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复生记录(二) 作者:假大骗子 文案: 尸化病毒爆发两年后,中队长度若飞在任务途中发现一个昏迷的女孩,翻过来一看脸,正是她两年前中枪失踪的妹妹。 然而这个天生失明、四岁被她父母领养、十九岁失踪时仍然不能视物的妹妹度珍宝,时隔两年突然出现,居然复明了!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度珍宝笑容满面对心惊胆战的度若飞说:是爱啊! —— 妹妹是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 注: 1、更新不稳,主角HE,不可怕 2、没有异能,设定缺乏科学依据 3、前篇主角丘杉和邢博恩也会出场 4、与上部略有出入,可看作独立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边缘恋歌 天作之合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度珍宝,度若飞 ┃ 配角:浪歌,潮汐,丘杉,邢博恩 ┃ 其它:末日,丧尸 第1章 九月还没立秋,天预备着变得凉爽。半空中,茂密的枝叶层层搭着,漏下的光斑从地面上行驶的三辆迷彩越野车车顶依次划过去。 车轮碾过高低不平的地面时,车身晃动的声音和引擎声一起打破树林的寂静。这种寂静是凉飕飕的,让树林在秋天到来之前就已经冷了下来,越野车驶过的噪声也无法使其升温。 在这天气开车时打开车窗舒服得很。夹在中间的越野车驾驶座车窗伸出一条胳膊挥舞,开车的男人探出头喊:“队长!聊聊天吧!” 前一辆车的驾驶座窗沿搭着一条手臂,低沉的女声传出来:“贺凯特,闭嘴,好好开车。” 名叫贺凯特的男人继续伸着头喊:“这条路已经清理干净了,就算有不长眼的丧尸闯进来,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队长没好气道:“招来丧尸你就给我跳车!” 贺凯特不敢再还嘴,缩回脑袋对副驾驶上的伙伴说:“队长来大姨妈了?比平时还凶。” “你活该挨骂,咱们中队这是第一次去黑山基地,这么重要的任务要是出了岔子,十个你也赔不起车里这些疫苗。”伙伴幸灾乐祸,“撩妹也不看看时候,队长现在心里压力大着呢,你还闹。” 贺凯特:“我知道她压力大,不正想着帮她解解压么。” 伙伴:“你好好开车就算帮她解压了,一坐你车我心都慌。” 贺凯特自讨没趣,闭上了嘴。 前车里的人也正在谈论他。坐在副驾的冯玉霞四十多岁,不幸在局势动荡、人口锐减的时代迈入了爱好保媒拉纤的人生阶段,至今还没有成功案例。她对队长度若飞说道:“贺凯特这个孩子,人轻浮了一点,关键时候还是懂得轻重缓急的,你不要对他太严格了。” 度若飞:“不对他严格点,他就蹬鼻子上脸了。” 冯玉霞笑道:“你老拿队长身份压他,他能服气吗?他一想亲近你,你就说他没大没小,你越压着他他越反弹得厉害。” 度若飞不以为意:“我本来就比他年龄大、比他职位高。再说了,我喜欢女人,你看他哪一点像女人,名字吗?他明知道这个,干什么还总骚扰我,我看他就是皮痒欠揍。” 冯玉霞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挑男女。” 度若飞:“我都三十一了,长定型了,你去劝贺凯特让他找男人还有点希望。嘿?说不定他看上我就是因为我个子高像男人啊!因为内心对同性恋的偏见不肯承认,所以在我身上白费劲,你就跟他说,恐同即深柜。” 后座两个男队员窃窃笑起来。 冯玉霞若有所思。 片刻后,冯玉霞转开话题问:“上次去黑山送疫苗的是第六中队,你朝他们打听过消息吗?” 说到此行的任务,度若飞点下头,神情严肃起来:“现在管着黑山基地的是第十七集 团军,他们部队作风强硬,规矩很严。六中队长说他到了那边光在外围待着,没进居民区。不过他估摸那边人口能比咱们多两三倍。” 后座一个男队员惊叹:“好家伙,这么多人!不愧是第十七集 团军,换了别的部队早乱了套了。我看咱们中辞基地顶天就是现在这个规模啦。” 另一个男队员说:“听你这意思是嫌咱们中辞基地的武警支队不够给力啊?你看看咱们路过这些地方,连人毛都见不着了,快知足吧你!” 冯玉霞也道:“要这么说,武警支队前十个中队都是正规军,十一和十二中队还是病毒爆发以后收编的,难道咱们十二中队比前面那些中队差吗?” 第一个男队员连说“不差不差”! 度若飞面带笑意:“我们只管把疫苗安全送到,照规矩办事,按时回去就行了。” 车里人纷纷应声,不再聊天,一边舒舒服服吹风一边观察车外的状况,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林,心情难得有几分惬意。 两年多以前,尸化病毒在全国范围爆发,各地伤亡惨重。病毒爆发初期处处混乱动荡的景况成为了活下来的人们心中最黑暗的记忆。诸多城市沦为丧尸聚集地,幸存者被迫逃亡,直至找到安全的所在。这些地方逐渐扩大规模、稳定形态,被称为基地。 中辞基地原身为拥有全国最大传染病研究所的中辞市。病毒爆发后,中辞市的疫情及时得到控制,后又成功制作出首批疫苗,令家园破碎的幸存者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内部平定,中辞市一边接纳外地逃来的幸存者,一边向外清扫和扩张,逐步成为了如今的中辞基地,面积约等于两个中辞市。 与此同时,中辞基地也没有放弃寻求外界的联络。人类是群居动物,完全封闭的环境会让人们陷入焦虑,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不仅人们的情绪需要外部消息的安抚,一个地区的发展也离不开交易,不能死守着一个基地坐吃山空。 几经摸索,目前中辞基地已经与黑山、闻燕、水鸣这三个基地取得了稳定联系,其中距离中辞基地最近的,也是规模最大、局面最稳定的,就是黑山基地。 黑山基地面积广阔,它的范围囊括山下相接的五座城市,背靠黑山,因此得名。黑山基地土地肥沃,农业发达,富余的农作物就可以用来与其他基地作交换。这次十二中队将疫苗送到之后,还要装一车泡菜回去。 中辞与黑山基地之间的高速公路有几段彻底堵死,只能转到地面行驶,因此一路地形多变。由中辞出发,先是城市道路,上高速再下来,走的是村镇公路,继续靠近黑山还有一段路是大片的野树林和荒地。 两个基地联手清理了这条路线的途径区域,各在重要关卡分派士兵驻守。只要不是倒霉撞上集结移动的丧尸群,一支十人左右的队伍大概率可以安全通行。 现在度若飞一行人正在野树林路段。算上度若飞自己在内,十二中队一共出了十个人,三辆车。早晨六点出发,估摸着中午到达黑山基地,休整两个小时后再返回中辞,正好赶在天黑前抵达。 度若飞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心底并不认为这趟任务会出什么意外。算算路程,他们已经走了一多半,大约再有两个小时就能见到第六中队口中“固若金汤”的黑山基地。说实话,度若飞很有几分好奇。 病毒爆发时,度若飞是一名前国家女子重剑队队员。击剑运动员的职业寿命相对而言不算太短,度若飞十七岁被选入国家队,二十七岁退役,退役的前一年还拿到了全运会女子个人重剑亚军。她的体能条件非常优越,二十七岁绝对不是极限,如果当时她不选择退役,未来再收入几座奖杯不成问题。 不过,如果她当时没有退役,现在她在哪里也不好说了。 度若飞退役后没有另找工作,拿着过去比赛的奖金到处自驾游、登山,过了两年自由自在的生活。病毒爆发的时候她二十九岁,正在爬白宿山,景区采用“无障碍设计”,方便残障人士游览。 当时她身边带着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的妹妹。现在这个妹妹不知所踪。 度若飞一心一意地开车,副驾驶的冯玉霞望着窗外。隔着树林,越来越清楚的水流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两人转头看向斜前方,隐约能见河水流动时反射的光。 那是湔河的一条支流。湔河全长四百多公里,这条支流从远方一路穿行过来,扎进了这片野树林。再往前开,那条支流就离得更近了,隔在中间阻碍视线的树木渐渐稀疏,最后那河水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从中辞到黑山不用跨过这条支流,只是从旁边经过。前方几十米处,河水拐了一道弯,再往远就又变了方向延伸而去了。 度若飞与冯玉霞都看到,在支流拐弯的地方,靠近这边的河岸似乎趴着一具女性尸体——这荒郊野地里,是活人的可能性很小。 两人都没说话。度若飞原本不打算节外生枝,然而视线一直不由自主看向那边,她心里犹豫着,还是伸出胳膊向后面的车辆打了手势,让他们减速。又开了一段距离度若飞才停车,开门跳了下去。 贺凯特伸头出来问:“队长,你去干嘛?” “原地待命!”度若飞嘱咐一句,手里握着多用途刺刀靠近河岸。脚下的绿草都匍匐着,脚踩过去时只发出很轻的声音。 地上的人面朝下趴在河边,全身都湿透了,一半身体还浸在河水里,穿着黑T恤和迷彩长裤,长发绑成一束,像是顺着河水漂到这里,因河流转弯被冲到岸边。度若飞呼唤两声,再用脚尖踢了踢她,见她没有丝毫反应,才小心而快速地将其翻转过来。 这女孩苍白的脸颊上蹭到了河岸的湿泥,有点脏,却不妨碍度若飞看清楚她的面容。如晴天霹雳,度若飞脑海一片空白,发怔地看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连呼吸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我终于开文啦!感谢大家的收藏,爱你们爱你们!这篇比较费脑,所以目前是隔日更新,后天见~ 感谢 魔性的团子君、SerAuguste、巷说~巷说~巷说、墟、来自唐朝的仙儿、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2章 时间退回一刻钟前,对岸的山坡上停着两辆车。 湔河是中南部地区一条重要河流,拥有十余条支流。面前的支流名为浏河,最终会流至黑山基地。 中辞、黑山与闻燕三个基地都在湔河的北面。湔河南面有一个水鸣基地,从水鸣基地出发往西北方向去,最短的路线需要先渡过湔河,再渡过浏河。由于这里距离中辞和黑山比较近,李知哲队伍在渡过浏河之前,决定停下来观察对面的动静。 队伍原地休整,一人手持望远镜伫立,忽然报告:“对岸有三辆车正在行驶,方向可能是黑山基地。” 带队的李知哲沉着地“嗯”一声,命令:“保持安静,继续观察。” 少顷,那人又报告:“车上有贺凯特。” 李知哲抬起头,他大约三十岁,面容年轻,此时眉头皱着在思索什么,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同样关注着情况的度珍宝。 两人对视,度珍宝正要开口,李知哲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度珍宝明白他的心结,两年前就是因为她和浪歌在中辞基地搅合出的变故,李知哲才会遭上级申斥,白白做了苦功而没能升职。 度珍宝不假思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黑山基地守卫森严,消息难以传递,这次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知哲面无表情:“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要节外生枝。”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车上不一定有你那个姐姐。” 度珍宝笑了笑,继续劝他道:“我一个人去,如果折在黑山,你只要报上擅自行动,没有任何损失。”当然,如果有收获,那一定是李知哲的功劳,两人一个对视心照不宣。 李知哲张口本欲拒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浪歌——” 度珍宝笃定:“她管不到你。” 李知哲一想,自从两年前他回到组织总部,再也没见过浪歌。既然度珍宝都能出任务了,出发前他也没有接到特别交代,他确实不必太忌惮。斜看了度珍宝一眼,李知哲命人把望远镜交给她。 见她在双手持握,认真调整,李知哲好奇问了句:“你的眼睛是到了总部才做手术复明的吧?就算看见了你姐姐,你能认出来吗?” “能。”度珍宝简单回答。 李知哲不大相信,他知道度珍宝是先天性失明,从出生到十九岁进入总部,这双眼睛都是当摆设用的。她来到总部的时候身上也没有带照片,怎么能从望远镜里认出一个“没见过”的人? 但是很快,度珍宝说了一句:“她在。” 李知哲诧异地走近,却发现度珍宝的喉咙在发颤,像是在吞咽什么情绪…… 一刻钟后,已经带队转移,正在隐蔽观察的李知哲通过望远镜看到,昏迷的度珍宝已被中辞基地的车队发现。他仔细辨认着度珍宝身边那个人,身高一米八的女性不多见,那人身份不作他想,李知哲不禁自语:“还真让她撞准了。” 浏河北岸,冯玉霞见度若飞半天没有反应,下车走过去问:“队长,怎么了?” 度若飞仿佛从梦中惊醒,转头看冯玉霞,神情像是傻了一样。冯玉霞远远看地上的女孩,心头掠过几分熟悉感,不确定地问道:“这是……” 度若飞终于找回了舌头,说出一个名字:“度珍宝。” 冯玉霞满脸震惊。 度若飞心乱如麻,余光见贺凯特在车里探头探脑,先收起心思,粗略检查了下度珍宝的身体状况——没有明显的伤,只是昏迷不醒。出任务途中多带一个人不太方便,但他们这趟只是交换东西,一天就回中辞,度珍宝现在昏迷着,即使醒来也不会添麻烦……脑海里念头飞转,最后她一把抱起度珍宝,吩咐冯玉霞:“叫他们都下车。” 度若飞把人裹进军用毛毯,安置在后备箱,对着队员们道:“河边发现一个幸存者,没有感染迹象。我打算把她带回中辞基地。” 贺凯特:“干脆把人留在黑山基地得了。” 度若飞看了一眼还没有关闭的后备箱,低声回答:“这个人是我妹妹。” 其余队员面面相觑,他们听到过一些传言,模糊知道度若飞有过一个妹妹。之所以说“有过”,是因为在传言里,妹妹不幸遇难,连尸体也没留下。据说这事和现在的十一中队队长,原先的搜救队队长有关。再具体的,就各有各的猜测而没有实际的凭证,只是传言了。 度若飞从不主动提及这些。在场的人里只有冯玉霞知晓内情,但她一向对此守口如瓶。这时冯玉霞也是插话:“好了,我们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时间了,都上车吧。” 冯玉霞在队里年纪最大,人也稳重,大家对她的话都很信服,见队长度若飞没有别的命令,便各自上车继续前进。 打头的还是度若飞开的这辆车,后座两个年轻男队员看出队长心情不好,都老老实实待着不出声。冯玉霞那带着担忧的眼神在度若飞脸上扫过几次,同样一个字也没说。 沉默中,度若飞单手扶着方向盘,眼望着前方,虽是百分百沿着正确的方向行驶,注意力却再难以集中。 十四岁那年她被选入了省击剑队,将要长时间在外训练和生活,无法陪伴父母。这种情况下,她的父母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于是带着她去福利院,想选一个六七岁的具有一定自理能力的小孩。最终这家人带走的却是天生失明,年仅四岁的度珍宝。 时隔太远,度若飞已经不记得当年的细节。印象中她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度珍宝,以至于度晖和付丽夫妇改变原本的计划,决意抚养一个盲人女儿。后来这个女孩渐渐长大,一年比一年漂亮可爱,性格也一如既往乖巧,共同生活十几年,度珍宝给度晖和付丽带来了许多幸福快乐的记忆。 度若飞和这位半途加入的妹妹接触不算太多。度珍宝一来到家里,度若飞就去省队开始了训练,接着十七岁时被选入国家击剑队,更没有时间回家。一直到她二十七岁退役,她对于“我有个妹妹”这件事都不怎么有真实感。 退役后,每隔几个月度若飞会在家里待一阵子,和度珍宝才建立真切的交流。她感觉到这个不熟悉的妹妹对自己有一种仿佛天然的信赖,和想要亲近的愿望,她其实也喜欢这个妹妹,但这不能改变她们十几年没怎么相处过的事实。因为感情上的生疏,她装作不知道度珍宝的期待,心里总有几分亏欠。 因此当度珍宝高考结束,提出想和她一起爬白宿山的时候,她就答应了。 世事难料,这次出行恰好撞上尸化病毒爆发,她们都被困在白宿市,连日等不到救援,遂与人结伴同行逃到了中辞市。 朝不保夕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的背景下,人们都在极力压抑心中的迷茫,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度若飞同样还没有想好该在陌生的城市如何继续生活,她加入了搜救队,每天把自己当作机器,出城清扫已经失去意识与尊严的丧尸,带回仍有可能被治愈的活丧尸,这样日复一日,知道度珍宝作为军人家属安全无虞地生活在物资齐全的小区里,等待着一个契机改变这种没有目标的生活。 那个契机终究没有来。 度若飞在清醒时一直刻意回避着两年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但每当夜晚防备稍一松懈,度珍宝中枪被带走的一幕就会反反复复在梦里回放。她以为度珍宝已经死去,她深信这一点,然而今天,度珍宝竟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当年的悔恨、痛苦、恐慌……种种情绪卷土重来,拍击着她以麻木筑成的墙壁,想要撕下她心里的疤,让伤口重新流血。她不知道自己能抵挡多久。 意志力无声地塌陷着,被车轮碾入土地里。 后座两个队员从后视镜里觑着队长一成不变的表情,揣度着她的心理活动,是担心妹妹醒不过来?还是担心妹妹失踪时遭到了非人的对待? 但就连冯玉霞也不可能猜到,度若飞担心的是度珍宝醒来以后。 度珍宝认出她以后,会问她什么?“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姐姐,你为什么不把我抢回来?”“姐姐,这两年你有没有试着找过我?” 她要怎么回答?沉默还是模棱两可? 也许她可以按贺凯特说的,趁着度珍宝还没醒,把人留在黑山基地?刚冒出这个念头,度若飞就在意识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想! 越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心里就越是纷乱,度若飞眉头深深皱着,冯玉霞看得担忧,忍不住劝说道:“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回来了就好,有什么事等她醒了你们姐妹说一说,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度若飞抬手揉平了眉心,但愿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过去发生的事情,后面会逐渐讲清楚的(当然了,不会照搬第一部 的内容造成重复),没有看过第一部所以不了解故事背景的朋友也请放心看。下章妹妹就醒啦!后天见~ 感谢 Carol-Chin 的火箭炮! 感谢 苏子衿、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涂涂、一只亦知、来自唐朝的仙儿、冒泡泡、别太当真、旭楓、喝杯茶再走、苏子衿~苏子衿~苏子衿、一支半节~一支半节、与君绝、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派大星和海绵宝宝、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没死还活着、乌冬拌面、魔性的团子君 的地雷! 第3章 车子一直开到黑山基地,度珍宝还没有醒。 中途度若飞停车又看过她一次,探了体温没有发烧,叫名字仍没有反应,度若飞虽然有点鸵鸟心态,庆幸不用太早面对度珍宝的质问,但也开始担心她的身体,无奈车上条件简陋,只能等到了黑山基地再找医生看看情况。 进入基地时,因为车队多出一个昏迷的病人,度若飞受到了询问,度珍宝也被带走隔离。 除了度珍宝的身份被说成“以前认识的小妹妹”,其他的度若飞都实话实说。这点也不算说谎,她和度珍宝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度珍宝昏迷,一切都未可知,她的心里也怀着疑问,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是太巧了。 车里运送的疫苗经过核查,确认无误后,度若飞和队员们被带到一个小院儿里休息,大家都是第一次来黑山,好奇得很,尽管只看见了基地一个角,也能讨论得兴高采烈。 正说着,有人敲门通知说度珍宝醒了。度若飞愣了一下,默默起身跟着过去。 黑山基地之大,度若飞在还没进基地的时候就感受过了,基地隔离墙修筑得又高又广,俨然是个超级堡垒。这里的士兵带他们去休息的时候,经过了好几座大院子,道路也很宽阔,没看到新搭建的楼房,显然不缺地方。 中辞市周边多是大小城市,楼房清理起来十分麻烦,土地面积也不能和平房大院相比,限制了中辞基地向外扩张。度若飞一边分神想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担心着一会儿见到度珍宝以后会发生的任何状况。光是见到度珍宝这件事就够让她紧张。 “那姑娘长得那么漂亮,怎么眼睛看不见呢。”带路的士兵似乎憋不住了,语气遗憾地感慨了句。 度若飞回过神说:“天生的,没办法。” 士兵摇了下头,没有深聊的意思,度若飞倒是被这一句话弄得情绪低落起来,脑子里不再乱想。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是她妹妹。 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的院子,度若飞打眼一扫,猜这里是专作临时隔离用,其他房门都关着,只有其中一间病房门打开,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医生。那士兵没跟进来,度若飞跨进门,视线先不自觉躲了一下,接着强迫自己看向病床。 分别的时候度珍宝十九岁,几乎长定型了,身高一米六几不算矮,只是人看着她的时候总下意识觉得她柔弱,想保护她。比如现在,看着度珍宝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甭管之前度若飞脑子里转过了多少念头,第一眼就扎扎实实地心疼了。 度珍宝的身体有些紧张,头垂着抵在膝盖上,视线也向下垂,眼睛没有神采像是在发呆。听到有人进来,她的头微微朝门口方向偏了一下,除此没有动作。 以前的度珍宝是能听出她脚步声的,度若飞心里忽然想。 看到度若飞进来,女医生语调柔和地说:“小姑娘是你带来的?你们认识对吧?我正在问她的名字,她不肯说话。” 度若飞喉咙堵得只剩条缝儿,困难地挤出声音来:“她身体没事吧?” 度珍宝蓦地抬起头“看”向度若飞!两个医生都吓了一跳。度若飞对这个有心理准备,但心跳还是突然加快。度珍宝直直面对着度若飞的方向,又不开口,病房里静了一会儿,男医生惊疑地瞧着度珍宝的眼睛,同时回答:“血糖低,已经注射了葡萄糖。病人不肯配合,没办法做进一步检查。” 度若飞点着头,边听边忘,盯着度珍宝张开了嘴唇叫她:“度若飞。” 那声音里的信任、像是虚弱又像是不自觉依赖的轻轻的尾音,一下子击中了度若飞的心脏,让她立刻抛开了种种顾虑,大步上前用力拥住了度珍宝,坚定地回答:“是我!” 这突如其来的仿佛姐妹相认般激动热烈的场景让两个医生又吓得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女医生:“你们先聊会儿,我让人拿午饭过来。”而后默契地走出房间,帮她们关上门。 度若飞双臂紧紧抱着度珍宝,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瘦削,心里愧疚得直欲滴血。度珍宝昏迷着的时候她没敢细致看,怕触动心底的情感,现在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眼前,她从看见度珍宝起就无意识保持着的防御状态瞬间被撕破了,她的亲人还活着!她们还能再团聚!这种最原始的感情终于爆发,冲溃了后天的隔阂。 等理智回归的时候,度若飞才惊觉自己哭了,接着她便感觉到度珍宝也紧紧环抱着自己,而度珍宝的脸埋着的那块地方也被哭湿了。 度若飞抬手轻轻放在度珍宝的头顶。防御状态一打破,她的思维也扭到了正轨,默默担心着度珍宝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一个小女孩,眼睛还看不见,会不会受了很多欺负? 一些刻意压制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领养度珍宝以后,父母带她去遍了全国各地有名的医院,知道无法医治也没有放弃希望,跟进着医学技术的最新发展,定期复查等待转机。 到了学龄,家里先送她到特殊学校,后来发现度珍宝不适应环境,学习能力突出,决定让她转入普通学校,由母亲陪读学习文化课。这已经很艰难,度珍宝还必须学习盲文课程,又要经常与特殊学校的老师同学沟通,一些生活上的不便利之处,视力健全的人无法设身处地地考虑到,这种时候就需要与同类人群-交流经验。 度珍宝“看”人的本事就是在特殊学校学到的,当别人发出声音的时候,依靠听觉判断对方的位置,再活动眼球把“目光”转到那个方向。她的眼睛条件不算坏,听觉水平异常优秀,反应足够迅速,因此这个技能练得熟,颇能唬人,也可以让同学们不那么害怕她的“不同”。 这么一个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强的女孩,在过去安定平稳的时候偶尔还会受欺负,到了现在秩序不太管事儿的时候,难说会遭遇什么。 度珍宝只是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然后她环着度若飞后腰的手松了点劲儿,人也退出怀抱,度若飞就低头看她。 她脸上都是泪痕,状态还算稳定,度若飞定了定神低声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有哪儿难受吗?” 度珍宝先点了下头,又说:“没有难受。” 她的手没撒开,两手抓着度若飞腰两侧的衣服,好像还有点不安。度若飞双手扶着她的肩,沉默几秒,接着问:“这两年……你还好吗?你为什么会在河边?” 度珍宝低着头说:“实验失败,我被丢弃了。我想回中辞市,路上忽然晕倒,后面的事我都不知道。” 她给出的解释过于简单,几乎把敷衍两个字挂在明面上,但度若飞还是立刻接受了这个答案,并且按下了心里浮起的疑问,不去思考,只对她说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你在这儿再等一等,下午我们就回中辞市,我们一起回去。过去的事都别再提了,只要你回来就好。” “下午就回?”度珍宝顿了下,“我们现在在哪?” “我们在黑山基地。”度若飞犹豫一下,坐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两年中辞市扩张了,变成中辞基地,还和附近的基地建成了联系。黑山基地是一个很大的地方,你还记得地理课学的黑山的位置吗?我们就在黑山旁边。” “记得。”度珍宝问,“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我出任务要到黑山基地,经过浏河的时候看见你在那里。”度若飞说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脊背,让她感到不自在,这是本能在敦促她怀疑,但她再一次忽略了,舔了下嘴唇,“你当时昏迷着,我就把你放在车上一起带过来了。下午就回去了,别担心,回去一切还和以前一样。”她强调地说。 度珍宝转头朝她笑了笑:“那太好了。” 看她这样配合,度若飞也笑了下。又听度珍宝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不是,还有几个人,在别的地方休息。你不用管这些,只要乖乖地待着,到了时间一起走就行。”度若飞像个复读机,不肯迈一步进入新的话题,也隐隐担心着度珍宝要说的话。 “回去以后,你还是我的姐姐吗?”度珍宝问。 “你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了。哈哈。”度若飞刻意笑了两声,简直像是在示弱了。 “不论我做了什么,你的回答都是这样,对吗姐姐?”度珍宝手一抬,碰到度若飞的胳膊,滑下去抓住了她的手。 度若飞脸色一僵,想吞咽口水却发觉喉咙干渴。这句话里的含义她不敢深想,度珍宝的态度也与过去很不一样。 “你……”她后知后觉,度珍宝好像变得不“乖”了。 基地上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度若飞诧异地抬头,没提防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视角改为了“不明”,在这里解释一下:从身体上来说度若飞是攻;不排除反攻情节的可能;两个主角的视角都会有;从剧情比重很难分出第一主角。综上,为了减少误会,决定把视角改为“不明”。么么哒后天见~ 感谢 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与君绝、一支半节、喝杯茶再走、魔性的团子君、冒泡泡 的地雷! 第4章 惊上加惊,度若飞圆瞪着眼睛站起来,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防空警报急促尖锐的鸣声仍在屋外盘旋,一时没有人来通知,病房里的两个人相顾无言。36秒后防空警报静默,度若飞才意识到自己在瞪一个盲人。同时她也明白过来,这是预警警报。 很快,带度若飞过来的士兵推门说:“基地有紧急情况,你们先跟我走。” “发生什么情况?我们要去哪里?”度若飞语速很快,静默只有24秒,等到警报再次拉响,说话声就听不见了。她看到院子门外奔跑的士兵们,神色更严肃了。 这时什么也顾不得,度若飞仿佛回到了病毒刚刚爆发她们相依为命全力逃亡的那段时间,条件反射地背起度珍宝,跟着士兵出门。 士兵:“丧尸潮从山对面过来,你们中辞的抓紧时间集合返程。” 丧尸潮,又名“完全感染者自发集结向着非感染者聚居地迁移的行为”。 两年前的七月,尸化病毒爆发,最初在没有疫苗和解药的情况下,该病毒一旦感染百分之百发病和致死。这里的“致死”是指人类在感染后将会失去全部意识与绝大部□□体功能,只具有一部分本能和行动力,它们可以行走、攻击和进食,食物为人类。这些“行尸走肉”被叫做“丧尸”。 但是,人们发现在丧尸群体中,有极少的一部分仍保有意识,这些能够正常思考、不主动攻击人类的感染者被叫做“活丧尸”。当时的中辞市很重视活丧尸的研究价值,成立搜救队,在周围搜寻这些特殊的感染者并运送至中辞市传染病研究所。实验证明,这些感染者具有治愈的可能性。 为了区别这两者,官方将“丧尸”称作“完全感染者”,将“活丧尸”称作“半感染者”,在这类语境中,没有感染病毒的正常人也有了别名,称作“非感染者”。 丧尸潮,是尸化病毒爆发近一年以后出现的无规律现象,发生时间不定,丧尸数量不定。中辞基地也曾遭遇过几次丧尸潮,度若飞等人拥有一定的经验。 度若飞:“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 “不需要。”士兵斩钉截铁,带着几分傲气。 度若飞知道他们第十七集 团军大概看不上他们杂牌军,区区十个人的战斗力确实不中看。心意尽到了,对方不接受,那么尽早离开不添乱也算帮忙。当下她不废话,加紧脚步回到小院儿。 九名队员齐刷刷站在院子里,度若飞进去的时候暗暗点头,没给中辞基地丢人。她一个命令,所有人列好队,跟随士兵匆匆赶到车旁,等泡菜一装上就准备出发。原本坐在度若飞车后排的两个人自动跑到贺凯特那车,把后排让给多出来的度珍宝。 这时车边只剩三个人,度珍宝说:“我坐副驾驶。” 冯玉霞愣了一下,默默开了后车门坐进去。 度若飞一看也没人问自己意见,时间经不起耽误,只好闭嘴开车。 后座上放着盒饭,香喷喷的菜味儿缓缓在车里飘着,车队已经开出了黑山基地,这趟任务来去匆匆,大伙儿来时怀揣着对黑山的好奇心,回去的时候只记着黑山的热情贴心,以及什么时候能停下吃盒饭,大中午的都饿了。 车里没人说话,度若飞还是打头第一辆车,她双眼虚虚看着空旷的前路,心想那士兵说丧尸潮从山对面过来,山对面不正好有个闻燕基地?据说武装力量不强,可别正面遭遇上。然后她回忆着地图,分析闻燕基地有多大几率躲过这一波。 冯玉霞低头瞥着盒饭,饿确实有一点饿,夹杂在重新看见度珍宝的复杂心情里也不那么明显了。 和其他队员不一样,她认识度若飞度珍宝姐妹的时间更早一些。当年病毒爆发,中辞市最初能保全的只是市区,冯玉霞住在郊区,只能忍着恐惧自求活路。度若飞一行人开车朝中辞市区方向去,在丧尸群里救了她和她女儿,后来还找回了她的小儿子。 其间发生了些事情,她见识了度珍宝发怒的样子——做着可怕的事儿,脸上却平平静静的。那让她潜意识里有点害怕度珍宝。 到了中辞,度若飞和她都为家人加入了军队,先是上前线杀丧尸,后来被选进了搜救队寻找半感染者。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条件不如别人,全靠度若飞一力帮她,她才没被踢出队。度珍宝又肯帮她照顾小儿子,她感恩,就再不提旧事了。 两年前,度珍宝中枪她是亲眼看见的,她也以为度珍宝死了,没想到命这么大。 车开得远了,回头已经看不见黑山基地的高墙,冯玉霞瞄了一眼度珍宝,心里满是困惑。她不像度若飞,因为某些事情在掩耳盗铃,她是真的奇怪,度珍宝怎么能再回来,还毫发无损? 她就着盒饭的香味,回想那场变故。 尸化病毒不是自然产生的病毒,而是人为制造传播的。这场已经持续两年、杀死无数人类、遍及全国乃至全球的灾难,源头是一个隐秘的组织,组织名称是“新世界”。 两年前,中辞市传染病研究所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了安全的疫苗,政府决定分批为幸存者们免费注射。首次集体注射在九月底,军人家属有优先权,站在最前列,度珍宝由于讨人喜欢,编号排在最最前。 谁也没有料想到,新世界组织成员突然出现,搅乱了现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公开亮相。组织成员挟持了十名军人家属,企图让中辞市投鼠忌器,然而高空一发子弹决绝地击中了度珍宝的胸膛,也打碎了新世界的计划。反派角色仓惶退走,子弹如雨水落在他们的身周,终于留下了几个组织成员,有生有死。但是其中没有度珍宝,不知为何,度珍宝中枪后被新世界的人带走了。 这就是冯玉霞最后一次见到度珍宝的场景。 也是度若飞的最后一次。 冯玉霞又看了一眼副驾座的度珍宝。忽然,度珍宝转过头来对她说:“你想问我什么,直接问。” 冯玉霞心里一突,讪讪笑道:“没有。” 度珍宝脸朝向度若飞:“你呢,你也不想问我吗?” 度若飞沉默一会儿:“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说了,重新开始。” “你想重新开始,恐怕有人不想。” 度若飞面皮绷紧了。 “政府的人,军队的人。”度珍宝继续说。 度若飞松了口气。 度珍宝:“回到中辞基地,你以为那里的人会和你一样,我说什么都相信?我中枪却没有死,消失了两年,今天突然出现在你经过的路上,你难道不觉得很蹊跷?” 度若飞压着性子说:“不管怎么样,回到中辞基地你就安全了,没有人能再带走你,只要你安全待在中辞,以前发生的事都不重要!” “我不去中辞。” 度若飞差点踩了刹车,诧异道:“什么?!” “我不能去中辞。”度珍宝平静地说,“叛离组织,死路一条。” “你加入他们了?!”这次度若飞一脚踩下刹车。后面两辆车跟着停下,贺凯特喊:“队长!怎么回事?” 度若飞暴躁地朝后喊:“原地吃饭!” 冯玉霞手摸上盒饭,又收回来,心中天人交战。 度若飞终于反应过来,回头说:“冯姐,你下去吃吧,让他们随便,在车里在外面都行,别靠近这儿……其余的不要说。” 冯玉霞答应一声,拿了一份盒饭下车去传话。 度若飞看着度珍宝,满眼痛苦纠结,半晌没开口。 度珍宝主动握了她的手,她没动,度珍宝柔柔地说:“那天——我走的那天,新世界的人说话你也听到了,中辞有很多组织成员。我可以回到中辞,但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也不能一直保护我,我总会被他们杀死的。” 度若飞低下了头,忍着泪意,她知道度珍宝说得很对,阻碍度珍宝跟她回去的客观条件有太多了。“那你要去哪?” 度珍宝黯然地说:“这次我的任务没有完成,要回组织接受惩罚。” “不,不行!”度若飞低喊,“那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再回去!你跟我走,我把你藏起来,我……对了,你去研究所!研究所清查过,肯定没有奸细,邢博恩和丘杉都能帮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度珍宝失笑:“我去了不就有奸细了?姐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不会以为,我们分开的两年,我在组织里生活得自由自在吧?” 度若飞颤抖着嘴唇问:“难道你……你真的……” 度珍宝的手摸到了度若飞心脏的位置,轻轻地陈述着:“至少组织救回了我的命,而你可是眼睁睁看着我死了啊。” 度若飞的眼睛一下模糊了,大张着眼睛说不出话。抵在她胸口的手指就像一把尖刀,她恍惚以为那把刀已经深深扎了进去,疼得她发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歪化石 的地雷!后天见~ 第5章 度珍宝说完就下车了,度若飞垂着肩膀发愣,忽地抬手抹了把脸,又深吸了一口气,拿了后座的两份盒饭下车。 一看旁边空地上人挺齐,都围一圈站着吃饭,就度珍宝空手站在冯玉霞和贺凯特中间,面带微笑听俩人讨论择偶标准,度若飞走过去挤开贺凯特,把盒饭递给度珍宝:“吃吧。” 大概是人生第一次看盲人吃饭,队员们虽然极力克制,余光还是忍不住朝这边瞟,一个接一个的,度若飞都忍不住要骂人了。 她知道度珍宝从小对别人的目光非常敏感,被人盯几秒钟就能够凭感觉找到对方的位置,这会儿度珍宝一点反应也没有,肯定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度若飞拿眼瞪了一圈儿,让队员都低下头安安生生扒饭,才自己吃起来。 天上挂着太阳,不是太热,也不冷。九月的中午是让人感到舒适的,过了一会儿,被瞪过的人渐渐复苏,互相说笑打趣。刚从黑山基地出来,话题自然而然拐到黑山基地的见闻。 “还想着多看几眼回去好跟他们吹牛,谁知道这趟过来啥也没看着。”一个男队员说。 一女队员:“我看着了好几个帅哥哥,没来的人可要后悔了。” 贺凯特道:“怎么没看到东西?你们是不会观察,好好学着点儿吧。黑山基地的布防、第十七集 团军的编制、对普通群众的态度、应对丧尸潮的策略……看一眼再听一耳朵,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有人就问:“哟,你看出来了?那你给说说!” 度若飞心不在焉地吃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贺凯特滔滔不竭地分析,心里觉着这些都是猜测,不重要,就没管他吹水。 她心情很低落,话都不想说。 她怀念她们逃亡的日子,那时候度珍宝是个单纯听话的妹妹,她是个负责任的姐姐。在朝不保夕的混乱里,她们的生命前所未有地紧紧连结在一起,她满心只想着自己要照顾好身边唯一的亲人,这样将来如果见到爸妈才能有个交代。那时候……度珍宝太乖了,什么都听她的,她让她别害怕,她就真的不害怕。 度若飞知道自己的毛病。 有人对她说过,她的体能值有多高,情商值就有多低。说完这句话过不久那人就提分手了,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理论的正确。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在感情上的孤立,然而数到最后全是自己的原因,大约是天生缺陷。她又改不过来,一面对感情问题脑子就成了一团浆糊,不如出门爬爬山。 相应地,逃亡的时候两个人只能依靠彼此,朝夕相处,多么有利的条件,她也没能和度珍宝培养出太深的感情。比起和妹妹抱头痛哭,她更愿意出去杀几具丧尸。 度珍宝消失后,她的感情一天浓过一天,愧疚于没有救下妹妹,痛苦于失去唯一的亲人,还有很多混乱不可说的情绪与想法,直到她的心理承受不了这么重的感情,她选择了封闭,刻意遗忘这一切。 熬过了两年的自我折磨,度珍宝的出现就像是命运的恶作剧。 今天短短几小时,情绪大起大落。失而复得的亲人又要离开,而且投入了敌人阵营,性格也发生了转变……她心想的事情没一件能成,命运还要逼迫她做选择——留下度珍宝,度珍宝可能会死;放走度珍宝,不啻让羊入虎口。 两个选项在她心头拉扯,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要把度珍宝留下来。明知道度珍宝身陷一个丧心病狂的危险组织,她不能什么也不做,这一次新世界派个失明女孩孤身执行任务,下一次说不定就要派度珍宝去送死。 一样有性命之忧,当然是留下更好。度若飞拿定主意,等大伙吃完饭,吩咐休息,拉着度珍宝上了车。 “我相信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尸化病毒已经杀死了无数人,可能包括我们的亲人,”声音带了苦涩,度若飞一直不知道父母的情况,只能往最好的结果想,“新世界组织是全人类的公敌,它绝对没有好下场。我知道……你当时无依无靠,只能加入他们,但是现在你有我了,我发誓这次会保护好你,有我在,你一定会安全。别害怕,和我回去。” 度珍宝认真听完,嘴角勾起来:“我不害怕呀,我属于组织,愿意为他们做事。” 度若飞攥紧双手,既感到愤怒,又十分为难,度珍宝已经被彻底洗脑了!可是她不擅长言辞,急得额头冒汗也组织不出有力的话语,只能先绕过去,说道:“只要你和我回去,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都没关系!以前你在中辞生活得多好啊,有房子住,有东西吃,邻居们都喜欢你。这次回去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度珍宝摇头,抛出一个诱饵:“我不会和你回去,至少不是现在。” 度若飞立刻问:“那是什么时候?你还能出来吗?” 度珍宝又把话题轻轻带开:“如果现在妈妈在这里,她让我回去我会答应。” 度若飞怔住。度珍宝来到家里十几年,母亲付丽几乎日夜相伴,连父亲度晖也比不上她们之间感情的深厚,更别说常年在外的度若飞。度若飞意识到她对度珍宝的影响力其实并不大,一时间自己也有点茫然。 但很快她醒过来,坚决地说:“如果妈妈不在了,就是新世界害死了她。如果她还活着,她一定希望你和我回去。今天不管说什么我都要带你走,我是你姐姐,我必须要对你负责!” 她明白今天自己劝不服度珍宝了,但是没关系,回到中辞基地,她有得是时间把度珍宝的思想扭回正道上。她扭身准备喊队员上车,度珍宝却扯住了她的衣服。 “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度若飞一时语塞。她负责的方式就是让度珍宝过得安定,就是她刚才已经说的那些,住所、食物、安全。现在度珍宝再问,她不知道是不是该重复。 “你能给我的,新世界都可以给我。但我现在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 度若飞艰难地问:“你想要什么?” 度珍宝重新绽开笑容:“我做的坏事不只是加入新世界。姐姐,其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说破,我不说破,我们还能做姐妹。” 她放开揪住度若飞衣服的手,度若飞仍旧不敢动。她用了些时间摆脱张口结舌的状态,还在做着努力:“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不介意了,我们都当没发生过……” 度珍宝摇摇头。 从始至终她都十分镇定,声音不高,话也不多,然而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说着拒绝。度若飞在最后这个摇头里读懂了,她是真的不会妥协。 深深的挫败感让度若飞的身体松懈下来,她默然看着这个将要再次消失的妹妹,忽然心头发狠,想着不如直接把她弄晕了带回去,别的等以后再说。这念头鼓动着她,她的肌肉不自觉又绷紧了,目光也变得锐利,扫视着度珍宝的脖颈。 度珍宝似乎察觉什么,对她说:“我会再找你的。” 刚才度珍宝也说过一句“至少不是现在”,度若飞皱起眉,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会?” 度珍宝笑着点头,做出了承诺:“我一定来找你,你要好好活着,等着我。” 度若飞犹豫地想,还是先弄回去保险。 “假如你强迫我回去,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做间谍。”度珍宝敛住了笑,“如果不是你们太早返程,而我在黑山基地、在你这里都得不到可用消息,我不想这么快对你坦白,至少要到彻底瞒不下去才告诉你我加入了组织。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理解我,想把我强行带回去,但是现在还不能。” 度若飞听得眉头紧皱:“到底怎么回事?现在为什么不行,你在新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心神已经乱了,开始幻想度珍宝是不是吃了组织秘制的远程毒-药,一叛逃就会被毒死。 “姐姐,等着我。”度珍宝双手摸上了度若飞的脸,近乎呢喃,“我有很多事想告诉你,等我下一次找你的时候,你就都知道了。” 度若飞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人:一个努力分析着度珍宝话里的信息,揣测她不能和自己回去的理由,同时还不死心地考虑把人弄回去;另一个屏住呼吸关注那双抚摸着脸颊的手。过去在家,度珍宝也会这样触摸家里人的面孔,用触觉代替视觉,辨认每一位家人的长相。 在这轻柔的抚摸中,度若飞的心慢慢软了下来,恍惚回到了从前和平安宁的日子。父亲、母亲和妹妹,每个人的脸上都笑着,家具和摆设不常挪换,每次回到家,心里都是满满的熟悉感。摆在柜子上的边角圆润的装饰品在记忆中蒙上了一层暖暖的光。那好像已经是十分遥远的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改。 悲伤地告诉大家,我没有存稿。目前看来更新时间可能不太稳定,顺利就晚上八点,迟到就在微博通知吧。 感谢 喝杯茶再走、冒泡泡~冒泡泡、亖季折之羽、joe、一支半节 的地雷!后天见~ 第6章 度若飞放弃了。 这实在不让人意外。 但她内心充满了憋闷感,她说不清楚,心底里却存着一种模糊的明白。她觉得她的想法被控制了,她的意志被度珍宝盖过去了,可是她摸不透事情的本质,更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 她只能憋着。 气氛很坏。冯玉霞坐在后座位,默不作声。从度若飞憋青了的脸色来看,这两姐妹是谈崩了。度若飞叫大家上车出发几乎是用吼的,现在车已经开了半个小时,车里还没出过声。 冯玉霞并不知道“减少存在感”这个说法,不过她确实明智地做到了。那些因为没来得及下车而不小心听见的话,什么叛离什么组织的,她打算当作没听过,如果度若飞和度珍宝还要在车里说点不应该被她听见的话,她也统统听不见。现在没人说话,她当然太乐意了,巴不得一路沉默到中辞。 可惜度珍宝没有让她如愿。 当越野车开到了野树林路段,度珍宝像是听到了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声音,开口说:“我在浏河旁边下车。” 度若飞充耳不闻,非暴力不合作。 “姐姐。”度珍宝声音软乎乎的。 度若飞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心里叹了口气,问:“你真的不和我回去?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能。”度珍宝笑着说,“我们分开这么久,我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度若飞“嗯”一声,突然发觉不对,她被这句话提醒了:“你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不会又要一年两年吧?” 度珍宝道:“两年或是四年,有关系吗?不论多久你都要等我。” 度若飞被她后一句语气中的笃定弄得心里不大舒服,总觉得那里面有命令的意味。但是稍一想,度珍宝说得没有错,不管多久她都得等度珍宝回来。 她心底有个想望,将来有一天新世界覆灭了,基地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她就带着度珍宝去找回父母,一家团聚。她可以凭这些年练出的本事找份工,在外面卖力挣钱,让家里人都能安安稳稳地重启生活。 度珍宝最先听到水流声:“姐姐,快到了。” 度若飞从幻想中回神,脸色暗下来。直至即将离别的时刻,不舍的感情才一股一股地冒出来。她没有回答,当视线里出现了她发现度珍宝的那个拐角的时候,她打手势让后车减速,然后慢慢停车。 贺凯特又想问。度若飞下车大声说:“都留在车上,不要下车!” 她转到度珍宝那一侧,打开车门扶度珍宝出来,两个人往河边走。 “你确定有人来接应你?”度若飞问。 “嗯。” “……尽快回来。” 度珍宝站在度若飞对面,半抬起脸:“你以前都会叫我的小名,再叫我一次吧。” 度若飞嘴唇蠕动,半晌,叫了她一声:“宝宝。” 度珍宝立刻甜甜地笑起来,毫无芥蒂的样子。 度若飞舒了口气,抬眼朝四周望了望,没看见任何人或物。“你要在这等多长时间?” “不知道。但是你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来找我。” “好吧……”度若飞回头看看车队,最后对她嘱咐一遍,“保重,尽快。” 度珍宝乖乖点头,一副让人放心的好孩子模样。 再无话说,度若飞看着度珍宝漂亮的脸,咬咬牙道别:“再见。” “等我。”度珍宝说。 度若飞深深看她最后一眼,转身朝越野车走去,好几次回头,度珍宝都站在原地,身体朝向她的背影,好像在“看”着她走远。 度若飞沉默地上了车,趴在方向盘上不动。她应该给队员们一个交代,明知道度珍宝带着任务接近她,她却放走了度珍宝。或者她应该带走度珍宝,明知道新世界穷凶极恶,她还是听从了度珍宝的意见。 她总是做不到应该做的事,一次次让别人失望,也让自己失望。她抬起身,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怕再看一眼度珍宝静立不动的身影就会醒悟自己其实是再一次从内心里抛弃了度珍宝。 后两辆车看到度若飞的手势,反应迟了片刻,还是缓缓地跟上去,直到度珍宝的身影在后视镜中完全看不见,才拉近与第一辆车的距离。 而这个时候,已经站了很久的度珍宝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再睁开,眼球重新添上光亮。她不需要再装成盲人了。这个地方的景色很不错,难得有时间欣赏风光,她决定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再回想一遍这次的见面。 她一万个没有想到,这次随队去水鸣基地执行任务,竟然巧合地遇见度若飞。这是个极大的惊喜,尤其当她发觉度若飞完全没有改变。懦弱和犹豫,心软和怜惜,这些都还在,更棒的是孕育两年的愧疚!这些都让她知道,她仍然能够把握度若飞的一举一动。她感到温暖、快乐、满足、安全。 度珍宝舒心地笑起来,这实在是她双眼恢复光明以后最喜悦的时刻。 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度若飞,她更喜欢这个姐姐了,有几处与她的想象一模一样,有几处又不同。最精彩的莫过于眼睛,她想象过很多次度若飞的眼睛,但直到她亲眼看见,才明白那些想象都是无用功。 如果缺少了目光中流露的感情,一双眼睛又有什么特别? 她的这位善良的,对她没有防备心的姐姐,全然不知自己会被目光出卖,把内心的每一个想法都摊开给了她看,过去如此,现在仍是。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哪里能知道呢。对度若飞说的话也不算欺骗,只是……她没有那么急切。反正她总会回到姐姐身边,而度若飞一直不变,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她要尽可能多地做她喜欢的事。 那些事在姐姐眼里都是坏事,所以,不让姐姐知道。 另一边,一无所知的度若飞开车奔驰在村镇公路。 一些难以移动的障碍物横在路中,也不影响车辆的速度,度若飞的驾驶技术在中辞基地整个武警支队里都数一数二。后两辆车险些追不上她,贺凯特的脚就没消停过,在刹车与油门之间反复跳跃,车上坐的三个人都面如土色。 这开法就是撒野,后车司机叫苦不迭,恳求老天开眼让度若飞赶紧恢复正常。兴许是他们的乞求打动了上天,一小群丧尸正好从左前方的小树林钻出来,踩着荒废的田地蹒跚行走,看方向是打算过马路。 丧尸步行速度很慢,按目前的行车速度计算,第三辆车过去后它们正好走到马路上,可以不管。 度若飞的车终于减速了。贺凯特发问:“这是要做好人好事了?”车里三人奄奄一息无力回答。 拦在丧尸群的行进方向上,度若飞抽出95式多用途刺刀,紧紧握在手中,跳下车迎着丧尸走去。贺凯特伸头问:“队长!要帮忙吗!” 度若飞朝后一挥手。 后两辆车挨着第一辆停下了,队员九个都下车来远远看着,在车边上排成一排。贺凯特问冯玉霞:“冯姐,队长怎么了?她妹妹去哪了?” 冯玉霞:“不知道,别问我。” 远处度若飞已经奔跑起来,冲向了最前面的一具丧尸。 腐烂的皮肉被划开,浑浊的脑浆飞溅。丧尸群接连不断的嚎叫中,度若飞的吼声嘹亮如同奔雷,带着生命最原始的愤怒痛苦,就像放大百倍的初生婴儿的啼哭。 贺凯特面露愕然,冯玉霞撇开头掩饰眼中的心疼,其余队员无一不瞠目结舌,共同见证队长的失控发泄。 丧尸没有痛感,不惧受伤,摧毁丧尸的大脑可以“杀死”它们,使之成为真正的尸体,打断丧尸的脊柱可以使它们失去行动能力,火葬也可以使它们彻底死亡。 十四具丧尸的大脑全部与刺刀亲密接触。假如它们是人,每个都至少要死两三次,有的脖子、心脏中刀,有的脊柱被踩断,身中多刀的也不在少数。度若飞下手极狠,不追求“一击毙命”,杀得酣畅痛快,残暴野蛮。看的人被勾得热血沸腾,却不敢上去抢丧尸头,谁都看得出度若飞正处于六亲不认的状态。 一人“咕咚”咽了下口水,被其他人看着,有点脸红:“太刺激了,咱们好长时间没这样杀过丧尸了。”说完就见其他人点头赞同。 不是不知道它们曾经都是人,只是这不能想。早在尸化病毒爆发的第一天,阵营就已经划分好,丧尸必须不能是人,不管科研专家们怎么命名,这些没有感情、只会吃人、还会将活人变为同它们一样的怪物的……绝不是人。 它们是敌对的物种,是不会思考的杀人机器。在世界都一同沦入绝境的当下,杀灭丧尸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新世界组织太遥远了,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组织成员知道它的位置,而组织成员散落埋伏在各个地方,难以寻找。 多少人盼望有一天能亲手端了它的老巢,当面发出质问:你们嘴里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是亿万人奔逃求生、痛失亲友、忍饥挨饿、看不见希望的世界吗?这样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好? 现在,这声质问还没有可能传达过去。但是那些手握刀枪的士兵,手持试管药剂的研究员,应征为基地种植农作物的人,政府办公的人,这些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想要的世界,如同黑夜中的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过零点啦,那就是明天见~ 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7章 进入中辞基地前,度若飞与队员对好口供,抹去了关于度珍宝的事。 交车归队,度若飞与其他队员分开,去找支队长报告这次任务的情况。支队长很重视丧尸潮的问题,决意增强全支队的训练力度,为还未发生的袭击做好准备。 一回到宿舍她就往床上倒,这无比漫长的一天几乎耗尽了她的精神,她已经无力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努力放空大脑,趴在枕头上发呆。 冯玉霞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连鞋也没脱,又看她的脸像是已经睡着了,犹豫一下没打扰她。度若飞只是眯着,冯玉霞进门她就醒了,听冯玉霞轻手轻脚在屋里走动,睁开眼说:“我没睡。” “哦,没睡啊。”冯玉霞放开了手脚,坐到自己床边,“今天累狠了吧,快把衣服换了,早点休息。” 度若飞慢慢坐起来:“睡不着。” 冯玉霞叹了口气,点点头。 第十二中队,和以前的搜救队,这么多人里面,冯玉霞可能是最了解度若飞的那一个。度若飞性格好又仗义,平时开开玩笑从不生气,别人遇到事了马上出手帮忙,这样性格的人和大家都能打成一片,很容易交上朋友。可是度若飞很少对人说心里话,冯玉霞和她住一间宿舍,知道她经常睡不好,有时她半夜惊醒,冯玉霞跟着醒过来,才能听见她说几句心里话,知道她因为妹妹的事心里一直很苦。 但度若飞要是不想说,问再多也是白问。冯玉霞就担心她总把事情闷在心里,容易闷坏了。 幸好这次度若飞沉默半晌,还是开口了:“你说我做得对吗?” “对!你做得很对!”冯玉霞立刻支援,语气十分坚定。一方面是想给度若飞信心,另一方面她私心也觉着度珍宝回来恐怕对度若飞来说不算好事。 度若飞张口想再问一句什么,看到冯玉霞关切的脸庞,改口道了句“睡吧”,拉开被子躺下。 冯玉霞坐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当年的情况我们都亲眼看见了,那时候太危险了,谁也没办法,你不欠她什么。”说完也躺下来。 夜渐渐安静,她一开始留意着度若飞的呼吸声,知道度若飞一直没睡着,后来不知怎么想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方月,如果现在还活着,是二十二岁,一个捡来的小儿子方星,今年十一岁,现在就在军属小区里住着。 那场大乱里,度若飞的妹妹没了,她的女儿也没了。她亲眼看着女儿跟着新世界的人走了,当时小儿子就站在她身边,她一声也没敢出——她得保住一个啊,当时她这么想。可是后来她也和度若飞一样,常常梦见那个在眼前消失的亲人。 看到度若飞难受得睡不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果今天他们遇见的是方月,而方月不愿意回来,她会怎么办?刚才度若飞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她却是自己想到了。 一晚上两人各想各的心事,第二天起来看见对方,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她们默契地不去谈论睡眠质量,洗漱后开始了新一天无甚新意的生活。 中辞基地武装力量以原中辞市武警支队为主体,尸化病毒爆发前期,武警支队损耗了许多兵力,后来中辞基地趋于稳定,政府临时组织的非正规队伍需要整编,武警支队从中择优选取,补充力量,没被挑中的就进入巡逻队等队伍中。 当时搜救队的规模已经很大了,由于任务危险,留下来的都是实战经验丰富、敢打敢拼的突出人才,武警支队让搜救队内部协调,拆成两队再编入。原搜救队队长卫超被任命为第十一中队队长,原副队长度若飞成为第十二中队队长。 命令下来,所有女队员都公开表态要跟着副队长度若飞,男队员也有不少钦佩她,自愿跟着过来。表态的与未表态的人数相当,事情很简单,就这样原搜救队不复存在。 十二中队成立后,令行禁止,上下齐心。度若飞除了与卫超关系冷漠,与其他队长关系都过得去。 几天后,轮到度若飞休息一日,她离开部队去了趟研究所。因为没有家人,这两年她到了休息日要么自由活动,要么干脆待在队里,把机会让给别的队员。自由活动的情况下,她有时会来研究所,她在这里有两个朋友。 当年尸化病毒爆发,度若飞和度珍宝正在白宿山景区。度若飞抢了一把长剑,凭一己之力杀到白宿市区,躲在一栋准备拆迁的楼房里等待救援。但是她们没有等到救援,等来的是两个开车逃亡途径白宿市的女人,最终度若飞决定放弃等待,和她们一起前往中辞市。 两人其中一个是科研人员,到达中辞市后在研究所里工作,另一个却是活丧尸,也进了研究所,不过身份是实验对象。如今科研人员邢博恩已经升职为主任,活丧尸丘杉因为恢复和表现都很优秀,被选为研究所专用警队特别巡逻队的队长,每天带着一队半感染者巡逻。 度若飞先找到丘杉,两人边聊天边等邢博恩。 “你看起来很累,遇到什么事吗?”丘杉问,病毒的影响使得她说话语速比正常人略慢一点。 度若飞很适应,最初见面,丘杉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蹦的,现在好太多了。但是她现在不打算说,相比较下,邢博恩更喜欢度珍宝,丘杉对度珍宝不大热络。她问:“你恢复得怎么样,有变化吗?” “很棒,关节更灵活了。”丘杉说是说,没有展示的意图。 度若飞再找了个话题:“邢博恩最近忙吗?” “她一直很忙。”丘杉看出她主要找邢博恩,后面没怎么说话,陪她一起等着。 过些时候,邢博恩匆匆赶过来,扬手打招呼:“度若飞。”然后垂下握住丘杉递来的手。看两人的表情,度若飞眉头微皱,眼神沉重,丘杉则耸了下肩膀,还冲她嘟了下嘴唇,她道:“去我房间说吧。” 邢博恩带两人到宿舍楼,进了自己的房间,问:“发生什么事了?” 度若飞在沙发坐下:“前些天,我们中队出一趟任务,去黑山基地。” 邢博恩点头:“我知道,是送疫苗。疫苗出问题了吗?” 度若飞:“不是疫苗的问题,是我……我遇见了度珍宝。” 邢博恩和丘杉吃惊得手都松开了。 片刻,邢博恩坐下问:“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丘杉挨着她坐了。 度若飞:“她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还好。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她不肯跟我回来。”说完抬头,果然看到邢博恩不赞同的眼神。 丘杉:“她为什么不肯?” 度若飞顿了两秒:“她加入了新世界。她说如果跟我回来,她会有生命危险。她还说,如果我强迫她回来,她只能做间谍。我怀疑她已经被新世界彻底洗脑了!” 丘杉无声地笑了一下,被邢博恩看一眼又收住表情。 邢博恩的神色变得凝重:“实际上,研究所的清查行动一直在进行,只是转入了地下,我想别的地方应该一样,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的确不够安全。等等,你在哪里遇到她?只有她一个人吗?” “去黑山的路上,她一个人。”度若飞缓慢地说,不太愿意面对现实,“她好像也在执行任务。” “她看不见,怎么能独自执行任务?”邢博恩眉头皱了起来,“你是突破口?她不回中辞,那就和黑山基地有关,你问了吗,任务是什么?” 度若飞表情空白:“我没问。” 邢博恩张了张嘴,无奈道:“算了,我相信她可以照顾好自己。正好今天你来,我另外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又过零点啦,那就还是明天见~ 邢博恩和丘杉是第一部 的主角。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8章 一年前,中辞市改名为中辞基地,委员会应运而生,成为基地领导组织,负责决策大小事务。 原中辞市市长为委员会主席。市长年近六旬,病毒爆发时受了惊,至今卧病在床。虽然其他委员一致推举他为主席长,但是受身体条件限制,多数时候他只负责签字点头,具体事务并不太过问。 除了主席,委员会成员还有原中辞市的副市长、财政局局长、武警支队支队长、研究所名誉所长、农业委员会主任、企业家商会会长等。 前两天,基地委员会召开会议,副所长潘慎之回到研究所,找到邢博恩密谈了一次。 潘慎之原本是主任,因对尸化病毒的研究工作卓有成效,被加上了名誉所长职位,得以越过主管日常事务的真正所长,进入基地委员会。尽管研究所已经拿出了疫苗、解药等成果,但是尸化病毒仍是一个重大威胁,针对尸化病毒的研究绝不能懈怠,因此在现阶段,专攻尸化病毒的潘慎之主任比所长更为重要。 让邢博恩升职为主任,正是潘慎之的决定。邢博恩是初代疫苗及速效解药的研发者,是研究所不可或缺的人才。两人有上下级之分,对科研和理想的纯粹之心却让他们互相信任,私下如朋友一般相处。 这次会上,潘慎之看出一些端倪,心中犹豫不决,又没有别人能够相信,便对邢博恩透露了会议内容。 邢博恩工作非常忙碌,对研究所外面的状况知晓不多,都是通过潘慎之、度若飞带来的消息和委员会的公开内容来推测外界的变化,再和丘杉讨论。这次度若飞过来,正好可以一起参谋,就算得不出什么结果,至少能给度若飞提个醒。 邢博恩说:“这次会上,几位委员的发言不约而同透出了一个迹象,他们似乎有意淡化新世界组织的罪行。每次开会都有人提出防范新世界的侵袭,向群众普及新世界组织的危害,推动群众检举揭发身边的新世界成员,但近两次委员会谈起新世界的时长明显缩短,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度若飞皱眉:“自从两年前,新世界公开撤离,基地里没有发生过可疑的□□,揪出来的组织成员也不多。我以为他们放弃中辞了,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在捣乱?” 邢博恩摇头:“我们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埋伏在基地里的间谍不可能一直不动作,他们没有挑起明面上的争斗,也许因为他们进行的是暗地里的工作,我们看不到。” 度若飞问:“哪方面的?你们有怀疑吗?” 邢博恩看了丘杉一眼,说:“这次,财政局局长和企业家商会会长的发言着重讲到基地对财物的需求,我们猜测,这有可能是新世界的铺垫。丘杉,还是你来说吧。” 丘杉慢条斯理:“尸化病毒杀死的人数未知,我估计存活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人口蒸发到这个程度,大大减缓了资源消耗的速度,又可以保证一定的劳动力。新世界要的不是废弃的世界,现在几个地区已经建起基地,开始由混乱转向稳定,他们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 度若飞:“怎么确定?万一他们就是反社会反人类,没有后续计划呢?” 丘杉解释:“像尸化病毒这样致死率极高的人造病毒,至少需要几年时间研究。招募科研人才、保证实验进度,这要求足够的财力物力;实现多区域同时投放病毒,这里面的内容就不好说了,可能有军政力量的支持。总之新世界不是小打小闹,它的规模很庞大。” 度若飞:“然后呢?” 丘杉:“想要避开政府耳目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它必定要经历身不由己的阶段。就算初衷只是杀人、杀人、杀无数人,发展到现在,也不可能那么‘纯粹’。大肆杀人没有利益,重建世界才有利益,利益是永恒的驱动力。” 度若飞明白了:“他们肯定要重建一个符合他们期望的‘新世界’。” 丘杉:“对。与其自己召集幸存者重建城市,不如渗透已有的基地,这样更加省时省力,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要安插很多奸细。他们想要潜移默化,暗中推动,把基地变成新世界的一部分。” 度若飞悚然,胳膊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以为“基地”是幸存者努力自救的成果,结果却可能是为他人作嫁衣,这种被窥伺、被控制、被奴役的感觉太恐怖了,果实被抢夺的前景又让她心头腾起了愤怒。 度若飞的积极性空前高涨,问道:“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我能做什么?” 邢博恩与丘杉对望一眼,邢博恩说:“现在一切都还是我们的猜想。新世界蠢蠢欲动,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小心防范。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尽量保持联络,一旦委员会有了新动向我们会尽快通知你,如果你在军队里察觉到风向变化也来告诉我们。办法还在考虑,但是只要比别人掌握更多的消息,咱们就能争取主动权。” 度若飞点头:“我明白,有消息我就来找你们。” 这两年新世界没有跳出来,她便觉得新世界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见到度珍宝也没能拉响她心中的警铃。今天听邢博恩和丘杉分析,她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们都对新世界放松了警惕。 当他们忽略新世界的时候,新世界却虎视眈眈,伺机给所有人一个教训。幸好她及时醒悟过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回去的时候,度若飞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紧迫感让她的大脑不停运转,然而邢博恩丘杉都没想出应对办法,她当然更想不到,夜里躺下时,她已经头昏脑胀了,脑子里又跳出度珍宝的身影。 新世界的距离忽然拉近,度珍宝的身份随之有了真实感,狠狠扎了她一下,她后知后觉,她和度珍宝现在站在了对立面。想到度珍宝口口声声说自己属于组织,她再度后悔自己没把度珍宝绑回来。 她不会反洗脑,邢博恩丘杉一定可以,一天说不通就一天把度珍宝隔离保护起来! 脑海里浮现出度珍宝站在河边“目送”她离开的身影,度若飞用力闭上眼睛,翻身趴在枕头上,强忍回了眼泪。 新世界还没冒出头,度珍宝也不知道在哪里,两件事她都没对策,偏偏脑子停不下来。正想找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第二天就有人撞上枪口。 十一中队的中队长,原搜救队队长,卫超,因为十一和十二中队的队员打架,说了一句“十二中队软趴趴”,被度若飞知道了。这不是找打? 搜救队成立的第一天起,度若飞和卫超就不对付。卫超这人特别看不起女人,一开始度若飞能忍,她靠能力说话。可是卫超走极端,半点都不遮掩,放话说军队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只会拖后腿,不但当面贬损,而且一有机会就想把女队员赶出队伍。 那时度若飞还没当上副队长,被逼急了,和他打架毫不含糊。打过一次以后,女队员们不知不觉中以她为主心骨,两人就有了敌对的意思,从此见面互相都没好脸色,再打架当然不奇怪。 这一点倒还罢了,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两人却是讳莫如深。 当年,新世界突然登台,挟持了度珍宝等军属作为人质的时候,击中度珍宝的那一枪是卫超射出的。 知道凶手后,度若飞发疯似的与卫超厮打,被关了起来。等她冷静下来,想通了卫超只是听命而行,也接受了度珍宝死亡的事实,才承诺放弃报仇,回归搜救队。她原本想通过自己的实力逼迫卫超让出队长的位子,但是基地成立,搜救队被收编,两人平级,这一茬也就过去了。 表面上过去了,心里的这个疙瘩永远消不掉。 这次有了由头,度若飞心情正糟糕,自然要用卫超来发泄。 她其实还有一层想法。卫超是支队出来的人,带搜救队立了功,又回支队,很得上面看重。换句话说,和上司关系好。她想探听消息,可以把卫超当作观察目标之一。太长时间不对骂打架,关系都生疏了。 恰好现在两人平级了,一句话不用多说,直接打! 四肢发达身高一米八的度若飞,摸一把自己的短发,心想去打架还是有点碍事,叫冯玉霞帮她再剪短点。 很快收拾利落,度若飞找到卫超面前。卫超看见她愣了一愣,脸色沉下来:“打架的事已经结了,你回去管好你的队员。” 度若飞拳头一捏,关节“嘎巴”响,表情也很不客气:“你在这命令谁呢?说我们中队什么不记得了?给我道歉,要不就来试试到底谁的拳头软趴趴!” 卫超除了轻视女人还有个缺点,受不得激。他咬紧后牙,眼神凶狠:“你找揍?” 见他已经做好准备,度若飞一个拳头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又过零点了,啥也不说了,下次见~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乌冬拌面、joe 的地雷! 第9章 当度若飞和卫超因为打架被上级训斥的时候,度珍宝已经与李知哲小队会合,安全返回新世界组织总部。 正如度若飞后悔没能带走度珍宝,李知哲同意度珍宝单独行动以后,也是一百个不放心,暗怪自己节外生枝。 李知哲这次任务目的地是水鸣基地,势力既小,外援又少,地理位置有几分孤立无援。他须要与水鸣基地政府部门搭上关系,说服至少两位领导人物接纳新世界的“帮助”,联系并整顿基地中的卧底成员,传达组织下一步行动的方针。 这些李知哲曾经在中辞基地都做过,当时如果不出意外,他回到总部没有提拔也有褒奖。往事先不提,多历练了这两年,他做起这档子事当然不可能有差池。顺顺当当办完了事,他只要按时返回总部,这趟任务就圆满结束了。 恨他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同意让度珍宝进入黑山基地探路。万一横生变故,两年前的悲剧重演,他的升值之路又要被搅合黄了。一边焦心一边行路,李知哲整个人都陷入低气压,小队成员都跟着紧张。 万幸!度珍宝乖乖归队,还带来了一些消息。 关于黑山基地的内容,有的是度珍宝自己观察所见,有的是贺凯特收到暗示后提供的听闻与猜测。贺凯特额外附送了几条中辞基地的消息,令李知哲心情复杂。因为度珍宝出去的时间很短,这部分收获不大,聊胜于无。不管怎么说,小队人员齐全,他的担心终于能放下了。 不怪李知哲挂心度珍宝,实在是这个女孩不像表面上那么恬静,她有极大的闯祸潜能。 两年前李知哲带队去中辞执行任务,原本一切顺利,谁知凭空出现一个柔弱的盲女,莫名其妙勾走了那次行动总负责人浪歌的魂儿。为了她度珍宝,浪歌不顾总部的命令,强硬地更改了撤退计划,弄得新世界提早曝露于人前,他们还吃了一梭子子弹,折损了几个人。堪称当代烽火戏诸侯。 狼狈回到总部,浪歌受到什么惩罚李知哲无从得知,那之后他没有见过浪歌。他自己是垂头听训,低调了整整两年。然而罪魁祸首度珍宝,不仅治好了眼睛,还得到认可,正式加入新世界。 李知哲再见到度珍宝,就是这次出任务,他去下面清点人员的时候。不知道度珍宝在这里待了多久,身体素质已有极大提升,达到了外出执行任务的标准。人员已经分派好了,他就没有提出换人,只是一路上都格外关注度珍宝。 说实话,他看不出度珍宝有什么迷人之处。据他观察,度珍宝表现得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组织成员,同队的人也都不清楚她的特殊经历。李知哲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嘴不去问,权当不知道她的来历。 一路疾行,直至戎矶山脉。 祖国大好河山,自然风光无限。山川河流峡谷平原,有被开发的,有被保护的,还有许多地方人迹罕至,原汁原味。戎矶山脉群山万壑,层峦叠嶂,是典型的最后一类地方,借用一句诗,那是“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东南沿海人口密度大,经济活动繁忙;中部各省百花齐放,结合自身特色努力发展;西北内陆地广人稀,钱比人少,人比地少。戎矶山脉就处于西北与中部的交界处,也可以说,它就是天然的分界线。太平的时候偶尔会有驴友结伴进山,也不往深处去,到了现在,什么人也没有了。 ——除了新世界的人。 新世界总部就位于戎矶山脉,但就连内部成员也不清楚到底是在那座山。 寻到入口,等守卫人员核实了身份,李知哲一队人就由隧道步行进山。隧道位于山腹,高低起伏,转弯颇多,从隧道另一头出来是一处平台,换乘小直升机自几座山之间穿过,直升机下落,进入另一条长长的隧道,直转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到最后看见光,就是总部所在了。 这一条路是外出任务时用的,两年前李知哲也走的这条道。