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好私语》作者:树下晾凉子 文案 他本是一株荒山野草,却被他路过随手采了来。 一个地上一个天上,门不当又户不对,如何相爱? 自是吃得苦中苦来得比蜜还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洪荒 搜索关键字:主角:思昙,永烨 ┃ 配角:古修霖,盼真,洛尘,绰瀛 ┃ 其它: ☆、(一) 一千多年前,我本以为我只是一株杂草,生于不知名的荒山,也将死在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 chūn来秋去,短暂一生,无人问津。 我也有过不甘心,不甘于草下,不甘于命运......幸得上天雨露,因为那执着的不甘,我拼命在石阶的夹缝中吸收养分不断成长,短短几日,我第一次体味到了成功的滋味。因此,我得以俯视在我之下的大地万物,同时,也不禁仰望在我之上的高山天空。 然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到此为止。 我只是株杂草,怎可与天并肩?就算付出再多努力,我也只能是株比其他杂草高一点的杂草而已。我渐渐明白,我与这洪荒天地,不过是一粒微尘的存在,如我这般的野草,究其一生只能默默无闻,从出生到消亡连名字都不会拥有。 我的一生原本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我也认命,可是,上天却将他带到了我的身边。 我始终记得初见他的情景,那是深秋,本连乌鸦都唾弃的荒山野岭,只因他的到来,整座山却响起了喜鹊的欢唱。那时的他是白衣胜雪的谪仙,从远处缓缓踏着石阶朝我走来,因为他那未收敛的仙气,凡他所到之处便会如夏日般枯草复苏,残花复盛。 在生命尽头的我自然也受了他的恩惠活了过来,也因为他,在死之前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株会开花的杂草。 他曾为开花的我停留,只因为昙花只在夜间开放,白天开的昙花,实属罕见。又因为他心尖上的她喜欢昙花,就将我移栽入花盆中,为了寄托对她的思念,他还日夜将我带在身边。 从此,我那样一株从出生就被命运禁锢的野草,却跟着他踏遍了大河山川,赏过了世间美景。 他让我明白世间一草一木都有存在的价值,让我知道自己为何而生,还给我赐名为思昙…… 想到他为我赐名的情景,我不由叹了口气。 “夜半烛下思君故,明月清风未开昙。” “月色如此美好,却只有你这小小昙花能寄托我对她的思念。”这是他对我说过的话,也是为我命名的由来。 回想千年前陪伴他的那些时光,他总是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她,思念之情到极致时,他寂寥的脸上总会露出一丝苦笑,问我为什么不再开花,仿佛我开花时他等的她便会与他重逢一般。 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不开花。 注视着倒在我怀里没有一丝生气的面庞。 在犹如撕心裂肺,每根经脉都被淬毒的针刺穿一般的痛苦折磨之下,我才从未如此清明。 我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可知初见之后的那两年,我为何不再开花。”思及缘由,我突然有些恼了,“我第一次开花为你,以后的每一次也都将为你,我才不想做你的寄情之物,我那是吃醋!” 一千多年来,我始终不自知。 他本是天界之上备受天帝宠爱的二皇子,从出生就被封为战神,法力高qiáng几乎无人匹敌。 他本是天之骄子,是我这等微不足道之物不可仰望的存在,而我却受了他诸多再造之恩,我不敢高攀,无法将他当作友人看待,当作恩公却也十足自作多情。可恩不能不报,故我便打定主意,如他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竭尽所能。 陪伴他的那两年,他需要我做他的寄情之物,为了报恩,且不懂情爱的我就只想日夜伴着他。 当他被她亲手杀死后,我也曾撕心裂肺地痛过,当痛苦达到极点时,因他死不瞑目的懊恼神情我浴血重生,吸收了他血液中的所有灵气飞升为一名散仙。 因为死前的那一面,我认为他需要我,我没日没夜地修炼,只为给他报仇,或者寻到他的一魄也好。执念之深,思及这一千年来我的疯魔,我才明白我对他已是情入骨髓。 “我喜欢你,永烨!”怀中的他已没了呼吸,即使这样,说出这寥寥几字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时光倒回,初见时,当他停在我身边,用那双不染凡尘的眼睛看着我,我想那时的我如果拥有一颗人类的心脏,怕是肯定会扑通扑通从胸膛里跳出来,已是一眼入髓,削骨难忘。 ☆、(二) “不知上仙大驾,恕在下有失远迎!” 看着面前佯装恭敬的男子,我轻车熟路避开他走进竹屋内,在茶几前坐下倒了一盏刚烹好的茶。 “不是我说你,你不是在人间给人当书童嘛,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我这个被无情抛弃的好友了?”男子锲而不舍地来到我身旁,广袖一摆与我并肩坐下。 见我不理,随即,他又攀着我的肩,“给哥哥说说,这二十二日是否过得快活,有没有遇到倾心美人,私定三生啊?” “茶不错。”我放下茶盏,起身坐到对面。 “你就我这么一个朋友,就不知道珍惜嘛!”他悻悻道。 我瞥了他一眼,六百年前,我闯入妖界夺妖王jīng元,抢妖族圣器,重伤昏迷之际被人所救,那人便是我对面的男子,古修霖。 修霖君是一位让人看不清的妖,不管是他的修为也好,还是他的为人也好。 我俩素昧平生,他却救我,后来的六百年里,他也不求回报地助我修炼,让我从一个小小散仙登上如今这被众仙尊敬的上仙之位。 我生来性格孤僻,为人冷淡,即使被尊为上仙,也没有任何仙家想要结jiāo我。唯有修霖君,救我、助我、伴我。 “修霖君,谢谢你。”思及此,我说道。 他却怔怔看着我,连滚带爬形容láng狈地去了西侧竹门旁望着天空。 见他如此行为,我诧异道:“你这是做何?” 他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空,“真是奇怪,今日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我反应了一瞬,一时语塞。 见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又爬回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认识你几百年了,也没听你对我说一个谢字,我的反应实属正常。” 他这么说,我才想起确实如他所说,没对他说一个谢字。 我是因吸收永烨的灵气和修为而飞升,与那些历经劫难飞升的仙家不同,他们尝尽世间百态,飞升后自然更像个脱离凡尘世俗的仙。 而我却因仇恨飞升,从未经历人情冷暖,自然不会做人,更不会做仙。天生自带煞气的我,更像是个魔。 一直以来,除了对永烨,我并不懂感激之情。对修霖君,因为他深不可测的修为,很长时间,我都是对他抱着警惕和敌意,从未敞开过心扉。 “到人间历练还是有好处的嘛!”他拍了拍我的肩,“都是自家兄弟,不言谢,不言谢,哈哈!” 我拨开他的手臂,去到另一边。说来也奇怪,修霖君身长九尺,剑眉星目,隐约还透着凌厉的煞气,本该是个一丝不苟、霸气十足的妖,怎得本性却如此“无赖”? 思及一直没将谢字说出口的缘由,多半也是不耻于他这无赖般的品性。他无赖,我便无奈了。我不由摇了摇头。 见我反应,“又怎么了?”他伏在茶几上,“果真在凡界看上哪家的美娇娘,不能如意,才到我这儿唉声叹气?”说着他勾起了我的下巴,“不应该啊,若说这凡界姑娘的审美,你这皮相正对口啊。” “花为貌,鸟为声,月为神,柳为态,玉为骨,冰雪为肌,秋水为姿,比潘安不知qiáng了多少倍。我若是女子,只需一面就会对思昙君你念念不忘,含恨而终!” 他这一套说法,原是形容女子貌美,如今却用在了我这个男子身上,我本该气他轻薄,却不由对最后四字起了兴致,“含恨而终?”我拍开他的手问道。 “恨不能与君共结连理,日夜缠绵。郁郁寡欢,相思成疾而终。” “这又是何意?” “我说的没错啊,你实则是薄情寡义之人,除了报恩二字,旁人与你如无物,哪家姑娘若是瞎了眼对你芳心暗许,不,就算明许,最终也只会落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对他的话我嗤之以鼻。 “可怜我家小妹,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却为你修得花容消瘦。” “多谢令妹抬爱,我实乃薄情寡义之人,不值得错付芳心。” 知道我是在拿他说的话怼他,他咧嘴笑了笑,“我就喜欢你这刻薄的样子,真——” “打住。”这么多年,我始终听不惯他的轻薄话语,今日已听得够多了,“要不,陪我练功?” 说到陪我练功,他便将快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还是品茶吧,你如此心狠手辣,陪你练功折寿,我还想多活个几万年。” 相对无言,清净了片刻,他犹豫着放下茶盏看向我,“你那恩公,现在如何?” 修霖君口中恩公,便是永烨。 历经千年,我却只能从这天地间聚集永烨的一魂一魄,其余一魂三魄是修霖君在我难以到达的极寒蛮荒之地为我取得的。剩余的一魂三魄也是修霖君用禁术从他人灵魂中夺得的。别人的魂魄本就不是他,与他的魂魄相斥是必然,我散了万年的修为才勉qiáng让这夺来的魂魄与他的魂魄相融相聚。 能够聚齐三魂七魄实属不易,虚弱乃是必然,况且他的真身已毁,不仅不能重现往日辉煌,他已被如今的天帝削除仙籍,且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被天界公认为罪大恶极的罪人,怕是连做凡人都无法长久。我已经做了太多逆天而行的事,也不差这一两件,于是我让他顶了别人的命格,将他的魂魄投入轮回,以别人的身份暂且修养。只待他历经轮回,来日重入仙道,重现辉煌。 他的第一世便是那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贵公子,本是长寿的命格,却因为他的魂魄虚弱,得了个二十二就病亡的下场。 我是为保他一生安宁才随便找了个身份日夜陪伴的,如今却又只能亲眼目睹他含憾而终。思及此,我不由叹了口气。 见我反应,他掐指一算,“果不其然!”修霖君也学我叹了口气,“他的魂魄本就不稳,得你守护能修养二十二年已是难得,下世应该能多活几年,你就别一天天唉声叹气了,来日方长,只要有进益,便是好事,你需要耐心等待。” 我也知事实如此,可就是不甘心这等待何时才是尽头。 “他这顶替的命格真是极品,生生世世无大灾大难就能坐享富贵,且一生安稳,无极悲,也无极喜,不枉你偷偷翻烂了司命的命簿,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命格。我看看......”他又掐指一算,“他此时已入轮回,投生在离国皇家,因得皇帝宠爱从出生便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待到十六岁,便顺风顺水登了帝位,只是......” 我还没算过永烨的命格,“只是什么?”我忙问道。 “着什么急啊,只是他却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还贪图美色......”修霖君特意补充了最后这四字,又接着道:“在他的统治下,百姓民不聊生,朝廷百官怨声载道,他倒好,gān脆退位让贤于同胞亲弟,带着美人做了逍遥太上皇。” 这么听着,是个好命格,没什么可是的。 见我无动于衷,“这一世,你就没跟他发生点什么?”修霖君问道。 我疑问地看了看他。 “美人啊,她和美人,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我继续疑问,“何想法?” “吃醋啊,你不吃醋吗?” 修霖君的话似乎惊醒了梦中的我,心思被人看破,我难免觉得不自在,于是我局促地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呃,我想你是误会了。” 他没听我的辩解,“我来看看这红颜祸水的美人......”他掐指凝神,“一生最大劫难在十八岁,微服私访时,行至一荒山,因悍匪劫财而龙困浅滩,逃亡途中幸得一山中独居美人相救,便一见倾心,从此郎情妾意,终生相守——” 见他讲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我越听越不是滋味,知他故意而为,我便打断了他,“你这是何意?”永烨既是我心悦之人,得知他心属旁人,我会吃醋是理所当然,可我就是不懂,修霖君为何要一而再地使我恼怒。 他将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于是乘我不意施了个变幻之法。 待修霖君失了魂般盯了我许久,我才意识到他那变幻之法的对象是我。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我被他彻底激怒。 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忍受这般一再羞rǔ!于是我抽出一旁的佩剑朝他刺去,打算先废他几千年修为再说,可他却轻易躲过了我的一击,夺了我手中的佩剑,拦腰将我拉近了过去。 我从未与修霖君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简直别扭至极,可我被他抓着弱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等着被他羞rǔ。 果然,“经年愚钝,我竟不知思昙君如此貌美,本想让你男扮女装,做那永烨的美人,如今却有些不舍了。” 看着他那让人别扭的眼神,我浑身不自在起来,眼看他不知为何慢慢凑近我,我不惜散了百年修为冲破禁锢推开了他。 我甩手抹掉嘴角的腥涩,“我敬你是友,才对你百般忍耐,你不要太过放肆,否则,我定夺你jīng元助我修炼!” 见我受伤吐血,修霖君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于是歉疚地将一瓶丹药递给我,“吃一颗能得千年修为。” 我正在气头上,本不该收他的东西,可多年本性使然,即使我现已列为上仙,对于能助我的力量,我仍是如乞丐渴望食物一般,无法抵抗。 我欲伸手接过丹药,刚伸出,修霖君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没想到你竟当我是朋友......”说着他慡朗一笑。 我挣开他的手夺了丹药,“你虽品性不佳,但你救我、助我、伴我,如此情谊,自然是朋友。” “我品性不佳?”他被我的话逗笑,想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跟你比起来,我确实只能愧受了品性不佳的赞美。” 嘴上功夫我向来不敌他,我此来只因知晓自己的真心后,难以平复永烨的病亡带给我的痛楚,故来此纾解,经修霖君这般胡闹,意外地,我心绪平复了大半。 如今永烨已平安降生人间,我该去守着他了。 似乎察觉到我的去意,修霖君看了看我,“你要走了?” “嗯。” 修霖君似乎有话对我说,但我等了许久,他终是一言不发,我便抬脚走出竹屋,捏了诀打算乘云而去,这时,身后才传来他的声音。 “思昙君,你可曾真正想过自己想要什么,为何而活,要怎么活?”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样的问题。 第一次是在我打算不顾性命去极寒莽荒之地收集永烨的魂魄时他问的,那时我答:“我要永烨活着,为他报仇,为他而活。”可要怎么活,我却答不出来,或许那时要回答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能力。 此时我的答案仍是,“我要永烨好好活着,为他报仇,为他而活。”至于怎么活,他的上一世我算是给出了答案,做个身边之人守护他一生一世。 他的这一世,我仍打算随意找个身份守护着他。 下一世,亦是如此。 ☆、(三) 按人间时辰来算,我已在离国经历了十八年日月。 永烨这一世名为天佑,当初为了能守在他身边,我化身幼儿,创造机缘被膝下无子的离国大将军收为养子。 离国皇帝疼爱天佑,意传位于他。我作为军权大将军的唯一子嗣,将来也必会继承大将军的权位。 因此,皇帝为了天佑将来能安稳无忧荣登帝位,必然需帮他将军权牢牢掌握在手里。于是,在我满二周岁时,皇帝便下令将我带进皇宫抚养,我也得以陪在天佑身边,与他一同长大。 三个月前,天佑看上了丞相家的幺女秦诗雅。 如今,秦诗雅已被他立为皇后。 三日前,这个一国之母从书中得知世上有一蓬莱仙岛,岛上有一种能让凡人青chūn永驻的仙药,便吵闹着让天佑陪她去蓬莱仙岛求药。 