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后太子对我动情了》作者:柠也 文案: 苏芷依嫁给了从小就喜欢的人,风风光光地成了太子妃。 原以为一生便如此顺风顺水,没想到的大婚后却是倍遭冷落,半年过去更是从未有夫妻之实,她才知,江旭心里装了另一个人,他娶自己不过是想要她母家将军府成为他争夺权势的筹码。 心灰意冷之下她欲假死离开东宫。 阴差阳错,假死误成真死。 她醒来已经是两年后,以一个霍家庶女的身份重生。——她魂穿了? 等等。 听说太子因为太子妃薨逝一夜白头?! 直到有一天,传说中整日愁容满面借政务麻痹自己且失魂落魄的太子亲自站在她面前时。 江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姑娘可否同在下一起喝盏茶? 苏芷依:…… 悲伤过度愁容满面?谣言不可信。 再活一次,她断不可能再上江旭这条贼船! 嗯,真香。 勇谋兼备将军之女X眼瞎错认白月光太子 追妻火葬场 排雷: 不换男主。 后面会虐男主。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芷依,江旭 ┃ 配角:霍瑾,安诗筠 ┃ 其它: 第1章 “太子妃当真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苏芷依凄然一笑:“感情之事哪能勉强。与其坐在这个位置上让他膈应,倒不如我先抽身离开。” 单谋叹气:“若太子妃决意要这样做,卑职也无法。只是您服药假死之后,该如何离开东宫?” 苏芷依回道:“之后的事情还要国师多费心了。” 单谋愕然,对上苏芷依平静无波的双眸,还是应下了。 苏芷依回到东宫已是申时,她吩咐杜若:“告诉厨房今天不必准备晚膳了,我亲自来。” 杜若很高兴:“您亲自下厨,太子爷可有口福了!”杜若是跟着她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看到两人相处这般冷漠,心里也是很不爽利。这下好了,娘娘亲自下厨,太子爷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苏芷依坐在梳妆镜前,垂眸看着药瓶,听到脚步声才忙把药收进衣袖里。 杜若推门进来:“娘娘,都准备好了。” 苏芷依微微一笑:“那便过来为我梳妆吧。” “哎!”今日定要将娘娘好生打扮一番,让太子爷眼前一亮,再不搭理那狐媚子! 苏芷依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穿着大红的交领斜襟衫和金缠枝纹的拖地长裙,手腕上戴着赤金石榴镯子,头绾百合髻。她一向只爱素雅低调的衣物饰品,今日这么一打扮,倒真让人眼前一亮。 杜若还想着讨个巧,绾了百合髻,只可惜,她和江旭之间今生无缘这两字了。 她只想漂漂亮亮地走,全了自己最后的颜面。 苏芷依盛装等在桌前,直等到了戌时江旭才回来。 江旭一看到苏芷依就皱起了眉:“今日怎么这幅打扮?” 苏芷依冲他笑的妩媚,起手盛了一碗汤:“可吃过了?” 江旭今日借着由头陪着安诗筠在茶楼待了许久,虽说还有旁的人,但此时面对着守着他回家的苏芷依却没由来地感到心虚。 在外边自是吃过饭了的,可这会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坐下尝了尝这汤。这一喝就皱起了眉头:“都冷了。怎不让厨房热一会。” 苏芷依声音轻轻柔柔:“我知你吃过了的。这饭菜热不热也无甚意义。” 看她这幅委曲求全的模样,江旭心里一股无名火起:“你这是怨孤?” 苏芷依仍是笑:“妾身不敢。” 苏芷依放下筷子,抬头看向江旭的眼睛:“妾身只想问一个问题。” 江旭正烦躁,很是不耐:“问便是了。” 苏芷依声音平稳:“殿下可曾后悔过娶了妾身?” 江旭不答,算是默认了。 苏芷依轻声叹了口气:“妾身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江旭猛地抬起头来,却见苏芷依依旧笑得妩媚,额上的花钿映得人比花娇。 苏芷依和江旭说今夜想宿在偏殿,江旭只以为她闹了脾气,并未阻拦。 翌日,江旭用早膳时并未见到苏芷依,往日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今日他莫名有些不安。 早膳用到一半,就听到了杜若的哭喊声,甚是凄厉。江旭心下一紧,连忙赶到偏殿。 杜若正趴在床边大哭:“娘娘......娘娘......娘娘您睁开眼看看、看看杜若啊!”字字泣血。 江旭看到这一幕,脑子嗡地一声,木了。 他远远看着,竟没有勇气上前。她穿着昨日的衣裳,双手交叠,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下一秒还会睁开眼冲他笑。 只是仿佛。 《安和之史》记载:安和十六年三月,太子妃苏氏染病薨逝。太子江旭悲痛过度,一夜白头。六月,安远候包藏祸心,勾结党羽预谋反叛,诛九族。 *** 苏芷依醒来之时只觉浑身冰凉,单谋究竟是把她安置在了何处,怎地如此冷。待她睁开眼一瞧,她正卧在女子闺房之中,身上冰凉则是因为她浑身衣物都湿透了。 顾不上别的,她赶紧先换了身干净衣物。 这闺房不大,处处透着寒酸,衣柜衣物陈旧不说,这屏风也破到不行。也不知单谋上哪给她找的这处地方,罢了,能离开东宫便好。 苏芷依换完衣物正想绾发,看到镜子里自个儿的脸,吓了一跳! 这......这镜中之人,不是她! 难不成单谋路途上还命人给她做了易容之术? 苏芷依双手在脸上使劲揉捏,却没发现半点异常,这张脸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最初的惊吓过后,她逐渐冷静下来,既然这面容不是她的,身体里却有着她的灵魂,只能说明途中出了意外,她的灵魂到了这人身体里。那这人的灵魂去了哪?莫非自己的肉身还未死? 苏芷依打算先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刚拉开房门,就听的“吱呀”一声,这门也破的不行! 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火红的枫叶落了一地无人打扫,甚是脏乱。这到底是何处......等等,她死时不是三月天吗?怎地一觉醒来枫叶都红了。 这不对劲! 这时一个丫鬟神色阴郁端着一盆水正跨进院子,嘴里还嘟嘟囔囔“看人下菜的狗东西!等我攒够银钱调到瑾小姐那去有你们好看的!” 苏芷依觉得这丫鬟应当是侍奉自个儿的,正要问问这会是什么时节,却不想这丫鬟与她撞个正着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 苏芷依从小在将军府锦衣玉食,哪怕是江旭也不敢当面给她脸色看,何时受过这种气! 当下就喝了一声:“站住!” 那丫鬟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是谁开口之后,便恼了。这霍离也就是顶着个庶女的名头,过得还不如自己,自己愿伺候就是给了她脸了,竟然还这般颐指气使! 那丫鬟把水盆重重摔在高面盆架上,盆里的水泼出来洒了一地。她转过身来,面带嘲讽:“离小姐今儿个脾气可不小啊!若不是看您这里实在没人愿意来,我还懒得......” 她骂骂咧咧走出房门,看清了霍离的面容,脖子像被掐住一般,这话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面前的霍离冷着一张脸,眼神凌厉,平日里瞧着好欺负的这会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翠柳顿时就被这气势吓住了。 苏芷依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个外强中干的,左右是伺候自个儿的,什么时候收拾都成,不急在这一时,正事要紧。 “我问你,这会是个什么年头?” 翠柳心里正打鼓,自己刚才居然被平日里窝囊到不行的霍离给吓住了,顿时觉得没脸。这会听到她这么问,刚提着的心顿时又落回了肚子里,这什么年头还用问?刚才那吓人的气势果然是错觉。 想归想,她始终没敢像刚才那般骂骂咧咧的,只敢底气不足嘲讽道:“离小姐这是睡糊涂了吧,连什么年头都不知道!再多睡会怕不是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忘了!” 苏芷依怒了,这人三番两次辱骂嘲讽,她就是个泥人这会也得气化了! 她进到屋里拿起刚才换下的湿衣裳,走到院子里把衣裳扔到树下,湿衣裳一碰到泥顿时就脏了一大片。 她指着那堆衣物说道:“这衣裳被我不小心弄脏了,赶紧拿去洗了罢!” 翠柳顿时被她这番动作惊住了,“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苏芷依不语,只双目灼灼盯着她瞧,大有一番她不洗不罢休的气势。 翠柳无法,只得忍气吞声拿了衣物去洗。 过了一刻钟,翠柳就端着盆回来了,正打算把衣裳晾好。没曾想这盆刚放下就被霍离“不小心”踢翻了。 苏芷依笑的毫无歉意:“我这可是无心的。” 翠柳气急:“你这分明就是欺人太甚!” 苏芷依轻轻柔柔回应:“那要不你别干了?” 翠柳还指着月钱过活呢,哪能答应。只得再洗一次。 翠柳这回回来连盆都没敢放下,生怕霍离一脚就“不小心”踢翻了,她只得一手搂着盆,一手慢吞吞挂衣物。 这回苏芷依倒不再打那盆的主意了,只站一旁看着。翠柳好不容易挂完了衣裳,正想赶紧走人,刚转过身就听到“嘭!”一声巨响,这回连晒衣物的木架子都倒了,挂上边的衣物更是脏了个彻底。 翠柳惊呆了! 苏芷依语气平静:“我这不小心力气大了些,推倒了。” 她不想费工夫陪她玩什么仗势欺人的戏码,只想她长个记性别来招惹自己,现下看她一副惊惧的模样,想来效果应当是达到了的。便问道:“这会能说说这是个什么年头了?” 翠柳这下老实了,这平日里好欺负的离小姐怎地今日如此厉害,莫不是之前都是装的,这会问这个是想敲打自己一番?她想到这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答道:“安和十八年。” 苏芷依心里一惊,自己居然一晃来到了两年之后! “那这是何处?” “霍府。” “那我,是谁?” 翠柳心里一紧,果然是敲打自个儿来了,忙答道:“您是霍府二小姐!” 一问一答,苏芷依就知道得差不多了。自己这身体是霍府不受宠的庶女霍离,平日里没少被苛待。生母生她的时候就撒手人寰,霍老爷平日里也对她不闻不问,没爹疼没娘爱的。 但这也不是苏芷依所关心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睁眼就到了两年之后,还是以别人的身份活着。原想着等自己假死逃出东宫之后就联系大哥,这下可好,家里人听到死讯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呢! 不行,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刚才那丫头说了太子妃已经薨逝,自己这身体之前被那嫡女推下河差点被淹死。 她估摸着这霍离应当是真去了,自己才阴差阳错到了这身体里。这家人如此苛待霍离,到时候自己脱身应当不是难事。 不过这怎么回去倒是个难事,大哥和父亲那里自己这身份肯定进不去,将军府也进不了,这可怎么办? 而且见到相认了,该怎么让这身份过个明路?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躲在将军府不出门吧。 她正愁着,抬头看到了院子里的枯木,脑子一转有了个主意。 她唤来翠柳问道:“这儿可有弓箭?” 翠柳从上次被敲打就学乖了许多,不敢糊弄她:“前些年瑾小姐玩过一阵子弓箭,后来弃了之后那弓箭应当被扔进杂物间了。” “你去给我寻来。” 翠柳应了一声就出了院子。 苏芷依闲来无事,刚用过早膳这会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她正慢悠悠散着步,但一墙之隔却有两个小丫鬟在嚼舌根,好巧不巧还入了她的耳。 “孙夫人真闹起来啦?” “可不是嘛!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下全京城都知道他们两口子要合离了!” “要我说,找夫婿就得找个像太子爷那样的!身份权势不说,当真是痴情啊!” 苏芷依冷笑,可不是嘛!他当初可是为了安诗筠对她这个正妃瞧都不瞧一眼,婚后半年都未行周公之礼。 “就是!当初听说太子妃薨逝后,悲痛过度一夜白头,我还以为是夸张了,谁料......”两个小丫鬟逐渐走远了。 一墙之隔的苏芷依惊了,太子因为太子妃薨逝一夜白头?这怎么可能呢!她当初还活着的时候江旭对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外头也不曾有人说过俩人恩爱,这会她都逝了却说江旭痴情,为她一夜白头?这是谁传的谣?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耽美小甜饼,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康康点个收藏~ 文名:《今天也要藏好狐狸尾巴》 文案: 舒时是世间最后一只白色九尾狐,误打误撞进了城,硬生生饿了三天。 最后被隔壁好心人接济,给他做了顿饭,结果饭菜太好吃,舒时差点控制不住露了狐狸尾巴。 舒时:这是个人类,我不能吓着他。 于是每天都在努力藏住狐狸尾巴,拼命装人类。 但普通人类真不会一跳跳两米,身体多健康都不能。 也不会对视一眼就能让人乖乖听话,催眠师也不能。 更不会学习仙术腾云驾雾活几百年,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对此,好心人叶星泽表示:你开心就好。 某天,在舒时拼命学习人类知识(常识)的时候,抬眼一看,惊慌得不行:为什么你也有尾巴! 太兴奋以至于尾巴不小心冒出来的某凶兽镇定自若表示:我大概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不是人类(微笑)。 小剧场: 叶星泽:人类有句话你要知道。 舒时:什么? 某凶兽笑眯眯把他圈在怀里: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温柔腹黑宠溺凶兽攻X 美貌大多软萌偶尔皮一下九尾狐受 第2章 苏芷依搬了张椅子出来晒太阳,初秋还不大冷,日头正好,她晒得昏昏欲睡。 她隐隐听见远处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没有在意,只当是路过的下人。她这院子破败,基本没人来,从醒来到现今她还只见过翠柳一人。 不过这脚步声怎地越来越近了? 还未等她睁开眼,便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二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还有闲心在这晒太阳呢!” 苏芷依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主仆二人。站的稍前一些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簪子就有三支,还都是极夸张的样式,两只手腕上各戴了两只镯子,一扬手就是叮当响。 这显然就是霍家大小姐霍瑾了。瑾字原指美玉之意,不过看来这字放她身上倒是浪费了,不仅人打扮得夸张耀眼,心地也是丝毫不美好。亲手把自己的庶妹推下水不说,这会上门来也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苏芷依此刻正窝在躺椅里,丝毫不想动弹,听到这话只回了一句:“不知姐姐今日到我这来有何贵干?” 翠荷看多了霍离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会苏芷依云淡风轻丝毫不惧的样子让她恼怒,觉得她拿落水这事来拿乔摆脸子。 当下就刺道:“大小姐可是专门拿了上好的药材补品过来看你,怎地这般不识礼数?” 还没等苏芷依回答,霍瑾就劝道:“罢了,她一向没人教养,这些礼数自是不懂的。” 苏芷依都快气笑了,明明是她推人落水在先,如今上门还摆谱? “妹妹的确是不懂礼数,不若姐姐教一教妹妹推人下水是个什么礼数?如今登门道歉这般颐指气使又是个什么礼数?” 还当她好糊弄呢。 这丫头提着药材补品过来,定不是她自个儿的本意,应当是被看不过眼的长辈压着来道歉来了,不然怎么会屈尊来到她这破败院子里。 既然是来道歉的也该有个道歉的样子,不说诚心不诚心,表面功夫也得做到位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上门道歉还得上赶着哄? 翠荷是个性子急的,听了这讽刺哪能忍,正想骂上几句,却被霍瑾拦下了:“一日不见,妹妹这嘴倒变得伶俐起来了。想来脑子进一进水还是有些好处的。” 苏芷依依旧闭着眼语气平淡:“既然这样,下次定也要让姐姐试一试这滋味,让姐姐毕生难忘才好。不过恕妹妹拙见,姐姐这脑袋怕是进水也好不了了。” “你!”霍瑾被呛得说不出话,拿着手帕的右手攥得死紧。 霍瑾面色狰狞,逐渐显露出本性,她朝翠荷使了个眼色。翠荷会意走向霍离,霍瑾心中得意,你嘴上功夫厉害又如何,不过是个没人关心的庶女罢了!今日让你尝点厉害,也能长长教训! 翠荷不怀好意走过去,嘴上还念叨着:“既然二小姐如此伶牙俐齿......哎哟!疼疼疼!快松手你这疯婆子!” 翠荷本意是想过去将她拽起来,结果刚碰到她手臂,就被苏芷依反手拧住钳的死死的,挣都挣不开。 苏芷依这会已经站起来了,冷着脸看向霍瑾:“想动手?” 霍瑾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她何时见过这般气势吓人的霍离,自己被她这样盯着,竟不敢妄动。她又惊又俱,这霍离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被她这么一问,霍瑾哪还敢说自己是想让翠荷过去动手给她点教训,只怕说了之后翠荷那只手就保不住了。 翠荷现在被用力钳着,疼的要死,另一只手如何都掰不开,只得哭喊道:“你这疯婆子,还不快放手!小姐小姐,快救救我!” 苏芷依手上多加了几分力气,很快翠荷便说不出话只顾着喊疼了。她不理会翠荷的鬼喊乱叫,一双眼睛直直看向霍瑾。 霍瑾被她这样瞧着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面上还是强撑着说道:“妹妹误会了!翠荷只不过......只不过想着去叫醒你罢了!你、你又何苦这样为难她。” 苏芷依手上拿着翠荷,慢慢走向霍瑾,翠荷在后边踉踉跄跄跟着,狼狈不堪。霍瑾看着她走过来,气势吓人,心里紧张得往后退了几步。 苏芷依在离霍瑾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眼眸深沉,开口说道:“我不关心你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别惹到我头上一切都好说。” 她说着绕过霍瑾直接走到院子门口,这会有好几个下人在走动,看到这场面少不得大吃一惊,都在窃窃私语。 苏芷依侧过身看向霍瑾,声音不大不小:“姐姐还是带着这不识礼数的丫头回去吧,妹妹如今乏了,慢走不送!”翠柳拿着弓箭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当初机灵,要不然也是这下场。 苏芷依说完就松开了钳着翠荷的手,慢慢走回院子里,路过霍瑾身边时,霍瑾还小退了半步生怕她对自己不利。 待那主仆二人走了,翠柳才进院子,刚进来就看到苏芷依正准备再窝回躺椅里,忙说道:“小姐,我找到这弓箭了!” 苏芷依听到这个就来了精神:“快拿过来我看看!” 苏芷依看过这弓箭之后大失所望,这弓箭分明就是小孩子耍的小型弓箭,射程短,估摸着还越不过将军府那片湖! 这霍大人怎地也不大方些,弄架好些的来玩,她八岁的表侄都看不上这样的了。 还想着能用一用这弓,现下是指望不上了。不过,若是银钱够,买一个也可行。这么想着,苏芷依转身看向翠柳,眼神明亮:“我一个月月钱多少?” 翠柳看着二小姐这灼灼的目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苏芷依眼前一亮:“二十两?”少是少了些,不过买把好弓箭应当也可以了。 翠柳摇了摇头,苏芷依一看就有点丧气:“二两?”这、买把勉强射的远的弓箭应该也足够了,自己到时候多使点力气也就是了。 翠柳继续摇头,开口戳破了苏芷依的幻想:“二钱银子。” 得,这连好点的弓弦都买不起,别说一把弓了。 往日在将军府在东宫锦衣玉食惯了,她竟不知没钱的处境如此艰难! 看来用弓箭传信这一招是用不上了,得另想个法子。 自己以前常去的那家茶楼,大哥有时候也会过去坐坐,不如去看看。 打发走翠柳,苏芷依就起身去房间里翻箱倒柜找银钱了。这个月都过半了,也不知这二钱银子还能剩下多少。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竟一无所获。 苏芷依几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衣柜、妆奁、床上、枕头,都找不到,难道这银钱还能遁地不成? 苏芷依最后看的是床,这会找不到不由得有些焦躁,随手拍了拍床板,没想到,这一拍竟然让床板一小块升起来了。 她掀开床垫,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块升起来,显然下边另有玄机。她抽出木块,看到了一个浅蓝的荷包还有一支簪子。 荷包里不用说,自然是剩下的月钱,说不得还有之前省下来的那些。至于这簪子,苏芷依贵为将军之女,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好东西,这簪子说实在话在她眼里只能算个次品。 但是簪子上的珠子,可就不一般了。这珠子饱满丰润且无一丝杂质,一看就不便宜。霍离一个月月钱也就二钱银子,应当也是买不起的,那就是他人赠与? 苏芷依如今顶着霍离的壳子,不由得多想了些。这簪子不便宜,定是关系极好才能相赠,可如今看起来整个霍府里并没有与之深交的人。 她如今还不知道霍离在外边认识哪些人,若真碰上,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她把簪子放回暗格里,打开荷包数了数,足足有一两五钱,也不知那丫头攒了多久才攒了这些。 苏芷依从荷包里拿了二十文钱,换了身衣裳就出府去了。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地方——卧醉楼。虽说名字里带个醉字,但这楼是个茶楼,不卖酒。这家是京城里最大的茶楼,每天宾客如云,苏芷依之前常来,两年过去了,这茶楼依旧红火。 一进门就看到了前方大台子上戏班子正在卖力演出,这也算是这茶楼的特色之一。卧醉楼里每天都会有表演,时而是评书,时而是戏剧,时而是歌舞乐曲,且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大家。 苏芷依如今只有二十文钱在身,自是去不了包厢了,便挑了处靠窗的边角位置边留意着楼梯看是否有大哥的身影边看戏。听旁边客人说今日这出是《生别离》的第三话,苏芷依来了兴趣,两年之前还没这出戏呢。 她要了盏清茶就看起了戏,可这戏看着看着,她竟觉得十分怪异。她到的时候这戏已经开场了,此时讲的是这李家娘子染了重病,此时正昏迷不醒,而她相公正苦苦在一旁守候,时不时拭泪。 到这还算是正常的,但是下一幕李家小姐竟然就去了!苏芷依心里疑惑,这会不应该是相公拼命寻医救回娘子的戏码吗?怎地这娘子就逝去了? 还没等她多想,下一幕就到了相公悲伤过度一夜白头,但为了不让泉下的娘子伤心,依然坚强地活着,没有随娘子而去。 苏芷依:“......”她今日刚听过一个悲痛过度一夜白头的谣言。 自此之后这相公白日就拼命工作麻痹自己,晚上就借酒浇愁颓废不已。终于,娘子不忍看他这般孤苦难受,向阎王借了下一世的阳寿,又回到了阳间陪伴相公,自此恩恩爱爱相伴一生。 苏芷依:“......”这出还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苏芷依心情复杂,她安慰自己兴许只是个巧合。结果邻桌的姑娘哭得抽抽搭搭,还转过头同她说道:“多感人啊!若太子妃也能回到阳间该多好!” 苏芷依:“......”太子妃并不想回到阳间。 她灌了口清茶,待胸中火气下去之后问那姑娘:“这又与太子妃有何干系?”就算都是一夜白头,也只能说是巧合,其他并无半分相像的地方,况且这还是个相伴一生的结局。 那姑娘抬起头,哭红的双眼是满是惊诧:“谁人都知这戏是以当今太子和太子妃做蓝本的戏曲,前阵子戏班子还去宫里演过呢!你竟不知!” 苏芷依面露尴尬之色:“这......的确有所不知。” 那姑娘看她一副全然不懂的模样,就多说了几句:“听闻这本子还是太子殿下亲自写的呢,说是为了圆现实里不能圆的梦,真假倒是不知,但他对已故太子妃的深情天下皆知。” 苏芷依:“......”我同他成婚半年,没看出半点深情。 那姑娘又说:“这戏,你看了不觉得感动?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相公,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苏芷依这会已经十分平静,回道:“在世时若不珍惜,死后伤心又有何用?阎王爷又不会同这戏里一般仁慈。”江旭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这故事说到底也只能感动看客。 她收回目光,再看向楼梯口时却睁大了双眼,有一人正一头华发目光晦涩神情复杂看向她,正是江旭。 第3章 苏芷依惊疑不定,他怎么在这?而且还是一头华发,难道那谣言所说是真? 她正心虚着,倏而想起如今自己换了个壳子,他并不认得自己,因此也就挺直腰杆看了回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江旭眼底浓重得化不开的哀愁和悲伤。 苏芷依愣住了,眼前这个神情憔悴眼神悲伤的男人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偏偏少年郎实在相差太大,她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江旭。 莫非是他和安诗筠之间出了什么事? 江旭本来只是听到那番话才回头看,却不想转头恍惚看到了苏芷依,说话的神情格外像,不过也只是像罢了。 苏芷依再抬头时,发现江旭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心里疑惑,悄声问了旁边那热心且话多的姑娘:“你可曾听过安远候?” 谁料那姑娘吓了一大跳,忙四处转头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才用手帕捂着嘴小声道:“你疯了!安远候也是能随便议论的吗!” 苏芷依不解,刚才议论太子的时候也没见你避讳啊,怎么这会这么忌讳说到安远候? 她不解,不过也照着姑娘用手帕捂着嘴问道:“为何不能议论啊?” 可不论她如何问,姑娘却都不再开口了。 这一趟出来,没见到大哥也就罢了,还带了满肚子的疑问回去。 回到院子里,没看到翠柳,却看到了另一个丫鬟。那丫鬟看她回来了问候了一声便说了来意,皇后在宫里设宴准备给二皇子选妃,让女眷们带着自家女儿们三天后前去赴宴。 丫鬟问道:“二小姐是否要一同前去?” 自然是要去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自然是要一同前往。麻烦姑娘走这一遭了。”想到口袋里那寥寥无几的几个铜板,她还是不赏了。 翠柳回来之后,苏芷依便问她:“你可知安远候?” 翠柳一听大惊失色,小声惊呼:“小姐!您怎么无故问起这事来了?” 苏芷依含糊道:“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罢了,你怎地这样一惊一乍?” 翠柳压低声音:“奴婢只知道当年安远候被查谋逆之罪,诛九族。旁的奴婢也不知道了。这事如今可是个忌讳,小姐今后可别再提了!” 谋逆之罪!苏芷依万万没想到,安远候竟糊涂至此。 不过一切也都说得通了,安远候谋逆,连带着安诗筠也遭了殃,当今圣上对这事肯定震怒非常,哪怕是太子求情也不一定能保下安诗筠。也难怪他如今满头白发神情憔悴,看来这事对他打击不小,至今都没能走出来。 三日之后,霍夫人带着霍瑾和苏芷依赴宴。 苏芷依上辈子在宫里住了半年,对宫里这些规矩再熟悉不过,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可霍夫人和霍瑾看的是暗暗心惊。 这丫头入宫门竟然也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看来以前当真是小看她了。 霍大人是六品编修,霍家三人自然是坐在宴席末端,霍瑾自然是眼巴巴看着前边那些小姐们谈笑风生,恨不得能上去插上一嘴,苏芷依却觉得这位置很好,等会中途开溜很是方便。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皇后和各皇子才姗姗来迟,待众人都落座之后,皇后自然是要说些场面话。 苏芷依看着上方端着得体微笑的皇后,只觉得她比前两年苍老了不少,大约也是为太子烦心了许多。 不过今日这宴席只来了六位皇子,太子江旭和常年抱病的四皇子江砚没来。苏芷依正想着,却发觉有道目光总盯着自己看,她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皇后场面话说完之后,自是有许多说得上话的女眷应和,顺带着介绍了自家女儿。在这样几次三番之后,终于迎来了苏芷依最期待的环节。 美名其曰为大家助兴表演节目,其实也就是在皇后和皇子们面前展示自己,哪怕这次不被选为二皇妃,能在其他皇子那里留个印象也是不亏的。 苏芷依此次过来自然不是想借此机会飞上枝头,于是才艺表演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向霍夫人说了一声出去了。 若是别家小姐有事要出去自是会找殿门口候着的丫鬟带路,但苏芷依没有。 她沿着长廊往前走,在没人的地方快步走下了长廊,借着月色朦胧躲着太监和小宫女在宫里走得飞快。 这宫里的路弯弯曲曲,所幸她虽到了两年之后,但记忆还停留在两年之前,对宫里的路熟悉得很。 很快,她就绕到了御花园。她也不知两年过去了,单谋是否还会记着这个约定,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总得要试一试。 她数着亭子,数到第三个的时候走了过去,绕着亭子走了半圈,双手摸索着眼前这根柱子的下端,终于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 她轻轻按了按那地方,一个小木块就出现了,她抽出小木块,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这地方是她以前和单谋互传消息的地方,虽然她“死”了两年,不知道单谋还会不会来这里查看消息,但总得试上一试。 她拿出事先写好的纸条,放到了暗格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长舒了一口气,但愿单谋能看到这消息。 单谋如今贵为国师,却鲜少有人知道,多年前的单谋曾在清平寺外乞讨度日,有年冬天差点就冻死在外头,是苏芷依救了他。 那时两人都还是孩童,苏芷依随着母亲去清平寺上香,却偶然在寺外见到了冷得瑟瑟发抖的单谋。 彼时苏芷依只觉得他可怜,便把马车上的毯子给了他,还送了他不少银钱。 苏芷依过了不久便忘了这事,但她十三岁那年随母亲进宫时,见到了当时十八岁的单谋。 她那时也不知这是她当年随手救下的小男孩,但单谋记得苏芷依。 他向苏芷依说起了后来的事情,他被云游的固元真人捡到,随他学了术法丹药,再后来固元真人仙去,他便被接进了宫里,成了国师。 许是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单谋后来帮了苏芷依不少,甚至当年假死一事,也是单谋帮忙才能完成,只不过途中出了意外,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苏芷依正着急往回赶,冷不丁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霍姑娘留步。” 苏芷依十分慌张,以为是自己乱跑被抓到了,但等到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来时,却发现是七皇子。 只听他说道:“我原以为,今日这宴席上见不到霍姑娘了,不曾想你却来了。”苏芷依听他这语气,七皇子和霍离应是旧识,应当是不会介意她胡乱走动,不过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如何。 苏芷依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皇后娘娘宴请,自然是要来的。” 七皇子轻笑一声,说道:“你能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苏芷依不知如何接这话,索性不答,只微笑看他。 却又听他说:“我送你那簪子,怎么不戴?” 这话犹如一个响雷炸在苏芷依耳边,原来那暗格里的簪子,竟是七皇子送的!这两人莫非...... 苏芷依心下惊骇不已,过了好一会才回道:“殿下送的簪子太过贵重,臣女自是好好保存起来了。” 七皇子有些不满:“送你簪子就是要你戴起来,保存起来如何能让它绽放光彩?”眼瞧着离大殿越来越近,苏芷依只得开口:“殿下,您先回去吧。臣女等会再进去。” 七皇子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走远了。 苏芷依松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霍离和七皇子竟然是这种关系,虽说还没有更进一步,但七皇子送了首饰,霍离收下了,这就说明是郎有情妾有意。她如今还在为如何回将军府发愁,难道今后还要应付七皇子吗? 想到这,她就有些焦躁,双手食指不停地绞着衣角。她看着不远处的大殿,心知自己不能以这个状态进去,只得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索性这会没人,她干脆小声念起了清心咒。 这清心咒是当初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念的,念的多了发现真的能静心,这习惯也就一直保留到现在。 她平复心情之后,就迈步回到了大殿上。 此时张丞相的女儿正在弹琴,众人都被那琴声吸引了心神,苏芷依进去也没几人发觉。 这琴弹得实在是好,张璇结束演奏后被皇后好一顿夸,张夫人也是十分开心。 苏芷依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忽略掉上方七皇子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悠闲看起了助兴节目。 却不想一刻钟之后,江旭竟过来了。 他出现的时候,皇后很明显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比起刚才来笑的更真切了。 小福子是最近刚调到太子身边伺候的,近两年太子性情愈发阴晴不定,两年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挑了错处,换了一批又一批。 刚才过来时,江旭就吩咐小福子不必跟着,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让他先过来候着。小福子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往日太子若是想一个人独处,定是心情不好了,过后必定有人要遭殃。 想到这,小福子伺候得越发小心,可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这斟酒竟不小心手抖让酒洒到了太子衣袍上。 小福子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赶紧跪下告饶,只求着今日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能罚得轻些。 下边还是热热闹闹,小福子跪着却觉得时间难捱,正等着太子发话让自己去领罚,却不想等了半天,听到太子说了句:“罢了,今日饶你一回。起来罢!” 小福子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他看向太子,发现太子正喝酒看着台下。 他恍惚想:太子今日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第4章 台下的女眷丝毫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仍旧乐呵看着表演,只有皇后不动声色往这边看,看到小福子起身之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在这宴席上当众责罚就好。若是那样,坏了气氛不说,也会让这些女眷们对太子印象不好,回去之后再告诉那些大臣们,只怕会对现在的局势有影响。 苏芷依刚听了曲子,正打算端起杯子喝口茶,眼皮子突然跳了好几下,她有种预感,今日这宴席怕是没这么平静过去。 果不其然,再看了一支舞之后,镇国候府嫡女刘伽,也就是皇后外甥女开口了:“听闻霍家大小姐舞姿惊艳绝伦,直教人看的如痴如醉,今日不若让她献舞一支,让大家见识一番,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坐在霍夫人身边的霍瑾身上。 霍瑾听到一半就变了脸色,跳舞她是会的,只是这舞姿惊艳绝伦是万万没有的,最多只能算是不出错,自己和刘伽平日并无过节,今日为何要这般难为自己? 皇后这会心情正好,听到这提议觉得不错,便点头准了。 所有人看霍瑾的目光更灼热了,若是今日当真让这丫头抢了风头...... 霍瑾只觉得坐立难安,额头上直冒冷汗,霍夫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女儿几斤几两,若是真上了台,只怕会变成全京城的笑话。 她暗暗瞪了霍瑾一眼,惹上哪家小姐不好,偏要和镇国侯府过不去,谁不知那是当今皇后的母家。 事到如今自然是不能指望霍瑾真舞一曲,只能找个借口推脱。霍夫人捏了捏袖口,心里有了主意。 她站起身来朝皇后行了礼,说道:“小女近日贪玩不小心伤了腿,大夫叮嘱了不能做大动作,不能跳舞。望皇后娘娘宽恕。” 霍夫人说完便低下头等着皇后发话,脖子都酸了也不敢动一下,大殿上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是心慈,可也不傻,看着低头的霍夫人再看看坐立难安的霍瑾,又看到自家外甥女一副看戏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伽儿这段时日过得太滋润了些,才有心思去算计别人。 霍家大小姐看着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倒是这二小姐显得沉稳许多。 苏芷依这时正在小口抿茶,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刚才眼皮子跳那会她还以为自个儿会倒霉,想不到竟然是霍瑾被人盯上了,她现在通体舒畅,连带着看七皇子都顺眼不少。 结果这茶杯还没放下,便听到皇后说:“既是伤着了,便好好歇着吧。本宫瞧着霍二小姐清秀伶俐,不如代你姐姐舞上一曲罢。” 霍夫人这会更紧张了,平日里自己对霍离一直都是放养的,从来不管教她功课、女红,更别说花钱培养她舞蹈乐曲。若是真让霍离上来丢人,这霍府的脸面也就丢尽了。这会她后悔不已,早知这样,还不如刚才就让瑾儿舞一曲,还能推说因为生病所以表现不好,要是霍离,这连表现都做不到啊! 苏芷依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若是别的倒也还好,可这跳舞,她是真不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这章比较短小,大大们别嫌弃鸭!感谢在2019-12-11 23:13:17~2019-12-14 22:2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光赶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霍夫人背后全是冷汗,还在想着怎么推脱圆场,却听到苏芷依轻轻合上茶杯,发出“嗒”的一声响。 苏芷依不会跳舞这是真的,但眼下却也不能就这样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她轻轻理了理衣裙,站出来行了礼,说道:“臣女才疏学浅,且前面又有各位姐妹们珠玉在前,臣女的舞姿自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若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女愿献上一幅丹青,祝娘娘万福安康。” 皇后点头准了,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喊:“来人,把东西搬上来!” 能在前殿伺候的都是动作麻利的,不一会儿就把桌子和画轴画具安置好了,画轴正面对着皇后一侧,苏芷依只得背对着台上的皇后和一群皇子开始作画。 皇后出身镇国侯府,世人都说皇后温柔知礼,贤惠体贴,但苏芷依不这么觉得。她十四岁嫁给江旭那年,母亲告诉她:“在这皇宫之中能多年屹立不倒,光靠温柔贤惠是做不到的,有些时候也得狠下心。若江旭有二心,你只要站稳在皇后身边,这太子妃的位置也就稳了。” 她不以为然,但婚后一个月,皇帝当时的宠妃元贵妃受惊小产,太医也查不出受惊的缘由,只说贵妃这几月精神状态不好,时常神情恍惚,猜测应当是压力过大导致。 苏芷依也只以为是意外,但从小产之后,元贵妃的精神状态就没有好过,直到被皇帝厌弃。 她莫名就想起了出嫁那日母亲说的话。 苏芷依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想办法和皇后拉进关系,尤其是在发现江旭所爱另有其人之后,所以自然也知道皇后的喜好。 她深吸一口气,拿画笔蘸了墨,提笔转身在画轴中间几下就描了一大片牡丹花,艳丽非常,栩栩如生。继而在牡丹花中间添了几笔朱红,一丛盛放的牡丹就跃然于画轴上。 但皇后看了几眼就失了兴致,这牡丹艳丽奢靡,让她想到了后宫里那些年纪正好模样俏丽的美人,一个个都是野心勃勃,觊觎那身凤袍凤冠,妄想取而代之。 苏芷依却没有就此停笔,她换了画笔,在画轴右侧寥寥几笔又勾画出了几株竹,挺拔秀逸有神韵,同样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心神,与之相比,画轴中间的那丛牡丹也就显得俗气许多。 皇后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漫不经心看向台下正挥笔洒墨的苏芷依,嘴角翘起些许,这丫头有点意思。 七皇子坐在上面看着大殿中间的那抹身影,只觉得她给自己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原本两人就相识于一场意外,后来私下见过几次,但结果并不太理想。或许是从小的经历影响,就算自己并未标明身份,霍离也一副不敢越矩忐忑不安的模样。一来二去,他也没了继续相交的兴趣。 不过今日入殿之时,他碰巧看到她,彼时她正坐在桌后小口抿茶,本来以为她会坐立不安,却不想她倒是淡定自若,与平常相见时那副模样相去甚远。 原也是一时兴起追着她出去,但这丫头却走得飞快,他才刚出殿门就不见了她的身影,或许也是缘分,他四处逛逛却看到了似乎是迷路走到了御花园的她。 原想着捉弄一下她,但这丫头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竟然毫不意外,实在是有趣的很。 此时苏芷依已经把画轴右边四分之一的地方都画上了竹子,竹子生机勃勃,画轴中间的牡丹也是开的艳丽,两边呈现胶着的状态,谁也不让谁。 苏芷依画完竹子自己往后走了几步,看了看构图,再拿起另一支稍细的画笔在牡丹花下面再多画了几笔,但由于她的身体挡住了,台上的皇后和一众皇子并不能看清牡丹花下面到底画的是什么。 带她站起身来才知道,那牡丹花下画的竟是掉落的花瓣,她特意晕了些微的红色,那花瓣看起来似乎是刚刚从花上掉下去,还未完全失去生机。 苏芷依在后面多加了些修饰背景,这幅图大体也就完成了,左边她还特意留下了空处,只见她不慌不忙拿起笔,在左边开始题字。 大殿上众人刚开始也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她折腾,却没想到,这霍二小姐倒还真有点真本事。 这画并不复杂,但她作画的时候下笔毫不犹豫,短短一段时间这画的雏形就显现了出来,且这画上的景物不光形似,更神似。那翠竹上的叶子摇摇摆摆,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那牡丹添了掉落的花瓣之后一下子就显出了颓势,虽然依旧盛放,但可以预见到未来的结局。 大殿上众人心思各异,苏芷依此时也停了笔,她习惯性用小指蘸了点墨,顿了顿又用帕子把指尖的墨水擦了干净。 江旭坐在看台上没错过这一幕,眼睛直直看向那双手,继而看向她的脸庞。过了一会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殿众人此时也见到了这画上题的诗:千花百草凋零后,纷纷留向雪里看。 皇后看了这么一会,来了兴趣:“这画是何意?” 苏芷依拱手回道:“回娘娘,这画意在赞美竹之生命力顽强,能在寒冬之时依旧常青。” 皇后抚了抚衣袖,双手交叠,看向画轴。霍家二小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这画倒是画的不错。“这画甚得本宫心意,赏!” 这话一出,在场的女眷们都看向了大殿上还低着头的苏芷依,颇有些不平。她们刚才唱也唱了,跳也跳了,古琴、笛子都上过了,可还真没谁能得娘娘的赏,这霍二小姐也就是画了幅画,也无甚特殊之处,怎地就得了赏赐? 苏芷依听到自己得了赏,心里也是一紧。她刚才只想着不能拂了皇后的面子,换作画的话这画要讨她高兴些,却没想到,皇后高兴是高兴了,竟还赏了自己,可平日里也不曾见过皇后这么大方爱打赏啊! 这下那些女眷们估计要不高兴了,可这时候也没别的法子了。顶着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灼热目光,她只得谢恩收下:“谢娘娘!” 其实若是在平时,皇后最多也就是夸赞几句,不轻易赏。但最近这段时日,皇帝总是宿在容妃那里,不来凤阳宫也就罢了,竟也不去其他宫妃那儿,那些宫妃三天两头跑她这儿来哭诉,弄得她头大。 今日看到这画,很是合心意,也就赏了。 但这些缘由,苏芷依是不知的。 她这会回到霍夫人那桌之后,只觉得成了附近女眷们的目光焦点,很是不适应。不由得怀念起刚才自己默默无闻的时候。 许是刚才开了个头,后边表演的几位也得了赏赐,倒让苏芷依混在其中不显眼了。毕竟大家都得了赏赐,但要真论起相貌家世,霍离的容貌霍府的家世自然是比不上的。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也就再没人往苏芷依那边看了,除了七皇子。这七皇子从她作画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瞧,虽然那目光不太明显,但是还是让苏芷依不舒服。 霍瑾一开始是松了一口气,自己可以不上去跳舞,听到皇后让霍离上去的时候她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旁观,可看到她真有几分作画的本事之后就开始慌了,生怕她会出风头。 当苏芷依得了赏赐之后,霍瑾自然是不服气,这会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不想上场急着推脱的事情,只知道霍离因为自己不上场,得了机会表现拿了赏赐。 宴席结束,三人坐在马车里赶回霍府的时候,刚才顾忌着旁边有人不好开口的霍瑾这时候沉不住气了,酸溜溜说道:“要不是我,你可没机会拿赏赐!” 苏芷依十分平静回:“若不是姐姐装病,我也没机会上去。这说到底还是得谢谢姐姐了。” 霍瑾气急:“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霍夫人在旁边看不下去,斥责道:“都是一家人,争这些也无甚意义,快坐好!” 霍瑾这才偃旗息鼓不再说话,但看样子还是十分不甘心。 苏芷依只觉得今日累极,懒得同霍瑾争辩,便也不再说话。 回了院子里,翠柳迎上来好奇问道:“小姐,那宴席如何?是不是很气派?”翠柳见识少,跟的是庶女,霍离平日里待遇不好,她也遭人冷眼,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能见识一下,自然是好奇得很。 苏芷依不太想多谈,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只得含糊道:“自然是气派的,人很多,东西也好吃。我想洗个澡,快去帮我放水。” 翠柳本来还想再问,但是听到后面也就歇了心思赶紧放洗澡水去了。 苏芷依用食指按着太阳穴,只觉得累极,不想说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然到后面没人再用那种灼热嫉妒的目光看自己,但是只怕过后京城的小姐们提起霍家二小姐,就会想起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一切,真是想想就头疼。 翌日,凤阳宫。 “老二,昨晚之后,你可有中意的姑娘?”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亲生,太子要继承大统,所以这太子妃人选得千挑万选。但二皇子就没这个必要,只要家世不太差的都可以考虑,所以皇后还是想问问二皇子自己的意思。 二皇子想了想昨晚,笑了笑:“中意倒说不上,只是印象深刻罢了。” 皇后好奇:“哪家姑娘?” 二皇子拿了片橘子塞进嘴里:“霍家二姑娘。” 听到这话,江旭正轻刮茶盖的手顿住了。 第6章 皇后虽觉得昨日那画画得不错,但若论起人,品性倒还不错,只是这家世着实不出众。 “要真喜欢,娶正妃之后可以纳做侧妃。”皇后自认是个深明大义的母亲,这样做既全了皇家颜面,也照顾了小儿子的意愿。 二皇子江旻自小就散漫惯了,刚才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一看皇后认真起来便推脱道:“儿臣不着急成婚,这才哪跟哪啊!我吧,就是觉得她太稳重了,当时大殿上那么多人上来没几个不紧张的,也就她,上来行礼的时候文文静静的,可丝毫不见慌张,作画的时候手也极稳。” 皇后点头:“这倒也是,这份品性可不是谁都有的。当年伽儿见我,行礼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江旭慢悠悠喝了口茶,说道:“依我看,” 这话一出,皇后和江旻都略带诧异地看向他。要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太子/大哥一直醉心政务,甚少主动谈论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今日这么一开口,委实让两人吃惊不少。 江旻本来是独自一人来凤阳宫找皇后叙话,路上偶遇了江旭才开口邀请他一同前往。此时见到大哥肯主动开口,心里高兴不少,果然带大哥过来说说话是对的! “这事倒不必操之过急。霍二姑娘看起来并不甘居于人下,纳为侧妃并不是个上上之选。” 江旻觉得十分有理,但十分不解:“大哥并未纳过侧妃,怎地对此事如此了解?” 皇后一听就变了脸色,江旻也自知失言,忙补救道:“我就随口一说,大哥你别......” 江旭倒是对此话没什么反应,一张俊脸上同刚才一样无甚表情:“我长你几岁,自然是要比你懂得多些。” 虽然江旭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但皇后却还是赶紧岔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 距离上次宴席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里,苏芷依都不曾出院子。不为别的,只因为宴席第二日,皇后派人送来了赏赐,这下,全府都知道她得了皇后青眼。 待遇变好不说,连带着走在路上都有人向她问好。她一向不爱应付这些奉承的嘴脸,也就懒得出院子了。 今日下了细雨,她吩咐翠柳把摇椅搬到走廊下,打算窝在躺椅里听着雨声睡个午觉。 这觉还没睡踏实,翠柳就急匆匆打着伞进了院子,收伞的时候雨水甩出的雨水溅到了苏芷依的裙角。 “什么事这么着急?”苏芷依睡不太熟,这时已被惊醒。 翠柳回道:“江家七小姐邀您去茶楼聚聚呢!” 虽然她很疑惑,这江家七小姐是哪个江家,不过自家小姐最近性情变了许多,再加上有上次的机遇,说不定就识得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苏芷依也不认识这江家七小姐是哪位,许是之前霍离的旧识吧。不过这人也太不会挑日子了些,今日这细雨绵绵,出行属实不大方便。 不过既然是霍离的旧识,自己也是该去见见的,毕竟也占了霍离壳子,总得尽尽心。 翠柳一边收了伞一边絮叨:“我刚才正巧从外边回来,还没进府呢,就被一丫头叫住了,说她家小姐想要同您去卧醉楼里听听新出的戏。” 苏芷依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也没细想,换了衣物就自个儿出门朝卧醉楼去了。 苏芷依原想着出门同好姐妹聚聚,自是要打扮得俏丽些,因而换上了一条嫩黄色的衣裙。 卧醉楼里依然客似云来,不过她进门还没来得及仔细瞧瞧看台上今日新出的戏目,迎面就来了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只听他问道:“可是霍二姑娘?这边请。” 苏芷依觉得这应当是那江家七小姐的侍从,以前应当见过霍离,因此也就放心跟着那男子上了楼。 这江家七小姐看起来并不是同霍离一般拮据,至少是能待得起包间的。 那男子将苏芷依一路引到了“玄”字房,这是卧醉楼里最上等的包间之一。她正好奇霍离从哪结识了这么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想到门一打开,看到的却是七皇子江洵! 江洵这时正透过窗欣赏着台下的戏,看到她来了,露出一抹笑:“同姑娘许久未见,便想着借今日这出戏,邀离姑娘来聚一聚,希望没有唐突到佳人。” 苏芷依其实很想掉头就走,不过转念一想,与其逃避江洵和霍离这段暧昧关系,不如趁着这次直接说清楚,以绝后患。 这么想着,她便在江洵对面坐下了。刚才引路的男子此时已经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短小,明天一定更三千! 合同还没寄出,希望快递能快一点叭。 第7章 “我倒是不知七皇子在外还有这么个名讳。”苏芷依想想还是觉得气闷,居然就这么被他给耍了一回,什么江家七小姐,都是虚的。 “能得佳人赴约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苏芷依:“......”她竟不知道江洵脸皮这么厚。 以前听闻七皇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两年之前短短几次接触也只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认识之后发现他居然如此狡猾。 桌子上已经摆了好些菜,苏芷依面前的杯子里也倒上了茶。她气归气,不会和食物置气,毕竟以她现在的情况,这次不吃,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上次过来也只敢点了清茶,毕竟囊中羞涩,清茶是卧醉楼最便宜的茶,可也比别的茶楼贵了两文钱,一杯清茶三文钱。 这也算是卧醉楼的第二大特色了,贵。 卧醉楼的二楼包间是围成一个圈,每个包间都会在靠近内侧留一个窗,方便包间里的贵客欣赏下面的表演。 虽说江家七小姐这名头是骗她的,但是今日有新出的戏倒是真的。 苏芷依喝着龙井吃着小菜看着戏,很是惬意。 一旁的江洵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静坐无言。最后,还是苏芷依先沉不住气,“你不看戏,老看我干什么?” 这人不说话不吃饭不看戏,就光喝茶盯着自己看,换做谁都受不了。 “离姑娘可比戏好看多了。” 苏芷依略带嘲讽:“平日里没少忽悠姑娘吧。”瞧这油嘴滑舌的,胡话张口就来。 江洵无奈笑道:“你这话可真冤枉我了,上次见面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哪有时间去忽悠小姑娘?” “那你现在不就是在忽悠我?” 江洵失笑:“这可不是忽悠,这是真心话。” 苏芷依懒得同他争辩,是不是真心话也同自己无关,他喜欢的是霍离,又不是她苏芷依。 今日这出戏叫《圆夜生》,说的是一个蛇妖和一个兔妖的故事。苏芷依觉得这故事没什么新意,不过那兔妖头上的装饰倒挺别致逼真的。 这时兔妖中了猎人的陷阱,正捂着腿惨叫,那头上的兔耳装饰一动一动的,很是可爱。 苏芷依正瞧着,门外却传来了喧哗声,她看向包间房门,想着要不要出去瞧一瞧。江洵对她摇了摇头:“门外有人候着,若有事,他们自会处理。”不过如果不是闹事的人想要进这间包间的话,他们一般也不会理会。只是这就没必要说给她听了。 苏芷依点点头,又夹了一块红烧兔头。卧醉楼的饭菜还是一样好吃,这一趟来的不亏。 她自觉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茶也品了,戏也看了,这会该说些正事了。 “有一事想问问七皇子。” “哦?洗耳恭听。” “不知......” “嘭!”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其中还夹杂着叫骂声。 嘈杂声越来越大,苏芷依也没了同江洵说话的心思,直接想打开门一探究竟,江洵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刚一打开门,那花瓶就砸了过来,苏芷依心一紧,忙扯着江洵往旁边躲,可谁知江洵刚好也往她这边来,她一扯直接整个人摔到了江洵怀里。 苏芷依刚才没多想,只记着江洵是七皇子,要是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交代了,下意识就扯了江洵想躲,没想到一头磕到了江洵怀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花瓶没砸到人,直接被砸进了屋子里,和一个小桌的桌角撞了,“刺啦”碎了满地,一片狼藉。 江洵当即就黑了脸,看向窗外守着的人:“这怎么回事?” 门外两人单膝跪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恕罪!” 苏芷依从江洵怀里挣出来,红晕爬满了双颊。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别的男子如此亲近,以前和江旭同房之时,两人之间都是拿一床被子隔着,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她低声道了声谢。 门外那个骂骂咧咧的醉鬼已经被人拿下了,不过大约是醉的厉害,双手动弹不得也不知收敛,反而骂得更大声了。 “没事吧?”这声音有些耳熟。 苏芷依抬头一看,是江旭。 他怎么会在这?啊,差点忘了,以前安诗筠也时常来这茶楼,她假死那日江旭还同她一起来听曲,这会来估计是缅怀佳人的吧。 当真是痴情。 江洵朝他摆了摆手,回道:“无事。只是这人如何处置?” 苏芷依站远了些,若是江旭以为自己想攀高枝搭上江洵可就不太好了,毕竟自己现在可不是将军府人人捧在手心的小姐,只是霍府庶女罢了。 江旭刚才绷着的脸这时候缓和许多:“自然是送去官府。醉酒闹事,还打坏了店家的物件,若是不严肃处理,只怕下次变本加厉。” 江洵点头赞同:“大哥说的极是。” 闹事的人刚才是被江旭的侍从擒住的,江旭一摆手,一人赶紧押着那醉鬼就下楼去了。 方才闹出了很大动静,同层楼不少包间都有人打开了门往外瞧,这时看到醉鬼被押去官府也没了再看的兴趣,又纷纷关上了门。 老板来的晚,到的时候刚巧看到那花瓶险些砸到人,顿时吓得不行。 这时候正在同江洵赔礼道歉。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负责看守二楼的人偷懒去别的地方闲逛了,这才让各位客官受了惊。若客官不嫌弃,今日这顿饭菜就当给各位赔罪了,望各位能息怒。” 苏芷依站在一旁不出声,这个场面大概还轮不到她做主。江洵这时候也看着江旭。 “这次侥幸,并未伤到人。这道歉我们就收下了,望下次别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几位看起来非富即贵,能不追究已是万幸,这时候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极是!在下一定谨记在心,好好管教他们。” 等老板走了之后,江洵看着江旭问道:“大哥今日独自一人?” 江旭看了一眼苏芷依,点了点头。 苏芷依刚好和江旭目光相撞,心里直打鼓:不会真以为我要勾|引江洵吧? 江洵看他点头,便问道:“那不如一起吧。”大哥平日里不常与自己往来,也不喜人多嘈杂,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江洵这么想着,就看到他不喜人多嘈杂的大哥点了头,说道:“那便叨扰了。” 我也就是礼貌一问,您也不必如此当真。 江旭说着已经抬步往里走了,江洵无法,只得认命跟上。 苏芷依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她心情复杂地坐到了两人对面,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前夫,一个是自己想撇清关系的暧昧对象。 等等,说起来,刚才她还没来的及撇清关系呢。这下怎么办? 难道要当着江旭的面下江洵的面子?不行不行。 这时候江洵也记起来了,“离姑娘方才想要问我什么?” 江旭闻言抬眸看向苏芷依,目光平静,但苏芷依却没由来得感到有些压迫。 她摇头:“无事。” 江洵以为是因着江旭在场,苏芷依才不好意思问,心里不由得对江旭多了点怨念。江旭听到这个回答也不太满意,看着苏芷依略带不安的表情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闷声喝茶。 三人无话可说,气氛沉默又尴尬。 江洵看着苏芷依坐在对面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又对江旭多了点怨念。若不是大哥在这,说不定今天...... 苏芷依坐在对面,也觉得尴尬,只想赶紧吃完走人。 偏偏江旭这时候还问:“这戏说的是什么?” 江洵刚才光顾着看苏芷依了,哪知道这戏说的是什么,这问题只得苏芷依来答:“回殿下,这戏说的是一个蛇妖爱上一只兔妖的故事。” 苏芷依以为这就完了,却没想到今天江旭似乎对这故事十分感兴趣,追问道:“两妖如何认识的?” 苏芷依硬着头皮努力回想刚才看的戏:“蛇妖救了受伤的兔妖。” “然后呢?” “然后蛇妖爱上了兔妖。” “他居然没吃了那兔子?” 要是吃了那兔子,就没这故事了,苏芷依觉得十分心累。 “兔妖那时是人形。” 江旭意有所指:“修炼成人形那也是只兔子。” 苏芷依并未察觉话里有话,只觉得江旭今日十分惹人嫌。 “殿下说的是。” 江洵......江洵后悔不已,早知道刚才就不客气那一句了,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呢! 好不容易等到江旭把这故事了解得差不多,苏芷依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只盼着这两人能有谁提出要回宫,然后赶紧结束这饭局。 江洵刚才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心里头直泛酸。这会见江旭好不容易止了话头,便赶紧说道:“离姑娘一个姑娘家,出来太久不好。咱们还是早些散了吧。” 苏芷依听了连连点头,就盼着能早点回去。 江旭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苏芷依,点头同意了。 苏芷依:“......”她刚才是不是从江旭眼里看到了可惜的意味? 肯定是错觉。她再也不想讲故事了。 江旭坐在靠外一些,自然要先起身。他站起来的时候,那晃动的络子刚好入了苏芷依的眼。 那是她刚成婚不久做的梅花络,她自觉做的十分不错,可那时杜若总嫌丑,她便没好意思送给江旭。 如今见了,她觉得十分欣慰。杜若当时定是在诓骗她,江旭不喜欢她的人,却喜欢戴她做的络子,这说明她做的络子定是十分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三千就三千~ 有个事想要和看文的小可爱们说一下,就是我的合同还没到,所以这段时间得压压字数,有时候可能会隔日更这样,之后会恢复日更。感谢能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 第8章 苏芷依想到这个就很开心,连带着看江旭也顺眼了一点点。虽然江旭看人的眼光不好,但是欣赏这些物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江旭一直暗中观察着苏芷依,看到她目光似乎带着点......欣慰? 便出声问道:“离姑娘怎么了?” 江洵在一旁直泛酸,离姑娘那是你叫的吗!我同她认识这么长时日,才敢改口唤她离姑娘。 苏芷依仗着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苏芷依”,而是“霍离”,便大胆说道:“这梅花络子看着十分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当初杜若肯定没说实话,明明做的不错,这纹路,这配色,越看越好看。 江旭一时语塞,竟不知怎么附和,顿了一会才说道:“嗯,我也觉得......十分好看。” 江洵听了这话来了兴趣,侧过身看了看江旭的腰侧,看到了黑红相间的梅花络,其中还夹杂着一点金线。 说实话,这配色还挺好看的,就是这手艺确实不怎么样,编的不太平整,边角也处理得不好。 江洵看了看正在看络子的苏芷依,再看了看正在看苏芷依的江旭,再想到刚才江旭说这络子好看的话,恍然大悟,继而危机感顿生。 他清了清嗓子,也插了一嘴:“我也觉得这络子十分好看,一看就是用心编的。这配色搭得极好,手艺也十分精巧。大哥,你这络子哪买的啊?我也想买一个。”不就是吹嘛,谁不会啊。 不过江洵也有些好奇,江旭怎么会戴这编的奇奇怪怪坑坑洼洼的络子,宫里的绣娘做的可比这精致多了。 苏芷依被江洵这波夸赞吹得十分飘飘然,脱口而出:“那我下次帮你做一个吧!” 江洵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开心得找不到北,没听出不对劲的地方,连忙点头应下生怕苏芷依反悔:“说好了啊!” 旁边的江旭不高兴了,他看了一眼乐呵的江洵,只想把他从旁边的窗口扔下去眼不见为净。 他轻轻咳了一声,强行拉了一波存在感,轻声问:“不知离姑娘是否也能帮在下做一个呢?” 苏芷依推脱道:“在下的手艺哪配的上太子殿下呢,殿下快别笑话我了。”我都和你没关系了,还想让我给你编络子,想的倒挺美! 江旭脸上的笑僵住了。 如此,就是不愿意了。他看着旁边开心得尾巴都快翘起来的江洵,心里更不平衡了。 可她不愿意,他不好强求,也不能强求。 一行人走到茶楼门口,苏芷依想就此与这两人道别,自己回去。结果眼尖看到了不远处正走过去的高大男子,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挺拔,腰间还别着一把剑。 苏芷依瞳孔一缩,惊讶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喜悦,是大哥! 她还记着自己身后还跟着安和的两位皇子,没有拔腿就追上去。她转过身,语调急促:“二位公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就朝着苏尧的方向追过去了。 江洵还在状况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旭倒是看到了不远处苏尧的身影,他看着苏芷依的背影,心里挣扎过后还是动了个手势。 躲在暗处的影卫跟了上去。 苏芷依追着苏尧跑,可奈何苏尧人高马大腿长,苏芷依这个身体的体力远远跟不上,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 可她不甘心,万一这次错过了,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到知晓自己死讯的父亲母亲,再想到平时不苟言笑但对自己极好的大哥,不管怎样,她都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再度醒过来之后其实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顾忌太多而畏缩不前,最后想了个假死的“万全之策”,也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父亲母亲他们也就不用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 她甚至不敢想象他们见到自己的遗体时该有多伤心难过。 苏芷依看着不远处的苏尧,此刻心头思绪翻涌。 她只想往前跑,却不想半路出了岔子。一个小乞丐从别处冲了过来,正撞到了苏芷依身上,七八岁的小孩子全力往前冲时候的力道还是很大的。苏芷依的右边胳膊受了那一下,疼的不行。 她就因此分神了一小会,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苏尧的身影。她心里可惜,但那小乞丐此刻还躺在地上,看起来也伤得不轻,苏芷依不能把他丢下不管。 她把那小孩扶起来,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小孩不说话,只是摇头。 苏芷依换了个问法:“刚才撞到了,你有觉得哪里痛吗?” 那小孩还是摇头不说话。 苏芷依无法,只得带他去医馆瞧瞧。 医馆里的大夫给那小孩检查了一番,最后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腿上擦破了皮,还有些地方青了。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 那小孩还是不说话。 苏芷依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孩子怎么样,也应该会喊疼的。可他从刚才,一直一声不吭,甚至大夫按伤处检查的时候,他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不出声。 她避开那孩子,跟师傅走到别处,问道:“那孩子,是不是......” 大夫知道她想问什么,“不是。那孩子看样子喉咙并没有什么伤病,应该是自己不想开口说话。” 苏芷依不太相信大夫的说法,再怎么不想开口说话,突然受伤时肯定会猝不及防下意识喊痛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心里存疑,但是却没有反驳大夫的说法。 大夫给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给那孩子,苏芷依则向大夫要了些跌打药酒。 她从大夫手里拿过药,回头看到那孩子正低头看着地面,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身体也是瘦得不行,看起来就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苏芷依起了恻隐之心。 她拿着药,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问:“你有家人吗?” 还是摇头。 