应该还有别的通路,李知哲暂没机会见着。 回去交接任务,得到上级肯定,李知哲的心才彻底松开,复出首秀很成功。往后度珍宝再搞出什么动静也和他没关系了。 得到片刻清闲,李知哲想起当初坑了他的浪歌。进入总部有几年的时间了,要说对组织的结构没有一点探究之心,那是不现实的。他隐约觉得,他们身处的这座山,也就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总部”,并不是组织总部的全体,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总部”,也在戎矶山脉里,与他们是不同的系统。 那个浪歌,也许就属于另一个系统。 与此同时,度珍宝正去往他猜测的“另一个系统”。 大约在一年前,她加入这边总部开始训练,与浪歌见面的时间就减少了。 另外一个总部,实验总部,确实与这边分属不同的系统。这边行动总部的大多数人接触不到实验总部的人事物,也不知道实验总部的存在。两年前,浪歌空降成中辞行动的总负责人,因为实际身份未知,体能过于强悍,唬住了李知哲,才能独断专行搅乱组织部署,带回度珍宝。 来到实验总部后,度珍宝很快明白,浪歌在组织中虽然位置特殊,拥有一些特权,行为可以放肆,但她并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决定权掌握在别人手里。度珍宝认清现状便安分下来,慢慢养好了眼睛和身体,接着说服浪歌,加入行动总部,等待机会执行任务。 行动总部位于一座山的内部,像一个山中世界;实验总部位于一处山谷,大部分嵌在山内,小部分可以采光。 度珍宝安静地走在幽暗曲折的隧道里,听着前方领路的人的脚步声。眼前是一片黑暗,这感觉与失明又不一样,她知道自己看得见,她看见了黑暗。十九岁以前的每一天,她都是看不见的,不知道什么是黑暗,什么是光明。 她是幸运的,能够感知到光。特殊学校的老师说,有许多盲人感知不到光,他们的眼睛就像完全不存在,那个位置是一片虚无。 她没见过太阳,但她知道太阳会发出暖融融的光,这叫阳光;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但她知道别人的眼睛可以发出不同感觉的光,这叫目光。爸爸妈妈的目光是温暖舒适的,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裹着,姐姐的目光是好奇、善意又犹豫的,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把姐姐抓紧。 她知道正常人的世界与她的世界不同,但是到底有多不同,差距只能从那些她不了解的词语中探索—— 蓝天白云,绿色的竹子,好看,电视,镜面,三视图、照片…… 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得不到也没有关系。但是她知道目光,那是别人都有的,她确切知晓存在的,忽然有一天别人告诉她,她也可以拥有的,一种奇妙的摸不着的东西。 浪歌对她说,她的眼睛有治愈的希望。于是她心动了。 度珍宝回忆当初自己做决定的原因,不是单一的,而是几种合在一起。如今想起,仅是复明这一项收获就足以让她永远不后悔。 当她开始用双眼“看见”世界的那一刻,她原先的世界顷刻间颠覆崩塌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再强大的承受能力,临到头也不顶用,度珍宝不愿承认自己刚复明的那段时间,内心充斥着恐慌。 前方渐渐有了亮光,度珍宝享受着眼前的明暗变化,嘴角勾起弧度。现在她早已经适应了可以看见的世界,不得不说,她爱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次她还看到了度若飞。久别重逢的姐姐,每一个细节她都印在眼睛里,直到下次相见绝不会忘记。 “笑什么?” 浪歌的声音传来。度珍宝抬起头,目光落在浪歌身上。 某种程度上来讲,浪歌的外形有点像是度若飞的放大版。细节差异先不说,首先她们同样是女人,其次她们身形矫健很能打:度若飞一米八零,全身覆盖着一层肌肉,均匀紧实,穿着衣服很显瘦,浪歌一米八五,身体的肌肉更加分明,更能撑起衣服,不过也不似健美先生那样发达饱满。 然而这两个人的内里截然相反。 度若飞考虑问题时思路简单,不会转弯,好处是认准一条路就会笔直往前走,坏处是容易被骗、做事比别人费力。至于感情方面,太心软,难决断。度珍宝享受姐姐的关爱,喜欢分析和拿捏度若飞的感情。 浪歌的头脑是聪明灵活,却不一定执行最优解,恣意妄为。如果没有人框住她,指不定要闯什么祸。感情方面则追求刺激。当浪歌出现在中辞,她们一拍即合。她听信了浪歌的话,毅然决然来到戎矶山脉,投身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是也许她们太相似了,虽然她们之间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她们的关系却没能再进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出自李白《蜀道难》。 这里描写的失明情况可能和现实中的失明状况不同,请别在意。晚安下次见~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归迟、东方文化爱好者~东方文化爱好者 的地雷! 第10章 “笑这次任务很开心。”度珍宝回答。 “是吗?”浪歌挑眉,“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度珍宝在她面前站住:“我遇见我姐姐了。” “你姐姐——”浪歌想起来了,还在中辞的时候度珍宝要求当着姐姐的面被带走,为此她擅作主张变更了计划,导致度珍宝重伤,她略感兴趣地问,“她看见你是什么反应,吓了一跳吧?” “当然了,她以为我死了。”度珍宝笑起来,“我怪她不救我,她愧疚得说不出话。” 浪歌哈哈大笑,伸手把她拽到身边,刚刚搭上她的肩膀,度珍宝突然移动,身体靠进浪歌怀里,双手飞快地抓住浪歌的手臂想要来一个过肩摔。浪歌在她试图支起自己的时候提膝一顶,度珍宝的支撑腿一软就要歪倒,她反应很快,立刻转变动作,将浪歌拉到侧面充当垫子。 浪歌没那么容易让她得逞,单腿一跨稳住身形,另一腿后撤拉开距离,双手掐住度珍宝的腰,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威胁道:“再动我就放手了。” 度珍宝双脚离地,头朝下,像一只被拦腰抱起来的猫,虽然还有挠几爪子的威力,但是身高和力量的差距决定了结局,形式比人强,她不动弹了。 浪歌放她下来,也用不着给她讲解刚才的过招,度珍宝的动作很标准,反应足够快,只不过浪歌的身体素质强大到碾压一切技术。 “你这是第一次出任务,外面的风景好看吗?”说着浪歌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得见和看不见,区别有多大?” 度珍宝:“非常、非常大。外面到处都好看。” “是吗?我坐直升机出去,看下面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 度珍宝说:“你闭上眼睛。” 浪歌依言做了。 度珍宝抬起双手捂住浪歌的眼睛,说:“现在想象‘络同淙伏’的样子。” “‘络同淙伏’是什么?” “不知道,就是有这个东西。” 浪歌笑出声:“那我怎么想象的出来?” “这就是失明的感觉,之一。”度珍宝放下手说,“没有想象。就算用力想了也是完全错的。” 浪歌睁开眼睛看着她,这次看得认真了点,好奇道:“你看不见的时候,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一个怪物。”度珍宝答。 浪歌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个你想对了。那到底有没有你说的‘络同淙伏’?” 度珍宝:“没有,是我编的。” “满嘴谎话。”浪歌笑她。 度珍宝略带得意地炫耀:“我骗了我姐姐,她还不知道我能看见。” 浪歌惊讶:“你装瞎子?再装一次让我看看。” 度珍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没有丝毫神采,她慢慢抬起手向旁边试探着伸出去,就像是一个盲人在摸索身边的东西。浪歌惊异不已,凑近去看她的眼珠,由衷赞道:“厉害!真和你以前一样。两年前骗了你姐姐一次还不够,这次又骗人,你真是坏透了。” 度珍宝收下赞誉,毫不谦虚地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坏。” 浪歌突然出手攻击她的头部,度珍宝抬臂格挡,浪歌却落下手臂拦住她的腰,上前一步,用单臂的力量又一次把她吊起来,得意道:“这个你也想象不到。” 度珍宝:“……” 她全身重量只有一条手臂支撑,还因为惯性微微打晃,处境看起来很危险。但是浪歌用同样的方法戏弄她两次,有点惹恼她了,她不顾浪歌能不能支撑住自己,腾身挥手攻击浪歌的颈总动脉,浪歌手臂向外一振,接着后退站定,度珍宝也因为浪歌给她的那股力踉跄几步站住了。 浪歌没生气,活动了下肩膀:“虽然我受过很多次伤,但是你这样的,伤不到我。” 度珍宝看得出来,浪歌被自己三番两次的挑衅刺激得有一点兴奋,她也活动着身体,说:“那就陪我玩玩吧。” 对待浪歌,只要给予足够的刺激,就能让对方满意,但是不能让浪歌真正地感到危险,否则可能挑起对方的性-欲。这是度珍宝总结出的生存之道。 感情—— 在度珍宝眼里,浪歌对她的感情是同类之间的天然吸引,是绝对武力差距下的支配欲,是意志力旗鼓相当引发的征服欲。也许还有好感?喜欢?那些更像是面对一个可心的宠物时的感觉。 至少度珍宝在度过了复明的适应期,认清了处境之后,首先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个“浪歌的宠物”。于是后来,她离开实验总部,进入行动总部。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做个被豢养的宠物。 阳光,温暖,家庭,这些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因为她身处于黑暗的世界,不光是眼前的黑暗,还有内心的黑暗。十几年的幸福生活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一个完美的“被爱”的对象。她让父母的爱意有了可以投注的地方。她享受这一切,如果没有尸化病毒,她可以一辈子都不变。 但是在十九岁的夏天,尸化病毒爆发了。 她趴在姐姐的背上,听见无数凄惨绝望的哀嚎,她听见杀人的声音,听见混乱、失序、崩坏……另一部分自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父母不在她身边,没有人能再抑制她内心阴暗面的膨胀,度若飞的存在仅仅是延缓了这个过程。 越来越多的恶念在脑海中萌生,另一部分自己正在融入原本的自己,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做,这时她遇见了浪歌。 浪歌说,她们是一类人,她属于新世界。 也许她可以在新世界还原真实的自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来了,然后发现浪歌说的是真的,她喜欢这里。 做坏事是她的天分。 她的探索才刚刚开始。 又一次被撂倒在垫子上,度珍宝侧过脸“呼哧”喘气,感觉汗珠在往下滚。浪歌放开她站直身体,问:“能起来吗?” 度珍宝双手撑起上半身,腰一使力,翻身坐在垫子上,手扶垫子试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浪歌陪她坐下说:“我下次任务还要等几天,你应该等得更久,来找我。” 浪歌的任务有时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回到总部只休息几天。度珍宝待在实验总部休养时,大部分时间与狄萌医生待在一起,便于检查视觉恢复情况,浪歌回总部好像主人下班回家。转到行动总部,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浪歌回来则会指使人带她过去,像一种外出服务。 度珍宝:“替我转告狄医生,明天我来的时候复查眼睛。” “知道了。” 歇了一会儿,度珍宝起身回行动总部。 实验总部她可以踏足的区域有两层,一层是浪歌所在的地方,这里还住着几个和浪歌一样拥有特权的人,她和他们几乎打不到照面,那些人也常常出任务不在总部。其中一个人养了一头狮子,一开始度珍宝对自己的定位就参考了那头狮子。 上次见面,浪歌说那头狮子死掉了,真是可惜。 另一层就是楼下狄萌医生的办公室,她的中枪急救手术和失明治疗手术都是狄萌一手完成。根据她套出的有限情报,狄萌应该负责着浪歌这一层人的身体健康状况,而为什么这寥寥几个人还需要专门的医生,这就涉及到浪歌这一层人的身份问题。 度珍宝一直很想搞明白这件事,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确认——浪歌和狄萌都不会确切告诉她,但她对自己的猜测很有几分把握。 要连续不断地出去执行危险的任务,每次回总部要做各种身体检查,还有一部分时间消失不知道在干什么。 排除领导者,排除科学家,排除雇佣兵……度珍宝的答案是,试验品。 新世界既然研制出了能够屠杀人类的病毒,那么也有可能研究使人类“进化”的药物,结合浪歌远超常人的力量和耐力,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特点,度珍宝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怀疑:浪歌等人是高级试验品。 所以,这些人当然拥有特权。 容许度珍宝留下治疗,即使转入行动总部还被容许每隔一段时间过来,都是浪歌所拥有的特权的一部分。 特权不是永无止境的。过去她可以和浪歌住在同一层,在那一层自由活动不被限制,现在她来到实验总部,每一次都是当天来去,不再留住。这说明有人针对她制定了新的规则。 两年前浪歌擅作主张影响了中辞行动,回到实验总部后,被下令惩罚。 这两个事实让度珍宝明确感觉到了某个更高的存在。 从浪歌和狄萌话语中的蛛丝马迹,她捕捉到一条信息,那个更高的存在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她所能知道的仅止于此。对她来说,新世界的目标是什么,管理者是谁,完全不关她的事,用不着寻根究底。她尽力攫取周围的信息只是天性使然。 现在她最感兴趣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可以出下一次任务。外面的世界这样新鲜,遍布着无数条路,每一条路都等着她去涉足,她只想要极力地探索。 十月,度珍宝有了新的任务,性质与上一次相似,目的地是闻燕基地。这一次她在小队里承担的职责更重,为此她被允许为自己取一个假名。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和谐,本文大纲及情节将作删减,已发章节也会修改,我尽可能保留内容,大家意会一下,么么哒。 更新时间一直没能稳定,那就还是,下次见~ 感谢 乌冬拌面、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11章 闻燕基地原身为闻燕市,以它的规模和防御力,改名称为基地有些随大流的嫌疑。 新世界这次的队长叫薄雪声。她原本是李知哲在中辞为组织吸收的人才之一,到了总部,李知哲任务出纰漏被搁置,薄雪声由于表现突出得到升职,现在两人已经是同一等级了。 度珍宝和她不曾接触,因此没有得到如上次一般的“特殊照顾”。小队集合,明确各自的身份与任务,即刻出发。 队伍再次借用“湖际基地”的名头,一路不停歇,裹着满身尘土叩开了闻燕基地的大门。 不同于中辞、黑山,湖际是一省名,湖际基地这个名称代表着,它如果存在,至少占据了湖际省三分之一面积,再少的话,实在不能好意思这么称呼自己。 湖际省位置靠海,人口不是最稠密的,也绝对不少了,经济、工业、农业的发展状况很平均,没有某一项特别突出,胜在非常稳定。放到当下的环境中,湖际基地比黑山基地的条件也不差了。 黑山基地得以保存人口、扩张土地,所依赖的是第十七集 团军的强大力量。湖际基地,恐怕少不了新世界组织的手笔。度珍宝心里认为它真实存在,而且那里可能是新世界重建的基石之一。 闻燕基地与黑山基地有一山之隔,用植物打比方,黑山基地是长在山的阳面,接受阳光雨水的滋养,根系发达枝繁叶茂的大树,闻燕基地是长在山的阴面,凄风苦雨不见天日,瘦弱矮小的可怜苗苗。 “这儿像个寨子。”队里一个人的评语很能说明它的情况。 当然它并不是真的寨子,它建了墙,列了兵,具备了一个基地的基础条件。虽然比水鸣基地差一点,但是作为一个栖身之所,它足以让无处可去的幸存者们满意。 薄雪声小队的身份是湖际基地派出的代表,希望与闻燕基地建立联系,将来交换物资。在与闻燕基地的领导者们接触的过程中,根据对方的立场确定下一步行动。如果对方对新世界组织并不排斥,就可以考虑亮明身份,说服对方接纳新世界的帮助,共同发展。如果对方极端排斥,那么继续掩盖身份,先确立两个基地之间的合作意向,徐徐图之。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领导基地的有两个人或以上,他们就有机会找到薄弱环节,从内部瓦解。 度珍宝因表现出色,本次另有身份,她作为“小队在途中救下的盲女”,到达闻燕基地之后,不论小队任务进展如何,她都会留下来生活。这是一项长期任务。 基地登记人员:“名字?” “付宝。” “年龄?” “二十一岁。” “住址?” “汴北市仁爱福利院。”度珍宝说出了她曾待过的那家福利院,“我没有被领养,就留在福利院帮老师们做手工。我干活很快的,不怕吃苦。” 登记的阿姨对她温柔地笑,想起来她看不见,笑容一顿,目光带上了怜惜。“乖孩子,去吧,好好安顿。” 与小队其他成员分开,度珍宝被安排在一间单元房改造的宿舍里居住,暂时不用工作。但是事实上她正在工作:扮演盲人,融入群体,打探消息,与闻燕基地的暗线联系,确定各人的贡献,等待下一次小队到来时统一上报。 一周后,薄雪声小队离开。度珍宝已经与舍友邻居们交好,获得了一个柔软的枕头和一根手工制作涂色的盲杖。时间进入十一月,天渐渐变得冷了,很快她又有了一床额外的褥子,被子也换成了加厚的。 度珍宝心安理得享受着周围人的关照,不着痕迹地和名单上的暗线一一接头,串联成一个网络。 有时候她会想起一山之隔的黑山基地,再想到更加遥远的中辞基地。等到十二月天气寒冷,丧尸的行动也会缓慢,度若飞的工作应该能轻松一点。 “付宝,这会儿风大了,咱们回去吧?”今天度珍宝不是一个人,送盲杖的高阿姨陪着她出来了。 “好。”度珍宝转身和高阿姨一起回去。 高阿姨没有孩子,待她很好,经常说如果自己早遇见度珍宝,一定要领养她当自己的女儿。度珍宝对她也很亲近,在她身上,度珍宝能感觉到和妈妈付丽一样的味道,形容不出来这种味道像什么,但是一闻到就会联想到“家”。 有高阿姨陪着,她联系暗线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一是身边有人不方便交流,一是嗅着高阿姨身上的味道,她就有点从心底里犯懒。 好在薄雪声小队离开闻燕基地之后,她一直没有接到新的指令,也不曾听说有人从湖际基地过来。况且她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不用着急。 不知不觉,工作懈怠了,她的自由可支配时间就多起来,常常在闻燕基地到处乱走,想一想心事。 坦白说,度珍宝喜欢新世界,但是谈到归属感,这两年她还真没有培养出多少。申请加入行动总部,她接受的测试中有一部分问题涉及到了对新世界组织的认同程度,度珍宝当然选择说谎,而且通过了测谎仪的鉴定。 她爱欺骗,爱破坏,爱伤害,让她卧底探听情报她愿意,看公G众L号YuriAcgn让她去杀丧尸、杀人她也愿意。假如有一天上面让她参与城市的重建工作,她大概会叛逃。 度珍宝判断,新世界现阶段的主要目标仍然是“作恶”。等到局面稳定,不论新世界成功还是失败,她无恶可做的时候,自然会回到度若飞的身边。 十二月,总部终于再次派来了小队。度珍宝收到命令独自去与小队会合,发现队员换了人,队长仍是薄雪声。这样看来,上一次已经有领导者松动,所以组织才会派熟面孔过来。 度珍宝报告了她潜伏期间的行动和收获,等待下一步指令。 薄雪声:“很好,这次回去我会如实上报你的功劳。” 度珍宝问:“我这次和队伍一起回总部吗?” 薄雪声面带歉意:“闻燕基地是组织的重要一环。为了彻底吞下闻燕基地,你还需要继续在这里工作。越快控制闻燕基地,你就越快可以回去。” 度珍宝皱眉。想也知道,闻燕基地这样小规模的基地,绝对不是最终目标。闻燕基地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距离黑山基地非常的近,“重要一环”,也就是说新世界要借着闻燕基地打开黑山基地的缺口。 但是以她上一次在黑山基地的见闻,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黑山基地即使缺少物资,也会“舍近求远”,与中辞基地进行交换,中辞基地拥有疫苗,这是绝佳优势。闻燕基地有什么?勉强自给自足罢了。 就在月初,黑山基地友情赞助了一车武器,期望闻燕基地更牢固,守好山北,而闻燕基地就这么让黑山基地空着车回去了,可见是什么回赠的都拿不出来。更何况黑山基地根本不缺物资,闻燕基地送了东西过去,人家还不一定要。 度珍宝对自己的任务已经开始倦怠,心底还有一两分她说不明白的烦躁。 薄雪声看出她的不满,放柔了声音耐心劝她,见不管用,只好给她交了个底:“最迟二月,你就可以结束任务回总部。” 度珍宝点了头。她不是等不起,进入总部她等了两年才能出来,这次只是几个月。晚上在宿舍床上又想了一回,她才恢复动力,这次任务完成得好,回到总部她才有可能和上级商量,下次出个更有难度的任务。最好在一个地方待时间短一些。 想通了,工作态度就重新端正起来。度珍宝到处走动,扯一扯暗线网络,打算在薄雪声离开前再汇总报告一次,谁知这次薄雪声小队像是驻扎下来了,天气日渐寒冷,也不见队伍动身。 现在除了基地领导者,度珍宝大概是最了解闻燕基地发生的事情的人,连薄雪声知道的消息都比她滞后一些。她在各个角落都认识了人,每天走走,晚上把消息整合一下,基本上闻燕基地比较大的动向她都了解。 正因如此,到了一月薄雪声小队还没走,而闻燕基地没有丝毫变化的时候,度珍宝心里有了疑问。 上次李知哲带队在水鸣基地执行任务,相当于薄雪声十月到这里做的事。那次她随队撤离,不知道水鸣基地后来的事,但是她想,既然上层被说服,下层的口风也应该有所转变,这次她留在闻燕基地,却没听到一句与新世界组织有关的话。 难道她想错了?还是因为组织对水鸣和闻燕的定位不同,采取的策略也不同? 度珍宝带着问题迎来了闻燕基地的第一场雪。 当时她一个人正在外面,走到无人处,她闭了闭眼,然后抬头往天上看去。 一片片的雪花悄无声息落下来,她伸出手去接,观察雪花在手里融化。 失明的时候妈妈握着她的手,也让她这样感受过雪花融化的过程。原来是这样啊,她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看着更多的雪花落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有榜单了,之后就是随榜更。下次见~ 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东方文化爱好者、天蝎座的猫 的地雷! 第12章 雪下了两天,基地让白色覆盖,人们都躲在屋子里取暖。 到了这种时候,基地就可以长时间封闭大门,减少不必要的人力物力消耗,靠着囤积的物资度过一整个冬天,直到入了春,天气变暖再出来活动。 度珍宝也闷在了屋子里,陪着高阿姨聊天。 “……我就对那个村官说,你不喜欢闻燕,趁早找人调到大城市里,别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小伙子让我训得一愣一愣的,灰溜溜地走啦!”高淑琴欢快地笑着。 度珍宝听她讲自己过去的威风经历,连连点头附和:“说得好,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 “可不是!别看咱们闻燕地方小,咱们挨着黑山,山硬气,人也有硬骨头,可不是好欺负的。” 度珍宝笑道:“从高阿姨身上我就能感觉到了,外柔内刚。” 她们可以休息,守着基地的士兵们必须坚守岗位,即便轮换也不能走得太远。 不久后,第二场雪降下,士兵们望着远处白茫茫的景象,心里难得地安逸了。按去年的经验,冬天最冷的时候是最安全的时候,精神绷紧一年,总算可以歇一下。 有人把靴子踩进洁白的雪地里,印了个大脚印,说:“来打个赌,晚上这个脚印还能看见不?” 众人瞧瞧天色,都摇头:“肯定看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污染没了,这两年雪下起来凶得很,一点儿不收着。 高阿姨不在旁边,度珍宝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也在判断这场雪会下到多厚。 眼看着薄雪声小队似乎放弃了趁着外部没有丧尸潮危机、群众对新世界的仇恨季节性降低的时候导正风向、为新世界挽回形象与好感,所有动作似乎只在上层发生,她其实已经可有可无。她怀疑薄雪声是要等到天气转暖把她一起捎回去,省点汽油。 吃喝不愁,没有事做,这简直像是待在总部的生活了。 第二日雪还没停,下午度珍宝收到队伍通知,稍稍振奋精神,找机会摆脱高阿姨,与小队碰面。 到了地方就看到已经有几个暗线等着了。这几个人她都接触过,知道他们的能力不是非常突出,优秀的那几个都不在。 来见他们的是个陌生面孔,语速有些快:“明天中午,还是这个地点,有人带你们离开。”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度珍宝问:“这么突然?任务有变化吗?” 那人只说:“这是计划内的。” 度珍宝觉得有异常,走近他悄声问:“小队和我们一起撤退吗?” 队员犹豫一下:“不,小队另有任务。明天一定要到,尽量早一点,最迟城里一乱就立刻往这儿跑,不能再晚了。” 听到“城里一乱”几个字,度珍宝的心里立刻又了不好的预感:“会有危险吗?” “不会。”对方肯定地说,而后补充,“只要你按时过来。” 度珍宝回去,正遇见担心她的去向的高阿姨,找理由搪塞过去,她坐下来思考明天的“乱”会是什么情形。 看来小队不打算让她善始善终,安排一个离开的理由。今天见到的那些暗线也一样。这么多人突然消失,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关注。这样看来,小队打的主意是借着一场乱让其他人顾不上管这些失踪人口。 睡前,高阿姨检查了她的被子有没有盖好,掖一掖被角,温柔地说了晚安。度珍宝闭上眼睛,一切就在明天见分晓了。 天一亮度珍宝就醒过来,她穿好衣服站在窗前看一眼,外面的道路都被雪掩盖,没有任何要乱的迹象。等到高阿姨起来,她们照常坐在一起说话。 “今年冬天真冷,幸好你的手没长冻疮,不然年年都不好过。” 度珍宝坐不住,说道:“高阿姨,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这么冷你还想出去啊?地上都是学,不好走路。” “我就是想踩踩雪,听‘咯吱咯吱’的声音。”度珍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高淑琴被逗笑了:“真是个孩子。好,那我们出去。” 走到外面,度珍宝一面不露痕迹地观察情况,一面用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没有,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高阿姨,我们走远一点吧。” “好。”高淑琴没有拒绝她这个不合理的请求,“在屋里憋坏了吧?老不活动也不好,但是冷了就跟我说,别冻着了。” “嗯,我知道了。”闻燕基地不大,她走了一个小时,已经靠近隔离墙,还是没有发现,只能在高阿姨的劝说下返回宿舍。 度珍宝不打算太早去集合。她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间分秒流逝,终于到了中午,高淑琴去领她们两个人的午饭,度珍宝一个人在房间,听见了窗外模糊的喊声。她推开窗户,声音清楚地传进耳朵。 “丧尸潮!” “丧尸潮来了!!” 度珍宝有些茫然地微张着嘴巴,冰天雪地的时节,来了丧尸潮? 高淑琴慌忙跑回宿舍,把她从窗边拉开,按着她坐下,关紧窗户说:“我听外面说丧尸潮来了,咱们好好待在屋子里别乱跑。闻燕位置偏,上次丧尸潮就没到这儿来,擦着咱们过去了,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别怕啊,付宝,别怕。” 度珍宝的心怦怦跳起来。原来是这样!是丧尸潮!冬季丧尸行动缓慢,可是如果有人用大量食物引诱,它们依然能够聚集到一起长途行走。 高淑琴说错了,这一次的丧尸潮目标就是闻燕基地,闻燕危险了! 她猛地站起来问:“有多少丧尸?” 高淑琴愣了下,懵然地说:“不知道,我就听有人在喊,有丧尸潮。” 度珍宝皱着眉,握住高淑琴的手:“高阿姨,我们下楼去。” “不行!咱们不能乱跑,待在房间里最安全。” 度珍宝担心的是丧尸潮突破防线,冲进基地里,到时候想跑都难。 “高阿姨你听我的,我们不走远,就站在楼下听听情况,待在房间里也不能安心。” 这话说到高淑琴心头上了,她安慰度珍宝别害怕,其实她心里更害怕。她没经历过大场面,病毒爆发的时候她就在安全地区,只见过几具丧尸,别人说的丧尸潮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上次发现丧尸潮的时候整个基地都陷入了恐慌,幸好是虚惊一场。她只记住了有人说如果那场丧尸潮冲着他们来,闻燕基地就保不住了。 两人到了楼下,发现不少人都焦急地围在楼门口,又想知道最新的情况,又怕走远了不能及时跑回房里。大家互相打听着“怎么样了”、“离咱们有多远”,就是没人能说出个准确的答案。 度珍宝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候她想隐蔽地走掉更加困难。但是高阿姨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像平常那样干燥暖和,高阿姨害怕得出了汗,手心是湿冷的。她想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现在还没有乱,还不到必须要走的时候。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为什么不走? 这个问题被远处的惊叫声掀飞了。 “丧尸潮来了!!!”破音的嘶喊声由远及近。 站在外面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胡乱跑着撞着,高阿姨手心冰凉,拽着度珍宝和大家一起往楼上挤,度珍宝明白这就是“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挣了一下,想趁着人群慌乱离开,但是高阿姨的手攥得死紧,她没能脱出手来。 吵嚷声中,外面又传来喊声:“有车!咱们坐车去黑山基地!闻燕撑不住了!!” 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们又呼啦啦往楼下冲,度珍宝和高淑琴之间拉着的手没能被冲开。高淑琴停住了脚步,度珍宝看到她脸色苍白,很快,高淑琴也拽着她跑下楼。 “高阿姨!”度珍宝大声喊着,但高淑琴好像完全听不见,只管拽着她跑。 高淑琴跑得极快,好像榨出了所有体力,度珍宝眼看自己离集合地点越来越远,咬牙跟上了她,减少她的负担。 她们超过了很多人,跑到基地停车场时,几辆货车还没有装满,下面的人急着上去,互相攀爬成了人梯,高淑琴拉着她硬是挤进了人群,双手推着她往上爬,一边推一边喊:“付宝!好好照顾自己!” 顾不得掩饰什么,度珍宝上了车立刻转身拉她,高淑琴却没有伸手,在人群中被挤得站不稳,还在对她大声喊:“好好生活!” 度珍宝心里一慌,推开其他人挤到车厢门口着急喊道:“高阿姨你快上来!” “我不去了!我是闻燕的人!死在这我也不走!” 度珍宝已经看不见高淑琴的身影,急得要跳下车找她,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挤上车,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对抗,身不由己地被推进了车厢深处,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车厢,什么也看不见。货车发动,载着满满一车人开出闻燕基地,翻过山朝着更安全的黑山基地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新地图。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冒泡泡 的地雷!下次见~ 第13章 中辞基地。 度若飞和卫超从秋天打到冬天,终于休战了。全支队一半人松了口气,一半人遗憾以后没有热闹可看,总之大家都收拾收拾回去猫着。冬天来了,虽然每天的训练还要继续,但是诸如丧尸潮这般需要众人一起奋力战斗的危难,暂时是远去了。 轮休的日子度若飞心事重重地来到研究所,与丘杉邢博恩见面。 自从九月她们开始留意基地动向,三个月过去,许多事情渐渐浮上水面,情况绝不乐观。 基地气氛的变化细微无声,但是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她们已经确定新世界的手伸进了中辞基地,正在自上而下地施加影响。 度若飞等在邢博恩的宿舍楼下,丘杉的巡逻还没结束,待会儿才能过来与她会合。她和卫超痛痛快快打过几架,关系如预期中变得“紧密”起来,暂不论他们彼此是更厌恶了还是更认同了,度若飞确实从卫超那里摸到一些消息。 非常不幸的是,支队长卫明伟的立场偏向了新世界。武警支队可谓是中辞基地的保护墙,现在墙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让度若飞的心凉了个彻彻底底。 如果连支队长都能被敌对力量渗透,他们武警支队到底在保护什么? 度若飞明白自己的劣势,她没有贸然动作,而是将自己的发现传递给了丘杉邢博恩,让这两人来想办法。邢博恩也有消息渠道——身在委员会的潘慎之所长。 更加不幸的是,根据潘慎之的第一手消息判断,委员会中除了支队长,可以确定财政局局长与企业家商会会长这两位委员的立场已经偏了。 金钱、物资、武力,三方面的领头人皆已被新世界组织渗透,如果放任不管,新世界掌握中辞只是时间问题。 丘杉和邢博恩先后过来,三人上楼谈话。 度若飞先说了一个坏消息:“我按照上次的方案接触了几位中队长,但是我根基太浅,没有把握说服他们。六中队长对新世界的仇视态度很坚决,我觉得可以试着拉拢他。” 邢博恩点头:“这是一个收获。我通过潘所长联系到了副市长,他给出了明确答复,支持我们对抗新世界的想法,不过他想要见我们一面。” 度若飞振奋道:“太好了!” 丘杉冷静分析:“虽然委员会主席不理事,但只要他占着这个位子,其他委员里就没有一个可以完全服众的人。副市长能出多大的力,要等见面以后才知道。” 三人确定了见面的日期地点,再次互通消息,这才解散。 几日后,副市长周羽华来到研究所视察,在潘慎之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邢博恩等人。 邢博恩曾经用一剂速效解药把周羽华从尸化病毒手中抢了回来,称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周羽华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对邢博恩的印象非常深刻,常常通过潘慎之过问她的情况。 这次一见面,周羽华就先与邢博恩握手:“邢主任,好久不见。” “副市长。”邢博恩见他身材消瘦,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四十岁,不由劝了句,“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周羽华笑了一下:“谢谢关心,该叫我周委员了。咱们时间不多,快坐下说正事吧。当年新世界组织从咱们中辞撤退,我就担心他们留有后手,可惜基地事务繁多,委员会成立之后又划分了各自的管辖范围,我实在有心无力。” 邢博恩理解地说:“新世界成员蛰伏时间太久,的确很难掌握他们的行动。” “其实我也发现委员会里有些人立场不坚定,每次开会我都重申,中辞决不能忘记仇恨。”周羽华疲惫地叹口气,“还是不能遏止新世界的渗透。” 邢博恩:“还能挽回吗?” 周羽华苦笑:“我一直做着努力,但是,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邢博恩心里暗叹一声,问:“那您搜集到了可用的信息吗?” 周羽华点头:“我推测新世界的计划是,先以无偿提供物资为由打开基地大门,再让间谍传播有利于新世界的言论,最后派遣新世界成员进入基地,名为辅助基地重建工作,实为发展新的组织成员,瓦解群众的敌对态度。这样一来,中辞基地由上到下都掺进了新世界的人,他们就从实际意义上掌握了中辞基地。” 其余人都深以为然。 度若飞补充:“武器掌握在军队手里,只要军队对新世界敞开大门,新世界就无所顾忌了。” 周羽华:“对。如果我们确定夺不回武警支队的主导权,那么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联合群众。” 丘杉:“群众没有武器,除非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否则,武警支队和新世界里应外合,群众力量也不可能抵挡。” 周羽华:“你说得对,重点就在人数。我们必须尽可能快地组织起群众力量,新世界不止要地,他们还要人,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有可能逼迫新世界放弃中辞。” 几人都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执行性。 沉默片刻,丘杉说道:“生存面前,人类的遗忘速度是不可想象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无言以对。没有准备的人,永远比不上做好准备的人。新世界策划了这场灾难,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为目下的情况做准备,别的不提,光是物资就足以收买人心。 对于住在基地里受军队保护的人们来说,灾难已经过去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首要问题,是生存。 不论如何,有方法好过没方法。鉴于大家想不出更好的对策,这次会面的尾声,几人还是决定采取联合群众的方法,即使困难重重,也要尽力去做。 他们用着不同的方式,在日渐寒冷的天气里,为挽救中辞基地奔走。 然而,丘杉的那一句话切中要害:在生命危机面前人们会化仇恨为力量,团结起来抗争、奋斗;当生命得到保障,面对着生存问题,没有什么仇恨是不能放下的。 他们的力量终究太小。 一月,中辞基地下雪了,一切都变凉了。 徒劳无功的几人再次于潘慎之的办公室密会。 “还有什么办法?”潘慎之问。 无人回答。 潘慎之:“那我们是……放弃了?” 良久,丘杉开口:“我们可以走。” 邢博恩眉头紧锁,握住了她的手。 度若飞:“走去哪?” 丘杉:“去还没有被新世界势力腐蚀的地方。提醒别的基地及早防范,抵御新世界的软性入侵。” 周羽华垂着头,眼中含泪,说不出句子,只反复念叨着:“中辞……” 邢博恩鼻子一酸。这里是她过去读研的地方,也是灾难发生后她唯一托身的庇护所。 “病毒爆发以后,多少城市已经空了,中辞基地早就不是从前的中辞市。只要人在,去别的地方一样能生活,没有必要守着一块地方。”丘杉说道,“如果要走,我们最好在冬天结束之前动身。还要想好目的地。” 这个选择很难令人接受,可是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看着中辞基地一步步被收入新世界囊中。 度若飞道:“黑山基地可以考虑。那里是第十七集 团军的地盘,我上次去的时候看过,那里的管理很严格,没那么容易被渗透。” 丘杉又问了她一些黑山基地的信息,认同道:“可以,黑山基地列为第一个备选目标。” 这时潘慎之问:“非要走吗?” 邢博恩忍住心里的难过,替丘杉回答:“只要中辞基地还有希望,我们就不会走。可是您看到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和丘杉的亲人都在灾难中丧生了,我亲眼看着我父母死去,这份仇恨我不能忘!如果有一天新世界真的控制了中辞,我绝对不想为他们工作!” 周羽华擦了下眼睛,病毒爆发以后,他极力控制局面,保住了这片土地,又亲眼看着中辞基地一步步扩大,要说离开,他真是万分不舍。但是新世界的诡计害得他的爱人为保护他而失去了生命,他怎么可能放下?邢博恩的话点醒了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绝对不会向新世界妥协。 度若飞也点了头。当初她和度珍宝逃亡,一路多少次死里逃生,干掉了无数丧尸。她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她同样,不愿成为新世界手下的一个卒子。 潘慎之说道:“我不走。” 邢博恩:“为什么?!” 潘慎之:“你们还年轻,有精神,有力气,你们能挽救其他的基地。博恩,疫苗和解药都是你的成果,换一个地方你一样能发挥你的能力。我老了,去了别的地方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和你们一起上路还拖累你们,我就留下吧。” 邢博恩流泪道:“潘老师……” 潘慎之:“好啦,你们快商量去哪,什么时间走,一定要做个周详的计划。” 度若飞提出:“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就去黑山基地。” 一个关于出逃的计划正在完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东方文化爱好者 的手榴弹! 感谢 涂涂、一支半节、青椒 的地雷! 下次见~ 第14章 度若飞回到宿舍时,冯玉霞正在看照片。 两人吃住都在一起,度若飞忙前忙后几个月,怎么可能完全瞒住冯玉霞?度若飞信她,所以没有刻意隐瞒过,是以冯玉霞大约知道她这些日子是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对抗新世界的入侵。 “回来了?” “嗯。”度若飞坐下,离开的计划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她要和冯玉霞通个气,“冯姐,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 冯玉霞放下照片,意识到接下来谈话的严肃性,端正坐姿:“你说吧。” “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这几个月新世界死灰复燃,正在渗透中辞基地的方方面面。支队长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新世界,基地委员会里的几个人也都动摇了立场。再这样下去,中辞基地将会有一天打开门迎接新世界的人进来。”度若飞皱着眉头陈述。 冯玉霞毛骨悚然,声音发慌:“新世界又要干什么?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度若飞:“它现在不再抹杀人的生命,它要抹杀幸存者们的意志和仇恨。新世界会把中辞基地变成他们的一个根据地,变成‘新世界’的一部分。” 冯玉霞喉咙噎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度若飞摇头:“现在他们还没有行动,但是已经露出了马脚。我们推测,新世界打算用物资敲开门,派遣人手趁虚而入,颠倒黑白为自己脱罪。有了基地委员会的帮助,一旦他们进来了,群众的反对就不可能持久进行下去。” 冯玉霞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度若飞道:“冯姐,我们已经努力过了,现在局面很不乐观,我们……我们打算离开这里。” 冯玉霞:“离开这里还能去哪?” 度若飞:“我们决定了,先去黑山基地,如果黑山基地立场坚决,我们就留在那里。” 冯玉霞追问:“然后呢?如果新世界也渗入了黑山基地,你们又要找下一个地方?” 度若飞苦笑一声:“真到了那一步,我们也只能离开。其实我没有想过那么远的未来,我一直以来都是看着眼前的日子。以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对抗得了新世界,所以我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新世界真的占领了所有的基地,我还能去哪?我只知道,我不想在新世界的‘殖民地’里讨生活。” 话题很沉重,未来的事情她们都无法预测。 沉默了一会儿,度若飞吐了口气,故作轻松地开口:“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呢,我相信新世界会在黑山基地那里碰壁。我们先去看看情况,黑山基地的面积和人口比中辞基地大几倍,如果黑山坚守立场,说不定能成为‘反新世界’的中心。”这是非常理想的情况。 度若飞:“冯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事关重要,她无法一一询问自己手下的队员,冯玉霞是这里与她最亲近的人,她不问别人也一定要问冯玉霞。 然而话音落下后,屋里就变得安静。 过了很久,冯玉霞才摇了摇头:“方星还在这儿呢。我们都不知道黑山基地是个什么情况,好不容易,在这儿安定下来了,方星有住的地方,能免费吃饭,我不求更多了。你知道咱们都不是正规军人,我年纪还比你大,要不是你,我早在生病的时候就被搜救队扔出去了。到了黑山,第十七集 团军能有我的位置吗?我怎么赚吃的?我自己也就算了,方星跟着我去,肯定不如在中辞过得舒服。” 这是掏心窝的话,也是大实话。度若飞听完这些,就再说不出劝她的言语。 度若飞在这里没有牵挂,邢博恩和丘杉的亲人都没了,副市长也是孤家寡人,所以他们都能说走就走。冯玉霞不一样,她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儿子。 点下头,度若飞理解她的选择,道:“等我走了,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带走我的东西,他们不会为难你。” 冯玉霞:“放心,我不会多说的。” 今日话毕,两人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在无声中分道扬镳了。 过几日,度若飞又一次打了卫超。 没天理!武警支队简直没人管得了度若飞了! 度若飞下手太狠,打得卫超口喷鲜血,支队长卫明伟亲自提走度若飞,痛骂不止,吼声方圆百米都能听见:“你要是再不服管教,支队以后就你这个人!!” 要不是怕原搜救队的队员们寒心,卫明伟早就把这刺儿头革出队伍了。以前都挺正常,最近不知道犯什么浑,和卫超死磕上了,真是欠收拾! 度若飞挨了臭骂,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不但不去病床前探望卫超,道歉也没有一句。终于在又一次犯事之后,被卫明伟狠狠踹了几脚。隔了一夜,度若飞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支队偷了一辆越野车,趁着天还没亮开出了部队。 丘杉、邢博恩和周羽华都在约定地点等着她,度若飞经过时,三人迅速上车,朝着基地出口驶去。 支队很快发现度若飞偷车逃离,派出八个人分两辆车追击,但度若飞开车技术一流,又早就勘察好地形,硬是闯到出口和守门的士兵纠缠了一会儿,才看见追来的两辆车。 卫超在车里端着枪远远喊道:“度若飞!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度若飞身上只有一把多用途刺刀,她举起双手回喊:“卫超你个孙子!有胆子过来单挑啊!” 凌晨天色幽蓝,光线不大明亮,度若飞模糊看到卫超被其他人使劲拉着,还是没能拉住。车开到近前,卫超丢了枪跳下车,直冲她扑过来,拳头瞄准了她的脸。 “你他妈找死!”卫超的拳头被挡住,另一只手又挥上来,骂道,“你不要命了!还敢偷车!你他妈是想逃哪儿去啊?马上跟我回去认错!” “我不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扭打在一块儿。其他士兵听见这两人对骂,就不拿这当一回事儿了,以为度若飞是闹脾气搞出走,压根没想到车上还能有别人,都围着看热闹。 卫超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回,看着度若飞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离开基地,气狠了口不择言道:“你他妈的!非要走!是不是投靠了新世界?我就知道你妹妹死了还被带走这事儿不简单!你说!是不是新世界叫你回去?!” 度若飞下死手紧紧勒住了卫超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卫超喘不过气,也不留半分力气,狠狠肘击。 度若飞咬牙在他耳边问:“到底谁是新世界的人,你心里不清楚吗?”说完松开手臂,蹬了他一脚。 卫超回过头,红着眼睛骂:“你他妈什么意思?!” 度若飞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到面前低声说:“你和卫明伟是亲戚吧,你回去问问他,他和新世界有没有联系!” 卫超完全不信,可是度若飞说得极其笃定,联想到最近度若飞找茬的行为,他心头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两人喘着粗气互相瞪视着,像两头中场休息的野兽。围观者们也稍稍放松一下情绪,等待着下半场来临。 卫超的眼珠不住地滚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目光越来越挣扎,面部表情也发生着变化。整个过程都被度若飞看在眼里,她已是后悔多说那两句话,但是不管卫超怎么决定,她今天非走不可。 卫超攥紧了双拳,牙齿咬出了“咯咯”的声音,他退了一步,又脚步沉重地连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放她走!” 追击的士兵出自十一中队,都是原来的搜救队的人,有几个还和度若飞搭档过。听见卫超的命令,这些人诧异地喊:“队长!”声音参差不齐,但是听得出他们没有太多敌意。 “开门!放她走!”卫超失控地从车里拿出冲锋-枪,双手持握,对准了大门,“有事儿我一个人担!谁敢拦着?!” 没人敢动。他又喊了一句:“给老子开门!” 一个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小兵抖着双腿打开了大门。度若飞定定地望了卫超一眼,利落上车,向着基地外面开出去。 大门一直开着,所有人都在等着卫超反悔,追出去截停度若飞偷走的车。 度若飞偷走了一辆车啊!人走就走了,车也不要了吗?然而卫超的状态实在不正常,没人敢去趟雷,大家静静等着他自己反应过来,明白他刚才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几分钟过去了,终于有一个人想起来,他们得和上面汇报情况!他刚一动弹,卫超就狠狠看了过来。 好在卫超回过神来了,他简短地命令道:“上车!回去!” 一人提醒:“队长,再不追就来不及了,度若飞开车特快。” “我说回去!”卫超转头喝令刚才那个开门的小兵,“关门!” 小兵抖着腿关上了门。 卫超带头上车,沉默地带着集体渎职的追击小分队掉头返回。 这是一个追及问题。当两方朝着相反方向行驶,想要相遇,只能绕地球一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天蝎座的猫、一支半节 的地雷!明天见~ 第15章 越野车开过了野树林,进入荒地路段,路程只余四分之一,后方一直不见中辞基地追来的车,出逃全员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一路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着,度若飞开得极快,现在该调整一下状态,免得疲劳驾驶。道路只有一条,但安全还是非常重要。 在车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小时,身体都僵硬了,四人下车活动腿脚,在车旁边打转。外面气温很低,呼吸带着白气,度若飞在路边拔了根枯草,用手捋了一下灰尘,咬在嘴里解压。 她倚着车,仰头看着天色,出来时天还暗着,现在么是神州大地亮堂堂。走到这里,她才敢开始怀念中辞基地的队友们,不是不想多带几个人出来,但一来人多容易暴露,二来她也试着和其他队员聊过,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抛下现有的生活,又踏上逃亡的路。考虑到最后,她还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度珍宝。她不知道度珍宝什么时候会去找她,如果度珍宝去了中辞基地,希望冯玉霞或者卫超能告诉她,自己来了黑山。 黑山基地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景况。 千头万绪,扰得她心里纷纷乱乱,此时此刻只有辽远天际能让她好受些了。 望了一阵天际,度若飞视线下移,牙齿咬紧了枯草。一具丧尸正在晃晃悠悠地靠近。 她皱了皱眉,向来路张望一眼,确定没有人追来,决定先干掉这个碍眼的东西。身体刚离开车,余光发现丘杉跃跃欲试的身影。她转头一看,丘杉手握一柄短刀,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做扩胸运动。 度若飞后背靠回车上,看着丘杉直往丧尸而去。开始是走着,然后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度若飞嘴里的草掉在了地上,眼见丘杉飞快一刀结果了丧尸后一蹦一跳十分灵活地往回跑,她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邢博恩问:“她怎么回事?!” 说好的半感染者身体不如常人灵活呢?要不是那丧尸对丘杉没有任何反应,她都要以为这是个假的丘杉了! 邢博恩低调地说:“其实她已经恢复了,我给她用的药更先进,现在除了体内细胞中仍有病毒的痕迹,她的身体和我们一样。” “那你怎么不……” 邢博恩摇头:“离开前,我把研究报告交给了潘老师,他看完也决定销毁这份报告。经过测试,我在丘杉身上试验的Ⅲ型解药只对脑部活动异常活跃的半感染者有效,而且效果不稳定,只能作为参考。我们不能确定研究所里还有没有潜伏的间谍,如果新世界组织窃取Ⅲ型解药,恐怕他们会大量使用,那些原本有机会复原的半感染者就会成为牺牲品。” 度若飞理解了她的话,不再出声。这时丘杉也跑了回来,一脸爽快地问邢博恩:“我觉得我的身体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语速偏快,与常人毫无差别。好吧,度若飞懂了,原来这个也是伪装的。 她看着丘杉眉花眼笑,渐渐出神。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幸存者有重建家园的机会,半感染者有恢复的希望,丧尸也被拒在墙外。不用新世界的介入,人们也能慢慢过上好日子。委员会的那些人到底是被什么打动,甘愿和凶手握手言和? 她敢说,那些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普通人更好。还贪什么? 度若飞想得脑子又烦乱起来,休息也有一会儿了,便招呼大家上车,继续朝黑山前进。 因为没有事先联络,车开到黑山基地的高墙外,四人举手下车,被缴了武器,才能进入基地,越野车没有搜查出危险品,被开走了。度若飞秋天来过黑山基地,集团军的士兵虽然戒备,当她提出要见首领,倒是没难为她,令人去报告。 先来的是排长。见了排长,度若飞才肯介绍邢博恩的身份。她们商量好了,因为不确定集团军的情况,刚到的时候不能马上交底,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他们这几个人也引不起重视,就不可能和军长、副军长这类大人物说上话。所以他们要先拿邢博恩和丘杉做文章。 原本由于丘杉的行动和语速都有别于常人,必须说出丘杉是半感染者的事实,现在则不需要了,可以留作一张底牌。 排长一知道邢博恩的身份,立刻重视起来,请四人稍等,亲自去见连长,一级一级上报,最后派人来带四人去见刘副军长。 中辞基地拥有全国最大的传染病研究所,这是黑山基地追赶不及的优势,但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这样的机构,黑山基地还是有几个的,第十七集 团军内部就有医院和专家,当然明白人才的重要性。 刘副军长请来两位专家,共同听邢博恩的报告,不无考察之意。先开始,刘副军长和两位专家全神贯注听着邢博恩的报告。两分钟后刘副军长掉队,专家眼睛放光。四分钟后刘副军长泡了杯茶,专家皱眉若有所思。五分钟后邢博恩作完报告,专家闭目思索片刻,告辞回去继续研究。 度若飞和周羽华在第一分钟就放弃了,全程跟听天书一样。丘杉因为深入到邢博恩的实验中去,努努力还能跟得上。 刘副军长看两位专家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人才绝不能错失,不但泡茶请邢博恩喝,还请几位坐下来详谈。 谈的就是邢博恩离开中辞基地的原因,以及在黑山基地的待遇问题。 邢博恩:“这个问题很私人,我暂时不想回答。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决不会做任何有损于黑山基地的事情,只要黑山基地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一定竭尽所能,为黑山基地、为所有无辜受害的人类做出贡献。” 刘副军长肃然起敬:“您有这样的志愿,实在令人敬佩啊。我也可以代表黑山基地向您保证,绝对不会伤害您和您的同伴。当然,前提是你们要遵守规定。不过……从你刚才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合理的推断,中辞基地存在一些不‘无辜’的人,影响到了你们几位的志愿?” 邢博恩含蓄道:“您可以这样认为,但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刘副军长点头:“我明白了。黑山基地欢迎你们的到来,我会为你们四位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居住,家具齐全、日常用品持续供应,您的工作内容和以前一样,如果对研究环境有什么要求,尽管打报告。我还想问一下,另外三位有什么打算?” 邢博恩:“这位是丘杉,我的实验助手,她和我一起工作。” 接下来度若飞与周羽华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一个军官,一个政府官。刘副军长笑容加深,越发肯定他的推断,不过还需要几人的表现来证实。他道:“两位先适应适应环境,如果有合适的职位空缺,我优先安排你们。” 之后聊天气氛就缓和许多,双方都很和气,也可以说是在互相试探。 突然,一个士兵冲进门:“报告!有几辆卡车从闻燕基地的方向开过来!车里好像都是人!” 刘副军长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度若飞心里冒出了一个词:丧尸潮。但是隆冬腊月,丧尸潮出现的概率应该很小。 士兵看到四个陌生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刘副军长:“说!” 士兵:“他们、他们挥了白旗!” “是丧尸潮?”刘副军长似乎不敢相信。度若飞听见了,默然不语。如果闻燕基地真的遭遇了丧尸潮,几卡车的人弃城而逃,那么闻燕基地恐怕…… 显然刘副军长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匆匆道:“几位先在这里歇息,我要过去看看。” “您请便。”现在四个人里邢博恩说话最好使,凡是回话都由她出面。 刘副军长离开后,几人面面相觑。刚一来到黑山基地,就撞上这样一件事,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征兆。 丘杉道:“既来之则安之,等安顿下来再打听吧。” 邢博恩点头,隐晦地说:“现在还看不清情况,军队和居民的看法都很重要,咱们慢慢来。” 度若飞:“最好是我能进军队,不知道有没有位置。” 周羽华暗示:“今天这一面,我没感觉到刘副军长有什么不妥当。” 几人都同意。黑山基地的成分比中辞基地简单,如果确定刘副军长的立场与他们一致,事情就成了一半。 刘副军长许诺的院子下午就安排好了,并不在居民区,而是在集团军医院附近,周围都是士兵。四间卧室,度若飞一间,周羽华一间,邢博恩和丘杉共住一间,还空着一间不动。 借着住处的便利,到了晚上,他们打听到了关于闻燕基地的消息—— 闻燕基地遭遇丧尸潮,第一批逃出一千人左右。黑山基地相信那里仍有居民存活,已经派出一个连队前往。由于两地之间隔着山,地形复杂,结果尚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想写“道路千万条”,发现不对,她们开的路就一条233 军队方面我不太懂,都是现找的资料,如有误请指出,么么哒。 感谢 joe、一支半节、亖季折之羽~亖季折之羽 的地雷!后天见~ 第16章 “姓名?” “付宝。” “年龄?” “二十一岁。” “家属姓名?” “没有。” “没有?”登记人员视线离开电脑,抬头看了她一眼。 度珍宝:“没有。” “住址?” “汴北市仁爱福利院,我是盲人。” 登记人员这才又仔细端详她的面部,“嗯”了一声接着问:“有无工作经历?” 度珍宝顿了顿,看来黑山基地可能不会像闻燕那样提供特别照顾:“没有。但是我会做手工活,可以独立制作手链、项链和简单的衣服。” “好了,去旁边等着吧。下一个!” 度珍宝的盲杖丢了,这件事带来的最大不便就是需要提醒别人她是“盲人”,用肢体动作比如摸索周围的环境,或者用语言。 她找到一处地方坐下,没有理会旁边的人,思考着自己以后怎么办。 挤上卡车以后,她就身不由己了,随着人群一起来到黑山基地。经过检查,确认没有人被感染,他们这一车人才获准进入基地,挤在一个大院子里,不许出去,也没有别人进来,与外界完全隔绝。 下午他们每个人得到了一份饭,枯坐到晚上才被带出去登记身份。等到登记完了身份,他们又被带回那个院子,继续隔离。 这个院子里待着的都是和她一辆车过来的人,其中有两个人是组织成员,度珍宝在闻燕基地与他们接触过,两人都是表现优秀的那一批。因为没有上级命令,双方没有贸然交流。而且她是一个意外,谁也不知道薄雪声会怎么安排她。 度珍宝已经猜到了,袭击了闻燕基地的那场违反常理的丧尸潮,正是组织为了突破黑山基地而谋划的一次冲击。 她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原本应该和那些表现中平的成员们一同离开,却阴差阳错跟了过来。 度珍宝喜欢骗人,这是她的强项,可是她实在厌了,假如薄雪声给她安排同样的潜伏任务,她拒绝接受。她丝毫不觉得这次失误是因为她能力不足,她也完全不会检讨自己,自我批评,诚恳地对薄雪声或任何人说自己违背了在总部所学的知识,面对“任务目标”闻燕基地的居民时放松了自己。 她当然没有错。错的是,她以为天性的力量足够强。 与父母分离,她感觉到被压抑的天性正在苏醒。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十五年关怀备至的家庭生活带给她的影响,不知不觉中超过了天性的力量。 黑山基地为他们每人提供一日两餐,送餐的士兵告诉他们,在黑山基地,劳动者才能得到一日三餐。为了额外的那一餐,半数人都愿意去工作,但是这么多人不可能一下子全找到合适的位置塞进去。 每到居住区内需要人手,才会有人被带走填充。度珍宝等了十天,才被带进一间服装厂,成为一名光荣的女工。 黑山基地所占的土地,粗略地分,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集团军用地,闲杂人等不能进入,一种是民用地,也就是黑山基地的居民生活工作的地方。 度珍宝白天在服装厂里工作,晚上在服装厂宿舍睡觉,可支配时间非常少,只出过两次门。根据她的感受,黑山基地对全体居民实行着军事化管理,规定作息时间,规定活动范围,额外请求要打报告,努力培养居民的品质,以铁血高效为目标。 对没有体验过军队管理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最初很难适应。但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人们只需要听从命令就能满足基本的生活要求,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再想多余的事情。生活变得简单,烦恼也会减少。 度珍宝也很满意这种管理方式。这让她没有机会与潜入黑山基地的卧底打交道,更不用说和薄雪声联系,她都不知道薄雪声在黑山基地的哪个区域。她想,如果她是军队的领导者,她一定会让闻燕基地的人分散到各个地方,哪怕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无害。 人多就容易出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提前预防一定比事到临头再镇压要省事。 度珍宝默默无闻地做着一名朴实女工,因为使用假名,她错过了与度若飞相见的机会,更不知道度若飞已经幸运地找到了一位亲人。 军用地—— 度若飞也经历过同样的身份登记步骤。 “姓名?” “度若飞。” “年龄?” “三十一岁。” “家属姓名?” “父亲度晖,母亲付丽,妹妹度珍宝。” “确认存活、确认死亡还是失联?”登记人员一边问,一边敲击键盘似乎在查找什么。 “……都失联了。” “家庭住址?” “汴北市……”度若飞详细地报出小区和门牌号。 登记人员眼睛忽然睁大,凑近屏幕仔细对了一遍,抬头说道:“我们基地有一个付丽,地址和你报的一样。” “真的?!”度若飞双手撑住桌子,急切地探头去看屏幕。登记人员“哎”了一声没拦住,面含遗憾地往后让了让,合上了嘴。 只见“付丽”后面的相关信息里也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丈夫度晖,确认死亡;女儿度若飞,失联;女儿度珍宝,失联。 度若飞怔了很久,眼眶渐渐染红,低头吸了下鼻子,放开双手站起来,过了两分钟才问:“能带我去找她吗?” “要先打申请,你先回去等通知,明天应该就能带你过去。” “知道了。”度若飞脸色灰白,不再发一语。 回到小院,她一晚没能睡好,朦朦胧胧梦到许多过去的生活片段。如果汴北市沦陷,从地图上来看,父母逃到黑山基地的几率并不小,只是她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她更希望汴北市安然无恙,至少像中辞市那样保住了一部分,让她的父母能够安全地等到她去找他们。 想不到,她终于见到一个亲人的那天,也是知道另一个亲人死讯的时候。 还有度珍宝。她怎样去和母亲解释自己弄丢了妹妹?如果付丽知道度珍宝不见了,该会多么揪心? 一夜都在对自己的谴责中度过,醒来时她浑身汗涔涔,这还没到二月,她差点着凉。 申请通过,一早就有人过来,带她去找付丽。黑山基地占据了五座城市,但没有直接按城市划分地域,而是为了方便管理重新划分为八个区域,各区居民没有军队证明不得擅自离开。 基地里只有很少人不工作,付丽那样刚强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游手好闲。昨天度若飞看到父亲确认死亡时眼睛里就看不见别的了,路上才听带路士兵说,才知道付丽在蔬菜大棚工作。 食物是顶顶重要的物资,付丽的工作放在和平年间好像没那么响亮,现在这种时候却是非常受尊敬的职位。 走了一个多小时,度若飞到达第五区办事处。付丽由一名女兵陪伴,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两人见面后,士兵便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一见到母亲的脸,度若飞的泪水立刻淌了下来,付丽满面惊喜地起身张开双手朝她快步迎来,度若飞迈了两步膝盖一软,扑到付丽身前环抱住了她,痛哭道:“妈妈!妈妈!”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付丽也是泪流满面,抱住自己的孩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怕不怕,妈妈在呢。” 许久室内只闻哭声,两年多以来她们对彼此的担心,都在这一刻痛快淋漓地发泄出来。泪意稍止,付丽拉着度若飞的手臂,将她搀扶起来,仰头细细端详她的脸。逃亡的经历与两年军旅生活,为度若飞的脸庞增添了坚毅,但她的眼神仍是付丽所熟悉的。 度若飞也抹了眼泪,想看看付丽在这两年间的变化。那年夏天度若飞和度珍宝离开家的时候,付丽刚刚五十岁,因为十几年来一直陪伴度珍宝读书,接触着年轻的学生们,心态也十分年轻,看起来不显年纪。 如今经过苦难的锤炼,付丽的气质比过去更加沉稳,仍然拥有着温柔与坚强并存的魅力,充满生命的力量。在打击面前她没有倒下,而是更坚决、更努力地生活着。 度若飞抬手抚了下付丽新添的几根白发,又忍不住落泪。 付丽安慰她:“没事,都会有的。你快说说你过得怎么样,宝宝没和你在一起吗?” 度若飞忍着内心的酸楚,大略讲了自己的经历,省略了一部分内容:“度珍宝和我失散了,我不知道她的情况。” 付丽眉头皱起,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说:“不怪你,不要太自责了,这都是命。但是你别忘了她,要是有机会你就找找她。” 度若飞点头答应。 付丽:“你还不知道吧?你爸爸他……” “我知道了。”度若飞打断她,不忍心让她亲口说出这个事实。 付丽露出心痛又怀念的神色:“你还好好地活着,他在那边也能心安了。黑山基地很安全,咱们在这儿好好生活,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哎,我明白。”度若飞努力微笑了一下。还能和亲人团聚,吃过再多的苦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东方文化爱好者、天蝎座的猫、一支半节、青椒、巷说 的地雷! 明天见~ 第17章 进入二月,气温稍稍回升。 度珍宝吃完午饭,正要继续工作,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到!”度珍宝起立举手。 “今天下午你请假,跟我走。” 度珍宝心里一跳,低头跟着这位女兵离开工厂。她不算太意外,心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薄雪声既然参与了丧尸潮事件,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地进入黑山基地,做一个勤劳女工。 在黑山基地的严格管理制度下,新世界的成员很难展开情报工作,薄雪声要拿出成绩,首先身份不可能是普通人。 度珍宝心里记着时间和路线,从第三区的服装厂出发,大约步行一小时,到达第五区办事处。 薄雪声笑着对女兵道谢,看着门关上,等了一分钟,走到门边侧身去听。 度珍宝打破沉默:“没有人窃听。” 薄雪声看了她一眼。度珍宝不再装瞎,但是眼中也不见任何神采,似乎对这次见面兴致缺缺。 “我知道,”薄雪声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你不是自愿过来的。按照我们的协定,现在你应该在总部,但是你在做衣服。我们谁也不希望意外发生,对吗?所以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没有在约定时间到达集合点,和其他人一起撤离。” 度珍宝歪头看着她。 “我明白工厂女工这份工作太枯燥无聊,它不适合你。付宝,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轻易放弃我的队员。我们在黑山基地面对的苦难比想象中的更大,现在新世界需要你的力量。不过我向你承诺,等到我们有机会安排人离开,你会在第一批。” “什么时候?” 薄雪声笑了笑:“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会在夏天过去之前。春天就快到了,努力工作吧。” 度珍宝没有其他选择,默然接受安排。 “对了,我们的关系和在闻燕基地时一样。我们湖际基地的队伍在半路上搭救了你,把你送到闻燕基地生活。路途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对你很好,所以你叫我姐姐。” “薄姐姐。” “嗯,这样也可以,付宝妹妹。” 度珍宝没应答,这个称呼让她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离“度珍宝”的身份更远了一步。但是现在有一个更让她关心的问题,她忽略了不舒服的感觉,问道:“闻燕基地怎么样了?” 薄雪声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给出了一个很官方的回答:“闻燕基地的武装力量遭到打击,没有能力再保护基地。黑山基地已经接管了那里,正在组织幸存者恢复劳作,继续生活。” 度珍宝点了点头,在心里希望高阿姨安然无恙。 “你的任务从现在开始,任务内容是收集情报,你应该不陌生,如果有任何变动我再通知你。下面我要说的是进入黑山基地的一个月中,我所掌握的情况,你要用心记住,这些可能对你有帮助。” “明白。” “黑山基地分为八个区,第一、三、五、七区靠近山,位置相邻。这里是第十七集 团军驻第五区办事处,相当于过去的区政府,我的身份是办事员。黑山基地有且只有一个领导集体,就是第十七集团军。办事处直接受集团军领导,负责全区民用地的所有事务。”薄雪声对她说,“如果有机会,就进入第三区办事处工作。” 度珍宝提醒:“我现在是‘盲人’。” “有时候‘看不见’是一种优势。当然,我已经说了‘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你要理解,我们在黑山基地的战斗会比在闻燕基地更加持久,每一位成员的努力都至关重要,你一个人的成果就是全体的进步,而全体的进步可以让你更早一些结束你本来已经结束的任务。明白了吗?” “明白。”度珍宝听出了她话里的敲打。她心里并不服气,低头的滋味令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薄雪声说得没有错。 她已经度过了一段碌碌无为的日子,这种日子没有任何乐趣和挑战。她不想在这里当一辈子女工,她要回去,加强训练,等拥有像度若飞那样强健的体魄,下一次任务也许就会更刺激。 想起上次见面度若飞身边的贺凯特,她皱了一下眉,她还没有离开中辞的时候贺凯特就已经在了,两年过去贺凯特竟然还在。经过闻燕基地的失误,现在她不想再做长期任务,如果练好了身体被发配去做贺凯特那种任务,她一定寻找机会提前结束,哪怕冒着全盘搞砸的风险。 或许可以用一用浪歌? 度珍宝双眼放空,跟在女兵身边走路,脑子里盘算着回到总部以后的计划。 从办事处走向边界线,周围的建筑变少,平地变多,越来越空旷,路上能看到人在走动,偶尔有车辆经过。度珍宝忽然感觉到一束目光牢牢黏在自己身上,她转头去看,发现一辆载着货的皮卡车,车里光线暗,她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她的心脏已经怦怦地加快了跳动,她认出了这道目光。 “怎么不走了?”女兵回头问她。 她抬手指着那辆车说:“兵姐姐,那里有人在看我。” 女兵望了望,也看不清楚,奇怪地打量着她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不见,所以感觉很敏感。”