对于控制别人施展出的魔法对她来说还是负荷太大。她原本是想将之原路射回去,但最后只能做到让光束打偏到空白的地上。地面随即响起爆裂的声音,惊起了马的嘶鸣,离得最近的人们全都吓退到后边,不敢靠近一步。 而当烟散去的时候,那地面上有碗口大小的一块凹陷了进去。 周围立刻是死一般的而寂静,瘫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已经吓傻了。 马上的人似乎觉得莫名其妙,但并未察觉这其中的缘由,反倒开始给自己挽回其面子。格蕾蒂斯有些担心,她不能保证下一次她还能阻止成功。 可是,在她重新集中身上的能量时,有人匆匆跑到那大人身边,轻声说了几句,那人立刻变了脸色,骑在马上原地打转死命张望了一番,最终有些泄气地挥了挥手,说了句:"走。" 这出似惊似险的戏便散了场。 格蕾蒂斯也抱着小篮子继续赶她的路,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妹妹,有没有兴趣去魔法学校?" 那人戴着顶浅灰色的礼帽,上流社会一尘不染的装束,他的发色是让格蕾蒂斯目不转睛的偏金色,虽然不是很纯,但在阳光下也有耀眼的意思,他的眼眸也是格蕾蒂斯没见到过的深蓝色,还有他一脸引诱似的微笑正对着格蕾蒂斯展开。 第四十七印 格蕾蒂斯自然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多,多的就是骗子。但是,格蕾蒂斯盯着他那头金色的头发又疑惑了。 那个骗子又说如果读魔法学校就可以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出来讨生活,她妈妈也可以跟她一起到帝都去,生活都有了保障。 格蕾蒂斯并没有因此听信,反而警惕地问道:"为什么要我去?我不会魔法。" 那人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解释道:"刚才那一幕很多人会以为是意外,但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你的才华不能被埋没了,何况你这种才能是很被需要的。" 格蕾蒂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逐渐被说动了,唯一不安的还是她母亲那边。但领着她的人向她保证一定会说服她母亲。 格蕾蒂斯带着这个人回到了家里,然后看到正在打扫房子的玛丽愣愣地打碎了手中的杯子,她苍白着脸跟那人在屋里谈了很长时间,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几近透明,唯有双眼是红肿的,走路的步子也是摇摇晃晃,神情恍惚。 那个时候,格蕾蒂斯并不知道母亲心里是何其悲凉,想要阻止发生的事却来得如此突然,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阻止,躲了那么久还是躲不过。就算她跪着苦求,但对方还是雷打不动地拿出一副温和的笑脸告诉她让格蕾蒂斯进入魔法学校的好处。那些好处她当然知道,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才不想让格蕾蒂斯去,然而当进门的这个人摘下礼帽,露出一头偏金色的短发,她就知道,挣扎只是徒劳。 格蕾蒂斯就这样被带走了,有些戏剧,也有些唐突,在当时她的心里甚至完全不知道未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自己又会变成什么,一如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知道她会使用魔法。 但是,那个幽暗的,下着毛毛细雨的夜晚,将会永远藏在格蕾蒂斯心中。那一晚,格蕾蒂斯被连夜带到费尔蒙的帝都肯特,她也是在那一晚被告知和母亲分离,因为她母亲无法跟随她,只能在那个小镇子上继续生活,唯一的好处是她得到了足够温饱一生的财产。 格蕾蒂斯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机会就被带走。肯特有两所著名的院校,柯柯顿圣光明魔法学校和亚维拉国家军事魔法学院,由于还不清楚这个小女孩的魔法能力究竟如何,所以杰克决定先让她进行两场考试。 于是,格蕾蒂斯坐在亚维拉国家军事魔法学院训练场旁边的花园里安静地等那个叫杰克的人回来。格蕾蒂斯从来到肯特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她始终保持着略微低头的姿势,双手平稳地放于膝上,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又或者数着地上有几粒小石子。帝都的繁华和气魄似乎并没有吸引住她的目光,她身上没有普通孩子的浮躁,甚至,没有普通孩子的童真。 这座学院里不常来新学员,每一个学员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精英中的精英,除了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会被直接送来培训他们天生赋有的魔法能力,还有一些是通过严格的国家考试,经历数十道关卡才终于得以站在这里。 因此,但凡在非招收新学员期间出现的新人,势必会立刻受到众人注意。 所以,就算格蕾蒂斯就那样一言不发,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坐在一个小角落,下了课的学生还是发现了她。 高年级的人不会来找这个小女孩的麻烦,但一些刚进入学校不久,却自以为被神选中天生神力的低年级学生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有贵族血统的。 "喂,你是什么人,新来的?" 格蕾蒂斯睁着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她仍旧低着头,仿佛这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样子。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见格蕾蒂斯一副不理睬的样子,原本七分好奇三分炫耀立刻转化为十分愤怒:"你竟敢无视我?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平民。" 因为格蕾蒂斯一头浅褐色的头发,所以那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普通平民。 格蕾蒂斯这时候才微微抬起了头,正午的阳光刺眼,但比阳光更刺眼的是那女孩的头发,金色的长发挽起一个公主式发髻,粉色的蝴蝶结点缀在上,她的年纪不比格蕾蒂斯大,但细白的脸上却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相比之下格蕾蒂斯确实就像一个平民得不能再平民的小丫头,如果她长得不那么漂亮的话。 在她们所在的不远处便是一座尤为壮丽的建筑,那里是学生上课的地方,屋顶被刷成金色,印有巨大的国徽,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强悍。 就在二层楼的窗户里,有人正透过那小小的空间望向地面的情景。 "是安妮,坐着的那个是谁?好像没见过。"查理斯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有些无精打采。 这是一间休息室,专为艾伦王子所有。而艾伦正坐在窗边看书,书面已经很久没动了,树影光斑在他纯金色的短发上撒下琉璃般美妙的色彩,他并没有回答查理斯的问题,而是更加专注于那一处正在发生的事情,湖水绿的眼睛里微微荡漾着捉摸不定的情绪。 与此同时,格蕾蒂斯的沉默与冷淡已经彻底激怒了安妮,作为费尔蒙最有势力的兰斯洛特家族的公主,她如何能忍受有人不把她当一回事。 "我让你把头给我抬起来!" 说话间,格蕾蒂斯感觉到手臂上微凉,她微微侧过头看到自己右手臂的袖子已经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光魔法,用气将魔法凝成箭,在如同射箭一般将光之箭射出去。只不过,安妮的箭还差得远,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片有点锋利的羽毛。不过,她已经为此洋洋得意起来,因为对于那些没有魔法能量的平民而言,要学会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魔法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格蕾蒂斯这才真正抬起头看向那个对她使用了魔法的小女孩。 安妮被格蕾蒂斯无动于衷的表情弄得有点懊恼,她也曾经试着去吓唬过其他孩子,每一次都很有效,但格蕾蒂斯苍白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超乎她年龄的平静和安稳,就好像看着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在意。 "你……你胆敢这么无礼地瞪我!"因为气愤,安妮白皙的面庞浮起一层粉色的红云,她着急之下又喊了句,"你站起来!" 格蕾蒂斯当然没有站起来,于是,安妮身边的小男孩大概是为了出风头,也不顾学校里的规矩,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慢慢划出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是格蕾蒂斯右脸上裂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鲜红的血一瞬间便流了下来。 安妮惊呼道:"你做了什么,我只是想吓吓她……" 安妮确实只是想吓吓这个女孩,她偷偷地使用了魔法,能量很小,小到学校不会发现,但是刚才那一下却不是那么回事。安妮虽然骄横,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见血,自然就吓傻了。 而那个鲁莽的男孩原本是为了讨她欢心,这下也慌了手脚,在那里"我,我,我……"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格蕾蒂斯静坐在椅子上,沉静的面容没有因为受伤而有所变动,她只是觉得有趣,那些伤害了她的孩子现在反倒慌张不安起来,几个人开始叽叽喳喳争执起来,而她这个受害人却没有那么激动。 这时候,刚刚还慌里慌张的小男孩忽然盯着格蕾蒂斯的脸不动了,随即安妮也突然愣住。 艾伦坐在窗边看着这突然转变的形势有些疑惑,那个坐着的女孩背对着他,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忍不住好奇,真想看看究竟怎么了。 格蕾蒂斯脸上的伤口在愈合,那道不算深的口子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直到最后仅剩下一点血迹。 安妮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半是恐怖半是惊讶地指着格蕾蒂斯,稚气的声音里全是颤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这时,格蕾蒂斯起了身,抬头望了望天空,杰克大概马上就要回来了,但她不想再和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下去。 "我在等人。" 格蕾蒂斯终于开口,她向来说话一个音调,不卑不亢。 安妮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原先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身边的同伴悄悄拉了她一下,低声说:"快上课了,走吧。" 安妮虽不甘心,但隐隐觉得格蕾蒂斯有种让她不舒服的气场,她明明比她高贵,却像是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安妮从开始的好奇变成现在的抵触,但想到她伤口诡异地愈合心中立刻像是打鼓似的狂跳不止——怎么有人能不靠大祭司自己愈合伤口! 安妮故意做出一个凶凶的表情对格蕾蒂斯说:"我要告诉伊丽莎白姐姐和米切尔哥哥!" 安妮说完扭头便走,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头上一松,红色的发带自己松动掉落,长发散了下来。她惊叫着抓住长发,完全没有搞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一转身,刚才的地方却已经空无一人。 格蕾蒂斯来到花园,这个时节正是肯特最美丽的季节,四处花香飘逸,碧糙悠扬,暖暖的阳光带来一片金色的梦幻。格蕾蒂斯走在石子铺成的路上,面对着一大片浓郁的糙地,思绪一下子停滞了。 不远处的糙坪上正蹲着一个男孩,璀璨的金发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夺去了格蕾蒂斯所有的心神。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色彩,那种仿佛一下子就能将人心揉碎的纯粹美丽,绝对的金色渗着阳光的味道,却时而晃动出透明的感觉。 格蕾蒂斯有些怯步,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再上前。 这四周没有其他人,静谧优雅,即便是小口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的力度。 那个男孩子似乎发现了身后的人,轻轻站了起来,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小花,他看到了格蕾蒂斯,还带青涩的俊颜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仿若春风,又似细雨。 艾伦大方地伸出手把花递到格蕾蒂斯面前:"送给你。" 这是格蕾蒂斯第一次见到费尔蒙第一王子,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对她如此温柔的同龄人。 这是艾伦第一次见到这个以后将会成为传奇,现在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当真正见到她的正面时,他的胸口莫名传来一阵急促的跳动,有些他如何回味也道不明原因的兴奋。 那个女孩有一双让他无法遗忘的眼睛,浅褐色的,琥珀一般,却是惊人的美丽。平静如水只是表面,坚强如冰才是她的本质,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倔强和独特在这一温和的午后透着平和的凌厉。 在离他们两人稍远的地方站着三个人。 杰克贴近弗兰克亲王,轻声说:"就是这个女孩。" 弗兰克亲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笑眯眯地回头对身边另一个人说:"你看如何?" 魔法学院的院长早已经从震惊中回转过来,他神色激动地紧盯着格蕾蒂斯,白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蓝眼睛发着光一般:"我需要重新考虑试题。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来了,话说这两天在无网之地呆了快一个礼拜,网络啊……我好想念你啊……我也好想念诸位亲哇……5555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五二书库www.256zww.com/} 第四十八印 很快,有关魔法学校出现了一个奇才的传言游走于上层社会。 传言有很多版本,但不外乎是说那个奇才通过了所有考验,能力测试满分,甚至有一些比较高深的魔法她不念咒语很自然的就能运用,把所有考官看得目瞪口呆。而且她的魔法光属性高得让人难以想象,照理说应该是比较适合做祭司,但奇怪的是她的攻击力又超乎寻常的高,让人匪夷所思。 军事魔法学院的院长这几天几乎天天黏在弗兰克亲王的身边:"弗兰克,我想她在我这儿学习是再适合不过了。" "大卫,这可不行,那孩子的光属性很高,绝对是做大祭司的最佳人选!"光明魔法学校的老校长粗声粗气地□来,"你可别忘了,在战场上大祭司有多重要!" "葛柏,你也别忘了她的光魔法攻击力很强,可以媲美黑魔法,这样难得的人才必须是我们的。大祭司只要找光属性高的人就行了。"大卫院长不以为然地反驳。 弗兰克坐在椅子里,喝着红酒,闲然地看着两个平日里稳重严肃的老人为了争夺一个小女孩在那儿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闹得越凶才越好,真没想到,原本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却挖到了无价之宝。 于是,关于格蕾蒂斯的传言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不出几日,有一个千年难遇的魔法天才,叫格雷蒂斯的女孩传到了国王陛下的耳朵里。 史蒂芬公爵也因此被召唤到了王宫里,兰斯洛特一家突然间陷入了奇怪的难堪当中。伊丽莎白还小,却也从妹妹那听到了让她不安的消息,整日缠着父亲要去看看那个叫格雷蒂斯的女孩。而达芙妮夫人更是吃不下睡不着,都说魔法属性最高的应该是她的女儿,可为什么会冒出一个叫格雷蒂斯的野丫头?如果问史蒂芬,立刻换来粗暴的骂声,公爵最近心情也很不好。 另一边,格雷蒂斯被安排在一处隐蔽的住所,有严格的把守,不让任何人接近,说的好听是保护,实际上是变相监视和控制。 难得的弗兰克亲王亲自上门接格雷蒂斯,格雷蒂斯对这个留着小胡子的叔叔没有太多的好感,虽然是他把自己带来的,也是他提供自己好吃好穿,但他虽然在对她笑,可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自己似的,格蕾蒂斯还是不喜欢这个叔叔。 弗兰克拉着格雷蒂斯出门,偶尔低头观察下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回想起她在考场上紧急时刻突然爆发出的力量,着实令人心惊。 格雷蒂斯坐在马车里,她住的地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格雷蒂斯很少说话,弗兰克有些欣喜地说:"格雷蒂斯宝贝,你很快就知道了,别担心,跟着叔叔就没事。" 弗兰克带着格雷蒂斯进入王宫,直接找到国王陛下,恰巧里头已经有人,艾伦王子正在跟国王陛下汇报课业情况,而史蒂芬公爵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地站在一边。 "哦,是弗兰克,快进来。" 国王陛下朝弗兰克招了招手,弗兰克立刻拉着格雷蒂斯走了进去。格雷蒂斯一眼就认出了艾伦,心里暗暗诧异这个人怎么会在王宫。艾伦也立马看到了格蕾蒂斯,今天她打扮的比上次漂亮多了,这么看去还真是可爱到不行,然而,这个最近传言的主角还是一脸的安静,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特殊。 "陛下,"弗兰克亲王走过史蒂芬,径直到国王面前行礼,又把格雷蒂斯带到身前,"我把格蕾蒂斯带来了。" 旁边一直静默不作声的史蒂芬公爵也悄悄抬起头看向格蕾蒂斯,但就是这么一眼看得史蒂芬差点心脏停跳。 "听说你会意念术?"国王陛下很感兴趣地问道,"这可真是稀奇,我儿都还没学会,史蒂芬,你家伊丽莎白会吗?" 史蒂芬公爵呆呆地看着格蕾蒂斯,竟连国王陛下的问话都没听见。 "公爵大人,陛下在问你话呢。"弗兰克看似好心地提醒了下。 史蒂芬这才白着脸反应过来,说话的时候却连声音都变了调:"回陛下,伊丽莎白,还没学会。" "是吗?"国王陛下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俯下身对格蕾蒂斯说,"来,你用意念术把我那只杯子拿过来。" 格蕾蒂斯抬头看了看弗兰克,弗兰克轻轻点了点头。 格蕾蒂斯看着放在不远处茶几上的酒杯,凝神片刻,很快那只杯子开始轻微晃动,随即慢慢悬空,接着眨眼间它便稳稳地来到国王陛下面前。格蕾蒂斯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整套魔法用下来一气呵成。 这一幕过后的几分钟,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竟然不需要咒语辅助……"国王陛下表面上旋转着酒杯若有所思,心底里却惊诧不已,过了会他对艾伦说,"艾伦,你带格蕾蒂斯到花园看看。" "是。" 艾伦领着格蕾蒂斯出了门,房内只剩下三位位高权重的国家掌权者。 花园里,格蕾蒂斯默默跟在艾伦身后,她现在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一路走来,有很多人向他行礼,称呼他为"艾伦王子"。 "你喜欢什么花?" 两个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轻轻晃动。 格蕾蒂斯望了眼满是叫不出名的花园和那些名贵得她明显不知道的名字的花,稍微想了想,指着右手边的白色花朵说:"回王子殿下,这个。" 艾伦有些惊讶地指着那片雪白色茉莉:"喜欢这个?" "……嗯。"格蕾蒂斯略显迟疑地点了点头。 艾伦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指向另一片金色的郁金香:"不喜欢那个吗?好像很多女孩子都特别喜欢金色郁金香,伊丽莎白的卧室里每天都会cha上刚摘下的郁金香。" 其实格蕾蒂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美得出奇的花朵,然而,也是第一时间想到在她还小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富人家里收旧衣服,刚好遇上回家的女主人,母亲不小心撞到她,碰落了她手里的金色郁金香,随后便被狠狠的打骂一顿,而在她的印象里记忆最深的是一句话:你们这种下人,连碰我的花的资格都没有。 格蕾蒂斯眼神放得很淡,不再去看那片美丽妖娆的郁金香,说:"不喜欢,那样的金色太难看。" 这句话日后成为格蕾蒂斯的经典名句,众人皆知某位爱"金"如命的公主却惟独对金色郁金香厌恶有加。 艾伦再次惊讶了一番,盯着格蕾蒂斯显然有些不加掩饰的厌恶,笑道:"你真有意思。" 说完,便摘下几朵雪茉莉,用手帕包好,回身送给了格蕾蒂斯:"其实,我也最喜欢雪茉莉。" 格蕾蒂斯接过花没吭声,她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个男孩子,不对,这位王子从来不问她一些关于她的传闻,其他人总是不厌其烦地问她多大,什么时候会魔法的,家里有什么人,都会些什么魔法,想要去军事学院还是做大祭司。但是,艾伦只是很平常地带她玩,不会多问,也不会拿其他孩子那种警惕妒忌的眼神看她,时不时还要捉弄她一下。 他说她是个奇怪的人,其实他才是吧。 "格蕾蒂斯,我能叫你格蕾吗?" "可以。" 艾伦笑了,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湖水绿的眼眸碧波荡漾,纯色的短发金光闪闪。就像是天使,天神派来的天使,能温暖所有冰冷的心脏。 "那你也可以叫我艾伦,不用再加王子了。" 有时候,格蕾蒂斯会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开始迎接一个人的到来,也许就是那么早的时候,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 屋里的三位大人持续着压抑的沉默,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新奇和轻松。 国王陛下不知在想什么,靠在椅子里闭目凝神。 史蒂芬公爵正在快速地思考,但由于想得实在太多,导致他开始隐隐头疼。 唯有弗兰克亲王看上去比较气定神闲,站着的时候也是一手cha裤袋里的姿态。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许久过后,国王陛下终于沉沉地开口了。 史蒂芬公爵被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轻轻回话:"陛下,我也不知。这怕是要问弗兰克亲王了……" "哼,"国王陛下不大不小地从鼻孔里出了口气,立刻把史蒂芬公爵吓得不敢再说话,"一定要我只说吗,伊丽莎白到底为什么到现在还如此平庸,还有血莲印记究竟什么时候出现……" 说到这儿,国王陛下猛地停住,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面站了起来:"弗兰克,马上把那个女孩带来。" 史蒂芬一听,当场脸色煞白。 可弗兰克亲王却不紧不慢地说:"陛下,请不要着急,这样反而会吓坏那孩子,那孩子刚到帝都,精神很紧张,有些事……我会查明的。" 说完,悄悄朝史蒂芬看去,后者低着头死盯着地面,好像垂死一般。 有些事似乎正慢慢酝酿着。 作者有话要说:实习去鸟,每天累得直吐气…… 第四十九印 格蕾蒂斯最后还是进入了光明魔法学校,因为她的光属性太高,老校长简直快要以死相逼才把她抢过来。然而,对格蕾蒂斯来说却是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伊丽莎白恰好在魔法学校上课,当她一听说格蕾蒂斯入学,当即拉上安妮跑到格蕾蒂斯跟前。 格蕾蒂斯正坐在走廊的尽头看书,略一偏头便看见几个身影匆匆地朝自己走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中的书便被夺去,肩上一痛,整个人便到了下去。 安妮指着格蕾蒂斯的鼻子嚷嚷道:"伊丽莎白姐姐,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生。他们现在都在说她才是血莲继承者。" 格蕾蒂斯心中暗惊,坐在地上立刻转头看去,那个被誉为天神之女的伊丽莎白公主。 那个时候,在小格蕾蒂斯心里,她还没看清伊丽莎白的脸,就已经被她波浪般金色的长发和那双纯净清透的碧眼所深深震撼。 她想起艾伦,又看到安妮,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伊丽莎白的脸色很白,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恐惧地地盯着格蕾蒂斯,她不说一句话,站在安妮身后,两只手在身前不停搅动着。 "姐姐?"安妮回头试探了一句。 伊丽莎白目光闪烁了下,很快点了点头。 格蕾蒂斯似乎预感到什么,但来不及逃跑,便被三个女生用力按在地上。格蕾蒂斯意识到不对,开始挣扎,但压在她身上的三个人死命地禁锢住她的手脚。 "你们要干什么?" "哼,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跟伊丽莎白姐姐争。你们快把她的衣服脱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血莲继承者!" 听她这么一说,格蕾蒂斯有些慌了神,母亲说过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肩上的印迹。然而她太瘦小,身上的人没两下就用力扯开她的领口。 "不要!" 这是格蕾蒂斯第一次感到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而她似乎被人施了定身魔法,无法反抗,她的衣服很快被人拉开,格蕾蒂斯索性闭上眼,紧咬着牙,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在碰她一下,也没有人说话。 格蕾蒂斯紧张地躺在地上,全身都紧绷着,突然,她听到有人正冲着她们这边喊:"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格蕾蒂斯一瞬间睁开了眼,这时她才发现原本压着她的三个人都已经呆呆地放开了她,全都一脸震惊加惶恐地看着她。而艾伦就在这个时候跑了上来,看到她时先是一愣,但很快把她拉起来挡在身后,直面伊丽莎白:"你这是做什么?" 伊丽莎白几乎快要站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不知所措地望着艾伦,脸上写满了崩溃和恐惧。 艾伦想了想刚才看到的,深知事关重大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个人全都受到了冲击,安妮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可为什么这个女生的肩膀上会有传说中的血莲印记! 没人见过血莲究竟如何,但是那鲜红神圣的印记一映入眼帘,每一个人的心仿佛被什么笼罩到一般,深深地被它吸引。 艾伦很快带着格蕾蒂斯离开,那个女生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经过起初的惊慌,她很快就平静下来,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艾伦慢慢停下脚步,把格雷蒂斯拉到一边坐下:"在想什么?" 格蕾蒂斯看上去有些迟疑,她轻声说:"……我知道,我犯错了。" 艾伦望着格蕾蒂斯沉静的脸,心中稍微平息的情绪再次被触及,他知道他刚刚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件事,让他足足想了三天。 事情并非如格蕾蒂斯所想,纸包不住火,三天之后,她就住进了费尔蒙第一公爵的家中,由国王陛下亲自派人护送,阵势隆重,没有任何遮掩,正式向全国人民宣布兰斯洛特家的这位新公主。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告诉国王陛下这个秘密,而且国王陛下知晓以后大为震怒,急速查明事因后,据说他单独和史蒂芬公爵谈了一个下午,公爵大人出门的时候已经面无人色,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岁。除此之外,每个人知道后的心理变化也各不相同。尤为典型的是差点晕死过去的达芙妮夫人,和几天都不肯出门的伊丽莎白公主,以及红光满面的弗兰克亲王。 这个世界被颠覆了,仅在一夜之间。 很多人都不相信那个牵强的理由——和史蒂芬公爵失散多年的女儿,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因为那是国王陛下亲口说的。 格蕾蒂斯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经被拥为兰斯洛特公主,她应付不了那么大的场面,她想找母亲,但那个叫弗兰克的人却对她说以后都不能再见母亲,因为她的身份特殊。 直到她再长大了一点,她才明白,她不是不能见母亲,而是再也见不到母亲。 那段日子是最煎熬的,她叫那个史蒂芬公爵父亲,却要听弗兰克亲王的话。她要被带去见很多人,却要承受很多奇怪的眼神。她也见到了费尔蒙最美丽的王子,却被他一把抢去了娃娃,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盯着一双亮闪闪的蓝色眼睛,却是充满了不友好和不接受。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就哭了,那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淋漓尽致地发泄出她心底的恐惧、害怕、无助和孤独。 然而,时间是最好的利器,它能让一个单薄弱小的心灵在饱受挫折冷漠以及难以言喻的孤独痛苦之后,急速成倍地强大起来,被披上了刀枪不入的铠甲,被敷上了万年不化的坚冰,被戴上了高高在上的面具。有人暗地嘲笑她不是纯种,她偏要露骨地热爱金色,直到变成为全国最配金色,最美丽的公主;有人要故意孤立她,她就一个个对付,直到她们全都臣服在她脚下;有人胆敢挑战她的能力,她就要用魔法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她是真正的血莲印记继承人,是神选中的宠儿。她冷眼看着那些人,那些事,却将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件事的始末悉数记在心上,不悲不喜,就如同她最喜爱的雪茉莉,高阶圣雅,也遥不可及。 久而久之,在这个国家,没有人还记得她低下的出生,他们只知道,触怒谁,都不要触怒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公主。每个人都要牢记格蕾蒂斯公主的忌讳和喜好,更是死也要记着一点:绝对不要看轻平民,绝对不准伤害低等阶级的人,如果只是触犯了格蕾蒂斯公主,那只是受到点惩罚,但如果被她知道你欺压了平民,那么明天的太阳是不会和你打招呼的。 格蕾蒂斯终于成为了这个国家最强大的魔法师,也成为了塞得里斯的传奇。 转眼间,五十年过去,当初还是孩子的格蕾蒂斯也逐渐变得越来越耀眼,美丽的锋芒足以让伊丽莎白公主日夜焦虑。自从格蕾蒂斯凭空出现之后,她的身份,她的爱情,她的一切都遭受了毁灭性的冲击。 她不再是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公主,也不再是艾伦的未婚妻,就连她的母亲也不得不关注格蕾蒂斯今天心情好不好。 恨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却能在每一个日出日落后,越来越茁壮。 而格蕾蒂斯的眼里并没有伊丽莎白的愤怒和憎恨,她有一个自己小小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另外一个她。即使这个时候的她羽翼已丰满,不再是任何人的傀儡,可以冷冷地回绝弗兰克亲王的任何要求,甚至可以报复他对她母亲所做的事,连带着讨厌他的女儿玛雅公主,而无须顾忌他越来越凶狠气愤的眼神。 但她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自己,有一个完全没有被那些世俗侵染过的她还完好地保留在她的身体里,那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敢公开支持她的人,是唯一一个不拿特殊眼神看她还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是她唯一坚持下来的动力,因为再累再难过,只要看到他捧着雪茉莉,等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看到她时从来都是最温柔的微笑,拉过她的手说:"我的公主,需要我效劳吗?",每当那个时候,她的温热的眼泪便会在心里慢慢流下来。 哪怕是做梦,她也记得在当初,只有她一个人被孤立在雨里的时候,是这个男孩子撑着伞在人群中等她。 "艾伦。" 王宫的后花园里,她知道,每天下午这个时候,艾伦总是喜欢在这里喝下午茶。 只是,今天并没有比往常任何一天好,艾伦听见她的声音以后,依旧冷漠地低头喝着茶,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格蕾蒂斯自顾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翻看报纸。她记得很清楚,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再对她笑了,不再称呼她格蕾,她快要疯了,但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有一天天承受着他给她的无视。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穿越,也没有要弃坑,只是最近在实习,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每天回来后都好累,不想对着电脑了,就想睡觉……原谅我…… 彻底崩溃,总算更新上了,JJ抽得太厉害了…… 第五十印 谁都知道,格蕾蒂斯公主上位,挤走伊丽莎白公主成为艾伦王子的未婚妻。那一阵这件事闹得很凶,伊丽莎白伤心欲绝,几度寻死不成。无奈,国王陛下的圣旨谁敢说不。但奇怪的是艾伦王子没有反对,反而欣然接受。家里除了伊丽莎白,最多再加上安妮,史蒂芬公爵和达芙妮夫人全都默认,达芙妮夫人即便哭得眼睛都肿了,对伊丽莎白说的却是:接受事实吧,未必不是件好事。 倒是格蕾蒂斯自己有些不耐烦了,有天她实在忍不住跟艾伦抱怨:"算了,你娶伊丽莎白吧。" 艾伦正好在看书,本没有特别注意她在说什么,这时候猛地抬起头,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连忙重新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口水,问:"你说什么?" "我说还是让伊丽莎白当你的未婚妻好了,我……" "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愣了下,艾伦已经很少叫她全名,他喜欢叫她格蕾,仿佛是他专属的名称。只有在他故意逗她,或者是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格蕾蒂斯,而上一次他叫她这个名字的是因为他生日那天她被伊丽莎白绊住,没有及时赴约。 "你一点都不想成为我的未婚妻,是吗?" 出乎格蕾蒂斯的意料,从不在她面前发火的艾伦不知怎的狂躁起来,但他没有对她再说一句,而是冷冷地收拾了东西走出门去。外面正在下着雨,他打伞的时候手都在抖,最终扔下伞冲进雨里。 格蕾蒂斯把那把伞捡了回去,却找不到机会还给他,因为他拒绝跟她见面。那是一段漫长又煎熬的冷战时期,格蕾蒂斯把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又翻着她的日记本把他们之间的事回忆了一遍。她猜到艾伦不喜欢她说娶伊丽莎白的那句话,但她不敢猜那是为什么。 格蕾蒂斯是高贵的公主,在外人眼里是这样,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抬着头不卑不亢,但只有对一个人,在她发现当他送给她花的时候她再也没法压抑住那种特别的心跳,她知道她对这个人的依赖早就已经不再单纯,她渴望更多,她把她的渴望都画在了"金色阳光"上。 但也是这个时候,她第一次为自己是私生女的事感到惆怅起来,哪怕知道她就要成为他的未婚妻了,她也只是越发觉得,她配不上他。就算他哈哈大笑,把她拉到怀里揉着她的长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小脑瓜子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我的格蕾公主,你可是我最高贵的公主。"可她还是觉得忧愁。 如今看到他那么生气,她忽然领悟到什么,虽然还不敢确定,但这个发现让她兴奋得睡不着觉。所有人都觉得既惊奇又害怕,格蕾蒂斯公主那些天脸上总是挂着莫名的微笑。 过了几日,她正要去找他,艾伦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俩有些尴尬地面对面站着,她自以为傲的冷静此时一点都发挥不了作用,心里慌张不已,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艾伦先说,几天不见,他似乎憔悴不少,但一双眼睛却从未有过的亮。 艾伦突然抓住格蕾蒂斯的肩膀,面容严肃到不行:"听好了,我原谅你了,但你绝对不可以再说那样的话,记住了吗?格蕾,你不希望我生气吧,所以,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望着他那么严肃的脸,格蕾蒂斯想都没想就点头了,也忘了今天要告诉他什么。 其实,如果当时说了,也许后果就不一样了吧。 但不管怎样,那时候他们又恢复到亲密的关系,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羞涩的纸,却仿佛彼此心照不宣。 然而,很久以后格蕾蒂斯才发现这个状态是她以后致命的毒。 格蕾蒂斯呆呆地望着自己杯里的茶渐渐冷掉,想到以前的事她禁不住轻轻微笑,甚至发出了笑声。 "很吵,我需要安静。" 艾伦放下报纸,面无表情地对她说。 格蕾蒂斯立刻说:"我不打扰你。"她又拿起茶杯说,"我喝茶。" 然而艾伦似乎真的无法忍耐这里多出一个人,直接扔下报纸走人,格蕾蒂斯匆忙起身追上去,这么多天了,她几乎每天都在忍耐的边缘,艾伦的转变太明显,也太快,格蕾蒂斯无法想象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前一天还说要约她在森林温泉见面,可那天自己却没来,再过了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爱理不理。再过了段时间就传出他和伊丽莎白公主暧昧的流言。 "艾伦,你给我站住。" 格蕾蒂斯提着裙子跑到前面,她这两天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但这实在太困难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你没做错什么。"艾伦别开脸,原本温和的侧脸看起来却是那么冷峻,"是我做错了,所以……" "所以,你要取消婚约。" 格雷迪斯昨天听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艾伦只不过是最近心情不好,等他调整好心情,他们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可是,她克制住心情努力等待的结果竟然是这般。 "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看到艾伦沉默,格蕾蒂斯的心立刻塌陷了一角,但她还是不相信,极力镇定地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为什么一定要听从父王的安排?我不要,我要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艾伦在说"喜欢"二字的时候,停顿了两拍。他一直不看她的脸,仿佛她的脸让他很厌烦。 格蕾蒂斯觉得那个只属于她的世界在慢慢崩塌,一直以来支撑她的力量在慢慢流失,胸口痛得发麻,甚至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笨,即便她蠢,她也听出来他那句话里的意思。 她不是他喜欢的人。 太疯狂了,他竟然说她不是他喜欢的人。 艾伦离开的时候,她茫茫然望着那片他为她建的雪茉莉花园,突然发现那些美丽的花朵已经枯萎了。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格蕾蒂斯显得特别沉默,伊丽莎白倒是始终面带微笑,婚约的事即使只是流言,却也非无中生有。格蕾蒂斯从头到尾不去看伊丽莎白,她怕看一眼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史蒂芬公爵摸不透格蕾蒂斯心情是好是坏,就只好拣最无关痛痒的话聊。 "今天我进宫得到消息,听说洛特新一任的王今天登基了。" 费尔蒙与洛特虽然不相往来,但双方都有自己的办法探知对方的情报。 "真的吗?"达芙妮夫人应和道。 史蒂芬公爵摇了摇酒杯,眯起眼说:"嗯,是最小的王子,但也是我们最担心的。" "怎么,对我们很不利?" "何止不利,这家伙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他的黑魔法就算是格蕾蒂斯,也未必阻挡得了……"史蒂芬公爵猛然闭嘴,格蕾蒂斯以魔法自傲,他略带紧张地侧过头看她,谁知今天格蕾蒂斯一点反应都没有,低头吃着饭。 于是,公爵大人又说开了:"早就有传闻这个亚瑟王子是老国王最宠爱的一子,为了他不惜打破祖上规定,废了长子,前段时间他们内部斗争得很厉害,二王子和三王子都死了,听说是被亚瑟干掉的。这个人若是当了王,费尔蒙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怕什么。"安妮不以为然地说,"有艾伦在,我就不信他会输给那个亚瑟。" 史蒂芬公爵却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未必,这个人是恶魔。"在史蒂芬心里还有后半句:他不会放过费尔蒙的。 洛特与费尔蒙本是同源民族,却在瓜分领地时被费尔蒙用不光彩的手段一举打下不见天日的地底,千万年来受尽阴暗的苦痛。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叫亚瑟的新王比前几任老国王手腕强硬很多,有这么一号人物统领洛特,战争恐怕是无法避免了……史蒂芬公爵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你刚才说什么?艾伦输给谁?" 格蕾蒂斯如梦初醒一般,耳朵里听到"艾伦"两字,才有反应。 "我是说,洛特有了新王,是亚瑟王子,可能是艾伦无法比拟的。" "哼。"格蕾蒂斯突然冷笑一声,在座的人不禁都停下手里的动作。 格蕾蒂斯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起身冷声道:"光明天神的子民难道还会怕那等被遗弃的邪恶种族?父亲,不要轻贱了自己。" "是,是,你说的对。"史蒂芬公爵急忙点头称是。 "我上楼了。唐娜,跟我来。" 格蕾蒂斯径直进入浴室,唐娜细心地调试着水温,问:"公主,今天有不错的水果,等一会想要吃点什么?" 格蕾蒂斯坐在池边,无不疲惫地挥了挥手:"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唐娜起身,却不太放心地多问了一句:"公主,您不要紧吧?" "嗯。" 格蕾蒂斯只想好好一个人静一静,让快要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但在浴室里泡了很长时间,脑袋里还是乱哄哄一团。格蕾蒂斯很久没有那么烦躁过,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想起晚饭时安妮说的那句话,艾伦绝对不会输给亚瑟。 是啊,他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像太阳一样耀眼,怎么可能还有人超越他。 亚瑟王,她也不信这个男人有那么厉害,她坚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她的魔法能力更高,这种自信是深入骨髓,长久以来的催眠,也是她绝不可放弃的自尊。 不过,说起洛特,她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大概是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她独自外出的时候,好像遇到过一个洛特的男孩。 如果没有记错,当时还是她救了他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的节奏我会把握,我交代的东西并非全都有用,但也绝非一无是处。也许有些亲认为不需要的内容,恰好是呼应卷一或是联系后边的内容,所以不可能把一些事捎带而过,我也不会改变步骤,该说的还是要说,如果看得不耐,可以跳过。谢谢! 第五十一印 雨夜的一个好处是让人看不清他人的脸,拿一把伞遮掩住自己,来往行人便不会知道你此时是笑还是哭。就算是哭,也能说,那是雨。 格蕾蒂斯记得那天她便是撑着伞走在大雨之下。那天是伊丽莎白的生日,几乎所有人都去给她过生日了,而格蕾蒂斯刚一出现,大家的气氛就变得很古怪。她不想自讨没趣,索性出门。 黑幕降临,路上有些冷清,已经是费尔蒙最冷的时节,就算穿着大衣,带着绒帽,也还是要把身子紧紧地缩起来。 格蕾蒂斯没有目的地走在街上,也许是因为太过无聊,所以观察起路上的行人。也就在这时,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之所以能一眼抓住那个身影,是因为格蕾蒂斯的魔法灵力很高,所以即便对方瞬间转移,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在那人稍微定格的时候,她立刻看清那人一身不和谐的黑色衣服。 黑色,在这个以光明著称的国家是禁止出现的。 格蕾蒂斯几乎是同时,在那人就要再次瞬间转移时,风一般绕到他的前面。 她真的是太快了,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急速停步,无奈地上太湿滑,眼见那人就要摔倒在地上,可他却反应迅速地单手撑住地面后翻一下,稳稳落地。 雨水无声地落在那人黑色的衣服上,那头比夜晚还要深沉的黑发已被淋湿。 过了会,那人抬起头,格蕾蒂斯透过那缕缕黑发看到了一双触目惊心的黑色瞳孔。 她有些兴奋,又有点惊奇,但很快她冷静下来,握紧了伞柄,扬起下巴漠然的注视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费尔蒙的洛特人。 虽然那人身形修长,但从脸看起来,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 "你很快。"少年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异常诧异,没想到还有人能追上他的速度。 "你很镇定,还是装作镇定?"对视许久之后,那个洛特的少年站了起来,随意地甩了甩头,露出那张苍白冷峻的脸。 格蕾蒂斯并不怕他,回道:"装作镇定应该是你吧,侵入者。" 洛特少年漆黑的瞳孔瞬间聚集起寒气一瞬不瞬地盯着格蕾蒂斯:"你想怎样?" 格蕾蒂斯感觉的到,他体内的黑魔法能量很高,可能是还没学会如何控制和隐藏,所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像剑的锋芒一般极不安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不过,你消耗了很多能量吧。而且,受伤了。" 那少年宝石一般的眼睛露出不屑:"凭你恐怕阻止不了我。" 格蕾蒂斯知道他一定是以为自己身上的魔法属性很低才这么说的,但那是因为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量的流转,若不是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是无法探测到她的底线的。 "是吗……" 格蕾蒂斯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动静,她转头看去,雨帘里九、十个圣骑士正往这边瞬间转移。 格蕾蒂斯立刻了然他们正在追捕这个洛特少年,果然,少年全身的肌ròu开始紧绷起来。 被那么多圣骑士追捕,还能支撑那么久,不得不让人佩服。 "躲在那箱子后面。"格蕾蒂斯指着边上的几只废弃的大木箱,"不要出声。" 少年很不情愿,但情况紧急,由不得他多想。 很快,圣骑士来到格蕾蒂斯面前。 一个带头的圣骑士不客气地冲格蕾蒂斯喊:"喂,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格蕾蒂斯微微抬起头,抿着唇并不说话。待那人看清她的脸后,才笑道:"什么可疑人物?" 那名圣骑士以为自己眼花,但站在他面前的的的确确是格蕾蒂斯公主。 "格蕾蒂斯公主恕罪。" 所有圣骑士立即低头行礼。 躲在箱子背后的少年神色微变。 格蕾蒂斯坦然地说:"我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那刚才有没有人从附近经过?" "那倒是有,往那个方向去的。"格蕾蒂斯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你们这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带头的圣骑士面有难色地低声说:"请公主不用在意今天的事,是秘密行动。" 说完,圣骑士们又驾马飞奔而去。 等到他们完全离去,格蕾蒂斯才转身,不料那少年竟已经站在她身后,仅一步之遥。 "人已经走了。" 那个少年有些奇怪,他居高临下地用她无法理解的眼神注视着她,有种要把她看穿的感觉。 格蕾蒂斯不得不仰视他:"我说,人已经走了……" "你是格蕾蒂斯?" 那少年似乎没有在听格蕾蒂斯说的话。 "我是。" "那就更奇怪了。"少年举起手指了指自己,"你帮我?" 她刚才故意散发出光属性,掩盖掉了他身上独特的黑暗属性,那些圣骑士才没发现他的所在。 格蕾蒂斯却说:"我今天比较无聊。" 她甩手将自己金色的绢帕给他,扫了眼他受伤的右手臂:"你血液里的黑暗味道太刺鼻了。" 说完,她便欲转身离去。 身后的少年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她,冰凉的触感让格蕾蒂斯反射性地挣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是谁,有没有同伙?" "对这些,我不感兴趣。"格蕾蒂斯不以为然地说。 "你真奇怪。"少年低头看着手中柔软的绢帕,沉默了一会,突然说,"相不相信,我们还会见面。" "我可一点都不期待。" 格蕾蒂斯把这当做是玩笑话,以费尔蒙与洛特冰冻的关系,两国想要互通关系不知要何年何月。 "格蕾蒂斯公主。"少年将金色的绢帕紧紧握入手中,苍白的嘴唇似乎在微笑,"后会有期。" 他就像一缕黑烟消失在了这个雨夜的深巷之中。 这件事不出几日就被格蕾蒂斯遗忘,却被另一个人深深记忆。 格蕾蒂斯一早起c黄后就看到慌慌张张的唐娜。 "做什么那么惊慌。"格蕾蒂斯面露不悦。 唐娜低着头缩在c黄边轻声说:"米切尔殿下来找您……" "什么?大点声。" "米切尔殿下找您,他已经在餐厅等您多时。" 格蕾蒂斯正在梳头的手不由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梳理起来,精致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唐娜不敢再催,又有些担忧地抬头看她的公主殿下,然而格蕾蒂斯好像特别仔细,把她海藻一般及腰的长发梳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这位公主殿下放下梳子,对身后已经等得脖子都长了的唐娜慢悠悠地说:"把早餐端上来,请王子殿下回去。" 唐娜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可过了会又张开了。不过她没机会开口,就被格蕾蒂斯堵了回去:"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规矩,我不见米切尔,让他回去。" "是。" 唐娜退出后不久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格蕾蒂斯,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门口传来米切尔急切的声音。 "我跟你无话可说。"格蕾蒂斯冷淡地打断他。 "格蕾蒂斯,这件事你必须知道。"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格蕾蒂斯干脆不理他。 米切尔站在外面焦虑万分,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但是,格蕾蒂斯公主把他当透明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曾经还有很多人把这件事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直津津乐道。但是,始终无人知晓为什么格蕾蒂斯公主会在一夜之间从是米切尔的朋友变得对他厌恶无比。甚至有人私下里猜测是不是格蕾蒂斯公主被米切尔王子做了是什么,总之是扑朔迷离。这件事只有当事人知道。 不过,米切尔王子反倒是自那之后一改往日花花公子的形象,对格蕾蒂斯公主钟情不已,就算对方如何冷淡,也坚持不懈,穷追不舍,甚至与艾伦王子之间也越来越面和心不合,随时都能从两人的对话中闻到火花的味道。尤其是在格蕾蒂斯公主成为艾伦王子正式未婚妻之后,米切尔王子曾大闹过,却在格蕾蒂斯公主一番冷嘲热讽下极其难看的收场了。 然而,对米切尔来说是件懊悔的事,对格蕾蒂斯来说那是不可原谅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不要bw我…… 绝不是发重了……是JJ抽得销魂,昨晚更得很痛苦,后来以为没更上就去睡觉了,谁知变成这样…… 第五十二印 米切尔王子素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几乎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惊为天人,加之他的魔法能力与艾伦不分上下,有点不把艾伦放在眼里,自小就是被人捧为中心的待遇,是女孩子们爱慕的对象,久而久之造就了他比较高傲乃至自以为是的个性。 格蕾蒂斯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听闻了这女孩魔法很强,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公主。在不怎么愉快的第一次见面之后,米切尔再碰到格蕾蒂斯是在他们的魔法考试上。也正是在那次考试上他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女孩。 然而,最令人倾倒的并不是她超乎常人的魔法能力,而是她那如流金般美丽的魔法光芒。每个会使用魔法的人都有自己特别的魔法色彩,米切尔自己是蓝色的,又如伊丽莎白是粉色的。但是格蕾蒂斯是金色,那淡淡的金萦绕在她的周身,仿佛一层梦幻的境界,铺成开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场地里唯有她的金色令人沉迷,是最美的魔法。不仅如此,她还驯服了谁都驯服不了的马,一匹属性极高的神马,维克托。说来也奇怪,这匹脾气极其暴躁的马看到格蕾蒂斯就跟温顺的小绵羊似的,还粘她粘得不得了。 更重要的是他听说艾伦对她很好,好得有些不寻常。于是,米切尔便把格雷蒂斯放在了心上。 然而,格蕾蒂斯的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比如,她对米切尔一点都不敢兴趣。但凡是女生,只要看到米切尔那张脸怎么都会多看两眼。但格蕾蒂斯并不是那样,米切尔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晃悠,她竟没丝毫反应。更可恶的是,她反而和艾伦亲密有加。虽说是同胞兄弟,但王族里哪有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米切尔痛恨自己二王子的身份,仅仅是这个差别他便怎么都无法继承王位,即使他很优秀,不逊于艾伦。 米切尔从来不缺女伴,只要他想,稍微做个眼神就能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乖乖听话。但是,格蕾蒂斯的出现逐渐引起了他的挑战欲和占有欲。他开始觉得有些兴奋,于是有意识地接近她,他自然是风趣幽默无所不能,格蕾蒂斯虽说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她只是自我保护过度,对外人有些防备,而且非常被动,需要别人主动靠近。但如果真的和她熟了之后便会发现,即使在她不说话的时候,你也不会觉得冷漠,她跟你说话的时候是很温和的,一双眼睛会认真地看着你。 也许连米切尔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段时间他跑兰斯洛特府有些勤快得过分,每天早上到,晚上回,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安妮而去,但几天过去后发现米切尔王子似乎另有用意。格蕾蒂斯虽然疑惑,但米切尔看上去很有诚意,而且长得漂亮的人无形中能给人种特别的好感。格蕾蒂斯本就不讨厌这个二王子,现在人家主动邀请,她当然不会回绝,虽然这么做让她在这个家变得越来越不讨人喜欢。安妮看她的眼神已经从厌恶上升为憎恨。 格蕾蒂斯是喜欢米切尔的,并不是那种喜欢,是单纯的朋友间的感情。在这个她所不熟悉的阶层,能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敌人好。 不过,有时候,走错一小步都将铸就无法挽回的后果,即便只是无心之举。 米切尔在决定接近格蕾蒂斯时曾和同伴打过赌,那些被格蕾蒂斯冷漠的外表吓到不敢亲近她的人都说即便是米切尔也不可能追到格蕾蒂斯。 追求格蕾蒂斯的念头在最初仅仅是这么产生的。但他深知像格蕾蒂斯这种个性的女孩不能采取太过强烈的方式,要慢慢渗透才能成功。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先被渗透的那个是他自己。久经情场的王子殿下只是觉得自己变得精力充沛,每晚都期盼着第二天的到来,每日都觉得能见到格蕾蒂斯便是最让人开心的事。 那时国王陛下还没宣布格蕾蒂斯将成为艾伦的正式未婚妻,也就是说一切还是一个未知。大王子虽然有第一继承权,但二王子并非毫无希望,尤其是在两者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终于要到表白的时刻,他为她精心准备了。 但这已经不是为了那场赌约而演的戏码。米切尔突然感到如果真的能够娶到格蕾蒂斯的话那会是怎样让人幸福的事。不可否认,她身上有一种致命的诱惑,让接近她的人都无法逃离。 只不过,赌约的束缚有些让他抹不开面子,也是他年轻的骄傲让他把真心藏了起来。 当晚,和他打赌的同伴都跑来看好戏,查理斯调侃他说:"你能不能行,我听说格蕾蒂斯似乎很喜欢艾伦,只要艾伦说的,她都会听。" 米切尔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回答:"你什么时候看到艾伦追女人比我厉害了?" 查理斯差点喷笑:"那是因为艾伦没追过女人。" "那就是了,所以他不可能赢过我。而且,如果我娶到了格蕾蒂斯,他就应该着急了。王位,就不是他能唾手可得的了。" "原来是这样,你是因为这个才打算追格蕾蒂斯的?" 米切尔闻了闻手中洁白美丽的雪茉莉,笑了笑:"算是吧。"只不过,就算格蕾蒂斯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他也愿意娶她。 "米切尔殿下果然有远见。"边上的人无不赞叹。"如果成功了,我们可就要输一笔了。" "你们准备好哭吧。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格蕾蒂斯马上就要……" 米切尔话说到一半,突然不作声了,刚才一张笑脸转瞬间变得苍白。 还有人问怎么了,但当所有人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格蕾蒂斯时,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 格蕾蒂斯从不迟到,但今日到得有些早,然而好在到得早,不然她就听不见那段精彩的对话了。 "格蕾蒂斯,你,你听我解释……"米切尔一下子慌了神。 格蕾蒂斯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冷若冰霜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耻笑:"殿下,抱歉,我来早了。不过,我想我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了。" 格蕾蒂斯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米切尔呆了呆,立即冲了出去。 "格蕾蒂斯,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那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听的,并不是……"米切尔想要拉住格蕾蒂斯,却被她甩开。 格蕾蒂斯回到最初那个冷漠的人,不,比那时候还要冰冷陌生。她看他的眼神全是厌恶和鄙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前所未有的残酷:"殿下,你弄错了三件事。第一,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嫁给你。第二,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个时间来。第三……"格蕾蒂斯昂起头,眼神犀利,"我无所谓别人是否热情,因为,我更注重真心,所以,我最憎恨被人欺骗和利用,殿下,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米切尔额上全是冷汗,出生到现在,他还未有过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你听我解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等一下……" 格蕾蒂斯厌恶至极,猛地放出一个光环,米切尔被弹开狠狠地撞在树上。 她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凌厉锋芒,像是把剑要刺开所有企图接近她的敌人,令人不寒而栗。 格蕾蒂斯对米切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知道吗,你让我觉得恶心。" 至此,格蕾蒂斯和米切尔的关系完全破裂。 当晚的事,在场的人都绝口不提。只是,经过那一次,米切尔就被完全隔离在格蕾蒂斯的世界之外,不管他如何努力改变,格蕾蒂斯不会再看他一眼。 第五十三印 春去冬来,昼夜交替,时间总是在人们的恍惚中飞驰而过,却不甘心被人遗忘,又总是会留下令人无法忘却的印刻。 格蕾蒂斯无法相信艾伦会真的向国王陛下提出取消婚约的建议。那是一次非常正式的国会,许多大臣高官都在场,在那样的场合下说出的话无异于是在挑战国王陛下的权威。但即便是这样,艾伦还是说了。 米切尔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格蕾蒂斯的,却被她拒之门外,直到下午,史蒂芬公爵才把这件事告诉格蕾蒂斯。听完史蒂芬公爵的转述后,格蕾蒂斯异常平静地端坐了会,随后起身像往常一样告退。原本想看她好戏的伊丽莎白反被她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心慌不宁,猜测着她是不是有什么计谋。 实际上,哪有什么计谋,她只不过是被震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格蕾蒂斯慌张时的表现就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慌张。一个人想了很久之后,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一定是自己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她总是太谨慎太小心了,怕万一做错了反而让艾伦疏离她。可她越想要呵护她与艾伦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越是在自己日复一日的安静中黯淡。 可怜的格蕾蒂斯,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头脑没有完全冷静的状态下就做出了决定。 消息往往走漏的是很快的,尤其是这种劲爆的消息。 之后即刻流传出格蕾蒂斯公主不顾高贵的身份,打破自己保有的淑女形象开始疯狂追求艾伦王子,却被后者拦拒在外。很多人都觉得格蕾蒂斯疯了,一个公主如何能这般追求男人。但格蕾蒂斯已经看不到那些人古怪眼神,听不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她低着头从众人前走过,却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目光。然而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只想快点见到艾伦。 "不好意思,格蕾蒂斯公主,艾伦王子交代他暂时不接见您。" 格蕾蒂斯刚走到艾伦那层就在楼梯口被拦住。 格蕾蒂斯拉紧了领口,抬起头冷傲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格蕾蒂斯公主。" "你敢拦我?" 那名侍卫面部表情僵硬了下,却依然目不斜视地:"请原谅。" 一共一排四名侍卫,格蕾蒂斯难堪过后忍住说:"那你帮我通传,就说我在老地方等他,我会一直等。" 所谓的老地方便是他们以前经常约见面的地方,就是费尔蒙著名的湖——勃多湖,那也是格蕾蒂斯最喜欢的地方。 接近傍晚,湖边渐渐冷清了下来,格蕾蒂斯在那张熟悉椅子上坐下,在晚风中默默等待。 勃多湖的水面从点点金色到幽静深蓝,四周静悄悄的,仿佛除了时间,没有其他的东西在动。 从起初的紧张万分到后来的麻木沉默,耐心在一点点磨平,期望在一点点灰暗。格蕾蒂斯等到夜半,艾伦还是没有来。 她不相信一个人心狠起来竟能如此无情,格蕾蒂斯向来是倔强无比的,她就是坐在那等,哪怕会是无止境的等待。 她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一双在她身后,还有一双隔着万重空间的距离。 艾伦躲在树下,望着前面那个背影就觉得自己眼眶发热。指甲磕进树皮里是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能泄露,为了她,他绝对不能心软。艾伦闭上眼睛,仰起头大口呼吸,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想娶她,那是积淀了几十年的感情,深沉得可以将他溺毙。如今却要他将这如同火焰般的情感生生压抑住,用冰冷冷的语气回绝她,用不带表情的面容漠视她,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敢看她,他怕只要看一眼她震惊难过的脸庞,他就会败下阵来。 而天边的太阳隐约露出了光芒。 格蕾蒂斯一夜未合眼,双眼已经干涩难耐,但更干涩的是她的心。 她眨了眨眼睛,眼睛瞬间湿润,温热的液体像是有意识一般开始不住地流了下来,初升的太阳让她整张泪脸变成了哀愁的金色。 "等了一个晚上还没死心吗?" 在这片宁静无比的环境中,这个声音显得尤为清亮。格蕾蒂斯迟缓了一会猛然回头,眼前一片模糊,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次抬头,真的是艾伦。 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忽然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惊是喜,但看到他冷漠的神情后,是沉痛。 看到格蕾蒂斯脸的刹那,艾伦飞快地别开视线望向远处的桥,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赴约,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来。听好了格蕾蒂斯,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是我们并不适合,也许我们以前很亲近,但那并不是爱情。而我始终认为两个人要结合必须拥有爱情,很抱歉,我不能娶你……" "我爱你。"格蕾蒂斯冷不丁打断他,呼吸急促了一阵,她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就像是拉住最后的希望。 时间有一秒的停顿,爆炸在两人之间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却让周围所有的空气都瞬间膨胀起来——有种窒息般的疼痛。 艾伦恍惚了一下,终于定住神,用尽全力把手抽出。他压住颤抖的嗓音说:"并不是单方面的爱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不认为这是单方面的。"她虽然被动,但还不至于无动于衷。 "不是的,你误会了。"艾伦低下头木讷空洞地演说着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我很同情你,想对你好,起初你成为我未婚妻的时候,我没有拒绝,那是因为我也误以为我能对你产生感情。但事实是……我错了。" "够了。不用再说了。" 狼狈不堪的表白,可笑至极,她早该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却还要不死心地去做,就像是个傻子,那种她最看不起的为了得不到的东西苦苦哀求的可怜人。 