苏芷依有些头疼,她怕这小孩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你可以带我去你平时住的地方吗?” 这回没点头也没摇头。 苏芷依有些奇怪:“不可以吗?还是不方便?” 那孩子面上纠结,苏芷依也不催促。 他犹豫许久,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点头之后就从凳子上起来开始往外走,走了几步之后,再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苏芷依。 苏芷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跟了上去。 他一路脚步不停,带着苏芷依又回到了之前两人相撞的地方。 继续往里走,走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很窄,也没什么人,走到里面是个死胡同。 苏芷依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甚至连其他的小乞丐也没看到。这孩子,平时大约也是很孤独的,连同伴都没有。 死胡同的尽头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草席下面垫着一些稻草,旁边散落着许多东西。吃剩的半个馒头、堆在角落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一些看起来被削过的木头,旁边还有许多木屑。 苏芷依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的还是不免心疼了一下。寻常人家七八岁的小孩都在学堂里念书,他却连果腹都做不到。 自己现在在霍府的日子也还过得去,再加上前些时候皇后刚赏了不少银钱和东西,养个小孩应该不成问题。 她不是圣母,不能接济全京城的乞丐。但他那时倔强不喊痛只摇头的画面却没办法让苏芷依释然。 苏芷依蹲下看着他:“如果你没有别的牵挂,愿不愿意和我走?虽然我过的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好日子,但让你吃饱穿暖也是没问题。等过些时候,我还可以送你进学堂念书。”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只看着苏芷依,不点头也没摇头。 苏芷依想他大约是在犹豫。 “我没有恶意,只是院子里还少个打扫的人。我在府里的日子过得不好,院子里的落叶落了满地还得自己扫。你过去之后,要是愿意,倒是可以帮帮忙。如何?” 他看着苏芷依,最后还是点头了。 苏芷依笑了笑,正想带他回去,结果被他扯住了衣袖。她回头,不解地看向他。他迅速收回了刚才扯衣袖的手,背到了身后,生怕自己的脏手污了她的衣裙。 等了一会并未见苏芷依呵斥他,他便快步走到那草席旁边,掀开草席,从底下拿了一把刻刀出来揣在手里,跟了上来。 苏芷依悟了,那些散落在旁边的木头和木屑原来是这么来的。 苏芷依带着他往回走,即将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忽然记起,自己似乎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往后就是要住一起的了,还不知道名字这可不好办。 她停下脚步,身后跟得紧紧的那小孩差点因此又撞上了苏芷依。 苏芷依回过身,蹲下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小孩脸上显出一丝窘迫,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苏芷依看他没反应便问道:“你有名字吗?” 他没有名字。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孤身一人,没人和他说话,没人和他玩,附近的小乞丐都拉帮结派,唯独把他排除在外。 他看着苏芷依温柔的双眼,第一次觉得没有名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他红着脸摇了摇头。 苏芷依便说:“那我给你起个名字?还是你自己想一个?” 他不识字,哪里知道怎么起名字呢? 他伸出手指了指苏芷依。 苏芷依明了,这是要自己给他起名字。 “你跟着我姓吧。就叫苏......鸣,苏鸣,一鸣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苏芷依:自己看自己做的东西,哪哪都好。自己看自家孩子,哪哪都好。自己看自家男人,怎么都看不顺眼。 江旭:...... 第9章 苏鸣...... 他不知道什么是一鸣惊人,但他知道,从此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苏鸣握紧了手里的刻刀,对苏芷依重重点了头。 这大概就是接受这个名字了。 苏芷依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苏鸣,因此回霍府的时候走的是后门。 尽管这样,苏鸣进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许久才踏进门槛。 苏芷依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翠柳正在扫院子里的落叶,扫的十分卖力,跟初见时那副懒惰傲慢样相去甚远。 见到苏芷依进门的时候还恭恭敬敬问好。 苏芷依应了之后才发觉不对,连忙回头看走在自己身后的苏鸣。 果不其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不安。 苏鸣看着翠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个院子里明明就不缺人扫落叶,为什么...... 苏芷依也没想到这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只得蹲下来慢慢同他解释。 可还没等她开口,翠柳看到了刚才被苏芷依挡住的苏鸣,十分震惊:“这是哪来的小乞丐!怎么进来的!” 她的大嗓门吵得苏芷依头疼,况且这话还是当着苏鸣的面说的,十分不礼貌。 苏芷依回头呵斥:“别大惊小怪的,苏鸣是我带进来的,以后他就住这了。” 翠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小姐怎么出了趟门就捡了个人回来呢。 吃惊归吃惊,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小姐要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没法改变主意了的,也就不多嘴了。 继续安安静静扫地,只是眼神时不时往苏鸣身上瞟。 苏芷依同苏鸣解释道:“我那时是怕你不肯同我回来,才那样说。”她顿了一下,“若你想扫地,扫就是了。”苏鸣听到这话眼睛亮了。 翠柳:“......”这是要抢我饭碗? 苏芷依安抚完苏鸣之后,看着苏鸣这身打扮,觉得十分有必要给他置办些衣物。不过在那之前:“翠柳,你先带他去洗个热水澡,找府里的下人要身衣物先给他换上。” 翠柳心里有些忿忿不平,抢我饭碗也就算了,还得我来伺候。 苏鸣自小遭人冷眼,对他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察觉出了翠柳对他的敌意,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苏芷依吩咐完翠柳之后想进屋歇会,却不想翠柳走到半道又折了回来,说道:“刚才一时忙忘了。老太太那边刚才来人了,说是要您过去一趟。” 老太太? 苏芷依皱起了眉头。 自己醒来这些时日,都不曾见那老太太差人来问过一句,怎么这时候想着要她过去了? 莫不是因着那日宴席得了赏的缘故? 苏芷依看了自己这身嫩黄色的衣裙,本想着出门同好姐妹聚聚才穿的这身衣裙,没想到好姐妹没见到,倒碰到了两个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也不知她和江旭是什么孽缘,总能三天两头碰见。 她想到了那日不小心飘进耳朵的话:太子悲痛过度,一夜白头。 一夜白头是真,悲痛过度她倒还真没看出来,传闻里借着政务麻痹自己的太子会在醉卧楼里同她谈起戏本子?谣言不可信。 不过见长辈穿的太俏丽总归是不大好,万一因此被挑了错处可就不好了,况且她本来也不喜这颜色。 苏芷依换了一身素雅的襦裙,正想往老太太那边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苏鸣,打算过去看一眼。 翠柳这时候还在烧热水,苏鸣在小厅里坐着,十分安静,不乱走也不乱看。 苏芷依走上前:“你随处看看这院子吧,了解一下,不过别走出这院子。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翠柳,她不能拿主意的就等着我回来。” 苏鸣点头答应。 苏芷依仔细想了想应当没别的需要交代了,便出门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刚醒那日,她就细问过翠柳这家人的消息。霍老太太是个精明又偏心的人,霍老爷平日里不过问后院的事情,基本都是老太太和霍夫人拿主意。 这两人对霍离又一向看不过眼,这时候让她过去,定不是什么好事。 苏芷依走到院子外头,十分感慨。果然家里的地位从这住所就看的出来,老太太这院子比她那小破院不知好了多少倍。 还没进去苏芷依就隐隐听到了里边传来的笑声,这声音略显沙哑且有些无力,想来应该就是老太太的声音了,还有一道较清脆年轻的声音,这是......霍瑾? 苏芷依进到大厅里,看到她婆孙俩就止住了话头。老太太刚才还一脸笑意,看到她那笑容就收了回去,摆出了一副长辈的严肃架势,速度堪比变脸。 霍瑾在一旁站着,应当是觉着这回有人撑腰了,目光挑衅地看向苏芷依。 苏芷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自顾自向老太太福了福身,问候一声。 老太太只冷淡“嗯”了一声。 苏芷依便站着不说话了。 老太太等了半天也不见苏芷依发问,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斥责她不懂规矩。苏芷依站的笔直,看向老太太,就是不说话。 老太太只得自己主动开了口:“今日叫你过来,不为别的,上次你落水那事,小瑾也是无心之失,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还耿耿于怀,倒叫别人平白看了笑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芷依明白了,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没一句道歉,也没点表示,这诚意,不太够啊。 苏芷依看了一眼霍瑾,那丫头此时十分嘚瑟,就差没把“你能把我怎么样”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苏芷依心里很不舒服。 那怎么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霍离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时候甚至没人给她换身干净衣物,她醒来之时身上都还穿着那身湿透的衣裳。 如今就这么一句“都是自家姐妹,无心之失”就想揭过翻篇吗? 未免也太恶心人了。 她不是霍离,学不会委曲求全,“若您非要把这故意为之说成无心之失,霍离倒也没意见。毕竟事实是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太太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在后院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这么顶撞她! “你这没良心的!是谁供你吃喝,让你平安长到现在,啊?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这老太太放在眼里了?不忠不孝的东西!” 念着她得了赏赐,以后说不定还能有些机会攀上些权贵,因此想着好好敲打一番,把这事盖过去。没想到这丫头一朝得了势,竟露出了真面目!全然没了以往恭敬孝顺的模样。 “您也别急着把这么大一口锅往我身上盖。霍府的养育之恩今后我一定会报答,但要真论起平安长大,我倒觉着,我能平安长大全是因为命硬吧。毕竟有这么蛇蝎心肠的姐姐,我能活这么大也不容易。再者说......” “你这完全就是污蔑!我何曾毒害过你!”霍瑾急眼了。 苏芷依冷笑:“你那一手把我推下河,不算毒害?” 霍瑾气急败坏反驳:“我那是意外!谁知道那护栏那么矮,我就轻轻一碰你就掉下去了,这哪能怨我!” “那是我如今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才能狡辩说是意外。若是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呢?那你就是杀人凶手。”霍离已经醒不过来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她苏芷依。 苏芷依眼神锐利:“杀人凶手是要被抓到官府审判入狱的。” 霍瑾没想到自己能被扣上这么大一项罪名,眼看着说不过苏芷依,她便求助一般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自己平日里宝贝得不行的孙女,此刻眼眶通红,心疼得不行。因此越发觉得苏芷依不是个东西! 如今她还并未如何,连一根汗毛都不曾掉,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污蔑小瑾,当真是翅膀硬了!连这家里是谁当家做主都不知道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得了皇后赏赐,尾巴就翘上天了。要再过几日,莫不是见到我都不用行礼了?” “霍离并不是成心顶撞您,可您这心也不能如此偏。我落水被救上来之后,无人来问过我如何,就连大夫都不曾帮我请。我醒来之时,身上都还穿着湿透的衣裳。自我醒来之后,霍瑾是来看过我没错,可她一时兴起竟然还想让侍女对我动粗,如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罪魁祸首却一言不发,没有道歉,没有认错。这是什么道理?” 苏芷依自认自己是十分讲道理的,但明显这家人并不是讲理的人。她说的有理有据,要的也不多,就想让霍瑾认错道歉并且答应今后不再冒犯自己。可如今霍瑾连承认自己有错都做不到,何谈认错。 老太太听着这话却觉得荒唐!小瑾从小对自己恭敬孝顺,时不时还逗自己开心,哪是那恶毒之人,这么说未免也太严重了! 自家姐妹玩闹一下,出了意外在所难免,怎么能怪小瑾是故意为之?再者说,不请大夫不换衣裳那全是下人的疏忽,怎么这也能怪到小瑾头上? 全是胡说八道! 苏芷依一看老太太那横眉冷对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那一大段话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19 22:11:11~2019-12-21 19:4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老太太心里十分不忿:“这次的事情小瑾确实是无心之失,她推你下水能得什么好处?休要再这般强词夺理。不请大夫不换衣裳这是你院子里侍女的过失,跟小瑾有何关系?” 苏芷依目光冰凉:“今日您是打定主意要让我按头同她和解?” 老太太蒋氏瞥她一眼:“都是自家姐妹,这只是误会,说开了也就罢了。怎地如此不识大体,不依不饶的。” 苏芷依深吸口气:“那就当是我不依不饶吧。总之,我是不会让这事就这么过去的。” 事情到最后,也没有个说法。老太太精明且执拗,死死认定霍瑾没有错,那件事只是个意外;霍瑾也一直狡辩自己当时只是不小心才会造成霍离落水;苏芷依则是不愿意服软把这件事当做意外,就此揭过。 大厅内气氛僵硬,谁都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苏芷依开了口:“这件事情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若您没有别的事,霍离就先回去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争辩她看出来了,这家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旁人说的意见相左的话语全都不信。 如此这般,再多说也是白费口舌。 苏芷依走之后,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气得直抚心口,“你瞧瞧,啊!你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再不管教管教都能翻天了!” 苏芷依回到院子里看到洗完澡正拿着扫把认认真真扫地的苏鸣,心情才好了一些。 还是孩子单纯些。 翠柳不知道从哪找的衣裳,套在苏鸣身上宽宽大大的,十分滑稽。但比起之前来说,好了许多。 苏鸣看到她则十分惊喜,似乎是没想到她能那么快回来。但他也是只呆呆杵着不说话。 苏芷依上前一步,掐了掐他干瘦的脸颊:“怎么,傻了?”太瘦了,脸颊上全是骨头,一丁点肉都没有,以后得好好补补。 “这地还扫吗?” 苏鸣点头。这地自然是要扫完的。 “那就赶紧的吧。等会扫完带你出去吃饭。” 苏鸣双眼微亮,他还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苏芷依坐在桌前喝着清茶,看着院子里努力扫地的小身影,仿佛看到了那天冬天的单谋。 自己似乎,一直就很心软。 苏鸣扫完地之后,两人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苏芷依直接带着苏鸣去了西街的布庄。西街算是京城里的布庄一条街了,很是热闹,平常的小姐出口都喜欢来这边看一看。每到换季的时候这边也是十分热闹。 现下也是初秋,这条街上有不少人,都是来挑选布匹或者看成衣的。 苏芷依拉着苏鸣的小手,径直去到了街角一家看起来十分讲究的店。这家店里的人相比较其他店铺来说比较少,因为这家店卖的布匹比较贵。 苏芷依之前总喜欢来看这家的布料和成衣,虽然贵了些,但成色是实打实的好。 苏鸣一直被苏芷依牵着,也少了几分忐忑,进到店里十分好奇地四处瞧。 苏芷依直接叫了掌柜的来,先挑了两身成衣让苏鸣试试。 苏鸣抱着柔软顺滑的布料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这布料看起来十分昂贵要是不小心弄坏了...... 苏芷依回过神看到苏鸣还杵在原地,有些好笑,上前轻轻拍了他额头:“发什么愣呢,快去试试。” 苏鸣感觉自己脚上踩着棉花,轻飘飘的,一点实感都没有。他还以为只是出来吃个饭,却没想到直接被带来了布庄,还要给他买衣服。 趁着苏鸣还在里间试衣服,苏芷依在外边又挑了两匹颜色较深的布料,男孩子应当穿的稳重些,这就十分好看了。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打扮的十分美丽却不艳俗,看到苏芷依动作娴熟,不由得出声问:“姑娘从来可是来过我这小店?”看着倒是十分面生。 苏芷依微微笑道:“上一次来还是两年前呢,后来有事就离开了一段时间,这不,一回来就来您这了。” 没有老板不喜欢回头客,当下掌柜就笑开了:“那可许久未来了。我这店可进了不少新料子呢,您好好看看。” 正说着,苏鸣就出来了。 苏芷依倒有些愣住了,人靠衣装这话说的委实不假。 现下换上了新衣裳的苏鸣就显得十分有气质,虽然眼里还有几分忐忑和不安,但身量确是十分撑得起这衣物。 苏鸣看到苏芷依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穿的不好看,顿时就有些紧张起来,双手不安地在身侧摩挲着衣物。 掌柜的倒先夸起来了:“小公子真是十分俊俏的,这衣裳正衬您。” 苏鸣没看那掌柜,直直看着苏芷依。 苏芷依被那夸奖的话唤回了神,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的不错,这身衣裳你穿着真是十分好看的。” 听到苏芷依的话,苏鸣才放松下来。 苏芷依这会心情十分好,除开给苏鸣多挑了两匹布之外,还给自己挑了两匹布,一匹蓝色,一匹青色。 苏鸣这会进去试了另一身衣裳,苏芷依也进了里间,让裁缝帮忙量尺寸。 苏芷依正照裁缝的话张开双臂方便测量,忽然听到外间掌柜的声音,“您来啦?上次吩咐做的衣裳都做好了,就等您来呢。” 苏芷依偶然听见这话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哪位熟客来了。 就听到有人回道:“正巧今日得了空,便过来取了。” 苏芷依听到这声音便僵住了,这声音......是杜若吗? 裁缝这会已经量完了,叫了她一声想让她放下手来,谁知苏芷依全然没有反应。裁缝有些奇怪,唤道:“小姐——小姐?” 苏芷依才清醒过来。 外边掌柜的还在说着:“入秋了,天气凉了。特地给你家小姐做了几身较厚保暖的衣裳呢。” 那声音回:“如此便谢过掌柜了。” 杜若......已经不在将军府了吗? 不在了也好,省的还得想起她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姐。离开了......也好。 就是不知当初从东宫离开时江旭有没有念着杜若尽心伺候的份上多给些钱财,也能让这丫头日子好过一些。 也不知她新伺候的小姐对她好不好,做的络子是不是比她做的好看些,能得这丫头一句夸赞。 苏鸣这时候从换衣间走出来,正想走到苏芷依面前让她瞧瞧,走到她身边却发现她盯着隔开里外间的帘子,似乎是在发呆,可神情却十分哀伤。 苏鸣吓坏了,忙摇了摇苏芷依的手臂。 苏芷依缓过神来,对苏鸣勉强笑了笑。 苏鸣觉得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外头掌柜的还在问:“想起来,竟是许久未见你家小姐了,这些时日都是你来选布匹,算起来也该有......” 掌柜的还在沉思,那声音直接给了答案:“两年又七个月了。” 苏芷依举着那茶杯,怎么都无法喝下去,两年七个月,她“逝世”正好过了两年七个月。 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杜若她..... “我家小姐两年前大病了一场,不大方便出来走动,便让我来了。” 掌柜的似乎是觉得冒犯了,忙说道:“瞧我这嘴,怎地问起这事了呢,姑娘千万别放心上。好人自会吉人天相,你家小姐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人轻笑了一声:“无事,我家小姐定会好起来的。这衣裳希望她穿着能暖和些,不要受了风。” “姑娘您眼光好,这衣裳可是西域的羊毛做的,可暖和了,穿上定不会觉着冷。”苏芷依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如此便好。” 她终究没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杜若瞧着比两年前清减了不少,身上穿的那身衣裙还是两年前自己非要给她买的,说瞧着好看。面上瞧着也没有两年前那般开心活泼了。 她看着杜若走远的背影,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她那年还笑着说要帮她找门好亲事,也不知两年过去,她是否找到了如意郎君。 苏鸣急坏了,手忙脚乱帮她擦泪,可这泪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回首一看,她这短短十几年,除了江旭,竟从未对得起谁。 父亲、母亲、大哥、杜若、单谋...... 苏鸣看着她无声落泪,心里很是着急,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笨拙地拿衣袖去帮她擦泪。 苏芷依泪眼朦胧间看到苏鸣着急慌乱的脸,强忍着擦了泪水。 自己伤心倒无妨,别吓坏了这孩子。 成衣和布匹都已经选好,两人的尺寸裁缝也记下了,苏芷依让苏鸣直接换上了其中一套新衣,不必再穿那不合身的粗布衣裳。 和掌柜的说好几时来取衣物之后,苏芷依便带着苏鸣去了酒楼吃饭。 刚才在里间待了许久,苏芷依再出来时已经平静许多,只是双眼还微微红着,情绪也不太高。 苏鸣有些不放心,扯了扯苏芷依的衣袖,比划着问:要不要回去? 苏芷依笑话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年纪还让一个孩子担心。她揉了揉苏鸣的头,勉强笑了笑:“无事。今日说好的带你出来吃一顿,不能食言。” 说罢不再看苏鸣的手势,拉着他径直去了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冬至,祝大家节日快乐~ 之后就恢复日更啦。 第11章 苏芷依这一顿吃的食不知味,苏鸣看出她心里有事不开心,也并未打扰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旁边吃饭。 直到苏芷依从回忆中走出,看到苏鸣担心地看着她,不免有些自责。 为此后面回府的路上苏芷依又给苏鸣买了不少小玩意,想把他哄得高兴些。苏鸣看着苏芷依心情好了些才不再愁眉苦脸。 直到日暮,两人才迎着夕阳的剪影往回走。 隔壁的房间被收拾出来作为苏鸣的住处,虽然小了些,但睡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其他的家具也尽量从别处凑齐了,虽然免不了有些寒酸破旧,但苏鸣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住在有屋顶的房子里。 对一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来说,现在能拥有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柔软的杯子,坚实的床,温热的饭菜,顺滑的衣裳,这些在从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是苏芷依给了他一切,虽然他并未读过书,可也知道要知恩图报,但他现在似乎并不能为她做什么。 隔壁房间,苏芷依合眼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今日见到杜若对她的冲击太大,若是杜若去了别处投奔了新小姐,兴许她还不会这么愧疚,可杜若是个死心眼,哪怕她“逝”了都还要给她买换季的衣裳。 未来若是见到相认了,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她当初在宴席途中偷溜出去,给单谋留了纸条。 想着见面的时间约的晚一些,兴许单谋看到这纸条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此时距离见面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也不知单谋看到那纸条了吗。 东宫。 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人高大俊秀气势威严,一人瘦削挺拔温润儒雅。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虽记着国师事务繁忙,但孤心中有一事十分困惑,还望国师大人能解答一二。” “臣,自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 “孤想知,这天下是否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药。” 单谋笑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臣并未听说过,但民间话本里倒是诸多记载,想来是当不得真的。” 江旭眼神锐利:“大人当真不知情?” 单谋坦荡对视:“臣的确不知。若殿下能寻得这药,臣倒是想瞻仰一二。” 江旭闭了闭眼,半晌之后声音低沉:“大人事务繁忙,还请先回吧。” 单谋拱手:“臣先告退。” 出了书房,单谋自嘲看着洇湿的双手,那人果然天生的帝王相,不怒自威。 还没等出东宫,单谋迎面撞见了江旻。 “臣见过二皇子。” 江旻讶异:“国师深夜为何来此?”总不能是深夜来这谈国家大事吧,也不对啊,国师又不插手国事。 “太子殿下召臣来问了些事。” 江旻目光悲悯:“真是辛苦大人了。”大晚上的还要过来接受大哥的冷气洗礼。 单谋翘起的嘴角僵住了:“臣分内之事罢了。”为何要这么看着他。 江旻比单谋身高略高一些,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了,我知道的。”都是在大哥手下被摧残的。 单谋看江旻手上还拿着一卷纸,便顺势说道:“二皇子过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江旻嘀嘀咕咕还想再絮叨两句,单谋却已经大步走开了。 “......” 单谋回到府里,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管家之后径直去了书房,“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 他小心关上书房的门,看向书房一侧摆着的几大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书籍,五行丹药、经脉医药、治国论道,应有尽有。 当年他沉浸在各种丹药炼制中,且对自己过于自信,才胆敢把只在动物身上试验过的假死药给了苏芷依。却不想,竟就此酿成了大祸。 这两年多来,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若是当年他能劝她合离,而不是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抽身,一切应当都会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江旭不爱苏芷依,苏芷依也是这么告诉他的,说他心里另有所爱。 苏芷依走的那日晚上,他还只以为是“假死”,虽然派人做了手脚安排好将人运出来,但临了他还是不放心亲自去了一趟。 那晚路过某个房间,他听到了此生难忘的声音,低沉嘶哑的呜咽声,带着令人心惊的绝望。 自那之后到现在,江旭虽在政事上建树颇多,但却从未再鲜活过。 苏芷依想着那些往事最终还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梦里有个人逆着光对她说,很想她。 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人是谁,但眼睛被光刺得生疼泪流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身形,怎么看着那么像...... 苏芷依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日光已经透过窗纸照进了房间里。 想到梦里的场景,她自嘲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洗漱完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翠柳正在扫地,苏鸣则搬了张小板凳坐在走廊下专心刻木头。 苏芷依看着苏鸣的小身影,又想起了之前犹豫了许久的事情。 苏鸣现在不说话,暂且不论是不能说还是不会说或者是不想说,但不说话是一定的了,要是去学堂肯定不能和其他同学玩到一起,也没办法和夫子交流学习。 但是要是不去学堂,苏芷依又不甘心,凭什么她家的小孩就不能去上学。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想办法找个夫子在家里教,这样教得更细致,苏鸣应该也能学到更多,夫子应该也会比较有耐心,毕竟就一个学生。 但这个想法现在还不能实施。 因为现在是在霍府。 才刚闹了不愉快,如果把夫子请上门,恐怕不会顺利,况且若是让霍瑾知道了苏鸣而且自己还格外照顾的话,说不定会把矛头指向苏鸣。苏芷依不觉得以霍瑾的本性,能看在苏鸣是孩子的份上就手下留情。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搬出霍府。 若是后天单谋能按时赴约,那一切就会好办许多。 第二日,苏芷依出了一趟门,去找了驿站附近的马车夫,她挑了半天,挑了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上前去谈路线价格。 “若是从城内到清平寺外,要多少银子?” 那中年男子挠了挠头,犹豫道:“这路途有些远,来回少说也得十文钱。” 这个价格算是公道的了,苏芷依不再多还价,谈好时间和接应地点之后便走了。 躲在一旁的翠荷竖着耳朵偷听,但却因为距离太远,那两人说话声音也不太大,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依稀听到了“清平”、“茶铺”这些字眼。 待苏芷依走之后,翠荷也赶紧跑回府里把这事告诉了霍瑾。 “你看清了那人就是霍离?” “千真万确,虽然距离远了些,但识人还是没问题的。” 霍瑾觉得事情不简单:“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吗?” 翠荷有些嗫喏:“这——,我离得有些远了,听的......并不真切。” 霍瑾眉毛倒竖,生气骂道:“蠢货!偷听你都干不好,还能干点什么!” 翠荷挨了骂也是十分委屈,要不是自个儿撞见还不知道这事呢,早知道就不说了,说了还得挨骂,大小姐自从上次去过老太太那脾气就愈加暴躁,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霍瑾觉得苏芷依肯定是想鬼鬼祟祟做些小动作,不然为什么放着府里的马车不用,非得去驿站外找马车夫,里面肯定大有来头。 等我抓到了小辫子,看你还怎么理直气壮声讨我! 第二日,苏芷依交代翠柳照顾好苏鸣之后就出了门,径直往城外走去,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霍瑾和翠荷两人鬼鬼祟祟一路跟着,翠荷此时见苏芷依直接往城外去了,不禁有些奇怪:“昨日不是约了马车了吗?怎么还走着去呢?” 霍瑾翻了个白眼,语气冷淡:“如果你是霍离,要去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你会光明正大在府门口上马车吗?蠢货!” 翠荷:“......”好像也是。 苏芷依脚程很快,后边一边跟着还要一边注意躲避的主仆二人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霍瑾扶着翠荷喘着气抱怨道:“看着瘦瘦小小的,怎么走得这么快。” 看着苏芷依又要走远了,霍瑾赶紧又深吸口气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抓到这小|贱|人的小辫子,到时候我看她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苏芷依自顾自走到了城门口的茶铺,她来早了,如今还未到和马车夫约好的时间。算了,先喝口茶吧。 苏芷依坐在了茶铺外支着的小桌子旁,叫了一壶茶。 苏芷依停下了,那主仆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要照之前那么走,说不定还真能跟丢。 这会她停下来,总算能休息会了。 翠荷也累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不远处苏芷依正悠闲喝茶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痒痒,便提议道:“小姐,要不咱们也喝杯茶吧。走了这么久都渴了。” 霍瑾也渴了,看着苏芷依那壶茶十分眼馋,顺带骂了翠荷:“说你蠢你还真蠢到家了,这里一共就这几间茶铺,她稍微转过头就能看见咱们,到时候被发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翠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没忍住:“咱们可以去茶棚里喝啊,又不一定非得和她一样在外边喝。”茶棚搭得严严实实,谁看得见里头啊。 霍瑾:“......”倒也有几分道理。 第12章 “那你在这守着,有什么情况就汇报给我,我先进去喝杯茶。” 翠荷:“......”我也很渴啊。 “小姐,那我......” “你先等着,等会我让小二给你送杯茶过来。” “......”行吧。 苏芷依坐着等了一会,那马车夫便驾着马车过来了,一脸憨厚地在城门旁等着。结了茶水钱,苏芷依便走过去上了车。 霍瑾凳子还没坐热,就看到茶棚外翠荷着急忙慌地同她打手势,只得迅速灌下一大口茶水便往外面走去。 已经看不到苏芷依的人了。 “人呢!” “霍离在那马车上呢,准备要过城门检查了。” 两人在来之前就和府里的马车夫说好了,马车夫跟着主仆俩一起出来,但是不坐车,只让远远跟着。 这会马车还在街角候着。 “你赶紧跟上去看她往哪边走,我去让车夫过来。” 苏芷依过了城门检查之后便安心在马车上合眼假寐,不知今日能不能同单谋见上面。 清平寺是个大寺庙,香火旺盛,传说这庙里神佛也十分灵验。 但苏芷依瞧着已经十分接近清平寺了,但路上却没有行人去烧香拜佛。平日里就算不是节日,来来往往的香客也是不少的。今日是怎么了? 到了清平寺外,苏芷依下了马车才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庙门就这样敞开着,但却没人进去,甚至她目光所到之处,只能看见自己和马车夫两个人。 她从醒来之后也并未特意去打听清平寺如何了,难道她逝去这两年,这偌大一座庙竟然衰败了吗? 苏芷依压下心底的疑问,打算上前去瞧瞧。 没想到一跨进门,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小沙弥,吓了苏芷依一跳。 那小沙弥双手合起朝苏芷依鞠了一躬,问道:“施主止步,今日主持开坛讲学,庙里并不接待香客。” 苏芷依心里一沉,这是连老天爷也不帮忙吗? 苏芷依不死心:“我今日同人约了在这见面,能否在这儿等人,不进到里面可以吗?” 小沙弥上下打量了她一会,“施主随我来。” 苏芷依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跟着小沙弥走到了寺庙的后院,她看到了背对自己站在树下的单谋。听到脚步声,对方回过身来看着苏芷依,神情复杂。 小沙弥见状知晓自己并未带错人,便先走开了。 苏芷依看着他,先前想好的说辞和解释全都堆积在喉,只能说一句:“许久未见。” “我从未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如今不就见到了吗。”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两人最后还是决定进到禅房再商谈。 苏芷依迫切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关上门就问:“我如今是用别人的身体活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谋也不太习惯她如今的相貌,“我也不知。当初那药用在动物身上都是会“死亡”六小时左右再醒过来,但那天我去看你的时候,一直没等到你恢复呼吸。” 苏芷依喉咙一哽,有点难受。 “那,我父亲母亲他们......” 单谋叹了口气,“知道你的死讯之后,你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你父亲始终认为是江旭对不起你才让你走到这一步,于是站到了江旭的对立面,至今还在争执不休。” “你大哥......当时提着刀就想进东宫找江旭拼命,后来被陛下找人拦下了。” 苏芷依很紧张:“那他有没有被......” “陛下念他是哀伤过度,并未治他的罪。后来苏尧自请去了塞北讨伐蛮夷,今年五月才回。” 苏芷依听得难受。 单谋看她久不言语,转而说起了别的。“你是何时醒过来的?” “大约十几天前,醒来之时还以为是你找人给我做了易容。” “那你现在是何身份?” “你知道霍编修吗?” 单谋想了想,没想起这号人。 “我如今是霍编修的庶女霍离。” 单谋有些不放心,“庶女在普通人家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苏芷依笑笑,“是不太好过,不过还过得去。如今我想尽快回将军府和他们相聚,不想再拖下去了。” “这是必须的。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单谋不觉得苏芷依如今一点想法都没有,她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那就还得靠你帮我了。” “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毕竟这事算是因我而起。” 苏芷依看不过他给自己揽罪名:“若不是我当初一时想不开,也不会想到金蝉脱壳这招。结果出了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我想岔了。” 庙外,霍瑾和翠荷俩主仆还在同那小沙弥争执。 “为何不能让我们进去?” 小沙弥搬出了刚才的说辞,“今日主持开坛讲学,因此不接待香客。施主请回吧。” 霍瑾十分气愤:“你少在这唬人!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人进去了,为何我们就不能进去!” “那是我们主持请来的客人,当然可以进去。” 霍瑾对这话半信半疑,霍离怎么可能和清平寺的主持有交情呢,可刚才她又真真切切看到霍离被这小沙弥引着进去了。 她看着小沙弥,心生一计。 “小师父,其实我是刚才进去那人的姐姐,我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才跟过来的,能否让我进去看看她?” 小沙弥头都没抬,依旧双手合十回答:“万万不可。我们寺有寺里的规矩,只有被主持邀请认可的客人才可入内。旁的人都不行。” 霍瑾显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方才是我们太过担心,所以心急了些,因此才冒犯了到了小师父。望您能见谅。但我这妹妹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我若是这么回去了,必定寝食不安,您能不能和主持师父说一声,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瞧瞧......说说话。” 小沙弥还是摇头,十分坚定地挡在门前,“两位施主,实在是抱歉。真的不行,请回吧。我们寺里都是十分遵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定不会让令妹受到伤害的,还请放心回去吧。” 霍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辩解道:“小师父,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我妹妹会做些不妥当的事情,您也知道,她还小,不太懂与人打交道,因此我才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 小沙弥以不变应万变:“那您大可放心,我们主持一向深明大义,不会拘泥小节在意这些的。还请回吧。” 霍瑾看着软硬不吃的小沙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硬闯是行不通了,只能另寻其他办法。 “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还望小师父多照顾照顾我妹妹。” “阿弥陀佛。” 小沙弥依旧站在门前看着两人走远。 霍瑾只能带着翠荷佯装往回走。 路上,翠荷问道:“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回去吗?” “当然不回去。从小到大,霍离来清平寺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前来烧香也没见她和主持有些什么关系。今日竟然被请进去了,肯定有古怪。” 两人走出一段路之后,回头看庙门口已经没有小沙弥的身影了。 “走。” 苏芷依从禅房里拿了纸笔,亲手写了一封信打算让单谋转交给家人。 “这上边是我的字迹,他们认得。你什么时候有机会能把信送到我父亲手上?” “国师不宜与大臣走得太近,引人注目。但总有办法能交到苏将军手上的。等事情办妥之后,我给你消息。” “好。” 说完了正事,单谋又想起了那日听到的呜咽声,便多嘴问了一句:“你醒来之后,可有见过......江旭?” 苏芷依不太懂他为什么吞吞吐吐的,“见过。我醒来之后去醉卧楼,刚好碰到他。” “如何?” 苏芷依很奇怪:“什么如何?看他为情所困,我心情如何?” 单谋很吃惊:“你知道?” 苏芷依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打算隐瞒的意思:“我知道啊。他那一头白发可显眼了。”看得出他有多爱安诗筠了。 “那你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好再不要和他扯上关系。”难道我要因为安诗筠死了,妄想着还能趁虚而入?别逗了。 单谋虽然知道当时两人成婚之后过得并不幸福,但是他亲眼看到这两年江旭过得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实在很难不动容。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容吗?哪怕一点。” 苏芷依觉得两年过去了,单谋也开始学会揭人伤疤了。“我为何要动容?”难道她还要为前夫和别的女人生离死别的爱情动容泪流? 江旭爱安诗筠这件事她清醒认识了半年,两年之后再醒过来看到江旭的白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苏芷依就是个局外人。 就算心疼,她也是心疼自己,当初瞎了眼,一颗真心都喂给了狗。 看出苏芷依的抗拒,单谋不再多谈。这两人兜兜转转到如今,或许真的是有缘无分。 正当两人沉默时,苏芷依耳力好,听到了一声闷响,开始警觉起来。 “什么声音?” 单谋耳力没有苏芷依好,还在状况外:“没什么声音啊。” “不对,我听到了。是不是外面有人?” “你先放轻松,我在外面安排了人,应当不会有事的。” 苏芷依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还有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 单谋眉头皱起:“这是谁?” 苏芷依揉了揉额角,“霍家嫡女,霍离,就是我这个身体的姐姐。旁边身穿青衣的是她的侍女。” 第13章 单谋讶异:“那这俩人怎么会跑到这来?”还被抓到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苏芷依回:“你刚才也说了,普通人家的庶女过的不好,那这不就是了。” “......” 看着躺地上的主仆二人,苏芷依有种无力感,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能跟到这来,而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行踪的,竟完全不知。 看来在离开霍府之前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如今这俩人要如何处置?”既然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怎么处置自然也应当由她来决定比较妥当。 苏芷依沉吟片刻,“把这两人交给寺庙里的人,就当我们从不知情,办得到吗?” 既然能在清平寺安排好今天的见面,那这件事定是办得到的。 单谋点头。 苏芷依在这一点上很信任单谋,既然他点头,那自然就是会安排妥当的。 她便放心回了霍府。 院子里,苏鸣还坐在树下刻木头,看到苏芷依回来了,便把刻到一半的木头给她看,眼睛亮晶晶的,像在求表扬。 苏芷依看到木雕的那一刻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刻的是自己,因为那木雕上是霍离的形象。 不过苏鸣这雕刻的功夫挺厉害的,雕的还挺像。 “雕的还挺好看,来,这是奖励给你的。”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苏鸣。 那是一个龙模样的糖人,她今天回来时碰巧看到,想着小孩子应该都是喜欢吃这些零食的,至少她小时候就很喜欢,便买回来了。 这时候看到苏鸣两眼放光开心又有些忐忑的小模样,就知道自己没买错。 这时候还是下午,霍府的人估计还没发现霍瑾和翠荷不见了。苏芷依也不想多生事端提醒他们,毕竟那跟去的马车夫可没被撂倒,自会回来通风报信的。 于是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小睡了一会。 一直睡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翠柳把她叫醒的。 “小姐,该吃饭了。这天都快黑了,别再睡了。” 翠柳一连叫了好几声,苏芷依才悠悠转醒,觉得身体十分疲乏。也不知是今日走路走的多了还是昨晚没睡好,这下午睡得格外沉。 晚饭吃到一半,霍夫人就带人闯进来了。 霍夫人气势汹汹,眼神不善:“瑾儿到现在都还未回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要放在从前,林氏是绝不会怀疑到霍离头上的。但自从上次落水之后,霍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不说,上次宴席上还露了一手,可她从未见霍离学过画,前些日子在老太太那院子的事情她也知道,听说还把老太太气的不轻。 如今霍瑾出了事,全府上下都找遍了,问遍了,谁也不知道大小姐去了哪。林氏不由得想到了霍离身上。 苏芷依还在吃饭,见状只能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回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姐姐去哪里怎么会同我说呢?” 单谋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那一手刀劈下去,可能得到晚上才醒,这会怎么可能回得来。 林氏不信此事和霍离毫无关系:“若你知道些什么,还是老实交代!不然到时候查明真相之后,有你好受的!” 苏芷依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这怎么就算到她头上了呢,明明是霍瑾自己作死。 “我都不知情您让我交代些什么呢?您说这话也得有依据才是,信口雌黄污蔑我,伤了和气不说,倒叫人看了笑话。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林氏此刻着急得很,看苏芷依一副油盐不进、不紧不慢的样子,丝毫没有被盘问的慌张,不由得加深了对她的怀疑,同时也更加担心霍瑾的安危。 “我只问你,瑾儿现在究竟在何处?若你今日不说,日后我查明与你有干系,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我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您不信我也没法子。您还是赶紧派人去找吧,别来我这里白费功夫了。” 林氏冷笑:“我看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服软的。” “来人!把二小姐......” “夫人——夫人——” 林氏的贴身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道:“那——那马车夫——找到了!” 林氏瞪大了双眼,此刻也顾不上收拾苏芷依了,赶紧带着一帮人呼啦啦去了前厅。 那丫鬟喘匀了气,赶紧把事给说了:“刚才那马车夫刚回来,说是今日带着小姐去了清平寺,但小姐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了。” 林氏气恼:“那他不会进去找人吗!非得拖到这时候才回来报信!” “那车夫也不是个脑袋灵光的,他看日暮了,才察觉不对劲,到清平寺一看,寺庙门口都关了。他这才赶紧跑回来报信。” “蠢货!若是瑾儿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苏芷依看林氏走了之后就继续坐下来吃饭了,顺便拍了拍旁边低着头的苏鸣,刚才林氏进来乱喊乱叫的,估计是吓着孩子了。 “没事,人已经走了。快吃饭吧。” 苏鸣抬起头来,眼睛似乎有些泛红,把苏芷依心疼坏了,不停往他碗里夹菜。 苏鸣看着碗里堆成一座小山的饭菜,紧攥着衣服下摆的手才慢慢松开。 林氏到了前厅,那马车夫此时正跪着,前面坐着老太太,霍大人今日到同僚那去,此时还不知道爱女失踪的事情。 老太太此时情绪不稳,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对着林氏说道:“赶紧!赶紧——去清平寺找人去呀!这万一晚了,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林氏心里也着急,清平寺人来人往的,要是瑾儿不在清平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那马车夫见事态严重,为了不被迁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我也不知小姐今日为何要去清平寺,去了之后她就让我在外边等着,但我一直等到现在也没等到人。而且,清平寺平日里很多人去,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我在那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几个人上去。” 听了这话,林氏心顿时一沉。 这怕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啊! 事不宜迟,救女心切的林氏立即组织了家丁就往清平寺赶过去了。 一行人到了清平寺的时候,果然看到清平寺大门紧闭。 林氏让一个强壮的男丁上去拍门,过了许久那门才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 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双手合十问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光临寒寺所为何事?” 林氏再着急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对人无礼,毕竟瑾儿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此时过来叨扰,还望小师父见谅。小女今日来过清平寺,但马车夫说小女进了清平寺之后就再未出来过。因此此番过来寻人,希望小师父能配合。” 小沙弥看了林氏身后的一大群壮丁,只得妥协,“待我去禀告主持师叔再做定夺。” 小沙弥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长白胡子的老师父。 “在下是清平寺主持,法号慧能。我徒儿已经向我说明了各位的来意,今日我们在后院确实见到了两位陌生女子,不知是否是令女。” 林氏很激动:“那一定是了,瑾儿今日带着翠荷一起出来的,定是她们没错了。你们为什么不放她们回去?我们府上因为这事急的团团转。” “望施主能谨言慎行。事情如何你跟我来一看便知。” 林氏狐疑地跟着慧能一起进了寺庙里。 慧能带着林氏直接去到了偏院的一个房间,这房间看起来许久未住人了,看得出是临时收拾出来的。 林氏一进房门就看到了并排躺着的主仆二人,正是霍瑾和翠荷。 林氏赶紧上前查看,却发现二人皆是昏迷不醒,她不禁担心起来,看向慧能:“这是怎么回事?” 慧能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我们寺里的人到后院时就发现地上躺着两名女子,那时候两人就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探查之后发现,两人是翻墙进后院的,可能是因此从上面摔了下来才昏迷不醒。” 林氏只觉得这说法十分荒唐:“我女儿好好的大门不走,为何要翻墙进来?” 旁边的小沙弥看不过林氏话里话外的指责怀疑,辩解道:“今日这两人就曾经来过,但今日主持师叔开坛讲学,不接待香客,所以并未放两人进来。谁知,她们竟然想翻墙进来,结果才酿成了祸事。” 慧能轻声呵斥:“慧敏!”虽说是呵斥,但语气却看不出责怪的意思。 林氏狐疑:“事情还未明了,得等瑾儿醒过来之后才能判断。”意思就是我不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小沙弥十分心里十分不痛快,慧能倒是八风不动,“施主如今找到爱女,应当把人接回去好生休养才是,余下的待令女醒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林氏也不想在这同他们扯皮,现如今两人都还昏迷不醒,赶紧找大夫帮忙看看才是最要紧的。 因此听了慧能这话就顺着台阶下了,“大师说的是,我先将人带回去,等人醒了再做打算。” “还望到时候施主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氏不忿,我女儿晕倒在你们寺庙后院,还想让我给你们一个解释,没追究你们就算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14章 林氏把霍瑾带回霍府之后,连夜叫来了大夫查看伤势,大夫只说没什么大碍,应该过段时间就会醒。 听见这话老太太又闹了一通,拐着弯说大夫医术不精,还顺带责怪了林氏对自己孙女不上心。 林氏心里恼怒,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得把大夫送走之后回来安抚老太太。 这时已经夜很深了。 老太太年岁渐老,最先扛不住,被丫鬟搀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氏见状也回了自己那边等着霍大人回来,好把这事告诉他。 但霍瑾在霍大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留守的丫鬟见状赶紧叫来了林氏。 林氏得知霍瑾醒了之后火急火燎地赶过去。 “感觉怎么样,晕不晕?” “还好,就是脖子有点酸痛。”霍瑾这时候还有点迷糊。 林氏看她并无大碍,便问道:“你今日为何会去清平寺?又为何会昏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瑾本来还懵着,一听这话就一个激灵清醒了,她抓住林氏的手,“是霍离!” 林氏皱眉,就知道这事和霍离脱不了干系。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然后我就想翻墙进去,刚爬上墙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醒来,就在家里了。”她自然并未说自己是因为想抓住霍离的小辫子才跟去的,只说了自己好奇。 “原来那主持也不是个干净东西!难怪要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分明是和霍离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无意之中被你撞见才对你下手。” 林氏感叹:“可怜我的儿啊。” 霍瑾不想善罢甘休,“娘,那我们现如今怎么办?” 林氏冷笑:“怎么办?霍离不知羞耻不知检点,自然是要家法伺候!” 苏芷依吃过了饭,便和苏鸣一人一张摇椅躺在院子里晒月亮。 许是现下太清净,又或许是旁边的人不会打扰到自己,苏芷依升起了些许倾诉的欲望。 “我七岁那年的中秋节,月亮也这么圆。我去到了宫里,宴席上人特别多,我那时贪玩,被一株海棠迷了眼,松开了母亲的手。” “再一回头,人就不见了。那时候我也是胆子大,不哭不闹一个人随着人流往前走,直到被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抱起来,问我家人在哪里。” “我不知,她便带着我去了她主子那里,我便遇到了江旭。于是我便忘了那株让我迷了眼的海棠,只记得他的面容和清冷的眼。那时我便想嫁给他。母亲说我终归是要嫁人的,但她希望我远离权势,安安静静过舒服日子。” “可我是将军之女,就算我相貌丑陋也是很多人争相求娶的对象,更何况我并不丑。但我谁都没答应。我等到了江旭的聘礼。” “我以为他记得当年那个迷了路的小女孩,谁料他只算计着我父亲手里握着的兵权。他不爱我,却娶了我。” “现在想来,他也不值得我爱。不是因为他不爱我,而是因为我瞧不上用婚姻换权势的男人。” 苏鸣转过头看着苏芷依,她正抬起头看着月亮,眼睛里只余怅然,再无留恋。 第二天一早苏芷依是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的,此时天刚蒙蒙亮。 打开门便看到林氏带着一群人站在外面,苏鸣正挡在门前,地上还摔了一个瓷盆。 苏芷依只觉得在这个家多待一天自己可能就要折寿一年,这家人总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 她把苏鸣拨到自己身后,对上林氏的目光,“这是又怎么了?” 林氏此时也不维持着她温柔知礼的外皮了,冷哼一声,胡话张口就来:“我怀疑你和男人私通!现下需要验明正身,以示清白!” 苏芷依觉得林氏大概是疯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和谁私通,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何证据?这些你要答不上来就别在我这乱咬人。” 苏芷依也不想戴着那层和平相处的面具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昨天独自一人去清平寺干嘛去了?昨天清平寺为何不接待香客,只让你进去!这摆明了就是有问题!清平寺里都是男人,谁知道你上那干嘛去了。” 跟在林氏身后的人都是府上的男丁丫鬟,平日闲暇之余最爱八卦是非,听到这话顿时就炸了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苏芷依知道今日这事若是不能说明白,林氏这盆脏水可就切切实实污了自己名声了。 “我去听主持讲学,这也有违伦理?你说话可得想想清楚,清平寺是陛下钦点的寺庙,主持大师也是受过陛下接见的,你这是在污蔑谁你想想清楚。这脑袋上的脖子你还想不想要? 再者说,你质问我一个人也没意思,要不我们大家伙一起去清平寺找住持对峙一番论论公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 苏芷依也是十分生气,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被找上门,在这个府里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还凭空污她清白,真当她好欺负吗! 旁边翠柳哪边都不敢得罪,早在林氏带着人找上门的时候就拿着扫把躲到了旁边,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可是苏芷依突然就叫了她,“翠柳,去报官。就说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圣上的名声,让他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要不是自己这里实在没人,苏鸣又不说话,苏芷依也不想叫翠柳,这人就是墙头草,就想两边都不得罪。 翠柳看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只觉得欲哭无泪。她早就该知道,二小姐转性之后迟早有这么一天要和夫人对上。 但她还是犹豫了,她以后还得在霍府当丫鬟,要是得罪了夫人,那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林氏也没想到苏芷依能来这么一出,原本只是想坏了她名声再借机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如今自己倒是骑虎难下。 若是不让报官,那就是坐实了自己刚才是污蔑,这污蔑庶女的名声传出去,她在那些官妇眼里肯定形象大跌;若是报了官,自己就是污蔑圣上钦点的寺庙,陛下看好的主持大师。 该好好谋划一番才是,不该如此冲动的。 双方僵持不下,翠柳还在犹犹豫豫。 苏芷依干脆给了一记重击,“怎么?难道你也认为我是去鬼混?若今日不能真相大白,你也逃不了干系,诛九族里家仆也是不能幸免于难的,你可得想清楚。” 翠柳吓坏了,赶紧哆哆嗦嗦扔了扫把跑出府报官去了。 林氏阻拦不及,也不好阻拦,恨得牙痒痒。 这要是报了官,传出去,不说对自己名声不好,连带着整个霍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林氏心一横,若是能让这贱|人永远开不了口的话,哪怕是官府来了,也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想到这,她眼睛看向站在走廊下气势凌人的苏芷依,是你不肯乖乖就范,别怪我狠心! “来人,二小姐得了失心疯,乱说胡话,快关起来,免得等会失控发疯伤了人!......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后面的人畏畏缩缩,但是碍于林氏的呵斥,还是斗胆走上前,慢慢向苏芷依靠拢,把人围了起来。 苏芷依丝毫不慌,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大汉,她以前在将军府,一个能打几十个。 她只看躲在人群后的林氏:“你这是恼羞成怒,想屈打成招?还是想杀人灭口?” 林氏不答,只催促着前面的男丁赶紧动手。 若是晚了,等会官府来人了就糟了。 前面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抱拳:“二小姐,对不起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说着就伸手要抓向苏芷依。 苏芷依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推开了身后的门,把苏鸣推了进去。 暴力打斗的血腥场面,不适合小孩子看。 苏鸣不想进屋,他怕这些人对苏芷依不利,想留下来帮忙,他手里还有刚才摔瓷盆留下的碎片。 苏鸣被推进门之后十分焦急,但苏芷依从外面把门关上了,无论他怎么拍门就是不开。 苏鸣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与此同时,那大汉伸向苏芷依的手也被她抓住了。 大汉:? 苏芷依:“抱歉了。”说着就扯过那大汉的胳膊一个巧劲就把人摔在了地上。 旁边围上来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林氏也没想到霍离居然会两下子,当下就呵斥那些男丁:“一起上!” 为首的几名男子互相看了看,确认眼神之后就打算一起攻上去以多敌一,把苏芷依拿下。 五分钟之后,地上躺着的大汉身边躺倒了一片人。 苏鸣在屋子里听那些男人的哀嚎声神情恍惚,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瓷碎片,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十分开心。 院子里还站着的只剩下苏芷依和林氏以及林氏背后的几个喜欢嚼舌根的丫鬟,林氏特意带着这几个小丫鬟过来意思不言而喻,若是今日这事没个说法,只怕明天她的名声能臭得整条街都知道。 林氏心思当真十分歹毒。 苏芷依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如何?见过我这么厉害的失心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林氏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翠柳也带着官府的人进来了。 “何事如此吵闹?”说话的人一副浓眉大眼忠厚老实的相貌,但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良善。 “有人报案说你们这里有人污了圣上清誉?可有此事?” 林氏慌了,“绝无此事!是这丫头断章取义乱说的。” 若是今日来的只是府尹或者都尉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偏偏,跟在陈都尉身后的那人她前段时间刚见过真容的——太子江旭。 林氏说完才注意到江旭,当即就跪下了:“参见太子殿下。” 她这话一出口,旁边那些丫鬟包括那些躺倒的家丁也跟着呼啦啦跪了一片。 苏芷依也惊了,江旭怎么会过来。她也跟着低头跪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江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久。 “无事,起吧。” 陈都尉也没想到太子刚到自己这片视察政务,就偏偏撞上有人报官,还说事情关系重大,影响到圣上声誉。 这下好了,年底考核的名次要垫底了。 他一脸怨愤,“到底发生了何事!来个人给本官说清楚!” 江旭跟在身后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苏芷依没打算给林氏辩驳泼脏水的机会,扬声把事情抖落得一干二净,连林氏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想指使家仆对她动粗这事也没落下。 林氏听完脸色煞白,当即反驳:“事情绝不是这样的!诸位大人......” 她看向江旭,却发现对方狠戾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声音颤抖:“......诸位大人不能只听她一派胡言啊!”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回出声的是江旭。 林氏虽然吓得肝颤,但也明白这时候不能露马脚,如果不妥善处理,让陈都尉和太子殿下消除疑虑,只怕会对老爷的仕途有影响。 想到这,林氏又怨恨地看了苏芷依一眼。 江旭声音冰凉:“让你说话你看别人做什么。” 林氏再不敢乱看,也不敢看江旭和陈都尉,只低着头看地上:“......我家大女儿一时好奇,便跟在她身后走了一趟,却看到霍离进了清平寺,且许久不出来。瑾儿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便想着进去瞧瞧,谁知那小沙弥却不让她进去,说是主持开坛讲学不接待香客。” “瑾儿越想越觉得可疑,也是怕霍离会遇到什么不测,便想翻墙进去瞧瞧,谁知便被人打晕了。” “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看到我视若珍宝的女儿这般受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过来质问她一番,究竟为何要对我女儿下此毒手。” 