我本不喜欢秦诗雅,对她的所有举动都不禁嗤之以鼻,三月以来,每一天都恨不得让她从我眼前永远消失。 可天佑不知着了她什么道,对于她的所有要求,不管有多么荒唐,他都右手一挥,一一允下。 这次蓬莱之行也是,他大笔一挥清点了巨额财宝,定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区区一个愚昧凡人,怎可能让仙岛现身凡世!出发之前我不禁嗤之以鼻。几月以来,碍于天佑,我不能将秦诗雅除掉,只好跟着他们gān了诸多荒唐事。 实话说,我一个上仙,被凡人愚弄长达三月,要按我一贯行事作风,秦诗雅怕是早被我投入畜生道。 我回头扫了眼秦诗雅被永烨搀扶上轿的身影,怒气伴着杀意再次从我脑海中升起,不由捏紧了缰绳,驾马去前方探路。 片刻,我已将行队远远甩开,停下时,我已独自出了城门。 此时我心绪早已平复,于是我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恼羞成怒,不由觉得荒唐。 我本品性清冷,如今也和天佑一样着了这秦诗雅的道,这般随意擅离职守,失了本性。 天佑魂魄不稳,又身为凡人,凡人最为脆弱,禁不住诱惑是必然。我一个上仙,怎能如天佑一般。我立即拉紧缰绳调转了方向。 可刚一回队列,娇滴滴的声音便从金顶鸾轿中传来:“将军,本宫见那糖人甚是可爱,你去给本宫全买下来。” 回头一看,秦诗雅从锦帘中探出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是她惯常的把戏,我早已习惯,便吩咐近卫道:“你去,把那糖人买下来。” “不行,本宫要让你去,你敢抗旨不遵?”她咄咄道,恨不得立马坐实了我抗旨不遵的罪名。 我无奈,只好下马买了一树糖人扛到秦诗雅面前。 秦诗雅看着我似戏nüè似满意地笑了笑,转口说道:“平民的贱玩意儿,看着可以,我可不想碰,怕脏了手,就劳驾将军为我一路扛着吧,本宫看着高兴。” 她的语气嘲讽意味十足,不巧,我入将军府之前,也算是个平民。我这身世原是秘密,后被有心人揭穿,因此遭遇了些麻烦,少年时也因此受过不少嘲讽与戏谑。 惯常,若我被人讥讽,定是要百倍还回去的,以前一样,现在我并不想因秦诗雅的身份特别而有何改变。 正当我忍无可忍打算教训秦诗雅一番时,天佑从鸾轿中下来接过我手中的糖人,“皇后莫要胡闹,思昙贵为本王的大将军,怎可扛着糖人招摇过市,还是本王扛吧!” 秦思雅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他虽是大将军,可皇上是皇上呀,为了区区一个将军,皇上宁愿折损自己九五之尊的颜面吗?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天佑,我暂时压下了怒火,将糖人重新扛在肩上,“皇上,请上轿,否则天黑之前无法到达驿站。” 我扛着糖人转身上了马,身后又传来诗雅的声音,“要多加小心,别让糖人化了!” 我实在想不通,我与天佑一同长大,他的品行我最为了解,他从小虽备受皇帝宠爱,但却没仗着宠爱在正事上有任何懈怠。从三岁起就进了学堂,并有世外高人传授其武功,主修为君之道的同时也修习武道。因其天资聪颖,六岁时,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如今已是学富五车,武功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再看他的为人,虽然比起为仙时差了很多……毕竟那时的他是天之骄子,赫赫有名的武神。现在的他只是个魂魄不稳的凡人,自然没了以前的清高孤傲。 儿时的他确实顽皮、任性了些,但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些顽皮陋习早已从他身上消失,如今的他已是顶天立地的谦谦君子,再遇到秦诗雅之前,也是个称职的为君者。 再看他样貌,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没了以前的仙风之姿,但在我看来,四海八荒也找不出他这般好看的男子。 秦诗雅虽有几分姿色,但也算不上绝顶美女,与他站在一处,没有一点比得过他,他怎就眼光如此之差,看上秦诗雅这等无一点可恃之才、还骄横跋扈的女子。 其实我也勿需与她诸多计较,按天佑的命簿,秦诗雅阳寿不过区区两日,我应该在意的是天佑那命中注定的良人,只愿她能比秦诗雅好上一点。 天黑抵达驿站,夏日炎炎,糖人终究还是化了,秦诗雅借题与天佑吵闹了一番,最后我堂堂一个上仙、一国大将军竟沦落到给一个huáng毛丫头现场表演捏面人境地。 为何又变成了面人?只因糖人太难,天佑与秦诗雅jiāo涉良久之后才退而求其次,用面人替代糖人。 活了一千多年,杀人我轻而易举,捏人我就不会了,那是女娲该做的事。就算天佑与秦诗雅多番jiāo涉,费尽口舌,我不会的还是不会。 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面团,我第一次在天佑面前露出力不能及的样子,感觉.....甚是羞愧! 天佑却在一旁眯着眼睛偷偷嘲笑于我,还恰好被我收在眼底。见我发觉,他立即收了笑意,正色道:“好了,诗雅莫要再折磨大将军了,朕亲自给你捏好不好!”天佑轻弹了下诗雅的鼻子,接着拿起了我面前的面团。 片刻,一个美轮美奂的面人便出现在天佑的手中。我奇怪,从小到大,我几乎每日都伴他身边,我怎不知他会捏面人? 随即,天佑面带宠溺将面人递到秦诗雅面前,“朕的皇后,是否满意?” 秦诗雅接过面人,扑进天佑的怀抱,“还是皇上在乎臣妾,对臣妾好!”说着,她抬头亲了下天佑。 自从知道吃醋为何之后,每到此时,我恨不得让这个女人魂飞魄散。 为了避免自己酿成大祸,我打算眼不见为净,“皇上,臣先行告退。” “等一下!”天佑却叫住了我,他再次拿起面团,片刻,一个身披铠甲的大将军面人便出现在我眼前。 “怎样?跟你可像?”天佑期待地看着我。 我本无比嫉妒诗雅,嫉妒她是女儿身,嫉妒她可以得到天佑的喜欢与宠爱,可现在看到这个面人,我的嫉妒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天佑接着说道:“儿时我与你偷偷溜出皇宫,见你在面人摊铺前停留,想你喜欢得紧,就记着了。” 回溯记忆,确有此事。 千年前永烨带我游历人间路过面人摊铺,想必他与那心爱之人也曾在携手游历人间时买过面人,睹物思人,他便买来一只,之后便将那只面人与我的真身放在一处,一同睹物思人。 我并非喜欢面人,只不过是留恋回忆之物罢了。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天佑还记得。 我看了看天佑,忽然涌起诸多儿时记忆,那时他年纪尚幼,对世间一切都充满好奇,故我们经常溜出皇宫。他颇为欣赏民间话本中塑造的那些铲jian除恶,逍遥自在的大英雄,便要我与他过家家,在市井巷口收拾那些流氓地痞,为百姓除害。 有一次,我们疏于防范被贩卖到了烟花之地,我当时被迫扮成女装,那是他第一次嘲笑于我。从那次之后,他就老与我胡闹,看我出丑,循着机会笑我。 十六岁他登基为帝,不出几月,我继承兵权。他是一国之君,本该成熟稳重,为朝臣表率,而我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尽职尽责辅助他做个好皇帝是我为臣之道,自然就不能如儿时那般与他胡闹。 自此,我说的话,做的事,全是处在臣子的立场,他便也没再与我像儿时那般无拘无束了...... 我没接他手中的面人,“皇上,恕臣多嘴,您贵为一国之君,就应该做与身份相配的事,这种凡间杂耍——” “好了!”天佑打断我的话,“整日念叨,朕的耳朵都快被你念出茧子了!”他不耐烦地将面人塞在我手中,“退下吧。” “是。”看了看被我握在手中的面人,其实,我是无比开心的。 我虽退了出去,但却还是守在门外。我修为不低,虽身在凡间需封闭灵力变成凡人,但耳力还是高于常人几倍不止。片刻,天佑的甜言蜜语伴随着那个女人的娇嗔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本以为对此早已习惯,可情爱之事哪是我能琢磨透的。像现在这样每每他对我展露一点在乎,我便越是不能忍受他对别人温柔。 看了看被我紧握在手的面人,我召了两名近卫,还是眼不见为净! 此行路途遥远,不便声张,我们只得一路乔装过路商人,随行也只有不过十几名家丁、丫环。 