过了很久,两个人难堪地沉默着,格蕾蒂斯脸上的泪痕已被风干,她哑着嗓子说:"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对吧。" 艾伦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但我从来不觉得我对你有什么误会。" 格蕾蒂斯深深吸了口气,让清凉的空气贯穿她身体的每个角落,让她发热的头脑好冷静下来。 她面色苍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终于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对我绝情寡义,做尽各种姿态,无非就是仗着我爱你。可等我有一天不爱你的时候,你不要哭着求我。" 艾伦傻了很久,把那句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像是灵魂被掏空一般,艰涩地回道:"即使这样,我还是不会接受你。" "很好。你不要忘了,不要忘了,你今天所说的一切。"格蕾蒂斯哽咽到最后几乎不能言语,何等失态,她丢下尊严,放下骄傲,违背一个女子的矜持,却依旧挽回不了任何。 格蕾蒂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的时候,伊丽莎白正拿着新做的衣服兴奋地准备试穿。 "格蕾蒂斯姐姐,你才回来?" 格蕾蒂斯无心理会她,沉着脸快步往房里走。 "姐姐,你看我这件衣服如何?这是我新做的,是现在最流行的裤装……" "我最讨厌裤装,"格蕾蒂斯忽然停下回转过身,阴沉地斜视着伊丽莎白,"你不是不知道吧。" 伊丽莎白看到她这个样子反倒笑了:"那我不打扰你了。" 伊丽莎白看着格蕾蒂斯匆匆消失的背影轻笑,她清楚,只有一个人能让好像淡如水的格蕾蒂斯喜怒无常,而这也说明,机会又到她这边了。 另一边,还有一个人看到湖边发生的一切。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现有一个人靠在软榻之中,身边摆放着一面黑色镜面的镜子,一只修长的手没有节奏地在镜面上敲着节拍。 门外响起请示声:"陛下,皮阁下觐见。" "进。"躺在软榻中的人懒洋洋地回了句。 不一会儿,那个叫皮的人走了进来,他很快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立刻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我没看错吧,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躺着,大臣们都等着呢。" "让他们散了吧。" 那人在黑暗中挥了挥手,不欲再多说。 皮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太对,奇怪地走近到软榻前:"陛下,怎么了?" 软榻里的人沉默了一会,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轻抚着镜面。黑暗中,他的眼眸奇异地散发出暗紫的幽光,冷峻的脸上表情凝固。 突然,他翻坐起来一把将那面镜子拉到面前,说:"只是,有点不慡。"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本来是周末更的,补回 第五十四印 在大家以为格蕾蒂斯将会至此一蹶不振的时候,格蕾蒂斯却出人意料地正常。每日很准时地下楼吃饭,照例参加各种活动,出席各类舞会,除了比以往活跃,其余都很正常。她没有对伊丽莎白冷言冷语,也没有躲避艾伦,就算艾伦和伊丽莎白莫名其妙又走到一起,从暧昧不清到高调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只是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 悔婚一事,尤其主角是王子和公主,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轰动。国王陛下亲自找过格蕾蒂斯,情真意切地告诉她在他老人家心目中她才是真正的"儿媳",是未来的王妃,让她千万不要放弃。然而,格蕾蒂斯并没有像老国王想象那样感恩涕零,她默默无语地安静了会,脸上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忧愁,她说:"陛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希望陛下不要勉强艾伦,还请陛下成全。至于我,请陛下放心,我没事。" 她的这番话倒是让老国王吓了一跳,原本想好的说辞全都没用。格蕾蒂斯说完就告退了,她心里很明白,国王陛下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血莲印记的继承者。如果伊丽莎白是血莲印记的继承者,那他一定很乐意艾伦迎娶伊丽莎白。什么认定她才是王妃,都是骗人的。即使艾伦最后被逼着与她结婚,那样的婚姻也是她难以忍受的。 午后的阳光有些落寞,更显得格蕾蒂斯的形单影只。 她不再理会国王和艾伦闹得有多凶,又或是伊丽莎白被公爵软禁不允许她见艾伦,家里每天都不得安宁。反倒是她变得最悠闲,但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悠闲,她就如同水中的落叶,没有了根,也不知飘向何方。 她的人生彻底变成一场大笑话,千万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血莲继承公主"遭"遗弃"的事件。如此的心境加上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就将死去,顿时感到越发悲凉。是的,虽然被天神选中是她的荣幸,不过神赐予你一件宝物必将从你身上收回一件。 那就是生命。 从历史的规律看,她的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一百岁,百岁之时她会因得怪病而死,但史书上没有记载究竟是什么病,只说是一种可怕的无法挽救的疾病。 所以,天神是公平的。即便风光,也是短命的风光。 在看的到头的生命里,原本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的,可以说是不真实,也因为艾伦常鼓励支持她说,他绝对不会让她死的,她才不感到害怕。而如今,期盼变成绝望,爱的人放弃了她,所谓的亲人只是虚假的陌生人,没有再可以相信的人,甚至没有能够谈心的人。可悲啊,活到现在格蕾蒂斯才发现,除了魔法和艾伦,她其实一无所有。现在,她连这仅剩两样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样。 只剩下魔法的她,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公主,您的花茶。" 正在发呆的时候,唐娜端着甜点来到她身边。 格蕾蒂斯坐在花园里,没有回头,问:"刚才屋里在吵什么?" 唐娜撅了撅嘴,小声回道:"没什么……" 格蕾蒂斯反倒笑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说。" 唐娜犹豫了下,支支吾吾地说:"……艾伦王子……说,要娶……伊丽莎白公主……"说到最后完全没有了声音。 格蕾蒂斯怔了怔,突然闷笑两声:"真好,好的很。" "您说什么?" "没什么。"格蕾蒂斯支着头疲惫地摇了摇头。 "公主,唐娜觉得您可以去森林里走走。那儿空气好,又没人打扰,您可以散散心。" 格蕾蒂斯侧过脸想了想,脸上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点了点头。 格蕾蒂斯换了身衣服没有带人,独自出门。刚一出门走了一段路就和行色匆忙的艾伦撞了个正着,这是他们在那天之后第一次单独面对面。两个人都齐齐一愣,但很快都恢复镇定。 艾伦匆匆点头招呼,格蕾蒂斯心中好笑,难道还怕她吃了他不成。 "王子殿下没有必要那么焦急。伊丽莎白今天没被锁起来,公爵不在家,你一定能见到她。"格蕾蒂斯似笑非笑地叫住艾伦。 艾伦脚步一顿,他并不是要前往公爵府,但他背对着她说:"谢谢。" "殿下,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不会让我死。"格蕾蒂斯在笑,却莫名得让人想哭,她以轻松的口吻说,"我在想,命运也许是可以改变的,比如我嫁给你的命运,所以,我不一定在一百岁死。" 然而,艾伦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如果,仅仅是如果,那个时候他看她一眼,看到她脸上奇怪的表情,也许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后悔痛苦的心情也就不会伴随他那么多个夜晚。 只可惜,他到最后也没有回头,他垂下眼对格蕾蒂斯说的一句是:"你不会死的。" 这是一句他的承诺,但对格蕾蒂斯而言,更像是敷衍。 抱歉了,你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格蕾蒂斯一个人来到国家森林,这里因为常有野兽出没所以鲜有人来,入口处也有人严格把守。但她轻易就能骗过门口的人,她也不怕野兽,要知道每次狩猎,她从来没有输过。 国家森林一如既往的幽静美丽,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让人浮躁的心一瞬间宁静下来。 格蕾蒂斯沿着小道走,心中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她痛恨软弱,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心被慢慢粉碎。 何去何从对她而言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格蕾蒂斯没有发现她正走入一个奇怪的空间,待她发现四周的景物和以往有所不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魔法阵贯穿她脚下的整片领域,她立刻反应过来向外围跑去,可猛地从天而降一个人挡在她面前。格蕾蒂斯一惊,迅速后跳退开三米。 来者蒙面,深紫色连体衣,分不清男女,更分不清是什么人,就连发出的声音都是雌雄莫辩:"不愧是格蕾蒂斯公主,反应够快,还马上就发现这里的奇妙了。" "大意了,不然怎么可能中了你的招。" "呵呵,不是哦,是公主闯入了我的领域。" 格蕾蒂斯仔细打量着这个人,反问:"你的?" "仔细看你脚下,知道这是什么吧。" "传送门。" "没错。"那人原地踱步,慢悠悠地说,"我的传送门。" 那人等了一会,见格蕾蒂斯没反应,忍不住回过头:"你不问我为什么,我是谁?" "没有必要,我没兴趣知道。" "是啊,公主殿下一心想着如何去死,当然无所谓我在做什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 格蕾蒂斯兀然抬起头,双眼眸光沉冷:"你说,我想死?呵,怎么可能。" 那人放肆地笑道:"公主不要生气,我猜猜罢了。想来公主是郁闷了,所以随便走走。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格蕾蒂斯挑眉:"哦?" "公主想不想去一个好地方,那里神秘无穷,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公主若是心情不好,去他个几日,自然就会心情舒畅了。"那人神神秘秘地说道。 "哪里?" "就在你脚下。" 格蕾蒂斯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魔法阵,了然道:"这是送去哪的?" "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格蕾蒂斯低头思忖了会。 那人见此故意激道:"莫非公主怕了?魔法天下无敌的格蕾蒂斯公主也有害怕的时候。" "谁说我怕了。"格蕾蒂斯不耐抬了抬下巴,"送我过去。" "公主不怕回不来?" "可笑。" 格蕾蒂斯不屑地笑了笑。若是平日格蕾蒂斯必当惊觉,然而今日非比寻常,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去判断。 "那请公主,走好。" 速度快得超出格蕾蒂斯想象,似乎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出现,狂风骤起,卷起了地上的飞石泥沙,格蕾蒂斯抬手遮住眼睛,她立刻感到身体被抛到空中,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送她飞速旋转,内脏都有说不出的压迫,用这种方法传送确实很不好受。 待到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她试着调整了下呼吸,慢慢放下手臂。 她面朝上躺在地上,地面阴冷潮湿,她的眼睛望着天空,头脑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里的天很不寻常,格蕾蒂斯迟钝了好一会,蓦然睁大双眼从地上弹了起来。 "不可思议……" 她急忙朝四周望了望,和她料想的一样,全是暗色。 格蕾蒂斯心跳急速跃动,血液逆流,如果她没猜错,这儿是——洛特! 她竟然到了鬼魅之国,黑暗领域,洛特!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洛特咯 第五十五印 这不是在做梦,格蕾蒂斯反复告诉自己,她确实来到了不可能到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现实,那个传送门的魔法阵并不是很高级,却能将她送到洛特,要知道洛特和费尔蒙之间被最高级的魔法隔离着,不用非常手段是没有办法到对方的地盘的。 因此,这说明刚才那个地方是一个极其罕见的"时空点",只需稍微借助魔法就能穿越到任何地方。然而,"时空点"是会随时变幻的,要找到它只能靠运气,别无他法。这个时候,格蕾蒂斯才隐约记起那个地方似乎有一口破旧的棺材,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便明了了,那口棺材是一个媒介,好将"时空点"固定下来。 有意思,格蕾蒂斯忽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她坐在路边的小椅子上看着从面前经过的路人,不免惊奇于洛特与费尔蒙截然不同的景致。如果费尔蒙崇尚光明,那么洛特就是热衷黑暗,如果费尔蒙是温暖干燥,那么洛特就是阴冷湿润。 格蕾蒂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这个"禁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刚才已经盘算过了,若要回去势必要找到这边的"时空点",那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其次如果她在这里发动大型魔法方阵必定会引起洛特方面的注意。若是被他们抓住了,问题就麻烦了。 所以,经过再三考虑,她目前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先观察再说。 即便此事蹊跷,但现在的格蕾蒂斯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她也不在意到的是哪,如果是洛特,说不定会更有趣。 只是到了第三天格蕾蒂斯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此时此刻,格蕾蒂斯唯有感谢她生下来没有继承金发篮眸,由于是褐色的头发和眼眸,洛特的人并没有看出她是"外族人"。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找到"工作"。 所谓的工作,便是眼前这家酒馆的告示牌。洛特的文字和费尔蒙有些许区别,但本源相同,所以辨认起来也不费力。酒馆正在招服务生和琴师。 格蕾蒂斯观察了两天,发现这家酒馆有些不同寻常。不是特别大,外表看起来也不属于很奢华的那种,但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是有很多是驾车而来的贵族。若是问为什么她知道那些人是贵族,很简单,那些人的衣着华丽,气质不凡,而且有很多人会戴面具表彰自己身份的尊贵。 如果想要了解洛特,这种人气聚集的地方是再好不过了。 格蕾蒂斯走进酒馆,接待她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悍大叔,面相看上去不那么好对付。那人看到她第一眼便轻微皱眉,不过没说什么,给了她一杯水,让她坐下。 "你是哪里人?" "斯图索。"格蕾蒂斯隐约记得洛特只有斯图索的人发色比较浅。 大胡子翘起一条腿:"听上去口音不像。" "我从小就不会方言。" "会些什么?" "门口写着招琴师,自然会弹琴。" "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富人出身,会弹琴?"大胡子哼了一声,并越发细致地打量起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来之前已经把身上的衣服变卖换了身朴素的打扮,头发也随意地盘起,除了容貌太漂亮无法掩饰,其他的都收敛了起来。 她回答道:"家道中落。" 大胡子摸了把下巴:"流难到这的?" 格蕾蒂斯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说:"差不多。" 格蕾蒂斯以为他还要继续问下去,没想到大胡子猛一拍手,说:"可以了,我们这包吃,住的地方你自己找,工钱按日发,你什么时候能开工?"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格蕾蒂斯说:"随时。" "那好,情况比较急,我们需要你立刻开工。"大胡子随手扔给我一本琴谱,"这两天把这里头的曲子练熟了,客人们喜欢点。" 于是,格蕾蒂斯开始了打工生涯。 她并不是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的公主,所以对于苦日子并没有那么不适应。在酒馆后巷找了间小房间,用预支的工钱买了些生活必须品, 她在弹琴方面是很有天赋的,虽然不是从小学起,但自从知道艾伦很喜欢听琴乐之后,她便开始悄悄学起。那时候,宫廷里公认玛雅公主是演奏天才,只要听一遍的曲子便能完整的弹下来。格蕾蒂斯虽没她那么厉害,但弹奏的水平也不见得在她之下,这件事别人并不知道。格蕾蒂斯也是想在艾伦五十岁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但某天玛雅撞见她在练琴。格蕾蒂斯非常懊恼,玛雅未经她允许把这件事告诉了艾伦,让她的心血变为泡影,当时她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怒火。尤其是当艾伦找到她,笑她故意藏着秘密,还让她弹一曲听听,和玛雅比试一下。格蕾蒂斯当场就冷下脸扔下一句:"我不会弹琴,想必是玛雅公主弄错了。"格蕾蒂斯是那种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的人,那之后就没跟玛雅公主说过一句话。玛雅公主也不敢再提那件事,真当自己看花眼了。 现在想来她还是不能一笑了之,关于那个人的事,不可能那么快就淡忘,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带着他的痕迹生活。 这家酒馆有一个很怪的名字"王的邀请",不知是谁起的,但很有胆量。不过洛特民风比费尔蒙开放,这样的命名也没有触犯什么法令,洛特的国王对此也没有表态。格蕾蒂斯在这呆了一个礼拜以后就逐渐知道这家酒馆深藏不露得难以看到尽头。先不说里面的排场比想象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内部分等级制,贵族来宾可以到二楼上座。若是王族便有资格到三楼享受顶级待遇。至于一楼则是任何人都能欢愉的地方。 原本格蕾蒂斯以为叫"王的邀请"只是巧合,没想到真的有一位神秘的幕后大老板支撑着酒馆的运营,大胡子只是帮忙管理。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只知道他地位很高,是能接近王的贵族。 "有时候太忙了,你也得帮忙打扫干活,知道吗?"阿诺抬着一箱子酒从后门走了进来,看到格蕾蒂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时粗声粗气地说。 "哎,不要那么不懂礼貌,格蕾丝才刚来,很多事都没适应。再说你怎么能让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做粗活,她那双美丽的手就是应该弹琴的。" 说话的是安得烈,调酒师,他第一眼看到格蕾蒂斯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跟她握手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擦上了三遍。反正这里所有的雄性动物,除了大胡子和那个叫阿诺的壮汉比较正常,其他人在头一个礼拜都因为店里出现了一个大美女而魂不守舍的。尤其是安得烈,本来那张嘴就像是抹了蜜糖似的,是客人们最喜欢的首席调酒师,现在面对格蕾蒂斯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的讨好。 格蕾蒂斯笑了笑没搭话,重新低头看起曲谱。 接近傍晚的时候,酒馆里开始热闹起来,大多数下了工的男人、女人蜂拥而至。格蕾蒂斯虽然在记曲子,但眼睛还是在扫射着每一个进来的人,并迅速做出身份判断,这里汇集了各种消息,如果有心探听的确能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格蕾蒂斯刚要低下头,又立即抬了起来。 店门口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全都是黑色的华服,男的看上去稍显深沉,面目英俊不凡,女的娇媚艳丽,身姿撩人。虽然没有戴面具,但格蕾蒂斯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两人身份高贵。 果然,他们进来之后店里面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但那二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吧台。直到他们坐下,大家才挪转开视线各自热闹起来。 "给我两杯威士忌。" "我喝朗姆。" 女人红唇一撅,推了男人一把:"哎呦,干嘛这么没情调,安得烈,就要威士忌。" 那男人貌似嘴角抽了抽,看上去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安得烈笑着答应。 许是格蕾蒂斯看得有些专注,那女人发现了她的目光,妩媚地侧过半边脸,悠然一笑:"呵,我说安得烈怎么看上去心情那么好,是新来了美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五十六印 那个女人撩了下长发,朝格蕾蒂斯靠近了点,眼神迷离,说不出的诱惑,她身旁的男人单手拿起酒杯,稍稍看了格蕾蒂斯一眼,又转回头去。但格蕾蒂斯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太接近这两个人,还有,这个女人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咦……我十几天前来还没见过你,汉克什么时候找来的新琴师?"那女人不停地往格蕾蒂斯身上打转。 格蕾蒂斯避开她的视线,说:"就前两天。" "汉克这次眼光倒是不错,选了个美人。" 格蕾蒂斯的下巴被人轻轻挑起,她先是一愣,随后微有薄怒,她还未被如此轻佻地对待过。那个女人一只手托着格蕾蒂斯的下巴,另一只手那鲜红色的指甲来回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左右看着格蕾蒂斯:"发色很淡啊,看来是斯图索那边的。唉,可惜了,要找到一个能与我媲美的女人实在太困难了,你说是吧,巴伦?" 那女人咯咯笑了两声又靠了回去,安得烈对有点僵硬的格蕾蒂斯说:"不用在意,卡罗尔小姐就是这样的性格。" 那个叫巴伦的男人显然很受不了卡罗尔的调调,闷头顾自己喝酒。 "哎,别这么冷淡么,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喝上一杯,待会又得去见魔王了,多没意思。" "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少开腔,免得被当成箭靶子。" "知道,知道,他就喜欢找我麻烦。你说,他这么有意针对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呢?" 巴伦一口酒喷出,呛得他满脸通红,磨着牙说:"他疯了,也不会……对你有意思。" 这两个人说话很随意,一点都不在意身边是不是有人,也没有上楼,但他们一坐下后原本在吧台的人很自觉地就离开找其他位子去了。 卡罗尔不在意地笑了笑:"没道理啊,我是洛特第一美人,才貌双全,他连我都不喜欢,他能娶谁啊?"卡罗尔一回头又凑到格蕾蒂斯面前,"有太多女人想要模仿我,但从来都超越不了我,这可是羡慕不来的。"说完又开始自恋地笑起来。 格蕾蒂斯彻底无语,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当然,这个时候她不知道,其实卡罗尔的自恋还是小意思,真正自恋的人还在后头。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骚动,这回又进来一个人,不过脸色不太好看,头发都是竖着的,怒目瞪视,腰间佩剑,黑色劲装,一阵旋风似的扫进酒馆。 "你们俩竟敢给我躲到这里,气死我了。" 那人一进门就快速冲到这边来,一坐下就抢了巴伦的酒杯一通猛喝。 "小可爱,谁叫你腿短,这种时候跑得要快。" 卡罗尔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那男人顿时暴跳如雷:"你别在我这恶心。再说我已经够快了,利奥还在那呆着呢。" "有用吗,等会还得去见他。"巴伦不紧不慢地说。 卡罗尔又要了杯酒:"别抱怨了,现在先喝几杯,那个……给我弹一曲《月光》,这首曲子最适合我了。" 格蕾蒂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还是不要羡慕我,你羡慕不来的。" 格蕾蒂斯摇了摇头:"我并不羡慕你。" 卡罗尔倒是惊奇了:"为什么?" "因为,我身心健康。" 她背过身走到琴边,准备开始演奏。 她这句话乍听之下很难让人理解 ,但过了会,那三个人同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却都不敢确定。 巴伦给卡罗尔一个颜色,卡罗尔点了点头,冲格蕾蒂斯又问了句:"你刚才……什么意思?" 格蕾蒂斯自知他们已经猜中她的意思,但她没有解释,说:"没什么,我愿意做个平凡人,所以并不羡慕卡罗尔小姐。" 格蕾蒂斯开始弹奏,那三人也没有再问她什么。等他们走后,安得烈才急急忙忙跑到格蕾蒂斯身旁抓住她紧张地说:"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格蕾蒂斯不以为然:"贵族。" 安得烈愣了愣:"你知道?" "看上去就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他们是店里的常客,虽然不像另外一些贵族不可一世,但你也不应当顶撞他们。" "我并没有啊。" "总之,以后顺着他们的话说就可以了。你没看到刚才卡罗尔小姐的脸色有多难看吗,哪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 "她……很厉害?"格蕾蒂斯犹豫了。 安得烈狠狠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她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她说一句顶别人一百句,不仅是男人,多少小姐围着她转。她长得美,剑术高超,奥利弗家族又是洛特第一家族,声望极高,我看除了陛下,也没人敢娶她。" 格蕾蒂斯暗叫不好,她料到对方是有身份的人,但没想到是那么厉害的人,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你们在说什么废话呢,工作去。"大胡子汉克一掌拍在安得烈脑门上,又唬着脸对格蕾蒂斯说:"以后管好自己的本分,不要乱张望。" 收工的时候,格蕾蒂斯又把今天的事想了遍,好在最后她装傻了,大不了到时继续装傻,反正她那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他们也不能拿她怎样。 "你们喝酒去了?" 亚瑟扫了眼那两个没有站像的人,除了巴伦还正常,皮和卡罗尔已经露出了微微醉意。 "难得放松一下。"卡罗尔痴痴地笑道。 "计划呢,想好没。" 三人同时沉默。 "陛下。"巴伦无视那两个人的眼神压迫,说,"我们一致认为,现在还为时过早。" "你是让我等?" 巴伦顶住压力,低下头沉声道:"当下,只有等。" 亚瑟看着挂在墙上的镜子,那里面倒映出他俊美的脸。 "仗可以不打,但通道要给我打开。" 巴伦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陛下现在那么急着要建立起和费尔蒙的联系,两国长时间冰封往来,要重新交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这么办,先派人前去谈判。" 巴伦刚又要说什么,却被亚瑟一个眼神遏制住。 "是,我知道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这位国王陛下平时也不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他的可怕只是用在敌人身上,对待身边的人还是非常宽容的。只不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阴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每次开会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卡罗尔喝了酒,胆子就大了点:"唉,陛下,别那么愁眉苦脸的,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 亚瑟靠在椅子上,闭目没说话。 卡罗尔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今天在店里遇到一个有意思的女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说话胆子很大,还是个美人,只可惜是浅褐色的头发,看来血统不怎么样。" "浅褐色?"亚瑟有了点反应。 "大概是斯图索过来的。这还不算什么,她真正吓到我的是……"卡罗尔挨到亚瑟耳边,突然收起了笑脸,"她好像看出来我是伪装的。" "我觉得不可能,你们太多心了。"皮cha话道,"你这个娘娘腔除了我们,谁都被你骗到了。" 巴伦却不赞同,谨慎地说;"但我感觉她似乎是看出来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认为还是……" "不用。"亚瑟突然站了起来,很严肃地说,"不要动她。" 巴伦还是不放心:"可是……" "我说过了,照做就是。"亚瑟转过身,对着镜子轻轻笑了下,"还有,费尔蒙的事暂时缓一下。" 格蕾蒂斯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这里的昏暗。每日清晨到店里和大伙一起打扫昨夜的残局,吃过饭后准备下曲目,临近中午酒馆才开门,白天的生意比较清淡,但一接近傍晚人就会马上多起来。 由于格蕾蒂斯精湛的演奏水准,但更可能是她惹眼的美貌,她立刻就受到了客人们的注意,已经开始有一些贵客会点她到二楼去专门服务。 起初,大胡子汉克会以她还是新人不熟悉规矩为由不让她去二楼会客,但时间久了那些客人开始不耐烦,汉克也开始有点招架不住,只好让格蕾蒂斯去。 格蕾蒂斯第一次上楼就发现这里跟楼下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吵闹的声音,比较幽静,偌大的楼层被分隔为好几个房间。汉克把她领到一间房前,大胡子抖了抖,小声说:"弹好立刻出来,不要多说话,也不要久留。如果有事……你马上叫我。" 格蕾蒂斯立刻明白过来,这里面的客人看来不好对付。 进门后,里面一阵阵烟熏酒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很暗,格蕾蒂斯站在门口适应了会才看清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叼着一根雪茄,手里拿着一瓶酒,但面貌不清。 "你叫什么?" 那声音沙哑暧昧,仿佛在人的脸上摩挲着,骚动着。 "格蕾丝。" "弹吧。" 格蕾蒂斯也不废话,坐到琴前弹奏了一曲。 歌曲很快演奏完,格蕾蒂斯起身告退。 不料那人却说:"不要着急,过来。" "楼下还有客人等着我。"格蕾蒂斯平静地回道。 "我叫你过来。"那人的口吻一下子强硬起来。 格蕾蒂斯不慌不忙地说:"很抱歉,我已经弹完了,如果您需要其他服务,我可以帮您叫人。"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好像只是一阵清风拂过,但格蕾蒂斯立刻全身紧绷起来,她的下巴被人捏住,那浓重的酒味让她忍不住皱眉。 那人贪婪地注视着格蕾蒂斯的脸:"陪我一晚,我保证让你过上比现在舒服一万倍的生活。" "您醉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才会这么说,但如果你跟了我,我可以给你一辈子都不敢妄想的东西。" 耳边的热气让格蕾蒂斯难以忍受,她开始略微挣扎,却被这个男人狠狠限制住。 "我不需要,请放开我。"格蕾蒂斯冷声道。 格蕾蒂斯并不是怕他,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立马制服他,但她不能那样做。 那男人似乎想硬来,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踢飞,有人冲了进来一把扯开快压倒格蕾蒂斯身上的人。 墙上的灯火亮了起来,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一脚踩在刚才那人身上,阴沉道:"没听到吗,人家说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机会就会更哈,所以说嘛,莫要着急 第五十七印 倒在地上的那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醉眼迷离地看着把他推倒在地的男人。 "你竟敢对我无礼!"待反应过来后,他眼睛一红,冲上来就揪住那人的脖子。 有了灯光后,格蕾蒂斯才发现这是一个瘦弱的男人,脸色惨白得厉害,眼下发青,喘气的样子很像是呼吸不畅。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打了我,你可知后果?" "那您又知不知道这家店是谁管的,闹事的后果?大殿下。" 格蕾蒂斯一惊,回头看到大胡子汉克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汉克绷着脸说:"我敬您三分,也希望您不要让我为难。" "都说你背后有人撑着,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嚣张,说出来听听啊,是哪位大人,还是哪位亲王?" "大殿下,您真的醉了,我让人送您回去。" "哼,我告诉你,就算是亚瑟,我都不怕他!妈的,我玩女人都不行。" 到最后,这个人还是被架着出去,他醉得不轻,格蕾蒂斯看了眼满地的酒瓶酒杯,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格蕾丝,没事吧?" "啊,没事。"格蕾蒂斯回过神。 汉克面有难色,但还是很慎重地对格蕾蒂斯说:"今天的事,我你不要说出去,就当作没发生吧。" 格蕾蒂斯想了想,忍不住问:"大殿下是指……大王子吗?" "格蕾丝……" 挡在格蕾蒂斯前面的男人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好隐瞒的,是大王子,头脑不太清楚的人。"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橘色的灯火暧昧地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看到格蕾蒂斯的时候怔了怔,神情有些凝滞。格蕾蒂斯看了他一眼立刻下意识地回避了下,待到稍微适应了点,才又会转过头去。 "只是个疤,反应不用那么大吧。" 那人笑了笑,却马上牵扯起右脸上那条扭曲状的伤疤,那条疤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上至他的右眼,占据了大部分右脸。但他戴着黑色的眼罩,完全遮住了右眼,但稍微想象一下眼罩下的样子就让人毛骨悚然。相较于右半边脸的"恐怖",他的左脸还算正常,但也很是普通。 格蕾蒂斯摇头,说:"不是疤,你眼罩上的宝石刚才反光了一下,刺眼。" 对方再次怔了怔,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仔细地盯着格蕾蒂斯,有什么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侧过头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忍耐住什么,又侧回来看了她一眼。 过了会,那人耸了耸肩,推了推眼罩,说:"你是第一个第一次见面不怕我伤疤的人,那我就原谅你没有道谢了,格蕾丝小姐。" 格蕾蒂斯有种被咽到的感觉。 回到楼下,格蕾蒂斯立刻被安得烈拉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有个喝醉了的客人。" "喂,兰斯,怎么回事?"安得烈不信,跑过去问兰斯。 兰斯走到吧台后面,拿起一只酒杯调起酒来,随口说道:"有个喝醉了的客人。" "你小子,几天不见就给我摆架子。" 安得烈刚想冲上去掐他,先被汉克从背后拉了回去:"工作。" 一切恢复正常,格蕾蒂斯重新坐到琴前演奏了几曲,中间休息的时候便到后面的房间吃点东西。 刚踏进门口,已经有人先一步在了。 兰斯坐在桌边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rǔ酪,看到她进来稍微愣了下。 格蕾蒂斯想了想,犹疑着说:"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碰巧路过。" "你是这里的伙计?" 兰斯从桌子上跳下来,说:"不算吧,我负责供应这里酒。" 格蕾蒂斯点了点头,便没有下文,开始在橱柜里找吃的。 "你呢,他们说你是从斯图索来的。" 格蕾蒂斯恰好拿出一碟小饼,停顿了下才回答说:"是,算是无意中闯进这里的。" "你……打算呆多久?" "为什么这么问?"格蕾蒂斯回过头去。 兰斯耸了耸肩:"随便问问,虽然这里很自由,但是,也比较,危险。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在哪都一样。" 格蕾蒂斯笑了,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确实这里的人都不好得罪,而她又长得比较容易惹麻烦,但格蕾蒂斯倒并不害怕,反正对她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觉得这里的生活有意思,她就会多呆一天。 日后接触的多了她才发现,原来这里最受欢迎的并不是安得烈,而是那个兰斯。 格蕾蒂斯很好奇,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吸引那么多人围在他周围。不论男女,他们都喜欢在嘴巴上挂着兰斯的名字。女人是觉得他很有个性,他就像是一块磁石能够把女人们的注意力牢牢吸住。男人则认为他虽强势,却不孤傲,可以成为朋友。 但是,女人虽然喜欢,迷恋他,但要她们真的和他在一起,却都犹豫起来。可以见得他是出来混的,做生意的商人不会穷,可这就到此为止,他究竟住哪,家里有什么亲人,全都是谜。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那些爱美的,还处在青春浪漫时期的少女自持美貌,总会幻想在店里遇上哪一个贵族能带自己飞入上流社会,自然不会愿意跟一个毁了容的男人谈情说爱。即便她们总是很惋惜地说:"如果他长得稍微……好一点,我就愿意嫁给他。" 格蕾蒂斯在一旁听着,低头看着谱子,脑袋里浮现出兰斯那张脸。 她再次感慨,神是公平的,兰斯什么都好,但是他的缺陷也足以让他的优点全部消失。 其实兰斯并不常出现在店里,每次来都是带着货来,不过他和胡子大叔的关系貌似挺不错。 某天,胡子大叔一边擦拭着酒杯,一边做出严肃状说:"格蕾丝,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兰斯,你不要看他那样子,本事可是很大的。" 格蕾蒂斯朝吧台不远处望去,兰斯正在那儿跟安得烈聊天,不过看上去是他在耍安得烈,安得烈已经面红耳赤,憋出一副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 格蕾蒂斯看着兰斯的侧脸,突然问道:"他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要自己问他,不过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没人知道那个疤是怎么来的。" 格蕾蒂斯有仔细观察过他脸上的疤痕,但仔细看了反倒觉得那不像个疤,倒是有点像一个丑陋的图案,不过也有可能是看习惯了,便不觉得可怕了。 来到这里后唯一让格蕾蒂斯比较头痛的是洗澡问题,她住的地方没有浴室,她必须使用酒馆里的员工浴室。但她身上的血莲图腾非常明显,这里人流复杂,还有贵族的人往来,若不小心被发现了,难保她的身份不曝光。所以,每次格蕾蒂斯都会假装干活,等大家都洗好了才独自进去洗澡。 这天和往常一样,她等到大家都走了才抱着衣服步入浴室。 这里的浴室其实是一处小温泉,池里的水是引自后山上的泉水,格蕾蒂斯很喜欢在这里放松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对着满屋子白色的雾气发呆,甚至有两次睡着了过去。 格蕾蒂斯靠在池边,放下盘起的长发,低头望着肩膀处红色的印记出神。她每天都让自己活在忙碌中,让头脑不要清闲下来,但每当她看到这个触目的红色,她就无法控制自己想起某个人,某段回忆,某个国家。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却又觉得伸手就能触到。触到的瞬间就会被一种麻痹的疼痛反弹到身上的每一处。 格蕾蒂斯故意用长发遮住血莲,把身子沉下水里,闭上眼睛。 突然,池水有了丝奇异的波动。 格蕾蒂斯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白雾一片看不清楚,但她敏锐的感知告诉她,这个房间不止她一个人——有人进来了。 格蕾蒂斯急忙警觉,身子浸在水里不敢动一下。 水波的波动越来越大,这个时候格蕾蒂斯才发现那人就在眼前了,而她才发现。 那个身影已经逐渐清晰,格蕾蒂斯眯起眼猛地冲对方吼道:"别动。" 水波荡漾了下,对方立即停顿了下来。 过了会,格蕾蒂斯隐约看到那人举起双手,随后听到那边传来声音:"格蕾丝?" 格蕾蒂斯愣了下:"你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这么晚了你才洗澡?" 这个距离,虽说雾气浓重,但这个人很可能已经看到了她肩上的血莲,该死的,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个人怎么可能逃过她的洞察? 格蕾蒂斯把自己更加沉进水里,对兰斯冷声道:"转过身去。" "你……" "听见没有!我让你转过身去!"格蕾蒂斯不知不觉动了怒气。 兰斯似乎耸了耸肩,慢慢转过了身,雾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气氛却有些僵硬紧张。格蕾蒂斯小心翼翼地摸到岸边的衣服,迅速起身披在身上。谁料池底太滑,她重心稍不稳,眼看就要摔回水里。 那一刻,格蕾蒂斯差点动用魔法。 然而,就在此时,一双手臂将她牢牢抱住。 泉水荡漾出很大的圈圈,一层层快速地往外推去。格蕾蒂斯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这温热潮湿的屋子里变得比擂鼓的声音还要剧烈。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上的人就已经开始说话了:"我可是闭着眼睛的,不信你看。" 格蕾蒂斯一把推开兰斯,紧紧握住衣襟,扶住岸边,冷冷地说:"不用你管。" "我什么都没看见。"兰斯很无辜地摊了摊手,"反倒是你把我看光了。" 兰斯坦荡荡地站在格蕾蒂斯面前,水位不高,刚刚盖过某个重要部位,修长的身材一览无遗。格蕾蒂斯哪里见过这等情景,刚冷静下来的脸刷地爆红,全身的血液都在飞速逆流,差点再摔下去。 这个流氓,太无耻了! 格蕾蒂斯一边盯着兰斯,一边火速穿衣。 "慢慢来,等你说好了,我再睁开眼睛。"兰斯好心地安慰心急的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暗自冷哼一声,穿好衣服后立刻夺门而出,甩门的声音把刚平静下来的泉水再次打破。 水里的兰斯这才睁开眼,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起身后才发现其实他下半身裹着毛巾。 他在水池边站了一会,空气里好像还留着格蕾蒂斯的香味。静了一会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不大的屋子里持续了很久。 兰斯穿好衣服,打开门,刚想舒慡地呼出一口气:"没想到,这么胆小……" 不料,头顶上一盆冰水倾泻而下把他浇了个透。 他保持着那个被浇的动作呆了一会,随即蹲在地上又开始笑得喘不过气来。 "逗她很有意思吗?" 耳边传来了粗粗的声音。 兰斯不抬头也知道是谁:"嗯,太有意思了。" 大胡子汉克皱眉道:"别玩得太过火了,把她吓走了有你哭的。" 兰斯捋了捋湿漉漉的黑发,说:"如果这样就能吓到她,也就不值得我下那么大决心。" "我还是不赞成。" 兰斯一脸轻松地说:"你不用赞成,我不需要任何人赞成。" 汉克的大胡子抖了抖:"不过,很久没有见到你那么笑了,自从……哎……罢了,我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我跟她说过了,让她有事找你。不过依我看,人家对你没好感。" 兰斯收起笑脸,侧过脸,眼罩上的宝石闪烁出奇异的光芒:"我要的,不是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来更新,顶锅盖,见到我的不要砍我……我请罪来了…… 第五十八印 "格蕾丝,你怎么不理兰斯,是不是他欺负你啊?"厨娘大婶乐呵呵地切着菜,对坐在角落躲清闲的格蕾蒂斯说。 格蕾蒂斯想都不想就说:"不想理他。" "哦?这倒是稀奇了。" 格蕾蒂斯觉得头顶一片乌黑,抬头一看,不止厨娘,厨房里的女人都围了过来开始轮番叽叽喳喳。 "为什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兰斯?" "就是啊,兰斯那么好,他哪得罪你了?" "你别嫌他难看,他可有本事了。" 最后,厨娘大婶中肯地说道:"虽然他也不是说很容易亲近的人,有时候看上去确实让人怕怕的。但他待人还是很好的,我们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帮忙,小姑娘,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格蕾蒂斯被这帮女人念得很无奈,还好这时安得烈把她叫了出去,她总算逃过一劫。然而,她刚以为能松口气,一颗心立即被眼前的四个人一下子打回谷底。 "哎呀,美人,好久不见。"正对面的那个妖艳女子一个飞吻送给格蕾蒂斯,格蕾蒂斯立刻觉得毛骨悚然。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美人?" 格蕾蒂斯循声看去,发现比起上次,这次多出一个女人,不过依照她傲慢的态度神情华丽的穿着打扮,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这个女人一直拉着旁边那个男人的手,用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格蕾蒂斯。 被她牵着手的男人黑着脸,对她一句都不搭理。 "喂,跟我们上去。"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很不耐烦地冲格蕾蒂斯勾了勾手指。 格蕾蒂斯在脑子里立刻转过几个想法,说:"不好意思,我不被指定为任何客人单独演奏。" "什么?"那男人眉头又紧了点,直接冲里头叫道,"老板出来。" 胡子大叔不紧不慢地从二楼走下来,对那几位贵客说:"抱歉,格蕾丝小姐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胡子,我们是谁你很清楚吧。" 汉克照旧面不改色地说:"皮阁下,我当然知道,但抱歉,还是不行。" "呦~大家别这么严肃么,汉克,我们也是三楼的老客人了,我知道你有人罩,但还是卖我个面子吧。"妖娆的女人靠近胡子大叔,在他的大胡子上暧昧地撩了下。 汉克还是不动声色:"卡罗尔小姐,恕我冒昧,还是不行。" 娇小姐肯定从来没遭到过拒绝,立刻沉不住气:"什么行不行,拉上去就是了,一个琴师还摆什么架子。我们四个站在这里你还敢用这种态度敷衍我们?信不信我明天就让我父亲拆了这。" "布兰奇小姐,我当然知道各位身份尊贵无比,但小店也有小店的规矩。" "没错啊,难道你们想硬来?" 格蕾蒂斯怔了下,朝门口看去,只见兰斯一身随意的黑衣,cha着裤袋走到她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对那四位大人物说:"不要为难她了。" 布兰奇小姐一看到兰斯的脸就反应剧烈地捂住嘴背过身去,倒是其他三个非常镇定。 皮扯了扯嘴角,说:"这里不是你出头的地方。" "阁下若是绅士,就不应当为难一个姑娘。" 卡罗尔挥了挥手中的手绢,嗔道:"谁说我们为难她了,只不过是弹个曲子,有那么困难吗?"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如果想听格蕾丝弹琴,就麻烦在一楼找个位子。"兰斯不失礼貌地回道。 卡罗尔还没说话,布兰奇就厌恶地对兰斯说:"你这个丑八怪,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她又不停地摇着身旁男人的手臂,很嫌弃地说:"巴伦,跟这种人说话真是太失身份了。" 但那个叫巴伦的男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说道:"所以我叫你不要跟来。" 布兰奇小姐一副被呛到的表情,顿时僵硬在那里,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转作气呼呼地瞪着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有些担心地看着兰斯的背影,虽说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刚才的那句话实在太过分太伤人,戳人伤疤的事是格蕾蒂斯最不耻的。 不过,兰斯倒是没在意,回道:"这位小姐,我没有跟你在说话。" "你……" 卡罗尔上前一步拦住布兰奇,直视兰斯:"这位先生,我们只是非常想欣赏格蕾丝小姐美妙的演奏,请允许破例一次。" "好了,不要再说了。" 格蕾蒂斯实在听不下去,她从兰斯身后走出来,目光慢慢扫过眼前的四个人,最终停在布兰奇身上,格蕾蒂斯面无表情地说:"这位小姐,即使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看得出你高贵的出身。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必那样的话也不应当出自你的口中。我可以跟你们上去,但请你向兰斯道歉,收回那句'丑八怪'。" 布兰奇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气得直发抖,她正要爆发,却被巴伦压制住。巴伦把她带到身后,对格蕾蒂斯说:"我代她道歉,那句话确实不应该。" 格蕾蒂斯看着巴伦一本正经的严肃脸孔,点了点头:"我去拿琴谱。" 格蕾蒂斯刚转身却被兰斯抓住,他冷着脸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格蕾蒂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兰斯迅速地拿出一袋子钱扔给巴伦,放低声音说:"请不要麻烦格蕾丝。" 巴伦沉着脸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又看了看兰斯,若有所思了会,把那袋钱打开。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是眼神不好,我们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比你这袋子钱贵得多。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愚蠢至极。"布兰奇只往那袋子张望了一眼就差点跳起来。 然而,一直面不改色的巴伦朝钱袋子看了下,眼神就突然变了,他立即抬起头又看了眼兰斯。 巴伦随即立刻收起钱袋,深吸一口气,对卡罗尔他们说:"我突然想起来忘记告诉你们今天的会议改在晚上,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皮奇怪地反问:"改了?你在开玩笑吗?不是确定不是晚上我们才出来的。" 巴伦歉意地笑道:"我忘了,不好意思,如果不想被骂,我看我们最好马上赶回去。" "你小子想害死我们啊。" 说完皮第一个冲了出去。 "巴伦,你越来越坏了哦。" 卡罗尔虽然有疑惑,但没说什么,故意点了点巴伦的肩膀,临走前看了眼兰斯,也快速走了出去。 巴伦捏紧钱袋,神色复杂地对兰斯笑了笑:"我明白了,我们不会麻烦格蕾丝小姐的。" 兰斯稍微动了下眉。 巴伦立刻补充道:"以后也不会。" 说罢拉起还一头雾水的布兰奇就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格蕾蒂斯也觉得莫名其妙,那四个人突然就这样急急忙忙走了。 兰斯转过身,换上一个轻松的表情:"反正你没事了。" 格蕾蒂斯直觉有问题,揪住他不放:"那袋子有什么?" 兰斯神秘地摇了摇食指,低下头凑近格蕾蒂斯:"算是本事吧,你知道了也不明白。我们还是说说刚才你为布兰奇对我说的话那么生气的事吧,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格蕾蒂斯从没对一个人那么无语过,她真想呕血,后悔刚才说了那番话。看到这个男人那么不要脸的表情,立刻让她想起那晚浴室的事,害得她现在都不敢再到浴室洗澡。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男人就能那么自恋呢。 格蕾蒂斯退后两步,冷下脸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看来我刚才说那些话根本是多余。" "没有啊,"兰斯歪过头盯着格蕾蒂斯,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你那么说,我很开心。" 格蕾蒂斯愣了愣,不知怎的,突然无措起来,她急忙转过身往琴那边跑去:"我要工作了。" 兰斯站在原地,望着她略显尴尬的背影不禁又笑了。 外面,那四个人走后,布兰奇先行回家,其他三个人正走在回宫的路上。 卡罗尔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她拉住巴伦,问:"说吧,袋子有什么,什么会议改到今晚,骗人的吧。" "啊?骗人的?"皮还在那摸不清状况。 巴伦直接无视皮,叹了口气,说:"不要动那女的。" 卡罗尔眯起眼睛没说话。 巴伦打开钱袋,钱袋里装满了银币,但唯有一块全黑的硬币格外触目,那上面是穹鹰:"我们犯错了,陛下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些日子是我不正常穿越了,现在我回来了…… 第五十九印 "你看,刚才你有危险兰斯马上就出现帮你解围,你还觉得他人不好。哎,小姑娘,眼睛要睁大,多看看人家好的地方。" 格蕾蒂斯刚从台上下来,就被厨娘大婶念叨,格蕾蒂斯保持沉默。 厨娘大婶看不过去,拖着她的手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快去给人家道个谢。" 格蕾蒂斯被拉到兰斯面前,但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拒绝,对兰斯说:"谢谢。" 兰斯举着酒杯,无所谓地说:"大婶,没关系的,帮她是我自愿的,她不道谢也没关系。以她的个性,这样道谢会让她更不情愿。" 他这么一说,简直是把格蕾蒂斯至于不义境界,果然,又有人开口了:"你看看,像兰斯这样又有本事,又慷慨的人,上哪找去。" 格蕾蒂斯对兰斯实在是无奈,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总之就是无可奈何。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令她头疼的人。 吃过饭后,兰斯还没走,往常他基本上来了坐一会,很快就离开,好像他总是很忙的样子。不过今天在这里吃了饭不说,饭后坐在吧台边小憩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晚上的客人很多,格蕾蒂斯弹了一段退下稍作休息。 安得烈忙得不可开交,好像这地方只有她和兰斯比较清闲。 格蕾蒂斯拿过一杯饮料,对边上的人说:"不走吗?" 兰斯反问道:"你希望我走?" "你走不走跟我无关。" 兰斯一副受伤的表情:"好无情的女人,刚才是谁舍身救你的?" "反正你有的是本事。"格蕾蒂斯干脆无情到底。 "但本事不是那么用的。" 格蕾蒂斯不以为然地轻笑道:"在这个世界,只要你身后有人,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你的本事,也就用不完。" 兰斯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那淡然的表情让他觉得她虽然就坐在他身边,却离他好远,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随时都会不见。 兰斯放轻了语调,说;"你好像猜到我用了什么手段。" "我不用猜,你能镇住他们,就表示你很厉害。" "没错,"兰斯忽然靠近格蕾蒂斯,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宫里有人。" 格蕾蒂斯微微一怔,她只是猜猜,没想到真是这样,那她以前真是小瞧这个男人了。竟然能压得住那四个人,还有上次大殿下的事,可见他所认识的人就是罩着这整间酒馆的幕后人士。 到底是多么位高权重的人,他又是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的,格蕾蒂斯开始有点好奇。 "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格蕾蒂斯故意激道。 兰斯斜过身子认真地说;"我会糊弄任何人,但不会糊弄你。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格蕾蒂斯被他神秘的表情弄得有些分不清真假:"秘密?你肯告诉我,为什么?"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为了让你相信我,我只好把这个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告诉你。"兰斯低下头,悄悄说,"王宫的最外围西南面,在一棵不长叶子的黑木下,每到晚上,不定时的就会有一个入口被打开。" "你当我是傻瓜吗。"格蕾蒂斯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撒谎,"我长得很蠢,还是你经常用这种骗人的话泡女人?" 兰斯却没反驳,只是说:"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如果是真的,那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他从位子上跳下来,"我要走了,再见。" 格蕾蒂斯重新回到台上演奏,兰斯跟她说的话却一直徘徊在她脑海中。 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可以看到楼下一切情形,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俯瞰下面的热闹。 黑暗中,有个人说:"你说她今晚会不会去?" "我怎么知道。"粗粗的声音回答得很生硬,"你干脆别费那么多心思,直接把她绑去算了。" "那怎么行,我从不做那么没有艺术的事。" "我看你是在瞎起劲,她这样的女人戒备心那么强,更何况不知道她此次来的目的。你放她入宫,不是上策,还是小心为妙。" "你不了解她。" "我怕她不单纯。" "我心里有数。再说,在我的手心里,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是你,她出现的事为什么不通报我?" "我怎么想得到这样的人真会突然出现,那天我也吓了一跳,本想再确定一下的,没想到你马上就自己赶来了。早知道是这么麻烦的人,我就不留她了。" "你不留她,是大过。" "……" "留下她,是大功。" "巴伦他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没关系吗?" "是啊,那帮不听话的家伙,看来是我平时对他们太好了。现在大概正惶惶不安地等我回去,那我就先回去制制他们。" "……" 晚上收工的时候格蕾蒂斯看了看时间,又想了想兰斯的话,自言自语道:"应该是骗人的吧。" 但如果是真的,她就能进宫一次。 洛特的新王令人闻风丧胆,每次史蒂芬谈起他都是满面愁容,好像世界末日快到了,就连艾伦也说过,这个人物如此年轻就登基,传闻唯有他的魔法力量能和她格蕾蒂斯抗衡,日后一定会让整个塞得里斯风云大变。 说实在的,格蕾蒂斯倒是很想看看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塞得里斯的霸主费尔蒙都敬畏三分。当然,她更想知道,那个人的魔法究竟有多强。所以,既然到了洛特,没道理不去看一看,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入口,凭她的本事应该能掩人耳目。 思前想后,格蕾蒂斯收拾完后立刻前往洛特的王宫。 王宫的西南面最外围驻兵把守的人不多,但这是因为有魔法屏障里里外外包围了整座宫城,外人想要突破几乎是不可能。 格蕾蒂斯很快就找到了那棵不长叶子的黑木,可她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入口。 "等等看吧。" 格蕾蒂斯特意套了件黑色的披风,把自己隐在树背后,巡逻的卫兵绕过几次并没有发现她。 过了一会,她突然感到自己坐的地方有异样,急忙反身查看。地上正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洞穴被打开。 "……真的有入口……"格蕾蒂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确实发生了。 格蕾蒂斯犹豫了,若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兰斯并不知道她是谁,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没必要大费周章骗她,这也许只是他的一种炫耀,他根本想不到她真的有胆量会进宫去。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格蕾蒂斯决定换个安全点的方法进去。 "陛下恕罪。" 花园里,除了风吹,就是糙动,气氛压抑得让人不敢大口喘气。 地上跪着三个人,三个人全都跪在地,面朝下,一动不敢动。 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站着,手里握着一柄剑,动作细致地擦拭着。 "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许久,站着的人才发话。 这对地上的人来说简直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我们不该擅自行动。" "哼。" 只这一声就让跪着的人全身紧绷到极点。 "还有呢?" 皮死命朝巴伦使眼色,巴伦瞪他:怎么又要我说?卡罗尔干脆闭嘴一句话不说,这时候说话简直自己找死。 "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都很聪明。"那人折过身,左手挥剑,银光闪成一片,冰冷冷地落在那三个人身上。 "那我来告诉你们,是我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开始觉得我很好糊弄?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把话说两遍才会执行?不要尝试试探我的容忍度,你们是我最忠实的部下,我信任你们,你们也要完全信任我。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这件事你们不需要cha手,我有我的打算。" 巴伦冒死一问:"陛下,那个女人……"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照我说的话做。继续观察费尔蒙那边的情况,其他的,不用多管。" "遵命!"三人齐声回道。 "今天就……" 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凝望着一个方向长久地不作声。 卡罗尔疑惑地轻声唤道:"陛下?" 亚瑟猛地把剑入鞘,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速度越来越快。 那片树丛密密层层,亚瑟快速地拨开树枝,蓦然之间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飞速划过。亚瑟极速反身,猛地追上去挥手掠过。 "陛下,怎么了?有刺客!" 这里立刻惊动了四周的护卫,巴伦他们已经火速拔剑冲了上来。 "没事,不用紧张。" 亚瑟朝四周摆了摆手,转过身,另一只手里竟抱着一只小黑猫,那只小猫像是受到了惊吓,正竖起全身的毛,瞪着一双深紫色的瞳孔望着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俺还是不能保证,但可以保证不会真空那么长时间啦。 所以,大家可以多多关注这里啦~ 第六十印 格蕾蒂斯做梦都没想到她变成猫都能被抓。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化身成一只黑猫从洞口进入王宫,那个洞口的通道直接连接王宫花园。她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到花园就撞上了她想要见的人——亚瑟。 透过茂密的树枝,它只能隐约看到亚瑟站着,另外三个人跪着,气氛凝重得压抑,缕缕肃杀的气息让整座花园都感到寒意阵阵。 那就是亚瑟吗,洛特的新王,亚瑟王似乎正在问责,虽然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但他那种令人不寒而栗之感是比刀锋更可怕的威慑力。 格蕾蒂斯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机立断,它想趁着他们还在谈话的时候返回通道逃出去。然而,当它跑到来时的出口时顿时傻眼,哪里还有什么洞口。 "该死的。"格蕾蒂斯暗叫不好。 与此同时,她猛地感到一股很沉的力量在向自己袭来。来不及多想,格蕾蒂斯赶紧发动全身的力量逃跑,但她还没能逃出这片树丛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格蕾蒂斯整颗心都落入了冰窖,她太大意了。即使她变成猫将自己身上的光属性降到最低,但若是能力在她之上或是和她不相上下之人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亚瑟王真的厉害到这个程度,能够觉察出她。 然而,抓着她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力,格蕾蒂斯愣了下,但随即立刻用力抽身,一爪子抓在了亚瑟的手上。 鲜红的血透过亚瑟白得透明的皮肤如红宝石一般一颗颗冒了出来。 但抓着她的手并没有因此松开,反倒抓得更紧了些。 她的这一举动却引发了周遭更大的骚动。 "哪来的该死的猫,竟敢抓伤陛下!" 眼看那名黑骑士就要用剑刺向她,亚瑟突然一个侧身把她护在披风下。 随后,他冷冷地对那名黑骑士说:"你的剑指向谁呢?" 那名黑骑士呆住,皮冲上来一脚踢在他膝上,他踉跄地跪倒在地上。 "笨蛋,怎么可以向陛下拔剑!" "属下知罪,妄陛下恕罪。属下只是想除去那只猫。"那黑骑士已经吓得语调不稳。 亚瑟沉声道:"这只猫能够伤害到我?" 那名黑骑士再次愣住,大滴的汗珠拼命从脑门上流下来,却想不出一句话回答。 "呵,没必要那么紧张,只是一只猫而已。退下吧。" 他这一句话才让刚才紧绷的气氛得以稍稍缓解。 格蕾蒂斯躲在披风下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她感觉到亚瑟的手在轻轻抚顺她的毛,像是在安抚她。 过了会,格蕾蒂斯听到一群人离去的脚步,头顶上的人这才把她抱了出来。 格蕾蒂斯睁开"猫眼",抬头望去,她心里想着这个人就是亚瑟,被称作比魔鬼还可怕…… 突然,格蕾蒂斯的脑中一片空白。 开玩笑的吧,这个人就是亚瑟? 之前有很多张"亚瑟"脸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邪恶的,恐怖的,蛮横的,但绝不会有一张像这样的脸。 她完全无法把这张宛若神子的俊美脸庞,跟那些骇人可怕的传言联系在一起。苍白的肤色,黑发,黑瞳,没有想象中的丑恶,全是让人无法相信的完美。 和她一样,亚瑟也正仔细看着她。他手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冒血,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那双漆黑的瞳孔如此深沉,美丽得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陛下,我立刻让人替您包扎。"卡罗尔上前说道,"这只猫可真不乖。" "是啊。" 亚瑟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格蕾蒂斯的脸,格蕾蒂斯本能地扭过头避开。 "小猫……有意思。"亚瑟勾了勾嘴角。 皮和卡罗尔面面相觑无不惊讶,陛下刚才是在笑吗? "陛下,花园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猫?"巴伦有些想不通。 "不用想得那么复杂。"亚瑟把小猫捧到怀里,把她举到自己面前,"既然进来了,我就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地出去。" 格蕾蒂斯难免心悸,她读不懂他这句话,更看不懂他的用意,她现在只有更加克制身上的光属性,以免再露马脚。 亚瑟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将她放在c黄上,这时御医前来报到,却被他退回。 巴伦他们也被退下,整间寝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不对,就目前来说,是一人一猫。 