苏芷依冷哼一声,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光天化日之下颠倒是非黑白了。 明明狗屁不通却还愣是能给圆回来。 她刚想反驳,江旭却先她一步提出了质疑:“你们两人的说法南辕北辙,暂且先不论谁对谁错,孤有几点疑问还想请霍夫人解答一下。” 不等林氏开口回应,他便自顾自开始说了:“第一,您的大女儿好奇庶妹想去何处,为何不直接问她,偏偏要跟着她走呢?” 林氏没想到江旭居然问起了这个,一时有些语塞,“这......瑾儿也是怕若是这次自己问出口,霍离可能就不会过去了。但下一次可能还是会偷偷以身犯险,所以瑾儿并未出声询问。” 江旭并没有就此打住:“既然如此担心她的安危,那为何入寺遭拒之后不求助你们,反而自己孤身一人犯险呢?” “这......” 江旭并没有打算听她回答,“再者说,怀疑清平寺的作为这件事怎么样也应该让清平寺的主持大师自证清白的机会吧?” 他唤过身边的侍从之一:“去清平寺把主持大师请过来。” 林氏身躯摇摇欲坠。 江旭却还不打算放过她,“第二,说是来质问而已,为何还要对姑娘家动粗呢?”林氏一点没从这句话里听出询问的意味,“动粗”两字被江旭咬得极重,像在指责她苛待庶女。 林氏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急着辩驳:“我只是想把她制住,好问话罢了。可您看,这捂着伤口哀嚎的都是府上的家丁,她却毫发无损!” 江旭闻言看了一眼哀嚎的众人,厉声问道:“这伤势看起来也并未如此严重,一个姑娘家哪来那么大力气弄伤你们,这番作态可是在糊弄孤?” 这话一出,那些家丁哪怕是真痛的也不敢哀嚎了。 苏芷依:“......” 林氏也被这一出弄懵了。 江旭话语里像淬了冰:“一个姑娘家,对着这一群大汉,你竟敢说她毫发无损?” 江旭的手指着自己,苏芷依顺着他目光一看,自己手背上有一大块的淤青。 苏芷依心下也有些无语,这伤是她今早自己在屋子里磕的,与这事半点关系没有。 不过看着林氏吃瘪的样子,她心里痛快,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江旭还是有些优点的,至少在这件事上观察细致,没有因为她是庶女就低看一等,将来兴许是个明君也说不定。 就是眼瞎。 陈都尉渐渐觉出不对味来。 近两年来,他在公事上与太子殿下有不少交集,很少见他如此情绪外露。 今日是怎么了。 林氏遭受质问,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大片淤青。 她也就是想着没有明显外伤,想糊弄过去,谁知太子殿下眼力如此之好,站得这远都能看清霍离手上的伤。 这下她也词穷了。 陈都尉适时出声提醒,“殿下,咱们去前厅等着吧。来回清平寺就是骑快马也得耽误一段时间,不能老在这站着呀。” 江旭一甩袖,便率先出门去了。 苏芷依走之前打开门,便瞧见苏鸣眼泪汪汪的,不觉好笑:“怎么了这是?我这是去讨回公道,又不是去上刑场,有什么好哭的。” 苏芷依嘱咐了他几句便跟在人群后面往前厅去了。 前厅里气氛凝重,众人都在等着主持大师过来,但万万没想到,霍编修先回来了。 霍大人昨日说是去同僚那里,但回来身上却带着一身脂粉气,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谁还能不知道呢。 林氏只觉得这回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十分难堪。 霍建树一进门就察觉不对劲了,自己家里从未有守卫,且道路两边五步一人。但进到前厅还是被吓了一跳,当即就下跪给江旭行了个大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江旭也不说话,就这么晾着他,慢悠悠喝了几口茶之后才让他起来。 霍建树膝盖都有些麻了,也不敢出声。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霍大人怎么看?” 霍建树一脸懵逼,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看什么? 他看了看四周,林氏、霍离都在,霍瑾呢? 他心里直打鼓,这气氛看起来就没好事。 “微臣认为,这清官既然能明察秋毫不错判冤假错案,自然也是能断得家务事的。” 陈都尉都想捂脸了,这傻子,就没看出来殿下在挖坑给他跳。 “哦?既然如此,等会还想请霍大人好好断一断这家务事。” 霍建树一头雾水,自然是连连点头称是。 林氏在旁边冷汗就下来了。 正说着,方才那去请住持大师的随从就回来复命了。 “贫僧慧能参见太子殿下。”正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江旭对慧能一向十分敬重,忙扶起他:“大师不必拘礼。” 慧能并未看向其他人,只看江旭:“听闻殿下有一事未明,需要贫僧解答?” “正是。孤想知道,那日霍离姑娘是否去了清平寺,又发生了何事。望大师能解答一二。” 慧能听着就笑了:“我先前就于霍离施主在佛经上有一些交流,觉得她颇有慧根。便在开坛讲学之前就邀请了霍施主前去。讲学结束之后霍施主便回去了。但那日傍晚,我的徒弟在后院见到了两名昏迷不醒的女子,后来查实是翻墙摔下来之后不省人事,便把人留在了清平寺,原想等两位施主醒过来之后自行回去。但到了晚上,这位——” 慧能说着便看向了林氏,林氏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位施主便到了寒寺,说要寻人,贫僧才知那两位女施主的身份。当时这位施主便把人带了回去。这就是贫僧所知道的了。” “多谢大师解惑。” 江旭让人给慧能赐座。 霍建树在旁边听着也觉出味来了,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但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霍大人回来得晚,可能还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锦允——” 和刚才去请主持大师的那人并肩而立的另一人出列,给霍建树,也给在场的其他人都说了一遍事情经过。 林氏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在慧能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再当众说一遍她如何对待霍离,这无异于公开处刑。 霍建树听着冷汗也下来了,只恨林氏怎地气量如此小,一点小事都要闹得人尽皆知。 怪不得刚才太子殿下问他清官是否能断家务事,原来缘由在这! 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林氏故意刁难庶女,且还打算指使家丁对其动粗,还污蔑了主持大师。这下若是轻轻放过,这不就打了自己的脸吗。 江旭端起了茶杯,一边刮盖一边说:“霍大人,这本是你家中的家务事。但因为还牵涉到清平寺及住持大师,兹事体大,不容马虎。霍大人是作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打算在这章发点糖的,但是不知不觉就写多了,糖只能留到下一章了。感谢在2019-12-26 21:50:41~2019-12-28 22: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光赶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光赶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霍建树心里一瑟缩,当即又跪地上了:“回殿下,臣定当好好管教内人,绝不会再让这类事情发生!” 江旭抿了一口茶:“那便这样吧。” 霍建树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江旭下一句—— “不过孤也体谅霍大人平时公务劳累,此时还要分神管理后院的事情,想必十分伤神。不如这样吧,我向父皇请旨,让霍大人在家里好好休养两个月,等处理好家务事再专心政务,如何?” 苏芷依倒吸了一口气,杀人诛心啊这是。 安和还没有哪位大人因为家务事被“休养”在家两个月,霍建树这下丢脸丢大了。 霍建树自然不能答应:“不必了不必了,哪能劳烦陛下呢。在下平日里多费些心也就是了。” 江旭皱眉,似是有些苦恼,“孤平时十分体谅各位大臣的辛苦之处,霍大人也就不必推辞了,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对了——” 霍建树当即就抬起了头,生怕江旭再提点什么别的“建议”。 苏芷依也看着江旭,倒还挺想知道他这回又要说点什么,左右她也不是霍家人,全当看热闹了。 “霍夫人此番不分青红皂就随意污蔑人,且没调查清楚就随意对庶女动粗,未免太过小家子气。霍大人,你怎么看?” 霍建树松了口气,只要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住了一切都好说。 至于林氏—— 今日这一切也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还害得自己被迫在家“休养”两个月。若是不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答复的话,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想到这霍建树狠下心,不看林氏一眼,给江旭再磕了一个头,才开口道:“内人林氏平日嚣张跋扈,今日更是胆大包天,妄想加害霍离,此番作态实在难当一家主母,” 林氏听到这就软了身子,一日夫妻白日恩,她从未想过,霍建树竟然都不肯给自己求一回情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定了罪。 她纵然跋扈,但这一切从前也都是霍建树默许的! “自今日起,林氏降为妾室。” 林氏抖着手帕指着霍建树,眼泪流了满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旭谁也没看,合上茶盖,“霍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不判冤假错案。” 陈都尉站在林旭身侧,似有些疑惑。 按理说这事不好管的太深,霍建树大小也是个六品编修,小惩大诫一下也就罢了。虽说牵扯到了慧能大师,马虎不得,但这番一定要让霍建树表态的作为,怎么看都不像殿下的作风。 苏芷依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她心里设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次还自己个清白,然后训诫一下林氏,让她这段时间都不敢再找自己麻烦。 现在这结果,算是意外之喜了。 江旭放好茶杯,看着地上跪着的霍建树,仍是觉得不爽利。 “霍大人,起吧。” 现在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霍建树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了。 “殿下难得过来,若不嫌弃的话,可否让下官尽一尽心意,吃顿便饭再走。” 江旭睨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这就不劳烦霍大人了。霍大人这番心意还是用在政务上吧。” 霍建树连连点头称是。 待江旭一行人被送出了门,苏芷依也没心情去看霍建树和林氏两个人狗咬狗,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打开院门的时候她倒真有点不习惯,院子里没有苏鸣等着她。估计是到哪个角落刻木头去了吧。 待推开房门看到门内,苏芷依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 那人却已经回身看到她了:“想去哪?” 苏芷依只得僵硬地转头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江旭看着她垂首跪在门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宁可跪在门外回话也不愿意到自己跟前来,就这么不想见他吗。 “不必多礼。” 苏芷依依言起身,脑子里千回百转过了许多想法,但还是没理清江旭为何出现在这里。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对今天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还没等她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听到江旭语气沉沉:“过来。” 苏芷依心里一跳,过去是不可能过去的,两个人单独在一个空间,想想她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殿下,只有我们两人,这恐怕不合礼数。若是叫旁人看见,只怕会影响殿下清誉。”也影响我的清白。 “我既然能现在在这,自然有把握不让别人看到。过来。” 苏芷依心里直打鼓,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便慢慢挪步进去了。 苏芷依刚垂首站离江旭五步远,便看到他抬步朝自己走过来了。苏芷依心里一慌张,便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之后便有些后怕。 “就这么怕我?”连靠近都不肯。 苏芷依硬着头皮答:“殿下说笑了。殿下英姿,臣女又怎会怕。” 江旭眼眸深沉看着面前低头的人,不怕,那就是厌了。 “伸出手来。” 苏芷依不明所以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江旭:“......另一只手。” 苏芷依再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江旭这是要给自己什么东西? 江旭:“......手背朝上。” 苏芷依依言做了,看到了自己手背上那一大片淤青,她心里有了个荒谬的猜想。此情此景,江旭该不会——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江旭右手食指略微抬起,大手就这么伸过来了。 苏芷依条件反射就缩回了手。 这是本能。 江旭刚才那样,是想帮自己上药? 苏芷依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 江旭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 苏芷依这回也给不出什么解释了,只得抬起头,面带疑惑看向江旭:“殿下这是?” 停顿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江旭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 “给你。” 苏芷依真吃惊了。 江旭左手拿的是一个绿色小瓶子,里面装的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以前她在东宫的时候也时常磕磕碰碰,于是便找太医配了活血化瘀的药,就是装在这么一个绿色瓷瓶里。 她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自己现在和江旭最近的接触就是上次在卧醉楼那次,当时还有个江洵,自己还生怕江旭以为自己居心不良,想勾引他七弟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现在,这是何意? 帮江洵照顾照顾自己? 倒也勉强说得通。 那这药,接还是不接? “殿下为何要给我这药......这瓶子?”苏芷依嘴一顺就说漏了,她现在是“霍离”,怎么会知道这里面是药。 好在江旭似乎也没注意到她刚才的嘴误。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拿着吧。” 这般清楚明白,苏芷依不接倒显得矫情了,便接了这药。 但她还是没想通,江旭为何要给自己药。 别说她现在是霍离,就是掉马了知道她是苏芷依,江旭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 所以,还是因为江洵的缘故? 那就还是历史遗留问题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机会和江洵说清楚。 想到这,她似乎也该关心关心江洵,不然江旭看在江洵的面子上照顾自己,自己却不闻不问的,不太好。 “七皇子现在如何?” 江旭脸瞬间就黑了。 苏芷依也懵了,这人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跟变脸似的。 苏芷依感觉这房间温度都降了几度。 “为何问起他?” 虽然江旭语气平平,但苏芷依总感觉他似乎是咬牙在问。 苏芷依这回小心很多:“殿下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送臣女这药,臣女自然得关心关心七皇子。” 江旭如鲠在喉:“......送你药的人是我,你难道不该谢谢我?” 苏芷依明白了。 这是顺序搞反了。 苏芷依很知趣:“殿下送臣女药,臣女自然是感激不尽。” 江旭脸色稍霁。 “不必。” 苏芷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说起江洵。 先道谢再打听,这回顺序不是对了吗? 难道还得我再问一次? “七皇子最近如何?”那就再问一次吧。左右是自己受了恩,总得表示表示关心一下。 虽然她并不关心江洵过得如何。 江旭:“......”为什么就是绕不开江洵。 江旭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他现在非常忙,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抽不开身。”所以别想他能有机会再跑出宫找你。 “哦。” 这回答会不会太平淡了。苏芷依再补充了一句,“臣女知道了。” 江旭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一下她,“这段时间不要乱跑,乖乖待在这。”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芷依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臣女知道了。”反正我出去你也不知道。 江旭说完便走了。 他走后苏芷依才觉出不对味来,他说肯定不会被别人看到,可苏鸣一直在这院子里,如今...... 苏芷依心里慌乱,就怕苏鸣被江旭怎么了,所幸找到隔壁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苏鸣,这才放下心来。 江旭回了东宫之后,便找来了心腹,问道:“上次布置给七皇子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完成了五分之一。” 江旭看着安和的水域分布图,笑得十分好看:“再加。让他把过去二十年的水患情况和处理方案也一并收集好交给我。” 今年之内想出宫?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心里苦。 第17章 前边霍建树和林氏狗咬狗一嘴毛,还掰扯出了霍建树十几年前的风流韵事,这些都是最近几日路过苏芷依院子丫鬟们的谈资,偶尔苏芷依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还能听听当消遣。 没了林氏作妖,苏芷依这几日过得是十分滋润,就连霍瑾也因为林氏被降为妾室急得团团转,根本没空来找自己麻烦。 * 单谋此刻正坐在马车里,而马车正缓缓驶向将军府。 马车停下的时候,只听得对面似乎也传来喝止声,单谋掀开帘子,正好看到对面江旻也正好准备下马车。 “国师大人,真是巧啊。”江旻脸上笑容很明媚。 单谋此刻的心情却不怎么明媚,下车之后做了个拱手礼:“臣参见二皇子。” “单大人今日过来将军府所为何事?” “在下近日刚得了一套茶具,听闻苏将军对茶具颇有研究,便想着拿过来让苏将军瞧瞧。” 江旻来了兴趣:“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一同进了将军府。 苏敬勋听了小厮通传此刻已经在大厅等着了。 苏敬勋今年五十多岁,但精神极好,看起来丝毫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 看到两人走进来便迎了上去依次见礼。 “不知两位今日到我这有何贵干?” 江旻依旧笑吟吟的:“我大哥体谅苏将军太过操劳,特地让我送点东西过来给将军补补身体,还特地挑了一副用上品玛瑙制成的围棋子让我一并拿过来,让将军闲暇之余下下棋解解闷。” 一听是江旭,苏敬勋脸色就变了:“老夫的身体老夫心里有数,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再说了,我平时忙着操练将士,哪还有闲暇功夫去下棋,都拿回去。” “那哪成啊,我这来一趟,苏将军要是不收,我回去可是会被大哥问责的。”江旻半开玩笑道。 苏敬勋脸色还是冷硬:“望二皇子回去转告太子殿下,老夫这还不缺这点补品,也没心思玩乐。” “将军这话可就过了,你这里自然是不缺这点补品,但我大哥这不是想尽一份心意嘛。” 苏敬勋“啪嗒”把茶盖重重合上,“心意?当年芷依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给我尽尽心意!” 这名字是逆鳞,江旻也不好再说。 单谋刚才冷眼旁观,这时候适时上前打了个圆场:“太子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将军若是不想收,还回去便是了,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苏敬勋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上过战场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劲,单谋也只是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省得适得其反。 “听闻将军对茶具颇有研究,在下近日刚得了一套白瓷茶具,便拿过来想请将军指点一二。” 苏敬勋年轻时候不爱喝茶,爱喝酒,觉得茶没滋味。上了年纪之后才开始喝茶,还顺道研究起了茶具,听他这么说便来了兴趣,眼睛往他手里的盒子看去。 单谋没卖关子,直接打开了那盒子,盒子里盛放着是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茶具表面晶莹剔透,没有丝毫杂质。 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江旻也不由得看直了眼,这玩意得费不少功夫弄来吧,这还是一整套的茶具。 相对比之下,大哥那套围棋子虽珍贵,但却没这么难得。 苏敬勋也是看得目不转睛,“这瓷,是邢窑烧制的?” 单谋笑了:“将军果然好眼力!” 苏敬勋对这吹捧很受用:“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这眼力可是不减当年。这成色这质地,我一看便知。” “那不若亲自上手感受感受?”单谋说着便拿出了一个茶杯,递给了苏敬勋。 苏敬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用手摩挲了一阵,感叹道:“这套茶具,国师大人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吧。这颜色这品质,都是上上乘。” 单谋闻言点了点头:“在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寻来的这一套茶具,极为珍贵难得。” 苏敬勋看完了那茶杯,便把杯子放回了盒子里,却不想单谋又拿出了一个茶壶递给他。 苏敬勋不由得有些失笑,这年轻人是得了好东西就止不住想炫耀啊。 不过这茶具实在难得一见,是该好好品鉴一番。 便从善如流接过来同刚才那样赏玩摩挲。 这摩挲着,就感觉这茶壶底下的手感似乎不太对,似乎...... 苏敬勋惊疑不定看向单谋,单谋唇边的弧度扩大了几分,并不言语。 苏敬勋虽心里疑惑,但却十分沉得住气。 他虽不待见江旭,但也不会落了江旻面子,硬是留着两人吃了顿便饭。 酒足饭饱之后,苏敬勋开了口:“这茶具老夫十分喜欢,不如单大人就割爱让老夫赏玩几天,几天之后保证完好无损送到你府上。” 单谋不甚在意:“将军这话就客气了,都是身外之物,将军若喜欢,拿去也无妨。” 苏敬勋开口大笑:“老夫就喜欢你这爽快的性子!来,喝!” 江旻......江旻觉得自己这趟就是来吃顿便饭的。 最后,那些补品和那套围棋子苏敬勋还是没收,让江旻再拿回去了。 江旻也不太在意,也不是第一次这种待遇了。这两年多来,他几乎隔一两个月就替江旭跑一次腿,但这些东西苏敬勋一次都没收过。 自那件事之后,苏敬勋就没再和江旭站到一起,甚至如今隐隐有往五皇子江漠那边站队的趋势。 江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可惜。 这天下今后定会是江旭的,他看得明白,苏敬勋自然也看得明白,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但江旭今日能因为苏芷依容忍苏敬勋一两年,难道还能一直忍下去?更何况将来他坐上了帝王位,没了苏芷依做筹码,苏敬勋手上的兵符说不定就变成了催命符。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感慨:“苏将军这性子若是不改改,只怕是会吃亏啊。” 单谋走他身旁,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在下倒不这么觉得。” 苏芷依回来这事瞒不了江旭多久。 苏敬勋把两人送出门之后,拿了那盒子径直去了书房。 “没有我的吩咐,谁也别放进来。” “是。” 他打开盒子拿出那茶壶,今日他把玩那茶壶察觉到底面触感似乎不对,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和单谋平时没什么交情,最多也就是朝会结束之后互相点点头。今日突然拿来了一套茶具,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是年轻人沉不住气拿来炫耀的。 他把茶壶底面朝上,对着灯细细照看,发现那茶壶底下有粘连过的痕迹,这痕迹形状看着似乎是一个方块。 若是要打开来看,只得毁了这茶壶。 有点舍不得。 不过最后狠狠心砸了那白瓷茶壶,茶壶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于是藏在茶壶底座的那张纸也显露出来了。 苏芷依是被翠柳摇醒的。 “小姐!小姐别睡了!前厅正叫您过去呢!” 一连晃了好几下,苏芷依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坐起来抱着被子昏昏欲睡。 “什么事啊这么急。”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前厅催得急,说是要您赶紧过去。” 苏芷依晃了晃脑袋,清醒了。 最近这段时间没人监督她早起,再加上天气渐冷,起得是越来越晚了。 要是让她爹知道,估计又得挨骂了。 她揉揉脖子,随口问道:“前厅来客人了?” 这家人要么就是主动来找她要么就是私下让她去别的院子,怎么今天突然叫自己去前厅了。 “是啊,听说苏将军和夫人一起过来了呢!大人十分高兴,多给了厨房好多银钱,让那些厨娘们多买些好菜好肉,打算好好招待苏将军和苏夫人。” 苏芷依话听到一半就僵住了,“你说谁来了?” “苏将军啊!” 完了,现在都快巳时了,看来这顿骂少不了了。 现在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单谋把信送到了。不然就他爹那个死脾气,怎么可能串门串到霍建树这里。 苏芷依洗漱完之后坐在梳妆桌前,看着妆奁,觉得怎么样也得好好打扮一下,不能让她娘觉得她过得太凄惨。 虽然她现在确实过得有点惨,还穷得响叮当。 结果打开妆奁一看,顿时泄气。 她要是把这里面的饰物戴上,她娘估计眼泪都能当场流下来。 算了,不戴了。 苏芷依挑了身素雅的衣裙换上,就往前厅去了。 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也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绝望。 她也当真是不孝,当年假死之前连口信都没留,不过现在想想,要是留了口信,结果再出意外,可能他们得更绝望。 也比较不出哪个更好。 反正她现在回来了,以后还能好好当她爹的宝贝女儿,当她娘的小心肝。 最多她以后跑操不偷懒,练剑不缺勤,抄书不让杜若代笔也就是了。 苏芷依一路上都在神游,想了很多很多。 说到底,还是紧张的。 还没等她想好等会见面怎么开口,人就已经走到前厅了。 进到前厅,还没见到人呢,就听见了霍建树带着一丝谄媚的声音:“苏将军,这就是我那二女儿,霍离。” 她爹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张脸看过来,不过今天束发束得有点歪,可能是她娘手抖了。 她娘用手帕捂着嘴,眼泪汪汪地看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苏芷依鼻子有点酸。 本来不想哭的,愣是被她娘给带起来了。 还好没戴饰物,要是戴了她娘估计眼泪就直接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29 22:44:38~2019-12-30 23:4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光赶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霍建树一张老脸快笑成了一朵风干的菊花,“苏将军,您要不要再看看我那大女儿,我那大女儿容貌品行都是极好的。” 苏芷依心里翻了个白眼。 苏敬勋冷着一张脸看向霍建树:“不必了。” 霍建树有些尴尬。 他摸不准今天这位爷到底是干嘛来了,事先也没打招呼,来了之后谁也不理会,就指名要看霍离。 要不是苏夫人还在旁边,他都快以为是过来相看妾室的了。 蒋韫退一步站到苏敬勋身后偷偷拿手帕抹了眼泪,轻轻咳嗽两声。 “你们大男人聊吧。这姑娘很合我眼缘,让她陪我出去走走。” 霍建树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蒋韫说完就自己先走在了前面,苏芷依跟在侧后一点的位置,两人一同往外走了。 转过身到了走廊上,苏芷依扯住了蒋韫的衣袖,“这边人多。” 苏芷依带着蒋韫回到了院子里,确认翠柳不在之后把门关上了。 “娘,我......” 蒋韫比了个手势让她安静下来,眼里也没了刚才见到苏芷依时的激动情绪。 “你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你还记得是怎么好的了吗?” 苏芷依懵了一会,反应过来了,这是怕自己是个冒牌货。 也是,任谁收到消息说自己已经埋在地下两年的女儿其实没死,还换了个身份,也都是要怀疑的。 但是,“我七岁那年没生病啊!我生病不是九岁那年吗?” 她娘是不是记错了? 蒋韫神色不变,“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那你九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是怎么好的还记得吗?” 苏芷依乖乖答话:“记得,是您一直悉心照顾我才好的。” 她还是没忍住叨叨了一句,“可那也不是什么大病啊,不就是场风寒吗。” 蒋韫听了前半句就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正想往嘴里送,听到后半句手颤了颤。 蒋韫深吸一口气,“你就没记得别的了吗?” 苏芷依想了想,“您说的是您听信偏方,偷了我爹打猎得的犀牛角拿来给我熬药,然后我爹以为家里进贼守着他那堆宝贝三天夜里不睡觉这件事?” 蒋韫不小心被呛了一口,拿起手帕捂着嘴咳了两声。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蒋韫清了清嗓子:“那你觉得那犀牛角拿来熬药有用吗?” 苏芷依神色挣扎:“还是......有点用的吧。”这让她怎么说呢。 蒋韫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神色不明:“那你屋里那盆玉兰花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苏芷依心里一惊,完了,都知道了。 “娘,我错了。” 蒋韫睨她一眼:“错哪了?” “我不该把您加了犀牛角的药都偷偷浇给那株大哥送我的玉兰花。” 她还以为她娘不知道来着。 “还有呢?” 还有? 苏芷依沉默了,她小时候犯过的错可多了,她哪记得那么清楚啊。 她正斟酌怎么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看到了蒋韫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似乎连身体也开始微微抖动。 电石火光之间,明白了她娘指的是什么。 她真是个不孝女。 整个安和都找不出像自己这么不孝的了。 苏芷依觉得自己喉咙大概是被东西堵住了,不然怎么说出的话这么喑哑。 “是女儿不孝。是我当初自作主张和单......和别人合谋假死离开东宫,还不告诉你们。” “我......” 她听到了啜泣声。 苏芷依轻轻转过蒋韫的身,看到了母亲泪流满面的脸。 * 霍建树觉得苏敬勋大概是来挑刺的。 一会说自己这里不够大,一会说这茶不够好,这也就罢了,刚才竟然还拐着弯地说自己吝啬,给女儿的例银太少,霍离刚才穿的衣裳料子看起来就不好。 霍建树心里怄得要死,但面上还得陪着笑,慢慢哄着这位爷。 “将军这话就说笑了,我那二女儿花不了多少钱,平时给她的例银都用不完呢。” “女孩子还是要富养着好。” “将军说的是。” “不知将军今日过来有何贵干呢?” 苏敬勋慢慢悠悠摸着茶杯边缘,“无事。只是大家同僚一场,理应互相交流交流。” 霍建树摸不清这位爷到底什么意思,便找了几个话题随便聊着。 直到苏芷依陪着蒋韫回来。 霍建树看到蒋韫眼睛红鼻子也红,吓了一大跳,“苏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这女儿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冒犯到了?若是这样,在下得先给您赔个不是,我这二女儿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会粗鄙了些。” 蒋韫皱眉看向霍建树,语气冷硬:“无事。是我自己花粉过敏才弄成这样的,与......霍离无关。霍离品性很好,霍大人身为父亲,怎能如此说自己的女儿!” 看这样子就知道芷依在这过得很不好。 “苏夫人说的是,刚才是老夫一时心急,没注意措辞,让夫人见笑了。” 蒋韫心里很不满,但如今还没把女儿要回来,也不好明说什么。 她走到苏敬勋身边,两人对了个眼神。 霍建树提议道:“现在已到午时,不如先吃顿便饭?” 苏敬勋点了点头答应了。 等饭菜上桌之后,苏敬勋感觉不太对劲,“霍大人,令内怎么不来一起吃呢?” 饭桌上就四个人,林氏和霍瑾都没来。 “她们俩身体不舒服,就不跟着一起吃了。苏将军,来,下官敬您一杯。” 刚才苏芷依已经和蒋韫说了是怎么回事,这会蒋韫再看霍建树是哪哪都看不顺眼,花花肠子一堆还纵容正妻迫害庶女,简直就是渣男典范。 待霍建树几杯酒下肚之后,苏芷依便直入主题,“霍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霍建树这时候喝了点酒,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当即就应下了,“夫人您开口,只要霍某人办得到,一定不推辞!” 蒋韫说道:“这事霍大人定是办得到的,不然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了。” 霍建树这时候心里暗爽,他一个编修若是真能帮上苏将军什么忙,就凭这个人情,他今后的仕途定会好走许多。 于是忙满口答应下来。 苏芷依在一旁自在吃饭,现在还轮不到她开口。 蒋韫面带犹豫,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出口,“希望霍大人能体谅我的心情。我们家芷依......已经走了两年多了。” 这事霍建树也知道,这时候赶忙安慰了几句。 蒋韫收了收情绪,还用手帕抹了要掉不掉的眼泪,“今日看到霍离,我就想起了我们家芷依,她性情和芷依相似,都是一样的温婉可人,我和她相处觉得十分舒服。” 霍建树没想到自己还沾了霍离的光,“今后您若是想见她了,只管唤她过去陪您就是了。” 蒋韫摇了摇头,“不,我是想将霍离收为养女。不是名义上的,我想让这丫头住到将军府去,和我日日相伴。” 霍建树被这消息砸得有点懵,再加上还喝了点小酒,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您是说,从此之后,霍离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蒋韫看了眼苏芷依,朝霍建树坚定地点了点头。 霍建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如今想来,这两人一进门就要看霍离,原来是这么个打算。 若是把霍离送给苏家人,能攀上苏敬勋这条关系,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但是霍建树这个人,花花肠子多,自然弯弯绕绕也多。 若是这次苏敬勋拿好处换了霍离去,今后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系的话,这笔买卖显然不是很划算。 最好是能借着霍离这层关系,从别处再和苏敬勋搭上话。 但霍离长这么大,他从未关心过她,更从未在她被林氏和霍瑾欺辱的说过一句话。霍离若是真飞上了枝头,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要是想让她念着从前的情分帮自己一把自然是不可能的。 苏敬勋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都察院有位大人正好因病隐退,前些日子阮相与我闲聊时正好说起了这个事,那边似乎还没找到可以顶替的人选。” 霍建树嚯地抬头,他没想到苏敬勋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监察御史虽说和自己一样都是六品官,但手上有实权,和自己现在挂个六品官名头的清闲职位完全不一样。 霍建树心动了。 但想搭上苏敬勋这条关系的想法也就更强烈了。 苏家人觉得霍离和他们家女儿有相同之处,很大可能是因为相貌。 毕竟之前苏家人和霍离似乎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就算是接触过应该也还没有深入了解。 只有相貌相似才说得通为何苏夫人如此执着想要将霍离收为养女。 自己对霍离没有情分。 但对霍瑾,自己也算是尽心看着她长大的。 她们都是自己亲生的,相貌上也有一些相似之处。 就是不知道霍瑾能不能入了苏家人的眼。 想到这里,霍建树便不急着答应下来,“此事关系重大,恕霍某人不能草率答应。在下想与内人以及霍离商量过之后再做决定。” 苏芷依一听就知道霍建树不满足现在她爹开的条件,肯定想着怎么多捞点好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到了。 她爹在边关打了那么多年仗,跟那些外族谈条件的时候可没见吃过亏。 苏敬勋自然也看出来霍建树的心思了,“这件事确实不能轻易做决定,我们理解。这样,霍大人先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之后再给我们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鸭! 感谢在2019-12-30 23:45:06~2020-01-01 21:1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一本准备开耽美小甜饼,喜欢的小可爱们康康点个收藏~ 文名:《今天也要藏好狐狸尾巴》 文案: 舒时是世间最后一只白色九尾狐,误打误撞进了城,硬生生饿了三天。 最后被隔壁好心人接济,给他做了顿饭,结果饭菜太好吃,舒时差点控制不住露了狐狸尾巴。 舒时:这是个人类,我不能吓着他。 于是每天都在努力藏住狐狸尾巴,拼命装人类。 但普通人类真不会一跳跳两米,身体多健康都不能。 也不会对视一眼就能让人乖乖听话,催眠师也不能。 更不会学习仙术腾云驾雾活几百年,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对此,好心人叶星泽表示:你开心就好。 某天,在舒时拼命学习人类知识(常识)的时候,抬眼一看,惊慌得不行:为什么你也有尾巴! 太兴奋以至于尾巴不小心冒出来的某凶兽镇定自若表示:我大概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不是人类(微笑)。 小剧场: 叶星泽:人类有句话你要知道。 舒时:什么? 某凶兽笑眯眯把他圈在怀里: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温柔腹黑宠溺凶兽攻X 美貌大多软萌偶尔皮一下九尾狐受 第19章 送走苏家人之后霍建树没问苏芷依的意见,只让她这段时间在家待着,出去之前要征得管家同意才能出去。 简单来说,就是苏芷依被禁足了。 只不过范围稍稍大了一点,没局限于她那个小破院子,而是放大到了整个霍府。 苏芷依答应得很好。 结果第二天就让苏鸣支开翠柳,自己翻墙偷溜出去了。 目的地是将军府。 站在将军府门前,迎着将军府大门前阍侍的警惕目光,苏芷依很是坦然地让阍侍进去禀报了。 至于名字嘛,“就说是霍府二小姐霍离上门求见。” 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进自己家还要经过通传的待遇。 苏芷依在大门外面等着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她即将要出门的神色恹恹的大哥。 不知大哥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 “请问是否是苏小将军?” 苏尧皱着眉看着面前纤瘦的女子,“你是哪位?” “小女子名叫霍离。” 苏尧还在为要去和江旭见面而心里不痛快,此刻见到贸然上来攀谈的女子,语气自然不太好。 “你来找谁,有何事。” 苏芷依听到他这不耐烦的语气,悟了,这是还不知道呢。 苏芷依玩心起来了。 “我是来找母亲的。” 苏尧以为是家里哪个仆人的女儿,“你母亲在我府上是做什么活计的?” 苏芷依眨了眨眼:“我母亲不干活。我母亲是将军府的夫人,也就是苏小将军您的母亲。” 苏尧: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想攀上高枝想疯了吧。 苏尧脸色很不好看:“别在这闹事,若是扰了我母亲安宁,我饶不了你!” 苏芷依不应,自顾自说道:“说起来,将来您也是我哥哥呢。妹妹今日上门拜访,希望没有唐突到哥哥。” 苏尧黑了脸。“我没有第二个妹妹。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休要怪我不客气!” 苏芷依见他真黑了脸,也不好逗得太过分。 “你上次要我递给刘伽的那封信还记得吗?” 苏尧眼神一厉,还以为只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没想到居然还有备而来。 “你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芷依的死你知道多少?”那封信的事情只有他和芷依知道。 “我都说了,我是你妹妹。” 苏尧自然是不信,还没等他再说话,刚才进去通传的阍侍就出来了,“你可以进去了。” 苏尧转身就问阍侍:“谁让她进去的?” “是夫人。” 苏尧觉得自己大意了,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母亲居然也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 这女人定是费尽心思收集芷依的平生事迹,然后把这些事情都安到自己身上,假装自己就是芷依。 且看自己如何拆穿她。 苏芷依看自己可以进去了,也就不急着和苏尧解释了,反正父亲和母亲总会找个机会和他说的。 “大哥,我就不和你说了。我先进去了。” 苏尧又一次黑了脸,大哥是你叫的吗? “等等,我和你一起进去。” 苏芷依:“......你刚刚不是还准备出门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江旭比起来,自然是母亲比较重要。 两人一起进到苏敬勋和蒋韫住的院子里。 此刻蒋韫正开开心心地把凤梨酥摆盘放好,旁边还配了点果酒,酸甜酸甜的,芷依最好这口。 苏尧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痛心,是自己的疏忽,才让身旁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有了可乘之机。 苏芷依半点不知苏尧心里的波涛汹涌,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凤梨酥了,自打再醒之后,她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好吃的。 此刻见到桌上摆着的凤梨酥,她打了声招呼就伸出手去。 结果半道被蒋韫拍开,“去洗手!” 苏芷依:“......”不愧是我娘,这种令人感动的重逢时刻居然还不忘规矩。 等苏芷依去洗手之后,蒋韫看向苏尧面色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昨天回来之后本来想找个机会说了的,但苏尧这孩子疑心重,总得让他亲眼见到并且信服才行。 可还没等到合适的时候,这两人就遇上了。 苏尧看他娘面色复杂,吞吞吐吐的,干脆自己开了口。 “娘,我都知道了。” 蒋韫狐疑:“你知道了?”可知道了怎么是这个反应? 苏尧咬牙切齿,很是不忿:“您别被那个女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娘,人生不能复生,您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蒋韫:“......”我就知道。 “谁花言巧语了?我可没骗人。”苏芷依刚好洗了手回来听了一耳朵,赶紧自证清白。 苏尧冷笑:“既然是有备而来,那定然是事先想好了一套说辞。你就是钻了我母亲爱女心切的空子,才能得手。但你骗不了我。” 苏芷依:“所以说你不爱你妹妹吗?” 苏尧:“......”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苏尧顶着旁边蒋韫的死亡凝视,坚定地开口反驳:“我当然爱她。你不要转移话题想着蒙混过关!” 苏芷依无奈了:“那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就是苏芷依。” 苏尧觉得这个骗子肯定做足了准备,所以不能问关于芷依的事情,得问别的。 “我第一次被父亲罚跪是因为什么事?” 苏芷依有点犹豫:“你真的要我说吗?” 苏尧就知道她不可能知道,只能以这种手段来转移注意力,“当然要说!” “虽然爹说是你弄坏了那堆宝贝才让你罚跪的。但是我后来自己偷跑去书房,发现那堆宝贝根本就没事,你是把娘亲送给爹的玉佩摔坏了才被罚跪的。” 苏芷依还没说完,蒋韫凉凉开口:“哪个玉佩?我怎么不知道?” 苏尧悚然正想阻止,但苏芷依已经开口给了答案:“就那个青色玉佩,上面雕着一对鸳鸯的那个。” 蒋韫朝自己大儿子扬起了微笑,被母爱关照的苏尧后背发凉。 苏芷依这回是对着蒋韫说:“然后爹就怕您伤心,只和您说那个玉佩被弄丢了。然后自己差人去找了一块水头差不多的玉,再找老师傅雕好。然后拿回来和您说这玉又找见了。” 苏芷依一脸无辜看向苏尧:“你要问,我也不知道你是想听哪个答案,我干脆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苏尧此刻心里是真五味杂陈。 这事并不是好打听到的事,甚至他都不知道芷依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还是不放心:“那我不问你别的,就问你,你如何能让我相信你是我妹妹?” 苏芷依愣住了。 但很快又笑开了。 “那你和我比一场不就知道了?我的水平,你可是最清楚的了。” 苏尧此刻已经信了八成。 一刻钟之后,他看着被自己一个反手打落剑的苏芷依,笑骂道:“怎么这么久都没点长进,还是败在这里。” 苏芷依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拾起剑插回剑鞘就回了房里。 凤梨酥还在等着她呢。 结果“啪”地又被打,“去洗手!你这孩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等苏芷依再坐回桌前的时候,听蒋韫说了事情始末的苏尧正看着她,表情很是犹豫不决,很是忐忑不安。 “你怎么了这是?”该不会是刚才质问自己,现在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她正想着要是苏尧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要怎么讹他一笔。 结果听到苏尧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那封信你最后给刘伽了吗?” 苏芷依:“......” 苏芷依觉得很不可思议,“都两年多了!你还没追上人家啊!” 苏尧脸腾地一红,辩解道:“不是,主要是你当时吧,太突然。后来事情过去之后她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也就没好意思再主动和她说话。” 苏芷依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见苏尧娶亲,看这样子,挺难的。 不过说实话这事自己也有点责任,“那封信我还没来得及给刘伽呢。其实我本来也没想死......” 她话说到半发觉俩人都看着自己,赶忙改口:“不是,我是本来没想假死的,也是想着好好和江旭过日子。所以那封信我就想找个机会再给刘伽,结果事出突然,信就没送成。” 苏尧听到江旭心里就冒火:“江旭当时究竟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苏芷依也不想瞒着他们了,虽然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江旭娶我不是因为他对我有情,只不过是想搭上咱们家罢了。他看上的是安远候那庶女,安诗筠。” “我同江旭成婚之后,很多时候都是分房睡,而且我后来也知道他喜欢的另有其人。那时候安诗筠让人给我递了口信,还说江旭已经宿在她那里很多天了。” “当时我是气不过,我堂堂一个正室,他江旭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凭什么就要被人这么侮辱。”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苏尧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该不会还惦记着他吧!” 苏芷依莫名其妙,“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我对江旭那点情分早就被磨没了,从此两不相欠。” * 江旭站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折子,握着毛笔的手停在半空。 “她现在在将军府?” 面前的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头应答:“是的。但将军府守卫严密,属下不好打草惊蛇。” 江旭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看着摊开的折子,心里酸涩,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折子还没写完,但已经能看出这折子想写的是什么。 “......霍府上下为人正派,规矩严明,且霍氏第二女霍离,恭顺贤良,才貌双全......故请奏求娶霍离为妻,真心以待,不离不弃。......” 若她回了将军府,再想把人娶回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得解释一下:江旭没有婚内出轨,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出轨都没有。 第20章 苏芷依在将军府舒服了大半日,若不是苏鸣还在霍府,她还真不想回去了。 她临走前给苏鸣带了很多零食点心,苏鸣看到那一桌子零食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就很可爱,想摸。 她晚饭在霍府陪苏鸣一起吃的,吃完之后照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顺便听听最近的新鲜事。 “哎你可不知道,昨晚上老爷把夫人和瑾小姐叫去书房,三个人在里面不知怎么的,竟吵起来了,还摔东西了呢!” “啊!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听说后面夫人是被瑾小姐搀回房里的,我听那边伺候的丫头说,夫人似乎还哭了。” “这可了不得......” 苏芷依一边散步一边分析,霍建树这时候应该是想多拿点好处,若是三人为了这事商量,那大可不必吵起来。 依她对这家人的了解,肯定巴不得想拿自己出去换好处。 但是现在吵起来了,那就说明霍建树想做的决定肯定不被认同,至少是不被林氏认同。 换言之,可以说是触犯到了林氏的利益。 若是仅仅触犯到了林氏的利益,那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但是她居然还哭了,那这肯定动的就是林氏的心头肉了。 林氏这类人最在乎什么。 名声、钱财、地位。 再加上一个霍瑾。 换个思路想,霍建树要是想让自己过去当养女换地位换仕途,那么这时候肯定是要让自己和苏家人多走动走动,免得感情生疏将来将军府那边反悔。 但是现在霍建树不让自己离开霍府,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大胆猜测,霍建树应该是想用女儿换前途,但是人选换成了霍瑾。 所以才会对自己禁足。 这一提议动了林氏两大心头肉,亲生女儿和她往后的名声,也怪不得她会哭了。 不过这也是猜测。 若是霍建树要真打算这么干,她可能会对他刮目相看。 毕竟,这么蠢的人不多见了。 还没散完步呢,苏鸣就一脸求表扬地小跑过来,把手里雕好的木头给苏芷依瞧。 苏芷依想着这小孩第一次献宝,总得夸上一夸才好。 结果低头一看,脸上酝酿好的笑容就僵硬了几分。 她定了定神,问:“这雕的是我?” 苏鸣两眼亮晶晶地用力点头,还把那木雕往苏芷依面前伸。 苏芷依......苏芷依夸不出来。 这木雕是真。一言难尽。 苏芷依换了个思路。 夸不出来,但是可以鼓励啊! “我很开心。”这是真的,毕竟是苏鸣第一次送的东西,开心是真开心。 但是这也不能掩饰它丑的事实。 “姐姐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做得更好的!要继续努力,不能骄傲呀!” 单纯的苏鸣点点头,把木雕给了苏芷依之后就回去继续刻木头了。 苏芷依觉得以后可以给苏鸣请个雕刻师傅。 能学到更多木雕知识的苏鸣肯定开心,自己间接受益,也很开心,双赢。 第二天苏芷依照常开溜。 她在书房和蒋韫下棋的时候,提了一嘴苏鸣的事。 “你要是想养,那就养着吧。咱们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找回女儿的将军夫人十分看得开。 “我打算给他单独请个夫子教,他现在还不说话。” “这倒不妨事。但是不说话,是说不了?” 苏芷依摇头,“我还不知。医馆的大夫说身体没问题。” “那过后再看吧。你爹也认识不少大夫,改天多请几个回来看看。” 这边还在聊着,丫鬟就进来传话了,“夫人,有客人来了。” 蒋韫奇怪,最近也没收到哪家的拜帖啊,“是何人?” “说是霍建树霍大人来访。夫人,是否要见客?” 苏芷依觉得霍建树可能得有什么动作了,忙应下来:“要见的。” “这......”丫鬟这时候才见过苏芷依两回,只知道这女子和大公子还有夫人关系极好,昨日这院子里的笑声都传到路过的侍女耳里了。 但这时候应话,怎么说也算是逾矩了吧。 丫鬟看向自家夫人,就见自家夫人面带笑容看了一眼那来路不明的女子,说道:“那便见吧。” 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宠溺和纵容。 苏芷依跟着蒋韫去了前厅,不过没打算露面。 前厅有个屏风,苏芷依坐在后面听到了霍建树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两个人? 脚步声过了不久便停下了,继而响起了霍建树带着谄媚的声音:“夫人好。” 蒋韫不咸不淡应了一句。 “这是我大女儿,霍瑾。今天和我一同过来看看。” 苏芷依坐在屏风后面看不到此刻的情形,但蒋韫是坐在上座看着两人进来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霍建树一进门就快速看了一遍这前厅里的摆设,面上显露出贪婪和嫉妒的神色,但是很快掩饰过去。 但跟在霍建树身后的霍瑾还年轻,不懂得掩饰情绪,羡慕嫉妒和野心勃勃就这么表现在脸上,让人不愉。 霍建树先是打了几句太极,蒋韫对霍建树这类人一向没多少耐心,听他扯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便出声提醒:“霍大人今日前来可还有别的要紧事?我等会还要去看看我那大儿子,怕是不能陪霍大人聊太久了。” 霍建树见状赶紧说了来意,“这......您也看出来了,霍离知道您想把她养在身边,但却不曾主动过来拜访,由此可见,她对这件事可能......有一些排斥。” 坐在屏风后面“不曾主动过来拜访”的苏芷依就这么听着霍建树胡言乱语。 霍建树见到蒋韫皱起了眉头,心里一喜,顿时说得更来劲了,“事实上,这两日她一直郁郁寡欢,连饭也没吃多少。我这做父亲的,虽说小时候忙于公事不怎么关心她,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也见不得她如此忧心。” 蒋韫适时发问:“那霍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霍建树看蒋韫这表现,觉得今天这事多半是能成的。 “我的大女儿,霍瑾。样貌和才艺都略胜过霍离一筹,两人的样貌也有几分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我这大女儿十分识大体,知道此事能为苏将军一家分忧,还能帮到自己的庶妹,便主动说要来将军府让您看看。” 蒋韫似笑非笑:“哦?” 霍建树一把将站在自己身后的霍瑾给揽到自己身前,霍瑾娇滴滴低下头轻声细语跟蒋韫问了声好。 “她说,若您能相中她,她愿意代替庶妹过来孝敬您。您看,这......” 苏芷依当真要对霍建树刮目相看了,他能几十年如一日坐在那清闲官职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以他的智商也不太可能往上走了。 他当这是挑菜呢,还货比三家? 而且他这番话说得也十分上不得台面,什么叫“愿意代替庶妹过来孝敬您”,当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她过来还委屈了? 她娘要是在这皇城里说一句想收养女,这主动上门的不知何几,还轮得到她霍瑾“愿意”? 那边霍建树说完之后就小心翼翼观察着蒋韫的脸色,但无奈蒋韫脸上云淡风轻,什么都看不出来。 “依您看,这......” 蒋韫合上茶盖,“霍离知道此事吗?” 霍建树忙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蒋韫点点头,霍建树见状心里大喜,却又听到了蒋韫的下一句话,“我想亲自和霍离谈谈。” 霍建树脸上一僵,“这......她这几日心情不大好,早前就与我说了,不想出门。” 蒋韫闻言一笑,“那可就巧了......”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苏尧的声音:“娘,家里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苏尧就跨过门槛进到了前厅。 “这两位是......” 蒋韫收了刚才的话头,颇欣慰地看着苏尧,回来得正好,“这是霍编修霍大人和她的大女儿霍瑾。” 苏尧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霍编修是哪位,“那霍大人现在过来是......” 还没等霍建树回答,蒋韫就出声了,“想给你换个妹妹。” 霍建树觉得哪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要真论起来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霍瑾则是已经看着苏尧挪不开眼了。 苏尧这次反应很快,看向霍建树和霍瑾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嘲讽和不善,“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我这妹妹,可不是谁都能当得了的。” 霍建树没反应过来:“这话怎么说?” “这抱着飞上枝头的美梦过来的人,自然是不能和那心思澄澈通透的人相提并论,霍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霍瑾面红耳赤反驳:“我只是想要帮帮我那庶妹,也帮着夫人分忧罢了。怎能如此污蔑我!” 霍建树见势不妙,急忙打了圆场:“霍瑾也是一片好心,想替夫人分忧,并无他意。” 苏尧直截了当:“可我们家,并不需要旁人来分忧。霍姑娘怕是白费了这一番苦心啊。” 霍建树有些拿不准苏尧说的意思,“苏小将军的意思是......” 苏尧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我们呢,也就是想找个合眼缘的人。若是换了旁的人,可能反而看不顺眼了。还希望霍大人能理解。” 霍瑾听了这话,面色先白后红再青,跟个变色盘差不多。 霍建树只能尴尬陪笑:“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苏芷依在屏风后面听着苏尧怼人,心里十分痛快。 她大哥这嘴啊,是真毒。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才说,苏尧回来得正好啊! 第21章 霍建树老脸挂不住,只能尴尬赔笑转移话题。 但蒋韫却没想这事轻轻放下,“有一事,还希望霍大人知晓。我们家规矩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至于要不要选霍离,为什么要选霍离,就不劳烦霍大人替我们操心了。” 霍建树面露尴尬,但是蒋韫还没说完:“今日也是巧了,可能是霍离今天早晨心情不大好,跟你说了不想出门。但可能后来心情又好起来了,便过来了我这里想陪我下下棋说说话。” “你们都撞上今天过来了,霍大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这个消息把霍建树和霍瑾都给砸懵了。 霍离,现在在将军府? 那自己刚才说的一大通说辞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蒋韫心里对霍家人没什么好感,再加上霍建树刚才还到处编排苏芷依,这种时候便是连最后的脸面也不想留给他了。 “说来也是我的错。霍离生性比较害羞,也可能是早上对霍大人说了那一通话觉得不好意思当面见霍大人,但是我又不想让她离我太远。” “便自作主张让她待在了屏风后面,如今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想来霍离也是要当面和霍大人说清楚的,不然造成了莫须有的误会可就不好了。” “过来吧。” 苏尧也没想到苏芷依一直就躲在屏风后面,霍家父女更是傻了眼。 霍建树和霍瑾一想到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都一字不落地被霍离听了去,顿时臊得不行。 苏芷依没想到她娘还能来这一出,只能乖乖从屏风后面出来,从围观者变成了局中人。 苏芷依和霍建树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先开口。 苏芷依是决计不可能在她娘面前喊别人爹的,况且她在霍府这么久也从未喊过霍建树和林氏为爹娘。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反而引得霍建树很不安。 霍离见了面,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是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自己想换人的主意落空了,苏家人只想要霍离进将军府,若是现在霍离不满自己,待她进了将军府会不会给苏将军说自己的不是,让自己拿不到好处? 不得不说,犯错了的人总是先心虚低头,霍建树看不得眼下这种尴尬局面,便主动开了口。 但其实苏芷依根本没想这么多。 “女儿啊,爹也是不得已啊!”霍建树先发制人开始卖惨。 苏芷依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了这一句,觉得好笑,便接了下去,“你有何苦衷,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霍建树本来以为以霍离的性子,定然会说类似于“爹,您不必说了,女儿理解”这样的话,万万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 还没等霍建树想好说辞,外边又进来一人。 是苏敬勋回来了。 苏芷依从善如流,“爹,你回来啦!” 听到这句话霍建树脸色青白交加,这还没到将军府,居然已经先喊上爹了! 苏芷依自己也有私心,就是想膈应霍建树。 偏偏霍建树对此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是自己理亏。 苏敬勋进来之后先应了自己宝贝女儿一声,接着看到这么多人站在前厅,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 蒋韫长话短说:“霍大人觉得霍离不想过来,因此想把人选换成他的大女儿,霍瑾。但是偏巧霍离今日还过来陪我说话下棋,半点没看出不想过来的意思。” 简明扼要,提炼主旨,突出矛盾。 最后适时发问:“霍大人可还有补充说的?” 霍建树......霍建树想辩驳但是还没想好说辞,一时说不出什么。 苏敬勋听了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想让自己的嫡女过来享荣华富贵,还想让她趁机帮扶。 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苏敬勋十分不满,且脸上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于是霍建树慌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苏芷依先开口了,“爹,霍大人说这事他是有苦衷的,且先看看他如何说吧。” 苏敬勋睨了霍建树一眼,语气冷淡,“说吧。”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 苏尧冷哼,“没关系,今日大家都在这里,有时间听霍大人慢慢说。霍大人今日可要把事情说清楚说明白了,不然他日再造成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 霍建树头上渐渐冒汗,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霍瑾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浑身不自在,尤其不想让苏尧误会。 她其实并不知道霍建树打的什么算盘,那日霍建树只和她说要送她去将军府享受荣华富贵,还说怕霍离小家子气丢了霍府的脸面。 可现在苏家人只要霍离,她就非常尴尬。 像是主动找上门倒贴,结果人家还不屑要。 她忍不住出声催促,“爹,你倒是快说啊!” 霍建树听到这一声才陡然清醒过来,从几人的目光中脱离出来,想起了自己给霍瑾说的那套说辞。 他定了定神又把那套说辞加了点东西搬了出来,“原先想着,能让霍离过来为夫人分忧那是霍离的荣幸,也是我们霍府的荣幸。但是霍离从小就比较内向,我怕她过来之后反而在行事上惹得夫人不快。因此也就想把较为开朗豁达的大女儿送过来。” “但是这事霍离是不知道的,我也不好和她说,怕她会以为是我故意在其中阻挠。我也不好和夫人明说,若是说了那就是故意贬低霍离,那这不是就打了夫人的脸面吗。” “因此,我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谁知,反倒闹了笑话。还希望苏将军和夫人还有苏小将军能看在我都是为大家着想的份上,不再计较今日的事情。这样霍某人就感激不尽了!” 苏尧最先反应过来,“霍大人这意思是,你想把人换了,这我们还得谅解你?” 霍建树自认为刚才那番说辞天衣无缝,兼顾到了每个人,因此也不怕苏尧问,“还望苏小将军能体谅老夫的心情,老夫是好心,结果却办了坏事。但这也并非我本意啊!” 苏芷依倒是没想到,霍建树还能来这么一出。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说。 苏敬勋则是丝毫不买账,“霍大人这话恕我不能苟同。无论怎么样,这事霍大人你确实做得不地道。” 霍建树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苏敬勋反悔,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丝毫不敢反驳,连声答是。 “既然如此,我可得重新看看,霍大人适合哪里了。” 在场的人除了霍瑾,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都察院监察御史的职位,没了。 霍建树脸都白了。 他想再为自己多说几句,苏敬勋却懒得再听了。 “这样吧,你先回去。霍离今日就先住在将军府,改日我们再议。” 霍建树这时候没资格提条件,只能应下。 霍建树自觉这一步棋走错了心里懊悔,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霍瑾临走前看向苏尧那依依不舍的目光。 因为苏将军护短且丝毫不讲道理,所以今晚苏芷依可以光明正大宿在将军府了。 不过,苏鸣还在那边呢。 “娘,我想先把苏鸣接过来住在这边。” 蒋韫没什么意见,于是苏芷依后脚也就跟着出去了。 她自己一个人从后门进的霍府,把苏鸣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带着苏鸣就回了将军府。 若是要宿在将军府,那不可避免地就要和杜若打照面。 