度珍宝说,“兵姐姐,那个人可能认识我,我可不可以过去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我保证。” 女兵犹豫了下,想到自己这趟就是带她来见人的,多见一个也没关系,答应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度珍宝落后一步,手掌在身体前面轻轻摆动,示意对方不要轻易说话,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走到车窗旁边,她抢先开口说:“我是付宝,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度若飞。” “啊!是福利院的义工姐姐吗!”度珍宝惊喜地笑起来,双手扒着窗沿,“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们还能遇见!” “是啊……你,你也在第五区?” “我在第三区,兵姐姐带我来见一个人。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你在做什么?” “我现在担任运输工作。” “真好,我总是在想,什么时候能遇到我们汴北市的人。”度珍宝把手伸进车窗,握住了度若飞的手,说,“我要回去了,姐姐,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面。” 她用力攥着度若飞的手,像是非常感慨,又笑着重复:“真没有想到,你在这里。幸好我们又遇见了。” 不然将来我去哪里找你? 她放开了手,垂下眼睛,看到度若飞默默地把手藏了起来,没让旁边等待的女兵发现手上的指痕,于是满意地笑了。 感觉到度若飞的目光始终凝注在她的后背,度珍宝心里甜甜的,好像她们没有分开一样。她感觉得到,度若飞目光中有许多犹豫和忍耐,她们对话时度若飞几次欲言又止,但是这一刻她以为只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 真是意外的收获。度珍宝刚才还很低沉的情绪现在好得要飞扬起来。 姐姐一定吓坏了吧?又想劝她脱离新世界吗?她竟然有一点点心动。如果能常常和度若飞见面——那她可以考虑在黑山基地多留一阵子。 女兵见她心情好,问道:“你和她很熟吗?” “是呀,我很喜欢她。她以前对我说过,光把我照得很漂亮。”那是在她四岁,被领养之前。 “光?”女兵问。 “对,光。”度珍宝闭上眼睛,仍然走得很平稳,“我看不见光,但是我能感觉到光,它会说话。” 女兵被她的话逗笑了,不过笑声中没有恶意,诚心诚意地说:“你是很漂亮。” 度珍宝含羞道:“谢谢兵姐姐。” “其实你要是第五区认识的人多,可以申请转到第五区工作,回去你问问你们领导要满足什么条件。” “真的吗?”这件事度珍宝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好像挺难的。” 这次度珍宝真心实意道谢。困难她不怕,她还有不少时间。 回到服装厂,她没吃饭就找到了领导,询问转区工作的事情。转区的要求很多,例如本地居民需要至少一个月工作时长,外来居民三个月,同时需要优异的工作积分,无不良记录,等等。 转到直系亲属所在区,条件可以适当放宽,旁系亲属比较严一些。而度珍宝(付宝)这样,和薄雪声、度若飞都没有亲缘关系,对方还都是外来居民的,想要转区难上加难。 度珍宝没有放弃,她决定一心两用,进了工厂争当标兵,出了工厂则绞尽脑汁挖黑山基地的墙脚。她打的主意是让薄雪声也出一把力,这有个前提,就是她必须让薄雪声尽快看到她的成果,这样薄雪声才会相信,她到了第五区能成为一个有力的帮手。 为了离开之前能多一些相处机会,度珍宝在与度若飞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 的地雷!明天见~ 第18章 付丽在第五区,度若飞自然申请去第五区工作。 付丽来到黑山基地已经一年多,勤劳踏实态度端正。度若飞为黑山基地带来了邢博恩这样的人才,表现也一直很低调。两人又是母女关系,天时地利人和,没过多久上面就批准了她的申请,度若飞成了一名运输工。 她每天的路线会经过蔬菜大棚,能和付丽见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见到度珍宝的时候,她可不怎么惊喜。当她听到“付宝”这个名字,那就直接是惊悚了。付丽的付,珍宝的宝,这个假名与本命一脉相承,可它仍然是个假名,她立刻知道,度珍宝正在执行任务,这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度若飞躺在床上,回想见到度珍宝的一幕幕。她其实有机会说出口的,告诉度珍宝她们的母亲就在这里,可她终究没说。除了过度震惊之外,她想,她可能是有点害怕度珍宝了。 度珍宝出现在黑山基地,让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上一次见面度珍宝利用了她。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可怕的联想——当年度珍宝离开中辞,有可能不是被迫的。 度珍宝到底是被新世界洗脑了,还是本来就这么坏?不不,这些都是她胡思乱想,她不该把自己的妹妹想成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怎么可能呢?度珍宝那么可爱、那么听话……绝对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摒弃了一切主观想法,也不能改变客观的事实。度珍宝已经是新世界的一名危险分子,不再是她们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了。 明天又将见到付丽,她只能继续隐瞒。 睡前,她的被刺激得紊乱的脑子,想到了一个更迫切的问题:新世界已经想法设法地进入了黑山基地,这里不是铁桶,不是避世之居。她们必须加快行动了。 有了工作,度若飞就搬离小院,住到了第五区的宿舍。第二天下班后,她赶到位于第四区的小院,与邢博恩、丘杉、周羽华会谈。 “你见到了度珍宝?”没有人不对这个消息表示震惊。 度若飞脸色难看地点头:“这次肯定不止她一个人,新世界已经打开缺口进来了,我们要尽快和刘副军长取得联系。”四人一致认为,目前刘副军长是值得信任的。 丘杉问:“这次见面有没有得到信息?” 度若飞点头:“她的化名是‘付宝’,在汴北市福利院长大。她住在第三区,昨天去第五区是为了见一个人。我听她话里的意思,可能她以后还会去第五区。” 邢博恩:“那么重点是她去见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她的上级。” 度若飞低头:“她没说,我也没问。她身边有个士兵。” 周羽华在第四区办事处工作,他说道:“这个容易查,跨区见人都有记录,用办事处的电脑一查就知道了。” 度若飞:“但是这样……” 邢博恩:“会暴露度珍宝的身份。” 丘杉:“我们可以安排她当‘污点证人’。” 度若飞沉默。 邢博恩:“或者你再去见她一面,问出那个人的名字。” 周羽华:“但是那个人的身份信息里也有这次的见面记录,一样会暴露。” 度若飞咬了咬牙:“我和她的关系要如实说吗?” 邢博恩:“如果能说服她靠向我们这一边,我们可以向刘副军长坦白,请他给予特殊保护。但是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在彻底拔除新世界势力之前,还是小心为上。” 度若飞苦笑:“说实话,我没有把握。” 丘杉忽然问道:“你妈妈状态怎么样?” 度若飞皱眉:“我还没把度珍宝的事告诉她。” 丘杉:“对度珍宝说,如果不肯为我们办事,她就见不到妈妈。” 邢博恩:“……” 周羽华也为她的残酷缩起了脖子。 度若飞还在犹豫。 丘杉:“你不想让她们见面?那就说新世界组织太危险,为了你们妈妈的安全,黑山基地的奸细一天不除尽,她就不能和妈妈见面。等黑山基地确定安全了,你再告诉你妈妈,说你发现了度珍宝,这样行吗?” 这样太行了。在度珍宝面前吊一根胡萝卜,不信度珍宝不往前走。 仓促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黑山基地的安危迫在眉睫,不能再耽误,这一晚商量好了说辞,度若飞就在这里住下,第二天一早就去见刘副军长。 起头的还是邢博恩。 “您知道新世界吗?” 刘副军长立刻肃容:“知道,但讲无妨。” 几人互相看看,邢博恩说道:“我们决定离开中辞基地,正是因为新世界的入侵。” 刘副军长:“据我所知,中辞基地一直很安全。” “不,我们说的是,中辞基地的委员会当中,有人暗中与新世界达成了协议。” “这怎么可能!” “为了物资和发展。”邢博恩说,“新世界的阴谋已经进行到一个新的阶段,人口已经减少到了他们预期的范围,现在他们需要控制新成立的基地,收买人心,让新世界真正地走上台,成为世界的领导者。” 刘副军长摇头慨叹:“惨状犹在眼前!新世界已经泯灭人性,为了利益让恐怖-分子进门,简直是引狼入室!” 邢博恩:“是的,新世界的犯罪分子非常危险。刘副军长,我们确信新世界的奸细已经渗入黑山基地,我想你们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刘副军长眉头拧紧:“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有人证。” 刘副军长站起身:“事关重大,我带你们去见军长。现在就去!” 第十七集 团军有一位军长,三位副军长,一直以来他们见到的都是这位刘副军长。此前刘副军长转述过几次严军长的话,肯定邢博恩的功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严军长的面容比刘副军长更加严肃,不怒自威,眼光一扫过来,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站成了军姿。 中辞基地的武警支队整编后有两千人,第十七集 团军至少有三万人。他们几个人中还没有谁和这样的军官面对面过。 “这么说,你们在这里看到了新世界的奸细?” 度若飞好歹在军队里待过两年,比较扛得住压力,回答道:“报告军长,是我看到的。她叫度珍宝,化名付宝,亲口对我承认她加入了新世界。”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 严军长问:“大义灭亲?” 度若飞:“不,我们希望把她转为污点证人。” 严军长:“坐下说。” 走到这一步,不容再退了。几人坐下后,便把中辞基地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严军长:“我们收到过中辞基地的消息,询问你们是否在这里。” 度若飞谨慎地问:“您怎么说的?” 严军长朝他们笑起来:“当然说没有见到。我确实直到今天才见到你们几个。没想到你们这么有胆量,四个人、一辆车、没有枪弹,就敢从中辞跑到黑山来,还在我们这里‘潜伏’了这么长的时间。没少估量我们吧?” 度若飞:“不敢,不敢。” 严军长:“看来第十七集 团军的作风让你们放心了。没关系,你们一发现新世界成员马上来报告,过去都一笔勾销了。第十七集团军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我们决不允许新世界势力在这片土地上存活!” 望着严军长眼中灼灼的正义之光,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往后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我还有一个请求,”度若飞说,“我想和我妹妹见一面。” 严军长:“可以,你今天就去,我们要给她列出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带着答案回来。这将决定我们对她的保护力度。” 度若飞:“保证完成任务!” 从第四区再到第三区。 服装厂,正在奋力做衣服的度珍宝被叫出去时,还担心着自己的工作积分。当她突然看到度若飞时,差点因为吃惊暴露了自己,立刻低头闭了闭眼睛才继续走过去。 “跟我来。”度若飞的情绪又不稳定起来,度珍宝懵懂的样子真让人不忍心伤害她。 度珍宝很开心,主动牵住了度若飞的衣服,两人一起走到度珍宝的宿舍,这时候大家都在工作,在宿舍说话十分安全。 “姐姐,你怎么找到我的?” 度若飞看着她的脸,用尽全力让自己狠心:“我已经告诉集团军你的身份了。” 度珍宝一怔。 “我已经告诉他们你是新世界的卧底,你没有退路。” 度珍宝放开她的衣服,笑着问:“姐姐,你就这样对我吗?你不怕他们杀掉我?” “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做污点证人,集团军会派人保护你。度珍宝,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如果我不呢?” 度若飞心里快要恨上她,怪她冥顽不灵让人痛心,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不照做,我就永远不让你见到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度珍宝浑身一个激灵,有如电流窜过了身体,她急切地攥住度若飞的衣服,直视着度若飞的眼睛:“妈妈在哪?” 度若飞与她对视,后背汗毛乍起,惊恐道:“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常常因为被猜到剧情而瑟瑟发抖,明天见~ 感谢 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19章 “我加入新世界是为了治好我的眼睛。”度珍宝这么说道。 度若飞站得离她有点远,刻意躲避她的目光。过去她的眼睛细看与人不同,度若飞就不习惯长时间直视她,现在她的眼睛与常人无异,度若飞却更加觉得诡异。 “十几年来爸妈没断了带你看专家!都说不能治!怎么新世界两年就把你治好了?” “你问新世界呀,我又不懂医学技术。”度珍宝走到她面前,抬手碰她,被度若飞挥手打开了,度珍宝说,“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想问新世界凭什么给我治眼睛?你在怀疑我吧,有话就说出来啊。你难道不是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集团军了?你都不管我的死活了,还假惺惺的干什么?” “你别这么说话!”度若飞终于转头看她,“那不一样!如果我不把你的身份说出来,你才真的有危险了!新世界这种恐怖-组织终有一天会被消灭,你必须趁这个机会洗清身份,以后才能堂堂正正地生活!” 度珍宝:“看你多么正气凛然。姐姐你怎么不问我复明的感觉好不好,我开心不开心呢?” 度若飞瞠目结舌。 度珍宝笑了笑:“看见的感觉好极了,我更爱这个世界了,满目疮痍又怎么样,死了很多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度若飞气得浑身发抖,用力握紧双拳,才没让失控的巴掌落在度珍宝脸上。她张着嘴,牙齿相互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气息不稳地说:“你说和你没关系?爸死了,爸死了你知道吗!” 她忍不住,用双手狠狠扳着度珍宝的肩膀,双眼涨红痛骂道:“爸爸就死在妈妈眼前!你还敢说死了人和你没有关系?你的心肠是什么做的!你还有没有良知?!爸妈尽心尽力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养出你这种怪物!” 她恨不得立刻和度珍宝划清界限,用力一推。度珍宝肩膀重重地撞上了墙,倒在床铺上,她愣愣地支撑起身体,问:“爸爸死了?” 度若飞潦草地擦眼泪,努力忍着哭,喉中发出咕咚声。 度珍宝一动不动,像是失了神。 度若飞稍微平定心情,说:“我看你已经忘了你有过一个家,你忘了你有父母亲人。你是复明了,可我看你现在才真的瞎了,你眼里只有自己、只有新世界,你想到过担心你的人吗?” 度珍宝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淌下两行泪。 好像裹在她外面的一层壳被敲碎了,片片剥落着,她终于发现原来她一直身处在一个幻想的世界。如果她看不到自己爱着的人,复明的意义是什么?她拥有了目光,又要用目光去看谁? 度珍宝惊觉,她自诩聪明,竟然也被新世界蒙蔽了双眼。这两年里她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世界。“满目疮痍”里面有她被毁掉的家,“死相枕藉”里面有疼爱她的父亲。 她怎么能忘了呢? 她不是自愿离开父母的啊。新世界迫使她与父母相隔两地,唤醒了她心底的黑暗,然后给了她释放黑暗的机会。可她曾在温暖的光线里沐浴十五年,她不只有黑暗面。如果没有这场无休止的灾难,她原本的生活多么幸福,在父母面前装一辈子乖孩子她心甘情愿。 度珍宝没有管绵绵落下的泪水,坐起身子问:“妈妈在哪?我想见她。” 度若飞断然道:“不行,你们现在见面对她来说不安全。” 如果没有父母的消息,度珍宝也许会一直沉迷在幻想的世界里,记不起自己的身份。现在知道妈妈也在这里,就像看到了指引她回去的路,她变成了一个迷路的孩子,想快点去见妈妈。 “我悄悄去见她,不和她说话也可以,我就想看她一眼好吗?”度珍宝恳求。 度若飞狠下心拒绝:“不可以。” 度珍宝想起她说过的话,马上保证:“我愿意做污点证人,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我知道这次潜入黑山基地的其中一部分人的名字。姐姐你相信我,我听话,我真的醒悟了,我一定不会伤害妈妈。你让我见她一面吧?我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我知道错了,我好想她,求你了。” 度若飞刚忍住哭,被她一求,眼眶又忍不住湿了。看着度珍宝泪水涟涟的模样,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乖乖软软的度珍宝,冲动地张口想要答应,忽然记起她们重遇那一次的情况,和现在多么相似。那时她求度珍宝跟她回去,而度珍宝无动于衷,现在看来度珍宝当初说的全是借口。 “不行。”度若飞报复性地说,“至少现在不行。” “那要多久?”度珍宝追问。 度若飞撇开头,终究有点心虚,说道:“看你的表现。” 这次见面度若飞没有辜负严军长的希望,带着足够的资料回去,确定了度珍宝的证人身份。 面对着严军长、三位副军长、丘杉、邢博恩、周羽华,这些是目前对情况了解得最全面的人,度若飞口中念着度珍宝提供的情报,脑海里不断闪过度珍宝可怜兮兮的样子。即使现在已经知道度珍宝离开中辞基地是自愿的,度若飞还是对度珍宝怀着几分愧疚,不让度珍宝见付丽,她良心感到有些不安。 我是为她们好,等到时机成熟就让她们见面……度若飞在心底默默说服自己,低头看下一个问题的回答记录,回忆当时的对话,向众人复述出来。 二十年前,“世界末日”的传言甚嚣尘上,同年世界人口突破了60亿大关。 幸运的是“末日”一说纯属子虚乌有,地球还在转动,人们也照常生活。然而这个“虚惊一场”结果却引起了一群人的不满,他们认为60亿早已超过地球环境人口容量。由于人口基数庞大,医学技术进步,人口增长率居高不下,地球各种资源正在飞速减少甚至消失。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尸位素餐,浪费资源,如同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这些人对世界没有丝毫贡献,根本不配活着。自然的力量不忍心对寄居在此的人类动手,他们这些觉醒的人正是受到了自然的召唤,他们要代替自然,消除无用的人,进行一场全球范围的“人口改革”,创造出一个更文明更智慧的“新世界”。 这就是“新世界”组织的起源。听起来像年轻人的胡闹,但不可思议的是,拥有同样理想的人广泛分布于各个国家,一些秘密组织已经开始尝试不同的方法,这些人和组织最终都汇入“新世界”。渐渐地,“新世界”的势力真正遍布世界。 三年前,新世界开始小范围投放尸化病毒,这是预告,也是警告。预告“人口革命”的启动,警告先前受到组织青睐却不肯加入的官员或各界人才,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拿到诺亚方舟的船票。 七月,尸化病毒爆发,灾难来临。 听者无不气愤填膺,在心里骂尽了脏话。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把自己当成神了?大自然要杀人,先杀的就是他们!”无神论者严军长破口大骂。 刘副军长憋不出文明的骂人词汇,只好先忍下了气,问:“这么说咱们国家的‘新世界’组织只是一个分部?” 度若飞点头:“度珍宝认为,不同国家应该是各自为政,基地总部没有外国人。” 严军长:“他们总部在哪?” 度若飞:“戎矶山脉,但不清楚具体是哪座山。度珍宝说如果有放大的地图,她可以指出大概的方位。” 刚想开动集团军去端了老巢的严军长冷静了下来,戎矶山脉的地形他们很陌生,新世界不知道在山沟里窝藏了多少年,贸然开战对集团军非常不利。“地图有,下次你带过去让她把位置圈出来,这事先不急。间谍名单有吗?” “有。这次潜伏任务的头领名叫薄雪声,女,……”度若飞展开介绍。 二月短。 三月初,度珍宝又到第五区见薄雪声。这次带路的是集团军派来监视保护她的两个士兵之一,对她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她可以申请绕一点路,看看别处的风景,只要不耽误正事。 在“保镖”面前,她也不需要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她可以暴露自己看得见的事实,只要周围没有别人。起初保镖十分惊讶,但是一字也没问,后来就对她的切换速度淡定了。 听到脚步声,度珍宝在保镖提醒前就换成盲人模式,一直保持到进入办事处。 昨天薄雪声提交申请,集团军就派人去与度珍宝沟通——可以透露哪些信息、需要编造哪些信息。见到薄雪声,度珍宝提供了真假掺半的“情报”,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薄雪声的表扬,然后问:“我想过了,让我想方设法进第三区办事处,不如你帮我转到第五区。你多了一个帮手,我也早点知道回总部的时间。不然我总想这个事,影响工作。” 薄雪声微笑:“怕我诓你?我说过了,夏天过去之前。” “各区之间联系不便,我想你一个人要联络八个区的人,应该很不方便吧?我来了可以帮你分担风险。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人员集中是好处吗?” 薄雪声眉毛一动,若有所思,并不立即应承:“你有心帮我,这很好,我会考虑的。” 度珍宝离开办事处,保镖沉默护送。 “我想多走点路。”她说。 她努力看着周围的一切,尽管能看到的人少之又少。度若飞不说,可是她猜得到,度若飞一定会选择妈妈所在的地方工作。妈妈就在第五区。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借用了1999年的“千禧年末日”谣言。 感谢 一支半节 的地雷!明天见~ 第20章 湖际基地派遣一队人造访黑山。 除去病毒爆发前就已经潜伏在这片土地上的“本地居民”外,一月里趁乱冲入黑山基地的薄雪声小队,是第一批由新世界派出的卧底。三月初春抵达黑山的是第二批。 不同于薄雪声小队,第二批的十六个人的确从湖际基地而来。 黑山基地方面已经知道,湖际与闻燕曾达成过合作意向,只是还未来得及实施,现在黑山基地内也有来自湖际的居民。因此对于黑山基地来说,湖际不算完全陌生。 既然有一层绕着弯儿的关系,黑山基地对湖际基地来人的态度便没有那么生硬,搜查之前先友好地询问了几句。不搜查是不可能的。 遵循传统,黑山基地为湖际基地的人安排了一处大院歇息。鉴于黑山基地财大气粗什么都不缺,合作的事不用着急谈。 湖际基地的人无所事事歇了两天,有点忍不住,请守门的士兵问一问黑山的军官是不是忘了他们了? 当然没有。黑山基地的人只是在商量对策,顺便晾晾他们。 有了度珍宝这么一个双面间谍,黑山基地心知肚明,湖际基地已经为新世界势力所占据,来的这批人肯定心怀叵测。据湖际来人说,他们此行有两项任务:一是真诚地与黑山基地建立合作意向,商议合作形式及时间,二则是,上一批人中有一些在湖际基地有亲人,希望能将这些人接回去。 针对第一项,黑山基地打算先周旋,采用拖字诀,尽量多从这些人身上掏出情报。至于第二项,黑山基地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满足他们的愿望。 “这个薄雪声滑不留手,”负责监视敌人的刘副军长说,“想从她这里套取情报很难办。我判断,要想拿下这个人,恐怕得采取暴力手段,震慑她,让她看清形势,才能撬开她的嘴巴。” 严军长:“但是现在湖际的人想和她见面,只拿下她是不够的,还要让她愿意为我们办事。” 总之,要坚决贯彻“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的方针。 度珍宝听闻此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能不能让我去?” 度若飞警惕道:“你去干什么?” 度珍宝:“如果黑山基地肯帮我,我可以顶替她的位置。先减轻她存在的必要性,然后设计让她假死,这样她即使逃脱回到组织也不能再得到信任。她是聪明人,只要黑山基地表示出诚意,她自然会和黑山合作。” 自从上一次相当于“摊牌”的谈话以后,度若飞发现她对这个妹妹是越来越陌生了,好像前十几年都白认识了一样。 “你顶替她?”度若飞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先不说这事有多难,湖际基地说了要带‘他们的人’走,如果到时候他们要带走你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度珍宝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度若飞逼近她问:“你是不是还想回去?” 度珍宝笑了笑:“我还没见到妈妈呢。”每次她提出想见付丽都被度若飞拒绝,她已经猜到度若飞不想让她去见妈妈,没关系,她自己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度若飞有点尴尬。不让度珍宝见付丽其实是出自她的私心。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告诉付丽度珍宝在黑山。她底气不足地道:“你知道就好。”度珍宝对她的态度不怎么样,这事她有意识。见识过了度珍宝的另一面,她已经不想再和度珍宝维持虚假的姐妹情。 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像分了手的恋人,熟悉又陌生。 黑山基地没有同意度珍宝的方案,因为成功率很难估算,拖了几天,还是放湖际基地来人与薄雪声见面了。 薄雪声接到总部指示,要帮助第二批人与黑山基地达成合作。因为黑山基地管理严格,军官立场难以撼动,从内部突破的可能性已经很低,总部决定转换策略,以湖际基地的名义先与黑山基地结成友好关系,在物资方面互惠互利,谋求现实层面的共同发展,精神层面的同化暂时搁置。 薄雪声也发现,在这里立功很难,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因此立刻接受了组织安排,愿意协助第二批人谈成合作,并与他们一起撤退。 “有一个叫付宝的成员要和我们一起走,其他人的去留你全权做主。”湖际基地来人道。 薄雪声微怔,回答:“没问题,我尽快安排。” 转头她拟好了名字,就向办事处打申请,让那些她决定带走的人转到第五区,理由是“让大家聚集在一起方便一起离开”。她把付宝的申请夹进去,原还担心了两天,不过批复下来,她的申请全部通过了。 三月中,度珍宝如愿以偿来到了第五区。她不知道第二批人特意点了她的名字,只以为是薄雪声的作用。薄雪声恐怕也希望她这么想,见到她以后,没有向她透露太多。 黑山基地没有采纳度珍宝的建议,却同意她转到第五区,度珍宝想,这应该代表了默许的态度。她就像揣着令牌,有恃无恐,慢慢地向薄雪声的工作伸出了手。现在她不想离开,想要留下,必须为自己多加几分筹码。 适应了第五区办事处的环境,度珍宝终于寻到机会,摸上登记处的电脑,输入“付丽”两个字。眼睛扫过亲属栏的内容,她目标明确地查看工作栏,露出了笑容。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度珍宝向同事骗来了一次出门的机会,她包着一块头巾走向了蔬菜大棚的方向。 付丽正在大棚外面,度珍宝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她的身影,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心里已经不由自主涌起了亲切感。她忍不住靠近了几步,这时付丽注意到了她,抬头说道:“姑娘,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说完之后,付丽忽然愣住了。 度珍宝用头巾包住了脸,可是付丽就好像认出了她一样,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也向着她走来,又喜悦又害怕,轻叫了一声:“宝宝?” 度珍宝的大脑立刻空了,她飞奔着投入了付丽的怀抱。 “妈妈!” 妈妈的怀抱依然那么温暖。度珍宝无比依恋地蹭着付丽的衣服,不管那件衣服上的灰尘与泥土。 付丽紧紧抱着她,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不见了,又控制不住摸索她的身体:“你怎么样?你姐姐说和你失散了,你没有受苦吧?没有受伤吧?” 度珍宝摇头:“没有,没有。” 付丽又捧着她的脸看,一寸一寸地,帮她擦掉了脸上沾的泥点,松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对上度珍宝的眼睛。 度珍宝破涕为笑:“妈妈,我能看见啦!我能看见你啦!妈,你长得真美!” 付丽满脸的泪,不住地点头:“真好,真好!妈妈为你高兴!你也美,你看到自己的脸了吧?妈妈以前说你可爱,说你漂亮都没骗你,你比别人都好看!” 度珍宝笑容很傻,也用力点头,问道:“妈妈你呢?你身体怎么样?你过得好吗?”说着她想起爸爸已经走了,又流了泪。 付丽替她擦着眼泪,笑着说:“我什么都好,就是看不见你们,不知道你们在哪,心里一直担心。现在好了,咱们母女三个团聚了。对了,你知道吗你姐姐也在这儿!过一会儿她就路过大棚了……” 度珍宝打断她急切的叙述:“我知道,妈,我见过姐姐了。” “你们见过了?真好。是她告诉你我在这儿的吧?她怎么不带你过来,太失职了,这地方你还不熟悉……哦!我忘了,你现在能看见了。”母女两个对着笑。 “你眼睛是怎么好的?完全好了吗?现在能看清楚东西吗,不疼吧?” 付丽终于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但度珍宝一点也不怪她问得迟。付丽的反应才是她真心期盼的,除了妈妈,谁会关心她的眼睛疼不疼呢? “不疼。”度珍宝笑着说,听到车辆行驶的声音,下意识回头一看,度若飞也到了。 “妈,你看,是姐姐。”她说完,甜甜地笑着站在付丽身边,一起看着度若飞下车一脸怪异地朝她们走过来。 付丽还沉浸在极度的喜悦之中,朝度若飞伸出手:“若飞你快来,你看咱们三个终于聚在一起了。你妹妹她能看见了!” 她转头问度珍宝:“宝宝你看,你姐姐长得像你爸爸。你没见过你爸爸,看她就知道了。对了,我有照片,我给你看。”她低头从衣服里拿贴身带着的照片。 趁这几秒钟,度若飞狠狠瞪了度珍宝一眼,度珍宝回了一个甜到腻的笑。 “快看,这是你爸爸。他知道你眼睛好了,走得就更安心了。”付丽想起刚才的问题,“你眼睛是怎么治好的?” 度若飞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不准说出新世界的事。 度珍宝从容地说:“是黑山基地的军医院给我做了手术。妈妈,我现在是集团军的间谍,你看那边有两个人在保护我。我的名字也改了,叫付宝。”度珍宝说完往付丽怀里一扎,“我自己起的名字,我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度若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羚羊 的手榴弹! 感谢 冒泡泡、一支半节 的地雷! 卡文,很惨。下次见~ 第21章 付丽的眼中,度珍宝还是从前那个甜心小可爱,但在度若飞眼中,度珍宝就是个满口谎言不打草稿的骗子。 度若飞把她拉到车旁,严厉道:“你不该来这里。我说过了现在不安全。” 度珍宝问:“你是不是嫉妒妈妈更爱我?” 度若飞:“别跟我装可爱!” 度珍宝真的无辜:“我没有啊。” 度若飞:“……总之你暂时不要过来。” 度珍宝笑道:“我明白。如果不是你一直不想让我见妈妈,我不会这么着急。度若飞,我的好姐姐,你放心吧,妈妈在这里,我不会太过分的。不过你要记得,不准在妈妈面前说我的坏话,知道了吗?” 她说完双手搂着度若飞的脖子,转向付丽笑笑,展示了亲密良好的姐妹关系。 度若飞肢体僵硬地配合她。 催赶走了度珍宝,度若飞继续开车工作。付丽同时见到了两个女儿,看到她们都健健康康,都在黑山基地这个安全的地方生活,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度珍宝的工作。 见面的时间太短,付丽没问清楚始末,不过她心里也明白,间谍的工作不能向家人透露太多。她只能心心念念地挂怀着她的小女儿,希望一切平安。对两个女儿的爱是等同的,这一点付丽内心很确定,但是从实际角度考虑,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做间谍的话……怎么也该是度若飞吧? 用度珍宝也许是为了降低敌人的警惕性? 等等,敌人是谁? 以为能睡个好觉的付丽,仍旧在担心中度过了这个晚上。 薄雪声的申请批量通过,导致第五区存在着更多新世界成员。为了度珍宝的安全着想,集团军方面不得不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减少联络。度珍宝擅自去见亲人属于可以谅解的错误行为,集团军方面批评她后,也和度若飞一样提出要求,不得再不经申请去见付丽。 本地居民中的奸细名单还掌握在薄雪声手中,集团军想要一举清除隐患,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暴露度珍宝的身份,让新世界成员警觉,或许会让新世界组织改变对黑山基地的态度。在摸清新世界的底细之前,他们不想过早消耗力量。 因此,几天后的夜里,当度珍宝试着偷溜出去时,就被两个监视者逮了起来。 度珍宝笑着问:“我还以为你们只负责保护我?” 士兵铁面无私:“请你回去。” 很快,度若飞被派来与度珍宝私下见面,规劝度珍宝不要做多余的举动。 度珍宝被带到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开门就看到度若飞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姐姐。” 度若飞看着她坐下,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听安排,你不知道你那样做很危险吗?” “我错了。” 度若飞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认错这么快。片刻后,度若飞更生气了:“你知道这是错的还去做?你就一点不把妈妈的安全放在心上吗?” 度珍宝顶罪道:“我只是想去看她一眼,如果那两个人不拦住我,我很快就回来了,没有人会发现。” 度若飞起身:“没有人?那两个兵不是人吗?他们能发现,别人也能发现!谨慎!谨慎两个字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普普通通的身份,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度珍宝,你以前不这样,以前别人说话你都能听懂,现在你怎么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我有我的想法。”度珍宝也站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们也都是一群自私的人,你们不替我想,我替我自己想,我承认我有错,可我不后悔!我想妈妈了,我想见她!你以为我是什么,任人蒙蔽的傻子吗?你告诉我妈妈在这里,让我为你们工作,却不让我见她。欺负我很好玩是吗?” “谁欺负你了?不让你见她还不是因为你加入了新世界!如果当初你不走,事情怎么会是今天这样!” “你怪我加入新世界。”度珍宝笑了一下,“我不应该加入它,它在你们眼里十恶不赦,毁灭一万次也不足惜。可是我不后悔加入新世界。” 度若飞扬起了手,咬着牙落不下去。 度珍宝拉着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说:“度若飞,我错了,新世界害死了爸爸,我很难过,我很爱他。但是我真的没有后悔过。” “为什么?为什么!”度若飞手掌箍着她的脸。 “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看我。”度珍宝踮起脚,“度若飞,我的眼睛好看吗?很好看对不对?你以前都不肯一直看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忍心吗,让我一辈子看不见你,看不见妈妈的样子?” 度若飞不由自主低头看着她的瞳孔。是的,度珍宝的眼睛很好看。 度珍宝:“你说我听不懂你们的话,有谁想听我说的话?” 度若飞皱眉想要反驳。 “不要觉得我想的都是错的,也别觉得你们一定是对的。我不是只会听话的人偶娃娃,我除了可爱还有别的,你们谁都不想知道,因为你们都希望我做个娃娃。” 度若飞内心很抵触,不论度珍宝的想法是什么,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她加入了新世界,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说。”然而度若飞改变了主意,就在刚才她发现度珍宝说对了,她真的希望度珍宝做个只听不说的娃娃。姑且听听吧。 “坐下来听吧。”度珍宝笑着先坐下,说,“过去十几年我们不太熟悉。我喜欢你,把你当作姐姐,你应该也喜欢我这个妹妹,因为我很乖。” 度若飞“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度珍宝说:“其实你们领养我之前,我已经会装乖了。不要以为三四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我看不见,但我知道我长得好看,来福利院做义工的哥哥姐姐更喜欢我,他们会抱着我。其他小朋友嫉妒,捉弄我,往我身上丢沙子。我能通过他们的笑声和脚步声,知道谁欺负我,我不说,等以后报复回去。你们来福利院的时候,我还没有报复完呢。” 度若飞立刻道:“你可以告诉老师啊。” “孩子那么多,老师管不过来。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们会继续欺负我。”度珍宝说,“而且福利院里,有的老师喜欢掐我,有的老师喜欢摸我。如果像我编的那样,我一直没有被领养,现在我就该报复他们了。” 度若飞后背发寒:“你的心里只有仇恨吗?” “还有爱啊。我很爱你们,我感谢你们领养我,给了我一个家。”度珍宝看着她说,“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所以我愿意做你们期待的孩子,这是我爱你们的方式。” 度若飞却觉得这种爱有点扭曲:“你的性格不是那样,大可以表现出来,我相信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都愿意接纳真实的你。我们会一样爱你,照顾你的。” 度珍宝笑出声来:“你真虚伪啊。凭本心说,你会更喜欢一个乖乖的妹妹,还是更喜欢一个阴暗的妹妹?” 度若飞不出声了。 “我知道你们会接纳我的,因为你们爱我,愿意忍受我的缺陷。但我也爱你们啊,我不愿意让你们忍受我,我要让你们开心地、轻松地爱我。” 度若飞对她的语气感到不可思议:“你想说这是你的付出?” “这不是吗?”度珍宝反问,“如果没有新世界,没有尸化病毒,我可以让你们永远不知道我心里负面的想法。姐姐,你在省队追求佩剑队的女孩,被教练请了家长,对吧?” 度若飞诧异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怎么知道!” “后来你被选进国家队,你们分开了,这件事不了了之。”度珍宝接着说,“我还知道你提前退役是因为你和同队队友分手了。日久生情的类型哦?总是喜欢上队友。” 度若飞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喜欢发现真相。”度珍宝得意地说,“但是我,我不会像你一样让他们伤心失望。” 这话太尖锐,度若飞脑门发疼,不想再听下去了。 度珍宝看着她:“姐姐,你凭什么不让我去见妈妈?难道你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儿了吗?” “这是不一样的!”度若飞口舌不如度珍宝,但她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所有的家庭,父母和孩子之间都会有矛盾,这很正常,我让他们失望了,我很自责,可是这些事都会过去的,我们还能好好相处。如果爸妈知道你加入新世界,他们会失望透顶!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度珍宝用诱导的嗓音说,“我们一起编一个谎……” 度若飞马上抗拒道:“你的生活里全是谎言!还要说多少谎!” “别激动。”度珍宝看她踩在失控的边缘,知道今天的谈话再进行下去也不可能推进,说,“好吧好吧,我听你的,你别这么激动。” “你听我的?”度若飞狐疑地问。 “听你的,湖际基地离开前,我不去见妈妈了。” 度若飞追问:“你会和新世界划清界限,对吧?” “嗯,我不走了,我留在黑山。”度珍宝笑着说。 度若飞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但她脑子很累,没办法再思考什么。她确认道:“听集团军的安排,不会轻举妄动,你答应了对吗?” “我答应了。” 那么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度若飞不想再对着她,闭了闭眼睛,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紫砂、冒泡泡 的地雷!后天见~ 这篇比我想象的难写啊,摸索着前进。大家放心一定是HE! PS,我挖了一个新坑,现代灵异轻松甜文《抱住失忆魔的大腿》,已经在专栏里啦!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吧~ 第22章 “今天和湖际基地的人见面,你怎么待在办公室不过来?”薄雪声问道。 度珍宝:“按我们统一的口径,我和湖际基地其实没有关系,我和‘你’才是熟人。我应该没有必要见他们吧。” 薄雪声:“但‘我’是湖际基地的人,你因为‘我’而对湖际基地有了好感,现在你无处可去,自愿和我们一起返回湖际基地。这是你离开黑山基地最正当的理由,我已经对你说过了,难道你忘了?” “我没有忘。”度珍宝说,“不过我想,我现在也不算无处可去。我一个‘盲人’不应该太冒险,既然黑山基地能保障我的生活,我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薄雪声皱眉:“你的意思是想留下来继续当暗线?付宝,你是认真的?”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三个月,黑山基地的任务显然比闻燕基地的有挑战性,以前我厌倦闻燕是因为那里太小了,黑山基地不一样,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所以你那么积极地替我‘分担’工作,因为你想留下掌控大局?”薄雪声语带不悦,“不久前你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总部,你的主意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度珍宝笑着问:“留下的人里还有谁比我适合做最高指挥?”她的声音充满野心。 薄雪声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道:“看来你真的对黑山基地很感兴趣。但是这次不是你的机会,你要跟我们走。” “为什么?你已经定好了人选?” “对,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经验太浅,到下一个基地去展示你的潜力吧。” 度珍宝:“我不会放弃的,你等着看。” 看着度珍宝走出去,薄雪声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连我也要听从命令,你还早着呢。” 这些天度珍宝分权的行为让薄雪声感到不爽快。薄雪声在心里笑话她的幼稚,却不打算告诉她那是总部的命令,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到了离开那天她只能和他们一起走。 度珍宝错失了关键信息,她根本忘了总部还有一个人关注她的消息。她离开总部半年之久,中途一次也没有回去,因为等级太低无法与总部的人直接联系,相当于音讯全无。她在这里乐不思蜀,但浪歌不怎么快乐,而且也不想让她再乐下去了。 现在度珍宝一心一意,想的全是怎么留下来。她需要双面立功,在薄雪声眼里有利于新世界在黑山基地扎根,在集团军眼里有利于深入掌握新世界的动向。很想再悄悄去见付丽一面,但是她真的没有时间。 付丽一直很担心她。 度若飞没有向付丽解释黑山基地面对的“敌人”是谁,她觉得把“新世界”这三个字说给付丽听都是污染付丽的耳朵。 一个小雨蒙蒙的下午,度若飞开车经过,付丽问她:“你有宝宝的消息吗?她现在怎么样,安全吗?” “安全,肯定安全,她聪明着呢。”至少比自己聪明多了,度若飞觉得她做双面间谍还挺乐在其中的。 付丽赞同地点头:“是啊,宝宝从小就特别聪明。” 度若飞和度珍宝相处的时间很少,而付丽完整地陪伴了度珍宝十几年,度若飞有点好奇付丽眼里的度珍宝是什么样的,难道这十几年里妈妈丝毫没有发现度珍宝的心理异常吗? 不过现在她还在工作,于是说:“妈妈,我想问你点事情,晚上我去找你。” “好,下雨路滑,开车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妈妈。” 下了班,雨还没停,度若飞打了把公用的旧伞出门,去宿舍找付丽。蔬菜大棚位置挨着山,宿舍就在旁边,距离有些远。走到半路雨下大了,等到了宿舍,度若飞裤腿都湿了。 她一进门,付丽就拿干毛巾擦她的肩膀衣袖,一看那裤腿又是水又是泥,自己的裤子度若飞又穿不上,就让她脱了裤子做到床上去,用毛毯盖着腿。黑山基地旁边有湔河,山里也有水源,用水方面没那么苛刻。付丽用了点水搓干净她的裤腿,拧干水分,再用干布吸水,最后用手抻平,晾在边上。 这宿舍条件不错,是个单间,度若飞坐在床上看付丽忙活,脸上不自觉地笑着,竟有点困了。 等付丽走过来坐在床边,她才打起精神:“妈,我想问问度珍宝以前的事。” 付丽问:“她没事吧?” “她没事,她的工作很安全,你别担心。” 付丽笑着说:“你怎么叫她全名,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度若飞忍着别扭,张嘴还是不想叫小名,说:“我忽然想到,我都没怎么和她相处过,不了解她。以后咱们要一块儿生活了,我就想多知道点。” 付丽点头:“是应该这样。” 付丽边回忆边讲道:“其实她做这份工作,我心里不是太意外。宝宝到了咱们家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她比别的小孩聪明,包括健全的小孩。那个时候我和你爸爸都是摸索着养她,我认识一个朋友,她的孩子有自闭症,那个朋友对我说很多障碍不影响智力,有些家长太过小心了,适得其反。后来我和你爸爸发现,宝宝对我们做的事情非常好奇,我写字的时候她会用手抓着笔跟我一起‘写’,我写完一个字,把笔交给她,她竟然能写出来!” 过了十几年,付丽讲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仍充满了惊奇。度若飞不记得她有没有对自己讲过,也许讲过但自己忘了。 “把宝宝送到普通学校,我们心里很紧张,学习能不能跟上这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怕她和同学合不来,不能融入环境,变得孤僻。但是宝宝她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棒,我们期望她做到八十分,可是她能做到一百分,她比别人不差什么。同学也喜欢她,愿意和她交朋友,我看着她每天在学校开开心心,那个时候才真的放心了。” 度若飞:“所以她记忆力好,学习能力好,适应能力好,社交能力好。”她心想,好像真的适合做间谍。 但她今天不是来听付丽夸小女儿的,度若飞引导着话题:“没有同学欺负她吗?” 付丽:“也有。” 来了!度若飞精神一振:“她怎么应对的,会报复吗?” 付丽笑着说:“她会讲道理。而且旁边其他人都会帮她的。” 说得是,度珍宝一“讲道理”,可不得煽动群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短小,明天也是这么短小。快要入v啦,努力攒三章~ 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冒泡泡 的地雷! 第23章 度若飞换了个方向:“做间谍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吧。她是不是自己的主意特别坚决?” “对,她做事情决心很强。别人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看她做的事就知道了,如果没有决心,能撑下来这十几年的苦读吗?”付丽笑了,“亲戚和朋友们还劝我们别给她压力,别让她太辛苦。其实她很有主见,学习进度都是她自己规划的。” 度若飞:“那她是不是特别要强,不听劝?” 付丽:“没有啊,只要我们劝她她都会听。要强是有一点,这是她天生的性格,没什么不好,我们照看着不让她累着身体就没关系。” 度若飞纳闷,怎么我劝她她就不听呢? 想了想,度若飞把原因归结于年龄段的不同。度珍宝在父母身边的时候身份是学生,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学习。学习能学出什么幺蛾子?当然看起来是老老实实清清白白了,就算心里有什么阴暗的想法,也没有土壤供它滋长啊。 一个盲人,念着书,身边时时刻刻有妈妈照顾,她有机会校园霸凌吗?她有机会杀人放火吗?她恐怕连捡块小石子扔同学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理所当然了,付丽不可能发觉度珍宝的阴暗面。今天全白问了。 付丽对度珍宝三百六十度的夸奖从度若飞的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出来。她在思索是哪里出了错。怪她带着度珍宝逃到中辞市以后,没能时时刻刻看着度珍宝吗?可是当时兵荒马乱,食物短缺,她必须先保障度珍宝的生活,她加入军队和丧尸拼杀,难道不是为了度珍宝吗? 要是早知道度珍宝那么有能耐,干脆就让度珍宝一个人工作,她每天跟着度珍宝就行了,倒要看看新世界还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诱拐度珍宝。 正赌气地想着,突然之间度若飞的头脑一清,像是被点醒。她屏住了一秒呼吸,然后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心底积攒的愤怒不平也随之漏了个干净。她知道了。 就算她贴身跟着度珍宝,也不能阻止度珍宝对混乱、对黑暗的向往。因为付丽给了度珍宝很多很多的爱,如同湖水、海水,温柔而汹涌,让度珍宝心中黑色的火苗甘愿陷入休眠。她给不了这个。 度若飞终于直面问题。 她还惯性地为自己找理由——她和度珍宝甚至称不上熟悉,怎么可能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真心去爱度珍宝?何况她原本就不擅于感情。 只是这样做也不能让她好受一点。她想,她没有资格责怪度珍宝背弃她去了新世界,她们互相放弃了对方。那也不是背弃,只是一个非正义的选择,从私人感情上来说,度珍宝没有对不起她。 她对度珍宝是束手无策,承认自己不可能把度珍宝的思想掰正,唯一有可能做到的人是付丽。 现在付丽出现了,所以度珍宝重新压抑本性。迄今为止度珍宝已经为集团军做了很多贡献,她不应该理直气壮地斥责度珍宝。也许下一次她应该听听度珍宝内心深处的想法,等到新世界的威胁解除,再让付丽去化解度珍宝心底的恶念,或者只是压制住它。 辞别了母亲,度若飞撑伞往回走。雨已经下得很小了,但是时间太晚,路上没什么人走动,度若飞低头看着路面,避开小水洼,转进一条小巷时,她听到背后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些急,她便往旁边让了一让,当身后那人离得越来越近,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将雨伞甩向了对方,于是她便看见月色中一个锋利的反光物体划破伞面,昭示了来人的恶意。 “你想干什么!”度若飞身上没带武器,只有这一把旧雨伞,她挡住了对方的第一下攻击,但对方没有退走,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几次攻防,度若飞的雨伞多添了几道破口,她意识到这人不好对付,迅速往四周看,这两边好像是作坊,没有人居住,只好大喊了几声,期望能引起夜间巡逻士兵的注意。 她的喊声刺激得对方动作更凶猛,度若飞决定不再一味防守,瞅准时机伸手一拽把伞合上,才看清对方的样子。这是一个陌生男人,她根本没见过。 “你是什么人!我只有一把伞,没带别的东西。” 她的问话沉没在细密的微雨之中。雨伞不属于常规武器,度若飞使得不大顺手,开始还是以防守为主,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别的武器,不敢贸然近身搏斗。胳膊被划了一道后,怒意窜了上来,度若飞开始攻击。一寸长一寸强,雨伞虽破,还是占了一些优势。 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武器,过去长年练习击剑的身体记忆也被唤醒,度若飞一把伞用得灵活,打掉了对方的刀。 她再接再厉将对方击倒,上前一脚踢飞了刀,然后双手握伞,往下一扎,对方滚身躲过,徒手攻击她的腿。度若飞现在确定他没有另外的武器,狠狠用雨伞抽了他几下,但是自己挨了几拳,她想用雨伞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发现很难做到,索性丢掉雨伞,两人在泥水里搏斗。 巡逻士兵听到这里的动静跑过来的时候,度若飞正好把他掐晕过去,大喘着气站起来。 “不许动!”两个士兵准备包抄她。 度若飞举起双手:“我是无辜的,我叫度若飞,是运输员,这个人持刀攻击我,你们看我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很深,还在流血,和雨水一块把衣袖都染红了。 士兵找到了刀,看到被划得破破烂烂的雨伞,见她态度十分配合,有几分信她。 “先跟我们走,到派出所再给你包扎。”两名士兵一人背着昏过去的可疑男,一人押着度若飞,一起离开了。 在派出所耽搁了一整晚,度若飞终于摆脱嫌疑,获准离开。那个可疑男人醒过来就保持沉默,不肯配合回答问题,暂被收押。走出去看到天蒙蒙亮,雨已经停了,她满肚子郁闷地回到宿舍,准备休息一下再去请假,刚躺下,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度若飞!你母亲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攒存稿,后天入v三章见!妈妈不会领盒饭的,度若飞和度珍宝的关系要发生转变了,啾啾啾~ 感谢 一支半节~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24章 昨天夜里,度若飞回家路上遭到袭击, 手臂划伤, 身体多处淤青,所幸没有骨折。 今天凌晨, 有人潜入付丽所在的宿舍,用刀捅伤了熟睡的付丽,付丽挣扎时头部撞击墙壁, 失去意识。凶手逃离时太匆忙, 关门声音很响, 隔壁闻声出来, 敲门不应, 察觉蹊跷,喊人撬开了门,这时付丽已命悬一线。 把人送到医院不可避免地耽搁了一点时间, 医生全力抢救,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但是付丽病情危重, 第五区医院条件不足无法进一步救治, 她继续留在这里生还几率极小, 医生决定赌一把, 将她送往军医院。 谁也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 不过从现状来看, 付丽抓住了最后一丝幸运。她顺利被转移到军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得到了更好的治疗,只是仍然没能醒来。 度若飞赶到时, 只能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付丽的情况还不稳定,她不能进去探视,站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度若飞无助地望着那道门,眼泪无意识地淌着。 刘副军长拍了拍她的肩膀:“第五区正在全力抓捕凶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会儿度若飞听不进别人的声音,刘副军长也很理解,默默陪她站着。 等到度若飞回过神,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刘副军长才问道:“你昨晚也受到了袭击?” 度若飞点了点头。 “要不要在这儿做个检查?” “不用了。”度若飞说,她的身体许多地方持续传来疼痛感,但她没有心情考虑自己,“骨头没事儿。” 刘副军长:“你觉不觉得这两件事发生得很巧?” 度若飞转向刘副军长,在他的眼神中看懂了什么,急道:“度珍宝那里出了问题?她身份暴露了?!” “你先别急。”刘副军长道,“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情况,如果她有危险立刻营救。昨天晚上袭击你的那个人,我也传令下去严加审讯,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度若飞连连点头,有些站不住了,一面担心里面的付丽,一面担心外面的度珍宝,心里两头拉扯。 袭击者的消息先传了过来,那名袭击者果然是新世界成员。审讯还在进行中,目前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度若飞惨笑一声,“自从来到黑山基地,我谁也没得罪,我妈妈那么好的人根本不可能和别人结仇。只有新世界里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会做出这种事。” 接着,派去办事处探听情况的士兵回报,度珍宝今天正常工作,因为她正和薄雪声在一起,不方便传话,所以只留了人继续观察。 刘副军长:“好,你去吧。” 度若飞抹了把脸,把疲惫和仇恨一起抹去,剩下空白木然的神色。担忧可以放下了,度珍宝这个名字她也不想再听到了。理智告诉她,度珍宝绝对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付丽的事情,可是在感情上她真的希望度珍宝不存在。 现在她只希望付丽尽快醒过来,她和付丽能过上平静安全的日子,她们两个就够了。 第五区办事处—— “我们离开的日子快要定了,五月前我们就能走。”薄雪声说,“和湖际基地的人一起离开黑山,然后各走各路,湖际的人回湖际,我们回总部。” 度珍宝:“我说过了我要留下。” “为什么?”薄雪声笑着问,“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要求转到第五区的时候明明很积极,一副担心我把你落在黑山基地的模样,可是等你如愿以偿到了这里,却再也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总部,踏踏实实帮我做事,好像要把我的所有工作都抢走一样。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反常吗?” “我说了,因为黑山基地的任务有挑战性。我喜欢你的工作,为什么不能抢?反正你总是要回总部的,何必在乎留下来的是谁?” “是啊,其实我不在乎谁留下来,既然我要走了,那都和我没有关系了。但是我有几句话想提醒你。”薄雪声看着她道,“付宝,从你起了这个名字的那一秒开始,你就只有这一个名字了,明白吗?起了新名字,等于自愿放弃旧名字,直到死你都叫付宝。” 度珍宝:“这些我都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薄雪声摇头:“我看你好像还不太清楚。我再说得直白一点,加入新世界,等于告别旧世界,彻底告别。你不应该有任何羁绊。人已经进了新世界,心还挂念着旧世界,那样太贪婪了,你觉得呢?” 度珍宝脸色忽地一变:“你做了什么?” 薄雪声双手摊开,表示无辜:“我什么都没做。但是付宝,如果你继续不听命令,我会做的。” 度珍宝听了这赤-裸裸的威胁,面色变得青白,直直地瞪着薄雪声。她不知道自己哪一次泄露了行迹,也不知道薄雪声现在掌握了多少情况,是否怀疑自己的立场,但是从刚才的对话,她判断薄雪声已经知道了付丽和度若飞的存在,因此用她们的安危来胁迫自己服从命令。 薄雪声欣赏着她不服气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语气甚是轻松:“要不是我恰好知道你的本名,这次就要被你骗过去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是同天离开中辞的,那个时候我负责统计撤退人员的名单,你的名字就在上面。多亏了我的好记性。” “哦!”薄雪声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但是你不要怪我。其实我很乐意把你留下,可惜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让你返回总部,是总部直接发出的命令,湖际基地必须执行。” 度珍宝愕然,旋即想起了浪歌。是浪歌在催她回去? 薄雪声十分愉快地笑起来:“这份优待,真是让我都有点羡慕了呢。说不定有一天你的位置比我还要高,到了那天你可千万记得,不是我在为难你,是总部太看重你了。我当然是非常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你说呢,付宝?” 度珍宝的心不住地下沉,只觉茫然无措,要真如薄雪声所说,这一次她恐怕难以留下。脑海中浮现出付丽的脸,她才只见了妈妈一面,难道又要分离几年? 她转身要走,又听薄雪声在背后说:“现在开始,你就不要离开第五区办事处了,写好离开的申请,然后安安心心等待那一天。” 度珍宝一回头,正好看到薄雪声两边嘴角弯弯,眼睛中含着高傲和胜利的光彩……还有报复成功的愉悦。 度珍宝心脏猛跳了两下。 先前薄雪声的话透露出一个讯息——她还不知道自己与集团军的联系。凭这一点,度珍宝信了她所说的“什么都没做”。此刻,薄雪声眼中那恶意的愉悦,忽然间让度珍宝想起闻燕基地的惨状来。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决定再试探一次:“很快我们就要离开了,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情,你不怕黑山基地怀疑到我们头上,耽误正事吗?” 问完,度珍宝直勾勾盯着薄雪声的脸,同时仔细分辨薄雪声回答时的声音。 薄雪声先是眉目舒展,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眼神中透着不以为意,然后她回答说:“黑山基地又不知道你的本名。”声音稳定,代表自信。前四个字听在耳中仿若下滑,带有轻视的感情,后四个字字音加重,表示笃定的态度。 一个人是在计划犯罪还是已经犯罪,从说话中就听得出来。 度珍宝面无表情地问:“你做了什么?” 薄雪声有些惊讶,立刻否认:“我什么也没做。” 这一次度珍宝听出了她的心虚。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度珍宝暴起扑到薄雪声身上,双手抓住她的头部两侧,拇指直直朝她眼球按下。薄雪声吓得闭上眼睛,还是痛得大叫一声,有一种自己会失明的惊恐,拼命想要把度珍宝甩下去,结果后退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付宝我警告你!你——” 度珍宝两根手指死死掐住薄雪声的喉咙,薄雪声立刻发不出声音了。 “你杀了她们?”度珍宝双眼发红,不顾她怎么反抗捶打自己,左手攥着薄雪声的头发将她的头固定在地上,右手掐死她的喉咙,直到把她掐得面部涨红发紫,双眼暴突。 她们打斗的声音惊动了旁人,有人围在门口边敲边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度珍宝松开右手,抓住薄雪声的手腕带到自己面前,薄雪声猛地恢复呼气,下意识用力挥手反击,只听一个响亮的巴掌,度珍宝顺着她的力气整个摔到旁边,后背撞歪了桌子,桌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吱——”一声。 外面聚了几个人,听见这么大的响动连忙合力撞开门,薄雪声勉强坐起来,和冲进门的几个人一起看着歪躺在地上小声哭泣的度珍宝。 “哎呀!”头一个进来的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度珍宝,“你没事吧?付宝,你脸上怎么有一个巴掌印?” 度珍宝双眼无神,啜泣着说:“对不起,薄姐姐,我错了,对不起,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 ! 感谢 冒泡泡~冒泡泡、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25章 度珍宝只知道哭着摇头说自己错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是受惊过度。众人不忍心问她, 先送她去休息。 薄雪声头发松散,喉咙旁边有两个小指印儿, 眼睛发红,看起来好像不太严重。她的嗓子还火辣辣地疼,说不出话, 也被带走隔离。 度珍宝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支走了陪她的大姐, 想出去找那两个监视她的士兵, 走到门口却遇到方才第一个扶起她的人。那人轻推了她一把, 自己也钻进房间关上门,低声对她说道:“你母亲受伤住院了,你姐姐没有大碍。你这里是什么情况?” 度珍宝看向他, 按捺着急切的心情打量了几眼,回答:“都是薄雪声做的, 她可能发现了我的身份, 快让人把她控制住。”她撒了谎, 她已经下决心弄掉薄雪声, 便把事态说得不可挽回。 那人点头:“薄雪声已经因打架斗殴被关禁闭, 暂时不能和任何人接触。” 度珍宝追问:“我妈妈现在怎么样?我能不能去看她?” “现在还不方便, 办事处有敌方的人。少安毋躁,等待时机。”那人朝她点了点头,匆匆离开房间赶去汇报情况。 度珍宝坐回去垂头发呆, 心里空落落没有主意。 那人没说清楚,她很想知道妈妈伤得重不重,越想就越发慌,想要尽快亲眼看到妈妈。薄雪声已被隔离,要报复只能再等机会。即使弄掉了薄雪声,湖际基地的人还在,她的行动仍不自由。 度珍宝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自己非常无能,不能控制发生的一切事情。这种感觉在她刚刚到达总部,做了复明手术的那段时间里出现过,现在又回来了。 怎么才能主导一切?她想了一会儿,只得承认自己的力量仍然十分小,这个她做不到。 至少她要参与进去,她不愿被动地让别人决定她要做什么。 大约过了一小时,度珍宝因为后背的淤青被送到第五区医院,独自享有一间病房,显然这是集团军的安排。她不想趴着,就坐在病床边思考,直到门打开。 “姐姐!”度珍宝立刻起身走过去,“妈妈在哪,她怎么样?” “她还没有醒。”度若飞道。 “为什么?她伤得很重吗?伤到哪里了?”度珍宝急得抓住她的手臂。 度若飞低低“嗯”了一声:“失血过多,加上头部受伤,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情况。你的身份被发现了?” “薄雪声应该没有告诉别人,我现在还是安全的。” “好。”度若飞说,“集团军决定扣下薄雪声,需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确定罪名,直接拘留她,防止她和湖际基地的人串通消息。你出院以后,尽快和湖际基地的人取得联系,不要让他们滋事。” 度珍宝脑筋转得很快:“罪名想好了吗?买凶杀人怎么样?她在黑山基地发现旧时的仇人,指使别人行凶,凶手被抓到后供出她。我可以对湖际基地说……说她滥用职权,派卧底成员杀人,因为凶手被抓担心自己被牵连,今早命令我顶罪,我不答应所以挨打,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这其中有些是她在度若飞来之前就想好的,有些则是一边说着一边想到的。 度若飞哑口无言,片刻后说道:“你真的有天分。集团军也是这么打算,等一抓到凶手就执行这个方案。” “因为我知道黑山基地还不准备和新世界宣战。”度珍宝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妈妈,想着总部,度若飞今天冷淡的态度并未令她多思,以为也是因为担心妈妈。 度若飞:“拘了薄雪声,就没有人要你走了。等薄雪声交代出奸细名单,湖际基地的人离开,黑山基地就动手清理。以后这里就安全了。” 度珍宝咬了下嘴唇,不确定“以后”自己在不在这里。 度若飞看到了问:“你怎么了?后背疼?” 度珍宝摇头:“我想去看妈妈。” “现在不行,她的情况还不稳定。你耐心点,湖际的人走了再说。” “他们可能会带走我。” “什么?为什么?” “组织的安排。”度珍宝模糊地说,“我不能违抗命令。” 度若飞目光变得锐利:“不能违抗还是不想?你上次说和他们划清界限是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度珍宝忙解释,“如果黑山基地摆明立场保下我,我当然敢说我不走。可是你也知道,黑山基地现在还不想和新世界对上。” “那就说你受了伤不能走,办法有很多,全看你愿不愿意。别告诉我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相信。”度若飞退后两步,心灰意冷。 “脱离组织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且不说组织对叛徒的惩治,远在总部的浪歌也是一个隐患。上一次总部把重要的中辞行动交给浪歌全权负责,这一次总部代替浪歌发出带她回去的命令,下一次呢?总部可能允许浪歌潜入黑山基地自由行动,或者再派人来查看情况。 这些事度珍宝一下子解释不清楚。她闪烁其词,在度若飞眼里就是找不出借口。 度若飞哂笑,手指着她:“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度珍宝,妈妈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想着自己。你知道她伤得有多重吗?她身上中了六刀,她的手、她的两条胳膊,都在反抗的过程中被割伤了。她的头伤得很严重,医生说她有可能就这样躺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度珍宝,就是因为新世界,这他妈该死的新世界,我可能要没妈了。” 度若飞说着忍不住哭了出来,泪光让她的一双大眼格外明亮,里面的情绪却很灰暗,这一次她没有斥责没有失控,声音自始至终都不高,但是也没有多少感情:“度珍宝,我以为你再怎么铁石心肠,至少你真的爱妈妈,你会为她着想。我能理解爸爸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没有意义,所以你说你不后悔,现在妈妈躺在病房里,你依然没有一丝后悔吗?” 度珍宝木呆呆地望着她。 “你不后悔。”度若飞惊奇地说,又哭又笑,“你竟然真的不会后悔!我看清你了,我终于看清了,度珍宝你就是个小魔鬼。我觉得我现在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我告诉你吧,你不舍得新世界,你还是想回去。你不用找借口了,我想通了,你要走就走吧,我祝福你,真的,我也不希望你留下来。” “姐姐!”度珍宝想去捂她的嘴。 度若飞攥住她细细的手腕,用力到自己的手骨都感觉疼痛,低头盯着她说:“你记着,走了以后你别再回来,等妈妈醒了,我就告诉她你已经死了。对,早就没有度珍宝这个人了,度珍宝可能已经死在什么地方了,你叫付宝,你和我们家没关系。” 度珍宝慌道:“姐姐!我后悔了!你别不要我!” “你撒谎!”度若飞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别想再骗我,以后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度珍宝扑过去要抱住她,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 “做好你的任务,咱们之间没有别的。”度若飞摔门而出。 眼泪越擦越多,流不尽似的,刚才在病房里她话说得多么坚决,现在她的心就有多么难受。她痛恨自己的难受,她为什么还要为那种人动感情?边走边哭简直太可悲了,她懦弱得像个废物。 度若飞在心里唾骂着自己,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度珍宝是真心爱着付丽,度珍宝一定不舍得付丽,度珍宝不是无可救药,但接着,另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它咆哮着说:不准为度珍宝开脱!度珍宝已经不是她们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不值得去理解和同情!两个声音交替着说话,把度若飞的脑子搅得一团糟乱。 她控制不住地越走越快,抬腿冲出医院,在温暖的阳光中拔足狂奔。 这可憎的阳光,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的视线模模糊糊,世界也是一片糊涂。她像发疯的动物蒙头乱跑,无法思考。她不知道目的地,甚至不记得自己都跑过了哪些地方,也许绕了许多路,也许一条路重复经过几遍,连她自己也差点以为这是冲动的发泄。 最后她跑向了一栋建筑,当她停住的时候,看着“登记处”三个字,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清醒了过来。 连带着,她混沌多年的脑袋,第一次想明白了自己愿为之奋斗的信仰:我想要的世界,我自己来维护。 抹掉脸上的热汗与眼泪,度若飞在门口停留了许久,慢慢恢复成一个理智的人类,敲门走进去。 “变更信息?” “对。” “名字?” “度若飞。” “变更什么信息?” “家属。”停顿了一下,“家属,妹妹,度珍宝。” “嗯,状态是失联,要变更成什么?” “确认死亡。” “确认?” “确认,我很确定,她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 。 【本章开始,领养关系已由官方途径解除】准备谈恋爱了~ 第26章 下午,集团军抓住了逃犯。 