眼看出了国界,虽说凭我一人之力便能保他平安,但碍于仙界不能gān预凡人命数的规则,以防万一,我下令集结了分布在各处的三百多名暗卫。因为按照天佑的命簿,接下来,他会遇到此生最大劫难。 果不其然,途径荒山,我们被悍匪截了道。 看眼下情形,我心道不妙,我虽及时调集了暗卫,天佑看似被暗卫保护得万无一失,但看敌我双方所处地势,我方位于山谷,敌方易守我方难攻,这要是在军事作战中,我方已经立于被一锅端的惨败境地,敌方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凭数十块落石我方便可全军覆没。 悍匪见我方兵力qiáng盛,自然不可能仅凭几句奉上所有财物的谈判就毫发无伤地放过我们,因为我肯定会报复。我要是悍匪,定会先灭了我方大部分兵力,然后再安心劫财劫人。 眼下,只有硬着头皮开战了,“保护皇上!” 暗卫得我命令,训练有素地支起盾牌,搭弓握剑,做好防御和进攻的准备,紧接着,一块接着一块的巨石从山腰滚落。 随行暗卫虽然训练有素,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毕竟□□凡胎,怎能与巨石硬碰硬,很快便折了三分之二之多。 经历了一番激烈地打斗,不仅我浑身láng狈,连天佑也锦衣染血,十分不堪。周围横七竖八散落着暗卫的残肢断臂,场面何其惨烈。一旁被天佑护着的秦诗雅已被吓得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平日那个嚣张蛮横的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不能以仙者身份gān预凡人命数,自然就不能使用仙法,如我遭到反噬,如此境地,我怎么保护天佑? 我斩断飞向我的利箭,来到天佑的身边,“你们带皇上从入口离开。”虽然入口定埋有伏兵,但眼下我们已没有退路,只能碰运气了。 我举起一块满是箭痕的盾牌挡在天佑身前。如今窘迫局面,全因我的自大,我羞愧难当,“臣罪该万死,让皇上置身险地,臣以罪臣之身善后,还请皇上速速离——” 话语未完,我就被一道力量猛地一拽踉跄了几步,同时,一个身影却挡在了我身前。 铁箭入肉的刺耳声音之后,我定睛一看,天佑已中了一箭。 “天佑!”如今我已然顾不得什么天界规则,反噬与否了,眨眼间,我用仙法灭了所有悍匪,因一时情急,失了理智,怕身份泄露我连随从暗卫也全数杀了。 接着,我将目光投向死死拽着我的衣角拿我当挡箭牌的秦诗雅。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凡人的求生本能如此之大,我竟轻易被她拽了当挡箭牌。 也没想到,天佑会为我挡了那一箭。不对,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并不是为我,箭是朝秦诗雅去的,他原本就是护着她,为了她,否则任凭他武功再高,怎可在箭尖快刺入我胸膛时赶上替我挡箭。 “我早该杀了你!”我气急,难免面露魔性。 秦诗雅本就受了威胁生命的惊吓,如今被我这杀人魔头盯着,她竟开始口吐白沫,渐入死地了。 “哼!”我嗤之以鼻。 天佑早已昏迷,确认秦诗雅死亡后,我带天佑寻了几里外的农家暂做疗养。幸好他没伤到要害,加之我随身携带的疗伤仙药,短短两天,他便基本无碍了。 而我却因违背天界规则,遭到了反噬。 原以为凭我的修为,区区反噬不值一提,谁曾想,第一天,我丢了一千年修为,接着第二天,我又丢了一千年,第三天依旧如此,丧失行动力不说,而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反噬何时到头。 这样下去,岂不要将我的一身修为散尽? 虽是抢来的修为,但若真的散尽我怎能甘心! 如永烨此后得以重修仙身,我必将一生修为渡他,助他夺回一切,我怎可在此时白白làng费这万年修为! 我将自己单独锁在一间屋子里,用尽全力抵御反噬,可到第四天,我仍是徒劳无功散了千年修为。 “怎么可能!”重耗之下我喷了一口血。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天佑的声音,“思昙,你受伤了?开门让我看看你。” 他对我的关心不假,我不由心内一暖。 之前,我不顾秦诗雅死活,本以为他会拿我问罪,可当我将实情告知他,除了几日以来的冷战,他却意外地平静。 幼时我与他有过几次争吵,他怨我,便会接连十几日不对我说一个字。他是真年幼,而我却是一千多岁的人,自然不能跟他计较,于是每次都是我先拉下脸道歉,哄他,他才会理我。 这次我间接害死了他的心爱之人,比起幼时的那些小打小闹,这可是我赔上性命也不可弥补的过错。本以为他念及儿时情谊才没有在当时就处决了我。我也并未打算像儿时那样去求得他的原谅。 我已做好了这辈子不在他眼前出现的准备,没想到,他却来找我了。 “你不气了?”我抹掉嘴角的血迹,尽量掩饰虚弱,“我可是害死你心爱之人的元凶。” “开门让我看看你。”他说着拍了拍门,似乎有些着急。 “臣罪大恶极,无颜面圣。还请皇上允许罪臣上jiāo兵权,待护皇上回归皇城,臣定自裁谢罪。” “闭嘴!”他语气颇为生气,“你怎就不明白!我两从小为伴,即使你犯天大的过错,我又怎可忍心处罚于你。” 农舍木门单薄,又年久失修,经他用力一推,立即发出吱呀悲鸣,“我数到三,否则,我撞门了,一...” 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一个上仙,又是他的大将军,却接二连三出错,如今落得如此láng狈境地,我有何颜面见他。 “罪臣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恐惊扰圣驾,还是不见得好。” “二...”他难得显露帝王威仪,却怎么是在这种情况下。 无奈重伤在身,我已完全丧失行动之力,眼见避无可避,我急火攻心,不由又喷出一口血。 细长的门闩被拦腰折断,我láng狈的样子正好被破门而入的天佑尽收眼底。 或许是我重伤的样子太吓人,天佑怔了许久,才难以置信道:“你竟伤得如此之重!” “走火入魔而已,再给我一天时间——”我早已到了极限,此时才晕全凭经年执着。 之后,一日复一日,我未曾苏醒,反噬也未停下,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我总共散去两万五千三百年修为时,又被人qiáng行渡了三万年修为后,我睁开了眼睛。 “永烨!”我猛地坐起身,看到的却是修霖君。 “还念着那负心汉呢!见你药石罔效,就弃你不顾。若不是我闲来无事游历凡间,你早被打回了原形。” “他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平安?”我急忙问道。 修霖君不可置信地扯嘴冷笑了两下,“你可真是疯魔了,放心!他如今正美人在怀,乐不思蜀呢!” “那就好!”他命格如此不可逆转,就算内心酸涩,我也只能默默咽下。 “好什么好啊!二百五十三条凡人性命,也亏得思昙上仙您心狠手辣,一人一百年,生生散了自己二万五千三百年修为。” 神仙只要入了仙籍就会在无形中被加之gān涉凡人气运便会遭到反噬的枷锁,这是我在初入仙籍时便被告知的。一直以来我很少与凡人打jiāo道,唯一一次便是让永夜顶替了别人的命格。永烨如今的命格虽是我偷偷从命簿里找到的,但实际操作的却是修霖君,他毕竟不是神仙,有修霖君在我也没必要白遭一道反噬,故我始终不知反噬的厉害甚至没太过于在意,才酿成这险些被打回原形的后果。 见我沉默,修霖君接着无奈道:“我发现你这人就是受nüè狂,好不容易抢来的四万年修为,非要散gān净了才甘心。” 我继续沉默,“你自nüè就自nüè吧,非得搭上我,我历经千辛修炼成你口中的妖,攒那几万年修为容易吗?到最后全给你败光了,我万年奇冤啊我!” 我的沉默全因太了解修霖君的为人,他一唠叨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我还不能有任何反馈,否则他便会变本加厉,千年来,我常遭受他的荼毒。 见他上下嘴唇一碰说个不停,我看向他那澄澈的星目,飞舞着的剑眉,感叹如此男子气概的好皮囊,怎就生得比婆姨还碎嘴。 不过这次是我的错,是我自大轻敌,罔顾天界规则,才会耗费了他三万年修为,故我没反驳他。 他唠叨一句,我便点头表示赞同,直到日头从头顶落到西山,他才停下喝了口茶水。 以为他已将长篇大论发表完,我急忙起身道,“大恩不言谢。” “回来!”他立马拽住了我的衣袖,“我还有话说呢!” 我无语,“你还要说!” “哎!”他突然摇了摇头,“见你可怜得紧,我倾情奉上薄礼一份,笑纳吧!” 