昨天苏芷依过来的特意避开没去自己院子,就是怕碰上杜若。 但是今天是没法避开了。 苏鸣住的院子还没打扫出来,苏芷依打算和在霍府的时候一样,让苏鸣先住在自己隔壁房间。 还没等苏芷依想好说辞,刚踏进院子的苏芷依迎面就遇到了正端着一盆水出去的杜若。 杜若装扮还和两年前差不多,只不过人显得十分没有精气神。 此刻见着了苏芷依和苏鸣,杜若有些不愉,“你们是何人?这是小姐的院子,外人不能随意进出。” * 东宫。 江旭看着桌子上摊开的画像,手轻轻抚上画中人的脸庞,眼里满是眷恋。 面前单膝跪地的黑衣人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这样的动作,回禀完之后便静静等着指示。 “她今日带着苏鸣回了将军府?” “是,属下亲眼看着他们二人进去的。” “霍建树那边回府之后如何了?” “霍家几人闹得很不愉快,霍建树和林盈关系变得十分僵硬。霍建树今日走出将军府的时候面色也十分不好看。” 江旭冷哼一声,“想必是如意算盘打空了。这么一个酒囊饭袋,坐在编修的位置也是多余。” 黑衣人不敢妄议,只低头等指示。 “你先回去待命,别打草惊蛇,我那岳丈十分聪明,小心点。” 黑衣人不敢置喙,但其实心里腹诽,那还不是您岳丈呢。 “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走之后,不多时又有另一人敲了门。 进来的人身穿一身宽大道袍,头发花白,看起来十分年老,但双目清明,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味。 “不知太子殿下召贫道过来有何要事?” “无事,只是想问问你那卦象如何了?” 那老道想起这事面上显出些许羞愧,“这说起来贫道也十分不解。自魂灯亮了之后,您就让我算了一卦,占那魂现在何处。如今结果算出来了,但那卦象贫道从未见过。” 江旭面不改色,“哦?这话怎么说?” “乱!那卦象十分混乱!” 第22章 苏芷依牵着苏鸣站在院子门口,喉咙一哽,有些说不出话来。 杜若只以为是府上的客人来暂住走错地方,便说:“你们走错了,客房不在这边。怎么这次没人给你们带路呢。” 苏芷依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失态,“没走错。” 杜若愣住,继而有些生气,“这是谁安排的?” 苏芷依低头看向苏鸣,“你先进去,我和这个姐姐有话要说。” 等苏鸣走远之后,苏芷依赶在杜若生气之前先开了口,“我可以解释。” 杜若耐着性子跟着苏芷依到了旁边的小亭子里。 苏芷依第一句就丢了个惊天响雷,“我是苏芷依,我没死。但我现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杜若懵了。 俩人在质疑—证明—消除怀疑—再质疑—再消除质疑这个过程里走了好几个来回,杜若终于相信了这就是她消失了两年多的主子。 杜若心里满满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擦干眼泪之后说道:“您屋子里我都一直收拾着呢,衣服也是每次换季都会去咱们之前常去的那个布庄买上好几身,没想到居然真能有用上的一天。” 杜若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苏芷依心疼又自责,好好一个姑娘家,本来早就该出嫁了的,硬生生在这将军府里守着一个空院子过了两年多。 “你可别再哭了,再哭我娘又得说我欺负人了。” 杜若噗嗤一声笑开了,泪珠还挂在鼻尖,“好,我不哭了。” 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杜若一拍脑袋,着急起来了,“瞧我,都忘了。您想吃点什么,我去让厨房做。” 苏芷依这时候不想吃,但是苏鸣大概想吃,“让厨房做点小点心吧,别要酸甜口味的了,要偏甜一些的。给刚才那孩子吃。” 杜若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孩子,“那孩子是......” “有缘遇到的。干脆就直接养在身边了。” 杜若也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多年前小姐帮助国师大人的时候还是她帮忙跑腿拿的毯子。 因此这时候也没过多惊讶。 等一切安排好之后,苏芷依直接进了房间小睡了一会。 * 东宫。 江旭问道:“为何卦象会乱?卦象乱又代表何意?” 那老道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那卦象显示那魂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但是这丝生机似乎和死亡脱不开关系,这是卦象混乱之处。也因此,这卦象扑朔迷离,贫道也看不清楚。卦象乱则说明无法测算前路,换言之,贫道看不清这八字之人的吉凶。” 江旭心里有了数,“孤明白了,这段时间还请道长再观察观察那魂灯,看是否有异常之处。至于卦象,暂时先不必测了。” 那道长拱手行礼,“贫道明白。” 江旭唤来总管的太监,“带我去库房走一趟。” 管事的大太监差点以为殿下又起疑想罚人了,一路战战兢兢带江旭去了库房,库房里当值的太监见到江旭心里也很慌,不断反思自己是不是哪没做好,要殿下亲自来提点。 结果过了半天,这些人发现太子殿下今日纯粹就是来挑礼的。没有责骂,没有挑刺,没有刑罚,甚至殿下心情看起来还有些......愉悦? 大太监心里:有种苦难日子要到头了的错觉。 江旭挑了些贵重的礼,有玩物、补品、小一些的观赏用的武器,但没找到女人用的头面或者胭脂水粉,转头看向那当值太监。 那小太监被吓得心胆俱裂,当场就跪下了。以为自己是哪做的不好,惹殿下不满,要被拉出去挨板子。 结果听到江旭问道:“这儿没有女人用的头面或者胭脂水粉?” 大太监心里一跳:殿下挑胭脂水粉做什么? 要送给哪位有家室的重臣? 当值太监一听不是挨板子,心里一松,“这胭脂水粉不能久留,因此不与这些放在一处。殿下随我来。” 江旭吩咐大太监:“把这些装好,小心着些。” 吩咐完之后便跟着当值太监去了另一个房间。 小房间里几乎算得上是女人的天堂。 精致的面纱,精美独特的头面,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 当值太监管着这库房,自然也懂些门门道道,便小心翼翼问:“殿下要送给哪个年纪的女子?” 话问出口被殿下眯眼打量的当值太监心里一激灵,忙解释道:“这女人对于胭脂水粉还有头面风格的喜好会因为年龄不同而改变。” 江旭收回目光,看向琳琅满目的饰物和胭脂水粉,目光似乎透过这些东西看到了别的什么。 他声音悠悠告诉那当值太监:“十四岁。” 十四岁,还未及笄,还未出嫁,还来得及。 吩咐手下人装好礼品之后继续跟进来伺候的大太监:嗯?还未及笄?是要送给哪位有女儿的重臣? 那当值太监给挑了几套颜色艳丽些但又不老气的头面,顺便还给江旭多说了几种胭脂水粉。 大太监看着认真听讲的江旭,只觉得今天似乎是活在梦里。 翌日,将军府。 大约是刚回来,苏敬勋和苏尧约莫是还没记起跑操练剑的事情,因此苏芷依今天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苏芷依坐在床上伸着懒腰,只觉得哪哪都舒服。 还是住家里好,自在。 她起来之后才发现苏鸣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看样子还有些苦恼不安。 早饭是杜若掐着时间端过来的,这时候正热乎着,苏鸣已经吃过了,便不再动筷。 苏芷依伸手拿了个包子,顺便戳了戳苏鸣的小脸蛋,“怎么了这是?” 苏鸣伸手指着院子里,苏芷依一看,明白了。 院子里有人扫地了,他没活干了。 苏芷依失笑,当初这理由就是拿来糊弄一下他,让他安心跟着她走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的好。 苏芷依吃完早饭之后就拉着苏鸣去了院子里,侍女们之前已经被杜若提前训了一遍,这时候都知道苏芷依和苏鸣的身份,忙躬身问好,丝毫不敢怠慢。 苏芷依大方点头,顺便轻按着苏鸣的小脑袋让他点头。 苏鸣就这么愣愣地被苏芷依牵着走,去到了昨天苏芷依和杜若交谈的亭子里。 苏芷依低下头认真对苏鸣说:“在这个府里,你是主,不是客,更不是仆,不需要有任何的为难和客气。” “你不需要去打扫院子。我把你带回来也不是想让你伺候我的。” “你只需要好好念书,考不考功名无所谓,或者你以后想和大哥一起去军队也可以。只要不祸乱朝纲,不目无法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若你当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有出息了多帮衬帮衬这府里也就是了。” 苏鸣听得认真,最后还一本正经对苏芷依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安抚好苏鸣之后,苏芷依突然觉得无事可做,便在府里随便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前厅,正好看到侍女端着瓜果进去。 前厅平时没有客人来的时候,瓜果只会在早上换一次,但现在很明显已经不是早上了。 这是,有客? 可是怎么没有交谈声呢? 苏芷依有点好奇,慢慢走了过去。 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头白发。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芷依这些天也从别处之后了一些后续,自从自己出事之后,她爹和江旭基本就没什么往来了,甚至隐隐还有敌对的意味。 这个时候江旭主动上门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前厅里除了江旭和伺候的侍女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很明显,他被晾着了。 苏芷依并不想多生事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从此之后再无交集。 她想转身便走,却不想江旭在这个时候转身叫住了她,“离姑娘,真巧。又见到你了。” 苏芷依只能转过身来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江旭佯装不解,“离姑娘怎么会在将军府呢?” 苏芷依犯难了,这要怎么解释? 就说自己被她娘看上要回来做了养女?认真解释好像有点复杂。 苏芷依被发现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大大方方进了前厅作答,“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 江旭展颜一笑,“没关系,在下洗耳恭听。” 说什么都没关系,撒谎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见她罢了。 苏芷依有点愁,她并不是很想和江旭解释这里面的事情。 江旭有多聪明敏锐没人比她更了解,若是不小心露了马脚被他知道自己就是他过世的前太子妃,那可就太尴尬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勾引他七弟的嫌疑,那就更尴尬了。 苏芷依没多解释,“将军夫人思女心切,觉得臣女似乎与她过世的女儿有一二分相似,便想让臣女住到将军府来。” 江旭只盯着她瞧,不说话,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苏芷依只觉得这目光太炙热,有些承受不住。 “殿下为何一直看着臣女?”她今早似乎穿戴整齐了的,并无不妥之处。 江旭收回目光,伸手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今后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谦称。” 唤我也可以不用敬称。 但是还不行,不能操之过急,会吓到她。 苏芷依有点懵,这话题怎么就说到称呼上去了。 自己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用谦称? 难不成,是把自己当成他预备的七弟媳? 第23章 苏芷依礼貌回绝:“这不合规矩。您是太子,是东宫之主,臣女用谦称是表示对您的尊敬。” 江旭没继续要求,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议。 他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苏芷依。 苏芷依:? 她做太子妃的时候可没这么待遇。 没想到做七弟媳居然有这个待遇。 她那太子妃当得可真不值当。 苏芷依有点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眼瞎还是气江旭无情。 于是她接了这橘子。 别说,还挺甜。 “殿下到这来所为何事?”也不知道要见的是她爹还是她哥。 江旭剥橘子的手一顿,“来这只是想见一个人。” “嗯。”看来是不能细说。 苏芷依好心提醒,“殿下今日要见的人似乎不在府里,不若改日再来?” 其实改日再来也不一定见得到,毕竟现在人说不定就在府里。 “在这坐坐也无妨。”毕竟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苏芷依:你开心就好。 江旭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又剥好了一个橘子。 还是递给苏芷依。 苏芷依有点搞不清楚这位爷了,就喜欢剥橘子,不喜欢吃橘子? 她摆手婉拒,“殿下不必如此。臣女可以自己来。” 江旭不勉强,自己吃了。 苏芷依和江旭没什么话说,但是又不好直接走开。 于是也开始动手剥橘子,这样显得不那么尴尬。 剥到一半听到江旭问,“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卧醉楼吧?” 苏芷依以为他说的是上次和江洵一起的那次见面,便应道:“是的。上次七皇子也在。” 想起来还有点遗憾,毕竟还没和江洵说清楚。 这段时日她许久没去卧醉楼了,也不知道江洵有没有去。 而且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在将军府,若是同上次一样说什么江家七小姐,那自己也没法去赴约。 苏芷依正自顾自想着,冷不丁听到江旭反驳,“不是那次。” 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苏芷依愣住了。 要真论起来,第一次见面应该是自己刚醒之后第一次去卧醉楼那次。 不过那次应该只是自己单方面认识江旭,江旭不认识自己才对。 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苏芷依是以为他不会记得那次匆匆对视的一眼,所以才没提。 但眼下他反驳了,也只能是自己低头赔不是。 “臣女一时没想起来,还望殿下恕罪。” “那现在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 江旭表情有些缓和,“那场戏还记得吗?” 提起那场戏苏芷依心情一言难尽,不知道那是用自己做原型的戏倒还好,知道了心情就很复杂。 总有种货不对板的感觉。 毕竟江旭爱的又不是她,那戏认真品就有些滑稽。 “......记得。” “感觉如何?” “戏班子演的不错。” 苏芷依又想起了那日那个姑娘说的话,便打趣说了一句,“坊间似乎还传闻那戏本子是您写的。” 江旭平时都忙政务,哪有时间去写什么戏本子。 不过是坊间给这个故事多加点谈资罢了。 苏芷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故事也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但江旭却没有否认,“若那戏本子真是我写的呢?” 苏芷依坚定摇头:“不可能的。” 江旭一直紧盯着苏芷依情绪变化,这下不免有些失望。 她是真的无动于衷。 对自己也没了牵绊。 苏芷依心里有些抗拒提到从前,便转移了话题,“过段时日似乎就是庙会了。” 这话题转得生硬,江旭自然察觉了,便顺着往下说:“你那日会去吗?” 苏芷依有些心不在焉,“应该会去的。” 她上一次过的庙会是杜若陪她过的,两个人在东宫里抬头望天,说些体己话。 宫女和太监们开心的笑声穿过宫墙入到她耳里。 真是怎么想怎么凄凉。 所以说,戏本子里的怎么能当真呢。 苏芷依觉得有些累了。 “臣女还有些事要忙,望殿下见谅。” 江旭有些懊悔,许是自己太心急了,但面上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无事。” 苏芷依自己回了院子里,许是想起了往事,觉得有些心烦气躁。 杜若看她不太开心,便让厨房给她做了凤梨酥,哄哄她。 苏芷依看到杜若拿着凤梨酥认真为自己担心的模样,不免觉得自己无病呻吟。 过去的都过去了,再想这些也无意义,徒增烦恼罢了。 * 一连过去几日,苏芷依都住在将军府,但是苏敬勋却并未主动找过霍建树。 霍建树有些着急,怕到嘴的鸭子真飞了。 于是便给将军府递了拜帖,拿着一大堆东西上门拜见。 这次是他自己一人来的。 这次苏敬勋正好在家,于是蒋韫也就不出面了。 只苏敬勋和苏芷依两人去了前厅。 霍建树见到苏敬勋很是恭敬,“多日未见,将军气色相较前几日更好了。” 苏敬勋不咸不淡,“嗯。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霍建树还没来得及多寒暄几句,就直接被苏敬勋切入正题,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心里也有些着急,生怕这次不谈好下次再说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因此也顾不上面子里子了,直白问道:“苏将军,上次我们说好的那事......” 苏敬勋佯装不解:“何事?” 霍建树也不要老脸了,“就上次说的都察院还有个空缺,不知将军......” 苏敬勋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霍大人来的不巧,昨日阮相刚与我说,那职位找到合适的人了。” 霍建树急了:“才这么点时间,怎么会呢。究竟是何人?” “这我也不知,不如霍大人去问问阮相如何?” 霍建树心里懊悔,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用了,不用了,这点小事怎么好去叨扰阮相呢。” 但他并不死心,虽然坐不上监察御史的位子,但是总该还有别的好处吧? 他可是送了一个庶女出去,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那苏将军可还知道别处是否有空缺?” 苏敬勋抿了一口茶,“这事急不得。这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霍大人怎么不喝呢。” 霍建树不敢催促,只得匆匆灌了一口茶下去,根本没尝到是什么滋味。 苏芷依坐在旁边当个背景板听着他爹悠哉悠哉变着法忽悠霍建树,其实要她觉得,当初一开始她爹根本就没打算把霍建树推荐给阮玄做监察御史,不过是想先给点甜头罢了。 监察御史手里有实权,且归陛下直接管辖,心思不正之人一旦坐上这个位置,譬如霍建树,肯定是想着法子捞油水。 哪还记得那些朝纲法纪。 她爹就算是闹脾气和江旭对着干,但是真对这些大事的时候,肯定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不过谁知道霍建树后来能想出那么一招,也真真是个奇人。 倒是方便了现在,至少她爹不用再找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只要不高兴就行了,毕竟是霍建树食言在先。 另一边霍建树被苏敬勋打了几圈太极,心里着急了。 便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苏芷依,“离儿,你说说看,为父这该如何是好啊!” 苏芷依听到那称呼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叫她,毕竟在霍府那些人都是直呼名字叫她“霍离”的。 “我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且看看爹爹如何说吧。” 这就是不把自己和霍建树划在同一阵营了。 霍建树听了脸色骤变,心里暗骂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面上还得陪着笑去哄着苏敬勋。 苏敬勋看着时候差不多,也不兜圈子了,“光禄寺少卿郑大人的调职已经下来了。” 光禄寺少卿是正五品的官位,但是手上实权也小。 霍建树有些不甘心,之前还能换个监察御史的,怎么现在只能落得一个光禄寺少卿呢! “苏将军,您看这霍离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光禄寺少卿未免也太......” 都拿着女儿换前程了,还得强调一下女儿有多重要,想换个更好的职位。 苏芷依以前从不知道人还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配为人父的。 若坐在这面对着一切的是霍离,指不定得多伤心。 霍建树转过头想眼神示意苏芷依帮自己说句话,苏芷依低头摆弄茶杯假装没看见。 苏敬勋不乐意了,“霍大人这是不满意?” 霍建树支支吾吾,也不敢明着说自己不满意,但是也没否认。 苏敬勋冷哼一声,“霍大人真当这朝堂是苏某人说了算?” “这朝堂上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是苏某,也不能说一定就能让霍大人你坐上那个位置,苏某只能说尽力而为。若是不成,那......” 霍建树其实不信苏敬勋的说辞,一品大将军,手上握着兵符,纵横朝堂几十年,说这话霍建树只觉得他在推辞。 但是这话霍建树没法反驳。 “将军说的是,”光禄寺少卿也不错了,好歹官阶上去了,“那不知这事成或不成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呢?” “这个可说不准,总之看在小离的面子上,苏某会尽力而为,霍大人就安心回家等着吧。” “......那霍某就等将军的好消息了!若是需要霍某的地方,霍某决不会推辞。只是有一事......” “什么事?” “霍离她奶奶,老人家脾气犟,觉得孙女若是被别人家收养,不吉利。我刚和她提了一嘴,就要死要活的。若是想让她老人家松口,怕是不容易啊!” 苏敬勋面无波澜,“那就只能麻烦霍大人多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5 14:07:35~2020-01-06 20:0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霍建树走后,苏敬勋不放心便问了苏芷依,“霍离那奶奶当真是这个性子?” 苏芷依也摸不准,“不好说,那老太太脾气犟是真,但是在这件事上肯定是以霍建树的仕途为重的。但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做不得准。” 苏敬勋其实也不觉得霍建树说的是真的,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些危机感进而对他的调动上心些。 对了,“上次江旭过来,你是不是同他见面了?” “嗯,见了一面。怎么了?” “你对他......再没别的了吧?”苏敬勋问得小心翼翼。 苏芷依哭笑不得,“爹,你想什么呢!我现在同他,没有半点情谊,最多也就是君臣之谊,您别想多了。” 苏敬勋送了口气,“那就好。” 他就怕再来一次,芷依还是上了江旭这条贼船,那这一切可就白折腾了! 苏芷依信誓旦旦,“我这辈子,嫁谁我都不会再嫁江旭的。你们就放心吧!” 此后过了许久,倒不曾见霍建树再上门来,也不知是怕惹得苏敬勋不快,还是苏敬勋给他递了口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苏芷依在将军府住了小半个月了。 每年初冬的庙会也快到了。 安和每年两次大庙会,一次在初冬,一次在年后。 初冬的庙会是小雪后三天,年后的庙会则是由国师每年测算一次,选那段日子兆头最好的一日举办。 两次庙会的初衷也不一样。 年后的庙会是为了祈福,那一日还会有隆重的祭祀。 初冬的庙会更多的是年轻人的游玩,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安和的一大传统。 每年的庙会上都会促成好几对姻缘。 月老庙前卖红线的老人每年都能在这一年转得盆满钵盈,月老庙前的姻缘树每次庙会结束之后都会被红线绕好几层。 苏芷依如今作为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也是要去看看的。 杜若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不忘记给她准备新衣裳心头面。 某日杜若给苏芷依梳妆时,“不经意”说起,“那日太子殿下过来,带来的礼品里有给小姐您的胭脂水粉和头面。” 苏芷依不太当回事,“怎么可能呢。他那时候又不知道我在将军府,兴许是送给我娘的吧。” 杜若手上熟练地把苏芷依一头乌黑长发给绾起来,“似乎并不是如此。夫人那也有一份。” 苏芷依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他准备了两份头面和胭脂水粉,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分开的?不是管家分的?” 杜若很确定,“这事我亲自问过管家,他说这礼送过来的时候,除了别的之外,胭脂水粉和头面确实是细细分了两份的,而且那样式还不一样,明显是精心挑选过了的。” 苏芷依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他知道我在这?” 杜若也说不准,“也可能是知道夫人打算认养女,所以一起备礼过来。” 苏芷依松了口气,“若是只知道这些倒还好。”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何紧张。若江旭知道自己在将军府,那日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问自己。 但她心里隐隐还有些不安。 杜若一边给她选簪子,一边说道,“不过这次送到咱们这的礼,似乎都是和小姐您的喜好不谋而合。” “只是凑巧吧。江旭就算知道我在这里,但是他也只知道我是霍离,霍离的喜好和我的喜好可不一样。” 杜若嘴角往下压了些许,没了平日弯着嘴角的温婉,显得冷静许多。 “杜若今日想多嘴问一句。若日后江旭知道了您没死,您待如何?” 苏芷依笑开了,她这才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笑起来左边会有一个小梨涡。 她伸手拍了拍杜若搭在她肩头的手,安抚道:“就算知道了又何妨呢。苏芷依已经死了,他的太子妃已经逝了。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早就结束了。” 杜若又弯起了嘴角,“杜若只是怕您又被他给骗了。” “再来一次,我比谁都要珍惜这条命。若是再浪费在江旭身上,可能老天某一日看不过眼又再把这条命收回去了也未可知。” “安和那么多大好儿男,我又何必只看着江旭呢。” 苏芷依似是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远的不说,就说近一些的,阮玄。我爹忽悠霍建树的时候老拿他当挡箭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我爹一个年纪呢!” 杜若也忍不住笑了,“可不是嘛。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官拜宰相,这可算是前无古人了。” 女孩子谈到这些总是会忍不住往下深想,“两年前,阮玄还没娶妻,该不会现在也还没娶吧?” 杜若摇头,“阮大人还未娶。” 苏芷依感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我从前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肯定是冷情之人。”一双眼睛看谁似乎都没有温度。 杜若笑着摇头,不语。 江旭那日送来的盒子,苏芷依只吩咐杜若收好,但却丝毫没有打开看一眼的想法。 * 日子一天天过去,庙会也如期而至。 庙会前两天晚上,苏芷依还在和杜若聊明天要去哪吃吃喝喝的时候,蒋韫过来了。 蒋韫让杜若先下去,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苏芷依,眉宇间似有些忧愁。 “娘,你怎么了?” “后天就是庙会了。” 苏芷依不明所以,“我知道啊。”她还挺高兴的,毕竟能吃吃喝喝还能看别人谈情说爱。 “娘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反悔,也不回头。但是,情这一字,不能用以前的经验来判断。” 苏芷依难得见她娘这么严肃的时候,心不由得也跟着提了起来,“娘......” “我从前和你说,不要嫁皇家男儿。但你说想嫁江旭的时候,我知你认真考虑过之后也不再反对。” “这一次,娘没有别的要求。” 蒋韫看着苏芷依,虽然她的时光被无故拉长了两年,但是认真论起来,她也还只是个刚出阁不久的姑娘。 “娘也不知道在江旭之后,你还会不会再喜欢上别的人。” “但是,娘只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再为了情爱一事弄得满身疲惫,不值当。” “爱了就风风光光嫁过去,不合适就不嫁。嫁了不合适就合离。别再为了面子里子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偌大一个将军府,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你爹打了这么多年仗,到现在还没退下来,只是想这将军府能一直坚如磐石,别人轻易撼不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论你遇到什么,都能挺直腰杆。” 苏芷依鼻尖发酸,“娘,我......” “你大哥当年早早就上了战场,挣了军功,到如今谁人不说他是这一小辈的翘楚。苏小将军的名号不止是因着他爹是将军,更是因为他有当年你爹的风范。” “他为的是什么。他第一次出征那日和我说,他将来要接过将军府,给你铺好路,让你后半辈子不论嫁给谁都能安枕无忧。” 苏芷依从不知道这些。 从前也从未有人同她说过这些。 心酸和愧疚一起涌上她心头,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蒋韫轻抚着她的头发,帮她理好发丝,插好发簪。 “你生来就受尽万千宠爱,注定就是享福的命。所以,别再为了个男人犹豫不决,伤神劳心。” 苏芷依说不出话,只能带着满脸的泪拼命点头。 “娘和你说这些不为别的。若明日或者今后你再喜欢上了别的人,记住娘的这番话,你有底气,有依靠,你怕什么呢。没什么好怕的。合离就合离,转头就能再嫁个更好的。” 苏芷依靠在蒋韫肩头,用力点头,眼泪晕湿了蒋韫的衣裳。 * 苏芷依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被跑操和练剑打回了现实。 她觉得她娘前半句是真的,她生来确实是受尽宠爱,但是后半句肯定不是真的,哪家享福的小姐会需要跑操和练剑呢。 在绕着后院那片湖跑了十圈之后,苏芷依撑不住了。 前些日子一直没有人来叫她跑操练剑,她还以为是复生之后的福利,能从此之后与这两大酷刑告别。 旁边管家还在笑眯眯地盯梢,“小姐,若是不跑完二十圈,今日份的零食点心可就没有了。” 苏芷依两眼一瞪,“可苏鸣还只是个孩子啊!” 管家依旧笑眯眯,“不不不,您误会了。苏鸣的份例不算在内的。” 苏芷依:“......”心情复杂。 等苏芷依跑完二十圈,挥完两百下剑,回院子里看到苏鸣正坐在桌前小口吃着马蹄糕的时候,心情更复杂了。 苏鸣看她穿着一身劲装,满头大汗的,忙放下马蹄糕,小跑去给她拿了手帕过来。 苏芷依擦了汗,喝了杯温水。 “你那院子里不也有人伺候吗?怎么每次都非得跑我这里来吃点心,让人送过去不也一样?” 她还特地找了耐心且懂照顾孩子的两个姨娘过去,还派了个伶俐的丫头跟着,怕那两个姨娘因为苏鸣不说话没脾气就欺负他。 苏鸣小口啃着马蹄糕,摇头。 哪能一样呢,坐在这里吃,才踏实。 苏芷依看他高兴,便也依他。 “你明日要不要同我去庙会上瞧瞧?” 苏鸣双眼亮晶晶的,使劲点头。 苏芷依笑弯了眼,左边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下章火葬场预告。 第25章 庙会那日下午,苏芷依还在府里。 庙会一般都是下午和晚上才开始热闹,现在还不急。 等杜若帮苏芷依细细打扮好,已经接近申时了。 一行三人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一身长衫的苏尧。 “大哥,你今日是不是约了人?”她可很少见苏尧这一身打扮,不像从战场里走出的杀神,倒像是个翩翩世家子。 苏尧没反驳,顺便提醒苏芷依,“记得长点教训,这回擦亮眼睛仔细看。” 说完他没等苏芷依答应就急匆匆走掉了。 苏芷依看他那一脸猴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语。 还未到晚上,道路两边就已经十分热闹了。 许多小贩都想趁着今天人多,能多赚些钱,因而道路两边都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苏芷依一行三人在人群里穿行十分艰难,还得时刻注意着苏鸣不被人流冲散。 好不容易挤到一个高处,苏芷依松了口气,和杜若抱怨,“这小庙会怎么一年比一年挤啊。” 杜若把帕子递过去让她擦擦汗,“这才说明咱们安和国力鼎盛,国泰民安啊。” 苏芷依打趣:“那你今年要不要也看看有没有好男儿?” 苏芷依还记得当年自己是准备给她相看夫婿,好让她风光出嫁的。 “我还早着呢,至少得把苏鸣照顾长大吧。”杜若说着还顺手捏了捏苏鸣的小脸蛋。 苏芷依知道她这是托词,便也不再提。 今年看看别人谈情说爱似乎也不错。 “去望月湖那边走走?”那地方在月老庙旁边,可以说是年轻男女今日必去的第二大地方。 人虽然多了点,但湖面上每年都会放花灯,一片湖沿途都是好玩的。 三人便跟着人群一起往望月湖那边去了,沿途确实很多好吃好玩的,苏芷依这时候也乐意当个半大小孩和苏鸣一起挤进那些小摊面前比划猜谜。 苏芷依在猜谜的小摊那站了一会,就赢了好几串糖葫芦,转头就和苏鸣杜若三个人分着吃了。 糖葫芦还没吃完,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俊美男子被挤到湖边,十分无助地想从里边钻出来。 苏芷依乐了。 她转头叮嘱杜若:“我有点事,你先带着苏鸣玩吧。等会在望月阁见。” 转而又半蹲下来看着吃糖葫芦吃得欢乐的苏鸣,“别乱跑,跟着你杜若姐姐,想吃什么就点,想玩什么就拉着她去。听话,我等会儿就回来。” 苏鸣咬着糖葫芦里的山楂满嘴糖渍重重点头。 江洵正困在人堆后面出不来,就见前面突然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臂,手腕上还戴着鎏金镯子,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袖,想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 江洵以为那女子揪错人了,忙小声喊道:“姑娘、姑娘,你这找错人了啊!” 谁知道那女子还不松手,江洵也不好意思去碰女孩子的手臂,就愣是这么给从人堆里拉出来了。 结果出来一看,是霍离。 苏芷依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请你吃。” 江洵没想到许久未出宫,结果一出来就碰到了她,只觉得缘分难言。 他接过那糖葫芦,半点没有皇子包袱,就这么吃起来了。 两个人沿着那湖边走了一段,苏芷依看到了不远处的望月阁。 “上去坐坐?” “佳人相邀,怎敢不从。” 许是今日气氛太好,苏芷依都不太想让他伤心了。 但她始终都是苏芷依,不想带着霍离的人情债生活。 望月阁是在湖中央的一座阁楼。上面被分成许多小间,往下看,能看的到碧波荡漾的湖水,往上看,能看到那悬挂在半空的圆月。 许是有情人都忙着玩乐了,两人上去的时候还有空着的小间。 江洵选了旁边的小包间,既可以看到热闹的街景,也可以看到盛满花灯的湖面。 “我原是想出宫看看热闹,顺便碰个运气。却不想,还真叫我遇到了你,咱们这缘分可不浅啊。”江洵目光灼灼。 苏芷依深有所感,“我也是来碰碰运气。” 江洵和霍离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扯上关系,那肯定是在江洵出宫外溜达碰见的,还送了簪子,那说明这碰面的次数还不少。 江洵这么爱出宫,喜热闹,没道理今日的庙会他不过来瞧瞧。 她可是连簪子都带了,这下终于能物归原主了。 江洵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佳人也对自己有意。 他原以为霍离只有小家碧玉温婉可人的一面,但如今见了她不拘小节洒脱自然的一面,却更叫他惊喜。 江洵目光温柔,苏芷依怕看久了自己会再心软等到下次,也怕再像上次一样中途发生意外没能说清楚。 于是便直接拿出了簪子,“这是你送我的。” 江洵不解,“既然都拿来了,那为何不戴上呢?” 苏芷依低头看着簪子,没敢去看江洵,“因为、因为如今想还给你了。” 江洵怔愣片刻,不敢相信:“你刚才说什么。大约是外面太嘈杂,我没听清。” 苏芷依心里叹了口气,“我今日约你过来,就是想把这簪子物归原主的。” 江洵许久未说话。 苏芷依也不催他,就这么静静等着。 过了许久,苏芷依听到了江洵略带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苏芷依只能让自己铁石心肠一回了,“我之前心悦与你,才会收下这簪子,也愿意为你变成一朵温婉娇花。但是,那不是真正的我,我装得太累了,时间久了,这份心意也就都被磨得差不多了。” 江洵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可我现在觉得你如今也很好,我心悦你并不只是因为你的性格,若是这样,宫里温柔的人那么多,我为何独独想见你?” 苏芷依闭了闭眼,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铁石心肠了,“可我如今已经有另外心悦的男子了。” 江洵呆住,“原来是这样......” 还没等这小包间悲伤的情绪淡下来,包间门就被打开了。 江旭站在门外,眼里似乎有光。 江洵被这变故弄懵了,“大哥,你怎么在这,你今晚不是要......” 江旭没看江洵,一双眼睛只看着苏芷依,“改时间了。” 江洵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这两人之间不对劲了,黯然垂下眼看向苏芷依。 苏芷依则是莫名其妙,不懂江旭要干嘛,另一边也庆幸自己刚才说出来了,不然再拖到现在,肯定又会被江旭打断了。 江洵是皇子,再不甘心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臣弟还有些公务要忙,就先离开了。” 苏芷依则是不太想和江旭共处,因而也想先离开,“我是和杜若还有苏鸣出来的,现在也得去找她们会和了,不然他们该等着急了。” 说罢起身要走。 江旭没理会她的话,等江洵离开之后关上小包间的门,径直往里走。 苏芷依行了礼过后就往外走,冷不丁看到一条臂膀横亘在自己眼前。 她不解,“太子殿下这是......” 江旭声音还算镇定,但右手洇湿的掌心提醒他如今是如何地兴奋和迫切,“不必太过着急,我已经让人在下面等着了,若是遇到他们,自然会把人带过来的。” 苏芷依推拒,“不劳烦殿下了。臣女......”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一句话就把苏芷依堵回去了。 江旭坐在江洵刚才坐的位置,苏芷依却全然没了刚才的淡定自若。 她不喜和江旭呆在同一个空间,迫切想要从这里离开。 江旭看向外面的街景,声音清冷,“知道我为什么会过来吗?” 他转过头迎向苏芷依疑惑的目光,“我当时就站在下面,看着你和他相对而坐。” 苏芷依心里升腾起一丝怪异感,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丈夫来抓红杏出墙的妻子。 不对劲。 “臣女是恰巧和七皇子碰见,便上来坐一坐罢了。” “我知道。”江旭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愉悦。 苏芷依不想细究江旭的变化,只想赶紧说完走人,“殿下想要和臣女说什么?” “那戏本子确实是我写的。” 苏芷依震惊之余,还有些疑惑,“殿下为何要说起这个?” “不觉得吃惊吗?” 吃惊是吃惊,“殿下戏本子写的不错。”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旭自觉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是奈何对面的人仍是没反应过来。 “写那戏本子的初衷,是想悼念我的太子妃。” 苏芷依没想到能听到这个答案,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甚至觉得有几分荒谬。 江旭看了她一眼,“想着若是我真能同她白老偕老,该有多好。” 苏芷依灌下一大口变凉的茶水,只觉得这茶水凉到了心里。 “若她当真能再回来,哪怕怨我,不看我,我也想让她知道我有多在乎她。” 苏芷依佯装镇定,“人死灯灭,哪有什么再回来的说法。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江旭拿过茶壶,动作极优雅地给她续了一杯热茶。 “若那灯没灭呢?” 热气缭绕,苏芷依看不清江旭的脸。 苏芷依声音镇静,听起来似乎和平时无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26章 江旭没有正面回答,“你心气浮躁时会念清心咒让自己平静下来,每次画完画都会用小指蘸墨在画布右下角留下指印,你说话时的神态,不自然时的躲避,不高兴时的抿嘴。这些我都知道。” 苏芷依想透过前面的热气,看看江旭的脸,想看看他究竟是以何种神情来说出这番话的。 “因为你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这些,你从未防备过我。” 苏芷依觉得有点好笑,“我觉得殿下可能误会了。” 她直视着热气缭绕中江旭模糊的脸,“我从未在你面前掩饰这些,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认出我,或者说,你能不能认出我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 “我不想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一段错误的亲事就把从前的自己改变。仅此而已,希望殿下不要想多了。” 她客气又疏离地同自己的前夫划清界限。 苏芷依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心平气和,心无波澜。 若从前她有这个气量,又何苦折腾这么一遭。 热气散去,江旭看到的是苏芷依平静的眼神,丝毫没有情感波动,仿佛坐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江旭无法忍受被苏芷依这么看着。 他试图解释。 “从前我知道我们过的很不愉快,但这中间是有隐情的。我也并非像你想的那般无情无义。” 苏芷依没拒绝,“殿下请说吧,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自然得说个明白。不然日后再有别的误会可就不好了。” 江旭知道她说的是刚才自己自以为是这件事,虽有些恼但却无计可施“你七岁那年是不是在宫里迷了路?” 苏芷依点头,“我当初还被那宫女带去见了你,自此倾心与你,但那又如何?” 苏芷依这句话里江旭只听进了“倾心与你”四个字。 “那时你并未表明身份,再加上后来许久未见,我也不再认得出你的样貌,才让安诗筠有了可乘之机。” “她告诉我,她才是那日迷了路的人,还拿出了那日你用过的帕子。” 苏芷依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然后你就相信了?” 江旭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愚蠢,“是我思虑不周,才会让她钻了空子。” “你死后,我收拾遗物才发现你写的书信还有那张帕子。” 江旭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苏芷依虽仍是冷着一张脸,但心里确实有些震惊。 安诗筠当初柔柔弱弱一张脸,说话轻声细语,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心计。 “所以说,你喜欢的,是我?”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可我不这么觉得。” 江旭不明白,“为何?” “真论起来,你喜欢的可能只是七岁那年的我,那个迷路了向你寻求帮助的小女孩。” “我和你成亲足足有半年之久,若你当真喜欢我,就不会无动于衷。但你依旧和安诗筠牵扯不清,这足以说明一切不是吗?” “就算没有安诗筠,或许还有别的女人,只要有别的人让你相信了她是你心里那个人,你就会和她在一起。不论相貌品性心性。” “对吗?” “不对。” 江旭想起从前的自己只觉得万分懊悔,他不该犹豫不决。 “在我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依旧对你动了心。” 苏芷依愕然。 “我同她坐在一起,但脑子里都是你同我温声细语说话的模样。” “我当时因为这样对她很歉疚,因此加倍对她好。也因此,我总对你没有好脸色。” “我犹豫了。” “然后我动摇了。” “那日我陪她在茶楼坐了一会,回到府上看到你在守着冷饭冷菜等着我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同她说清楚。” 苏芷依听了这么一大通,但丝毫没有真实感。 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毕竟这个故事版本和她所知道的相差太远了。 她以为的负心汉其实是有口难言的痴情男子,她以为的柔弱娇花其实是工于心计的蛇蝎美人。 那自己呢,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寻死的蠢女人? “所以我那时并不是对你无动于衷。你明白吗?” 苏芷依还有点回不过神,“现在明白了。” 江旭没想到她能那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他心跳如擂鼓。 “所以,我们之间......” “嗯?” 江旭喉咙干涩,“既然你知道了过去的真相,那我们之间......” 苏芷依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她直截了当地反问,“你是想问,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了。” 江旭闻言愣住了。 “为什么?” “哪怕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对我念念不忘。” “那我当初独自一人去请安,被你母亲说教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安诗筠还给我递了口信,说你最近忙于政务,最近在她那里宿了很久的时候,你在哪里?哦我忘了,你当初正温玉软香。 我一个人撑起东宫的大小事务,却被那些下人说只有一个太子妃的空壳的时候,你在哪里?” “殿下,这些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犹豫不决平白受那么多委屈?” 想起从前还是觉得自己眼瞎,苏芷依平复了下心情,“江旭,你当真觉得,你问心无愧吗?” 这些质问里江旭唯一能反驳的只有一条,“我从未碰过她。我平日都是宿在书房或者别院。” 苏芷依冷笑反问,“可那又如何?” “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我爱记仇。别人若是让我不高兴了,我定要还回去的。” “但我唯一一次破例是在你身上,我给你全了最后的颜面。” “我妄图假死出东宫。想让你最后登上皇位之时,不会被人说曾抛弃发妻。” “江旭,我最后那点爱意已经在我闭眼的那一刻半点不剩了。” “我原谅你的犹豫不决,原谅你的心猿意马,但也仅仅是原谅。”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江旭知道此时妄图挽留也许只是徒劳,但还是不死心,“当真一丝可能都没有吗?” “不可能了。” 她的声音是江旭从未听过的坚定和决绝。 江旭合眸,心里泛起疼。 “若我不肯放手呢?”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想着若是我好好待你,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可结果呢?” 外面的街景依旧热闹,吵嚷声越过湖面到了两人耳朵里。 也将苏芷依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里拉回了现实。 苏芷依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气急败坏,这样似乎显得没有理的是她自己了。 但是似乎一想起受尽委屈的那半年,她就没办法释怀。 纵然她已经对江旭没有感情了,但那时候遭受的训斥,受到的嘲讽和挑衅都是实打实经历过的。 哪能说忘就忘。 但是这时候说这些显然也没意义了。 苏芷依手里握着茶杯,那暖意从茶水传递到了指尖。 却没法让苏芷依脑海里的记忆变得有温度。 当年在偌大的皇宫里,人来人往,她眼里只容下了江旭,但在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江旭与下边街景里热闹的众人没有什么分别。 “殿下。” “去认清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意义,何必纠结于此呢。” “往事如过眼云烟,我都不计较了,你也都忘了吧。” “从此你当你的皇太子,我做我的世家女。” “最好别再有牵扯了。” 这大约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苏芷依走出望月阁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江旭最后只说了一句,“好。” 她随着人流走。 刚才下来时,并未在望月阁大厅见到杜若和苏鸣,兴许两人还在游玩。 大约是了了一桩心事,苏芷依心里松快。她看着满湖的花灯,也想去放一个。 就许愿......许愿杜若今年能出嫁吧。 她走到湖边的小贩那里买了盏花灯,莲花形状的。 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灯和刚才写好准备放进灯里的纸条,却并未注意到身后靠近的两个男人。 一对男女走到湖边,正嬉笑着准备放花灯,那女子却诧异道:“这地上有个花灯!好漂亮!” 随即便有些疑惑:“这灯买都买了,怎么不放入湖里呢。” 那男子浑不在意,“兴许是玩高兴了就落在这了。走,咱们去放灯吧。” * 杜若带着苏鸣几乎逛了大半的小摊,苏鸣到最后已经吃不下了,扯着杜若的衣袖指着远处的阁楼,要让杜若带自己过去。 杜若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安静懂事。 她俯下身轻拍苏鸣的额头,“想你芷依姐姐啦?” 苏鸣毫不犹豫地点头,丝毫不知害羞为何物。 杜若失笑,慢慢牵着他走向望月阁。 但两人一直等到了庙会的热潮退去,街上的人逐渐变少,苏芷依还是没回来。 杜若心里很不安,她家小姐虽然爱玩,但是并不会平白无故让人担心。 她问了望月阁的伙计,“今晚可有见过一位身穿青色衣裙,面容姣好,手上还戴着鎏金镯子的女子等在这?” 那小二想了半天,为难道:“您也知道,今晚上的客人实在是多,这......这么多人,青色衣裙的就有好几位了,真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 眼看着天色渐晚,但苏芷依仍旧不见踪影。 杜若顾不得那个约定了,当即就拉着苏鸣回了将军府,把这事告诉了苏敬勋和蒋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火葬场,求轻拍QAQ.感谢在2020-01-08 19:53:03~2020-01-09 22:5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光赶路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苏芷依迷迷糊糊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是躺着的,身下还摇摇晃晃的,眼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盖住了,但她没有力气把这东西给掀开。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苏芷依身上软绵绵的,动不了,想集中精力去听清话语声也做不到。 只依稀听得出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很快,她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 杜若回去的时候,府上只有苏敬勋和蒋韫,苏尧出门还未回来。 她尽量简短讲了今晚大致的经过,但无奈,自从自己和苏鸣被支走之后,就再也不清楚苏芷依的行踪了。 苏敬勋又气又急,“这丫头!才刚回来就出这么一档子事,丝毫不让人安生!” 蒋韫也十分焦急,这时候不免就怪起了苏敬勋,“都是你!我之前就说让人暗中跟着保护,你倒好,说什么凭芷依的身手,普通贼人奈何不了她。现在怎么办!” 苏敬勋被骂也不敢还嘴,这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全。 “那我也没想到会出事啊!” “我这就派人去找!” 陈都尉这个时候已经就寝睡熟了,突然就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了。 “老爷!老爷!快醒醒啊!” “老爷!” 陈鸿信从睡梦中被吵醒,十分火大。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披上外衣,用力拉开门正想给来人一顿训,“大半夜的!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 一拉开门,还没说完的话就被他吞了回去,因为太惊讶还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看着门外立着的高大身影,陈鸿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这......苏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属下这里?”还平白无故扰人清梦。 因为事情紧急,苏敬勋也不想计较他刚才的失态,只赶紧吩咐道,“我女儿如今下落不明,我怀疑是被贼人掳走了。你收拾妥当,带上你的人,赶紧给我找!” 陈鸿信一脸懵,“不是.......您刚刚说谁失踪了?” 太子妃不是前两年就病逝了吗?苏将军哪来的第二个女儿? 莫不是思女心切,失了智? 苏敬勋现在也没时间同他细说,只能大概解释,“是我前些日子刚收的养女!画像我已经吩咐画师画好了,你赶紧召集人马,带着画像,趁着城门没关,带一队人去城外搜查。” 陈鸿信一听,也不敢耽搁了。 也不知道这苏老将军是什么命数,亲生女儿年纪轻轻就病逝,刚收的养女没过多久就失踪。 实属不易。 这边苏敬勋在召集人马展开搜查。 蒋韫放心不下,觉得这事实在蹊跷。 她问杜若:“你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了吗?可认得出是谁?” 杜若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仔细回忆了一番,却发现毫无所获,“天太黑了,再加上距离又有些远,没能看得清那人的脸。” 蒋韫沉思,以之前打听来的消息看,霍离从前性子懦弱,并不轻易与人结仇。 除了她的嫡姐! 蒋韫不想放过任何的可能性,“你召集府里的人,跟我去一趟霍府,动作要快!” 霍建树这时候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林氏前些日子刚被降为妾室,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出来主事的。 但无奈现今霍府没有当家主母,只能让林盈出来迎接。 蒋韫进来之后也不拐弯抹角,“事情紧急,如今不好过多解释。我只想知道,如今霍瑾是否还在府里?” 林氏没了当家主母的地位,自然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轻易得罪蒋韫。 于是赶紧让人去把霍瑾给叫过来。 蒋韫没等多久就看到了霍瑾,她随着侍女进来,身上衣服穿的不是很齐整,似乎是睡梦之中被叫醒匆忙穿上的。 霍瑾进来依次问好行礼之后,便听蒋韫问道:“今日是小庙会,霍小姐怎么不出去游玩一番呢?” 霍瑾端着笑容,轻声细语回答:“小女也是十分想出去游玩一番的,但是谁知不凑巧,最近刚好吹了风,身体不适,就不出去凑热闹了。” 蒋韫心里也只是怀疑,拿不出证据,而霍瑾的回答似乎也没什么错处。 她又旁敲侧击多问了些别的,仍旧是问不出来什么。 她干脆直言说道:“今日霍离出去玩乐,但是现如今却失踪下落不明了。我心里很是着急,若是霍小姐能打听到什么消息,还希望能够及时告知。” 霍瑾很是惊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霍离与我也算姐妹一场,虽然从前闹过许多不愉快,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为她担心。您放心,若我能知道什么消息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蒋韫目光一直紧盯着霍瑾,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但很遗憾,并没有丝毫发现。 霍瑾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担忧。 蒋韫看不出不对劲。 但心里仍旧是放心不下,或许是作为母亲的第六感,她直觉霍瑾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蒋韫待了一会就走了。 上马车之前吩咐了后面两名男子:“时刻注意霍瑾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领命之后很快就疾走消失了。 * 苏芷依再度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泼了冷水,脸上身上都是水,冻得厉害。 但是全身乏力,浑身使不上劲,一睁开眼旁边的水就进到眼睛里,难受得厉害。 身旁是两个男人骂骂咧咧的的嘈杂声,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 “嘿!这小娘们,怎么还没醒!” 他推搡着旁边的人,“是不是你刚才药放多了!” 旁边一个声音粗声粗气的,“还不是你那时候一直怕晕不住人,让我多放点!” 苏芷依觉得身体很重。 她吃力地睁开眼,任凭眼睛旁边的水流进眼睛,刺得眼睛生疼。 勉强看清了面前的两个人。 “哟,这小娘们醒啦!” 苏芷依看到有双手伸过来,下意识想往旁边偏头,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那双手落在她脸上,不停地摩挲。 苏芷依感觉恶心,身上的汗毛都支棱起来。 那人见苏芷依一脸嫌恶,用手轻佻地拍了拍苏芷依的脸,“还敢瞪我呢!” 旁边的人下。流地笑了两声,“我就喜欢这种犟的,到时候玩起来才够味!” 那两人交谈的内容不堪入耳,苏芷依心里绝望。 入目所看到的是破败的茅草屋,这地方指不定是皇城哪个偏远角落,或者再远一点,可能是城外某个村落。 等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再找过来,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两人应该没打算留活口,不然不会让自己看到他们的脸。 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自己先了结,省得还要受尽屈辱再死。 但是现在自己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悲哀又绝望。 但苏芷依等了一会,也不见两人有下一步的行动。 似乎像是……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那瘦高个忍不住了,“她怎么还没过来!再不过来小爷我可就不伺候了!” 那大高个瞪他一眼,“天天就想着玩女人!她可说了她要看到的是完整清醒的人,才给咱们钱!你要是现在动手,万一她反悔不给咱们钱,岂不是功亏一篑!” 瘦高个觉得有道理,但是嘴还是不停地在骂骂咧咧。 “老子现在玩不了真的,过过干瘾总可以吧!” “这女人一看就是个雏!这下可赚大发了!” 说着还两眼淫邪地把苏芷依上下打量个遍,又准备把手给伸过来揩油。 苏芷依这时候已经感觉自己稍微能动一些了,手指指尖可以小幅度地动作。 下意识就想偏过头躲避,但死死忍住了没动。 万一他们发现药效减弱了,再给自己下一次药,那自己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苏芷依忍着恶心不动弹,那男人又嫌弃她。 “嘁!下了药的就是这点不好,就一双眼珠子能动,一点反应都没有,跟个死尸似的!” 大约是嫌没意思,那男人又跑去和高壮男商量这回拿到钱怎么花。 苏芷依努力想用手指甲磨损背后绑着的绳子,但无奈绳子太粗,她感觉手指甲已经断了,但是绳子却没磨细多少。 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难道真的要这样屈辱地死在这里吗? 不甘心。 * 蒋韫派人四处打听消息,但基本都是一无所获。 蒋韫坐在大厅,听着派出去的人回来报消息,时间慢慢过去,蒋韫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就在这时,刚才被派去监视霍瑾的其中一名男子回来复命了。 “霍瑾换了一身黑衣,从后门出了霍府,看方向似乎是往城门去了。” 蒋韫精神一振,“追!” “你先跟着,不要打草惊蛇,看她去往何处。我带人马在后面跟着,你随时来回汇报情况。” 杜若问道:“要不要通知将军?” 蒋韫稍一思索,“跟他说一声,让他调一队精锐过来。但是搜查不能停,万一这次只是个计,芷依不在霍瑾手上那就麻烦了。” 杜若赶紧吩咐了机灵的家丁去传消息。 这次行动杜若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的,苏鸣扯着她的裙角不撒手,也想跟着去。 杜若好说歹说才没让苏鸣跟着一起出来,到时候起了冲突,孩子是最容易成为靶子的。 * 药效在慢慢减弱,苏芷依此时感觉自己四肢能动弹了,但是依旧酸软无力。 但那两个男人越来越不耐烦了。 第28章 霍瑾穿着黑色披风,骑着快马在黑夜里飞奔,许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狞笑。 丝毫不知隐匿身形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两人。 蒋韫带着一批人,不好跟得太近,于是便让跟着的两人见机行事。 约莫过了两刻钟,霍瑾到了城外一个偏远的村落,她很谨慎地四处张望,在确认无人之后,把马拴在了村庄附近的林子里,之后便向村子外围一个破败茅草屋走过去。 她脸上的愉悦和兴奋肉眼可见,脸已经开始涨红了。 快了,很快就到了。 那个贱。人害得自己被羞辱,母亲被降为妾室,父亲更是将这一切迁怒到自己头上。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庶女被欺负,被辱,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就是因为她一朝入了苏家人的眼,这一切就都变了! 当日推她下水之时,就应该等没动静了再呼救,这样,就能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是没关系,今晚过后,一切就会变回原样。 这世上再没有霍离,自己还是那个受宠的嫡女。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眼前的门。 蒋韫没多久就到了这间茅草屋。 但她此刻却有些害怕,若芷依真的.....,自己难道还要再承受一次丧女之痛吗。 她冷着脸,一步步走近这间破败的茅草屋。 却不曾想,这屋里的情形并不是她所设想的任何一种。 屋子里到处都是小堆的稻草,脏乱不堪。 此时霍瑾被蒋韫手下的人擒住,跪趴在地上。 但是除了蒋韫的人和霍瑾,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更不见苏芷依。 霍瑾被擒住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败露,见到来人,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反而还露出了诡异的笑。 蒋韫动怒,上前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扬起头,“说!人在哪里?” 霍瑾丝毫不惧,佯装不解:“夫人这是在说什么呢?霍瑾听不明白。” 蒋韫胸膛不断起伏,隐忍着怒气,“那你为何深夜来这小破屋,嗯?” “我今日来这是约了人来的,”霍瑾想到这里露出一丝笑,不怀好意,“不过现在人没来,大约是已经把事办妥了,也就不必来了。” 蒋韫松开手,“出言不逊,掌嘴。” 蒋韫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性,这个时候只能抓紧时间搜查这附近,若是人还没跑远,还来得及! 但是随着时间接近后半夜,还是一无所获。 * 这一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四处找遍了,依然没有线索。 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在霍瑾身上。 寅时,将军府。 苏敬勋、蒋韫、苏尧都在,霍建树、林盈也都在。 大厅正中间是双脸被打到血肉模糊,正被捆着跪在地上的霍瑾。 苏家人都冷着脸,霍建树被这一变故吓坏了,林盈在一旁哭哭啼啼。 苏敬勋先开了口,“我们只想知道霍离现在在何处,你若是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霍瑾仍旧是死不开口,“苏将军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何会知道!” “我是无辜的!你们苏家若是敢对我不利,那就是草菅人命!” “你!” 这时,阍侍来报,“太子殿下的人现在正在府外,说是有要事要告知。”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蒋韫皱眉,“这个时候,他的人怎么会过来。” 苏敬勋和苏尧对视一眼,“让他进来。” 来人身着黑色长袍,对这大厅里的景象丝毫不觉惊诧,坦然见礼,“在下是太子詹事余应,见过将军。” “余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今日出宫游玩,偶遇一女子被歹人劫持,便出手救下。一问才知,那人是苏将军认的养女,怕将军着急,特命下官过来告知一声。” 闻言,苏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继而心里就是五味杂陈,没想到人居然是江旭救下的。 苏敬勋追问道:“那小女如今如何了?” 余应欲言又止,神色纠结。 见状,苏家人刚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有什么话余大人就直说吧。” 余应表情大定,“那在下就直说了。那两位歹人给苏姑娘用了药,且用量过多,苏姑娘到现在还未清醒,也是因此,殿下并未在知晓身份之后第一时间把人送回来。太医看过之后说是需要好好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且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蒋韫在听到苏芷依至今还未醒的时候心就揪起来了,这时候连忙追问,“严不严重?” “这下官不敢妄言,但是太医说了,最好这段时日都在宫里,让他好好调理一番,且宫里有许多名贵药材,也能让苏姑娘恢复得更好一些,将来才不会落下病根。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将来可能会有一些诸如头痛、四肢容易疲软、双手可能没有以前灵活等这些毛病。” 这话一出,大厅就静了一瞬。 平心而论,苏家人很不待见江旭,但是现如今确实是江旭帮了忙,且这忙说不得还得继续帮下去。 而且,江旭现如今可能还不知道霍离就是芷依,但是芷依...... 这一思忖,苏家人心里头更不好受了。 最后还是苏尧先下了决定,“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殿下觉得苏姑娘在东宫里休养一段时间也并无不可,但是还是得看将军的意思。” 这回是苏敬勋先苏尧一步说话,“那就麻烦殿下了。老夫过段时日再亲自向殿下道谢。” “老夫还有一事想问。”既然已经确认人没事了,这时候该弄清楚谁是主谋了。 苏敬勋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霍瑾。 霍瑾听到余应说苏芷依被救下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脸色煞白。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 霍离难道就这么受老天眷顾吗? 余应拍了一下脑门,“瞧我,这差点给忘记了。殿下审问了那两个歹人,说是受了霍家大小姐霍瑾的指使。” 霍瑾闻言再也无法平静,“这不可能!我从未表明身份!” 情急之下话就说出了口,她反应过来之后瘫软在地。 完了,全完了。 苏家人这时候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余应看着地上的霍瑾,平静笑了,“那这,余某就不知了。” 苏敬勋脸色难看,瞪着瘫软在地的霍瑾。 霍建树这会也瘫在了椅子上,说不出话。 他原还抱着一丝希望,兴许是弄错了,可现在事实确凿,已然是无力回天了。 余应自觉这一趟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下官这就先回去向殿下复命了。” 苏尧起身送人出去,“劳烦余大人走这一趟了。”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余应出去之后,霍建树还抱着一丝侥幸,嗫喏开口:“苏将军,我对此事是丝毫不知情啊!还希望将军明鉴。” 蒋韫冷笑,“霍大人这一句不知情就想蒙混过关?