当时度若飞正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站着, 邢博恩和丘杉在她身边陪着她。 刘副军长亲自来通知她这个好消息, 然后说:“严军长想见你一面。” 度若飞愣了下,点头说好。 “来了, 坐。”度若飞一进入房间,严军长便开门见山,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着急, 希望我能长话短说。我找你过来是因为一件事, 听说你变更了一条身份信息?” “是, 有什么不妥当吗?”度若飞改完信息就回到军医院, 把她和度珍宝交谈的过程报告给刘副军长,但是略去了自己跑到登记处改信息这一节。 严军长摇头:“没有,‘度珍宝’这个名字没有人用, 改了也就改了。现在人口统计难度大,要求没那么严格, 将来发现填错了, 还能再改正确。” 度若飞说:“我不会改了。您可能听说我和她吵了一架, 觉得我冲动, 但我不是, 我想得很清楚。” 严军长:“按理这事不该我来劝你, 咱们两个不算熟悉,现在时间宝贵也不该过多放在感情问题上,但是我听说了这件事吧, 心里实在放不下。过去我经历过一些事,和你的经历有点相似,我想既然我比你大这么多,我的经验可能对你能有点帮助,就打肿脸当一回老师。” 度若飞:“我知道,您想劝我血浓于水。其实我和度珍宝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家里领养的,我和她没相处过多少时间。现在我爸已经走了,我妈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顶多认识而已。如果我妈妈知道了要改回来,我也会劝她不要改。” “你这还是在生她的气。” “是,我生气。”度若飞承认,“我生气我妈妈对她无微不至,照顾她这么多年,现在我妈妈因为她受伤,人还没有醒,她竟然就想着回新世界。” 严军长:“我记得当初她为了你们妈妈,一点没犹豫地答应帮助集团军。你应该能感觉到,她对你们是有真感情的。” 度若飞沉默几秒,说:“可是太少了,我替我妈妈觉得不值。” 严军长:“她才二十一二岁,一时糊涂也正常。” “不小了,撒谎都不眨眼。” 严军长笑了笑:“我认为你们可以再谈一次,上午她和薄雪声发生过冲突,她们谈到了回总部的问题,可能你们见面的时候她正陷入困惑。我相信她对你们妈妈有很深的感情,如果你愿意引导她,放大她的感情,她就有机会走到正路上来。” 度若飞摇头:“你不了解她,她的内心——我恐怕黑暗早就盖过感情了。我没否认她对我妈妈有爱,那点爱只够让她清醒一时,最后她还是会沦落到黑暗里。” “我了解,相信我。”严军长认真地说,“度珍宝的眼睛天生失明,出生时就是这样,她自己不能决定,你们很爱她,想帮她,但是没有办法。” 度若飞迟疑着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到失明。 “有一类人他们生来对道德感失明,他们没有道德,也可以说没有良知。可你能怪他们的天性吗?那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度若飞问:“对道德感失明?” “没错。这个东西度珍宝天生不具有,后天也不能习得。就好比失明,她天生没有视力,你们有,但是她不可能从你们这里‘学到’光明,‘学会’看见。” “但她的眼睛治好了啊。”度若飞有点懵了。 “靠的是医学技术。要治好她的道德感,也可以靠医学技术,等到技术发展到确定大脑里哪一块地方是管道德感的,知道怎么动手术能提高道德感,那时候她才有可能被‘治好’。”严军长在最后两个字上读了重音,引出后面的话。 他道:“我问你,度珍宝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她能正常生活吗?” “能。除了不能看东西,她和正常人一样。” “是啊,那时候咱们的医学技术不能给她视力,没关系,她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靠的是什么?家庭的关心,学校的教育,社会的帮助。现在技术不能给她道德感,怎么办,治不好就不管了,由着她自己摸索吗?” 度若飞一脸不认同:“您是说,我们要关心她、教育她、帮助她?这有用吗?” 严军长:“当然有用,有用在约束她的行为,让她即使没有道德感,也不做错事情。你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要‘治好’她,我告诉你,治不好的。你得接受这个事情,这不是她的错。对她负起责,一点一点引导她,慢慢来,会好的。” “这太难了,我做不到。”这句话从口中说出,由耳朵进入脑海过了一遍,度若飞的头低垂下去,没有了刚才的理所应当,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我做不到。” 关心教育帮助度珍宝,世界上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那就是付丽。她不是付丽,她做不到。 严军长无声地叹了一下,道:“今天我的话多了,占用你不少时间,好了,你去吧。” 度若飞起身说:“谢谢军长——军长,我有个问题,您说有过相似的经历,后来呢?” 严军长:“再过几天,就是我弟弟的忌日了。” “对不起。”度若飞低声说,“我先走了。” 她不疾不徐地沿着墙边走,朝军医院的方向,心中难得平静。和严军长一番谈话结束,她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反而更深刻地觉得,自己和度珍宝不应该再当姐妹,她不想有度珍宝这么一个妹妹,她也没什么资格做度珍宝的姐姐。 以后身份资料上就是两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这样挺好。 还有个意外的收获,她突然地接受了付丽醒不过来的可能性,所以她才能这样平静。她当然无比期盼付丽能够醒来,只是心中不如先前那么焦躁,她做好了一直等下去的准备。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就为自己的信仰而努力,维护自己想要的世界。 回想过去的选择,加入中辞的军队,到后来离开中辞,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迷迷蒙蒙地在做了,现在她立下了志愿,心中有了准则,就不会再随波逐流。 军医院在第四区,中午她已经申请转区,等手续办好,她会在第四区继续工作。那样,她和度珍宝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她帮不了度珍宝,她背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她真的祝福度珍宝。天高海阔,别再牵扯。 度若飞单方面切断了她与度珍宝的牵扯,但是度珍宝的心里还牵着她。 按计划出院后,度珍宝便与湖际基地的人联系,报告了薄雪声买凶杀人让她顶罪的“事实”。薄雪声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湖际基地的人自有衡量,命度珍宝接手薄雪声的任务,并让她做好准备,他们可能会提早离开黑山,到时她要一起走。 薄雪声买凶杀人,湖际基地的人判断这是因为他们快要走了,薄雪声不怕被查,所以做了蠢事。 顶罪一说,湖际基地的人则猜测,这是因为总部明令要求带走度珍宝,如果度珍宝惹上嫌疑,湖际基地不得不想办法救她。薄雪声许是担心湖际基地放弃自己,才想到顶罪的主意。 总之歪打正着,湖际基地的人更担心自己惹火上身,一个薄雪声没了就没了吧。 度珍宝如愿接替薄雪声,完全不觉得高兴。她想夺权,为的是立功和留下,现在妈妈受了重伤,立功没了意义,留下也很困难,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里她趴在床上,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睁着眼睛无法入眠。 后背还在疼,但不是她睡不着的原因。她想着上午度若飞对她说的那些话。 指责、失望之类的言辞,也没有那么伤人,此刻让她不断回想的是那一句:“我告诉你吧,你不舍得新世界,你还是想回去。” 你不舍得新世界……你还是想回去…… 反反复复在脑海中盘旋。 她发现,她好像真的不舍得新世界。 度珍宝把头埋进了枕头。她很爱妈妈,她很担心妈妈,可是她好像……愧疚感撞进了她心窝里,让她的眼角沁出一滴眼泪。她感觉到十分的羞愧与十分的无助,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妈妈,可是在这种时候——度若飞说得对——在这种时候,她的心里竟然还有一个角落,在想着回到新世界。 她明明那么爱妈妈啊。 度珍宝伤心地哭着,她感到有些冷,不由地怀念付丽的怀抱,可当她幻想自己抱着付丽时,那股羞愧感立刻冲上来,让她在幻想中也被迫与付丽分隔开。她呜咽着,不知道怎么是好。 听到付丽的消息,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迷路的孩子,那一瞬间,她身上的时钟好似飞快倒拨,让她变成了还在妈妈身边时的那个女孩。 可是这一切都是错觉。时间是不会倒退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她长大了。 家里的儿童床睡不下她了。长大的感觉,太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这里!推荐基友的文,日更!超甜!《理性霸总在线追妻》-涂图画画,年下小霸总×温柔腹黑老师,偏向校园、日常风!不甜不要钱! - 注:“生来对道德感失明”的说法我是从网易云电台节目“心理开花”的“反社会人格”篇听到的。 第27章 以买凶杀人的罪名拘留薄雪声以后,集团军直接亮出武器, 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图, 让她交出卧底名单。人扣在手里,铁定不可能还给湖际基地, 不怕她泄密。 很快薄雪声就知道了,度珍宝不仅是与家人联系上,还投向了集团军。但她一直没有松口说出一个名字, 像是还在评估局面。 于是度珍宝便以证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来到了薄雪声的面前。 薄雪声一见她就笑了:“付宝, 真没想到。” 度珍宝坐在桌子对面, 看着双手被固定住的前上司:“我也没有想到, 你会做出这么冲动愚蠢的事情, 不像你。” “说明你对我了解不够,我一直都这么胆大,对于敢耍弄我的人怎么报复都不为过。这次我只做错一件事, 我高估了你的聪明。”薄雪声反唇相讥,“当初为了加入组织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现在, 光明的未来唾手可得, 你竟然为了亲人放弃已有的一切。” 度珍宝好奇:“你没有亲人吗?” “我当然有, 可惜他们不够命硬, 死在我前面了。也可以说他们不够努力, 没有被新世界选中,害我大费周章才进入组织。” 度珍宝:“你对新世界还真是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称不上,只是聪明人的选择而已。新世界的前途更加远大, 加入新世界,我更有可能走到高处去,我为什么要选前途渺茫的自建基地?”薄雪声想做个手势,但只是徒劳地动了动手掌。 度珍宝笑了笑:“新世界将来的前途怎么样,和你都没有关系了。虽然我不觉得我拥有什么,但是很明显你已经失去你拥有的东西了。” “是啊,谢谢你,付宝。听说你母亲和你姐姐都没有死,真为她们难过,希望她们早点结束这碌碌无为的一生,为新世界节省资源。” 度珍宝站起身,上半身越过桌面,伸手左右抽了她两个耳光,甩了甩打麻的手心。站在门口的士兵咳了一声,她重新坐下:“你打了我一巴掌,买一赠一。” 薄雪声撕下了言笑晏晏的面具,露出仇恨的表情。 “哎呀,一不小心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接替了你的任务,现在我是队长了,队员们很信任我,湖际基地对我非常满意。你知道吗,他们听说你想推我出去顶罪,没有一个人质疑呢!我为你说了很多好话都没有用,他们担心你出卖组织,现在急着离开黑山基地。” 度珍宝故作委屈,把薄雪声恶心得不行。 “还有!我说今天有可能见到你,他们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新世界将会铭记你的牺牲。”度珍宝直摇头,“你野心这么强,怎么可能乖乖‘牺牲’?而且,新世界怎么可能会记住你?你什么都不是啊。” 薄雪声握紧了拳头。 “你比我聪明多啦,会想明白的。” 度珍宝的笑容一走出去就变淡了,说道:“我要见军长,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第一次见到严肃的严军长,度珍宝毫无惧怕之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分钟,又问了一个问题:“您的名字是什么?” 严军长回答道:“严居易,诗人白居易的居易。” “字乐天?” “对。”严军长笑了,“是我祖父起的名字。” 度珍宝没有太多时间了解他是否坚定可信,只能通过简单的观察和对话,用直觉来判断。她收起审视的目光,说:“还有半个月左右,我就要回总部了。” 严军长道:“如果你想留下,我们可以帮助你。” 度珍宝摇头:“我有一个粗略的计划。新世界总部有两个,我知道实验总部的领导者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应该和行动总部有些牵连,我愿意找出这个人,交给黑山基地。” 严军长态度郑重起来:“你有多少把握?” “不到一半。”度珍宝说,“但是这个计划损失很小。我知道黑山基地现在经不起损失,我只要一个连的人接应。” “一个连?那只有一百人左右,够吗?” “如果我成功了,这些够了。如果我失败了,再多人也不够。” 严军长沉吟片刻,道:“你详细说一下你的计划。” “这个计划里有个关键人物,她叫丘杉……” 计划确实粗略,很快就说到底。严军长听完便派人通知刘副军长、邢博恩和丘杉过来。度珍宝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姐姐要和我一起。”严军长又派人通知度若飞。 人聚齐后,严军长道:“这次会面很突然,我长话短说,度珍宝提出了一个计划,如果顺利,也许能掌握新世界的一名重要领导者。” 他问邢博恩:“度珍宝说,丘杉的身份很特别,是这个计划的关键。你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吗?” 度珍宝也看向她:“邢姐姐对不起。” 邢博恩眼中露出无奈之色,朝度珍宝微微笑了一下:“好吧,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隐瞒这件事是想避免研究受到打扰,也是希望,丘杉不会被区别对待。丘杉是一名半感染者,她体内仍有病毒残留,所以她平常行动都很小心,不会和别人多接触。” “半感染者?!”不知内情的严军长和刘副军长异口同声。 “是的。我一直在进行着尸化病毒解药的研究,丘杉是唯一与我互相信赖的人,同时她的大脑非常活跃,意志坚决,是绝佳的实验对象。所以我会在她身上试验最新的药物,来检验我的研究方向。解药的效果因人而异,目前恢复效果最好的就是丘杉。” 严军长和刘副军长的视线钉在丘杉身上拔不下来了。 刘副军长问:“那,那丧尸……不是,完全感染者……?” 邢博恩:“很遗憾,完全感染者的大脑始终没有显示出恢复的可能性,也许是我的能力不足。” 听闻此言,严军长眼中的光芒暗了暗,却也不可避免地浮上了一丝轻松。如果丧尸可以治愈——那将是另一场“灾难”。 说清楚了丘杉的身份问题,下一个发问的是度若飞:“我要做什么?” 度珍宝:“你要和我一起。” “我拒绝。”度若飞不假思索。 度珍宝说:“我很可能会死在那里。” “那就别去!”度若飞说完一顿,补充道,“既然这个计划——计划内容是什么啊?既然成功率这么低,就不该执行。” 度珍宝眼里带着笑,望着度若飞。度若飞一进门看到她,故意坐到了离她最远的地方,此时转头避开视线,不予理睬。 严军长示意度珍宝先说计划。 度珍宝:“度若飞的身份是我新发展的组织成员,帮我劫持丘姐姐一起回总部。我们把丘姐姐送给实验层,用这份功劳换度若飞在医疗层工作,我也申请转回实验总部,这样我们三个人分处在三个楼层,可以互通消息。” 邢博恩皱眉打断道:“要把丘杉送进实验室?这不行。” 度珍宝:“丘姐姐是独一无二的,实验层会很珍惜她,决不轻易拿她做实验,她不会有事。” 度若飞也质疑:“我去和别人去都一样,为什么是我?” 度珍宝:“因为我不相信别人。” 度若飞不接受这个理由,看着她说:“我对你来说也是‘别人’。我已经到登记处变更信息了,‘度珍宝’这个人确认死亡,你和我没有关系。” 度珍宝愣住,嘴唇微开,眼中带着受伤,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严军长:“这个,计划还没有说完。” 度珍宝抿住唇,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垂着眼睛说了下去:“实验总部只有一个领导着,我推测这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出半天时间到医疗层,我们可以截住这个人,再想办法逃出来,和在山外接应的连队会合,回到这里。” 邢博恩问:“什么办法?就我听来,这个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 度珍宝:“不知道,随机应变。你们有更好的计划吗?病毒爆发快要三年了,新世界已经控制了水鸣基地、中辞基地,几乎毁掉了闻燕基地,还有更多发生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再等下去新世界的势力逐渐壮大,更没有机会重创他们。你们到现在,只掌握了我和薄雪声两个人,薄雪声不可能冒着风险替你们做事,只有我,我敢做。试不试,你们决定吧。” 其余人来回传递着目光,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但是如果不考虑新世界反扑,它损失很小,只有三个人和一个连队。运气好的话,连队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 邢博恩握着丘杉的手,两人看懂了对方的想法。邢博恩道:“如果决定实施这个计划,必须细化它,现在这样不行。” 她们都这样表态,度若飞的再次拒绝憋在了心里。 度珍宝:“严军长,听说黑山基地有一个高科技武器研究所?” 严军长和刘副军长皆愕然:“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问薄雪声吧。”度珍宝道,“我们需要武器。” 严军长:“没问题!” “如果,”度珍宝接着说,“我们能回来,黑山基地必须保证干净。” 严军长笑道:“这个更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丘杉:威胁度珍宝!让她做污点证人! 度珍宝:劫持丘杉!把她献给实验层! ……不知不觉报仇了。 感谢 z8x9、一支半节 的手榴弹! 感谢 巷说~巷说、天蝎座的猫 的地雷! 第28章 说服新世界成员支持自己“劫持立功计划”费了一些力气,不过结果是毫无悬念的。 在这期间, 度珍宝为真实的行动计划补充了许多细节, 虽然距离完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至少能让人看到一点成功的机会。当然, 需要大量的运气。 付丽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仍然沉睡,不知道哪一天会醒来。 紧张的准备使得时间过得飞快, 四月下旬, 度若飞与集团军联合上演了一出劫持的刺激戏码, 带丘杉一起离开了黑山基地, 与开往总部的车队会合, 向着未知的危险出发。 “队长。” 听到这个称呼度若飞下意识要回应。说话的是正在开车的新世界成员,他这句“队长”叫的是副驾座的度珍宝。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丘杉,说:“真没弄错吧?看着和正常人一样, 检查过了吗?” “不用检查,我认识她。”度珍宝回答, “就是因为她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 才对总部有价值。” “是吗?”司机好奇问, “总部有实验室吗, 我怎么没听过?” 度珍宝笑道:“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总部一定知道实验室在哪, 把人交到总部, 后面就不归我们管了,等着被记功劳就行啦。” 司机也笑:“还是队长你有办。黑山基地太难搞情报了,我们都以为这趟不功不过, 白费时间了。” “我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 司机捧了她一把:“这次回去你应该要升了,下次出任务直接当队长。希望下次我还能和你一队,让我再沾沾你的运气。” “嗯!我也希望!” 度若飞无趣地扭头看山。 离开黑山基地向西北方向走,有很长的一段路在山区。 四五月的天气好,山上沉闷的墨绿色重新焕发生机,看得人心情舒爽。 度若飞真的不想来,倒不是怕死,只是现在时机不好,她一怕付丽醒过来知道自己和度珍宝都死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二怕万一……见不到付丽的最后一面。 她觉得度珍宝纯属自私任性,要不是现在车里还有个新世界的混蛋,她就开骂了。 司机还不长眼地跟她搭话:“兄弟,多大了?” 度若飞:“我是姐妹,三十一了。” “哦!不好意思,叫错了。看你身手挺好,以后咱们可能就一块儿训练了。” “多多关照。”度若飞没有感情地道。 “必须的,这一路有得开呢,很快就熟了。” 这会儿度若飞心里还嫌他太热情,当天傍晚就知道这人光是嘴上说得好听。当丧尸群围住车队,眼看着撞不出去了,司机跑得比谁都快。 丘杉默默拿起武器,下车砍尸。她也不情愿和邢博恩分开,千里迢迢把自己送上门去给别人做实验。反正那俩人都有武器,都打过疫苗,度若飞身手好得不得了,度珍宝现在也能看见了,丘杉就绕着车边走边砍,压根没管她们俩。 这三个人的联盟宛如一盘散沙,毫无凝聚力。 丘杉绕车一圈,再一看,度若飞和度珍宝都不知道去哪了,她愣了愣,发现另一辆车上的新世界成员冲自己跑过来,可能是怕自己趁乱跑掉,她索性待在原地束手就擒,不去找那对苦情姐妹花了。 另一边,度若飞和度珍宝不知不觉中被丧尸逼得离开车旁,身后又有新一群丧尸围上,因怕腹背受敌,两人另寻出路,就与其他人失散了。 这山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窝丧尸,如果他们没遇上,恐怕这些丧尸渐渐地聚集起来形成一波丧尸潮,威胁黑山基地的安全。只怪他们倒霉,在黑山基地前面尝了个鲜。 度若飞知道度珍宝已经在新世界锻炼出了自保的能力,因此没有太多关注她,专注解决了眼前的麻烦。突然,度若飞听见度珍宝的呼喊,回头一望,只看见丧尸,没有活人,喊道:“付宝!” 没人回应,度若飞循着刚才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发现地上竟有一个深坑,像是用来捕捉大型动物的陷阱,很可能是集团军挖出来囤丧尸的。度若飞对这里不熟悉,脚下试探着地面的虚实,又喊了一声:“付宝?” 这次听到了回答:“我在下面。”声音里没有惊惶。 度若飞慢慢走到陷阱边上,低头看去,这个陷阱有三米多深,保证丧尸轻易爬不出来,度珍宝也没法一个人爬出来。陷阱当中还有几具丧尸,都已经死透了,想来刚才度珍宝没有回应就是在处理这些丧尸。 因没有危险,度若飞心里不着急,看四周无人,低头问道:“为什么非要我来?” 度珍宝仰头看着她。 这个高度差,加上度珍宝困在陷阱中,让度若飞有了一种掌控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面对度珍宝的时候很少有。她更不急于拉度珍宝出来了,也不想蹲坐下去拉近她们的距离,就这么高高地站着,低头对度珍宝说:“你彻底不管她了吗?” “谁?” “如果她醒来,我们都死了,这世上她就没有一个亲人了。” 度珍宝静静望了她片刻,说道:“如果我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妈妈伤心、难过,我不可能知道,所以我没那么在乎。我会怀着对她的爱去死。” 度若飞:“你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吗?” 度珍宝咧开嘴:“这还要问吗?我想过如果妈妈死了怎么办,或者再也醒不过来,那我该去哪,要做什么呢?我能会到处地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你还在呀,我不愿意丢弃你。我很想让你待在一个地方等着我,可是你应该不答应,那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管去哪儿我都和你一起。” “这就是真正的原因?拉着我一起死?” “死在你面前也可以。一起死更好。” 度若飞没法和她交流,说:“你还是多想想怎么让我们大家都活着吧,别忘了你还拉上了丘杉。” “当然啦,大家都活着,那最好了。”度珍宝举高双手,伸向度若飞,“姐姐?” 度若飞身形不动,只摇了摇头。 度珍宝开玩笑:“你要让我在里面自生自灭吗?” 度若飞还是摇头。 度珍宝收起笑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叫了她一声:“姐姐?” 度若飞目光十分坚定,缓缓对她摇头,无言地向她传递自己的意志。 度珍宝睁大眼睛看着她,发现她真的不肯弯腰拉自己,默默放下了胳膊。对视良久,度珍宝道:“度若飞。” 像触动了开关,度若飞终于蹲下身来,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把度珍宝拉出深坑后,度若飞以为她不会再理自己,没想到度珍宝一上来就拽她的衣服。度若飞推开她的手往前走,结果度珍宝从背后一个助跑跳上度若飞的后背。度若飞踉跄一下,条件反射地托住了她的屁股,立刻反应过来,要把她弄下去。 度珍宝双臂搂紧她的脖子说:“我脚扭了,好疼啊。” “你放……”度若飞差点骂出脏话。 度珍宝咯咯笑着说:“我走不动路了,你不背我,我只能在地上爬了。” 度若飞彻底无语了,这人没有脸皮的么? 度珍宝牢牢固定在度若飞的脊背上,就像当年她们一起从白宿山逃亡的时候。 “度若飞,你说你的理想是守护自己想要的世界,对么?”度珍宝就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嗯。” “你想要什么样的世界?” 度若飞瓮声瓮气道:“原来的世界。”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世界吗?” 度若飞不出声了。 度珍宝凑到她耳朵边,讲秘密一样地说:“我没有想要的世界。” “……”行吧,答案不是混乱杀戮的世界就不错了。 度珍宝继续说:“但我有想要的东西。” 度若飞心想:混乱和杀戮? “光和刺激。” 这是什么答案? 度珍宝:“爸爸妈妈和你,都是光,对我好的其他人,是微光。如果没有这些,世界就太无趣了。” 你还知道?知道你还不珍惜? “刺激,就是欺骗别人,愚弄别人,杀掉别人,我喜欢所有人都被我玩在手心里的感觉,我看不见的时候,这些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度若飞想把她扔到地上去。 “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我非要你来。因为又有了光,又很刺激。”度珍宝的声音充满快乐。 度若飞打了个寒颤,看到其他人找了过来,赶忙加快脚步去。现在对她来说,新世界的混蛋们都比度珍宝面目可亲一点。 好像听得见度若飞内心的想法,度珍宝又趴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肯做我姐姐没有关系,我不在乎这个身份。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不会放过你。”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度若飞动了动嘴唇,小声问:“你恨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我不恨你。”度珍宝说,“我爱你。” 这句话从度珍宝嘴里吐出来简直像是死亡威胁。度若飞瞋目切齿,说了最后一句:“我宁愿你恨我。” 第29章 春天到了,草木生长, 动物骚乱, 丧尸们也很活跃。 驶出山区后,队伍遭遇过几次丧尸群, 幸好规模都不大,车绕不开的所有人一起上,只有三人受了轻伤, 因为注射过疫苗没有性命之忧。 度珍宝有事没事就讲起自己在新世界(行动总部)艰苦而充满希望的训练生活, 司机当她是在给两位准成员传授经验兼培养认同感, 每每补充自己的见闻佐证新世界真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地方。 丘杉被念叨得闭上了眼睛, 幻想这是两具丧尸在进行无意义的嚎叫。度若飞没她这份定力, 当初她们四个同行逃命的时候她都没觉得丘杉能抗住病毒感染,这意志力多么值得钦佩,现在她心里只有两个字:服了。 她满脑子只想捏住度珍宝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让度珍宝别再发出声音。当然不是因为嗓音不好听,相反, 度珍宝的说话声很悦耳, 要么是因为太悦耳动听, 要么她心底还忘不了两人之间的那点情分——度若飞更希望是前者, 她无法强迫自己隔离那些声音, 无法让自己的心拒绝那些内容。 当司机下车方便的时候, 度若飞烦躁的情绪爆发了,她揪住度珍宝的衣服让对方转过头,对度珍宝道:“别再说了。新世界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度珍宝感叹:“是啊, 我真的有点想念那里。” 度若飞警告:“别开玩笑!记清楚你要干什么。” 度珍宝:“你不要这么紧张。” 度若飞怀疑道:“度珍宝,你在黑山基地信誓旦旦,保证站在我们这边,不是在演戏吧?我们到了新世界总部,你不会出卖我们,留在新世界?” “现在才问,太晚啦。”度珍宝笑着说,握住她的手,“你不是叫我‘付宝’吗?” 度若飞不自在地甩开她:“认真点!” 度珍宝:“我是认真的。如果我要留在新世界,把你拐走就够了,干嘛还要加上丘姐姐?” 丘杉讽刺她道:“我不重要。” “确实。”度珍宝微笑。 度若飞说:“我也不重要。我没用了你就扔开,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中辞。” 丘杉幸灾乐祸地笑。 度珍宝脸皮坚固,充耳不闻,接上自己的话:“但我不是平白无故送人去死的坏蛋啊。度若飞,不要害怕。” 度若飞奇怪:“我怕什么?怕死吗?” “怕对我心软。”度珍宝说。 几秒钟后,丘杉打断了她们的对视:“没人觉得司机下车太久了吗?” 司机水喝得太少有点上火,尿路不通畅,解决完问题就回来了,没有如她们所想遭到游荡丧尸的攻击。他回到车上说道:“应该少说话啊,减少水分流失。” 度珍宝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巴。 她现在很少对度若飞说谎。说出真话,哪怕让度若飞生气也没关系,生气好过平静。只要度若飞的心里不能平静,就对她一直断不了感情。让度若飞心软,再心软,软得会原谅她做的一切事,到那时候度若飞就是她的了。 断绝关系不能从根本上打击到度珍宝。她失去了关系,就要用别的东西来补偿。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的路,度珍宝的心脏是勃勃跳动的,昭显掠夺的野蛮欲望,她的心情和外面的春天一样,轻盈又温和。 赤道以北,越往北走,气温总是越低的。 很多情况使得这条常识不作数,地理环境特殊、冷暖空气闹腾、人类活动导致气候异常等等。现在人类活动减少到了极限,病毒污染了人类的身体却不会污染环境,不管怎么说,影响气候的因素少了一个。 戎矶山脉在西北方,当他们从挡风玻璃能看到山的时候,气温确实比他们在黑山基地的时候要低一点。 度若飞的个人气压随着温度一同降低。 还没退役的时候,大赛之前她也会紧张,那种紧张令她的头脑更专注,身体也会自动做好准备,那是健康的有利的紧张。现在她将面对的不是一场比赛的胜负,是生与死,她承载的也不是荣誉,而是正义。 于是,她的紧张超标了。 车里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变化。已经到了总部的地盘,司机心态放松了些,把她当新兵蛋子一样敲打:“来了总部,踏踏实实做事,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你比很多人幸运了知道吗?不少人还在分部混,混到头也没什么大出息。” 度若飞心道:就你那看见丧尸秒怂的模样,人家应该比你出息大。 度珍宝回头笑道:“我罩着你。” 度若飞没好气:“谢了。” 司机不失时机再拍一记马屁:“别小看我们付队长,人有大本事、大造化!现在打好关系,将来受益无穷啊!” 这趟薄雪声没回来,向上级作报告的变成了度珍宝,各人表现怎么样就看度珍宝一张嘴怎么说。 投桃报李,度珍宝谦虚道:“哪里呀,我只是暂代队长,超额完成任务都是靠团队协作,我没出什么力气。如果我个人有什么功劳的话,那也是因为大家让着我,愿意帮我。” 度若飞腹诽:说话一套一套的都哪学的?新世界果然不教好东西。 丘杉:“耳朵疼。” 司机和度珍宝都不说话了,保护珍稀物种。 度若飞:看看!连丘杉都忍不了! 沿着新世界开辟的山路,车辆驶进戎矶山脉。 薄雪声不肯交代她与总部联络的方法,湖际基地的人还算好心,将薄雪声小队(现为付宝小队)的额外收获告知总部。 刚刚进入山里,就有实验总部的车等待接走丘杉。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实验总部,度珍宝下车与他们说话:“只是带走她吗?那边有没有别的指示?” 对方道:“是的,我们的任务是带走这名半感染者。” “知道了。”度珍宝由着他们带走丘杉,回到车上,“继续走。” 度若飞扭头看到那辆载着丘杉的车开往另一个方向,又回过头来,一语不发,心跳又快又重。 车在指定位置停住,一行人走到入口核查身份,进入隧道。初始还有光线照进来,走得深了,转过第一个弯,四周便是漆黑一片。度若飞脚步迟疑,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是度珍宝带着她往前走。 度若飞沉默地接受这份好意。黑暗又狭长的空间使人内心的不安感层层累积,度珍宝的手就像是一簇火苗,摇曳的火光堪堪照亮了内心,不够稳固,却也给了她支撑的力量。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与度珍宝的强弱关系正在发生改变。 呼吸声和脚步声在隧道里回荡。 遇到大转弯或者急下坡,山壁上才会出现照明灯,功率也不高。大部分时间隧道里都是昏暗乃至完全黑暗的,度若飞额头渗出了汗,总希望下一秒就到达出口。时间感和距离感在一明一暗之中被模糊,度若飞不由自主地贴近了前方的度珍宝,没话找话:“不能用手电筒吗?” 度珍宝笑了一声:“可以啊,你自己在外面找到的就可以,你有吗?” 度若飞生闷气,度珍宝没提过新世界总部有这么长的隧道,如果提了……她也不好意思真的带一个来。度珍宝都不害怕,她怎么能用? 度珍宝笑嘻嘻地说:“别着急,出去以后,还有一条隧道要走。” 度若飞抑郁了。 熬过了两条隧道的折磨,度若飞看到灯光明亮的新世界总部时,早先的紧张忐忑都无影无踪了,一心庆幸不用再走那没人性的隧道。利用人类对黑暗与生俱来的恐惧,增强成员对新世界的归属感,可谓立竿见影。 度珍宝向上级交了任务,其余人各自归队,只有度若飞留在她身边。很快地,有人来引导她们秘密离开行动总部,前往实验总部。 度若飞看到又是一条隧道,心中升起了绝望。 “这条隧道里一盏灯都没有哦。”度珍宝拉起了她的手,“跟我走吧。” 度若飞握紧了那只手,到了这一步,只能跟着走了。 “你手心出汗了。很害怕吗?”度珍宝问。 “没有。” “你握得好紧,”度珍宝笑道,“不害怕,那是在担心我吗?” “……” “我有一点点紧张,但是不害怕,我知道我在‘看’。” 度若飞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轻松,问她道:“失明的时候害怕吗?” “不怕,以为要失去才会害怕,‘没有’的东西只会想拥有。” 度若飞心想自己大概这辈子体验不到失明的感受了。刚有点同情她,突然想到,度珍宝复明的同时加入了新世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如今度珍宝弃暗投明,但是过去的错误不会平白消失,将功赎罪是与获得原谅是两码事。度若飞强迫自己心硬起来。 “你抓疼我了。”度珍宝声音软软地说。 度若飞立马放手,反应过来后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和她相牵。收回来的那只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擦掉了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一支半节~一支半节 的地雷!明天见啾啾~ 第30章 “你在这里等一等。” “好。” 把度若飞留在门外,度珍宝走进了样品层——在心里起的名字, 就是疑似试验品的浪歌等人活动的地方。她找到浪歌, 对方正在训练室做引体向上,穿着工字背心, 肩背肌肉分明。 “你回来了?”浪歌落到地面。 “满载而归。”度珍宝走到她面前,“我带回来了两个人。” “我听说了,有个珍贵的实验品, 还有一个是谁?” “我姐姐。” 浪歌仰头灌了几口水, 问道:“她愿意加入新世界?” “不愿意, 我骗她过来的。”度珍宝说, “做任务好无聊, 我不去了。我想回到这里,她来陪我。” 浪歌想了想:“她不能待在这一层。” “让她去做狄萌的助手。”度珍宝说得理所当然。 浪歌并不讨厌她这种态度,走开道:“我去问问, 你等着。” 度珍宝乖乖坐在器材上,看着浪歌出去。这是第一个不确定因素, 她在集团军面前夸了海口, 事实上她不能做任何决定, 她向浪歌提出要求, 成与不成全看那位不露面的领导者对浪歌有多优待。 十分钟后答案出来了, 如想象中一般优待。度若飞可以到楼下狄萌的办公室工作, 听从狄萌的命令,不许离开所在楼层。不过,度珍宝回到了这里, 就可以下楼去找她,像过去下楼找狄萌一样。 浪歌:“你姐姐在外面?有人带她下去,你不用管了。” 度珍宝好奇地问:“那个人知道总部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浪歌摇头:“我不知道。” 度珍宝靠过去:“你不知道什么,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浪歌笑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度珍宝耸肩,“我想知道你从哪儿来,在哪里长大,出任务都去哪,做什么,有什么用处,好玩吗?我能去吗?” 度珍宝刚到总部的时候很渴望知道周围的一切,浪歌去做任务她也会问,有时浪歌答得清楚,有时语焉不详。后来她的眼睛治好了,注意力转向辨认新的世界,对浪歌做的事情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好玩,但是你不能去,一不小心你会死的。”浪歌只回答了后一部分。 “那么……你从哪来?”度珍宝也丢掉了中间的部分,只问开头。她通常喜欢迂回着勾出线索,自己去推测事情真相,很少直截了当地逼问一个答案,现在的行为有些反常。 浪歌问:“你终于喜欢上我了?” “没有,只是想你了。”度珍宝盯着她,“你不想我吗?” 浪歌两指掐住她的脸:“想了。” 度珍宝得寸进尺,继续试探她的底线:“你和我一样不知道父母是谁吗?” 浪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对,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度珍宝笑起来:“你也在福利院生活过?” “没有,我出生以来就在实验室。” 度珍宝踏进了更加危险的领域:“你是试管婴儿?” 浪歌的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看了一会儿度珍宝,回答下去:“可能是,没人告诉我。” 度珍宝伸手抓住浪歌的上臂,带着某种暗示意味地揉捏了两下,问道:“你的身体这么强,为什么?”这个问题已经触碰到了核心。 调情的举动不会激起浪歌的欲念,只让她觉得有趣。浪歌没有发觉度珍宝藏在问题背后的企图,笑着问:“你想干什么?” “满足一下性幻想。”度珍宝挑眉想收回手。 浪歌轻松钳制她的手掌,明示道:“你可以直接上,不用幻想。” 度珍宝见浪歌没有放手的意思,抿唇向后仰倒,拖着浪歌的手臂试图使出柔术中的十字固,毫无悬念地失败了。浪歌双手箍着她的脚腕把她倒提起来摇了两下,慢慢放到地上,和她一起坐到地面:“你的力气太小了。” 度珍宝:“我不需要太强。能让强大的人听从我的指令,就等于我拥有了同等强大的力量。” 浪歌:“你的意思是让我听你的话?” 度珍宝摇头:“你只可能听那个人的话。我对你来说是个养在家里的野生动物,你心情好的时候愿意满足我的要求,但是你不会听我的话。” 浪歌换了个坐姿:“是吗,你这么觉得?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一看到你就心情好。” 度珍宝:“醒醒吧,如果我和一个人恋爱,我每天都想和她做-爱。” 浪歌俯身握住她的脚踝:“我们现在就可以做。” 度珍宝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懒洋洋地:“不。” 浪歌放开她,发了会儿呆,忽然道:“好像你说得没错。只要你待在这里让我看见,陪我玩,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意见。” “这就是对宠物的感情啊。”度珍宝难得推心置腹,把自己的经验教给别人,“喜欢一个人,会想要得到她,只是和她待在一起也不能满足,还想要控制她的思想,让她心里只有你,永远忘不了你。” “真的?” 度珍宝肯定地点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感情观有问题。“你从来没有养过宠物?” 浪歌:“我活捉过很多动物。” 度珍宝:“捉回来以后呢?” 浪歌:“被送到实验室了。” 度珍宝:“所以我是你养的第一只宠物。你可以再养一只,有了对比,你就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了。” “有道理。”浪歌说着就站起来,“我去要个宠物。” 度珍宝仍是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如果双方位置颠倒,度珍宝很愿意养这样一个“宠物”,强大又听话。可惜浪歌已经有主人了。 不多久,浪歌回到训练室。“我忘了,我养过宠物。” 度珍宝:“是什么?” “一条蛇。” “蛇呢?” “我吃了。” “……” “当时没有食物。”浪歌说,“不用担心,现在就算没有食物我也不会吃你。” “谢谢。”度珍宝就此打住话题。 今天问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是个不错的开端。再等一段时间,丘杉那边取得了进展,就可以借机见面交换情况。 几天未有消息,浪歌又离开总部执行任务去了,度珍宝名正言顺下楼找度若飞解闷。 度若飞正闷着呢。狄萌医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第一天得知她是度珍宝的姐姐,狄萌态度非常热情,问了她许多关于度珍宝的问题。度若飞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过两遍。 第二天开始,狄萌不知为何放弃与她交流,也不让她帮忙做事。度若飞每天在狄萌隔壁房间摆摆空瓶子,打扫打扫卫生,除此以外无事可做。 度珍宝找到狄萌的办公室:“度若飞呢?” 狄萌似笑非笑,用笔一指旁边的墙。 度珍宝转头到隔壁房间,打开门看到度若飞面无表情在摆瓶子,招手说:“别弄了,过来。” 度若飞如同动物园里产生了刻板行为的动物,反应都迟钝了,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来了!狄医生知道吗?” “她知道,不用管她。”度珍宝心疼地说,“跟我走。” 度珍宝把她带到了自己做完手术待着的病房,这里后来几乎成了她的专属房间。度若飞紧张地用口型问:“安全吗?” “安全。”度珍宝让她坐下,“我告诉过你,不要全听狄萌的话,她让你做什么,你不想做就不做,你怎么不听我的?” “摆瓶子的工作枯燥了点,但是不算苛刻,我没理由不做。”度若飞没有抱怨自己的处境,她更介意自己什么情报都没得到,“我很少和狄萌见面,她不和我聊天,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都会锁门,这几天我没有收获。” “我认识她比你时间长,如果我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当然是我来问。你只要待在这里等我来。” “你让我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个废物?” “狄萌智商很高。”度珍宝说。 “你是说我智商低吗?”度若飞恼羞成怒,“我和她说话就有暴露的风险?你太看低我了,第一天她问了很多问题,我敢说我没露出任何马脚。” 度珍宝:“啊,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和你聊天了。你回答的时候一定特别小心吧?你太无趣了,所以她懒得搭理你。” 连番羞辱把度若飞气得脸红。 度珍宝笑起来:“狄萌有些地方和我挺像,你看,你不喜欢和我说话,也不会喜欢和她说话的。现在她不理你不是正好吗?” 度若飞从她嘴里没听到一句正经话,明白了自己真的是来做废物的,心头一阵挫败感,破罐子破摔地说:“要是我对你说话也那么无趣,惜字如金,你能少理我吗?” “不可能的。”度珍宝搂住她的脖子,被推开了还是笑嘻嘻,说,“你对我那样,只会让我更想挑逗你,把你弄生气,让你发火。发完了火,你就会怪自己对我太凶,我再流一点眼泪,你更不能原谅自己了。” 度珍宝说一句,度若飞脑海中就出现一幅画面,她瞪着度珍宝道:“你以前是故意的?” “有时候。”度珍宝坦白道,“谁让你对我那么冷漠。” 度若飞指着她的脸:“你真是……” 度珍宝突然凑上前,用嘴唇嘬了一下她的指尖,看着她惊慌地缩回手指,送上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羚羊 的手榴弹! 感谢 巷说、一支半节、天蝎座的猫 的地雷! PS:本文设置了防盗功能,比例60%,时间24h。明天见~ 第31章 度若飞越发担心自己被骗了。 每天见到度珍宝,对方总是优哉游哉的模样, 好像生活在一个蜜糖罐子里没有烦恼。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度若飞再一次警告度珍宝, 自从到了总部对方真真如鱼得水,她忍不住怀疑, 度珍宝真有背叛新世界的决心吗? “知道,知道。”度珍宝敷衍着。 度若飞:“你在上面有收获吗?” “没有。我说过了呀,我们想做什么做什么, 等着丘杉的进展就好。” “除了任务我什么都不想做!”度若飞终日无所事事, 这种日子如同坐牢。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任务, 她就心急如焚;害怕暴露身份, 做事又得束手束脚。卧底好难! 她看着丝毫不慌的度珍宝, 实在想不出哪个卧底能做得这么安逸。“你是不是反悔了?你回到这里,又不想走了是吗?” 度珍宝没有立即回答。 度若飞严肃道:“度珍宝!如果你心里打着别的主意,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宁愿和新世界的人同归于尽,也决不忍辱偷生!” “你说得太严重啦。”度珍宝伸手抚她的背, “你一直苦大仇深的能做成什么呢?没有人让你卧薪尝胆。每天吃吃睡睡不好吗?过去在中辞我也过着这种生活, 你不是总劝我说, 有吃有住的我就该满足了吗?” “别混淆概念, 要是我现在在黑山, 我也能满足。但是我现在在新世界的老巢!你别忘了是你要求我来的, 既然我来了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没有忘,我也没有反悔。”度珍宝说,“我只是舍不得, 你还不许我有感情了吗?” “那是错误的感情。” “不,没有错误的感情。”度珍宝认真地说,“我回到这里才想通了这一点。我不舍得,我喜欢这里,和我爱不爱妈妈没有关系,因为感情是复杂的不是单一的,我不需要愧疚。别急,我还是会去做我答应你们的事情。我愿意看着这里毁灭,和我喜不喜欢这里也没有关系。” 度若飞沉默,只要度珍宝同意继续她们的计划,度珍宝心里怎么想其实不重要,她用不着关心。对,她用不着,用不着……度若飞反复在心里默念,试图给自己洗脑。 度珍宝拉住度若飞的一只手,问:“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听听我是怎么想通的,不然明天你又要问我同样的问题,怕我反悔。” 度若飞眉毛皱了皱,忍耐了几秒钟才挣脱。“好吧。”她做出一副很勉强的表情。 度珍宝笑了笑,说道:“你已经知道啦,我很坏,很阴暗,过去十几年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故意地把另一面藏起来,装成一个乖孩子。我享受那种生活,每天都感觉自己被爱着。如果没有新世界,或者我还在爸爸妈妈身边,我会一直伪装下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混乱、死亡、人们负面情绪的爆发,这些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度若飞看到了她憧憬的眼神,像沉醉在美梦里。 她诉说着:“我感觉到,过去我在用半副身体生活,另一半被锁在了监牢里,她不符合你们的期待,所以我不许她出来。你知道这像什么吗?这就像我从小到大失明,我不觉得失明多么难受,可是当我用眼睛看见了东西,这种感觉多奇妙啊!你忍心把我的眼睛弄瞎吗?不忍心对不对?我也不忍心把另一半的我再关回去。” 度若飞眉头紧锁,努力地去理解她的话。 “我受过教育,有辨别是非的能力,我知道杀人是错的,知道新世界在作恶。可是谁让我是恶的一部分呢?正常的人排斥我的这一部分,新世界欢迎我,我抵挡不住诱惑,难道全怪我吗?” 度若飞反问:“不怪你,难道怪我吗?” “当然不了。新世界邪恶,你要推翻新世界,那你就是正义的。你还想杀掉我邪恶那一部分,可我不能怪你,因为你是正义的。” “我没想杀掉你。”度若飞说,“但是如果我们不管你,新世界持续影响下去,总有一天你善良的那一面会消失。” “对呀,我也不想这一面消失,所以我答应帮你们。” 度若飞平静下来,总算讲到有共识的地方了。 “我不后悔加入新世界,我承认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不后悔做任何事。所以答应你们之后,我没有一秒反悔过。这样说你明白吗?” 度若飞点了下头。逻辑有点怪,但度珍宝此刻的眼神十足透彻,让她不由自主信服。总之这一句的立场听起来也很正确。 “回到这里,我的感觉像两个自己在身体里拉扯,很难受。时间只会往前走,不能倒退,我从白色走进黑色里,没办法走回去,黑色已经染在我身上褪不掉了,我不可能变回你过去以为的那个我了。不让自己难受的方法就是承认这个事实。我要接受我所有的感情,它们都不是错误的,这样我才不难过。我讨厌难过的感觉。” 这种感性而流畅的说话方式,更容易打动度若飞,让她产生共鸣。她甚至认为自己在这一刻理解了度珍宝的感情。如果度珍宝早一点这么正常地和她对话,诚恳地请她原谅,她可能就不会翻脸。 度珍宝惊喜地说:“我想到你来这里的作用了!督促我,劝导我。” 度若飞:“我劝你有用吗?” 度珍宝笑眯眯:“没用,但是我喜欢看你苦口婆心劝我的样子。又想到一个,你可以让我心情更好,心情好我才愿意做该做的事。” 真可惜,度珍宝正常的时间太短了。刚觉得度珍宝成熟了一点,马上就不可理喻。 “还是说说我们的计划吧。”度若飞决定做好督促的工作,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你有办法知道丘杉的情况吗?” 度珍宝诚实地摇头,浪歌在这里时她还可以试试,现在浪歌不在,她只有在两层之间行动的自由,一样无所事事。 看到度若飞,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兴致,说:“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度若飞立刻问。 “色-诱。” 度若飞表情很为难,迟疑地问:“狄医生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我是说我。” “哦,你,”度若飞上下打量她,似乎在评估她的吸引力,“诱谁?” “算了,当我没说。”度珍宝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倍感扫兴,起身说,“我走了,明天再来。” 度若飞懵然点头。 走到门口,度珍宝听见背后传来一句话:“等等……你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她嘴角勾起来,回头笑道:“知道啦。” 门关上,把度若飞留在了房间里。在她的影响下,度若飞不再那么谨小慎微,不想摆瓶子的时候就到这个房间休息,狄萌也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 度珍宝走过狄萌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门开着,狄萌叫住她:“小瞎子,别急着走啊,进来聊会儿天。” “有事?” “有,我想和你讨论,怎么对待你姐姐比较好。” 度珍宝走进去坐在狄萌对面:“不要和她说话。” “怕我骗她?还是怕我从她口中问出什么?”狄萌双手十指交叉,垫着自己的下巴,“她看起来不像主动来的,你强迫她的?诓骗她的?” “各占一半吧。” “那我不明白了,她应该恨你才对,为什么她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们每天关起门来都说些什么?” “无可奉告。我们不碍你的事,你也别管我们。” “我不想管的,我只是担心你们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威胁到我的生活。我看你姐姐好像当过兵?” 度珍宝信口胡说:“是啊,我不喜欢她当兵,当兵就不能每天陪我,所以我说我得了不治之症,让她来陪我度过最后的日子,不可以吗?” 狄萌笑问:“你得了什么绝症,到手术室去我替你彻底检查一次身体?你的眼睛我都能治好,我不相信还有我不能治好的病。” 听出狄萌话里怀疑的意思,度珍宝扯开话题:“同性恋你能治吗?” “同性恋不用治,不会危害健康。” “想乱-伦呢?” 狄萌怔了一下,说:“这个,如果你愿意治,我可以设计手术方案。” “我不愿意治。”度珍宝知道这一次蒙混过关了,笑着说,“别说她不是我的亲生姐姐,就算她是,我也不要治。” 狄萌好像吃到了芥末,一脸古怪之色,道:“祝你早日成功。” “等我们有了好消息,我会告诉你的。我还要谢谢你提供给我们谈情说爱的场所呢。” 狄萌摆摆手:“尽情谈,尽情爱。快走不送。” “别呀,我还没说完呢。我姐姐是日久生情的典型人物,我没拿下她之前,你可千万要和她保持距离哦。唉,恋爱里的人真苦啊,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才不肯承认你有那么一点点魅力呢。” 狄萌:“我会的,多谢你,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巷说、冒泡泡~冒泡泡 的地雷! 最近状态不太好,明天有事不能码字,那么后天见~ 第32章 度珍宝跟在一个穿白色实验服的人身后,左右张望着, 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前面那人看到了也没有说什么, 也许是不觉得她能看懂这些。 这日,丘杉这里终于有了进展, 实验负责人同意了丘杉的要求,允许度珍宝过来见面。 前面那人打开一扇门,让开身子示意度珍宝进去。 这里布置得像一间正常的卧室, 桌椅床铺皆舒适, 丘杉就坐在床边等她。丘杉与离开黑山基地时的模样相比没有什么改变, 精神状态似乎也很稳定, 脸色冷淡。 “丘姐姐。”度珍宝在她对面坐下, 笑着问,“早上好,吃了吗?” 丘杉抬头看向房间一个角, 又示意对面的椅子,说:“这里有一个监控, 没有监听, 坐下吧。” 两人都调整角度, 让摄像头拍不到口型。度珍宝眨眨眼睛:“你能确定?” “确定。”丘杉对她没什么耐心, 略过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不提, 直接道出自己的收获, “新世界的实验总部由几个组织合并而成,其中一个名叫‘新人类项目组’的组织,专攻基因混合与加强改造。” 度珍宝一点即通:“浪歌那一层的人……” 丘杉“嗯”一声, 说:“起初新世界非常看重新人类项目组,因为他们有成功案例,但是这个项目覆盖面太窄,不可能对全人类产生影响,所以研究超级病毒的实验室后来居上,占据了大部分研究资金,制作出了尸化病毒。” 度珍宝点头,这几个组织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面和心不和,正好被丘杉寻到缝隙,撬出了这些内容。 丘杉:“这两年,新世界的关注点渐渐转移到了另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原来是研究新药的,尸化病毒研制成功后,新药组织转而协助他们研发解药。接收我的就是新药组织。新人类项目组一直在争取我,他们好像很有信心,你说的那个领导者会不会是新人类项目组的成品?” 度珍宝也这样想:“很有可能。” 丘杉点头,看着她,后者一脸无辜。 “……你调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度假。” “怎么可能。”度珍宝矢口否认,在丘杉满是不信任的目光中,拿出了自己的诚意,“我已经猜到首领在哪里了,还需要时间确认,再等等,我会找到办法见她的。” 丘杉冷淡地一“嗯”,仍不十分信她。 “对了,丘姐姐,你怎么样,他们对你的身体做了什么?”看在邢博恩的面子上,度珍宝关心了一下,只是话听起来怪怪的。被关心的对象瞥着她,吐出两个字:“还好。” “丘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度珍宝嘟嘴装可爱。 丘杉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脸蛋,和和气气地说:“别做这个表情,丑。” 度珍宝知道今天的交流结束了,瞪了她一眼,佯作生气,离开了房间。 不久,新人类项目组果然抢夺到了丘杉的第一使用权,丘杉也如约配合对方实验,偿还其安排这次见面的欠债。 丘杉过得不算糟糕,过去为了复原身体,她在中辞经历过许多次试验,对这种生活还算习惯。况且她在这里就是大熊猫一样的存在,研究员们不敢随意破坏她的身体和大脑,她很安全。唯一让她烦闷烦闷的是见不到邢博恩。 度珍宝走出电梯,回头看了一眼。她找狄萌和度若飞都走楼梯下去,楼梯门是电动控制,这两层之间不上锁,想再下一层到实验层却是不可能的。 电梯需要权限,她没有芯片卡,也通不过指纹识别,独自一人无法使用。 心中衡量着,走过楼梯门时她侧头看去,眼睛一亮,如果找到可用的武器,暴力破坏不是不可能…… 想这些还有点早。 丘杉所说的新人类项目组,很有可能就是制造出浪歌的地方,按年龄算,浪歌是项目组在加入新世界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成功样品,至于那个首领——度珍宝有五成的把握,二者是同一时期的产物。 这就可以解释浪歌一贯得到的优待。首领对浪歌越重视,情况对她们越有利。 浪歌回到总部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度珍宝明媚的笑容。 “有什么好事?”浪歌一边问一边走。 “看到你开心啊。” “是吗。”浪歌笑着俯视她,显然不信。 度珍宝没有另找理由,跟在浪歌身后转悠,被堵在浴室门口。浪歌问:“你想一起洗澡?” 度珍宝摸了一把她汗湿的上衣,嫌弃地说:“不要。” 浪歌把门一关,很快水声传出。度珍宝静静等了片刻,轻手轻脚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浪歌的房间她来过许多次,过去没怀着什么念头,只是觉得房间空旷,今天翻了一遍,才知道这里真的没多少东西。对她们有利的,一个都没找到。 她把目光放在床边的联络器上。模样类似一个架起来的平板电脑,周围按键上没有文字提示,看起来很高科技,她不敢乱动,以免提早暴露自己。 这应该就是浪歌与那位潜在暗中的首领联系的工具,度珍宝在这里时没见浪歌用过,当时她没有太大的好奇。 浪歌出来时没穿上衣,见她盯着自己,挑眉问:“好看吗?” 度珍宝挑剔道:“你的胸好小。”比度若飞的还小。 浪歌无所谓,拿了条背心套上。 度珍宝指着联络器问:“这里面有电影吗?” “嗤,”浪歌笑了声,“我不看电影。” 度珍宝假意抱怨:“你不在这里好无聊啊,狄萌已经烦我了,我没有地方去。” “那就烦到她不敢烦你。你姐姐不是也在,去找过她吗?” 度珍宝托腮,不自觉露出点狡猾的笑意:“找过,她已经不敢烦我了。” 浪歌尤其喜欢看她使坏的模样,登时就凑近她问:“你怎么作弄她的?” 两人靠得很近,度珍宝闻到对方身上沐浴后的清新味道,向后一仰倒在床上:“我没怎么,是她太不禁逗。” 这姿势方便了浪歌的动作,她翻身跪在度珍宝两旁,两手撑着床,低头说:“我禁得起,你随便逗。” 度珍宝抬手切她颈侧,浪歌根本不把这点攻击放在眼里,随意捏住了度珍宝的腕子,度珍宝另一手搦成爪状掏她的腹部,也被格挡开。 “要给我挠痒痒?”浪歌脸上笑意扩大,眼里隐隐跳动着兴奋的光。 度珍宝也笑,猛地抬起膝盖攻击下路,浪歌反应极快,松开度珍宝的手腕,手往下一拍,这一下力气没收住,度珍宝整条腿又麻又疼。她忍住,趁机从浪歌胳膊下钻出身子,浪歌返身去捉她,打闹中度珍宝碰到了联络器上的按键。 瞬间,屏幕唤醒,蓝色流光如水波,温柔漂亮,度珍宝是故意的,当然不慌,但这时也看怔了,莫名对即将出现的画面期待起来。 浪歌伸长手按下另一个按键,说:“没事,不小心。”然后关闭了屏幕。 短短几秒,什么画面也没出现,连声音也没有。度珍宝问:“刚才接通了?” “嗯。”浪歌也不教训她,只把联络器移开些。 “所以,”度珍宝说,“看起来是真的没有电影。” 浪歌又笑:“你想看,自己拍。我可以帮你,算上狄萌和你姐姐,四个人足够了。” “好啊,我这就去写剧本。”度珍宝跳下床,风风火火地跑了。她从狄萌办公室拿了纸笔,钻进度若飞房里。 “你干什么?有什么计划?”度若飞站在她身边看。 场景:楼梯间。 演员:度珍宝,度若飞。 度若飞:? 度珍宝写得很快,字体工整娟秀,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写出了一段剧情。 度若飞还在费力猜测,嘴里念念叨叨:“我追着你跑下楼,楼梯门关闭,我把你按在门上……度珍宝!你写的什么东西?” 度珍宝写得正尽兴,头也不抬:“剧本啊,看不出来吗?” 度若飞指着纸上的文字:“为什么我要强吻你?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就算我们要设计行动计划也不用这么荒唐……” “谁说这是行动计划,我写着自娱自乐的。” “……你这是浪费时间。”度若飞抿了抿嘴唇,“既然没用,还写它干什么。” “怎么没用?我要拍出来。” “度珍宝,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别忘了……” “嘘,小点声。”度珍宝放下笔,站起来。度若飞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来排练吧。”度珍宝手臂勾上她的脖子,“姐姐,反正没事做,陪我玩好吗?” “不好。”度若飞推她的胳膊,慌得忘了纠正她的称呼,“你疯了吗?要玩你自己玩去。”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想逃到哪里?你是我的。”她的身体越贴越近。 度若飞:“这是我的台词!” 度珍宝笑道:“好啊,那你说一遍。” “我不说!我用力了!”度若飞警告。 “我已经见过丘杉了。” 度若飞动作一停。 度珍宝忽然凑上去亲了她嘴唇一下,露出得逞的笑:“还是这么软。” 这原本也该是度若飞的台词。 听到争吵声前来一探究竟的狄萌:“……”贴心地关上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感谢 一支半节~一支半节、东方文化爱好者~东方文化爱好者、999、22970923~22970923、巷说、冒泡泡、千里白徇、涵林k 的地雷! 网站出了限制修改的新规,所以全文修改计划暂时搁置。这篇的更新会比较慢,将来如果限制解除,可能要再慢慢修改。给大家带来不愉快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 另外,前面提过的灵异新坑因为题材不太保险,改为现代系统甜文《拯救恋爱脑》,正在存稿~ 给大家发小红包略表心意,啾啾! 第33章 “你们见面说了什么?”度若飞终于撕开无良编剧。 度珍宝两腿分开,坐在桌子上:“丘杉弄清楚了实验层几个组织之间的关系, 有一个叫新人类项目组的把她抢过去了。” “她有危险吗, 我们要做什么?” 度珍宝:“能有什么危险,她安全得很。士兵度若飞,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配合我演戏。” 度若飞指剧本:“就这个?!” “看不起我啊?这剧本很优秀的,你要用心看。” 度若飞拿起来扫了几眼,横看竖看都很烂。一想到自己要出演, 更是恨不得撕了这废纸。 度珍宝指着“场景”一行说:“楼梯间通向实验层的门关着, 你把我按在门上的时候, 可以找找那扇门的薄弱点。” 度若飞听到有用的东西, 立马认真起来:“要去实验层?做什么?” 度珍宝摇头不理, 拿起笔写出下一个场景:实验室。 “你想去实验室里拍?能行吗?” “不行,所以用狄萌的实验室代替。找麻醉剂和腐蚀性液体,记住位置, 有机会就偷到手。”度珍宝一边说一边续写,度若飞看了几眼, 深觉辣眼。 “你不能安排些正常的情节吗?写来写去都是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都说不出口。 “我们都是成年人, 你能做, 我不能写?” “我做什么了?!”莫名背锅的度若飞很震惊。 “你没有接过吻吗, 没有做过爱吗?”度珍宝用眼神勾她, “还是说, 我不如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你是我……” “我不是,你亲口说的,忘啦?你还变更了信息呢。”度珍宝直直看着她。 度若飞有些理亏, 沉默片刻,道:“你要是想……” 度珍宝再次打断:“我不想。”她笑着说,“度若飞,做了就别后悔。” 度若飞嘴硬:“我没后悔。” 度珍宝耸肩,写着“度若飞将度珍宝压在实验台上,粗鲁地扯断度珍宝衣服纽扣,度珍宝大喊姐姐不要,翻身向前爬动,度若飞抓住度珍宝脚踝一把拉回,用绳子捆住度珍宝双手手腕”。 度若飞忍无可忍,按住剧本:“笔给我,我来写。” “你会吗,我可是考上大学的人,你呢?” “运动员也学文化课!” “好吧那你写,不许改我写过的。”度珍宝递笔。 真的接过来,度若飞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犹豫着写了一行字—— 度若飞:你生病了,要配合医生治疗,不要乱动。 度珍宝“哈”一声笑道:“不乱动怎么找东西?” 度若飞接着写:药放在哪里,我去找一找。 “你就把我晾在台上,自己在实验室走来走去吗?” 度若飞有点脸红,她真没写过什么文章,上学的时候语文也不好。“别说话。” 她续写道:度若飞找到药,放到度珍宝身边。 笔头停顿,她抬头询问:“然后要干什么?” “你剥开我的衣服给我涂药,我挣扎个不停,打翻了架子上的药剂瓶子……” “算了你别说了。”就不该指望她。 “我又摔到地上,拉开柜子躲进去,你抓我的时候看一看里面放着什么。抓到了我,你强迫我抓着药品柜的隔板,从后面扯下我的裤子……” “够了够了。”度若飞下不了笔,“你自己写吧。” 度珍宝摸了下她的脸颊:“一开始就听话多好。” 她皱眉:“度珍宝,别得寸进尺。” “进尺怎么够,我要进丈,十丈,百丈。让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你想做的就是拍——这种片子?” 度珍宝盯着她的脸,直把她盯得毛骨悚然,才低头接着写剧本,嘴里说:“我想你属于我一个人。” 度若飞半晌不语,看着度珍宝把这个场景写完,叹了一声说:“你这样是错的。” “错的我也要做。” “我只把你当妹妹。” 度珍宝脸上含着笑,翻过一页说:“姐姐应该满足妹妹的心愿,对不对?” 度若飞额角抽疼,她知道自己的意见无关紧要,不再多费口舌。等到一切结束……她转头看向窗外,心头有些茫然。如果失败,这里或许就是她们的葬身之处。后悔?度若飞抿唇,她不后悔死在完成理想的路上,只害怕自己死得没有价值。 “你对我说句实话,你有多少把握?”她从窗外收回目光。 “没有,一点点也没有。”度珍宝仿佛知道她这么问的缘由,满不在乎地说,“你会死在这里,这就是你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及时享乐,什么都别担心,听我说的做。” 度若飞奇怪地被安慰到了,动作生疏地摸摸她的头,也开了句玩笑:“我要死也拉你一起。” 度珍宝压住头顶的那只手,抬头微笑说:“好啊,如果你做得到,就带我一起吧。” 剧本写完,度珍宝拿去给浪歌看。 浪歌前后翻翻:“我呢?” “下次再拍你。我还没有和她这么放松地好好相处过,先让她陪我玩一玩。” 浪歌看了满篇小黄-文,伸手按住度珍宝的嘴唇揉了两下,问:“你就这么和你姐姐‘好好相处’?” “是啊。”度珍宝张口咬住她的手指,留下一圈牙印。 浪歌捏她的臀:“还要扒了裤子打屁股?” “嗯哼。” 浪歌手上使力,怀疑地问:“她真的是你姐姐?” “是。”度珍宝拍掉她的手,补充说,“不是亲生的。” 浪歌不关注亲不亲生,只问:“你喜欢她,你说过的那种喜欢?”想得到她,想控制她,让她心里只有自己,永远忘不了的那种喜欢。 度珍宝笑而不答。 浪歌发了一会儿呆,忽道:“那我呢?” “你去找别人啊。”度珍宝没心没肺地说,“和我没关系。” “和你没关系?”浪歌反问一句,突然把度珍宝掀到床上,她只要拿出两分认真,度珍宝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一翻过身就朝床头爬,很快又被按住动弹不得。 浪歌一只手掌压在她脊背上,看着她像只乌龟一样徒劳挣扎,饶有兴味地说:“我想了想,我把你带回来,你好像没有为我做过什么。” “给你当宠物不算吗?”度珍宝不动了,扭头看她。 “算,那你叫一声主人。” “主人。”度珍宝没半点心理负担。 “主人陪你玩。”浪歌笑着扯住她的上衣。 眼看浪歌要抢走度若飞的剧本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度珍宝急中生智,指着床头喊道:“看!屏幕亮了!” 浪歌随声抬头,两人所处的位置距离那屏幕不远,度珍宝趁她分神的刹那,猛地扑过去连按两个键,一个是她试成功的开机,一个是浪歌上次按过的通话。 蓝色水波在屏上悠悠地晃,好像屏幕活过来了一般,度珍宝不确定那边能不能看到这里的画面:“不要!别撕我的衣服!” 两人衣衫都不整齐,特别是度珍宝,因为被浪歌从后面扯了一把,领口有些散开,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浪歌正在愣怔,她迅速滚到床下,扮个鬼脸跑向门口,轻巧地逃出了房间。 这处没有监控,她掩了门,屏住呼吸,身子贴紧墙壁,耳朵贴近门缝倾听。她耳力较常人优越,下一秒她便听到一个清洌的声音:“又不小心?” 是个年轻的女性。度珍宝立刻判断。 “对,不小心。”浪歌带笑的声音,“一会儿我把联络器收起来。” “不用,不打扰。” 度珍宝轻轻地呼吸一次。 首领又道:“明天你要检查了。” “嗯,你什么时候检查?我们很久没见了。” 度珍宝听到她关心的内容,立即屏气凝神,房间里传来回答:“最近很忙,我下个月去。” 她嘴角勾起,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和度若飞一起浪费。 “下个月我有任务吗?” “有。”首领顿了一下,“明天我去看你。” “你刚才说很忙?” 后面再无对话,接着是浪歌走动的声音,度珍宝知道她们的通话已经结束,便转身溜走。 明天那个人会来这层,还是到下一层看浪歌检查身体?她用以推测首领身份的线索之一,就是她在这里居住时,每隔一阵子会有半天时间被关在房间限制行动。明天想办法离开房间,如果见到面生的年轻女性,一定就是那位首领。 她来到训练室,拉了一组划船机,有些无聊,见浪歌没找来,便下楼与度若飞讨论剧本。 “又来?”度若飞崩溃道。 “求着我要做事的人是你,现在消极怠工的也是你,这么反反复复可不好哟。”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度若飞还妄想着靠威胁让她放弃作怪。 “我对你的宠爱是无限的。”度珍宝有恃无恐。 “……”度若飞也不能怎样,她不敢和度珍宝起太大的冲突,忍气吞声看着度珍宝写着超尺度的内容,“这些真的要拍出来?能拍吗?”她想说就算新世界总部没有安全危机,不需要为物资殚精竭虑,到底与和平时期的安逸环境不同,谁会在打仗的时候忙着拍电影? 接着又想,新世界凭什么纵容度珍宝,让她终日无所事事,搞些浪费资源的娱乐活动?度若飞忽忆起她曾提议的“色-诱”,一时不敢再想下去,心却已经虚了,望向度珍宝的目光闪烁不定,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事情绝不会是那样。 度珍宝无所觉:“能拍的话,这就是你要的‘任务’;不能拍,我也想写出来过过瘾。” 度若飞眉头纠结,嘴唇蠕动着,到底没说出话来。希望它能拍,又希望它不能拍,两者皆有,分不清哪边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度若飞:妹妹为了任务牺牲色-相,我好痛心。 度珍宝:说啥呢我很快乐啊,一起来一起来~ 感谢 涵林k、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涵林k、冒泡泡、巷说~巷说~巷说~巷说 的地雷! 咩哈哈限制修改的规定取消了~ 第34章 度珍宝回到楼上,到处找不到浪歌的人影。 “去哪了?”明天要检查, 不可能突然出去执行任务, 难道是去见那个人? 越想越觉得有准,她来到与通道相连的入口处, 随意坐在地上写剧本。等不到半个小时,大门向两边分开,浪歌走了进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不出来?我等你呢, 你跑哪去了?”度珍宝拖着她的手向她房间走, 等了等没听到回答, 接着说, “你不是想要剧情, 我写到你了,看看吗?” 浪歌:“给你要了部数码摄像机,一会儿就到。” “太好啦!今天就开拍吧。”度珍宝回头笑。 “可以, 先拍我的剧情,明天我没时间。哎对了, 狄萌有剧情吗?她明天也没空。” “没有, 她负责拍摄。”度珍宝脑中闪过什么, 眉心微微一蹙, 两人已经进到房里, 她松开浪歌的手, 摩挲着手指上的细砂,转过头满眼期待地问,“明天没人管我, 我去哪里拍都行,拍多久都没关系?” “嗯。只要是你能去的地方。” 度珍宝点点头,那人明天不会来了。 “给我安排了什么剧情?”浪歌挺感兴趣。 度珍宝把剧本递给她:“你自己看。” 浪歌看到自己把度珍宝吊起来抽鞭子,笑着说:“我可舍不得抽你。” “嗯?还要把你淹在浴缸里?” “然后把你关小黑屋?” 浪歌看到底,隐隐竟有点兴奋,追问道:“后面是什么剧情?” “后面我姐姐来救走了我,我惊吓过度发烧昏迷不醒,她帮我换衣服,擦身体,涂药水,抱着我睡觉。” 