我没能理解他言语之意,闻言,以为他要将礼物递给我便朝他伸出了手。 “gān嘛?”看着我空空的手掌,他问道。 “薄礼。”我答。 他却拍开了我的手,“你这人不仅心狠手辣,脸皮也忒厚了!”见我疑惑,“你不是要去找那负心汉吗,赶紧滚吧!” “你这妖真是让人难以琢磨。”我无奈摇了摇头,捏了个瞬行诀。 说实话,从修霖君口中得知永烨弃我而去时,我无比失望。 不过比起他是否安好,我失望与否并不重要,因为早在初见那天,我已不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了。 回想初见他的情景,只因我挡了他的道,他便打算将我连根铲除,幸得那时chuī来一阵风刮弯我的身体碰到了他的手,不然他也不会用那双不染凡尘的双眸看我一眼,也就不会发现我是一株会在白日开放的昙花。 我能免于一死,全因他那心尖之人喜欢昙花,他留我一命,将我带在身边,也只待有朝一日能将我亲手送给她。 我早就认清我于他所处何地,至始至终,他都无情待我。他曾给我的所有一切,也都是因为别人。 如今我害死他心爱之人,他没杀我只是弃我不顾,已是最大恩典,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是我单方面对他倾心,就算他如何弃我而去,心属他人,本就不是他的过错。我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像个姑娘一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总之,对于永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无怨亦无悔。 ☆、(四) 夜已深,我来到山中木屋,故地重游,我才发现此木屋乃是一千多年前,我与永烨游历人间所栖之所。 这里早被我设下结界,怎会有独居美人?果不其然,方圆百里,我也只查探到天佑一人的气息。 我又被修霖君愚弄了! 隔着窗户看了将近一个时辰,天佑始终坐在窗前烛下,他的神情,仿佛让我看到了千年前的永烨。 我不忍他如此伤情,便挪动步伐打算劝他早些歇息。 我发出的声响几乎轻不可闻,可天佑却像察觉到什么似的面对我的方向猛地站了起来。 “谁?!思昙,是你吗?”总感觉今夜的他有些不同,唤我名字时的语气都带着温情。 “是我。”我从yīn影中走出,他也出了木屋朝我迎面走来。 面对他站着,“这么晚了,皇上怎还不就寝——”我的尾音却消散在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之中。 “你的伤可有痊愈?你可知,我等你等的好苦!”他紧紧搂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热切。 我心中突升疑惑,以为他把我当成了那命定的美人,猛地推开了他,“皇上,我是思昙,你可看清了?” “我知你是思昙。”他又将我拽入怀中。 二十日不见,天佑怎么突然变了个人?思及修霖君那一句送礼之言,我再次推开天佑,忙向后退了几步,“皇上,请自重。” “你我自小便亲密无间,如今何必在乎这些虚礼。”说着他便将我的手握住。 知躲闪无用,我便任他握着我的手,“皇上怎会一人在此?”我问道。 他突然神情凝重,“此前,你陷入昏迷,我无计可施只好到处为你求药。”说着,他将手紧了紧,但下一刻,他便眉开眼笑,“途遇一美貌散仙,她将我带到此地,并允诺会治好你,让我再次等候。” “美貌散仙?”我问。 “她仙号羽儿。”天佑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她说给你此物,你便能知其缘由。” 仙号羽儿的散仙?我立即明白天佑口中的羽儿便是修霖君的小妹古惜羽。我看了看天佑手中的荷包,她之前也打算将此物赠与我,但我知她对我的情义,又怎可轻易收下,她气我不领情便打算一生不再与我相见。 我无奈接过荷包,他兄妹二人又是演得哪出? 荷包上附着只有我能听见的传音符,当我接触荷包的那一刻,修霖君的声缓缓从中飘起:“我借月老法器给这负心汉埋了情根,如今他情根深种,除非抹去他的一魄,或送他去忘川喝一碗孟婆汤,否则他永生永世只倾心你一人。我知你定不舍抹去他的一魄,也不舍让他喝那难喝的孟婆汤,所以,不要枉费我一片苦心!” 我看了看天佑,他看着我时眼神柔情,满含情意,我突觉内心五味杂陈。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天佑问。 “你,你......”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问,但我必须确认这是否又是修霖君的另一个玩笑。我深吸一口气,还是直接一些吧,“你可是喜欢我?” “你知我对你心意?”他问,看他神情,如此羞涩,就如画本之中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悦之人时般,我心内一飘随之又沉了下去。 虽他现在的言语行为受情根影响,但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弃我不顾,而是到处为我求药,“你不气我对你的皇后见死不救了?也没在我重伤无用之时弃我不顾?” “我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不堪吗?”他似生气地轻弹了下我的鼻子,“我立丞相之女为后,全因你想让我做个好皇帝,拉拢丞相之举罢了,我怎会因失了颗无足轻重的棋子而怪罪于你,又怎会弃你而去?”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情根竟有混乱记忆的副作用? “思昙,从今以后,你别再做大将军,做我的皇后可好?”他的话虽然荒唐,可此中情义,却是我梦寐以求的。 “你说什么,我可是男子!”但史上有哪个君王会立男子为后,如此罔顾天伦行径,岂不会被天下人所耻笑。他是天之骄子,将来会重回天界夺得天帝之位,我怎可让那些凡人将他当做话柄,损他威名! “男子又如何?”他捧着我的脸,低头注视着我,“思昙,我喜欢你,我从小就非常喜欢你!朕是这天下之主,立心爱之人为后,谁敢有异议!”接着,他凑近我,将唇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未曾经历过□□,但活了一千多岁,应该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我心跳得厉害,胸口堵得难受。我与天佑都同为男子,我虽心悦他,却没想过要与他之间发生什么,比如像这种亲密的接触。 我装作不适推开了他,“荒唐!”这二字是说与天佑,同时也是说给我自己的。 我虽梦寐以求能与他情意相投,借这情根我便能如愿以偿,也差一点,我便失了理智,沦陷在他虚假的爱意里。 但假的就是假的,我还不至于如此不堪连自己都骗。 见我的抗拒之意,他怔了片刻,问道:“难道是朕一厢情愿?” 我冷漠地看了看他,没回答。 “既然你不心悦朕,为何要对朕那般好,还时常用那样的眼神看朕?” 我不知我曾用哪样的眼神看过他,这不重要,“你可知你是何身份,我又是何身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高高在上谪仙,而我只是被他随手摘下的小小昙花,他不可能会爱我。若他以后修得仙身,得知我竟用情根利用他,到时候,我又如何在他面前自处。 他突然发出一阵冷笑,“你的意思是朕是皇帝,你是朕的臣子,你对朕好,只是因为臣子的职责,对吗?” 见他伤情,我心里难受得厉害,可我又能怎么办。我不能接受他的心意,又不可去这情根。思前想后,我依稀想起洛尘上仙酿了一种忘情酒,喝下能让人忘却今生所爱,对于凡人也是此等效用,并不会对凡体造成多余伤害。 可这洛尘上仙与我向来不和,他不齿我的为人,往往对我避而远之,若是我向他讨酒,他定将我拒之门外。 “请容臣辞去官位,天长水远,不复相见!”无论如何,就算用抢的,我也定要讨回那忘情酒,不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此去可能会花些时日。 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天佑气急,“我就如此令你厌烦,让你狠心说出不复相见四字?不行!我绝对不允许!” 我知他秉性,除非将他打晕,否则定不会让我离开,我虽想这么做,可他总会醒来,醒来后呢?他如此执着,定会倾尽举国兵力寻我,这不是一条妙计。 