你的大女儿哪来的门道认识那些人,哪里来的好处银钱同那些人谈条件,又是什么时候大半夜出府,这你一概不知?” 霍建树冷汗就下来了,“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林盈这时候还在抽抽噎噎,霍建树见状干脆直接把林盈拉起来,“这一切在下都不知情,肯定是这毒妇在背后帮忙打掩护,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啊!” 林盈虽然伤心,但是也不想背上这罪名,当下就和霍建树争执起来,声音尖利,“霍建树!你少胡说八道,妄想给我头上安罪名。这我管教不严我认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帮忙打掩护!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这两人还在互相指责,霍瑾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可笑,她也不挣扎了,反正事情已经败露了。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苏敬勋很怀疑,“你自己的主意?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认识那些混不吝的人,你倒是说说看。” * 苏芷依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精致华美的床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哪? 她盯着头顶的床帐图案看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那两人已经很不耐烦了,眼看着就想动手,但是她却看见了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人。 之后的事情她因为躺着看不到,但是能听到喝骂声,然后是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再之后,自己眼前就出现了江旭的脸。 再后来的事情,就记不起来了。 这么说,自己是被江旭救了? 苏芷依心情复杂,自己前脚才刚和他划清界限,后脚就被他救了。 要不是知道江旭的为人,她都要怀疑这人就是江旭指使的了,来一出英雄救美。 这次是她承了江旭的恩情。 苏芷依这时候已经能动了,但是全身都是酸软疲乏的,动一下胳膊就很累,索性躺着不动了。 过了一会,进来一个人,应该是进来照看伺候的,看到苏芷依醒了,慢步走上前替苏芷依掖了掖被子。 “姑娘醒了?我去叫人,且等等。” 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现在应该是上午。 自己是昏了一夜吗? 不知道父亲母亲他们怎么样了,估计得乱成一团。 也不知道江旭有没有让人去报个信。 第29章 很快,江旭就过来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太医和侍从。 太医看过之后,“药的量太多了,后边还得好好调养。” 江旭点头,“后边还要卓太医多费心了。” “殿下说这话可就折煞下官了,这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送走太医之后,江旭挥退了侍从。 苏芷依现在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和表情来面对江旭,面上有些纠结。 江旭走到床边,苏芷依抬头看着江旭,发现他比自己想象得要......平静很多。 苏芷依还以为他要站着说话,可是他看了一会之后坐在了床沿上。 苏芷依:...... “我仔细想过,若你当真不愿意,我不会逼你,也不会以任何其他形式让你回到我身边,这是我所承诺的。” “从前的事,是我太混账,对不起你,上次没能说上一句抱歉。” “昨晚是我救下你没错,但我也知道你会用你的方式偿还,所以多的话我就不再说了。” “宫里的好药材很多,太医的医术也精湛,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别推辞,我派人给你父亲报信了,这也是他的意思。” “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说完他就起身要走。 她见过江旭真实的一面,不高兴的,歉疚的,平静的,隐忍怒气的,但是唯独没见过他如今这样,戴着属于太子的面具,冷静又自持。 虽然还是没在自己面前用谦称。 “......谢谢。” 江旭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苏芷依看着床帐上的花纹,有些出神。 他似乎变了不少。 她再醒过来之后,好像一直都是以从前的旧眼光去看待他的,很不应该啊。 屋外,李怵在待命。 江旭披上外袍,“人呢?” “在地牢。” 刚走进地牢就听到了哀嚎声和求饶声。 “打了多久?” 看管地牢的狱卒小心答话,“三个时辰了,殿下放心,一个时辰换一人行刑,力道绝对不会弱的。” “嗯。” 刑架上的两人一见到来人就求饶。 “我错了......啊!大人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啊!” 江旭脸上没什么表情,“先停下。” 两边挥鞭子都出了汗的狱卒闻言停下了动作。 江旭坐下,抬眼看着刑架上的两人,“来,说说。” 瘦高个身上血迹斑斑,一开口就先吐了一口血,“说......咳......说什么。” “说说你们为什么要绑那个姑娘。” 这回是粗壮男人,“我们、是、被指使的......” 江旭弯了弯嘴角,“这个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你们是怎么遇上的那个雇主,嗯?” 瘦高个闻言激动起来,“那个黑斗篷!黑斗篷、咳.....” 江旭不耐地用手轻点着桌子,“什么时候,在哪,多高,胖瘦,声音如何,能不能听出哪里人?” 瘦高个还在咳血,粗壮男人接过话头,“要是、要是我们说了,能、咳、能放了我们吗。” 江旭扬起笑,但是莫名让身旁的大太监毛骨悚然,很久没见殿下这样了,前段时间觉得苦日子要熬到头了果然是错觉。 “当然了,肯定会放你们出去的。”躺着出去不也是出去吗。 * 将军府书房。 苏敬勋和苏尧相对而坐。 “爹,您觉得霍瑾今日所说的话能信几分?” 苏敬勋看着棋局,慢悠悠落下一子。 “五分吧。” 苏尧有些好奇,“为何?”他觉得怎么也能信个七八分的。 苏敬勋又下一子,继而把没有退路的白子给提出来。 “你还是有所欠缺啊。” 苏尧看着棋盘上已经被蚕食得几乎翻不了身的白子,不确定他这句话说的是棋还是人。 * 苏芷依在那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江旭,就像照顾自己真的只是出于好心,举手之劳。 应该是真放下了。 不过东宫里似乎换了很多人,好多生面孔。 大约是都调走了吧。 负责照顾自己的是两个刚过来不久的小宫女,花一样的年纪,不过却特别安静,说话也很谨慎。 自己稍不应答就跪下告饶,苏芷依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副恶人相,这么让人惧怕。 不过要想在这宫里走下去,确实得时刻提着心,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错。 苏芷依休养了几日,还是没办法自己下地走路,太医也建议现在不宜走动。 所以她出去晒太阳,只能用轮椅。 某日日头正好,她让照顾的小宫女把她推出去晒晒太阳,免得躺久了该生霉了。 正好撞见了管事的大太监宁福海。 过了两年这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没有变,“宁公公今日怎么过来了?” “咱家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姑娘,这伤......” “好些了,不过还是不能下地走路,这不,晒个太阳还得坐着轮椅呢。” “姑娘您放宽心,安心在这养伤吧。唉,那两个杀千刀的,真该死。” 苏芷依还不知道那两人如何了,“那两人现在如何了?” 宁福海很是愤慨,“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该重重惩罚!那两人已经叫殿下送去慎刑司了,依照律法处置。” 苏芷依点了点头,“帮我向殿下道声谢吧。” 宁福海再端起了笑容,“咱家定会向殿下转达的。这几日,在这院子里住着感觉怎么样?” 苏芷依看不到后面推轮椅的侍女已经紧张到面色有些泛白了。 “都挺好的。吃得好睡得香,她们伺候得也很尽心,要不是我身上没多少银钱我都想赏她们了。” “那殿......咱家就放心了。” * 书房。 “她这么说的?” 江旭眼睛一瞬不错地看着底下的画,细细拿笔描绘。 宁福海擦了擦头上的汗,“是的。” 江旭头都没抬,“那便赏吧。” 宁福海愣了,“......啊?” 江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问题?” “没、没、没问题,奴才这就去办。” 江旭看着画中人,想起了那日在大殿上看到她作画时候的情景。 真是一点没变。 答应过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希望你能寻得如意郎君,能得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2 17:48:30~2020-01-13 22: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QLServer 2个;月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在东宫住了一段时日,苏芷依已经可以短时间摆脱轮椅,独自走一段路了。 她后来才知,这件事是霍瑾指使,现如今她已经被投入大牢,想来应该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霍建树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波及,在朝堂上处处被排挤,先前说好的那些也都不作数了。 苏芷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窝在摇椅里躺在树下,闭眼感受着日光斑驳。 并无太大情绪。 想来日后与霍家人是再无瓜葛了。 同她说这消息的侍女最近几日越发活泼。 话比以前多了不少。 从前那般战战兢兢许是怕自己难伺候吧。 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快到年关了吧?” 侍女在后面帮她梳理着头发,“再有二十日就是除夕了。那时姑娘肯定好全了,定能回家吃个团圆饭。” “今年的狩猎定好是哪日了吗?” “据说是在廿五那日,还有半个月呢,姑娘肯定赶得及的。” “那就好。” 她说的赶得及和苏芷依想的肯定不是同一件事,不过苏芷依也懒得去纠正。 前几日她爹刚递了书信进来,说是要在狩猎那日给她正名,之后再寻个好日子发帖宴请,不过看这样子估计得到年后了。 到时候让单谋帮忙算算日子吧。 整日在这院子里待着,一草一木都熟悉了。 “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当然可以了。不过只能在旁边的小花园里走走,再过去就......” “我明白。能在附近走走就行了,再远一些我这身体也受不了。” 她也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旁的一概与她无关。 不过一路上走的还算顺畅,原本院子前面的鹅卵石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换了,现如今平坦了许多,正好方便她出行。 这院子离旁边的小花园只有一小段距离,只不过现下是冬日,许多花都凋谢了,看不到从前姹紫嫣红的美景。 她本想着多在外边待一会再回去,走到半途却看到有一人迎面走过来。 苏芷依识得这人,不过现下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自己身份还未明了再加上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自己现在暂住在东宫。 “我有些乏了,不必再往前了。回去吧。” 才刚出来没多久就要回去,小侍女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依言照做。 不过轮椅的速度哪赶得上那人走路的速度。 很快,声音就从苏芷依背后响起了,“前面是何人?” 没办法,苏芷依只能让侍女活动轮椅转过身来。 她佯装不知,“敢问您是?” 谦谦君子,陌上如玉。 大约说的就是眼前的人了,不过这过了两年,眼里似乎还是谁都盛不下。 “阮玄。” 苏芷依牵了牵嘴角,“臣女见过阮大人。不过如今臣女身体有恙,不好见礼,还望大人见谅。” 阮玄一手背在身后,静静看了她一会,才缓缓答了一句:“无事。不过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是何人。” 苏芷依有点捉摸不透今天的阮玄,感觉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臣女是苏将军新认的养女。” “苏芷离。” “......是的。”这是前些日子刚定下的名字,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兴许是她爹说的吧,反正他们俩关系一向不错。 “伤势如何了?” “您是听我父亲......” “嗯,没错。”阮玄眼都不眨。 苏芷依把心放回肚子里,她还以为那件事被传出去了。 虽说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是还是觉得有点点丢人。 如果是她爹说的,那就没关系了。 “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是不能长久走动,平日里出行还是多靠轮椅,就像现在这样。”苏芷依把知情的阮玄划在了自己人的范围内,没有像刚才那样带着谨慎和小心。 “太医如何说,能赶得上狩猎吗?” “能的。太医说再多休养几日,就能长时间活动了,至少去露个面是没问题的。”苏芷依只以为他说的是在狩猎那日正名的事情。 “那就好。” “若无事,臣女便先回了。” “嗯。” 阮玄静静看着她走远,才走到草丛里把东西捡起来。 是块玉佩,看得出来平日里经常佩戴,绳子磨损了不少,应该是被轮椅卡到了才绳子断裂掉下来的。 阮玄看着这玉佩,喃喃出声,“还是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又过了七日。 这日是宁福海和卓太医一起过来的。 苏芷依其实已经觉得好多了,走上一刻钟没什么问题,不过久了还是会觉得乏力。 卓太医把完脉之后就笑开了,“比起前些日子好了许多,不过这段时日还是得好好休养。估摸着,姑娘可以放心回去吃团圆饭了。” 宁福海一听脸上的肉都笑出了褶子,“那就好那就好。”乐得跟拿了大份赏银似的。 苏芷依也挺高兴的,“那大约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好全之前都要在这里休养吗?” “这倒不必。吃过团圆饭之后,不来这也可,” “唉不是......”宁福海阻止不及。 “之后要用的药在外面的医馆里也能抓,到时候我再把药方自给你。” “那便先谢过卓太医了。” 苏芷依有些疑惑地看着宁福海丧气的模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宁公公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突然被点到的宁福海收了收表情,“......咱家刚才是为姑娘高兴来着呢,不过与姑娘相处久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苏芷依很看得开,“待我日后进宫还是能瞧见的。您也不必如此伤感。” “姑娘说的是。”这伤感的哪是他啊。 狩猎对朝臣来说算是每年除夕之前的常规活动,参与人包括皇室、亲王以及亲王家眷、朝臣以及朝臣家眷,所有亲王在这一日都会共同进京面圣,再加上朝廷里大大小小的朝臣,每年都有上千人参与。 每半年都会投放视情况投放一定量的动物进去,保证每年狩猎的正常举行。 这狩猎的习俗是安和建朝之前就有了,一直延续至今。目的是为了在团圆饭之前讨个来年的好彩头,猎到的猎物越多,也就昭示着来年会越顺。 陛下也会在那日亲自打猎,并且会在过后对狩猎表现出色的前几人嘉奖。 “不过每年竞争激烈的缘故不只是因为能得陛下亲自嘉奖,男子猎得猎物之后,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也在其中的话,便会把猎到的最好的猎物身上最好的一块肉送给那女子。算是......一种示好?或者暗示。你可以这么理解。” 苏芷依在狩猎前一晚上就已经被苏尧接回了将军府,准备等明日直接从将军府出发去雲麓山。 她现在在和苏鸣解释狩猎活动的由来。 “等你长大之后,也可以去参加狩猎,到时候就可以把最好的那份肉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啦。” “还有啊,虽然说送生肉和送熟肉都是一个意思,许多男子一般都为了彰显自己的强悍而把那些看得出动物和动物部位的生肉送过来。但是呢,据我观察,一般女子还是比较喜欢收到熟肉的。” “所以你以后也别傻乎乎地给人送生肉,知道了吗?” 苏鸣似懂非懂,愣愣点头。 苏芷依也不勉强,反正现在不懂等到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会无师自通。 翌日一早,苏芷依就被杜若从床上给硬拉起来了。 苏芷依眯着眼睛,万分不情愿,“现在不是还早嘛,往年也没有这么早起啊......” 杜若把茶杯塞她手里,然后动作麻利地去给她找今天要搭配的头面配饰还有手帕,一边还得抽空回答,“今年可不一样,小姐你今年是改头换面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定要让那些世家子都移不开眼。” 苏芷依迷迷瞪瞪洗漱完之后就被杜若按到了梳妆台前,再一看摆了满桌的胭脂水粉就想跑。 这也太多了,真上脸那不跟戴了个面具差不多嘛。 杜若再把她按了回来,抿唇一笑,“别动,坐着坐着,等会就好了。” 结果苏芷依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 不过看起来效果显著,也没有弄得像戴了一层面具似的,这一个时辰等得也不亏。 苏芷依挺满足。 到了时辰之后,她去到前厅,早等在那里的苏尧看着她也是啧啧称奇,“看不出来杜若还有这本事啊。” “我以前也不知道,她以前可没给我这么折腾过。” 苏尧摇摇头,“那可不一样。你以前的容貌不折腾就已经很有侵略性了。” 苏芷依略惊奇,“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 苏尧耸肩,“我现在还在追媳妇,自然得多了解一点。不然送首饰闹笑话那多尴尬。” “你今天是准备拼一把拿头筹?” 苏尧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得色,“那是自然。” 狩猎一般是巳正开始,参加狩猎的男子们会在这个时候进入到山林深处,并且要自己在山林里解决午饭,等到下午申时左右回来,之后会有篝火宴。 而不参加狩猎的女子,在这段时间则会准备一些事物,等待狩猎回来的家人或者意中人。 苏芷依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阮玄一身劲装,很是惊讶。 她记得以前每次狩猎陛下让他去的时候他都是找借口推辞的,这次居然要亲自下场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3 22:55:24~2020-01-14 22: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苏芷依其实有些不太看好阮玄,他政务能力强是真,但是似乎从未参与过这类活动,甚至夏日的蹴鞠比赛也不参与。 今日比的还是狩猎,有时候还要马上射箭,只希望阮相出来之后模样别太凄惨吧。 但是旁边的女眷们都被阮玄今日的装扮迷住了眼,盲目自信。 “阮相今日这身装束可真少见!” “可不是嘛。就像是谪仙下了凡,沾了烟火气。” 等到下午你们的谪仙灰头土脸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怕都被烟火气熏黑脸了。 她在心里偷偷腹诽,却不想阮玄正好看到了她,冲她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旁边的女眷们开始激动。 “他刚刚是不是冲我点头了!我敢肯定我刚才没看错!” “少做梦了你,他看的明明是我!” 苏芷依不想引人注目当靶子,便稍稍后退站在了杜若旁边,遮挡住了旁边女眷的视线,快速冲阮玄小幅度点了点头。 所幸阮玄并没有上来聊上一两句的兴趣,看她回应之后便径自走去看马匹了。 苏芷依到的比较早,附近巡查的禁军也刚轮第一次值。 但是很多女眷都会提前来。 旁边周尚书的某个远方表妹是第一次来,有些不解,“表姐,我们为什么来这么早啊?人都没有多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女眷。 周茗随手塞给她一个柑橘,“来的早多好,这些男子都还是衣装齐整,赏心悦目的模样。” “嗯?” 周茗再给她塞了一串提子,“珍惜现在吧。等到了下午,你再看见他们可就是衣裳又脏又破,头发乱糟糟的模样了。你少说话!多看。” 苏芷依在旁边听了个完全,觉得有些好笑。 杜若见状劈手夺过她手里的布,“您就歇着吧,这些小事我来就行了。若是到时候您又伤着了,那我可真就得被罚了。” 她说不过杜若,也就去旁边的小矮凳上坐着了。 没多久,江旭也过来了。 苏芷依觉得听旁边这些女眷的聒噪程度就可以直接给今日到场的男子相貌排个序。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阮相要下场,太子殿下也要下场!” “我觉得我的心已经跳停了。” “殿下这样貌当真是人间绝色,百看不厌。” “可你刚才还说阮相是谪仙呢。” 苏芷依抬头望去,也略有些讶异。 白发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额间几缕发丝垂落飘在侧脸,垂眸看过来,足够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心脏停跳一瞬。 黑色劲装穿在身上,还有利落束起扬在身后的白发,再加上线条分明的侧脸。 饶是苏芷依已经习惯了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男色误人。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江旭哪怕是在从前,也是从不参与狩猎的。 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都这么积极。 莫非陛下今日还有些特殊赏赐? 随着时间推移,人也渐渐到齐了,旁边的女眷依旧在看热闹,“听说今年镇北王一家还是不回京?” “自打我记事起,就没听闻过镇北王回京。都习惯了。” 禁军开道,站在两边的女眷们身前,陛下携皇后以及几位妃子走上前来。 所到之处,无人敢站着。 “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才四十多岁,许是操劳久了,已经显出了些许疲态。 “朕今天很高兴。今早刚得知太子今日要参与狩猎,刚才又刚知晓阮爱卿今年也打算参加,还有征战两年今年刚回京的苏小将军,看来今年各位的压力很大啊。” “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想来是要大干一番。我安和的儿郎都是好样的!” 苏芷依在下面站久了,身体不免有些沉重,杜若适时在旁边扶住了她。 还好没等多久,陛下就宣布了狩猎开始,苏芷依也得以重新坐下,重新放松身体。 那边参与狩猎的人,已经全部进了林子里。 苏芷依看着陛下缓步走进营帐,逐渐明了为何陛下今年不亲自下场参与狩猎。 再怎么自欺欺人,逐渐力不从心的身体也会把事实摆在眼前。 另一边,江旭和阮玄前后脚进了林子,去往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苏芷依坐在矮凳上有些伸不开腿,难受得紧。 杜若见状忙给她揉腿,“我今早特地把躺椅给带过来了,已经让人去取了,再等等。” 旁边路过的蓝衣少女阴阳怪气嘲讽道:“矫情!坐个矮凳还挑三拣四的。” 杜若眼神一厉,准备挽起袖子站起来同她理论。 却被苏芷依拽住了手臂。 苏芷依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并不识得那女子,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敌意。 不过今日篝火宴上自己还要露面的,这时候不好闹得太难看。 便打算不计较。 那蓝衣女子看她是个生面孔,还沉默不言,以为是某个刚升上来的小官家里的女儿,不敢辩驳声张,于是越说越来劲。 “往年这矮凳我都坐习惯了,这一上来就挑三拣四的,是第一次来吧,也不怕闹了笑话!” “打扮得这副狐媚子样,是想勾搭谁呢!” 苏芷依原是想息事宁人,不过若是她再不出声,只怕今后都会被当成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不过倒有些好奇你是哪家不懂规矩的小姐,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你才不懂规矩!哪里来的胆子还敢嘲讽我!” 说着就想动手把苏芷依从矮凳上拽起来。 苏芷依拿住了她手臂,忍着酸麻借力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那女子被捏疼了,不由得痛呼出声,“放手啊!” 苏芷依没放手,还顺便把她伸过来拍打的另一只手给拿住了。 她凑到她眼前,低声询问:“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胆子敢在这里撒野。嗯?” 杜若走上前,“小姐,交给我吧。您先歇着,人一会就回来了,再等等。” 苏芷依双腿酸胀,也不想站着,便顺势松了手。 谁曾想那女子刚得了自由,没等杜若再把她制住,就想扬起手给苏芷依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声想起,附近都静了一瞬。 苏芷依目光寒凉,“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过也并非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第32章 江旭今日运气不好。 一连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看到什么动物,唯二的猎物是两只野鸡。 就连跟在身旁的随从都有些看不下去,低声劝慰:“殿下,要不咱们换个方向走吧。这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猎物。” 江旭扬起手,示意他噤声,而后举起了弓箭,盯着前面静止不动的草丛。 倏而,草丛轻轻动了一下。 “咻”地一声,箭矢射向草丛,发出一声闷响。 随从上前搜寻,“殿下,是一只兔子。” “嗯。”江旭脸上看不出情绪。 束在身后的白发随着走动而晃,在林子里异常显眼,且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遮挡物,多是灌木草丛,并不利于伏击或者掩藏身形。 但江旭并没有采纳随从的建议。 江旭带着随从继续往这个方向深入。 远离灌木丛之后,两人很快遇上了一只算是拿得出手的猎物—一只豺。 那只豺听到动静已经敏锐地转过身,准备伺机而动。 江旭停下了脚步。 这只豺一身棕红色的皮毛油光水亮,双耳微动听着附近的动静,一双兽瞳紧盯着江旭,前肢不时扬起踩着地面,很是不安。 他一动,那只豺很快就转身跑了。 江旭不再犹豫,抽箭搭弓放箭一气呵成。 前边奔跑的猎物倒下了,箭矢射中了它的腹部,它没办法再逃跑。 这只豺个头算是比较小的,它被射中之后只能躺在地上哀鸣。 江旭蹲下,顺着脊背摸了摸它的背部。 随从在旁边等着准备收集猎物。 地上的豺依然时不时发出几声喊叫,但是很明显声音减弱,活不了多久。 很快,江旭察觉不对。 他抬眼看向在旁边侍候的随从,瞳孔一缩,“躲开!” * 这是阮玄遇上的第二只猎物。 他运气不错,附近都是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在树下活动的猎物自然不会少。 他捕获的第一只猎物是一头野猪。 先是一箭射中颈脖,引得那头野猪栽倒在地,继而毫不犹豫拔刀冲上前割喉使其毙命。 动作干净利落,血迹喷洒在脸颊胸前也没有丝毫不耐。 让旁边一开始就绷紧神经生怕阮玄遭遇不测的随从敬佩不已。 这次是一头黑熊,一头很明显已经因为领地被人侵入而发怒了的黑熊。 它拍打着胸口,嘴里发出怒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前来与两人拼命。 阮玄慢慢后撤着步伐,退到了五步之外。 但显然,这头黑熊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跟了过来。 随从咽了咽口水,低声询问:“相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阮玄并没有特意压低音量,“既然它不肯走,那就只能把它收入囊中了。” 似乎是听出了阮玄语气里的不屑,黑熊动作一顿,继而大声嘶吼。 随从这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收入......收入囊中......这是什么意思? 阮玄趁着黑熊分神之时,冷静搭弓放箭,射中了黑熊的一只眼睛。 黑熊哀嚎,一掌捂住受伤流出血泪的眼睛,另一只眼睛仇视地盯着阮玄。 但阮玄并没有给它太多时间,他抽出短匕,疾步上前,在黑熊弯腰准备捉住他的时候往旁边一侧,但手不知不觉伸到到黑熊胸前。 短匕深深插入猎物的胸口,顿了一下继而大力从上往下深划。 * 被划破的伤口渗出血,虽然穿着黑色劲装,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左边肩胛骨的位置湿透了一块。 那是被血洇湿的。 而罪魁祸首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是一只更大的豺,虽然健壮,但是皮毛已经因为年老而失去光泽。 随从被大力推到一边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旭抬起弓格挡住了猛扑上前的豺,但因为动作的缘故,江旭稍稍侧了身,给了那只豺可乘之机,利爪划破了衣裳,抓伤了皮肉。 虽然他察觉到之后很快回过身用弓把那只豺击倒在地,继而利落解决了它,但是背后肩胛骨的位置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伤。 随从这时候忙跪地告罪,“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办事不力,才让殿下受了伤,殿下,我......” 江旭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随从此刻心里很是煎熬,一方面为自己的过失让殿下受伤而感到悔恨,一方面是害怕殿下当真会赐自己死罪。 江旭收起匕首,拎起猎物,“在这林子里,不比营地,得时刻警醒着,才能有命走出去。若是还有下次,我不会再出手。” 随从用力磕了好几个响头,“谢殿下救命之恩!奴才今后定当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还用不着你为我赴汤蹈火,把这两只收拾了速度跟上来。” 此刻已经是正午了。 * 被打了一巴掌的蓝衣女子显然被这变故弄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就想扑上来扯苏芷依的头发。 苏芷依后退半步,躲开了。 而那女子也暂时被杜若制住了。 但是身体被钳制住了,嘴巴却还是自由的。 于是,附近的人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以及年轻女子带着愤怒的叫嚣。 “你这贱婢,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对我,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芷依不太想听她废话,“我刚才就问过你,但你并没有回答我,所以我自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那女子拔高了声音,“我爹可是户部侍郎!” 杜若想动手把她的嘴给捂上,这声音实在是太嘈杂了。 但被苏芷依给制止了,“让她说。” 罗云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此刻她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根本没细想为何这人听说了她是户部侍郎之女还是没有让侍女放开自己。 也根本没发现,附近的人都没有上前来劝解。 她还在为自己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而沾沾自喜。 “怎么样,是不是怕了!若是你怕了,现在就可以向我跪下赔礼道歉,再让我打几巴掌,我或许还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苏芷依笑出了声,“你父亲是前年才调到皇城任户部侍郎的吧。” 罗云瞪圆了眼,“就算是前年又如何,那也比你强!”小门小户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小官家里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搬躺椅的人刚回来,见到苏芷依站着忙把躺椅支好,“小姐,您快躺下休息会。” 他见到这场面也是丝毫不好奇,说完话之后便站立在一旁等吩咐。 苏芷依能站这么久全靠毅力在撑,此刻便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大大咧咧就窝进了躺椅里,抬眼看着罗云,“你父亲知道你打着他的名号仗势欺人吗?” 罗云不屑,“官阶低的受欺负那不是很正常?也就你这种被欺负的才会跳脚指责。” 苏芷依不语,她耳尖听到了旁边周茗对远方表妹的耳语,“......所以,我和你说,这做人还是得本分点,否则不知道哪天就踢到铁板了。” 罗云还在叫嚣骂骂咧咧,苏芷依窝在躺椅里想不出要把这丫头怎么办。 放任吧,那对方肯定不依不饶没完没了。 若是教训一顿吧,晚上过后就该说自己仗势欺人了。 进退两难,有点烦。 这时候,刘伽起身了。 “都是误会一场,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各自退一步,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语气是苏芷依所熟悉的温婉柔和。 她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人不像声这么温婉柔和。 罗云冷哼一声,刚打算端起架子,却发现刘伽这话根本就不是对她说的。 刘伽看向窝在躺椅里的苏芷依,笑意融融,“如何?” 苏芷依摇头,“不如何。” 远处传来一声妇人的疾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女儿!” 苏芷依一转头,就看到以自家母亲为首的官妇们往这边走过来,走在后面的一位衣着华丽穿金戴银的妇人此刻正快步走过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苏芷依扶额,这事情怎么越闹越大了。 * 林子里虽大,但是走着走着总会遇见人。 “殿下今日运气似乎不大好。”阮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两边相遇,总免不了比较。 阮玄这边是一只野猪、一头黑熊、一头鹿。 相比较之下,江旭就显得凄惨许多,两只野鸡、一只兔子、两只豺、一只狐狸。 但江旭很平静,“运气自然是没有阮相好。” 阮玄微微错身,“那就祝愿殿下今日能满载而归了。” “借阮相吉言。”江旭说罢便径自走了。 跟着阮相的随从待江旭走远之后,乐道:“相爷,按这架势,今年的头筹定然是您的了。” 阮玄看他一眼,并未反驳。 江旭走了一段之后,到了一片较开阔的地带。 他伸出手臂,被拦住的随从不解,“殿下,怎么了?” “等。” 随从不解,但还是依言停下来不动作,陪着江旭等。 约莫等了一刻钟。 对面有一只豹子走了出来。 它似乎没把眼前的两人当做威胁,只是单纯出来找个地方晒太阳。 它懒洋洋趴下,眯起了眼睛。 一刻钟之后,豹子已经没了声息,脖子上还插着匕首。 但此处的动静吵醒了在另一边睡觉的动物。 它被吵醒之后,有些不耐,前爪抓地伸了个懒觉就打算转移阵地另找个地方继续睡觉。 它的颜色在这丛林里也异常显眼,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白虎。 江旭自然不可能放过。 他在后面跟着白虎,打算伺机动手。 却在对面看到了阮玄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狭路相逢,自然是各凭本事。 第33章 罗云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当下底气就足了。 “告诉你,现在服软还来得及!兴许我还能放你一马,等我母亲来了有你好看的!” 话音刚落,那边就嚷开了,“你们干什么呢这是!竟然敢这么粗暴地对待我女儿!还不快松开!” 杜若看向了苏芷依,见到她点了头便松开了手。 罗云却丝毫不知收敛,以为是她们怕了。“我早说了我爹是户部侍郎,现在知道怕了吧!告诉你,快点跪下来求我,再让我打几巴掌解气,说不定我还能发发善心,放过你!” 转头就和自己母亲叫屈抱怨,“娘,她们欺负人!她们教训我,还打了我!你看,这巴掌印都还在!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罗云的母亲刘绣听了之后瞪着苏芷依, “你们若是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蒋韫带着一群官妇从后面跟了上来,“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绣听出了蒋韫话里的不虞,当下就狐假虎威说道:“现在将军夫人就在这里,她可是最深明大义的了,绝不会纵容你这没教养的如此放肆!” 刘绣看到苏芷依现在还当着众人的面躺在躺椅里,当下就怒从中来,想上前动手将苏芷依拽起来。 被杜若拦下了,且被擒住了双手。 杜若这时候自然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很快,刘绣外露的手臂上就看见了红痕。 她心里气得要死,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三番两次地去动手,那样太丢份了。 于是刘绣扬声问道,“你母亲在哪!让她出来和我谈谈!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母亲能教出你这么没教养的女儿!” 苏芷依看了眼刘绣身后明显动了怒的蒋韫和一大群明显看戏的官妇们,觉得十分头大。 但是刘绣三番两次出言不逊也着实让她生气。 事实都没搞清楚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责,苏芷依也不想再给她留情面。 她朝刘绣身后努了努嘴,“我母亲不就在你身后吗?” 这...... 刘绣下意识转身看向了后面,她身后是以蒋韫为首的一大群人。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蒋韫,显而易见动了怒。 她稍稍安心。 今日若是遇上了哪位相公官阶较大的,有蒋韫在,左右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她略过蒋韫,看向身后一群人,扬声道:“她所说的是哪位夫人,站出来罢!总躲在人群后面算怎么回事,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惹了麻烦难道做母亲的不应该出面解决?” 许是知道身后这群人里,没几个相公官阶是低的,刘绣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但话里话外还是不饶人。 蒋韫没理会刘绣,责骂了附近伺候的人,“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什么人都能在小姐身边打转。今日若是出了事,有你们好看的!” 刘绣刚开始听了还沾沾自喜,这将军夫人不就是在给自己撑腰嘛! 过了一会才察觉到不对劲,这地方不是自家的,是......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苏芷依,却见苏芷依放软了声调和蒋韫解释,“这事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走远一些的。这都站在身边,算怎么回事啊,也忒不像样了。我又不是什么重度伤残,没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 蒋韫还是觉得生气,“这你现在是没出事,下次那些不长眼的再撞上来,出了事,有你好受的。” 说罢她才敛了怒色正视了面前的刘绣,“我作为母亲,也是十分心疼我的女儿。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很想知道。不过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希望罗夫人慎言。” 刘绣早在蒋韫佯怪苏芷依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看了。 自家女儿自从到皇城来之后,愈发嚣张跋扈,但也都是挑软柿子捏,从没惹出事来。 不曾想,今日就踢到了铁板。 一旁的罗云看出了蒋韫身份不一般,有些后怕,但是一想到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她底气又足了。 这怎么说自己都没有先动手,错肯定不在自己。 她当即皱起了小脸,做出一副可怜相,“娘,我这脸还痛着呢。” 这声音不低,至少几个当事人还有后面的夫人们还有周茗都给听见了。 蒋韫相信苏芷依绝对不会无故伤人,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自己心里有数。 她看向就坐在隔壁的周茗,“这位姑娘,刚才发生的事情你是否都看到了?” 周茗看着这一大群人,有些无奈,这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呢。 但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看到了。” 蒋韫不想给她压力,“事实如何,你从实说来。” 周茗看了看眼前的人,正想开口,就看到自家母亲在人群后面拼命对自己摇头,这是想让自己不要趟这趟浑水。 唉,今晚估计又要挨一顿训了。 “事情一开始是苏姑娘觉得矮凳坐着不舒服,于是侍女让人去拿了躺椅。这位,嗯,姑娘路过之后就说了声‘矫情’。然后苏小姐没说话,这位姑娘又说了些别的,嗯,不太悦耳的话。” 听到这里蒋韫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刘绣则瞪着罗云。 “因为先前她出言不逊,所以苏小姐便问她是哪家的小姐......” 一番话听完蒋韫的指尖都在颤,“这就是你女儿说的被欺负,嗯?” 刘绣这时候也不能再厚着脸皮说自己女儿被欺负,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豁不出这张老脸去撒泼。 但是,“毕竟也是您家小姐先动手打人的。”刘绣嗫喏反驳。 蒋韫深吸口气才没让表情变得狰狞,“若是晚了那么一会,被打的就是她了!” 蒋韫神色凛冽,一双眼睛藏着怒火,“这事从一开始是你家姑娘先出言不逊,且还不知收敛。我家姑娘反驳不成她还想打人,是,我家芷离打人了,但我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她打得没错!” 刘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蒋韫不等刘绣表态,“你说得对,这事是得有个说法!” * 江旭和阮玄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势在必得。 白虎慢悠悠地迈步前行,丝毫没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阮玄动作很快,第一支箭已经射出去了。 但没用,这只白虎有着和它身形完全不符的敏锐和灵活,那支箭被它躲开了,只稍微划伤了些许它的皮肉。 但这已经足够激怒它了。 它停下步伐,张开虎口朝着面前不知死活的两脚兽大吼。 但它很快又受到了攻击,这次是来自身后。 它转身看向那个头上颜色和自己一样的两脚兽,兽瞳里满是怒火。 很快阮玄放出了第二支箭。 这次没被躲开,射中了白虎的屁。股。 白虎吃痛地吼了一声,很快转过身朝阮玄冲了过去,把阮玄撞翻了。 江旭没再射箭,趁这机会直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打算先砍后肢,让它的行动受限。 但这只白虎很明显和之前遇到的几只猎物不一样,它很聪明,还记得后面有个讨厌的两脚兽没被放倒。 于是转过身来直接扑倒了正打算动手的江旭。 血盆大口就在眼前,江旭胸膛里的心跳得很快,他死死握着刀,快速思考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好逃离。 江旭的处境很危险,白虎的一只爪子直接按在了他的胸膛稍下一些的位置,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握着刀,丝毫不肯露怯,这里不会是他的葬身之地,一定不会! 阮玄被扑倒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人一虎对峙的场景,甚至已经不能算是对峙了,白虎不时换着角度观察着江旭,似乎是在思考从哪个位置下嘴比较合适。 兽类是不会让猎物有太多挣扎机会的。 弓箭对它没办法造成太大伤害,阮玄直接握着匕首冲上前去,在它的后腿部位用力扎下去。 血很快就流了满腿。 而这时候,它也真正开始动怒了。 它放开了江旭,转过身微微伏下身子,很快猛地就窜了出去。 阮玄快速往旁边侧身躲过了,但它窜过的时候带起的风刮了阮玄满脸。 而江旭这时候脸上满是战意。 阮玄粗略估计了现在的形势,决定放弃这头猎物。 若是照这么下去,只能和它打消耗战,就算是能胜,那么两人的情况也肯定不会好到哪去,更何况,还不一定能胜。 阮玄往后退了一步,这就是不插手的意思。 但江旭很明显并不打算收手。 他身上还有一把刀,比刚才那把刀短一些,但比匕首长,原先嫌累赘,现在正好用上了。 阮玄不再插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这样也就不再有这只猎物的归属问题。 江旭从另一个方向绕到了白虎的身侧,快速跑过去之后借力跳起。 短刀插入了猎物的脖子,但很可惜,江旭并没有借力跳到它背上,不然后面的事情就会轻松很多。 因为跳得不够高,角度问题导致短刀并没有没入太深。 江旭理所当然地被再次扑倒了。 这次它不再计较从哪下嘴,眼前的两脚兽太讨厌了,不能再让他活着。 血盆大口再次张开,连让江旭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怼下来了。 第34章 江旭想侧身躲过,但是他的力量没办法敌过眼前的猛兽,只能稍微动弹一下上半身和两只胳膊。 阮玄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准备出手了。 若是太子今日在自己面前有了任何闪失,这可就说不清了。 但江旭并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 江旭右手还紧握着短刀。 他忍着左手臂传来的剧痛,右手握着短刀死死插进面前野兽的脖子,没入一寸、再一寸,直到手臂上的压力一松。 最后是阮玄把这只野兽搬开,让被压在下面的江旭得以喘了口气,不至于被埋在老虎毛里憋死。 “殿下今日倒真是让臣刮目相看。” 江旭随意从下摆撕了布条绑住伤口,但很明显无济于事,黑色布条很快就被血洇湿了。 但江旭也不大在意,绑好后就不再理会,“阮相从前是怎么看我的。” “心不够狠。” 江旭倒是没想到,“他们都说我性情暴虐,阴鸷,怎么阮相倒觉得我不够狠呢。” 阮玄看着前不久才死去的猎物,并未作答。 江旭也不再追问。 * 刘绣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这说法、怎么给? “夫人,这事......” 蒋韫丝毫不留情面,“怎么?刚才不是罗夫人您说的这事定要给个说法吗,怎么现在倒吞吞吐吐了?” “莫不是,这说法给不出来?” “不是......不是......”刘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官妇们早在这件事出现反转的时候就在讨论个不停了,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但这么多人,就算都压低了声音那也是十分嘈杂。 刘绣看着聚在一起讨论的官妇们,脸上十分难堪。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底,还是自己过于大意了,原想着云儿有分寸,不会故意刁难那些重臣子女,谁知今日竟出了这事。 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她收敛些了。 “夫人,这事......事关重大,能不能容后再议?” 蒋韫冷笑,“容后再议?罗夫人是想怎么个容后再议?” “这......过后就会带小女上门商量这事的,不急于这一时,不急......不急......” “可以,但是希望罗夫人今后能好好教导子女,万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绣按着旁边罗云微微低头,“今后一定好好教导小女!” 罗云还是不服气,一脸不忿,低声呢喃,“教导什么教导,我又没错!” 刘绣恨不得给她脑袋来上一下,捂着她那张嘴! 她看见蒋韫瞬间又黑了的脸色,忙赔礼道歉,“小女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远处,苏敬勋刚好和陛下从营帐里出来,还在说着话。 刘绣并不想做在这里多待把事情闹大,这会赶紧拉着罗云就找借口走了。 “说起来,是朕对不住你。” “陛下,这......” 陛下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这说起来也是我教子无方,才弄成现在这样。若不是当初我一力赞成,那这事或许还有些许回转的余地。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陛下,过了两年,臣也看开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江骞叹了口气,“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若那养女真能助你从悲痛里走出来,也是一件幸事。” “陛下说的是。我已为她换了名字,今日宣布之后,年后就择日子办宴席了。” “是何名?” “芷离。” 江骞心里暗叹,这一“离”字,就看出还没有放下从前的事。 也罢,能起这名估计也是能直面从前了,随他去吧。 “好名字。若到时有相中的夫婿人选,可告诉朕。” 苏敬勋却没接受这补偿,“这婚事,儿女自有他们的想法。现如今臣是不打算插手了,随缘吧。” * 刘绣带着罗云走了之后,那些官妇便也找借口散了,不过今日这事,想也知道不可能就此过去,指不定被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呢。 蒋韫则是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这身子还没好全呢,你跟她较什么劲。直接让人把她轰走等我回来不行吗!总得自己来,这下看你受不受罪!腿伸出来!” 苏芷依老老实实做鹌鹑,不敢反驳,乖乖伸直了腿,让蒋韫给她揉。 杜若也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苏芷依想起了什么,悄声问蒋韫:“娘,你今早不是还说要和哪家夫人说事来着吗?说了吗?” 蒋韫一拍脑袋,“刚才那么一出事,我就又给忘了。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回。” 她转头叮嘱杜若,“看好小姐,别再让那些不长眼的再靠近了。” “是。” 苏芷依松了口气,刚想问问杜若苏鸣跑哪去了,结果看到不远处刘伽还在。 “你......有话要和我说?” 刘伽笑意融融,“只能说是一句忠告。” 苏芷依不解,“嗯?” 刘伽走上前来,附在苏芷依耳边,“鸠占鹊巢可得好好待着,省得哪日被推出巢穴没了容身之地可就不好了。” 她站直身体,依旧是笑意融融。 苏芷依扶额,她就说嘛,这人本就是心黑的,哪可能过了两年就变得温婉了,这样的她反倒让苏芷依觉得安心。 苏芷依招手让她低下头,“我也有句话想和你说。” 刘伽现在才发觉这丫头是个城府深的,她都那么说了还是面不改色,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对方能和她说些什么,在自己说出那番意有所指的话之后。 杜若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看着刘伽俯下身去,自家小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刘伽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居然连告别的客气话都不说就直接走了。 她耐不住好奇,“小姐,你究竟说了什么啊?” 苏芷依左脸颊的梨涡又冒出来了,“这可是秘密。对了,苏鸣去哪了?我都好久没见着他了。” “他刚才拉着随从不知道去哪了。要不要我去看看?” 正说着,苏芷依抬眼就看见了苏鸣,“不必了,他这不是回来了嘛。” 苏鸣不知道去哪弄得灰头土脸的,脸上才沾了泥,脏兮兮的。 等他走近了苏芷依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两只兔子,原来是打野味去了。 苏鸣把两只半死不活的兔子举给苏芷依看,这可是他弄了好久的陷阱又等了好久才弄到的,可不容易了! 苏芷依接过兔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衣裳,“知道啦!我们家苏鸣特别厉害都能抓兔子了!兔子腿晚上都留给你,现在先跟你杜若姐姐去换身衣裳去,等会再过来。” 苏鸣走后,苏芷依才看向那陪同的侍从,“中途可有遇到什么事?” “回小姐,并未发生什么事,一切正常。” 这时候也差不多到约定时间了。 不少人都已经从林子里出来了,表情各异,有的人手上猎物多自然是兴高采烈,有些甚至还给不停地给某个女子递眼神,这暗示程度不可谓不明显了。 有些猎物少的就没在原地多待,径直拿了猎物去负责登记的官员那里登记之后就回了自家的营地。 苏芷依看见了苏尧。 他看起来收获颇丰,两只狐狸、一头鹿、两只狼,算不错了。 苏芷依不知道这能不能拿头筹,但是前三应该是稳了吧。 最后出来的是阮玄和江旭,两人是一同出来的,阮玄走在前面,随从拖着的猎物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野猪,还有两头鹿,甚至还有一只黑熊! 苏芷依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平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起来武力值不高,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苏尧的头筹估计是没戏了。 后面紧跟着的是江旭,虽然他看起来和平时无异,但苏芷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绑着的黑色布条,这是......受伤了? 再看他身后随从拖着的猎物,两只豺,一只豹子,一只狐狸,两只兔子,嗯? 那是什么......苏芷依眯了眯眼,才看清那是两只野鸡。 唔,也是十分拼了,野鸡都不放过。 等等!那后面是......是白虎! 通体雪白的白虎! 看那白虎身上的痕迹,想必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不少看到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这白虎是祥瑞之兆,不管是不是真的祥瑞,但是今日这白虎是江旭猎到了,再一联想他的身份,这储君之位,应该也是越坐越稳了。 江旭脸上看不出喜悦或是兴奋,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苏芷依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要坐上帝王位,喜怒不形于色是必须要做到的,但是她总觉得江旭现在似乎比之前刚见面时少了那么点......人气? 不过认真说起来,苏尧的前三估计也悬了。 苏芷依看了看不远处还在登记的苏尧,有点心疼自家大哥了,刚回来第一年就出师不利遇上这两位,运气是真的不大好啊。 人都回来了,猎物也回来了,得趁着天黑之前处理好今晚要动手烤的猎物,现如今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苏芷依托了身体不适的福,依旧悠哉悠哉地在躺椅里窝着。 营帐里,江骞很是高兴,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子,只觉得十分欣慰,“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旭儿颇有我当年的风采!” 皇后在旁边帮腔,“可不是嘛!这怎么说也是虎父无犬子,旭儿这可都是随了陛下呢!” 一番话说的江骞心里十分舒坦。 旁边五皇子的生母嘉妃揪着手帕也硬挤出了笑容,“太子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江骞心里高兴,看了看江旭脚边的白虎,提议道:“天冷了,这白虎皮取了下来之后做件披风给你母后吧。” 皇后在旁边都愣了,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不住地高兴,“这可使不得啊陛下!” 江旭应允,“儿臣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冷了大家记得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 第35章 傍晚时分,各个篝火堆已经燃起来了。 苏芷依也在篝火旁边举着一只兔子腿凑热闹烤着玩。 苏鸣今天表现不错,肯定要奖励一只兔子腿,两只也可以。 经过了几个小时,该处理好的食材基本也都处理好了,现在几乎都在烧烤了。 旁边周茗还在乐滋滋地不懂哪搞了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腿,老大一只架在架子上烤,时不时还翻一翻,油脂滋滋地冒出来,香味都传到了苏芷依这边。 苏芷依觉得周茗这人挺有意思,想交个朋友来着,便又拿了一只兔子腿架上去烤,用吃的打招呼,怎么也不会被拒绝吧。 天逐渐黑下来了,气氛也愈加热烈起来。 大约是到了晚上,借着夜幕遮掩。很多人也就没有白天那么克制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苏芷依的兔子腿还没烤好,陛下就又从营帐里出来了。 陛下的营帐前面有一个很大的篝火堆,那里坐着的不是宫妃和侍从,都是重臣们,苏敬勋也在那边没有回到自己营地。 宫妃的篝火堆在另外一处,不过宫妃们一般都碍于身份,很少动手烤肉,就算是侍从帮忙烤好之后,为了保持身材维护形象,基本也是只象征性地吃上几口就作罢。 苏芷依以前一直觉得这样十分浪费,当然现在也这么觉得。 陛下从营帐里出来之后同大臣们说了一会话,气氛看起来十分不错,一些大臣的目光似乎还有意无意往苏芷依这边望,苏芷依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阮玄坐在那边也往这里看了一眼。 苏芷依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往这边瞧,便举了举兔子腿算是打了个招呼。 阮玄坐在那里,看起来当真是格外突兀的,年轻俊秀的美男子坐在了一群上了年纪的大臣堆里,还能丝毫不尴尬地打成一片,实在是厉害啊。 苏芷依看到登记的官员拿着册子去和陛下商讨了,估摸着商讨了一刻钟,陛下又和几位大臣说了几句,苏芷依才听到有公公喊了肃静。 陛下清了清嗓子,“今年的参与者多,竞争十分激烈,当然,优秀者也十分多。” “朕十分高兴能看到你们有如此好的成绩,这意味着你们的身姿矫健,或者功夫了得,再或者是足智多谋。这就说明人才多啊。” “朕知道,后面呢,你们就要开始每年的惯例活动了,朕已经看好几个不知道哪家的儿郎已经蠢蠢欲动了,所以朕也不想多说废话。” “这名册就在朕手上,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多方面考虑,这个排名可能会较往年有些不一样。” “这第三名,是郭书旗。第二则是苏尧,至于第一” 虽然说苏尧进了前三,苏芷依很高兴,但是江旭和阮玄应该相差不大才是啊。 每年的排名看的不光是猎物的体型大小和数量,也看猎物的珍稀程度,这白虎怎么说也是祥瑞之兆吧。 再说阮玄,那一只野猪一头黑熊就能盖过苏尧了,为何现在居然—— “第一是江旭和阮玄!” 苏芷依愕然,这个就是较往年不一样的地方? 下面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是多方考虑的结果。几位大人也都赞同这个结果,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这是今天要宣布的第一件事,这第二件事呢,该由苏将军来说了。” 苏芷依的兔子腿还没烤好,她还想着要不要弄点辣椒粉撒上去,不过不知道周茗爱不爱吃辣。 结果冷不丁就听到这个消息。 怎么这么快,陛下往年不是还要多说几句的吗。 苏芷依有些措手不及。 苏敬勋看了一眼苏芷依这边,就站了起来。 “这件事说实话,不应该在这么大的场合说的。不过我想着尽快把事情提上日程,今日也就厚着老脸说上一嘴。” “今年老夫认了一位养女......” 苏芷依赶紧低下头盯着兔子腿,爹怎么一边说话还一边指着这边呢,这下好了,谁都知道将军府营地在这了。 她甚至还听见了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的感慨“运气真好啊!” ......她可不知道自己运气好在哪里。 这都从亲女儿变成养女了。 不过还好自己从躺椅上下来了,这要是现在还窝在躺椅里,更加臊了。 爹你就不能只说话不要动手吗! 苏芷依好不容易等着她爹说完,感觉自己已经被别人的眼光扫视好几轮了。 心累。 今天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将军府再次有了一位小姐。 且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位新小姐所受的宠爱定然也不会少。 心思活泛的人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行动了。 这件事终归也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除了别有用心的人会特别注意之外,大家更关注的还是后面的环节——送肉,或者说好听点叫做赠礼。 男子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女子则是面带娇羞目露期盼。 苏芷依的兔子腿烤得差不多了,她最后还是没放辣椒粉,万一周茗不吃辣怎么办。 她招招手唤来苏鸣,把烤好的其中一只兔子腿递给他,“喏,这是奖励。” 苏鸣顾不上烫就直接上嘴咬了,一边哈着气一边对苏芷依点头。 苏芷依笑骂,“又不是平时没给你吃肉,怎么和饿了三天似的。” 这边叮嘱好苏鸣不要乱跑之后她便去了隔壁的营地,远远就看见周茗和她表妹在一边翻肉一边唠嗑。 “你说......今日郭书旗到底会不会给我送肉啊?” “会的吧。”她表妹盯着肉块答得心不在焉,显然心思都在肉上面了。 “你听我说话没有!” 周茗又气又羞,佯装要动手打人。 表妹装作转身躲开,冷不丁就看到了苏芷依。 她明显有些怵,看了苏芷依一眼就忙低下头轻拽周茗,“有人来了......” 周茗还坐在矮凳上,看不到人,“谁来啦,是不是郭......” 她站起来看到是苏芷依之后就闭上了嘴。 气氛有些尴尬。 苏芷依没怎么在意,笑着打了声招呼,“刚才的事情多谢你帮忙,我烤了几只兔子腿,给你送过来一只。” 周茗有些拘谨,“不用,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没什么的,不用......” “在那个时候,不是所有人......” 苏芷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远处杜若在唤她,她止住了话头,回头发现是阮玄站在那边。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趟这趟浑水的。总之,很谢谢你。” 苏芷依也没时间多说些别的,“我都烤好拿来了,总不好再拿回去。我也不大确定这合不合你的口味,若是不好吃你就放到一边就好,不用顾忌我。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说完不等周茗再推辞她就先转身往回走了。 周茗看着旁边放着的香喷喷的兔子腿,还在纠结要拿这肉怎么办,旁边表妹就拿起来咬了一口。 “哎不是......” “这肉怎么也回不去了,人家该看见往来的也看见了,现在这肉要是不吃岂不是很可惜?你还别说,这肉烤得不错啊。” 周茗看着她没心没肺吃肉的样子,也不纠结了。 这吃都吃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苏芷依往回走的时候,还有些疑惑阮玄过来是找她有何事。 等走近之后,才看到阮玄前面放的一盘肉。 不是......这...... 苏芷依懵了。 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阮大人,您这是......” 阮玄丝没有丝毫扭捏,“这是送你的。” “......” 苏芷依怔愣片刻,“......谢谢。” 杜若早拉着苏鸣还有旁人走到了别的地方,此时此刻此地就他们两个人,苏芷依还没缓过神。 这也太不真实了。 她从小就是听他爹说阮玄的种种事迹长大的,从他当年考取功名成了状元一直到官拜宰相,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行事风范一直都颇得她爹喜欢,有原则,有魄力。 然后,现在阮玄给自己赠礼? 苏芷依脑袋有些木,她看着阮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这是那日见面之后我在花园里捡到的,想来应该是你的。” 上次弄丢玉佩之后第二天又去了花园,只不过没找到,当时还以为找不回来了。 结果是在阮玄这里吗? 阮玄看了苏芷依一眼,出声解释道:“今年我只是想下场活动活动,得了的猎物也不知道要送给哪家姑娘,不过我平日里与你父亲还算有些交情,想着拿来送你也不算太突兀。” 苏芷依转过弯来了,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吗? 阮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在这皇城里也算是热门的夫婿人选,但是这么些年来,他却一直未曾娶妻。 也从不见他和别的女子有往来。 所以今年他会参加狩猎,自然是有许多姑娘家关注。 现在苏芷依就已经觉得如芒在背了。 但阮玄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好像他过来不是送肉,只是让苏芷依给她爹转交一件东西那么自然。 苏芷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已经明确说了这并没有追求的意思,自己若是不收似乎很不留情面。 但是这东西收了,只怕皇城的贵女们都该以为阮玄对自己有意了。 所以,收还是不收? 第36章 “你说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呢!快坐坐,芷......芷离,快去给阮大人拿点果酒过来。”蒋韫说着就把那盘肉接过来了。 苏芷依来不及阻拦,“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蒋韫也十分自然,“这阮大人送的,自然是要接过来的了。再说了,我刚才都听见了,人家对你又没那个意思,收了也无妨。” 蒋韫压低声音对苏芷依耳语,“若是不收,到时候多尴尬啊。这回听娘的。” 她娘的态度太坦诚,这番话说的苏芷依都没法反驳。 弄得好像是她自己多想了似的。 不过阮玄也没留下,“在下那边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了。” 苏芷依心里松了口气,“那就谢谢您了。” 阮玄一走,苏芷依就忍不住了,“娘,我明日肯定、不我今晚肯定就会被人记恨的!” 蒋韫不以为然,“你以为你以前受到的记恨还少啊。那只是因为你从前从来不收礼,才以为你自己不招人妒忌。可本身吸引别人给你送礼这件事,在她们眼里就是原罪。” 苏芷依一下子哑了声。 算了,她还是继续烤肉吧。 “这肉你不吃啊?” 阮玄送过来的是熟肉,已经烤好了的。 苏芷依闷声答,“不吃,孝敬您了。” “......你这孩子......” 大概是之前苏敬勋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许多在今日之前还没见过苏芷依的人都开始上赶着送礼。 但是都被苏芷依或者杜若回绝了。 “娘,您说他们图什么啊?难不成我要是个丑八怪他们还能照娶不误?” 蒋韫在给苏鸣疏离头发,刚才他又乱晃了一阵,头发有些松散了,“这可说不准,没准还真能有人娶。” “至于说图什么,人心难测,谁知道图什么呢。” “你爹这么些年,虽说有了些底气,但也不是铜墙铁壁,自然也得罪过人。不是娘想的太离谱,不过确实要提防。” “有些人会想着接近你,然后接近你爹,那时候能做的文章就多了。相比较之下,单纯是看上咱们家想攀关系的看起来倒显得纯良许多。” 苏芷依有些心疼,但嘴上还是硬撑,“我哪那么好忽悠。” 蒋韫叹了口气,“娘倒宁愿你好忽悠一些,这样将来兴许就能被我和你爹哄住,嫁个好夫婿,安心过完这一生。” 苏芷依不太想谈这个,“娘,我给你烤个鸽子吧。” 蒋韫也不再提,“烤吧烤吧,帮我多撒点辣椒粉。” 苏芷依蹲久了,腿又开始不舒服了。便想着让人去把椅子搬过来,这样方便一些。 刚一转头叫来了人,就听到一个哐当的声音,苏芷依吓了一跳。 回过头去看,只看到了一个匆匆离开的瘦小背影,“哎你跑什么......” 地上是一个食盒,她打开一看,食盒里是还冒着热气的肉。 四层的食盒,上面两层都是肉类,下面两层是点心和米饭。