没错,剧本中浪歌的角色定位就是反派神助攻。 “不行,我的剧情太短了,你再给我写一段——就写我打败你姐姐,把你抢回来关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你假装求饶,我放你出来,你伺机偷袭我,当然又被我制住,我把你狠狠收拾一顿,再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从此以后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不敢逃跑。”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脑回路还是常常能接上的,度珍宝也想过把度若飞关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编剧有编剧的尊严,演员擅自加戏,那是决不容许的。 “这样后面怎么拍?我还要写它个百八十页,我一定是心如磐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折磨我,我内心都不屈服,永远想要逃走。你可以多抓我几次,换着花样对我用刑,这样剧情才丰富。” 浪歌提出质疑:“如果你永远要逃跑,我为什么不干脆打断你的腿?” “你可以打废我的脚,我姐姐一路背着我逃出生天,续一段求医剧情,就让狄萌来当这个医生好了。”演员狄萌终于有了姓名。 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剧本不断加长,摄像机送来,便开始搜罗道具布置拍摄场地。浪歌找了同住这层而且没出任务的人帮忙拍摄,正是死掉了狮子宠物的那一位,他看过剧本大加赞赏,二话不说就来当了摄像师。 第一场戏是吊打。度珍宝双手被绑缚,吊在浪歌平常做引体向上的横杆上。这横杆高度是按浪歌身高设置的,度珍宝吊在这里,双脚离地还有二十几公分,很快手腕就被勒红了。 度珍宝喊“开始”,浪歌一鞭子就抽了上来。她使了巧劲,挥鞭的声音听着清脆响亮,打在身上却不怎么疼。 两鞭过后,摄像师大声说:“打得太假了,再重!再重!” 于是重新再来。 摄像师严把质量关,淹浴缸情节同样逼真可信。因度若飞不能上来,三人下楼去拍小黑屋的剧情。 度若飞正在房里清洗容器,模糊听见度珍宝在外面说话,便擦干手走出来看,映入眼中的是浑身湿淋淋,嘴唇发白的度珍宝。她衣服破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红肿的伤痕,惨不忍睹。 度珍宝也看到她,笑道:“到你的剧情了,快来看剧本。” “你……”度若飞好像舌头断了,一句话也吐不出,她向度珍宝走去,双眼发红,双拳握紧,身体都颤抖起来。她没想到度珍宝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别急,还没开拍呢。”度珍宝仔细地看着她痛心疾首的模样,笑得心满意足,伸手抱住她胳膊,压住她即将喷发的怒火,“记住现在的感觉,等下我们一遍过。” 度若飞意识到她们目前的处境,强迫自己垂下头,看着度珍宝问:“很疼吧?” “见到你就不疼了。”度珍宝说的是实话。 度若飞当她在安慰自己,更恨自己无用,倒忘了剧本全是度珍宝亲笔写出来的。 狄萌闻声也来凑热闹,见了度珍宝就幸灾乐祸地笑,十分乐意地替他们找了个堆杂物的狭小房间,门一关上,房间四面不见光,名副其实的小黑屋。 度若飞已经看过剧本,摄录开始,她朝着门喊道:“宝宝!你在里面吗?我来救你了!” 门里的人哭着说:“度若飞,是你吗?我好害怕。” “你躲开,我把门踹开!”为了画面真实,门确是锁上的,度若飞咬牙用力一踹,把压着的怒气发泄在这道门上,直接踹坏了门锁,门撞上墙壁狠狠弹回,度若飞抬臂挡住,不顾手臂的疼冲进房间,将地上的度珍宝抱起来,大步踏出房门。镜头拍到她的侧脸,绷紧的下颌线尽显坚毅。 本场景结束,摄像师不由叫好!这一段情感饱满,动作到位,极具张力,完美无缺。 接下去内容平淡,摄像师甩手离开岗位,由狄萌继续担任摄像工作。浪歌虽然没有戏份,也在旁边津津有味地观看。 度珍宝表演昏迷轻轻松松,苦了度若飞,被迫对度珍宝动手动脚,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在做禽兽行径,还有两个人全程旁观,耻度爆表,几乎控制不住手抖,拍完以后脸红成一片,迫不及待地拉开与度珍宝的距离,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度珍宝的编剧身份,心里五味杂陈,暗暗气恼度珍宝胡来。 今日戏份结束,度珍宝说要和度若飞商量明天拍摄的内容,浪歌便自己上楼。 拍摄时度若飞近看过度珍宝身上的伤痕,看起来惊心,但伤得并不深,后来她也为度珍宝上了药,现在看已经消了些,休息一晚应该能好得差不多。知道归知道,度若飞还是气得不轻,也心疼得不行。 “你看看你挨得这一身伤,还要泡在水里,湿着衣服到处走,你就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今天这些情节除了让你受伤,让他们取乐,对任务有什么作用?你就不能……不能写点正常的情节吗?” 对任务没什么用,对攻陷度若飞有用。而且她玩得很开心。度珍宝笑嘻嘻地:“我就是喜欢刺激,你不许吗?” 度若飞被噎得胸口剧烈起伏,憋出一句:“你是受-虐狂吗?” “在你面前我可以是。” “别总说这种话!” “姐姐我疼。”度珍宝还在笑。 度若飞真是要被她气疯了,多想把她撂下再也不见她不管她。 度珍宝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顺顺毛:“我确定首领在哪里了。” “在哪?” “我们来的时候,走过的那条没有一盏灯的隧道,你还记得吗?” 度若飞点头,当然记得。 “她就在隧道里的某个地方。”度珍宝说,“那条隧道我走过很多次,靠近中段的两旁有几处是空的,她在其中一间。下个月她要来这里检查身体,把定位器放在她身上,我们就能找到她了。” 此行她们携带了两对由黑山基地高科技武器研究所提供的新式定位器,将一对定位器启动后分别放置,通过定位器的温度变化即可判断与对方距离的远近。这种新式定位器只有四分之一指甲盖大小,吸附性极强,且不会被仪器检测出,唯一的缺点是,它仍在测试中,性能不保证百分百稳定。 度若飞问:“怎么把它放到她身上?我们能见到她吗?” “不知道。”度珍宝如实回答。 度若飞沉默片刻,认命般道:“为了你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我们还搭上一个丘杉。” “别发愁了,还早呢,随机应变。”度珍宝被她的话提醒了,“哎?对呀,我们还有丘姐姐,等她联系我吧,说不定她能想到什么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期望她能保住自己,平平安安回到黑山基地。”话是这么说,但在她靠着度珍宝,而度珍宝显然靠不住的境况下,她也只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楼下的丘杉身上了。 “来看剧本。”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剧本。”度若飞深深无奈。填志愿的时候受眼盲限制,度珍宝报了心理学专业,她现在怀疑如果度珍宝早早治好了眼睛,大学会报考电影学院。编剧、导演、摄像、表演,通通包办,毕竟度珍宝一个人就是一台戏。 无事可做,度若飞再不情愿,最后还是妥协。捧着不堪入目的剧本,她深呼吸,自我开解:大概上辈子她是把度珍宝挫了骨,扬了灰,这辈子要这样劳心劳力地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冒泡泡 的地雷! 第35章 “自己去玩。”站在检查区域的大门里边,狄萌扬手打发度珍宝, 转身与浪歌走向第二道门。 厚重的门在眼前合拢, 度珍宝挑眉,外面是她的天下了。她脚步轻快地跑到度若飞的房间:“快来!狄萌和浪歌都进去了, 几个小时之后才能出来,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先在狄萌办公室里拍。” 度若飞眼睛一亮:“走!机会难得, 别浪费时间, 我们快去搜索可用的东西, 药物、麻醉剂……最好能找到武器。” 度珍宝噘了下嘴巴:“一边找一边拍。” “你就暂时放放不行吗?正事要紧。” “拍不出东西, 怎么解释我们到处走动乱翻?”度珍宝昨天尝了甜头, 对拍电影上瘾了。 她说得也有道理,度若飞不想耽误时间,赶快答应了, 拉着她就走。 半天过后,狄萌结束检查回到办公室, 站在门口额头青筋直跳, 逮住度珍宝骂道:“你要拍就拍, 拍完也不给我物归原位, 看看你把我这弄的, 乱成什么样子了?!给我进去收拾!弄到我满意为止!” “凭什么只叫我一个人, 我姐姐呢,你把她也叫来。” 狄萌冷笑:“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你姐姐那么老实的人,肯定会说要替我收拾整齐, 是你拦着她不让她动吧?” 度珍宝瞪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狄萌瞪回去:“动作快点!算了,你愿意慢慢来也没关系,晚上还弄不好我就锁了办公室,让你睡在这里。你们今天拍的视频呢?我要看看你们都对我的办公室做了什么。” 摄像机在度若飞手里,她把摄像机送过来,一秒不停留,低着头匆匆走了。她刚刚看过一遍所有视频,检查里面是否不小心拍到她和度珍宝找东西的画面,看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热起来,连眼窝都烧得慌,忍不住闭起眼睛,摄像机里的画面却频频闪现。 “啊……”她头疼地趴在枕头上,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 没想到度珍宝如此有天分。复明不过三年,第一次拿起摄像机竟然无师自通,准确传达出内心所想。度若飞不懂里面的门门道道,明明她是视频中的另一个女主角,愣是想不明白怎么拍出来就这么让人心燥。 原来拍的时候度珍宝一直摆弄镜头,给摄像机换位置,不是在瞎胡闹。度若飞为她可惜,如果不是天生失明…… 度若飞又想到那些画面。还是算了吧,似乎度珍宝成为情-色片导演的可能性更大。 心底认可了度珍宝的“才华”,再被拉去拍视频的时候,度若飞的抵触心理就没那么强了。 又过几天,她已经适应了每日的拍摄活动,苦中作乐,与度珍宝认真讲起戏来。 “扒裤子情节没有必要存在!”度若飞拿着剧本据理力争,“你要表现角色的暴力倾向,我可以演的时候动作狠一点。穿着裤子一样能打。” “扒掉更有戏剧性,画面更好看。” “你直接说你屁股好看得了!” 度珍宝扭头看自己屁股,夸道:“是很好看啊。” “那你对着镜子看个够,我不想看——还有狄萌。” “吃醋?”度珍宝耳朵只听见最后一句,“好嘛,这场戏不让她拍。我只让你看。” “我不想看!”度若飞绝望了,逐渐向着剧本里的角色靠拢,手掌发痒想把度珍宝打一顿,忍得胳膊发抖,“你删不删?这段不删掉我就不拍了!” 度珍宝小声嘟囔:“吻戏要借位,衣服不肯扒,这位演员你太不敬业了。” 度若飞就在她面前,哪能听不清楚,气道:“我已经努力配合了,是你要求不合理!”她把剧本一摔,“太难为人了。” 度珍宝忍不住笑,觉得她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把剧本塞回她手中,软软地说:“删掉就删掉,我答应你了。” 度若飞反倒警惕起来,怀疑还有后手,不过这次度珍宝确实发了好心,大笔一划删去这段情节,也没有叫她补拍其他镜头,弄得度若飞很是忐忑了一阵。 一次,浪歌在旁边等候戏份,看了一会儿,对度珍宝说:“看来她已经习惯在这里生活了。” “是啊。”度珍宝笑眯眯地望着那边在读剧本的人。离精神失常不远了。 两人说得没错,度若飞现在把自己当成一个演员看待。实在是不这样自欺欺人她就没法熬过内心时刻不停的挣扎。她真的降不住度珍宝,劝也劝过,骂也骂过,没有半点用处,反而每次都被度珍宝戏弄,她真的受够了。 当度珍宝又一次气得她血压噌噌噌往上窜,差点昏过去,然后拍着她的胸口说自己昨天见了丘杉,那一刻,度若飞被气得神志不清的脑子突然一清,简直如从一场噩梦中被唤醒,犹不敢相信自己回到现实。 虽然现实也不怎么美好。 她一把攥住度珍宝的手:“真的?你真的见到丘杉了?她怎么说,她还好吗?” “手疼。” 度若飞连忙放开。 “你都只关心别人,不关心一下我吗?” “只要你不胡写剧本,没人欺负得了你。”度若飞着急道,“别演了,快说她那里有什么收获?” “你不爱我了。” “我就没爱过!” 度珍宝的眼眶瞬间红了,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眼窝里还蓄着浅浅两汪,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掉出来,可是再看再看,仍然坚强地窝在那里。 度若飞愣了愣,避开她委屈的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度若飞对自己说,又咳了一声,改口道:“爱,我爱。” “有多爱?”度珍宝立刻问。 “你!”度若飞转回头瞪她,对着她盈盈脉脉的眼神,心头一阵阵地无力,咬牙垂头说,“很爱,非常爱,我最爱你。” 度珍宝终于笑了,眼泪掉出来,像喜极而泣一般:“我比你爱得少一点。” 怎么感觉这么亏?度若飞快刀斩乱麻:“好了赶紧告诉我吧。” 度珍宝眨眨眼,靠在度若飞肩头蹭掉了眼泪,才笑着说:“是关于新人类项目组的情况。” 丘杉在新人类项目组手里生活得不错,项目组希望说服她自愿地、全力地配合测试,以便准确掌握丘杉的大脑及身体状况,好进行下一步实验计划。额外地,由于新药组织还在不死心地争夺丘杉,项目组便想说服丘杉站在本方,诬陷对方一把,让新药组织彻底出局。 这厢丘杉要打探首领的消息,郎有情妾有意,来来往往间,丘杉在新人类项目组扎下了根。 “项目组第一批实验胚胎,到今天还在存活的只有浪歌和首领两个人。加强改造只能选择一个方向,浪歌被增强了体能,首领被开发了大脑。” “首领叫什么名字?” “项目组没有提过她的名字。首领的信息,一部分是丘姐姐从项目组的话里推测的。”度珍宝道,“她们在实验室度过童年,后来项目组因经费不足被拆分,那些试验品也进入了社会,后来重新找到投资,项目重启,又加入新世界组织,那些试验品就开始为新世界做事。” 度若飞动了恻隐之心。 度珍宝看出来了,说道:“所以她们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念,不能正常认知生命的价值,她们杀过的人,比你杀过的丧尸还要多。” “……”度若飞收起表情,“你继续说。” “三年前的中辞行动里浪歌是最高负责人,这本来不合规定,首领破例给了她放松的机会。结果浪歌搞砸了行动,回到总部受罚,首领也没有换人。这说明首领很重要,很受信任,而且很在意浪歌。” 度若飞:“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有感情。” 度珍宝:“你猜,忠诚和浪歌,哪一个对首领更重要?如果我们用浪歌威胁她,她会跟我们走吗?” 度若飞表情严肃地想了想,摇头说:“我们见都没见过她一面,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太冒险。” “换成你怎么样?如果你还是中辞基地的中队长,有人拿我来威胁你,你会背叛中辞,跟我走吗?” 度若飞脸色沉下来,刚才度珍宝提起三年前,正说着事,她就忍了,度珍宝居然还敢再提?“三年前你是自愿走的。”而且从头到尾骗了她。 度珍宝:“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呀,再说,我中了一枪,那可不是我愿意的。别计较这些嘛,如果当时我不想走,你也有能力救我,你救吗?” 度若飞沉默一瞬,说:“有能力我一定救你。”当年那一幕后来成为了她长久的梦魇,现在想起仍会心悸。 “加个条件,救我的代价是背叛中辞,还救我吗?” 度若飞咬紧后牙,没答。 度珍宝嘴角弯了弯:“我知道了。别再想了,你眉毛中间的纹好深啊。”她按了按度若飞皱起的眉心,然后摸上度若飞的侧脸,“我不会那么对你,别害怕。你不肯跟我走,那我跟你走。” 度若飞悄悄松口气。 “抓到首领,找到躲在幕后那些人,消灭掉新世界,这天下就太平了。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呢?”度珍宝问。 “回黑山,当个运输员……照顾妈妈。” “好啊,我跟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斯德哥尔摩的感觉…… 感谢 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36章 度若飞做了个梦。 梦见她、度珍宝和丘杉,绑着一个戴黑头套的人钻进车里, 她开着车在山里飞驰, 气氛极度紧张,忽然她们撞上一道结界, 转眼她们出现在山外面,正好遇上等待接应的连队。 连队一路护送她们,翻山越岭, 不知道开了多久, 眼前终于出现黑山基地那坚实的防护墙, 基地大门完全打开, 士兵们列队在两旁, 她们如同凯旋的英雄,光荣地回到这片安全的土地。 她跑到医院,病床上的付丽恰好睁开眼睛, 慈爱地看过来,并不知道这个女儿刚刚从敌营回来。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已经圆满了。 “姐姐, 怎么不等我呀?”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付丽偏头往她身后看去, 欣喜地叫了一声:“宝宝。” 度若飞正回头, 还没看见度珍宝, 突然就醒了。她猛喘了几口气, 擦擦额头上的汗,愣神了好半天,才吁一口气下了床。醒得及时, 好歹保全了这场难得的美梦,但也不敢再去回忆,太假了。 自从上次与度珍宝敞开了心谈话,说到将来的打算,度若飞已经连着几天睡不好。有时比较幸运,像这次,梦里是个好结局,其他时候的梦境则向她展现了失败的各种方式,醒来总要发呆很久,落掉身上的冷汗。 今天的梦里虽然逃脱成功,梦的结局却让她感觉心被吊着,不上不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与度珍宝的关系,时间不对,地方也不对。不想这些,她还能心安理得一点。如果能完成任务离开……那时候再和度珍宝说清楚吧。要是失败了,这些也不必要说了。 回归现实,度珍宝在楼上,丘杉在楼下,而她两手空空,首领不知道在哪。她们看似有不少收获,但没有一处落在实际,都还是空想。 她能做的就是等度珍宝来找她,并期待着对方能带来好消息。 而不是剧本。 “这又是什么,你新写的?是同一个故事吗?”度若飞进入演员身份,自觉翻阅。 “是我的行动计划。”度珍宝说,“浪歌快要出任务了,她走以后,首领随时可能来这里。” 度若飞手一停,惊讶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等来了这一天。她激动得手微颤,欣慰地看一眼度珍宝,像自己的孩子终于懂事了,再低头仔仔细细读那两张纸。 “浪歌一走,我就下来和你一起住。”度珍宝说。 果然度若飞没有异议。 她继续道:“首领来之前狄萌会锁住房间,她不会明说原因,我们装作不知道,先在房间里拍摄。” 度若飞看完了:“你要爬通风管道?房间里有入口吗?” 度珍宝手指向天花板上一处:“从这里。” 度若飞不了解通风系统的布置,但也知道一个人要在里面爬行绝对不是像特工电影里演得那么容易。她说:“我先看看上面有多宽,如果不安全还是想别的办法吧。”不用问,度珍宝肯定没有备用方案。 “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我看过,能进去。但别的地方多宽我不知道,等我住过来,晚上试一次。”度珍宝锁了房门。不管成不成,先睡到一张床上。 度若飞搬来椅子,拆掉那一块天花板探头进去看,空间很狭窄,有股灰尘的味道,度珍宝体型瘦长,确实能钻进去,但是里面挺脏的,她皱皱眉:“从这儿爬到哪儿?” “检查区域到电梯之间的某个地方。听到她们出来,我就破开天花板掉下去,把定位器贴在她身上。” “那要爬很长的距离,先不说管道一旦变窄你就无法通过,就算你成功了,怎么解释你爬这么远又正好掉在她们身上?拍电影这理由太儿戏了。而且通道里黑黢黢的你怎么拍?一手举着灯一手举着摄像机,一拱一拱地往前爬吗?” 度珍宝摊手:“你说怎么办?” 度若飞道:“这应该你来想,我能想到什么办法?”她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够用,有点气弱,色厉内荏道,“度珍宝,你态度不要这么敷衍,这一步对我们很重要,万一被识破了你就危险了知道吗!” “这么担心我呀?” “我担心我自己!还有丘杉,还有邢博恩,还有……” “别‘还有’了,你怎么记挂着这么多人?”度珍宝不高兴,嘀咕着说,“你怎么不能只是我一个人的呢?” 度若飞当没听见,顿了顿说:“总之你再想个别的办法。” “你可以把门踹开,我们正大光明地走出去站在检查区大门外等着她们出来,再故意把定位器贴上去。” “那样下一秒我们都被抓起来了。” 度珍宝耸肩:“那就什么都不做,你陪着我,直到新世界占领地球,或者总部被攻破。” “……做吧。”她想通了,再坏的结果不过是赔上两条命。 憋屈了这么久,她好像没那么害怕死亡,就豁出去了,死在一个失败的计划上,好过在无尽的等待中熬干希望。 “真的要做?” “做。”度若飞点头,忽然发现度珍宝靠得很近,“你干什么?” “你不是同意要做吗?”度珍宝解自己的衣服。 度若飞忙摁住她的手:“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度珍宝!!” “吼什么?又不是没有过。” “我有什么?!我和你什么都没有!”度若飞快要跳起来,有些话是不说不行了,“度珍宝,以前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忘了,我现在只想完成任务,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想干什么随便你,现在!你别再胡来!” “我喜欢你,我的身体想要你,我只是很诚实而已。你多久没有过了,三年对不对?你不需要吗?” “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更不想和你!” 度珍宝看着她,表情没见怎么变化,却整张脸都浮出淡淡的笑意:“不和我,你还能和谁呢?我不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活一天,你就一天属于我,我活得比你长,你就一辈子别想找别人。” 度若飞惊怒交加:“我不喜欢你,你还能强迫我吗?” “我不能吗?”度珍宝歪头作回忆状,“三年前……” 度若飞反手要扇她。她避也不避,还把脸凑上去,闭着眼睛柔顺地说:“打吧,我不生你的气。” “度珍宝……度珍宝,你就这么恨我?”度若飞手还是没落下去。 “我说过了啊,我爱你。”度珍宝指尖戳着她的胸口,“姐姐,说真的,你能和别人在一起吗?恋爱的时候你幸福吗?” “幸福。” “那为什么都分手了呢?你还因为失恋退出了国家击剑队,那个时候你一定很难受吧?” 度若飞抿紧嘴唇,神情黯了黯。 “你真的喜欢她们吗?”度珍宝放低了声音,带着点沙哑,似一张打磨用的砂纸,轻轻地不引人注意地磨平度若飞的坚定,“每一次都是日久生情,是真的喜欢她们,还是因为习惯、因为合适呢?” 度若飞的意识被她的声音拖入回忆,眼神露出几分茫然。 “你已经三十二了,你的人生还有多长时间能用来寻找呢?你真的能找到一个又喜欢,又合拍,不会分手的人吗?”度珍宝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贴在度若飞耳边说,“我永远不会和你分手的。” 这一瞬,度若飞被她蛊惑得竟有一丝动摇。 嘴唇印上的刹那,度若飞回过神来,将她推了出去。 度珍宝笑着舔了下自己的上唇。 度若飞看见这一幕,狠狠转开头,喉头一动,皱眉道:“我怎么过不关你的事。我对你没兴趣,别白费工夫了,还是多想想任务怎么办。” “等我住过来再说吧。” 度若飞才想起自己同意和度珍宝一起住的事情,不禁懊恼,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度若飞决定这几天都要冷着她,防范她,最好不让她接近自己。 论武力,分明自己比她强得多,到头来处处小心的反而是自己,横行无忌的倒成了度珍宝。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度若飞腹诽着。 夜里躺在床上,四周静寂得有些可怕,度若飞睁着眼睛,她害怕入睡后梦到度珍宝。越是害怕,让自己不去想,闭上眼睛之后越会想起度珍宝的话,和她的动作,表情。 度若飞疑惑自己是不是在无知无觉的时候给度珍宝传达了什么错误的信息?否则度珍宝怎么会这么执着,简直不可理喻。 爱情不应该是两厢情愿吗?可是度珍宝好像根本不需要她点头,哪怕她一直在拒绝,一直愤怒,没有一个笑脸,度珍宝也从未受挫。凭什么度珍宝就认定了她? 又凭什么说永远不会分手? 那是只有小孩子才相信的话。度若飞眉头一松,是啊,度珍宝的心态还是个小孩子,对她就像对待一个喜爱的玩具。玩具会反抗,不就更好玩了? 她逃避着,心想如果计划失败,她和度珍宝都死在这里,一了百了,这些都不用再想了。又暗暗唾弃自己有这种念头,想着不如等逃出这里,半路把度珍宝丢下车,让度珍宝自生自灭去。现在外头那么乱,不定多少年度珍宝才能找回黑山基地。 幻想着度珍宝跋山涉水衣衫褴褛的凄惨模样,度若飞不由笑得咧出大白牙,正高兴,忽然想到付丽,心思又淡了下去。付丽如果醒来,一定非常担心度珍宝。 还是让她们母女团圆,自己远远躲开算了,度若飞心里弥漫一股酸味,不再乱想,翻身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点“吊桥效应”的感觉。 感谢 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joe 的地雷! 第37章 度珍宝下来住的时候,度若飞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写脑门上。很明显是为了任务委曲求全。 度珍宝却对她笑, 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心情一点不受影响。度若飞心想,没皮没脸。但也没有办法, 只能维持着冷漠的表情,看度珍宝乖巧地坐在她床边。 看来是没什么用。度若飞换了她更常用的鸵鸟策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论对问题有没有帮助, 至少她面对度珍宝的时候坦然多了。 度若飞远远站在墙边:“今天晚上……” 度珍宝接:“我们试一试。” 度若飞替她补充完整:“试一试通风管道。” 度珍宝问:“你想到什么啦?” 度若飞听而不闻, 免得被抓住尾巴, 又引出什么不对劲的话。“进去的时候戴上手套, 带一个手电筒, 再带把刀。” “带刀干什么?里面有人埋伏我吗?”度珍宝好笑道。 “不想带就算了。”度若飞只是不太放心。 “我带。”度珍宝说,“还早呢,我们做点什么。” “拍视频吧, 剧本呢?” “不拍,你都不配合。” 说到这个度若飞就生气了, 以前话没说开, 度珍宝在剧本里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节, 她还能当度珍宝在恶作剧, 故意作弄她。话一说开, 想想那些限制级的情节, 要不是她坚决不肯拍,她们都亲过好几回了。 一时没压住火,度若飞骂她道:“你写的那些东西让我怎么配合?囚禁、施虐、强迫……我是个正常人, 我做不出那种事情,演出来都觉得难受。” 度若飞也猜到那些情节大约就是度珍宝心里想让自己对她做的事情,忍了忍,又继续骂道:“你不能做个正常人吗?别人那么对你你不觉得耻辱吗?在家里生活十几年,爸妈把你捧在手心上,怕你磕着碰着,不让你受一点伤,结果你就这么对待自己?” “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我的身体,我想怎么玩都可以。”度珍宝说,“如果别人没经过我允许打我,我当然会报复回去。你难受我知道,可是我就喜欢看你内心挣扎着,想打我又不忍心的样子。” “有一天我真打了你,有你后悔的!”度若飞放狠话。 “没关系。”度珍宝散发着圣母般的光芒,“我不会怪你的。” 度若飞再不会被她这副样子骗,掉头想走,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房间,只好侧身靠着墙不看她。 挨到晚上,度珍宝换了衣服,度若飞托着她把她送入通风管道。 度珍宝匍匐前进,尽管她体重很轻,动作也十足小心,仍然压得铁皮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听得度若飞心惊胆战。 度若飞站在椅子上,头伸进去,看着她手中的光芒渐渐远离,然后看不见了,人也不知道爬到哪里去。徒劳地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度若飞轻轻打开房门,看狄萌有没有被吵醒。 她总能听见轻微的响动,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出现在那边,不知道是否幻听。门外没有人起来查看情况,她关上门,重新站到椅子上,望着漆黑的管道,等度珍宝回来。 度若飞重复着来回走动,心跳越来越快,后来就不规律起来,一下轻一下重,搅得她心神大乱,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又听到近在耳边的响声,她立刻站上椅子,又等了一阵子,终于看到手电筒照出的光。 她松了口气,眼睛被晃动的光照得不舒服,也没有挪动,等到度珍宝出现在她面前,她扶着对方的肩膀把满身灰尘的人抱出来。 “怎么样?”度若飞把她放到地上,自己跳下椅子,看她脸上蹭了脏,好在没伤口,衣服也都脏兮兮的,有没有受伤就看不出来了。 “可以爬过去,有一段管道变窄,差点卡住。”度珍宝双手拎着下摆往上一掀,脱掉上衣只着内-衣,手臂和肋骨两侧都有擦伤,腹部整块皮肤摩擦得发红。 度若飞道:“算了,这个计划放弃吧。” 度珍宝手指勾住裤腰:“这样就心疼了?下面不想看看吗?”不等回答,她弯腰脱掉裤子,小腿上有一道划痕,血已经止住了,伤口混着灰尘,她将内-裤边稍稍拉下一点,让度若飞看到胯骨上的淤青。 “太明显了,这样掉下去谁都知道你是故意的。”度若飞说,“你先坐着,我给你清理伤口,消一下毒,然后你去洗澡,洗完涂药。” 度珍宝坐到床边:“知道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不能杀我。” 度若飞听出了点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那么忙,没时间管我们两个小玩意儿,最多惩罚一下,关起来,等浪歌回来再处理。浪歌的联络器被我弄坏了,等她去找首领,我们就动手。” “你怎么肯定她会去找首领,万一她觉得你被关着无所谓呢?”度若飞单膝跪在地上,托着她的小腿消毒。“动手是指什么,你有计划吗?” 度珍宝不老实,脚一摇一摇地想要踢度若飞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她不管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度若飞握住她的脚踝不让她乱踢:“你就不能想出一个周全的计划再开始行动?总是这么冲动,还没想好下一步落在哪,这一步就已经走出去了。” “姐姐,你头发长了。”度珍宝忽然说。 度若飞莫名,抬起头来。 度珍宝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笑着说:“你低着头,我都看不到你的眼睛了。” “有什么可看的,跟你说正事呢。”度若飞偏头移开,放开她的腿,站起来,“好了。” 度珍宝伸直了腿,想用脚趾夹她的裤子:“不要走啊。” “我去放东西。”度若飞无奈,“你坐好。” 度珍宝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嘴角慢慢弯起来:“我们做吧?” “啊?”度若飞太过惊讶,都没来得及生气骂她,话题是怎么跳到这儿来的? “我们都会死掉,也许明天,后天,忽然有一天我们都要死了。只有现在的时间,要抓紧啊,想做什么快一点做。”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做吧?” “不做!去洗澡!” 度珍宝撇嘴:“好吧。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不会穿衣服哦。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准备好。” “不用!你穿上!” 度珍宝当着她的面把双手背到身后去,要除掉自己身上最后的布料,度若飞牙痒痒,却不敢浪费一秒时间,一头扎在床上,让双眼沉入黑暗。她感到手指尖滑过小腿肌肉,额头青筋直跳。 一声调皮的哼笑,度珍宝终于走开了。 度若飞翻过身,想想还是不放心,等水声一停,她拿着一条浴巾等在门口,度珍宝刚走出来,她看也不看直接把人裹一圈,保护自己纯洁的双眼。 度珍宝看自己身上的浴巾,抬头笑着问:“你猜我里面有什么?” “涂完药就睡觉,别再闹了,你不累吗?”度若飞把她拽到床边,托起她的腿,伤口泡了水有些发白,她仔细地涂着药水,动作很轻柔。 度珍宝又去撩她的头发,她皱了皱眉,没有动。 片刻后,度珍宝说:“我喜欢你看着我。”声音轻轻的,让人下意识便觉得是真话。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度珍宝困惑地问,“我很漂亮对吧?所有人都这么说。比你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样呢?” “你太小了。”度若飞垂着眼睛说,“我们性格也不合适。” “你不喜欢我的性格。”度珍宝微微使力,揪着她的头发,“不喜欢我的哪一部分?我可以藏起来。” “藏起来也没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我就是不喜欢你,非要有理由吗?”度若飞在伤口外围涂上清凉的药膏,这破地方东西还挺全。 度珍宝不太高兴,低头看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伤口边上轻轻滑动,又气不起来。“不让我藏,那你只能接受全部的我。” 度若飞笑了声:“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就算你把我一辈子捆在你身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也改变不了。” 度珍宝脸上一点笑意也不见了:“你最好喜欢上我,不然我只能一辈子把你捆在身边了。” 度若飞:“随你吧。睡觉。”说也说不通,还是别说了。 盖着同一张被子,躺在同一张床。 度若飞很想快些睡去,但是警惕心让她始终保持清醒。忽然,度珍宝动了一下,她马上说:“你敢动,我今天真会揍你。” “翻身呢。”度珍宝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为什么睡不着?” “别管,你快点睡。” “我痒。” 度若飞问:“伤口痒了?别挠,睡一觉就好了。” “不是伤口。是别的口,你帮我挠挠?” 度若飞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又气又羞,恼道:“你从哪儿学的话?” 度珍宝笑了几声:“还觉得我小吗?” 敢情这是记仇呢,那会儿度若飞还以为她故意不回答。“行行行,你不小,我说错了。” “我已经熟透啦,等着你摘。”度珍宝往她耳边送了最后一句话,闭上眼睛乖乖地睡觉了。留度若飞一个人失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冒泡泡 的地雷! 第38章 丘杉问:“为什么你一副纵-欲的样子?你干什么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度珍宝说,“我乖得很。” 丘杉一脸不适, 后悔自己多嘴, 迅速进入主题:“实验层下面还有一层巨大的空间,用来储备实验材料——活人、半感染者和完全感染者, 还有一些囤积的物资,地下储备层的监管最严,但是通道也最多, 它与实验层之间有单独的运输通道, 与你说的那个行动总部也相连, 还能直接通向外界。” “我们可以通过储备层出去?”度珍宝思索。 丘杉耸肩:“最好快点。新人类项目组的实验方案已经提交, 再过几天, 你见到的就不一定是现在的我了。” “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丘杉摊开双手说:“我的身体和大脑条件太好,他们决定尝试同时加强两个方向。” “听起来不错。” “呵,你来试试?” “不用啦, 我对自己很满意。”度珍宝笑了笑,问她, “你知道那几个通道在什么方向吗?” 丘杉想了一下, 不太确定:“储备层和实验层之间的运输通道可能在西北角, 其他通道我不知道。” 度珍宝又问她:“丘姐姐, 你会洗脑吗?” “洗谁?这里的研究员?”丘杉反应很快, 冷笑道, “度珍宝,你想让我自己负责自己?我如果会洗脑,第一个就要洗干净你脑子里的废料。” “以防万一嘛, 再说离开这么久,回去的时候你不给邢姐姐带个礼物?” “滚吧。”丘杉毫不客气。 度珍宝拍拍屁股走了。 见完丘杉又过了一天,度珍宝和度若飞在房里拌嘴的时候,狄萌忽然来锁了门。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位首领就快来了。 连着几晚度若飞都睡不踏实,眼下挂着黑眼圈,脾气也因为缺觉有点暴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和度珍宝置气。“真的要去?”这一去度珍宝百分百被怀疑,不一定回得来。 “我对她好奇,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只要这样说,她能拿我怎么办?我一向爱疯玩不顾后果,做出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度珍宝神态轻松,“有人问你,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你说想去别的房间玩,一走就没有回来。” “如果她们把我们分开,我怎么确定你的安全?” “你安全就说明我安全。如果我死了,她们没有必要留着你。” “好。”度若飞正襟危坐,脊背板板正正,“现在就等着吗?” 度珍宝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突然兴奋道:“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做吧。” “……你没有别的话要交代?” 度珍宝坐到她身侧,手臂若有若无地蹭着度若飞紧实有力的胳膊,语气轻柔得有些暧昧,说的却是正经事:“有。昨天去见丘杉,我把定位器给了她一个,另一个在我这里。等我把定位器贴在首领身上,那一对里的另外一个你先保管。” 度若飞往边上挪挪:“你是不是有计划?要是有想法你先和我讲讲,别让我一头雾水地干等,你说出来,可能我也帮得上忙。” “我的计划就是……”度珍宝趁她一心听自己说话,猛地扑过去,哈哈笑着把她压在床上。 度若飞回过神,拢住度珍宝一双手腕,翻身制住这个不安分的人,说:“我是认真的!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糟,如果你真有办法,说出来我才能配合你。” 度珍宝扭了几下就不动了,满眼都是笑,看着上方度若飞的脸,眼神渐渐地专注起来。 度若飞眉毛动了动,被看得不太自在,松手起身,忽然被度珍宝抱住了腰,一时没把住重心倒了下去,幸好手肘撑住床,没压实她。“你没事吧?” “姐姐别动。”度珍宝手臂收紧,右手攥住左手腕,让度若飞挣不脱,接着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 度若飞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也没动。其实这几天度珍宝除了嘴上不老实,经常搞小动作,没有过分越线的举止,晚上也睡得很乖。 两人错着些距离,看不见彼此的脸。度若飞撑了一会儿,慢慢把额头抵在床上。贴近的距离互相听见呼吸,不同步的节奏听上去仿佛谁乱了似的。 过了片刻,呼吸声交叠成同一个节奏,整齐清晰。度若飞心里却开始纷乱,像无数闪着亮光的碎片旋转飘飞,不知道从哪发出微弱而清脆的“叮铃”声,连连响着,让度若飞搞不清楚状况。 她出了会儿神,感到头有些痛,闭上了眼睛。她想,只要度珍宝乱动一下,她就走。可事与愿违,度珍宝乖得不像话,很久也没有动一下。只有背后始终勒紧的手臂告诉她,度珍宝不是真的乖。 “度若飞。” “嗯。” 度珍宝叫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度若飞说:“放开吧。” “你看着我。” 度若飞略撑起身体,低头看度珍宝。她努力保持镇静,先看了下度珍宝的眼睛,又移到一边脸颊。度珍宝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眼睛上,看不够一样。度若飞真不明白一双眼睛还能看出花来吗?她眉毛轻轻一皱,眼珠转到度珍宝额头,再到另一边脸颊,最后落在度珍宝散在床上的头发,终于停下。 “看着我的眼睛。”度珍宝命令她,声音带着笑意。 度若飞匆匆看了一眼,伸手到背后拉度珍宝的胳膊:“行了,松开。” 度珍宝笑了两声,用力将她压向自己,同时扬起脖子,抬头咬了一口她的嘴唇。 度若飞惊得立即向后退,度珍宝已经放开了手,她直起身子还倒退了两步,像是没站稳。度珍宝坐起来,双手放在膝上,左手腕处留着红肿的印子,可见使了多大的力气。 度若飞实在不能理解,想骂她,又张不开口。 在总部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度珍宝故意惹她,她再生气呵斥的相处方式。现在度珍宝不惹她了,恬静地坐着,明知道这是装出来的,她却骂不出口。 度珍宝吃准了她,抬高左手腕:“给我吹吹。” “你自己吹。”度若飞远远走开,靠着墙,自觉态度十分明确。 度珍宝当真把手腕移到唇边,嫩红的嘴唇嘬起,轻轻吹着,眼睛却仍注视着度若飞。 “你好好吹……你怎么这么……”度若飞沉沉呼气,烦躁起来,舌尖无意识顶了下嘴唇里被咬过的地方。 墙壁隔着衣服吸走她身上的热度,烦躁减轻了些,度若飞纳闷不已,自己三十出头正当年纪,谈过几次恋爱通晓那事,也没有这么强的需求,度珍宝年纪轻轻怎么就……欲-求不满。 她暗暗瞥了对方一眼,却见度珍宝吐出一小截舌头,舌尖轻轻地在手腕红肿处滑动。她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姐姐,你过来点,我给你讲讲我的计划。” “你就在那里说,我能听见。”度若飞眼睛也不动一下。 “那我不讲了。” 度若飞没法,磨蹭着走过去,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停住:“说吧。” “你看着我我再说。” 一步退,步步退。度若飞抬眼看着度珍宝:“说。” “我的计划就是,”度珍宝手肘支着膝盖,两手捧脸,笑得小脸暖融融的,像要把整个人捧给度若飞,她盯紧度若飞的眼睛说,“等我回来,我就要用我的嘴含着你,一口吃掉你,再反复地嚼你,反复地、反复地——”度珍宝舔了舔嘴唇。 有前车之鉴,度若飞立刻就明白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色烧尽了整张脸皮,她握紧拳头,自己又被耍了一次! 度若飞的右手蠢蠢欲动。怎么就不能给她一下子!我这不争气的手! 度珍宝见她忍得辛苦,开心地拍手笑起来。 这一刻,度若飞无比怀念曾经乖巧听话的那个度珍宝,哪怕全是装的!一双眼睛被愤怒点亮,度若飞瞪着眼前笑到颤抖的人,越看越气,脆甜的笑声填满她的耳朵,她气到神志都有些恍惚了。 怎么样……怎么样才能降服度珍宝,让她从心底里害怕自己,再也不敢挑衅、戏弄自己? 度若飞脑海中幻化出度珍宝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强忍着害怕,连发抖也不敢的样子,低眉顺眼,比过去还要乖。光是想这么一回,度若飞立马就舒爽得不行,头脑清明,心情愉快。 她大方地想,算了,不和臭小孩计较。 度珍宝惊奇地看着她问:“姐姐,你刚才想什么啦?” “没什么。”度若飞想通了,度珍宝不想说,那她怎么问都是无用,换来的只会是各种羞辱。度珍宝让她等,她就等着。 没得到答案,度珍宝又小小地试探了几次,度若飞竟然都忍住了,对于自己抚平怒火的办法闭口不谈。度珍宝满是好奇地观察她一阵,便享受起两人难得的和平时光。 “时间到了。”度珍宝说。 度若飞默默起身卸掉天花板,将她托进去,嘱咐一句:“小心。” 度珍宝应了一声,打着手电筒,在逼仄的管道中轻缓前行。 度若飞站在椅上徒然望着,心脏跳得愈来愈急促,随着时间推移,又渐渐地向下沉去,无声念了一句:“快点回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度若飞好像回到了刚刚到达这里,无人说话,行动处处谨慎,一直见不到度珍宝的日子。那时她心里就像一个斗兽场,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发生着激烈冲撞—— 度珍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这里是正确还是错误?如果度珍宝背叛黑山,再次选了新世界,她该怎么办?度珍宝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度珍宝还会来找她吗? 她不敢相信度珍宝。 可是一天天过去,她终于还是交付了自己的信任,此刻她相信度珍宝真心站在她这边,度珍宝正在为她们的共同信念冒险。 度若飞希望她能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冒泡泡、东方文化爱好者、鞥 的地雷! 第39章 关了灯,眼前只余一片黑暗。 度珍宝安静地趴伏在管道中, 身体被拘得变形, 肩膀和胯部尤其不舒服。她眨了眨眼,闭上了, 侧耳细听。 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三个人,度珍宝一动不动, 凝神听了一会儿, 认出其中一个是狄萌, 那就没错了。她静静等待, 直到脚步声将要来到自己正下方, 她奋力躬起身,向身下的管道捶了一记。 四个点提前被穿透,中心再受到重击, 身下这块铁皮终于承受不住这份压力,轰然断裂, 带着度珍宝砸穿天花板, 直直坠落下去。 度珍宝用那块铁皮护住头脸, 下落时看见三双脚, 一双狄萌的, 一双女性的是首领, 一双男性的应该是保镖,她迅速向目标伸手,就像是慌乱之下无意识的挥动。保镖立刻上前攻击度珍宝, 利刃捅穿铁皮,险些扎到面部。首领向后退,同时度珍宝重重摔在地上。 “哼……”度珍宝疼得低吟。 “你怎么在这?”狄萌惊讶地问了句,那保镖的第二次攻击便迟疑了一下,度珍宝翻身躲开刀刃,撑了下地面,没能爬起来。 首领也看清楚了度珍宝的样子,伸手拦住那保镖,低头看她。度珍宝瘫在地上狼狈喘息,也抬头看过去。 纤瘦的身形,极为白皙的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皮肤,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首领说:“训诫室,六小时。”而后从她身旁走过,没有多给一个眼神。保镖立刻跟上,留下狄萌处理现场。 狄萌绕着度珍宝走了几步,露出同情的表情,问:“能走吗?要不要我叫人来抬你?” 度珍宝身上到处都在叫疼,斜她一眼道:“别忙着看戏了,扶我一下。” 狄萌掺起她:“小鬼,你藏在上面想干什么?” 度珍宝:“我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正在挖洞就掉下来了。” “看到了,好看吗?” “比你好看。” 狄萌扶着她走向训诫室:“为了这一眼,你知道你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知道。”度珍宝说,三年前浪歌为了带她回来,任务出错,一回到总部就进了训诫室。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持续刺激痛觉神经,令人时刻处于疼痛之中不得解脱。 当时浪歌进去了七天,出来时还好好的。她虽然没有浪歌的体质,没有接受过忍耐疼痛的专训,但是在行动总部的那段时间,她训练从不偷懒,身体素质比过去强多了。疼六个小时,应该忍得住。 她神色轻松,狄萌看在眼里,只一味偷笑,不作提醒。 被捆在床架上时,度珍宝还在想,首领问也不问一句,也不说把她禁足,竟然纵容浪歌到这种地步吗?紧接着,疼痛感一瞬遍布全身,把所有的念头都排出脑海。 度若飞坐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十指交叉,攥得关节僵硬。 开门声传来,度若飞立即抬头,见是狄萌,目光便暗了下去。 狄萌:“不用着急,再过六个小时她才能回来。” “她怎么了?”度若飞站起。 狄萌:“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们想干什么?” 度若飞抿唇,戒备着她,说:“我不知道。她一直没有回来。我不知道她去干什么。” 狄萌耸肩:“那你慢慢等吧,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她。”说着带上了门,这次没锁。 度若飞追了一步停住,原地踟躇许久,将门大敞开,然后坐回床边。等吧。 等到夜色沉沉,终于外面有了声音。度若飞奔到门外,见两人抬着担架,度珍宝双眼紧闭躺在上面像是昏过去了。度若飞冲到旁边去握她的手,发觉她的手在细细颤抖,度若飞惊问道:“她怎么了?!” 走在旁边的狄萌:“疼晕了,没事。” 疼晕了?度若飞看她身上,衣服换过了,看着很干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担架抬进房间,度若飞亲手把度珍宝抱到床上,短短几秒的接触足以让度若飞确定,度珍宝浑身都在止不住地抖。 狄萌:“她自己会好的。” 度若飞气她不咸不淡说风凉话,不客气道:“出去!” 狄萌耸肩,关了门把空间留给她们。 度若飞站在床边,这么一会儿,度珍宝额头上就冒出了汗。度若飞拧了条毛巾过来替她擦汗,动作已经放得很轻柔了,却还是让她的小脸皱巴起来,好像十分痛苦,口中发出破碎的痛呼,声音太弱,听着就似呜咽。 “怎么弄成这样?”度若飞茫然地喃喃,想了些什么,弯腰解开度珍宝的上衣扣子。衣服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受伤的痕迹,度若飞拉起裤子,腿上也是干净的。究竟怎么回事? “度珍宝?”度若飞唤她的名字。 只有哼声,不知道是回应还是难受。 度若飞一双眼空空的,除了坐在床头陪她,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手里拿着那条毛巾,一看她额头渗满了汗,就替她擦一次。从她渐弱的反应,度若飞知道她应当在好转。 专注于度珍宝的状况,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度若飞照看了她一晚,看着她从一开始连呼吸都会发痛的模样,到后来渐渐地舒展了五官,不再那么难熬,自己也好像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趟,转头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愣愣看了会儿窗外,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姐姐”。度若飞立刻回头,但度珍宝的眼睛依然闭着。 良久,度若飞回应了一声:“哎。” 度珍宝醒来的时候,看到度若飞侧对着她,坐在床边望着别处。她看度若飞利落的面部线条,眼神里带着迷恋,觉得怎么看都不够,可是看了一阵子她就不满足起来,想让度若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度若飞。”轻得像气声。 “嗯,你醒了?”度若飞转过脸,喜悦又紧张,观察她脸色。 度珍宝:“你没有睡觉?” “没事。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度珍宝眨了下眼,慢慢说话:“疼,全身都好疼。他们绑着我,刺激我的痛觉,躲也躲不掉,我好难受姐姐。” 度若飞不会安慰人,手掌摸着她的头发:“不怕。” 度珍宝试着翻身,那种席卷全身的疼痛似乎又回来了,她蹙眉长长“嗯”一声,执着地改换成侧躺,手臂环住了度若飞的腰。度若飞身体半扭,一下僵住,保持这个难受的姿势半天没动。 如果度珍宝只把她当姐姐多好。 那样她想对度珍宝好,就对度珍宝好,不用有心理负担。说话也不用夹枪带棒,做事也不用瞻前顾后,她想和度珍宝和好,就能和好。弄成现在这样,关系比她们做姐妹时候还不如。 度若飞说:“你躺好别乱动,我去把毛巾投一投,你擦擦脸。” 度珍宝抬起脸看她,不说也不放手,脸上已经沁出了汗。 度若飞不忍心了,低声问:“昨天怎么样?” “定位器贴在首领鞋子上,她不把那双鞋扔了,我们就能找到她。”度珍宝说,“没想到她穿着长衣长裤,摸不到其他地方。” “贴上就行,你做得很好。”度若飞问,“她怀疑你了吗?” “不知道,她没有和我说话。姐姐,我口渴。” 度若飞还多余想了下是哪张口,马上唾弃自己,度珍宝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转那些念头。“我去给你拿杯水来。” “好。”度珍宝放开她,柔弱地侧躺着,眼睛随着度若飞而动。 度若飞倒了杯水:“我扶你坐起来?” “动一下都疼,你喂我好不好?” “我去要一根吸管。” “用嘴巴喂好不好?” “……”我听错了吗?动都不能动了还想着这些?度若飞怀疑起了自己忠诚可信的耳朵。可是度珍宝勾起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不要喝了。——不行,不能这么说。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还是有点强硬。 自己选,要么吸管,要么不喝。——如果度珍宝选不喝呢?不可能真不让度珍宝喝水,她要怎么下台阶? 还是当没听见,直接去拿吸管吧。度若飞迈步。 她站在原地发了半天怔,度珍宝哪会猜不到她想什么?一定是拿不准对待自己的分寸,但度珍宝要的就是她拿不准。“如果你拿吸管,我就不喝。”度珍宝不仅不给她台阶,还把她吊起来了。 度若飞愕然瞪她,而后恼羞成怒道:“那你就别喝!”放下杯子直接离开房间。 度珍宝望着床头的水杯,一伸手就能够到。她其实没有那么渴,就在心里无声地数数。 一,二,三……六十,度若飞黑着脸推门进来,手里拿了根吸管。她把水杯放进吸管,蹲下-身扶着吸管顶端碰触度珍宝的嘴唇。“张嘴。” 度珍宝意味不明地瞧她一眼,没再捣乱,含住了吸管,将温水一股一股吸入口中,吸了几下,缓慢吞咽,水滑过喉咙发出“咕咚”一声。 度若飞的脸突然有点红。 度珍宝立刻发现了,笑一笑,张嘴将吸管含得深了些,吸一口便咽一次,“咕咚”、“咕咚”一声接一声,度若飞的脸越来越红。她心发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因为度珍宝的勾-引?可这怎么算勾-引? 就怪度珍宝!度若飞一股脑把错推在她身上,心里才刚好受一些,喉咙也忍不住随着度珍宝一起吞咽口水。 听见自己这一声,度若飞吓了一跳。恰在这时度珍宝嘟嘴,像是用舌头顶出了吸管,笑着说:“我喝饱了,谢谢姐姐。” 度若飞脖子也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 的手榴弹! 感谢 冒泡泡 的地雷! 第40章 躺了两天,度珍宝总算能下床活动。 度若飞:解脱了! 首领没有下禁足令, 度珍宝仍是个自由人。但她像是被吓怕了, 终于长了记性,规规矩矩的不做多余的举动。度若飞都有点不敢认了。 多少次她祈祷度珍宝变回三年前的模样, 现在真见到,却一点没放松,总觉得度珍宝憋着什么坏要使出来, 她暗暗准备着…… 度珍宝对她的骚扰没有升级, 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以歧义歧出三百里的话为基本, 搭配一些挨挨蹭蹭疑似吃豆腐的举动, 让度若飞每天都过着心里窝火又发不痛快的煎熬生活。 直到浪歌回来,行动继续。 浪歌这次任务时间不长,因为受了点伤, 回来就先找了狄萌,第一时间知道了度珍宝进过训诫室的事情, 治好伤就去找度珍宝。 “你犯什么错了?”浪歌进门就笑, 度珍宝双手叠在胸前, 笔直躺在床上不动, 从表情到姿势那叫一个弱小无辜。 度珍宝是在等被气出门的度若飞回来, 没想到等来了浪歌。她懒懒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浪歌站床边, “进训诫室感觉怎么样?” “一直在疼,感觉身体要烧坏了。”度珍宝看着她的脸,“你最长一次被罚了多久?” “七天。”就是带度珍宝回来的那次, 浪歌说,“多进几次,习惯了就好了。你还没说你犯什么错了?” “小错,我趴在天花板上偷看你们的首领,掉下来差点砸到她,可能她吓坏了吧。” 浪歌怔住:“你看见她了?” “是啊,怎么了,她不能看吗?”度珍宝坐起来,“她怎么那么神秘啊?我那天看到一眼,没什么特别的。” 浪歌说:“不是。” 不是什么?度珍宝没问,垂眼想了想,说:“她好像很讨厌我。” 浪歌笑道:“不可能。罚你去训诫室有她的道理。” “你也不觉得我犯的错有那么严重,对不对?六个小时,我可是第一次,怎么受得了?”度珍宝见她只是笑,瞬间明白自己在她心里和首领没得比,变为跪坐的姿势问,“为什么突然罚我这么狠?以前我上下乱跑她都不管,为什么你一不在她就故意罚我?” 浪歌今天嘴巴特别严:“不知道。” 度珍宝铁了心要撬开她这蚌壳:“是因为你。你们有什么关系?” 浪歌愣了一会儿,好像没人问过这个问题所以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半晌,她给了一个回答:“伙伴。” “我看她喜欢你。”度珍宝接上。 “嗯,我也喜欢她。” 度珍宝自见到她以后第一次笑了:“我说的是想要把你握在掌心,嫉妒我,想要杀了我的那种喜欢。” 浪歌否认:“她想杀你早就杀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太多了。” “她怕你不高兴。”度珍宝语气笃定,“因为我是你的,她不想随意动你的东西。” “你是我的吗?”浪歌乜斜她,意兴阑珊道,“我看你是你姐姐的。” “那不重要,她以为我是你的。”度珍宝直起身子在床上膝行几步,仰脸看浪歌,“只要问问她就知道了。你不想知道吗,她是不是那种喜欢你?” 浪歌挑眉,说:“我不想知道。” 度珍宝眉头有点困惑地皱着:“为什么不想?” “是不是都一样。”浪歌瞥了眼门口,度若飞站在门框边犹豫要不要进来,浪歌说,“走了。” 度珍宝嘴角微微耷下,眼神沉沉。 度若飞关门:“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度珍宝看她一眼,嘴角重新勾上去:“如果我说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会不会好奇?” 度若飞想了下自己的经历,她倒是经常听过别人跟她咬耳朵说某某喜欢你,那些时候是什么心情? “看情况吧。”度若飞说,“关系一般的就无所谓,关系不错的会有点别扭,可能有点好奇。” “如果关系很好,但是听说了以后一点都不好奇,那是为什么?” “那……是知道两个人绝对不可能?”度若飞摇头,表示自己不确定。 度珍宝一脸不高兴地跌坐回去,屁股压在脚上,显得又乖又小。首领罚她不够重,浪歌不想替她出头,她诓了浪歌,浪歌不知道信了没有,反正毫不在乎。 “她回来了,你要搬上去住吗?”度若飞问。 “不搬。”度珍宝说完,突然跳下床穿鞋,“我去找她。” 浪歌躺在卧室床上,闭着眼睛,胸口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度珍宝扫向联络器,浪歌应该还没有和首领联系。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干什么来?”浪歌懒洋洋地问,眼睛没有睁开。 度珍宝坐上床尾,抱膝望向浪歌:“有人爱你吗?” 浪歌沉默以对。 “有人喜欢你吗?” “你啊。”浪歌答。 “那种喜欢呢?” 浪歌又不说话了。 “你不好奇吗,不想问她吗?” “你想干什么?”浪歌睁开单边眼睛,瞥一下她,又闭上了。 度珍宝往前爬了爬:“你在生气?” “没有。” “你不希望她喜欢你?”度珍宝现在对她们关系的兴趣大于其他。 “我和她之间不需要这个。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那个等会儿再说。你现在很不高兴,是想起以前了吗?她对你特别的好,你们以前一定很亲密吧?” “错了。我们是伙伴,不用亲密。我不想让那种喜欢污染了我和她的关系。” “怎么能算污染?”度珍宝反驳,“有了这层关系,身体交流更进一步,思想联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它不可控。它不可靠,束手束脚的没什么好处。” “你想得这么清楚,干嘛还不高兴呢?” 浪歌睁眼看着上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度珍宝硬磨也磨不开她的嘴,只好放弃,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以后我和度若飞一起住。” “随便你。” “你不喜欢我了?” “反正你整颗心都在她身上,把你扣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度珍宝有些惊讶:“这话不像你说的。”她能感觉到,浪歌的心情十分低落,是她到总部以来从未见过的。 “没意思。”浪歌又闭上了眼睛,“你也没意思,走吧。” 她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度珍宝意识到今日过后,她将不能在浪歌这里得到“宠爱”。心念电转,她笑得露出白牙:“真的让我走,随便我去哪?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和度若飞一起去行动总部。” 浪歌坐起来:“你们要去那边?” “对,一直留在那边。” 浪歌脸色很不好看,眼里没有半点往日的笑影,她看了度珍宝片刻,点头:“知道了。” “记得向她请示啊,快一点,我想让你送我离开。”度珍宝与她相反,愉快俩字写在脸上,“等你好消息。”说完就跑。 度珍宝一阵风似的刮回了度若飞身边:“我们要准备行动了。” “现在?” “当然不是现在。”她破坏了联络器,等到联络器修好,浪歌向首领请示通过,最快是明天,晚的话也许后天,大后天,要看浪歌的心情。现在浪歌心情不好,度珍宝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猜不出会造成的影响。 度若飞晕头晕脑两个月,在这天晚上终于听到了度珍宝脑内的计划。 “浪歌送我们去行动总部,你启动定位器感应首领的位置,确认以后给浪歌注射麻醉剂,让她开门,我们再用浪歌威胁首领和我们走,到实验层接上丘姐姐,从储备层离开。” 度若飞:“如果浪歌不送我们怎么办?” “提前注射,背着她出去。” “那她不肯替我们开门呢?” “用她的手试,开门的方法一定在石壁上。” “首领不听威胁?” “能见到首领,就打晕带走,见不到的话就杀了浪歌陪我们。” “……” 怎么感觉听完计划心更慌了。想想她们进到总部两个月她一直听着度珍宝的指挥行事,而度珍宝就是这副听天由命的状态……这不闹呢吗?但究竟是闹到最后一场了。 度珍宝:“实在不行,我们就死在这里。姐姐,你害怕吗?” 说不怕是假的。度若飞面色复杂,她都想下去试试那个新人类项目组,看能不能把自己变聪明,这样就不用跟在度珍宝身后提心吊胆了。可事实是,她真想不出稳妥的方案。 “死就死,比耗在这儿强。”度若飞说,放弃了这一次,谁知道度珍宝还愿不愿意带她再来一次呢? 度珍宝笑着说:“那我们来做吧,死之前你不想再尝尝我吗?” “没心情。”度若飞脸很臭。 度珍宝一下扑上来抓住她的手:“没心情?我哄你啊。” 度若飞无语抽手:“你不怕吗,不紧张?” “我不怕,我们死在一起多好啊。”度珍宝笑盈盈,“你真的不想我吗?我们都要死了,纵容自己一回吧。” 度若飞感觉她好像很期待似的,无情地拒绝了她:“不。” “那如果我们没有死在当场,可以多活几天,你要我吗?” “不。” “如果我们成功回去了呢?” “……”度若飞抿了下唇。 度珍宝趁她走神忽然凑上去亲了下她的唇角,笑得极满足。度若飞一个“不”字含在口中,错过了说出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40章啦,不容易。剧情乱飞,在考虑是先修文再继续,还是写完一起修改。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41章 今天是度珍宝和度若飞要离开的时候。浪歌倚在门口打量她们,嗤了一句:“我好像白费功夫。” 浪歌恢复了放荡不羁的状态, 看不见一丝消沉的痕迹。 度珍宝:“别吃醋, 我的心从来都属于我姐姐。” 听见这话的两个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浪歌见度若飞一副恨不得堵耳朵的样子,哈哈大笑:“你的心你姐姐不愿意收啊。” 度珍宝把腰包系在短裤的裤腰, 自信地走出门:“我有得是办法。” 度若飞垂眸走在后头,隐隐生出一股怒气,她们堂而皇之地在她这个当事人面前说这些, 把她当什么了? 浪歌同意送她们到行动总部, 很难说是出于情谊还是出于无聊。进入漆黑幽长的隧道, 三人的脚步声被山壁反弹增强, 浪歌的脚步是闲适的, 度珍宝的轻快,度若飞的有些僵硬。 度珍宝握住她的手:“姐姐,我牵着你走。” “嗯。”度若飞连声音都紧绷。 浪歌有些看不上:“你喜欢的就这样?太弱了。” 度珍宝说荤话:“只要床上强。” “我不比她强?” 度若飞竖起了耳朵。 度珍宝握住的那只手忽然反握住了自己, 然而手的主人像没察觉似的一声不出——大约以为自己也不会察觉。 “我哪知道?”度珍宝说,“我们又没试过。” “遗憾了?谁让你不肯。” “你的兴奋点那么高, 床上肯定是个畜生, 我怕被你做死。”度珍宝接得毫无压力, 露骨的对话一套一套。度若飞耳朵都听得烧, 某个瞬间竟想着, 这俩人还真是配。 她的手不自觉放松, 一下子又被用力握紧,吓了一跳看过去,以为度珍宝在暗示什么。隧道昏黑无光, 连人的轮廓也看不到,度若飞紧张起来,捏了捏度珍宝手背以询问。 度珍宝:“捏我干什么?” 度若飞:“……” 度珍宝:“你的手好热。” 度若飞领会,她在提醒自己注意定位器的温度变化吗?进入隧道后度若飞就启动了贴在手臂内侧的定位器,走了这一会儿,定位器的温度缓慢攀升,证明她们在接近首领。 理论上讲,当一对定位器的直线距离缩减为十米,定位器将达到六十度左右。度若飞的心思全放在皮肤表面那个定位器上,感受到它的温度逐渐接近体表温度,然后继续升高。 度珍宝和浪歌不受隧道影响,一边走一边不着调地聊着天。 当度若飞感到皮肤灼烫,判断定位器大约有五十度,她按约定在度珍宝手心写了数字“50”,度珍宝反手重新握住她,话语没半分停顿。度若飞的心脏快要蹦出喉咙,忍不住吞咽着。 温度还在升高,度若飞呼吸放轻。 “下次任务要去多久?”度珍宝问浪歌。 “跟你有关系吗?” 经过某处时,浪歌的脚步慢了一瞬,黑暗之中头朝右边撇了一下。 “没关系,只是想问问。以后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浪歌!接住我!”度珍宝说着,松开度若飞的手,扑到浪歌背上,笑着抱住浪歌的脖子,针尖同时刺入颈部,注入液体。 浪歌反应奇快,抓住度珍宝的手腕将她甩下来:“是什么?” 度若飞跨步上前硬扛了一脚,将浪歌拽倒在地上缠斗。度珍宝和度若飞两人加起来也不是浪歌对手,身上接连受伤,幸而麻醉剂浓度高,起效极快,浪歌的动作变得迟钝,力量削弱,两人终于制住她,气喘吁吁。 度若飞问:“就在这儿?定位器还不到六十度。” “就在这儿。”度珍宝没有多说,坐在地上缓了口气,一手捂着胃部,一手扶着山壁站起来,“入口在右边,找一找。” 度若飞身上也到处疼,看不见自己哪里受伤,她双手在山壁上摸索按动。 麻醉剂的作用越来越强,浪歌身体不听使唤,知道自己这次栽了,趴在地上节省力气:“你们要找她?” 度珍宝:“是啊,你帮我们叫她出来好不好?” 浪歌笑了一声:“度珍宝,你投向黑山基地了?” “不是的。”度珍宝回答,“我投向我姐姐。” 浪歌沉默了一瞬,说:“你回得去吗?你选错了度珍宝,你属于新世界,那边满足不了你。” “我姐姐会满足我。对不对姐姐?”到了这种关头,度珍宝还能轻松地开玩笑。 度若飞快急疯了,肾上腺素这辈子没分泌这么多过,突然她摸到一块地方似乎可以按下去。 “找到了!” “别急,把她架在前面,用她的手按。”度珍宝提醒。 度若飞咬牙抱起比自己还高的浪歌,将她的手按上去,只听“咔嗒”一声,山壁凹陷下去约有手掌大小的部分,周圈透出荧蓝的微光,照在门口三人脸上,像扫描。最前面的是浪歌,她说:“别看我,太丢脸了,叫人来处理。” 一把小刀横在了她脖子上,度珍宝个子矮些,威胁人还得抬高手,她说:“不让我们进去,我现在就杀了她。” “哈哈,度珍宝……” 浪歌还没说完,度珍宝一刀插-进她肩膀,拔-出后继续抵着她的脖子。刀上染了红色,看起来更危险。度珍宝对微光说:“下一刀就是心脏了。浪歌再强,心脏被刺一样会死吧?” 等了一秒,度珍宝举起刀,面前的一整块山壁缓缓旋开。 三人一进入,山壁便在身后归位。里面是条大约十米长的隧道,两侧有嵌在山壁中的灯,发出微弱的蓝光,勉强可以看清前路。 她们把浪歌当肉盾,防备着可能存在的机关,走到尽头一转,却见一道金属门堵在前方,两边与山壁相接,不留缝隙。度若飞试着推了几下,没能推动。 度珍宝:“怎么开?” “开不了。这两道门就是防意外用的。”浪歌笑了笑,与此同时一声巨响,三人身后落下另一道金属门,将她们封死在这不到四平米的监牢。 第二刀插-进了浪歌另一侧肩膀,等了等,两道门岿然不动,度珍宝拔了刀,一脸不高兴,问浪歌:“她不管你的死活了?” 麻醉剂作用下,浪歌说话很慢,咬字也不清楚,她说:“你不觉得,眼熟吗?” 度珍宝环顾四周。 “这个场景。你要我帮你,在你姐姐面前演一场戏,你才愿意跟我走。”浪歌说的是三年前的事情,“你姐姐,站在人群前面,看着你中枪,哈……救不了,不如放弃。” “嘶嘶——” 顶部隐藏的管道中吐出淡蓝色的烟雾,三人嗅到刺鼻的味道,呼吸道有微微的灼烧感。 浪歌被放弃了。 度珍宝不信,举刀扎进自己的大腿,划开两厘米长、一厘米深的伤口,手指伸入取出一小粒黄豆大小的硬物,她用刀尖使劲扎了两下破开硬物表面,沾血的手捏着它塞入浪歌口中,推下喉管,看着浪歌咽下去。 “如果没有解药,她只能活十分钟。”度珍宝对那位正在看着她们的首领说,“和我们一起离开,你们会得到黑山基地的保护。” 一分钟,没有回应,只有毒雾喷出的“嘶”声持续响着,淡蓝的雾气扩散至整个空间,要将她们埋入梦幻的坟墓。 三人靠坐在金属门前,度珍宝侧身抱住度若飞,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看来首领真的不管浪歌了。姐姐,我们要死啦。” 她们失败了?一切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度若飞发着怔,不再屏住呼吸。 度珍宝还不老实,拉住她的手说,揉弄长直的手指:“快点,我们做吧。” “不做。”度若飞回过神,偏头看度珍宝。不知道这雾气是否会搅乱人的神志,度若飞现在脑子有些糊涂。她对度珍宝又爱又恨,失去理智时觉得度珍宝死了最好,理智恢复,心里就翻涌起更浓烈的愧疚。太多东西无法描述,噎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 度珍宝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亮。没有难过失落,没有内疚后悔,她像不同世事的精怪,明明邪恶,却偶尔也透出一股单纯。 “那算啦。”度珍宝叹了一声,好像到了生命尽头,她所遗憾的只有这件事。 两分钟。 度若飞一直不理解度珍宝,从没理解过,但她忽然不在乎了。她闷笑了两声,把心底话掏了出来:“我不是个好姐姐,你小时候我没陪过你,等你长大了,我也没想过去了解你,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关心你,可能我们就走不到这一步。” “没关系。”度珍宝毫不在意,“姐姐,我做过很多事情,让你生气,害你受伤,还把你骗来这里陪我一起死……” 度若飞只是想说说心里话,没想到竟然会听见度珍宝的道歉。她还没做好原谅的打算,但是都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计较? “没关系。”度若飞道。 度珍宝揪着她的领子:“不,别原谅我,我做过的每一件事你都要记得,别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你死也不肯爱我,那就恨我吧。”说完,度珍宝开始脱自己的短裤。 度若飞使劲按她的手:“别再这样!” 度珍宝大腿上一片血,无比凄惨,就算她愿意,看着那片血也会因为负罪感做不下去啊。 浪歌在旁边大舌头地说了句:“你们当我死的啊?” 度珍宝:“差点忘了。如果毒雾比我喂你的毒-药厉害,先死的就是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毒雾刺激得疼,体内呼吸器官更疼,但最疼的是大腿上的伤口。 “那怎么可以呢?”度珍宝低喃一声,在浪歌大腿上扎了一刀。 度若飞心一跳,替浪歌疼。 浪歌原本对疼痛的耐受度就高,被注射了麻醉,感觉更不敏锐,哼都没哼一声,看着度珍宝随即又扎两刀,弄得大腿鲜血淋漓。 度珍宝笑起来:“好玩吗?” “好玩。”浪歌闭眼靠在金属门上。 我们真的要死了?度若飞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为什么她们对死亡的态度都这样玩闹?她以为自己算是慷慨赴死,和她们一比自己真的毫无优势。 罢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度若飞自我安慰。 已经三分钟过去了。 度珍宝扎完一条大腿,正想扎另一条,身后的金属门突然动了,“嘶嘶”声也停止。度珍宝立刻抱住浪歌,刀尖对准浪歌的颈动脉。 金属门上升,露出两双腿,度珍宝认出它们属于首领和保镖,他们身后是第三道金属门。 而后手臂,首领与保镖手中各有一把枪,再上面,是两人戴着防毒面罩的头脸。 浪歌看到首领,笑了一下:“开门干什么,收尸就行了。” 首领举起枪,枪口对着挡在度珍宝身前的浪歌,保镖紧随其后瞄准度若飞。 这边毒雾已经很浓,门一开,便朝着另一边涌去,首领和保镖穿着长衣长裤,戴防毒面罩,短短几秒时间,身体几乎不会遭到伤害。 保镖等待首领先动。 度珍宝从浪歌的颈窝里露出一只眼睛。她看到首领的胳膊转了方向,“砰”一枪,保镖的胸口溅出一朵血花。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了,先写完再修,尽量改成最初心里想的样子。 看出来了吗?添了上部末尾度珍宝自行车的情节。这里先写一笔,以后修改的时候在前面也提一提。大家如果对文章有什么想法请尽管说,我参考着来。么么哒~ 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第42章 时间仿佛掐准了,保镖一倒地, 度珍宝背后那道金属门也徐徐升起。 “走。”首领上前拉浪歌。但她身材纤瘦, 力气不足以拖起一个半昏迷的浪歌,还得度若飞来。 时间紧迫容不得浪费, 度若飞重新屏住呼吸,背上浪歌,一手拽住度珍宝, 跟着首领走出山洞。 度珍宝嗓子像灌了辣椒水, 又刺又疼, 声音带着点嘶哑:“去实验室, 带丘杉一起走。” 首领摘掉防毒面罩, 随手丢掉,当先朝实验总部跑去。有她在,各项权限不必担心, 她一路刷脸刷芯片下到实验层,直奔新人类项目组的地盘, 进入一间实验室。 “带丘杉出来。”首领说。 坐在外面隔间监测数据的负责人怔了怔, 看表情已然认出了她的身份, 似乎不习惯看到她的脸, 对这个当面下达的指令有些迟疑, 扫了眼她身后伤残三人组, 说:“实验正在进行,不能中断。” 首领举枪对着他。 负责人慌张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首领:“中断实验,带她出来, 这是命令。” 