总之,待我取回忘情酒之前先拖他一拖。 “皇上这样做,是否过于qiáng人所难。”我无奈,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繁星璀璨,实在夺目,“我也不是不能答应皇上,如若皇上将整个星空摘下赠我,我定与君同心,至死不渝。” 我明显是为难于他,一是让他体味为难我的滋味,二来让他知难而退。不过以他的秉性,他绝不会知难而退,既然我给了路,他定会迎难而上。 果然,“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他坚定应下了。 一个凡人怎能摘下星空,就算以前的他怕是也难以做到。 “完成这愿望不易,少则一年,多则一世,我志不在此,不可能白白等你一年或一世。”我从腰间取下义父传给我的玉佩,“此乃我传家之宝,身死不可弃,待你摘下星空之日,我再来取回。” “你要离开我?”他迟疑地接过玉佩。 “皇上,我说了,我不可能等你,你可明白?” 他看了看我,“朕明白,朕定会让你明白朕对你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好!君无戏言,如若你办不到,便早些告知臣来取回传家之宝。” 第二日,我便与天佑启程回宫。 第四日,我离开凡间上了天界。 三百年前,我击败接替永烨之位的祝赢上仙成为了新任武神。武神之位自古能人居之,就算我师出无名是个未入仙籍的散仙,祝赢已败,已成定局。可谁曾想祝赢光明磊落一武神,竟用卑鄙手段报复我,还出言不逊rǔ骂永烨,我被bī急,便下了狠手毁了他的仙元。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天帝的耳朵里,我虽心狠手辣可祝赢伤我在先,证据确凿,双方jiāo手,刀剑不长眼,伤亡实属常理,天帝也不能奈我何。 我原本风评不佳,经此一事,天帝确认了以我品性实在不适合做统领十万余天兵的武神。我也如此认为,我会找祝赢下手也只是因为永烨曾是武神,祝赢不配得此称号罢了。 天帝趁此卸了我武神之职,那时天界没有相应的职位空缺,只有北荒之地无人管理,于是他便将北荒赐予我。 北荒之地,顾名思义,就是北边的一处荒芜地,再往北就是极寒蛮荒之地了,这样的一块地,自然是不需要管理的。故此,我便成了一个闲散上仙。 我与天帝暗里有深仇大恨,可无奈以我此前的力量无法动他,自然不与他对付,能不见就不见。故天界事物我极少参与,无要紧事也很少上天界。所以,这么多年了,我对天界的地形极为不熟,我只知洛尘君的府邸是乾坤宫,可这乾坤宫又在何处? 无措之际,一位小仙官迎面而来,“上仙可是有何难处?” “呃……”我无措表现得很明显吗? 小仙官恭敬地朝我笑了笑。 “你可知乾坤宫的方位?”我问。 “上仙是要寻洛尘上仙吧?他如今不在乾坤宫。西海近日出现重明神鸟的踪迹,上仙老人家想收服重明鸟当坐骑,昨日便起身去西海了。” “多谢。”我道,捏了个瞬行诀直奔西海。 百年前,我曾路过西海,弹指一挥间,苍海沧田,西海如今已大变模样。 我循着一处空旷地段停下,脚刚一沾地,一地界仙官便显现身影,“上仙驾到,蓬荜生辉!不知所为何事啊?” “你可知洛尘上仙身在何处?”其实不用问他,只待我施展能力,随意查探便能知道洛尘君的行踪,不过人家都出门相迎了,我虽风评不好,也不是是非不分的无理之人。 “洛尘上仙?”地仙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昨日我确实见到过这位上仙,往北去了。”说着指向北方。 我凝神查探了一番,可北方并没有修为能及上仙之人,那修为极高的一仙一shòu在实则在西边,“多谢。”我道,立即朝西边而去。 距离很远,我就听到了类似凤凰的叫声,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很不悦,像是被激怒了。 真是天助我也,重明鸟本性温顺,若被激怒,就极难驯服,其修为又在洛尘君之上,洛尘君今日定会吃些苦头。 当能看到一鸟一人两个身影时,我便隐匿气息没再靠近。 我远远观看着一鸟一人的打斗,洛尘君虽暂时占了上风,但要收服重明鸟,拼的是修为,他空有法器乾坤袋,但重明鸟是开了智的上古神shòu,怎会轻易被他用乾坤袋套住。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洛尘君便占了下风,手臂被重明鸟的爪子挠得皮开肉绽。接下来,他便几乎处在被动状态,只得一再躲闪防御,眼见他将再挨一爪,时机成熟,我趁重明鸟攻击洛尘君的空隙放出了昊天塔。 重明鸟虽是上古神shòu,而昊天塔却是专治上古神、魔、妖shòu的法器,很快,重明鸟便被困在了昊天塔中。 我将塔收回,向倒地的洛尘君伸出手,“洛尘君,你没事吧?” “哼!”他冷哼了一声,拒绝了我的好意。 待站起身之后,他便捏了个诀换了一身行装,“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出来。” “洛尘君这是何意?”我装作不解,“难道我不该救你?” “别装了,你一到西海我就聞到你的戾气了。” 是我疏忽,该早早隐了气息。我不善与人打jiāo道,如今局面颇为尴尬,我思索良久,才想到他是为重明鸟而来,自然送他重明鸟才能讨他欢心。 可这重明鸟正在气头上,吃了一次昊天塔的亏便不可能轻易再吃一次,它也定恨极了我俩,如若将它放出,凭我二人之力恐无法收服。 可我又不能连昊天塔都赠与他......我又思索良久,有了!如今形势,只要我们能压制重明鸟就可。 重明鸟有八万多年修为,洛尘君可能不清楚重明鸟的修为如此之高,否则他定不会如此愚笨贸然进攻。 而我一探便知重明鸟的修为,与我个人能力有关。四海八荒,恐只有我一人拥有如此神力了,不仅能轻易得知别人的修为,还能轻易吸收别人的修为为己用。 在决定将重明鸟送予洛尘君之前,我原本就打算先收了重明鸟再慢慢吸收它的修为。 如今要讨好洛尘君,尽快得到他的忘情酒,我只有先吸收重明鸟的一半修为了。 我立即席地而坐施展能力,重明鸟当然不可能轻易让我将修为夺走,故以全力抵抗,好在它被昊天塔压制,我费了很大功夫才让它无法抵抗。 一炷香之后,我吸收了重明鸟的一万年修为,不愧为上古神shòu,修为醇厚,我只感觉我周身经脉畅通,仿佛要与这天地融为一体般。 接着又是一万年,我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负担。待到第三万年,我便有些承受不住了。 三万年是我的极限,物极必反,水满则溢,我承认自己太贪心了。待到第四万年,无法吸收的修为便从我的仙元向周身反噬。我猛地喷了口血,为不爆体而亡,我立即封了我的仙元,施法散去在我身体中逃窜的修为。 我这一吸,一封,一散看似简单,实则过程极为凶险。如果修霖君在此,定要对我唠叨三天三夜。好在我gān惯了此事,修霖君也不在,最后只得耳根清净地昏迷下场,实在幸运。 第二日,叮铃铃的铃铛声响起,铃铛是我随身携带的传音法器,本有一对,另一只被我赠给了天佑,我临走时嘱咐他如有要事便摇铃唤我。 事关天佑,我下意识睁开双眼从chuáng上坐起,待看清周遭事物,思绪清明时,我便想起天佑此时有修霖君关照,应该并无大碍。 觉察我已苏醒,身在外室的洛尘君走了进来,“你醒了?” “多谢洛尘君相救!”我连忙整理衣衫下chuáng向他行了一礼。 “我听闻你曾只身杀妖王,灭魔王,当初见你,你不过个七百余岁的huáng口小儿,本以为传闻只是空xué来风......原来,是有这般妖邪的能力傍身。” 我这时应该说句话才对,“洛尘君谬赞。” 洛尘君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说吧,找我何事?” 我拿出昊天塔,将被昊天塔折磨成原形的重明鸟放了出来,“确有一事相求。”我捧着羽毛火红像一只jī的重明鸟,“洛尘君是否想要此shòu?” 他看了看重明鸟,又看了看我,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我突然不想要了!” “啊!”我吃惊,“那......”那我以什么筹码去讨他的忘情酒。 他看了看我,“你那神器可是昊天塔?” “你想要昊天塔?”我问。 洛尘君不屑,“我可不是你这种巧取豪夺,罔顾天道规则之人。” 我不解,那你问昊天塔作甚? “听闻昊天塔乃蓬莱圣物,由蓬莱公主掌管,没想到却在你手中。” 我无语。 “你可是为了消chūn而来?”他接着问。 “消chūn?”我是为了忘情酒而来。 “就是我那忘情酒!”