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留有口信或者别的字条说明这是谁送的。 这是打算做好事不留名?还是忘了留字条? 苏芷依摸不着头脑。 但她现在腿疼,没工夫关心这么多。 “帮我把躺椅搬过来吧。” 蒋韫刚才说完之后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苏芷依一个人坐在躺椅上有些无聊地翻转着鸽子,然后就想到了食盒里的点心。 有点心痒。 不行,不能吃。你是个有原则的姑娘。 可是好像现在不吃等会就冷了...... 她还没纠结太久,就又有了新变故。 许是刚才那人过来送东西的时候被人瞧见了,觉得那样做是可行的,于是这时候纷纷有男子过来自报身份然后放下东西就走。 “苏姑娘,我是礼部侍郎之子詹青云,这是赠与姑娘的,千万莫要推辞。” 说完转身就走,苏芷依叫都叫不回。 “苏姑娘,我是......” 没过多久,苏芷依身边就多了好几个篮子,有些还能闻见一股子血腥味。 还有些甚至连身份都不报就直接撂下东西,转身就走。 结果苏芷依打开一看,得,这话是没说,纸条可没忘记留。 杜若回来就看到苏芷依身边多了好多盘子和篮子,“这是......” “小姐,您是准备相看夫婿了吗?”不然这么收这么多礼。 苏芷依嘴里咬着点心,说话断断续续,“你觉得.....我是要......相看夫婿的样子吗?” 杜若还真说不好,“那您这......” 苏芷依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和她倒苦水,“刚才来了个人,撂下一个食盒转身就走!我喊他的时候头都不回!结果他们估计都觉得这是个法子,都来这一招。我这喊又不回头,我追也没法追,愁人。” 杜若看她苦着一张脸,乐了,“那那个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小姐知道是谁吗?还挺好玩。” “好玩什么啊,那边!你闻闻,一股子血腥味,好几个篮子都是!” “没事,我等会儿拿去处理干净,然后再烤了吃了。” “......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这么幸灾乐祸。” “绝对没有!小姐您肯定看走眼了!” “算了算了,你帮我烤着这鸽子,这我刚才给我娘烤的。我有点事出去走走。” 杜若不太放心,“你身体受得住吗?要不要我陪你去,或者让苏鸣去也行。” 苏芷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歇太久了,让杜若觉得自己变弱了。 “我就走走,又不是去做什么。再说了,这里到处都有人,没关系的。放心,等我回来。” 苏芷依说完就走进了夜幕里。 她沿着外层的营帐走了一大圈,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地避开了人群。 结果刚好撞见了同样避开人群的人。 “他凭什么!不就是比我早出生几年!有一个贵为皇后的生母?政务上我哪里不如他!啊?” “还有今天,父皇看到他猎到的那只白虎,都笑成什么样了你是没看见,这天下也不止他江旭一人有这个本事!” “我也就是没遇见,若是我遇见那白虎,哪舍得直接弄死,非得生擒不可!养在身边,那我就是最上天钦点的储君!” 这块和人群有段距离,江漠想来也是怕被人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苏芷依好巧不巧,正好卡在了营帐一端,不仅能听到,还能看到一点。 江漠前面站着的人看起来十分瘦弱,是......江砚? 江砚常年抱病故而瘦弱,且看这背影和两年前没多少差别,应该是了。 她早就知道江漠野心不小,不过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 想当储君,哪可能一只白虎就作数。 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怎么改革赋税治理水患还来得实在些。 她没兴趣听他发牢骚,刚想转身就走,却冷不丁听到江漠的话,“那东西准备好没有?” 这时江砚才出声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喑哑,“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当真想好了?” 这兄弟俩还挺奇怪,江砚这话未免太过冷静了些。 江漠情绪激动,“这还要想?干掉他,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往后,你也会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我怎么可能亏待哥哥你呢!” 江砚撑不住咳嗽了两声,“咳、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问、咳、你当真想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吗?” “若是能成!那自然是水到渠成。若是不成,那我也有办法让他查不到我头上,你就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江砚拢了拢披风,声音比刚才更喑哑了,“若你想好了便去做吧。这里风大,我先回了。” 江砚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过身来,没给苏芷依一点点准备的时间。 苏芷依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避开江砚的视线范围。 所幸,江砚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直接走了。 苏芷依摸摸胸口,松了口气。她趁着江漠还在原地,赶紧跑了。 苏芷依一路不停地快步走,终于绕了大半个营地到了目的地。 她远远看着那边的人群,还有在人群中央坐着的冷静又漠然的人,有些犹豫。 她看着被吩咐出来办事的小太监,还是下了决心。 她伸出手拦住了即将从身边走过的小太监,声音温和,“能不能劳烦公公帮忙带句话?” 小太监似乎刚进宫不久,没见过这个情况,当下就十分警惕,他退后几步和苏芷依拉开了距离,“你是何人?” 苏芷依犯了难,这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万一到时候要是传出去,自己又和他牵扯不清了怎么办? 小太监见她犹豫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起了疑心,就想叫人来。 苏芷依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当下就捂住了他的嘴,免得真招了人来到时候就更说不清楚了。 “唔......唔......唔” 苏芷依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制住不让他乱动,低声商量,“有话好好说,别叫人啊!我没什么恶意的,只是想让你帮我带句话。” “唔......唔......唔” 苏芷依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这样,我们打个商量。我等会儿放开你,你别乱喊人,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小太监拼命点头。 苏芷依信以为真,当下就松开了手。 于是,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下一瞬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芷依:我完了。 第37章 小太监嚎叫着奔向众人围坐的篝火堆旁,整个营地都开始进入戒备状态,很快,苏芷依被禁军团团围住了。 “我不是......” 看着围成一圈的**,她百口莫辩,有口难言。 听到喊叫的众人又看到了禁军,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躁动起来。 “是不是有刺客?” “不知道啊,先躲起来吧!” 陛下围坐的那个篝火堆也被惊动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敬勋也十分紧张,这个关头若是让刺客混进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陛下您先进到营帐里,待微臣去探个究竟。” “好!爱卿切记万事小心为上!” 苏芷依正在和禁军统领解释。 “我当真不是刺客!我来这只是想找个人。” 胡统领冷笑一声,“找人?你找人你挟持那小公公做什么!” 苏芷依一个头两个大,“我只是想让他帮我带个话!” “少废话!赶紧的,姓甚名谁,说出来。若是今日你说不清楚,当疑犯论处!” “......”完了,这下丢人是真丢到家了。 胡统领作势要拔出刀,“你说不说!”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总比被当成疑犯要好。 “......苏敬勋之女,苏芷......苏芷离。” 苏敬勋拿上刀,循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点找过去,正好听到自己宝贝女儿自报家门。 苏敬勋懵了。 胡统领也懵了。 “不是,你再说一次,你父亲是谁?” 苏芷依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我是苏敬勋之女,苏芷离!” 老父亲苏敬勋在禁军包围圈外,觉得十分丢人。 但是这女儿也不能不要,毕竟是亲生的。 包围圈内胡林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玄幻过。 抓刺客抓到了苏将军新认的养女身上,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正和苏芷依大眼瞪小眼,就听见了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胡统领莫要抓错了人,这确实是老夫的女儿。” 苏芷依看到苏敬勋,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爹!” “见过将军!” 胡林尴尬不已,偏偏还得硬着头皮例行问话,要不这事过后没法交代。 “今日这事......” 苏芷依连忙说,“今日这事是我......” 却被苏敬勋打断了,“咳!刚才是我让芷离过来这边的。” 胡林不解,“您是想让苏小姐过来?” 这是打算做什么能闹出这种误会? 苏敬勋也卡壳了,这理由他一时半会没想到。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男音,“苏将军是想让苏小姐过来找孤拿样东西。” 是江旭。 苏芷依吓了一跳,她完全没察觉到江旭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胡林也没想到这个事情还能和殿下扯上关系,“太子殿下,这......” 江旭一句话给事情定了性,“都是误会。” 胡林不敢再问,“卑职知道了。” 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胡林只得去向众人解释这只是虚惊一场,让大家不要惊慌。 胡林带着禁军离开之后,只剩下了苏芷依和苏敬勋还有江旭三人。 苏敬勋轻咳一声,“老夫在这里先谢过太子殿下了。小女顽劣不懂事,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老夫今后一定会教导好小女,定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顽劣的苏芷依只觉得老脸都在今天丢尽了,只低着头装死不想说话。 但奈何她爹一直给她使眼色,她也只得厚着脸皮看向江旭,向他道谢,“今日是臣女和殿下的随从发生了些误会,才造成刚才的局面。方才谢谢殿下帮臣女解围了。” 江旭声音一如刚才的清冷,“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今日也是我没管教好随从,才惊扰了大家,说起来这该算是我的不是。” 苏敬勋没想到江旭居然递了台阶,“殿下这话严重了。若不是芷离贪玩乱跑,也不会让殿下的随从误会,这说起来还是老夫教女无方。” “将军言重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都给足了对方面子,也都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了。 苏敬勋不想让苏芷依在江旭身边久待,生怕他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今日之事还是多谢殿下帮忙了。叨扰殿下多时,微臣心里也过意不去,这......” 江旭很快领悟了,“孤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行一步了。” “殿下慢走。” “恭送殿下。” 江旭走后,苏敬勋板起脸,“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芷依眨巴眨巴眼睛,“爹,女儿那是.......” “别用误会那套说辞来应付我。” 苏芷依垂下肩,有气无力,“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到处玩玩。结果谁知道那小太监撞见我,吓了一大跳,当下就想喊人,那我不是得阻止他嘛,我就捂住了他的嘴。” 苏敬勋脸都黑了。 “那我也不能一直捂着呀,那样成何体统。那我自然得和他打个商量是吧,谁知道那小公公说话不算数,我才一放手他就喊人了哎哟!爹!” 苏芷依脑袋上挨了苏敬勋结结实实的一下,“您就不能轻点!” 苏敬勋吹胡子瞪眼,“还轻点,轻点你就不长记性!快给我回去,闹这么大动静,还嫌不够丢人啊!” 苏芷依只能委委屈屈跟在苏敬勋后边被他丢回了自家营地。 杜若一见这阵势就觉得不妙,“小姐,刚才不会......” “你别说了,我得静静。”说完苏芷依就窝进了躺椅里,任杜若怎么问也不肯说话了。 苏芷依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就觉得头大,但愿这事没被别人知道,不然大家都该以为将军府新收的养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她转过身子,手臂被袖子里的东西咯到了。 唉,这折腾半天,东西也没送出去,又欠了江旭一个人情。 算了,谁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呢。 她偏过头,唤来杜若,嘱咐道:“等会我爹和我娘问起来,你就说我刚才不开心,然后不小心吃多了,需要解决一下。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杜若狐疑,“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啊,刚才都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了,这回......” 不提还好,一提苏芷依就想撞墙,“快别说了,反正你先替我应付着,我估计......一刻钟左右我就回来了。最多也就再多一刻钟,绝对不会耽搁太久的。” 说完没等杜若再说她就赶紧溜了。 江旭从营帐里出来,就看到了苏芷依在隔壁的营帐后面冲自己招手。 第38章 那个位置正好是视线死角,不在江旭站的位置根本就看不到。 江旭佯装无事发生地往那边走过去。 苏芷依等他到了跟前便把东西递给了他,“我手上就只有这个了,比不得御医的方子,不过是我们家一直用的偏方,效果也算不错。送你了,就当还上次你送我药的人情。” 江旭没有推辞,接下之后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现在不和我说谦称和敬称了?” “反正你都知道了,那再端着也没意思。倒不如开门见山比较自在,不过在旁人面前我肯定还是会叫你殿下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江旭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狩猎过后你还回东宫养伤吗?” 苏芷依摇头,“不回了,太医说了之后可以在家休养,就不麻烦你了。这段日子谢谢你。” “不客气。” 苏芷依也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会有心平气和说“谢谢”和“不客气”的这一天,由此看来,世事确实无常。 苏芷依回到营地的时候看到她爹正在和别人谈话,正想着从旁边猫着腰蒙混过关,但是走到近处,谈话的内容让她停下了脚步。 “这两个孩子性情看着也相配,不如改天见一面?” “这还得先问过我家芷离的意思。毕竟女儿大了,这事也不能全凭父母做主,郭大人你说是吧?” “是是是,那下官就静候佳音了。” 待那人走之后,苏敬勋转过身来看到僵住的苏芷依,脸就又板起来了,“你又去哪乱晃了?就不能好好呆着?” 苏芷依回过神,“我不要去见面,见什么面,不去。” 苏敬勋被戳穿,老脸有点挂不住,“那现在不也没说让你去嘛。只是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那也不去。”苏芷依态度很坚决。 苏敬勋没辙了,“好好好,那就不去,不去。” 苏芷依得了允诺,继续走回营地了。 没走几步,她爹跟上来,“那你今后......” 苏芷依停下脚步,“今后什么呀今后,我才多大你就急着让我去见面,爹,您这是怕我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 苏敬勋没由来地有些心虚,“爹也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提前看看总是没错的吧。” 苏芷依压低声音,“没错什么没错啊。人家看中的根本就不是我好嘛。看那!” 苏芷依指的是周茗的方向,苏敬勋顺着视线看过去,不解,“那怎么了?” “你看到那个姑娘旁边的竹筐了吗?那个才是郭书旗送的,人家有意中人了。爹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行么。” 苏敬勋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这个郭凌云,还想诓我!哼!” “说不定人家都还不知道呢。” 苏敬勋眯起眼睛,“那你怎么知道的?别不是唬我的吧。” 苏芷依懒得和他解释,“那我路过听到不就知道了?爹你老这么疑神疑鬼的不好。” 疑神疑鬼的苏敬勋没话说了,“......那行吧。” 苏芷依自觉搞定了自家老父亲,却不想苏敬勋想了一会又追上来,“那詹家那个小子也不错啊,我可是知道今日你收了人家的礼啊!你别想诓我。” “爹!” 苏芷依不和他说了。 狩猎过后便是除夕。 今年的将军府一扫前两年的沉重气息,弄得热热闹闹的,大门前的红灯笼看着都比往年更大更红更喜庆。 苏芷依拢着披风,坐在大厅门口朝外看。 今日下雪了,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杜若给她递了杯热茶,顺便把她手里的汤婆子给换了。 苏芷依看着雪景问:“今日进宫的东西备好了吧?” “都备齐了,衣物和首饰也都挑好了。苏鸣今日要一同进宫吗?” “今年就先不去了。年夜宴不比篝火宴,规矩太多,他若是去了,怕是会觉得不自在。” “如此也好。” 下午苏芷依和苏鸣告别之后就坐上了马车,杜若也被留在了家里没有跟着一起去。 马车颠簸着到了宫门外,苏芷依下车换乘小轿的时候又看到了刘伽。 苏芷依倒是丝毫不介意冲她笑了一笑,惹得那带路的宫女都多看了一眼。 不过看起来刘伽似乎并不想搭理她,装没看见就扭头走了。 蒋韫在旁边看着倒觉着有些奇怪,“你们俩从前不是很要好的吗?” “是啊。不过她先前惹了我不高兴,我先逗逗她。” 蒋韫摇摇头便不再多说。 跟着那一大串规矩流程走下来,最后在席上坐下的苏芷依只觉得整个人都累极,和来这里吃宫宴相比,她其实更愿意在家里吃年夜饭。 别的不提,这里的规矩就有些让她喘不过气。 刘伽坐在她斜对面,一直不怎么和旁边的人说话,弄得那搭话的女子也十分尴尬。 苏芷依饶有兴趣看了几眼,她今日脾气似乎不怎么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 再联系一下自家大哥最近的臭脸,估计是这俩人又发生了点什么。 不过有情人嘛,谈个情说个爱也总是得带点波折的,可以理解。 一众人并没有等太久,陛下就进来了。 按着既定流程走得差不多了之后,陛下就开始一一找自己感兴趣的问了。 “朕听说前几日郭大人都抱上了孙儿啦!” 刑部尚书郭凌云站了起来,脸上喜气洋洋,“劳陛下挂念,下官前两日孙儿刚出生,身体强壮康健。” “这临过年再添一桩喜事,双喜临门啊。” “这苏将军府上新认的养女,朕似乎都还未见过呢,听闻前些日子还受了伤,没有大碍吧?” 苏芷依站起来行了一礼,动作自然丝毫挑不出错处,“谢陛下关心。臣女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不如现今已经大好。” 江骞点了点头,对苏芷依的表现还算满意,“如此甚好。” 话头一转到了阮玄身上,“朕看阮爱卿似乎还未有谈婚论嫁的打算啊。” 这事陛下年年都提,但每次阮玄都只有一句“臣还未遇到心仪之人”搪塞回去。 阮玄脸上的表情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今年已经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席上一静。 江骞手里的酒都不香了,“那明年呢?” 阮玄云淡风轻摇了摇头,“还未可知。” 众人心里先是一紧,后来又渐渐回过味来。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苏芷依也没当回事。 只有江旭神色晦暗不明朝阮玄看了一眼,而阮玄正好抬眼同他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之间总是自带辨识雷达,你们懂的。 PS:等着我后面几章扣点小糖出来甜牙齿! 第39章 年夜宴进行到一半,气氛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绷,陛下看起来似乎也有了些醉意。 有些人已经找借口出大殿外透气了。 苏芷依也是其中之一。 大殿后面再过几步就是一片梅林,借着夜色正浓,苏芷依想进去走走,这个时候应该也碰不上当值的太监和宫女。 借着月光,苏芷依在梅林里慢慢走着。 她其实并不是抗拒和别人见面,也不是抗拒议亲。 说到底,她只是觉得自己对于情爱一事,很难再提起热情。 无关从前。 只是觉得如今这样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一个人似乎也很好。 她也很难想象,再嫁人会是什么光景。 但是或许她爹说得也对,不踏出那一步,很难说哪种选择更好。 下次或许可以...... 梅花香萦绕在鼻尖,江旭心里却远不如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你想如何?” “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这声音一如从前的清冷温和。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阮玄轻呵一声,“这两年里,也不止殿下在找,殿下能知,我为何不能知?”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大约就是两年前放任她嫁给了你。所幸,这个错误现在还来得及挽回。” 江旭似乎并未被他激怒,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你若真如你所说那般,那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带走她?这朝堂之上,你谁都不惧,为何当初一声不吭?” 阮玄沉默了。 “只是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你没等到那一天。我们俩,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阮玄轻笑了一声,“我和殿下如今可不一样。两年前伤害她的可不是我。” 江旭也沉默了。 苏芷依在这梅花林里晃悠许久,这林子里道路曲折,夜色正浓也看不清路,只能慢慢借着微弱的光亮慢慢走着。 全当散步了。 她现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其实是杜若,她欠了杜若太多,她的岁数,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最后...... 其实若杜若愿意,也可以一直待在将军府,但苏芷依只怕她日后会后悔。 估摸着时辰快到了,苏芷依才折了一枝梅花慢慢往回走,手上抚弄着的梅花瓣慢慢落了一路。 回到席上的时候她爹不认同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苏芷依乖乖低头吃菜,直到年夜宴结束。 席间刘伽也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像刚进宫的时候板着个脸。 看来她大哥这两年哄人的功力越发长进了。 晚上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苏鸣蹬蹬蹬地就跑过来抱住了她,苏芷依正打算把披风解下来,被这么一打断,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哭笑不得。 她干脆再把披风给系上了,揉揉苏鸣的小脑袋,“怎么了这是?” 杜若把汤婆子给她拿过来了,顺便给苏鸣手里也塞了个小的,“还不是他那小木雕,今日被打扫的侍女看到了,便以为那是雕的什么动物,两人还猜了半天,最后拿过来问这小家伙,弄得他郁闷了半天,饭都没吃多少。” 苏芷依想起他上次给自己看的木雕,越发觉得有必要赶紧找个师傅过来教教他,再这么下去,以后郁闷的日子少不了。 苏芷依蹲下来捏捏他的脸蛋,“那是她们不懂得欣赏。年后我给你请个师傅吧,到时候你师傅肯定能欣赏你的小木雕,说不定还能把它弄得更好看些,你说好不好?” 苏鸣刚开始美滋滋点头,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不对味,接着就转过身闹脾气,任苏芷依再怎么哄也不肯转过身来了。 杜若在一旁看得直乐。 到了晚上,杜若照常伺候苏芷依入睡。 “今晚年夜宴上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苏芷依皱皱鼻子,“我爹席上和礼部侍郎聊得挺开心的。” 杜若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那小姐你是什么打算?” 苏芷依伸出手抚抚她额间的碎发,“我倒是没什么,不喜欢的话不见就是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考虑自己的事情,嗯?” 杜若还是一如既往地逃避话题,“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不急。” 苏芷依看着她垂下的眼眸,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杜若却没有丝毫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有又能如何呢,左右不是我可以肖想的人,便也不想了。” 苏芷依试探性问了一句,“是哪家公子?” 杜若摇头不肯说,苏芷依也就不再问了。 翌日一早,杜若端着水盆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苏芷依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发呆。 “小姐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苏芷依揉揉眼睛,“昨晚睡得不太踏实,稍微有点动静就醒过来了。” 杜若忙过去给她揉了揉额头,“要不我让院子里的人都先下去,你再睡会吧。” 苏芷依笑笑,“无妨,今日是年初一,新年头一天就赖床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始。再说了,我这不没事嘛,不用太紧张。” 苏芷依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嬉嬉闹闹活蹦乱跳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还不能做一些剧烈运动,比如跑圈,蹴鞠之类。 苏芷依打开房门的时候,被寒气吹了一脸,“今天也是个下雪的日子啊。” “这不挺好的嘛,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啊!” “这倒是。” 苏芷依抱着汤婆子,问:“今日没人递拜帖吗?” 杜若也不知为何她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谁会在大年初一一大清早就递拜帖呢!” “也是。”苏芷依看着院子里的雪,不说话了。 结果谁知,还真就有人大年初一一大清早上门来了。 苏芷依还未走到大厅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交谈声,她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 苏芷依进门的时候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因为他背对着自己,倒是苏敬勋,看到苏芷依进来就忙站了起来,显得十分不坦然,“芷依,这位是......” 那人一转身,苏芷依认出来了,“是你啊。” 詹青云今日着了一身灰色的外袍,头戴玉冠,没了狩猎那日送礼时的狼狈,活脱脱一个丰神俊逸的翩翩少年郎。 他有些欣喜,“没想到姑娘还记得在下。” 苏芷依抿唇一笑,“那日见过,有些印象。” 苏敬勋看出来苏芷依并不排斥,便说道:“詹公子也是有心了,一大清早就过来,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苏芷依轻声道谢,全然没了那日在苏敬勋面前那副抵死不见的模样,倒是愈发让苏敬勋心惊,生怕她后面再憋个大的。 他不敢再多说,招呼着让詹青云坐下。 却不想,苏芷依没走,在椅子上坐下了。 詹青云见状有些激动,和苏敬勋说了几句之后便把话题移到了苏芷依身上。 “在下听闻姑娘喜书画,今日特地带了几幅名家真迹打算赠与姑娘。” 苏芷依不咸不淡回应,“詹公子有心了。”但语气上却未见有丝毫兴奋,甚至也不曾起身想看一看那是哪家真迹。 詹青云不免有些尴尬,“不客气。” 苏敬勋也不知道苏芷依究竟是想干什么,生怕她等会一时嘴快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忙急着把詹青云劝走,“我们府上等会还有些事,不如改日再聊?” 詹青云似乎不太甘心就这么走了,应了苏敬勋之后,再看向苏芷依,“今日下雪,西街那边的河面结冰了,风景也极美,敢问今日苏小姐是否能赏脸陪在下去看一看。” 苏敬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苏芷依双手在暖袖里摸着汤捂子,思忖了会,“也可。” 还想着等会救场的苏敬勋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詹青云喜出望外,一连向苏敬勋保证会照顾好苏芷依,苏敬勋心情复杂,心神恍惚,心不在焉应下了。 等蒋韫到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敬勋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 她笑骂:“怎么了这是,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芷依呢?还没起吗?” 苏敬勋两眼无神,“她出去赏风景去了。” 蒋韫觉得不太对劲,“一大早的赏什么景,别到时候还着凉了!就她一个人吗?杜若去了吗?” 苏敬勋摇头,“杜若没去,詹青云去了。” 蒋韫愣住,“你说谁去了?” 苏芷依一路上和詹青云一问一答,也就这么到了西街。 他说的不假,这河面结冰了,河边的树也都被雪裹了一层白色,风景确实极好。 苏芷依有些好奇,“公子那日为何要给我送礼?” 詹青云听了眼神有些闪躲,“之前就听闻了姑娘芳名,只是从未见过,那日一见,就想给姑娘送礼了。” 苏芷依闻言笑了笑,“谢过公子了。” 说谎。 詹青云看着苏芷依的梨涡有些失神,仿佛是苏芷依的这个问题给了他某些暗示一般。 苏芷依正看着四周,就听见他问道:“那姑娘今日为何要答应和在下出来?” 苏芷依看着河面,声音悠悠,“你同我那般说,不是想让我答应吗?” 所以我便答应了啊。 詹青云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怔愣片刻,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以为趁着人还未在将军府立足,到陌生环境心灵正不安的时候,是最好卸防的时候。 但如今,他觉得,真正不安的人变成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先虐一虐吧。 第40章 苏芷依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蒋韫正在大厅等着她。 她有些奇怪,“娘,您坐这是在等我?” 蒋韫脸上带着些沉重,“芷依,你老实告诉娘,你为何要和詹青云出去?” 苏芷依解下披风递给旁边站着的杜若,顶着蒋韫的目光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娘,难道您不希望看到我重新开始吗?” 蒋韫眼底的忧虑更重了些,“娘自然是希望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随便选个人啊!” 苏芷依敛了神色,“娘,我知道您的意思。放心,我肯定会为自己负责的,绝不会再乱来。” 她拿起茶壶给蒋韫续茶,“我有自己的打算。” 到最后,蒋韫什么都没问出来。 * 东宫。 江旭正在看奏折,房梁上落下一人,单膝跪地复命。 “主子,人已经抓到了。” 江旭闻言抬了抬眼,“说吧。” “回主子,那人是慎王的心腹,是之前的漏网之鱼。” 江旭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看的面前的人直低头冷汗直流,他才开了口,“慎言。如今已无慎王了。” 那人抱拳的手都被汗洇湿了,“属下失言,请主子降罪!” 江旭批完了一本奏折,才重新看向地上的人,“人,审了吗?” 那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听闻如今殿下脾气好了不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审了。他并不知人是太子妃,只是想用这件事来膈应苏将军,想来是因为上次被抄家怀恨在心,毕竟那次事情,是苏将军揭发的。” “还有没有其他余孽?” “没了。” 坐在书桌后的人正漫不经心看着手里的奏折,说出的话却是寒凉无比,“本就该不存于世的人,苟活了这些时日,总该要付出点代价的。你知道吧?” 最后的问句他语气极轻,却听得人脑子一激灵,“属下明白,一定会让他时刻知道自己还活着,直到最后一刻。” 江旭再不说话。 “若无事,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嗯。” 底下的人得了回复正要转身出门,冷不丁从后面传来一句,“记得自领五十鞭。” 刚放松的背脊瞬间又绷紧了,“是!” 谁说的主子脾气变好了,谣言害人! * 许是有了詹青云的例子在前,将军府这段时日过得格外热闹,隔三差五苏芷依就会收到邀约。 杜若正在帮苏芷依绾发,“小姐,今日这位,要去吗?” 苏芷依漫不经心看着桌上的妆奁,“今日我心情不错,去吧。” 杜若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苏芷依打断了,“对了,上次太子殿下送来的那些头面和胭脂水粉还在吧?” 杜若不明所以,“还在的,小姐怎么了?是要还回去吗?” 苏芷依弯了弯嘴角,“你去拿过来吧。” 杜若愣住了,“现在吗?” “嗯,对。现在,立刻,马上,快去吧。” 杜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放下手里绾到一半的头发,转而去取那东西过来。 很快就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杜若跟在两人身后,“这便是了。” 苏芷依有些兴奋,“快打开看看。” 杜若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做工精致的头面,还有各种首饰和胭脂水粉。 饶是跟在苏芷依身边见惯了好东西的杜若,心里也不住感慨,这东西平常女子肯定是无法拒绝的。 苏芷依弯腰拿了一支簪子,簪子样式大方简单,但是细看就发现簪子上雕有繁复的花纹,平常工匠根本无法做到,顶上嵌着的玉石也是质地极上乘的。 她把玩着这支簪子,半晌没说话。 杜若没忍住,“小姐,您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苏芷依抬眼看着杜若,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单纯好奇,“这里头的东西这么好,若是弃之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杜若没想到自家小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有些着急,“小姐您可别忘了,这东西是谁送您的。” 苏芷依浑不在意,“我没忘。” “但,” “嗯?” “若是我弃之不用,处处回避。那心虚的人不就是我了吗?” 杜若不赞同,“可......” “你觉得他会在意这些东西吗?” 杜若还不知道江旭已经知道苏芷依身份的事情,回想起来江旭的态度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应该......不在意?” 苏芷依把簪子丢回箱子里,“所以啊,那我为什么要在意呢?” 杜若被这番话给说懵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但苏芷依没给她思索的时间,“快点,绾发吧。不然等会要迟到了的。” 等杜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芷依已经打扮好了。 胭脂水粉和头面首饰都是用江旭送的东西。 苏芷依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时间还早,对方还没到。 她百无聊赖从窗子向下望,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把玩着空茶杯。 她等了一个时辰。 只等到了对方的小厮,“我家公子昨日不小心摔断了腿,今日无法赴约。希望苏姑娘见谅。” 苏芷依轻放下手里的空茶杯,温声应答,“无事。希望你家公子能早日痊愈。” 小厮低着头应答。 待小厮要回去复命之时,苏芷依像是刚想起一般,低声建议,“瞧我,都忘了同你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家公子这些时日可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啊,对伤口不好。” 小厮冷汗直流,“知道知道。” 这大约是一个开端。 之后邀约的人,不是摔断腿,就是伤了胳膊,再不就是染了风寒,甚至还有个说今日不宜出门,所以无法赴约。 总之,苏芷依这段时日已经把各大病症了解了一遍,听遍了各种理由。 平心而论,她觉得有些人还真的挺有想象力的,比如说自己弄死了父亲养的鸟,被罚禁足,没法赴约。 她还真挺好奇,那鸟到底死没死。 又一次被放鸽子之后,苏芷依没有丝毫不愉,叫来小二点了一桌好菜饱餐一顿之后就回家了。 正想去看看跟着师傅练习木雕的苏鸣的时候,被杜若叫住了。 “小姐,今日又有人送东西过来了。” “谁人送的?” 杜若摇头,“不知,送东西的人是说了送给您,然后放下东西就走了。我问了是何人送的他也未答复。” 苏芷依眸光闪了闪,“是么。送的什么?” 杜若打开了手里的东西,“一件斗篷。” 这斗篷是用动物皮毛做的,一整件斗篷都是雪白雪白的,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杂质。 杜若感慨,“这手感极好,也不知是什么皮毛做成的,没有丝毫杂质。” 苏芷依上手摸了摸,确实手感很好,不过,“谁说没有丝毫瑕疵的,你看。” 杜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就看到了斗篷很下面的位置有个不大的黑色斑点,倒也不是很难发现,只是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去看那里。 “诶,这......” 苏芷依语气如常,“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一丁点杂质呢。” “也是。那小姐,这东西怎么处理啊?不知道是何人送的,我们也没办法回礼啊。” 苏芷依看着那块斑点,答得漫不经心,“那安心收下就是了。不报名字也是明摆着不想要回礼了。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费这个心思去准备了,不是更好?” 杜若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苏芷依摆手,“别但是啦!我去找苏鸣玩了。” 说完就溜去了隔壁院子找苏鸣。 前些日子,苏芷依寻了个木雕老师傅,师傅姓许,年纪不算大,但是干这一行很多年名声很好,而且人也极有耐心。 苏芷依私下偷偷看过他教苏鸣的模样,没有丝毫不耐烦,也就这么定下了他。 苏芷依进门的时候苏鸣正在听许师傅对上次做的作业的点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别提多可爱了。 苏芷依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打了招呼。 许师傅看到是苏芷依就笑开了,“见过苏小姐。苏鸣昨日的功课与之前相比算是大有进步了。” “刚才听先生说了,多亏先生能耐心教导。” “不敢当不敢当。” 许师傅没夸大,苏芷依看了看苏鸣昨天雕的木雕,确实进步挺大的。 至少人像不会再被错认成动物。 苏芷依很欣慰。 “今日的课还有多久能结束?” “今日已经教完了。他今日也十分认真,没有懈怠。” “谢过先生了。” 等许师傅走之后,苏芷依把苏鸣从凳子上拉起来,“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苏芷依牵着他去了自己院子里,吩咐杜若,“把东西拿过来吧。” 杜若拿来了一个布盖着的提在手上的东西。 苏芷依看着苏鸣满含期待的小眼神,揭开了布。 “我是谁!我是一只鸟!嘎嘎!”是一只鹦鹉。 苏鸣眼睛一下就亮了,看着小鹦鹉目不转睛的。 这只鹦鹉身体是黄绿色的,面上是黄色的,有些黑色斑点,十分讨人喜欢。 这是前段日子苏芷依去挑回来的,特地让人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拿过来献宝。 “怎么样?喜不喜欢?” 苏鸣眼睛不离那小鹦鹉,使劲点头。 看得苏芷依直乐。 苏芷依把这鹦鹉交给了苏鸣,他一路上提着鸟笼子特别谨慎,就怕磕着碰着了。 偏偏那鹦鹉也是个聒噪的,不时就蹦出点话来。 回去一路上都十分热闹。 等把苏鸣送回了院子里,杜若问道:“这法子真的能有用吗?”她从前只听过让人教鹦鹉说话,可没听过让鹦鹉教人说话的啊。 苏芷依倒不太在意这个,“没用又何妨,这样子逗他开心不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 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第41章 没过几日,苏芷依又收到了邀约。 彼时她正看着话本笑得花枝乱颤,听到消息也不怎么上心,只是随口一问,“这次又是谁?” 杜若在旁边有些犹豫,“是......阮相。” 苏芷依放下话本,“嗯?” 杜若心里其实觉得阮玄是最佳的人选,若是这事能成是再好不过了,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风寒伤痛,这么一看,阮相似乎也很危险啊。 杜若有些拿不准苏芷依的意思,“小姐,您是去......还是......” 苏芷依合上话本,收了笑容,只是脸上依旧漫不经心,“去!当然得去了。” “什么时候?” “说是明日下午。” 翌日,苏芷依起得挺早,只不过不是为了赴约,是为了上次送出去的那只鹦鹉。 这几日没少听它在隔壁叫唤,但是苏鸣除了听它说话说得开心之外,似乎并没有些别的想法。 所以苏芷依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刚进院子里,还没见人呢,就先听到了鹦鹉聒噪的叫声,“来人啦~来人啦!有人擅闯民宅啊!嘎嘎!” 鹦鹉被放在笼子里挂在了走廊下面,见人就扑腾。 苏芷依被吵得有些心烦,趁着现在苏鸣不在,上前去和那鹦鹉胡乱说了一通。 “你这蠢鸟!擅闯民宅不是这么用的!” 鹦鹉一听就炸毛了,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不停动来动去,“你是蠢人!蠢人!” 苏芷依凑近笼子,阴恻恻威胁,“你要是再吵,我就拔光你的鸟毛拿去红烧!” 世界瞬间清净了。 苏芷依心满意足去找苏鸣。 苏鸣这时候还在书房里捣鼓。 苏芷依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苏鸣正慌乱把东西往别处塞。 “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 苏鸣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摇头,就是不肯拿出来,苏芷依也不逼他。 “那鹦鹉你喜欢吗?” 苏鸣点头,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你送的,哪能不喜欢呢! 他点头点的干脆,苏芷依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当初没有大张旗鼓请大夫过来就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病人,才迂回想了这个法子。 但是如今看来,这法子并没有奏效。 若是直白说出来,又怕会伤了小家伙的自尊心。 苏芷依有些犯难。 “那你......有没有从鹦鹉身上,嗯,学到些什么?” 这话问的算是委婉中的不委婉了,苏鸣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苏鸣不说话,只盯着苏芷依看,眼睛里带了点雾气,有些湿润。 苏芷依不想伤害苏鸣,但是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他不是因为身体原因说不出话,那就说明还有挽救的余地。 苏芷依不想错过这点可能。 她半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苏鸣平齐,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我不是嫌弃你,也不是觉得你这样不好。” “但是我认为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你明白吗?我送你鹦鹉,只是想让你能借此机会对说话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兴趣。” 苏鸣看着苏芷依,眼眶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 她摸摸小家伙的头,软下声音,“我并没有觉得你这样不好。但我想给你更多的可能你明白吗?” 苏鸣低头用袖子抹去眼泪,低头不动作。 苏芷依叹气,“我不想逼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杜若在外面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进去打扰。 看到苏芷依出来之后,她脸上浮现些许忧虑,“咱们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苏芷依系好披风,开始往回走,“没有什么时机是绝对合适的,若他能想清楚是最好的,若是他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也会护他一世无忧。但,这终究还是要他自己决定。” 杜若沉默没说话。 “不说这个了。等会我去见阮玄,你帮我好好梳妆打扮一下,对了,那件斗篷现在就拿出来吧。” “今日就穿吗?” “嗯,对。”不穿可就太可惜了。 最后,苏芷依选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外面再系了纯白的斗篷,额头上还贴了红色的花钿,往人群里一站就是亮丽的景,让人移不开眼。 苏芷依到茶楼的时候,阮玄也正好到,两个人在茶楼门口碰到了。 苏芷依展了笑颜,左边梨涡依旧勾人,“也算是巧了,在这就碰见了。” 阮玄看到苏芷依身上的斗篷,目光有些深,“这大约就是缘分了。” 苏芷依笑笑没说话。 两人一同进了卧醉楼。 台上今日是评书,讲的大约是负心女和一个痴情郎的故事,说书先生功力不浅,就几句话愣是讲出了几个高。潮情节的味道。 好巧不巧,后面还传来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不过叫的不是苏芷依,是阮玄。 “阮相,好巧啊!” 这是江旻。 苏芷依听到这声音心里就感觉不妙,果不其然,转身一看,江旭也在。 两人也不知为何没进包间,反而在这大厅里坐下了。 阮玄不疾不徐给两个皇子行礼,之后苏芷依也依次见礼。 江旻有些好奇,“你们两人这是......” 阮玄沉吟片刻,“今日无事,便想着同苏姑娘出来同游,随便看看。倒是二皇子你们这是......” 江旻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自己亲哥卖了个彻底,“今日大哥说无聊,想让我陪他一起出来看看。” 阮玄得了答案也就不想多聊,“既然如此,我们便不扰两位殿下的兴致了。” 江旻也觉得破坏人家有情人相见是一件十分不道德的事情,于是也想着顺势而下,然后拉着自家大哥继续回去听评书。 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芷依就先说了,“既然都遇上了,不如一同上去坐坐吧,人多也热闹一些,阮大人,你说是不是?” 话一出口,在场三个男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阮玄眼神平静之下带着些许探究,江旻则是单纯的吃惊和好奇,至于江旭,则是目光复杂,似乎是有些吃惊但又带着些看不明的东西。 苏芷依这话说出口,江旻不好拒绝,江旭不会拒绝,阮玄则是不能拒绝。 于是,四个人就这样坐在了包间里。 第42章 阮玄叫来了店小二,“糖醋肉、糖醋里脊、菠萝肉,再来一道醋溜白菜,” 说罢他看向江旭,“不知道两位要吃些什么,在下就不擅作主张了。” 江旭再点了几道菜之后,跟店小二叮嘱道:“先上一壶碧螺春。” 苏芷依全程不用开口,江旻在这个气氛下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店小二下去之后,包间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这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阮玄又说起了这下面的评书,“这评书似乎是前几日才出的,之前并未听过。” 苏芷依接过话,“那估计是阮大人太久未出门了,这评书前几日我就听过了,也是这位先生。” 阮玄自嘲,“是么,想来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店小二送上了茶,江旭接过茶壶为苏芷依倒了杯热茶,接着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阮相牵挂国事,自然是甚少有机会听到这些的。” “论忙碌,在下只怕是不及太子殿下的十分之一。坊间都传闻,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过度伤了身体,才惹了满头的华发。望殿下今后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 这话说得着实不委婉,江旻偷偷捏了把汗。 他知道自家大哥似乎是对苏芷离有点意思,但联系到那个传闻,自然会想起坊间的另一个版本,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家大哥心里有别人吗! 阮玄太贼了。 江旭面色不变,“阮相对孤未免太关心了些。” “君臣之礼,这是应当的。” 坐看两人掐起来不说话的苏芷依开口了,“两位这时候谈君臣之礼,未免也太拘束了些。” 刚才点好的菜上来了。 菜上齐之后,江旭夹了一块放在自己面前的菠萝肉放到苏芷依碗里,“这几道菜这家店做的不是最好的,城西有家店做得更好吃,下次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 苏芷依未答话,阮玄先抢白了,“殿下平时一向操劳,怕是难有机会能出宫游玩,城西那家店恰巧我也知道,下次在下带芷离姑娘过去便好,不劳殿下挂心了。” 江旻自己偷摸夹了块肉,在旁边看戏,反正自己也说不上话。 不过他还真是奇了,这苏芷离露面也没多久,怎么就这么快被自家大哥还有阮玄看上眼了。 难道她身上还有些什么过人之处? 他还在想着能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时候,就听到苏芷依的回答,“不敢劳烦殿下,下次有机会我和阮相去便是了。” 这姑娘胆子尤其大啊,难道这便是过人之处? 江旭不见气馁,“也好。上次说年后摆宴,定好日子了吗?” “父亲特意去请国师算了日子,说是正月二十一或者二月初九这两日比较好,至于具体是哪日,还未定下,”她打趣道,“殿下这么问,难道是会亲自过来吗?” 江旭没怎么吃东西,光喝茶或者给苏芷依夹菜了,“自然是要过去的。” 旁边阮玄插话,“但我记得蛮夷年前上书,说是年后会上京商谈归降事宜,殿下近日应该都会忙于此事吧。” 江旭四两拨千斤,“这件事不是小事,但倒也不必事事都需孤看着,二弟和七弟最近表现很好,这件事交给他们去办孤还是很放心的。” 一旁的江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夹菜的手微微颤抖。 他好害怕再坐下去自己年后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阮玄似笑非笑,“殿下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阮相谬赞了。不过孤最近听说,阮相最近府上来了客人,近日想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江旻竖起了耳朵,这事他也知道,据说是家里人帮忙相看的某江南女子,温婉可人,姿态娇憨。 阮玄筷子一顿,微微笑了,“远房表亲,来皇城暂住一段时日之后便回去了,想不到殿下对臣的家事也如此关心。” “君臣之礼,这是应当的。” 江旻缩了缩脖子,这算是一对一,打平? 席间一时无话,苏芷依似是有些疑惑,“不过最近有一事十分奇怪。” 江旭问:“何事?” “我前些日子受到邀约,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那些人不是染病就是摔伤,再不就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赴约,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江旭和阮玄对视一眼。 江旭端起茶壶再给苏芷依续了一杯热茶,“世间诸事,巧合极多,不必放在心上。” 阮玄应和,“再者说,无法赴约也说明了此人与姑娘无缘,不是吗?” 苏芷依看了看两人,似笑非笑,“是么。” 江旻弱弱开口,“大约,也是这么个道理吧。” 这事他也知道一点,现在照这么看,出力的不止一人啊。 一顿饭吃下来,江旭和阮玄两个人都没吃多少,江旻倒是吃了个饱。 苏芷依适时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阮玄说道:“不知下次是否还能得姑娘赏脸,同在下去看看别处的景?” 苏芷依弯了嘴角,“若是阮相得了闲,只管说便是了。” 苏芷依站起身来,披上斗篷,江旭在旁侧说道,“我送你回去,姑娘家这时候独自一人回去怕是不太安全。” 阮玄对江旭送她回去这事更不放心,“还是不麻烦殿下了,臣......” 江旻机灵了一回,拍了拍阮玄的肩,打断了他的话,“我这次出来也是有一事想和阮相相谈,这蛮夷一族进京这事可耽误不得,阮相你看咱们是不是得好好商讨一下这事?” 说话间,江旭已经护着苏芷依走出包间门口了。 苏芷依回过身来,向阮玄道别,“阮大人既然有要事,那还是赶紧解决了吧,耽误不得。” 阮玄不好拒绝,只能看着两人走远。 太阳已经西斜,街上行人较来时少了许多,两人并肩慢慢走着。 苏芷依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单刀直入,“这便是你说的放下了?” 江旭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是良人。” “哦?说来听听。” 江旭轻笑了一声,“若我说他的不是,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还得再加上背后谗言的罪名?” 苏芷依不以为意,“你在我这的罪名还少吗?也不缺这一条了。” “狩猎那日,我和他遇见,事后他说我心不够狠。” 苏芷依笑出了声,“这话说的不对,那是对别人,你从前对我,心可比对谁都狠。” 江旭无话。 “怎么?反驳不了?” “这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那如今呢?你这番作态又是为何?” 江旭深深看她一眼,“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总以为自己能无动于衷。 “我之前便说了,我原谅你,但也只是不计较过去,仅此而已。” “但我厚颜无耻,想在你这占个名额。” 苏芷依停下脚步,只看着前面,“就算起始分数值比所有人都低也无所谓?” 江旭侧过头看着她,披在肩头的白头有几缕擦过苏芷依的肩,“无所谓。” “那我也想厚颜无耻一回。” “嗯?” “等你把我丢的那条命还给我再说这话吧。” 将军府前,苏芷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别再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了,现在的我,比从前的你更心狠。我府上没什么好茶能招待你,所以就送到这里吧。麻烦你送我这一程了,到此为止。” “若我不肯放手呢?” “但现在线不在你手里,你不放手也只能握空,何必呢?” 江旭微微一笑没说话。 握空也比守着不亮的魂灯枯坐一夜要好得多。 东宫,书房里,江旻正在等着他。 “有事?” “苏芷离是不是就是从前的苏芷依?” 江旭理着书的手一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江旻声音喑哑,“刚才那老道来过了,被我打发走了。” “他说了什么?” 江旻控制不住失声吼道:“他说了什么重要吗?啊!当初我就说过不能用那法子,你是不是全然没听进耳里!” 江旭没说话。 江旻恼怒又失望,摔门而出。 * 将军府。 苏芷依看着他爹神思不属,“爹,你怎么了?” 苏敬勋叹了口气,“年后,蛮夷一族就要进京面圣商谈归降一事了。” 这事苏芷依刚才听过,“这不是好事吗?” “他们一族最是蛮不讲理,当初被你大哥打成那样都不肯投降,现在并未打起来却突然说要归降,只怕来者不善啊!” “那这不应该是陛下和太子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吗?您担心什么?” 苏敬勋看着她,十分不放心,“蛮夷一族在我和你大哥手上败了多次,他们最恨的不是陛下,不是太子,不是安和,而是我们苏家。” 苏芷依坐直了身子,“所以您是怕他们会借机要挟吗?” “这还不知道,但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没事的,再说了,这有什么事不还有陛下和一干皇子文臣在前面讨价还价吗?若这时候真把您放下来,会寒了多少武将的心,这事陛下不会不知道的。”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对了,爹,您把日子定了没有?是正月二十一还是二月初九?” “据说年后不光蛮夷一族要进京,镇北王一家也会回来,已经上书了,陛下也允了。这事还是越快办越好,就正月二十一吧。” 第43章 将军府广发请帖,为了这场宴席忙碌。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来到了正月二十一这日。 “镇北王二月初就会到达皇城,不过你说奇不奇怪,这要回京为何不在年前回,趁着各路亲王都回的时候隐在其中,不动声色不是更好?为何要在年后如此大张旗鼓地动作?” 杜若正在帮苏芷依描眉,“这我哪能知道,这镇北王的心思,常人哪能轻易揣摩。哎别动!等会画歪了。” 苏芷依乖乖坐直,“哦。” “小姐你还是先操心操心等会的宴席吧。” “这宴席也没什么好操心的啊,这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总不能做些什么事坏了自己颜面吧。” 杜若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不上心。 宴席巳时开始,这会苏芷依还在后院待着。 杜若准备得太早,她如今什么都做好了却还没到时间,正无聊着,听得有人唤了一声便转过头。 是江旻。 “二皇子怎么会到后院来?” “来得早了,便和苏将军说想四处瞧瞧,说起来,我还没来过这将军府的后院,不免好奇,于是走了过来。” “那今日怎么不和太子殿下一起过来?” 江旻神色不见异样,“他事务繁忙,我嘛平时清闲得很,这会得空就过来了。”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看看将军府的湖水与别处的湖水有什么不一样吧?” “苏姑娘这么说可就显得我别有用心了。不过我倒还真挺好奇一件事,想请苏姑娘解答一二。” “殿下请说。” “听闻姑娘以前在霍府时,曾不慎跌落水中,昏迷了几日。可有此事?” 苏芷依警醒起来,“确有此事,如何?” 江旻见她一副警惕样就笑了,“你这幅样子若是让旁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别紧张,我也就问问,纯属好奇。你醒来那日,是哪日?” 苏芷依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便随便含混过去。 “这都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哪还记得清呢,只记得那日我院子里的枫叶比较红罢了。殿下要问日子的话,抱歉,臣女记性差,记不住是哪一日了。还望殿下恕罪。” 江旻摆摆手,浑不在意一般,“说了只是纯属好奇,别太在意。我还想去别处走走,就,先行一步?” “殿下慢走。” 苏芷依看着江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他这番问话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自己醒来的日子,又能证明什么呢? 她还在怔愣间,面前出现了江洵的脸,吓了一跳。 江洵摸摸鼻子,“就算是许久未见,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 苏芷依深吸口气,“殿下说笑了,臣女只是在想事情,一时想得有些入神,乍一见到殿下还没回过神,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无事。不过你之前说好的给我做一个荷包的事情是不是全然记不得了?” 嗯?啊! 上次把簪子还回去之后还以为自己和江洵从此之后再无来往,怎么可能还去做什么荷包呢! “我还以为,那件事之后......” 苏芷依说得吞吞吐吐,江洵却听明白了。 “以为我不会再找你?不过说得也是,要不是今日,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万事无绝对......” “下官见过殿下!” 江洵回过头,有些讶异,“阮相?今日怎么阮相也来得如此早?” 阮玄走近,站到了苏芷依身旁,“臣今日无事,便先过来了。” 江洵看着阮玄的站位,隐隐觉出有些不对,于是半开玩笑道:“阮相你莫要站得如此近,苏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要不好意思了的。” 苏芷依借势拉开了些距离,“殿下说笑了。” 阮玄看着江洵,面上带笑,“是臣没注意分寸,让殿下见笑了。” 江洵没从那笑容里感受到半分笑意,“说起来,那荷包还送不送我啊?”这是问的苏芷依。 苏芷依有点懵,“就我那个手艺,难为殿下能看上了。”回府之后有段时间很无聊,她做了好几个荷包和香囊,但是除了苏鸣,谁都没收,连杜若都没要。 她大概也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要不,我改日找个时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玄打断了,“殿下这话就说笑了,您想要什么自会有人双手奉上,何必等这一个呢?” 苏芷依觉得这时候江洵看自己的目光简直就是在看三心二意的负心女。 “我这不是替大哥讨的嘛!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我这个做弟弟的就只能厚着脸皮来讨一讨了。” 阮玄收回目光,“可不巧,她还未把我的那份给我。太子殿下估计得等一等了。” 江洵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个什么情况,不好再呛声,但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没脸,这堂堂太子,怎么还能被阮玄这老狐狸给捷足先登了呢! 江洵走后,苏芷依看着阮玄,笑容有些玩味,“我可从未欠过阮相任何东西。” “我也就随口一说,若能得幸要来一件那也是好事,若不能,又有何妨?” “那便不给了罢。” 阮玄笑着伸出握成拳的左手,“那我给你便是,又有何妨?” 手张开,落下一块圆润的玉佩。 苏芷依没接,“这礼太贵重,我不能收。” 阮玄看着苏芷依,半点不迂回,“是不能收还是不想收?” “你又何必问得这么直白?” “有些不能迂回的事情自然得问得直白一些。” “心悦于我?” 阮玄的目光半分不闪躲,坦坦荡荡,“对,心悦于你。” 苏芷依有点好奇,“为何?” “情爱一事,哪有缘由。” “想不到阮相还是个性情中人。” “所以,你要不要收下?” 苏芷依接过玉佩,对着阳光看,“这玉佩......” “嗯?” “该有个更好的主人才是。”说罢把玉佩塞进阮玄胸前。 阮玄不动,“你怎知你不是那个更好的?” 苏芷依望着湖水,有些惆怅,“未来不知,但现在不是。” 苏芷依往回走,独留阮玄一个人在湖边。 大约今日湖边有些邪门,一个二个都往那边凑,她想换个地方了。 只不过事实证明,关键不在于人在何处,关键在于何人。 苏芷依看到江旭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和江旻闹别扭了?” “他还是有些小孩子脾气。” “为何来这?找我?” “若是找你便不能来?” 苏芷依耸耸肩,“这是将军府,你是太子,自然是想去哪都走得通,何必过问我的意见。若是我不同意,你便能不来?” 江旭不说话。 苏芷依单刀直入,“找我何事?” 江旭眼里是苏芷依看不懂的情绪,“想见你。” “那现在见到了,为何还不离开。” “因为见到你之后想更贪心些,多看几眼。” “......我从前竟不知你还会如此撩人心弦。” 江旭左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说出的话听着似乎也很正经,“我从前也不知。” 苏芷依想离开了,这人嘴里说出的话没轻没重的。 “若无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江旭的袖袍横亘在苏芷依胸前。 “你还有事?” 江旭伸出另一只手,作势扬起。 苏芷依往后一躲,神色警惕,“你要干嘛?” 江旭笑得有些勉强,“就这么厌恶我?” 苏芷依看向他眼底,有些怔愣,......自己是不是反应有些......过激了? 江旭伸手从她头上拿下一片叶子。 苏芷依顿了半晌没说话。 “我还有事,今日怕是只能喝杯酒了,不会叨扰太久。” 没等苏芷依回应,江旭便转身离开了。 如他所言,他带了一份贺礼,与苏敬勋说了几句话,示意一下喝了杯酒便走了。 不知是真的有事,还是怕叨扰太久。 宴席上来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朝臣或者是和苏敬勋私交比较好的大户,青年才俊则很少,没来的大多都是之前摔伤胳膊摔断腿或者被禁足还没解禁的。 但苏芷依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她出来时,只见到江旭仰头河喝下那杯酒的侧影,还有他转身便走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像每一件事只要和江旭扯上关系,她总会下意识避开。 就算避不开也总会说些伤人的话,好像这样就可以表明自己真的不在乎过去。 但,这样真的就是对的吗? 她不知道。 宴席上每个人脸上都是笑脸,苏芷依也端着笑容随着人群走动,这位是谁来着......似乎是上一任的工部尚书,似乎......姓秦? “那日在狩猎天太黑,看不清人。现在总算能有机会看到了,标致可人,当真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啊。” 苏敬勋在旁边笑应,“说那客套话做什么,干!” “哎我可喝不过你,不和你比这个......” 杜若怕她喝多了,赶紧过来把她牵回去。 “别喝太多了,意思意思抿几口就行了。” 苏芷依其实还很清醒,她酒量一向不错,“他们都太热情,我若是只喝一两口倒显得拘谨了。” 杜若说不过她,正准备给她去熬醒酒汤,站起身来便笑了,“这是何时买的簪子,我怎么从未见过?倒是好看得紧。” 苏芷依有些茫然,“簪子?我今日并未戴簪子啊?” 杜若以为她喝糊涂了,“就在你头上呢!” 苏芷依恍惚间想起了江旭今早摘下的那片叶子。 第44章 是夜,杜若伺候苏芷依入睡之后便下去了,苏芷依睁开双眼看着床帐,睡不着。 她没有告诉杜若那簪子是谁送的,杜若便以为那是她自己买的,她没否认。 她自醒过来之后,再见到江旭之后确实没有动心的感觉了,不会为他担忧为他烦恼,但是现在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阮玄的那句“心悦与你”都没有让她如此心烦意乱。 