亚瑟褪去外衣,慵懒地趴到c黄上指着格蕾蒂斯的鼻子说:"我现在去洗澡,可别想逃。" 格蕾蒂斯开始怀疑到底是他精神错乱,还是她精神错乱。她莫名其妙地被亚瑟王收养了,这简直是状况外的状况。 不过,他说不逃就不逃,当她是傻子吗。亚瑟一进入浴室,她就连忙寻觅逃走的出口。但很快她就无法镇定了——那个亚瑟竟然在所有的,但凡有fèng的地方全都被下了咒,黑暗的魔法用ròu眼就能看出来萦绕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让格蕾蒂斯根本无处下手。 由此可见这个王心思非常缜密,这样的布局,刺客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进来了,也别想逃出去。 倒不是她无法解咒,但以她现在的猫身,魔法能力原本就被降到最低,必须恢复原身,可她不敢那么做,实在太危险。 格蕾蒂斯开始烦躁起来,她在c黄上打转,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逃出去的方法。但现在想来有一点可以确定,亚瑟大概真的以为她是一只普通的猫。要不然他不可能放心地把她带回自己的寝宫,早就把她逼出原型了。 没被戳穿身份就好办,格蕾蒂斯稍稍放心了点。但她的心还没放下,某个不安定因素就已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又进入了戒备状态。 亚瑟只着一件丝质黑色长浴袍,随手用软毛巾擦着头发。 这一个瞬间,格蕾蒂斯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格蕾蒂斯警惕地望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亚瑟王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地轻笑了下,他随手一拎把她带到自己面前:"别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可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格蕾蒂斯被完全包围在亚瑟的气息之中,奇怪的是这个气息并不让她讨厌,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能让她刚才一直不安的情绪慢慢安静下来。 她猜想着这个王到底想要做什么,换角度思考,如果她是他,肯定还会做些试探,所以格蕾蒂斯做好准备接招。 但亚瑟王实在是一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他下句话一出口,格蕾蒂斯差点晕倒。 亚瑟把那只受伤的手伸到她面前,说:"你抓的,帮我舔好伤口。" 格蕾蒂斯完全呆住,他的行为根本不按常理。她开始费解,难道眼前这个王和在花园里的那个王是两个人? 亚瑟看到呆住的小猫心情大好,摸着她的下巴有点挑逗地说:"快点,你刚才那么狠,血一直止不了。" 如果是人,那么亚瑟肯定能清楚地看到格蕾蒂斯脸上讨厌的表情,她使劲地别开脸,拒绝碰到他的手。 这个时候洛特的弱点就出现了,虽然他们黑魔法的破坏力惊人,但他们一旦受伤是无法想费尔蒙那样用大祭司的光明修复魔法立刻让伤口复原。即便是王,也无法避免。 "小东西很有骨气嘛,算了,这次就饶了你。" 亚瑟把她一起抱起来,格蕾蒂斯被悬在半空中,从上往下看着亚瑟王。 这一瞬间,她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她是费尔蒙的血莲继承人,可以说命中注定她是费尔蒙的保护使者,她的身份标明了她应该必须也一定要对费尔蒙效忠到死。 她曾想过若哪天战争爆发,她可能会在战场上与眼前这个人争锋相对,用她所有的力量捍卫国家和人民。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跟他在这样的场合和时间遇到。 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反倒让她迷失了自己客观的判断,这是怎样的一个王者,能让洛特短时间内崛起,能让部下誓死效忠,能让对手忧心忡忡。 格蕾蒂斯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现在的她只是一只猫,她其实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那个被覆盖在那么多层神秘面具下的真面目。 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呢?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格蕾蒂斯一惊,她走神了,但很快她奇怪这个人怎么知道她心不在焉,难道猫脸上也能表露的那么明显?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小东西。你听听,喜欢哪一个。" 亚瑟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想了一会,他说:"简?玫?莎莉?……还是,"他停顿了下,"格蕾丝?" 格蕾蒂斯兀地怔住。 "有反应,看来你比较喜欢格蕾丝?那好,就叫格蕾丝。这个名字挺好听,我也喜欢。" 一整个晚上,亚瑟都将她抱在怀里睡觉,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开。 她决定放弃揭露他的真面目,这个人太危险,她有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格蕾蒂斯一晚未睡总是在寻找出逃的机会。洛特的早晨与黑夜没有太大分别,她伺机了很久,却还是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寝宫南边的一扇窗忽然自己打开了。 格蕾蒂斯正在疑惑,却听见抱着自己的人懒懒地开口:"一晚上折腾得我都睡不好,白天就放你出去玩,记得晚上回来。" 格蕾蒂斯回头看去,亚瑟王还是闭着眼睛,手却已经放开她。格蕾蒂斯迅速跳到窗前,虽然没有阳光,但早晨清新的空气顿时令她精神一振。 格蕾蒂斯刚要踏出去,背后的人又一次传来声音:"记得回来。" 格蕾蒂斯回头看着c黄上的人,亚瑟安静地睡着,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根本没有醒过。 回来,她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格蕾蒂斯以最快速度离开王宫,一直跑到看不到宫墙的地方才变回真身。 昨天一晚太过惊险刺激,她刚恢复身形差点腿软站不稳。呆在那个人身边让她不得不全身心戒备,现在一放松不禁觉得浑身乏力。 "记得回去,怎么可能……" 格蕾蒂斯还没说完,刹那间失声,她不敢相信地急忙脱下鞋,脚背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与普通的痔并无两样,但其实大不一样。 亚瑟王,这个卑鄙的男人,他竟敢对她下"勿忘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偶是亲妈,目前是,哦呵呵呵~ 第六十一印 一天下来,格蕾蒂斯都没有开口说话,只顾着埋头弹琴,而弹琴弹得异也异常凶狠,好像琴跟她有仇似的。她那张阴沉的脸色把所有想要跟她说话的人吓得倒退三百米,就连安得烈这只小蜜蜂都不敢触她霉头。 "喂,格蕾丝今天怎么了?谁惹她不高兴了,自己站出来认错。"安得烈对着众人嚷嚷。 "谁惹谁不高兴了?" 一天没有现身的兰斯在傍晚时分终于出现了。 安得烈撇撇嘴:"不会是你惹格蕾丝不高兴的吧?" "我?"兰斯直言不讳,点了点头说,"有可能,我去看看。" 格蕾蒂斯靠在墙壁上发呆,满脑子的"勿忘咒"。这该死的"勿忘咒"竟把她这个魔法天才给难住了。 亚瑟王,此男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她真想撬开来看看,有谁会给一只猫下这种高深咒语,恐怕只有他了。洛特的黑魔法没有费尔蒙光明魔法中的意念法术,所以若要控制某个人的行为只有下"勿忘咒",虽然自由度和强度不如意念术,但"勿忘咒"在洛特可算得上是比较强的魔法,效果和意念术相差不多。也就是说,今晚她必须按照亚瑟指定的时间,指定的路径,指定的方式进入王宫乖乖地做他收养的小猫。 要拆除"勿忘咒"对格蕾蒂斯来说并不难,但也需要她用光明魔法反噬掉这个咒,这个魔法爆发的瞬间会释放较多能量,很有可能引起洛特方面的注意,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能做,傻等着那个时间一到,自投罗网。 "真是气死我了。"格蕾蒂斯烦躁地来回踱步,强中自有强中手,她不是输在魔法上,她是输在心计上,果然玩弄权术的人心思都很诡异。 "听说你心情不好?" 来了一个当炮灰的人。 格蕾蒂斯想到昨天是听信他的话才搞得自己进退两难,心里就窝火:"知道就滚远点。" 兰斯非但没有滚远,反而走得更近了:"有什么烦心的事跟我说,我帮你。" 格蕾蒂斯冷哼一下,不去理会他。 "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那你昨晚有没有去看过?" 不提还好,一提她的无名火就压都压不住。 "你……" 格蕾蒂斯一个转身,一头撞在身后人的身上,格蕾蒂斯冷静的心态彻底被烧光,捂住额头,一手重重地推开兰斯,说道:"没去!" 相信这个人的话可谓是格蕾蒂斯聪明一世的一大污点。 "痛不痛?" 兰斯朝格蕾蒂斯伸出手去,格蕾蒂斯快速地打开他的手:"不用……" 格蕾蒂斯突然停住,她以为自己眼花,却分明看到了绝不可能的东西。格蕾蒂斯飞快地抬头看向兰斯,兰斯侧过头有些奇怪她的反应:"想说什么?" 格蕾蒂斯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慌忙低下头走开两步,背对着兰斯说:"没什么,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 兰斯停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又放开,终是说:"没问题。" 直到兰斯走出那扇门,格蕾蒂斯才急忙扶住桌边,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手心里竟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格蕾蒂斯闭上眼努力回想,不会错,她真的看到了,兰斯手上有三道抓痕。 那意味着什么? 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到答案,但这个答案大大超出她的猜测。 背后的人,背后的人,格蕾蒂斯按着桌边的手愈渐苍白,他哪里还需要背后有人! 亚瑟王,把人耍得团团转就是他人生的乐趣吗? 很好,格蕾蒂斯用力吸入一口气,缓缓深呼吸。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恢复到以往的冷静。 如果他要玩,她陪他玩。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如今看来,她已是骑虎难下,但她不会逃走,格蕾蒂斯怎么能做胆小鬼,如果亚瑟王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她奉陪到底。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做,刺激点的生活总比无聊的日子好过。 晚上,时间刚刚好,收工后不久,她的身体本能地反映出"勿忘咒"开始起效。她被带到宫城西边的大门,奇怪的是那里没有一个人把守,门口的魔法也被解除。格蕾蒂斯立刻化成猫,迅速串进王宫。"勿忘咒"也有一个好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亚瑟的寝宫,自然大门依旧为她敞开,她也毫不客气地走进去。 房内没人,亚瑟不在,格蕾蒂斯跳上c黄铺,盘坐下来。 她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几遍,这出戏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亚瑟是兰斯,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格蕾蒂斯想到那天巴伦看兰斯的神色,现在看来他当时的毕恭毕敬完全合理。再者,亚瑟也许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她是谁,他完全不需要费这种力气跟她周旋,这是他的地盘,她再厉害,要全然脱身也并非易事。所以他现在的做法很可能给她逃跑的机会,若换作她是亚瑟,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全力把她打入密牢,好好拷问。而且以她敏感的身份,洛特完全可以大做文章。这么看来,亚瑟可能还是在观察她。 最后有一点,亚瑟究竟知不知道她就是猫? 如果知道,为什么要大意地让她看到他的伤口。那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如果不知道,便说得通,看来他还不知自己就是那只被他莫名其妙收养的猫,他昨天可能就是等着她掉入陷阱,没想到却等到一只猫。格蕾蒂斯庆幸自己昨天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要不然指不定现在她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格蕾蒂斯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根本没发现已经有人进门。 "陛下不在,你就爬到他c黄上去了?哪来的脏东西。" 做猫的坏处就是她身体的感知度大大降低,格蕾蒂斯一愣,才回头,就被人拎起来甩手扔到了门口。 格蕾蒂斯险险落地,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宫的侍女,能给进出王的寝宫,看样子等级很高。 "去去,快滚,脏东西也敢进入王的寝宫。"那侍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扫帚开始狠命地驱赶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心中恼怒,你当我想进这鬼地方,还不是你口中那个王做的好事。 "你在做什么?" 一人一猫同时停下动作,那侍女反应迅速地跪下行礼:"回陛下,我看到您寝宫有脏东西进入,正在帮您清扫。" "脏东西?"亚瑟大步走向格蕾蒂斯,看到格蕾蒂斯正缩在书桌角下,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亚瑟蹲下来,朝格蕾蒂斯伸出手,格蕾蒂斯第一反应就是往里躲,但还是被他抱了出来。他戴着手套,却立马脱下,冰凉的手指碰到格蕾蒂斯背上小小的伤口,格蕾蒂斯缩了缩,那是刚才被刮伤的。 亚瑟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所谓的脏东西,在哪里?" 那侍女惊讶地看到王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黑猫,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发抖。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我房里的东西,你不准碰一下,看来你好像忘了。" "陛下……" "既然如此,就从头学起,立刻到洗衣房领牌,明天开始你不需要到这里来了。出去。" 侍女慌乱地哽咽道:"陛下……" 亚瑟冰冷冷地说;"想让我把话说两遍吗?" 格蕾蒂斯不禁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 "在留恋那个打你的人?" 亚瑟把格雷蒂斯的小脑袋掰过来,硬是让他看着自己,此时他脸上已全无阴冷之色。 这个人变脸变得真快,格蕾蒂斯想。 亚瑟抱着格蕾蒂斯来到c黄边,将她放下,又跑去拿来药箱。 "腿长得短,所以跑不快。" 格蕾蒂斯无法反驳,又在心里暗暗懊恼,确实,早知道变得大个点,也就不会被你抓住了。 亚瑟取来温水,先将自己的手浸泡了一会,擦干后,才小心地拨开格蕾蒂斯背上的软毛。 "还好,伤口不深,清理一下就行。" 清理伤口的时候,亚瑟一句话都没说,很专注地用了几把镊子,几块纱布,换了几次水,谨慎地把那个格蕾蒂斯一点都不在意的小伤口处理好。格蕾蒂斯安静地趴在c黄上任他在自己背上弄了很长时间,但真的一点不痛。 看来洛特的人对伤口格外小心,不像费尔蒙的人,受伤了就找祭司,一下子就没事了。 "好了。不痛了吧。" 格蕾蒂斯站起来抖了抖毛,走了几圈,表示很好。 亚瑟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伸出自己的手背,说:"我以德报怨,你现在应该帮我舔好伤口了吧。" 格蕾蒂斯满脑子黑线,她错了,什么阴谋陷阱,这个人真的是……好奇怪。 格蕾蒂斯扭开脸再次拒绝,亚瑟倒也没生气,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说:"真是没良心。" 格蕾蒂斯瞪他,他又说;"不过我喜欢。" "对了。" 亚瑟指着c黄头的一个紫色的小铃铛说:"以后你到了就摇它,我就知道你来了。" 格蕾蒂斯不屑地趴下来闭眼,心想,我干嘛要让你知道我来了。何况,你对我下了"勿忘咒",应该比我还清楚我什么时候会到。 谁料,她又被强行抱起,亚瑟非要握着她的爪子碰了碰那铃铛,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亚瑟手腕上的镯子忽然闪了一下。 "看见了,记得摇铃。" 格蕾蒂斯刚想无视他,突然想到万一他又给她下一道"勿忘咒",罢了,还是答应他了。 亚瑟看上去很高兴,又揉了揉她的脸,黑色的眼眸亮亮的,就连苍白的肤色都变得不再冰冷,微笑柔和了他身上的强势与冷酷,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至此,格蕾蒂斯开始反思,是不是她想太多了,这个男人也许只不过纯粹是一个猫咪狂热痴迷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快,不要潜水,都出来做不霸王的好孩子!~ 第六十二印 王宫里最近有一个传闻。 这个传闻有些离奇,很多人不相信,因为传闻说陛下似乎有些异常。 忠臣们焦虑道:那还不赶快叫御医? 摇头,陛下没有生病。 那是怎么了? 陛下得了猫咪痴迷症。 …… 格蕾蒂斯被连续下"勿忘咒"下到她已经麻木了,很有可能哪天亚瑟不对她下咒,她还会觉得不习惯。 生活开始起了变化,这个变化目前看来是无害的。 每天早上从王宫里出发直接到店里开工,弹好琴,收工,晚上按时赶到王宫等待亚瑟回来"逗"她。 没错,就是逗。一只猫被调戏两下无所谓,但问题她不是猫,她是人,虽然她现在是猫。 他难道很闲吗,回寝宫后就没见他再出去,也没见人找他。自从上次"脏东西"事件,他似乎没再安排人打扫他的寝宫。格蕾蒂斯感叹作为一个帝王能够那么空闲,想到费尔蒙老国王日夜埋头苦干,她想不通这个人怎么治国的,她更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要扮成一个商人,还是一个很丑的商人混在酒馆里。 "在想什么?你这首歌已经弹了三遍了。" 格蕾蒂斯反应过来,急忙换了一首歌,但一想不对,回头看到兰斯正坐在她对面。算起来他有好几天没来店里了,格蕾蒂斯甚至以为他是不是为了逗猫白天在加倍勤奋。 "你怎么来了?" 自从知道他是亚瑟之后,格蕾蒂斯跟他说话格外长了个心眼。 兰斯指了指厨房:"送货。" 格蕾蒂斯已经充分了解这家店的真正老板是谁,老板给自己店送货,真是闻所未闻。 "明天有空?" 格蕾蒂斯算了算,明天正好是她的假期,不过,她就算有空也不会傻到说实话。 "没空。" "汉克说你明天休息。" 格蕾蒂斯站起来,往吧台走,兰斯就跟着她走到吧台。格蕾蒂斯叫了一杯果汁,兰斯就叫了同样一杯。 格蕾蒂斯反问道:"知道了还问?" "看你是不是一个诚实的女人。" "结果呢?" " 不诚实,所以……"兰斯反身坐在位子上,夺过格蕾蒂斯的杯子,说,"要接受惩罚。" 格蕾蒂斯去抢他那杯,却被他先一步夺过,两只手举高,格蕾蒂斯一杯都碰不到。 格蕾蒂斯毫不客气地说:"你很幼稚。" 兰斯恍然大悟状:"也许这就是我的本质。" 格蕾蒂斯再去够那只杯子,无奈身高差距,她再次败下阵来:"你想怎样?" "我听说明天撒满湖边有集市,去玩?" "如果我说不去呢?" 兰斯摇了摇左手那只杯子:"那我就不给你了。" 格蕾蒂斯目瞪口呆,她很想知道如果那些大臣看到他们的王如此幼稚无聊的一面,会不会还那么死心塌地为他效忠。 格蕾蒂斯喜欢速战速决,点点头:"好了好了,知道了。" "说定了,反悔就是……小狗。" "我不喜欢狗……" "那就是小猫……" "……"她已经做猫很长时间了。 兰斯出招全然不在格蕾蒂斯的预料范围,越来越觉得他一点都不可怕,传言把他魔化了,他不过就是一个手腕强硬点的君王,根本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恶魔。而且,就她最近接触下来,她肯定他还有点糊涂,因为他一点都不知道她就是潜伏在他身边的那只猫,更别提知道她的身份了。 谣言果然不可信,真相还是要靠自己的眼睛。 格蕾蒂斯经过厨房的时候恰好听到里面的女人正在讨论什么,其他的没听见,不过"兰斯"两个字钻入了她的耳朵。 "想约就去约呗。" "可我都不知道他明天有没有空。而且……我怕被拒绝。" "如果怕拒绝,就装作巧遇。"格蕾蒂斯走进去,装作不小心听到的样子说,"我刚才好像有听他说明天要去撒满湖的集市,应该是一个人,你去碰碰运气。" 海伦刚才还愁眉苦脸,立刻看到了希望:"真的吗?" 格蕾蒂斯继续"好心"地加一把火:"真的,好机会要好好把握。" 看着海伦欢天喜地地去工作,格蕾蒂斯也很愉悦地哼起小调,刚才她计上心头,决定整一整那个一天到晚对她下咒的男人。 只不过,她不知道她的这个行为直接导致了严重后果。 第二天,格蕾蒂斯睡到中午才懒洋洋地起c黄。 与此同时,某人在湖边吹着凉风傻傻等了她整整一个上午。最后,人是等来了,只不过等到的是那个喜欢傻笑的海伦姑娘。 "格蕾蒂斯,看来是我对你太温柔了。" 某位国王陛下微微一笑,整片撒满湖骤然狂风大作。 格蕾蒂斯莫名其妙地一直打喷嚏,今天埃罗特别阴沉,还是白天却漆黑得让人害怕。格蕾蒂斯休息了一天,却觉得骨头更懒了,晚上一到她照旧来到王宫,趴在c黄上开始睡觉。 但怎么感觉有点阴冷,格蕾蒂斯缩了缩身子,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屋里很黑,它只能看到眼前的c黄铺,再远一点就看不到了。 格蕾蒂斯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屋里确实只有她,但那种被人从暗中窥视的感觉却那么真切。 猛地,她被人从背后拎起,旋风一样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再被狠狠地一抛,她就像一颗球瞬间落入滚烫的水中。 格蕾蒂斯从茫然不知到神志清醒再到恼羞成怒,她挣扎了好一会才把脑袋从水里冒出来拼命吐气。 他想杀死她吗,她现在可是一只没有任何力量的猫! "水温如何?" 格蕾蒂斯扑腾着翻过身,透过雾气重重终于看到岸边那个卑鄙的男人"亲切"地问她。 亚瑟一点一点脱去外衣,黑色的衣服滑落到池边,被腾起的雾气遮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凉薄的唇边带着浅笑,但格蕾蒂斯却立即联想到刀锋上的花瓣,危险重重。他又一点一点脱去内衣,动作极慢。亚瑟大片大片苍白的肤色□在外,格蕾蒂斯泡在水里觉得整个身子都在沸腾。 看到某只猫开始不知所措,某人的心情稍微明朗了点。 格蕾蒂斯一刻不停地扑腾,好不容易扒到岸边。可下一刻,那个男人一入水,她立刻被巨大的水流冲到漩涡里。 格蕾蒂斯发誓,等她一出这个房门,她就要立刻恢复真身跟他决斗! "过来。" 亚瑟张开手臂,靠在岸边,巨大的水池让他说出的话都充满回音。 格蕾蒂斯费尽全力再次让自己露出水面,基本上已经筋疲力尽,哪还听得进他在说什么。 "过来。"某位没人性的国王开始露出他可怕的真面目。 格蕾蒂斯一边呛水一边划到岸边,扒着池壁累得不想动。 某人恬不知耻地威胁道:"不过来的话,我就泼水了。" 为什么要这么整她! 格蕾蒂斯吐了几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折磨得无法还手。 亚瑟看到小黑猫在岸边一直喘气,消磨着他的耐心,终于,小东西有动静了,不过她正一寸一寸扒着池壁挪呀挪。 这要挪到何年何月? 某人没人性地继续威胁:"快点过来,我马上泼水了,一、二……" 格蕾蒂斯心里那个愤恨,她也想快,快点扑过去咬死他。但她真的没力气,又不能用魔法,她甚至预见到自己溺死在这潭热水中。 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一只手把她卷起,她终于能自由的呼吸了。 "呛到了?" 他只是故意捉弄她,没想到她真的被淹到。 格蕾蒂斯稍微恢复点气力,立刻反扑上去,抱住亚瑟的胳膊就是一大口。 尖尖的小牙印入那层凉薄的皮肤,很快血腥的味道涌了上来。格蕾蒂斯咬牙不放,但亚瑟并没有甩开她。格蕾蒂斯慢慢松口,愕然地看着那个已经流了很多血的伤口,她抬起脑袋,亚瑟正看着她,不是笑,也不像生气。 格蕾蒂斯有点心虚,但坚决不承认错误。 最后,听到某人叹了口气,凉凉地说:"格蕾丝 ,这可是第二次了,你弄伤我。" 她被他抱到胸口,全身被热热的水浸湿很难受,即使在这么热的水温里,他身上还是凉凉的。可被他这样抱着让她不自在极了,格蕾蒂斯极力不去看亚瑟,但某人硬是要让她看着他。作为一个公主,跟同一个男人共浴,还不止一次,这真是让人无法接受的错误。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你今天运气不好。" 所以就要折磨我? "今天有人耍了我。" 别人耍你,你就耍我……等等……她好像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她胆敢让我空等了一天。" 晴天霹雳,格蕾蒂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循环往复,到最后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她点颜色?" 亚瑟把她捧到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毛,神情有些低落。 格蕾蒂斯不知为何会回避他的视线,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以为当她看到这个自以为是的王被耍后的样子应该会很开心。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此时此刻,她很后悔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 从最初到现在,都是她在防备他,他在明,她在暗。可他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与其说伤害,倒不如说他帮过她不少。 "你在内疚?" 格蕾蒂斯一惊,却听亚瑟又说:"咬重了。" 格蕾蒂斯呆了呆,低下头看到他的手臂还在流血,那鲜红的液体一滴滴落入蒸腾的热水中,又立刻化成丝丝缕缕消散开去,这让他的手臂看上去是那么触目。 格蕾蒂斯迟疑了下,弯下腰,轻轻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她伸出小舌头快速地舔了下那个被她咬破的伤口。 味道咸咸的,不是很恶心。 她抬起头,看到他震惊的表情。 感觉到他肌ròu突然的紧绷,格蕾蒂斯小心地把不停冒出的血舔干净,想了想又在他手上的旧伤口上舔了舔。 "格蕾丝……"亚瑟把她放到岸边,对着她的脑袋看了很久,"这算是今天的补偿吗?" 格蕾蒂斯想,加上上次的,一并还了。 "原本想了很多法子折磨你……不过……" 话没说完,格蕾蒂斯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事情发生得很快,快到她只是眨了一下眼,一切又恢复正常。这次换她在震惊里久久不能自拔,全身都是热的,唯有嘴唇是凉的。 他吻了一只猫! "看在你变乖的份上,这次我就稍微惩罚下你。" 某人心情又变好了,但某猫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她再次深刻反思,这个男人不是普通的猫咪狂热痴迷症患者,他是极品猫咪狂热痴迷症变态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满足某位CJ童鞋的YY~ 第六十三印 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分不清是夜晚还是已经白天,格蕾蒂斯起身动了动,还没走一步就被绊倒。她抬起前爪一看,爪子上绑着一条黑线,黑线的另一头系在那个男人手上。 "……" 这条被下了咒的黑线绝对没有她此刻的心情黑。 格蕾蒂斯是那种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的类型,昨晚被折腾累了,从浴室里出来后她很快就睡着了,也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对她做了手脚。这点不禁让格蕾蒂斯焦虑起来,是真的因为太疲倦,还是因为她的戒备心在下降? 似乎已经习惯了晚上被他抱着睡觉,也习惯了被一边抚摸一边入眠,也习惯了睁开眼就是这偌大漆黑的寝宫。习惯了吗?格蕾蒂斯靠近亚瑟,他还在睡,轻轻的呼吸声是房里唯一的声音,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是那么安静平和,让人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是那个遇神杀神的魔王。收敛了身上所有的肃杀之气,没有了让人害怕的冷酷之感,卸去了令人胆寒的攻击力,有的只是令人叹息的完美,即使是格蕾蒂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这一刻,格蕾蒂斯感到很奇妙。 有多少人看到过这样的亚瑟呢?也许没有吧,那她是何其有幸,机缘巧合下作为一个最不可能看到的人却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能正是因为她看到太多他秘密的一面,所以才变得不那么怕他,好像他就该是那个喜欢逗她,喜欢无赖,喜欢幼稚,却很霸道的男人。 他说的对,天下大概只有她让他流了两次血,受了两次伤,却没有被他杀死。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呢?当她习惯了这样的改变,这种改变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想到这里,格蕾蒂斯的脑海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这也许是神赐给她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人能够如此靠近这个放下戒备的男人,只有现在,如果是现在她变回真身,她绝对可以杀死他! 这个男人会是塞得里斯最大不安因素,是费尔蒙最大的敌人,如果哪一天他突然发现,她并不是一只猫,必定会勃然大怒,立即将她置于死地。若她在这里杀了他,必定是为天下除害! 杀念一起,格蕾蒂斯身边立刻释放出淡淡的杀气。 亚瑟还是那样安静地睡着,轻轻吐纳,一点都不知道危险在靠近。 幽暗中,格蕾蒂斯深紫色的瞳孔泛着恐怖的光芒,死死盯着他的脖颈,脑中回荡着一个字:杀! 然而,时间在分分流逝,她保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无法进行下一步。 格蕾蒂斯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但那种堵在胸口的感觉让她变得莫名焦躁,混乱了她的杀心。 猛然间她竟然发现她下不了手。 她从未杀过人,但她有决心杀死敌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无法下手。她的理性告诉她快一点,再不快他就要醒了,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像是被最强硬的意念术锁住,她没法支配自己的身体。 "在焦虑什么?" 亚瑟其实早就醒了,但某只小猫似乎被折腾惨了,昨晚还没出浴室就已经睡得雷打不动,即使他故意揉她的耳朵她都没反应——此猫的耳朵超级敏感,稍微碰一碰就会发抖。现在已经是午后,他一早醒来发现她还在没醒,他没有起c黄,也没有叫醒她,继续装作在睡觉。刚才某猫一醒他就知道了,他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他知道她在看他,她从未那样专注地看过他。但突然间,她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巨变,那种锋利的侵入感,是杀气。 他没作任何反应,依旧装作熟睡的样子,他在等她做出下一步决定。 是杀,还是不杀。 等待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个性中的一部分,但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紧张感。 格蕾蒂斯,如果是她出手,他相信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这张c黄上。 但等待了很长时间,她还是没有动静,气息却出现了紊乱,她的杀气掺杂进了其他的情绪,让她不知为何开始焦虑起来。 他知道,时间到了,他该醒了。 格蕾蒂斯瞬间收起自己所有的杀气,蜷缩进他怀里。 亚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慵懒地睁开眼睛往外面看了看:"已经那么晚了,睡得好吗?" 格蕾蒂斯的心跳比她瞬间转移过后跳动得还要剧烈,几乎就要爆炸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就是那么一点点,她没有杀他。 "昨晚睡得好吗?" 看到她不理他,亚瑟把她起来,显然某猫受到刚才情绪的影响现在正处在非常郁闷的阶段。 "我饿了,陪我吃饭去。" 格蕾蒂斯觉得奇怪,照理说白天他都会放她回去才是。她扯了扯爪子上的黑线,亚瑟反应过来,抓住她的爪子说:"这是惩罚,你这几天都得陪着我。" 格蕾蒂斯哀叹,这绝对是噩梦!早知道,她应该狠心下手的。 "陛下的症状看来越来越严重了。" "何止严重,我看是无药可救了。" "可是,陛下什么时候喜欢上猫的?你知道吗?" 卡罗尔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巴伦的"扑克脸"是看上去最淡定的一个:"这样不好吗,你们没觉得陛下最近变温柔了很多,笑容也多了。" 皮摸了摸鼻子,望着正抱着猫吃饭的亚瑟说:"可是……陛下晚上禁止任何人觐见,第一次废了早朝,还睡到中午……这是好事吗?" "只是一只猫,不是一个女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卡罗尔开始玩起指甲。 "……这更让人担心,如果是一个女人,我还能理解。" 巴伦再次使出"扑克脸":"不要妄想理解陛下的思维,陛下没有女人的事举国皆知,用不着你cao心。" "我当然只是说说,你等着,待会群臣大会上,那些长老肯定催着陛下尽快娶妃。" "陛下不想娶,那帮老家伙难道还能逼着他娶?" "……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嫁了……" 皮朝门口使了眼色,有位公主带着三名侍从走了进来。 巴伦第一个行礼:"妮可公主,午安。" "午安,巴伦侯爵。卡罗尔公主,午安,还有皮阁下。" 格蕾蒂斯正在挣扎拒绝亚瑟喂她吃的鱼,听到这个柔美的声音不禁回头看去。 妮可公主,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是帕特里克家族的,曾经是洛特第一大家族,但现在已经被奥利弗家族取代。他们家族之所以会落寞,是因为在王位之战中他们保持了中立,而奥利弗家族是亚瑟的坚实拥护者。 唯一能够让他们重返辉煌的方法,就是联姻。 妮可公主在亚瑟面前恭敬地行礼:"陛下午安,妮可擅自来访,望陛下恕罪。" "有事吗?"亚瑟没有抬头看她,他还在想办法让这个不爱吃鱼的小东西吃口鱼。 "我听说陛下今日没有早起,担心陛下身体有恙,特地做了些陛下爱吃的菜给陛下品尝。" 妮可公主说话不紧不慢,谈吐落落大方,气质端庄,并非卡罗尔那般的美人,但出落得非常标致,恰如珍珠般令人觉得安宁舒适。 格蕾蒂斯专注于观察妮可公主,没有注意到某人已经把鱼ròu送进她的嘴里。 "乖了。"亚瑟很满意地摸摸她的下巴,格蕾蒂斯嚼着鱼ròu郁闷地看着他。 "好可爱的猫咪呀,这就是陛下最近收养的小猫吗?"妮可很惊奇地看着格蕾蒂斯,"我家里也有养猫,陛下,可以让我抱抱它吗?" "我身体没有问题,公主把东西留下,可以回去了。"亚瑟不冷不热地回道,又夹了一口鱼ròu喂给格蕾蒂斯。 妮可公主尴尬地站在原地。 竟敢再喂她鱼?格蕾蒂斯这次坚决不妥协,一爪子把鱼ròu打开,鱼ròu可怜巴巴地掉在了地上。 "啊,陛下,没事吧?" 妮可公主急忙拿出手绢正要上前,却被亚瑟抬手止住。 亚瑟拿起桌上的餐巾给小猫擦了擦"脸",说:"多吃鱼ròu有营养,既然不喜欢,今天就不吃了。" 随后,他拿起自己的杯子送到小猫嘴边:"喝点,很好喝。" 格蕾蒂斯朝杯子里的液体望了望,伸出舌头喝了点,酸酸的,略带甜味,她不是很喜欢,又避开脑袋。 "连树莓汁都不喜欢?你还真是挑剔。" 在场的所有人已经完全惊呆了。妮可公主忘记了自己应该离开,皮看看卡罗尔,卡罗尔看看皮,他们除了眨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惊,巴伦的"扑克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陛下竟然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虽然那可能只是一只猫,但也太超乎他们的想象。众所周知,亚瑟王高度自恋,高度洁癖,他不允许任何人擅自靠近他,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碰他的东西,就连给他打扫房间的侍女也仅仅被允许清扫地面。他戴着手套和别人握手,保持距离和人交谈,从不会与人做出亲密的动作,但他抱着猫睡觉,带着猫吃饭,喂猫自己吃的食物,让猫喝自己用的杯子……(当然,他们还不知道某位陛下还和猫一起洗澡) 陛下的猫咪痴迷症可能比任何人想的都要严重得多。 "你还在?"亚瑟擦了擦手,戴上手套起身,"我要去开会了。" 妮可公主红着脸告退:"是,祝陛下愉快,我下次再来拜见陛下。" 妮可公主走后,皮迫不及待地说:"她是不是来探听您的口风……" 亚瑟扫了他一眼,皮立刻觉得喉咙被人掐住,下面的话被咽了回去。 "你们先去会议室,我马上到。" 卡罗尔看了眼亚瑟怀里的小猫,故意说:"不如我抱她回去,陛下先过去吧,长老们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亚瑟立刻否决,给出的理由是:"她不喜欢被别人抱。" 格蕾蒂斯昂首鄙夷,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被别人抱了? 这男人,撒谎眼皮都不眨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哗啦啦地更新啊,哗啦啦地更新啊,这两天拼命写啊拼命想,突然发现这两只的感情好难写啊,真要命…… 第六十四印 亚瑟把格蕾蒂斯放回房间后交代了句:"乖。"便出去开他的会了。 格蕾蒂斯在房间了转悠了半天,无所事事,这个男人又在四周下了咒,她没法逃出去,也不知道要被他禁锢多久。但以这个男人恶劣无赖的个性来看,他被人摆了一道,肯定不会那么快消气,她大概得陪他一阵子他才肯"放猫"。 格蕾蒂斯从书桌跳到地上,再从地上跳到c黄上,等她都睡了一觉醒来后,亚瑟还没有回来。她无聊地眯着眼,扫视着屋里的东西,突然看到c黄头的铃铛。 格蕾蒂斯盯着那铃铛,小心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 他让她这么郁闷,她怎么能让他那么好过呢? 格蕾蒂斯跳到c黄头,如果是人,她现在正在冷笑,现在是猫,所以效果并不明显。 她拍了拍铃铛,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又拍了拍,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再拍,她不停地拍。 然后,某位陛下的手镯便在会上闪,再闪,一直闪,闪到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言论的长老大臣都不得不停下来说:"陛下,您的……?" 亚瑟伸出手,指尖停留在手镯上,那镯子已经闪了有一会了,看来某人生气了。 "各位稍等。" 亚瑟一出门,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为的刚刚讨论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 有三个人没有参与战争,卡罗尔偷笑道:"陛下一定是故意喘口气去了。" "你还笑得出,等一下讨论到王妃问题,你肯定逃不过去。" "呵呵,可以啊,如果陛下愿意娶我的话。"卡罗尔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过,陛下应该有意中人了。" 格蕾蒂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铃铛,渐渐没劲,终于把爪子放下。 "那么想我,拍了那么多下。" 某人靠在门边,看着那小东西拍得没趣了才现身。格蕾蒂斯立刻转过头,原来她被人偷窥了。 亚瑟把这个每天没有好脸色的小东西抱起来,她每次都要先挣扎一下,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会还没结束,怎么办呢,只好带你去了。" 就这样,当某位陛下再次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只猫。 他把格蕾蒂斯放在桌上,脱去一只手套,和往常一样慢慢轻抚着她背上的软毛。 亚瑟指了指某位大臣,说:"继续。" 那位长老大臣盯着猫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刚才说到哪了。 "我们发现费尔蒙国内出现了动荡,他们似乎在极力寻找什么,但目前无法探明。北方的佩里奥扩大领土的战争从未停歇,最近已经到达费尔蒙边境,陛下,我以为这是良机,让我洛特帝国重返光明,重当霸主的良机啊!" 亚瑟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他把视线移向了另一边。 巴伦起来说话:"我以为,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我帝国忍rǔ负重那么多年,不停地在储备力量,为的就是绝对的胜利,虽然费尔蒙在和平的日子里渐渐丧失了战斗的意志,但不可以忘了,他们手中有可以翻盘的王牌。" "你是说……血莲继承者?" "没错,这一代的血莲继承者据说是兰斯洛特家最强大的一任。如果有她在,即使我们毁了大半个费尔蒙,也能被她顷刻间恢复。" 格蕾蒂斯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下。 亚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放得更轻了些,慢慢让她的身体恢复正常。 巴伦的话落定,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凝重的沉默。兰斯洛特家的血莲继承者,千百年来,就因为这一个人,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在黑暗的地底苦苦挣扎,每一次的进攻都是徒劳。 "我认为……" 终于,在座的最高统治者开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又激动地看向他。 格蕾蒂斯也忍不住抬眼。 亚瑟说得极缓,每一个字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尤为深沉:"不急,仗是要打,但时机,未到。" "可是陛下……" "巴伦继续关注那边的情况,这个议题到此为止。下一个。" 格蕾蒂斯无法不惊讶,原来,洛特已经在计划战争的事,这个人果然要掀起塞得里斯的腥风血雨。还好他们不知道,那个他们口中很厉害的血莲继承者不在费尔蒙,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不然…… 突然背上的力道重了些,格蕾蒂斯回到现实中,恰好听到另外一位大臣正在极力劝说: "陛下,自古以来后宫之事关系到国家的安定和局势的稳定,原本这并非我等管辖之事,但如今时机已到,陛下还是未作出明确表率,我等实在是万分焦虑,望陛下给我们一个答复。" "我赞成,陛下,请允许我举荐妮可公主,不论是从哪方面评论,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接下来,众臣对这个议题开始了激烈的交战,其狂热程度跟刚才"打不打费尔蒙"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的婚姻大事可谓是举国大事,所有人都在那里一步都不肯退让。 妮可公主和卡罗尔公主变成了争议的主要焦点。其中一位当事人作为奥利弗第一继承人正坐在现场,但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更像在看热闹。 "我说……" 亚瑟轻轻开了个头,屋里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保持现有的状态,齐齐回头看向陛下。 "我不打算娶王妃,"亚瑟一只手支着下巴,环视全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慢悠悠地说道,"我要娶王后。" 场面凝滞了一会,片刻后炸开了锅。 几位老臣激动得快要流眼泪,但与此同时,争论再次升级,谁当王后的问题简直变成了生死存亡问题。但某位陛下说完这么一句后,又闲适地坐在位子上不出下文了,看着他的忠臣们在那里为他打架。 王后? 格蕾蒂斯愣愣地呆了半天,好一会儿才终于领悟到,这个人,要娶王后了?可怎么看着,听着,都觉得别扭。 就在场面有些无法收场的时候,有人从外面突然冲了进来。 "亚瑟,你这个混蛋!" 格蕾蒂斯觉得耳熟,一看发现竟是那晚醉酒闹事的"大殿下"。 亚瑟淡定地回过头,把格蕾蒂斯抱到腿上,奇怪地问:"王兄,为何如此激动?" 从门外已经冲进来一众骑士,全都拿着剑架在大殿下的身上。 "你跟我争王位,我让你,争地盘,我给你,为什么你要跟我争女人!把妮可还给我。" 亚瑟听完后漠然地侧回头望向在场的诸位:"我从没说过要娶妮可公主,王兄大可不必有这份担忧。" "不娶妮可公主?" 于是,一众的目光全部定在卡罗尔公主身上。 卡罗尔这才有了反应,她瞪着亚瑟,指指自己,有些不可理解:"我?陛下,您想清楚了?" 亚瑟挑眉道:"我有说是你吗?" "那是……"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我要娶的,是她。" 格蕾蒂斯感到被人捧起,感到众多的目光如同刀光剑影射在自己身上。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因为所有人都被某位陛下的发言深深震撼到。如果他们没有听错,陛下说要娶王后,如果他们还没有听错,陛下说要娶一只猫,如果他们没有理解错,陛下说要娶一只猫做王后。 "今天的议题到此为止,我已经给出了我的答案,而且不会改变。" 亚瑟说完抱起格蕾蒂斯就走,扔下一堆即将爆炸的群臣。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俺最近好勤快哦,大家是不是很不适应呢,哇哈哈~~~(得意) 这章我很喜欢呢,写的时候一气呵成,不过接下来几章就让我比较难产了……小格蕾丝啊,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别扭呢? 第六十五印 亚瑟其实是很忙的,跟在他身边几天后格蕾蒂斯发现自己错怪这位陛下了。他工作的强度很大,尤其是这几天"选后"一事闹得群臣大乱,前来觐见的人丛书房门口沿着楼梯一直排到大厅。 但无论谁来劝说,他都是同样一副表情,任凭那人如何口若悬河,一言不发,待那人说完后,请回。 终于,在被众臣轮番轰炸后,亚瑟下了道禁令,但凡觐见者严禁提及娶后一事。 禁令一发,总算有了点喘气的机会。 格蕾蒂斯趴在桌上,看着亚瑟批示一封封奏折,他的精神很集中,神情都没有变过,手里的羽毛笔飞快地在一张张纸上划过、停顿、转动。目光落到他的手,格蕾蒂斯承认那是双美丽的手,曾经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无法移开视线。那双手常常隐藏在黑色的手套之中,唯有抱起她的时候,他会特意摘下。 这个男人并不完美,他的个性极端,喜怒无常,自信过头,心思难测,但在他身上有着很多让格蕾蒂斯在意的地方。 "格蕾丝,我的手很好看吗?" 格蕾蒂斯打了个冷战,又开始自恋了。 "这两天你很平静,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为何还如此平静。" 这倒是,跟那帮快急疯了的大臣比,她这位当事人倒显得尤为冷静。当然起初她也是相当惊愕,差点当真,但冷静下来很快想到这一定是他的权宜之计,哪有人傻到娶一只猫。若真要她当洛特的王后,那简直是天下之大荒唐,就算她肯,洛特的子民也绝对不会答应。 格蕾蒂斯摆了摆尾巴不去理他。 "陛下,卡罗尔公主求见。" "见。" 片刻后,卡罗尔公主妖娆多姿的身影出现在房里。 "我亲爱的陛下,今日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格蕾蒂斯感觉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公主可好?" "好,怎么不好。"卡罗尔言不由衷,"陛下一发令,我的日子可就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亚瑟放下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就在刚才我还碰到了妮可公主,您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卡罗尔贴近亚瑟,笑眯眯地说,"她说她愿意做小,让我做王后,只希望陛下不要成为天下的笑柄。" 说到最后,卡罗尔已是牙齿磨牙齿。 "你怎么回答?" "我说,陛下的决定向来都是最英明的,所以,我支持您。陛下,赶快昭告天下吧,您要娶小猫为后,我也好尽快摆脱那些烦人的老臣。" 亚瑟坦然地说:"我也想。不过,她还没答应,我充分尊重她的决定。" 矛头转向格蕾蒂斯。 卡罗尔公主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格蕾蒂斯,话却是对亚瑟说的:"陛下,有句话请恕卡罗尔冒昧,但我决定要说。女人,尤其是迟钝的女人,太多的追求手段都抵不过三个字。告退,祝您求婚顺利。" 格蕾蒂斯不明白卡罗尔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亚瑟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卡罗尔公主的那句话。 过了一会,他突然对格蕾蒂斯说:"你回去吧,决定好了告诉我。" 格蕾蒂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但亚瑟收起了黑线,撤了四周的魔法咒语,甚至没有在她身上下"勿忘咒"。 格蕾蒂斯又坐了会,亚瑟再次埋首于奏折之中,没有再对她说一句话。 格蕾蒂斯跳到窗口,回头,他坐在那里没有动,格蕾蒂斯等了会,终于跳出了房间。 格蕾蒂斯走得很慢,她现在的思绪有点乱,想要整理出一条线,但总感觉那边不对劲,她好像弄错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个错误是什么。 走了半天,才绕出花园。 "那是什么?" 格蕾蒂斯回神,看到面前出现了三名黑骑士。 "啊,原来是猫小姐,没事。" 带头的黑骑士跑到她面前蹲下:"猫小姐好,是要回去了吗?" 格蕾蒂斯记起这张脸,他是利奥,黑骑士团的副团长,亚瑟的近卫,不过是个非常腼腆内向的男人,但做事非常负责仔细。 利奥像是有话要对她说,她便停下来等他,她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话要对一只猫说。 "请嫁给陛下吧。" 格蕾蒂斯瞪圆了眼睛。 利奥极其认真地蹲在地上对她说:"我知道您一定是位小姐,因为陛下说要娶您,而陛下从来不开玩笑。陛下很认真,我看到他为了每天晚上能够陪您,把所有的工作全部赶在白天完成,我从小就在陛下身边,我是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个人那么费心。您也许不知道,每次您来之前,陛下就开始期盼,您走之后,陛下会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回忆很久。这段日子,是陛下笑容最多的日子,很感谢您让陛下终于有了自己的快乐。陛下对您是真心的,很多人以为陛下疯了才要娶您,但我相信,陛下一定是在保护您,体谅您,所以让您以现在的姿态出现。所以,我相信陛下的选择,请不要辜负陛下的用心,请做陛下的王后吧。" "陛下,您找我。" 利奥恭敬地行礼,默默地站在亚瑟身边等待对方问话。 亚瑟握着那颗小铃铛,低声说:"你做的很好。" 利奥腼腆地笑道:"谢陛下。" "她有什么反应?" 利奥回想起小黑猫听完他说话后的样子,说:"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她不知道我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我知道她扮成猫,就像她以为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利奥思忖了下,试问道:"陛下,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我要她混乱,而不是置身事外。我已经等了几十年,现在,我不想再等了。" 格蕾蒂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王宫,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她躺在天台上,看着头顶那片没有星星的夜空,洛特的夜空很沉,仿佛随时会压下来,这让她今天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猫小姐,请做陛下的王后吧。" 格蕾蒂斯烦躁地翻过身蜷起身子,夜空中的风微凉,却还是让她发热的头脑静不下来。 利奥的话将那个隐藏在她心里的疑惑揭示了出来,让她一直抓不住的那条线浮出了水面。如果这是一场游戏,她便是那个被追逐的兔子,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还在暗处嘲笑他的无知,却不知对方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格蕾丝,他为她娶的名字,其实早就暗示了她。 但是为什么,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戳穿她,还要陪她一起演戏。 那些都演戏吧,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无聊无赖的样子,高兴的,微笑的,生气的,温柔的,全都不是真的,其实是把她当做掌中的玩物戏弄。在他面前,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变成小猫后陪着他一起幼稚。 娶她作为王后,他都知道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也许还知道她是费尔蒙的人,竟然还要开这种玩笑,以为她真的会相信吗。 "陛下从来不开玩笑……陛下对您是真心的……请不要辜负陛下的用心……" 格蕾蒂斯捂住耳朵,她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是到底在气什么,一时间她竟无法回答。她不懂,她本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哪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也应该毫不犹豫地回费尔蒙。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不明白的事有太多,她不想逃走,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但是,不逃走,她又该怎么做呢? 直到睡着的时候,她脑子里依旧充满了那个男人的影子,高兴的,微笑的,生气的,温柔的,还有对她无赖的样子。 第二天,格蕾蒂斯照常去酒馆工作,她想尽量表现得平静点,但某个无赖的脸时不时会出现在她脑海中,惹她心烦。 那天,格蕾蒂斯没有去王宫。 第三天,第四天……很多天过去了,她都没有去王宫。但同样的,兰斯也没有再出现过。 有人问她:"兰斯怎么这么多天没来?" 格蕾蒂斯很奇怪,为什么他没来反倒要问她原因。 谁知那人说:"你不是跟他在交往吗?" 格蕾蒂斯呆住,那人又说:"兰斯对你特别好,我们以为你们已经……没有吗?" 日子在琴声和酒味中度过,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但沉默的背后却是不断焦躁的心。那个遇事冷静,凡事处变不惊的格蕾蒂斯不见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个困在迷宫里的孩子,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有时候收工回家,格蕾蒂斯站在分叉的路口,不知不觉走了一段才发现竟是朝王宫走去,错愕过后,急忙调头跑回家。 这天,格蕾蒂斯在深夜收工,酒馆里还有客人在那里欢闹,但已经不太有新客人进店,可就是这时,有个男人推门而入。 那男人戴着礼帽,略低头,深蓝色外衣,左手拿着手杖,身材挺拔,他跨步挡在正要出门的格蕾蒂斯面前。 格蕾蒂斯警惕地退后两步,那人上前两步。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格蕾丝小姐收工了吧,那么,有空陪我聊一聊吗?"这个声音低沉柔软。 那男人微微抬头,帽檐下露出一双魅惑的眼睛。 格蕾蒂斯盯着他看了会,拒绝道:"我不认识你。" "格蕾丝,眼力变差了哦。" 那双眼睛随着笑意,眉梢上载满了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某位"公主"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帅锅哇~~~~~~ 第六十六印 "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喜欢你,但如果你是陛下选择的人,我就认同你。说吧,你怎么想。"卡罗尔开门见山。 喜欢,格蕾蒂斯心跳漏了半拍,但很快,她镇定地说:"……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卡罗尔讽刺道:"格蕾丝,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格蕾蒂斯不舒服地锁起眉。 卡罗尔摘下帽子,那张脸完全不同于女装,帅气逼人,毫无阴柔之感:"不用跟我装了,你扮成猫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格蕾蒂斯脸色变了变,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们的陛下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男人,我们跟随他至今,从来没有看到他对任何一个人付出过感情,如今却为了你一次次破例。"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掩藏,格蕾蒂斯说:"那又怎样?" "怎样?"卡罗尔冷笑道,"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要是那天陛下没有出面,你已经死在三楼。陛下在这里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就连离他最近的我们都不知道,他却为了你暴露了这个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娶王后不是儿戏,虽然说了你也不懂,但如果他真的娶了你,这对他在政治上的力量是种削弱,势力的天平会因此出现变动。" "你也说了,他娶我对他没好处,而且,你不在乎我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有没有目的,陛下比我清楚,陛下都不在乎,我更不在乎。"卡罗尔打断她,"但我看到的是,你有很多机会和陛下独处,可你并没有伤害陛下,何况,凭你想要伤害陛下,似乎太难了些。所以,陛下敢娶你,我没什么可担心。" 格蕾蒂斯吸了口气,她一下子没法接受这个情况,卡罗尔说的和她想的大相径庭:"但如果,如果我不喜欢他,你们这做等于是在逼迫我。" "格蕾丝小姐,其实你很聪明。你是第一个第一眼就看穿我的人,在洛特知道我秘密的人,不超过五个。"卡罗尔换上了他一贯的笑容,"我是奥利弗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却在出生那年被预言师说活不过五十岁,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男扮女,用阴气保护我自己。除了我父母,就连巴伦,皮,还有陛下都是我告诉他们的。可见,你很敏锐,所以,你喜不喜欢陛下,你自己最清楚。" 格蕾蒂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是来当说客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跟你摆事实,讲道理,陛下不知道我来找你。"卡罗尔耸了耸肩,指指自己的脑袋,"我换回这个装束也是一次冒险,指不定明天会有什么横祸落在我头上。但是为了陛下我出生至今第一次破戒,所以,看在我的份上,请你好好想一想。" 格蕾蒂斯看向别处,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他在等,等谁呢?"卡罗尔说到这打住,起身要走,"好了,其他不多说,今天我找你的事,请务必保密。"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是猫?" 格蕾蒂斯可以肯定卡罗尔的魔法能力在她之下,不可能洞察她,亚瑟也从不在人前叫变成猫的她"格蕾丝"。 卡罗尔绅士地牵起她的手一吻:"当女人久了,第六感也随之而来,聪明的不止你一个人。再见,格蕾丝小姐,我衷心地祝愿你成为我洛特帝国最伟大陛下的王后。" 格蕾蒂斯一个人来到撒满湖。 听闻这里是洛特最美丽的湖,曾经与费尔蒙的勃多湖齐名。但如今,这里除了一片沉静漆黑,再无迷人之处。即使这样,洛特的子民依旧热爱这片湖水,在湖水中央竖起亚瑟的雕像,在湖的周围设起最繁华的集市。 望着这片湖水,格蕾蒂斯禁不住叹道:"和勃多很像。" "勃多并非塞得里斯最美丽的湖,撒满才是。若是有阳光,湖水将会变成无止尽的金色。" 格蕾蒂斯怔了怔,莫名地慌了神,但她没有回头,依旧对着那片胡说:"我喜欢勃多,特别是夜晚的勃多。" "撒满也很美,我相信你会喜欢它。" "……"格蕾蒂斯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你终于出现了。" 兰斯一如既往地戴着他华丽的眼罩,遮去脸上像疤痕一半怪异的图纹,但他的左脸拿去了平凡的掩饰,露出英俊真实的侧面。 兰斯站到格蕾蒂斯身边,低声道:"想我了?" 格蕾蒂斯一口气提上来,狠狠低压下去,别开眼:"没有。" "是吗,那就是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没有赴约。" "……"格蕾蒂斯刚才那么点伤感的情绪瞬间不见,"我没有……" 兰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我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对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格蕾蒂斯看着那只苍白美丽的手万分挣扎。 "时间到。"兰斯拉过格蕾蒂斯的手,"走了。" 走在人群中,格蕾蒂斯完全迷失方向,只有跟着兰斯走。这块地方很大,热闹得超乎想象,格蕾蒂斯生性喜静,来到埃罗后没有好好逛过,所以现在很是惊奇。 格蕾蒂斯一路上眼花缭乱,但兰斯好像有着目标,一直往前走。他们二人吸引了很多路上行人的目光,尤其是亚瑟,这男人仅仅露出半张脸就让人看得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去哪?" "马上就到。" 格蕾蒂斯跟在兰斯身后,顺势低头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好像酸酸的,又似乎满满的,让她觉得即使在这个阴冷的街头都觉得身上充满暖意,但很快她强迫自己甩开了这个念头。 "到了。" 格蕾蒂斯抬头一看,是家服装店。 格蕾蒂斯疑惑道:"我没要买衣服。" 兰斯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张面具戴上:"不是你,是我要买。" 这家店,一进门格蕾蒂斯就感受到一种无法掩饰的高雅气质,不论是环绕在室内的乐曲,还是每一位引领客人的侍者。在这里买衣服的人也都是些上层社会的人,以小姐夫人居多,也有不少男士,很多人戴着彰显身份的面具。 "等我一下。"兰斯在格蕾蒂斯耳边交代了一声,立刻往楼上走去。 格蕾蒂斯站在原地左右环顾,逐渐发现有人不时朝她看,然后回过身交头接耳。格蕾蒂斯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问题,虽然衣着朴素了点,但是很整洁干净。 不一会,就有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小姐,安好,请问贵姓?我是雅利安家族的波兰特。" 格蕾蒂斯颔首回道:"格蕾丝。" 那男人殷切地牵起格蕾蒂斯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亲手礼:"格蕾丝小姐,是第一次来这里吗,像您这样如此美貌高贵的小姐我若是以前见过一定不会忘记。我是这里的熟客,和老板丽莎很熟,可以为您介绍。" 格蕾蒂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搭讪了:"我想不……" 不过,她还没说完,有个冷冷的声音自那殷勤的男人身后响起:"这位先生,我的未婚妻不需要麻烦你。" 那男人本有些不快,但一回头看到兰斯脸上的面具,立刻哈着腰点头道:"是是,祝二位愉快。" 格蕾蒂斯对上兰斯的眼睛,从里面看出某人现在的超级不快,故意讽道:"这位先生,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未婚夫?" "什么时候?"兰斯轻轻勾了勾唇角,格蕾蒂斯心跳跟着又漏了半拍,"我说了算。" 他再次拉过她的手带她来到二楼,穿过几个隔间进到最里面的房间,除了一个稍显矮胖的女人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 "欢迎格蕾丝小姐大驾光临,您的到来实为丽莎的荣幸,请进。" 进屋后,丽莎又神情激动地行了一个参拜大礼:"陛下,有失远迎,请恕丽莎的罪。" 兰斯抬了抬手,说:"起,上次交代的事完成了吗?" "是,已经完成了。" 丽莎快速离开,过了会出现时手里多了条裙子。 "这条就是陛下为格蕾丝小姐定制的裙子。" 唯美的裙摆在丽莎手中全数展开,蓝色百褶裙有如暗夜玫瑰沉静妖娆。 丽莎试探道:"小姐不试一试吗?" 格蕾蒂斯反应出奇的冷静,她问:"为什么要送我裙子?" "你喜欢裙子不是吗?" 格蕾蒂斯听后转过身直视兰斯,不,应该说是亚瑟。 她狠了狠心,终是鼓起勇气说:"陛下,不打算再和我玩捉迷藏了吗?" 看到她微含怒气,冰冷冷的表情,亚瑟含在嘴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丽莎立刻察言观色告退。 两个人对峙良久,第一次撕破自己伪装的面具暴露在对方面前。 格蕾蒂斯面无表情地说:"兰斯,亚瑟,陛下意欲何在,非要将格蕾丝玩弄在手掌之中。" "你把这叫做玩弄?"亚瑟摘下面具,挑眉。 "难道不是吗?你可知道我每天被迫呆在你身边的心情是如何,每天不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而戒备的感觉是怎样。"格蕾蒂斯冷笑道,"是我自大了,英明神武的亚瑟王怎么可能看不透我的小把戏。" 亚瑟朝前迈进两步,不慌不忙地说:"格蕾丝,你心里清楚,若是我会伤害你,你还有胆量站在这跟我说这番话吗?" 格蕾蒂斯诧异了下,进而语塞。 亚瑟继续道:"其实你很明白,如果我要伤害你,早就下手了,何必费那么多功夫,浪费那么多时间。" 格蕾蒂斯无动于衷,反嘲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费那么多功夫,是要娶我,天下笑话何其多,这一定是最大的笑话。" "你真不知道?" "我玩不过你,亚瑟王足智多谋,心思诡秘。" "格蕾丝,"亚瑟抬起手戴上手套拉了拉,他欲言又止,忍不住叹笑,"你真的不记得我?" 格蕾蒂斯谨慎地皱起眉,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亚瑟紧抿着唇大步走了出去,格蕾蒂斯紧跟着追了上去。 亚瑟快步走在人群里,格蕾蒂斯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这个男人怎么说变就变,格蕾蒂斯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异常烦躁。 正当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过的时候,途径的一个小摊位的巫娘唤住他们:"二位留步,二位各有心事,不如让我为二位算上一算?" 格蕾蒂斯当下就要拒绝,不料某男人忽然来了兴致,折回身拉着她坐下,对那巫娘说:"好,那你就替我和她算一算。" 作者有话要说:乌拉拉,乌拉拉,我不是日更族哦,如果哪天没更,不许打我~~~ 第六十七印 巫娘笑着问:"您想要算什么?" 亚瑟立即回道:"命运。" "那这位小姐呢?" 格蕾蒂斯没有回答,而是对亚瑟说;"你这是做什么?" 亚瑟没有理会格蕾蒂斯,催促道:"麻烦快一点。" 格蕾蒂斯气呼呼地坐在一边,想走,手却被亚瑟紧紧抓住了。 巫娘笑了笑,神秘地取出一个小黑色小盒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请二位各取三颗,然后按先后顺序放于这块黑布之下。" 亚瑟先伸手进去,取出三颗小石头,然后很快速地放好。巫娘将小盒子推向格蕾蒂斯,格蕾蒂斯赌气视而不见。 亚瑟故意刺激她:"格蕾丝,你不想知道你的命运会怎样吗?" "我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既然不信,就不用害怕结果会如何,试一试。" 亚瑟耐心很好,也不催她,僵持了一会,格蕾蒂斯终于不情不愿地随便取了三颗石头。 巫娘对着那掩藏于黑布下的六颗石头闭眼,双手置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大概念叨了一会后,她方睁开眼,低沉着声音对二人说:"接下来,我将为二位揭示你们的命运。首先……" 她取出亚瑟放置的第一颗石头和格蕾蒂斯放置的第一颗石头,那两课石头大小不一,上面附着复杂的图纹。巫娘眉头紧锁,面目严肃,仔细地端详着那两颗石头。