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我答,可又觉得不对......他怎知我是为忘情酒而来。 对于我的疑问,只见他迟疑了片刻,道:“我曾游历南荒,路遇一被流放的孤魂,说也奇怪,这孤魂原是万中无一的好命格,怎落得被流放,永生永世不能入轮回的下场?” “好奇心作祟,我便翻了司命的命簿,原来,他的命格被顶替了.....”洛尘君突然停下,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注视着我。 永烨之事,我自信除了我与修霖君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故洛尘君一开始的有所指我并未有丁点警觉之心。直到他说出“顶替”二字,我才恍若惊醒般觉得他那平静的目光之下似乎藏着要将我刺穿般的渗人寒意。 我不由后退一步,事关天佑,我不禁起了杀心。 “呵!”他却移开咄咄bī人的目光笑了出来,“你真是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啊。” “日前,我逮到一位在凡间滥杀无辜的上仙......”洛尘君收回笑意冷面直视着我,“只因那位上仙及时隐匿了气息加之被杀之人皆魂飞魄散,让我颇费了些力气。”洛尘君又和颜笑了笑,“那位上仙便是你吧?” 我此前情急,行事鲁莽,虽全力善后,但却没自信完全隐匿此事,特别是洛尘君。 洛尘君掌世间乾坤,曾有一法器乾坤盘,只要他想,就没有一件在乾坤盘上查不到的事。不过乾坤盘早已被他自行摧毁,也是因此缘故,我行事完全未曾顾忌这个掌管世间规律真理的上仙。然而此时我才意识到,就算如今乾坤盘被毁,如有意,我的所作所为他还是能轻易得知。 听他言语,他也早已注意到了我,想到此节点,我杀意更甚。 “在凡间你尚且逃不过天道的法眼,如今在天界杀一个上仙,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洛尘君的语气突然变得激昂,“若你万劫不复,那被你包庇的人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平生最讨厌拐着弯说话的人,而他却是弯上加弯,“你究竟是何意?!”我忍不住道。 洛尘君突然露出和善的笑容,“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听他话语,他定知道了天佑的存在,如果他曾进入过天佑的魂海,那天佑的身份很可能就已bào露!我怎可轻易相信手中握着我命脉的人,我下意识调动了修为。 洛尘君却接着不疾不徐道:“我若要对你们不利,早将这件事告知天帝,你现在哪有机会坐在我乾坤宫,哪有这杀我灭口的机会?” 他的话想想虽不无道理,但难保他有别的用心。 洛尘君无奈道,“我曾是他的好友,只可惜当时他魂飞魄散,我无力帮他聚魂。”说着,他的神态黯然下来,“若不是这一千年来我时时记挂着他,奢望那没有可能的可能,我也不会发现那被顶了命格的孤魂。” 永烨身前事我知之甚少,而甚少的大部分皆是永烨亲口对我那昙花真身诉说的,剩余的少部分则是我后来耳闻的。如今的天帝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天庭自然将永烨视为禁忌,知道永烨的各仙为求明哲保身当然不会提及,不知道的更不会提及。我又未曾刻意了解过永烨的生前事,洛尘君与他的好友关系我自然不知。 见洛尘君情真意切,不像是在撒谎。若真是这样,他替我隐瞒的行为也说得通,但若他真别有用心...... 见我仍心存疑虑,洛尘君神色坚定道:“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你可以相信我!” 这时,腰间的传音铃又叮铃铃响了起来。虽说天佑此时有修霖君照看,但难保修霖君疏忽。事关天佑,我难以顾忌其他,我是为忘情酒而来,大费周章怎可空手而归,只能将疑虑暂且搁置,“我姑且信你一回。”我道。 见我似是放下心防,“消chūn可是给他的?”他问。 “他被种了情根。”我说,“你那酒可能破解?” 他迟疑了一下,“没试过,想必可行?” 传音铃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不管怎样,先拿来一试!”我又捧起了重明鸟,“神shòu你还要吗,不要我拿来练功?” 他呆滞地看了看我,接着叹道:“bào殄天物啊!” 将忘情酒给我的同时,他接过了变成jī的重明鸟。 “告辞!”我道。 “等一下!”洛尘君叫住了我,“你可是在找聚魂石?” 聚魂石是女娲补天时散落的神石碎片,乃上古神器之一,能生仙骨重塑仙身,我当时集齐永烨的三魂七魄时也打算找聚魂石给他重塑仙身,可惜我寻遍六界终无果,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大费周折让永烨顶替别人的命格进轮回。 我心内一动,“你知道聚魂石的下落?” “只是传闻,待证实后我再告知于你。” “多谢!告辞。”我说。 ☆、(五) 回凡间的路途,我满脑子都是聚魂石,如果真找到了聚魂石,天佑就可结束漫长轮回。这是一件于他、于我来说的好事,我本该高兴,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腰间的传音铃又响了。 天界一天过去,我已不再人间一年零三月。人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我与天佑之间又隔了多少个秋?想着,我取下铃铛摇了摇。 似乎在给我摇铃的回应,我手中的铃铛急促而欢快地响了起来。见此,我不由加快了速度,几次呼吸之间,我便出现在离国皇帝的御书房。 按以往来说,这个时辰天佑一定会在书房批奏折,可今日他却不在,唤了侍女,才得知他这一年零三月几乎在我的将军府。这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举动,可我的心却突然变得很难受。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好想见他,竟想得我全身都疼! 动用灵力确定他的位置后,我立即赶回了将军府。目之所及,他正伏在书案上,周围横七竖八洒落着批过的奏折,我走近了几步,才发现他睡着了。而他的身下,放着我常穿的外袍,手边还有一幅刚画好的画像,我定睛一看,画上竟是我。一股暖流窜上心间后我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他这张脸,我似乎百看不厌,且看一次就比之前更喜欢一点。当视线扫过他的唇时,我脑中闪过他亲我的画面,不由咽了下口水。 “天佑?”我轻轻唤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我蜻蜓点水般快速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触感柔软甜蜜,经这一吻,我似乎有点懂了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让人沉沦。 怕自己会忍不住再亲他,我拍了两下天佑的脸,“天佑,醒醒。” 他的眉眼动了动,下一刻,便猛地抱住了我。 贴近了,我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凉的,“秋意渐凉,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心疼,非常心疼,便偷偷给他输了些仙气。 “我以为你骗我。”他说。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怎会骗你!”我道。 “这一年多,你去了哪儿?”他问。 “寄情山水,劫富济贫。”我答。 他似乎不信我的答案,放开我仔细看了看,“是有些瘦了。” 我一个上仙,怎么可能像凡人那般说瘦就瘦,可能是我昨日受了伤还未恢复,气色不佳的缘故,“有吗?”我无意道。 他抬手捏了下我的脸,“有。”答道,又注视了我良久,“还记得一年前你对我做的承诺吗?” 承诺?我反应了一瞬,“摘星空?”我问。 当时我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只是为了为难他,找借口离开,当真就是随口一说,转眼就忘。我对此也没有一丁点的期待,因为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竟忘了?!”