苏芷依睁眼到了后半夜,终于从烦乱的思绪里找出了线头,她对这事如此不坦荡大约是因为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地道,说清楚便好,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这不好。 再说阮玄,自己对他的好感确实是有的,不过不是情爱的好感,是对青年才俊优秀之人的好感,他活成了所有人都活不了的模样,年少成名成了状元便开始步入仕途,一步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官拜宰相直到如今。 就算阮玄换个性别,她对阮玄的感情大约也是不会变的。 迷迷糊糊对自己解释,苏芷依终于安心慢慢睡去。 第二日醒过来之后的苏芷依开始愁了。 这事是过了,但之前她答应了阮玄的邀约,这个要怎么办。 但,也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苏芷依放弃纠结,出门去找苏鸣了。 小家伙估计是想通了,前两日过来找她,比划着说要去看大夫。 看看时间,这会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苏芷依还没进门就听到聒噪的鹦鹉叫声,“不要这个,要瓜子,嘎嘎!要瓜子嘎嘎!” 嚯!看来这段日子看起来这只胖鸟没少吃啊,这都肥成什么样了,拿来红烧再合适不过了。 仿佛是察觉到苏芷依看食物的打量视线,鹦鹉很聪明地不吭声了。 苏鸣转身看到苏芷依,就扔下了鸟粮过来抱住她,惹得后面的鹦鹉敢怒不敢言,只敢扑棱翅膀以示抗议的决心。 “快出门了,你收拾好了?” 苏鸣抱着苏芷依的腿仰头看她,点头。 “那就走吧。还有啊,你这鸟,别再喂这么多了,再胖下去我可就忍不住了。” 苏鸣一向听话,没有丝毫犹豫就过去把放在笼子里的食罐给拿了出来。 鹦鹉没护住食物,气得在笼子里张着翅膀上蹿下跳了好几下,“嘎嘎!坏女人!” 苏芷依连个眼神都没给它,牵着苏鸣走了,只留下上蹿下跳的鹦鹉和放在旁边还满满当当的食罐。 现在时辰还早,医馆里人不多,两人等了会便轮到了。 “大夫,您看看他这嗓子。” 大夫让苏鸣张开嘴巴瞧了许久,又把了把脉,沉吟一会问道:“这孩子不能说话多久了?” 这苏芷依也不知道,她带着疑惑看向苏鸣。 苏鸣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头。 太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曾经说过话。 大夫有些难办,“他这看起来身体并没有问题,若是一直不能说话的话,许是太久没说话,久到已经忘记怎么说话了。或者他自己对说话这件事有些排斥或者不好的记忆,所以不想说话。” 苏芷依之前就听过类似的回答,这会不免有些着急,“那还有可能再重新开口说话吗?” “这个......说不准。主要还是看他自己。” 苏芷依低头看着苏鸣,心里五味杂陈。她亲手把苏鸣从窄巷里拉出来,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若是在那里都没有人同他说话的话,这孩子该寂寞了多久? 最后大夫也下不了结论,只说让最近找人陪他多说话,注意引导他发声,说不得某日就能出声了。 所以两人最后只拿了几副养嗓子的药方回去,并无其他。 苏芷依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有些心疼,便想带着他到处逛逛,当散心了。 她转过头,“我带你......” 嗯?苏芷依警觉地往后面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苏鸣看着她严肃警惕的神情有些疑惑,苏芷依揉揉他的脑袋,“姐姐等会还有事,先送你回去,等下次我再带你出来玩。” 刚才转头说话的时候苏芷依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注意着这里,虽然看不到人也没有证据佐证,但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事实证明直觉没有错,回去的路上苏芷依一直留心身后,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那股视线一直都没有消失,一直跟着到了将军府。 苏芷依有些担心,她最近并未与人结仇,至于苏鸣就更不可能了,难道这次是针对将军府的吗? 晚上她便把这事告诉了苏敬勋和苏尧,两人思索片刻,也没有什么头绪。 “你看到那人了吗?” 苏芷依摇头,“什么都没看到,一切如常。但是那股目光让我很不舒服,而且一直跟到了将军府,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但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也不能知道是何人所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敬勋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 苏芷依也有些无奈,“也只能如此了,最近都警醒着些吧。” 因为这事,最近苏鸣被限制出行,不能出府了。旁人遇到歹人好歹还能有些自保的能力,但是苏鸣就是个孩子,真遇上了事也是没法反抗的。 不过还好苏鸣十分懂事,并未因此有不满或者怨言。 但奇怪的是,苏芷依隔日再出去想试探的时候,那股视线又不见了。 并且一路都没再有昨日那种感觉。 若不是昨日那股视线停留在苏芷依身上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且印象深刻,她都要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了。 并且一连几天苏芷依出门都没再遇到。 她不解,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抓不到人。 很快,就到了她和阮玄约好的见面时间了。 上次吃饭的时候她并未拒绝阮玄的邀约,只不过后面将军府要办宴席,才把时间拖到了今日。 阮玄把地点定在了小庙会放花灯的那片湖附近,再走几步就到月老庙。 这心思明明白白摆在眼前,苏芷依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这一日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披着上次那件全白的斗篷,衬的人格外地娇小柔弱。 但到了地方,却不见人。 阮玄一向不是肯让人等着的性子,苏芷依有点奇怪。 她站在湖边眺望了一会,远远看到有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过来。 那人......不是阮玄。 苏芷依有些尴尬,也有些手足无措,更有不解和疑惑。 她也想过再见会是怎样的场景,她也曾告诫自己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意气用事。 但她从未想过,再见的时刻来得如此快。 她更不解的是,“阮玄呢?” 江旭今日也是披着灰色斗篷,里面着一身素衣,巧合地与苏芷依这一身相配。 他今日并未把头发束起,散在了身后,显得十分悠闲自在。 他听见问话稍稍低头,散在身后的白发有几缕落入苏芷依眼里,“他来不了了。” 苏芷依很惊讶,“你干的?” 江旭看着苏芷依,眼里有些无奈也有些纵容,“一半是,一半不是。” 一半......是什么意思? “他今日确实有事来不了,但他递了书信,只不过我没让那书信送到你手上。” 他把所有的手段都摊到阳光底下,苏芷依有些无所适从。 这好像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我对你有企图,并且不打算掩饰。 她看着落到眼前的白发,鬼使神差就问出了口,“那日宴席你提前离席,是因为......” “嗯?” 苏芷依闭了闭眼,“是因为真的有事还是因为我不待见你?” 耳旁传来江旭的轻笑声,“你觉得呢?” 苏芷依有些恼,若是我能觉出来也就不会问你了。 也有些懊恼,这话怎么不过脑子就问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那今日你过来是想如何?” 江旭看着湖水,手里不停捏着折扇的把,“不如何,只是想带你看看这儿。” “可我上次小......已经把这边看得差不多了。”与两年之前并无太大差别。 江旭顺畅接过话头,“那你便带我看看这儿吧。上次来,我还没好好看看。” 苏芷依没找出反驳的理由。 看便看吧。 苏芷依便带着他从桥上走过去,本不想说话的,但奈何江旭今日话似乎格外多,“你上次放的花灯上面写了什么?” “上次,并未来得及放花灯。” “是么,那原本是打算写什么?” “就......希望杜若赶紧出嫁吧。” 江旭站在桥上,侧过身看着比自己站低一个台阶的苏芷依,嘴里低喃:“是么。” 苏芷依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看他一副与刚才无异的模样,想来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桥上风景看多了也就腻味了,到别处去看看吧。” 苏芷依说完就先走了下去。 江旭不说话紧跟其后。 前面是一条巷子,卖饰物还有一些小玩意的。 想到饰物,“那簪子......” “嗯?” “你送的?” “是我送的。” 苏芷依看着他,语气郑重,“我今日没带出来,改日找个时间还给你。这东西我不能......” “不必了。” “但我不能收。” 江旭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她,语气与刚才闲聊没什么分别,“我是说,你不必费力气还回来。” “你若还了,它第二日还是会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不必还了。” 第45章 两人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一路无话。 苏芷依刚才低头时又看到了那个荷包,拉绳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估计用不了多久了。 走着就到了月老庙,江旭脚步转了个弯,苏芷依愣住,“你要进去?” “都走到这了,不进去看看似乎说不过去。再说,我也从未进过月老庙。” 苏芷依满脸都写着抗拒,“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跟前夫进月老庙,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 江旭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径直走进去了。 月老庙外算卦解签卖红线的老头这时候也没在家歇着,十分敬业。 看到苏芷依一个人在外面闲逛着,便等她走近之后试图招揽生意,“姑娘,算一卦?” 苏芷依摇头拒绝了。 她要想算干嘛不去找单谋,何必在这浪费力气呢。 老头还不死心,毕竟这种时候来月老庙的人不多,一天能有十个就算不错的了。 “要不买条红线和木牌?挂在姻缘树上,心诚定能愿望成真。” 苏芷依更不信了。 她干脆直接走远了些。 开玩笑,当她没买过吗。 以前单恋的时候年年都买,也没见愿望最后成真了啊。 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江旭出来了。 手上拿着个签准备找刚才招揽生意的老头解签。 苏芷依木着脸看他,也不提醒,反正浪费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苏芷依站得远,听不到两人说的什么。 只看到江旭把签递给老头,老头翻了会书又捏着胡子嘀嘀咕咕说了很久。 等老头停下的时候,她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结果江旭居然又掏了钱买了木牌和红绳? 平心而论,撇开江旭要祈福的对象是她这点不谈,就论这件事,她觉得江旭去让单谋给他算总比在这找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头要好吧? 不过,反正浪费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随他去了。 苏芷依看着江旭把红绳穿过木牌,然后走到了姻缘树下,面无表情看他把绳子挂到了最高的枝丫上。 原来长得高还有这个优势,长见识了。 “下面要去哪?”月老庙来了,这附近也就那条首饰街没去看,但是刚才路过的时候江旭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进去逛逛的样子,半点没提。 所以现在苏芷依也不知道要把人带到哪里。 “上次不是说带你去城西那家店吗?走吧。” 苏芷依震惊了!现在两人是在城东啊! “吃个饭而已,没必要跑那么远吧。在这里找一家不错的店吃一下就好了。”苏芷依还想再挣扎一下。 江旭低头直视着她双眼,“若今日我不使诈,你会和我出来吗?” “......不会。”她不想骗他,这是事实。 “我想带你去那家店。这次若是不去,就如你所说,便没有下次机会了。” 苏芷依沉默半晌,“那......去便去吧。” 马车停在街边的一家酒肆旁边,车夫和马车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在大街上看过一眼就会忘的那种,因此这马车停在这里也没怎么惹眼。 但苏芷依进到马车里,才发现大有不同。 马车上铺有厚厚一层软垫,两侧的坐垫也是十分精美且柔软,小桌子茶具,里面甚至还有个里层格,放了很多零食还有些器物,比如围棋子。 苏芷依惊了,就是从前她当太子妃的时候坐的马车也没有这么奢华。 怎么如今过了两年,江旭一个大男人坐的马车居然设计得这么...... 不过这是别人的马车,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偷偷腹诽了下。 江旭看她不动,便伸手拿过炉子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这马车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她记得从前江旭的马车似乎并不是这个风格啊。 江旭勾起唇角,“这不是很舒服吗?” 苏芷依握着茶杯,感觉自己在这软垫上能舒服得睡过去,“舒服是舒服,就是不大习惯。” 江旭仍旧是笑,并不回答。 从城东到城西,这马车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时辰。 马车上江旭又不说话,苏芷依没过多久便觉得无聊了。 “这围棋子不错,下一盘?” 江旭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苏芷依便不客气地把围棋子拿出来了。 说起来,她似乎还没和江旭对过一局。 不过她自认棋艺还是过关的,对上江旭也不一定就会输。 她执黑,江旭执白。 江旭让她先手,苏芷依也就不客气了,信心满满开始下子。 但,一刻钟之后,苏芷依看着江旭手边的那五颗黑子,有些欲哭无泪。 这才刚一刻钟! 她和她爹下棋都没有这么惨! 苏芷依有些挫败,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下。 她还就不信了,不说赢不赢,但是怎么也得从这棋盘上提几颗白子吧。 又过了两刻钟,苏芷依眼里隐隐有些兴奋,快了快了。 她落下一颗黑子,抬起头眼里满是得色,“你看!” 江旭嘴角带笑,“嗯,是我大意了。” 待苏芷依提完那几颗白子,江旭手里那颗白子却没落到本来该去的位置。 “你又大意了!”苏芷依这话说得狡黠。 江旭默默看着她,“嗯,是我的错。” 两个人有来有往,但最后算下来,还是苏芷依以微弱的优势赢了。 结束之后,苏芷依慢慢把棋子收回棋盒里,渐渐觉出有些不对。 “你该不会是让着我吧?” 江旭手下动作没停,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棋盘上的局势本就瞬息万变,我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让你赢。” 好像也是,没必要,这么算着下棋得多麻烦啊。 等收拾得差不多之后,也正好到了地方。 吃了一顿饭之后,江旭便把她送回了家,不过苏芷依没敢让他把马车停到自家门口,在街角就下了马车。 道过别之后苏芷依回到家,正好看到她爹和大哥在大厅里说话。 “镇北王何时到京?” “据说是明日就到皇城。” 苏芷依走进来,“明日到皇城又如何?” 苏敬勋摇头,“我一直不明白镇北王为何要回京,这些时日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苏芷依觉得她爹有些大惊小怪,“可能只是突然想回来看看呢?爹你别这么提心吊胆的好嘛,你从前也没得罪他吧。” 苏敬勋佯装瞪她,“这孩子!” 苏芷依嬉嬉笑笑就回了自己院子里。 苏鸣已经抱着书本在等了。 上次从医馆回来之后,苏芷依便拿了本以前上学用的古诗词念给苏鸣听,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争取让苏鸣能听清楚发音。 苏鸣也从一开始的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到现在能说出一些类似“啊”“呀”这类的单音字。 也算是有很大进步了,说明她的方法还是有用的。 再加上每天那只鹦鹉都聒噪地说个不停,虽然语速快,但是苏鸣每天都乐此不疲坐在旁边听,想来日后进步估计会更大。 杜若晚上给苏芷依收拾的时候,想起今天收到的书信,便问:“明日是刘都尉家的公子相邀,小姐你要去吗?” 苏芷依抱着枕头坐在床边打着哈欠,已然十分困倦了,声音也带着一股倦意,“不去了。往后若是还有这类邀约,嗯,就都帮我回绝了吧。” 杜若怔愣片刻,有些不敢相信,“谁的约都回绝吗?” 苏芷依点头,“嗯,谁的都回绝。” “那阮相的呢?”“回绝。” “那......”虽然杜若觉得这十分不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若是太子的呢?” 苏芷依已经眯上眼睛了,“回绝。” 杜若摸不清自家小姐到底在想什么,毫无理由开始答应邀约,现如今又无缘无故开始全部回绝,莫不是今天出去不开心了? 不过,只要能不跟江旭扯上关系就好。 只不过阮相有些可惜了,也不知今日小姐出门遇上了什么。 苏芷依不知道杜若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今天真的很累了,说完话倒头就睡着了。 还是杜若给她盖好的被子。 第二日,镇北王回京。 据说阵仗很大,但是苏芷依没去凑热闹,也就没看到是个什么场景。 也就听今日出门小丫头说了一嘴。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镇北王回京之后就面见圣上,第二日就到了将军府拜访,拜帖都没递。 弄得整个将军府都措手不及。 镇北王蒋令,膀大腰圆,且性格十分霸道。 但已经多年不回京了,跟将军府从前也并无往来,苏芷依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剥小橘子,听到消息之后橘子差点都被挤出汁了。 “你说镇北王现在在客厅?” 杜若神色紧张,“是的。现在就在客厅坐着呢!进门的时候他说是镇北王,因为之前没递拜帖,阍侍想说通报一声,结果那镇北王就直接闯进来了。现在正大刀阔斧坐在客厅等着呢。” 苏芷依都懵了,“那我爹呢?” “我方才过来时已经看到将军过去了,想来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大厅了的。” 苏芷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有她爹镇着应该还不会出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必要,但还是这么做了。感谢在2020-01-30 21:56:07~2020-01-31 22: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吃丸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苏敬勋赶到了前厅,“不知镇北王前来拜访,有失远迎。” 蒋令已经年过半百,但眉目间依旧盛气凌人,完全没有普通老者的和善,“哼,苏将军府上的阍侍也未免太不会看人眼色了。” 这说的是之前刚才被拦在门外的事情。 镇北王说直白点,也就是靠着以前的功名利禄在藩地享受生活,官阶从一品。 苏敬勋其实并不怵他,刚才那番话也是给了他十足颜面了,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现下苏敬勋面色也有些难看。 “王爷这话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苏敬勋还没落座,而蒋令依旧坐在椅子上,半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听了这话也只是掀起眼皮懒懒瞥了一眼苏敬勋,“本王就这样,苏将军莫要见怪。” 苏敬勋脾气也上来了,也没让人奉茶,不上瓜果,直接问道:“王爷为何事而来?” 蒋令也不卖关子,把方才自己倒的那杯冷茶“啪嗒”就搁桌上了,“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说了。” “你府上最近来了个男孩是吧,还起名了。” “那估计是我前些年走丢的孩子,前些日子有人在狩猎场上见到了,觉得与我从前的样貌十分相似,便和我说了。” “我此番来,不为别的,就想把人接回去。”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不光苏敬勋愣住了,走到大厅外的苏芷依也懵了。 苏鸣...... 苏芷依走进去扬声问道:“王爷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证据证明苏鸣就是王爷的亲生骨肉?人有相似,单凭相貌做推断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 蒋令冷哼一声,“看来苏将军不光是对府里下人欠缺管教,对子女的管教也不并不如何。还是说,领养的,小门小户人家教养出来的人就是如此小家子气?” 苏敬勋冷了脸,厉声道:“若王爷今日来无要事的话,还请回吧。在下府上的人还轮不到王爷来指指点点。来人,送客!” 蒋令拍了桌子,“你敢!” 苏敬勋走近他,眼神凌厉,带着从战场里带出来的煞气,“王爷看看我究竟敢不敢。” 蒋令吹胡子瞪眼看着苏敬勋,“你这是对本王大不敬!若是陛下知道了......” 苏敬勋大喝一声,“来人,送客!” 外面战战兢兢的小厮才敢走进来哆哆嗦嗦地想把蒋令劝走。 蒋令瞪着在场的人,“哼!”甩袖便走。 苏芷依赶紧上前给苏敬勋递了杯热茶,平平怒气,省得气坏了身子。 “爹,依您看,这事......是真的吗?” 苏鸣和这老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子,一个嚣张跋扈,一个乖巧懂事,怎么都放不到一起。 苏敬勋灌了一大口茶,把杯子重重砸到桌子上,“简直欺人太甚!” 苏芷依看他还在气头上,赶紧安抚了好一会,才重新问了一次。 “这事啊,说不准。你也说了,人有相似,若是他不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苏鸣是他的儿子,人是万万不能交给他的。” 苏芷依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事她并未和苏鸣说,以免小家伙又开始不安焦躁。 但,事情的发展都不会都这么遂人心愿。 那日被轰出将军府之后,镇北王蒋令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天天找上门来,全被提前吩咐过的阍侍挡在了门外。 一连几天吃了闭门羹之后,蒋令坐不住了。 过了几日,陛下就召见了苏敬勋。 苏敬勋进宫之后,苏芷依回了后院,看到苏鸣在吧嗒吧嗒掉眼泪,心疼坏了。 “怎么了这是?” 好说歹说劝了半天,苏鸣就是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不肯抬起头。 苏芷依没法子,去找了杜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前几日镇北王上门的时候在场的人不少,这消息没瞒住,这几日镇北王又上了门,几个小丫头觉得那镇北王不是个东西,在背后偷偷骂他来着,把那日大厅镇北王说的话也抖落了出来,结果正好被苏鸣听见了。” 苏芷依扶额,这都什么事啊。 她小心翼翼瞒着,终究没防住。 她倒宁可这件事是自己告诉苏鸣的,也不想他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这件事。 “不想让你知道,就是怕你会多想。” “是我想岔了,原谅姐姐好不好?” “但这件事若是你知道了,那我也不能再对你隐瞒某些事情。” “退一步说,你不是镇北王的孩子,他拿不出证据,那必然不能把你交给他这是肯定的。” “但若是你当真是他要找的人,若是你不愿回去,我也会想办法把你留下来。我保证。” 苏芷依语调很轻,但莫名就让人信服。 苏鸣抬起头,泪眼朦胧抱住了她。 苏芷依抱着苏鸣,想到那日蒋令的所作所为,她实在是很难相信,那样的人会是一个好的父亲。 更何况,苏鸣现在还没有完全会发声,就这么回去,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过的什么日子想想就知道了。 有些世家子过得还不如普通人家里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她没有令牌,没受召见,不能入宫,见不到单谋。 于是她去了丞相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丞相府,阍侍一听是将军府的小姐也不敢怠慢,立刻就跑进去通报了。 苏芷依在门外等着的时候,见到了正好要出去的两人。 苏芷依看两人的打扮,大致猜得出身份。 左边一位衣着华丽,年老一些,但脸上依旧笑容满面,一路过来都有下人问安的应该是阮玄的母亲,走在旁边身材清瘦,面容姣好,一举一动皆带着一股温柔气息的且被下人叫做“陆小姐”的,应该就是阮玄那位“远房表亲”了。 苏芷依不想和两人正面对上,万一惹了什么误会让老人家不高兴了,会很麻烦。 她便想着往旁边的石狮后面躲一躲,但这位陆小姐不知道是眼力好还是怎么地,苏芷依还没来得及走,就问起了老夫人,“这位小姐面生得很,是何人啊?” 老夫人也不认得苏芷依,便叫住了她,“你是何人?为何站在这?” 第47章 苏芷依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答:“小女是苏将军之女,苏芷离。” 柳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陆颜在旁边温柔笑了一声,“苏小姐么,久仰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苏芷依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 许是看出了苏芷依眼里的疑惑,陆颜补充了一句:“之弦经常和我提起你。” 之弦是阮玄的字。 苏芷依不懂阮玄和这位陆小姐之间的弯弯绕绕,但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像是在宣誓主权? 苏芷依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旁边柳老太太看到陆颜并没有什么情绪,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转而看向苏芷依,“那你今日过来是......” 苏芷依忙答:“今日过来是想找阮大人商量一些事,不知他现在是否在府上?”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陆颜见状便说:“在的,此刻应该是正在书房呢,我让人带你过去吧。” 动作话语间十分自然。 老太太见状也不好阻拦,“那便进来吧。” 顺便再拍了拍陆颜的手,以示抚慰。 苏芷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道了声谢便跟着引路的下人去了书房。 老太太经过此事对陆颜更为满意,性格样貌都甚和她心意不说,还十分大度,很有当家主母的姿态。 虽说眼里看着苏芷依的背影看有些回不过神,但这不就说明对自个儿的儿子动了真情吗。 “放心,这个家的女主人最后定然是你。” 陆颜红了脸,“您说什么呢!” 另一边,苏芷依到了书房外面,礼貌敲了三声门得了允许才进去。 此刻阮玄正在整理书籍,看样子似乎是想把这些书重新整理放置。 “你能主动找我,很难得。” 苏芷依没接这话,“我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阮玄从书堆里抬起头,眼里似乎有些笑意,“但说无妨,若能帮忙我不会推辞。” “我想让你帮我把单谋约出来,我要见他。” 阮玄手上动作一顿,“为何?” “有些事要麻烦他,但如今我还不能和你明说,抱歉。”这件事若是扯上阮玄的话,怕是会对他有影响。 两人之间的情分还不到那个程度,自然是不知道更好。 阮玄默不作声静静收拾,苏芷依也不催促,等到阮玄把手上的书给归类分好之后,给了回应,“其实我更想你来麻烦我。” 苏芷依沉默片刻,“要说的话我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好,不提这个。你想找单谋,是不是为了镇北王的事情?” 苏芷依狐疑,“你怎么会知道?” 明明蒋令才走没多久,没道理阮玄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 阮玄挑眉,“因为我神通广大。” “......” “不过......” “嗯?” “你就从不好奇,为何那日那孩子能不闪不避直直撞进你怀里?” 苏芷依皱起眉头,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 “若我说,你遇见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偶然,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他这么掏心掏肺吗?” 苏芷依深吸口气,“若你有想说的话,直说便是。不要这么不虚不实地套我话。” 苏鸣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很清楚。 若不是偶然...... 阮玄笑了,“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打个比方罢了。” 苏芷依自然不信他是随口一说,但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不想告诉自己,“那这忙,你能帮吗?”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安心在家等着便是。” 阮玄说到做到,隔日,苏芷依就收到了单谋的消息,在常去的那间茶楼的某间包间见面。 “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单谋倒有些好奇,“谁?” “蒋令。” 单谋抿了口茶,语气不屑,“你调查那个酒囊饭袋做什么?” “苏鸣,可能是他的孩子。” 单谋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呛了好大一口茶水,“咳咳、咳、你刚才、咳说什么来着?” 苏鸣他知道,蒋令他也知道,但这两人...... 苏芷依白他一眼,“你没听错!所以我才想查他。” 单谋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行吧,这事交给我。” “嗯,多谢。改日请你吃茶。” 单谋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吃茶倒不必了,有件事我倒挺想知道的。” “什么?” “你和阮玄还有江旭,是怎么回事?” 苏芷依顿住了,“就那么回事,没有故事。” 单谋正了神色,“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还是希望你能多做考虑再做决定。你如今不喜江旭,但或许阮玄也未必是个良人。” 苏芷依轻笑出声,“这话我可是第二次听到了,我会自己好好想想的。对了,有件事我也想知道,我不在的那两年,杜若是不是曾经和哪家公子走得比较近?” 单谋神色不太自然,“这个倒没听说过,不如你日后再问问她吧。” 苏芷依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倒是挺奇怪的,我问她她也不说。” * 东宫,单谋推开门的时候江旭正在研磨,“太子殿下倒是好兴致啊。” “忙里偷个闲罢了。不知道国师大人今日找孤有何要事?” “我也忙里偷闲给你递个消息。” 江旭手上动作停住了,“为何要告诉我?” “就当做是......迟来的谢礼吧。” * 苏敬勋被召进宫之后,隔日蒋令又上了门,这次苏敬勋没再把人关在府外,不过态度不怎么好就是了。 蒋令估计也是被敲打过了,没了上次的跋扈,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要见我儿子!” 苏敬勋冷哼,“是不是你儿子还不知道呢,别叫得太早。” 蒋令没坐下,顶着个大肚子就站在大厅冲苏敬勋嚷,“别废话!是不是我儿子我见一眼就知道了,快让他出来!” “你来得不巧,他现在不在家里。” 这句话不知道踩到了蒋令哪根尾巴,当下就叫嚷起来:“你可别搞错了!你最多也就是个养父,我才是他亲生父亲,别家里家里的,说多了惹人笑话!” “王爷这是又想被送客?” 蒋令依旧不以为意,“你前些日子不让我进来,到如今呢,我不还是光明正大进来了?你又能奈我何?” 苏敬勋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耐你何。但我也和你交个底,你就算进了我将军府的大门,我也还是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不能如愿,就如同现在这般,你又能奈我何?” 蒋令胸口上下起伏,喘了几口粗气,“你!” “别动气,我这也是为王爷好,身体不好就别学年轻人血气方刚大声嚷嚷,你看到最后伤的不还是自个儿?” 蒋令确实不能如何,“我要见我儿子!” 苏敬勋合上茶盖,声音清脆,“都说了他如今不在府上,王爷这记性不行啊,刚说过的话都能忘了。” “我不信!别当我我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可一直就窝在这里从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我一过来他就这么巧出了门。” 苏敬勋坐在椅子上,姿势随意,但气势却比站着的蒋令要骇人,“我说了,他出府了,那便没有第二种解释,王爷明白了?” 蒋令何时受过这种气,当下就拂袖而去,“你给我等着!” 苏敬勋不为所动,等着就等着。 单谋动作很快,以往都要花上一段时间的,苏芷依没想到这次这么快。 趁着苏芷依翻看资料的时候,单谋开口嘲讽,“蒋令就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多年前苏鸣其实不是走丢的,是被他当时的宠妾给故意卖掉送走的。” 苏芷依霍然抬起头,“这件事他知道?” “当然知道!但是那蛇蝎美人酒一灌,被一盖,他就不追究了,过后也只是派人随便找了一下,没找到也就这么算了。” “那现在为何......” “你想问他如今为何又要大张旗鼓找儿子?” 苏芷依忍着看到资料的恶心点头。 “因为他现在,已经生不出儿子了。” 单谋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说起来也算是因果报应,蒋令当年在苏鸣走丢之后被人问起这件事,说‘儿子丢了就丢了,大不了再生一个!’,结果愣是这么多年没再有儿子,那个宠妾这么多年早就年老色衰失了宠,费尽心机最后也没能留下一儿半女,真真是因果报应。” “别再对那种人有什么幻想,苏鸣若是回去了,蒋令那一大堆宠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蒋令也只是想让他认祖归宗留个子嗣,自然不会多上心。” 苏芷依心里有些疼,“那......他生母呢?” “早在当初生下苏鸣后不久的时候就无故去了,说是无故,其实也不全是无故,毕竟生下来的是全府唯一的儿子,若是以后母凭子贵,你知道的。” 苏芷依攥着那几页薄薄的纸,感觉有些无力。 这几页纸,就把苏鸣前十年的人生概括完了,母亲惨死,自己被人设计遗弃,父亲也不管不顾。 她不知道若是以后苏鸣问起,她要怎么告诉他这些,告诉他,他前八年里,从未被人爱过。 单谋看她难受,便收了话头,“你关心的大概也就这些了。纸上那些,大多都是蒋令以前的风流韵事,没什么好看的。” “说回现在,你打算如何做?” 第48章 蒋令上次被气走之后,又找了江骞,但这次不知江骞说了什么,蒋令再上门的时候脾气收敛了不少,言语间也客气许多。 “本王这次来,是想见一见那孩子。” 苏敬勋还为之前的事有些不忿,“王爷今日这般说,倒让苏某人觉得十分不习惯。” 蒋令暗暗咬牙,以后千万别叫他抓到什么把柄,不然...... “上次来的时候闹得不是很愉快,但苏将军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和本王计较这些。” 苏敬勋心里冷哼,再说下去反倒成他的不是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苏芷依,“苏鸣呢?” “他现在在后院,我去叫他。” 苏芷依走到后院把正蹲在地上的苏鸣给拉起来,“来,和我一起去见见你父亲。” 苏鸣心里害怕被从这个家赶出去,但其实也隐隐期待着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没有抗拒,只是眼里的忐忑不安掩饰不住。 苏芷依把这些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言,一路沉默把他带到了大厅。 “来,进去吧。” 苏鸣在将军府住了这些时日,形象早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除了身上有些怯懦和不安之外和其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蒋令见到苏鸣的时候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苏鸣慢慢一步步走进去,看着眼前陌生的人,有些无措。 但苏芷依此时并不在他身边。 “果真有几分我当年的模样哈哈!”说着便想上手拍一拍苏鸣的肩膀。 苏鸣下意识躲开了,蒋令有些尴尬。 他收回手,假装咳嗽两声,对苏鸣说:“我是你父亲,再过段时间你就和我一起回南疆吧。” 苏鸣愣愣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苏芷依没忍住,出声辩驳,“这也得问问他自己的意愿吧?” 蒋令对于苏敬勋还算客气,但是对于面前的小毛丫头就不太有耐心了,“他还小,能做什么主,我做的决定自然是不会害他的。再说了,他又不能说话,如何说?” 苏芷依眯起眼睛,“王爷怎么知道苏鸣不能说话的?” 蒋令丝毫不慌,“稍加打听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但苏芷依总觉得不太对劲,之前去医馆的时候...... 再加上后来自己单独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上次跟踪我们的是你的人!” 蒋令没反驳,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要紧的事情。 苏芷依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自然语气也就不太好,“苏鸣近日已经有了些进步了,若回去南疆的话,王爷打算如何做来让苏鸣好起来?” 蒋令听到苏鸣有些进步,忙弯腰下去盯着苏鸣看,还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能动弹,“有进步?怎么个进步法?能说话了?来,说个字来听听!” 苏鸣被蒋令按住,身体紧绷,精神紧张,双重压力下他张开了嘴,但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蒋令盯着看了半晌,大失所望地松开手,“还是哑巴一个。” 这话蒋令说的语气不重,但话语实在太伤人,苏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苏芷依确信自己刚才清清楚楚在蒋令眼里看到了不屑和厌恶,加深了如今不能让苏鸣回去的念头。 “苏鸣可能还不太习惯突然多出来的亲生父亲,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蒋令不以为意,“回去之后相处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不用担心。” 苏敬勋看着这一幕开口了:“苏鸣这段时间对于言语方面进步了不少,而且他现在年纪还比较小,到了那边也没有个熟悉的人照顾,到时候不说慢慢熟悉起来,可能会适得其反。我是建议,不如再等几年,等他再长大一些,会说话了,再回南疆。王爷以为如何?” 蒋令自然是不愿的,“我的儿子,一直待在将军府算怎么回事?外面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我镇北王养不起个孩子!” 苏敬勋不疾不徐,“王爷这话严重了。苏鸣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但是苏某也略有耳闻,王爷府中姬妾成群,若是让苏鸣回去,难道不怕这最后的血脉都保留不下来吗?” 蒋令虽然气恼,但是也不能否认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但最后碍于面子也不肯松口。 两边不欢而散。 苏芷依觉着这件事还有待商榷,但此刻自己把握不足,某日苏敬勋进宫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找单谋,央着苏敬勋带着她一起去。 苏敬勋拗不过,便依了她。 等到苏芷依从单谋那里出来之后,却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等在外面。 “皇后娘娘想请苏姑娘过去坐一坐。” 苏芷依自然不能拒绝。 凤阳宫似乎还和以前差不多,皇后喜欢花草,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名贵花草,只不过因为如今是寒冬,没几盆有精气神的。 “臣女苏芷离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刚好今日听说你进了宫,便想着找你说说话。”皇后此刻正坐在罗汉床上,姿态娴雅,本是想着看看人如何了,却没想到看到了些别的。 “苏姑娘这身斗篷可真别致,不知是哪位师傅的手艺?” 苏芷依脸上端着的假笑僵了一瞬,“这......是旁人所赠,臣女也不太清楚。” 皇后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前些日子旭儿狩猎得了一只白虎,皮毛十分漂亮,他过后把用那皮毛做成的斗篷送我。可我看,这斗篷还没你这身好呢。” 苏芷依头上全是冷汗,“臣女得的只是这身斗篷,可娘娘得到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孝心啊!” 皇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罢了。不说这个了,最近去了将军府,感觉如何?” 苏芷依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一切都好,劳烦娘娘记挂着了。” 苏芷依心里有些怵,说不上来是因为莫名其妙被召见还是因为之前对皇后的印象。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皇后顺手把一盘点心推了过来,当做唠家常的模样,“别这么紧张,本宫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说几句话罢了。对了,听闻太子今日经常出宫,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苏芷依拿起点心食不知味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太子殿下事务繁忙,若是经常出宫应当也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吧。” 皇后叹了口气,“也许是吧。说起来,我和将军府还有段姻亲关系呢。” 苏芷依头皮发麻。 “其实我还挺喜欢那孩子的,漂亮聪明又乖巧懂事,只不过红颜薄命啊。” 苏芷依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点心,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洗耳恭听还是跟着一起惋惜? 但很明显,皇后也不需要她的反应。 “当年追她的人可以从宫门排到城门,她性子洒脱,说不爱就谁也不嫁,偏偏看中了旭儿。只不过,旭儿那时候是个眼瞎的,识人不清。” 她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明显就是想等着苏芷依的回应。 苏芷依绞尽脑汁,半天憋出了一句,“也许是......人各有命吧。” “可能是吧,结果呢,旭儿眼瞎又没瞎到底,等人没了这眼疾又自己好了,你说奇不奇怪。说起来,可能还真的是人各有命。” 苏芷依握着茶杯的手有些冷。 她走出凤阳宫的时候脑子有些沉,也不知道是因为皇后还是因为江旭。 * 凤阳宫有客人,东宫也没闲着。 蒋令坐在江旭对面,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找老夫来是有何要事?” “也没别的事情,只不过听闻王爷最近和将军府闹得不太愉快?” 蒋令心里嘀咕半天,没懂他这什么意思,这事怎么也牵扯不到太子身上啊。 “没有的事,都是无稽之谈!老夫和苏将军只不过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太子殿下莫要听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江旭点点头,很是欣慰,“若是传言那便再好不过了。” 蒋令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冷。 他走出东宫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听说王爷一直想要南疆到西芜的那条玉器线,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有兴趣?” “孤不想要王爷的效力,只想让王爷一个人回南疆,明白了?” “过几年再回皇城也不迟,王爷怕什么呢?” “若是不肯?” “王爷觉得呢?” * 杜若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苏芷依居然已经醒了,“小姐昨日又没睡好?” 苏芷依揉揉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是啊,最近都不大睡得着。” 杜若很担心,“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想什么呢,又不是生病了,找大夫做什么,没必要。过几日就好了。” 杜若一向说服不了她。 “不过,前两日镇北王递了书信来,说是答应上次将军说的了,这短短几日,态度变化怎地如此之大,真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说不定是他什么时候就想通了呢。” “也是。小姐,你现在要起了吗?我去打热水?” “嗯,起吧。对了,我之前那支簪子你帮我找出来吧。” “哪支簪子?” “就是你之前没见过的那支。” “小姐今日要戴?” 苏芷依摇摇头。 杜若看着被苏芷依合上的箱子,有些不解,“为何突然要收起来,还同这些一起?那斗篷小姐不是很喜欢的吗?” 苏芷依看着箱子上的花纹,声音有些疲惫,“有些东西旧了,便不想再用了。” 第49章 阮玄看到江旭的时候,他正同大臣一同走着,商讨事情。 待那人走之后,阮玄才现身,“蒋令那件事是你做的?” 江旭对他的出现不吃惊也不意外,“你似乎并不是很想我这样做。” 阮玄心里其实憋着气,语调冷了几分,“殿下现在似乎很热衷这样隐瞒姓名帮助人的戏码。” “我只是不想看她为难。”一句话把阮玄堵了回去。 “再者说,如今她既然回来了,你那些打算也就暂且放一放吧,你不会如愿的。” “若是没有殿下,这一切都未可知。” 阮玄得了答案之后也无意再继续待下去,但最后还是给了江旭一记重击,“所以我当日才说,你心不够狠。” 苏芷依最后是从单谋嘴里知道这件事的,彼时寒冬已经快要过去,她把玩器物的手也只是稍稍不自然了一瞬。 “既然受了恩惠,自是要答谢的。” 单谋看了站在旁边的杜若一眼,但杜若只是专心手里的活,眼神都不给一个。 “你想怎么谢?” “写封信感谢一番,再送些谢礼也就是了。若今后他有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推辞。” “可我觉得,你若是只能给他这个,还不如不给。” 杜若把热茶奉上,苏芷依一手握着茶杯,一边在屋子里挑挑拣拣,“可我想给的,只有这个。” 单谋耸耸肩,也就不再劝了。 但苏芷依却没停下来,“我倒是还没问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若脸一红,“小姐在说什么,没有的事。” 苏芷依本意并不是想责怪谁,当下就软了声音调笑道:“你脸红什么?被我说中了?” 杜若不想谈论这些,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苏芷依便看向单谋,“不打算提亲吗?” 单谋神情似有些落寞,“提亲也得她能同意啊。” “我本身也不是出身名门的人,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阿若不一样,她拒绝我的理由总是那一句“身份有别”。” 他们两人之前的事情,苏芷依不好过问太多,“若是真爱护她,不妨再等一等。” 单谋无所谓地笑笑,“我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年了。” 四月初,皇城接到消息,按照蛮夷如今的行进速度,到皇城的时间,大约会再延后一个月。 四月初,苏芷依也受到了江旭退回来的谢礼,那封书信他倒是留下了,给了另一封。 苏芷依把信递给杜若,“上面写的什么?” 杜若这些时日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他说,他不缺这些谢礼,他只想喝杯茶。” 苏芷依递给唇边的茶杯停住了,“给他送箱茶叶过去。” 杜若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下去准备茶叶了。 江旭收到茶叶的时候,问送东西的人:“可有别的口信?” 那人摇头:“我家小姐并未有口信带给殿下。” “是么,那便罢了。” 过了几日,杜若又拿来了一封书信,苏芷依头都没抬,“别给我了,你念吧。” 杜若吞吞吐吐,“小姐,这......你还是自己看吧。” 苏芷依有点奇怪,还以为是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上面,接过来一看,是封道歉信。 “别来良久,甚以为怀。” “苏鸣一事并非吾之本意,实乃机缘巧合......” 这是为苏鸣的事道歉来了。 苏芷依看完之后面不改色把信纸折好,递给杜若,“殿下大概是这几日忙坏了,忘了正确的书信用语。” 杜若忍了忍,没忍住,“可他还说希望能面谈。” “我又不曾怪过他,何来面谈一说?” “那这扇子......” 与书信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把折扇,做工并不是很精细,并不像是江旭会送出手的礼物,做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收下放那个箱子里吧。” 很快,江旭就收到了回信。 “未怪,勿回。” 江旭把这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了很多遍,最后收在了暗格里。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互不打扰。 唯一的意外是阮玄。 阮玄和苏敬勋私交不错,因此苏敬勋对于最近阮玄最近日渐频繁的拜访也并未察觉出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抱歉,最近心态有点崩,想休息几天。 大概三天回归吧。 谢谢大家能看到这里。 第50章 杜若送果盘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假寐的苏芷依,犹豫半晌,还是低声问了,“小姐,阮相现在就在前厅,您不过去看看吗?” 苏芷依把身上盖的毯子拉高了些,声音慢慢悠悠听着像是快要睡着了,“不去。若是我爹问起来,你就说......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杜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什么也没说。 寒冬将过未过,年后庙会的时间已经算出来了,原本是四月初的日子,因为怕撞上蛮夷进京的时间,便想着往后推一推,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往后推了。 算算时间,也就还有五日了。 阮玄这些时日常来,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庙会的祭祀多一些,苏芷依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也就一直不到前厅去。 但阮玄今日,换了个路数。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虽然依旧有些冷,但太阳出来了,站在太阳底下很暖和,苏芷依便想着出来晒晒太阳,半梦半醒昏沉沉的时候,被阮玄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若你再不见我,我便要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了。” 苏芷依听到这略显陌生的声音本能就清醒过来,反应过来是阮玄之后便坐了起来。 “阮大人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前厅吗?怎么会跑到后院来?” 阮玄似笑非笑,“我本想着去你父亲的书房看一看,不想却走错了路,来到了这,还望见谅。” 这话两人都知道是托词,但谁都没拆穿。 苏芷依站起身来,把毯子放回躺椅里,“再晚些怕是会误了事,我让杜若带你过去吧。” “不知道苏姑娘能不能赏脸带我一程?” 苏芷依抬眸,看到阮玄脸上温柔的笑意,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那便走吧。” 苏芷依走出院门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杜若的背影,想来阮玄能顺利走到院门口,这丫头也有一份功。 从苏芷依院子到苏敬勋的书房着实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免不了会有不知情的侍从偷偷打量。 “上次让你不高兴了?” 苏芷依有些懵,“什么?”上次有发生什么吗? “上次你去我府上找我,这段时日又总见不到你,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总不愿见我。” “我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最近这段时日身子不大好,也就不常去前厅走动了。说起来上次我还要谢谢你,不是你我也见不到单谋。” 阮玄脸上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因为陆颜而有些意难平,想来是我多虑了。” 苏芷依勾了勾嘴角,“不在意又为何会意难平?” 阮玄静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洒脱,除了江旭谁都不在意?” 苏芷依停下脚步,侧身定定看着他,“你不是从前就知道吗?” 阮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我从前就知道。” 他语气颓然,“我只是不知道,再来一次,你竟还是放不下。” 苏芷依深吸一口气,“我对江旭情分已经尽了,若是没有意外,我这辈子不会再和他有交集。” “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那你为何不肯回头看看我?” 苏芷依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可笑,“阮大人其实并不急着去书房对吗?” 阮玄软了声音:“你明知道我只是为了同你多走这几步路。” 苏芷依没应他这话,转而说起了别的,“说起来有些巧,不止一次有人和我说过,说阮相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不是良人,不是良配。” “我本来也十分好奇,为何会这么说。不知道阮相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二?” 阮相脸色稍变,但很快收敛,“没有证据胡乱污蔑的话,不能轻信。” 苏芷依没看着他,自顾自看着前面,手里握着汤捂子的手指尖微颤,“阮相了解我,自然知道我是个好奇心重的人。那些陈年旧事,不是人没了就能掩盖过去的,好巧不巧,我还真查到了些东西。” 说到这,她转过身,目光定定看着阮玄,语气很轻,“阮相想不想知道,我都查到了什么?” 阮玄左手背在身后,听到这话攥紧了拳头复又松开,语调自然:“下次有机会再听你说吧,我还真想知道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不过现下不好耽搁,不然将军在书房该等急了。” 苏芷依垂眸,“直走再左拐便到了,阮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去我父亲书房了,希望下次不要再走错了。” 阮玄脸色僵硬了一瞬,“好。这一路多谢了。” 说罢阮玄越过她,径直朝前走了。 苏芷依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其实她刚才只是使诈随便一说的,但是现在看这个反应不查一下似乎说不过去了。 感觉单谋养的人似乎都没怎么用,尽给自己办事了。 不过这事可以让杜若去交涉,兴许还能有些别的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她看着阮玄渐走渐远的身影,有些出神,只希望她的猜想不要成真才好。 翌日,蒋韫不想让苏芷依整天窝在家里睡觉不动弹,但身子没好全又不敢让她去舞刀弄枪的,只能把她赶出家门,去随便走走逛逛。 杜若被她派去谈情说爱了,苏鸣最近几日都在明面上学说话实际上给鹦鹉加餐,于是为了避免哪天真的发生红烧鹦鹉的惨案,她愣是把苏鸣拽出来逛街了。 倒不是心疼鹦鹉,只是心疼钱,当初请师傅教这鹦鹉说话那可费了不少钱来着。 苏芷依走在人群里,东看看西看看,低头问苏鸣,“你去过祭祀吗?” 苏鸣反射性就摇头,苏芷依肃了神色,“说话。” 苏鸣脸颊微红,生硬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段时日苏鸣已经从能发出单音节进步到能说单个字了,进步飞快。实不相瞒,若不是怕苏鸣有畏难心理,她都想让他在学说话的时候,顺便把字认了。 不过她过后想想,觉得揠苗助长不是好事,便作罢。 苏芷依带着苏鸣乱走瞎逛,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祭祀就是,一堆人带着面具在跳舞,然后,嗯,唱些你听不懂的歌。” “还会给小孩发糖果,还有,嗯,还有什么来着?” 苏鸣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你、也、要?” 苏芷依点了点头,“我自然也要去啊,我到时候要戴一个丑丑的面具,然后让你认不出我!” 苏鸣脸颊鼓起,佯装闹脾气,目的是距离他们三步远的糖葫芦。 片刻后,苏鸣和苏芷依人手一串糖葫芦,一边走着一边苏芷依单方面继续唠唠叨叨。 “我可以让单谋哥哥给你画道符,能长高的那种,要不要?” 苏鸣不屑地撇撇嘴,不要符我也可以长很高。 苏芷依的声音渐渐弱下来,苏鸣不解地抬头,看到逆行在人群里往这边走的江旭,吭哧吭哧咬糖葫芦的嘴停下了。 他身体僵住,有些不安。 有些事情他似乎一直没有说。 苏鸣抬头看着苏芷依,若是说了...... 苏芷依拉着苏鸣转身就走,“发什么呆呢,刚才路过一家特别好吃的馄饨店,都忘了带你去吃了。走!” 但是苏芷依要顾着苏鸣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仗着腿长在人群逆行也和正常速度没两样的江旭。 苏芷依被拍肩的时候,很想反射性转身来一下子,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真是巧啊殿下,多日未见,竟然在这见到了。” 苏芷依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运气。 江旭抿了抿唇,“不巧,我是故意等在这的。” 苏芷依也知道他的人平日里都跟着自己,但是“殿下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不太好吧?” 江旭眼里有些许的笑意,“你知,我也就不想避讳。” 苏芷依手搭在苏鸣肩膀上,感受到了苏鸣的僵硬,顺手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江旭看了看周围,“你确定要在这说吗?” 旁边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十分嘈杂。 苏芷依没办法,“那殿下便跟我过来吧。” 苏芷依牵着苏鸣冰凉的小手,带着江旭去到了街道尽头旁边的桥,苏芷依在桥头一颗柳树下站定,回过身看向江旭,“就在这说吧。” 江旭也不勉强,他看了一眼苏鸣,“那日收到的扇子,喜欢吗?” 苏芷依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扇子,和那把自己收到的很相似,一样的坠饰,一样的扇骨。 苏芷依有些敷衍,“扇子还可以。” 江旭左手握着扇子,背到身后,用扇子一点一点地点着空气,“那你今日怎么没带出来?” 苏芷依转过眼,“前些日子把玩之后,不知道落在家里哪个角落,找不到了。可惜了殿下一番心意。” 刚才还不停点着的扇子停住了,江旭手里和扇柄一起握着的坠饰垂了下来,他笑得有些勉强,“无妨。改日再给你送一把。” 苏芷依原本半垂的眼抬了起来,看着江旭,“殿下还是别送了,指不定哪日我就又弄丢了。殿下知道的,我一向丢三落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啦! 虐还是要虐的,希望你们能坚持到我发糖的时候。 感谢在2020-02-04 16:40:31~2020-02-07 23:0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江旭听了这话好脾气地笑笑,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兴许我下次送你一把更好更精致的,你便不舍得把它弄丢了。” 这话苏芷依没法接,只能转移话题,“殿下找我就没有别的要紧事了吗?” 江旭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苏鸣听了这话倒是很紧张,他很害怕对方今日来会说起之前的事,芷依姐姐会知道自己本就不是无意接近她的。 但江旭并没有说起这件事,只是目光希冀望着苏芷依:“你不愿请我喝杯茶,那换成我请你也是一样的,不知道......” 话还说完就被苏芷依打断了,“今日恐怕不太方便,苏鸣还有些功课要做,我得送他回去。殿下若是要喝茶的话,找别人吧,抱歉。” 说完她就拉着苏鸣走了,江旭站在柳树下,眼里全是苦涩。 苏芷依牵着苏鸣的手走得很快,苏鸣近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的步伐,不一会儿他就坚持不住了,被苏芷依牵着的手使劲往后拽表示抗议。 苏芷依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苏鸣略显委屈的小脸,有些歉疚,“是我考虑不周了。” 苏鸣摇头,但他还是不安。 有些事情似乎不能一直不说,若是芷依姐姐今后会知道的话,他宁可这一切是他自己坦白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皇城的了,自打记事起似乎就一直住在那个又脏又破的窄巷子里,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同为乞丐流浪汉的孩子也看不起自己,因为自己不会说话,乞讨的时候说不出漂亮话,甚至连道谢都做不到。 和自己交朋友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甚至有些时候还要接济自己,久而久之,他也就变成自己一个人了。 转机是下着细雨的那天,他同往常一样四处瞎逛,看看能不能讨些吃食,突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出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确认一些事情,“哑巴?” 他不能说话,似乎是天生的哑巴,别人都这么称呼他,因此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缺钱的人这么问的时候,他并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希望对方能因为这个同情自己一些能给些银钱让自己吃顿饱饭。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自己,还捏着自己的下巴让自己张嘴,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说话。 确认之后他便拿出了一锭银钱,告诉自己,若是有用上自己的时候,就见机行事撞过去,若是用不上自己,那这锭银子就当是送给自己了。 他从没有拿过这么大这么重一锭银子,开心之余也很担忧,钱来得太容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似乎是老天垂帘,他没有因为丢掉性命,就连皮外伤都被那个人拉去医馆仔细瞧还开了药。 自此,他有了容身之地,后来,他有了一切。 他本不该见到那个人。 但是,走出医馆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和今日见到的那个人就站在街角看着自己。 芷依姐姐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不是个好孩子,他没有把一切和盘托出,甚至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那锭银子现在都还在他身边,每次看到的时候,就像是在提醒自己:你是个骗子。 若是自己现在说了,芷依姐姐会不会把自己送到那个长得很粗鲁的男人那里? 但若是不说,难道能一直瞒下去吗? 他走在苏芷依身后,看着苏芷依的背影,眼底全是挣扎。 苏芷依走着走着,袖子突然被小家伙扯住了,转身一看,这小家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苏芷依很惊诧,“怎么了这是?糖葫芦还没吃够?” 苏鸣很用力地摇头,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我、骗、子!” 但他想做个好孩子。 苏芷依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十分好笑,“来说说,你骗什么了?是不是昨天那盘点心是被你偷走的?” 苏鸣红了脸,那盘点心确实是自己吃完的,但他今日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撞、你,故意。” 语不成句,但苏芷依听懂了。 她敛了脸上的笑意,苏鸣看着她的神色,低下了头,芷依姐姐看起来很生气,自己真的会被送走吧? 但没关系,大不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苏芷依藏着笑意的语气从自己头顶传过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笨吗?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下着细雨的天气,别的小乞丐都在屋檐底下,懒得出来拦住路人乞讨,因为路人这时候赶着回家或者避雨,根本就不会理会这些。 怎么可能还会有小乞丐正好出来,正好撞到自己怀里,正好在自己快要追上大哥的时候。 怎么看都很蹊跷啊。 只是这样的话,苏芷依是不会管他死活的。 但,若真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赖上自己,就不会在明明受了伤了时候摇头说没事,还不想去医馆。 他那时候皱着眉头摇头的样子真的像极了苏尧那时上战场之前特训的时候,顶着满身伤回来,上药的时候强忍着痛皱着眉头,还死命摇头说自己没事,一点都不痛。 所以,她起了恻隐之心。 带他进霍府之前,她去过那个窄巷,很明显看出来那就是他平常生活的地方。 甚至进入霍府之后,她都在观察,这孩子后面会不会有人藏着。 但事实证明,一切似乎就是这样了。 也因此,她依旧把苏鸣带在身边,直到现在。 若不是那天阮玄说起这件事,她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那次的事情,让她对阮玄起了疑心。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会自己跳出来,坦白。 她其实没想过把这件事摊开到阳光底下说,但今日他既然提了,一次说清楚也是好事。 苏芷依牵着垂头丧气的苏鸣回到家,语气放轻:“我没那么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没想到的一点是这件事是江旭做的。 苏鸣抬起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那、” 苏芷依看着他故意问:“那、那什么?” 苏鸣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勇敢过,“你、送走。” 苏芷依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把你送走?” 听了这话的苏鸣倏而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我知道一切,若是想送你走,就不会让你留到现在。