格蕾蒂斯不禁有些紧张,不时地看看石头,又看看巫娘,倒是亚瑟显得很镇定。 忽然,巫娘笑逐颜开,双手合十,说;"恭喜二位,这是顺兆。" "何意?" 巫娘用她那尖尖的指甲指着亚瑟的石头说:"此石黑纹缭绕,稠密交错。"她又指着格蕾蒂斯的石头解释说,"此石白纹复杂,美不胜收,此二石相遇昭示了二位的相遇乃命中注定,避无可避,实则可遇不可求之事,而且二位的命运早在很久之前就交织在一起。" 亚瑟听后淡漠的神情不由转悦,格蕾蒂斯没反驳,看着那两颗石头思索了会,略有疑惑。 巫娘又取出第二颗石头摆在一起,这两颗与刚才两颗大不一样。亚瑟的完全是一颗黑色的石头,而格蕾蒂斯的几乎是一颗白色的石头。 那巫娘只看了一眼便激动地站起身来对他们俩鞠上一躬:"恭喜二位,这比刚才的顺兆还要好,此乃瑞兆。请看,这二石配在一起含义深刻,我在这摆摊十余年,从未见过有客人选中过这二石,它们的寓意是两位的相遇不仅仅是命中注定,更是天作之合,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命定之人。" 格蕾蒂斯听后不由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这实在荒谬,她和亚瑟是命中注定? "不过……" 巫娘拿起格蕾蒂斯那颗小石头略微转了个圈,送到格蕾蒂斯面前。格蕾蒂斯开始没看出什么,后来才发现,在那颗雪白的石子上竟有一小点几乎看不清的小黑点。 "这位小姐,您的选择至关重要,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以前的种种,未必是定数,从现在开始,您的选择可以左右一切。"说完,她将那颗石头塞入格蕾蒂斯手中,但看到格蕾蒂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又补充道,"要相信我,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失算过一次。 巫娘重新坐下,正要揭开最后一颗石头时却被亚瑟制止:"可以了,最后的不需要知道,我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 他留下钱,拉起格蕾蒂斯离开了摊位,那位巫娘笑了笑,收好钱开始收拾东西,她掀开黑布看了看最后的两颗石头,蓦然间神色大变,慌忙起身,然而此时在人群中已经找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巫娘惊慌失措地看着手里的石头,焦急地默默念叨:"这可如何是好……" 格蕾蒂斯和亚瑟两个人一路沉默无语,两个人各有心事,没有一个人肯先开口说话。格蕾蒂斯被拉着走,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那颗白色的石头在她手心里被紧紧握着微微冒汗。她明知那个巫娘的话不可信,但是,她却感到莫名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迫她,让她逃不开。 突然,亚瑟停了下来,格蕾蒂斯急忙站住,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 "你说的没错,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但是,你心里并不这么想。" 亚瑟慢慢放开她的手,背对着她说。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从他身上透露出让人紧张的气息:"你为什么那么说?" "呵。"亚瑟浅笑一声,像是不屑,"你始终相信你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害怕,你逃跑,你来到这里。" 傍晚,天气转凉,天黑得越发压抑,沉沉照在人心,微薄的小雨偶尔滴落在脸上,引起一阵冷意。 亚瑟转过身,露在外面的黑色瞳孔比天空还要暗沉,神情高傲:"你以前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那种命运不需要相信。但是,你和我的命运是被注定的,你逃不掉,也不准逃。" 格蕾蒂斯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听不懂你的话。" 雨下大了,透明的水珠站在亚瑟黑色的头发上,微微滚落,他的周身仿佛因此蒙上了一层梦幻的银雾。 "我很了解你,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我很清楚如果我不出现,你永远都不会再踏进王宫,即使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你却从来不说,因为你外表坚强,内心脆弱。" 格蕾蒂斯紧紧揪着衣摆,冷漠地回道:"你让我说什么,说出来找死吗?陛下,倒是你,装作什么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亚瑟盯着格蕾蒂斯的脸,他时常想在那张脸上找到她记起他时的惊讶,但她自始至终没有想起来,那段记忆可能就像现在的雨水,滴落了,流过了,就没有了。 "我记得那么清楚,从来都没有忘记,但是对你而言,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格蕾蒂斯听得越来越烦躁。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那么,我来稍微给你点提示。"亚瑟扬起头,停顿了一会,说,"你很快。 你很镇定,还是装作镇定? 装作镇定应该是你吧,侵入者。 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不过,你消耗了很多能量吧。而且,受伤了。" 凭你恐怕阻止不了我。" 起初格蕾蒂斯还觉得莫名其妙,可当她听到这里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个个画面。 亚瑟见到她的神情,说:"想起点什么了吗?接下来还有, 你是格蕾蒂斯? 我是。 那就更奇怪了,你帮我? 我今天比较无聊。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是谁,有没有同伙? 对这些,我不感兴趣。 你真奇怪。 相不相信,我们还会见面。 我可一点都不期待……" 雨水顺着刘海流到眼里,可格蕾蒂斯一眨不眨,不敢相信地抬起手掩住嘴:"你是……" 亚瑟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勾起唇角:"我说过了,我们还会见面,格蕾蒂斯。" 他手上握着一块金色的绢帕,金色,洛特的禁忌色,费尔蒙的专属色,她的颜色。 暴雨的雨点一颗颗打在格蕾蒂斯身上,冰冷钝痛。然而,格蕾蒂斯脑袋剧烈地轰鸣起来,她注视着那块绢帕久久不能言语,连呼吸都忘记了。 "……二位的命运早在很久之前就交织在一起……" 巫娘的话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格蕾蒂斯脸色苍白,虚弱地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是什么身份?" "格蕾丝,"亚瑟拉起她冰冷的手,将那块绢帕放入她手中,一字一句带着无比尖锐的锋芒刺进格蕾蒂斯的心里:"我等了你三十年。" 和那时一样,雨夜,两个人的对峙,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是她将这块绢帕给了他,没想到他一直保留着,而她却根本记不起他就是那个洛特少年。 这场雨下得很大,一下子止不了,巫娘打算收工回家,不料这时有人赶在最后一刻来到她面前。 她立刻认出了他:"啊,你是刚才那位先生。" "最后的是什么。" 她愣了下,立马朝他身后看了看:"咦,那位小姐呢?" "你只需要告诉我。"亚瑟低声道,"是不好的?" 巫娘怔住,犹豫了下,将那两颗石头找了出来,嘴里嘀咕着:"唉,看来你刚才就预感到了。也好,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亚瑟扫了眼那两块彩色的石头:"何解?" "……是凶。"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最近开始考试,所以,这次更之后,不出意外(所谓意外,有可能提前,有可能滞后)20号后恢复更新,抱歉哇,临时抱佛脚去了…… 第六十八印 对格蕾蒂斯而言,她的人生充满了戏剧、颠覆、不可思议和无可奈何。 从什么都不是的下等贫民一跃成为了贵族公主,又从公主变成下一任国王的未婚妻,然而情况在这个时候急转直下,被人抛弃,莫名其妙来到敌国,如今又要面对另一个让她不知如何应对的问题。 那块金色的绢帕重新回到主人的身边,但因为长期被带在那个人的身上,所以上面带有他独有的味道。 等了三十年,这句话到底有几层含义,还是就如同它字面上的意思那样简单?格蕾蒂斯的脑袋很会想,但往往想得多了反倒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聪明反被聪明误。 雨夜分手之后,双方都按兵不动,店里的酒是其他人代表兰斯的名义送来的。格蕾蒂斯心不在焉地工作着,时常露出神游太虚的神情,但是每当店里的门开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格蕾蒂斯就像是触电一般立即朝那边看去。当看到来人的面孔时,又会稍显落寞地低下头。 "如果想见他的话就自己去一趟。" 午饭过后是一点休息时间,格蕾蒂斯正坐在琴边无所事事,胡子大叔反常地来到她面前,手里提着一瓶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格蕾蒂斯愣了会,意识到他的意思后当即反驳:"我没有想见他。" 胡子大叔蓬松的大胡子摩擦着衣料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侧过半张脸盯着格蕾蒂斯低头别扭的样子,难得地笑道:"你的脾气比他还要倔,真是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喂,想听听那家伙的以前的事吗?" 格蕾蒂斯踟蹰了会,没出声,胡子汉克当她默认:"兰斯,也就是你知道的那位大人物,我是看着他长大。大概因为母妃很早过世,那小子从小心里阴暗扭曲,个性极端得很,小的时候偷偷溜出宫到我这没少闹事。"像是忆起有意思的往事,汉克不禁猛喝一口酒,随手擦了擦嘴角,微笑了一下,"他是最小的王子,照理说是没法继承王位的。不过,老陛下很喜欢他,除了他早逝的母妃比较受宠之外,还因为他特别出众的魔法能力,不过年岁小的时候还不知道收敛锋芒的道理,加上特别受宠,逐渐变成兄长打压的对象,所以他很不喜欢王宫,经常躲在我店里不回去。好在老陛下很有远见,他看出大殿下的城府是无法引领洛特走向繁荣,但王室的规定又没法无理破坏,于是他在宣布王位继承前提了一个继承人的条件:但凡继承王位者,必须要拥有超越一个人,或是与之匹敌的力量,那个人叫做血莲继承者。" 格蕾蒂斯兀然抬头,只见汉克淡淡扫了她一眼继续说:"但是没有人知道血莲继承者究竟有多厉害,在所有人都在盲目地强化自己的魔法能量时,他一个人冒险去了禁忌之地,那小子想要亲眼看看这个血莲继承人到底有多厉害,但在途中他无意中碰到一个人,那个人救了他一命,放他回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格蕾蒂斯握着绢帕的手慢慢缩紧,她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现在才知道他出现在费尔蒙的目的是为了见她。 "回来后,他整个人的处事风格都变了。以前他从不在乎把己最尖锐的一面刺向敌人,但往往自己也会受伤,可后来他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黑布,把自己隐藏到黑暗之中,沉稳诡秘,他可以看穿周围人每一个眼神和心思,周围的人却对他一无所知,就是这样的他让人感到更加可怕。" 格蕾蒂斯记起来,那个时候的亚瑟确实锋芒毕露,也不懂得掩藏自己身上强大的黑暗力量。 "他的改变让他成为洛特帝国最年轻的王者,改写了历代祖辈的定制,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格蕾蒂斯皱眉道:"他想要超越血莲继承者,唯有这样,他才能继承王位?" 汉克叹气,这女孩另外事情上都很聪明,唯独感情方面傻得离奇,他摇了摇头说:"亚瑟并不是你想得那种冷血无情、残忍恐怖的人,他很"自私",虽然他肩负着历史重任,但他并非是那种为了大业会舍弃自己感情的人。这点大概是继承了他母亲的性格,老陛下曾说过,他日后定能昌盛帝国,但前提是他必须克制住自己性格中的弱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这个弱点一直存在在他身上。登基之后,亚瑟曾跟我透露过他已经有了王后人选,我才知道他要成为这个王是因为要娶到那个女人,他必须有足够的强大和力量,这样他才有资格争取。" 话说到这里,汉克也不打马虎眼,直截了当地对格蕾蒂斯说:"格蕾蒂斯,陛下是黑暗的主宰者,可以说身心都被黑色浸没,但在他心里,始终为你保留了一块没有被侵蚀的位置。我这个老头子本不应该说那么多,不过看在那小子跟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啰嗦几句,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为什么相信你?" "我不是要你相信我,该相信谁,你自己去想。" 汉克撑着琴边站了起来,说那么一堆ròu麻的话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但谁叫那小子选的王后性格比他还难搞,闷得人神共愤,折腾了半天还没个眉目,他这个老人家都快看不下去了。 走了几步,汉克又想起件事,回过身对还沉浸在他的话里回神不了的格蕾蒂斯说:"我听说他最近生病了,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格蕾蒂斯猛地抬头,略显迷蒙的眼睛顿时清明:"他病了?什么病?" "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看。"汉克挥了挥大手干活去了,心里暗道废话了那么多,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女孩再不开窍,他以为亚瑟还是干脆直接绑回去为上。 格蕾蒂斯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心情被汉克一番话搅得更加混乱,从琴声中就能看出她心神不定得厉害。晚餐的时候,汉克见她坐在位子上一会发呆,一会蹙眉,一会不知道在那烦躁什么,忍不住对她说:"你今天就收工吧。" 格蕾蒂斯并没有推拒,而是很快地收拾好东西匆忙离开。 赶到王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格蕾蒂斯迅速化成猫,从亚瑟为她设置的密道快速进入,但当她走进宫殿的时候立马感到不同以往的异样氛围。 格蕾蒂斯小心地穿梭在王宫里,但越接近亚瑟的寝宫,感觉越奇怪,奇怪于这四周反常的压抑感。这里除了喷泉的声音,安静得令她不禁屏息凝神。等格蕾蒂斯再靠近一点她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寝宫外一圈全都设了最高等级的结界,外人擅自进入当即灰飞烟灭。与此同时,几名黑骑士严正以待地守在外围。 格蕾蒂斯立刻思索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病了吗,那为什么禁止人进入,还设下这种恐怖的结界? "你终于来了。" 格蕾蒂斯急忙反身,看到卡罗尔脸色不佳地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全身黑色的长裙衬得她脸上更无血色。 "陛下最近正在禁殿修炼,任何人都不见,你回去吧。" 格蕾蒂斯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异常,即便卡罗尔脸上在笑,但格蕾蒂斯觉得他的笑装得很生硬,还带有点紧张,完全不似平常的风情潇洒。 不过,这个时候格蕾蒂斯没有多问,很快离开了。 过了三天,格蕾蒂斯再进入的时候,卡罗尔干脆把她挡在了寝宫宫门外,还是那句:"陛下任何人都不见,你回去吧。" 格蕾蒂斯再忍,然而当她两天后再来的时候,情况并没有好转,寝宫里毫无人气,冰冷冷的,卡罗尔守在外围,利奥带着黑骑士来回巡视,个个神情戒备。 这时,有几名老臣相继走来,一定要见陛下,亚瑟这次突然进入禁殿的举动让殿下的群臣开始不安,纷纷来探听实情。不过,卡罗尔面不改色地把他们劝了回去,坚持说亚瑟并没有不妥。 等他们走后,格蕾蒂斯直接跳到卡罗尔面前,卡罗尔条件发射地将剑拔出,待看清是她之后,隐隐松了口气。 "他还没好?未免久了点吧。"格蕾蒂斯第一次以猫的身份说话。 卡罗尔怔住,好像过了很久才弄明白这个声音是出自眼前这只猫的口中,他半蹲下身,低声对格蕾蒂斯说:"请回吧,最近陛下都不会出来,过段时间等他出来后,我会亲自通知你。" 格蕾蒂斯这次不那么容易被打发了,她原地踱了几步,敏锐地问:"他是不是病了?" 卡罗尔惊讶地说:"谁说的,没有的事。你呆在这也没用,回去吧。" 格蕾蒂斯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但目前她没有办法见到亚瑟,她只好先行回去。然而,卡罗尔过于谨慎的态度反倒让她觉得事情可疑。格蕾蒂斯并没有走远,在王宫里四处探查,果真听到了些消息。 "陛下已经进去二十日了,这次的时间好长。" 格蕾蒂斯认得说话的那人,她负责亚瑟寝食,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唯一一个亚瑟留在身边时间最长的侍者。 "不好说,看卡罗尔殿下这么紧张的样子……不过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每次陛下出来的时候都会比以往更强大。"另一个侍者倒是没那么担心。 格蕾蒂斯奇怪了,亚瑟究竟练什么魔法,需要把自己禁闭起来。格蕾蒂斯正在自己寻思,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几个人影正在快速扑向她。当她察觉到异样时,为时已晚,从天而降的黑网将她严严实实地捆绑住,她认得这种材质的网,叫做"索命"。那上面附着了侵入式的黑魔法,身体一旦碰到立即会触发上面的魔法咒文,顷刻间让你犹如刀割血ròu,骨血被一点点分离之惨痛感能把一个活人的理智完全啃噬掉,真真切切地残忍索命。 钻心刺骨的疼痛让格蕾蒂斯当即尖叫,但那帮人毫不手软地往她身上再次叠加了两层黑网。剧痛感让格蕾蒂斯浑身抽搐起来,她的爪子深深地扎入泥土里,全身因为疼痛不停扭动。她死命睁开眼,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老臣,那人皱纹横生的脸上面无表情,但那双透着阴狠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地上痉挛的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并不记得这人叫什么,但她知道这个人是力荐妮可为后的"帕特里克派",地位很高,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又如何解释? 格蕾蒂斯深知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猫的身体无法让她自愈,更无法让她反抗,除非她现在强行变回真身。但那么做无疑将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格蕾蒂斯的尖牙咬破了嘴巴,但这点血腥味根本不算什么,她身上已经血ròu模糊,猩红的液体浸湿了黑色的皮毛,身体下是一潭骇人的血泊。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危机当头,卡罗尔狂奔而至,看到此番惨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顿时勃然大怒,对那老臣拔剑相向:"赫伯特长老,快住手!" 赫伯特无动于衷,狠狠道:"此猫绝对是妖魔所变,迷惑陛下心智,如今又令陛□虚入禁,我今日必须要将它杀死,以除后患。" 利奥带着黑骑士和那几个撒网之人搏斗起来,兵戎交接,场面大乱。 卡罗尔的怒声传入格蕾蒂斯的耳中:"你疯了吗,她是陛下钦点的王后!" 赫伯特也扬声大吼:"卡罗尔殿下,疯癫的不是我,是你,就是这只猫搅乱了陛下选后一事,坏我帝国千百年来的规矩,陛下任意妄为,如今我实在不能再忍,只要杀了这只猫,陛下才能恢复理智,认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卡罗尔冲上去扯去一层"索命":"那你有本事在陛下面前杀了她,为何选在今日陛下无法出面之时,你分明是忤逆陛下的旨意,私自叛上。" 但赫伯特根本不予理会卡罗尔的话,他手杖一挥,黑色的火焰险险从卡罗尔面前掠过,卡罗尔向后翻滚几次,立刻被挡在数米之外。 "卡罗尔殿下,你可不要小看我,想当初第二次帝国之战我可是杀尽费尔蒙数万人!我今日所做全是忠臣所为,哪怕是死我也要杀了这只妖孽!" 卡罗尔双眼发红:"你……" 猛然间,空气中传来一丝恐怖的气息,所有人,包括还在打斗中的骑士们全部停了下来。卡罗尔蓦然张大嘴巴望着不远处,赫伯特的老脸肌ròu颤动了一下,格蕾蒂斯努力支撑起身子但还没完全站起来时又倒在了地上。 她的神志还是清楚的,只是身上的伤令她痛苦难言。她挣扎着抬眼朝那个众人所看的方向望去,看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他越靠近这里,那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就越贴近,仿佛一片冰刀割开人喉,扼杀了所有人的呼吸。 就在此时,赫伯特拼死冲到格蕾蒂斯身边,手杖低端瞬间变换成尖刀,眼看着就要落下,格蕾蒂斯已经做好准备发动魔法。突然之间,他连人带刀被打飞到数十米开外,几层墙壁轰然倒塌。 格蕾蒂斯的眼前全是扬尘,她隐约看到有人来到自己面前,将她身上的网一层层撕开,束缚在她身上的所有网全部清除了,痛不欲生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就在此时,格蕾蒂斯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刹那间,不知为何,格蕾蒂斯的心脏骤然收缩,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感随着血液迅速蔓延到全身,当这种痛感延伸到眼底的时候,在她还来不及感觉为何而痛时,落泪的冲动已经将她淹没。 亚瑟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身形明显消瘦,他的胸口快速起伏着,呼吸急促,他每走一步,周围的人就自动往后靠,卡罗尔担忧地看着他,这个时候的亚瑟太可怕了,卡罗尔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如同真的地狱魔鬼,就连他也不敢有任何举动。亚瑟明明那么虚弱,可环绕在他周身的肃杀之气已经将几名黑骑士吓得瘫软在地上。 然而,亚瑟的面色惨白,薄唇微微发紫,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散发着魄人的光芒。他慢慢地蹲下来,勉强地伸出手,却不敢碰格蕾蒂斯,有些不知所错地看着血淋淋的她。 格蕾蒂斯努力让自己站起来,朝他走近几步,靠在他的手上倒下。 亚瑟冰冷的手碰到她的伤口,再次激起她的痛意,但这时的她却觉得无比安心,看到他的刹那,身体里那颗被悬空很久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鸟,更新更新,这次的分量挺大吧,稍作补偿。 话说俺被霸王得狠了,伤心痛苦啊,抹泪……加上昨天去看传说中的阿凡达,TMD没买到最好的影院的票,脑子一糊涂去了别家,那个懊悔啊啊啊啊,这3D的效果实在不敢恭维,我要重看一遍!我心灵的创伤,这章还敢霸王的,你们就是在我流血的心口撒了大把大把的盐啊! PS:最近在追《下一站幸福》,剧情不予评论,倒是里面的歌让我感触颇深,《亲人》和《你为什么说谎》,哇,为什么那么贴合我的剧情呢,每每听来,想到往后的发展,就……唉……没听过的去听听吧,很不错的歌。 第六十九印 亚瑟抱着格蕾蒂斯往回走,卡罗尔担忧地走上前寻问:"陛下,您……" 亚瑟神情慑人,他沉声说:"把赫伯特压入黑牢,等我出来后再审,先让他活着。" "遵命。"卡罗尔即刻回道。 他看着亚瑟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里,心中百般纠结,看情况并不乐观,亚瑟从来没有在恢复期中间出禁过,而今天他却为了格蕾蒂斯破了大例,把自己那样的状态暴露在人前,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很可能是致命的。想起刚才那一幕,卡罗尔久久不能平复心情,格蕾蒂斯,留着你究竟是福还是祸? 格蕾蒂斯跟着亚瑟回道宫殿,他带她进入一层层密室,到最后她都有些晕了。所谓的禁殿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格蕾蒂斯朝左右看了看就大为惊讶,这地方四面封闭,墙上挂着微弱的灯火,但让她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四面黑色的墙上全部都是斑驳的血迹,还有一道道无法辨明的刻痕。 亚瑟将她放在地上,原本想将她带到另一个房间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避开她疑惑的目光,指了指角落:"你……自己到……那边去……" 格蕾蒂斯不自觉往他那走了两步,立即被他吼住:"不要过来,听话,不要看我……不要靠近……到那边去……" 亚瑟还没说完立刻跌倒在地上,他强行自己双手撑地,看上去很痛苦。格蕾蒂斯暗暗发动圣光魔法,以猫之身的自愈术恢复效果虽然慢,但逐渐的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一点点愈合。 "走开,快点。" 亚瑟像是在极力忍耐,全身都在发抖,他的手臂支撑不住自己趴到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握成拳,手背上青色的筋脉暴现,露出恐怖的紫色。 格蕾蒂斯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她被他这个样子懵住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往他那靠近一步,谁知亚瑟猛地吼道:"没听见吗,不要过来!走开,不要看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看我……啊……呃……" 亚瑟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拼命抑制自己,但越抑制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想要撑破他的身体爆发出来,如果刚才没有强行中断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但刚才他感觉到外面有异样,感觉到格蕾蒂斯的气息在慢慢减弱,他不得不让自己停下来,后果是现在那股邪恶的力量开始比之以往疯狂数倍地反噬他。 格蕾蒂斯看着亚瑟不知为何在倒在地上隐隐在挣扎,即便他在忍耐,但还是无法压抑住那痛苦的呻吟。恐慌感急速从她的心底窜起,她焦躁地围着亚瑟转,她并不是恐慌他这个样子,而是恐慌自己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格蕾丝,"亚瑟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清明,抬起头对站在他面前一脸无措的格蕾蒂斯说,"不要看,听话。" 格蕾蒂斯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他让她不要看,然而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明明听到他的话,也想要照他的话做,眼睛却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挪开。她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但是此刻的她却无法理解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 亚瑟的右半边脸的皮肤下像是有千万条虫子在蠕动,黑色的暗纹如蛛网一般覆盖了他整半边脸,并且快速地蔓延到脖颈、胸口、手臂、手背,片刻间他全身都被那种恐怖诡异的图纹覆满。幽暗中,他黑色的瞳孔慢慢放大,从中心变化成血红色,发出惊悚的光芒,突然间,亚瑟猛地低下头,双手抱住头疯狂地尖叫起来。 这是恶梦,格蕾蒂斯呆呆地看着亚瑟身体的变化。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撕烂,全身的皮肤已经从诡异的白色变成了毛骨悚然的青紫色,她这才看清楚他身上布满了可怕的伤口,红色的血液凝合在上面,稍微挣扎一下,血又重新流了下来,而那全部是他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自虐划伤的。 格蕾蒂斯缩在角落,紧绷着身体看着她眼前的人,不,那已经是魔鬼,在她面前的亚瑟已经不存在自己的意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四周的墙上全部都是血迹,为什么会一道又一道地覆盖着可怕的划痕。 然而,每当他冲到她面前的时候,身体会突然停住,喉管里发出兽类般的低鸣,像是在抵抗什么,面上因为挣扎而扭曲着,格蕾蒂斯定定地看着他,不敢动一下,而下一刻他用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冲到另一面墙前开始疯狂肆虐。 这一晚的记忆尤如火热的铁印滚烫滚烫地刻在格蕾蒂斯的心里,是亚瑟留给她无法泯灭的记忆之一。 然而,这样的记忆并没有让她感到害怕或是恶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起那双血红的眼睛,想起他为了不伤害她将力量反噬到自己身上,想起他在黑暗中痛苦的身影,她就很想哭,心脏的部位不住地抽痛,直到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格蕾蒂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亚瑟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他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全身像是在血泊中浸透了。格蕾蒂斯再也看不下去,她回复成真身,跑到他面前,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亚瑟还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是她必须要阻止他再这么疯狂下去,他会被自己的力量杀死的。 "亚瑟,冷静下来,听见了吗,我是格蕾蒂斯,你看看我。" 然而这并没有多大作用,格蕾蒂斯并没有放弃,她不停地呼唤他,叫他的名字,终于他有了一点点反应。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他又开始四处乱撞,看到他这个样子,格蕾蒂斯就像是自己被人用长剑贯穿了一般,她不顾危险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他开始全力挣扎,捏住她肩膀的力量几乎能将她的骨头掐碎。但格蕾蒂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她闭上眼睛,死死地贴在他身上,口中不停地唤他的名字,她知道他一定听得见她的声音。 "亚瑟,你可以的,你能战胜他的,快醒醒,停下来吧。" 格蕾蒂斯的脸上湿漉漉的,但她已经分辨不出那是自己的眼泪还是他身上的血。 她的全身都在发痛,肌ròu像是被拉扯断了一样,过了会,亚瑟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格蕾蒂斯抬起头,发现他的眼睛还是涣散的,但似乎恢复了点神志,掐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格蕾蒂斯不敢放开他,生怕她一放开他就又变成那样。没想到过了会,格蕾蒂斯感到身上一沉,他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她身上。 格蕾蒂斯急忙将他放倒,小心地让他躺在自己腿上。看到他终于安静下来,格蕾蒂斯的也终于松懈下来,全身上下好像打了一场打仗一般酸痛不已。 亚瑟脸上、身上血腥的图腾逐渐退去,一道道伤口也神奇地在愈合,青紫的肤色也恢复如初,虽然苍白的脸上很憔悴,但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可怕的痕迹。格蕾蒂斯将那件破掉的长袍盖在他身上,乍一看来,他只是睡着了,微弱地吐纳,胸口缓慢地起伏着,刚才的种种好像真的是一场梦。 格蕾蒂斯一直处在震惊中,过了很久她的心跳才稍微正常些。她低下头看了看,身上全是血迹,干涸后凝成一块一块黏在皮肤和衣服上,自己的长发也乱七八糟地黏在身上,惨不忍睹。 亚瑟睡得很沉,格蕾蒂斯抱着他靠在墙上,火光明明灭灭,摇曳着身姿发出轻微的响声。格蕾蒂斯累了,但头脑却一直在高速思考,她低下头,怀里的人没有要醒的迹象,她的手不自主地擦过他的脸。 想起这个人总是高深莫测地对她笑着,极度自恋下的自信有时让她受不了,变幻莫测的情绪也会让她摸不透,他人前一套在她面前又是一套,时常让她感到混乱而恼怒。但是,当他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支撑着自己保护住她,格蕾蒂斯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但她知道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已经让她无法再回避了。 就如同刚才,她的惊恐并非因为他的模样和他失控的状态,而是来自于她怕他会就这样消失掉,被那个恶魔附身后再也回不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格蕾蒂斯解释不了,因为即使在面对艾伦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悲伤,但没有过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亚瑟的睡脸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冷峻,很长时间之后,他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又过了会眼睛睁开一条fèng,缓缓睁开。 他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双眼的焦距汇聚在格蕾蒂斯脸上。 他不太明白她怎么会用那么一种表情看她,像是想哭,却又在那里强忍着,全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看到他醒来的一刻美丽的大眼睛傻乎乎地盯着他看。 亚瑟动了动嘴唇,看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很想笑一下,可怎么都笑不出来,只好说:"你终于愿意变回真面目见我了。" 然而,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她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眼泪不会停似的,她分明没有眨眼,可泪珠却一串串滴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温热地从他的面颊上滑落。 格蕾蒂斯苍白的嘴唇讷讷道:"你吓死我了。" 亚瑟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格蕾蒂斯突然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他,眼泪滑入了他的颈间,她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这次他听清楚了:"你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异常重要的一章,小格蕾,不要挣扎了 第七十印 亚瑟不知是自己神志还未清醒,还是她被自己吓傻了,格蕾蒂斯没有马上放开他,抱着他一直哭,她一反常态的样子让他很没真实感。 亚瑟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忍不住问:"你身上的是……" 格蕾蒂斯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的血,我没有受伤。" 他松了口气,他在狂躁阶段很可能完全丧失理性,他不能保证不会误伤她。亚瑟竭力回忆了下,很可惜那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白的,正因如此他每次都会在禁殿周围设下最严密的结界,在这间房的四面也设下无坚不摧的结界,防止别人闯进来,也防止自己闯出去。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其实就连卡罗尔也未必完全清楚他在这禁殿里头在做什么,更不要说外人,他这种完全狂化的形态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假如被其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但就是这样一个他坚守了几十年的秘密,全然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她现在在想什么,那个样子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她是不是会觉得很恐怖,或者认为他是一个怪物? 但就她现在这个反应,亚瑟沉思了下,应该算是好的吧。 格蕾蒂斯一直哭个不停,他只好自己坐起来,劝道:"不要哭了。" 这话一讲,某位公主立刻放开他,睁大了眼睛说瞎话:"谁说我哭了。"说话的同时,泪珠子又吧嗒吧嗒掉了好几颗。 亚瑟抬手擦了擦她的脸颊,取笑道:"这还不是眼泪?" "不是。"格蕾蒂斯摇头,却没有避开他的手。 亚瑟却突然不笑了,他的手流连在格蕾蒂斯脸上:"你看到不该看的了。" 格蕾蒂斯表情一僵,问:"看见了,你想怎样?" "我说过不要看的。" 格蕾蒂斯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住,她低过头去,刚想开口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哭?" 亚瑟任她握着自己的手,而她此时的手比他的还要冰凉,她不肯放开他,却不说话,眼泪打湿了手心,也渐渐湿润了他的心。 "我以为……"许久,格蕾蒂斯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会这样消失,再也回不来。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能够从格蕾蒂斯口中听到这番话,亚瑟感到难以置信,他抬起格蕾蒂斯的下巴,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问道:"害怕我不见吗?" 格蕾蒂斯犹豫了会,但还是点下了头。 亚瑟悄悄靠近她,哑声问:"一点都不怕吗,我那个样子?" 格蕾蒂斯哭得狼狈,脸上跟只小花猫似的,但她很快摇了摇头,说:"我并没有怕,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怕你一直那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想知道?" 格蕾蒂斯不假思索地点头。 亚瑟的黑眸深深凝视着格蕾蒂斯,片刻后,他沉声道:"嫁给我。" 格蕾蒂斯心头猛地突突跳了两下,脸上微微发热,一时间眼泪都忘记流了。她闪烁着眼神在那儿"我,我,我"了半天,就是没有个下文。 "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亚瑟拖了长音,语调故意压低,"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除非做我的王后,不然……" 亚瑟戛然而止,格蕾蒂斯疑惑地问:"不然什么?" "不然,我不能让你从这个门走出去。" 格蕾蒂斯不免愣住,但很快她回嘴道:"你在爱玩笑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只手就能解决你。" "是吗?"亚瑟挑了挑俊秀的眉毛,不以为然道,"要不要试一试?" 格蕾蒂斯警觉地往后挪了挪,但她背后是墙她没法再躲,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一脸虚弱,多说两句还会喘气,可为什么反倒是她处于下风。 亚瑟越靠越近,他能看得出她很紧张,放下了平日镇定冷淡的表情,现在的她是那么真实可爱。 亚瑟□着的身子几乎要跟格蕾蒂斯紧贴到一起,火光下,苍白的肤色,妖冶的血红,空气在燃烧,格蕾蒂斯紧张得脸上都开始冒热气,缩着身子马上要跟墙壁合二为一,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要推开他。 两个人的脸仅在咫尺,亚瑟的嘴唇似有似无地扫过格蕾蒂斯的唇瓣,格蕾蒂斯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个快要一触即发的点,忽然间,亚瑟低下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低笑出声:"果然,我现在……很累,没有办法……" 格蕾蒂斯一愣,当下的心情……相当复杂,然而还没等她回味过来,她的腰上一紧,亚瑟将她揽入怀里。 他的呼吸还不平稳,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完全沁入格蕾蒂斯心里:"我听到了,那个时候,你叫我的声音,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格蕾蒂斯喉咙一紧,咬住嘴唇。 亚瑟在格蕾蒂斯的耳后吻了吻,叹了口气:"谢谢你,没有逃开。" 格蕾蒂斯垂下眼,眼神微动,过了会,她俯下身慢慢回抱住他,然后深深吸了两口气,说:"我不会再逃了。" 亚瑟还没有完全恢复,沐浴过后他便又倒在c黄上熟睡了过去,在睡之前他还握着格蕾蒂斯的手对她说:"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格蕾蒂斯陪在他身旁等他完全没有动静了,才重新变回猫悄悄离开。 卡罗尔站在殿外,一看到格蕾蒂斯便立即跑上前问:"陛下怎么样了?" 格蕾蒂斯平静地回道:"他没事。" 卡罗尔仰起头呼了一大口气,不停地拍着胸口:"太好了。"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立刻低下头试探道:"你……要走了?" "公主不用担心,"格蕾蒂斯明白他心里想什么,"我今天所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永远会放在心里,我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 在几次接触中卡罗尔已经了解到格蕾蒂斯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她说出口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卡罗尔放心不少,也就让格蕾蒂斯离开。 "会放在心里,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 卡罗尔默念了两遍格蕾蒂斯的话,突然顿住,这句话的意思,莫非……卡罗尔恍然大悟,看来下次见到她时就要尊称陛下了。 第三天傍晚,格蕾蒂斯收到一封神秘的邀请函,那上面简短地写了几个字:今晚,花园见。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只有娶猫了。署名的地方是某人潇洒无比的签名。 格蕾蒂斯情不自禁微笑了下,被眼尖的安得烈逮住,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跑上来怪叫:"格蕾丝,碰上什么好事了,笑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 格蕾蒂斯赶紧把邀请卡收好,若无其事地找到汉克说:"今晚我有点事,要早走。" 汉克瞟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应了声,见格蕾蒂斯离开后,他摸了摸大胡子,轻笑道:"看来是想通了。" 然而格蕾蒂斯并没有立刻赶到王宫,她凭着记忆来到那家豪华高贵的服装店,没有犹豫,推门而入。 王宫里有好几处花园,陛下的寝宫后面就连着一座花园,不过那座花园一般不让人进,听说里面的花很美,陛下常年只种这一种花,花开花落,从未变过。 晚餐的时候,巴伦他们被召进来开会,亚瑟前一天才从禁殿里出来,根据往常的经验,每次他从禁殿出来后脸色吓人,情绪阴沉多日才会慢慢好转。这次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没有散发那种让人终日惶惶不安的感觉,看上去心情还相当愉悦。 走出殿门后,皮凑到巴伦耳边低声问:"陛下这是怎么了,他这个样子,反常啊。" 虽说是开会,不过等巴伦把近期事务汇报完之后,亚瑟并没有说什么,面对美食吃了几口,中途不止一次莫名其妙地轻笑,偶尔停下刀叉就那样发了会呆,醒过来后立即看了看时间。没错,他这晚上不知道看了几次时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巴伦保持面瘫男的水准,回答说:"以前那样的,和现在这样的,你自己选一个。" 皮稍稍回想了下以往陛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哆嗦了下,赶紧说:"还是现在这样的好。可我想不通,越是异常的表现越是让人在意。" 卡罗尔是三个人中最镇定的,他好心地解答皮的疑惑:"其实也没什么,陛下要娶老婆了,心情自然好。" 其他两人呆了半拍,巴伦快速思索了下像是明白过来,但皮就没那么淡定了,一个冲动大叫出声:"啊?!你说什么?" 卡罗尔白了他两眼,这人真是头脑简单得很,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脑门上一拍:"我们陛下思春很久了,你这个猪头。"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亚瑟站在花园最大的那棵树下等待格蕾蒂斯的到来。 她应该会来吧,亚瑟不由有点紧张,真是想不到,他这个外人眼里的"大魔王"至今从未怕过什么,现在却会不住地想如果她没来,他该怎么办?他总是很强大很强势,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但想必没人猜得到,只有在格蕾蒂斯面前,亚瑟王会感到不确定,所以他必须更强大更强势,让她无处可逃。然而,他等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在最关键的时候也会紧张从她口中听到答复。 那是一个宣判,很可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不过,等不到他再多想,他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的声音。 亚瑟侧脸看去,顿时失神。 夜晚,花园,满园的栀子花下,格蕾蒂斯穿着蓝色百褶裙静静地站在花园的另一头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我的计算,距离第二卷完结不远了……悲催的,明天要去看第二遍阿凡达,汗…… 第七十一印 格蕾蒂斯不太自在地拉了拉裙摆,她在花园门口徘徊了很久,却紧张得一直不敢进去。明明只是去见那个人罢了,可是这几天只要一想到他的脸她就莫名心慌,很怕见到他却又很想见到他。 格蕾蒂斯调整了下呼吸,往花园迈出一步,刚一走进她立刻就被满园的纯白色吸引住,然后,她看到最美丽的那棵树下,亚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格蕾蒂斯一紧张,假装把挂在耳边的长发夹到耳后,慢慢走到亚瑟面前。 亚瑟却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格蕾蒂斯垂着头等了一会,见他还不说话,忍不住抬起头问:"有什么问题?" 亚瑟牵过她的手,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毫不吝啬地赞叹道:"都说格蕾蒂斯公主是穿裙最美丽的女人,果然如此。" 格蕾蒂斯的脸没红得那么快过,她掩饰着说:"是在夸你选的衣服好看吗?" 亚瑟大大方方地回道:"不是,我是在夸我选的王后好看。" 格蕾蒂斯像是受到了无比的惊吓,耳廓都开始发红,不过她表面上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说:"陛下,我什么时候说要当你的王后了?" 亚瑟但笑不语,有意思地看到她逞强的样子,手中变出一朵饱满的栀子花送到格蕾蒂斯面前。 "这是……?" "你喜欢雪茉莉很多年,"花朵在他手中慢慢旋转,亚瑟说,"不过,以后你就要喜欢它了。" 格蕾蒂斯心头一跳,飞快地抬眼看他,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但那句话似乎藏着点什么。 亚瑟神情傲然,唇边微笑:"你会发现,你更爱栀子花,而不是雪茉莉。" 格蕾蒂斯耳边嗡鸣,她意识到他对她真的了如指掌,所以,他知道艾伦的事。格蕾蒂斯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手里的花,有一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她一定要问一问:"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有多特殊,我到洛特来很有可能是带着目的来的,我也是……艾伦的未婚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做你王后,而不是害你?" 亚瑟脸上丝毫没有惊讶,他料到她一定会这么问,他不在意地说:"如果这个身份给你这么多压力,你就把它扔了,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以后只要记得你是我王后就够了。至于你会不会害我,"亚瑟伸手撩过格蕾蒂斯一束长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当你杀我的时候,你不是没有下手吗?" 格蕾蒂斯瞪着他呆了片刻,原来那时候他醒着。 "所以,是你自己放弃了那个机会。" 格蕾蒂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会这么想,但你部下呢,你的子民不会接受我,我是费尔蒙的象征……" "格蕾丝,"亚瑟打断她,极其认真地说,"你和我注定的,其他的都不算数,而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格蕾蒂斯有些哭笑不得:"你好奇怪,又要我相信命运可以改变,又跟我说命中注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亚瑟用毋庸置疑地口气说,"格蕾蒂斯就是应该和亚瑟在一起,这个不能改,其他的就算是和神作对,我也会让它臣服在我脚下。" 格蕾蒂斯感到体内有一股不断上涌的力量,心被塞得满满的,一阵阵的热潮朝她迎面扑来。这个男人说的话如此狂妄,他的神情那么不可一世,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黑暗,但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觉得眼前的他光芒万丈。 亚瑟从颈间取下一条项链,那上面挂着一枚黑色的戒指,黑色的宝石,银色的底托。 "这是塔塔丽,洛特的国宝之一,唯有王后才能戴上它。"亚瑟单膝跪下,托起格蕾蒂斯的手,"格蕾蒂斯?兰斯洛特,我现在正式问你,我会和恶魔定下契约,抛弃见神明的机会,用鲜血铺成未来的道路,你有没有勇气和我一起,下地狱?" 格蕾蒂斯真的不想哭,可是她的眼圈自己红了,但是她强忍住情绪,说:"我不会跟你下地狱的。" 亚瑟的笑容刹那间冰住。 格蕾蒂斯露出一个微笑,她的下半句是:"我可以跟你一起堕落,但我不会让你下地狱。" 她的这个回答超出了亚瑟的想象,他所设想的所有回答都没有这一句让他激动,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他的梦要破灭了。 戒指戴入的瞬间,格蕾蒂斯的眼泪淌了下来,眼圈是红的,却止不住地想笑,如此又哭又笑她都觉得这不是自己了,但为何她现在感到那么幸福,所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全都化作了眼泪和笑容。 "我讨厌让我哭的男人。"格蕾蒂斯呛了两声,忍不住对亚瑟说。 "那你不要哭了。"亚瑟的表情很无辜。 "是谁让我哭的。"格蕾蒂斯白了他一眼。 "不是我,我只是给了你一场婚礼。"亚瑟低下头,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不嫁了。"格蕾蒂斯故意赌气。 "你说要跟我一起堕落的,反悔是小狗。"亚瑟的表情简直就是套住羊的狼。 "……我不要做狗。" "那你做猫好了。" "……" 夜风卷起满园的花香,白色的花瓣在空中散漫,停留在她蓝色的裙摆上,让她的美丽添上了一丝芳香。 如果这不是梦,他需要有一个证明。 亚瑟伸手揽住她的腰,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达到格蕾蒂斯身上,但这并没有给她发热的头脑降温,反而让她觉得更热了。亚瑟的手覆上格蕾蒂斯的脸颊,她的耳垂都快滴血,整张脸烫得吓人。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羞涩的表情,亚瑟觉得开心极了,决定稍微逗一逗她。 他故意将脸紧紧靠向她,黑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声音低沉性感:"你在害羞吗?" 格蕾蒂斯果然一惊,飞快地抬眼看他,但发现他就在眼前时立刻惊慌地别开眼看向别处,说:"没有。" "你知道吗?"亚瑟微眯起眼睛,笑容迷死人,"你有一个小毛病,只要你在说谎,你就会习惯性地先抬起头,然后垂下眼往右下角看去。" 格蕾蒂斯急忙反驳:"谁说的……" 就在这一刻,她的脸被亚瑟捧起,他重重地吻上她的嘴唇,手指cha入她的长发温柔地抚摸。他感觉到格蕾蒂斯先是惊了一下,但柔软的嘴唇并没有拒绝他,他在她的嘴唇上摩挲着,片刻后她生涩却小心地回应了他一下。亚瑟心中大动,终于结束试探,火热的舌尖挑开她的双唇,先是小心地探入,随后便是燃烧着他所有渴望的纠缠。 亚瑟几乎要不能自制,这个吻,他苦苦等待了多少年,这个夜晚,他是用多少个日夜换来的。当他看到她因为另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落泪时,他却只能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无能为力,他恨透了那种感觉,所以,不管是神还是恶魔将她带到了他身边,他要将这个女人融入他的骨血,永生永世不分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当亚瑟恋恋不舍地离开格蕾蒂斯的嘴唇时,她轻轻喘着气,大脑一阵晕眩。 亚瑟收紧了她的腰,埋首在她耳边,她在迷蒙的醉意中听到他说:"我爱你。" 也许已经有很多人跟她说过他有多么在乎她,但是,他们所有人的所有话都敌不过他现在的三个字。 有那样一个夜晚,它注定成为格蕾蒂斯生命中最难忘的时刻,即使她以后有多么憎恨、痛苦、悲伤、诅咒,这个夜晚的痕迹已经进入了她的血液,刻入了她的灵魂,永远无法泯灭。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知道明天要去看电影,可能没时间更新,我熬夜把这历史性的一刻码好了。 此章虽短,但全部都是精华!!!!!!潜水的还不赶快跳出来!!!! 第七十二印 戴上那枚戒指之后,格蕾蒂斯才知道这枚戒指绝非一枚普通的戒指。她可以感受到从戒指里散发出来的强大黑暗力量,这股黑暗力量将她包围,完全掩盖了她身上的光明力量。不仅如此,亚瑟第二天就把卡罗尔的父亲唤来,格蕾蒂斯的身份特殊,他决定先将她掩藏起来,所以,格蕾蒂斯将会以奥利弗家族的养女身份嫁给亚瑟。 格蕾蒂斯对于他的这一决定略带质疑,但她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想法。 卡罗尔的父亲面色从刚开始的平静逐渐转为忧心忡忡,等亚瑟说完后,他不禁惊呼:"陛下,事关重大,如果那真的是格蕾蒂斯?兰斯洛特,那……也就是说费尔蒙现在正在寻找的人就是她,陛下当真要娶她?莫非……" 亚瑟眉毛都没抬一下,打断他道;"你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即可,其他的不用太担忧,也不要多说。" 奥利弗家族是亚瑟最忠诚的追随者,卡罗尔父亲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和不安,但始终相信陛下会这么做势必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当即不再多问点头答应了下来。 亚瑟返回寝宫,格蕾蒂斯坐在窗边正低头注视着塔塔丽发呆,但他一走进房间,她便立刻回过神抬头看他。 亚瑟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在想什么?不会是反悔了?" 格蕾蒂斯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摸着戒指故意说:"今天冷静下来想想,是有点冲动。" "哦?"亚瑟危险地靠近格蕾蒂斯,牵过她的手说,"现在反悔太晚了。" 格蕾蒂斯轻笑道:"我没说反悔,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何况她刚才想的并不是这个问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你是说这样?" 亚瑟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那上面突然浮现出那恐怖的图腾,格蕾蒂斯惊诧地瞪着他,用手摸了摸,指腹立刻有种轻微的刺痛,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这是类似于契约咒的文印。 "这并不是我故意做的我伪装,而是我最真实的样子。我特意让你看,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因为我其实没有平时那副很完美的容貌,那个在众人面前的亚瑟才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亚瑟看着格蕾蒂斯的反应,发现她还是很冷静,没错,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这个是和恶魔签下契约的后果,等价交换,我得到无穷的力量,也会被这种力量侵蚀。但是,那晚的形态,其实我并不想让你看见,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也就不隐瞒了。" 格蕾蒂斯终于明白了,"恶魔契约"是传说中的一种禁术,比最可怕的诅咒还要恐怖千万倍,成功的机率是千万分之一,传闻至今几乎无人敢尝试,偶有疯狂者试图一搏,可无不惨死,没想到这个禁术会是真的,更没想到亚瑟敢发动它并且成功了。 格蕾蒂斯不禁蹙眉担心道:"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办法控制这股力量?" 亚瑟倒是不怎么担忧:"这股力量会在一定的时候反噬我,但平时不会出问题。我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总有一天我会被这个力量吞噬而死。不过,那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格蕾蒂斯心下发凉,从位子上一下子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对他斥道: "你疯了吗,这个禁术是没有破解办法的,你会死得很惨。难道你真的彻底放弃神灵,投向恶魔吗,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特需要强大的领导者。"亚瑟平静地回道,"必须有人做出牺牲。何况,我并不认为这是种牺牲,而且我都说了我的死期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如今不需要担心。而现在的我可以说是塞得里斯最强大的人,当然除了你,我的这个秘密也只有你知道。所以,我需要你陪着我。也许……以后不仅仅是这右半边脸,当我的力量越来越强的时候,我的全身都会被这种图腾覆盖,你将要面对的不再是别人口中英俊不凡的亚瑟,而是一个可怕的怪物,会怕吗?" 格蕾蒂斯又气又恼,她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还把她拖下水,但是,看着他诡异的面容,恍惚看到那晚他疯狂的摸样,她真的完全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没想到洛特的君王也喜欢耍这种流氓手段,上了你的当。"格蕾蒂斯气鼓鼓地说,"真想让你的部下看看你这么幼稚的一面。" 亚瑟眯起眼,眼中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他抱住格蕾蒂斯的腰,一脸耍赖的表情:"怎么,你才知道?我不仅流氓,我还无赖,既然已经上当了,我就不会让你逃跑。我的王后,能看到我这一面,是你的特权。" 格蕾蒂斯的脸意料之中地燃烧起来,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想要拉开亚瑟的手臂无奈这个男人抱得太紧了,只好作罢,她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以后若是……发作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进禁殿……可以看着你。" 亚瑟怔忪了下,突然起身托起格蕾蒂斯的下巴,在格蕾蒂斯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印上一吻。 亚瑟在格蕾蒂斯耳边低声说:"看来是我失算了,早知道你会这么心软,我应该早点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才是。" 格蕾蒂斯这个时候被震得呆掉,全身都是破绽,某位无赖的陛下正想来第二下,不知哪个混蛋在门外敲起门来。 "陛下,卡罗尔公主,巴伦侯爵,皮阁下觐见。"利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该死。"亚瑟恼火地咒骂了一句。 格蕾蒂斯登时恢复清醒,用力推开他,涨红着脸理了理裙子,夸赞道;"来得真是时候。"她正要进里屋避让,却被亚瑟拉住:"不用,呆在这儿。"然后,他对门口的人说,"进 来。" 推门而入的是皮,他刚踏进行了礼,立刻说道:"陛下,卡罗尔说您要……" 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亚瑟边上的格蕾蒂斯,惊得眼珠都要脱窗,在那儿"您,您"了半 天,最后还是卡罗尔把他一把推到边上强行把他的嘴巴合拢,不客气地拍在他后脑门上:"太失礼了。" 巴伦的面瘫表情一如既往,他只是来确认的,果然不出所料,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猜想的女人是同一个人。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陛下当初不让他们动这个女人,对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猫宠爱有加。只是,这个女人的身份,根据他秘密调查到的费尔蒙最近的动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把双刃剑。 充当过亚瑟传话筒的利奥只是好奇地看了格蕾蒂斯两眼,马上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安静地站在一旁。 皮还处在震惊当中,一双眼睛像是黏在格蕾蒂斯身上似的来来回回看了半天。 亚瑟不声不响挡在皮面前,阻隔了他的视线,神色不佳:"你们有事禀报?早上例会的时候不是说没事吗?" 卡罗尔当然不会傻到说我们特地来瞻仰未来王后的尊容,于是他临时抓了个理由:"赫 伯特还等着您审讯。当然,我们也是来恭祝陛下求婚成功的。" 亚瑟不太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皮显然没那么好的领悟力,他朝亚瑟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那个是酒馆里的琴师吧?" 卡罗尔很想把他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就连巴伦都已经扶额摇头,暗骂这家伙迟钝得无药可救了。 "我是。"格蕾蒂斯回答说。 皮立刻恍然大悟,又问:"你是那只猫?" 卡罗尔额角流汗,巴伦发誓要跟这家伙划清界限。 "我是。" 皮看看格蕾蒂斯又看看亚瑟,撇了撇嘴,露出副了然的表情,说:"陛下,您太不厚道了,其实您是怕我们看上她,才先下手为强吧?真是的,早说嘛,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亚瑟嘴角抽动了两下,情不自禁地拉了拉手套,卡罗尔眼见情形不妙,立刻扯住还没察觉到危险的皮往外拖:"陛下,那我们告退了,格蕾丝小姐,哦,以后要称呼您为王后陛下了,我们后会有期,再见。" 几人告退后,亚瑟叹了口气,回过头对格蕾蒂斯说:"他们就是这样。" 格蕾蒂斯却相当包容,甚至有些欣慰:"很好啊,有这样的部下是你的幸运。" "怎么不见你对我那么大度?"亚瑟垂下头靠近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这次坚决不上他的当,不过,只有她上当就太不公平了。格蕾蒂斯顺着他的意抬起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亚瑟脑中有一刹那的空挡,紧接着就在他要完成那被打断的第二次时,眼前突然一闪,一只黑猫优雅地从他脚边走过跳到c黄上,深紫色的瞳孔懒懒地看着他。 "看来我以后有必要禁止你变猫。"某位陛下拉着手套,阴郁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吐血,看场电影怎么如此费神费力?周一花了四小时来回,只买到周二的票,回来后直接趴下睡觉,周二花了四小时来回,看完了阿凡达,虽然看得很满意,但回来后元气大伤,直接趴下睡觉……今天还有后遗症,直接导致我……卡文……悲催的,泪奔…… 第七十三印 格蕾蒂斯照例到胡子大叔的酒馆里打工,虽然亚瑟万分不想她再去那鱼龙混杂,极不安定的地方。但格蕾蒂斯态度坚决,她并不是他圈养的小猫,她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何况她现在还不是他的人,他无权干涉她的自由。 格蕾蒂斯在酒馆里的时候一切正常,她把戒指藏好,还是和往日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还是马上有人发觉了她细微的"不正常"。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特别娇媚,不说格蕾蒂斯本身就是一个美人胚子,现在更是如春风沐浴,美不胜收。其实,格蕾蒂斯自己并没有察觉,但跟她接触的人都发觉她最近温和了很多,说话也温柔了,笑声也多了,不像以往总是低着头只顾着做自己的事。 但若要恋爱,总得和别人恋吧。 于是,经过大家一番缜密的观察,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兰斯身上。厨娘大婶很是欣慰,她早看中这一对了,男才女貌,格蕾丝这个姑娘算是开眼了,没浪费她以往的苦口婆心。除了海伦姑娘伤心欲绝了几日,安得烈郁郁寡欢了数天,其他人在知道后都先诧异了小下,但很快都表示这对不错,很有前途。 只不过,对于两位目标人物而言,他们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也没有有明确的表示,兰斯很忙,更没有天天跑来看格蕾丝,只是隔几日会过来一趟。但明眼人就是能从一些小到细微的情节中看出二人的JQ。 厨娘大婶第一个出来举证:某天下午,格蕾丝若无其事地跑到厨房重地四处查看,最后略带扭捏地给了她一张菜单,让她帮忙做一下。她不明就里,但还是做好了,格蕾丝很认真地把一盘盘菜放入保温的盒子中。原本她以为她是要自己带回去吃,可到了晚上,兰斯几日不见终于出现了,她本不在意,可到后门处理垃圾的时候刚推开后门,无意间看到有人在围栏边说话,一听是兰斯和格蕾丝。她好奇这两人怎么在一起,就躲在后门偷听,谁知一听就听出大问题。兰斯说,这饭留得让我受宠若惊。格蕾丝不屑道,我看中午剩下了就给你留了。兰斯坏笑一声,知道我没吃饭直接赶过来,你不舍得给我吃剩饭的。格蕾丝半天无语,估计恼羞成怒,但始终没有反驳。 当然,这个是最明显的例证,其他的不胜枚举,格蕾丝喝酒时,兰斯都会对安得烈紧迫盯人,命他严格按照他给出的酒水比例调配。兰斯有时候只是来一下就要很快离开,但不管多匆忙,都会跟格蕾丝聊上一会再离开。兰斯总是带着手套,但只有和格蕾丝接触时会摘下手套。这两个人说话也有趣,不是吵架,吵架没他们那么温柔的,也不像是挑逗,挑逗没他们那么尖锐的,你来我往,哪一方都不肯先让步,兰斯很喜欢激怒格蕾丝,这仿佛是一种很大的乐趣,格蕾丝偏偏忍得住,偶尔目露凶光,兰斯便马上见风使舵,见好就收,完全摸透了她的性子。但看久了就会发现这是种感情很好的表现。因为,兰斯通常不与人亲近,虽然他表面上很大方,格蕾丝更是一只闷葫芦,虽然她对人也很礼貌。 所以,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那二人初是齐齐一愣,但兰斯反应极快,回道:"如何?" 这算是正式公开了,虽然还是有人愤愤不平,觉得以格蕾丝的美貌,兰斯实在配不上,但人家格蕾丝自愿的,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晚,格蕾蒂斯收工后绕了几条道,坐上亚瑟为她准备的马车。到王宫的时候,亚瑟还没回来,她便先洗了澡,安安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捧起一本书看,看了一会,思绪却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亚瑟已经在几日前的全臣例会上郑重地宣布了娶后的事。可想而知,这件事掀起轰然□,虽说有奥利弗家族护航,亚瑟也一再保证格蕾丝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但对于这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女人,那些大臣依旧想不通,以死相逼,认为此事万万不可。