大概是“这是命令”四个字说服了他,负责人眼神惊惶,不敢再多问,两股战战地开了门,将丘杉从充满淡蓝营养液的睡眠舱中释放出来。 度珍宝恢复了点力气,拉住丘杉的手腕:“丘姐姐,我们走。” 丘杉昏头昏脑被拉着跑,路过研究员时顺手扯了一把,把他也给带上了。 “下一层能出去吗?”度珍宝问。 “能。”首领对路线熟记于心,越来越多的研究人员听到声音出来查看,就快堵住过道,她喊道,“紧急命令!所有人回到原位!” 研究人员们踟躇着停下脚步,有些退回到实验室内,有些仍在观望,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行六人飞快穿过,进入通道,下到地下储备层。实验层议论纷纷:“下面出什么事了?难道材料暴动了?” 这话也不算说错,因为楼下某处正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储备层空间高阔,但只有顶部面向山外的一排矮窗和少量电灯支持照明,比上面几层都要暗。一进入这里,扑面而来的是浓重到捂着鼻子也挡不住的腥臊腐臭味,空气因此变得污浊粘稠,又被警报声和哭号惨叫刺穿,如置身炼狱。 首领:“不必管,跟我走。” 望不到边的铁栅栏将这里布成大型监狱,关着的却不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徒劳嚎叫的丧尸、身体僵化但神志尚存的半感染者、存活着却已丧失尊严的人…… 仅仅是余光扫到的场景已足够让度若飞愤怒和作呕。她们不能停留,跑过一间又一间,度若飞牙齿几乎咬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发泄胸中窒闷。丘杉眉头不由自主皱着,一声不吭,眼睛只望向前方。 前方的首领,背上的浪歌,都对这场景无动于衷。度珍宝只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很快便不去关注两旁的实验材料。研究员向来只需要打上申请,等待材料被运到实验层,今天亲眼见了材料库,被吓得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前方声音嘈杂,似乎发生了意外状况,间或听见守卫的呼喝叫骂,度若飞焦急欲问,这时几人恰好跑到一处交叉口,首领向左转,来到尽头飞快通过权限验证,铁门打开,几辆空置待命的武装押运车出现在眼前。 度若飞大松一口气,急忙打开车厢侧门把半昏迷的浪歌甩进去,攀上驾驶位发动。度珍宝正要绕过去上车,首领攥住她的手臂,脸上是超负荷运动后的惨白:“解药。” 度珍宝笑了下,将首领手腕一扭,往车厢里一推:“骗你的,三十分钟才会死,别着急。”说罢上了副驾驶。 丘杉拉着被抓来的研究员钻进车厢,关上门。度若飞毫不耽误,发动押运车顺着坡道开上地面。 丘杉打开前后车厢之间的窗口,让光线照进后车厢。首领胸脯剧烈起伏,两三分钟后才缓过来些,苍白的脸上慢慢布上潮红,好像冰冷的机械突然被赋予生命,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开口,将浪歌扶坐在长椅上,要了研究员身上的白大褂。浪歌大腿上刀痕交错,没办法一个个包扎,首领用衣服整个裹起来,然后闭目靠在旁边。 前车厢,度若飞不熟悉地形,但认得出车辙,她车技高超,担心后有追兵因此一路开得极快,凭着当运动员时练出的敏捷反应力屡屡与危险擦肩而过,带着一车人冲出了戎矶山脉。 度珍宝问首领:“总部多久才会发现你叛逃了?” “三个小时。” “够了。”度珍宝说,“你和浪歌身上有新世界的定位器吗?” “有,在后背里。” 度珍宝:“等我们和接应的连队会合,就给你们取出来。” 首领不语。 度珍宝好奇:“你什么时候决定和我们走的?” 首领又闭上了眼睛。 度珍宝转回去闹度若飞:“姐姐,你答应我的事情不准不算数。” 度若飞:“我答应你什么了?” 度珍宝:“答应和我做。” 丘杉:“啧。” 度若飞恼羞成怒:“我没答应。你看看时候吧!我们还没到安全的地方。” 黑山基地接应连队藏身地有些远,所幸没挪地方,度若飞绷紧神经开进地图上画过圈的那片山林,见到第十七集 团军的制服,大喜过望连忙挥手招呼。连队在这林子里窝了两个月,个个像野人一样,见她们如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来不及互相询问,连队以最快速度整装完毕,一排车队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度若飞和度珍宝也钻进了押运车后车厢,一边三人,相对坐在长椅上,气氛凝滞。浪歌已经吃下解药,大腿的和后背取出定位芯片的伤口也止住了血,唯有麻醉剂效果强劲,因而昏沉着要醒未醒。 下手真黑,度若飞默默地想。下一秒,一只柔软的手覆在她手背上,紧紧握住了。 度若飞没吭声,手使劲抽,度珍宝手指嵌入她指缝中,就是不放。 丘杉转开头,车厢壁都比身边两个人好看。 车里的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连队返回黑山基地的路线已提前规划好,为防新世界追击或者与新世界成员狭路相逢,他们故意避开新世界采用的近路,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崎岖绕远的路线,车辆一阵接着一阵地颠簸。 震动中,浪歌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 首领发觉了:“怎么样?” 浪歌开眼看她,目光在她脸上晃了几下没能集中,麻醉剂的后遗症。 浪歌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无声地说了什么。 “是我。”首领应道。 浪歌两只手都被铐在长椅上,只能小范围活动,她手撑着椅子一用力,身子挺直,立时比其他人更高,无形的气势回到她身上,她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度珍宝身上。 度珍宝笑着问:“你好啦?” “还差点。”浪歌说话有些拖音。 度珍宝看向首领:“这位姐姐叫潮汐呀?” 度若飞、丘杉和研究员都意外地看过来,再去看首领。 “我听到了。”度珍宝有点骄傲,摇了摇度若飞的手。 “是。”首领说。 “潮汐姐姐,你和浪歌是一起长大的吗?”度珍宝自来熟地跟人搭话。 潮汐:“……”常年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浪歌:“滚去你姐姐怀里。” 度若飞怒目而视。 度珍宝听话地“滚”进了度若飞怀里,偏头靠近度若飞肩窝。度若飞一呆,悄悄推了一下没推动,闷闷地坐着。 在度若飞怀里也不老实,她歪着头,视线正好对着缩成一只鹌鹑样的研究员,这位三十多岁的斯文中年男人从开始到现在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可是他既不叫喊崩溃,也没有试图破坏她们的行动。 “丘姐姐,你真的对他洗脑了?”度珍宝问。 丘杉:“还没洗干净。” 研究员抖了抖,想问点什么,瞥一眼身旁的大佬,又不敢说了。 度珍宝看出来了:“你们首领都从了我们,你还怕什么?到了黑山基地,你们还是同一方的。”不过换了个战壕。 研究员鼓起勇气问:“真的……到了黑山基地,我还能继续我的研究,不会被关起来?” 丘杉:“看你有多大本事。给你找了个上级,记得对她尊敬点,怎么安排你她说了算。”希望邢博恩不嫌弃这份伴手礼。 研究员连连点头。 “皆大欢喜。”度珍宝亲热地搂着度若飞,状态醺醺然。度若飞同样沉溺在死里逃生的巨大惊喜中,人有些醉酒般的恍惚,心里又有忐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离了总部,越是安稳,越不敢说话动作,生怕这是一场梦。 车辆忽然减速,度若飞心猛地一跳,忙从小窗向外张望。 车外传来喊声:“二十几个丧尸!前三车的人下来!” 她们是第五辆车,不用动。度若飞放松下来,就听度珍宝说:“姐姐,你湿了。” 出冷汗而已,为什么说成这样?度若飞心里正乱,胡说了句:“你才湿了。” “我还没有。”度珍宝什么话都能接,“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 满车人都看了过来。 度若飞哪有脸面分辨这些目光,头都抬不起来了,车门就在她旁边,她推开度珍宝,拉开门闩跳了出去:“我去看看。” “丧尸哪有我好看。”度珍宝嘟囔了句。 所有人脑海中都出现了三个字: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度珍宝:脸是什么,能吃吗? 度若飞:不能。 度珍宝:姐是什么,能吃吗? 度若飞:不准! 感谢 SerAuguste、鞥、冒泡泡~冒泡泡 的地雷! 第43章 “她为什么抢我们的丧尸?”士兵们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度若飞。 “别管了,赶紧打!”在荒山野地里窝了两个月, 大伙心里都憋屈着, 难得有个发泄机会,就算度若飞是大功臣也不能让! 一个士兵抡翻了面前的丧尸, 问:“咱们回去有表彰吗?” “肯定有!”另一个士兵喊道,“哈哈,等我回去, 我就抱着我媳妇……” “喂!”前一个当即喝断他, “别说这话!”flag可不敢乱立。 后一个茫然不解, 以为自己不小心刺激到了单身人士, “哦哦”两声闭嘴了。 他们还有闲心聊天打屁, 度若飞却是闷声不吭,一门心思抢丧尸杀。其余人被激起了好胜心,不落于后, 二十几具丧尸不禁收拾,很快便躺了一地。 “走了!” 众人应声上车, 度若飞正想去别人车上挤一挤, 就听度珍宝从车里探出头叫她:“姐姐!快来呀!” 这一打岔, 前三车的车门都关上了, 她只好回到押运车里。才离开一小会儿, 度若飞发觉车里的气氛比刚才还不如, 好像大家都不愿意搭理度珍宝。 度若飞小声问:“你干什么了?” “聊聊天嘛。” 想也知道聊的不是好话。度若飞想以眼神致以歉意,那四个人实施连坐,用气场把她们两个隔离。度若飞收回目光, 度珍宝又抱上来,她忽然意识到根本没必要道歉,毕竟自己才是这车里被度珍宝骚扰最多的人。 虽然从总部逃了出来,度若飞却觉得前路仍然暗淡,不由为自己的命运叹气。 丘杉转头看来,度若飞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怜悯,心里更难受了。想当年她、度珍宝、丘杉和邢博恩结伴逃向中辞,这里面一个盲人,一个半感染者,一个单薄的研究员,数她身强力壮,经验丰富,进可打丧尸退可偷汽油,所向披靡,那时候不是没有优越感的。 风水轮流转啊。 一时间心灰意懒——除非狠狠心把度珍宝挂在树上、埋到土下、沉到海里面,否则这辈子是被缠定了——都已经是被按住的鱼,要不就顺着度珍宝,别在砧板上垂死挣扎了吧? “姐姐,你在想什么?”度珍宝对她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明灿的眼睛含着两汪期待看她。 现在车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度若飞:“我没事。” 丘杉忽然说:“度若飞,回去你要换个什么工作?” 度若飞:“不换了,就当运输员。” “你立了功,想编进集团军很容易。这个季节易发丧尸潮,到时候你就在后方搞运输,不去最前线杀丧尸吗?” “在哪都一样,都能为基地做贡献。” “没错,但是你想过吗,可能加上你一个,丧尸潮就能早一小时清理干净,基地就多一小时的安全。多一个你,集团军就多一份力量,新世界可能就早一天被歼灭,世界也早一天和平。” 随着丘杉的话,度若飞眼睛渐渐点亮。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是,但是……万一呢? 如果她真能让世界早一点恢复和平,哪怕只早了一分钟——这不就是她的追求吗?度若飞的热血再度沸腾,意志变得坚定,她一扫刚才的灰心沮丧,对丘杉道:“你说得对。谢谢你丘杉。” 丘杉微笑着眼望度珍宝:“不用谢,应该的。”给度珍宝添堵人人有责。 她得到度珍宝一个凶恶的瞪视,附赠一下午加半晚上的安静——度珍宝不理她了,正合心意。 天黑之后车队换过一轮司机,马不停蹄继续奔袭。 对于这支百人队伍而言,盘踞在戎矶山脉的新世界总部就如一头庞大残暴的凶兽,它一旦醒来,一步就可跨过千山,它呲出獠牙便能夺去数条性命。凶兽口中哈出的血腥味仿佛就在他们身后,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夜里两点,山间公路。 士兵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躺在车里睡觉,因为太挤反而很稳定不乱晃,随着车辆行驶微微震动。正是最困乏的时候,大伙睡得沉,但是车一停住,许多人立刻睁开了眼睛。 车队最前方,大约一百多具丧尸正在横穿公路。 如果这是一百只羊,耐着性子等等也行,但这可是丧尸,闻见人味儿就馋,能等吗?一具两具,碾过去就走,八具十具,下去杀了完事,一百来具,和他们人数相当,那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连长恨恨拍了下方向盘,打算在这群丧尸反应过来之前杀光它们。二十名士兵快而无声地集合,像一柄尖刀冲入丧尸群中。 丧尸嘶哑难听的嚎叫声像尖锐的叉子刮过铁板,将夜色划得一片凌乱。而在嚎叫声的掩盖下,更多丧尸拖步行走的“沙沙”声隐隐约约,化为蛰伏在暗夜当中的秘密。 丧尸不具有视觉和触觉,只凭听觉和嗅觉寻找食物。这么些活人聚集在一起,好比百来只焦黄酥脆的炸整鸡,香飘十里,怎么能不吸引丧尸的注意?何况这一批丧尸原本就不止眼前的一百多具。 丧尸没有纪律,当然不会列队走成方阵,有的在前有的在后,很不巧,连队遇上的丧尸群小部分在前大部分在后。 误入丧尸包围圈,找谁说理? 丧尸先头部队几乎被全歼,车队试图加速冲出可能形成的包围圈,然而刚开出去又被迫停住——前方出现了更多丧尸,左右后方也是。 四面传来的“沙沙”声刺激着众人的鼓膜,犹如幻听,然而瘆人的凉意无比真实地窜上脊背,让人绷紧神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即使杀惯了丧尸,能以一当十,每次听见这声音还是会打心底里发毛,刺挠,不痛快。 荒郊野外的没有高墙堡垒,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必须尽快找到最佳突围方向。情势更加危急,连长反而变得冷静,压着嗓子发令。没有接到命令的须得待在车里不得擅自行动。 度若飞这一车人都已清醒,正在沉默中熬时间,接到最新通知:有丧尸群靠近,数量不明。 不明的意思就是多得没数清。 关上侧车门,烦人的拖步声被隔离在外。度若飞眼里布着红血丝,缓缓扫过车厢。 浪歌与潮汐对外界变化无动于衷。研究员害怕得直发抖,额头不住冒汗。度若飞睡一半被吵醒的暗火兜头朝他撒过去:“抖什么抖,你见过的丧尸还少?没出息的样子!” 研究员一米七几,他看看比自己还高一指头的度若飞,惭愧地低着头。离开了熟悉的实验室,人还原为人,丧尸还原为丧尸,不再是失去反抗之力的实验材料,他从持刀的变成了待宰的,生命不由自己掌握。 度珍宝戳了一下丘杉,打破本次冷战:“丘姐姐,如果你变成一只鸟,全身羽毛都是黑色的。” “没错我是喜鹊。”丘杉大言不惭。 她对睡眠的需求比较低,又不怕丧尸攻击,心态好得令人嫉妒。度若飞忽地觉得丘杉与浪歌、潮汐的状态有些相似,那是一种对自身安全毫不忧虑,笃信自己能够控制局面的淡定。 有点儿像个反派。 再看身边度珍宝,即使弃暗投明,也浑身透着反派的气息。 浪歌体质未经测定,是个潜在的高危因素,连长怕压不住闹出幺蛾子,同意度珍宝定时给浪歌注射镇定剂,直至抵达基地。剂量不大,浪歌还能保持醒着的状态,只是精神不好,合着眼,头靠在车厢内壁上。潮汐同样闭目不语。度若飞始终对她们怀有警惕。 侧门被敲了两下,士兵过来借人:“那个,丘女士,听说丧尸不攻击你,您能和咱们一起探探路吗?” “行。”丘杉下车随士兵离开。 研究员盯着她的背影。 度珍宝:“别看了,不是你的。”要让邢博恩看见你这样觊觎丘杉,不得打爆你的头,生啖你的肉? 研究员把头低到九十度,尽力表示顺服,主要是斗不过这张百无禁忌的嘴。 走了丘杉,车内的气氛似乎在慢慢发生着变化,空气中飘动着几分焦灼,度若飞咽了咽口水。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后车厢里除自己以外,另外四个都是或曾是新世界的人。 她忍不住拉了下度珍宝的胳膊,像在确认度珍宝的立场。 度珍宝毫不迟疑且过分热情地回应了她,直接扎进她怀里,手也搂着,腿也缠着。 “……”皱了下眉,也有点安心,度若飞抬眼看潮汐和浪歌,“只要你们配合集团军的工作,你们在基地的生活质量比在新世界只高不低。这一走新世界绝不可能再信任你们,现在情况已经颠倒了,能庇护你们的是黑山基地,要你们命的是新世界,不难想明白吧?” 浪歌笑了一声,眼没睁开,半梦半醒似的:“外面全是丧尸,这话你等到了黑山再说吧。”她停了停,又说,“一百人,还都是普通人,我不多算,两架直升机带着机枪扫几来回,能活下来几个?” 度珍宝意有所指:“别人我不知道,肯定没有你们两个。” 浪歌眯缝着眼睛看她:“度珍宝,我带你到新世界让你治好了眼睛。你带我去黑山基地准备给我什么?” “给你自由。” “自由?放屁。”浪歌笑骂,“我去了就是坐牢。” “这不是给你找了个狱友吗。” 浪歌不说了。 度珍宝意犹未尽,找潮汐说话:“潮汐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浪歌呀?” 潮汐冰冷的面容丝毫未动,比打了镇定剂的浪歌还要镇定,不主动开口,别人问话她也不答,就连她和浪歌之间的交流都非常之少。 “你什么时候决定背叛新世界救浪歌的?”这是度珍宝第二次问了,依旧没有回答。 “潮汐姐姐,浪歌说她喜欢你。” “我也喜欢她。”潮汐睁开眼。 度珍宝一愣,开心地说:“我宣布你们在一起了。” 浪歌:“闭嘴。” 潮汐:“我们是同伴。” 两人同时出声表达同样的含义,是拒绝的。 度珍宝不明白,问潮汐:“她为你不顾生死,你为她背叛组织,结果你们说只是同伴,同伴的感情有这样深吗?” 潮汐:“同伴是最深的感情。” 度珍宝想了一会儿,又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我没有同伴。”她有父母姐姐,但她没有同伴,她一直是一个人。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也听不出失落怅然,度若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会不舒服。 度珍宝这种人有同伴才奇了怪了,保护过她的丘杉她说卖就卖,对她百依百顺的浪歌她说捅就捅,这能有同伴?活该她没有。度若飞腹诽着,手却像有意识,搭在了度珍宝肩上。 度珍宝多敏感的人,得寸进尺转头就撒娇:“我只有你了!” “……”多余心疼她!这样想着,度若飞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修改一点情节,多谢Ser的提醒~ 感谢 冒泡泡、鞥、就想、东方文化爱好者 的地雷! 第44章 丘杉去了很久还没回来。这不是个好信号。 度若飞心里着急却不能擅自离开,她现在占着狱警职位, 得严密看守对面三个新世界的俘虏。 “如果外面的人都死了, 我们还要去黑山基地吗?”度珍宝忽然问。 “度珍宝!”度若飞大声叱喝,像是要用嗓门把对方心里活泛的心思吓退, 眼睛瞪成个黑猫警长。 “我就说说,跟你开玩笑呢。”度珍宝咧嘴笑。 度若飞手心发凉,她已经被度珍宝的反复无常折磨得神经纤细, 听了这话丝毫没放心, 急需一个确切的保证, 她抓住度珍宝的手, 力气大得指甲抠进肉里, 语气严厉中带着一丝慌乱地说:“你给我钉死立场!我们必须、绝对要回黑山基地!听清了没有?” “你抓疼我了。” “我问你听清了没有!” 度珍宝的笑容淡了下去,只在嘴角勾着一点习惯性的玩世不恭。“度若飞,”她声线甜得发黏, 可每个字音都发得标准又干脆,传递出认真的态度, “到黑山基地就和我在一起, 好不好?” 度若飞盯着她, 什么意思, 这是交换, 是威胁? 度珍宝定定地回望度若飞, 眼睛里写着“我要答案”。而且谁都知道要的是肯定的答案。 呼吸着,每次呼吸都感到累——不断产生堆积在身体里,坠得她像灌了铅, 沉沉地压在长椅上。 对面浪歌在看好戏。 对峙的时间很短,分秒都沉重。度若飞先开了口,声音低沉:“度珍宝,你别逼我。” “为什么?不逼你,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度若飞又陷入沉默,几秒后说:“我不愿意。” 度珍宝终于笑起来:“你没有选择。” 浪歌:“有,杀了她。” 度若飞充耳不闻,只对度珍宝说:“我们……我,我可以做你的同伴。” “我不要同伴。”度珍宝立刻否决,“我要你属于我,我要你是我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爱日久生情,我给你时间了,你为什么还不愿意?” “这不是时间的问题!你是我妹妹!” “别骗人了!我是从哪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度珍宝瞳仁里燃着火,她又短促地笑了一下,缓和了紧绷的气氛,“不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呀,那你要答应到了黑山基地就和我做,你答应吗?” 度若飞愤怒道:“这有什么区别!” 浪歌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区别。度珍宝说了,她喜欢谁就要每天和谁做,你答应什么都一样,都要每天做。” 度若飞怒气冲上头顶,喝道:“你闭嘴!” “她说得没错,我每天都想要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呢?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看,你都把我掐出血了。”度珍宝态度迅速软化下来,最后一句抱怨几乎是在撒娇。 度若飞躲烙铁似的丢开她的手,低头一看,手背上的指甲印果然正渗出血丝。 “没关系,我不生你气。”度珍宝嘴角噙着笑,就像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只剩度若飞一个人沉浸在余怒之中,喘气声又重又急,渐渐感到尴尬。 “我真的没法理解你。”度若飞说。 “我不要理解啊,爱我就好了。”度珍宝吹吹手背上微肿的指甲印,轻描淡写地说。 愤怒、迷茫、预感自己无法逃脱的绝望,种种情绪编成一张网套在她心脏上,越缩越紧,捆得她喘不上气,想爆裂,想焚烧,想毁掉眼前的度珍宝。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浪歌往火上添了把柴:“你不用被她牵着鼻子走,说不过她还打不过她吗?捆起来塞住嘴,你就不用选了。” 于是愤怒有了出口,一瞬如火山喷发,度若飞长长地吐息,烧红的眼睛盯着度珍宝的身影:“是你逼我的。” 度珍宝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眉毛。 脚下汽车重新发动的时候,丘杉回到车上。看到度珍宝双手也被铐在了长椅上,嘴里塞着一团布,一脸的贤良淑德,她“哈哈”两声发出愉快的笑。车队突出重围,度珍宝闭上了聒噪的嘴,好事成双! 度珍宝一闭嘴,满车人都明显感到生活质量的提升。 心情放松,杂念又找到空隙,在度若飞脑海里钻。这好像是重遇以来她第一次成为做主的那个人,让度珍宝乖乖听话而非阳奉阴违。方法说来简单:使用武力。 度珍宝天生纤细身材,和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度珍宝在新世界训练那一两年又怎么比得上她十多年击剑生涯扎扎实实练出的体能?一旦她下了狠心要制服度珍宝,收拾起来一分钟都用不到。 就是这个“一旦”,生生阻住她脚步这么长时间。现在她还觉得匪夷所思,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一面诧异着,一面竭力按下由心底浮出的气泡,不让它们真正浮上去海面破裂开,但是气泡那么多她怎么也按不住,终于它们“哔啵”着炸开在阳光下,惊喜、窃喜、欣喜……全都出来了。 涌出喉咙,舒展嘴唇,她快忍不住这从心底蔓延出来的笑,但是不能笑。 度若飞绷着嘴角,看上去十分严肃,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用武力迫使人低头不是正确的行为。可是错误的行为却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快-感,甚至令她有些胆怯了,害怕自己上瘾。她突然之间有一点明白度珍宝的心理,她一个正派人做坏事都能尝到甜头,度珍宝这种没有道德感的人天天作恶也不怪了。 我这是以暴制暴,以恶止恶,我是迫不得已才这样的。度若飞暗暗说服着自己,效果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家只看到在度珍宝被迫闭嘴后,度若飞也不再说话,夜依然深沉,她们靠在一起渐渐睡着了。 后半夜风平浪静,太阳跃出地平线,橘红的光芒将人们胸膛照得暖亮,新一天到来了。 路不平,车颠得厉害,在车里睡一夜骨头都快散了,早上醒来度若飞浑身不舒服,下意识转头,枕在自己肩上的度珍宝还没醒,娟秀的眉毛皱起来。想到度珍宝双手都被铐住,估计比她还要难受,度若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闭上眼向后靠着不动。睡几个小时,醒了七八次,现在大脑又困乏又莫名地亢奋,她都能听见脑子里接触不良的“呲呲”声。 不能心软。 度若飞态度很坚决,宁愿自己给度珍宝喂饭喂水也不打开手铐,度珍宝没有反抗挣动,一副被完全驯服的模样。度若飞强自忍耐着心理上的愉悦感,铁着脸不开口,喂度珍宝最后喝了一口水,重新把那块自己衣服上割掉的布塞进她口中。 研究员捂着嘴打哈欠,完了甩甩头,精神萎靡,满身颓丧。 丘杉问潮汐:“实验室是你的负责范围吧?他们说你脑力经过进化,攻终号YuriAcgn处理信息速度非常快,不用担心超负荷运转问题,那你有没有实验记录的备份?超级病毒、新药、新人类的项目你都了解吗?” 她之前没有试图和潮汐交流,因此不知道潮汐对自己的态度,此时心情很好想聊几句,没想到潮汐竟对她的问题作出了解答。 “我会收到每个项目每个阶段的汇总报告,写有实验的名称、目的、内容、结果,实验步骤和操作方法我不了解,所以称不上备份。” 虽然语气仍然没什么波澜,但这已经比潮汐对其他人的态度好得多了。 浪歌看了丘杉一眼就收回目光。而其他人都惊异地盯着她们,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丘杉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因为她们都是试验品。对方愿意回应,对话自然就进行得下去,丘杉真与她聊起来:“病毒爆发没多久我就感染了,高烧醒过来发现还没有死透,意识很清醒,就带着把菜刀出门找地方看病,想着如果我糊涂了就一刀了断自己。” 潮汐没有出声,双眼认真看着丘杉。 “那时候我声带舌头都僵了说不成话,遇见一个人以为我是丧尸要杀我,命悬一线,她是个研究员,发现我还有意识想研究我,我们就一起上路。她特别聪明,很勇敢,给自己注射了自制疫苗,后来救了她一命。她也很可爱,很有耐心,一路上都在教我说话。” 潮汐那始终冷冰冰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笑意。 “我们当时的关系,就像你和浪歌,是可以交付生命的同伴。”丘杉语气温柔,接着又染上甜蜜,“后来我来到了她的实验室,她开始在我身上试验解药,每天看到她我都觉得开心,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正巧,她也喜欢我。” 叙述很简洁,架不住全车就她一人谈上了恋爱,“正巧”两个字灌满了浓郁的蜜,听一口都嫌齁,生生招来仇恨。度珍宝和度若飞幽幽看着她,强迫丘杉调转话题方向。 “我半死的时候没想过后来那么幸福,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在哪里,未来永远有好事发生。” 这一口现熬的鸡汤让潮汐眼睛里有了温度。她点了下头,眼珠微动,在半秒间思索了什么,然后与浪歌的目光短暂相接。外人看不懂她们眼神中交换的讯息。 度若飞垂着眼,她觉得自己离幸运太远。未来真的会有好事吗?那她希望度珍宝放弃不该有的念头,两人相安无事。希望回到黑山的时候付丽已经痊愈……但是付丽痊愈意味着她和度珍宝将会继续见面,矛盾了。 研究员想,丘杉说的那个人能力很强,应该就是他将来的上级? 度珍宝:度若飞什么时候答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改成连夜开车了,大体没变不用重看~ 感谢 鞥、就想、冒泡泡 的地雷! 第45章 丘杉与潮汐坐对角线,与度若飞交换位置后, 变成了面对面。 度若飞想得好, 让她们两个多聊聊,说不定潮汐能对黑山基地产生一点好感。可惜丘杉不是一个表达欲非常旺盛的人, 对策反工作也没什么热情,她只闲话了些生活琐碎,随想随说, 不想说就停了下来。 反而潮汐被她引起了好奇。那些零零星星的生活细节像几块掉出包装盒的拼图, 随意地散落着, 让人想把它们摆在应该的位置, 再一块块填充完整。 但是, 潮汐看了丘杉几眼,收回目光没有追问下去。 被束缚的度珍宝渐渐又不老实,挑战着度若飞的极限。暴力压制这事是有瘾的, 度若飞食髓知味,就是再想克制自己, 遇上没脸没皮的度珍宝也只有破戒。 三番五次警告无效, 度若飞被她蹭得火冒三丈, 手掌扣着度珍宝的脖子把她按在车壁上, 小臂和手肘抵住她的肩。两人面对面, 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度珍宝被扼住一动不能动,眼眸迫得湿润,显出几分脆弱的假象。度若飞感到一阵快意, 呼吸变沉,将她抵了好一会儿才撤开。 尽管度若飞收敛着力气,度珍宝细腻光滑的脖颈上还是出现了指痕,眼中还沁着生理性的泪水,犹如一朵被□□的娇花。 “你再演!”度若飞低声凶她。 度珍宝眨眨眼,浮起一抹笑。 度若飞心里蓦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管她做什么度珍宝都会对她笑。她突然想起度珍宝第一天拍自制电影的时候,一身伤地出现在她面前,她问度珍宝,你是受虐狂吗? 度珍宝当时回答她:“在你面前我可以是。” 真的喜欢她到这种程度? 这一直是度若飞想不透的地方,她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不巧成了度珍宝的姐姐,带她逃过命,为她参过军。 不,终极原因还是度珍宝变态吧。正常人做不出那些事。度若飞脑中闪过无数不愉快的回忆,心累地叹口气。 一听这声度珍宝好像又来劲了,记吃不记打似的蹭上来,度若飞横了她一眼,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头撇到另一边。度若飞默念:我是正常人,我是守法公民。 她喜欢的是两个人相处日久,互相吸引,自然发生的爱情。而度珍宝——就像她强调许多次的,就算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度珍宝也不是她会喜欢的那类人。 久别重逢,与度珍宝相处这些时候,她越来越了解真正的度珍宝,过去记忆里那个单薄的印象变得模糊,又与现在愈发鲜活的度珍宝合二为一。了解越深,她越感到心惊。太危险了,像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准备着炸毁她的生活,她没有勇气承担那样的剧变。 她想要的是普通的恋爱,可以热烈,但不该这么暴烈。她们原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病毒爆发,将她们捆作一个整体;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一夜,度珍宝握着她的手擦除了她们之间原本清晰明了的界限;如果不是度珍宝离开不知生死,让一切定格在模糊不清的状态;如果不是再遇见时,她心绪大乱,又被骗得对度珍宝心软…… 太多如果阻在身后,让她们的关系回不了头。任凭她多努力地拖拽,另一位主角不肯配合,全是她一厢情愿。 度若飞的身体已经脱困,心却仍在囚笼。 逃离新世界总部的距离在拉远,被困缚的感觉在加深。离自由越近,无法摆脱度珍宝的预知就越真实。 她只能躲,如果躲不过,就像现在这样把度珍宝控制起来好了。度若飞为自己尚有喘一口气的机会而庆幸着,于是不断叠加心理暗示,让自己相信控制度珍宝行动是十分合理的行为。 夜里,度珍宝靠在她肩上睡着。 这种时候她才不用防备度珍宝的挨蹭,不用担心度珍宝使坏,期待与紧张并存的心情中寻到一丝放松,度若飞双眼虚虚看着斜上方,宁愿发呆也不愿进入睡眠,要多享受一会儿。 道路依旧颠簸,嗡嗡的引擎声令人安心。再有一天就能到黑山基地了,度若飞嘴角勾起,又缓缓绷直。 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这一晚车队再次躲过了新世界的空中搜索。 第三天,他们的好运终于用尽。 连队日夜兼程,众人待在封闭空间无法自由伸展身体,关节处处僵硬难受,只盼着早点到黑山基地好解脱。 度珍宝今天学乖了些,度若飞不再塞住她的嘴巴,她也没有乱说话,很疲惫似的依靠着度若飞不动。上午艳阳高照,晒得车里空气也焦躁。 度若飞有些热,闭上眼睛默念“心静自然凉”,肩上的度珍宝忽然离开了。度若飞警惕地转头,看见度珍宝的神色十分认真,像在倾听什么动静。她嘴唇微微抿着听了几秒,看向度若飞叫了一声:“姐姐。” 身下汽车骤然加速,打断了她的话。一车人除了研究员都很机警,互相交换着眼色。 浪歌懒散地笑:“新世界的来啦。” 度若飞皱眉:“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浪歌:“有,因为你们抓了我们,这算直接关系吧?” 度若飞瞪了她一眼。 丘杉和潮汐还能保持镇定,研究员一听“新世界”仨字吓得抖若筛糠,他心里已经投向了丘杉这一方,又被潮汐听到了自己的墙头草发言,自然害怕被带回去清算。 几人心思各异,而车外的情况刻不容缓。 半空中武装直升机已经锁定车队,发现车队加速欲逃,机枪爆出“突突”声扫射土地,机上人员不确定潮汐与浪歌是否在其中,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试图截停车队,一边通知其他直升机前来支援。 听见外面的机枪声,度若飞第一时间看向度珍宝,两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说话。度若飞已经问过几遍,度珍宝也已经答过几遍,她们永远不能取得一致。度若飞明白她的诉求,却不打算应承,抓住她一只手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带你走。” 度珍宝乖乖点头。 车队早有预案,毫不迟疑按单双数分头向两边,变成两支队伍各寻出路。直升机见势不妙,当即朝下倾洒子弹!弹药密集如雨,擦着车身而过,轰轰巨声震得人心惊肉跳。 度若飞所在这支队伍在树林中拼命穿行。直升机二选一,竟然选中这边跟过来,又是一排子弹砸入树林。树林没有既定道路,汽车开得艰难,度若飞身体随车晃动,后背刚离开车壁,接着汽车一个急转,又狠狠撞了回去。车外枪声不停,她唇色发白把度珍宝的手握得更紧。 她感到度珍宝在兴奋。 “姐姐!”度珍宝笑着喊了一声。 现下情况禁不起变数,度若飞急于令她安分,在汽车又一次急转时上身随着惯性靠近她,单手掐住她的脸颊,一口咬在她下唇,旋即松开,警告道:“听话!” 度珍宝愣了一下,表情看起来更兴奋了,用力地点头:“嗯!” 下一个急转将她甩入了度若飞怀里,她立刻紧紧地抱住,头埋在度若飞怀里与她一起摇晃。她不想死,可是也不怕死。 度若飞和丘杉盯着对面三人,主要是浪歌,其次是潮汐。 浪歌唇角挑起一边,像是碰到了感兴趣的事情,还嫌不够刺激,所以吝啬地只给出一点点反应,勉强耐心地看看接下去能发生什么。潮汐始终冷然,脸色变也不变一下,她从未表示过对新世界的忠诚,也从未接受过黑山基地的示好,没有人猜得透她在想什么。 武装直升机装备的子弹从几百到上千不等,这等强度的火力压制想想就让人绝望。 即使顾忌着车里可能存在的潮汐和浪歌,没有直接轰击汽车,上空的压制依然对车队的撤退造成极大的阻碍。前一辆车为躲避子弹急转时不慎侧翻,度若飞等人这辆车紧跟着打转向躲避前车,几辆车不再成队伍,各自分散开。 无规律的射击迫使人心境时刻处于危险状态中,像马尾扎得过分紧导致整张头皮扯着疼,额角青筋“嘣嘣”地跳,眼睛大睁,提气不顺。 突然前车厢的驾驶座传来一声大叫,伴随着前挡风玻璃碎裂的脆响,开车的士兵中弹了!副驾的士兵大喊了一声那人的名字,紧急抢过方向盘避免了翻车,然而为躲树干,押运车几个转弯就远离了其他车辆。 所幸直升机放弃了这个目标,竟叫一车人绝处逢生! 螺旋桨转动和机枪扫射的声音始终在背后,没有追过来,度若飞心中闷着的一口气还不敢出,牙齿紧紧咬着。 中弹士兵已经昏迷,副驾士兵身子斜签着把住方向盘,开得歪歪扭扭。终于听不见那些声音的时候,度若飞叫停,将受伤士兵搬进后车厢,换自己到前面去开车,走前叮嘱度珍宝不准动,又让丘杉看好她。 那一百个人现在如何,度若飞不敢想,也绝不可能回头,她脚下踩着油门,全神贯注往黑山基地而去: 必须完成任务! 然后回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回到基地啦。 那个,从新世界抢出来的车已经弃了,修改的时候我加一句到前面的章节。 感谢 鞥、冒泡泡 的地雷! 第46章 汽车一路闯进黑山基地的时候,那位受伤的士兵还有一口气在。 度若飞提了一路的那口气也终于能呼出来了。 已是深夜, 度若飞缓缓靠在座椅上不动, 两眼发直。她一双手因为长时间握持方向盘已经僵硬,不能伸直也无法弯曲, 就那么放在腿上,还微微发着抖,手臂也因为肌肉紧张而酸痛, 但她不想动了。 终于回家了。她要一点时间让自己相信这不是梦。 “姐姐。”度珍宝打开车门。 度若飞恍若未闻。 “度若飞!”度若飞提高声音又叫了她一次, 唤回了她的神儿。 她歪过头, 看着度珍宝清透的眼睛。 “度若飞, 快出来抱我, 我想你了。”度珍宝说得理直气壮。 隔着度珍宝,度若飞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刘副军长,这张面孔如此亲切, 度若飞立时换过了心态,推开度珍宝下车问道:“我妈妈……怎么样了?” 刘副军长理解她的心情, 简短地说:“她状况不错, 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 这个月极有可能醒来, 我们安排的护工每天为她按摩, 保证她一醒来就能正常生活, 你放心。” 度若飞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但这境况已不错了:“多谢。”人还在就好,至少还有希望。 刘副军长:“咱们现在去见军长, 正好顺路,到医院可以停几分钟。” 度珍宝来拉她的手:“我们去看妈妈?” 度若飞抽手,度珍宝又抱住她的腰。 “……”不想让人看出什么异样,度若飞把腰上的手臂掰下来,握住了那细细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两下权作安抚,“走吧。” 付丽情况稳定后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普通单人病房,以营养液维持生命,身体洁净,衣服整齐,没有长期卧床病人的虚弱感。窗外是深沉夜色,她看上去便像是睡着了一般。 度若飞与度珍宝走到床边,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她会醒来的。”度珍宝说。 度若飞没应,对病床上的人说:“妈,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车还在医院外面等她们。 既然到了黑山基地,对浪歌和潮汐的防范就不必那么严格了,在刘副军长的授意下,浪歌的手铐被解开,坐进了正经载人的汽车。她身高腿长,姿态闲适,靠着皮座椅像一头正在休憩的豹子。 刘副军长身为军人,对攻击性外露的浪歌自然更关注与浪歌说了几句都没得到应答,注意力才转向浪歌身边的潮汐。 这位就是总部的管理人员了,挺白净的一个姑娘,气质倒是很好。刘副军长打量几眼,隐隐觉得在这两人之间潮汐才是做主那一个。 一批人分两辆车,度若飞开第二辆,度珍宝非要坐副驾,丘杉就和研究员一同坐在后排。研究员非常乐意,尽管抓他走的是丘杉,但从心眼里他还是愿意相信和亲近她。 月色暗淡,黑山基地的一切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士兵的数量和状态最直观,从入口到医院这一段路研究员渐渐对黑山基地的实力放了心,不怕自己再被逮回新世界总部接受审问和处罚。 严军长原本已经睡下,获得消息惊坐起,精神奕奕来回踱步,等人都到齐了他整整军装,恢复了沉稳严肃的形象。见面首先感谢和肯定度若飞度珍宝丘杉三人的功劳,再问起那支负责护送她们的连队,最后对带回来的三名俘虏作出安排。 关于战利品们的身份经历,度珍宝把知道的和推测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一身轻松地依在度若飞身上,是杀是关都和她没有关系。 严军长沉吟片刻,说道:“我们的立场,三位应该都清楚了。新世界组织蓄意破坏和平,大肆掠夺无辜人民的生命,我们黑山基地,还有全国各地建立的基地坚决与新世界组织势不两立。” 潮汐淡淡陈述:“规模相当于地级市及以上的基地之中,有三成明确选择依附新世界,有两成采取中立阵营,有两成正在考虑。” 严军长:“这么说是七对三,我们七,你们三,对不对?” 潮汐有些讶然,她所想的正好相反。 “三成选择跟随新世界,说明另外七成基地仍然有可能站在我们一方,我这么说没错吧?愿意跟随新世界的人,无非是图新世界物资丰厚,害怕遭到新世界的攻击。一旦我们手里拥有更多物资和更强的武力,他们就会回头。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侵略战争终将失败,民心最终的选择不会是刽子手。” 严军长很乐观,甚至对她笑了笑:“结果如何,就请你们在黑山基地慢慢看吧。等到新世界势力被剿灭的时候,我承诺,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去处。” 浪歌问:“剿灭之前呢,把我们关起来?” 严军长:“在黑山基地的待遇,要看你们的配合程度,如果你们愿意如实地、详细地提供新世界组织的有效信息,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么只好采取我们自己的方式方法,你们可能要吃点苦头。” 关押、审问、刑讯,都是有可能的。 研究员抖抖索索,顶着压力小声说:“我只是个研究员,知道的不多,研究资料也没带过来,但是!但是只要让我继续研究,我保证把我的知识经验都掏出来,绝不藏私!” “好,”严军长鼓励他,“服从安排,没有二心的人,黑山基地都会接纳。你要研究什么?” 研究员指向丘杉:“我想继续研究她。” 邢博恩推门而入:“不行!”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进行实验,一时不能离手,因此耽搁了一会儿才到。一进门就撞见这一幕,因熬夜而显得苍白的脸色现在更不好看了,她一眼瞪过去,研究员收回了手指。 丘杉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只在眼里露出波澜,两人拥抱在一起,只觉得多久都不够缓解心中的想念,但要事当前,情绪略一平复两人就放开了,肩挨着肩,手臂碰着手臂,站在一处。 度珍宝看着她们,有一瞬间发怔。 丘杉道:“严军长,让他在邢研究员手下工作吧,我们会看好他。” 严军长应允:“那就这样。” 听话的安排好了,剩下两个都很棘手。严军长也已看出端倪,先放着浪歌,对潮汐说道:“新世界想要统治这片土地,不可能杀光所有人,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有坚如磐石的信念,永远不会向新世界投降。新世界必定失败。 “加入黑山基地,不仅是为全人类的自由与和平做贡献,同时也保全了你们的生命。你们在这里很安全,有自由的空间,你们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可以加入集团军发挥你们卓越的才能。” 他代表黑山基地递出了橄榄枝,至于潮汐和浪歌信不信,还要看以后。 潮汐没有马上答复,严军长再给她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派人带下去安排住处。余下度若飞、度珍宝、丘杉和邢博恩四人,面对她们,严军长的情绪比方才放松些,说道:“这几天你们先住在一起,等这些事情忙完再回原位,好吧?” 度若飞理解:“没问题。” 邢博恩:“我和丘杉住一起。” 严军长笑道:“知道,你们这么久没见得好好聊聊。这么晚了,都先去休息吧。” 潮汐三人的院子和度若飞四人的相距不远,经过时四人看见院门口把守的士兵,个个目光锐利。 度珍宝抱着度若飞的胳膊走在前面,丘杉和邢博恩牵手在后面喁喁细语,恍如两对亲密情人。 但度若飞知道她们不是。 进了院子,度若飞要撒开手,度珍宝偏不让:“我要和你睡!”声音大得生怕人听不见。 度若飞去捂她的嘴:“你就让我安心睡一觉吧!” 丘杉不掺合,拉着邢博恩进了边上的房间。 度珍宝在手掌下扭着头要说话,度若飞捂得严实,拉拉扯扯着到房门口。度若飞眼睛一扫,转个方向背朝门,脚步努力往门里挪,手用力将度珍宝推向另一边。 度珍宝力气不够,眼看要被关在外面,她屁股往下一坠,突然蹲在地上,度若飞被她扯得脚下一绊,度珍宝抓住时机猛地扑上去,两个人撞在一起跌进了屋子。 “哈哈!”度珍宝高兴极了,把全身重量交于对方,只管死死抱住不放。度若飞退了几步才稳住没摔,预感到今夜难逃宝口,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度珍宝扬起脸看她,满眼都是喜意,好像她们刚才是玩了一场游戏。“你答应过,回来就和我做。” 度若飞:“我什么时候……” “那你在车上亲我怎么说?” 度若飞还是同样的话:“我什么时候……”她突然一卡壳,想起来了,她是咬过度珍宝一下,为了让度珍宝听话,那能算亲么? 度珍宝眼里的喜色忽然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漆黑的瞳仁望着她,叫了一声:“度若飞。” 不知怎么,度若飞心里慌了一下。 度珍宝眨了两下眼睛,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眼里的情绪顷刻就被水泡软了。度若飞应付不来眼泪,僵在当场。而度珍宝趁她反应不及,捞起她的右手,水润的眼睛直直望着她,将食中二指含进了嘴里。 度若飞脑袋里“砰”一声,什么东西炸了,迸溅出无数闪光的小星星。 她咽了下口水,勉力维持冷静,试着抽出手指却被度珍宝牙齿咬住。那瞬间她觉得被咬住的好像是自己的喉咙。 当下这场面,度若飞爱不动也恨不起,心如乱麻,毫无办法。忽地,凌乱成雪花屏的脑海辟出一条路来,让她想起自己成功对付度珍宝的经验。 要强硬,要狠心。 度若飞咬牙,尽量冷酷地说:“你可以和我睡一起,别的都不做。放开我,再闹我就把你扔出去。” 度珍宝又眨了几下眼睛,收住眼泪,张口放出了她的手指,笑着说:“好啊,我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joe、鞥 的地雷! 第47章 度若飞睡得很沉,很不安稳。 这是个矛盾的状态。 两个月如履薄冰, 三天绝命狂奔, 精神与肉-体都消耗到了极限,回到安全所在的她急需一个彻彻底底的踏实觉, 让熬到干涸的脑袋从昏天黑地的睡眠中,一呼一吸间补充养分。 她几乎是一闭眼就陷入深深的睡眠,不由自己控制。 但是有一根弦还在绷着, 不肯放松, 她在深睡眠状态中仍然感觉得到它。它一端勾在她心脏上, 另一端不知道连在哪里, 心脏每搏动一下, 它也跟着颤出细微而单调的乐音。低弱幽回,萦绕在她心房,任她使劲往睡眠更深处躲也逃不过。 只好忍耐着, 尽力去忽视它,先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再说。 忍受得久了好像也习惯了, 它的存在也不那么扰人了。度若飞呼吸平稳悠长, 只眉头微微地皱着, 沉而不安稳, 睡到太阳自最高点慢慢滑下。 睁开眼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屋里光线昏暗, 有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属于什么的味道,有点陈旧,像被抹布擦过的木头桌面, 有点温暖,像被拍打过的晒得膨胀的棉花被。她怔怔地睁着眼睛,好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因此不想动弹。 过了几分钟,她才想明白,这里是黑山基地的一个小院子,她已经回来了。释然的微笑运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边,心脏一下子收紧。 午后的阳光描摹着度珍宝的脸,秀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度珍宝面朝她侧躺着,一手垫在脑袋下,一手抓着她的衣角,睡得酣甜安逸,阖上的眼睛是两道弯弯的弧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动着,乖得像个娃娃。 度若飞一直知道度珍宝好看。 去福利院领养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又乖又漂亮。现在才知道,漂亮是真,乖是假的。 度若飞很久没有这样不带戒心,完全放松地看过她。也许是因为紧绷太久,一朝松懈就再提不起精神,导致度若飞身体醒了过来,意识还处于没睡醒的迷蒙,也许是因为光线太软了,落在同样软的度珍宝的脸蛋,把度若飞的心也揉得软和,总之这一刻度若飞对她提不起防备。 度若飞发呆似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直到度珍宝睫毛的抖动忽然剧烈起来。 噔!度若飞好像脑袋被木槌敲了一下,立刻清楚了。她小心地控制呼吸的声音,收回视线身体往旁边挪,却忘了自己衣角还抓在度珍宝手里,一动就惊醒了度珍宝。 “嗯?” 度珍宝才睡醒,声音里带着迷茫,像一声撒娇的哼哼。 度若飞咽了下口水,不敢动了。 度珍宝深呼吸,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她,又闭上,看样子还没彻底醒。又过几秒,度珍宝眨了两回眼睛,清亮的目光直直落在度若飞脸上,唇角慢慢向两边拉开,笑着叫了声:“姐姐。” 度若飞心脏“咚咚”两声如同重锤,打乱呼吸,她没动。 度珍宝又叫了她一声:“度若飞。” 度若飞怔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勾扯自己的心脏,心跳权作拨弦,发出的声音就是一句句“度若飞”。她在哪里听了很多次,莫名地熟悉。 “你再不理我,我就爬到你身上。” 度若飞赶紧打断了“到底在哪里听过”的思索,答应一声:“哎。” 度珍宝挪近,一只手臂搭在她肚子上。度珍宝比她矮不少,侧卧在她身边就像是小动物蜷在窝里,充满依赖。 度若飞拼命压制心软,默念我要硬起来我要硬起来,嗓子里闷咳一声:“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威胁起了效果,度珍宝嘴巴噘着不太高兴,但还是和她一块起床了。 推开门,丘杉和邢博恩正坐在院墙下说话,手拉在一起。 丘杉扬声:“午饭没了,等晚饭吧。” 度若飞点头去洗漱,身后跟着小尾巴。 丘杉断言似的对邢博恩说:“度若飞不行了。” 邢博恩:“别笑话别人。一会儿集团军的人来问话,我和他们商量,先带你去实验室检查。”虽然丘杉一再保证身体没问题,她还是不放心。 丘杉:“好。” 隔离将要持续一段时间,直至她们把离开基地后所发生的一切巨细无遗交代清楚,军方评估过她们的心理状态并盖章通过,她们才能各归各位。几人同意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对这些有准备,知道这是正常流程,心里并不抵触。 况且集团军已经对她们放宽约束,隔离期间如果她们想要离开居所去别处,例如丘杉和邢博恩一起去实验室,度若飞和度珍宝去医院探望付丽,只要提前报告一声,便得准许。 问话是一对二形式,两名军官一人发问一人记录,严肃却也客气,气氛比较放松。结束已经是深夜,度若飞送他们离开房间,站在门口看了看。下午邢博恩带丘杉去检查身体,两人现在已经回来,正在房间里说话,度若飞能听见她们模糊的笑声,看来结果是好的。 度珍宝下午在隔壁房间接受问询,现在房门开着,人不在,比她这边结束得早。院子里卫生间是共用的,单独一间在最边上,度若飞走过去,发现门开着一道缝,里面有水声。度珍宝在洗澡…… 度若飞立刻溜回房间锁了门,脱了衣服就准备睡觉。机不可失,今天将就一下先不洗澡了,明天起来再洗。她打算明天挤出时间去一趟医院,到时候肯定避不过度珍宝,没关系,躲过一晚是一晚。 她刚躺下,就听门被敲了两声,度珍宝在外面说:“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不会一秒钟就睡着吧?” 度若飞头皮发麻。 “我在门口等着你,你一夜不出来,我就等你一夜。” 爱等就等吧,夏天晚上不冷,睡一夜也不会生病。度若飞闭上眼睛。十秒过后,她愤愤然起身去开门,先发制人:“和昨晚一样,只睡觉。我知道你吃准了我心软,我告诉你,心软是有底线的,等你把我的耐心磨没了,到时候随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度珍宝把她拽出来,好像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欢快道:“去洗澡。” 度若飞低着头无奈地去了,进了卫生间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刚才度珍宝真的在洗澡,怎么可能听到她脚步声立刻追上来?度珍宝身上是清爽的,衣服是新换的,她早就洗好了!那道门缝是特意留给她的。 想到这点,度若飞心底淡淡一嘲,好笑,难道她会去推门吗? 度若飞洗澡很快,身体清洗干净,心里也舒爽许多,这么一想就觉得为了躲度珍宝故意不洗澡实在不值得。进屋看见度珍宝趴在床上,度若飞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资源宝贵,要省着用,下次别浪费水了。” 度珍宝回头:“知道啦!” 这会儿挺乖,像是能听进去话的样子,度若飞暗暗想着坐到床边:“我们谈谈。” 度珍宝翻过身,仰面看她:“我可以不挑战你的耐心,前提是你也别挑战我。” 度若飞脸色沉了沉,度珍宝凌人的语气让她想起在总部那段忍气吞声的日子。她自觉没什么再求着度珍宝,不该再被压着,调整了下情绪重开口道:“度珍宝……” “姐姐,你真的要谈?你知道我不会听的,结果就是我亲了你,你绑了我。你不想和我维持和平的假象了吗?” 度若飞被噎了一口,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犹豫片刻,她说:“睡觉吧。” 度珍宝笑着张开双手:“我能要一个晚安抱抱吗?” “闭嘴。” 等到度珍宝的呼吸变的深长平稳,度若飞才敢睡。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她害怕度珍宝趁自己睡着了偷亲。明天也要比度珍宝早醒,她暗下决心。 明知道只要剜去对度珍宝的感情她就再不必受这些窝囊气,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做到谈何容易?人的感情是涓滴汇成的河流,无声无息壮大,存在时滔滔奔涌,要它消失,不可能拦一道坝说截断就截断。只能不再看它,不再理它,让时间的泥土填入河道,让它越流越窄,最终晒干在平地上。 度若飞知道自己的缺点,她从来对感情不果决。她和度珍宝之间牵牵扯扯到现在还分不开,说到底是她优柔寡断,而度珍宝又那么洞悉人心,没缺口都能劈出一道来,何况她本身就有漏洞? 在总部时受制于人,光是堵住度珍宝见缝插针的攻势她就捉襟见肘。好容易摆脱了困境,翻身做主,在度珍宝面前处于强势,她却还是没有好主意,拖着拖着,现在看起来又是被度珍宝牵着走。 度若飞想得头疼,迷迷糊糊睡不沉,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动静,心里提起警惕,眼皮却黏在一起睁不开。 她知道度珍宝正在看着她,她想,只要度珍宝敢动她,她这次一定把她捆好了扔到门外。 她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是度珍宝的声音:“姐姐,快睡着吧,别害怕。” 我怕什么?度若飞心里不服气地咕哝,一转眼沉入睡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 的手榴弹! 感谢 鞥~鞥~鞥~鞥~鞥 的地雷! 第48章 醒来时手臂上有温热的触感,痒痒的, 像什么在划动。 度若飞又像昨天一样, 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心安理得地发呆。但身边的人已经发现她醒来了, 脑袋搭上她的肩膀:“度若飞,你留疤了。” 呼吸扑耳朵,然后是被压住的肩膀, 再然后才到被度珍宝手指划来划去的手臂。意识走了一趟, 又回到耳边的声音:“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开一盒烫伤膏。” 当时为了直接感应与潮汐的距离, 度若飞直接把定位器贴在手臂内侧的皮肤上, 之后兵荒马乱的就忽略了那个小东西, 直到与连队会合才撕掉,留了个深红的伤疤。后来几天她不注意,伤疤处烫起了水泡, 又蹭破了伤口,已经不可能完全痊愈, 这烫伤疤可能要跟她很长时间。 听度珍宝特意提起, 她才看了一眼。这么小的伤疤不值一提, 度珍宝被新世界带走后的那段日子, 她执行任务永远是最拼命的那个, 难免要受些伤, 早就不在意了。丧尸越杀越少,她渐渐也不再受伤。 度珍宝在小疤上摸来摸去,她一阵毛骨悚然抽回手臂:“行了没事, 起来。” 看天色像是上午,她们下午还要接受问话,正好趁这点时间去趟医院。 度珍宝却没跟上她,坐在床上扮演不高兴。 “你怎么了?”度若飞问。 “亲我一下。” “不亲,你爱起不起。”度若飞走了。 度珍宝挪下床穿鞋,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我不高兴”的讯息,见了邢博恩也不打招呼。度若飞绷着不理她,两人沉默地坐车到了医院,下车时度若飞把手伸给她,度珍宝才露了点笑意。 扶度珍宝下了车,度若飞要抽手,度珍宝拧着劲儿五指插-入她指缝中,紧紧扣住,还瞪了她一眼。 “……”算了。 走廊里一名护工快步疾走,度若飞拉着蹦跳的度珍宝避一避,让出路,没走几步,刚刚过去的那护工和一名医生一起跑过两人身边,度若飞看着他们进了付丽的病房,心里一惊:“快!” 两人追进病房,医生正在病床边说着什么,护工也站在一旁,挡住了床上的付丽。 “她这么样了?”度若飞声音在颤,拉着度珍宝又走近几步,突然睁大了眼睛。 床上坐着的付丽看过来,目光定了两秒,微微笑着问:“你们哪一个是我的女儿?我看你们都觉得亲切。” 度若飞:“什么……?” 医生回头认出她们,尴尬地说:“家属稍安勿躁,我正在了解情况。” 度珍宝又往前一步,一脸纯良天真,先对付丽笑了一笑,接着看到了付丽手中的病例本,第一页上记录了病人的身份信息——黑山基地最新版本。她眼睛做过手术以后视力很不错,一眼就看清楚了那几行内容。 姓名、年龄、家属,丈夫度晖确认死亡,女儿度若飞确认存活,女儿度珍宝确认死亡。 度珍宝脸上的笑容扩大:“您不记得我们啦?” 付丽失落地笑:“脑子很模糊,记不清楚了。” 度珍宝:“医生,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呢?” 医生:“呃,这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但这种情况,通常……不太好断言,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度珍宝点头,笑着对付丽说:“阿姨,我旁边的是度若飞,我是她的女朋友,我叫付宝。” 度若飞才一发现付丽醒来接着发现付丽失忆,乍喜乍悲,意识恍惚,听闻此言一个猛转头瞪着度珍宝。医生、护工和付丽俱是一脸诧异,对她们左看右看。护工照顾了付丽这些时候,有些感情了,劝她们说:“病人刚醒过来,先别给她这么大的刺激。” 付丽满脸惊异迷惑,把她们轮流看了几回,目光落到两人牵着的手,虽然不明情况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哎,我记住了。” 度若飞忘了收力,几乎要把度珍宝的手捏碎,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对医生说:“您尽快帮她检查下情况,我们先出去。”扯了度珍宝就走。 消防楼道里,度若飞甩开度珍宝,怒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难道你要等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再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了?”度珍宝揉着自己又红又痛的手,噘着嘴唇“呼呼”地往手上吹气。 度若飞气到冷笑:“我和你在一起了吗?度珍宝你这次太过分了,说什么都没用,别想故技重施让我心疼,你别吹了!” “你要怎么样,我说都说了,现在告诉她我们都是她的女儿,你想把她气晕吗?” “这怪谁?!”度若飞实在克制不住,一拳捶在度珍宝旁边的墙上,低头盯着她,眼珠子快要喷火,“你搞出这种局面,你想怎么办!” 度珍宝丝毫不惧,度若飞发怒的样子在她眼里是如此迷人,像岩浆喷涌,像心脏搏动,火红而艳丽,灼得人眼球生疼也非要继续看。想到这一面只为自己而出现,度珍宝就感到心跳过速,口干舌燥,趁两人身体挨近环住度若飞的腰,声音迷离:“我想让你承认我啊。” 度若飞推她肩膀:“你放开!我承认什么,我和你……嘶!”话没说完,疼得一皱眉。 嘴唇的肉很嫩,度珍宝一口咬破了,尝到血味也不肯松口。她踮着脚尖,仰着脸,与度若飞近距离对视,眼睛里是笑,牙齿在发泄。手臂紧得恨不能勒进度若飞身体里,两个人熔成一块铁,看度若飞还怎么抵赖! 一瞬不瞬地盯着,直到度若飞眼神开始软化,度珍宝终于松开口,脚跟落回地面:“你进过我了,如果那次不算,在车里你咬过我了,是你主动的。我一直在等你主动。” 所以这两天很听话。 度若飞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度珍宝,所有的火气都堵在喉咙里,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要进化成喷火龙。 “‘度珍宝’已经死了,你亲自去确认的,你别忘了。”她把脸贴在度若飞肩上,安静了一会儿,又抱怨说,“我手好疼。” 度若飞抿了抿嘴,疼得差点又“嘶”一声,为了面子忍住了。 “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爱我。”度珍宝呢喃。 度若飞心想你放屁,说:“我看你什么都不可以,什么都必须按你的想法来,我不喜欢你不行,我不承认你也不行,不和你睡觉不行,我有自由吗?你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想控制我?” 度珍宝笑起来:“我爱你啊!你也可以控制我,要求我和你一起睡,如果我不听话你就打我,我不生气的。” ……又来了,这是精神抖S、肉-体抖M吗?度若飞又推推她:“先放开,去看看妈怎么样了。” 度珍宝:“你要主动点,你不主动我就只好自己来拿了。” 度若飞把她推开,心底仍存侥幸,想再拖拖看。回到病房,医生已经结束谈话,对两人说道:“病人现在身体仍有不适,建议等她状态再好点了我们再为她做详细检查。你们放心,我会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她们出来这趟时间不多,最多再说几句话就得走。 病床摇了起来,付丽背后垫了枕头靠坐着,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度若飞不敢让度珍宝胡言乱语,坐在床边握着付丽的手讲过去的事。她十几年都在击剑队,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退役以后到处登山不常在家,绞尽脑汁才想出几段温馨回忆,里面还总是包含度珍宝,只好撇了度珍宝的部分,说得干干巴巴语句凌乱。 付丽一直温柔地看着她,不嫌她语言苍白,好像只是看着她就满足了。度若飞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望着付丽被岁月抚过的面庞,怔然地想,如果付丽不能再记起过去,好像也没关系。 付丽见她不说话,对她招招手,在她耳边说:“我挺喜欢付宝这姑娘的,你好好对她。” 度若飞脸一阵青一阵白,被付丽说得委屈,坐回去小声反驳:“我哪有……” 付丽戏谑:“嘴唇破了,不是你欺负人家,把人家逼急了?” 度若飞更生气了,被逼急了的是我! 付丽探身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把她的火顺没了。事情没法解释,度若飞只能无奈道:“知道了妈,你好好休息,我们还有事要先走,明天也过来看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叫医生,要是你想起了什么……先别生气,别硬想也别乱猜,明天你再问我,我都能给你解释。” “好,你们去吧,明天见。”付丽眼里带着不舍,微笑目送她们。 出了门,度若飞立刻吐一口气,额头都有点冒汗了。身边的人惬意自在,还笑得出来,她真有点佩服度珍宝的脸皮和心理素质,骗人骗得心安理得,天生是做坏人的料。 拿到烫伤膏,两人离开医院。 “我们出柜成功啦。”度珍宝抓住度若飞的手,举起来晃了晃,“晚上做-爱庆祝一下?” 度若飞深吸气,闭了闭眼睛,长长吐气,恢复平静。不然她害怕自己会今天一个人回去,因为度珍宝被她打住院了。 “度若飞,你至少亲亲我吧,我保证不咬你嘴了。” “……” “这也不答应?那你摸摸我的身体,好不好?你总要做点什么吧?” “打你行不行!” “那好吧。”度珍宝勉为其难答应。 “……我不行!”掷地有声,路人皆侧目,度若飞气得脸通红,度珍宝笑成一只摇晃不休的银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一支半节、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49章 作息一天天恢复正常,度若飞和度珍宝固定每天上午到医院探望两小时, 再多怕付丽劳神。 经过检查, 付丽脑部未发现明显肿块,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家属可以循序渐进给予刺激,比如讲述共同经历过的往事。如果一直不能恢复,则要考虑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度若飞相信付丽, 她一向是坚韧乐观的, 不会被任何事压垮, 她一定能自己恢复记忆, 想起她们是谁。 ……那时候就尽量解释吧, 千万不能把妈妈再气病了。 度若飞暗瞪了度珍宝一眼,每一次陷入两难境地都是拜度珍宝所赐。 度珍宝微笑:“我想和阿姨单独说说话,你出去等我好不好?” “你要说什么?”度若飞警惕, “今天时间快到了,明天再说。” “就几分钟, 好不好嘛?”度珍宝声音软黏黏地撒娇。 付丽先受不住, 笑着和她一起劝:“若飞, 你去外面等一等吧。” 度若飞:唉! 忐忑地出去了。 付丽望着度珍宝, 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没敢说出口, 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的时候,其实她脑海里想象出的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见到度若飞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才想到这个女儿可能长得像自己的丈夫。 知道自己失去了丈夫和一个女儿,付丽不是不难过,但随着记忆遗失,感情便没有那么真切,她更愿意珍惜唯一存活的亲人。也许是母女天性使然,见度若飞第一面她心里就很亲近,几天相处已经唤醒她心中的母爱。她相信这就是她的女儿。 付宝她也是一见就非常喜欢,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可能会以为这也是她的女儿。听付宝说她们以前就见过,付丽想,她以前一定就很满意女儿的这个女朋友,乖乖巧巧的,又带点机灵劲,真是可心。 平常是度若飞说得多,她挺想和度珍宝说说话的。想到这儿,付丽看度珍宝的目光越发柔和,握着度珍宝的手:“想和我说什么?” “想抱抱你。”度珍宝偎在她身边,一手搂住她,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 付丽心软得不行,哄着度珍宝问:“乖乖,怎么了,和若飞吵架了?” 度珍宝告状:“她总是凶我。” 付丽整个心都歪到这边,和她一起数落度若飞:“你看她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细致的人,她惹你生气了你别闷在心里,骂出来让她知道。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真的吗?”度珍宝看过来。 “嗯,她凶你你就凶回去,多几次她就会改的。”付丽以为她问的是“骂出来让她知道”那一句,毫不犹豫地做了后盾。 度珍宝笑笑:“好。”其实她问的是“她喜欢你”这一句,但没关系,妈妈都站在她这边,度若飞还能撑多久? 她问:“我能叫你妈妈吗?” 付丽有点惊讶,但心底涌出的亲近感让她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下来:“可以。” “妈妈,我爱你。”度珍宝享受着温暖的拥抱。 “我也爱你们。”付丽摸她的头发。 门外的度若飞等不及,敲了两下推开门:“说好了吗?”看到付丽把度珍宝温柔地护在怀里,心里顿时酸溜溜,付丽都没这么抱过自己。她倒是忘了自己发育早,十二岁就快和付丽一样高了,因此被选去练重剑,待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度珍宝笑着扑向她。顶着母亲看女儿女媳的视线,度若飞搂了搂怀里的人,说:“我们走了。” “去吧。” 离开后度若飞问她都和妈妈说了什么,度珍宝:“我说你对我不好。” “我对你不好?”被气笑的次数多了,度若飞现在都省略气直接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什么关系,别把假的当真。” 度珍宝直视她的眼睛:“我爱你是真的,你就算还不爱我,喜欢我也是真的。你才不要掩耳盗铃,把真的当假的。” 度若飞抿住了嘴唇。 走到室外,一阵暖风吹过,度珍宝张开双手大笑:“来爱我吧,我在等你!” 度若飞也笑了,目光和意识一齐被掠夺去,变成了这个在阳光下十分明亮的女孩的所有物。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有没有气,如果有,大概也被无奈淹没了吧。 下午的问话结束时间越来越早,一天度若飞结束后发现度珍宝不在,丘杉说度珍宝被带走了。度若飞皱眉细问几句,得知带走度珍宝的人态度很好,度珍宝没有不情愿,便对丘杉道了谢,回到房间里等。 忽然间,一切干扰因素都不存在了。 没有例行问话的军官,没有纠缠不休的度珍宝,没有工作也没有待办事项。 今天军官问到她之后的打算,她原本想好了要加入集团军,把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奉献给自己的志愿,让和平的日子早一点到来。但是付丽现在的情况令人放不下心,她便说想先在第四区担任普通工作,方便探望和照顾付丽,将来时机合适再申请参军。 军官表示理解,说会把她的话如实汇报给上面,也暗示她问话快要终结。 再过不久,她就可以正常生活。 度若飞坐在床边,双手撑在两侧,仰头望着对面墙上某块地方,眼神里尽是茫然。想到正常生活,她脑海中构想的画面,竟然是她和度珍宝两个人。 这让她不能明白。度珍宝能叫“正常”吗?和度珍宝在一起的生活能叫“正常”吗?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她对自己说,全是因为习惯而已。 早晨醒来时身边那张恬然的脸,突然扑进她怀里的香软身体,强词夺理控诉她不爱她的生动表情……在她否认的时候,这些东西一股脑涌入脑海。 她努力驱逐这些画面,结果度珍宝一次一次说爱她的声音又趁乱而入。 度若飞向后倒下。干扰都不存在,什么都不必做,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全是度珍宝。 付丽失忆是真,度珍宝是她女朋友这件事是假,但是付丽相信了,于是她心里也跟着默认了。她开始真正把度珍宝看作度珍宝,一个成年的,独立的,总是让人生气的,可以作为恋爱对象看待的女孩。 漂亮的,多变的,没有羞耻心的,生命里从未见过第二个的…… 随意地欺骗她、故意地伤害她、肆意啃噬她的心再把自己填进去的度珍宝。 度若飞也许恨过,却在新世界消弭了,如果分不开,好像只有爱这一条路可走。可那些话,度珍宝说爱她,永远不离开她,是真是假? 夜幕降临,度珍宝回到小院。她跑进房间,手里还捧着东西:“姐姐!有好东西!” 度若飞刚撑着床坐起来,就被度珍宝重新扑倒,度珍宝把东西扔到被子上,双手搂着度若飞的肩膀:“你在等我吗?” “没有。” “那就是有。”度珍宝很笃定,却没有趁机作弄她,捞过刚才那东西打开给她看,兴奋道,“快来看!” “笔记本电脑?”度若飞坐起来,诧异道,“你从哪弄来的?” 度珍宝:“我要到的。他们把储存卡带走拷贝研究,今天才还给我,我就要了一台电脑和你一起看。” “什么储存卡?” 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 被吊起来凌虐的度珍宝,满脸眼泪地喊着:“姐姐救我!” 度若飞一把合上了笔记本:“你怎么把这个带回来了?” “这是重要证据啊,他们都夸我聪明呢,视频资料可是很珍贵的。”度珍宝推开她的手,重新打开调出视频,“还没在大屏上看过呢,不知道我表现怎么样。” 度若飞脑门充血,又把笔记本盖上推到一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把这些东西给他们看?有多少人看到了?衣服都没穿好怎么能让人看!” 度珍宝惊愕地看着她,半晌说道:“度若飞,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度珍宝笑着说:“别人看我,你生气了?” 度若飞猛一下回过神,立刻否认:“我生气你不知道羞耻!” 度珍宝掐住她的脖颈去咬她的嘴,被她一躲,咬上了下巴,度若飞“啊”的叫了一声,度珍宝放开她,笑盈盈地说:“你惹我生气了。不知道羞耻又怎么样?我这么漂亮就是让人看的。” 度珍宝双手交叉抓着下摆一掀,脱掉了上衣,又动手去脱裤子。 “你干什么!”度若飞吓得赶紧按她的手。 “让你看看我不知道羞耻的样子。以后我只穿内衣,别人来了我也不要穿衣服。”说话间已经把裤子拉到胯部。 度若飞逼不得已双手擒住她两个细细的手腕:“好了别脱了!我说错了,我错了!” 度珍宝露出胜利的笑容:“其实我只想让你看。但是没有办法,这是证据,只能给他们看了。” “好好我知道了快把衣服穿上。”度若飞抓起上衣往她头上套,再把她裤腰往上一提,又是个清白保守的好姑娘了。 度珍宝还在说:“你不高兴的话可以再多看一点,我哪里都愿意给你看,保证别人永远看不到你看过的。”她一边说一边往度若飞身上靠。 度若飞实在招架不了,扯过被子把她兜头罩住,一掖一裹,滚一圈,成了个被子卷儿,这下什么也看不到了。度珍宝在里面呜呜叫着挣扎扭动,度若飞一不做二不休,找了条绳子把被子卷儿捆扎定型,头部弄松一点防止度珍宝不能呼吸。 忙完了,度若飞吐口气,心里轻松,耳朵薄红,把被子卷儿往床里侧推推,自己坐下来,尽享片刻自由。 