本来若是你不提,我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 苏鸣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苏芷依拿出帕子,慢慢替他拭泪,语气轻柔得像呢喃:“但这并不代表说谎是个好的行为,你能同我说,其实我很高兴。”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后续,要说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苏鸣行事越发大胆起来,吃点心已经不会挑没人的时候吃完了,苏芷依在他也照吃不误,哪怕分量已经超过了本来限制的甜食数量。 祭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将军府作为朝臣之一,是要去清平寺祭祀的,普通的民众则是去分布在皇城内的几个祭祀点去祭祀。 单谋作为国师,从早到晚都要在清平寺守着,跳一个时辰的祭祀舞蹈,休息半个时辰,一直这样到祭祀结束。 各个朝臣则是分时段去,将军府今年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申初到酉初。 自然,同为重臣的阮玄也是这个时候去,陆颜和柳老太太也在。 苏芷依此时很不想阮玄见到自己,便早早戴上了面具,惹得蒋韫十分诧异,“往年不是还嫌这面具不透气,憋得慌,怎么今年还提前戴上了。” 苏芷依抱着苏鸣,十分不正经地答:“这是为了提前感受帝神的福泽,娘你不懂!” 蒋韫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想提前感受福泽吗?去,今年你把贡品端上去。” 苏芷依哀嚎,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但没办法,蒋韫这么说完之后真就不管事了,苏芷依只得硬着头皮把贡品放到贡桌上,还虔诚拜了三拜。 结果拜完一回头就看到了阮玄站在自己身后。 她想借着面具遮掩直接走开,但阮玄既然准确站了过来就不会认不出是她。 “为何要走?” 苏芷依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暴露了。 阮玄看她不说话,也并不想就这么让她蒙混过关,“怕我认出来?芷依,你这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些。戴了个面具就想让我认不出来,那你至少先把你喜欢用的簪子,喜欢戴的饰物,喜欢戴的手镯都换个遍,这样,才有可能让我认不出来。” 他凑近苏芷依耳边,“你说是不是?” 苏芷依咬咬牙,耐着性子问他:“你究竟想如何?” 这个时间点过来的都是重臣和重臣家眷,个个都是人精,阮玄没戴面具,此时此刻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 阮玄站直身子,“我也不想如何,你知道的,我只是心悦于你。” 苏芷依头疼,“那又如何?你心悦于我,但是并不代表我一定要有所回应啊。”更何况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但若是我已经同你父亲说过这件事,并且不日就会上门提亲呢?” “你要作何回应?” 第52章 苏芷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 她转头寻找着苏敬勋的身影,却发现她的父亲正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动静,眼底神色不明。 阮玄依旧漫不经心,“开个玩笑罢了。我若要娶,也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嫁。” 苏芷依脸色很冷很僵硬,“就算你当真找我父亲说过又如何?只要我不愿,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至于心甘情愿地嫁,我还是那句话,未来不知,但现在不是。望阮大人慎言慎行。” 苏芷依说完便不再看阮玄的神色,径直走开了。 苏敬勋旁观了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年轻气盛啊。 单谋趁着休息时间来找苏芷依,“你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来,平日里随身带着的物件。” 苏芷依不解,“我身上就香囊和荷包是随身带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谋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不是因为你刚回来的第一次祭祀嘛,就想着给你祈福,望以后能平安顺遂。” 苏芷依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解下随身带的香囊递给了他。 单谋接过香囊之后又问了站在旁边的杜若,“阿若,你的香囊也一并给我吧。” 杜若红了脸,“这是在外面,国师大人莫要乱叫。” 单谋没法,“那......杜若姑娘?快行行好,把你香囊给我吧!我等会还要过去呢!” 杜若不好推辞耽搁他时间,因此并没有过多犹豫便把香囊解下来了。 旁边的苏芷依感觉有点不对劲,若自己是因为刚回来不久所以求个吉祥,那杜若是因为什么?不过大概这事也不分这么细吧。 苏芷依摇摇头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了。 她换好跳祭祀舞蹈的衣服之后便回到了大殿里,一身庄重的黑色里夹杂着金线织成的图案,再加上衣袖边缘的红色,显得整个人都庄严起来。 往年,她站的位置都是和刘伽相邻的,缺席的那两年估计是由别人替代了,但现如今回来之后位置自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刘伽站在苏芷依旁边,脸色十分不好看,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和厌恶。 苏芷依站在旁边,看上去对身边人释放的恶意一无所觉。 祭祀舞蹈说难也不难,对于苏芷依从小都跳的人来说,哪怕是生疏了两年,再跳起来,该惊艳的时候还是惊艳的。 面具下的脸众生百相,羡慕、嫉妒、爱慕、艳羡,但这些对苏芷依来说都不痛不痒。 她只是有些好奇,刘伽今日不像是会这么安分守己的啊。 这算是经验之谈。 很快,她的经验就应验了。 祭祀舞蹈里有个动作是要和身旁的人手拉着手,然后错身转圈,并且是转两圈,再转回来。 刘伽没有丝毫意外地伸出了脚,企图绊倒苏芷依。 说实话,她已经忍这个冒牌货很久了,上次狩猎篝火宴的时候她就已经十分不快,若不是那段时日找不到机会,她不会今日才下手。 今日定要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尽...... 刘伽这么想着的时候,苏芷依已经巧妙地避开的那只突兀伸出来的脚,并且伸出腿勾了一下她的小腿,顺便再借势拉了一把因此而重心不稳即将摔倒的刘伽。 她借着两人距离近,耳语道:“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只会这一招,我都两年没来了,你怎么也没点新招数?” 被她拉住之后站稳再听到这番话的刘伽脑子都是懵的,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没听错? 一直到祭祀舞蹈结束,刘伽的面色都十分平静,仔细瞧瞧,还能看见平静之下的一丝呆滞。 苏芷依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再多言,安安静静跳完剩下的舞之后就径直去换衣服了。 结果谁能想到,这大小姐作风之大胆又再一次让她刮目相看! 竟然跟着她去到了换衣室! 人比较多,换衣室也只是收拾出来的一排客房,苏芷依本来也没在意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因为一群人一起走,这很正常。 但是!刘伽是直接趁着苏芷依推开自己那间房门的时候一起挤进去了。 苏芷依目瞪口呆。 “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情等我们换完衣服慢慢聊不行吗?你就非得这么横冲直撞进来想和我坦诚相见?” 刘伽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为情的,“我都不介意!” 苏芷依感觉自己有些无力,“但我介意!” 刘伽不管不顾,“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是不会出去的!你那句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不确定的忐忑。 苏芷依很不明白自己大哥是怎么相中这个别扭大小姐的,但此刻,她觉得自己若是不说明白,怕是今后都不得安生了。 “我大哥托我给你的那封信还在我那里,你就不怕我气急了不给你?” 刘伽双眼瞬间亮了,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什么东西?借了很久都没还!” 苏芷依撇嘴,“得了吧你!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东西,不都是你老是借我东西,借了还许久不还,我都记不清了!” 不过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也就随她去了。 看起来这丫头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去了,苏芷依干脆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茶水放了很久,已经冷掉了,但好歹还能解解渴。 刘伽看起来还是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大的人想法都比较奇怪,她自己沉默半晌再抬头,问苏芷依的第一件事是:“苏尧是不是知道这个事?” 苏芷依丝毫没有保护自己兄长脆弱爱情的自觉,一句话就把苏尧判了刑,“早就知道了。” 刘伽咬牙切齿,“他完了!” 苏芷依发觉说错了话,还想着挽回一下,“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毕竟是我暗示的他。 刘伽眼神不善,“毕竟什么?” 苏芷依端着完美的微笑,“没什么。” 大哥,对不起了。 刘伽气冲冲走之后,苏芷依才合上门开始慢慢换衣服。 她倒不担心他们俩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年,刘伽可是从没给过旁人眼神。 祭祀舞蹈跳过之后,不久就该到祈愿的环节了。 时间很充分,苏芷依慢条斯理换好衣服之后到了大殿等了一刻钟才能祈愿。 往年她虽然也虔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一次重生,她如今对于这些神佛都有莫名的敬畏。 她看着大殿上金光闪闪的神像,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回来的时候杜若问:“小姐可有许愿?” 苏芷依的左脸小梨涡又出现了,“那自然是要许愿的,但,自然也不能告诉你。” 后面一段时辰跟着来的是皇室的人,苏芷依一行人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了。 江旭被簇拥在人群中间,远远朝这边看。 苏芷依当没看见他的目光。 走近之后,一行人呼啦啦就开始跪下行礼,苏芷依低着头,听到“平身”两个字之后才站起来。 冷不丁就撞进了江旭眼里。 双目对视。 江旭嘴角微翘冲她小幅度点了点头,苏芷依冷漠地转开眼,并没有任何回应。 到了车上,苏芷依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把玩着手上拿着的面具,有些出神。 要怎么样,他才能放弃?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下车,都仍没有思考出答案。 另一边,刚进大殿的江旭也被单谋找到了,“给我你的荷包。” 江旭随身带着的自然还是那一个荷包,他不想给。 但单谋不说废话,一击即中,“给你牵个姻缘线,你就说给不给吧。” 江旭有些迟疑,“这也算是谢礼的一部分?” 单谋抬起头,“这算是赔礼。” 江旭自嘲地笑,“从前的我,从不信神佛和轮回。” 白天是祭祀,晚上是庙会,街上很热闹,但苏芷依神色恹恹,不想去。 她把杜若和苏鸣两个想要在府里陪着她的人赶出府去热闹了,自己在院子里的树下挖出了一坛酒,坐在石桌前就这么喝了起来。 院子里有动静的时候,她都懒得回头。 “喝一杯?” 江旭坐在她对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何想喝酒?” 苏芷依耸耸肩,“想喝便喝了,一定要有个理由?倒是你,这大半夜夜袭将军府,不怕别人看见?” 江旭一杯饮尽,“看见就看见了,又有何惧。” 苏芷依看着面前人的满头白发,“一夜白头,是真是假?” “是真。” 她眼神有些空,“为谁?” “为你。” “若我这辈子不允,还嫁给了别人呢?” “那我便等你。” 苏芷依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谁,“若等不到呢?” “那便等不到。”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是储君,注定了要拥后宫佳丽三千。” “史成王成王前只有一位正妻,成王后也只有一个皇后,并不纳妃。” 她垂下眼帘,“你死过一次吗?” 江旭拿着酒杯的手顿住了,“没有。”没死成。 “我死的那晚,闭上眼睛的那瞬间,脑海里全是中秋那日的海棠花。” “江旭,你别再动摇我了。我太累了,不想爱了。” 风起,院子里树叶沙沙作响。 江旭仰头把杯中酒饮尽,不说话。 苏芷依眯起眼睛,自己灌了好几杯酒,“很快,我就会去西芜了。你若不成亲,我便不回来。” 两个人沉默对饮,谁都没再开口。 江旭看着醉趴在石桌上的苏芷依,骤然红了眼眶。 他把苏芷依背到背上,一步一步慢慢走进里屋,走得很慢很慢,很想就这么走完这辈子。 苏芷依埋首在他背上,睡得十分沉。 江旭背上被浸湿了的布料,好像谁都不曾察觉。 第53章 江旭的动作很轻,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许久才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苏芷依才慢慢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直到天明。 翌日,苏芷依找到了苏尧。 “咳咳、什么?你要走?为什么突然要去西芜?父亲和母亲知道了?” 苏芷依嫌弃地看了一眼苏尧因为太过惊讶而喷出的茶水,“倒也不必这么激动。” 苏尧提高了音量,“重点是这个吗?啊!” “你就说说你刚回来!怎么就突然想往西芜跑,你从前可从未去过西芜!” 他有些气急败坏。 苏芷依不为所动,“之前不是说咱们家在西芜那边有个别院吗?那边风景也好,我去住段时间再回来,就当散散心了。” 苏尧胸膛剧烈起伏,“你还散心,我都要被你气出病了!” 苏芷依没说话。 苏尧自己气了半天发现半点用处都没有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你老实告诉我,究竟为何要离开皇城?” 苏芷依抬眼看着自家兄长,“我都同你说了,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这皇城埋了我太多伤心事,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那父亲和母亲呢?你觉得他们会放你一个人离开?” 苏芷依扬起一抹笑,“那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苏尧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帮你?” 没曾想,苏芷依摇了摇头,答:“没把握。” 苏尧就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但这件事不是小事,“你要去多久?”若是住三五个月还能考虑一下。 苏芷依想到自己昨晚说的话,“你若不成亲,我便不回来。” 彼时,听到这句话的人眼神里的悲伤满的像是要溢出来,这情绪染了酒,连酒都变成了苦涩的味道。 “我问你话呢,你要去多久?” 苏芷依回过神,“不知道,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吧。” 她说的轻飘飘,但这话到了苏尧耳朵里不亚于一声惊雷炸在耳边,“几年!你要去几年!” 苏芷依看着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的兄长,有些无奈。 若是连苏尧这关都过不了,父亲和母亲那边只怕会更加困难。 另一边,之前托单谋查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他懒散靠在柱子上,话是对着苏芷依说的,但眼睛一直黏在旁边的杜若身上。 “若是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事居然能和阮玄扯上关系。安远侯一家当时因为谋反被诛九族,这事虽然是江旭主导的,” 苏芷依握着纸张的手有些抖。 “但背后阮玄也出了不少力。安远侯当初谋反一事是真,证据确凿。但......” 苏芷依是第一次深入了解这件事,一直以来,她一直都避免接触“安诗筠”这个名字的人或事。 “但,据我后来找到的那个人说,在事情出来之前,阮玄和安远侯走得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事之后,阮玄依然能摘得干干净净。” 苏芷依不解,“就算是这样,安远侯谋反被诛九族,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单谋摆摆手,“我还没说完。你知道阮玄是什么时候接触的安远侯吗?” “什么时候?” 单谋的目光变得幽深,“你出事之后。” 苏芷依心神一震,“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江旭和阮玄一起做的,就为了我?”他这推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准确来说,这只是一部分。” “什么意思?” “你忘了一个人,安诗筠。” “阮玄和安诗筠,你可能从来没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但是,我后来调查发现,明面上阮玄和安诗筠两人互不认识,但私底下是有联络的。” 苏芷依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够用了,他说的太多,但自己似乎一直没办法想明白。 单谋看她这副样子,也不想慢慢道来了。 “安诗筠假冒你的身份接近江旭,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苏芷依想起了小庙会那日在望月阁和江旭面对面坦白的时候,“知道,那又如何?”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光有你、江旭、安诗筠三人,阮玄也知道。” 苏芷依有种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的感觉,嗓子有些干涩,“然后呢?” “他对你......你也知道吧?” “知道。” “你和江旭已经成亲了,并且你那时候非江旭不嫁。安诗筠想攀高枝,阮玄对你也是......这两个人走近,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安诗筠已经死了,而我又不可能亲自去问阮玄,他也不可能告诉我。” “但是我找到的那个人,是在安远侯府做了很多年的下人,对安诗筠的脾性很清楚,也亲眼目睹过阮玄和安诗筠接触,事情太久远,他当日听到的话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还能复述个大概。” “大意就是阮玄让安诗筠要耐得住性子,不能太心急,慢慢来,如今已经表明了身份,那么不管之后太子妃说了什么,太子妃都只是个明面上的冒牌货,没人会理会真相如何。” 单谋看了一眼目光明显有些呆滞的苏芷依,还是狠了狠心,把一切和盘托出,“是他一步一步把安诗筠推到江旭身边。” 苏芷依脑子有些木,“那他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要揭发安远侯府。我猜,大约他没能料到安诗筠最后来了那么一出,刺激了你。既然你都不在了,依他的性子,肯定不可能让安诗筠好过。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灭口,毕竟那个时候,安远侯府上上下下,没人活下来。我找到的这个人,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至今。” “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毕竟我不是他,没法知道他怎么想的。” 苏芷依觉得很冷,从心口到四肢,冰冷彻骨的冷。 原来就连阮玄,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小姐!小姐、小姐!” * 苏芷依自那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昏睡了一天一夜。 好不容易等苏醒之后,旁的人问发生了何事,一概不答。 深夜,苏芷依装睡等着杜若走了之后才睁开眼,这几夜她一直睡不好,不是睁眼到天明就是噩梦连连。 梦里全是当初在东宫的那段日子,她和江旭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面前是一桌早就冷掉的饭菜。 又或者是当初完婚不久,例行请安,江旭身边的管事太监急急忙忙冲进来,刚想开口,看到她在身边便犹豫了。 在江旭的逼问下才说出了口:“安小姐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现在还没醒过来。” 江旭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留下盛装打扮想给皇后留一个好印象的她。 整个东宫都知道她这个太子妃有名无实,就连平时就寝,都是分房睡。 她一个人去花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就寝。 生病了也只有杜若可以依靠。 那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在想,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再撑着呢? 可能就是因为没有心死,所以才没放手。 但最后还是被轻飘飘的一封信给压垮了。 安诗筠除了没有太子妃的名头,什么都有了。 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她依旧不明白。 江旭对自己动了心,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阮玄心悦自己,为什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的女人随意践踏。 为什么她是被爱的那个,却过得如此痛苦。 安诗筠至少还享受了一段被爱的时日,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怨不怨,只是感觉很累,很疲惫。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以为是江旭。 “病了?” 是阮玄。 苏芷依声音里还带着病弱的沙哑,“什么时候你连将军府都能来去自如了?” 阮玄自顾自坐了下来,“你知道了?” 知道是阮玄反而让苏芷依平静一些,她嗓子干哑,“你曾说,就算嫁,也要让我心甘情愿地嫁,这就是你让我心甘情愿的方式?” “我不这么做,你会对他死心吗?” 这话苏芷依没办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 “等蛮夷离京之后,我就会离开皇城,去西芜。” 阮玄出乎意料地平静,“好。” 她在床上躺了五日,等病好的时候,离蛮夷进京的时候也差不远了。 生病的这段时日,她用一脸病容和干哑的嗓子,努力说服了苏敬勋和蒋韫,同意让她去西芜。 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五月初,蛮夷进京。 带队来的是蛮夷的小王子和两位使臣。 那一宴,苏芷依没去,苏尧和苏敬勋去了。 回来的那晚,苏敬勋气得整夜没睡着,苏尧在练武场待了一整晚。 第二日,整个皇城都在疯传,蛮夷小王子上书,要和将军府的小姐成亲。 苏芷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帮苏鸣扎辫子,“成亲吗?” 杜若在一旁很是着急,“是啊小姐,若是照这么传下去,您就算不答应,也会被众人压头认了的!” 苏芷依给苏鸣扎好头发,拍了拍他的肩,“去玩吧。” “陛下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杜若是真的怕自家小姐去了那荒凉的地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外族对于和亲的女子都不会太重视,因为那只是换取和平的人质。 “他们没有要求公主和亲,大约也就是为了羞辱将军府,更甚者,是想等我嫁过去之后欺辱我。”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严重,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 第54章 杜若在一旁急了眼,“那小姐您怎么还如此淡定?快找将军想想办法呀!万一真嫁过去了......”那可就完了! 苏芷依拍拍杜若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但这并不代表陛下就一定会答应,一定都未可知。” 杜若还是心焦,“那依小姐看,陛下......” “嘘!” 苏芷依把食指竖起放到唇边,“不可妄自揣测圣意。” “那您就这么坐以待毙吗!”万一陛下真的答应了,那可就是无力回天了! 苏芷依笑得有些无奈:“那我又能如何呢?” 杜若一时语塞。 苏芷依坐等着最后的结果,但明显苏敬勋和苏尧、单谋和江旭甚至阮玄都不会坐以待毙。 苏敬勋多加劝阻,希望陛下三思。 苏尧则是直接上书,扬言要两年之内收服蛮夷,踏平荒原。 单谋是直接卜了一卦,和江骞坦言和亲并不是个好办法。 阮玄和江旭轮番上书面见,其他大臣也纷纷各抒己见,江骞的桌案每天都被大量的奏折堆满。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同意或者拒绝的意图。 另一边,皇城里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苏芷依出门喝个茶都要带着面纱。 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前路担忧,但偏偏当事人跟没事一样,该喝茶喝茶,该看戏看戏,徒留杜若在一旁满心焦急,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听闻卧醉楼里因为这个事连夜出了新的评书,且新戏本也出来了,新戏过段时日应该就能上。 苏芷依待在家里无聊,干脆出门听听有关自己的评书,也是一种消遣。 却不想,她坐到包间里的时候,发现那些个闲言闲语比评书还要好玩。 她听了半天,大概能分出两大派系。 “要我说,这就不能答应!这苏老将军和苏小将军在前线拼命这么些年,结果蛮夷一回头求和,就要把自己女儿给送过去,这得多寒心!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我同意。更何况苏老将军前些年痛失爱女,这刚缓过劲来收了个养女,这要是再伤心一回......唉!” “就是就是。” 这大约就是不同意的那一派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苏老将军浴血奋战这么多年是不假,但是你想想这打了这么多年,劳民伤财,耗了多少钱多少粮食,你们谁去数过。” “这现下蛮夷求和了,而且提的要求也只是和亲,在我看来,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对对对,更何况那也不是苏将军的亲生女儿,只是个养女。这为了家国大义,牺牲一下也是值得的。” 这话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苏芷依在包间里坐着,那几桌人声音很大,她侧耳就能听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她就是众人谈论的焦点,这话题还挺值得探讨的。 但下边明显已经吵起来了。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凭什么为了家国大义就得嫁女儿啊!再说了,你说劳民伤财,可这么些年也没见多交了多少赋税啊!这大家日子不还是安安稳稳过着呢吗!” “赋税是没多交,可谁又知道那国库是不是空虚了,谁知道照这么打下去还能撑多久,到时候真没钱打了你都没地方哭去。” 苏芷依在上边听得津津有味,杜若站在一旁只觉得万分难受,“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何必来听这么些人“指点江山”呢! 苏芷依倒没觉得多膈应,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一番,如今自己这气量是越来越大了。 “不用。这评书我还没怎么听呢!” 一连过了几天,众人都在奔走,只有苏芷依一个人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蒋韫曾来找苏芷依推心置腹谈了两个时辰,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而苏芷依这几天,一直在往外走,醉卧楼的评书一期都没落下。 倒不是这故事有多吸引人,但在这个时候,她似乎也找不到别的排解方法。 这日,她像平常一样梳洗打扮好准备出门时,杜若进来了,“小姐,将军被召进宫了。” 苏芷依把玩着面纱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就进宫了吗? 她以为还要再多等几日的。 那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听着别人的谈论争执,看着说书先生花白的胡子,心里忽然有些不舍。 舍不得这人间烟火气。 但等到了下午苏芷依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苏敬勋还是没回来。 她似乎是有所预感,和蒋韫用过晚饭之后便等在了大厅,等到了亥时,才看到自家父亲的身影。 苏敬勋似乎是没想到她还未就寝,并且等在了大厅,眼里闪过诧异,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怎么不早点回去歇着?” 苏芷依抱着汤捂子,眼里没有一丝阴霾,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我想,爹爹大约是要和我说一些事的,所以也就没有回去。” 苏敬勋看着面前的女儿,倒宁可她没有那么敏锐聪慧。 他叹了口气,“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吧。” 说着还吩咐了一旁站着的侍女,“去,把大少爷也叫过来。” 苏尧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没宽衣,立马就从院子里飞奔去了苏敬勋的书房。 书房的烛火一直没熄灭,亮到了子时。 书房外并不留人伺候,所有的仆人都被打发走了,没有人知道三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苏尧走出书房门的时候,终是没忍住,回过身来把苏芷依揽在怀里,一个俊朗男儿就这么在夜色的遮掩下肆无忌惮红了眼眶,“是大哥无能!” 与苏尧的气愤心疼截然不同,苏芷依甚至微笑着回抱了苏尧:“这么多年了,你也很累了。我知道的。” 两人走后,书房的烛火也没熄灭,一直亮到了天明。 翌日,陛下召见蛮夷外族,答应了和亲的条件,并且双方协商了许多细节条款。 这消息不胫而走,不过半日,传遍了整个皇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江旭彼时正在书房里写着奏折,听到消息的时候手里握着的细毛笔被“咔嚓”一声折断了。 汇报消息的侍从吓坏了,生怕殿下降罪。 但许久没有动静,那小太监稍稍抬眼,却见到平日里阴鸷冷漠的殿下颓然把自己后仰进椅子里,手臂抬起放在额头,宽大的袖袍遮住了面容。 没有任何动静,透出的绝望情绪却溢满了整个屋子。 过了很久,小太监才听到了太子殿下沙哑的声音,只一句,“下去吧。” 彼时,阮玄在书房里,陆颜正在磨墨。 “你说好不好笑,我筹谋了这么些年,人和心一样都没得到。” 陆颜听到消息惊诧过后很快平静下来,“生死有命,这一生顺遂还是坎坷其实并不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这婚事我都不同意,不会嫁的! 第55章 很快,圣旨就下来了。 那天天气很好,苏芷依跪在地上,安静听着公公念完圣旨,脸上没有一丝不甘。 她起身谢恩接过圣旨时,才有了一丝真实感,这块布帛决定了她这后半生的命运,但她不能推不能拒,只能笑脸迎下。 此后几天,苏芷依依旧每日出去赏玩喝茶看戏,杜若心里难过,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也束缚着她,便不再劝。 也是下着细雨的一天,苏芷依特意挑了个有两边窗户的包间。 一边窗户可以看楼底下的评书戏剧,一边窗户可以看看细雨里奔走的人群。 巧的是,映入眼帘的除了奔走的人群还有挑错了日子出来游玩的蛮夷小王子。 蛮夷小王子名布苏卡,姓喀什诺,是当今蛮夷大王的第四子。 苏芷依看着布苏卡脸上的疤,有些好奇那谣言是真是假。 传言说蛮夷族风彪悍不羁,且布苏卡生性好斗且蛮横,为了抢一个有夫之妇和那丈夫决斗,因此才留下疤,且他本人认为这是英雄和气概的勋章,并不觉得这疤丑陋。 旁边的大鸿胪正在为他一一说道这皇城里的种种,但布苏卡看起来似乎很不耐烦,皱着眉头,举止粗俗,说话声音也十分大,苏芷依离得远都能听个大概。 杜若在旁边也把这一切看入眼底,忍不住小声啜泣道:“小姐,咱们回府求求将军吧,啊?这样的人,您若是嫁过去了,这......” 苏芷依关上窗户,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杜若,眼里似有些无奈,“圣旨都下了,不可能再更改了。嫁便嫁吧,就当是为安和谋了几十年安宁了。” 她这话说得洒脱,眼里也没有半分不情愿,但这副模样更让杜若心疼,“小姐......” 苏芷依掏出手帕给她拭了拭泪,“再说了,我又不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日子还长着呢。” 苏芷依刚回到将军府时,便听得下人禀告:“小姐,老爷和夫人又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这已经是五天里 第三回了。 苏芷依已经从原来的大惊失色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惊,“在哪?” “书房里呢!” 苏芷依抬脚往书房走去,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了里边传来的声响。 “你为什么就不能强硬一点拒绝了呢?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安和才是最重要的,你亲生女儿的幸福甚至安全都能为之牺牲是吗?” 苏芷依冷静地推开门,“娘,这是我自己答应的,不关爹爹的事。陛下想听听我的意思,便让爹爹来问了,是我自己亲口答应的。” 蒋韫颓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两行清泪淌了下来,“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啊!” 苏敬勋梗着脖子在旁边不说话。 苏芷依平静安抚好父母,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一个人在树下坐了很久,她这么做,应该是对了的吧? 阮玄自圣旨下来之后,只给她递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珍重。 她对阮玄其实并没有多恨,事情过去太久,安诗筠也已经逝了,再追究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也给他回了封信。 这些日子,苏芷依依旧和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玩玩。但是整个将军府上下都是愁云惨淡,一切事情都在按计划进行。 缝制喜服,准备嫁妆,清点行李,一切都有条不紊。 和前几日的夜晚一样,苏芷依让杜若出去之后便一个人安静闭上了眼。 她并没有等太久,房门在子时的时候就被推开了。 来人向往常一样静静走到床沿,不言不语,只是专注看着她。 苏芷依已经记不清这是江旭来的第几个夜晚了,每次都是这个时候来,不说一句话,一个人安静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若不是有一天苏芷依提前醒来,说不定还不会发现他是待到了将近天明才离开。 但今日,她破天荒听到了他满含颓丧和懊悔的话,声音低得近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想带你走,去哪都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愿意。” “但我甚至都不敢问你愿不愿意。” 苏芷依叮咛一声,侧身翻向了里侧,任眼泪沾了枕,静默不出声。 他们之间,大约真的是有缘无分。 荒原没有海棠花,也种不活海棠花。 三日之后,出行的大军由布苏卡为首,整整齐齐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假装行李物品一一搬上车,苏芷依慢慢踱步走出来,看向了马背上的布苏卡。 对方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本来十分不虞的脸色见到了苏芷依之后便勾起了一抹得意浪荡的笑,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 这惹得站在将军府门前的苏家人十分生气。 但,事情已成定局。 苏尧握着拳头面色铁青不言不语,蒋韫在苏敬勋身后拿着帕子拭泪。 苏敬勋眼眶泛红,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即将跋山涉水去往荒原的女儿,心里满是歉疚,若不是......唉! “记着,到了那边,切不可冲动行事。好好照顾自己。” 苏芷依回握住了父亲的手,“女儿知道的。” 她上车前,最后看了一眼将军府的大门和这走了无数遍的街道。 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人间烟火气。 * 东宫。 单谋背着手站在江旭桌前,“殿下就当真能无动于衷吗?” 江旭手下不停翻着奏折,并不言语,但手中的笔握了半天,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这会队伍估计已经快到嘉山关了,殿下您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若是真到了荒原,殿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但不论单谋怎么鼓动,江旭始终不动如山,不发一言。 等单谋走后,他颓然丢开奏折,口中喃喃自语,“就算我不甘愿,又能如何呢?” * 苏芷依掀开车窗看了一眼,嘉山关已经近在眼前,出了这个关口,再过边界,她就真的离开安和了。 她正恍神间,队伍后面出来马匹嘶鸣声。 她看着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常服骑马越过自己,甚至头发都没束起,就这样让风扬起。 “吁——” 江旭看着不远处的嘉山关的关口,想起一个时辰前不停挣扎的自己。 十年前的中秋宴,手捧一束海棠花的她,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像藏了整个星河那般璀璨,故作坚强询问,“你是何人?”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盛装打扮,坐在桌前笑着道别,“妾身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立于湖面的阁楼里,“江旭,你当真觉得,你问心无愧吗?” “我最后那点爱意已经在我闭眼的那一刻半点不剩了。” 树下,夜风扬起,“你别再来动摇我了,我太累了,不想爱了。” 一字一句,如犹在耳。 他问心有愧,但仍想动摇。 队伍前面,布苏卡生气质问:“太子殿下到来所为何事?若是不能......” 江旭简明扼要:“抢人。” 苏芷依愣神之间,两边已经打起来了。 哭喊声和求救声响成一片,马儿因为受惊四处撒蹄乱走,马车十分晃荡。 苏芷依被带着在马车上四处冲撞,胳膊大腿红肿一片。 她趁着马儿稍有些安分的间隙,想抓住车辕前的横木,爬出马车,但一探出头就被扔过来的一把刀险些削了头皮。 外面一片混乱。 江旭本是想直接解决布苏卡,但是这家伙虽然是荒原上的野蛮汉子,但关键时候也是狡猾的,江旭没留手,但总是临门差了一点。 布苏卡恼羞成怒,本想逃跑,但发现江旭紧追不舍,情急之下直接跳上了最近的一匹马。 苏芷依忍着疼痛下了马车,若是平时她对上这些人是丝毫不慌的,但方才刚在马车了摔了好几回,浑身酸疼,只想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不远处的布苏卡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苏芷依,于是,顺手在马身侧拿的弓箭,换了个准头。 事情的发展快到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本以为会死的苏芷依抱着胸口满是鲜血的江旭不知所措。 本以为会得手给江旭个教训的布苏卡当场射杀了安和国的太子。 多年之后,苏芷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以何种心情拿起刚才险些削了自己头皮的那把刀,她只记得当时布苏卡死不瞑目的眼,还有溅了自己一身的温热鲜血。 一切都乱了套。 苏芷依看着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江旭,心里空了一块,呼吸都牵扯着痛。 江旻是第一个赶过来的,见到的就是自家大哥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以及在旁边神色恍惚一身污血的苏芷依。 那瞬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气血直冲脑门,没了冷静。 不知道是恨江旭的不争气还是苏芷依的绝情,他扯着呆愣的苏芷依往外走去。 苏芷依不想挣扎,任由自己被江旻拽着往前走。 却不想,来到的地方是江旭的书房。 江旻用力推开门,撒开拽着苏芷依的手,回过头,“有些事,就算是过后被他打死我也得让你知道。让你知道你认为的那个绝情负心汉为你做了什么,让你知道你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 他走到后面挂着画的墙壁,两手粗暴地把画撕扯下来,按下开关。 整个墙壁开始晃动向后翻转。 第56章 墙壁背面是一面嵌进墙壁的柜子,被分成许多格,上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苏芷依曾经用过的东西。 她用过的头面和胭脂,穿过的衣物,戴过的首饰,全都一样样被放置在上面,就像她从未离开那样。 苏芷依心里泛起疼,一步步走上前,拿起中间格子里的花灯,那是她小庙会那天准备放到湖面上的花灯。 她颤抖着把手放进去,里面的纸条还在。 她当初写下的话,其实只有一句:情爱多坎坷,愿君遇佳人。 但,现在这纸条上多了一句:卿即吾所求,别无他愿。 苏芷依泪眼婆娑间想起,那日他使诈来见自己,曾问过那日花灯上写的是什么。 原来...... “那个傻子把所有你的东西都收起来放在这里,然后骗苏尧说都一把火烧了,被苏尧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从不还手,一声不吭。” 苏芷依眼里的泪落了下来,打湿了手里薄薄的纸。 但江旻就是想让她难受,想让她愧疚。 “你是不是以为你是这辈子命好,所以才能借尸还魂回来?” 苏芷依僵硬地抬起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从不信神佛和轮回,但你死之后,你知不知道他去求了单谋多少次?就想再见你一面。” “可你知道单谋怎么说的?逆天改命,代价太大,他不想让江旭冒这个险,更何况不一定成功。” 江旻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可你知道那个傻子做了什么?他四处派人找能人异士,花重金甚至不惜用不入流的手段,也要把人弄到皇城。” 听到这里苏芷依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僵硬地看着江旻的嘴一张一合,把她不知道的那两年一一道出。 “然后他也真找到了据说能一试的方法,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听下去,那一定不是她能承受的。 但苏芷依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哑声问:“是什么?” “以命换命啊。那个道士说他只有一成的把握,但那个傻子听到的时候眼里都在放光。” “那个道士说要他放血,他放了,说要心头血,也给了,说要折寿三十年,他也允了,眼都不眨。” 苏芷依整个人都傻了。 江旭胸膛上那些伤...... “你是不是以为真的有奇迹,然后你就出现在这里了?” 江旻嘲讽一笑,但眼里的悲凉苏芷依看得分明,“怎么可能呢。整整一年,他都一直在放血,放完了拼命补,再放血。我都不记得他试过多少次了。” 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不知道是嘲讽江旭还是自嘲,“等到他终于不再做这些的时候,我暗地里松了口气,我以为他放弃了。” “然后呢,然后他又继续和你牵扯不清了!” 江旻说完看着占据了一大面墙的柜子,看着上面摆满的物件,“那时候我就想,你要是回来该多好啊,你回来他就不用受罪了。你们到底谁欠了谁的我也分不清了。” “你要是当真不愿意和他有牵扯,那就一辈子别再出现了。让他寂寞一生也好过他痛苦一世。” 江旻走后,苏芷依一个人站在柜子前,看着那些熟悉的旧物件,心里五味杂陈。 她震惊、难过、彷徨、心疼,刚才御医查看伤口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到满胸膛的伤口和疤,不震惊是假的。 但她从未想过,这都是因为自己。 她也终于懂了,那晚深夜他低语的那句“我甚至都不敢问你愿不愿意”到底藏了多少的深情和无奈。 桌上还放着他没批完的奏折,苏芷依坐上那张椅子,泪水拼命往下掉。 江旭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每日坐在这里批奏折? 面前是安和的大小事务,身后是已故亡妻的遗物。 身前是需要背负的,身后是自己所愧对的,他该有多累? 关紧的书房门里传来泣音,江旻背靠在书房前的柱子上,抬眼看着这阴沉沉的天,觉得有些讽刺。 两年前,江旭也是这么把自己关在偏殿,谁也不见。 明明自己痛苦得要死,但就是谁也不说。 明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赌上了所有。 明明都快撑不下去了,还是莽着最后一口气非要在自己身上划一刀。 明明状态不好,却还是拖着一副没好全的身体去了狩猎场,就为了给她留个食盒,连名字都不敢说,就怕人家知道了不肯要。 明明事务多到抽不开身,却还是拼了命想办法出宫去见她。 明明白天就没多少休息的时间,晚上却还是老往外跑,彻夜不眠。 这些,除了自己,谁知道呢? 到了最后,还是想要那么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赌上名誉身份地位,带着人想去半路截杀,最后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他从不知道情是何物,但若是为了这一字需要付出那么多,他宁可这辈子都孤独终老。 苏芷依擦干眼泪走出书房的时候,被陛下身边的管事太监拦下了,“苏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大殿上,江骞声音冷漠,“你可认错?” 苏芷依挺直腰杆,掷地有声,“臣女手刃了妄图伤害太子殿下的外族歹人,何错之有?” 她可以认罚,但绝不会认错! 江骞又气又无奈,这个脾气怎么和她家老头子一模一样! “罢了罢了,原本也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老巢挖出来,现在也不过是让他们再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倒是旭儿......” 苏芷依低下了头,“是臣女无能,没能护住殿下。” 江骞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这么些年,恩恩怨怨也算不清了。”现在的孩子,总是这么能折腾。 折腾得命都没了半条。 原本该是生气的,但看到苏芷依眼睛红肿悲痛万分的样子,他也不忍太苛责。 毕竟,这事也算是因他而起。 唉,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最后,江骞也只是教训了几句往后不可意气用事之类也就放她回去了。 但苏芷依却并未回将军府,她直接去了东宫里江旭休息的主殿。 她看着床上因为受伤脸色青白的脸,心里难过又心疼。 她并不是真要嫁过去,只是走这么一趟罢了。 荒原是蛮夷的主场,打了这么多年,安和虽然少吃败绩,但也一直找不到蛮夷的最终藏身之地,每次去都只是虚晃一枪,用不了多久又会再卷土重来。 她要做的,只是去到蛮夷的大本营,然后和埋伏在后面的大哥传递消息,如果能借机杀了蛮夷大王是最好的。 她想过计划会失败,自己会死,她也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计划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失败。 御医不敢往下论断,只说要有心理准备。 苏芷依知道,这是大概率醒不过来了。 苏芷依相信御医,但更相信江旭。 她不认为他最后拼尽全力,只是想让自己送他最后一程。 他不会舍得死的。 苏芷依当晚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所有人都等在大厅,眼神忐忑又小心,生怕说话大点声她就能当场哭出来。 其实不会的,毕竟眼泪早就流干了。 蒋韫端着碗燕窝,目光温柔又小心,“芷依,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多吃点才能好好照顾他,啊?” 早就江旭被送回来的时候,将军府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气江旭是真,但早在当初芷依被绑他一声不吭出手帮忙的时候,这气就消了一半。 后来也没听说两人再有些什么交集,倒是和阮玄,唉,不提也罢。 谁能料到事情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现在一家人都绷着神经,就怕芷依想不开钻牛角尖。 但苏芷依偏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坐下来吃了东西,甚至走之前还抱了抱蒋韫。 虽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这个表现已经让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苏芷依就收拾了包袱跟着太子身边的管事太监进宫去了,将军府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蒋韫红着眼,问准备上马车的苏芷依,“要去多久啊?” 苏芷依叹了口气,她不想瞒着家人,“我想守着他等他醒过来,就算醒不过来,我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苏尧和苏敬勋站在后面,也不好出声劝,更何况,他们自觉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若是这样能让她不留遗憾的话,那便去吧。 蒋韫抱着苏芷依,“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娘的话,想爱就爱了,不爱就再回来。别再做傻事了。” 苏芷依拍了拍娘亲肩膀,回抱住她,小声承诺,“不会了的,您放心吧。” 她现在很惜命。 东宫里的日子枯燥又乏味,苏芷依看着江旭依旧青白的脸色,面不改色地用湿毛巾为他擦了擦脸。 她刚来的第一日,为江旭擦身解开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不止是胸口布满了伤和疤痕,手臂,大腿到处都是伤疤。 她慢慢抚过那些凸起的疤痕,有些出神。 他当时该有多痛呢? 抱着微末的希望,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真真是个傻子。 本只是害怕受伤,才选择逃避,才会想让他收手,不要再找自己。 后来才发现,受伤最深的,是他。 最后,她还是被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啊! 第57章 在东宫的第一日,苏芷依对一切还不是很适应,她在此之前从未贴身照顾过病人。 一开始磕磕绊绊,遵照御医的嘱咐,每天给他按按身体,松松筋骨,一天下来累得半死。 那日单谋来的时候,看到她累成这样,心里不忍。 “这些事情不必每天都亲力亲为,还有旁的侍从可以帮忙,你一个人这样长此以往会累垮的。” 苏芷依不答反问:“你既知道一切,为何不告诉我?” “我若告诉了你,你会如何?在心里摇摆不定,每天想要报答这份恩情?” 苏芷依不语,她心里也不知若是当初早些知道,两个人究竟会如何。 “他一开始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对他有任何别的看法,更不想你因此误会他别有用心。感情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就算你当初不知道,不还是一样动了心?你别告诉我你那段时间躲他跟躲瘟神一样不是在逃避。” 苏芷依无法辩驳,这是事实。 单谋看她这样也不想再多言,她自己心里应该会有决断。 再者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再多从前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东宫的第五日,苏芷依已经能稍微熟练一些处理这些大小事务,不会和从前一样手忙脚乱。 管事太监虽然依旧称呼她苏姑娘,但是明面上大小事务都会说与她听,毕竟这人是皇上和皇后默认进东宫主事的。 苏芷依现在也时常去凤阳宫给皇后请安,陪她说说话。 当初她听到那句“红颜薄命”之时,发觉心里再无怨怼,便开始慌了神。 她不愿重蹈覆辙,才会那样避开江旭。 可如今,自己面前这个从前姿色不减当年的美人也因为此事容颜老了几岁。 不过,皇后倒不怎么怪她,毕竟这事,她自己知道是江旭先犯浑。 可若要是心里边全无芥蒂,那也不可能。 因而,两人之间只是聊聊家常,皇后一直都是不咸不淡应着,不过分热络但也不过分冷淡。 苏芷依心里通透,也还是时常来。 苏尧和刘伽两人曾来看过她,苏尧看到自己妹妹如今为了江旭做这些,心里满是酸涩。 曾试图开头阻止,还没开口就被苏芷依堵了回去,便作罢。 刘伽坐在对面,看着苏芷依如今一副岁月静好别无所求的模样,有些胸闷。 “他若是一直不醒,也一直不咽气,你就这么一直守着他?” 苏芷依很平静,“那又何妨?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 刘伽被她这一句话堵了回去,从此不再提这件事。 苏敬勋和蒋韫也来过,两人倒是没有劝解她,只是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要女儿自己开心甘愿,什么都好。 两人来的时候还带了苏鸣一起过来。 小家伙一见她就扑她怀里,带着泣音问她:“姐姐、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苏芷依低头给他擦掉眼角的泪花,轻声解释:“因为姐姐要守护很重要的人。” 也许是童言无忌,也许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他、比我们、都重要吗?” 苏芷依也没想到他能这么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不一样,你们是家人。他于我而言,是爱人。你还太小,等长大了便会明白。”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从春天到了夏天。 苏芷依依旧守着脸色青白的江旭,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样,看着他,和他说话,给他按按腿或者胳膊,给他喂药。 御医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虽然明面上还是说有可能会再醒过来,但眼里全是惋惜。 苏芷依看得分明,却还是笑着道了谢。 最后一个人对着他絮絮叨叨。 “单谋把你的荷包还回来了,我又重新做了根拉绳,之前那根都已经快磨断了。” “这段时间我又做了几个荷包,虽然还是丑得不成样子,但我私心觉得,你应当是不会介意的。你若醒了,到时候几个换着用。” “苏鸣前几日来和我说了,那只鹦鹉已经肥得不成样子了,他如今也有些嫌弃。若是你醒过来的时候,它还没瘦下去,我们就把它做成红烧鹦鹉吧?好不好?” “我前几日去了一趟月老庙,还了愿。虽然过了三年了,不知道月老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但是心意大约是送到了的。” “我还去姻缘树上找了你当初挂上去的那块木牌,要不是你还没醒,我可是要冲你发脾气了的。挂个木牌挂那么高,我拿得十分费劲,最后还是借了人家的竿子挑下来的,整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太丢脸了。” “但是,我看过之后,自己又去买了一块木牌,我把咱们俩的挂到一起了。” 某日,苏芷依说着说着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从前她在东宫的生活,但梦里不再充斥着那些孤独和痛苦。 生病了是杜若照顾她,但等她睡下后,是江旭守了她一整晚。 小庙会那日她和杜若一个人在院子里听着太监宫女们的笑声,后来第二日在门口发现的花灯其实是江旭放的。 那些日子还是苦的,但苦里夹了一丝丝的甘。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什么东西放到了自己头上。 她刚想动作,但突然间想到了某种可能,身体瞬间僵硬。 抬头向上看,是江旭温柔的眉眼,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 他声音嘶哑,咳了好几声才能断断续续说出完整的话:“你怎么......会过来?” 苏芷依泪如雨下。 一个月后。 江旭已经能慢慢下床走动了,他看着苏芷依忙里忙外,心里燃起希望的同时又害怕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偿还这份恩情。 他若问出了口,会不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僵硬? 听到这个问题的单谋眯起眼睛,“阮玄已经在准备婚事了你知不知道?” 江旭瞪大双眼,“婚事?什么时候?” 单谋耸耸肩,“不知道。但要是你连问她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这辈子估计就只能看着她嫁给别人了。” 说完他就拍拍屁股径直走了。 留下江旭一个人神情难过又挣扎。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芷依看着江旭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但没办法,御医说这段时间最好吃一些......” 说到一半的话突兀地被打断:“你和阮玄......” 苏芷依一头雾水:“怎么了?” 阮玄最近不是在准备婚事吗?怎么说到了自己头上? 江旭手里捏着筷子,但迟迟不动作,“婚事,你......” 苏芷依顿悟,有些好笑地看着江旭。 江旭别开眼。 “你觉得依阮玄的性子,要是和他成亲的是我,他能让我和你朝夕相处?” 江旭愣住了。 他回想了单谋白天说的话,确实只说了阮玄准备婚事,但没说对方是谁。 说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成亲,但这句话和上一句可以分开理解。 言而总之,自己被骗了。 他一时之间好笑又有些尴尬,还带着莫大的喜悦,到这个关口再不说,那就太..... “等伤好之后,能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喝杯茶?” 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话让苏芷依弯了嘴角。 “不必了。” 果然还是...... 但苏芷依还没说完,“但我可以泡茶,两个人一起喝。” “......好。” 苏芷依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搬了一套茶具进了房。 苏芷依一边行云流水泡着茶,一边絮絮叨叨,“我专门问过了御医,这段时间最好茶也不要多饮,所以今天你只能喝一杯......” 江旭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她,心里是盈满的欢喜。 窗外太阳正好,花开正艳,正巧你在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鞠躬~) 往后也请多多支持。 下一本要开的是耽美小甜饼《今天也要藏好狐狸尾巴》,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康康文案点个收藏。 文案: 舒时是世间最后一只白色九尾狐,误打误撞进了城,硬生生饿了三天。 最后被隔壁好心人接济,给他做了顿饭,结果饭菜太好吃,舒时差点控制不住露了狐狸尾巴。 舒时:这是个人类,我不能吓着他。 于是每天都在努力藏住狐狸尾巴,拼命装人类。 但普通人类真不会一跳跳两米,身体多健康都不能。 也不会对视一眼就能让人乖乖听话,催眠师也不能。 更不会学习仙术腾云驾雾活几百年,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对此,好心人叶星泽表示:你开心就好。 某天,在舒时拼命学习人类知识(常识)的时候,抬眼一看,惊慌得不行:为什么你也有尾巴! 太兴奋以至于尾巴不小心冒出来的某凶兽镇定自若表示:我大概忘记告诉你了,我也不是人类(微笑)。 小剧场: 叶星泽:人类有句话你要知道。 舒时:什么? 某凶兽笑眯眯把他圈在怀里: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温柔腹黑宠溺凶兽攻X 美貌大多软萌偶尔皮一下九尾狐受 第58章 番外一 陆颜第一次见到阮玄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而且坏到了骨子里。 两家算是世交,偶尔会去对方宅子里住几日。 彼时,阮玄十二岁,被大他三四岁的大孩子欺负,摔到了地上。 但他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对方。 估计是眼神太吓人,对方骂了几句抢了钱就走了。 过了几天,阮玄借口说和陆颜去买东西,然后得了机会出了陆府。 刚走到街角,阮玄就转过身对陆颜说:“我要自己走走,你想做什么就去吧。过一个时辰我们再在这里见面,一起回府。” 陆颜答应了,但是并没有自己走开,而是悄悄跟在了阮玄身后,看看他想干什么。 她跟着阮玄走过了两条街,见到了那个大孩子,而且对方正在欺负别的孩子。 阮玄并没有出手相助,而是等到他得手之后尾随着对方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巷子。 等到没人的时候,陆颜看着阮玄拿出了一把小弩,是他们平时玩的玩具之一,箭也是那种特意做的小了很多的箭矢。 箭头上估计涂了药,因为对方中箭之后很快就倒地昏迷不醒了。 阮玄射的地方是后颈。 他上前拔出箭矢收好之后,就掏出了一把小匕首。 陆颜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匕首。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之后,那个人推过阮玄打过阮玄的右手,再也没办法用了。 很多年之后,陆颜还记得阮玄回过头朝着自己藏身的方向说“出来”时,自己当时心脏跳得有多快。 他会不会把自己也给解决了?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里闪过。 但是阮玄什么都没有说,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然后牵着陆颜回了家。 陆颜一直知道阮玄不是个好人,一直都知道。 但是仍然喜欢上了他。 她相信阮玄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但他从未开口让自己远离,这一点让陆颜心里窃喜并抱了很大的希望。 直到后来,她见到了阮玄对着别的女人露出那种狩猎般的目光,她才后知后觉,他大约只是觉得自己无足轻重,离开与不离开也无甚分别。 她看着他一步步设计,一步步沉沦,不阻止,不劝阻,不干涉。 太子妃死的那个晚上,阮玄把自己关了一夜,谁也不让进去。 陆颜劝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之后,便回房睡觉,睡得香甜。 她知道自己喜欢阮玄,但很奇怪,她并不觉得此时的阮玄是值得同情的,甚至也并不心疼他。 第二天神清气爽醒过来的时候,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睡得如此香甜。 但很奇怪,后来那个女人再换了副样貌回来,并且找上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小小挑衅了一下下。 不要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阮玄做这些事,从不避讳着她。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一切,但从不发表看法,也不在意对错。 再后来,对方知道了真相,阮玄也再没了机会。 那日,他同她说,自己筹谋了这些年,身体和心,一样都没得到。 陆颜心里奇怪地有些同情那个女人,被这么个人喜欢上,得受多大苦啊。 但相比较之下,喜欢这么个人的自己,似乎更苦。 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陆颜虽然在这些事情上有些冷漠甚至无所谓,但毕竟也不可能这辈子都耗在阮玄身上。 阮玄和她,要是能有结果,应该早就有开花的征兆了。 但现在,连发芽的苗头都没有。 她在皇城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收到父母的书信,让她快些回去,好相看夫婿准备成亲了。 陆颜没有任何犹豫。 但走之前,她觉得自己不能有遗憾。 于是一包蒙汗药,把阮玄弄上了床。 她做好了所有准备,打算吃了就跑。但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出不了府。 因为阮玄起得比她早。 再后来,自己莫名其妙就开始准备婚事了。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说实在话,她对于自己以后能不能和对方作为夫妻一起生活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厚着脸皮,找到了阮玄,“那天我下了药,是故意的。但并不是想让你给我名分。咱们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我只是馋你身子。 彼时阮玄正悠哉倚在罗汉床上看书,听到这话头都不抬,“你占了我便宜,我什么都不做那不是很吃亏?” 陆颜想了会,不确定地开口:“要不,我让你睡一次?那咱们俩就扯平了。” 这也算是十分公平的了。 谁知道阮玄居然不答应,“那不行。算起来还是我吃亏。”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好看。” 陆颜......陆颜还真没法反驳。 那,嫁就嫁呗。 回去自己也是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也谈不上喜欢。 现在嫁给阮玄,想想好像还赚了。 不过婚后,好像是阮玄比较馋她身子。 不过夫妻之间,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陆颜十分看得开,左右都是自己赚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到死可能都只能得到他的身,得不到心。 谁知道后来有个远方表哥来了皇城,因为从前也是玩伴,所以陆颜自然是在大厅和对方说了一下午话。 结果就是当天晚上阮玄异常凶狠,陆颜第二天直接下不来床,生生躺了一天。 她自己在床上砸吧砸吧嘴,回过味来,他这是,醋了? 哇,那自己这波嫁的还真不亏,血赚啊。 陆颜很多年之后才知道,当年那包蒙汗药,是经过阮玄同意才到了自己手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6 14:21:38~2020-02-16 16: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没有、野渡无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