但此次国王陛下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平日他就算坚持己见,但对老臣们是极为敬重的,但此次任凭谁如何百般劝说,全都冷面以对,不置一词,甚至放话:"我做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如果今天不让我娶她,我亚瑟终身不娶。" 很多人认为国王陛下真的疯了,赫伯特说的没错,他中了那女人的妖术,不分是非,不知轻重,至国家大事与自己的身份于不顾。都说红颜祸水,一点都不错,陛下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带着他们繁荣洛特的年轻王者,他被迷惑了。然而,即便这些个老臣再痛心疾首,亚瑟也不改初衷。相较于老臣们的失望和愤懑,年轻一点的人反倒是比较看得开,而且一些比较喜欢分析问题的人还颇有远见地说陛下会这么做,势必有他的道理,只是陛下的远见非常人所及,但正如陛下自己所说,他从未做过错误的决定,这次不妨再信任陛下一次。 宫廷里的风吹糙动,格蕾蒂斯是不放在心上的,亚瑟的政事她从不过问,但这次的动静地动山摇,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格蕾蒂斯等了很久,亚瑟终于回来了。他身上带着一层寒意,脸上的表情十分冰冷,进屋后随手脱下外套扔在地上,便去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反对的声音看来比预想的激烈。" 亚瑟一愣,急忙回过头去,看到格蕾蒂斯站在门边,长发散着,白皙的面孔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虽说诧异,但很快问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格蕾蒂斯没说话,走过去取下他的酒杯,低声说:"少喝酒。" 亚瑟盯着格蕾蒂斯看了会,说:"有话对我说?" 格蕾蒂斯点了点头,却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亚瑟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是那些流言蜚语,你就不用在意了。婚礼的事我已经开始筹备了,再过段日子便是我的生日,我希望能在那天完婚。" "亚瑟,你想清楚了吗?" 她确实听到了很多宫里争执的传言,很多人对于他的这一决定还是产生了质疑。历史上从未有过国王要娶一介没有身份的女人为后,这有损王家威严。但由于亚瑟的强大与坚决,颇有微词的人大多被他压了下来。 格蕾蒂斯这时候想到汉克大叔的话,亚瑟无与伦比的个性中只有一个弱点,而这个弱点便是她。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格蕾蒂斯一愣,她刚才走神了,亚瑟不满地把她拉到身边:"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问我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没有意义……格蕾蒂斯顿时郁闷,可她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 亚瑟正色道:"这个问题我再回答你最后一遍,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格蕾丝,你相信我吗?" 格蕾蒂斯垂下眼,立刻被他抬起下巴:"不要犹豫,你相信我吗?" "……我信。" 亚瑟很满意地露出微笑,说:"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不后悔,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解决。" 格蕾蒂斯抿了抿唇,心情复杂,这一刻,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格蕾蒂斯想,如果她不是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就好了,如果她是生在洛特的某位公主就好了。 只不过,她才刚刚被他的话感动,某位陛下下一刻开口的话便极其欠揍:"我想要沐浴了,陪我?" 这是每次亚瑟必问的话,他每次都会拿"你已经把我看光了,这很不公平"作为无耻的理由,但每次换来的都是格蕾蒂斯的冷眼和红脸。 今天,他本已经做好她翻脸走人的准备,谁知格蕾蒂斯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笑容里颇有种调戏的味道:"进去等着。" 亚瑟宽了衣入水,他靠在岸边等格蕾蒂斯进来,等了半天不见她进来,不禁唤道:"怕了吗,还不进来。" 门开了,格蕾蒂斯赤着脚走了进来。 亚瑟划水到她面前,从下往上看去,雾气朦胧中,格蕾蒂斯确实很美。 "等不及了?"格蕾蒂斯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亚瑟。 亚瑟笑了笑,眼角魅惑至极:"我的王后,快下来。" 格蕾蒂斯优雅一笑,像是要消磨完他的耐心似的,先是将长发盘起,再慢慢地拖下外面那条长裙,纤细的手领着裙子停在空中,一放,长裙飘然落地。然后嘛,她故意慢悠悠地在池边转悠,一会用手试试水温,一会慢慢解开里面那件背后的绑绳。 亚瑟的视线一直徘徊在她身上,面有不耐。 "既然……" 一瞬间,白光掠过,一只黑猫优雅地踱步在水池边,悠悠然说道:"你已经被我看光过一次,也就不在乎第二次了,陛下,让我陪你吧。" 格蕾蒂斯想她不可能每次都处在下风的不是,看看某人瞬间黑下来的脸,某猫很是得意。 当然,她还是小瞧了某人,亚瑟笑了笑,当真开始洗了,洗得还非常仔细认真,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来,把格雷蒂斯囧得浑身发烫,好在她现在全身是黑毛,看不出来。 亚瑟暧昧地问她:"不看吗,靠近点才能看得仔细。" 格蕾蒂斯充耳不闻,缩在岸边闭眼不语,心中不甘地想,还是魔高一丈。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后遗症还在,但我还是来更新了。 当我发现有很多人bw的时候,我更的动力立刻减半……在自己脸上贴上:我是留言控……悲催的…… 啊啊啊啊啊,我发现了一个错误,原来我是周日买票,周一看的阿凡达……日子过混了,一直以为今天礼拜四了 这破网,为什么不让我捉虫! 吐血,一晚上捉N次虫…… 第七十四印 清晨之际,亚瑟醒来,室内一片黑暗,静寂无声。他稍微动了下身子,低头看去,格蕾蒂斯又变成猫盘成一团还熟睡着。无论他如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格蕾蒂斯立场坚定得可怕,就是不肯变回真身跟他睡,这着实令他很烦躁,也很郁闷。虽然抱着猫睡也很舒服,但他还没试过抱着人睡的感觉。 小猫睡得很安稳,亚瑟将格蕾蒂斯圈紧了点,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耳朵,她在睡梦中也立刻敏感地抖了抖耳朵。亚瑟不禁微笑,笑过之后却忽然神色沉冷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失眠过,但最近他却总是在半夜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是因为马上就要举行婚礼,才让他心里紧张不安吗? 他动作缓慢地起身,尽量小心,下c黄后替格蕾蒂斯盖好被子,又在c黄边看了一会,这才走到隔间的书房。亚瑟打开一个密柜,取出一个小盒子,里头摆着两颗彩色的石头。亚瑟坐下来,点亮灯火,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灯火下石头表面的斑纹凌乱没有规则,如此美丽的石头代表的却是不祥的寓意。 巫娘和他的对话时不时回响在他耳边。 "凶,什么意思?" "不祥之兆。" "说具体点。" "……就是死兆,注定在一起,但同时也注定天人永隔,一人得生,一人必死。" "你说你的预言从来没有失算过?" "目前为止,是这样。" 亚瑟捏着石头,指尖发白,唇边是不屑一顾的笑:"从未失算,那我就要让这个预言完全破灭。" 石头在亚瑟手里碎成粉末,尽数洒落在黑色的地毯上。 格蕾蒂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无人,想必亚瑟又去会那帮群臣了。她跳下c黄恢复真身,开门而出,不料门口利奥已经站着恭候。 "塔塔丽,晨安。"利奥立刻行礼,"陛下已吩咐,今日午后方回,请塔塔丽随我至花园用餐。" 塔塔丽这个称呼格蕾蒂斯听着还是不太习惯,但这是准王后的称谓。 利奥是个好青年,格蕾蒂斯对这个他很有好感,他虽说腼腆,但行为处事很沉稳,而且每次看到她都会动不动脸红,尤为有趣。 格蕾蒂斯在亚瑟寝宫已经逐渐不再以猫的形态出现,亚瑟的贴身护卫现在变成了她的贴身护卫,利奥便是其中之一。 格蕾蒂斯边用餐,边问站在一旁的利奥:"亚瑟今日除了会议,还有其他事吗?" 利奥不免吃了一惊,没人敢指名道姓地直呼陛下,不过她是塔塔丽,身份特殊。 "回塔塔丽,陛下今日要去审讯赫伯特长老。" 赫伯特就是那个把他打得很惨的老臣,若不是她以猫之身一再忍耐,无论如何不会陷入那么难堪的境地,不知亚瑟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利奥见格蕾蒂斯陷入沉思,不禁说道;"塔塔丽不用担心,赫伯特虽为长老,但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不会偏袒于他,定会好好加以处置。" "你认为应该严惩他?" 利奥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他以下犯上,还忤逆陛下的意思,难道不应当惩处吗?" 他还是单纯了点,格蕾蒂斯摇了摇头,宫廷里的斗争不是那么简单的。 利奥奇怪地问;"那塔塔丽如何认为?" 格蕾蒂斯笑了笑,说:"据我所知,赫伯特长老是洛特最崇高的长老,为人深得敬重,宫廷之上地位显赫,从上一代陛下至今,立下很多功绩,也曾参与第二次帝国之战,如果冒然动他,势必会引来众多非议和反弹,如此不是作为一个君主的明智之举。" 格蕾蒂斯认为亚瑟拖了那么多天才去审讯赫伯特,实则是一场心理战,让对方猜不透他的想法,让对方在等待中失去耐心,让对方在牢里因为猜忌而感到惶恐。 "说得好。" 身后传来鼓掌声,格蕾蒂斯回头看到亚瑟正朝这边走来。 "你不是午后回来吗?" 亚瑟卸下披风,坐到格蕾蒂斯对面,摘下手套,说:"想快点见到你。" 格蕾蒂斯正在喝水,立马被呛到,狠狠瞪他,利奥站在一边忍笑忍得很辛苦。 亚瑟看上去心情不错,一扫前两天阴沉冷峻的气势:"事情办得比较顺利,所以就提早回来了。" "你拿赫伯特长老如何了?"这是格蕾蒂斯比较关心的。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你没有惩处他吧?" "难道你认为我不是一个明智的君主?"亚瑟自大地朝格蕾蒂斯举杯说,"说他是老狐狸一点都不为过,他虽然还不是很情愿,但已经同意支持我的决定。今日已在群臣大会上表明了立场,所以,我和你的婚事已经定下,婚礼的筹备将加速推进。" 格蕾蒂斯虽然不知道亚瑟是如何让赫伯特屈服,但这毕竟是一件好事。 之后,国王陛下将要娶后的消息正式向全国公布,婚礼定于陛下生日之际,届时举国同庆,帝国上下大赦,免财税三年。 格蕾蒂斯知道,这一步她已经走出,她没有回头路了,然而,走出这一步其实并不如她想象中困难。虽然来到洛特之前,会演变出这样一个结果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个曾经是她所反感的国家,竟会是她未来安定之所,还是以王后的身份更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算是命运的讽刺,还是命运的安排呢? 生命于她在离开那片土地的时候,离开那个人的时候,离开那段回忆的时候,已经不再有激情。她以为大概就这样了,她把前半生的心血都投注在一个人身上,得来的却是难以承受的伤痛,下半生就让她一个人孤独至死。但她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能够让她麻木的心再次复活,这个人给予她的感觉如此震撼强烈,像狂风巨浪一般把她紧紧包围,她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容易忘记自己是格蕾蒂斯,放开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引发她内心最真实的一面,这种幸福感是艾伦从未带给她的。 亚瑟,真是一个让她迷惑的男人。 但正是他让她再次回想艾伦的时候,终于可以不回避"艾伦"这个名字,对于艾伦所做的一切也能一笑了之,除了淡淡的伤感和遗憾,那道被划开的流血的伤口已痊愈。 格蕾蒂斯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然而,她想要去相信亚瑟的话,相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她和他却是注定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和他厮守终生。 终生……猛然,格蕾蒂斯意识到什么,从位子上倏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杯子应声落地,格蕾蒂斯只感到一时间阵阵晕眩。 亚瑟正在查看部下递交上来的奏折,听到声音,迅速走到隔间,看到格蕾蒂斯傻傻地站着,脸色难看。 "怎么了?"亚瑟握住格蕾蒂斯的手,她却没反应,"格蕾丝,你怎么了?" 格蕾蒂斯神志有些混乱,她凌乱的眼神茫然地看着亚瑟,亚瑟唤了她几声,她终于清醒了一点。 "我……" 格蕾蒂斯呼吸急促,说了一个字又说不下去。 "格蕾丝,没事,冷静点。"亚瑟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发顶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好一会,格蕾蒂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突然记起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会死。" 她太安心了,甚至忽略了那么重要的事,她如何能够跟他相守终生,格蕾蒂斯,血莲继承者,一百岁为限,必死。 亚瑟一愣,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格蕾蒂斯难过地摇头,艰涩地说:"我会死。难道你不知道吗,血莲继承者,百岁之际必死无疑,无一例外。就算我现在嫁给你,几十年之后我就会死。" 意料之外的,亚瑟听后竟然扶额闷笑起来。 格蕾蒂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这是真的,我会死的。" "我知道。"亚瑟收起笑脸,再度将她抱回怀里,"我知道这件事,但是,相信我,这不会成真的,你不会死。" 格蕾蒂斯挣扎起来:"不可能,人人都以为身来便是神的使者是何其幸运,但这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我只有一百年的寿命。" 亚瑟只有再次坚定地告诉她;"格蕾丝,我没有骗你,你不会死的。" "你凭什么那么说。" 自从知道自己会在一百岁死这件事以来,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有多难过,有得必有失,她知道这个道理,例如她虽有深不可测的魔法力量,但并不表示她无懈可击,她也有破绽,每三个月作为轮回,她会在特定的时候力量开始减弱,到达最低点的时候几乎完全丧失魔法,但只要熬过这一天便立刻恢复正常。这是她不可言说的秘密,至今无人知晓。 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生命短暂,她也不觉得不公平。可是,现在的她不想那么死去,她想要正常人的生命,多幸福一点。 亚瑟看得出格蕾蒂斯情绪很慌乱,他唯有强迫她镇定下来,说:"我得到了禁忌的力量,我知道你不会死。" 格蕾蒂斯还是不相信:"为什么?" "因为……"他忽然打住,这个原因,他不能说,快速想了下,亚瑟重新道,"理由很复杂,我也无法说清,但是,如果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 格蕾蒂斯怔怔地看着亚瑟,他如此坚决的表情终于让她稍微平静了一点。 末了,亚瑟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不会死,会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呼啦啦~~~ 蹦跶蹦跶,昨天理了遍思路,终于通畅了些~ 第七十五印 即使有了亚瑟的再三保证,格蕾蒂斯还是对这个问题感到纠结。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亚瑟让丽莎进宫为格蕾蒂斯量身定做礼服。丽莎来的时候带了很多绸缎和她亲自设计的样式图稿,格蕾蒂斯一一看过。按照洛特的礼数,王后的嫁娶共有十九套礼服,以黑色为主色调,配以黑色的宝石首饰。格蕾蒂斯选了三套最喜欢的样式,其他的让丽莎看着办。 "塔塔丽,请恕丽莎冒昧,陛下说他的礼服也请您一并挑选。" "他的?让他自己选" 丽莎面有难色:"可是陛下说他希望您帮他挑选,只有您挑的他才穿。" 这个男人又开始耍赖了。 格蕾蒂斯无奈,接过图稿仔细研究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发现这简直比她给自己选礼服难上许多。 "这件……"格蕾蒂斯点着一张三件叠层式礼服脑中构想着亚瑟穿上后的样子,"他好像还是穿长款的好看点。" "陛下身形完美,但确实是长款的礼服更能突显出他高贵的气质。" 格蕾蒂斯又选出几张,脑中不停地轮换着构想亚瑟穿好后会是怎么样。 "这件不错,不过袖口的地方再改一下,他特别喜欢佩戴手套,所以连接的地方要搭配好。"格蕾蒂斯抽出两张,又选了一块布料说,"这个款式比较修身,还是用这块吧,他不喜欢太花哨的。" "塔塔丽真是了解陛下。"丽莎立刻在本子上记下要求。 格蕾蒂斯给自己选礼服只不过一顿中饭的时间,可给亚瑟挑选礼服却大费周章,感觉这地方不够完美,或是那地方不是很满意,又或者想象他穿上后可能还是另一件更帅气。整个下午格蕾蒂斯都跟陀螺似的在屋里打转,绸缎布料堆满了整个房间,经过反反复复改了又改,终于把那十九套礼服的式样和搭配定了下来。全部确定好之后,格蕾蒂斯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丽莎记完最后一点要求后,合上本子,微笑道:"陛下一定会对这些礼服非常满意。" 格蕾蒂斯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对丽莎说:"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去吧。" 见丽莎还在看她,格蕾蒂斯甚是奇怪,这时丽莎笑道:"我一直在想陛下会娶怎样的女人做王后呢?但是那天看到陛下带您到店里来,我立刻就知道,原来王后是这样的。您和陛下很般配,祝福你们。" 格蕾蒂斯把那十九张图稿整理好,摆在亚瑟的桌上,正巧亚瑟从门外进来。 "听说你今天很忙。" 格蕾蒂斯看到他明知故问,没好气地说:"我刚辞了工,你就给我新的任务。" 就在昨天,格蕾蒂斯把酒馆的工作辞去了,亚瑟虽然没对她明说,但是以格蕾蒂斯的智慧当然知道他不希望自己再在那里工作下去。毕竟她以后的身份特殊,而且亚瑟还需要保留那里作为他收集各方消息的中转站,他为她已经暴露了很多,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她主动离开那个地方。虽然离开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舍,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亚瑟边脱衣服边笑道:"可是丽莎说你选得很愉快,尤其是帮我选的时候。" 他走到她身边,取过那些图纸大致看了看,立刻毫不吝啬地赞许道:"都很能衬托我,不愧是我的王后。" 格蕾蒂斯现在已经对他的自大麻木了,她推了他一把催他去洗澡。 "陪我?" 进浴室前,亚瑟依旧每日一问,当然格蕾蒂斯如今已是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今天确实有点累,格蕾蒂斯先躺倒在c黄上休息,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颗小石头,那正是巫娘的预言石。她想她已经按照冥冥之中的旨意做了选择,那么命运的齿轮应该已经开始转动。不过,她比较好奇的是那最后一对预言石语预言了什么,那时候被亚瑟打断了,有机会她还是想找到那个巫娘问一问。 亚瑟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格蕾蒂斯躺在c黄上,长卷发披散在黑色的c黄上,只穿一件睡裙的身体露出大片晶莹剔透的肌肤。亚瑟正在擦拭头上的水珠,一看到c黄上的人不由愣住。 格蕾蒂斯感到有人从背后将他抱了过去,可此时此刻她已是昏昏欲睡,神志不那么清楚,还以为自己现在是猫之身。所以,就算知道亚瑟如此亲密地抱住了自己也没多大反应。 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微凉,腰腹前侧也被一双冰凉的手抱住,似乎她整个人都被包围在另一个人身体里。格蕾蒂斯不太舒服地挣扎了下,却并没有挣脱开。虽然她意识混沌,但她突然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耳朵微痒,似乎有什么人含住了她的耳垂一点点地吮吸着,全身都是冰凉的,但唯有耳朵边的气息滚烫,那种暧昧缠绵的亲吻激起格蕾蒂斯身体里一种怪异的苏麻感,她略微颤抖了下,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随即,她立刻意识到是谁正在对她做什么。 "你……嗯啊……" 刚一开口,格蕾蒂斯就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巴。太恐怖了,那种变态的声音怎么可能从她口中发出,亚瑟到底对她施了什么魔法?! 格蕾蒂斯用手肘顶住亚瑟,拼命推开他,但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在逐渐远离自己。 "我发现了……"亚瑟的嘴唇稍稍离开了点,嗓音诱惑至极,"你的弱点,格蕾丝。" 等他离开后,格蕾蒂斯终于喘了一口气稍微恢复正常,正当她要跳下c黄发怒的时候,亚瑟突然从侧边翻身而起,转眼间亚瑟已经压在格蕾蒂斯上方。格蕾蒂斯抬起手,立刻被他按住,她又动了下腿,亚瑟的两条长腿立刻将她压住。 格蕾蒂斯转动了下手腕,可亚瑟的力气很大,她全身上下都被他制住,没有办法动弹。格蕾蒂斯喘了口气,说:"你想要做什么?" 格蕾蒂斯仰视亚瑟,立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亚瑟她从未见过,他眼里的欲望如狂风般正在急速酝酿,苍白的肤色染上了诡异的红色,淡漠的嘴唇在黑暗中却是妖冶无比。 "格蕾丝。"亚瑟俯下身密密地亲吻格蕾蒂斯的脸颊。 格蕾蒂斯涨红着脸,慌忙说;"我们说好的,你生日礼成那天……才可以。" 她并非不愿意,她知道想要碰触抚摸拥有自己的爱人是人性中最本能的需要,她也渴望这么做。但是,从小接受神的教育,在她根深蒂固的印象中恋人双方的结合必须在结为永生伴侣的时刻,全心全意地投入,完全把自己奉献给对方。所以,格蕾蒂斯把这个想法跟亚瑟说过,亚瑟也同意了。 亚瑟停了下来,稍稍抬起点身子看着她,这样的格蕾蒂斯带给他的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此时格蕾蒂斯已经感觉到下身有什么又硬又热的东西就在她的私密处外紧贴着。 "你再这样,我就要变猫了。"格蕾蒂斯紧张得背上湿了一片。 亚瑟的额头顶着她的,眼中光芒奇异:"我已经下了咒,你今晚没法变成猫。" 格蕾蒂斯一愣,立马说:"难道我不会反咒你的咒?" "那我就再咒你的反咒。"亚瑟的嘴唇一下一下轻点着格蕾蒂斯的唇瓣,"我想要你,我忍不住了。但是……" 他极度地忍耐地抬起头,额前已经布满了汗珠,亚瑟握住格蕾蒂斯的手,他手心的温度从未这么高过。 "帮我。" 格蕾蒂斯没反应过来,可下一刻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亚瑟握着她的手,将她引领到某处停下,拉住她的手覆在那灼热的地带。那勃然即发的触感闪电般传入格蕾蒂斯脑中,啪嗒啪嗒火光四溅,随后她耳边一阵嗡鸣,全身上下烫得仿佛瞬间就要炸了。格蕾蒂斯吓得心跳本能地要缩手,可亚瑟却牢牢地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让他们两人紧密得没有fèng隙。 "格蕾丝,快点……帮我。" 亚瑟含着格蕾蒂斯的嘴唇,撬开她的齿贝长驱直入,在她香软的口中点燃一片片星火。格蕾蒂斯完全傻了,脑袋一片空白,身体软得不像话,胸口的心跳每一下都是剧烈的撞击,要将她撞碎似的。 "嗯……嗯……嗯……" 亚瑟眯起眼,神情梦幻性感,闷哼声像是无法压抑似的暧昧了整间卧房。 "格蕾丝,再快点,再……快点……嗯……" 格蕾蒂斯真的要疯了,但她看着亚瑟迷蒙沉醉的样子,竟有说不出来的心动。 终于,她感觉到亚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鼻息渐渐粗重。那一下下的冲刺越来越快,猛地,亚瑟紧闭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时间凝固了片刻,室内寂静无声,他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她,那样致命的表情美丽得无法想象这个人是洛特的王,亚瑟。 格蕾蒂斯傻傻地呆了一会,刹那间清明,趁他力量减弱的一刻,立即缩成小猫躲进c黄角不敢出来。 亚瑟笑了笑,伸手将她勾了过来,可格蕾蒂斯犯了倔,死活扒着c黄角不肯过来。他便转个身躺过去,把包成团子的格蕾蒂斯一层层拨开,格蕾蒂斯的脑袋露了出来,可她闭着眼还在躲。 他知道她害羞惨了,但他想要让她知道他多么希望能够和她做这样那样的事,他们应该更加亲密无间,只有她,他才愿意被她看见他沉浸在欲望里的样子。 "格蕾丝。" 他捧着她的小脑袋,亲吻她的嘴,亲吻她的胡须,亲吻她的耳朵,让她始终僵硬的身体逐渐柔软。 "我爱你。"亚瑟将格蕾蒂斯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快点嫁给我吧,我真的等不及了。" 很久以后,当亚瑟回忆这一晚的时候会问自己,如果当时真的拥有了她,结果是不是就会比现在好很多?但他给自己的回答是,如果真那么做了,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咳咳,俺要吐血了,这章卡得我好销魂呀好销魂!~~~ 这种香艳俺实在是不拿手啊不拿手,为了剧情,以及渲染气氛,俺卡卡停停,终于完成了,不过,此乃剧情所需,点到为止!写完后没敢回头看,直接发上来了,大家委屈一下,姑且看了,再配合自己的一点想象力发挥一下。 切勿拍砖,俺的小心肝受不了。 亲爱的鱼仔TX,香艳如期奉上,您还满意否? 第七十六印 格蕾蒂斯很纠结,更是不知所措。这几天她一直维持着猫的形态,而且大多数时间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亚瑟怎么逗她,她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他靠近一步,她就退后三步,露出小尖牙警告他不准再靠近,搞得亚瑟万分无奈。 然而,婚礼的事宜正在紧密地筹备,加之最近似乎出现了些棘手的事,亚瑟每天都被一群大臣围追堵截,半点偷闲的时间都没有。只有晚上一点空闲的时间能和格蕾蒂斯独处,无奈经过某事以后在某猫心里此人信誉基本破产,格蕾蒂斯宁可睡地板也不肯再上c黄。 某人努力开导她:"其实那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人之间自然而然会……" 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就被猫爪挠了三下。 开导失败,一人一猫陷于尴尬境地。格蕾蒂斯并非讨厌他做的事,他做的事也没有违背他们之前的约定,只是在她单纯的感情世界里,受到的冲击有些大,心理上还没过这关,所以她需要时间适应。 白天亚瑟不在的时候,格蕾蒂斯变成猫在王宫里走动,王宫四处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装饰非常华丽隆重。陛下娶后是要事中的要事,无人敢怠慢,格蕾蒂斯趴在高处的一个比较隐蔽的窗台后看着大家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热,格蕾蒂斯认出他们一个是响当当的帕特里克公爵,也就是妮可公主的父亲,还有一个是名声更盛的奥利弗公爵,非常人卡罗尔公主(王子)的父亲。 这二人应当是对头才对,怎么会凑到一起? "听说了吗?"帕特里克公爵问道。 奥利弗公爵反问:"什么?" "你肯定知道了,别装傻。"帕特里克公爵冷笑道,"马上就要开战了。" 格蕾蒂斯怔住,开战,什么意思? 奥利弗公爵挑了挑眉,顺手摸了摸山羊胡:"我怎么没听说,过两天是陛下的生日,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开战。" 帕特里克公爵却一脸不以为然:"那你可知费尔蒙最近疯狂搜寻的人是谁?" "不知,你知?" "老朋友,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在装蒜了。"帕特里克狭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听说是一位重要的人物不见了,他们国内早就骚动不安了,这种时候自然是攻打的最佳时机。" 奥利弗公爵面不改色地回道:"打不打是陛下决定的,这两天陛下并没有就此下最后的决定。" "哼,"帕特里克公爵冷哼一声,"陛下最近哪还有心思,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王后迷昏了……" "乔治,"奥利弗公爵急忙打断他,"隔墙有耳。" "你难道不认为那个女人身份可疑吗?" "陛下做的决定,我们只要遵从就好。" "愚忠!不过,你看着,我定会让妮可当上王妃!" 奥利弗公爵只是笑了笑,说:"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陛下答应了。" 这二人说罢分头走开。 无意间听到这两个人的话,让格蕾蒂斯顿时大为震惊。她知道她的失踪会造成费尔蒙的混乱,很有可能导致更加糟糕的后果。但即便有想到,前段时间由于心中带着怨恨和绝望,就算听说费尔蒙在竭力搜寻她,国内动荡,她也没有太多的不安,反倒是想到艾伦着急的样子,有一丝报复的快乐。但现在,当她完全冷静下来,放下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她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她以后的身份和角色会有很大的改变,但费尔蒙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祖国,她身上的另一种身份也提醒着她有责任卫国。 不过,还来得及,她可以阻止的,只要她说服一个人。 格蕾蒂斯快速地跑到另一座宫殿,那里是亚瑟平时会见群臣召开会议的地方。格蕾蒂斯变回真身找到亚瑟的房间,意料之中地她被骑士拦在走廊上。 "何人!" "我要见亚瑟……陛下。"格蕾蒂斯平时叫惯了,现在改口还真不容易。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宫重地!" 格蕾蒂斯亮出塔塔丽,说:"我要见陛下,现在,请通报。" 那四名骑士看到戒指的瞬间都不由愣住,连忙行礼致歉,但还是忍不住地拿眼角打量格蕾蒂斯。 "可是,陛下正在会见……" "我有急事。" 那四名骑士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触犯这位准王后。 格蕾蒂斯被带进房里,亚瑟正在和一个人讨论着什么,这个人的脸格蕾蒂斯可不会忘记。托他的福,她平身第一次被人压在地上打,何等耻rǔ! 亚瑟看到她来似乎吃了一惊,格蕾蒂斯站在门口,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事找你,你们先谈,我到里面去等。" "不,不用。"赫伯特长老慢悠悠地站起来,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却很显威严。 他不卑不亢地对格蕾蒂斯行了个礼,说:"我和陛下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老臣先告退。" 待他走后,格蕾蒂斯还是站在门口,亚瑟从位子上起身,说:"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什么事?" 他确实感到惊奇,最近这女人使尽一切手段躲他,打击他完美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和自恋心,现在突然自己现身站到他面前。 "嗯。"格蕾蒂斯迟疑了下,"很重要的事。" 看到她不一般的表情,亚瑟也收起了随意的笑脸,朝她招招手:"过来,坐下说。" 格蕾蒂斯走到亚瑟对面坐下,亚瑟也重新坐下,翘起一条腿等她开口。 格蕾蒂斯把思绪整理了下,仓促间赶到这里,她还没有酝酿好说辞,亚瑟看到她绷得紧紧的脸,开口道:"跟我说话不用那么紧张。" 格蕾蒂斯吸了口气,抬起头,直视亚瑟说:"你应该清楚,这场婚礼对我来说牺牲有多大。" 光听到这一句,亚瑟的脸色变得深沉起来,他点了点头。 "你也应该知道,我肩负着的命运是什么,我做这个决定需要有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我知道。"亚瑟轻声说。 格蕾蒂斯捏了捏拳头,继续说:"对我而言,我选择相信你,所以我想看看命运能不能改变。所以,我不害怕以后历史的记载上会怎么唾弃我这个人,也不害怕在婚礼上对大家公开我真实的身份。但是,这并不表示,我是一个叛国者。" 亚瑟很肯定地说:"你当然不是。你马上就是我洛特的王后……" "但我依旧是天神选中的人。"格蕾蒂斯打断他,"这是我的底线,我不能再退了。" 亚瑟微微皱起眉听她说下去。 格蕾蒂斯用力吸一口气,郑重道:"这场婚姻,不仅仅是我需要牺牲,你也需要牺牲,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需要牺牲什么?" "战争。" 亚瑟神情未动,只是看着格蕾蒂斯的眼神越发深沉。 "你常说要让洛特恢复强盛,要让洛特重见天日,要让洛特成为塞得里斯的霸主。但是,这一切并非要靠战争才能完成。我知道,洛特的百姓心中有怨气,也知道你签下恶魔契约变强大就是为了胜利,但是战争只能让更多的人承受不幸,不论是洛特还是费尔蒙。" 亚瑟保持沉默。 格蕾蒂斯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如果你一意要发动战争寻求解决之道,我不会对费尔蒙坐视不管。哪怕那个时候,我已经嫁给你。所以,我可以留下来,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但前提是,你绝对不准对费尔蒙出手。" 许久,亚瑟缓缓道:"这算是威胁吗?" 格蕾蒂斯摇摇头:"你和我本来就是力量的牵制,但如今我已经在洛特,力量的天平已经完全失去平衡。所以,没有必要战争,以我和你的力量完全可以尝试用其他方法让洛特回到地面,找回洛特往日的强盛。" 亚瑟走到窗前背对着格蕾蒂斯,问:"这就是你要求我的牺牲?" "比起我的牺牲,你的牺牲并不算什么吧。" 亚瑟的声音里藏着忍耐:"你可知我族所蒙受的羞rǔ和背叛有多深?" 格蕾蒂斯忍不住绕到他面前:"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再掀起腥风血雨对谁都没好处。亚瑟,你难道要让我们成为敌人吗?" 亚瑟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格蕾蒂斯,格蕾蒂斯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终于,亚瑟面上有了一丝松动,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怎么可能。"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永远陪在我身边?这可真是一个诱人的条件。" "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他想了想,说;"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 亚瑟勾起格蕾蒂斯的下巴,浅笑道:"不准再变成猫咪。" 格蕾蒂斯呆了呆,立即脸红,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因为我需要时间去说服那些古板的家伙。" "你不骗我?" 亚瑟抬起下巴傲然道:"你以为我是谁?" 格蕾蒂斯终于松了口气,她来此之前也是赌一把,赌他是不是如汉克所说无法克服"弱点",虽然很不光彩地利用了他的"弱点",但她认为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也算是她"背叛"费尔蒙所能做的补偿。 看到她整张脸都被点亮了一般,亚瑟不禁问:"这么高兴?" 格蕾蒂斯笑道:"是,我很高兴。" 格蕾蒂斯挣扎了下,亚瑟奇怪地看着她面目纠结了会,然后,她朝他靠近两步主动张开手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前,说:"谢谢,我明白这对你来说也不容易。" 亚瑟愣了半拍,立刻收紧手臂掌握主动权。 他望着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更完昨天那一章,我一点码字的欲望都没有,果然,我是害羞派,羞死了…… 第七十七印 格蕾蒂斯和亚瑟之间那种尴尬的感觉终于消除了,巴伦三人也松了口气,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让人胆颤心惊。他们之前打赌陛下一定是因为没吃到才导致这种"后果",最后派卡罗尔冒死一问,难得看到亚瑟窘迫了下,含含糊糊地答非所问。 突然,卡罗尔觉得这个女人做王后还真不错,至少他终于能看到陛下被制又无可奈何的囧样。 格蕾蒂斯开始忙碌于各种婚前准备,她不知道原来当一个新娘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尤其是她还不是普通的新娘,根据洛特的历来规矩,有很多事宜都需要一一遵守。比如,她必须要在婚礼前记住婚礼各个阶段的各种宣誓词和各种礼仪,何时是她一个人完成,何时是要配合亚瑟一起完成,还必须要接受洛特九大暗启(类似占卜师)的祝福,坐在中间,看着每一个暗启在她身边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最重要的一项是在距离婚礼前的九天,她必须和亚瑟分隔开,住进王后登基前的一处单独宫殿"塔塔",不得与亚瑟见一次面,说一句话,到婚礼当天由此直接出发。但不论怎么麻烦,格蕾蒂斯都很慎重,也很耐心,她想要让这场婚姻完美地完成。 她第二天就要住进去了,当晚格蕾蒂斯在整理一些随身携带的物品,这边的侍女全都不了解她的心思,没有一个能像唐娜那般不用她吩咐便能把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所以还是得由她自己动手。 亚瑟一直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似乎心里有事,她抬头问他,他又摇头说没事。 "明天开始就不能见面了。" 亚瑟从身后抱住格蕾蒂斯,下巴枕在她的肩上。 格蕾蒂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九天很快的。" "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亚瑟闷闷地说。 格蕾蒂斯笑了笑,转过身说:"我的陛下,不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如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九天不见但能娶到我,一个是可以和我见面但娶不到我,你自己选。" 亚瑟当机立断地说:"第一个。" "这不就是了。" "格蕾丝,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好想马上就完成婚礼,可偏偏有那么多规矩。" "这是对祖上的敬重和对礼仪的尊敬,必须要好好完成,婚礼才算完满。你是陛下,有点耐心,早一天还是迟一天有什么关系呢?" 亚瑟轻声说:"我怕节外生枝。" "什么?" "没什么。" 格蕾蒂斯侧过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嗯。" "会守约吧?" 亚瑟沉默了半拍,说:"我会处理好的。" 格蕾蒂斯第二天一早就在一众人的陪同下前往"塔塔",亚瑟一直陪她走到殿门口,又拉着她说了半天,终于放开手让她进去。按照规矩,只有两名高级侍女官能陪格蕾蒂斯进去,其他人都要守在外面。亚瑟在门口站了会,卡罗尔忍不住上前轻声道:"陛下,请速回,那边似乎有了新的动静,大家都在等您下令。" 亚瑟戴上手套,刚才还在微笑的脸瞬间冷若冰霜:"走。" 格蕾蒂斯来到自己的卧房开始整理东西,可翻找了下发现有样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我明明记得带着的……" 可她又仔细找了遍,还是没有,那颗压在枕头下的石头难道还落在房里?这颗石头可以说是她人生转变的重要见证。格蕾蒂斯对那两名侍女官说:"我有样东西忘记带了必须回去拿。" "可是,时间已经快到了,您有什么东西忘带了我们替您去拿吧。" "不行,你们进不去,也可能找不到,没关系,时间还来得及,我出去下马上回来。" "但……"那两名侍女官似乎很为难,拿不定主意。 "我很快回来。" 格蕾蒂斯急忙往亚瑟的寝宫跑,她必须按照规定的时间回到"塔塔",之后"塔塔"就会完全关闭,9天之内她必须呆在里面接受一系列的教育并完成出嫁前的净身准备。不过,这两天恰好也是她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她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休息恢复力量。 格蕾蒂斯一路跑回去,很顺利地找到了那颗石头,果然被她忘在了c黄边。格蕾蒂斯不敢耽搁,立刻往回走,却看到妮可公主在大门口徘徊,一脸游移不定的样子。格蕾蒂斯觉得奇怪,正要上前时看到从另一方向走来一个人,赫伯特长老。 "公主。"赫伯特行了个礼,"公主怎么在这里?" 妮可公主有些尴尬地说:"长老好,我是想来……见见格蕾丝小姐,哦,不,是塔塔丽。" "她已经被送往'塔塔'了。" "是吗?"妮可公主勉强地笑了笑,神情落寞,"已经走了呀……" "公主很失望是吗?" 妮可公主红着脸摆手:"不,不是的……" 赫伯特老脸上的皱纹叠在一起,他笑道:"公主不必失望,这都是陛下安排好的,为的是我洛特帝国。" 正要迈出的格蕾蒂斯立即收回脚步。 妮可公主疑惑地问道:"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赫伯特高深莫测地笑道,"公主,谁不知道洛特上下只有您是最适合王后之位的,不论是身份、地位、美貌、才识,老臣我当初也是死谏您为王后候选人,不惜犯上做了忤逆陛下的事,但后来我突然改变了主意,赞成了陛下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可知这是为何?" "我是听父亲说您突然转变了态度,他当时还很生您的气。" 赫伯特拍了拍妮可公主的肩膀:"陛下从来不会做错误的决定,每走一步他都已经预见到之后的十步。包括娶这个女人,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格蕾蒂斯靠在树后,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听过这个名字吗?费尔蒙血莲继承者。" 妮可公主大吃一惊:"您是说……" "没错。"赫伯特诡秘地说道,"所以说,我们的陛下确实是最英明的王者。我错怪他了,他实在是高,老臣自叹不如。有血莲继承者的费尔蒙是一头杀不死的雄狮,而失去了血莲继承者的费尔蒙无非是一只只会乱吠的狗。天神终于开眼,我帝国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依长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陛下设下的圈套吗?" "是的,将她诱骗至此,找机会接近她,让她以为他爱上她要娶她,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就算力量再强又如何,一旦彻底落入我们手中,所有的一切就由我们控制了。所以,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才改变了主意,只有这样稳住她,让她进入'塔塔',而她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 妮可公主满脸震惊:"为什么?" "说是规矩,不如说是软禁的借口……什么声音,谁在那儿!" 格蕾蒂斯苍白着脸从树后走出来,她死死盯着赫伯特:"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妮可公主奇怪地看着她。 "格蕾蒂斯公主。"赫伯特愣了下,马上戏谑地说道,"没想到你在偷听。既然你已经都听到了,我就告诉你,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妮可公主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撒谎。"格蕾蒂斯昂起头狠狠道,"亚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卑鄙的人。" 赫伯特老头笑得猖狂:"卑鄙?公主,这个世界上只有胜利和失败,不论用什么手段,只有胜者为王!陛下在老国王临终前发誓,无论如何都会让洛特重夺塞得里斯霸主,哪怕是让他堕入地狱,那么又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呢?" "你撒谎!"格蕾蒂斯怔怔地摇头,她想要否定他的话,但除了一遍遍地说这三个字,她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你要证据吗?好,我给你。"赫伯特从上衣里袋中找出一封信函扔给格蕾蒂斯,"你自己看。" 格蕾蒂斯接到那张黑色的密函,手就开始止不住地发抖。这是最高机密函件,上面标有洛特国徽,并且封有三道印,她在亚瑟书桌上看到过。 "打开看啊。"赫伯特指了指那封信,说,"看了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格蕾蒂斯用塔塔丽解印,她的手抖个不停,解了三次才成功,她拼命对自己说,那个人在说谎,他绝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她相信亚瑟…… 密函被打开,那上面黑底银色的字钻入她的眼睛,刺入她的头脑。 "战争开始,我军三支前派部队已与敌方交锋,请陛下增援!" 赫伯特在一旁说:"这是三天前的密函,战争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了,这是陛下做的最后决定。" "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赫伯特走到格蕾蒂斯面前,看着已经开始陷入混乱的她说,"费尔蒙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费尔蒙的强盛和存亡。你知道为什么血莲继承者都会在一百岁的时候死吗?" 格蕾蒂斯捏着密函的指尖发白,她立定在那里,像是有千万把剑将她从头至脚贯穿。 赫伯特望向格蕾蒂斯身后的人笑了笑,说:"不如由您来告诉格蕾蒂斯公主好了,巴伦侯爵。" 作者有话要说: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变身啦! 第七十八印 格蕾蒂斯即使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纵然听到了那么多,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转过头,那确实是巴伦?布莱克,最贴近亚瑟的人,心思缜密的洛特智囊。 赫伯特长老对巴伦说;"抱歉,我刚才说的话不小心被她听见了……" "没有关系,现在什么都做得差不多了。" 巴伦从格蕾蒂斯的身后走到前面 ,侧身站定,偏过脸看着她,那张"扑克脸"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他叹了口气,说:"我告诉你吧,格蕾蒂斯,作为血莲继承者,虽然有力量、有权利、有地位,被推崇到最高位,然而,那都是假的,风光的表面掩盖不了她们悲惨的命运。被用作强盛国家的祭品,她们从出生就被定为是费尔蒙的王后,当她们嫁给大王子之后,会在日后每一次和大王子的交合中被植入一种神秘的魔法,这种力量只有费尔蒙第一王子拥有,而且是出自身体自身,它能不断激发她体内的能量,让她看似永无止尽的力量达到极限,然后当她到一百岁的时候便是力量的高峰期,这个时候……" 巴伦摘下边上的一朵花,两只手指轻轻一掐:"也是她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只要在那个所谓的葬礼上完成祭品仪式,她的全部力量就会归费尔蒙所有,然后保证费尔蒙在今后的一百年里继续强大兴盛。循环往复,费尔蒙就是靠着这种龌龊、见不得光的手段做了那么多年的霸主,公主,你说到底是谁比较卑鄙?什么光明天神的子民,越是光明的地方,它的影子就越是黑暗!" 格蕾蒂斯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这些话被拆成一个个字,附上致深致毒的咒语让她生不如死。 "通常说来王子都会被告知,但一般没有人敢反抗,毕竟这关系到王位的继承和国家的大业。可怜艾伦王子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胆敢反抗的人,他想要保护你,却让你进入了我们的地盘。"巴伦拍去手中的尘土,总是瘫痪状态的脸突然笑了下,无比阴沉,"只要陛下进入你的身体破坏掉你体内的能量循环,就算你以后再跟艾伦王子结合,费尔蒙也是徒劳。只可惜,陛下为了稳住你,没有冒然行事,不过,你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如今费尔蒙节节败退,我看塞得里斯经久不衰的传奇将会在这个时代彻底结束。" 格蕾蒂斯强忍住情绪,问:"既然是我国的秘密,你怎么知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巴伦冷着脸回答,"不要忘了,洛特本就是和费尔蒙同一民族,却是遭人背叛被打入地下,有那么些秘密,并不是只有费尔蒙才知道的。" 格蕾蒂斯坚持着没有倒下,反倒是全都说开了,她没有了刚才那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只是,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艾伦会那样对她,她想起他决绝却隐忍的脸,眼泪含在眼眶里,却落不下来。 "格蕾蒂斯,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巴伦朝她走了一步。 格蕾蒂斯一直低着头,突然阴冷地笑了笑,她将额前滑落的长发夹到耳后,抬起头对巴伦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就算现在亚瑟站在我面前,也未必阻挡得了我。" 巴伦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格蕾蒂斯,不要虚张声势了,你这两天的力量应该处于薄弱期吧?不要说陛下了,只要是我就能对付你。" 格蕾蒂斯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大为震惊,她盯着巴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快速思索着,随即口风一转说:"刚才那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凭什么要我相信。我要见亚瑟。" 赫伯特拦在格蕾蒂斯面前:"婚礼前你是不能再见陛下的。" 格蕾蒂斯冷笑道:"是吗……" 猛地,她手中一闪,金色光芒犹如匕首划过赫伯特的胸口,顿时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格蕾蒂斯脚下一用力风一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速神",速度之神,这是众人给她的另一个名号,因为在塞得里斯,无人能够快过她。 赫伯特扭曲着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妮可公主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 都说格蕾蒂斯不同于其他费尔蒙的人,她的光魔法杀伤力可以媲美黑魔法,那一下又快又狠又准。 与此同时,在一间气氛紧张的会议室里,亚瑟正皱着眉神情严肃地看着桌上的地图,旁边的皮正在那兴奋又崇拜地说:"陛下,我们这次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歼灭费尔蒙,如此好运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据我所知,血莲继承者正在我们手中,现在她又在'塔塔'九天不能出宫。陛下,这都是您安排好的吧,如此一来,费尔蒙的王牌就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 亚瑟正想打断他,不料门外突然一阵骚动,有人闯了进来。 几名黑骑士想拦又不敢拦地站在面色苍白的格蕾蒂斯身旁,利奥苦着一张脸站在边上。 亚瑟看到格蕾蒂斯的瞬间眼神快速变了变,时间应该已经到了,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格蕾丝……" 直到刚才,她还是对他深信不疑的,赫伯特的话她可以当做是疯话,巴伦的话她可以当做是挑衅,但皮的话她不知道她还能当做什么。但即使这样,格蕾蒂斯还是冷静地伸手打断他,她朝屋里看了看,这里汇集了洛特所有最高阶层的贵族和长老,桌上堆满了资料,中间架着一个立体的军用地图。 "我只问三个问题。"格蕾蒂斯的目光还停在那张军用的地图上,依照上面的光点看来,目前战争正在两国交界处展开。 亚瑟不着痕迹地移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轻声说:"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日后跟你解释。我们现在这样见面已经破坏了规矩……" 格蕾蒂斯甩开他的手,浅褐色的瞳孔里正酝酿着风暴,她努力镇定地问:"第一个问题,是不是开始打了?" 亚瑟拉住她的手:"我们出去说。" 格蕾蒂斯再次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眼睛,又指着自己的眼睛:"就在这里,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亚瑟皱了皱眉:"事情很突然……" 格蕾蒂斯摇了摇头,强硬地说:"我不要解释,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格蕾蒂斯和亚瑟对峙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竟让在场的所有人各自在心中猜测盘算,但都不敢冒然出声。 亚瑟看着格蕾蒂斯的眼睛,沉默了会,开口说:"是。" "第二个问题,是你下令打的?" 亚瑟用力拉了拉手套,沉着脸说:"是。" 格蕾蒂斯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嘴唇,吸了一口气,问:"最后一个问题,皮的话是不是真的,从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利用我,欺骗我?" "格蕾丝!"卡罗尔忍不住站出来。 "你给我闭嘴,我问的人不是你。"格蕾蒂斯一瞬不瞬地地盯着亚瑟,她渐渐感到自己的眼睛干涩刺痛。 亚瑟却没有急于否认,反倒是漆黑的眼眸中瞬间充满怒气:"你不相信我。" 格蕾蒂斯一步不让:"回答我。" 亚瑟终于震怒了:"格蕾丝,你不相信我?" "相信,我相信你。"格蕾蒂斯笑了,眼神却不再有感情,"但是你做了让我相信你的事吗?好,就算我相信你,但是我也说过一句话,一旦开战,我会立即回费尔蒙。" 此话一出,整间会议室的人骚动起来,但全被亚瑟一个眼神又压了下去。 亚瑟对格蕾蒂斯回以冷笑:"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走,九天后婚礼照常。"他俯下身贴着格蕾蒂斯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以你今天状况,恐怕很难从这里逃出去吧。" "陛下,"格蕾蒂斯已经不再惊讶了,她的唇边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要不要试一试?" 语毕,格蕾蒂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她一消失,满屋子的人顷刻间爆炸了,很多人瞬间起身就要去追。 "全部坐下!"亚瑟背对着众人,全身爆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所有人在这里呆着,违者,死。" 说完,亚瑟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格蕾蒂斯飞奔在洛特的上空,偶有几个路人抬头看见天空中突然有个金色的亮点,可眨眼间又不见了,似乎只是他自己眼花。 她明显感到今天的速度不及往日,果然是受了力量削减的影响。 格蕾蒂斯很快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赶上来。格蕾蒂斯咬牙加速,她要赶到那个当初来到洛特时的地方,她记得那是在东面商贸区后面的一块偏远的空地。如此,她才能回到费尔蒙。 到了,格蕾蒂斯迅速落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强行使用过多的力量很可能导致她恢复期加倍地延长。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还好她手上有塔塔丽,她可以将自己的力量转化为黑暗力量再加上塔塔丽自身强大的力量,应该能够打开时空大门。 格蕾蒂斯来不及设下魔法阵,虽然那样会更加安全可靠。但现在时间紧迫,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格蕾蒂斯看到那颗雪白的石头不禁一愣。 亚瑟的那些话仿佛是昨天刚说过的,犹在耳边:你以前的一切都可以被推翻,那种命运不需要相信。但是,你和我的命运是被注定的,你逃不掉,也不准逃……只要你相信我,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解决。 格蕾蒂斯笑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相信他,相信他们的命运,相信她可以通过自己的选择改变命运。他的强大与坚决让她终于卸下了武装,放弃了警惕,做出了最艰难的决定,甚至还以为看到了她生命的火花,她确实相信过,只要是他,就能够让她放下那沉重的包袱,让她忘记自己是血莲继承者这个并不让她幸福的事实。就是因为相信他,她选择了留下来,她不惜背上被历史唾弃的骂名,更是因为相信他,所以她一再否认他对她是别有用心的猜测。 她的感情世界一向太单纯,一旦付出了她就收不回来,一旦复杂了她就会陷入混乱。 即便如此,直到现在,她还是想相信他,她多么想相信他。 但她现在不得不怀疑为什么亚瑟会说他等了她三十年,为什么亚瑟会说他从来没有做过错误的决定,为什么亚瑟会说他等不及地想要拥有她,为什么亚瑟不肯告诉她不会死的原因,为什么亚瑟会在答应她的时候一再沉默…… 指甲被黑色的泥土弄脏弄断,她的手指陷入土里,将那颗石头深深埋入,她已经做了选择,但事实上,她的选择无足轻重。 格蕾蒂斯站起来,开始默念咒语,塔塔丽闪动出刺眼的光芒。很快,那黑色的光芒从脚开始一圈圈地围绕住她。 她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默念咒语。 "格蕾丝!" 亚瑟赶到的时候,格蕾蒂斯已经快要消失。整片空地狂风暴起,乌云密布,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即将被黑色烟幕完全遮蔽。 格蕾蒂斯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但她马上就要消失。 "停下!" "为什么要停?"格蕾蒂斯笑得淡漠。 亚瑟的表情冰冷:"你会后悔的。" 格蕾蒂斯重新闭上眼睛:"有些事不是我不懂,而是我以为努力就可以克服。很遗憾,结果是我错了,有很多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法嫁给你,以后,我们战场上见。" 风暴消失,格蕾蒂斯也消失在风沙之中,四周恢复如初,还是那样一片空旷。 卡罗尔等了很久以后终于忍不住追着亚瑟的气息找了过去,当他找到亚瑟的时候,只看到他的陛下独自站在空地上面无表情。 格蕾蒂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不顾疼痛和虚弱,立刻站了起来,没错,是这个地方,她回来了!重新踏上费尔蒙的土地,她从来没想过会是带着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情。 但是,来不及多想,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格蕾蒂斯摘下塔塔丽,将它丢入那口棺材里。她的力量所剩无几,当她用瞬间转移跑出森林的时候,她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尽。 肯特的大街上已经可以感受到那种严峻,人们都躲进了有魔法屏障保护的战时基地。 格蕾蒂斯就要到家的时候,前面冲过来几名圣骑士,她用力挥动手臂大喊:"这里!我是格蕾蒂斯……" 她还没喊完,那几名圣骑士就赶到,然而,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是格蕾蒂斯死也想不到的。 七把锋利的剑同时出鞘指向她,三名圣骑士下马凶狠地踢弯了她的腿将她强压在地上,她稍微动一下,剑锋便立刻划破了她的皮肤。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现在没有力量反抗,只好大声辩解。 谁知,那人冷哼一声,说:"我们当然知道!格蕾蒂斯?兰斯洛特,我们现在以叛国罪将你正式逮捕!"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在这里打了一大段乱七八糟的话,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也会有不喜欢作者安排的情节的时候,也会想这个主角怎么这么SB,这么弄不清情况,这剧情咋的就这么狗血,但一般来说我很清楚作者有写的权利,读者也有说的权利,没有关系。 现在只想说,有时候,很多事是无奈复杂的,请不要用旁观者的清去理解当局者的迷。 我的专栏常年飘着的一句话就是: 人生总有不如意,那就在文里实现吧。 所以,希望大家能少一点现实的纠结,多一点美好的心态,保持愉快的心情看小罪奉献给你的故事,因为这是能感动我的故事,我才写出来给你们看。 至于"狗血"二字,对某位亲表白下心迹,小罪对这个词很敏感,正因如此才在文案里提示大家,希望大家都心里有数,也就不用到时候拿出来说了。因为我时常是不愿意落入俗套的,但无奈我就是一个俗世中的人,虽然总在挣扎,但难免落入俗套,结果就是不自觉地洒狗血。不过,狗血之所以为狗血,是因为大家喜欢了经典过头了于是变成了狗血,也并不是个贬义的东西。像《下一站幸福》剧情狗血得老套,但还是感动了N多观众,我坚持了那么久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可见狗血的强悍力量。 第七十九印 格蕾蒂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有被压入大牢的一天。 密不透风的牢笼启用了最坚实的结界,恢复力量的她还可说,但现在的她根本无计可施。更糟糕的是,他们在她身上强加了封印,让她就算恢复了力量也没法运用丝毫。 眼下的情形让格蕾蒂斯匪夷所思,现在是战争的关键时期,但是她却被直接打入大牢,而且是一级囚犯所处的最底层监牢,四面围墙,室内除了一张木板c黄别无其他,牢房外面是一层层的守卫。这种没有经过长老院和国王陛下审讯就直接判罪的情形闻所未闻,没有人回答格蕾蒂斯的任何问题,也没有人给她一个理由,她多次要求见艾伦或是史蒂芬公爵,全被驳回。终于,到了第三天,在三餐之外的时间,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开门的瞬间,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让格蕾蒂斯反射性地闭起眼,门再次关上之后,她睁开眼适应了下,也许是在洛特呆久了,反倒是昏暗的光线里看得更清楚。艾伦战衣加身,腰间佩剑,披风上还沾有血迹,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一进来就让这潮湿阴暗的牢房充斥了血腥味。 艾伦进来后屏退了其他人,他自己在格蕾蒂斯的对面随便坐下,双手交握略微低着头。他看上去稍显疲惫,但精神紧绷,神色凝重,格蕾蒂斯很少看到他这样沉闷压抑的样子。 仿佛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像是瘦了,在她记忆里阳光一样的笑容被淡淡的愁云所取代,不说话的时候散发着凉薄的气息,一点点把她的身体和心冷掉。 明明知道现在是非比寻常的时刻,外面正在上演第三次帝国战争,可呆在这里的两个人面对对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艾伦的声音穿过潮湿的空气透过格蕾蒂斯的耳朵传入她的大脑,这个曾经让她觉得很温暖的声音此时听来如此陌生。 "你告诉我,为什么,格蕾?" 短暂的沉默过后,格蕾蒂斯反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昏暗中,艾伦突然站起身走到二人中间又停了下来,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你在心中一直是天使,是天神的使者,纯洁美好,就像那满园的雪茉莉。"艾伦说了一半突然哽住,过了会,他接着说,"但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经过了接二连三的冲击,格蕾蒂斯现在很冷静:"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恶魔吗?" 艾伦抬起手,在空中捏成拳,又无力地放下:"你不见以后,我们几乎把塞得里斯都翻了个遍,却还是找不到你。弗兰克断定你在洛特,我说你绝对不会去那里,你是那么讨厌那个阴暗的国家,但为什么你让我如此失望?还要我告诉你吗,你会被管进这里的原因。陛下明文禁止任何人进入洛特,不论是谁,一旦进入洛特均判处叛国。陛下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了,现在没有人信任你。" 格蕾蒂斯冷笑道:"我不关心这些,我不知道。太可笑了,只凭这个,你们就判定我叛国?" "你和亚瑟是什么关系?"艾伦突然问。 格蕾蒂斯神色僵硬了下,垂下眼淡淡地说:"没关系。" 艾伦快步走到格蕾蒂斯面前,拿出一张影像图片,这一般是情报部收集必要资料时用魔法 保留下来的瞬间影像。而艾伦手上的这张恰好是格蕾蒂斯和亚瑟在花园用餐时的场景。 格蕾蒂斯诧异不已,但依旧维系着她镇定自若的表情,没有泄露丝毫。 "格蕾,你不适合撒谎。" 格蕾蒂斯打开艾伦的手,抬起头冷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这张影像是从哪里得来的,但我没有叛国。" 艾伦不禁提高音量:"我问的是,你和他,什么关系?" 格蕾蒂斯抿了抿嘴唇,低头不语。 "你堕落了?"艾伦沉痛地蹲下身,抬起格蕾蒂斯的脸,"堕落至此吗?" "你在乎吗?"格蕾蒂斯直视那双湖水绿的眼睛,"你在乎我的感觉吗,你以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你只是凭着你自己的猜测去认定事实,却一点都不知道其实事情可能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做任何事都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你呢,你怎么能如此不计后果行动?正因为你的鲁莽将费尔蒙陷入危机中。亚瑟,他是魔鬼,杀人不眨眼,手段阴险卑鄙,你知不知道你接近他完全是自投罗网……" "够了!"格蕾蒂斯忍无可忍地打断艾伦的话,"看来你还是不懂。" 艾伦举起那张影像,那上面格蕾蒂斯笑得温柔,和亚瑟坐在一起的样子异常亲密。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张东西放在他的桌上,但当他看到这个的瞬间,前所未有的震惊、愤怒以及不可理解令他的冷静全部瓦解。他不敢相信那个喜欢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他的格蕾会出现在敌国最大敌人的身边,还是以这种姿态。即便他对她所做的伤害让她痛心绝望,但他坚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也不可能有另一个人能够取代他在格蕾蒂斯心目中的地位,他一直是这么相信的,他完全没有想过她会和别人重新开始。所以,哪怕他装得再无情冷漠,正因为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才能坚持自己的决定,他相信她是他的,只要熬过这段冰冷的日子,他一定会向她解释,弥补他犯下的一切错误。 可是,他手里的又是什么,如何解释,为什么格蕾蒂斯不看他的眼睛,为什么她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是假的,那个人不是她,全是伪造的?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那就像是一把磨刀石贴在他心上来回磨砺了千万回。 "现在不适合谈论这个。"格蕾蒂斯收拾了下情绪,说,"你把我放了吧,战争需要我,我可以帮你。" 艾伦站起来,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格蕾蒂斯知道他被搅乱了判断能力,只好放缓语调说:"能不能拿出你平时的理智和冷静,现在不是跟我生气的时候,你要相信我。" 艾伦眉头深锁,还是一言不发,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而入。 那圣骑士喘得很厉害:"报告大殿下,事情不好了,守备线被攻破了,敌军已经开始大举侵入我国境内!陛下让你速回前线。" 艾伦转身就要走,格蕾蒂斯急忙拉住他:"艾伦,让我和你一起去。" 艾伦停了一会,格蕾蒂斯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谁知他拿开格蕾蒂斯的手,漠然地说:"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打败亚瑟。"