对付度珍宝不能手软,嘴上说不过,卷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joe、鞥~鞥~鞥、冒泡泡~冒泡泡~冒泡泡、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50章 度珍宝被带走不只为了拿回储存卡,还被安排见了潮汐和浪歌。 潮汐是黑山基地俘获的新世界成员中身份最高的一位, 且态度并不十分抗拒, 具有合作共赢的可能性。黑山基地先兵后礼,限制她们活动范围的同时由刘副军长负责劝服她们, 显示重视与尊重。 可惜潮汐不太吃这一套,对刘副军长口中的家国大义、人类和平反应平淡,刘副军长所许诺的自由、平等的待遇也只是稍微触动了一下她, 还不足以让她倒戈。 她识得清形势, 估量过黑山基地的实力后十分配合地回答一些问题, 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始终有所保留。黑山基地守着个珍贵的金矿, 每天只被准许动两铲子,真是又兴奋又焦虑。 被掳回来的研究员两天就把脚跟立稳了,决心扎根黑山基地, 安安分分地搞研究。从他口中,集团军了解到潮汐和浪歌的改造方向、过程和效果, 对潮汐的头脑非常看好, 这样的人才如果诚心加入集团军, 绝对是一大助力。 浪歌超强的身体素质适合执行危险系数高的任务, 就像她在新世界的定位一样。集团军对她也很感兴趣, 但是浪歌性格桀骜, 不好控制,集团军还未想好对她的安排,暂时搁置。 数天过去, 刘副军长不能再取得可见的进展,就想起了度珍宝。 论起忠诚可靠,度若飞绝对优胜,刘副军长心里也更喜欢她,相信她会是个好兵、好军官……就是嘴有点笨,人有点虎。要劝邪派人物,还是邪乎的度珍宝好用。 度珍宝和潮汐、浪歌聊天的时候刘副军长全程陪同,几次想要打断都凭借磨练多年的意志力忍下来。 “……世界上死多少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死的不是我,我是强者。”度珍宝无知无觉,继续满不在乎地说。 浪歌:“当年你就差点死了,要是我不救你,你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度珍宝笑:“可你救我了,那就是我赢了。我让你心甘情愿救我、供养我,是我的本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浪歌:“所以你没杀我,是我的本事?” 度珍宝:“是啊,潮汐姐姐那么喜欢你,没了你我怎么胁迫她?对了,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吗?” 浪歌:“关你屁事。” 度珍宝:“你们为什么不谈恋爱,已经离开新世界还坚持做同伴吗?你们已经没有要共同做的事了。” 潮汐回答:“别人不能理解我们,我们之间的联系是不可替代的。” 度珍宝:“理解什么,你们试验品的身份?以后没有人再拿你们做试验了,对吧刘副军长?” 刘副军长:“对,没错,这点我可以作出承诺。” 度珍宝:“你们可以学着做人啊。做人多好,自由自在,时间都属于自己,所有人事物都是玩具,破坏也好,杀掉也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刘副军长咳了一声。 度珍宝给他个面子补充道:“只要别被发现。” 刘副军长:“……” 度珍宝以自己二十三年的人生阅历胸有成竹开展独家教育课:“虽然你们年纪大过我,可你们做人的时间没我多。你们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吗,就按十分之一的存活率来算,现在还有几亿人,几亿人呢!放在面前都看不到边,有几个可以理解我?说不定一个也没有,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我开心,管别人理解不理解我呢,我只为我自己活着。这就是做人的快乐,没人理解就去他的!” 刘副军长头冒冷汗,大多数人都不这样啊!新世界来的朋友可别被误导了。 度珍宝说到兴起,直接忽视他的眼色:“潮汐姐姐,以前你愿意每天待在山洞里为新世界付出全部的时间,那是新世界强加给你的思想,它只许你那么做,可是现在你有选择,如果你为黑山基地做事,得到了他们的信任,每天做完事就可以随便地玩了。” 刘副军长说:“没错,我们不剥削,休息时间不强制劳动。” 度珍宝脸上洋溢着笑容:“做人还可以谈恋爱。试验品不被允许恋爱吧?” 浪歌:“你是什么毛病?” 潮汐:“我们的寿命比普通人类短,离开了总部更难以得到保障。” 浪歌看她一眼,保持了沉默。 “就算明天会死,今天活着,就要做今天想做的事。”度珍宝说,“啊,我想度若飞了,我要回去抱她,刘副军长我能走了吗?我要的电脑呢?” 刘副军长:“能!出去就给你。” 度珍宝冲他笑笑:“下次要是不想找我,你可以去找丘杉,她和潮汐姐姐聊得来。” 刘副军长点头:“好,我会考虑。”就定了丘杉了! 第二天,他坐在同样的位置旁听。 “好久不见,在这里适应吗?”不疏远也不亲近的开场白,配合笑容便透出了真诚,丘杉没有刻意装熟,看起来也不打算矫饰自己坐在这里的缘由。 潮汐表情依然冷淡,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应答了她的问候:“适应。只是每天不用做事,很空闲。” 丘杉说:“我们同过一段路也算有点交情,我不了解你们,凭直觉猜——你可以接受在这里生活,对吗?” 潮汐点头同意。 丘杉:“那我说一说‘生活’。生活包含很多内容,我想说的是小的方面。前二十四年我非常平凡,平凡地完成学业,在理想的行业做平凡的工作,我没有经历过大的波折,也没有大志向。然后有一天病毒爆发了,我很平凡地被感染了。” 她的眼神总是清醒而坚定的,这是潮汐对她有好感的原因。潮汐觉得她们有相似之处,所以愿意倾听,认为自己可以从中借鉴点什么。 “那个时候我行动缓慢,没有触觉,不需要进食和睡眠,我变成了一堆将死的肉,失去了身体以后我的意志就成了我,我还存在。我迫切地想要恢复生命,现在你看得出来我成功了,但是如果我永远不能恢复,我也依然是我,我可以继续生活。” 丘杉问:“你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大脑经过开发之后,它在‘你’之中的占比远远超过身体,‘你’像一个行动的意志,即使摆脱身体你同样可以正常存在。” 潮汐:“是的,我常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她没有倾诉的对象和愿望,而且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此时由别人口中说出,她忽然有些舒服,听得更专注了。 “周围的世界也很轻,有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丘杉的语气带有询问的意味。 潮汐瞳仁微亮:“是这样。” “我的问题比较小,只需要找回身体。你的问题不在身体,在于生活太轻,新世界没有给你投入生活的机会。你的意志不可捉摸,它存在但触不到,生活很真切、俗气、有形状、有重量,只要你把一部分意志投入生活,不平衡的感觉就会减轻。” 潮汐思索片刻,觉得可以一试,问她:“怎样做,你有建议吗?” 丘杉:“去感受。先从尝试开始,什么能让你感觉到被坠着,好像要往下跌,就去做那个。然后把这种感觉扩大到你看到的任何东西,当周围的一切都能让你产生感觉,你就有了生活。学会了感受之后,再尝试去爱,爱是更沉重的东西。” 潮汐转过头看浪歌。浪歌一怔,不自觉坐正了身体,认真回望,好像眼里装不下别的东西。 潮汐重新看向丘杉:“我们从降生起就不属于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人,即使脱离了项目组和新世界也如此,不知道生命哪一刻突然中止。爱很珍稀,没有未来的人不应该企图摘取它。” “以后没有人给你制定标准了,你可以放松一点,不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疯一点没关系。”丘杉说,“这方面你可以学学度珍宝,她做得……异于常人的好。” 刘副军长第一次插话:“等个两年,我们打下了新世界总部,那儿的人才我们都带回来,尽全力延长你们的寿命。” 潮汐点了下头。 刘副军长知道事情成了,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真想给丘杉呱唧呱唧鼓掌。谁能抵挡“生活与爱”的诱惑?就是他这么一个内心粗糙的中年汉子,听完一番话也想立马去感受点什么,爱个什么。 他们这么多军人,不惜压上性命去守卫的是什么?就是生活,就是爱,只要是懂了这两样东西的人都会自发站在新世界的对立面,到时候害怕潮汐和浪歌不卖命? 就连度珍宝那样满身冒邪气的人,不也回到这里来了吗? 想到她上交的重要视频资料,刘副军长骨头还有点发凉。那女孩有时候特别可爱,有时候又特别变态——他真不想用这么个词形容她,但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了——在视频里,两种状态是同时出现的,就像两个人塞进一副身体里,看多了让人觉得邪性。 幸好有度若飞啊。刘副军长感慨一句,又很不落忍地想:度若飞真是可怜啊。 作者有话要说:50章了~明后两天有事,歇一下~ 感谢 一支半节、joe 的地雷! 第51章 因为错过处理时间,度若飞手臂上被定位器灼出的伤口涂抹再多烫伤膏也没有用了。 度珍宝对这个小伤口很在意, 后来去医院又拿了一管祛疤膏, 每天捉着度若飞的手臂细心涂抹。一开始度若飞不想在小事上和她争执就由着她,最近却越来越不自在。 今天, 隔离审查终于宣告结束。度若飞暂定待在第四区当运输员,就近每天探望付丽,明天开始工作, 早出晚归。这事她还没和度珍宝说。 面前的度珍宝低头一心一意在她伤疤上涂抹, 度若飞原本生硬的通知在嘴边转了转又咽回去, 度珍宝的样子太乖顺, 好像逆向蹚过时间的河, 变回那个听话的妹妹。 度若飞故作轻松:“就这一个小疤你折腾多少天,我身上伤疤多了去了,还在乎多这一个?” 度珍宝扬起脸:“还想让我涂哪里?”含笑扫视度若飞的身体。 “……”都是错觉。 度若飞:“我意思是不用管这个了, 肯定好不了了,我又不疼。” 度珍宝指尖在小小的伤疤上打着转, 不高兴地说:“我心疼。没保护好你。” 度若飞笑道:“我还用你保护?应该是我保护你……”她目光落在度珍宝小腿的一道疤上, 那是度珍宝爬通风管道时留下的, 她一下笑不出来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 度珍宝伸直小腿说:“你也给我涂一涂?” 度若飞闷不做声地拿起药膏, 一手握住度珍宝脚踝, 一手将药膏均匀涂在细白的皮肤上。当时她也给度珍宝涂过药,一上手便唤起熟悉感,不自在的情绪慢慢消退。 只是药涂好以后, 理性一面翻身占据上风,度若飞意识到涂祛疤膏的举动是形式大于意义——度珍宝身上同样不止这一处旧伤——抚慰过去的伤口,是想要抚平那时的伤痛。脑中转着这些想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揉着药膏。 因为走神,她放下了在度珍宝面前一贯的防备,眉眼俱都柔和下来。仿佛也在时间的河上逆行,变回那个把度珍宝抱在怀里悉心保护的姐姐。度珍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露出痴迷,很久都没有说话,忽然间情不自禁地亲了下她的头发。 度若飞动作顿住,身体先一步感知到了气氛的紧张,不敢抬头。 “姐姐。”度珍宝抓住了她将要退缩的手,两人指尖沾到的药膏黏在一起,因体温化在相握的手中。 度珍宝又凑近了一点,小声说:“别拒绝我了。” 她们的距离近到不妙,呼出的气流缠绕在一起。度若飞恍惚抿着嘴,以为她会吻过来,等了很久,胸腔中那颗猛跳的心脏都渐渐恢复平时的速度——什么也没有。 度若飞微微后撤,发觉口干,咽了下口水说:“明天我就开始工作,先做运输员。你呢?” “哦,”度珍宝语气平淡地放开了手,“我不工作。严军长特许我闲着,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度若飞点头,毕竟是深入敌营的大功臣。而且不工作挺好,省得度珍宝突发奇想搞事情。她其实觉得有点奇怪,度珍宝不是能安安分分待在家的人,但这会儿心里乱糟糟,她没再想。 刚才的是数不清第多少次的拒绝,只这一次度珍宝的态度和以往都不一样。脑海中自动重播那句“别拒绝我了”,度若飞从中咂摸出几分哀求。难道度珍宝终于失望了? 不应该啊…… 之后度珍宝都没纠缠她,度若飞满腹疑窦地睡了,翌日早上醒来,往常依偎在她身边的度珍宝竟然不在。跑出去玩了?度若飞时间不多,收拾好就去报到取车,病毒爆发前她就喜欢开车,常常自驾游,手一摸上方向盘心里就安定。 她静了静心发动汽车,忽然一个活泼的身影拉开副驾的门跳上来。 度珍宝:“惊喜吗?” “……嗯。”度若飞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落定感。面前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在笑。度珍宝愣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更加真实:“出发吧!” 油门压下,车子稳稳开出。 习惯很可怕。拒绝度珍宝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接受度珍宝待在身边也是习惯,不同的是,前者只要打破一次就会分崩离析,被后者吞没,而后者让她越陷越深。 有严军长的准许,度珍宝理直气壮地在副驾当了一天摆件。只要她不打扰自己开车,度若飞就不管她。 结束一天工作,度若飞和度珍宝一起去医院。让度珍宝先进病房,度若飞坐在医生面前,沉默几秒:“如果我妈妈想起一些事情的同时受到了刺激,以她现在的状况,她能承受吗?” 医生:“你指的是记起过去的伤痛导致心情剧变?我看病人心态很正面,这点应该不用太担心。” “不是这个,”度若飞说,“在她昏迷以后发生了一些……她很难接受的事情,如果没有失忆她应该会反对。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她忘了让她反对的那个原因,我怕她想起来的时候受不住打击。医生,这样会对她的脑部造成损伤吗?” 医生半懂不懂,尽量分析:“失忆期间发生的事,如果能引发她强烈的感情,让她产生深刻的印象,那么在她恢复记忆以后是可以影响她的立场的。毕竟这不是读档重来,恢复后她同样拥有现在的这段记忆。病人现在状态稳定,能够承受一定的刺激,不方便和盘托出的话,先透露一半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恢复记忆的时候作为缓冲。记得多多给予她情感上的支持,劝导的时候温和一些。” 度若飞思忖良久,点头离开。到了病房她把度珍宝支出去,坐在床边却又沉默,觉得难以启齿。付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妈妈,我和付宝认识很久了,我们两个本来不该在一起……但是病毒爆发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我没想到她会喜欢我。”度若飞停顿片刻,“我也没想到我,我能接受她。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十六岁出柜,和你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慢慢和好了,但是聊天的时候我们一直避着这些话题,你们其实很担心我吧?” 话题逐渐偏离,付丽宽容地注视女儿。 “我也确实挺让人操心,因为感情纠纷我提前从国家队退役,那时候真没脸回家,隔几天就出去登山越野。我对感情挺失望的,不太相信还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你们不说,但我知道你们也怕我过不去这个坎。我没想到,我又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付宝。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我习惯了和她在一起,也愿意和她继续过下去。” 度若飞揉了把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等你都想起来是为我高兴,还是生气。我想说,有些事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但是咱们三个永远是一家人,我和付宝都很爱你。到时候你要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对,你就骂我,我没当好……总之是我的错。” 付丽不全明白她说的这些话,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度若飞是个心眼实在的孩子,她相信度若飞不会做出坏事。看到度若飞眼里的不安和歉疚,她拍拍度若飞的手,温声安慰道:“好,我都知道,都记在心里。我也爱你们,好孩子,别担心。” 度若飞抿嘴笑了下,又道:“我这些话你先别跟付宝说。” 见付丽答应了,她脸上才后知后觉有点热:“我就不叫她进来了,您好好休息。” 回家路上,度若飞心里放下半块巨石,轻省不少,用力呼吸着干净的空气想要填进那空地。度珍宝拉住了她的手:“你和妈妈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哦,是吗?我明天问问她。” “别问。”度若飞说完又笑了下,“问了她也不会跟你说。” 度珍宝靠近了,上身磨着她的胳膊:“姐姐,你心情很好呀?” “还行。” “那今晚爱我吧?” “不。”度若飞冷脸,抖抖手臂,但没想真甩开,只表达个强烈的拒绝含义。 度珍宝噘嘴不乐,手攥紧,两人手指相扣的位置都有点疼了。度若飞又甩了两下:“轻点,干嘛呢?” 度珍宝眼睛一垂想到什么主意,嘴边噙着笑,轻轻松开手,手指在度若飞指缝间摩擦似引诱,很快被度若飞好好握住。她无声地笑,好喜欢度若飞的主动,自从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勾起她的贪欲让她渴望更多,又让她在等待中被动地磨去了急躁。 只要度若飞给她回应,她愿意等一等。给她一点就可以安抚她,多划算的买卖。 “度若飞,我爱上你了!”她宣布。 度若飞一愣,继续走了几步,低声问:“现在吗?” “什么?” “没什么。”度若飞答得很快,像是后悔了前面一个问题,步伐也加快了。 度珍宝已明白过来,笑着回答:“是你想要的那种慢吞吞的爱情。” 这句话填进了心里的空地,像度珍宝本人一样不安分,钻啊钻地连通了嘴巴,度若飞绷直了唇线也没挡住笑容,有几分狼狈地别开头,咬了下嘴唇:“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鞥、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东方文化爱好者、冒泡泡~冒泡泡、z8x9 的地雷! 第52章 “严军长?您身体不舒服吗?”度若飞意外地在医院门口停住。 “小毛病,来做个检查。”严军长笑着打量她和度珍宝, 目光欣慰, 又问道,“听说你们妈妈记忆出了些问题, 她现在好吗?” 度若飞:“还没恢复,医生说比较乐观,慢慢会好起来的。” 严军长与她们一同上楼, 谈了几句潮汐那边取得的进展。度若飞这才知道潮汐有多重要,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实际上不仅把控实验总部的项目进程, 更因为脑力卓越, 出身清白可信而被委以重任,负责行动总部的任务部署。 她一个人抵得上数个精英,精英或许有自己的野心, 潮汐却只为组织存在,隐于幕后的新世界真正的首领们并不把她当作人看待, 只当她是个不具有思想的强大处理器, 他们给出方针, 她便能迅速地安排好一系列行动计划。 潮汐藏在山洞中日复一日处理繁多的事务, 虽然行动总部还有几位高层领导可以辖制她, 实验总部的几个组织负责人主意很大, 但随着信息在她这里不停歇地流通,她对新世界总部了解越来越深,像互联网一样无声无息渗入每一个角落。 “具体不便透露, 但我们从她口中得到的信息极其宝贵,”严军长说,“收拢了这样的人才,咱们基地在对抗新世界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啊!我代表第十七集 团军感谢你们的付出。” 度若飞忙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话间到了付丽病房的楼层,严军长示意度若飞:“我们聊聊?” 度若飞一怔,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毫不犹豫地点头,让度珍宝先去病房陪付丽,自己与严军长走到过道尽头的窗边。 严军长:“难得遇上你们,我就想和你多聊几句。你还记得你们去之前,我和你的单独谈话吗?” 想了一会儿度若飞才记起来,那是在她变更了身份信息之后,严军长出于私人立场劝解她的一场谈话。 那时度珍宝冥顽不灵,连累付丽重伤,她愤恨交加,一心和度珍宝划清界限,断得干干净净,严军长知道后特意劝她,希望她对度珍宝再多付出一些耐心和关爱,引导度珍宝走上正途,她则直言自己做不到。 没想到现在竟然…… 度若飞脸上有点挂不住:“我记得。” 严军长:“度珍宝这个孩子做事不讲原则章法,没有人约束,她可能被引入歧途,有人约束,她也可以是个好孩子。” 这话当时他也说过,只是度若飞没听进去,现在再听自然感受不同。度珍宝变“好”了,不说符合所有人期待,至少是能踏实留在黑山基地,不会再让大家操心甚至烦心了——度珍宝只来烦她一个。 度珍宝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转变,头一份功劳当然得算给付丽,是她唤醒了度珍宝心中正面的情感。第二份,那也没别人,就是她度若飞了。 她当初认为只有付丽能够感化那个没良心的小变态,此时忽然意识到,她也可以。她做到了。 “看你们两个相处融洽,我为你们高兴,患难见真情啊,老话说的不假。”严军长笑道,“现在你是度珍宝最亲最近的人,她心里一定非常依赖你,我想提醒你,在这个阶段,巩固是重中之重,要让她相信你不会再抛下她。” 说到这里,严军长神情微微严肃:“既然你对她负起了责,就本着负责到底的心,坚持下去。不管以后出现什么变数,你千万要守住,要给她信心,一旦你变了,她就无足可立,处境非常危险。” 忆起逝世的弟弟,严军长叹了口气,对她说:“就当是用我过来人的经验给你上了堂课吧,度若飞同志,谨记教训,不要像我这样追悔莫及。我祝福你们一家幸福和乐。” 度若飞认真应诺。待目送严军长离开,她仍站在窗边向外眺望,心里还有些东西没理清楚,暂时不想进去面对度珍宝。 严军长这番话给了她压力,同时让她近来飘飘然的心重归沉稳。她和度珍宝之间并不只有小情小爱,还有沉甸甸的责任。 她无意挖掘严军长经历过的苦痛,但是将心比心,设想一下度珍宝生命突然终结,曾经那样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活着就像在燃烧一样的人,从此在世界上消失,再也看不见了,她就感到深深的冰冷绝望,余生都将在无法摆脱的残缺、空乏中度过。她绝对不愿那样。 到这时她才愿承认,度珍宝早已经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独特的位置,她们两个早就绑在一块,撕掳不开了。 为度珍宝的后半辈子负责,她想了想,似乎也不太难。 只是……说不清哪里不甘心,一开始是度珍宝单方面绑定了她,把她视为囊中之物,磕磕碰碰纠缠到今天,她到底还是没挣脱。往后还不得不主动,又当老师又当心理医生又当那什么,管度珍宝一辈子。 让她感到被吞噬。 度珍宝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想想就不舒坦,度若飞手指敲着窗台,幻想自己把度珍宝狠狠磋磨一顿,让度珍宝哭着保证以后都老老实实的,求自己放过她。窗玻璃上映出度若飞得意的笑容。 心情爽快了,度若飞才抬腿走向病房。 她不知道同层的另一扇窗户旁边也在进行一次关键的谈话。 当度珍宝独自进入病房时,付丽从窗边回身,好像初次见面一样细细端详着她。听到一声疑问的“妈妈”,付丽笑了一下,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度珍宝展开双手转了一圈:“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付丽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但我不一定说真话。” 付丽:“你叫付宝吗?” “是啊。”度珍宝笑容没有破绽,回答的时候观察着付丽的脸色,她确定付丽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会问出这个问题……停了一停,她又接上一句,“这是我执行任务时的假名。” 付丽:“那你是度珍宝吗,我的另一个女儿?” 或许度若飞说过什么引起了付丽的怀疑……不管前因如何,现在重要的是结果。度珍宝了解付丽的程度比度若飞更深,一瞬之间她明白揭盅的时刻到了,当下不迟疑地到:“是,我是你们领养的女儿。” 尽管对这个答案有所准备,付丽听到的时候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妈妈,”度珍宝丝毫不觉得心虚理亏,反表现得更亲昵,挽住付丽胳膊,“就算想不起来,你也最疼我了对不对?” 付丽摸了下她的脸,默认了她的话。 度珍宝满足地黏着付丽,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带点羞涩和喜意,谈起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喜欢她了,那年我四岁,眼睛还看不见。姐姐一年到头在外面训练,每次她回家我都特别高兴,想和她说话,想缠着她,可是我太小了,她又那么害羞,关系总是不亲。所以我一考上大学就求她带我去玩——没想到这次亲近的机会被灾变打搅了。” 谜底已经揭开,再没有什么情节需要绕行。 度珍宝简直百无禁忌:“更没想到,灾变让我和她成了彼此唯一能依靠的人,我还是如愿了。我那么那么喜欢她,她终于把我看进眼睛里,生活以我为中心,她付出的比我还要多,好幸福啊。我好像喝甜酒一样想起她就笑,忽然一下子,我发现我爱上姐姐了。她也不止是我的姐姐,对不对?” 度珍宝并不需要付丽的回答,她继续说着:“她怎么不能是我的情人,爱人呢?姐姐和爱人不冲突呀,而且我们还不是亲生姐妹。但是她不这么想,她明明喜欢我,非要因为那些没道理的原因拒绝我,不和我在一起。我费了好大工夫才让她答应,可不想她再躲回去。” 说着,她讨好地对付丽笑,却因为知道自己被宠爱着,永远会被原谅,说出的话又不带乞求,只像是撒娇:“所以我才没告诉你,我是你的另一个女儿,我要让她没路可退。就是这样啦,妈妈,不生我气好不好?” 付丽面色微有些复杂。 但是,度珍宝说得没错,即使不记得自己陪伴照料度珍宝的十五年,那份深刻的感情早已经沉淀转化为本能,脱离记忆也能存在。她心底里就有一股疼爱度珍宝的愿望,真不舍得度珍宝有一点不快乐的表情。 长长的注视之后,付丽微笑道:“好,不生你气。” 度珍宝开心地把她整个环抱住,睁大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漫上一点水意。不想哭,只是很高兴自己做了回来的决定,高兴自己回到了付丽身边。 度若飞推开病房门,一看便愣住:“怎么了?” 度珍宝眨掉眼中的湿润,朝她笑出牙来。高兴度若飞也在她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度珍宝即将变身五讲四美好女孩(并不) 感谢 一支半节、别太当真、冒泡泡 的地雷! 第53章 “你说她已经知道了?”度若飞掉头就往外走,“刚才在医院你怎么不告诉我!” 度珍宝拉她的胳膊, 拉不住, 又从后面勒住她的腰,被她一起拖着走。度珍宝说道:“你觉得妈妈想看你愧疚难受的样子吗?” 度若飞脚步停住, 含怒的眉眼变得怔然。 度珍宝被她拖了几步找到乐趣,跳上她的脊背,双腿夹牢, 把着她的肩膀发号施令:“带我在院子里走一走。” “……”度若飞跨出屋子, 背着度珍宝慢慢在院子里散步, 沉默片刻问, “你告诉她的?她情绪怎么样?” “她问我, 我就实话实说咯。后来你不是也在嘛,你看妈妈有不高兴吗?” 度若飞要能看出来,听度珍宝说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吃惊了。她努力回想, 还是没发现付丽对待她们的态度有什么异样。绷紧的肩背缓缓放松,她扶稳度珍宝的腿, 询问经过:“她怎么问你的?” “弄清楚这些有什么意思啊?反正她已经知道了, 而且接受啦。”度珍宝小腿在半空中踢来晃去, 完全不害怕度若飞放手, “你先说说, 你做了什么让她怀疑?我可没露出一点破绽, 百分百是一个乖巧小媳妇。” 听到“媳妇”,度若飞脸颊有点热,心里别扭着, 对于两人关系的转变她还没能彻底适应。 很快她想起自己面对付丽的那一通倾诉和表白,应该就是引线。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度珍宝惯会蹬鼻子上脸,现在骑在她背上,等知道她说过的话就要骑到她头上了。 于是她果断道:“我没有。” 度珍宝哼了一声,放过了这个话题:“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你说,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度若飞闷头绕圈。 度珍宝笑着拍她肩膀:“说,你喜不喜欢我。” 她还是不回答。 度珍宝双手松松环住她的脖子,大声问:“度若飞!你爱不爱我!” 度若飞无奈道:“别闹了。” 度珍宝身体压到她背上,贴得严丝合缝,下巴磕在她肩上委屈地说:“姐姐,你欺负我。” 度若飞竟然笑了两声,似乎愉悦到情不自禁。 度珍宝就不闹了,也笑起来,嘴唇蹭着她的耳朵说:“我愿意让你欺负。” 微小而温暖的气流吹拂,度若飞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度珍宝嘴唇追上,抿住她耳廓的软肉,接着又不满足似的用牙齿咬了一下,不重,但也让度若飞“嘶”了一声。度珍宝才笑着放过她,靠在她肩上闭了眼。 盛夏天色黑得晚,度若飞背着她转了很多圈,直到夜幕沉沉。度珍宝很久都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度若飞也不问她,安静地迈着步子。其实度珍宝不作乱的时候她没那么抵触来着。 想一想,除了脾气坏点,做事绝了点,说话气人了点,霸道不讲理了点……度珍宝还是有可爱之处的。 度珍宝的确在半睡半醒间,白天烈日炎炎,晚上刮着微风就舒服多了。度若飞的手很稳,脚步也非常稳,她本来还想再逗逗度若飞,不知不觉意识便恍惚了,她睡得不沉,模糊知道自己还在度若飞背上,十分安心。 朦胧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干净的墨色天空中布满星星。度珍宝看了一会儿,叫度若飞:“姐姐,看星星。” 度若飞也抬起头,没什么情调地说:“嗯,明天应该挺热的。” 度珍宝揉她的脸:“你要晒黑啦。” “你也一样。”度珍宝每天跟车,阳光不会偏爱,要黑一起黑。 度珍宝一拍她肩膀:“回房间!”这感觉,就差喊一声“驾”! 骏马度若飞任劳任怨驮着人回去。 度珍宝又发话:“睡觉前摸摸我里面吧。” 忠厚的骏马尥蹶子了。度若飞一言不发走到床边,用巧劲一抛就卸下包袱,度珍宝捂着屁股滚在床上,泪汪汪看着度若飞狠心的背影。今天也是没有负距离交流的一天。 夏季,树木茂盛,是丧尸聚群活动的好时节。 度若飞等人回归以后遭遇的第一次丧尸潮来了。 集团军对付丧尸潮已有经验,这一次丧尸数量大约两千,小意思。如今集团军面前立着新世界组织这个具体的目标,已经着手为必将发生的战役储备物资,枪炮弹药能省则省。士兵携带刀具,热血激昂,权当这是一场演习。反正他们注射过疫苗,只要不受重伤就能再上战场。 丧尸潮袭击当天,度若飞还在如常进行运输工作,副驾上也如常地坐着她的家属。 知道隔离墙之外正在发生热战,她心神不宁,总以为听见了士兵发力时呼喝的吼声,有那么几秒甚至幻想自己身在战场。多亏肌肉记忆,没把油门当刹车。度珍宝看出她的分心,不高兴自己被忽视,话比平常更多,却说着说着发现度若飞没在听。 丧尸全灭,作战士兵零死亡,零重伤。捷报大快人心,迅速传到基地各处。 度若飞胸中热血躁动,她不是故意的,但实在无暇顾及度珍宝的心情。度珍宝赌气不再说话,两人陷入短暂的冷战,晚上去医院,付丽看她心不在焉以为她太累了,便让她们早点回去休息。 度珍宝洗完澡回到房间,便看到度若飞在床边坐着,两手交叉垂着头。 “度若飞!”她大喊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在生气!” 度若飞让她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半晌问了句:“你生气了?” 看来自己是不会得到主动的哄哄抱抱和亲亲了,度珍宝决定自己来,猛地跳到度若飞身上,小豹子一样狠狠咬她的嘴。 疼痛终于让度若飞不再有心思想其他事,她甩不开度珍宝,箍着度珍宝的腰想把人弄走,但度珍宝两条胳膊紧紧缠着她的脖子,身体被推下去,牙齿还在啃咬她的嘴唇。 “疼疼!”度若飞被咬得溢出生理性的眼泪,又气又痛,“你是小王八吗!” 度珍宝松开嘴,愠怒地说:“我可没有王八那么好的耐心。” “我错了别生气了,我在想事情。” 度珍宝“呵”的笑了一声:“不就是想到前方杀丧尸么,以为我猜不到吗?” 度若飞点了点头。 度珍宝轻轻舔她红肿的嘴唇,说:“好啊,你去。” “真的?”度若飞惊喜。 “真的,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度珍宝揪着她的领口,寸步不让:“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丢下我。严军长答应了的,你入伍,我可以陪同。”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怎么可能?军队不养闲人,你去干什么?” “我和你一起当兵训练,一起杀丧尸啊。看不起我呀?我在总部训练过,虽然比不上你……”她是手在度若飞身上乱摸,“杀几个丧尸没问题。” 度若飞几乎要笑出来,觉得真荒唐,度珍宝怎么能干那些脏活累活?——等等,度珍宝前不久差点杀了浪歌来着,这么想着,度若飞心情复杂起来,她好像潜意识里还把度珍宝当个娇弱的小姑娘,所以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一不留神就混淆了过去和现在。 现在的度珍宝不容小觑,谁小看她,就离遭殃不远了。 但度若飞还是不愿意,她道:“你和我一起上前线,我会分心找你。你留在这里,我答应只要能离队我就来见你,行吗?” 度珍宝:“就像我们在中辞市?把我放在一个有吃有喝的地方你就完成你的责任了是吗?丢我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想你好几天才能听见你的声音,我讨厌那种感觉!如果不让我一起去,我就把你留在这里。” 度若飞头疼道:“听话,度珍宝,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有想做的事情,我有我的理想。” 度珍宝气得眼圈都红了,用力将她推倒,双手撑着她胸口,膝盖分跪在她两侧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的理想?击剑难道不是你的理想,你练了那么多年,为了一个女人说退役就退役,现在怎么不能为了我不去军队?!” 度若飞讷讷:“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就是想从我身边跑开。”度珍宝说,“好啊,你不让我去,那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想要你的时候你不能拒绝。我现在就想和你做。” 度若飞皱眉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要总把这件事挑出来说。我,我没准备好。” 度珍宝俯身,近距离看着她问:“你要准备什么?一只手就够了。我不强迫你呀,把手给我,我自己用。”说着便笑起来。 “我对你的作用难道就是这个?”度若飞也火了,“你明不明白人是有伦理道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看姐妹的裸-体,才刚说了爱,还没培养感情就上床!” 怒意仿佛在燃烧氧气,度若飞有种窒息的感觉,她好像要被度珍宝吞进肚子里,被消化掉做人的尊严和意志。猛然地,度若飞腰腹发力,带着还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一同坐起,动作快得度珍宝来不及反应。 度若飞恨这个人贪得无厌,也恨那被吞噬的感觉,她决不会束手就擒! 上下瞬间颠倒,换作度若飞压制度珍宝。体型的差距决定了任何技巧都是徒劳,度珍宝挣扎几下,还是被那修长有力的身体牢牢地抵在了床上,手脚都被锁住不能动弹,度珍宝看着上方度若飞愤怒的眼睛,忽然被引-诱似的着了迷。 而度若飞低下头,发狠地咬住了这双总是说爱她却不给她生路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太那个的接吻也不能写,所以拉灯啦。中秋快乐呀~ 感谢 冒泡泡、一支半节、joe、巷说 的地雷! 第54章 度珍宝唇色鲜红欲滴,微微启开, 往里看就连嘴唇内侧也被吃得水润透亮, 上下两片都彻底肿着。 度若飞毕竟是个有良知的人,情绪一退, 看见自己的“杰作”一下愣住,有点难以面对,心里觉得自己这次太过分了。却看见度珍宝大口喘了几下, 随着氧气吸入缓解头部的不适, 脸上那一丝委屈很快消散, 嘴角一弯, 眼含春水笑着看向度若飞。 还真不生一点气。 度若飞没话说, 但心里软处被触动,由心脏向四肢百骸扩散出一股莫名的震颤。她拇指扶着度珍宝的脸颊,凑近去轻轻地吻了几下红肿可怜的嘴唇, 表达自己的安慰和歉意。 度珍宝竟然也没趁机得寸进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是被她的温柔俘获, 变成了乖巧的兔子。在度若飞退开的时候, 她也没有再追上去, 只是露出甜蜜的笑意。 说实话, 度若飞直到这时才有种恋爱的感觉, 脸红心跳,踏实暖和。如果她的情感是一座房子,那么度珍宝就是在暴力强拆了外墙, 闯进屋子大肆破坏以后,才终于拿钥匙打开了大门。 “给我吹吹。”度珍宝说道,被吸咬得通红的舌尖吐出来。 度若飞脸更红,脑中胡思乱想,和度珍宝这么个能折腾的人在一起,她也找回了年轻的冲动。她吹得认真,但度珍宝是个闲不住的,舌尖一挑一挑地引她来玩,度若飞道:“你歇歇吧,会疼的。” 度珍宝收回舌头,拿着她手腕让她来摸自己。 “……”度若飞觉得她现在应该听得进,好声好气说,“我知道你想,再等等好吗?” “等什么?” “我还,不够确定。”度若飞这是已经把心打开给度珍宝看了,她是优柔寡断,但也是诚心实意,一旦定下来就不会再改。 度珍宝有点不满,但没发脾气,问:“是不是给你时间,你就能确定了?” “嗯。” “你非要去军队,还不带我?” “嗯。” “我可不会一直等你。”度珍宝哼了一声。 度若飞笑了下,知道她还有后半句。 “要是我耐心用光了,我就把你锁在这张床上,让你哪儿也不能去。” 度若飞觉得好笑,一把把她推了个跟头,等她爬起一半又把她按回去,看她在床上乱扑腾,说:“我把你锁在床上还差不多,我让着你,你真以为自己无敌了?” 度珍宝身体柔韧性很好,抬高一腿勾上度若飞的脖子,想借力挺起上身,度若飞却把她另一条腿搭上自己另一边肩膀,双手握着她的腰,直接在床上站起来了。于是度珍宝像杂技演员一样头朝下挂在度若飞身上,吊得笔笔直。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度若飞也怕她吊久了难受,说:“你手撑住床,我把你慢慢放下来。” 度珍宝双手反向身后抱住度若飞的腿说:“我不!” “那你想怎么样?” “把我折起来,我要看着你。” 度若飞想了一下那姿势,倒不是不能做,但何苦为难自己?她劝说:“那样看不到我,你得抱着我的头才能维持平衡。” “好吧,我要你晚上抱着我睡。” 这个不太为难,度若飞答应了,这才把自己惹的麻烦放下来。 度珍宝说抱着睡,是真抱了一整晚,夏天晚上贴在一起睡,那不是温馨是火热。度若飞被热得几次醒过来,每次度珍宝都抓着她的上衣窝在她怀里。度若飞只能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第二天早上度珍宝发现她头发都湿了,身上也有粘粘的汗,却丝毫不嫌弃地把她又抱紧了。 度若飞:求你放开我。 申请报告交上去,很快度若飞便通过检查,与付丽说了一声,再好生安抚了度珍宝,就离开小院住进军营开始同城异地恋。 毕竟不是正规军队出身,在中辞基地时是占了武警支队人数少的便宜,兼之一直拼在最前线,局面稳定后才会被编入支队,当个中队长。黑山基地的第十七集 团军兵力却有几万,不需要“民兵”。只是度若飞为基地做了突出贡献,现在她想要到前方战斗,又有丰富的经验,集团军怎能拒绝? 而重新加入军队的度若飞一来就亲身体会到了集团军与中辞武警支队的差异。她退役后没有放松对体能的锻炼,但是在温柔乡里泡了些日子,刚来的那几天每天都累得浑身酸痛,沾枕头就着。不过,熬过了适应期,她就逐渐跟上节奏,看着是个合格的兵了。 十几年运动员生涯潜移默化,影响早已烙印在她性格里,听命而行成了她的习惯,竞争拼搏成为她的本能,为集体而战斗是她忠诚所向,规整的生活并不让她感到被拘束,而让她有归属。 这是适合她的地方。 尤其想到家人都在后方安全无虞,她无有亏欠,一身轻松,她终于可以在这里做她自己。 医院,度珍宝抱着付丽的胳膊抱怨:“她说走就走了,一点也没有舍不得。” 付丽为大女儿说好话:“她从小就是这样,不会表达感情,心里肯定很想你。” “真的?那我信你。”度珍宝也知道度若飞的性格,做的比说的多,她看房间里没有水了,想到说了一会儿话付丽可能口渴,就出去接水。 再回到病房,度珍宝看到付丽没在病床上坐着,而是站在了窗边,她问:“妈妈,你想出去走走吗?” 付丽回过头看她,那目光如此熟悉,是无尽的包容和不计回报的宠爱,厚重的,带着十几年积存凝聚的感情。度珍宝傻傻地愣在原地,听到付丽叫她一声“宝宝”,她小鸟一样撞进母亲怀里,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 傻笑了一阵,度珍宝得意地说:“让她跑出去,回来肯定后悔!” 另一边,在度若飞与战友们有了默契,可以配合作战的时候,一场规模更大、数以万计的丧尸潮向着黑山基地袭来。度若飞穿戴好装备,神色收敛为未出鞘的冷冽。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刺刀握在手中,仿佛带着重剑的虚影,她不再是一名运动员,但战斗不会停止。 如山如海一般的丧尸发出着不似人类的嘶吼声,度若飞的刺刀迅速捣毁它们的大脑,让已经死亡的归于死亡。丧尸的嚎叫是观众的喝彩,这场比赛将持续至无人喝彩之时。她的生命在此时此地最大化展示出意义。 一声呼喝,度若飞纵身跃起,扑倒足有两米高的魁梧丧尸,刀尖扎进蒙翳的无神眼珠,轻松深入脑部,让这一具丧尸转瞬间失去力气,抬眼锁定下一个,再次直取脑部。 “度若飞!来帮忙!” 听到一旁战友的喊声,度若飞立刻跑去,与战友背靠背作战。 原始的战斗方式更能激发人本性中的热血与杀意。随着杀戮的进行,度若飞的战意越发高昂,抛却在人间生活不得不经历的情感,那些面对感情时的笨拙怯懦和犹豫统统消失,她成了一把力量与灵活兼具的武器,凌厉的眼神如刀刃一般耀眼。 倘若度珍宝看到她这时的样子,定会抱以贪婪灼热的目光。 曾经无数次坐在电视机前听度若飞的比赛,曾经趴在度若飞的背上听着度若飞利落地杀死丧尸,她一直知道度若飞有这样坚韧勇锐的一面,可是她更爱度若飞对待她时的小心与温柔,爱度若飞杀死丧尸以后沉重压抑的呼吸,她爱这种性格矛盾,后来她想把度若飞的另一面据为己有。 现在她终于拥有了。 这场对丧尸潮的战斗持续到日落时分,士兵回营,换人打扫战场。又正常训练了三日,度若飞得到第一次假期。 看到熟悉的小院,度若飞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脚步慢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很温暖,坐在院子里的度珍宝闭着眼睛晒太阳,听见了度若飞迟疑但始终没有停止的脚步声。她悄悄地走到院子门边,在度若飞推开门的一瞬间跳到了度若飞身上,度若飞下意识抱住了她。 对外锋利的攻击性还未全部收拢,和将要再见度珍宝的近情情怯一搅和,复杂难言,却因为度珍宝突然的投怀送抱齐齐按下暂停键。她回家了。 度珍宝钻在她脖子里嗅闻:“你洗澡了?” 上午训练出了汗,只是不想一身汗臭地回来,被度珍宝一说怎么不对劲起来? “嗯。”度若飞抱着她往里走。 近一个月的军营生活,度若飞皮肤颜色深了些,身体肌肉更紧实了,抱着度珍宝走动比过去更觉轻松,像挂了个布娃娃一样。 “准备好了吗?”度珍宝问。 度若飞在出声询问的前一秒领悟了。 度珍宝贴着她耳朵说:“不想我吗?不想做我吗?听说士兵休假的时候欲望都非常强烈,昨天晚上我自己扩张了,多粗暴我都能承受。”知道丧尸潮被消灭的消息,她就猜到度若飞快能回来了,特意问到了日期。 度若飞被雷劈了一样,站在房门口突然不敢迈进去,瞠目结舌问:“你自己——?” 度珍宝小声说:“但是你的手指比我的粗,还比我的长,我保证……”后面的话似呢喃,连路过的风都听不清,只进了度若飞的耳朵,于是从这一只耳朵开始,度若飞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真个恼羞成怒,一步跨进屋子,踢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误会!上章是说热烈的亲亲不能写跳过了,我错了我没说清楚QAQ(下章真拉灯,生命大圆满) 感谢 别太当真、一支半节、就想 的地雷! 第55章 夏日热情持久,时针走过一格, 室外的温度也没多大变化, 太阳那股晒人的劲头连墙也挡不住,惹得人出汗不止。 半晌, 度珍宝才似从梦里惊醒一样,眼中恢复了神采。眼珠灵活地转动,看一眼坐在里侧床头的度若飞, 她朝里翻个身变成趴着的姿势, 贴住了度若飞伸直的长腿。 度珍宝枕在自己手臂上, 侧过脸来仰头望着度若飞。度若飞也低头看她, 目光长久地停在她的面上, 而后扫了一眼她的背身,又落在她方才躺过的位置。 洇透的大片湿痕,扭动造成的褶皱, 这床单承受了太多。 度若飞眼中闪过些画面,有些不好面对度珍宝, 但眼睛里的底色是饱足而愉快的。情绪亢奋时会不自主地用鼻口一同呼吸, 空气快而深地通过喉咙, 把嗓音划得低哑, 此时还未有好转。她用这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去洗个澡吧, 出过汗这样躺着容易感冒。” “夏天呢, 外面那么热……”度珍宝的声音更沙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咕哝着说, “太累了,我不想动。” 度珍宝终于没有力气折腾了,成了乖宝宝,可喜可贺。 度若飞心疼她,内疚自己做得过分,同时又有点不好言说的窃喜与得意——最后还是找到了收拾度珍宝的办法,不突破她的底线,也不伤感情。“我抱你去。” “你抱我洗吗?我腿软,站不动。不能就不去。”度珍宝语气很无赖。 “那再躺会儿吧。”度若飞刚做过禽兽,现在穿上了文明的外皮,什么都好商量。她拉过被子给度珍宝盖,度珍宝嫌热,她便只揪了一角搭住度珍宝腰部。度若飞也嫌热,嫌自己身上黏,想去洗澡,但心里发懒不愿意动。 这事成了,她们之间最后一层纸也就捅破了,往后唯有直面。 度若飞如冲破迷瘴,心境霍然开朗,她揉了揉度珍宝的头发,没说话,举止间的坦荡与珍重已不需要语言佐证。 度珍宝的嘴角翘起来,享受她事后的温柔。 只是这一天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赖在床上不动弹,歇了会儿度若飞就把度珍宝拉起来。度珍宝全身软着,好像骨头化了一样,不肯配合穿衣服,度若飞没办法,想着丘杉和邢博恩都已经搬走了,这院子里只住着她和度珍宝两个人,院门关着没上锁但外人不会进来,就用床单把度珍宝一裹,捞起下床。 脚下踩过长长的布条,与床单同色。 其实屋子里有绳子,但太粗糙,隔着被子捆还行,直接捆在手腕手臂上会磨破皮肤,当时情急,就近取材,度若飞直接扯下一条手掌宽的床单来用。布条解开后顺手扔地下去了,当时没想太多。度若飞步子慢了一下,想着回头捡起来洗干净收好,别浪费了。 踏出屋门,度若飞被阳光激得眯了下眼睛,怀里的度珍宝已经转过脸埋在她肩上了。她迈开大步进了卫生间,先扶着度珍宝站好,再把床单卷起来丢到一旁等会儿洗了趁太阳没落山晒一晒。 度珍宝也不开水,站在那儿等着她过来,打定主意让她服侍到底。 度若飞自然毫无怨言,全程体贴周到没让度珍宝动一下,自己潦草洗干净了就把度珍宝抱回床上,把代步工具当到底。 然后捡了布条,一路梗着脖子红着耳朵走到门口,本来打定主意不回头的,还是没忍住瞥了一下,果然度珍宝眼睛弯弯地看着她。度若飞抓着布条的手一紧,慌忙别开头逃了,只听见度珍宝放肆的笑声。 她蹲在卫生间的地上,双手浸在盛满凉水的盆里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度珍宝……熟悉的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尝出了陌生而新鲜的甜味。今天以后,她们的皮肤肌肉,骨骼血液,都与对方融在一起,密不可分。度若飞的手轻颤起来,呼吸加快,有点懊恼地皱了皱眉。 度珍宝是个霸道炽热的烙印,野蛮地烫在她身上她心上,让她过去经历过的都变得暗淡,从此以后一切与情与欲有关的联想,里面都只有一个火球般夺目耀眼的度珍宝。 度若飞拍了下水面,将床单投入水中揉搓洗净,和布条一起晾在院子里。做完这些她回到房间,攒起一点体力的度珍宝在新床单上扭动,一看到她就张开手臂:“姐姐,我想你了。” 她也想了。 堵了吐出热情邀请的嘴,按住不知死活撩拨的手。 狡猾的狐狸终会被逮到,成为求救无门哭求一点怜惜的猎物,但猎人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它。 太阳向西边斜去,缓缓回收热网,暑气一丝丝拔去,室外的温度终于变得令人舒适。室内的温度却依然高着,床单又湿了一条。 度若飞歇了会儿,等汗落下,用新换没多久的床单重新卷起度珍宝,抱着走出门,蓦地瞪大眼睛僵住。 付丽刚走进院子,也看见了发丝湿漉漉的度若飞,和被包在床单里,只露出胳膊和小腿的度珍宝,打眼一扫,数不清的红痕齿印。 度珍宝一做完就昏睡过去,现在窝在度若飞肩头打着小呼噜,是不可能打岔解围的了。 笨口拙舌的度若飞和过度震惊的付丽只能面面相觑。 度若飞有苦难言,度珍宝都累昏过去了,她还能说什么?她知道度珍宝在付丽眼里有多乖,自己只能担起人面兽心的骂名了。 付丽回过神,向着卫生间指了一下提醒度若飞,看着她们进去,付丽慢慢走回房间。虽然同意了她们的事情,作为成年人她当然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但是……实在没见过这种阵仗。 两边魂不守舍,度珍宝却睡得心安理得,被洗了一遍都没醒,任人摆弄。度若飞铺上最后一条床单,把人轻轻放平,盖上被子,站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办了。 要找付丽吗?说什么?还是等度珍宝醒了再一起去吧。她牙根痒痒,伸手想掐度珍宝的脸,落在那脸蛋上却只是捏了捏。 “小混蛋,你害苦我了。”度若飞喃喃,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练体育的都懂运动后怎么拉伸,有时候还和队友搭配互相放松肌肉,度若飞在自己身上试了试力道,然后双手给度珍宝按摩,正面背面,从脖颈到脚踝,按得度珍宝无意识地哼哼唧唧叫唤,有几次度若飞以为她醒了,抬眼一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太阳落了下去,度若飞躺到床的另一侧,闭上眼睛。 夜里度珍宝醒了一次,发现身体没想象中的难受,只是虚软,她蹭过去抱住熟睡的度若飞,呼吸声渐渐重叠。 早上醒来,度珍宝知道昨天发生的事,笑着问:“所以你还没有和妈妈说过话?” 度若飞瞪一眼,让她别嘲笑自己。 度珍宝:“做都做了,干嘛不好意思?” 度若飞和她说不通,只道:“以后别老让我咬你。”虽然自己心里也想啃,但要不是度珍宝一直喊“姐姐咬我!重一点!”,她不可能留那么多印子。 度珍宝晃着两条腿,满意地欣赏皮肤上密布的痕迹,说:“我就喜欢这样,这样让我感觉到你是我的。” 度若飞挑眉问:“不应该感觉你是我的?” 度珍宝手指点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些都是你,你在我身上,所以你是我的。” 又点着度若飞肩膀和脖子上的牙印:“这些是我,我是你的。” “什么逻辑……”度若飞笑了声,有来有往公平就行,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妈那边,怎么说?” 度珍宝:“不用说,她看见我还是这么粘你喜欢你,就会懂了。” 度若飞一想也是,事实胜于雄辩。 “再说你身上也有我的牙印呢,你要是委屈,就让她看看清楚。” “去!”什么馊主意。想想又头疼,她不想让人看见这么私密的痕迹,但是有几个咬在她脖子周围,现在又是夏天,想遮也没法。她警告道:“以后别咬脖子。” 度珍宝知道她想什么,不从:“我就想让人看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我了。” 度若飞笑斥:“你还能朝全世界出柜啊?”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从前恋爱都是尽可能遮掩,就算被人看出来了也不能承认,度珍宝好像根本没这个意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和度若飞的性格不一样,但不得不说,这样挺爽。 度若飞亲了下她的鼻尖:“别赖床,起来了。” “腿好软呀。”度珍宝不动。 度若飞无奈抱她去洗漱。 付丽也起来了,她出院后就来和度珍宝一起住,白天到医院帮点忙,生活很规律。昨天晚上她自己想一想,也就释然了,结果一出房间又看到度若飞抱着度珍宝,脸色就有点不对。 昨天晚上没听见什么声音啊……所以一晚上过去度珍宝还没能缓过来?这也太狠了。 度若飞胸口憋着一口气,现在她真想扯开领子给付丽看看自己身上的牙印了,度珍宝比她还狠,都咬出血了! 好恨,这锅她是甩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保佑保佑!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joe 的地雷! 第56章 两天假期过得极快。回到军营,度若飞冷淡中带着点郁郁, 遇见一个同样刚回来的战友, 那人表情与她如出一辙,友好地拍了拍她肩膀:“唉, 我懂你。” 都是舍不得对象的人。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度若飞选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她与度珍宝将会面临长期的分离。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顶不住,回来的这一晚每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 度珍宝的身影在脑海里一晃, 又清醒过来。 烙了一晚上饼, 顶着黑眼圈起来, 望着蒙蒙亮的天色徐徐吐了口气。 在军队, 想要不失眠是件简单的事儿。白天训练拼一拼,挥汗如雨把精力耗光,晚上想撑都撑不住, 闭上眼睛就等于失去意识。封闭的环境,重复的精疲力竭, 睡得黑沉的夜晚,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只有在想着度珍宝的时候觉得时间太慢, 怎么还没到休假。 另一边开了荤的小军嫂度珍宝也很难捱, 可是自己在家生闷气又折磨不到度若飞, 半点用处都没有。折磨自己是不可能的, 外面那么多亲切可爱的人们等着接受荼毒,只需要迈出院门一步。刘副军长曾命人多关照她们,这时收到消息大感不妙, 马上让文书背熟基地工作岗位资料前去请她和付丽挑选。 度珍宝散漫地说:“妈妈你选个,我跟着你。” 付丽稍一考虑,问她:“办事处怎么样?”刚才文书滔滔不绝地介绍,度珍宝只在听到这个选项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对“办事处”有点兴趣。 “好啊。”度珍宝果然答应得很愉快,“明天我们就去工作。” 她确实有兴趣。提供办事处的职位证明基地对她具有一定的信任,度珍宝被对方的诚意挠了一下,心情不错,愿意配合。 她们住在第四区,去的自然是第四区办事处。除了在第三区服装厂当过两个月女工,在第五区办事处打过薄雪声,度珍宝没正经干过什么工作。第一天上班,用着化名付宝的她热情充足,把上上下下的同事们认了个遍。她记人很快,只要见过一面的再见就能叫出名字,几天便融入了新环境。 占了皮相年轻漂亮的便宜,办事处里即便有几个人精看出她不简单,对她也讨厌不起来,默许她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工作好,工作妙,在办公室玩比在家里玩有意思多了。 办事处好像真人攻略游戏,里面的同事成了她的乐趣源泉。观察他们的习惯,探索他们的经历,挖掘他们内心的痛苦或快乐,过程中还要不暴露自己,掩藏起意图让对方无知无觉——可不就是度珍宝喜欢的消遣方式! 有付丽在,度珍宝最多只会做到这个程度,表面上仍然娴熟地装乖。她觉得自己无辜,那么别人自然也不会感觉到恶意,同事们一开始或许是被她套话而不自知,后来却愿意主动找她说话,久而久之度珍宝竟然成了办事处的树洞。 度珍宝:“……”这不是我本意。 生活和工作都规律极了,度珍宝又开始感到无聊,最快活的就是度若飞回家,她请好假,然后整整两天在度若飞身下恣情释放那藏在骨子里的野性。她不需要收敛,反正度若飞总会兜着,就像度若飞一趟一趟地抱着她去洗澡,只为了让她舒服一点,即便知道很快她的身体又要湿透。 度珍宝在人力部门,处理的是第四区人员就业安排和岗位调整,付丽做的是后勤保障,与她不在同一层。两人每天一道上班一道下班,大家都知道她们是母女。 人力部门有位约莫三十岁的大姐,从度珍宝刚来部门的时候就对她很照顾。叫她“大姐”是因为她性格豪爽没心眼,对待别人总像是对弟弟妹妹一样照顾。 这位大姐也是短头发,一米七多的个子。度珍宝每次看她就想起度若飞和浪歌,接着脑海里浮现出度若飞搜罗给她玩的一副套娃,忍不住笑出来。大姐见她对着自己笑得春光灿烂,又看她生活中除了付丽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就动了心思。 “付宝,你想过以后怎么过吗?”某天忙完了工作,大姐把度珍宝叫道楼道里,面对面问。 度珍宝有点意外,目光在大姐脸上慢悠悠转了一圈,笑了笑:“没想过。” 正在大姐措辞准备表白的时候,度珍宝接着说道:“我是个孤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付丽‘妈妈’吗?” “啊?为什么?”大姐现在才知道付宝是孤儿,顿时更心疼了,寻思着可能是付丽领养了付宝?她先前还以为是父母离婚孩子改姓的那种情况。 度珍宝:“其实付丽是我婆婆。” “啊!?”大姐震惊。 度珍宝:“我对象在军队里呢,我待在家里侍奉婆婆,在我眼里婆婆就是我亲妈。” 大姐白着脸说:“大妹子,没想到……你这么贤惠。” “那可不!”度珍宝学她口音,“知道我为啥每个月都请假不?我要和我亲老公联络感情!” 大姐一颗心稀碎,强颜欢笑:“那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必须的!” 看着大姐的背影,度珍宝心想,咋没让度若飞看见这场面呢?不知道度若飞吃醋起来是什么样子。 于是下一次休假时,度珍宝绘声绘色地将自己差点被表白的事情讲给度若飞,得来了两天脚不沾地的美好生活,腿软得一下地就要倒,连去卫生间方便都要靠度若飞抱着。 休假结束,度若飞临走时警告道:“不准招蜂引蝶!” 度珍宝满足地躺在床上直哼哼,也没有力气去送她:“知道啦,我只爱你一个。” 度若飞嘴角勾了勾,出了门对付丽交代:“妈,你再多给她请一天假吧?还有,看着她让她多休息。” 付丽以谴责的目光将自己的大女儿从头看到脚,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生出这么个家伙,微微摇头,无奈道:“放心吧。” 至于禽兽的名头,度若飞早已经认了。谁让部队放假太少,她憋着劲一回家就忍不住呢?就算她想当人,度珍宝也不让啊。 一月一次休假回家和度珍宝付丽团聚,待上两天再匆匆回返,在这段越来越熟悉的路上,度若飞脚下踏过泛黄的落叶,也与刮面冷风擦身而过。秋天过去,冬季的冷风吹过基地,丧尸活动频率降低,军队休假增加到每月两次。度若飞在这样的节奏中渐渐感到了内心的平静。 度珍宝掌握的信息总是比她被允许知道的多一些,也更清晰,可见她在办事处不如表面上那样安分。当她累到不能再来,瘫在床上或度若飞怀里暂时休息的时候,她就没什么顾忌地拿这些内部保密消息和度若飞聊。 度若飞心里明白这些不该听,但不听这些就得听度珍宝说那些半是调情半是挑衅的浑话,然后被气得失去理智,遂了度珍宝的意把她欺负得哀哀哭叫,完事又心疼得直难受。 所以—— 从度珍宝的口中,她渐渐知道,集团军利用潮汐提供的各基地立场分析与新世界渗透计划,确定了第一批可以结盟的基地并派出队伍前去接触;知道了集团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渗透中立基地,在已经倒向新世界的基地中放置钉子刺探情报。 第一场春雨落下,而后接连几场绵绵的细雨,浇透这片大地,点出嫩绿的芽。等到春雨收歇,空气逐渐干燥,却有无数人嗅到了风雨欲来的紧张味道。 度若飞踏入院门的一瞬间,紧绷挺拔的身体便已放松,匆忙的步伐却没有慢下来,院中无人,她大步走到房门前,心脏突然预示般地猛跳几下。吐气缓了缓,她伸手推开,便看见度珍宝跪坐在床上,嘴里塞着布团,双手腕捆起背在身后——也不知道度珍宝一个人怎么弄的。 度珍宝看过来,眼睛霎时闪过星火。 度若飞关上了门。 度珍宝故意“呜呜”地叫着,显得那么可怜。 “什么戏码?我是绑架犯还是来解救你的?”度若飞心里哭笑不得,按捺着内心的激荡,故意不过去,看她表演。 度珍宝用膝盖蹭着移动,装作保持不住平衡的样子倒在床上,侧着脸努力望向她。 度若飞身体先于意识,过去抱住了度珍宝。她很想念度珍宝,但脑子里不是只有这件事,她其实很愿意抱着度珍宝,不做也不说,先解了心里的渴。 度珍宝:“嗯?呜呜?” 太温柔了,一点也不像被诱惑的样子,这可不是度珍宝想要的。她甩了甩头,示意度若飞把自己嘴里的布团拿出来,嘴巴被撑得有些难受,即使拿走了布团,两腮仍然酸胀,度珍宝哼唧着撒娇:“姐姐,我脸颊疼。” 度若飞今天入不了戏,两手给她揉着:“你弄这些干什么,净折腾自己。” 度珍宝眨了眨眼,瞬间泪盈于睫,身体向前倒,下巴抵在度若飞肩膀上说:“老公,疼疼我。”她还没在面对度若飞的时候叫过。 度若飞心里“腾”一下烧起来,呼吸又急又沉。她这方温情脉脉,抵不住度珍宝热情似火。 度珍宝退回去,再次把身体展示出来,微微摇晃着撒娇,用口型又喊了一次那个称呼。 度若飞咽了下口水,已经明白什么才是度珍宝真正想要的。 给吗?当然要给。反正等她把度珍宝做得只会喘气,动弹不得,还不是只能温情依偎? 她捏了捏度珍宝的腮帮,稍用了点力气,看着度珍宝的眉头因为轻微的疼痛而蹙起,眼里却点燃愈加明亮的光焰。度若飞覆了上去,前两个字含糊在口中:“……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joe、冒泡泡、一支半节、鹤不亲、李三岁 的地雷! 第57章 这次回了军营,度若飞空闲时间都在检讨, 她执意要加入军队却不准度珍宝跟过来, 是不是对度珍宝太不公平了? 明明知道度珍宝愿意收敛本性待在黑山基地大部分原因都在她身上。 从度珍宝每一次仿佛燃烧自己一般的热情,她可以轻易地知道度珍宝有多渴望她, 但她就这样袖手旁观,把看护度珍宝的责任也甩给了付丽。这和她当初决定的“负责”简直背道而驰。 而她自己,在面对了内心的感情, 和度珍宝确定关系以后, 一走了之住进军营, 主动和度珍宝拉远了距离, 也让她们几乎没有时间相聚。在与日俱增的思念中她对度珍宝的感情越来越深,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爱度珍宝,然而她所做的事情真的能称为“爱”吗? 渐渐地,她也会想到两个人的未来。 过去她是个运动员, 如果当初没有冲动退役,尸化病毒也没有爆发, 那么她现在可能是一名教练, 一辈子普普通通就过去了。撇开不切实际的假设, 现在她有了度珍宝, 当了兵, 以后要是能当上军官, 后半辈子就在部队里过,照她的性格也做不到最顶层。 度珍宝呢?病毒爆发时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而这场灾难彻底终结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到时候度珍宝还有机会重返校园吗?如果度珍宝不愿去,能做什么工作? 度若飞相信度珍宝的能力和手段,不论在什么地方,度珍宝肯定混得比她这个姐姐要好,但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可惜。 三十年家庭和社会的教育与她的传统、服从、遵循秩序的本性相符,要她认可度珍宝充满破坏欲的行为方式根本不可能。她不想度珍宝踩着钢丝走路,在危险边缘徘徊。 可是有时候想到度珍宝做坏事时眼中的兴奋,那种从全身透出的放肆——即使内心不认可,她仍感到心悸,好像被吸引。 恐惧与心动,原本就相通。 度若飞舍不得度珍宝就这么埋没。 入夏,黑山基地紧锣密鼓做着战前准备。度若飞已经知道这次的目标:中辞基地。她来的地方。想到中辞,脑海中便出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度若飞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但是……重逢的时候不远了。 这次度若飞所在的团也将参与战斗,是她加入集团军以来第一次离开黑山基地周边范围,外出执行任务。 度珍宝坐在度若飞身上,手臂勾着她的脖子,不满的控诉中混合了泣音,削弱了气势:“你是不是……呜,要去中辞?”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把不受控制溢出的眼泪蹭在度若飞肩上。 “不能说。”就是肯定的回答。 “度若飞……”度珍宝是想骂她的,至少也要卖卖可怜弄得度若飞心里过意不去,可是度若飞欺负得厉害,她后面的话一下子全忘了,只搂着度若飞哭喊。 一院子的空气听着这些动静都燥热了。 不过,夏天确实到了。 等到房间安静下来,度珍宝仰面瘫倒,双眼无神,脑袋里被抽走了思想,身体残留的舒畅满足的感觉传输到大脑中,浸润抚慰着,才不难受。 度若飞体力恢复得快些,揉了揉度珍宝长而柔顺的头发,折过身子来给她揉捏发酸的肌肉,等她舒服地哼吟几声,度若飞说道:“宝宝,你在办事处工作得开心吗?” “嗯。”声音拖长,有些敷衍。 “你想……”度若飞问得犹豫,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度珍宝一定想。 度珍宝若有所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过了片刻,原本雾蒙蒙的眸子越来越清透,进而变得幽深。度若飞有一种直觉,度珍宝已经猜到了自己要问什么,可是度珍宝嘴唇轻轻地闭着,一直也不说话,只有嘴角弯起了一点点。 度若飞瞪视,眼神却是柔软的,没一点攻击力。于是度珍宝嘴角弯得更翘了,向她眨了两下眼睛。 “……你想和我一起进集团军,去中辞吗?”度若飞问完,突然有点回过味来,黑山基地要争夺中辞基地这事还是度珍宝透的底,度珍宝也对她分析过,中辞基地将成为黑山基地的一个重要据点,集团军必定会留下一部分人马对中辞基地进行长期控制,确保中辞基地听从黑山基地的指挥。 看来,当时度珍宝就想好要成为其中一个,只是在等她主动提出来。 度若飞想明白了,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被你捏在手心里?” 度珍宝盖住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呢喃:“我才是正被你捏在手心里。” “别勾我了,你还有力气?”度若飞摸她皮肤有些黏,抱起她道,“去冲一下。” 两人回到黑山基地已近一年,度若飞态度一向端正,集团军对她非常放心,不过度珍宝很值得注意,即使隔离审查期结束,刘副军长仍派人留意她的需求和动向。若仅从书面记录来看,度珍宝堪称品行优良。 收到她的申请报告,刘副军长思量许久,最终给了通过,心中默念:度若飞,靠你了! 七月,距尸化病毒爆发已过去了四年,黑山基地突袭中辞基地,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控制了中辞基地的武装力量,宣布接手中辞基地一切事务。 先兵后礼,中辞基地哪敢反抗。 这是黑山基地向新世界组织发起的第一次正面对抗,撕破了新世界组织虚假的伪装,“新旧共存,和平发展”的假象被打破,以黑山基地为核心的“旧世界”力量开始了一系列反击。 新世界早知道黑山基地抓走了潮汐等人。潮汐固然重要,但是没有潮汐总部一样能够运转,他们不会因此在尚未准备完全的情况下对上黑山基地这块硬骨头。为了防止潮汐出卖新世界,总部也曾作出应对,但黑山基地犹如铁桶密不透风,总部只能一直提防,找寻机会给黑山基地找麻烦,试图延缓黑山基地扩张壮大的速度。 终于还是到了今天,战争不可避免。 黑山基地并不是唯一,全国的各个地方都有怀着同样决心的组织和基地,这场战争想要胜利,要靠团结和协作。 从地理位置来看,黑山基地翻山越岭对上总部并不合算。 戎矶山脉的东边和南边各有一个立场坚定的大型基地,两个基地结盟,再掌握了由黑山基地(潮汐)提供的详尽情报,想要拖延总部的行动不是难事。 新世界在陆地上有数个预先准备好的安全基地,其中最大的就是以省份命名的湖际基地。黑山基地地势易守难攻,而湖际基地位于平原地带,黑山基地已经瞄准了它。 黑山基地势力庞大,又有闻燕基地隔山相望,提供支持,现在紧要的就是继续收服其他基地,对湖际基地形成包围圈再群起而攻之。 中辞基地是第一战,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站。 控制了中辞后,军队休整一段很短的时间,留下部分人马,其余的继续向着水鸣基地而去。 度若飞来到关押武警支队的地方。都是同胞,只要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集团军也是很好说话的。武警支队这千余人没有遭到虐待,只是被分开监管,不准外出。度若飞想要进来探望朋友则很容易。 “霞姐。”度若飞叫了声。 冯玉霞眼神复杂,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朋友。当初度若飞问过她要不要一起投奔黑山基地,她拒绝了,现在……久久无言,冯玉霞问起自己的儿子:“方星怎么样?” “他没事,放心吧,我去看过他了。” 冯玉霞点头。她相信黑山基地的人不会做什么,只是作为母亲,看不见自己的孩子总是不能放心。 她问:“度珍宝怎么样了,你找到她了吗?” 度若飞笑了下:“她好得很,立功进了集团军,这次她也来中辞了。” “是吗?”冯玉霞心中感慨,没想到度珍宝也回归正道了,她想起什么,“卫超他一直在悄悄帮研究所的潘所长,你们别错怪他了。” 度若飞想起卫超曾经故意放走她们,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向上面汇报的,等调查清楚就没事了。霞姐,你也别太担心。” “我就担心方星。”冯玉霞叹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选得对不对,她年纪偏大,度若飞走了以后这里没人特意照顾她,训练出任务吃了不少苦,卫超偶尔帮她一把,她才撑到了现在。可是毕竟她也给方星赚来了两年的安稳日子,说后悔也不是多后悔。直到现在见了度若飞,她忍不住想,方星会不会觉得她是叛徒,觉得她丢人? 说什么都晚了。 冯玉霞道:“等我出去咱们再见面吧,你先别来看我了,对你不好。” 度若飞:“别多想,你看度珍宝还误入歧途过,现在也捞了个小官当当。” 冯玉霞终于笑了:“我知道,你们姐妹俩都是有本事的。” 度若飞:“她有本事,我就是个普通人。” “别谦虚啦!”冯玉霞语气轻松了些,“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咱们中队人人都惦记你,要是出去了还能当兵,咱们都愿意去你手底下。” 度若飞大笑道:“我现在还是个兵呢!” 不过给冯玉霞这么一说,她心里不禁有点想法。 不想当将军的不是好士兵,度珍宝都当上官了,她难道甘心一直当个普通小兵?不说俩人的那层关系,她还是度珍宝的姐姐呢,怎么能让度珍宝压自己一头?这次在中辞基地争取多立功,必须把度珍宝压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58章 “我要出去走走,叫度若飞来保护我。”度珍宝挥手打发其中一个手下。 刘副军长研究过她, 孤儿出身加上多年失明, 她习惯于不动声色地掌握周围一切情报,随时准备反击外界的伤害, 身边有人保护的情况下她的攻击性不会外露,如果单打独斗,情况就不可控了, 取决于身边的环境。 行事方式么, 胆大心黑自负, 演技还非常逼真——这种人特别适合输出观念, 潜在的邪-教头目。好在度珍宝野心还没那么大, 跟着度若飞回来以后一直伪装得很好。刘副军长也琢磨过让她做普通工作有些屈才,但是黑山基地太稳固,没有她发挥的空间。这次控制中辞基地倒是个机会, 可以试试她的极限在哪,不要浪费她的能力。 有度若飞守着应该出不了岔子, 真到必要时候, 他相信度若飞不会辜负组织的信任。考虑到这里, 刘副军长暗暗点了头, 大手一挥让度珍宝当了黑山基地驻中辞宣传部的组长。 头顶上一位高主任, 平级的一位经验丰富的魏组长, 手下五名宣传兵听她差遣,待遇属实不错。 度珍宝没当过官,她是一点也不怵, 给她多大权力她就敢占多少便宜,心安理得得很。起初高主任和魏组长还想纠正纠正她的思想,可她当面听话,背后油盐不进,开会时又每每提出角度刁钻却一针见血的建议,看在她没有吃白食的份上,高主任和魏组长只好随她去,看成果说话。 入乡随俗,集团军没有复制黑山基地的管理方式,而是保留了中辞基地委员会,精简成员,补进驻军首长。 昔日委员们大半从高处跌落,头衔撤了不说,还有铁面无情的军人看守,离阶下囚只差一道铁栅栏。面对绝对武力压制,憋憋屈屈地接受了现实。 当初和度若飞等人一同投奔黑山基地的原副市长周羽华第一时间回归中辞,重新进入委员会,堪称衣锦还乡。不知道多少人嫉妒他站对了队伍。 坚决反新世界的潘慎之所长也留了下来,一朝扬眉吐气,振奋精神,走路都带风。 如今的委员会旗帜鲜明,齐心协力要把中辞基地扳正,祛除新世界的邪气。 当前形势下,宣传工作自是重中之重,高主任也进入了委员会,魏组长和付宝付组长的地位水涨船高,到哪儿都通行无阻。 顶头上司都不管她,别的人更管不了,度珍宝很有猴子称大王的架势。她指名要度若飞来保护,度若飞还真不得不来。 “付组长,今天去哪?”一刻钟后,度若飞站在她面前问。 身姿笔挺,双手贴裤缝,看得度珍宝心里发热。 卧房外的度若飞一向规矩,现在度珍宝当了官,更惦记要给付组长面子,外人面前本本分分做一个指哪打哪的小兵。 度珍宝这组分到一间办公室,两个手下派出去了,两个在整理新世界对中辞基地提供的物资的去向,具体到各个街道分别接收了多少食物和用品,忙得头也不抬,还有一个刚叫了度若飞过来,正站在旁边等着和她们一起出去。 等着的是个面容稚嫩的新兵,才十八岁,坚信上级任命付宝做组长一定有其道理,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对学习本领的渴望。 度珍宝对度若飞勾勾手指:“兵姐姐,来给我捏捏小腿。” 新兵:这个就先不学了吧。 度珍宝已经看不见他了。度若飞走过来的步子简直像踏在她心上,对方越是表现得两人没有私-情,她越想作弄对方。她把小腿翘在桌上,动作有几分轻蔑的意味。 度若飞握住她脚踝将她的小腿稍提起来,低着头,另一只手揉捏着小腿肚。力度和频率都是度珍宝习惯了的,没多久她就单纯地享受起来。 