他对看守的人说,"不准让她见任何人。" "艾伦,你听我说,亚瑟很可怕,你不可能轻易打败他……" 格蕾蒂斯还没说完,艾伦就已经走出牢门,那堵厚重的牢门再次沉重地关上。格蕾蒂斯无力地蹲在背后,艾伦问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谁又能告诉她答案。 又是日复一日的监牢生活,再也没有人来探监,格蕾蒂斯费尽口舌寻问监管她的人外面情况如何,好不容易那人开口告诉她情况很糟糕,洛特军队的凶悍和强大大大超乎意料,圣骑士伤亡惨重,黑魔法的杀伤力无所不侵,大祭司的恢复速度更不上他们的破坏速度。南部以及西部的几座城市已经被他们控制,如果再不想办法,他们很快就会打到肯特。但问题是亚瑟还没现身,他们就已经被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简直跟噩梦一般,太恐怖了,洛特军就像是被地狱的修罗附身,势不可挡。 格蕾蒂斯知道,以亚瑟的性格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这次绝对是要让费尔蒙血债血偿,把这段恩怨做个了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格蕾蒂斯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她不稀罕血莲继承者的身份,但她骄傲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可现在是最需要力量的时候,她却恰好处于低迷期,加在她身上的封印也解不开。但她没有办法再等了,她不知道如果强行激发力量会不会要了她的命,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可无论如何她必须试一次。 当天夜里,艾伦收到紧急通报:格蕾蒂斯?兰斯洛特突破守卫,不见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对故事及人物的把握突然没有自信了…… 第八十印 "不可能,她现在应该没有能力闯出监狱。"艾伦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报告。 米切尔冷笑道:"你别忘了她是谁,只要她愿意,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我早就说过了,关着她不是办法。" "谁让你进来的。"艾伦冷漠地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米切尔。 米切尔身上的白色战袍早就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他还来不及换下衣服就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米切尔淡淡道:"王兄不要激动,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两个要站在一边才对。" "跟你一边,哼。"艾伦把手里的纸撕得粉碎。 米切尔扫了眼地上的纸屑,问:"现在怎么办,没有人知道她会去哪,也没有人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如果她真的如父王所说是叛徒,问题就严重了。" "你觉得她是吗?" 米切尔沉默了一会,转过身走到门口,说:"她的世界很难进入,但是我知道她的世界很单纯,如果她是叛徒,她一定不会再回到这里。" 艾伦叹了口气:"正因为她很单纯,才容易被利用。" "艾伦,"米切尔侧过头,眼神冰冷,"我从来不认为你比我强,你只是比我幸运。如果格蕾蒂斯当初选择的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一样一再的伤害她。" 艾伦一时激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轻笑说:"你以为我关着她只是因为愤怒和不信任?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在我看来就是这样,我想,格蕾蒂斯也是这么想的。" 米切尔走后,艾伦站在原地,他的身体和头脑在逐渐麻痹,战报还等着他想出一个新对策,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扭转局面,不然洛特的大军就要打入帝都了,一旦他们打到肯特,那么一切都完了。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告诉自己要行动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从头脑的命令。 格蕾蒂斯现在会在哪里,她千万不要做傻事,以她现在的状况,一旦过度使用能量,必死无疑。 米切尔愤怒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几天前,他们得到隐秘消息,洛特正在策划对他们发动毁灭性的第三次帝国战争,企图一举改写塞得里斯的政治秩序。但是,更可怕的是他们得到风声说格蕾蒂斯可能在洛特。这便是为什么洛特的人此次有如此雄心壮志胆敢挑战他们。他们原本只是想先暗中派人接近格蕾蒂斯,探查下具体情况,没想到立刻遭到了狙杀。小规模的斗争很快演化成大规模的战争,事情突变得太快,快到他们都来不及准备。而格蕾蒂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费尔蒙,国王陛下震怒,直接将她打入地牢,暂且不论她究竟有没有叛国,这场对费尔蒙极其不利的战争正是由她引起的,她依旧是一个罪人。 米切尔烦躁地坐下,他们已经被迫放弃了十四座大城市,基本上三分之一个费尔蒙已经拱手让给了洛特。洛特大军已经在距离肯特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军情迫在眉睫,军中的战士已经表露出焦躁和惶恐,圣骑士团的骑士们也终日心情沉重。晚上的会议也开得乱七八糟,大家除了争吵得不出任何结论。仿佛失败就在他们眼前…… 米切尔突然注意到角落的柜子上多出了一样东西,他走过去一看,顿时惊呆。 "刚才有没有人接近我的房间?"米切尔冲出去揪住看守的战士。 "报告王子,没有人接近你的房间。" 米切尔回到屋里,还是不敢想象这东西会出现在他眼前。这把是一把剑,一把无与伦比的剑,天神,被誉为神之剑,它一直属于格蕾蒂斯。天神更是和亚瑟的夜魔为双生子,只有它能克住亚瑟的夜魔。米切尔小心地握起剑,天神竟然没有拒绝他,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他突然明白了:"格蕾蒂斯,是你吗?" 格蕾蒂斯疾驰在夜色中,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经过这半天的观察,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费尔蒙随时可能灭国。 肯特城内已经没有多少人烟,一片死寂沉沉,除了还在抗战的贵族,国王陛下下令,谁都不准逃走,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的时间不多,所以必须争分夺秒,虽然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必须先拿到一样东西,天神。天神是非常神圣的一把剑,它只承认强者,只听从强者的话,并且是兰斯洛特家族的传家宝物之一。当初她得到天神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把它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但实际上她依旧将它放在兰斯洛特家族的墓穴中。 要进入墓穴必须要通过家里的秘密地道,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入口,有血统限定保护着,只有家族的人能够进入。格蕾蒂斯小心地潜入家中,她惊奇地发现除了史蒂芬公爵,其他人都还在,但房子四周已经布下了密密麻麻复杂的保护结界。 格蕾蒂斯不能被发现,她避过他人的耳目快速躲进自己的房间,然而她没想到伊丽莎白会在她的房间里。 伊丽莎白惊恐地看着她:"格蕾蒂斯,啊……" 格蕾蒂斯飞快地扑上去将她的嘴封上,把她按到墙壁上,低声警告:"不准叫。" 伊丽莎白疯狂地挣扎着,格蕾蒂斯只好对她施了定身咒,她除了能说话,一动都不能动。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格蕾蒂斯眯起眼打量伊丽莎白惊慌失措的脸。 "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回来!"伊丽莎白被格蕾蒂斯控制着,她没有办法大声说话,惊慌过后,她变得愤怒痛恨,她用扭曲的表情说着恶狠狠的话,"我早知道你是一个祸害,你迷惑了艾伦,迷惑了米切尔,迷惑了所有人。你是个□,你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杂种!都是你害的,你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毁了一切,你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你,事情就不会这样,如果没有你,我就能和艾伦结婚,如果没有你,费尔蒙就能永远和平。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叛徒,叛徒,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领土全都毁了,你是罪人,我诅咒你永生不得好死!" 格蕾蒂斯冷静地听完她的咒骂,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暴跳的青筋以及因为痛苦流下的眼泪。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但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领土,不会毁的。" 格蕾蒂斯再给她加了两道咒,让她昏了过去。时间不多了,她的身体告诉她必须要快。 格蕾蒂斯立刻进入密道,那里有数百个通道,但只有一个是通往墓穴的。格蕾蒂斯走到其中一个面前,伸出手割破皮肤,让血液滴在地上,很快数百个通道逐渐消失,直到合并成一个通道。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天神放在墓穴西面方向的房间里,那里存放着兰斯洛特家族的宝物,就算是家族的人也只有两人能进入,一家之主公爵大人和血莲继承者。格蕾蒂斯很快找到天神,那是一柄通体雪白的剑,角度不同的情况下能看到剑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金色,美得出奇。格蕾蒂斯正要离开,却看见了摆在中央的另一个宝物——时空密石。 格蕾蒂斯盯着它想了一会,最终将它放入怀中一同带出墓穴。 她把天神偷偷放入米切尔的房间里,并对天神下令一定要遵从米切尔,虽然这小子看上去不太愿意。她不喜欢米切尔,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是战场上的奇才,这场战争要让他有能和亚瑟战斗的能力,天神是必不可少的。 随后,格蕾蒂斯继续疾驰在夜色中。她的身体正因为承受着超负荷的力量而在崩坏的边缘,她必须在这之前完成她要做的事。可是,在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格蕾蒂斯看到了让她惊讶的一幕,她不由地停了下来。 史蒂芬公爵和弗兰克亲王在那条幽暗的小巷中,然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弗兰克亲王倒在地上,身下隐有血迹,史蒂芬公爵站在一旁四处张望了会,略显慌张地逃了出去。 格蕾蒂斯等史蒂芬公爵走后,从房顶跳了下来。弗兰克亲王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伤得很重,眼看着就要死了。虽然格蕾蒂斯很讨厌这个人,但是她还是救了他。她的时间不多,所以她只是确认他的伤口愈合后立刻离开,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在一起,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快,然而,一路下来,战争留下来的残忍痕迹深深印刻在了格蕾蒂斯的心里。她看到来不及收拾干净的尸体横竖躺在已经荒废的战场上,越往南面走状况越凄惨。不计其数的残垣废墟,无法估量的伤害死亡,大地的裂痕昭示了这场战争的火焰焚烧了费尔蒙,震动了塞得里斯。 正值黎明之际,天空的颜色呈现出淡淡的橘色,要亮未亮的样子,暗藏着不可告人的危机似的。格蕾蒂斯呆呆地站在充满死亡气息的废墟中,她还记得这里曾经遍地的绿色,镇上的人和睦幸福,但现在这里已经不堪入目,吹来的风都是冰凉又凄惨的,甚至在不起眼的角落还燃烧着黑魔法的火焰。 这一切让她的心扭在了一起,痛苦不堪。 这都是她的错,她轻信了那个人,是她把毁灭带进了费尔蒙。伊丽莎白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她,这些不幸就不会发生,她根本就是一个不祥的人,她从没那么痛恨过自己的身份,不是因为她作为祭品的悲哀,而是因为她的自以为是造成的无能无知。就算她生来就是那种命运,但人民是没有过错的,他们不应该遭到这种迫害。这都是她的错,她确实是罪人。 突然,格蕾蒂斯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她敏感地捕捉到黑暗的气息,这股气息越发浓烈,像是有成千上万的黑骑士踏着铁骑扑面而来。 糟了,洛特提前发动了袭击,他们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往肯特帝都推进。 "陛下,您真是英明,费尔蒙的人肯定会被我们杀得措手不及。" 亚瑟听着边上的人的恭维并未有任何反应,他只知道他必须尽快赶到肯特,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如今情势全部掌握他的手中,他甚至还没有亲赴战场就已经把费尔蒙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强大让敌人惊慌不已,没错,经过上千年的锤炼,他们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陛下,你还想着要去救那个女人吗?"卡罗尔生气地问亚瑟。 亚瑟神色未变,只说:"做好你的事,这次的攻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双方交兵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从洛特来的人并不适应这刺眼的阳光,但这种他们失去了几百上千年的光芒让他们异常兴奋,嗜血地兴奋,他们要夺回这本该属于他们的世界。 黑骑士和圣骑士的交锋尤为激烈,他们一个是洛特最有力的王牌,一个是费尔蒙最后的一道屏障,双方在肯特城外的最后一个小城开战。然而,黑魔法的杀伤力和攻击力太过惊人,大祭司们刚恢复一个圣骑士的伤,又有两个从战场上退了下来。即便他们有无穷的恢复力,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承受那么多的伤者,更别说他们并没有无穷的力量。 卡罗尔冲锋在前,作为女性的角色,参政可以,但无法上战场,眼下他做了乔装,恢复成男人的身份和皮一起率领先锋部队打在最前面。于是,他对决上了米切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米切尔交锋,这个费尔蒙的二殿下确实很厉害,他们的数次交锋都不分上下。然而,这次他势必要突破对方的防线闯入肯特。 "米切尔,放弃挣扎吧,你是不可能赢过我的。" 米切尔拔出佩剑,狠狠地指向卡罗尔:"少说大话,今天死的是你!" 卡罗尔面具下的神情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大大惊讶了一番,那是天神,他没听说米切尔拥有天神。不过,这很有趣,让他越来越兴奋了。 战争开始了一段时间,双方胶着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厉害,费尔蒙的人奋力反抗不想让洛特靠近一步。但是,时间久了,艾伦发现他们还是在慢慢退后,洛特的军队在一点点前进。他的脑中一片混乱,眼神被血迹和汗水模糊,洛特的强大已经快摧毁战士们抵抗的精神,支撑着他们的是最后的爱国之心。 亚瑟站在军队的后方看着整个战况的发展,肯特的城门就在眼前,他们的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这个时刻,所有洛特人以为他们要赢了,所有费尔蒙人以为他们要输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由远及近,他看到南面和西面被他们破坏的地方爆发出一道道金色光芒,一处又一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就在他眼前,大地金光四射,刚被他们毁坏的城镇瞬间恢复了原貌。 战场上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一瞬间除了风声,没有兵器相交的声音。 费尔蒙一方,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战士突然伤势痊愈,身体里更是像被重新充满了力量,那股力量压都压不住。而洛特一方,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黑骑士突然发狂了一般调转目标开始互相残杀,场面顿时失控。 "这是怎么回事!"巴伦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无法理解。 亚瑟眯起眼睛望着战场上混乱的局面,突然嘴角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终极幻术,高明至极。能够使用这种大规模的魔法,能够让一切瞬间恢复如初,多么可怕的力量……格蕾蒂斯,是你做的吧。" "说得没错,陛下。" 亚瑟的背后响起一个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看完后有什么感觉,如果要有标题的话,这章只有两个字"痛苦" 第八十一印 "格蕾蒂斯……" 巴伦还没说完,就被格蕾蒂斯一挥手金光险险掠过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惊讶格蕾蒂斯光魔法的杀伤力简直媲美黑魔法,就被格蕾蒂斯紧接着的一道咒击昏。 "漂亮。"亚瑟鼓起掌来,"干净利落。" 格蕾蒂斯冷漠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那些都只是传言,但有句话说得没错,百闻不如一见,陛下的心狠手辣我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亚瑟勾了勾嘴角,不以为然地回道:"公主过奖了,我没想到费尔蒙如此不堪一击,这场战争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不堪一击?"格蕾蒂斯指着前方的战场,问,"这样你也敢说费尔蒙不堪一击?看看吧,你的骑士们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同伴杀死。" "我知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终极幻术,让他们进入你制造的假象之中而毫无自知,以为自己正在奋勇杀敌。"亚瑟不紧不慢地说,"可是,格蕾丝,你不要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解除你的幻术。" "是吗?您在说自己吗,陛下。"格蕾蒂斯围着亚瑟慢慢转圈,眼睛丝毫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她想要看看他眼睛里藏着的他内心里的想法,然而,她什么都看不到,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竖起了一堵高墙,戴上了他高傲冷峻的面具。 亚瑟面不改色地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就那些想要你命的人。" 格蕾蒂斯停了下来。 "他们囚禁你,污蔑你,甚至要迫害你,你却不惜牺牲自己援救他们,我伟大的光明天神使者,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用你聪慧的头脑去思考的。"亚瑟垂下眼,冷傲地注视着格蕾蒂斯,"你为什么看不清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 "我真正的敌人就站在我眼前!"格蕾蒂斯奋力反驳,"他杀害了我成千上万的子民,焚烧了我富饶和平的土地,你说这不是敌人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洛特重见光明,恢复荣耀吗,难道屠杀是你唯一的手段吗,亚瑟王如此伟大睿智,就没有办法想一个和平的途径吗?" 亚瑟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在忍耐,但是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格蕾蒂斯一怔,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气叫自己的全名。 他阴沉的气息压迫着她:"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你给我机会了吗,你没有。" 格蕾蒂斯回过神,再次指着战场,反问他:"都这样了,你还让我相信你?伊丽莎白说得没错,是我把灾难带进了费尔蒙,我想得太简单了,但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所以,我错了,我清醒了……" 格蕾蒂斯突然噤声,猛地弯下腰猛烈地咳嗽,地上立即多出一滩血。 亚瑟神情变了变,急忙上前两步伸出手,却被格蕾蒂斯喝住:"不用。" 亚瑟怔了下,徐徐收回手,冷静道:"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哼,"格蕾蒂斯擦去嘴角的血迹,直起身子说,"你以为我在这里就是跟你说这一堆废话,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为了你今天伟大的表现。" "你实在不应该在今天这个时候玩命。" 格蕾蒂斯无所谓地笑了笑,却让亚瑟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转瞬间,他感到眼前一晃,格蕾蒂斯闪电般靠近了他,但他并没有抽剑,也没有反抗,而是毫无闪躲地眼睁睁看着她的右手狠狠刺入他的身体。 她的手在他的体内稍一用力,亚瑟紧咬着牙,眼睛发出嗜血的光芒,他冷笑道:"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格蕾蒂斯愣了愣,但很快说:"陛下,你对我的弱点了如指掌,但很遗憾,你也曾把你的弱点暴露在我面前。" 下一秒,她将手飞快地抽出,鲜红的血喷涌而出,亚瑟捂住伤口连退三步,在震惊中,更多的是巨大的失望。他并不生气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他唯一愤怒的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格蕾蒂斯整只手被鲜血浸染,指尖滴落下成串的血珠,也在微微颤抖:"我在你体内埋下了一点点光明的魔法,但它足够扰乱你全身黑暗的力量,你不会死,但你会虚弱不堪。" "格蕾丝,"亚瑟非但没有动怒,反是笑了,可笑得格蕾蒂斯想哭,"你真让我失望,你从来没有相信我。" 格蕾蒂斯用左手掐住右手,但那并没有控制住她的颤抖,她缓缓开口说:"亚瑟,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自己的身份。我时常会想,如果我不是格蕾蒂斯该多好,那么我就可以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不用面对那么多虚伪的嘴脸,不用担心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更不用害怕我会在一百岁的时候死。" 格蕾蒂斯慢慢后退,摇着头说得那么绝望:"我不要做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可是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提醒我,我是谁,我应该怎么做,我必须做什么。我很想去重新选择我的生活,可我没得选择,即使我憎恨、愤怒、痛苦、悲伤,我试着去改变,可转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这里。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堪承受的痛苦瞬间扭曲了亚瑟的视线,但他在模糊中看到格蕾蒂斯在笑,也在哭。 "我累了,厌倦了,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格蕾蒂斯举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她的脚下亮起,她痛苦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诅咒自己,忘掉所有的一切,舍弃我所有的感情,不再回头,不再留恋,不再是格蕾蒂斯,我要变得和现在完全相反,讨厌我现在喜欢的,喜欢我现在讨厌的,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选择我的人生,如有违背……痛苦至死。" 亚瑟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料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她会走这一步。亚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惊慌,他挣扎着朝格蕾蒂斯走去,体内涌动得愈加剧烈的力量随时都会爆发,然而,他必须阻止她。 "你不能……格蕾丝,冷静点,你不能那么做。"他的惊慌让他失去了冷静,失去了高傲,失去了因为愤怒伪装的面具。 格蕾蒂斯退后了两步,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不会再见了,亚瑟。" 还有半句,她在心里说,原谅我,爱,不能让我们不再战争。 亚瑟亲眼看着格蕾蒂斯瞬间转移,他疯狂了,但他体内的力量一次次地撞击他,逐渐让他失控。他深刻地知道,她会消失,会彻底消失。 巴伦从昏迷中醒过来,看到亚瑟的状况震惊了:"陛下,您……" "看好战场。" 血已经将他黑色的战袍染上一层诡异的色泽,他吸了口气冲了出去,循着格蕾蒂斯的气息进入费尔蒙森林,不论血流了多少,他只知道来不及了,他要快,再快。 可是,当亚瑟赶到那口棺材面前的时候,满地的枯叶,遮天的枯树,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知道她到了另一个世界,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做尽了一切,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 第三次帝国战争在那次突如其来的转折下有了不可思议的发展,黑骑士在自相残杀的情况下伤亡惨重,等亚瑟王解开他们的幻术时费尔蒙人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的第一次胜利。 然而,这样的胜利只是昙花一现,亚瑟加入了战争,他如同鬼魅一般率领着黑骑士杀入了费尔蒙最后的防线,肯特。 当他杀到勃多的时候,他挥手烧了那片费尔蒙人引以为傲的湖,然而,当烧到大半的时候,他忽然住手,只是出神地望着那微蓝似紫的湖水。 可是,费尔蒙的战士依旧在抵抗,即使他们会受伤,但奇迹一次次发生,他们的伤会立即恢复,好像有什么神力在帮助他们,费尔蒙人把这归功于天神显灵。 但艾伦知道,这是格蕾蒂斯的力量。 战争在数次交锋中逐渐消磨了它的气焰,亚瑟突然被一种可怕的病痛折磨倒下,即使洛特还有皮,还有卡罗尔,还有巴伦,但和杀不死,砍不伤的费尔蒙对战,永远无法分出胜负。 亚瑟终究是睿智的,战争终于在他提出的一纸协议下画上了休止符。 那一年,塞得里斯大陆的政治秩序由此改写,即便洛特没有重返地面,也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但是他们的强大已经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费尔蒙,还是洛特,或是其他,谁是这个世界的霸主已经无法叫人分辨,战争让两个帝国伤了元气,但好在及时结束了战争,他们的地位还是无法悍动。不过,这也让众多力量更紧密地牵制着,也许新的时代即将开始,即便现在大家都只是在蠢蠢欲动。 亚瑟的力量整整用了25年的时间恢复,为了巩固政权,他迎娶奥利弗第一继承人卡罗尔公主为妃。 与此同时,费尔蒙强盛的象征,血莲继承者,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在留下不可思议的力量后,不知生死,宣告失踪。 直到25年后的某天,亚瑟王最后一次从禁殿里出来,这个时候他已经修复了他完美强大的力量。 在门外等候的卡罗尔激动地上前恭迎,同时奉上一只黑色的盒子:"陛下,您吩咐的。" 亚瑟接过后取出里面的宝石。 "陛下,您为什么突然要拿出时空密石?"卡罗尔不解地问。 亚瑟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宝石,不似在对卡罗尔说话:"我放你自由了25年,现在是时候回来了。" 三天后,费尔蒙森林里一个奇怪的女人闯入狩猎场,惊动全国,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什么都和她无关,透过一双淡漠的眼睛,用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带感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和事。 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可是,这个女人分明是消失了25年之久的——格蕾蒂斯?兰斯洛特。 第二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完结,很多卷一中不能理解的应该都理解了吧? 原本思索着在第三卷开始之前是不是要写一个亚瑟或者艾伦的番外,但怕剧透过多,想想还是算了。 现在开始纠结第三卷用第一人称还是继续第三人称……我倾向于还是第三人称吧,写着顺手 第八十二际 洛特,亚瑟王的生日,原本应该是欢腾喜庆的日子,而今却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所笼罩。 清晨的埃罗一如既往的阴沉,城堡的上空黑压压压的,城堡的里面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城堡的南面被一众圣骑士严密守卫着,俨然与对面的黑骑士拉开阵势对峙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要吃了对方的样子。如此一来,一座城堡被分裂成两部分,气氛从三天前开始一直僵持着,甚至越来越令人神经紧绷。 三天前,卡罗尔王妃在角斗场刺伤了费尔蒙的格蕾蒂斯公主,场面一度崩溃,两国骑士展开了全面厮杀,最终亚瑟王不得不出面终止了混乱。然而,费尔蒙的人已经丧失了理智,艾伦王子更是第一次变得失控,米切尔抓住卡罗尔就是不管不顾的砍杀。黑魔法和光魔法在天空中疯狂错乱,人们惊慌逃窜,尖叫声喊杀声震耳欲聋,而格蕾蒂斯倒在地上,面无血色,仿佛已经死去。 然而,她并没有立即死去,但也是危在旦夕。查理斯抢救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但是情况不容乐观,格蕾蒂斯的血没有完全止住,随时可能丧命。艾伦原本打算立刻将她带回费尔蒙,却被查理斯阻止了,因为格蕾蒂斯现在的状况,冒然移动她,必死无疑。 于是,费尔蒙占据了洛特城堡的南部,全天候守卫,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人想象得到,很多人的心里更是已经做好了再次开战的准备。 确实,米切尔已经通知费尔蒙国内,若要开战随时随刻可以发兵。但格蕾蒂斯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每过一天她就离死亡线更近一点,情况不容许他们这么做,他们必须压下怒气忍耐。反倒是亚瑟王清闲自在得很,每天派人慰问一下,自己的王妃犯了如此大过也没有任何愧疚担忧之情,哪怕是被费尔蒙扣押作为人质也并不慌张,照样有心情准备他的生日宴会。还有那个卡罗尔,明明已经自身难保,却一脸无辜,照样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米切尔咽不下这口气:"干脆杀了那个卡罗尔。" "不行,不能冲动。"艾伦现在已经冷静下来。 米切尔揪起艾伦的领子怒道:"你这个胆小鬼!" 25年前,他曾试图发动夺位内战,却不幸失败,他没能将艾伦从第一继承人的位子上拉下来,陛下念在他的才华与身份上免除了他的罪责,但也永久剥夺了他第二继承人的身份。 艾伦冷漠地甩开他的手,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格蕾蒂斯,不是开战。" 弗兰克亲王冷眼旁观,靠在吧台后,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米切尔不禁激动起来:"救,怎么救?所有大祭司都摇头,她的伤口根本不接受魔法治疗,查理斯都束手无策……我要卡罗尔偿命。" 艾伦咬着牙说:"查理斯正在想办法,格蕾蒂斯绝对不会死的。"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句话。 这时,查理斯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看上去比打了一仗还疲惫。米切尔和艾伦一见他进来立刻朝他看去,但得到的却是他无奈的摇头。 "不行。" "怎么办。"艾伦讷讷地问,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一样,他无法想象,或者说根本不敢想象格蕾蒂斯死了会是怎样。这和25年前不一样,那时候他只知道她是失踪了,还有一线希望,但如今她的生命就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 查理斯倒在沙发里用力地按压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沉默,天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格蕾蒂斯,简直如同国家的性命握在他手中,稍有不慎,就全毁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圣骑士黑着脸走进来,将一封黑色邀请函递到艾伦面前:"这是亚瑟王发来的邀请,说是今晚生日大典……" 艾伦冷哼一声。 米切尔一把抢过那封邀请函撕碎:"我真想一剑刺死他。" 三人心事重重地呆在房里,脑子里都很混乱,查理斯拿着纸笔不停地写着方案,却一个个被自己否定。艾伦知道一旦格蕾蒂斯过世,战争的爆发不可阻挡,而且这和25年前不一样,若要打,不是生存就是毁灭。 想到25年前第三次帝国战争,最终他们还是依靠格蕾蒂斯的力量以及亚瑟不明原因的病痛侥幸得救,没错,费尔蒙在这25年拼命扩充军队,加强力量,但洛特肯定也是一样。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真的开战,他们的胜算并不大。 清晨已过,查理斯正准备再去看看格蕾蒂斯的情况如何,突然唐娜从外面冲进来,一进门就瘫软在地,惊慌失措地指着外面结巴道:"公主……公主……" "格蕾怎么了?"艾伦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唐娜眼泪流满脸庞,哭道:"我刚才给公主换药的时候,伤口自己愈合了。" 艾伦愣了愣,米切尔已经擦过他冲了出去。 他们三人赶到格蕾蒂斯房里,查理斯让他们在外等着,先去确认了下,很快他打开门难掩激动地说:"奇迹,她的伤口真的愈合了,只不过……" 艾伦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只不过什么?" "你们自己看吧。" 艾伦一进门就看到躺在c黄上的格蕾蒂斯,他不由地停了下脚步,才跑到c黄边。米切尔在他身边倒抽了一口气:"这是……" 他们看到格蕾蒂斯的短发一夜之间变成了长发,如同25年前那般美丽优雅。 突然,格蕾蒂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虚弱地皱了皱眉,艾伦不禁握住她的手。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着格蕾蒂斯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格蕾蒂斯睁开眼的刹那,浅褐色的眸子似蒙着一层浓重的白雾,陌生地望着c黄边的人。 "格蕾,你感觉怎么样?"艾伦小心地试问道,不知怎的格蕾蒂斯的目光让他感到比刚才还要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这个眼神好像将他看穿了一般。 格蕾蒂斯看了他一会,忽又闭上眼睛,低声说:"出去。" 艾伦听清了,但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格蕾蒂斯似有厌烦地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说:"唐娜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格蕾蒂斯,你先让我检查……" 查理斯还没说完就被艾伦挡了下来,他朝查理斯摇了下头,先走了出去,米切尔欲言又止也跟着出去。三个人出门后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似乎产生了同样一个疑问,但最终还是没有人说出口。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格蕾蒂斯从c黄上坐起来,唐娜急忙问:"公主,您还好吧?" 格蕾蒂斯低头撩起自己的长发,看着它发了会呆,片刻后,木然地说:"准备沐浴。" 同一时间,亚瑟正在用午餐,巴伦走进来汇报道:"陛下,醒了。" 亚瑟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银叉,侧过眼说:"时间刚刚好。" 巴伦不赞同地皱眉道:"如果您算错了,她可能真的会死。" 亚瑟挥挥手撤走餐具,自信地对巴伦说:"当她的生命到达极限的时候,她故意封印起来的力量不得不强行恢复。这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哪怕是她自己下的诅咒也无法阻挡。" 王宫正厅,亚瑟坐在首位,左手边是佩里奥的诸位,右手边是费尔蒙的人。气氛僵硬又危险,明亮的灯火将每个人复杂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不过洛特君主俊美的脸上还是一派自然,一只手撑着下巴慵懒地望着众人。 亚瑟慢悠悠地开口:"很抱歉突然召集各位,不过我认为我们该把问题解决一下了。" 弗兰克亲王抹了把胡须,反问道:"什么问题?" "是不是该把我的王妃还给我了。" 米切尔禁不住冷笑:"凭什么。" 亚瑟不紧不慢地回道:"听闻格蕾蒂斯公主已经完全康复了,这本就是一个失误,何况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认为这件事不必闹大。" 这句话听在费尔蒙人的耳朵里分明是轻视,他根本看不起费尔蒙,一点都不害怕费尔蒙的反抗,这个魔鬼越来越狂妄自大,唯我独尊。顿时,费尔蒙这一片的人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艾伦没什么表情地说:"把卡罗尔带上来。" 卡罗尔被十名圣骑士压着走上正厅,手上脚上全都拴着沉重的链子,虽然看不出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但脸色着实惨淡可怕。不过,他的神情相当轻松,见到亚瑟后立刻做出委屈状:"陛下,快救我。" 亚瑟还没说什么,皮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艾伦,你们简直胆大包天,竟敢对我洛特帝国王妃动刑!" 米切尔被他激得差点拔剑,他指着皮的鼻子说;"不要弄错了,你们的王妃犯了滔天大罪,她意图杀害格蕾蒂斯公主,照我国法例早就该处以死刑!" "格蕾蒂斯公主?"皮轻蔑道,"那算什么,只不过是区区的公主,可你们绑着的可是我们的王妃!再说,她那原本就是失误,决斗场上刀剑不长眼,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 米切尔忍无可忍:"区区?格蕾蒂斯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刀剑不长眼,你当我们费尔蒙人是傻子吗?" 皮无赖道:"我就是不知道……" "好了,"亚瑟坐正了身子,出声制止说,"我看这样吧,不如我们请格蕾蒂斯公主亲自出来说说究竟是不是一场误会。" "格蕾蒂斯身体刚有好转,不便出面。"查理斯立刻反驳。 "有请格蕾蒂斯公主。"亚瑟根本没把查理斯的话听进去,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很快,有人回报:"格蕾蒂斯公主说她马上就到。" 格蕾蒂斯沐浴好,唐娜犹豫地问道:"公主,您等下打算穿什么?" 格蕾蒂斯淡淡看了她一眼,唐娜心头一跳,立刻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站着。 "照旧。" 唐娜打开衣柜,里面大多是华丽的裤装,也有几条长裙礼服,她想了半天,取出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来到格蕾蒂斯面前试问道:"公主,这件如何?" 格蕾蒂斯一面梳着长发,一面从镜子里看了看那条裙子,说:"我说照旧。" 唐娜一愣,随即飞快地拿出一套暗红色的裤装,格蕾蒂斯这才满意。 "唐娜,你服侍我多久了?" 格蕾蒂斯站着,唐娜正仔细地帮她穿戴,她微笑着回道:"我从小就服侍公主,好几十年了。" "那你应该很了解我了。" 唐娜抬头奇怪地看了眼格蕾蒂斯,格蕾蒂斯并没有在看她,神色平静地正视前方。 "那是当然了。"唐娜继续打理着裤脚,"公主最喜欢雪茉莉,最喜欢金色,喜欢午后的红茶,喜欢夜里的勃多湖,喜欢……" 格蕾蒂斯打断她:"那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唐娜不假思索地说:"金色郁金香。" 格蕾蒂斯没有马上回应,她束起长发,戴上手套,走到门口打开门,稍一停步背对唐娜说:"是背叛和欺骗。" 正厅,压抑沉闷得可怕,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猜测着一个问题,格蕾蒂斯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她的决定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很多人故作轻松地低声攀谈着,但每一双眼睛都时不时地朝正门口看,随时等待着那厚重的黑色大门被打开。这时候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拖延一会都会让浮躁的心变得更加难耐。 亚瑟坐在位子上,修长的手指包裹在黑色软皮手套下,右手食指有节奏地点在王座扶手上。 忽然,门口传来高声通报:"费尔蒙,格蕾蒂斯?兰斯洛特公主,驾到!" 一时间,正厅里静寂无声,亚瑟的食指同时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望向那漆黑的大门缓缓开启。 艾伦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暗道,是裙子,还是…… 格蕾蒂斯就在众人紧密的注视下踏入了正厅,她整了整外套的领子,快速扫视了全场,还显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咳咳,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开始,撒花~~~~~~~ 第八十三际 场内无人应答,格蕾蒂斯有些尴尬地穿过重重目光走到艾伦身边,正要坐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对最上座的亚瑟行了个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陛下的生日,生日快乐。" 亚瑟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他略一点头,回道:"谢谢。" 格蕾蒂斯坐了下来,艾伦立刻拉过她的手,她侧过头看他,发现他像是有话要说,却拧着眉不说出来。 "怎么了?"格蕾蒂斯笑了笑,"为什么这么严肃?" 艾伦盯着看了她一会,随后收起目光,在她耳边轻声说:"担心你的身体。" "我已经好了,是不是很神奇,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格蕾蒂斯有些夸张的表情,又比划了下自己的伤口。 艾伦心里一松,她还是那个她,笑起来容易紧张,也很透彻,完全没有心机,有点不在状况的样子。但是,她睁开眼的目光如同藏在他心里的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亚瑟看着那边在低声耳语的两人,脸色黑了一点:"好了,那么格蕾蒂斯公主,现在就请你说说你的想法。" 格蕾蒂斯茫然地摊开手:"什么想法?你们在讨论什么?" "公主,不要装傻,难道你不清楚我们正在为什么讨论吗?"皮厌恶地看着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露出真的很困惑的表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你……" 如果像米切尔那样争锋相对的,皮是越战越勇型,但碰上格蕾蒂斯这样"天真无知"型,他就没辙了,只能活活把自己憋死。 弗兰克亲王快速讲道:"我们在讨论你受伤的事件究竟真相是怎样的,如果洛特意图行刺,费尔蒙绝对不会原谅,我们要开战。" "那结果呢?"格蕾蒂斯转过身看着坐在她身后的弗兰克。 "问题就在你,我们都在等你。"弗兰克没好气地说。 格蕾蒂斯一脸更不明白的表情:"等我,等我做什么,各位继续讨论啊。" "格蕾蒂斯,"弗兰克忍无可忍,"你搞不搞得清楚状况,现在要不要开战完全就看你一句话,你怎么能如此愚蠢。" "弗兰克,格蕾蒂斯公主的伤刚恢复,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米切尔把弗兰克拉了回来。 正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亚瑟靠在王座上打量着格蕾蒂斯,却不对他们的争执cha一句。佩里奥一方原本就是第三者,保持中立,自然不便出面。皮和巴伦因为陛下不开口,他们也就不能多说。 于是,焦点全部聚集到格蕾蒂斯身上。 "我?"格蕾蒂斯奇怪地指着自己,笑得莫名其妙,"你是说开不开战就等我一句话?" "有什么可笑的。"弗兰克瞪着眼睛。 "不好笑吗?各位不好笑吗?"格蕾蒂斯环顾四周,"战争是靠讨论出来的吗?是能凭我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开战,或者不开战吗?" 她的目光突然在亚瑟脸上一扫而过:"如果要打,那么不论怎样都会找一个不是理由,其实那只是个借口,我们在这里纯属浪费时间。如果不打,我们在这里争吵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快点参加陛下的生日大典。所以,弗兰克亲王,请不要每次都把我当那个借口,因为我的意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对不对,陛下。" 格蕾蒂斯最终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亚瑟的脸上。 艾伦诧异地猛然抬头看格蕾蒂斯,弗兰克亲王嘴唇不自在地蠕动了一下。 亚瑟漆黑的瞳色深得不能再深,沉重地罩在格蕾蒂斯心上:"公主,你不说,怎么知道结果呢?我爱妃的命运,还等着你宣判。" 格蕾蒂斯似笑非笑地看向被压在地上的卡罗尔,她站起来说:"既然如此,我想先和卡罗尔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你以为我们会给你机会杀人吗?"皮坚决反对,"不行,你不能跟卡罗尔单独在一起。" "我并没有问你。"格蕾蒂斯斜眼看着皮,依旧保持笑容,"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反对。" 亚瑟下颚微抬,说:"可以。" 卡罗尔从地上站起来,甩了甩披散的长发:"我没问题。" "陛下……" 亚瑟抬手打断皮:"没有关系,格蕾蒂斯公主做人光明磊落,不会对卡罗尔出手的。"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格蕾蒂斯和卡罗尔一起进到正厅边上的单独房间,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屋里没有点灯,格蕾蒂斯拉开厚重的窗帘,也未必让这黑暗的房间多出几许光明。 当所有人都不在了,卡罗尔收起了笑容,冷漠地看着格蕾蒂斯隐在黑暗中的侧影:"不用装了,你想说什么?" 格蕾蒂斯站在窗前,微弱的亮光勾勒出她深不可测的笑脸:"那一剑,着实很痛。" "不痛,怎么能让你清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清醒,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格蕾蒂斯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你是不死之身,怎么会死?" 卡罗尔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占据了他的身体,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冲到右边一把拿下挂在墙上的剑。紧接着,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拔出剑,一剑扎入自己的左手手心,鲜血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格蕾蒂斯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似的,望着窗外的景色无动于衷。 卡罗尔死死握着剑柄,剑锋在他的手心里左右扭动,他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被巨大的力量压倒在地上,身体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呼喊不出来,所有的痛苦只能在身体里来回冲撞。 "痛吗?"格蕾蒂斯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欣赏着他可怕的脸色,"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绝对不会比你刺我那剑来得痛,你以为不会死,就不会痛吗?" 卡罗尔拼死抵抗那股支配着他的力量,但是无论他如何反抗,格蕾蒂斯不需要动一根小指就将他击得粉碎。 格蕾蒂斯心疼地低下头,柔软的声音像是说着情话:"你看,出了好多血,地毯都变成红色了。就是这只手吧,握着剑穿透我的胸口。一剑还一剑,你说,是不是很公平?" 卡罗尔全身都在颤抖,他凶狠地瞪着格蕾蒂斯,嘴唇被牙齿咬破,但手上的剑扎得更深了,每一根骨节都在刺痛,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最接近神的力量。 "我的梦醒了,"格蕾蒂斯伸出手,抬起卡罗尔的下巴,"所有人的梦都该醒了。" 格蕾蒂斯站起来后突然放声尖叫,但她的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门外立刻有人冲了进来,当第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格蕾蒂斯马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面指着卡罗尔,一面捂着自己的脸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刚才他突然自己拿起剑就……艾伦……" 格蕾蒂斯躲到艾伦身后,艾伦抱住她不停地安慰道:"没事,没事。" 跪在地上的卡罗尔突然拔起剑,再一次刺了下去,他的手已经惨不忍睹,肯定是废了。没有人见过卡罗尔如此落魄狼狈的样子,他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承认我的错误,我用我的手弥补我的过失。对不起,格蕾蒂斯公主。" 格蕾蒂斯急忙跑到她面前握住他的手,说:"请不要这样,我了解了,你的手会残废的。" 只有卡罗尔看得到格蕾蒂斯嘴角的浅笑。 皮冲了上来推开格蕾蒂斯,扶起卡罗尔,他气得满脸通红:"我就知道你会耍手段。" "不是。"卡罗尔撑着皮的手臂,艰难地开口,"是我自己。" 格蕾蒂斯叹了口气,急切地对所有人说:"大家也看到了,这件事确实是一个误会。当时情况很混乱,卡罗尔王妃也许真的是不小心,何况众所周知,我是不死之身嘛。所以,我想这件事没有人需要负责,也没有必要把它上升到战争的层面,我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弗兰克亲王挤了进来怒气冲冲地说。 "不是说等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弗兰克忍了又忍,撑大了鼻孔喘气,克制住了自己。 格蕾蒂斯看向门外:"陛下,您认为如何?" 亚瑟站在最外面,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末了,回道:"我赞成公主的意见。" 格蕾蒂斯从亚瑟身边走过,听到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赞赏道:"演的真不错。" 格蕾蒂斯没有停下脚步,轻轻留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罪恭祝各位大人新春愉快,身体健康,学习的成绩优异,工作的工作顺利,恋爱的爱情甜美,家和万事兴,新年新气象,人生总有不如意,甩掉烦恼,开始新的旅程吧!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各位也多多支持小罪哦!~~谢谢╭(╯3╰)╮ 第八十四际 事情有了急速的转变,格蕾蒂斯力证卡罗尔并不是有意伤害她,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既然当事人如是说,旁人便没有办法cha嘴反对了。纵使米切尔一百个不甘心,艾伦一千个不明白,弗兰克一万个不满意,事情有了一个结论。不过,在很多人看来,这倒是挺符合失忆后格蕾蒂斯公主的个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以前的格蕾蒂斯公主恐怕要让卡罗尔王妃偿命不可。 争论有了结果后,不知为何亚瑟王反倒不如先前那么云淡风轻,不过,他还是好风度地再次向众位发出了庆典的邀请。正当弗兰克亲王想要一口回绝的时候,格蕾蒂斯先一步答应了下来,还是那种很愉快的答应。 费尔蒙那边全部为之一愣,洛特那边也没有意料到。 亚瑟目光深远地说:"格蕾蒂斯公主宽容大量,风范可嘉。" 格蕾蒂斯谦虚地回道:"和平来之不易,此次前来的目的本就是为陛下庆生,我自然希望两国,哦,还有佩里奥的诸位,"格蕾蒂斯朝佩里奥的恰克王子笑了笑,"大家能和睦相处。何况今日是陛下的生日,我们更应当好好恭祝。" "那是当然,公主说得有理。"恰克王子给出了积极回应。 格蕾蒂斯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于是,晚上的大典,原本在计划内,后来又在计划外,现在重回计划内,三国大人物们共同出席。 "陛下。"卡罗尔清理好伤口,换上整洁的衣服来到亚瑟房里,"抱歉。" "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伤口如何了?"亚瑟把玩着手上一颗小铃铛,淡然地说。 卡罗尔没了声音。 亚瑟这才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疲惫的青色阴影,敏锐地问:"真的不行了?" "还不是那个女的,够狠!卡罗尔的手……怕是废了。"皮红着眼,简直咬牙切齿,"陛下,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用时空密石把她召唤回来,她回来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了,25年前就应当抓住她……" 巴伦飞快捂住他的嘴巴,卡罗尔也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口,皮火了,挣扎道:"你们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亚瑟一边拉平整手套,一边淡淡说:"不明白的事情你就少说,多说多错,你再犯一次错误……"亚瑟说到此,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再继续。 皮怔住,巴伦摇头扶额低叹道:"祸从口出。" 过了会,卡罗尔咬了咬嘴唇:"一剑还一剑,她说的对,很公平。" "这是她说的?"亚瑟眸光微闪,立即问道。 "是。"卡罗尔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我想,她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而且,带着很重的敌意。" 亚瑟走到卡罗尔面前,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害怕?" 卡罗尔眼神闪躲了一下,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苦笑道:"陛下,我现在也不确定您这么做到底正确不正确。当时,我的灵魂好像飘到了空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剑刺伤自己,实在不可思议,我竟无法反抗。" "她还敢在大家面前演戏。"皮愤愤道,但在巴伦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闭上了嘴。 卡罗尔略带担忧地说:"陛下,她对我说,她的梦醒了,所有人的梦都要醒了。我的预感不太好。" 短短一室相处的时间,已经让他深知,现在的格蕾蒂斯不是失忆的那个格蕾蒂斯,也不是25年前那个格蕾蒂斯,她身上的气息危险又迷惑,就如同含着蜜的毒蛇,平静的表面下让你惊悚又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亚瑟的视线落到卡罗尔的手上,那上面缠着厚厚的止血布条,但鲜红的血依旧在慢慢地往外渗透,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亚瑟收回视线,垂下的睫毛遮去了他眼里所有的光芒:"梦总是要醒的,必须面对真实的世界。" 不论是你,还是我。 那么,这一次,结局会是怎样呢? 洛特的民风比费尔蒙干脆利落,也比费尔蒙开放。 原本大家以为所谓的生日庆典无非是在宫殿里歌舞升平,然而所有人都错了。庆典的地点不在城堡,在大街上。 洛特的贵族们已经戴好自己的面具,佩里奥的各位也根据安排戴上了面具,费尔蒙的诸位却还在那里矜持犹豫。 格蕾蒂斯大大方方地走到一排长桌前,来回看了两遍,最终在一副深紫色上面镶满黑色钻饰的面具前停留了下来:"就这个好了。" 亚瑟似乎绽出一丝微笑,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刹那。巴伦和卡罗尔对视一眼,又同时抬起头望着房顶。 "这个是代表陛下的面具。"利奥走上前解释道,"每位大人都有代表自己身份的颜色,陛下是深紫色,巴伦侯爵是深灰色,卡罗尔王妃是深红色。您手里的恰好是陛下的代表色。" "哦?没想到如此有意思。"格蕾蒂斯反应迅速地戴上面具,愉快的表情上似乎真的仅仅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有趣,再也看不出更多的情绪。 之后,其他费尔蒙的贵宾不那么情愿地选择了各自的面具。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仅仅仅仅是这一天,不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戴上面具参加全国舞会,众平民还可以选择自己支持喜欢的人物,戴上代表他们的面具,以表明自己的派别立场。 这是一次大狂欢,人们早就听说国王陛下会神秘混迹于人群当中与人民共庆他的生日,很有可能跟你擦身而过的正是陛下。但由于大家都戴着面具,便很难分辨谁才是真正的贵族王室,格蕾蒂斯猜测这才是面具这个环节的真正用意吧。 为了不引人耳目,费尔蒙的人换下了在洛特过于刺眼的金色礼服,换上了比较低调的深色服装,佩里奥的人也是如此,卸下了标榜自己的绿色。 起初是一大群人进入人群,但不知不觉便分成了几波。 格蕾蒂斯饶有兴致地穿梭在人群中,艾伦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提醒她如果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要立即告诉他,格蕾蒂斯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他。 "你仔细看看,好像人们喜欢亚瑟的比较多。"格蕾蒂斯特地数了数经过她身边的人,发现带深紫色面具的人占了大半,看来国王陛下的人气非常吓人。 艾伦只是随意选了一个深棕色的面具,也不知道代表的是谁,他也没兴趣知道。 但他很在意格蕾蒂斯脸上戴着的这副面具:"你怎么会选这副面具?" 格蕾蒂斯想都没想就说;"随便选的,这副比较有洛特风格,入乡随俗嘛。" 艾伦稍稍放心了一点,可能真的是他多心了。但是,他看着她束起的长发,心思又忍不住沉下来,一夜长发,这个说明了什么? 突然,格蕾蒂斯在前面惊奇地叫他,他调整好情绪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里在进行喝酒比赛。" 艾伦朝里头张望了眼,果然,这里的比赛正酣,几位壮汉正豪饮不断,边上的叫唤声也是阵阵不绝。 "怎么你也想参加?"艾伦笑道。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艾伦侧过头,头脑"嗡"一下懵了。他在人群中转了个圈,熙熙攘攘的街头全是戴着各色面具的人们,一张张类似的笑脸从他眼前晃过,唯独没有那张他最熟悉的。 短短一瞬间,格蕾蒂斯不见了。 这也许是洛特最光明的夜晚。 人们喜庆的欢歌笑语让这个地下王国难得地扫去沉重的阴霾。格蕾蒂斯快速走在人群中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25年前,那个地方还是一片空地,但如今已经建起了一座座尖顶小楼,俨然一处新的集市中心。 格蕾蒂斯蹲下来,一只手按在地上,凝神屏息,集中精力一点点地感受那个东西的所在。有很多人甚是不解地从她身边绕过,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地做着自己的事。这个感觉很微弱,好一段时间后,她终于站起身,面朝右边的路口快速跑了过去,然后在一家小餐馆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餐馆里吃得高兴的人,餐馆外玩得开心的人,全都吃惊地看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冲到餐馆门口,找来一铲子锤子不管不顾地开始又砸又敲。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板愤怒地从里头冲了出来。 格蕾蒂斯头都没抬,对边上人的谩骂充耳不闻,她随手扔给老板一袋子银币,继续干自己的事。 那老板拎着沉甸甸的银币顿时傻了眼。 许久,格蕾蒂斯突然停住,铲子从她手中"咣当"一声倒地。围观者纷纷探头探脑地往她挖的那个洞里看,还是不明白这抽风的女人在干什么。 格蕾蒂斯吸了口气,单膝跪地,摘下手套,在那小块泥土里扒呀扒,稍停,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再次伸手挖出那已经和泥土混为同色的石头。 曾经,这是一颗通体雪白的石头,除了那上面几乎可以不去计较的黑色小点。 格蕾蒂斯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石头,随后默默站起来,朝老板轻声说了句:"打扰了。" 转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人群。 "脑子有病吧。"老板掂量了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地上的洞,思量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宝贝呀。 格蕾蒂斯穿过几条街,走过几条巷,找到那个记忆中小小的摊位,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巫娘还是那个巫娘,除了眼角的皱纹已经没有办法用胭脂水粉遮掩过去。 她抢到前面说:"我找你问个问题。" "这位小姐,请先排队。" 今天生意好得不得了,巫娘专注于眼前的客人,随手指了指队伍的末尾。 "只有一个问题。"格蕾蒂斯抓住巫娘细细长长的手,摘下面具,"还记得我吧。" 光线不太明朗,巫娘眯着眼在这张漂亮的脸上看了好一会,猛地一拍桌子,眼中亮了亮:"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拜年,天天出门,没啥时间,大家见谅。 虎年了,给我力量,让我虎虎生威吧! 第八十五际 "格蕾蒂斯不见了?"米切尔挑眉,不敢相信地看着艾伦,顿时气急,"人就在你边上,竟然给走丢了?我伟大的大殿下,你真了不起。" 艾伦抿着唇,尽量不去理会米切尔的讽刺,眼中忽明忽暗情绪起伏不定,他知道这很荒谬,但格蕾蒂斯确实在他眼前悄然无声地不见了。这是巧合,还是她一开始就预谋好的? "我已经派人寻找。"艾伦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必须表现得镇定。 听闻有了情况,正兴致勃勃地加入民众欢乐的亚瑟抽身找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很是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此话立刻招来费尔蒙那方无数道冷冷的目光。 紧接着,亚瑟又幽幽加上一句:"不用担心,我相信公主比在座的任何一位费尔蒙朋友都熟悉埃罗的道路。" 此话一出艾伦和米切尔的脸色同时难看到极点。格蕾蒂斯和亚瑟,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这是艾伦和米切尔永远无法得知却永远无法回避的问题。格蕾蒂斯曾对此闭口不谈,失忆后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亚瑟,一举一动似有若无,让人看不透他每句话,每个动作后是藏有深意,还是仅仅是毫无意义的平凡之举。 那边的两人还在纠结,亚瑟已经带着卡罗尔重新回到人群中。 "陛下,您说话真损……"卡罗尔似笑非笑地瞧着身边的人。 亚瑟勾起唇角,眸光闪烁不定:"事情会越来越有趣。"但,也许会超出他的掌控。 格蕾蒂斯独自走在路上,面具下的脸上是何种表情,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唯独感觉到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映着不断闪起的火光,凝冻出深不见底的情绪。她的身边如此热闹欢腾,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她在周身圈固起一个小小的世界,只属于她的,清冷、孤独、漠然,没有出口的世界。 明明今天的埃罗比任何一天都要明亮温暖,她却觉得很冷,比被那一剑刺痛后,血流不止还要冷。25年前,她给自己做了一个决断,她心里知道那可能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是那是她最需要的选择。但当命运之手将她紧紧抓住的时候,挣脱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 她在那一刻曾有一个想法,或许她离开这里的纷争对她才好,又或许这个世界没有她才是最好的。 25年后,即使在那个世界她过得并不愉快,但还是满足的。这段日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误入了一个奇妙的时空,来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所以,她拼命抗拒,想尽方法去接触什么神秘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亚瑟,希望能够找到时空密石回到她过去的家。但她所做的事如今看来却显得异常可笑。今天,她终于猛然惊醒,原来那个世界才是虚幻的,她为自己找到的一个避难所。而她所置身事外的世界才是她出生、成长、伤心、痛苦,也许带着点幸福的地方。 记忆的填充并没有带给她欣喜与激动,苏醒的过程伴随着窒息的疼痛,但她很平静,至少她自认为是这样的。虽然,这种突如其来,完全脱离轨迹的冲击曾让她在短时间内彻底失去自我,离毁灭性的打击仅那么一步之遥。但她很快找回了自己,自己的五感,自己的意识,自己的灵魂。毕竟,她的身体里有一丝无法被拧断的力量,那个力量叫做格蕾蒂斯?兰斯洛特,不论被如何欺骗、背叛、打击、伤害,都没有办法倒下的人。 那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一辈子再重温一遍后感觉实在是失败,明明有身份,却被人排斥,明明有力量,却被人利用,明明有选择,却被人欺骗,那最后的离开在当时看来没什么,现在更多的是落荒而逃的意味。 当她终于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艾伦憔悴又担忧的脸时,恍惚之间她并不清楚她自己是哪个格蕾蒂斯,又或者她哪一个都是。不过,有一点她深深明白,这一次,她的梦真的醒了,她没有办法再脱身,该来的还是要来,25年前没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现在还在等着她。 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将在以后的暴风中心不知是哭还是笑。 更何况,那个人也不会允许她再离开。当她醒来后和他第一眼的对视,她感到浑身冰冷,因为她从那双藏着不知是什么感情的黑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无路可逃的未来。 她的诅咒已经破除了,但她的心没有变,她不要做以前那个格蕾蒂斯,现在的她就当作是新生吧。 这一次,她发誓要自己做主,不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不知不觉,格蕾蒂斯走到一家华丽堂皇的店门口,今夜这里难得冷清,大门口上的木牌子上清楚地写着"休息"二字。 不过,格蕾蒂斯并不那么想,她敲了敲门,再敲了敲,每隔一会就敲一下。 路过的好心人提醒她:"这位小姐,这家店今天休息,老板说了今天给陛下庆祝去了。" 格蕾蒂斯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谢谢。"依旧固执己见地敲着门。 好半天,就当她的手臂感到些许酸痛时,有人在她身后温和地唤道:"这位小姐,今日休息。" 格蕾蒂斯放下刚要抬起的手,微低着头转过身,及地深蓝色裙摆进入视线,格蕾蒂斯认得这个人的声音:"丽莎,我想进去看看,顺便拿点东西。" 这家店她来过三次,这次是第四次。每一次来,她的心境都大不同。 丽莎带着她避过耳目从后门进入,漆黑的店内立刻被墙上的灯火照亮,这里是让众多小姐少爷流连忘返的美妙世界,但格蕾蒂斯没有在任何一件衣服上停留,径直走到里间。 "打开吧。" 丽莎心下明了,顺从地打开了那间陛下在这里藏着的密室。但她不明了,格蕾蒂斯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她此刻变幻莫测的神色。 格蕾蒂斯在里头转了一圈,丽莎笑着拿出三件美不胜收的裙子:"这是陛下今年定下的款式。" 格蕾蒂斯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冷漠,她蹙着眉走上前,一件件仔细接过、看过、摸过,似乎笑过,又似乎没笑。 "那十九件……还在吧?"半晌,她勉强地抬眼看着丽莎问。 丽莎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十九件婚嫁礼服在25年前终是没有离开她的手送到王宫里。惊天巨变后,陛下在一个深夜造访她的店,只吩咐保管好衣服,没有再说一句便走了。她是明白人,很多事不可问不可闻,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比如这十九件衣服大概永远就藏在橱柜底部哀伤掉她们的美丽。 密室里还有密室,格蕾蒂斯在那里看到了那十九条王后婚礼华服,果不其然,美丽高贵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却也夺目耀眼得刺目伤神。还有,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一楚扣子的式样,袖口的式样,另一个人十九件礼服。 丽莎站在门口,看着格蕾蒂斯在里头看着一圈的礼服许久,偶尔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格蕾蒂斯脸上看到一种叫做悲伤的神色,但她再一眨眼,便什么都没有了。 格蕾蒂斯再次开口的时候语调平静得不可思议:"替我把这些,还有外面的衣服都送到这个地方。"格蕾蒂斯交付给丽莎一张纸,"还有,这件事,包括我今晚到这里的事,不要对亚瑟泄露半个字。"她认真地看着丽莎,眼睛里透出绝对真诚的恳请。 "可是……"丽莎面有难色,她可以把衣服都给她,那本来就是她的,但她如何瞒过陛下。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一场火烧了一小半这家洛特大名鼎鼎的服装店,幸好火势很快控制住,也没有伤及无辜,人们惊恐过后又投入到欢乐的夜晚里。丽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烧得黑漆漆的店,却说不出半分委屈。 只是,格蕾蒂斯临走前那副决绝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呢,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格蕾蒂斯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她认得这里的一切,虽然25年改变了很多地方,但埃罗大体的模样还在,比如这条路是通往最繁荣的集市的,在路的中间靠后的地方有一家叫做"王的邀请"的酒馆。 这里依旧人进人出,人气爆满,里里外外竟没有一个空闲的地方。相比于25年前,这里又扩大了范围,把原本旁边的花店吃了下来,今晚更是在酒馆外的空地搭上了桌椅。这里便是今夜舞会的中心,也许不够城堡里舞池那般奢华高雅,但足够热烈欢腾。各地的人蜂拥而至,来享受这一夜的狂欢。 格蕾蒂斯垂下眼,物在,人在,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很快稳了稳神,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穿过人群间那一点点fèng隙,挤到吧台前敲了敲桌子对调酒师说:"来一杯。" 安得烈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能把脚也派上用处。虽然今天是个好日子,但他实在被这个好日子搞得晕头转向,调酒调得手抽筋。太多人吆喝着来一杯,所以当他听到这边又是一句来一杯时,强压下火火的脾气说:"麻烦稍等,或是请先到那边自己打一杯喝着。" "我就要你调的那杯。" 安得烈听到硬币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 他烦躁地转过头正要开口,却发现那人手下并非硬币,而是一张面具。他愣了下,顺势往上,看到那张脸时,一下子没了反应。 "啊!"安得烈手一抖,酒杯里的酒晃了出来,他对对面顾客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只一味看着那个坐在边上的人又惊又喜,还有些不确定,"格蕾丝?" 作者有话要说:归来了,我的公主,努力吧! 第八十六际 安得烈一叫出口立刻觉得唐突了,眼前的人眉眼虽然八分相像,但总觉得她身上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再加上一身华贵礼服,似乎和他所认识的格蕾蒂斯有那么些出入。 格蕾蒂斯倒没在意他的反应,指了指他手上的酒杯执意道:"能来一杯吗?" 安得烈有些转不过弯,直接的后果就是木愣愣地点头,立刻奉上一杯,眼睛还停在格蕾蒂斯身上直打转,连边上有人叫唤都没听见。 格蕾蒂斯眯着眼品了一口,慢慢放下酒杯低声笑道:"过得好吗?" 安得烈这才确信他没认错人,但为何格蕾丝夹杂着他说不出的陌生感?漂亮还是那么漂亮,也还是那种淡漠的态度。也许是太久不见了吧,毕竟25年了,时间的流逝是最不容易察觉的东西,但它带走的留下的往往令人感叹。连他都已经娶妻生子,当上了这家酒馆的二老板,最受欢迎大众情人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格蕾蒂斯又怎么可能还和25年前一样呢。 "不错,过得去。"安得烈忙着调酒,又忙着跟格蕾蒂斯搭话,"你呢?说不干就不干,一走就了无音讯,做什么去了?" "去了个不错的地方,玩了段时间,现在回来了。"她这是实话。 "哦?看你的样子应该过得很不错。" 安得烈又解决了一个客人,他所说的不错大概是从物质上来说,格蕾蒂斯一身行头看下来,他这种早就火眼金睛之辈只需一眼,自然看得出价值不菲。 女人若是过得如此惬意,大概只有一个答案,嫁得好。 "那兰斯呢?那时候听他说你和他在一起。不过,后来他很少来店里了,我都没碰见过他,你们怎样了?"安得烈猜测他们应该已经结婚,所以这并不算是疑问。 对他们来说那可能是25年前的事,但对格蕾蒂斯而言那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不经意间又开始恍惚,想到一些什么,陷入一种迷思的状态,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立刻掩饰性地清咳两声:"我和他……" "自然很好。" 后半句有人很顺畅地接上,格蕾蒂斯没回头,但她闻声立即戴上了面具,脸上的表情立刻被隐藏起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对此人的出现显得相当冷静。 安得烈看到来人,一时间再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下一刻激动不已:"兰斯!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二位百年难见一面的贵客上门了?" 兰斯,格蕾蒂斯掩在酒杯后面的嘴角轻轻勾了勾,随后事不关己地喝起酒来。 "今天是陛下的好日子,再说,格蕾丝在哪,我就在哪。" 亚瑟朝格蕾蒂斯身边的人稍稍使了个颜色,那人浑身一哆嗦,飞快地把位子让了出来。然后,亚瑟一脸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坐到位子上,指了指格蕾蒂斯手中的酒说:"一样的来一杯。" 安得烈高兴得很,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怪异的气场。 格蕾蒂斯闷声不响,只拿斜眼瞧了瞧亚瑟,看到他果真一副兰斯的打扮,脸上戴着的是标榜巴伦的面具。 "怎么不戴自己的面具?" 格蕾蒂斯压低了声音,漫不经心地问边上的人。她以为依照某人自恋到变态的心理,应当戴着自己的面具在马路上招摇过市。 亚瑟接过安得烈的酒杯,也不急着喝,欣赏了一番,说:"有时候,低调的感觉也不错。" 格蕾蒂斯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很有喷酒的冲动。 "刚才丽莎的店突然起火了。"亚瑟紧接着说了这么一句。 格蕾蒂斯刚要喝酒,发现酒杯已见底,无趣地放下酒杯,但就是没有答话。 亚瑟也不急,过了会又冒出一句:"那些衣服全都没了。"稍停,加了句,"包括那十九件。" 听上去并没有夹带什么特殊的感情,前提是不去揭开他那张面具,不去看那面具下沉得有些可怕的脸。 "烧了好,一了百了。"格蕾蒂斯凉凉地回了一句。 亚瑟突然拉过她的肩膀,格蕾蒂斯来不及反应已经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睛,唇边的笑意仅仅流于表面,未达眼底。 "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亚瑟不冷不热地说,"比起25年前的礼物,这次的没多大惊喜。" 格蕾蒂斯扫了眼放在肩膀上的手,没有摆出亚瑟意想中冷漠的脸孔,反倒平静地笑了笑:"25年前我给了你什么礼物?我不太记得了。不过这次,抱歉,我还真没时间准备,见谅。" 亚瑟看了她一会,缓缓放开手,又是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回过头去将酒一饮而尽。 如果是以前的格蕾蒂斯大概会冷漠又尖锐地回一句:如果不够,我等下加倍。 如果是失忆后的格蕾蒂斯大概会莫名其妙,大为惊讶地说:什么十九件衣服?生日礼物又是什么? 都不是,没有冷漠,没有惊奇,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果然,有些事变得越来越有趣,也越来越不可预料。 安得烈在这个时候cha了进来,当然他还是没有发现这两个人之间越来越诡异的气氛:"等下舞会就要正式开场了,你们赶快去占个位子领个票。" "票?"格蕾蒂斯反问。 "不知道吗?不是那种买的票,是抽一个号,分男号和女号,情侣的话会分发情侣号,其他的便凭自己手中的号找到同号的舞伴。"安得烈咧嘴凑近格蕾蒂斯,"听说陛下也会混入舞池中,说不定能幸运抽到跟陛下共舞的机会。" 说完退后到原位颇为得意地朝格蕾丝挤挤眼,不是他故意拆这一对,而是他还是对兰斯抢了格蕾丝这旧事耿耿于怀。 "如此有趣,那好,我们这就去吧。" 相较于格蕾蒂斯的平静,亚瑟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很顺手地拉起格蕾蒂斯往外走,格蕾蒂斯也不挣扎随他走,排到门口才发现这队伍真是……格蕾蒂斯望了望天,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拿到票。 两个人走走停停,等前面的长龙一点点往前移,排队的过程倒也不聊天,就那么干等着,偶尔听听前后的人无聊的谈话,大多都是赞叹他们伟大的陛下以及想要与其近距离接触的期盼。 "陛下真的会来吗?"格蕾蒂斯身后的一个小姑娘兴奋不已地问边上的同伴。 "当然,我听人说皮阁下和巴伦侯爵已经入场了。" "啊,真希望能抽中和陛下跳舞。" "你做梦吧,别忘了卡罗尔王妃也在。"另一个女孩毫不客气地打击道,"我倒是挺好奇费尔蒙来的人,好像有一位是第一王子,还有一位是二王子也是费尔蒙第一美男子,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和我们陛下比起来那个更好看。" "那还用说,当然是陛下。不过,他们是费尔蒙来的,会不会很可怕?" 格蕾蒂斯觉得好笑,恐怕随便揪一个塞得里斯陆上的人问他哪个国家的人最可怕,答案绝对逃不过两个字,洛特。 "笨,他们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做什么,再说有陛下在,他们胆敢造反?不过,我猜他们应该很好认,只要是金色头发的就是了。" "唉,我只要能见上陛下一面就心满意足了,我还替他准备了礼物呢。" 听到这,格蕾蒂斯有意无意地瞟了身旁的人两眼,心道,这不就在你眼前么,随便看。 亚瑟感应到她的目光,侧过头说:"等下是取情侣票,还是单独票?" 格蕾蒂斯皮笑ròu不笑,当然面具挡着,亚瑟看不到:"我和你没那么熟吧。" "25年其实不是很长。"亚瑟不紧不慢地回道。 "但也足够忘记很多事情。"格蕾蒂斯很无辜地叹了口气。 亚瑟冷着脸保持微笑的表情,格蕾蒂斯抬头继续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终于快要轮到他们了,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几匹白马飞驰而过赶到最前头,格蕾蒂斯当然第一时间认出那几个人是谁。他们在前面下马,米切尔带着几个进入会场开始找人,艾伦留在外面对着一个个入场的人辨认。 "哇……那个,那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费尔蒙王子!"身后的尖叫听上去相当激动,格蕾蒂斯下意识捂了捂耳朵。 人群中已经开始骚动,费尔蒙的人,大多数人是没见过的,何况是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这种冲击是相当大的,虽然洛特的民众对费尔蒙怀有一种复杂,甚至偏向反感的情绪,但也必须承认,费尔蒙人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发色,气质,还是让他们为之惊叹。 尤其是艾伦那头纯粹的金发,俊逸高贵的外表立马让很多洛特姑娘傻了眼。还不论场内米切尔所到之处掀起的一阵阵大大小小的轰动。反倒是紧随其后的佩里奥的诸位就没那么吸引人了。 所以说,就算习惯了在地底生活那么多年,就算热爱自己的国家民族,但洛特的子民还是向往光明。 格蕾蒂斯想起自己一头浅褐色的头发,她现在已经相当无所谓了。 "不闪开吗?"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们了,格蕾蒂斯目不斜视却显然是对旁边的人说。 亚瑟淡淡道:"没那个必要。" 说话间,艾伦便看到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现在是凌晨3点11分,今天要出门,所以熬夜更一章,丫的,我如此辛勤,你们也不表示表示…… 第八十七际 格蕾蒂斯并未刻意回避,坦然地对上艾伦的视线,不出片刻艾伦就认出了她,匆忙走了过来,也没有注意到边上的那位大人,神色中惊喜难辨。 "格蕾,"艾伦停了停,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这边,立即压低嗓音说,"你刚才怎么突然不见了,我找了你很久。" 格蕾蒂斯淡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被人群挤散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艾伦本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格蕾蒂斯一脸漠然的样子便咽下了疑问,只说:"没事就好。我还想你应该会来舞会,就来这里等了。不如你跟我到前面进场吧。" 格蕾蒂斯已经听到身后的姑娘拼命压抑,但还是无法压下去的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她的身份。格蕾蒂斯虽然不喜欢被人当做观赏物,但还是对艾伦说:"你先到前面去吧,我马上就排到了,这是亚瑟陛下好心安排的与民同乐舞会,我们也不能自持身份特殊破坏规矩。" 艾伦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临走时又朝格蕾蒂斯看了一眼,好像生怕她又突然不见似的。不过,这一眼倒是让他注意到格蕾蒂斯身边的人,身上穿着普通,面上戴着巴伦的面具,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刚才他走近的时候并未露出惊讶或紧张的情绪,主动让开了位子,其他没什么不妥。 只是,就算这人看上去如何平凡,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隐隐约约带着些不一般的气息。 "你伪装的功夫不错。"格蕾蒂斯闭着嘴轻声道。 亚瑟很自然地接下这不是褒义的赞赏:"多谢夸奖。" 这时,格蕾蒂斯身后的姑娘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是刚才想要一睹费尔蒙王子风采的姑娘,她面有怯色但鼓起勇气问:"请问您是……?" 格蕾蒂斯转念一想,忽然兴起,压低了嗓音说:"不瞒姑娘,我正是来自费尔蒙,刚才无意听到二位的谈话,不知我是否有兴邀请姑娘共舞?"如此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那姑娘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话都被听了去,更没想到格蕾蒂斯这样的回应。格蕾蒂斯此时戴着面具,又未穿裙装,虽然长发,但看上去确实让人一下子辨不出性别,她这么一说,那姑娘当即以为他是费尔蒙哪位贵族少爷。 虽然对方是费尔蒙的人,但这个姑娘原本就很好奇,而且对方言辞彬彬有礼,面貌俊秀优雅,便立刻答应了。 亚瑟站在一旁并未cha话,只是淡淡扫了眼格蕾蒂斯噙着笑的面庞。 轮到格蕾蒂斯的时候,格蕾蒂斯抢在艾伦前面说:"给我情侣票。"所谓入场票,是一枚枚打造精细的戒指,上面都有编号,而且能迅速找到与之对应的戒指。 格蕾蒂斯架起手臂带着后面的姑娘入场。 艾伦等在门口,正想带格蕾蒂斯进场,不料出现这一状况,等他反应过来,格蕾蒂斯已经不见踪影。 见格蕾蒂斯只是带着自己留恋于餐桌上的美食并不说话,那姑娘再次鼓起勇气问:"我叫海瑟薇,不知……如何称呼?" "叫我兰斯即可。"格蕾蒂斯脱口而出,又宽慰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 海瑟薇脸上一红,似松了口气:"抱歉,我确实有点紧张。" "因为第一次和费尔蒙的人说话?"格蕾蒂斯拿起两只酒杯,替自己和她倒上了果汁。 海瑟薇有些受宠若惊,马上说:"我的确很好奇费尔蒙的人还有,费尔蒙。听说费尔蒙终年阳光普照,风和日丽,是吗?阳光真的是金灿灿的吗?" 听出那语气中的渴望,格蕾蒂斯不答反问:"不怕你们的陛下知道你们这么向往生气吗?" "陛下心胸广阔,而且我们早晚会回到地面上……"说到此,海瑟薇姑娘立刻觉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小心地观察格蕾蒂斯的脸色,发现她并无异样才又松了口气。 格蕾蒂斯挑选着美食,随口道:"你们……对国王陛下的期盼很高啊。" "那是,陛下是洛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说话的语气立刻骄傲起来。 "如果他不能达成他的诺言,怎么办?" "不会的。"海瑟薇答得坚定迅速,但回答后又突然想到对方的身份,偷偷看格蕾蒂斯一眼,迟疑道,"但我认为和平才是最重要的,这二十多年的和平一直继续下去就好了。" "会的。"格蕾蒂斯放下酒杯,像是在做出很慎重的承诺,"不用担心,我们都会很和平。" 舞曲声响起,格蕾蒂斯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海瑟薇步入舞池慢慢起舞。 和平啊,多令人神往的名词,但和平来之不易,没有牺牲,哪来和平。战争能够带来再多的胜利与殊荣,其间的苦痛却实在不是平常人能够忍受的。 她也想和平,如果可以,她应当是最希望不流血地解决一切问题的人,但事实早就教会了她,那不过是她自己单纯的念想罢了。 这第一只舞就在她满脑子思虑中结束了,但真正把她扯回来的是海瑟薇激动的叫唤。 "我被抽中为陛下献礼了!" "什么?"格蕾蒂斯听得糊里糊涂。 海瑟薇激动得两眼冒光:"今天到场的人只有九人能有幸被抽中亲见国王陛下,没想到我如此幸运第一个被抽中。兰斯,不好意思,我这就要去准备了。" 果然,亚瑟王的魅力无限。 格蕾蒂斯看着海瑟薇被两名骑士带走,背影欢欣雀跃得很,扯了个笑容对身后的人说:"有点巧。" "确实。" 亚瑟走上前抬起格蕾蒂斯的手,又和自己手上那枚对应了下,说:"对上了。" 格蕾蒂斯当然不去理会他做了哪些手段,抽回手,转过身,重新迈入舞池:"跳吧。" 亚瑟也不多说,只是心中微微诧异。 他以为她会冷眼相对,或是话中有话地刺一刺他,但是格蕾蒂斯并没有那样做,这些都不寻常,眼前这个人开始有那么些让自己琢磨不透。 舞池中,格蕾蒂斯一言不发,也不看他,几曲过后仍没任何表示。亚瑟知道他这次的行为冒了很大的风险,不仅仅是万一他失策格蕾蒂斯非但没醒,反而丢了性命。更重要的是,让她想起过去的事对他弊大于利。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曾再三犹豫,这不似他果断的个性,但因为结果很有可能是格蕾蒂斯与他完全决裂,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他必须谨慎。 "在想什么?" 既然她不说话,只有他开口。 格蕾蒂斯这才慢慢抬起头,说:"你猜呢。" 这当然不是温柔调情的话,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若是带点生冷亚瑟也就比较好揣测她的心思,但她还是没有如他料想那般。 "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格蕾蒂斯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很可笑,不禁笑了笑。 "因为那一剑很痛,伤口还好吧。" 格蕾蒂斯突然正视他,亚瑟莫名觉得心中一空,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察觉到一丝凌然,但很快格蕾蒂斯转过视线,又换上那副平淡无奇的表情:"陛下现在才想起慰问,迟了些吧。" "痛是肯定的,疗伤的过程势必要付出疼痛的代价。卡罗尔已经付出了一只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他俯下身在她耳侧含笑地说,"我说过,你会想起来的。" 格蕾蒂斯也含笑回道:"陛下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亚瑟深深看着她,说:"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再装了。" 舞曲到了□,格蕾蒂斯牵着亚瑟的手转了个圈,回过身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25年前你送我的礼物我养了25年才恢复,公主手段果然不一般,但是,"亚瑟收紧放在格蕾蒂斯腰上的力道,"我已经不介意了。" "陛下,"格蕾蒂斯用手将两人的距离撑开些,"你介不介意与我无关,对我而言,那些事早就忘了,也不想想起。" "格蕾丝,我知道我破坏了你的誓言,让你无法不再做格蕾蒂斯。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可以讨厌你喜欢的艾伦,可以喜欢你讨厌的树莓汁,但你却不讨厌我?每次你接近我的时候都会胸口疼痛窒息,这是什么原因,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亚瑟扬起一个愉快的笑容,"因为就算是你自己的诅咒,你也没有办法反抗你这里的感情。" 亚瑟在格蕾蒂斯胸口指了指。 格蕾蒂斯面色依旧平静,好像根本没把亚瑟的话当回事:"这个解释乍听起来说得过去,但作为当事人,我有另一个解释,陛下想不想知道?" "说来听听。"看到她如此镇定自若,亚瑟眼中神色不由一沉。 "你做了很多事,想要我想起以前的事。用时空密石吸引我的注意力,变成猫接近我,对了,我的日记本记得还给我,带我到洛特又是送衣服,又是逛花园,说一些有的没的,但是我对你还是没有任何记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都是因为,"格蕾蒂斯主动靠近了一步,扬起头笑容温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既然没有喜欢,又何来讨厌呢。陛下,你又自作多情了。" 亚瑟的瞳孔里的光芒有一瞬间剧烈收缩,黑夜之中他的呼吸变得不稳定起来,他很想撕下她脸上的面具,看看面具下的脸究竟带着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亚瑟握在她手臂的手用力一拉,格蕾蒂斯踉跄了下撞到他身上,一抬头就被他俯下的脸逼视着:"不要尝试激怒我。" 格蕾蒂斯打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领,说:"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说到这里,既然如此,他的手一晃摘下她的面具,他要看清楚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你可知佩里奥此次来访的目的?" 格蕾蒂斯虽然对他随便拿去面具感到不满,但她还是表现得无动于衷:"陛下方便透露给我?" "现在不说,过两天你也会知道。"亚瑟盯紧她,一字一句地说,"他们提议联姻,我会娶佩里奥三公主为后。" 舞曲在此刻戛然而止,格蕾蒂斯嘴角边刚要扬起的微笑僵在一半。 第八十八际 就当亚瑟以为他终于能够打破她脸上让人心烦的淡然时,格蕾蒂斯不着痕迹地带过那个僵硬的笑容,流露出再次让他意想不到的惋惜之情:"真是可惜。陛下想着和佩里奥联姻,实在是降了身份。不然,我还想我有两个妹妹,亦或者艾伦有几个王妹可供陛下选择。即便是联姻,也应该选个门当户对的,不是?" 亚瑟现在已经完全认识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格蕾蒂斯每一个反应都偏离了他的预期。即便有过思想准备,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无法让自己镇静下来。 亚瑟终于露出他惯有的冷傲:"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无法看清真相。我以为我不需要解释你就能理解,但没想到不论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都不明白什么叫做眼见未必为实。" 格蕾蒂斯倒是没被他的话激到,平心静气地说:"诚然如你所说,眼见未必为实,所以,你也不要低估了我这里的智慧。"格蕾蒂斯轻轻指指自己的脑袋。 亚瑟侧身垂放的手紧紧握着,仿佛那样就能竭力控制他此时此刻胸口里沉积着的冷冽情绪。盯着格蕾蒂斯木然的脸,他无法在上面找到任何情感的裂痕,她坦然地任他看,却不露丝毫震惊、悲伤,就连愤怒都没有。 是她伪装得太好,还是他真的太过自信,一切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第一次想要问自己,但更想问对面的这个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但亚瑟终究没有问她,却说:"娶后的事是认真的。" 亚瑟把面具还给她,格蕾蒂斯礼貌地道谢,再有条不紊地戴上面具:"我从不怀疑陛下的决定。"末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塔塔丽我会还给你。" 亚瑟却是难得一愣,不过他很快说道:"那是,不然我没有办法向新后交代。" 格蕾蒂斯平淡地一笑了之,亚瑟面上平静但细看不难发现他紧绷的脸上笑容危险。恰好此时有人报出了格蕾蒂斯戒指上的号码,她的戒指开始发光,然后听到耳边宣布她被选中为陛下献礼。 格蕾蒂斯了然地看看亚瑟:"没有必要搞那么多花样,不过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于是,跟着找到她的骑士走了。 她一转身,亚瑟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殆尽。 巨大的舞池四周灯火通明,场内逐渐安静下来,因为在一阵欢庆过后,他们终于要见到亚瑟王和卡罗尔王妃出来接受大家的祝福,那作为代表被选中的九位幸运儿也将亲面尊贵的国王陛下,送上自己带来的贺礼。 艾伦惊讶地看到格蕾蒂斯被带入台后,格蕾蒂斯自然看到他,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进入了等候室。 那里头已经有八位幸运之人在那里紧张焦躁又不免兴奋地等待着,格蕾蒂斯一进去看到的那几个人焦虑地凑在一起跟着一个领头的宫人学着一会见陛下时该有的礼仪,本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动作却因为害怕与紧张而被他们搞得错误百出。格蕾蒂斯走近的时候,他们压根没注意到她,除了那个跟她跳了一段舞的海瑟薇,她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正要招呼格蕾蒂斯,但那名宫人先行看到了她,立刻行礼:"格蕾蒂斯公主。" 格蕾蒂斯点了个头算是应答,然后很快她看到那几个人神色各异地朝自己看来,尤其是海瑟薇像是被雷鸣震到一般傻乎乎地看着格蕾蒂斯,险些站不稳。她以为跟她跳舞的只是一个身份比较尊贵的费尔蒙贵族,但她从未想过他非但性别出人意料,身份更是让她震惊。 也许25年前第三次帝国战争之前他们对格蕾蒂斯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战争之后他们便从各路消息中了解到陛下之所以没法一路打到底就是因为有个血莲继承者扰乱了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而她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逐渐被洛特的子民熟悉。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她还是曾经差点成为他们王后的人,娶后之事原本很轰轰烈烈,但很快众人被爆发的战争转移了视线,最后亚瑟又迎娶了卡罗尔,很多事情在风平浪静之后被掩盖了起来。 格蕾蒂斯意料之中地看到海瑟薇立刻变得警觉、懊恼,又有点受伤的神情,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她淡淡笑了笑,海瑟薇急忙扭过头。 另一边,国王陛下和他的王妃已经在众人千呼万唤中登场,费尔蒙和佩里奥的贵宾也随之入座。 接下来,一个个人按顺序跟着骑士出去献礼,格蕾蒂斯倒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像是视死如归,奔赴战场。只有她一个人泰然自若,反倒显得最为格格不入。 格蕾蒂斯前面那一个也上去了,她站在门口等待,一带头的骑士见她两手空空不禁问:"您准备好礼物了?" "准备好了。"格蕾蒂斯自然地回道。 那人又瞅了她两眼,眼神不友好也不怠慢,但说恭敬不如说不解更多些。他当初也是战场上的一员,清楚地记得那比恶梦还可怕的场景,他砍了一个圣骑士,转眼间人家又精神百倍完好无损,那真是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恶梦,不愿让人回想。而一切的归因就是他身边这位,但他着实看不出这位美丽温和的公主有那么大的力量。 终于轮到她了,带她出场的竟然是利奥。 利奥走到她面前,弯腰摆手示意,身上那点青涩和单纯已经褪去,成熟稳重的样子越来越像巴伦,但格蕾蒂斯记得他曾经为自己申辩过,现在看她的眼神也是恭敬友好的。 "谢谢。" 格蕾蒂斯轻声说了一句,吸了口气,迈步走向前方。 台上,那个人早已恢复本来面貌,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目光不知停留在何方,原本就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沉,无意间令这个热闹沸腾的夜晚陡然冷静了不少。倒是边上的卡罗尔王妃笑吟吟,手上戴着手套遮掩了那底下苍白带血的包扎。 格蕾蒂斯走上前,从容行礼,亚瑟的视线像是凉风有那么点刺骨地环绕在她身上,但并不开口。 卡罗尔打破一瞬间的尴尬,娇弱的声音透着好奇:"这不是格蕾蒂斯公主吗。" 底下立马一片骚动,但又马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格蕾蒂斯身上,每个人此时都存些莫名的心理,由于这个人物太过复杂,导致大家的心情也很复杂。 "原来你被抽中了,不知你为陛下带来什么礼物……"卡罗尔假装四下看了看,"礼物在哪呢?" 这个人也是厉害的角色,被自己狠狠摆了一道,废了一只手,却还毫无芥蒂似的笑脸相迎。格蕾蒂斯当然顺着她的话接下:"陛下生日自然不可怠慢,我的礼物比较特别。" 说完她示意利奥过来,随后从袋中取出什么放在利奥手中的托盘上。两侧的王公贵族都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却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那是个什么东西。艾伦始终皱着眉,看到那上面的东西后并不能理解。 利奥端着托盘走到亚瑟身边,呈上。 亚瑟扫了一眼立刻定住,又飞快看了看等在下面的格蕾蒂斯。 托盘上放着一颗纯白的小石头,晕着柔和的光泽。 亚瑟下意识地摘下手套,他这一举动立刻引来众人的惊讶,谁都知道陛下不喜直接用手接触人和物,刚才受礼更是没有亲手接过礼物。但他此时拿起那颗不起眼石头端详了会,又在手中缓慢地转动,终于看到那细小的黑点。 卡罗尔也不知道这个石头是什么东西,但看到亚瑟离奇出神的样子假装咳嗽了下,代为发问:"这就是你的礼物?未免太过特别了点吧。" 这话有点弦外之音,不过格蕾蒂斯并不在意,她解释道:"我的礼物现在还不能送上,日后我会献上一份保证陛下满意的礼物。这颗白石算是一个凭证。" 这颗石头他知道格蕾蒂斯以前一直藏在枕头下,但她离开后,他试着寻找,却始终找不到。 亚瑟回过神,淡化脸上的表情,像是有意为难格蕾蒂斯:"公主这个许诺太大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满意,我又想要什么呢?" "格蕾蒂斯很清楚陛下想要什么,格蕾蒂斯也绝对不会食言,如果到时候陛下不满意。"格蕾蒂斯摘下面具,仰头看着高座上的人,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格蕾蒂斯任由陛下处置。" "好。"亚瑟将那颗石头收入怀中,神色难测,"公主不可食言,我暂且收下了。" 闹腾了一晚上,格蕾蒂斯不顾艾伦有话要说的神色,揉着额头抢先一步对他说,我们日后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但我今天累了。 艾伦纵使再急迫,但忍耐过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格蕾蒂斯走了一半,犹豫了下,转过身,艾伦果然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突然转身,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消去脸上的悲伤和矛盾。 格蕾蒂斯看到他一下子又变得无措的样子,微笑道:"放心,我很好,一切都会好的。" 格蕾蒂斯回到屋里,唐娜立刻赶来服侍。但格蕾蒂斯只是挥了挥手没让她上前,然后慢慢坐到椅子里,看上去很头痛地不停按压太阳穴。 "公主,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去叫查理斯……" 格蕾蒂斯抬手打断她,斜过眼停在她那张担忧又焦急的小脸上。 "唐娜。"格蕾蒂斯叫了她一声。 唐娜应了一声。 "唐娜。"格蕾蒂斯望着天花板又加了一声。 唐娜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声。 格蕾蒂斯古怪地笑了笑,唐娜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袭过,身上的寒毛骤然竖起。 突然,格蕾蒂斯一挥手,开着的所有窗户一扇接着一扇"砰砰砰"地阖上,刚才还在飘动的窗帘立刻垂下静止,又立即自动拉拢。 仿佛那关窗的声响还隐隐有回声飘过,唐娜蓦然心跳剧烈,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格蕾蒂斯手指一挥,屋里的灯火刹那间熄灭。 黑暗,深沉的黑暗,让人无法喘息的黑暗。 静谧中,唐娜听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格蕾蒂斯冷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如同千年冰锥砸在她的心上:"你以为我所说的背叛与欺骗是对谁说的?" "公……主……" "这里没有别人,周围也被我下了结界,我给你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睡眠不好,更文老出错…… 第八十九际 如果说那晚格蕾蒂斯在试探唐娜之前,她仅仅是凭借自己对以往发生的事梳理后产生的一点疑惑和推测,但当看到唐娜那瞬间冷白的脸她的心才真的坠了下去。 她总以为就算外面要面对多少人物是非,在家里总有一个人是真心待自己的。她很小的时候唐娜就被送到她身边服侍她,格蕾蒂斯表面上看着挺冷淡的,其实对人还是很好的,尤其是自己人,所以她对唐娜虽然严格,但是很护短,她把她看做是亲人。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的祸端竟就是出自这么个看似无害,时常为她伤心担忧,每每都拿一副贴心的表情替她梳头更衣的"亲人"身上。 也不是无缘无故怀疑到她身上。 格蕾蒂斯以为自己不应该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所以醒来后,时时刻刻都在回想过去的情景。失去的那段记忆还有她回来后的很多事情都值得琢磨。 她消失的时候,是披着叛国罪名的。就算兰斯洛特家族不至于被灭门,但唐娜这个她贴身的小侍女肯定脱不了关系,可她不但没被牵扯,还在她回来后安安稳稳地又当上了她的小侍女。 她有那么大能耐吗?还是有人在保她? 暂且撇除这个问题,格蕾蒂斯一直在思索着她以为自己是陌生人来到这里后,从没告诉任何人她想要时空密石,也没给任何人知道她手里有塔塔丽,那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个蓝色波涛里的人一说一个准,简直会读心术,或者说那个人早就把她的心境窥视得一干二净了。再者,她那时候离开家并没告诉其他人,只有唐娜在她临走前进她房拿了点心给她却被她挡了出去。那时候她心烦意乱,很多细节都没有好好注意,但现在想来又不禁发问,为何当她到国家森林时会突然出现一群蒙面人呢? 很多事当时看来真的只是很不起眼的小细节,但再次回想的时候却都透着诡异。 但格蕾蒂斯敢对唐娜来这么一回,更多的还是凭借她的直觉。 有谁能够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出行、心思、喜好等等全部了然于心呢,虽然她对唐娜不至于推心置腹,但她对她还是很放心的,有很多不能在外说的话确实跟她说过,写日记的时候唐娜进来也没有刻意避忌,她以为她是绝对不会偷窥她的任何秘密的。 可是,任凭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以为养了一只羊,其实就是一匹狼,还是匹张着獠牙,尖牙里藏着毒,时时刻刻想着如何陷害她。 格蕾蒂斯并不认为唐娜是被自己吓住了。 她好歹装模作样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演戏的功力,尤其是扮演那种脆弱胆小的角色,绝对如火纯青,但她竟然在昨晚跪在地上哭着对她坦白了一切。从头至尾,格蕾蒂斯都一言不发,冷然地看着她。 如果这世间还有良心可言的话,格蕾蒂斯在想唐娜是不是良心发现了? 这个时候,格蕾蒂斯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神游得太远太久,以至于她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飘渺迷离起来,任何人一见都能发现她不在状态,心神不宁,脑袋里想的绝对不是殿上正发生的事。 能够在三国要人举行的大会议上自顾自开小差,是人都要佩服一下这位格蕾蒂斯公主。 "格蕾。"艾伦忍不住在旁轻声提点了她一下。 格蕾蒂斯茫然地转过头看他,好一会眼中的焦距才对上:"什么事?" 看到她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艾伦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他叹了口气说:"恰克王子正在向亚瑟王提请联姻。" "哦。"格蕾蒂斯没什么反应地回了句,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往殿上看去。 亚瑟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反正他向来最擅长不露声色,那恰克王子正低头弯腰等待亚瑟王的答复。 佩里奥素来不与费尔蒙和洛特亲近,建国初期由于国内物资贫困,政权不稳定,时常侵扰费尔蒙国界边缘小镇,但也不敢放肆侵入,只是小偷小抢小摸。但自从25年的战争过后,局势开始有所转变,佩里奥现任统治者实则就是这位恰克王子,他们的王已经被架空权势,但这个恰克王子手段非凡,他并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深知国家与这两国的实力相距甚远,所以也能放下身段,对这两国的人不敢怠慢半分。 不过,明眼人看得出佩里奥近年来发展迅速,但他和费尔蒙以及洛特的关系却一直保持暧昧,既没有特别亲近哪一国,也没有故意疏远哪一国。 但今天这一茬显然是在昭告所有人,佩里奥想要和洛特结盟了。 思来想去这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佩里奥的人骨子里崇尚原始的暴力和不择手段的计谋,比起整天祈祷光明的费尔蒙,他们和洛特可能更有共同语言。 亚瑟把恰克晾了好一会,搞得恰克王子进退两难,可他昨天有意暗示这个人他答应联姻,让他今日在殿上光明正大地提出来。这么做,无非是想看一看某个人的反应,然而,从开始到现在,那个人一直没反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更为恰当。亚瑟眼底冷意骤升,俊美的容颜却在此刻愈发显得慑人非常,含在嘴角的微笑更是温柔异常,卡罗尔悄悄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气,他知道他的陛下快要盛怒了。 "格蕾蒂斯公主。" 众人皆是一愣,亚瑟王沉默了半天一开口竟莫名其妙地叫了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反应过来,不卑不亢地回道:"陛下有事?" 她目光坦然,清澈一片,毫不遮掩地看着亚瑟,平淡的表情,平静的语调,在这殿上显得空灵清冷。 亚瑟慵懒的嗓音好像漫不经心,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气:"塔塔丽可否现在还给我?" 在此之前,所有人围绕着亚瑟和格蕾蒂斯之间的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当事人均没有做出任何表态,然而此时亚瑟王一句简单的话却把两人之间隐藏的关系全然摆到了台面。塔塔丽是什么,王后的象征啊,为何这样的宝物会在格蕾蒂斯手里,答案呼之欲出。 多数人心中都风起云涌。 有人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在猜这是否是个阴谋,有人在算三国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复杂纠缠? 只不过,格蕾蒂斯并未露出丝毫惊诧恐慌之色,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她很快回道:"是的,陛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格蕾蒂斯站起来从上衣袋里摸出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她甩手一掷给亚瑟,亚瑟眼睛微眯,抬手接下,朝手心里看去,确实是那枚求婚之戒。 亚瑟似笑非笑,似真亦假地说:"我还是觉得它与你比较相配。" 正当大家沉浸在这又一次震惊中,艾伦已经被亚瑟的话激得失去了反应,自己猜是一回事,但真相公布又是另一回事。 但格蕾蒂斯缓缓开口:"陛下,不要让大家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 亚瑟面上一紧,眯起眼看她,眼底的光芒暗藏汹涌,眨眼间迅速被带过,只留下平静无奇的漠然。 格蕾蒂斯放眼四下,在殿前走了一圈,再回到原处,了然地说:"想必各位现在一定在想我和陛下之间过去那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们一定在想我真的是一个叛国者。"格蕾蒂斯手指费尔蒙一方,又转过身面对佩里奥,肯定道,"你们一定在想这个联姻是不是会被我搅了。" 最后,格蕾蒂斯从容不迫地淡笑摇头,面朝前,直视亚瑟,莞尔道:"原本这件事没什么可说,毕竟仗都打好了,但现在不说可能会让各位心生更多猜忌,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心安。格蕾蒂斯和亚瑟陛下实在没有各位所想的那种甜蜜和谐的关系,25年前我来洛特是带着目的和任务来的,陛下也就顺水推舟应了我布下的局。" 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多人面上的表情已经开始飞速地转变。 格蕾蒂斯不去看他们,优雅地迈着步子,自顾自地说:"我自知才能智慧不及陛下,但我们互相之间都握着对方的弱点,角斗之下说是结婚,其实都是没影的事,反倒终是把局面推向了战争。各位,战争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有时候事实却非人所能掌控左右。那场战争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没有人得到好处。"格蕾蒂斯稍顿,她这一停把在场的人的心提到一个新高度,随后她才慢悠悠地好似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很遗憾,我们之间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种……暧昧的感情。"格蕾蒂斯说完笑得灿烂,好像费尔蒙常年挂在天空的炽阳,光芒万丈,坦坦荡荡,让人一时间竟忘了思量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唯独一个人坐在王座之上,眼底漆黑的情绪深不可测。 格蕾蒂斯坦然地接受来自各方的目光,说:"这样大家都应该了解事实了吧,以后希望诸位更加为塞得里斯大陆的和平尽心尽力。所以,"格蕾蒂斯朝恰克王子真诚道,"王子无须因为谣言有所担心,贵国公主实在是陛下之后的上上人选,我献上最真心的祝福。" 说罢露出真心诚意的样子恭敬又朝殿上脸色冷得像块冰的某人行了礼,便施施然迎着艾伦被雷打中的神色,慢慢走向自己的位子。 卡罗尔不安地朝亚瑟看了眼,立即一个哆嗦收回了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朝边上挪了挪身子,但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头冷到脚。巴伦若有所思地看着格蕾蒂斯,无声叹了口气。皮涨红着脸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但好歹没有语出惊人。 亚瑟几乎在格蕾蒂斯坐下的同一时刻,眉梢一挑,薄唇含笑,眸子里却幽暗得可怕,他对恰克王子说:"王子的提议甚好,深得我心,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并非因为亚瑟答应了这门亲事,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魔鬼一般的君王笑得如此灿烂,好像整座大厅都因为这一个笑容顿时明亮好几分,他俊美的容颜也越发美丽动人,着实让人心惊ròu跳。 但唯有熟知他的人才深谙,他已经气疯了。 第九十际 末了,亚瑟又补了一句:"择日迎娶贵国凯瑟琳公主为后。" 此话一出,殿下还在震荡中的众人再是浑身一震。 洛特之王后位一直空着这么多年,身份高贵的卡罗尔公主当初也仅仅是被娶为妃,于是后位空置一事早就被人轮番猜测议论了很久,但亚瑟连一个心思都没有对外透露过,后位空着就空着,他爱空着是他的事,加上卡罗尔王妃也没说什么,这件事就被人提了又压下了,过不久再提,再压。 有人觉得陛下似乎在等待什么,但就算有些大臣猜到几分,却无人敢做这个出头鸟去询问亚瑟,生怕一个风云突变被陛下打入大牢。 现在,陛下终于立后了,只不过这件事总透着些奇怪。前几日恰克王子就殷勤地暗示要将自己的三王妹嫁于亚瑟,因为深知亚瑟王性情诡异,高深莫测,他只是非常含蓄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加以试探。当时亚瑟王的并未有任何表示,淡漠地把这个话题翻了过去。于是,佩里奥的人以为这件事没戏了。可谁知,前日亚瑟王私下里竟主动暗示恰克王子可在第二天殿上正式把这件事提出,他心生疑虑,但还是照做了。不料,亚瑟王突然间宣布立凯瑟琳为后,这反倒让佩里奥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只想着把公主嫁过来,没想过要嫁成王后。亚瑟王的心思果然难料,恰克王子压下短暂的惊诧,立刻很镇定行礼,表示万分感谢。 格蕾蒂斯知道她说出刚才那番话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这恰如一场赌博,她把筹码压在亚瑟的过分的骄傲与非比寻常的自尊上。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这个人不喜欢解释,或者说他根本不屑解释,不论那件事对他是利是弊,他都懒得于人多费口舌,所以,她大胆地编造了一通,无非就是要激得他亲口答应这桩婚事。 很好,真的很好,比她预计得还要顺利。 格蕾蒂斯坐在位子上,想笑,却忽觉殿内的火光实在有些刺眼,不禁意侧过脸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僵硬地维持着一个看似从容的姿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层皮肤下是已经冰凉了的血液。 耳边飘来恰克王子惊喜地感谢声,还有趁热打铁向亚瑟发出前往佩里奥一游的邀请。 只不过,这些已经入不了格蕾蒂斯的耳中,她静静地坐在位子上,脸色有些苍白,唇边却保持着笑意,等待这场磨人的会议完结,然后起身离开。 艾伦、米切尔还有弗兰克挡在她前面,她只对轻声对艾伦说晚上到她房里来,有话要说,之后便不看他人脸色独自走了出去,到最后也没有再去看一眼殿上那人的脸。她走得很稳,因为她知道还有很多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所以她要让自己从容不迫,但她的步子很大,不一会就隐没在偌大的玄廊之中。 只不过,她并不如别人所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反倒是拐了个弯绕向佩里奥那一方。今日殿上上演的几场好戏之后,费尔蒙显然被另外正想谈甚欢的两国冷在了一边,现在两国最高层从殿上下来还在那"亲密"地交谈着。格蕾蒂斯隐在后方的小花园,见亚瑟带恰克王子进到他的书房后才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思绪,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皮一见到格蕾蒂斯就如同见到了不共戴天之杀父仇人,立刻目露凶光迎了上去。 格蕾蒂斯不紧不慢好性子地回道:"觉得无趣便想四下逛逛,这后面的花园看上去不错。" 皮根本没把格蕾蒂斯的理由听进去:"你打的什么主意?" 格蕾蒂斯无辜地耸耸肩说:"这话说得太伤人心了,我能打什么主意呢,哪能和陛下的睿智英明相比。" 格蕾蒂斯云淡风轻地扯着漫不经心的话,漂亮的脸上淡淡地覆着一张不被人看透的面具。卡罗尔心中止不住叹息,实在不解这是何苦,原本一个小小的结头现在被这两个人越打越紧已是无法轻易解开。他那个陛下他就不说了,反正他也是了解那个男人的脾气,看上去好像很厉害,很自大,很骄傲,但实际上就是个喜欢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的主,什么话都闷在自己心里,打死都不肯解释两句。他知道他的自尊心很强,他也知道他不能容忍别人不相信他,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误会,不相信他就是践踏了他崇高的灵魂,但解释两句会死吗,比现在这种就要挽回不了的局面好吗? 再说眼前这个女人,她绝对不笨,但她现在做的事却让人匪夷所思。 感叹了一番,卡罗尔忍不住对格蕾蒂斯说:"公主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陛下都已经不在意你25年前对他做的伤害,你又为何要再摆出这样的面孔,说出那样刺激他的话?" "王妃是在为陛下娶后的事不快吗?"格蕾蒂斯故意曲解她的话,"也是,当年你好不容易挤退了妮可公主坐上了王妃宝座,现在有人要在你之上了,想来心里是不快了。现在要换你体会妮可公主那种失落之情了,说起来对了,来了数日还没见过妮可公主,不知她近来可好?" 卡罗尔脸色微变,沉声道:"公主不要说笑了,我为何当上王妃你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其中原委?妮可她……病逝了。"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格蕾蒂斯还是难免心中一跳,暗暗冷笑,眼眸中不禁生出几分寒意。不过表面上露出些许惊讶,又转而做出点遗憾的样子:"真是可惜了,抱歉。" 皮看够了这个女人假惺惺的样子,用力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卡罗尔很想干脆由自己替陛下解释了,可几经犹豫只是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解决的,眼看着现在说是笑指不定心里想着把他们挫骨扬灰的格蕾蒂斯,他觉得既然她已经在心中下了定论,他此刻说了未必比不说好。 但他还是说道:"格蕾蒂斯,你应当和陛下好好谈谈。" 格蕾蒂斯淡笑不语。 卡罗尔见她这么不在意,皱眉道:"不要忘了我提醒过你,不论以后变成何种局面,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格蕾蒂斯眯了眯眼,还是笑笑。 卡罗尔摇头,也走了。 只剩下巴伦和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用那张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嘴毫不留情地让她差点崩溃的话。 格蕾蒂斯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唇边不由扬起一抹感慨的笑容,落在巴伦眼里便是莫名其妙。 巴伦不似皮那般冲动,也不像卡罗尔那样忧心忡忡,只是中规中矩地问:"公主在笑什么?" 格蕾蒂斯收回思绪,目光沉静如水地定在巴伦的脸上,开口依旧是随意得很:"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初立后时那个一直要反对我的赫伯特长老,今日他不在,不知他对陛下此次立后会有何感想。" 巴伦沉默了半晌,神色一暗,低声道:"长老25年前便退位归隐,于前段时间逝世了。" 格蕾蒂斯不动声色地听完,唯有背后交握的两只手越缠越紧,她往巴伦那儿靠近了点,巴伦只觉得眼前似有清风扫过,有些迷蒙,片刻后又似什么都没有过,格蕾蒂斯正站在离他稍近的地方浅笑着看他。 格蕾蒂斯知道巴伦没有发现她在刚才短短一刻对他施展的魔法,现已完事,她便从他身旁走过,并未再有多言。 "公主,政局中很多事身不由己,也有很多事远比表面来得复杂,激怒陛下并不是明智之举,还请公主有任何行动前先三思。"巴伦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打破自己沉默是金的原则,说出了自己的劝告。 格蕾蒂斯略一停顿:"我知道,谢谢。" 折过几个回廊,格蕾蒂斯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便靠着门板一下子滑到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从容镇定。眼前的景物立刻虚幻起来,连地板上铺着的地毯似乎都扭曲了,格蕾蒂斯用力摇了摇头,不怕痛地死命擦了擦眼睛,重新换上格蕾蒂斯公主该有的神情站起来。 格蕾蒂斯把脑袋里的各个线索过了一遍,事情正照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还有些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一切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容她后悔,未来还有一段布满荆棘的路等着她,她会失去很多很多,但是,格蕾蒂斯深吸一口气苦笑,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责任。 目光一扫,看到c黄头有一本金色的日记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真的把它还给她了。 格蕾蒂斯靠在c黄边,用手在封面上来回抚摸了会,用血打开日记,慢慢翻看起来,当看到最后时,那页的页脚有着两个显然不是她笔迹的两个字:无聊。 最后一笔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差点戳穿纸面。 格蕾蒂斯甚至能想象出他写下这两字时满脸的不耐,不自觉抿唇笑了笑,而后又稍显落寞地阖上本子静静地发呆。 晚上,敲门声响起,格蕾蒂斯打开门,艾伦准时地站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妇女节快乐! 第九十一际 格蕾蒂斯靠在软榻上,艾伦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房间的角落燃上了熏香,不浓不淡地飘散在空气中,令人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艾伦不知道格蕾蒂斯想要对他说什么,但是他也有话要对她说。 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明明确确表现出格蕾蒂斯恢复记忆了,即使她不说,甚至还故意做出些失忆时的样子,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格蕾蒂斯了。艾伦曾经做过恶梦,梦里格蕾蒂斯记起以前的事,想起过去他对她那般绝情,于是憎恨他,厌恶他,对他视而不见,与他恩断义绝。那是一个太过恐怖的梦,醒来时他惊出冷汗,几日精神不振,日后再也不敢回想。 而如今已为现实,格蕾蒂斯恢复记忆是好事,却也让很多人惊慌,很多人还记得当初把她打下大牢时自己也投了赞成票,现在这位公主什么都记起来了会不会实行报复,连日来费尔蒙内部的气氛压抑不安。但艾伦却发现自己并不如料想那般慌张,可能是因为格蕾蒂斯并没有对他过于愤怒、冷淡,可这偏偏让他不解。她的所作所为不像在实行什么报复,好像都是随意而为,她今日在殿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她和亚瑟并无爱慕,可如果不是真的,她为什么撒谎,艾伦隐隐觉得格蕾蒂斯正在计划着什么。 那会是什么呢? "你的记忆应该已经回来了,那么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艾伦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格蕾蒂斯抬起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笑道:"为什么非得做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做吗?" 艾伦蹙眉,一时间语塞,格蕾蒂斯继续笑道:"对的,是要做点什么 ,不能什么都不做。只不过,我还是会问,如果当初你不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对我,现在是不是会很不一样?可能我不会到洛特,战争也也不会发生,我也不需要像现在这般痛苦。追溯原因还是你不信任我,不相信我有能力承受真相的残酷,就算我们在一起后只是在一起,那样我不一定要死,我们可以一起找到破除这个规矩的方法。但你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保护我,只不过这种方式消磨了我和你的感情,也消磨了我对你的信心。坦白说我很失望,艾伦,原来我是喜欢你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哪怕会死,但你开错了头,便不会有那个对的结局。" 格蕾蒂斯目光清澈如水,柔柔地照在艾伦心上,她说话的平静和缓,每一个发音都平稳得没有起伏一般,但连成一段话就让艾伦的心脏越缩越紧直到疼得发麻。 当她说"我是喜欢你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哪怕会死,但你开错了头,便不会有那个对的结局"时,不知为何,艾伦眼眶猛然发烫,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你知道了?" 格蕾蒂斯叹了口气,走到艾伦面前蹲下,静静地望着他被泛红的眼睛,他受伤难过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大男孩,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让人心疼不已。 "为什么那么傻呢,如果那是我们俩的命运,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一个人承受着,到头来伤害了我,惹怒了陛下,也让自己痛苦。"格蕾蒂斯环住艾伦的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她看上去很平静,但内心的悲伤却在他眼眶泛红的刹那再也克制不住,她知道他为她做了很多,那种忍耐力不是所有人都有的,纵使他那时候那么重地伤了她的心,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毅然离开,她也一点都不计较了。然而,即使知道他的苦衷,现在的她却没有办法回应他。 "为什么米切尔总是说你不适合成为王,那是因为你太温柔了。所以,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即使……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艾伦一愣,随即迅速把格蕾蒂斯拉开,惊慌道:"这是什么意思?" 格蕾蒂斯仰着头,依旧淡淡地笑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格蕾蒂斯,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做危险的事。"艾伦不相信,她越是平静,他越是心慌。 格蕾蒂斯笑眯了眼:"我能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要乱想。"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因为我们错过了,抱歉,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但我还能做你的亲人,朋友。" "是因为你不再喜欢我了?"艾伦的声音隐隐发抖。 格蕾蒂斯眼神游移了下,陷入了一阵沉默,她刚想开口,艾伦抢先打断她:"我明白了。" 两人互不相看,各自落入自己的迷思,好像再开口就会变得异常沉重。 曾经的青梅竹马。 曾经的两小无猜。 曾经的暧昧温情。 曾经的曾经的曾经的…… 都是曾经的,不论有多眷恋,都已经温暖不了现在的心。 那是种无处发泄的悲伤,因为还未到情浓就已经凋谢。 许久,仿佛连那香味都已经散了,格蕾蒂斯说:"我只希望以后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我,我不需要你的支持,我只希望你站在一旁就够了。" 艾伦闭上眼,紧紧的,睫毛根部都在颤抖,如果她对他冷眼相待,也许他还会努力请求一次,但看到她那么温柔的脸,他像是陷入一片混沌,突然失去了挽回的勇气。 "我还能如何奢求,你不恨我已经很好了。但是,答应我,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格蕾蒂斯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笑了笑。 算不上答应,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艾伦临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你很爱他。"这个答案一直在他心底,只是从未敢正视,如今却不得不相信,原来那个很喜欢他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艾伦的话不是一句疑问,格蕾蒂斯抿了抿唇,未语。 就在这时,一队骑士急冲冲地跑向这边,见到艾伦和格蕾蒂斯来不及行礼就说;"殿下,出大事了。" 唐娜双目暴红,口吐白沫,双手握着脖子,全身青色静脉突现,平躺在地上已是没了呼吸。 当格蕾蒂斯和艾伦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图景。 艾伦怔了怔,当即回过头看格蕾蒂斯,格蕾蒂斯比他想像的镇定,只是脸色稍微发白。 "发生了什么事?" 艾伦问已在现场的米切尔。 但米切尔脸色不太好,并没回答,查理斯检查过尸体后说;"就如你看到的那样,死了。死因不太像自杀,应该是他杀,据我推断是窒息而死,我探测不到她身上有使用过魔法的痕迹,可能那人的力量在我之上,也有可能没用魔法。" 米切尔跟在他身边蹲下,也仔细看了会,眉头一直没有打开过。 格蕾蒂斯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重新放回到唐娜身上。 出了人命,亚瑟王和恰克王子也赶了过来。亚瑟王的生日注定不平凡,先是格蕾蒂斯公主被刺命悬一线,现在是格蕾蒂斯公主贴身侍女惨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亚瑟走近只是在尸体上看了两眼,薄唇抿着,未置一词。倒是恰克王子显得很惊讶,低声询问了几句。 一时间空气中迅速酝酿起浓重粘稠的压抑感,感觉呼吸都沉重起来。 在这种敏感的时刻死了一个身份虽不尊贵,但有些敏感的人,事情就不太妙了,所有人心里都没底,屏息敛气,在几个重要人物身上来回扫视。 "公主……"查理斯犹豫地开口,"你看如何处理?" 费尔蒙的人都知道唐娜是格蕾蒂斯最亲信的人,她的死无疑会对格蕾蒂斯产生很大的影响。然而,就当大家以为格蕾蒂斯公主会惊慌失措时,格蕾蒂斯却异常冷静地蹲下来,她美丽的脸白得发青,即使极力克制着情绪,也不难看出眼底破碎的震惊。格蕾蒂斯伸出手阖下唐娜的眼睛,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她冰凉的脸,好像想用自己手上的温度温暖唐娜冰冷冷的皮肤,徒劳,只是徒劳。 格蕾蒂斯盯着那张略显恐怖的脸,却对亚瑟说:"陛下,请务必替我查出凶手。" 她的声音低哑似隐藏着巨大的悲痛。 亚瑟看着她趴在地上的背影,目光一沉,说:"好。" 唐娜的尸体暂时收了起来,按照格蕾蒂斯的意思日后带回费尔蒙安葬。这件事毕竟蹊跷,而且很有可能牵扯出些带有身份的人,亚瑟特意下令不得张扬。 调查的事格蕾蒂斯扔给亚瑟后便独自走回房,她并不要任何人搀扶,也不理会艾伦的安慰,挺着背,一步一步走远。 一回到屋内,格蕾蒂斯脸上悲伤的神情立刻消失,冷漠得骇人,她站着静默了会,确定门外没人后,走进里屋,关上门,在四周下了结界,这才对里面的人说:"你安全了。" 黑暗中的微光中,刚刚已死的唐娜从阴影里走出,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谢公主,唐娜愿一生跟随公主左右。" 第九十二际 唐娜的事情发生后,格蕾蒂斯公主一直郁郁寡欢,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见任何人。很多人都看不出原来格蕾蒂斯公主是这样一个恋旧情的人。 然而,事实上,格蕾蒂斯很自在地呆在房里,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无人打扰的日子过得极其休闲。已经换了一副容貌的唐娜顶替了格蕾蒂斯身边另一个侍从的身份,换了个名,混迹在人群里,时常向她汇报一些情况。 比如,亚瑟王还没有揪出那个凶手,他正在极力安抚骚动不安的费尔蒙。 又比如,恰克王子很是关心格蕾蒂斯公主,很想亲自见见公主。 再比如,米切尔王子和艾伦王子又因为此次事件意见不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格蕾蒂斯静静地听着,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遮去了她眸中的光芒,好似她已经睡着,房间里只剩下唐娜轻轻的叙述声。 "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唐娜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格蕾蒂斯的命令。 过了会,格蕾蒂斯从c黄上坐起来,长发慵懒地散在背后,浅褐色的眸子很沉,微微散发着冷意:"最近你自己小心行事,不要露出马脚了,他们一定觉得事情蹊跷,不会那么容易放过线索。" "是,我知道。" "你说米切尔现在在南面小花园?" "是。" 格蕾蒂斯柔柔地笑道:"好。帮我更衣。" 格蕾蒂斯特地选了一套深色的衣服,这样能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白,也更弱,她随意地将长发挽起,未多做修饰,再换上一副淡淡忧伤却坚毅隐忍的表情,一切都很完美,挑不出破绽。 格蕾蒂斯悄悄避过城堡里的耳目,来到位于南面的小花园。