新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巡视走访挺累的,按一按很应该。 度珍宝眯着眼睛,见他呆站着,正想派活给他,让他别打扰她们二人世界,转眼一看度若飞抿紧的嘴唇,话到嘴边就改了:“可以了,我们走吧。” 度若飞不想她丢面子,她却不稀罕,反而是度若飞明明不自在却一副假正经的样子更让她感到愉悦。 度若飞顺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度珍宝更顺手地抱了抱她的腰。 新兵:唉,当没看见吧。 军队接管中辞基地,清洗了投靠新世界的上层势力,关押了立场不正的武警支队,抓了一批包藏祸心的新世界奸细,雷厉风行。普通群众数量太大,不能来硬的,就交给宣传部导正风气。 看风向是动物的本能,不需要见血,人们已经嗅到危险,关起门来不敢惹事。 度珍宝等所到之处,都安安静静,有条不紊。 新兵跟在两人后面走街串巷,觉着组长好像没有计划好的路线,跟散步一样,他放松心情大胆提问:“付组长,您让我们整理各个地方接收敌方物资的情况,是打算让部队收缴那些物资重新分配吗?” “不是。” 新兵:“您是想发放等量物资,抵消敌方的小恩小惠?” 度珍宝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收缴,还多发一倍?想什么美事呢。我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拿过新世界多少东西都有人记着账。” 新兵:“要是他们主动上交,咱们收吗?” “当然不收,收了他们就不害怕了。” 有人分担工作她才能和度若飞多多约会,想到这里,度珍宝多费了些口舌:“我们的职责是什么,让中辞基地这些数不清的普通居民万众一心,坚信集团军会带领所有人走向自由和胜利,自发拒绝新世界的煽动吗?” 新兵:“是,是啊,不是吗?” 他听出了度珍宝的反问语气,发散思维:“还要让群众和我们一条心,举报新世界奸细,帮助咱们早日清除毒瘤。” 度珍宝:“当然不是啦。” 新兵洗耳恭听。 度若飞也被勾起了好奇。度珍宝讲得头头是道,可见对工作的认真,度若飞感到十分欣慰和骄傲,真想晚上没人的时候好好夸一夸她,再用度珍宝喜欢的奖励方法让她开心开心。 度珍宝:“新世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在中辞发展的新成员不会太多,没被抓到的藏在角落里,像老鼠一样到处钻,鼓动普通人违抗军队的管理,把中辞基地搅乱,拖住集团军开战的步伐。” 她一边走一边把度若飞的胳膊牢牢抱在怀里,说道:“一个新世界成员可能接触过一百个普通人,一百个人都有嫌疑,审得过来吗?大家都来举报,军队也不用忙正事了,越查越乱,越乱越查不清楚。” 新兵懂了:“真正的奸细会浑水摸鱼!” “对呀。所以有人来举报,就把两个人都抓起来。” 新兵:“这……会不会伤害群众的积极性?” 度珍宝笑着说:“军队在这里有暗线可以用,轮到他们积极了吗?普通人又不了解新世界,没有火眼金睛凭什么判定谁是新世界的成员,多半是因为心虚,觉得举报了别人自己就安全了。这可不行。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必须好好待着,不准动。” 度若飞:“……” 度珍宝问:“兵姐姐觉得我说得不对?” 度若飞委婉道:“公安局办案,偶尔也需要群众提供线索。” 度珍宝:“现在可不是查一个案件,是在稳定大局,普通居民有多少,新世界成员有几个,哪边重要呀?军队管理中辞,想要的结果是大多数人听话别乱动。” 度若飞:“这是你们主任说的?” 度珍宝:“是我在他下达旨意的基础上进一步思考得出的结论。兵姐姐放心啦,开会的时候我说过这些,他同意了。我可不是乱来。” 度若飞咳了一声,为怀疑她而感到抱歉。 度珍宝接着给新兵讲课:“让一个人不动,最快的办法是让他害怕。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只要他不敢接受新世界的引-诱,我们任务的第一步‘稳定’就完成了。” 度若飞问:“第二步是什么?” 度珍宝:“团结。” 度若飞心中点着头,“稳定”可以通过恐吓的方式达成,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上下团结一心才是长治久安的保障。 不料度珍宝说道:“谎言说一千遍就成真,每天告诉大家集团军又取得了什么胜利,新世界总部和湖际基地遭受了多么大的打击,他们不信也得信。没了新世界,他们还能和谁团结呢?只有集团军。” 度若飞:“……”也是一种办法。 度珍宝:“第三步是‘肃清’。等到各大基地组成的反新世界联盟彻底剿灭新世界组织,藏在人群里的成员就都成了孤儿,没有新世界做后盾,他们还不是任人宰割?到时候再开放举报,秋后算账,简单得多。” 新兵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已然成为付组长的拥趸。 度若飞心想,新世界最大的失误就是没给度珍宝施展才能的空间,导致度珍宝还没给新世界带来巨大贡献,就又重回正义的怀抱。 晚上她把这想法给度珍宝一说,度珍宝笑着道:“可是这里有你啊。只要你说不要我了,我就怕得不敢动了。” 度若飞没被甜言蜜语骗到:“要是你在新世界坐到高位,手握大权,你还会害怕吗?你会把我抢过去,强迫我待在你身边吧。” 度珍宝想了想:“那样你就不会心疼我了,我多可怜啊。” 度若飞:你可怜个屁,也就我智商不高才总是心疼你,被你骗了还给你数钱。 “姐姐你想什么?”度珍宝缠在她身上,对着她耳朵呵气,“是不是在想你被我囚禁起来的情节?其实你说得没错,有好几次你对我无动于衷的时候我真想把你捆在我身边,让你看着我做坏事,让你后悔不对我好,我要告诉你,都是因为你不爱我,我才变成那样,都怪你。” 度若飞汗毛倒竖:“行了行了你别吓我。” 她并没有因为这番话产生负面情绪,毕竟现实已经证明了,要捆人,只有她捆度珍宝的份。她心里知道自己会和度珍宝一直在一起,所以根本不担心那种情况发生。 不过姐姐的威信还是要树立起来的,度若飞捂住她的嘴,把她摁在怀里,板着脸道:“新世界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们都站在集团军的阵营里,只要自己不出乱子,将来就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你听话好好干,有什么想法先和高主任魏组长沟通,别擅自做主,知道了吗?” “知道了。”度珍宝哼哼着说,“我好好干,你也要好好干……我。知道了吗,兵姐姐?” 兵姐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鞥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59章 设想总是美好的,但现实中有各种意外情况打乱原计划。 新世界组织在中辞发展的时间并不短, 早已笼络了一批想利用灾难获利的追随者, 他们暗中与潜藏的奸细勾结,听从安排, 密谋并成功发起了一次暴力示威。虽然军队反应迅速镇压下去,只抓了几个闹事头子,但是在有心人造谣之下这次事件仍然对军队和民众之间并不牢固的信任关系造成了严重打击。 这个时候度珍宝挺身而出, 一人提出三种应对方案, 在会议上侃侃而谈:“敢这么做, 说明他们还不够怕。当初下马威给得太轻, 又找不到机会杀鸡儆猴, 让他们误会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是时候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伸手。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管教他们的, 是来统治他们的。” “以和为贵,军民一家亲。”高主任听她小小年纪一本正经讲什么“统治”, 心里觉得好笑, 可一想到她刚才提出的解决办法和她一贯的行事方式, 又不禁汗毛直竖。 ——在广场中央竖起两米高、一人宽的台子, 将抓到的人定性为新世界奸细, 绑在高台上, 周围用铁丝网圈出空地,投放饥饿的丧尸,让闹事者时刻处在惊恐的情绪中, 旁边用喇叭循环播放录音宣扬新世界组织的恶行。这已经是三种方案里最温和的了,另外两个更血腥。 管用应该是管用的,可太负面,高主任怕给人民群众造成难以褪去的心理阴影,因此温和但坚决地全部驳回。 度珍宝脸色沉沉很不高兴,晚上跟度若飞哭诉说自己的工作积极性受到了伤害,需要姐姐温暖的手掌安慰,当夜是半昏迷着睡过去的。 第二天她虚弱惫懒地坐在办公室,一看就不太舒服的样子,光明正大地消极怠工。高主任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心里还很愧疚,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忽然一动,想到了个办法。 几天后,军队在广场上举行演讲,度珍宝身形细条条的,长相清纯柔美,单走上来这几步就已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站在台上先敬了个军礼,向底下乌压压的人群作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付宝,是第十七集 团军最普通的一员。但是,一年以前,我还在新世界组织的巢穴,遭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 从力持镇定,到强忍眼泪,再到潸然泪下,感谢集团军解救她出魔窟,让她重获新生,情绪层层递进,极富感染力。人群中的不同方位皆传出啜泣声,听众们为她悲惨的经历心痛,又被她的坚强打动,最后衷心为她过上好日子而高兴。 台下的度若飞不由想道:高手在民间。 将来世界和平了,度珍宝想换份工作还能进话剧团,看看这演技,浑然天成,度若飞以前看过的某些影视剧作品里的专业演员都拍马不及。 当她下台时,度若飞也送上了真心实意的掌声。 度珍宝在这里生活过,有不少人曾见过她,但是几年过去她的五官长开了一些,气质也发生变化,更不用说她摘下了最特别的盲人标签,还换过名字,过去认识她的人如今只觉得相似,不敢相认。 于是“付宝”这个人物稳稳地立在了群众心里,高主任满意至极,让她多准备几份演讲稿,打算把她当作正面典型大力宣传。 为了拉近军民感情,度珍宝不得不常常走入街巷,用甜甜的笑容抚慰大众的心灵,无情地骗取人民群众真挚的感情。 度珍宝:真烦。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度若飞结伴走过了许多地方,把中辞基地逛了一个遍。 中辞基地对两人都有着特别的意义。在病毒肆虐,她们孤立无援,茫然找不到家的方向的时候,她们来到这里得到了暂时的安稳。 度若飞在这里加入军队,为她明确自己的责任与志向埋下了最初的线索。在这里她洒下热血与汗水,收获战绩与友谊。在这里她曾经得到又失去了度珍宝,两人的关系划上破折号——未完待续,却不可预知后一段会是什么。 在这里,度珍宝对度若飞的感情发生了质变,她意识到了,并决定付诸行动,让对方破开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破开了对方心里无形的墙壁。她流着血离开这里,也把血融进了度若飞生命里,即使远在千里之外她也仿佛感觉得到这种呼应,她知道这里是她终将回归的地方。 辗转多地,她终于站在这里,像冥冥中的注定。 握着度若飞的手,她的五指被度若飞拢在手心,熟悉的温暖和包容。 这时她们正从当年度珍宝离开的广场前走过,度珍宝感觉到对方的手掌不经意箍紧了一些,但始终没有放开。度若飞已经原谅了她,或者说不再计较过去她任性的行为对度若飞造成的伤害。 度珍宝突然转身扑进度若飞怀里,一手相牵,一手用力地搂着度若飞的腰。 度若飞吓了一跳,低声说:“在外面呢,先放开!” “我好爱你啊姐姐。”度珍宝脸埋在她怀里。 度若飞闻言,略不自在地拍拍她后背:“我知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她的内心又鼓又涨,紧紧搂着的身体互相挤压,胸口像气球被按了一下,那些塞满她心脏的东西就从喉咙、从口中释放了出来:“我爱你,我爱你……” 她嘀嘀咕咕反复地说,有点恍惚了。 度若飞的头更低了一些,对着她耳朵说:“我也爱你。”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旁人拿惊讶或好奇的目光看她们,都被她们当作了见证与祝福。 在中辞基地停留了一年,天气转好,两人领命从中辞基地前往水鸣基地的时候,兵姐姐终于捞到个少尉军衔。 然而度珍宝也升级了——凭借出色的工作成果当上了黑山基地驻水鸣宣传部主任。 水鸣基地规模小,人口少,受新世界污染非常深。黑山基地对待它不必像对中辞那样谨慎留情,搜集到足够的情报后火速攻破防御,控制全城人民,将握有权力的一撸到底全部换上集团军的人。 面对黑了心的平民百姓,原先指派的宣传部拿不出成效,上面一合计,那些被新世界蒙蔽了的水鸣无知群众正适合交给心狠手辣的度珍宝去整治,于是连度珍宝带她的守护者一起打包分配过去,打算给水鸣人民上一堂意义深远的教育课。 度珍宝从接到调令就兴奋起来,她早已经腻味了在中辞扮可怜,迫不及待想要去更自由的地方施展。听说了水鸣基地全城唯新世界马首是瞻,根本不服从集团军的管理,她不但毫无惧意,反而摩拳擦掌。在中辞,高主任和魏组长总是驳回她的提议,让她十分憋屈,这次她是老大,谁还能管她? 开着车的度若飞瞥见她两眼中闪烁的亮光,忙不迭提醒:“上面可是交给我任务让我盯着你,不准用血腥暴力手段。” 度珍宝不满道:“那他们派我来干什么?你肯定误会了,明知道我想干什么还让我当主任,不就表明了集团军默认我的方式吗?” 度若飞:“不行,任务就是任务,到了那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要让我知道,我给你把关。” 度珍宝笑道:“你凭什么给我把关呀?我是主任,你呢?” 度若飞有点尴尬,黑着脸说:“凭我是你姐姐。” “不好意思我姓付,我们在户籍上没有关系。” 度若飞瞪了她一眼:“晚上你等着。” 度珍宝不怕死地哼哼。当天抵达水鸣基地入住军队划出的宿舍,度珍宝哭了半晚上,第二天驻军各首领上午开会讨论如何化解水鸣群众对军队的敌视态度,宣传部的付宝主任恹恹地窝在椅子上,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他人心中纳罕。这一年黑山基地连续拿下几个小型基地,其中水鸣这块骨头最难啃,新世界提供的武力支持虽然败在了军队的强攻之下,但新世界对人心的影响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他们都以为上面会派个铁血军人,结果来的竟然是个软糯糯小包子。 这个误解直到度珍宝逃开度若飞的监护提出给抗拒管理的民众注射尸化病毒才解开。 度珍宝加入新世界后第一次出任务目的地就是水鸣基地,对这里并不陌生,她道:“这里的人多数都很没用,新世界不可能浪费这么多疫苗,中辞基地交换给水鸣的疫苗也不足够所有人使用,一定还有很多人没注射过疫苗。他们不是觉得新世界最好吗?新世界制作的病毒也很好,让他们试试。” 郭营长说:“这个一般是新世界的做法。” 度珍宝皱眉,这么久了她也习惯军队的风格,补充道:“上次开会时说有一批人想逃到湖际基地,对吗?就把这些人放走吧,路上找一群丧尸围攻,再堵死去湖际的公路,让他们逃回来。” 郭营长皱眉沉思,正这时度若飞急匆匆赶来,度珍宝见状大喊道:“少尉,转身!” 度若飞看见郭营长,犹豫一下转过身去,度珍宝扑到她背上说:“驾!” “……”度若飞背着她离开,小声说,“等我收拾你。” “我是在做本职工作呀!”度珍宝理直气壮地反驳一句,又低下声来说,“为了完成任务,我宁死在床上也不屈。” 度若飞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是为了集团军,但你想的方法不够成熟,我们多探讨几回你再拿出来不迟。” “哪有十全十美的方法?”度珍宝揪着她的耳朵,“你不想看见流血牺牲,新世界可不管这么多,要走在新世界的前面我们就得比他们更狠毒。像你说的,一个方案讨论几天,这么拖拖拉拉下去水鸣就乱了。” 度若飞沉默,她其实明白这些,但总归想让度珍宝双手少沾血。 度珍宝只以为她心软不想看见人死,手掌拢住她的耳朵轻轻揉着,像要把她的耳根子揉软和了好能听进自己的想法:“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又没有要杀很多人。那些人不无辜,投靠新世界的时候他们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度若飞脸色复杂,托着度珍宝的双手紧了紧。 度珍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偏过脸看她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接着说道:“我比他们幸运,我有你作我的岸,所以我及时回头了。别怕,祸害遗千年,我会活得长长久久的,陪你一辈子。” “嗯。”心事被说中,度若飞心脏跳得又重又急,连带声音也发颤,走了几步又确认般地问,“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结束~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60章 半年后,对湖际基地的包围圈已成规模, 战事一触即发。 初春的柔风吹拂过每一个对这片土地怀着热爱的人。为了自由, 为了有尊严地活着,为了让这片养育了他们的土地重回安宁, 全国各个反新世界基地联合起来,汇成无比强大的力量—— 开战! 数个基地在后方提供支持,包括被度珍宝修理得整整齐齐的水鸣基地。 半年过去, 水鸣基地已经没有一个人胆敢在公开场合表达亲近新世界的倾向, 如果谁说一句“我中立”, 旁边人都要捂住他/她的嘴。 度若飞听人说了一个新鲜的例子, 先觉得好笑, 后又有点不安,来到度珍宝的办公室说:“舆论控制到这个程度够了吧,是不是该放松点, 别弄得群众草木皆兵?” “嗯?”度珍宝感兴趣地问,“谁说的‘我中立’, 带过来我看看。” 度若飞语塞, 顺了顺憋气的胸口, 说:“你这语气像个昏君。” 度珍宝哈哈笑道:“我又不砍头, 也不收后宫。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眼, 这么有胆量, 洗干净脑子给我当个手下也行啊。” 度若飞乜着她:“别乱来,多危险。” 度珍宝从椅子上起来,跳起来扑到站得笔直的度若飞身上, 腿夹着她的腰,手搭着她的脖子,身体自然地后仰着研究度若飞的表情。 那极其认真专注的目光盯得度若飞渐渐不自在,目光闪烁间,瞥见度珍宝润泽粉嫩的嘴唇和微微勾起的唇角,她脸颊忽然升上几分热,眼神躲得更远了。 度珍宝研究出了结果:“少尉,你很紧张?” “啊?嗯……”问什么问,不就是被你看得。度若飞有点恼,找回了勇气瞪视对方。 度珍宝:“我是说,你很紧张湖际基地的战况?” 度若飞一怔。前方正在作战,这场仗打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直到其中一方彻底失去反抗之力成为阶下囚。没有讲和的余地,一分也没有,否则他们的努力便失去意义。 她回答:“我当然紧张。我相信我们会取得胜利!可是过程一定很艰难,担心是人之常情。” 度珍宝心想,这么说我不是人?她一点也不紧张,更没有担心的情绪,往深了说,她对战争的结果也不甚关心。但这话说出来度若飞会难受,所以她闭上了嘴。 可度若飞还来劲了:“中部主力是第十七集 团军,我对集团军的作战能力没有疑虑。西北部几个基地组成的联盟不知道战斗力怎么样,戎矶山脉地势易守难攻,总部又有熟悉地形的先天优势,虽然潮汐给出了详细地图……” 喋喋不休。度珍宝堵了上去。 一吻结束,她一根手指戳着度若飞的心脏位置,不满地说:“你这里装了那么多人。” 度若飞哑口无言。 “他们比我重要。”度珍宝又说。 度若飞无法反驳,她确实曾经为了那些“他们”——无数的陌生人,逼迫度珍宝改投阵营。 度珍宝拇指按着她红肿的嘴唇,丰软的肉感,说:“我吃醋,我讨厌他们。” 度若飞不想她不高兴,但又不会劝慰人,手臂用力把她搂紧了贴在自己怀里,道:“宝宝。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和对别人的不一样。”她说不出哄人的好听话。 度珍宝问:“你对我是哪种感情?” 度若飞:“……我想让你走到我的世界里,站在我身边,我随时都能看见你,能保护着你。我们是对国家有功的人,出去了受人尊重,一起目睹全国各地一步一步重建,回到家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没人敢说三道四。” 平淡的语气,却听得度珍宝内心不能平静。她本想在度若飞脖子上嘬个深红的痕迹作小小的无理的惩罚,这时候忽然不舍得了,她的嘴唇度若飞颈侧摩擦几下,移了几个位置,最后留下一个轻轻的亲吻。 相比于她们通常的激烈互动,这个亲吻太不值一提,然而度若飞全身像过了电,从颈椎向上、向下都延伸出一种酥麻的感觉。这阵感觉过去,她在度珍宝的头发上亲了亲。 度珍宝在她怀里多赖了一会儿,拍她道:“放我下来吧,出去走走。” 即使是游魂一样得过且过的人,这时候也为气氛所感染,对战争局势不自觉地关注。 湖际基地只是战场之一。在戎矶山脉、在许多被新世界控制的基地,接连发生着保卫战役。各处有胜有负,整体局面是新世界组织占劣势,战况通报传来,每隔一段时间便能听到新世界的据点又少了哪处,被迫转移的消息。 从春打到秋,湖际基地终于落入集团军手中。这时距尸化病毒爆发已经有五年之久。 对新世界组织及其背后运筹帷幄、等待收取胜利果实的政治家、资本家来说,这正是新政权预计启动的时间。然而由于新世界组织频繁活动,企图根植于民众之中,在新政权启动的那一刻直接占有话语权,过早地暴露了他们的行迹和野心,被集团军顺藤摸瓜,致使反抗战争轰轰烈烈地爆发,那个设想中的新政权已经不可能建立起来了。 湖际基地超过一半的领地被集团军占去,需要从后方抽调人手前去稳固。升上中尉军衔的度若飞,和新任集团军驻湖际基地宣传部组长的度珍宝,又坐上了开往湖际基地的军用车。 湖际基地以湖际省为根本,规模比黑山基地还要更大,到湖际基地的宣传部做个组长,比在水鸣当主任还要风光,度珍宝自然是没什么不满。 反而度若飞有些忧心忡忡,但命令已下,只得先去就职。 湖际基地的空气中还嗅得到硝烟味,气氛紧绷,街道与秋风一般萧瑟。新到一个地方,度若飞还不太习惯,心里又装着事,看上去十分寡言沉稳,站在度珍宝身后如同保护神。 从黑山,到中辞,再到水鸣,现在又是湖际,她们一直在换地方。度若飞心有疑虑,觉得集团军好像在防着度珍宝似的,她和度珍宝一起工作这么久,很清楚度珍宝有能力,只是需要点管教,看着度珍宝每在一个地方有了点人脉势力,又被一道指令掉到新地方去,心里不禁替度珍宝委屈。 度若飞习惯了约束,心里不可能有什么反抗的念头。她担心度珍宝也觉察了这些,会对集团军的决定不满,起了逆反心理,可一个人怎么能和军队抗衡,到时候只会反害了自己。 等到身边没了别人,度若飞思前想后,终于出言询问度珍宝的心思。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度珍宝的双眼,双手拢在两侧,就等度珍宝不高兴的时候立刻把人安慰住。 但度珍宝听完了却笑得很开心,摸着度若飞的脸说:“你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没感觉?我最想要的是你,不想要什么权力。” 度若飞松了口气。 度珍宝接着说:“你想少了,集团军有防着我的意思,不过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是‘物尽其用’,你知道我喜欢破坏,将来重建家园的时候,有适合我做的事情吗?可能就会让我审一审间谍,管一管囚犯。现在的混乱才是我发挥才干的最好时机,越混乱,我越有用。” 度若飞听懂了,被她这番言论说得啼笑皆非,最后心疼又无奈地抱了抱她。 度珍宝感觉得到她的接纳,又补充着小声说:“当我想要什么的时候,别人愿不愿意给不重要,我总有办法达成目的。” 所以,她也不是完全对权力不感兴趣,只是现在她更喜欢在断壁残垣、破碎的瓦砾间跳跃,享受这世界的破败。 在湖际基地上进行的拉锯战持续到了冬天。开春几场奇袭,集团军彻底地占据了这偌大的物资储存丰富的湖际基地。第二年春,度珍宝与度若飞又掉头回到了黑山基地。 开战一年,反新世界联盟的中部成员拿下了以湖际基地为首的几个新世界安全基地,戎矶山脉中的新世界总部在北方几大基地的猛烈攻势下,不得不狼狈退走,向别处转移。战争还未结束,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正义的这一方。 度若飞也不用那么紧张和担心了。 回到黑山的度若飞升了上尉军衔,以她三十六岁的年纪,上尉军衔可一点也不亮堂。但是按当兵年限,她的上升速度已经非常快了。而且上头信任她,将来肯定会再给她机会,升少校自然顺顺利利。 不过,三十六岁也意味着,本命年到了。 妈妈付丽为她准备好了红色衣服,从内到外一身都有。那红彤彤的颜色多么耀眼,充满正气,保证邪魔不敢侵袭。 可惜了,还是挡不住度珍宝这个邪魔。 度珍宝解开她的红腰带,扒开裤子看见里面的红裤衩,笑得停不下来。 度若飞脸红了,扯着自己腰带说:“别笑了!” 度珍宝擦擦眼角的泪,说:“你干嘛不高兴呀姐姐,以前你和我说,大红色是喜庆的颜色,大红好看,你忘了吗?” 那是度珍宝还失明的时候发生的对话,已经过去几年了。 度若飞早已没印象,恼羞成怒道:“你等着,你三十六的时候也逃不了!”度珍宝的二十四岁在中辞和水鸣,没机会穿爱心红裤衩。 度珍宝才不在意:“妈妈给我准备的我都喜欢,不像你,辜负妈妈的爱。” 气急的度若飞扯出红腰带,把她双手给扎了起来。 还绑成了一大团花的形状。 度珍宝张嘴就喊:“妈妈!度若飞欺负我!” 付丽推门一看,俩人衣衫不整,她不好意思地训了一句:“度若飞你注意点,别欺负宝宝。” 度若飞平心静气:我已经习惯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已经习惯了…… 七月,从新世界总部逃出的人员大部分被抓获,集团军与南面基地合作袭击幕后操控者藏身的岛屿,反新世界之战宣告胜利。 距离尸化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七年。 七年,无数的死亡,无数的求生和挣扎,幸存的人们终于夺回了心中想要的世界。 家园正在重建,希望永不熄灭。 一切都在变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还有几个番外~ 感谢 joe、冒泡泡、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61章 番外一 “还不说?” “……” “落到我手里还这么嘴硬。”度少校踱步到对方面前,低下头说,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也不爱用干净的手段。” “……” 密闭的房间像已经被光明抛弃,呈现出由灰色向黑色过渡般的昏暗。眼前这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美女间谍身处房间的中心, 手脚都绑在了椅子上,显而易见,是一个即将被昏暗吞吃的失败者。她发丝凌乱, 有几缕被额头的汗水黏在了皮肤上, 很狼狈, 目光却像两枚钉子, 坚决不服软。 度少校一副被挑起兴趣的模样, 向后一靠随意地侧身坐在桌上,问道:“‘付宝’是真名还是假名?” 付宝闭上眼睛。 “看着我。”度少校弯腰,手指钳住付宝纤巧的下巴, 微微晃了两下同时发出命令与威胁,“否则我让你再也闭不上眼睛。” 付宝的睫毛颤了几下, 终于像被惊扰的蝴蝶一般张开了漂亮的翅膀, 漆黑的眼珠看向这名带给她强烈压迫感的军官。军装硬挺, 肩上两杠一星, 是个不算年轻的少校。可是对方姿态闲适, 容貌俊秀英气, 一言一行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让付宝不敢轻易下判定。 眼前的人笑了笑,拇指擦过她的侧脸, 夸了一句:“真乖。” 付宝狠狠地瞪着她,开口:“要用刑就快一点,别拖泥带水的让我看不起。”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就有充分的觉悟——她很可能会死,且死前需要经受漫长黑暗的刑讯。 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折磨,都不足以使她胆怯退缩! 为了新世界! 付宝的眼里燃着火焰,如同天边的火烧云,绚丽得惊心动魄。 度若飞看怔了两秒,脑中背好的台词突然忘了,下意识扭头去看旁边放着的台词本。 度珍宝保持好情绪,没有因为对手非常不专业的跑神而出戏。 度若飞找见了下一句台词的位置,默念了一遍然后转回头,嘴角挂上了邪气的笑,回到剧本《军官与间谍》中度少校的角色里,说:“好啊,看在你乖,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不止满足你,我还可以奖励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要挑选受刑的方式吗?” 被抓住的间谍付宝扬起纤细的脖颈,凛然道:“随你处置!” “真可惜。”度少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将要走到末路的可怜间谍,目光从付宝黏在额前的发丝,到傲慢决绝的颈项,到因为被绳子困缚而曲线毕露的身体,最后到了轻轻颤抖着的双腿,漂亮的间谍到底没能全部地藏好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意。 度少校很喜欢她的紧绷。 像一只被猎人牢牢握在手中的小鸟,连扑腾着翅膀纸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死路一条,还在不甘心地伸长脖子,仰着脑袋鸣叫。 想用这点微不足道的音量吓退这满怀恶意的猎人吗? 不可能的。 度少校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她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我来吗?看你的反应,他们好像没有向你介绍过我。其实我的职责和审讯一点关系也没有。” 付宝双手被绑,不能捂住耳朵不听,难免地被勾起了好奇和疑惑,警惕地盯住这位笑得莫名其妙的度少校。 “说起来,我要感谢末世,感谢新世界搞出了尸化病毒。” 付宝瞪大了眼睛。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度少校好心地道:“监控和监听设备早在我踏进这扇门的时候就关了。想知道原因?因为我要做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说这话的时候,度少校的鼻息已经扑到了付宝的脸边,付宝一转头就能咬中对方。 但她错失了先机。 小巧的耳垂被含住,付宝震惊得全身僵住。怎么回事? 度少校吮了一下那绵软可爱的耳垂,满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接着说:“要不是末世,我怎么能随便享用你这样漂亮的猎物?” 念出台词后,度若飞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变态了!但是事前度珍宝和她说定,这次如果演得好,未来一个月的性生活度珍宝都不再乱搞花样,全按她的意思来。 ……拼了!不能再NG了! 对面,全程入戏的度珍宝也随着角色的情绪而发起了抖。她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她已经猜到等待她的是什么。 “你……你……” 震惊过度,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涌起一阵阵悲意,她宁愿被辱骂、毒打,也不愿意遭受那种对待!可怜的间谍眼睛里泛起水光,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新世界都不会这样对待间谍! 付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她嘴巴里很干,自从昨天被抓住,她就没有喝过水了。吞咽的动作使得脆弱的喉咙有一种被划伤的疼痛。在度少校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刑罚已经开始了。 度少校的手探入她的衣领,动作温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不要……”间谍喉间压抑着发出轻微的请求。 度少校根本不理,为手指上的嫩滑触感而喟叹:“你好软。” 间谍她咬紧了嘴唇,内心一片惶惑。刚才她是怎么了?她哪有拒绝的资格,早就立下誓言要无怨无悔为新世界献身,她绝对不可能用新世界的机密去换取自身的平安!她说“不要”,是在乞求敌人的怜悯吗? 不,这个人不会怜悯她。 付宝绝望地闭上眼睛。度少校正埋在她脖颈中嗅闻。 低低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间谍小姐,你有点脏。” 付宝皮肤颤栗,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没关系,”度少校喃喃说道,“我喜欢脏掉的东西,我会把你弄得更脏。” 说完台词,度若飞指尖颤了颤,羞耻中又有点兴奋。 剧本设定里间谍没洗澡还出了汗,度珍宝没打算还原到那个地步,因此度若飞闻到的是属于度珍宝的气息,甜甜的很清爽,很可爱,很诱人。 度若飞有些分不清剧本和现实,差点不由自主地咬上一口,忽然听到“付宝”带着哭腔的呜咽,虽然只有一声,但其中饱含的浓烈情绪一下子打动了度若飞,让她立时产生了自己正在犯罪的错觉。 台词和动作一下都忘了,度若飞绞尽脑汁去回忆,然而一分钟后,她的手仍然没有放到剧本中应该放到的位置。 度珍宝不得不提醒演员:“该下一步了。” 度若飞双手往下移了移,覆上去几秒没动,抬起头看度珍宝,眼神中是属于度若飞的温柔犹豫,没有一分一毫属于“度少校”的残忍。她又出戏了。度珍宝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去瞄瞄剧本。 度若飞摇头。就在刚才她停顿的片刻中,她已经认清楚现实,她不能照着剧本演下去。 军官对间谍所做的事情她都愿意、都想要对度珍宝做,可是一旦代入剧本,她无法说服自己成为一个以权谋私的邪恶军官,不论被侵犯的对象是什么身份。 度珍宝假模假样地叹气:“你的道德感干嘛这么强呢,这只是剧本而已呀。你看,已经演了三分之一,现在放弃你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要是不演下去,未来的一个月……” “我没忘。”度若飞有点颓丧,她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这是剧本这是假的”,可还是没用。她嘟囔说:“还不是因为你演得太逼真。”弄得她心里负罪感层层攀升,实在是做不下去。 “哼,不认真怎么能玩尽兴,我还没说你总出戏呢,台词都记不住。”度珍宝不接受推锅,低头看度若飞。度若飞正给她解着椅子腿上绑住她脚踝的绳子,不吭声只听,有点心虚似的没和度珍宝对视,默默认下自己的错误。 度珍宝双腿得了自由,颠动着放松,度若飞要绕到她背后去解她上半身的绳子,她反应很快地伸长一条腿挡住,把人勾回来,说:“剩下的别管了,就这样来一次。” “现在?”度若飞发愣,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介意的只是剧本情节嘛,不加剧本那就和普通的捆绑一样,我们玩得还少吗?你看呀,这种花式绑法是第一次玩,你辛辛苦苦绑上的,这么解了多浪费。家里只有我们俩,我洗过澡还被绑好了,姐姐真的不想吗?”度珍宝极力说服,见她神情松动,又语气坚决地强调道,“不演可以,不做不行!说了要听我的,从现在就开始!” 度若飞几乎没有考虑,三秒不到就顺从了。度珍宝永远比任何虚拟的角色更吸引她。脱离了那变态的剧本,她愿意满足度珍宝的一切要求。 俯身捧住度珍宝的脸,交换温柔的亲吻。 逐渐变得激烈,度珍宝微微仰头咬着对方,像一只贪婪不驯的动物。度若飞占据活动自由的优势,起坏心不时地移开嘴唇,到度珍宝够不到的高度。度珍宝就会急躁,努力伸长脖颈,去咬她能咬到的任何部位,下巴,脖子,衣服也好,非要把度若飞拉回来不可。 直到度若飞也已深陷其中,再也不想躲开,不想分开的时候,她们就成了生长在一起的植物。 枝条绞缠,有时用力到蹭破了植物细嫩的皮,便流出芬芳的汁液。 “度珍宝……” “宝宝……” 度若飞一次一次叫着对方。脑海里因精神极度满足而产生幻觉,被捆住的不是度珍宝而是她自己,度珍宝说“我爱你”,然后在她身上套牢了绳圈。她不想挣脱,她相信了这个人不会离开自己,这个可爱又可恨的人永远是她的。 度珍宝承诺过。度珍宝必须做到。 “你是我的。”度若飞宣布道。 “我是你的,吃了我,吃了我!”度珍宝意识不清地喊着,汗水蜇得眼睛发痛,睁开来也看不见东西,她扭头咬住了度若飞的耳朵,于是心安神定。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后多了一千字~ 感谢 鞥 的手榴弹! 感谢 巷说、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62章 番外二 人类存在于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生命由蓝色起始,由水孕育。 潮汐的童年记忆中,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蓝色的水, 充满了透明的容器,每天她都要浸泡在那水中一段时间, 安静而安全地。 她不特殊,有一些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浸在同样的水中。潮汐对这些和她一样的人保持好奇,这些人在她眼睛里一直减少, 消失后就不会出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消失的人是没有经受住实验改造而死去了。 她探索的视线困于这方天地, 直到项目组内外交困被迫停止活动, 存活下来的试验品们生平第一次离开实验室, 如同初生的小兽闯入了人群之中。 十三岁的潮汐进入了小城的一所普通中学。人群拥挤欢笑叫闹, 满校园都是青春的尚未脱去稚嫩的面孔,和她外表相像,内里却有本质的不同。潮汐观察着她的同学们, 也观察着和她一起插班的浪歌。 浪歌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能和“友好”两个字挂上钩的表情,总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暴起伤人, 没有人敢招惹她。 潮汐的身边也冷冷清清, 鲜少有人来主动接触。也许她们身上带有特殊的气息, 无知的少年人即使形容不出来, 也本能地认为潮汐和浪歌不是他们的同类。 第一个找上来的是初二年级的一个男生, 大约是被分泌过量的荷尔蒙搅坏了头脑, 他一见钟情并向着潮汐吹响早恋的号角,被无声地拒绝几次后,他把潮汐堵在了教室里。 男生头发新做了纹理烫, 自认酷帅地撑着门框:“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就先交个朋友呗,别不说话啊,我又不是坏人。” 潮汐:“……” 纹理烫又说:“你回宿舍?我送你啊,你看天都黑……还没黑但是也不太安全,我保护你。” 前几次没人打岔养肥了他的胆子,见潮汐一直不理自己他心里刺挠,胳膊就往潮汐肩膀上搭。一只手突然从潮汐的身后伸出来,不声不响把纹理烫推了个跟头。他没防备,屁股着地疼得龇牙咧嘴,蹦起来骂道:“你谁啊!找事儿是吧?” 浪歌站在潮汐背后,像一面天然合契的后盾:“是,打架吧,谁赢了谁保护她。” 纹理烫这才看清浪歌的脸,撇一撇嘴,堂堂男子汉不跟女生计较,瞪了浪歌一眼说:“这没你事,边儿待着去。” 潮汐回头和浪歌对视了一眼,此前她们几乎没有过交流,这一眼她竟奇异地明白了浪歌的想法,好像心灵相通似的。她让开门口,放浪歌出去打架。 浪歌还没长成,个头比纹理烫略矮几公分,但是目中无人的气场比他高出一米八,纹理烫叫着道:“我不对女生动手,你别过来了啊!” 浪歌一步步靠近,纹理烫握着拳头挥不出去,被逼得后退,旁边围上来看热闹的学生们跟着退,就是不散开。 “我不打女生,我跟你说,你……你干什么?!”纹理烫挥臂格挡,没料到浪歌扫过来的腿竟然那么大力,一下被踢翻在地上,面子丢得干干净净,又怒又急,可还是不好意思和女生打架,狼狈地爬起来跑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话:“看你是女的我让着你!别太嚣张!” 浪歌没留意他,只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目光带着新奇和跃跃欲试。和同龄人动手让她对自身体能产生了探索的欲-望。 这天回到宿舍,浪歌没再把潮汐当透明人,问她道:“我们以后就在这儿了吗?” 潮汐:“不知道。” 浪歌:“他们全都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在实验室长大,有爸爸妈妈。我们有吗?” 潮汐想了想:“我们不需要。” “哦。”浪歌只是随意问问,既不在乎答案,也懒得深思。 潮汐想得多些,见过了大多数人,自然明白她与浪歌过去的经历是不寻常的,结合身边同学明显短自己一截的理解力和运算速度,以及浪歌明显超越同龄人的身体素质,她模糊地知道项目组在做什么。 她不认为她和浪歌可以脱离项目组,所以从未计划过。 自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缄默,她们开始同进同出。潮汐仍然很少开口,说话的速度远远落后于大脑运转的速度,好比用一只木棍去记录飞快闪过屏幕的代码,那简直笨拙而毫无意义。而浪歌渐渐不再被同学们戒备,学校内外的小混子都被她收拾过一顿,治安情况显著好转,学生们再也不用担心兜里的零花钱被人要走。 胆子大的学生来搭话,发现浪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暴力狂,便主动地接纳了她,用天真软弱的善良包围她,从表面看,好像浪歌融入到其中一样。 那感觉也不错。 只是被项目组接到新实验室之后,浪歌回想起藏身校园的枯燥生活,脑海中最鲜明的颜色不是叽叽喳喳的同学们,而是一直沉默的,寡淡又冷漠,游离在人群之外却常常出现在她身边的潮汐。 不管见过多少人,和谁聊天说笑,和谁并肩作战,到最后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始终是潮汐,她们是同伴,拥有不说一句话也能心意相通的默契。 所以潮汐开了门,和她一起成为俘虏,那一刻浪歌心里没有意外。换作她在里面,潮汐在外面,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个聒噪得让人想一把掐死的度珍宝又来问了:“潮汐姐姐,看在我把你们拯救出火坑的面子上,你就告诉我嘛,你是什么时候决定选浪歌的?” 黑山基地的小院子里,潮汐保持沉默,好像自己失聪。院子里有个单杠,是集团军给的贴心小礼物,浪歌挂在上面做引体向上,大冬天穿着件单衣,拉起来然后说:“滚出去,找你姐去,别烦我们。” “我姐姐在军队里呢。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度珍宝嘟着嘴扮委屈,不过这儿没有她的观众,演起来没人捧场。她恢复正常问:“浪歌你知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浪歌说。 度珍宝:“你们做-爱了吗?潮汐姐姐觉得爽吗?” 浪歌跳下单杠来打人,度珍宝连忙溜了,跑出院子,外面早已经没有了看守的士兵。浪歌和潮汐来到黑山基地已经有半年时间,集团军确认了她们的“诚意”,因此交付了相应的“信任”。 总而言之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合作共赢。 不速之客跑了,浪歌回到单杠上锻炼,她的身体习惯了进行高强度运动,一旦停下来全身都不舒服。潮汐回到房间里,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不知道在干什么。浪歌心不在焉地拉了十几次,松手落到地上去冲澡。 烦人得很,烦人的度珍宝。浪歌心里骂,下次再敢来必须得毒打一顿。抹干了水迹,回房间看见潮汐坐在桌子前工作。 那些工作浪歌全看不懂,扫了两眼就坐到了床上。比起潮汐她清闲多了,集团军可能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她,到现在只交给她两次任务,范围都在黑山基地里,没一点难度。 她心里清楚,这种情况还要维持个一年两年。她的用处不在这里,这里太安逸了,她该去战场上,去环境恶劣的对人的体能要求极高的地方执行危险任务,她该去杀人。 但现在的黑山基地还不能给出这么高的信任。 看着潮汐伏案工作的背影,浪歌感到自己焦躁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这场景和她记忆里的那几年校园生活重叠了,潮汐就是这样安静地写着作业,她没地方打架,坐在后面等潮汐写完了给她抄。 潮汐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却没有转身看她,说道:“觉得无聊吗?你可以出去走走。” “不无聊。”浪歌说。 接着她又说了一句:“我知道。” “嗯?” 浪歌说:“我知道答案——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救我。” 潮汐沉默许久,轻轻说了句:“是吗。” 浪歌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潮汐身后,抬起一只手悬空在潮汐肩上,她说:“从一开始。” 潮汐没有否认。浪歌的手落下来,搭住潮汐单薄的肩膀。从一开始,浪歌就高于新世界在潮汐心中的地位,从一开始,潮汐就没有想过“牺牲浪歌”这个可能。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个人同时想起了从前的某一天。 那个时候她们都已经成为新世界组织中不可替代的重要成员,一次浪歌任务回来,通过联络器让潮汐过来见面。即便身体经过实验改造,生长环境也与常人-大大不同,浪歌依然是“人”,而爱是人的本能。 又一次死里逃生,浪歌在极度危难时脑海中出现了潮汐的脸,她非常非常想对潮汐说点什么。回来的一路上她因为受伤而昏沉,脑子里只记得一件事——要对潮汐说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 见到潮汐的那一眼,她突然就明白了。 “我喜欢你。” 浪歌眼里闪耀着光芒,那是发现宝藏时照映出的光,她看着潮汐,从眼睛一路看进心里,潮汐就是她守护的宝藏,是恶龙愿意为之奋战至死的梦想。心里有涌动的情感,无数想要说出口的话,却都说不出,所有的只用一句话就能说全了,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潮汐,她想把这句话再多说几次,否则不够表达她的情意,但是她不想错过潮汐的回答,于是屏息凝视着对方。 “浪歌,不行。”这是潮汐的回答。 与设想中的回应大相径庭,浪歌甚至有点错愕茫然。 潮汐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没有听错”,她用冰冷的声音说:“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人。我们不能喜欢。” 浪歌结束回忆,感觉到手下的肩膀在微微地颤,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现在我们有未来了吗?”浪歌问道。 潮汐的手覆上了她的,给出回答:“我喜欢你。” 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雌雄公母男女鸡 的手榴弹! 感谢 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63章 番外三 来自新世界组织下新人类项目组的俘虏研究员同志,今天正式脱下嫌疑, 获得了黑山基地的“户口”。 充满干劲! 研究员三十多岁了, 为了达成“当一位改变世界的科学家”的梦想没时间搞对象,但他心中并不后悔, 科学研究工作是他一生的挚爱,他愿与实验室相伴一生! 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研究员是一笔财富,如今迷途知返, 死心塌地, 更是应该好好利用人才, 不能浪费了他的学识。对此, 邢博恩说:“保证尽全力实现他的价值。” 这话听着不大对劲, 又说不出哪有问题,交代工作的军官就当她语文没学好,凭直觉劝了句:“要可持续发展, 明白吗?” “明白。”要持续地压榨他。 邢博恩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脾气比较平和, 极少发火。但是, 在以下几种情况下她会变得暴躁:遇到新世界成员、有人想抢丘杉、长时间熬夜。 非常巧合地, 俘虏研究员曾经是新世界总部成员、妄图用丘杉的身体进行实验、正赶上实验室任务繁重的时间段。于是这一天, 邢博恩举起移液枪对准研究员的脸, 语气森冷地威胁:“再让我看到你和丘杉说话, 你就从我的实验室里出去。” 丘杉摸摸她的脸,心想恩恩怎么这么可爱,连“滚”字都不说, 太温柔了。 研究员却吓得哆哆嗦嗦,一声不敢吭。某种程度上来讲邢博恩和他是一类人,他们都拥有崇高的信仰,具有求实、创新、牺牲的科研精神,为了一项研究成果可以不眠不休,坚定地走在科学研究的荆棘之路上。面对邢博恩他只会拿能力来对比,而结果是邢博恩比他出色,所以他服她,也挺害怕她。 看着丘杉和邢博恩手拉手下班回家,研究员叹了口气。 一是为自己。同样是兢兢业业搞研究,怎么人家就能谈上对象?还是和自己是实验对象谈对象,这可真是终极浪漫,他也想。 二就是丘杉。他对丘杉没有男女私情,有的是属于科学工作者面对超出理解的事物时的狂热探索和独占欲望,当初他(被迫)离开新世界就是为了能继续研究丘杉。 ——等等,他突然明白了。 他想研究丘杉;他想找研究对象当对象;两者一合并,他想找丘杉当对象。邢博恩针对他,是他活该啊!研究员恍然大悟,接着心痛难当,他这辈子是没有可能了! 研究员独自一人在这捶胸顿足,邢博恩和她的实验对象腻腻乎乎,勾手挽胳膊,低声聊着天。 “你真暖和。”邢博恩夸道。 “你的功劳。” 邢博恩捉着丘杉的手指,现在丘杉的指关节灵活程度已经与普通人无异,再不复当初两人刚好上时的冰冷僵直。心猿意马,邢博恩附在丘杉耳边说:“我想起以前,你凉凉的,感觉很奇怪,但又很舒服。” 丘杉瞧了她一眼:“等到冬天。” 邢博恩笑着点头,冬天手在外面放一放就会变冰凉。她想一想又不舍得,揉着丘杉的指节说:“还是算了。”就当那是“丧尸限定”吧,可以怀念但不必重现。 感情是最有效的调-情工具,身体热腾腾地出了汗,互相擦洗干净后并肩躺在床上。 此刻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此刻里面还像未结束一样有海潮浪涌,随着比平时更深的呼吸,一遍遍地冲刷着心脏,满足感让人迷醉。邢博恩拥着被子,嘴边不自觉地带着微笑,说着:“现在的生活真完美啊。” 丘杉很赞同,经历过那么多,还可以拥有最爱的人的陪伴,即便外面是末世废土内心也有休憩的地方。她张开嘴想说什么,脸色一变翻身撑着床沿呕了几下。 “怎么了?”邢博恩急忙拍着她的脊背,同时探头去看,皱眉说,“已经一年没吐过了。” 只见地上一滩黑红相间的粘稠血液,正是丘杉刚刚吐出来的东西。丘杉大口呼吸着,下床找水漱口。邢博恩跟着下了床,丘杉回头说:“衣服穿好,有点冷别着凉。” 邢博恩套睡衣的时候,丘杉已经到了卫生间,漱出来的水盛在一只烧杯里,黑红浑浊,倒人胃口,但这些东西还得等邢博恩看过再处理。做邢博恩的研究对象有时候就会有这种无奈,她所有难看的样子都被邢博恩亲眼见证。 邢博恩匆匆跑过来,见她乖乖吐在烧杯里,给了她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俯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碎肉,也没有凝固的血块,才允许丘杉倒掉冲干净。 她们的住所与实验室非常近,一旦邢博恩有了新的想法,她可以立刻赶过去开始实验。两人都换好外出的衣服,邢博恩带上丘杉和从地上收集起来的呕吐物,披星戴月赶到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方便了她们的行动。两人做了全身消毒,丘杉换了贴身的薄衣躺在实验台上,邢博恩给她接上仪器检测身体数据,自己则去观察丘杉吐出来的东西。 经过三年多来最精细的观察和实验,丘杉绝对已经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恢复程度最高的半感染者,邢博恩有这个自信。只看她们刚来到黑山基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怀疑丘杉的身份就知道了,丘杉从外看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 但是新世界组织耗时多年、集中数位顶尖研究员的智慧制造出的尸化病毒,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丘杉的身体内部的许多地方仍残留着病毒的影响。人类的身体中藏着无数奥秘,对人体的研究没有穷尽的那一天。而融合了尸化病毒的人体,难解程度至少翻倍。 在中辞基地两年,在黑山基地一年多,这么长时间邢博恩没有见过第二个能和丘杉媲美的实验对象。倒是有两三个和丘杉差不多的,但检测过数据后也都不如丘杉。 所以对于期望中能够彻底治愈半感染者的Ⅲ型解药,邢博恩的态度一向十分谨慎。 中辞基地对她的赞誉和肯定建立在二代疫苗、Ⅰ型速效解药与Ⅱ型慢性解药的不断改进上,等她们来到来到黑山基地,丘杉不得已暴露之后,邢博恩才说出了Ⅲ型解药的存在,但是研究进度与丘杉的身体情况密切相关,为了保护丘杉,最新的研究进度只有她和丘杉两个人知道。 现在丘杉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她也只能自己查找原因。 躺在实验台上,丘杉安慰她道:“我感觉很好,恩恩,相信我,别担心。” 邢博恩丢给她一个白眼:“你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这倒是实情,她的皮肤感觉,触觉、压觉、痛觉、温度觉等等都正常,对自己身体内部的感知却不够清晰。 丘杉的呕吐物没有太大问题,和她过去吐出的一样,是淤血和损坏的器官碎片,邢博恩得出结果松了口气,过来查看丘杉的身体数据。她有些奇怪:“和上一次比基本没有浮动,为什么会突然吐东西?” 丘杉道:“要不要切开看看?” 邢博恩露出了考虑的神情。 “真要切?”丘杉惊讶,她开玩笑的。 “嗯,要切,我不放心。”邢博恩决定相信她作为一个优秀科研人员的直觉。 丘杉:“……” 实验对象没有资格质疑研究员的方案。丘杉乖乖躺着不动,看着邢博恩拿来一把手术刀。 邢博恩的临床经验都是在丘杉身上练出来的。丘杉是一个完美病人,因为身体特殊,不能打麻醉,要切开要取组织都得硬生生忍着,她从没喊过疼,还会反过来逗“医生”,免得无证医生太紧张。受病毒影响,她对内部的感知比较迟钝,自愈能力很强,即使邢博恩不小心碰坏了哪里也没关系,邢博恩不说,丘杉就永远不会知道。 久而久之,邢博恩就变成了邢大胆。 麻利地取好要用的材料,邢博恩给丘杉做了缝合,让丘杉休息片刻,她重新去忙。 丘杉略躺一会儿就起来,坐在一旁看邢博恩专注地做实验。从侧面看,邢博恩的睫毛又长又浓,不像有些人是卷翘的或者特意化妆成卷翘型,邢博恩的睫毛很直,让人看着就觉得:这个人很认真,可能还有点呆。 微微垂着目光的时候,像化了一道眼线,眨眼的时候扑闪扑闪,乖得人心痒痒。丘杉百看不厌。 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邢博恩放下手直起腰,吐了一口气。丘杉回过神,发现窗外的天快要明了,问:“我怎么样?” 邢博恩转过头,有点苦恼,又像压着笑,语气很严肃地道:“丘杉,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丘杉一愣:“什么问题?” 邢博恩说:“我认为,你可能一生要携带着尸化病毒。以前我一直希望彻底清除病毒和病毒造成的影响,今天我忽然发现,我的研究方向可能需要偏移一点点。如果你带着病毒也能健康安全地过完一生,它们就变成了组成你的一部分,我们还有必要干掉病毒吗?” 丘杉想了想,拿出作为一个实验对象的觉悟,轻松地回答:“没有必要。我的身体你做主。” 邢博恩走过来,轻吻了下丘杉的唇,说:“我知道你能理解我。丘杉,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你,我都爱你。” 丘杉伸手按着她的后颈,将她拉下来接了个温柔甜腻的吻,说道:“我也爱你。” 勤恳的已经摆脱俘虏身份的研究员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到了实验室,准备开始一整天幸福的实验生活,推开门就看到上司邢博恩及其实验对象丘杉正在第一道阳光的照耀下亲吻。 研究员: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体贴地关上门,静静站在实验室外等待,内心哭喊:谁不想和自己的实验对象在实验室里接吻啊?!好羡慕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joe、冒泡泡、鹤不亲、一支半节 的地雷! 第64章 番外四 度若飞离家出走了。 她后悔答应度珍宝提出的“一个月”赌约了! 丘杉打开门,看到一个满脸郁闷的度若飞, 考虑两秒之后, 冷静地把门关上。 “等等!你干什么!”度若飞惊讶地挡住门,再用力一推闯了进来。她实在没地方可去, 去找付丽吗?付丽总是站在度珍宝那一边,而且这种私密的矛盾她不好意思对妈妈倾诉。她知道丘杉不太欢迎她,但也只能表现得理直气壮一点, 先进来躲躲歇口气。 人已经进来了, 丘杉没多说什么关上了门。邢博恩相对友好一些, 问道:“你怎么来了?和度珍宝吵架了吗?” “没吵。”度若飞坐下来, “我跟她吵什么, 又吵不过。”最后还不得吵到床上去,那吵架还有什么意义! 邢博恩给她倒了杯水,和丘杉对视一眼, 决定先不说话。反正这俩没多久就会和好,说多了是白费口舌, 给一点关怀和空间就仁至义尽了。 喝完一杯水, 度若飞看起来更加颓丧, 像条淋了雨的大狗一样蔫巴巴。邢博恩看不过眼, 给她递了个台阶:“你们怎么啦?” 度若飞张嘴就是一声长叹, 看着她们问:“你们的床上生活会玩很多花样吗?” 邢博恩:“……” 丘杉接话:“度珍宝想玩什么?” 度若飞:“她什么都想玩!” 开了话匣子, 度若飞就开始尽情倾吐:“我就没见过对这档子事这么热衷的人!好吧我心里也愿意和她亲密接触,可是这种事要有个度吧?非要把我撩得头脑不清醒,弄得她天天下不来床, 正事还干不干了?这正常吗?她就没个腻的时候吗?她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没分寸?” 丘杉语气和缓了些,同情道:“辛苦你了。” “我以为年龄大了生活会稳定下来,我怎么也没想到……”度若飞抹了把脸,“我真想跟她说,我是马上要四十岁的中年人了,我不想追求刺激。” 丘杉:“你不行了?” 度若飞瞪了她一眼:“就是怕她误会,我才没这么说。女人有什么行不行的,手指头还能软了吗?你看我身材,训练从没停过,是体力不足的人吗?唉,你们不懂——连我都不懂!我比她大十岁,按说我见过的经历过的比她多多了,怎么她就……” 老司机被新司机夺了方向盘,真是无地自容。 邢博恩插了一句:“大概是天赋异禀。” 丘杉:“我看是智多近妖。” 度若飞没话,她也觉得度珍宝很妖。“我和她说好了这一个月随她玩,但我那时候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我没见过的花样!她到底是从哪学到的?算了先不说这个,总之你们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不想毁约,我只求让她不再为所欲为。丘杉你脑子活,帮我一次吧,行吗?以后你有别的事我一定也帮你。” 人都求上门了,丘杉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垂眸沉思着。 邢博恩接棒和度若飞闲聊,度若飞都快要炸了,开解一点是一点。 “她想怎么玩呢?我也知道些性方面的道具什么的,但是现在这种时候,性玩具应该很不好找吧?” “她自己编剧本,让我演。”度若飞忍不住脸红,“没道具就自己做,要么别的东西代替,什么都能用上。我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过了半个月,我现在看什么东西都能联想到那方面,桌子椅子杯子筷子……” 话没说完她耳朵红透,想起了“你是我的震动椅”、“双筷夹水口作杯”等等主题。 邢博恩也脸红,虽然她所想象的画面不及真实情况的十分之一刺激。 两人对着沉默片刻,度若飞接着小声说:“我觉得主要的不是东西,是她的态度,太放得开了,根本一点底线都没有。我的观念里这种事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发生的私密行为,偶尔找点刺激,调剂一下当情趣,这无所谓。她的观念不一样,把这事当游戏,怎么说,我口才不好形容不出来。” 丘杉说道:“她把这事当游戏,把游戏当人生。” 度若飞:“对!” 丘杉:“你可以在平凡普通的生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需要大量的刺激才能感觉自己充分地活着。” 度若飞:“对对!” 丘杉:“你希望双方在性生活里感受到精神愉悦和身体的快乐,她把身体和一切外物当作工具,目的是达到精神上的爆炸快感。” 度若飞拍手:“对对对!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丘杉提出办法:“首先你要和她目标一致,抱着满足她的初衷去做,让她感受到这个氛围。然后就看你的本事,等她开心的时候你提出额外的要求,你想这样做、你不想那样做、你想换成别的做法,她多半会同意。最后不要贪心,不要过河拆桥,不然下一次就难以奏效了。” 度若飞忍不住问:“关键不就在于我们目标不一致吗?” 和付丽一样,邢博恩也是个偏心的,她说:“度珍宝本来不是恬静的孩子,和你在一起收敛了自己的本性,可能只有这件事能让她释放,你让一让她不可以吗?” 丘杉有点吃味:“度珍宝明年就三十了你还把她当小孩?” 后院起火,邢博恩连忙安抚:“她比我小了八岁呢。” 丘杉:“你一直喜欢她。” “没有没有,我把她当妹妹,你知道我一直想有个妹妹的。我只喜欢你。”邢博恩亲了亲丘杉的脸。 “……”度若飞心里嘀咕,度珍宝有正牌姐姐了,虽然现在不单纯是姐姐,还有你们就这样当着我的面秀恩爱真的好吗? 丘杉被哄住了,继续解决度若飞的问题。她说道:“博恩有一点说得没错,度珍宝像彼得潘永不长大,别说三十岁,到了四十五十六十岁她也不可能消停。我的建议是,把自己当成和她一样年纪,她不肯变老你就一起年轻。” “这怎么可能做到?” 丘杉:“你以为你有得选吗?” 如果俩人没在一起的时候,度若飞能下得了狠心收拾度珍宝,兴许还有崛起的机会。确认了关系才觉醒,黄花菜都凉了。 敲门声响起,度若飞脊背一紧,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今天她下定决心离家出走是因为度珍宝提前透露了晚上的剧本,《盲妹妹猜手指》。 丘杉开门,门外的度珍宝笑嘻嘻的正要开口,丘杉说:“在外面等一会儿。” 度珍宝没那个力气硬推开门,被关在了外头。 丘杉说道:“我没拿出有用的主意,你们玩的那些方式挑几个讲讲,当是我们收留你的报答。” 邢博恩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回避,双眼闪着求知的光。 度若飞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辙的神情,忽然跑了下神,距离她第一次遇见她们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这两个人好像没有多大的变化,成熟了一些,处事经验丰富了些,但她们给人的感觉仍和初见一样年轻。 算起来,她们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 度珍宝不长大,又有什么关系? 度若飞觉得自己的心态是该变一变了。她挑了几个口味较轻的玩法讲了讲,看着她们眼中吸取新知识的喜悦,觉得自己改把空间交还给主人了,不再打扰,起身离开。 度珍宝在门外等着她,披着长发,穿了条田园花花长裙,像个小女孩一样,是为晚上的剧本准备的服装。 度若飞揽上她的肩膀边走边想,她想当十九的姑娘,那我就当二十九的姐姐,这没什么不好。 “姐姐,你还记得吗,我听觉特别敏锐。”度珍宝笑着问。 “嗯,怎么了?” “你在房间里说的我都听到了,有的是几年前玩的吧?你记得这么清楚啊,是不是很喜欢,干嘛不诚实地告诉我呢,我随时都愿意配合你的呀。” “咳,回去再说。”她想起丘杉的指导,试探问道,“晚上的剧本改一改吧?” 度珍宝斜挑起眼尾看她:“你想改什么?” 度若飞:“加一个设定,盲哑妹妹,好吗?” 度珍宝有些意外,没直接否定,问:“我不说台词了?” 度若飞鼓起勇气:“嗯,不说台词,但是你可以发出声音,如果我做得过分了你可以哭,你不是很擅长假哭吗?” 度珍宝将信将疑:“你,过分?你会吗?” 度若飞低头到她耳边悄声说:“等着,让你假哭变成真哭。” 度珍宝心怦怦跳,被她一句话勾得难耐起来,她脑中翻过《盲哑妹妹猜手指》的剧本,如果她不能说话只能哼叫呜咽,度若飞就得说更多台词,这对度若飞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是丘杉姐姐教你的?”度珍宝问。 “她劝我调节心态。办法是我自己想的。”度若飞打的主意是不让度珍宝说话,因为度珍宝演技逼真,很容易把她带进情境里,她怕度珍宝不答应,决定下猛药,猜着剧情即兴发挥说了句台词,“妹妹,你猜现在是哪两根手指,是不是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中指,是就哭一声,不是你就哭两声。” 度珍宝呼吸变快了,眼睛也微微睁大,这就是她想要的感觉。她停下脚步瞥了度若飞一眼,招招手,说:“姐姐我腿软,背我回去,跑快一点,到家就开始,我演盲哑妹妹。” 度若飞二话不说躬身背上妹妹,朝家里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个番外~ 感谢 一支半节、冒泡泡 的地雷! 第65章 番外五 “姐姐,你回来啦!” 十八岁的度珍宝兴奋地拉开门。门外, 度若飞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顺势揉了揉度珍宝的头发,一边提着行李箱进门一边说道:“别跑这么快, 小心绊到。” 爸妈都不在家,度珍宝在放暑假,开学她就要高三了。她跟在度若飞身后像个小尾巴, 问道:“姐姐, 这次爬山好玩吗?” 度若飞退役一年, 很少着家, 每次游玩回来都要对度珍宝讲一遍自己的经历。她做了十几年运动员, 天生又不沾文学的边,语言能力实在不敢恭维,但度珍宝很爱听, 不论她说什么,度珍宝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次的山难度比较低, 风景挺好的, 呃, ”度若飞想到应该描述具体, 不然度珍宝没有概念, 她仔细回忆着说, “山上遇见了好几只松鼠在爬树,比你的松鼠玩偶的尾巴细,树有三个我那么高, 很直,树冠连在一起遮光所以不晒,风的感觉温温的。哦还有,鸟叫声很多,但是没有同行的人吵架声音大。” 度珍宝问:“他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情侣之间的矛盾,我没注意听。”度若飞也觉得自己的叙述乏味,摸了摸鼻子,低头看度珍宝在她回来前正在玩的塑料积木,笑了一下。积木在她眼里是小孩儿玩的东西。不过十八岁的度珍宝确实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单纯。 “这是个城堡吧,我陪你玩?”度若飞问。 因为失明,度珍宝玩的积木是不以颜□□分的,只有形状差异,要靠度珍宝自己用手触摸辨别。陪着玩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起不到什么作用,度若飞起身说:“给你拿点东西喝,可乐要吗?” “姐姐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度若飞笑道:“姐姐喝盐水你也喝?” “喝。” “行了,我和你一起喝可乐。”度若飞不大喜欢喝糖水,不过偶尔试试也没关系。她拿了两个杯子倒好可乐,给度珍宝那杯插上吸管,喂到度珍宝嘴边说,“张嘴。” 度珍宝含住吸管喝了几口,松口说:“不要了。” 度若飞放到一边,免得她拿东西碰到,自己坐在旁边喝着可乐看她拼积木。度珍宝摸形状很有效率,不仔细看就和普通人一样。其实生活中很多时候度若飞都会忘记她是盲人,大概度珍宝天生有个聪明脑子。 “姐姐,你再给我讲讲那对情侣吧,我想知道情侣是怎么相处的。” 度若飞有点警觉:“你们班有人追你了?”不会吧,付丽陪读从不缺席,哪个臭小子敢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勾搭人家的乖乖女儿?听说度珍宝班里同学都对她挺关心的,要是被发现了不得成为全班唾弃的对象? “没有人追我,不过我知道我们班里有两对。”度珍宝笑起来,“我只是好奇。” “好奇这个干什么?”度若飞觉着自己妹妹还小呢,不该听这些东西。 “姐姐,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度若飞有点尴尬,她谈过,但不方便说。 度珍宝放下积木,脸转向她,嘴角微微勾着:“真的吗,姐姐不会在骗我吧?” “没骗你。”度若飞声音不自觉放低,没什么底气。 度珍宝嘴边笑容扩大了:“那我相信姐姐了,等姐姐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就是初恋了。” “什么?” “姐姐和我的初恋都还在呀。”度珍宝又去摸积木。 度若飞愣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她笑着问:“宝宝想谈恋爱了啊?等到大学了再谈,大学里男孩和时间多得是。你明年就高三了,现在学习最重要。” 度珍宝把刚找到的小圆锥形积木握进手心,抬头对度若飞说:“等我上大学,姐姐会来找我吗?” “会啊,等你放寒暑假了回来咱们也能一起玩。” “姐姐能陪我读大学吗?” “啊?”度若飞很意外,她知道度珍宝心里挺亲近她,她不在家的时候度珍宝常常打电话说想她,但没想到度珍宝会提出这种要求。她没回答。 积木的尖角戳在软嫩的手心里,疼痛感给了度珍宝勇气,她说:“妈妈陪我读了小学和中学,姐姐不能陪我读大学吗?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度若飞皱起眉感到很为难,犹豫着想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害她,慢慢地说:“宝宝,我们是一个家庭,但是,家人不是必须待在一起的,就像我十四岁离开家在外面训练,普通人上了大学就要离开家,然后工作,建立自己的生活。我可以经常去看你,如果你不适应,我也可以陪你住一两个月,但你总有一天要自己生活,我不能陪你一辈子。” 度珍宝问:“你的可乐在哪里?” “可乐?在我手里。” “把可乐放远一点。” 度若飞有点纳闷,还是依言做了,说:“好了。” 度珍宝循着她的声音扑进她怀里,腿下硌着几块积木,感觉到她的手环住了自己,度珍宝笑着说:“我知道家人会分离,但是爱人不用分离呀,我们做一对爱人不就好了,反正姐姐,你是喜欢女孩的对吧?” 梦境在这里卡顿了一下,好像大脑在思考如何安排接下去的剧情。 度珍宝作为梦境的唯一导演,指挥着梦里的度若飞对梦里的度珍宝说:“好啊,我们在一起。” 度珍宝睁开了眼睛。 她几乎不回忆过去,也几乎不会梦到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她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即使做梦也不知道该布置什么样的场景。今天很奇怪,她居然梦到了十八岁时的事情,梦里度若飞的脸还那么清晰。 那个时候明明她还没有对度若飞产生亲情意外的情愫。但在梦里,她不仅有意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引导对话,最后还强行地干预了度若飞的回答。 她有些不舒服,在这个梦里她沉得太深,甚至以为自己就是梦里那个十八岁的度珍宝。现在的自己的一部分融入了那个十八岁的自己,所以梦里的她扭转了想法,变得想要和度若飞在一起。 她不讨厌这个梦,但讨厌这个梦带来的影响,它在她的心里压了一块石头,让她觉得现实有遗憾,好像事情本应该像梦里那样自然圆满。 如果十八岁的她发现自己喜欢度若飞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度珍宝转头看身边还在熟睡的人。 啊,她知道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度若飞的心,就像十九岁的她做的那样,让度若飞不敢和别人恋爱,然后她再慢慢地想清楚,她要什么时候和度若飞在一起。 度珍宝勾唇笑着,翻身看着度若飞的侧脸,利落高挺的鼻梁,微微厚软的嘴唇。她凑过去在度若飞的唇上落了一个吻。睡梦中的度若飞似乎被惊扰,抿唇皱了下眉,又伸手圈住了她,继续睡着。 度珍宝靠在她怀里,轻声说:“姐姐,你是我的。”只要我喜欢你,你就是属于我的。 度若飞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模糊地“嗯”了一声。度珍宝满足地笑起来,心里的石头不翼而飞。十八岁在一起是多么无聊的剧情,她还是喜欢现实里发生的这些曲折离奇。 梦里十八岁的度珍宝落于下风,被现在三十岁的度珍宝吸收掉。两个度珍宝透过同一双眼睛看着度若飞,用同一张嘴述说着自己的结论:“不管什么时候的我最后都一定会爱上你,你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们是天生一对。” 度若飞终于被吵醒了,半张着眼问:“几点?天亮了吗?” “没呢。” 度若飞搂着她说:“想做?昨天晚上两次不够吗,我好困,等天亮好不好?” 意外之喜!度珍宝眼睛一亮,忙乖乖答应:“好啊,你别忘了你说的,快睡吧姐姐。” 度若飞“唔”一声又睡过去,呼吸变得平稳。度珍宝却睡不着,她此时的感觉好像有很多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同时存在于这具身体,她们都对现在与度若飞相爱相伴的事实感到满意。很多个自己都在抒发着惬意的感受,让她的身体饱饱涨涨,需要消化一会儿。 整个身体都像泡在暖洋洋的水中,不知不觉中她消化完成,安逸无比地睡了过去,唇边挂着笑。醒来后又将有好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结束了。写下这句话松了口气,又有很多遗憾。 非常抱歉没有在比较好的状态下写这篇文,前期准备的最多,成果却最不满意,也失去了全文重修的决心,所以,也许就是这样了。不过它还是有值得读的地方,对吧? 非常非常感谢你们,每一个在看的朋友,断更也不嫌弃我,包容和支撑着我完成了这篇文。后台点击量数字是平面的,但数字代表的每一个人在我心里都是立体而有温度的,还有留评论的朋友,每个评论都像在给我喂糖,甜滋滋的幸福,真是受之有愧呀,我爱你们!! 下一篇《拯救恋爱脑》是轻松纯甜文,想借这篇调整状态,不会深写,篇幅估计二十万字,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舍不得和这篇文说再见,更舍不得你们,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