这座占地面积广阔的城堡有多处花园,最大的是位于城堡中心的主园,其余的东南西北各角均有一处,但要数最神秘最珍贵的花园是位于陛下寝宫里的独立花园,未经允许,外人一律不得进入。南面的小花园位置幽静,里面种植的全是陛下母后最为喜爱的珍贵花朵。 格蕾蒂斯走到的时候被两名圣骑士拦在了外面,格蕾蒂斯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这一眼却让两位骑士倍感压力,低着头冷汗涔涔。花园外的动静影响到了里面的人,米切尔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暗含着薄怒:"谁?" "回殿下,是格蕾蒂斯公主。" "格蕾蒂斯?" 米切尔似是惊讶了下,随后见他匆忙走了出来,当看到确实是格蕾蒂斯时,这位第一美男子的脸上诧异、犹疑、惊喜、担忧全都一闪而过,最终落入温暖的微笑中。米切尔拄着手杖走到格蕾蒂斯身边,定睛在她脸上细细看了会,不确定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他不敢走得太近,只是低声道:"你瘦了。" 格蕾蒂斯眼神晃动了一下,轻轻地抬起睫毛,给出一个浅薄的笑容:"没想到你也在这。" 似是被这个笑容惊到,米切尔好一会才又问:"……你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她看上去很憔悴,面无血色,单薄的身体仿佛摇摇欲坠,在米切尔心里,格蕾蒂斯应当是冷漠又坚强的,即便是失忆的时候,她也是独立自主的,柔弱不适合她,悲伤……也不适合她。 没想到唐娜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米切尔偏过头,瞳孔呈现出冰蓝,似有几番情绪在其中晃动,不知在想什么。 格蕾蒂斯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房里待得闷了,能陪我走走吗?" 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反驳。 两个人并肩步入这座花园,洛特的气候其实并不适合种花,原本城堡花园也并没有多少花色,但自从现任陛下登基后,便下令不遗余力地美丽花园。原因是他母后喜欢花,他也喜欢花。 格蕾蒂斯走走停停,米切尔陪在她身侧随着她的步子驻足花前,时而赏花,时而观察她的神色,此时的格蕾蒂斯就像勃多的湖面,清透宁静,花园里此刻清冷,风时大时小,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却丝毫不在意。 一路无言,多少有些沉闷,米切尔试图开口说:"听说这里的花园原本是亚瑟王母后最为喜爱的地方。可是,我怎么看还是觉得拉姆斯登堡里的花园美丽。" 格蕾蒂斯赞同道:"这是自然,洛特并不适合花朵的生长,我们眼前这些很多也是靠魔法的维持。" 米切尔有些捉摸不透格蕾蒂斯此刻的态度,照理说她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但她对此从未公开表示什么,对任何人没有过多的亲近,也没有太多的厌恶,那么她对他究竟是讨厌,还是不讨厌? "天神很配你。"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格蕾蒂斯突然指着他的佩剑说道。 米切尔抚摸了下剑柄,低声说:"他是属于你的,只有你才能真正驾驭他。"他迟疑了下,鼓起勇气对上格蕾蒂斯清澈的眼眸,"谢谢你在那个时候把它给我,我知道,在你心里,其实我未必是那个配得上他的人。" 格蕾蒂斯却静静地摇头:"不要妄自菲薄。有句话,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了,之所以没说,多是自己固执的个性作怪。那个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总喜欢看表面,以为这样便是不好的,那样才是对的,其实到头来对错是非,是没有定论的。"格蕾蒂斯伸出手,指尖落在一朵红色玫瑰的娇艳花瓣上,轻柔的动作一如她柔软的声音,"那时候是我偏激了点,你……不要见怪。" 米切尔愣愣地看着格蕾蒂斯,胸口起伏,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格蕾蒂斯也不回头看他,继续说:"这二十几年让我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碰见过了。现在要我重新活过,我禁不住想,我以前的坚持是不是对的,我为什么那么坚持,那样的自己是不是很傻。我努力朝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却什么都没得到。不瞒你说,唐娜的死对我触动很大,我开始真正思考谁对我是真的好,谁对我却只有谎言和欺骗,谁是那个能够让我放下这一身疲惫的人。"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清莹,浅浅的藏着一汪水似的让人不忍直视,她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回答,但他却仿佛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转变,又或者是自己那么多年的梦有一天居然成真了,那种从梦境到现实的震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格蕾蒂斯等了会,稍显落寞地错开米切尔的视线,努力笑了下:"我知道你的不甘和倔强,你的腿伤在战场上,你的骄傲伤在政局里,对不起,我以前从来只会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并没有发现其实我也伤害了你。现在,算是天神对我的惩罚吧,让唯一待我好的人也离开了我。" 她的话字字真切,句句含情,半是隐忍,半是疲倦,却仍旧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样子。 格蕾蒂斯苍白的脸在凉风里显得更加虚弱,她朝米切尔点了点头,不再说下去,轻轻从他身 边走过。然而,就在她要迈出花园的时候,身后的人追了上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格蕾蒂斯在心中叹了口气,慢慢地回头,看到意料中米切尔激动又有些无措的脸,眼睛里却闪着光芒,就像费尔蒙夜空中的星星。他的手心微凉,看得出他很紧张,好像怕他一松手,格蕾蒂斯又会变回到原来那个对他冷漠疏远的格蕾蒂斯。 "不是的,唐娜不是唯一对你好的人。" 格蕾蒂斯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我一点都不怪你,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这句话压在他胸口很多年,可每次看到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对她说,从不曾想过能像现在这般说出口。 格蕾蒂斯并没有给出他明确的答案,将手腕抽出,对他说了一句话便独自离去。 米切尔留在原地,右手紧紧贴在天神上,深呼吸,再深呼吸,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原来天神还没有抛弃他,只是在让他经历挫折后,再次眷顾了他。 因为她对他说:"我和艾伦,已再无可能。" 格蕾蒂斯快步走回房间,她的心情不太好,但她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早就料到会这样了,只是当她真的这么做时,还是觉得身体在发抖。 她推开门,刚要唤唐娜,却猛地眯起眼朝屋内看去。 一只雪白的猫,戴着浅褐色的铃铛,闲适地躺在她的c黄上,听到声响,睁开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无耻地在这里打个宣传:,现言,从没写过的个性男主,有兴趣的可以去瞅瞅,目前ròu不多,但可以食用。 第九十三际 那只猫摇着软软的尾巴没有节奏地拍一下c黄面,再拍一下c黄面,金色的瞳孔染着梦幻的色彩凝视着格蕾蒂斯。格蕾蒂斯站在原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冷漠地偏过头,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在沙发上缓缓坐下,拿起手边看了一半的书,没事人一样地翻看起来。 书中的情节似乎很吸引格蕾蒂斯,她一看入迷全然忘了时间,等到再次抬头的时候也是因为门外有人请示晚餐时间到了。 格蕾蒂斯看向门口,说;"撤下吧,我不吃。" "是。"门外的人恭顺地离开。 她起身给自己又倒了杯酒,回过身的时候却见自己坐着的地方被一只猫占着,那只猫眯着眼,懒懒地冲她抖了抖细长的胡须。格蕾蒂斯支着胳膊,一手举着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她以前抱着睡觉,宠着撒娇,还搂着亲吻……的猫,格蕾蒂斯强迫自己丢开这些记忆,对那只看上去依旧可爱无瑕的猫咪说:"白白,乖,下来。" 小东西甩了甩尾巴,反倒盘踞了下来,斜眼打量着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上前两步,没有感情地说:"听不懂人话,我就要用对待畜生的方法对待你了。"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无礼地对待过你,格蕾丝。"白猫的口中慢悠悠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有点低沉,有点诱惑,透着王者的气度,即便幻成现在这个模样,照样令人不禁生畏。 不过,格蕾蒂斯从来没有怕过他,她抿了口酒,淡淡地回道:"陛下,游戏到此为止,不要那么幼稚地扮猫了。" "我以为你很喜欢猫。"亚瑟照旧懒懒地说,金色的瞳孔印出格蕾蒂斯冷傲的侧脸,极美,也令他极不舒服。 事到如今,格蕾蒂斯不想跟他绕圈子,她收回视线,直截了当地说:"你找我做什么?" "是你让我找凶手的,我当然要给你个交代,不然,格蕾蒂斯公主如何才能从郁郁寡欢中走出来呢?" 格蕾蒂斯在另一边的软榻上躺下,一手旋转着酒杯:"说来听听。" "没有凶手。" 格蕾蒂斯扯了个算是嘲讽的笑容:"陛下,你就这点能耐?" 亚瑟并没有被她激怒,他跳下沙发,在屋内踱起步来:"要找出凶手并不难,只要提取尸体的记忆。问题是……这具尸体没有记忆。" 格蕾蒂斯的手腕一顿,随即说:"陛下果然厉害,连佩里奥的绝技都会。" 亚瑟在她面前停下,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沉:"没有记忆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她的记忆被人盗走了,除了我,只有佩里奥的人会这个魔法。二……就是这具尸体是假的。如果是第一种,那么凶手就在佩里奥,如果是第二种……谁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如此生动逼真的假象呢?" 格蕾蒂斯侧过脸,长发垂落在地上,墙上的灯火反衬在她微暗的瞳孔里,她一点都不回避地看着亚瑟,这个样子不禁令亚瑟想起过去,她总喜欢躺在c黄上看书,偶尔侧过脸悄悄看他,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柔和温暖,甚至是依恋,只要他一回视就假装什么都没做地翻过身,不论多亲近她在他面前总是藏着一分羞涩。而现在,他在她依旧美丽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带着情绪的光芒,一个人生气、发怒、恐惧、害怕、伤心、憎恨,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不给任何感情留下余地。 亚瑟从未后悔过自己的任何决定,不论是娶格蕾蒂斯,还是让她的记忆苏醒,哪怕是现在,但在不久的将来,他才知道,这个词出现的时候便意味着永远无法挽回。 格蕾蒂斯慢慢变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怀疑我?伟大的陛下承认你的力量在我之下?" 如果亚瑟怀疑格蕾蒂斯是这一切的主使者,那么他也就同时承认格蕾蒂斯的力量在他之上,因为幻术唯有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使用,才无法探查出痕迹。这也是困惑他的地方,格蕾蒂斯的深浅他自认为很清楚,她确实很厉害,无愧于她最接近神的称号,然而他的力量绝不可能在她之下。可是,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佩里奥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在他答应联姻,娶他们的三公主为后的时候,还特地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 答案只可能是一种。 "格蕾蒂斯,放弃你现在要做的。" 格蕾蒂斯沉静了会,坐起身子,平静地说:"陛下,我想你似乎把自己的身份搞错了。我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不是我什么人,说得再透一点,你我还是站在对立的关系,你要娶后我没意见,我要做什么,你也无权干涉。" 听完她的话,亚瑟心中一阵燥热,却被他生生压了下来,他用比她更冷静的口吻说:"你做这么多无非是你在生气,你想报复我,虽然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但我宽容你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所以,格蕾蒂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深吸了口气,一瞬间变回人形,俊美冷峻的容颜叫人不敢直视,"回到我身边,只要你回来,我会解释所有的一切,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背叛过你。" 他的半蹲在她面前,摘下手套,朝她伸出手,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去挽回一个女人的心。 他可以容忍她逃离了他们的婚约,可以容忍她破坏了他几十年的力量,可以容忍她对他冷嘲热讽,可以容忍她烧了他们婚礼的礼服,可以容忍她对他说她不爱他,可以容忍她对另外男人展颜欢笑,可以容忍她制造假象陷他于两难,他可以容忍她那么多,甚至是放纵她让她做她想要做的,仅仅因为她是他爱的女人。 他说他爱她,这句话很真。 栀子花下,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都虔诚无比。 他不知道这一生他说过多少谎话,也不知道将来会再说多少谎话,但爱她这句话,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最真的话,可以用他的心,他的生命,哪怕是灵魂去交换。 25年前战争时,他没发现,25年后她再次回来时,他还是没发现,可当他看到她没有感情的目光轻而飘渺地从他身上掠过,他突然发现,他自信强大得令敌人胆寒,令部下敬畏,他能掌控所有的权利,但他无法掌控她的意志。他起初想着她生气够了,报复够了,冷静下来后便会理解他,相信他,重新爱他,他了解格蕾蒂斯,就算暂时被假象误导,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发现真相,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他,她却是那唯一一个能够给予他信任的人,就如同他相信她会回到他身边一样。可是他错了,她会真的离开他,如果她的心在看清真相前先破碎,那么这个感情单纯的女人一定会切断她身体里最后一丝柔软,毫不犹豫地离开。 一如她对艾伦那般坚决。 他不怕打败仗,失败可以重来,他会是最后的赢家,但他不能失去她,失去她赢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等待是场伤人的磨砺,时间被无限拉长,每过一秒,都是锥心的折磨。不论是等待的人,还是被等待的人。 格蕾蒂斯始终垂着眼,不细看甚至无法发觉她在呼吸。那只手就在她的面前,修长的,苍白的手,她曾经一眼就迷上了这双美得诡异的手,然后沉沦在他那双魅惑漆黑的瞳孔中,他抱着她的温柔,吻着她的深情,说爱她的真诚。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无赖地亲吻她的耳垂对她说:格蕾丝,快点嫁给我吧,我等不及了。 她现在有些晕眩,好像一下子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身处何方。身体被两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告诉她算了吧,不要再坚持了,她坚持到最后可能会失去得一无所有,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他不可能再跪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然而,心中另一块坚韧的地方告诉她不可以,不能回头,再想伸出手也不行,如果放弃,就输了,她的使命与责任,还有她必须要做的那件事,不允许她就此停下。 很久,很久,格蕾蒂斯稍微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亚瑟深沉的视线,她终于笑了,就像25年前她对他笑的那无数次,然而她说出的话却平静得有些残忍:"不要后悔,好好对待你的王后,陛下。" 一束金色的玫瑰无声无息地躺在亚瑟的手中。 两日后,亚瑟王宣布抓住凶手,犯人是洛特的一名守卫骑士,动机是他被唐娜发现窃取了格蕾蒂斯公主的日记,最终亚瑟王亲自宣判处以极刑。格蕾蒂斯公主对此表示满意。 此次生日大典并不令人愉快,尤其是费尔蒙一方,伤了公主,死了公主侍女不说,还亲眼见证了佩里奥洛特结盟,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沉重的拜访。 昨晚根据唐娜的汇报,算一算,应该差不多要出现了。 "格蕾蒂斯公主。" 来了。 格蕾蒂斯低头冷笑了下,立刻换上巧遇的表情,优雅地转过身,看着从门厅迎面走来的男人从容微笑:"恰克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恶劣啊,丫丫的,受到打击了,虽然不足挂齿,但还是有些郁闷,努力,干劲,奋斗! 第九十四际 恰克,佩里奥的实际掌权者。他虽没有如亚瑟般强大的王者之气,但他给人的气势绝不一般。一个相貌平庸,嘴角似乎永远在笑,又似乎没笑,第一眼绝对不会引起强烈存在感的男人,他的脸上唯一能让人记住的是眉角的疤。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沉得比雪山里的寒潭还深。 格蕾蒂斯和恰克并肩走在正殿通往餐厅的长廊里,空荡荡的狭长空间回荡着节奏不一的脚步声。 外面正阴,这是洛特典型的天气,压抑又深沉。 恰克王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友好地关心道;"听闻公主最近伤心过度,今日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还请公主保重身体。" 格蕾蒂斯略侧过脸,淡淡笑道:"多谢王子关心。" 恰克王子回以一笑:"公主,不知是否听说过一个人若是经历了伤心事,可以去四处走走散心,精神便会恢复得快些。" "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格蕾蒂斯故作沉思片刻,说。 "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以来佩里奥,雪山美景在费尔蒙并不多见。" 格蕾蒂斯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感激的笑容:"多谢王子好意,格蕾蒂斯会考虑的。" "说起来这还是在下和公主第一次单独交谈,虽对公主早就久仰大名,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公主好好交流,只能靠听闻一些传说了解公主些许。" 双方的脚步都放慢了一些,格蕾蒂斯不作声,示意恰克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公主比传闻中更美丽,也更聪慧,谣言是不可信的。" "王子,我在殿上已经澄清了我和陛下的谣传,请无须多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公主的人格,我只是感慨像公主这般完美的女人不是寻常人等能够相配的。艾伦王子实在是最幸运的男人……" 说到这,恰克王子突然停了下来,格蕾蒂斯状似不解地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恰克王子微笑地摇摇头,轻巧地掩饰过去,继续把话接上,"不知公主和艾伦王子的婚事何时定下?" "不瞒殿下,我和艾伦并无婚约一说。"格蕾蒂斯平淡地解释道。 "那……" "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闻声立刻望去,随即清雅地对那人笑了笑。 恰克王子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两次,有些不确定。 米切尔在餐厅门口早已等候,一身雪白,容颜粲然,风华无人能及,见到格蕾蒂斯时湖水蓝的眸子水一般温柔,可瞥见一旁的恰克,目光立刻冷了半分。 格蕾蒂斯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早到了吗?" "嗯,等你。" 恰克王子跟米切尔打招呼:"米切尔王子。" 米切尔似有警惕地半跨出一步,恰好将格蕾蒂斯挡在了自己身后:"恰克王子。" 恰克王子在笑,但笑得有些凉,透着点嘲讽,米切尔干脆连笑容都收起来了,冷冷地注视着他,目光相交说不出的诡异。 "餐宴就要开始了,进去吧。"恰克王子带着真诚的笑脸转向格蕾蒂斯,"希望公主好好考虑我的意见,我一定欢迎公主的大驾。" 最后还是恰克王子绅士地做了个手势,也没看米切尔,率先走了进去。 "你和恰克王子有过节?"格蕾蒂斯抬眼看着米切尔略有所思的面容。 米切尔一怔,立刻恢复笑容:"不是我,大家都不喜欢这个男人,艾伦也不喜欢。我们进去吧。" 格蕾蒂斯错开半步跟在他身后,眼睑遮去了她眸光中的冷意,只看得到她凝在唇边的浅笑。 刚才短短一段路的时间让她确定了两件事。 其实不用确定那么麻烦,只是眼见为实才能让她更加确信罢了。 其一,恰克王子开始自乱阵脚。他刚才那不寻常的停顿并非无意,而是企图试探她,却受到了震惊。他想对她使用记忆摄取术,这是一个冒险的做法,但是他以为很安全。因为他知道她有一个秘密的弱点,每月总有几日她的力量会很弱,按照往常的规律算来,今天应该是她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趁此机会,不论是谁对她施展什么魔法她都不可能洞察,而他便可在她的记忆中找到所有事情的因果。 只可惜,以前的格蕾蒂斯也许有这么个致命伤,但现在的格蕾蒂斯是没有弱点的。 不过,为了让他越发混乱,更加深陷她的布局,格蕾蒂斯故意降低了自己的力量防御,放他进入自己的大脑,让他以为抓住了他想要的。但等他看到她的记忆时,很显然他被自己看到的内容震到了,从而导致了一瞬间的失神。 其二,恰克王子和米切尔之间起了内讧。唐娜说他们再前两日开始发生争执,现在看来矛盾已经逐渐激化,所谓同盟正在开始瓦解。 很好,没有什么比顺利开展计划更好的了。 格蕾蒂斯微笑着入座,米切尔在她左手边的位子坐下。原本,那里应该是艾伦的位子。所以,当艾伦走近的时候不由一愣。格蕾蒂斯低着头细致地整理自己的餐布,没去看他惊疑又受伤的神情,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应该懂了。 果然,艾伦停留了片刻,没有说一句话,走到另一边坐下。格蕾蒂斯压下不忍,手握着酒杯紧了又紧,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自己平静无恙,让敌人困惑心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 有些事不用明说,只是一点改变,一些提点,大家就看清楚了。比如,艾伦王子和格蕾蒂斯公主不再亲近,格蕾蒂斯公主和米切尔王子感情升温。其实早前就应该发现,艾伦王子当众对格蕾蒂斯公主求过婚,却被格蕾蒂斯公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当时在场的肯定都记忆犹新。这还是当众的,私下里艾伦王子肯定也对格蕾蒂斯公主有过类似的告白,但从格蕾蒂斯公主一直不表态的情况看,多半是没有成功。即使国王陛下施压,格蕾蒂斯公主一如既往地坚持不嫁的态度。原本众人还以为她是跟亚瑟王有暧昧,旧情难忘才会拒绝做费尔蒙未来王后的机会。可格蕾蒂斯公主不久前才亲自公开澄清了那些猜测,那么答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她选择了米切尔王子。 是啊,为何不选择米切尔王子。要论容貌,他是不输亚瑟的费尔蒙第一美男子,要论力量,他的魔法力量和艾伦至今未分高低,要论才能,他是费尔蒙圣骑士团团长,曾指挥千军万马誓血抵抗住洛特疯狂的进攻并不惜伤掉一条腿,这成为他唯一的缺陷,也成为人民敬仰的原因。 只是,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一生都将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第二王子和第一王子,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所谓的第二继承人身份形同虚设,只要有艾伦在,他便不可能成为王位继承人,并且不可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公主。 他也曾为此反抗过,只是造化弄人,人民虽然爱戴这个俊美的二王子,但他们同样热爱他们无可挑剔的大王子。更重要的是,国王陛下的偏宠,不论艾伦做了什么不尽人意的事,国王陛下只是责骂,从不责罚。 但他却不同,他奋力争取的结果是被剥夺了继承的身份,虽然那也无关痛痒,但却在名义上失去了竞争的机会,他永远只可能是圣骑士团团长。 米切尔王子那么好,那么优秀,还那么深情,如果不是艾伦王子先一步遇见了格蕾蒂斯,若不是一时的轻狂造就了难以解释的误会,格蕾蒂斯公主未必不会喜欢上他。但即使受尽格蕾蒂斯公主的无礼相待,冷嘲热讽,米切尔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求她的希望,因为太喜欢,所以开始自责自己当时的冲动,因为太喜欢,所以开始自卑自己的缺陷,因为太喜欢,所以想要反抗这不公的命运。 都说时间可以淡化伤害,填补裂痕,弥补过错,当初厌恶米切尔的理由,也许格蕾蒂斯公主现在回想,也觉得微不足道了吧,所以在她回到费尔蒙之后对米切尔王子不再冷酷,恢复记忆后对他更是温和相待。 但是,血莲继承者是注定要和费尔蒙第一王子结合的,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不变的定律。 可如果,血莲继承者爱上了其他人,坚持要和那个人结合,结果会怎样? 这是一个巨大的假设,无人能预料到答案,即便理智上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万一发生了呢?血莲继承者是费尔蒙的象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地位比国王陛下还要坚定,若是她坚持做出了选择,国王陛下未必能阻止得了,所谓注定不变的规矩将接受前所未有的挑战,王位的继承规定将会史无前例地受到冲击。 恐怕,费尔蒙将会首次出现由二王子继承王位的历史一刻。 而此时此刻,格蕾蒂斯公主和米切尔王子相邻而坐,情深并茂,在米切尔王子深情注视下,格蕾蒂斯公主还会稍稍害羞,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应和了众人的猜测。 亚瑟冷漠地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在经历了那晚令他无法接受的失败后,他第一次长时间无法思考,头脑像是被烈火焚烧后的修罗场,空白一片。震惊过后他开始寻找原因,若是背叛和欺骗的罪名,他分明告诉她他没有做过这种事,那她为何还要拒绝。难道,真正的原因是这个?米切尔? 亚瑟毫不掩饰地冷笑,他从来不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他还不够资格威胁到他的地位,也不够能力成为他的对手。但就是这么一个他不注重的男人坐在格蕾蒂斯身边,享受她的微笑,温柔……还有喜爱。 这是不可以容忍的,绝对不能容忍。 "陛下,微笑。"实在受不了亚瑟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卡罗尔在一旁僵硬地提醒道,这些天陛下可怕得令人胆战心惊,时常诡异又阴戾的笑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真的堕入了地狱。 亚瑟收回视线,优雅地举起酒杯对众人说:"感谢各位的来访,愿塞得里斯永远和平繁荣!" 底下的人立刻响应,纷纷举杯跟着他宣誓一般地说;"愿塞得里斯永远和平繁荣!" 亚瑟扫视全场,第一个仰头饮尽,其他人随即也喝光了自己酒杯里的酒。 这是最后的一餐,饯行前的晚餐。 费尔蒙和佩里奥,在经过了一段不愉快或愉快的日子后,终于踏上回国的路程,道别这座鬼魅之城。 亚瑟带领王妃和众部下,亲自将两国的贵客送至传送地点,做出最后挽留和再次邀请的姿态。然后,两国贵客相互礼让了一番,决定不分先后,同时启程。 格蕾蒂斯很快坐进了马车,对已经在马车里的唐娜轻声说:"我吩咐你的都做好了吗?" "回公主,全部按照公主的意思办好了。"唐娜说完,想起格蕾蒂斯让她做的事,迟疑了下又道,"可是,您让我那么做有什么用吗?" "做好你的事就够了。"格蕾蒂斯不欲多言。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冷硬不容有异,唐娜立即低下头噤声。 格蕾蒂斯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从她现在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亚瑟的侧脸,碎发如云,黑瞳如夜,皮肤如雪,俊美得无可挑剔,让所有在他身边的景物都瞬间失色。 在他要回头的瞬间,格蕾蒂斯将帘子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马车开始震动,车外是咒语的声音,紧接着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入,然后便是迅速腾飞起来的感觉。 "记住,把我的信带给弗兰克亲王。" 说完这一句话,格蕾蒂斯感到被人猛地击中,随即陷入一片没有底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懂吗?慢慢开始透露吧…… 第九十五际 早在千年前,洛特与费尔蒙还未分化时,名作加达,作为塞得里斯最大最强的国度和平稳定地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血莲继承者作为加达的守护使者,被奉为最崇高的地位化作加达的象征,日夜为加达祈祷祝福,她们不被允许婚嫁,因为她们的身份太特殊。 时代无声无息地交替着,直到轮替到加达第九十任国王,此时的加达虽然依旧繁荣昌盛,可平静表面的背后却暗潮浮动,人心骚乱,老国王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他还未确定最后的继承人,拖着拖着的结果便是老国王陷入在昏迷中,王子们处于混乱暗斗中。 当时,加达隐隐已经被分为两派势力,大王子布鲁诺一派,四王子塞基一派。加达此时已经被一分为二,布鲁诺控制着东部地区,塞基掌控着西部地区。老国王持续的昏迷拖没了两位王子的耐心,双方均有众多强悍实力的跟随者做后盾,但塞基王子一派略占上风,也更有王者之气,两位王子交恶已久,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但此时,还有一派权势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没有做出选择,可谁都知道这一派势力才是获胜的关键,哪一方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便意味着对方的死期到来。 这一任的血莲继承者是兰斯洛特家的小女儿苏,年轻、美丽、聪慧,她从出生的一刻起就拥有无人能及的神力,老国王曾说她是千百年来,乃至万年来力量最强的血莲继承者。苏却也是个单纯的公主,她自小便被告知自己的使命,她也听话地竭尽所能地做好自己应当做的,她并不清楚政局中的事,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喜欢上塞基将会扭转整个局面,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她的心思藏得很好,即便是塞基王子也没能察觉,虽然塞基也爱慕美丽的苏,但是他并不想把苏卷入这场肮脏混乱的战斗中,血莲继承者不属于政治,他希望他的苏公主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用她纯洁的心灵为加达祈祷。 可是一直监护她生活的父亲卡尔公爵从一些很细微的事情中看出了端倪。兰斯洛特家族表面上还处于中立,但作为一家之主,他权衡过后,把天平倾向了大王子布鲁诺,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并且正秘密展开着计划。 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为了根除隐患,布鲁诺和卡尔联手设计出塞基企图颠覆国家,弑父夺权的假象。苏公主深感震惊,难掩失望,卡尔公爵抓住时机对他可怜的小女儿伤心之时跟她彻夜深谈了一次,剖析了眼前政局危害利弊,引导苏公主认清事实,把她浅薄的爱意扼杀在萌芽之中。 塞基王子的根基很深,追随他的大多是誓死效忠的权臣,也有不少贵族,即便是打败他,也未必能收服那些跟随塞基的子民。但布鲁诺王子占有先机,他是第一王子,按照律例他是王位顺位第一继承者,其他人都要排在他后面,虽然国王陛下还未下达最后指示之前不能说他就是王位继承者。 大战开始得毫无征兆,在一瞬间开始,也在一瞬间结束。 这是一场带着背叛的战争,任何人在大战之前都无法想象结局会是这样。 加达整一块西部领域陷入地底的刹那,震惊了塞得里斯。一个民族在这一天分裂成两个誓死为敌的国家,费尔蒙和洛特。一个继续享受着天神的神谕,独霸阳光,宣扬着爱世爱人的口号,繁荣平和地生活,一个遭到巨变之后蒙受常人所难以理解的痛苦与绝望,逐渐变成人人可畏可恨的黑暗子民。他们可以承受战争的失败,输了是自己的实力不够,无话可说,但是不能忍受背叛,被同为一个血脉的族人背叛。若不是当时的塞基王子拼尽全力,带领他的臣民重拾生活的勇气,恐怕洛特这个国家早就成为埋没在地底的冤魂。 然而,塞基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苏,不论有多少人在他耳边说恨不得吃苏的ròu,喝苏的血,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情,他想要保护他美丽的公主不受玷污,却忘了有人会用尽手段折损这朵美丽纯洁的花。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一战之后,兰斯洛特家族的地位坚不可摧,更重要的是,由于在他们家族的帮助下布鲁诺继承了王位,他宣布日后血莲继承者将会绝无例外地承袭王后之位,这是给予兰斯洛特家族无尚的荣耀。 但同时,布鲁诺也看清了血莲继承者强大到恐怖的力量,只是一瞬间,他亲眼看到苏便让整块土地消失在视线里,那个时候,他的血冷得结冰,全身都在这动荡中颤抖不停。 这把双刃剑,能杀敌,也能杀己。自那一任国王起,在兰斯洛特家族还衷心的时候,血莲继承者亦王后都会在百岁之际身染怪病,一个接一个离世。但她们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费尔蒙的兴盛不衰,她们每一个名字都被载入史册,尤以苏?兰斯洛特最富盛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血莲继承者开始变成王室的傀儡与附庸,被抽干了力量祭奠这块所谓的"光明国土"。 可是,另一方面,洛特在塞基过世后,每一任国王都将终身奉献于寻找让洛特重回地面的事业,却都是无疾而终。他们没有一个能与血莲继承者相抗衡的人,他们苦苦摸索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打击。他们变成了魔鬼的化身,邪恶的象征,是塞得里斯大陆最为唾弃与恐惧的民族,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日复一日盘踞在心底的煎熬和渴望,他们只有自己。 直到又一个时代来临,洛特终于诞生了一位所向披靡的国王,他有惊人的天分和力量,他在政权上几乎是完美的,是唯一一个能够与血莲继承者的力量相抗衡的人,是与其并驾齐驱的当今塞得里斯大陆另一个传奇,也是洛特千万年来唯一的希望。 与此同时,费尔蒙这一代的血莲继承者在几经周折后终于被找到,和所有过往的继承者一样,她秉承天赋,性格安然,但她的力量更强,强到曾有人将她暗暗与苏公主相比较,可是没有人认为历史上能够再出现一个苏公主那样的伟大奇迹。 没有人那样认为,所以这样的比较和猜测还未流传便被遗忘。 当年的苏?兰斯洛特痛苦地将自己暗恋的人送入了死亡的禁区,从此之后无论得到多少尊贵和赞美,她都没有再次露出过笑容,因为她察觉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也是她悔恨终身的错误。 但她没有来得及纠正这个错误便遗憾病逝。 这段历史被费尔蒙淡化又淡化,最终随着繁荣的光景逐渐封存。而这段过往,洛特的人却不敢忘,也许在时间的治疗中很多人已经不再惦念着杀敌复仇的快感,但所有人仍旧抱怀着强烈的憧憬,那就是本属于他们的光明。 何为光明,何为黑暗,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清晰的界限,黑暗只是光明表面下的阴影,黑暗又何尝不是被阴霾遮挡住的光明。 原本苏的遗憾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一直存在下去,洛特的希望也在消磨中重生,重生中消磨,直到有一天,格蕾蒂斯公主失忆后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获得了新生,一切开始悄悄发生着改变。 格蕾蒂斯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混沌,还未睁眼,但当她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时,头脑立刻清醒。 格蕾蒂斯皱了皱眉,随即睁开眼睛。这里和记忆中的一样,黑暗、雍容、奢华又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冷意。c黄头悬挂着一枚紫色的小铃铛,受到了些震动,轻轻地在空中打着转,光滑的表面折射出点点幽暗的紫光。 心脏像是被人温柔地捏了一把,苏软又疼痛,然后向着四肢百骸流转开去。 格蕾蒂斯轻轻碰了碰那小铃铛,一阵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空灵。 格蕾蒂斯蜷着身子看到房门被打开,那个人从外面进来走到c黄前点亮了c黄头的灯火。 橙红的光亮在他的脸上覆上了一层神秘又唯美的光晕,星星点点的火光跳跃在他魅惑妖娆的黑色瞳孔中。格蕾蒂斯出神地看着他的脸,听到他温柔又冷酷地说:"睡得好吗,我亲爱的格蕾丝?" 作者有话要说:交代一小段,理清两国间纠缠的过去如何演变出来的憎恨和背叛 俺很想快点完结,握拳,加油! 第九十六际 格蕾蒂斯并不太惊讶,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她都已经预料到了,而且这里面也有她推波助澜的成分。可预料和现实是两回事,当你想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短暂的恍惚,然后才能把思绪接上。 "陛下。"格蕾蒂斯终于回归到清醒明白的位置,避开亚瑟的眼睛淡淡地开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在你的寝宫吗?" 她并不慌张,本来就是料到的事,有了心理准备,她原本就仔细算过被某人强压下来的概率和某人顺利放她走的概率,基本上就是九十九比一。所以,她安然地接受被禁锢的事实。 亚瑟的眸子里流淌出银色的光辉,薄薄的一层,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除了起初的迷茫,格蕾蒂斯看上去很冷静,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词都平稳得不可思议,她的脸上没有情绪的流动,光洁得近乎冷漠,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动不了她,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也许,他更希望能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气愤,哪怕是鄙夷也好过现在。 "回程的途中稍微有点失控,所以,你就留了下来。不过不用担心,费尔蒙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 这样的回答空洞无比,毫无真实性可言,可他还是回答得道貌岸然,一脸坦荡。 格蕾蒂斯做出思考的样子,很不解地说:"我好像记得有人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没要,怎么,难道是骗人的?陛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亚瑟好看的眉微挑,朝格蕾蒂斯的方向靠近了些,他的眼神像是坠入云雾一般,迷蒙得看不清:"哦,有这么句话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也不记得我说过最后的机会,你是不是记错了?" 格蕾蒂斯不着痕迹地退开一点:"有意思吗,把我留下来你能得到什么?" "能,我能得到你。" "陛下把格蕾蒂斯看得那么重,格蕾蒂斯自当荣幸。"她含笑凉薄地说。 亚瑟眸中寒光掠过,过了会,又慢慢散开。和他相处久了,自然能够从他一些细微的神态语气,还有他周身的气息中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即便他看上去是那么完美,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他温柔平和的面具下,正疯长着一种怒火,灼热得能把人瞬间焚烧干净,格蕾蒂斯忽然感到自己身上有点烫。 亚瑟很少真的动怒,他偶尔生气只是心情不好,不是真的发动全身的气焰去在意一件事。他一般不把人看在眼里,自然不屑和那些不入眼的人计较,他对那些人没感情,处理起来才能狠绝果断,正因如此,大多数人的感觉是洛特的王很诡异,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过多地暴露在人前,你永远只能看到他不似高兴也不像生气的表情。只有很少的人能够挑动起他的怒气,如果你能挑动他的怒气,先不要惊慌,首先应该恭喜自己,因为这位陛下把你放在了心里,不论他把你放在敌人的阵营,还是自己人的阵营。 格蕾蒂斯是最应该恭喜的那位,她挑起的怒火不仅多,而且大,还很轻易,更重要的是,她所在的阵营只有她一个人。 "我很好奇,我以为你早就把这支花扔了。"即便已经火势已经烧到了头,亚瑟还是能够用温柔又冷酷的声音,暧昧又强硬地说着听上去普通的话。 格蕾蒂斯不自觉勾起了脚趾,她开始有点紧张。 "没有扔。"她确实扔过,但又找回来了。 "为什么?" 基本上他已经欺身而上,坐在c黄上和格蕾蒂斯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格蕾蒂斯张了张口,却找不到准确的词汇,只能说:"不为什么。" "米切尔……是费尔蒙第一美男子?"话锋转得太快,格蕾蒂斯的思维一下子没跟上,只注意到边上的人沐浴后的香味变得越来越重,一层一层缠绕在自己身上,一点点麻痹她的头脑。 "嗯。"半晌,她才给出了反应。 亚瑟极其美丽的手指缠上格蕾蒂斯的长发,慢吞吞地问:"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格蕾蒂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露出了些许讶异,亚瑟只是专注于他手中的发丝,绕上一圈又一圈,好像乐趣无穷。 这个问题,格蕾蒂斯沉思了会,他们两个是不同类型,没有可比性,可她还没回答亚瑟就开口了:"我好看对吧。" "那么,他厉害,还是我厉害?"亚瑟又问。 格蕾蒂斯干脆闭嘴,果然过了会亚瑟说:"还是我。最后一个问题,你爱他,还是爱我?" 说完,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盈着水光似的望进格蕾蒂斯眼底,但是那曾水光后面跳跃着的是危险的火焰。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格蕾蒂斯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脸去,却被亚瑟扣着下巴转了回去。 他戏虐地说;"我以前说过,你撒谎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先抬起头,然后垂下眼往右下角看去,这个习惯你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会疏忽。" 格蕾蒂斯咬紧牙关,虚眯起眼睛看着亚瑟,她是疏忽了。 亚瑟欣赏着她终于透露出来的表情,难平的心思稍微舒服了点:"我什么都比他强,你怎么可能选他不选我,你曾经答应嫁给我,那绝对是真心的。格蕾蒂斯,你以为你说不爱了,我就会相信?我们要不要试一试你的真心?" 格蕾蒂斯被他"温柔"地推到,她愣了下才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亚瑟整个人伏在她身上,看似不经意的姿势,却已将她的手脚圈固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屋内的光线都被他的身影遮去,她只能看到他俊美的容颜在昏暗中惊心动魄。 格蕾蒂斯仰望头顶的人,回复了些平静也不挣扎,只是木然地说:"陛下,爱人不是讲求容貌和力量,如果爱人就要爱最好看、最强大的人,我想塞得里斯所有的女人都应该爱上陛下,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想选一个真心的人,可以信任的人,即使他不好看,也不强大……再来陛下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心的,你总是以你的视角去看人,可是人心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我那个时候受伤了,你刚好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走过了最困难的时期,顺理成章的我接受了你,但如果当时出现的不是你,也许我也会接受那个人,关键是时机……" 格蕾蒂斯还没说完,手腕便是刺痛,格蕾蒂斯忍住没叫出声,果然,他眼里的薄怒已经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 "你很懂得如何激怒我。"轻声曼语,亚瑟笑得更盛,如同北面花园里盛开的曼珠沙华,即使是格蕾蒂斯也不禁手脚发凉。 亚瑟俯下身,热气迅速裹住格蕾蒂斯的耳垂,带着点湿意,他的声音撩人又含混:"格蕾丝,还记不记得那一晚?" 格蕾蒂斯用力侧过头,挣扎了下,颈间的衣服都被拉开,却还是避不开,她干脆闭上眼睛咬牙说:"不记得。" "我帮你想起来?" 身上的人故意把身子一沉,让两个人贴得更近些,热量、暧昧、气息、心跳全都隔着薄薄的衣料和皮肤、血ròu传给另一个人,热辣的挑逗,专横的压制。格蕾蒂斯立刻感觉到他某处的异样,她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住,血液飞快地冲到头顶。 格蕾蒂斯试图扭动手脚,丝毫无用,亚瑟手掌冰凉刺骨,紧密地将她的双手拉至头顶牢牢按住。 格蕾蒂斯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成绸缎式的浴衣,衣领已经滑下,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肩膀,淡青色的血脉若隐若现,几缕长发轻轻搭在肩上,她隐忍地蹙着眉抿着唇线,睫毛一根根清晰可见地颤动着,全身紧绷散发着圣洁不可侵犯的味道,却矛盾地诱人至极。 亚瑟冰凉的唇瓣贴着她颈部的线条迷恋地亲吻,舌尖时不时滑过细腻的肌肤,引来她一阵阵似是恐惧的战栗,吻至耳后的时候,亚瑟突然狠狠地吮吸,尖牙轻轻地磕碰,像是要吸尽她的甜美与芳香,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记。 "陛下,留不住心也要留住身体,你尊贵的自尊心怎么允许你使用这么下等的手段。"她一边轻微地反抗,一边继续刺激着他,挑起他身体里最鼎盛的怒火。 果然,亚瑟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下一秒她的嘴唇被狠狠堵上,疾风骤雨似的吻狂风过境一般横扫着她柔软的口腔,他不让她呼吸,不让她反抗,冷冽的气息搅着她的唇舌发泄似地纠缠。这不是亲吻,这分明是啃噬,像是要把人拆骨入腹,一晃神,血液的气味在"撕咬"中弥漫,不知是谁的血,却顿时刺激了亚瑟最脆弱的神经,他疯了一般吮吸着她,舌尖仿佛带火烫过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 格蕾蒂斯因为窒息,脑中闪过一片空白,她真的快呼吸不上了,她开始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挣开这个如同想要她命似的吻。 突然,亚瑟离开了她,清凉的空气一下子钻进她的口腔,令她一瞬间受到刺激剧烈地咳嗽,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格蕾蒂斯双颊绯红,眼神迷离中带着水汽懵懵地望着亚瑟。 两个人的衣衫在这番挣扎缠斗中尽数散开,一上一下几乎已经坦诚相待,然而,此时此刻竟没有人先动一下,只是凝视着对方。 亚瑟冰凉的指尖滑过格蕾蒂斯红肿的嘴唇,下唇瓣有一个小小的裂口,他舔了舔嘴唇,上面还带着丝丝血腥气。 他纯黑的瞳孔里隐有血色,格蕾蒂斯以为这是他发狂前的征兆,在她的计划里早预见过他爆发的样子,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撕裂的准备。 可亚瑟突然拦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后竟把脸轻轻贴在她的胸口,轻声道:"为什么不反抗?如果你想,现在的你完全可以用魔法把我推开。" 格蕾蒂斯低头呆呆地看着亚瑟,他感应到一般立刻抬起头,清瘦的脸颊苍白,唯有嘴唇红艳得诡异,和平日的俊美比显出不一般的妖娆。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格蕾蒂斯的手畏缩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按住,掌心微微发烫,立刻能感受到那层皮肤下激烈的心跳,那心跳像是有魔力般穿透她的皮肤撞击到她的心上,疼得发麻。 他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嘴唇轻柔地摩挲在她的耳边,他舍弃了所有的气势,放下所有的姿态,用他最大的温柔对她说:"不要再倔了,回来吧。我爱你,真的爱你。" 格蕾蒂斯心脏骤然收缩,尖锐地刺痛令她大口吸着气,眼前一片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55555,偶不是后妈!!! 死穴,这种场景就是我的死穴 第九十七际 如果在她所有的计划中,有哪一刻动摇过,那么只有这一刻。 格蕾蒂斯把头抬起来,眉头皱着,脸上的血色还未退尽,大眼睛里蒙着层水色,掩盖了眸子原本的颜色,鼻尖微微发红,牙齿死命咬着嘴唇,那已经不流血的小口子立刻又开了,殷红的颜色一点点渗出来。 亚瑟抬起手在她的眼角抚过,却是干的,没有一点湿意,眼泪含着,要落不落,可终究被她克制在眼眶里。 "我……"格蕾蒂斯试图开口,声音已经哑得找不着调,她闭上嘴唇艰难地犹豫着。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们让你难过,我知道你一直很压抑,为你的身份,我的身份,我们之间的误会。"亚瑟将她散落在c黄上的衣物拾起,目光沉静温柔,用它把她的身体包裹起来,甚至悉心地替她把领口竖起,不露出下巴以下的任何肌肤。 他盯着她的下巴,缓慢却坚定地说;"对不起,我做得不够好。卡罗尔已经说过我很多次了,我现在开始反省,不知来不来得及?"说到最后带了一丝笑,却足够认真。 格蕾蒂斯低下头,他的眼睛里藏着细细碎碎的星光,好像费尔蒙盛夏的星空,像在等待,又有些不安。谁能让强大如他感到不安,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神情隐藏在重重面具之下,塑造出一种神秘难测的形象,可是,这双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意外的清明,不论是生气的、暧昧的、挑衅的、爱恋的。 有些人在谈及爱情时讲求付出,那个人爱不爱自己必须先看看他为自己付出了多少,然后再来衡量该不该爱那个人。可是,艾伦为她付出了,他独自忍受痛苦,米切尔为她付出了,他甚至有些不顾一切,但她没有选择他们,因为感情并不是对方付出了多少就一定要接受,爱了就爱了,没什么道理可言。 他没有艾伦温柔,也没有米切尔率性,但她没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也没办法把心里的位置再空出来给别人。她没有表面来得坚强,她其实很弱,她不像看上去那般无欲无求,她也有想要的东西,只不过她不需要过多的温柔,也不需要太多的率性,她只需要一个拥抱,真心的,强势点也没关系,但这个拥抱一定能够让她感受到安宁,可以长久地存放她的爱,外面不论有多少惊涛骇浪都影响不到她,这个人会替她遮挡一切。 亚瑟说她没做错什么,不是的,错的人一直是她,他才是那个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是她弱他强,但实际上,能够伤害他的从来是她,而他却舍不得伤害她半分。他不应该露出忍让的表情,他属于高高在上的那类人,骄傲不羁,风华无限,掌控着无数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对他说一个不字。由此可见,她的心比他硬。 是她做错了些事,才会有现在的局面,或者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因为犯了错,埋下了难以收场的恶果。 然而,这个场终是要她来收拾干净。 她等来了那个拥抱,却自己推开了他,现在这个拥抱再次为她张开,他比她想象中更好,因为他从不放弃她。 她以为并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承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之间的爱情不是偶然。 这一刻,是格蕾蒂斯最艰难的时刻。她在思考要不要把她的计划告诉他,是不是要解开他身上的封印,可是,当她望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她猛地惊醒,她不能告诉他,就算告诉他,到最后都将要有个决断,而且他绝对不会答应她的决定。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决断,那么她还不如继续独自做完自己的决定。 原谅她,偶尔让她自私一次,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太伤心太痛苦,很坏吧,可是比起她设定的结局,她更不想看见另外的结局,她承受不住。 亚瑟有些疑惑地看到格蕾蒂斯盯着他的脸出神,一会皱着眉很焦虑,一会又呆呆地用目光勾画过他的轮廓,她的气息很不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她的内心挣扎得很厉害,以至于脸色一直阴晴不定。亚瑟微微眯起眼睛,是他的话让她太震惊了吗,还是还有什么事能够让格蕾蒂斯这么不安。 他想了想,又看看她不太寻常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把她的注意力重新唤回来:"你先休息吧,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你的答案,我不会强迫你的。" 他随意地穿好自己的长袍,挑了挑她额前散落的长发,又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亚瑟从来没曾想过强迫她什么,25年前他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拉了回来,但也正因为他没有做最后一步,他才相信她一定明白他并没有欺骗过她,现在,他也不想强迫她,刚才只是太愤怒了,一时失去了控制,但看到她倔强隐忍的神情,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竟然在盛怒中差点犯错。他想要得到的绝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亚瑟正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衣袖。他愣了下,回过头,格蕾蒂斯仰着头,脸色苍白却异常认真,她的手拽着他的袖口。 "怎么了?"亚瑟重新坐了回去。 格蕾蒂斯眼中的恍惚和水汽已经退尽,她凑近了点,眼中慢慢溢出眷恋和难忍,脸色却不太好看。亚瑟有些奇怪,正再要开口,突然眼前一晃,两瓣冰凉又柔软的嘴唇带着点倔强和急切撞了上来。 是撞上来的,她青涩地紧贴在他的嘴唇上,压抑的感情如洪水一般想要倾泻,却难于找到出口。 "格蕾丝……"亚瑟有些不忍地想要推开她,"别……别这样。" 格蕾蒂斯根本不去理会他在说什么,他想要错开,她不让,手臂紧紧地绕住他的脖子。她像他对她做的那样,撬开他的齿贝,没有章法却非常坚定地和他纠缠在一起。亚瑟起初还想要推开她,可是逐渐迷失在她不曾有过的热情里。 好一会,格蕾蒂斯稍稍退开点,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却依旧坚定,亚瑟看到她解开腰带,紫色的长袍立刻倾泻而下,散落在c黄沿。 亚瑟顿时清醒:"你这是做什么?" 格蕾蒂斯咬了咬嘴唇,一言不语地欺身抱住他的腰,她的手指冰凉,身上还在微微发抖,可是她不放手,她不想放手。 虽然和她的计划有出入,但那又如何,她想要做的事现在必须做,如果只能在这一刻放纵,那她就要彻底放纵,不留任何遗憾,把自己交给她最爱的人,让她最爱的人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上天待她不薄,即使是同样的过程,却给了她享受的机会。 亚瑟额上已有一层薄汗:"格蕾丝,你起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格蕾蒂斯不回答,她亲吻着他的胸膛,他的喉结,他的耳朵,就像他对她那般,亲密的不留余地的,带着火热的挑逗和甜蜜的温柔。 她的嘴唇流连在他的唇角,唇齿之间呼出灼人的热气:"如果这是我希望的呢?" 亚瑟正握住她的手,听到这句话后突然顿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格蕾蒂斯。 意乱情迷的美人格外美丽,格蕾蒂斯睁着迷人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亚瑟,闪动着醉人的光芒:"除非你不爱我"她贴着他的脸颊,唤了一声,"兰斯。" 兰斯,格蕾丝,是他们之间默认的彼此间亲密的称呼。只是大多数时候只有他那样叫她。 如果说原本亚瑟还在用他强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在这一声呼唤之后,亚瑟头脑中有什么断裂的声音,被强行关在深处的某种情感一瞬间湮灭了所有的理智。 格蕾蒂斯感到身体一轻,一转眼,她便陷入柔软的c黄垫中,亚瑟再次伏在她身上:"为什么?" 格蕾蒂斯笑了,绯色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手指cha入他的发间,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我愿意,只有你,别人不给。" 亚瑟怔忪了下,眼中的黑色越发浓重:"亲爱的,这可是你引诱我的。" 格蕾蒂斯抬起头亲了亲他的鼻尖:"爱我吧。" 这一夜是如何混乱的一夜,格蕾蒂斯不愿去想,她闭紧双眼不愿去想之后的他会不会恨她,不愿去想她是不是真的舍得这份爱,不愿去想最后的结局。 她沉醉在他给她的疼痛、爱抚、快乐,无止尽的疯狂之中,她只听得到他在她耳边一遍遍的轻唤她的名字:"格蕾丝。" 他是她的酒,她的毒,但她早就喝醉了,早就上瘾了,在这份欲罢不能的爱情。 眼泪含在眼眶里,可是一整夜,她都没有让它滴下来。 他能感受得到吗,她对他刻骨的爱,已经融入这具身体,流在骨髓深处。也许他并不知道,其实她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中途截断是很美RP的事,所以我就在今天接上吧,死穴,还是死穴,区区三千字憋死我了…… 听说最近河蟹,怎么地我觉得我的还算清吧,我向来打着清水的招牌的呀,为了安全,把两个不良词汇撤换了 ——25日凌晨0时5分 啊哦,突然被告知拉手以上都不准写,悲催啊啊啊啊,难道要我在这关键的起到很大作用的两章修成一句话?…… ——25日凌晨0时10分 第九十八际 黑色,安静,温暖。 刚才的梦里是铺天盖地的洁白,如雪如云,她一个人站在天地的中间,缓慢又沉重地呼吸,身上并没有伤口,却感觉下一刻就会死去…… 格蕾蒂斯困倦地睁开眼,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记忆便充斥了进来,小心地、慢慢从某人的怀里抬起头,可是即便她的动作已经如此谨慎,头上的人还是醒了,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头顶吻了一下,抱在她腰侧的手收紧了些。 "再睡会?还是起来吃饭?或者……一起沐浴?" 刚睡醒的嗓音低沉迷人,却无法掩饰语调中的愉悦,最后两个字挑起了小小的调侃。 格蕾蒂斯抬到一半的头又立刻低下,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不动。 "不想动?这么累?" 亚瑟暧昧地在她耳边问,一边想要抬起她的头,没想到她固执地埋起脸,听到他的话后光洁的后背立刻僵硬起来,发现她的肩膀露在了外面,亚瑟立刻把被子拉高将她整个裹起来。 "看来是想再睡一会。" 照旧得不到回应,亚瑟也不再问下去,收起挑逗,抱着格蕾蒂斯又阖上眼睡了会。 格蕾蒂斯却再无睡意,但是她不愿意醒来,这样安宁的时刻过一秒少一秒,就如同流水滑过指尖,一去不复返。如果注定明天要放手,就请让她在今天多贪婪些。 格蕾蒂斯在昏睡中时梦时醒,每次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自己再睡回去,如此往复了几次后终于被某人忍不住叫醒。 亚瑟把怀里的人摇醒,劝诱道:"先起来吃点,一会再睡。" 等了一会,格蕾蒂斯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可实际上并没有给出行动。 "怎么了,起来啊。"亚瑟故意自己也没动反过来催她。 果然,格蕾蒂斯的耳廓慢慢发红,亚瑟用嘴唇碰了下,竟然烫得惊人,他的手指徘徊在她的腰侧,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我先起了。" 突然,格蕾蒂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身坐起,整个人往c黄下一滚,连带着整条被子被她披在身上落到了地上。格蕾蒂斯在被子里挣扎了会,露出张小脸,一双已经完全清醒的大眼睛略显尴尬地看了c黄上的人一眼,又飞速移开。 被看的人倒是相当坦荡,坦然地走下c黄,坦然地走到格蕾蒂斯面前,坦然地问她:"一起洗?" 其实,亚瑟只是开玩笑地问问,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格蕾蒂斯定是立刻翻脸走人,或是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自顾自。所以,这次他问完了之后也就马上转过身走向浴池,可没想到他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 亚瑟意外地回头,看到格蕾蒂斯低着脑袋,全身裹在大被子里,一只手紧紧地揪着被子,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指。 他不得不惊讶:"格蕾丝,你……" 格蕾蒂斯先行快步走进浴室,亚瑟站在外面呆了会,马上听到里面入水的声音,他立刻走了进去,格蕾蒂斯已经趴在岸边,抬起头看着他,脸色微红,唇边带有笑意。 亚瑟觉得很有意思,他入水后摸到格蕾蒂斯身边,伸手一捞,没想到格蕾蒂斯很温顺地靠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不喜欢?"格蕾蒂斯转过身,平视他的胸口,可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地撇开视线。 他撩开她额前的长发,在上面印上一吻:"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我有些承受不了。" "那你喜欢天堂,还是地狱?"格蕾蒂斯环住他的脖子微笑着问。 亚瑟黑瞳中闪着细碎的光芒,哑着声音说:"只要一直在天堂就好。" 格蕾蒂斯仰起脸,热气蒸腾下,她的脸越发红润,剔透的肌肤美丽动人,她盯着眼前的人专注地看了会,她用手指描画过他的眉毛、眼睛、耳朵、下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凑上去在他的鼻尖吻了吻,又在他的嘴唇上碰了碰。 格蕾蒂斯搂住亚瑟,带着鼻音说:"对不起。" 亚瑟觉得有些不对,想要拉开她,可她用了全力就是不肯松手:"别,让我抱一会。" "你……有什么事在不安?"他抱住她的腰,感到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格蕾蒂斯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会,才说:"我害怕。" "怕什么?" "我,你,还有很多。"格蕾蒂斯靠在亚瑟肩上说得很含糊。 亚瑟想了下,很自然地做了一个联想说:"不要害怕,不会再像25年前那样了。" 格蕾蒂斯讷讷地说:"我怕我们反目成仇。" 亚瑟不以为然:"你做了那么多惹我生气的事,我也没有恨你。" 格蕾蒂斯苦笑,没再接话,她想那是因为她没有给他足够的理由去恨。 "格蕾丝,回到我身边?"亚瑟把她抱起来,亲吻着她的肩膀,宠溺地又问了一遍。 格蕾蒂斯没有回答,她低下头静静看着亚瑟,他也正看着她,露出一个不适合他的可爱笑容,像是在恳求又像在撒娇。很久以前她就觉得这个男人说的话如此狂妄,他的神情那么不可一世,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黑暗,但她总会觉得眼前的他光芒万丈,宛若神抵。他展开他的羽翼要将她收归到他的保护领域,明明那么骄傲,却能不计较她的任性,即使很生气,还是会拥抱她。 够了,她很满足了,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她,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相遇和相爱绝非旁观者能够理解的那么简单,正如那个巫娘的预言,这是命中注定,也是逃不脱的劫。 她的一生也许有很多波折、痛苦、不幸、悲伤,可是只要有他的心,即便明天就去面对死亡,她也不再恐惧。 格蕾蒂斯俯下身亲吻他,她没有办法说:好的,我回来。也没有办法说:我爱你,不会再离开。她只能吻他,抱着他,把她所有的感情化在每一个爱抚之中去回应这份不能回应的感情。 缠绵,抵死缠绵,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却她的明天在哪里。 温存过后格蕾蒂斯倦极了,亚瑟将她抱入c黄中盖好被子,正欲离开却被她拉住,她强撑着精神说:"别走。" "我不走。"亚瑟连忙在c黄边坐下温柔道,"我只是去拿些吃的,你得吃点再睡。" 格蕾蒂斯原想拒绝,可在他温柔的目光中压下疲倦,靠在他怀里随意吃了点点心躺下休息。 亚瑟见她从浴池出来后脸上的血色就逐渐退去,现在看来甚至透出苍白,睡下之后累得说话都很无力,不由担心道:"身体没有其他不舒服吗?"他刚才是有点……激动过头,但应该还不至于让格蕾蒂斯消耗那么多体力。 格蕾蒂斯闭着眼睛轻轻笑了笑:"没有,就是有些难受,休息下就好。" 亚瑟握着格蕾蒂斯的手等她睡着后才离开,卡罗尔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媚眼里忽闪着狡黠的光芒,笑嘻嘻地调侃道:"陛下,今日天气可好?心情可好?" 亚瑟偏过头,微微一笑动人心魄:"如果今天你错做了什么事,我姑且可以饶恕一次。" 卡罗尔掩嘴笑得奸诈:"陛下,恭喜。" "现在情况如何了?"亚瑟心情舒畅,可以无视他的坏笑。 "如陛下所料,我们给费尔蒙放出消息说格蕾蒂斯公主卷入了佩里奥的漩涡,艾伦王子立刻向佩里奥要人,但佩里奥那边坚持说格蕾蒂斯公主不在他们那里,双方目前僵持不下,尤其恰克王子和米切尔王子闹得很凶。陛下,这场好戏真是不错。" "格蕾蒂斯是个很关键的角色,佩里奥此次刻意与我国联姻结盟已经令费尔蒙心怀不满,此次事件必当小事化大。" 卡罗尔思量了下说:"可是,如果恰克王子向我们寻求帮助……" 亚瑟冷哼,极为不屑地倨傲道:"我要让他们知道胆敢在我洛特头上动手脚的下场,塔塔丽可是他们那种低劣民族能够染指的。"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卡罗尔了然地回道,"让他们先斗,我们只要等着他们两败俱伤。" "不。"亚瑟摇头,一字一句谨慎地说道,"费尔蒙不能伤。" 卡罗尔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立刻恍然:"是。" 亚瑟又吩咐说:"告诉巴伦和皮,这段时间暂时不用做什么,但要谨慎那两边的动静。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是,陛下放心,我会一一照办。" 亚瑟说完便回身快步走进寝宫,卡罗尔在原地望着亚瑟黑色的身影消失之后忍不住想笑,他的陛下今日嘴角含笑,眉梢含春,分明是一个陷入恋情不可自拔的男人,比之25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知道三天前他还一副全世界都是他仇人的阴沉样。只是,25年前他遭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这一次,同样是那个女人,到底能不能和他坚守到最后? 卡罗尔心念,格蕾蒂斯,希望你不要再让陛下、让我们失望。第一次陛下可以为了爱原谅她,他们可以为了陛下原谅她,可第二次便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表现老板不满意,老板要找我面谈,我很伤心,我很焦虑,更文能力直线下降……对不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