对于我的回答,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没忘,没忘。”我立即说,“我还等着拿回我的传家之宝呢。” 他似乎满意了,便抓住了我的手,得意地说:“跟我来!” 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不由怀疑地看了眼天空,青天白日,没有一颗星星的踪影,星官们此时应该睡得正香。 我回将军府时走得急,完全没有发现练兵场旁竟凭空多出了一座大宫宇,而天佑正拽着我朝那宫宇而去。 那宫宇外形颇为独特,像一个两百尺來尺高的蒸笼,有我将军府四分之一大。 我正目不转睛地欣赏那宫宇,完全没注意到天佑已经停下了,于是,我便撞到了他的下巴。 “没事吧?”我看了眼被我撞到的地方,白净的皮肤已发红了。 乘我不注意,一根二指来宽的红色缎带便蒙住了我的双眼,“这是为何?”我仰头不解,就算眼睛被蒙住,我要想看,看是能看得清的。 “先不许看,到时我自会让你看个够!”天佑说。 “好吧。”很长时间没陪他这样玩耍了,我便完全关闭了视觉,任他牵着走了许久。 估摸已经进了那座宫宇的内部,站定之后,天佑帮我解开了缎带。 睁眼的那一刻,周围是昏暗的,待适应光线,我立即发现了玄机何在,可当我一抬头,我完全被怔住了,因为映入我眼帘的是漫天星空。 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似乎快无法呼吸了,不由回头看向天佑,他正在这星空下对着我笑。 千年前我伴着他的那些日月,他从未笑过,我那时就很想他能笑一笑,可遗憾的是,直到他魂飞魄散,我终究没能见到他的笑容。等我好不容聚齐他的魂魄让他转世为人,可上一世的他魂魄虚弱,不如常人般那样有明显的七情六欲,我也未能让他展露笑容。 幸好今生我能如愿,我便发现,他的笑真好看,是这四海八荒最美好的存在,特别是他现在的笑容,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我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万千思绪不断在我脑海中掠过,最后,脑海中乃至心间只剩四个字萦绕,那便是,“我喜欢你”四字。 事到如今,奢侈就奢侈吧!我身上有消chūn,身外有聚魂石,我和他的时间随时可能被终止,任性一回又有何不可! “我喜欢你!”我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好想你,想到全身都痛,你可知我心意?” 回答我的是天佑炙热的唇和滴在我脸上的一行泪。 其实自欺欺人的感觉很好,一旦接受之后,我便不愿再叫醒自己。于是,我肆无忌惮地与天佑紧紧相拥,唇舌相缠,似要与他融为一体。 我们不知缠绵了多久,回神时,天佑已脱掉我的外衫,解开了我的内衬,将炙热的手掌从我的胸膛划到了腰窝,感觉到他还要往下,我立即抓住了他的手,“天佑?”我疑惑道,也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他对我笑了笑,用让我感到极其安心的语调说道:“别怕,我教你。” 我在世上活了千年,一直对男女□□一知半解,男子与男子更是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画本之上描绘的那些让我不齿的污秽不堪,实际上,耻是有的,是羞耻,除此之外是更多的飘飘欲仙。特别是在如此美好的体验中还能仰望着天佑的脸,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风流才子宁愿醉死在温柔乡了。 我是不需要睡觉的,自从飞升成仙,我也从来没睡着过一次,说也奇怪,明明青天白日,我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已是皓月当空,我发现自己已从那座装着星空的宫宇到了天佑的寝宫,此时正躺在天佑的chuáng上。思及白日种种,我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身体,还好穿着衣服。 这时,天佑将我搂进了怀里,“醒了?有没有何处不适?” 我又不是肉体凡胎,就算有不适,休息了这么长时间,早恢复了,“没有。”我答,也抬手搂住了他。 “以前没发现,我们鼎鼎有名的大将军竟如此瘦弱,令我心疼得紧。”他说着亲了下我的额头,“平时就没见怎么吃饭,今后可得好好给你补补!” 我从未觉得自己瘦弱,因为我的实力并不弱。 至于吃饭,神仙会辟谷就不用进食,而且我的真身是株昙,本是吸天地灵气而生,更不用进食。我活千年,只有在陪天佑吃饭时假装吃几口,多一口我都不愿,因为人间食物对我来说如同嚼蜡,再怎么色香味俱全,我也没有食欲。 “好。”我回答道。 他将我从怀中拉出与他面面相对,“如今我们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了吧?” “嗯。”我回答。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不可反悔,不可再次离我而去,你可做得到?”他捧着我的脸说。 “做得到。”我看着他眨了下眼。 他亲了下我的唇,“我的思昙可真美!上辈子我一定是个大英雄,今生才会有此福分得你相伴。” 我看着他,心想,你上辈子可是个面瘫的病秧子。 “太晚了,睡吧,明日早朝,我还要做你心中的好皇帝!”他亲了下我的额头,再次将我揽进怀里。 我在他怀中等着他入睡,一炷香之后,我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对了,永烨是谁?”他问道。 我呼吸一滞,他怎会知永烨?!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永烨的存在。 见我迟迟未答,“你睡梦中喊了这个名字。” 我漏拍的心跳恢复正常,“儿时旧友。”我随意道。 他似乎不信我的说辞,“你与我自小待在一处,儿时旧友,我怎会不知?” 看他神情,我心内一动,如此在意永烨,“皇上莫非吃醋?”情根真是个好东西,竟让他为我吃醋了。 心思被戳破,他愣了愣,“明日我便立你为后,谁也别想抢走你!” “歇息吧,明日之事明日再说。”我道,即使我打算不管不顾,也绝不会让他被天下人耻笑。 “你不愿?”他问。 “我怎会不愿,睡吧!”我轻声道。 他没再说话,但也没睡,始终睁着眼睛看我。 “怎么了?”我问。 他将手轻轻划到我的腰上,“朕想做昏君。”说完,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堵住了我的唇,又是一夜缠绵。 昨日见漫天星空心绪激动,眼里脑里除了天佑我便看不见其他,也无暇欣赏那星光璀璨,可天佑一番心意,我岂能马虎对待。 此时已日上三竿,见天佑睡得正香,我穿好衣衫来到昨日装着星空的宫宇,远远望去,“佑思宫”三字高高悬挂,雕梁玉宇,竟是比那仙宫、妖楼、魔殿还要巧夺天工,更没有丝毫逊色。 凝视着“佑思宫”三字,我久久未能挪动一步。许久,我才推开青铜大门走进宫宇内部。 再次放眼望向星空,不禁感叹,一年之内,他是如何做到的?感叹的同时,脑中便有了他冥思苦想画出构图,满世界寻找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和萤石的画面。忽然觉得,此生足矣! 我拿出消chūn,其实我不管不顾得很不彻底,顾虑太多,我没法不在意,尽管我们如何坦诚相待、骨肉相缠,我都没有放弃对他使用消chūn。 可如今再次凝望这他为我创造的一方天地,我却彻底放弃了使用消chūn的念想。 他此生阳寿六十载,但我知道他不可能寿终正寝,十载亦或是二十载之后他便会进入下一个轮回,那时,他会忘了我。于我来说,不过区区二十日光yīn,我要了他又有何不可? 我将她心爱之人蓬莱公主流放到极寒之地时就做好了被他怨恨的准备,现在给他种情根,引诱他与我行苟且,只不过是罪上加罪罢了,反正已不可挽回,再错下去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至少在被他唾弃之前,我还能拥有这一方天地,我不亏。 可惜洛尘君赠此佳酿,我打开瓶塞,将消chūn尽数倒了。 前日逞qiáng,草草收了重明鸟四万年功力遭到反噬,内伤虽不轻,但比起以往的伤都轻得多,没什么可在意的,重要的是要将那那收来的修为为我所用。 我虽有神奇功法,但却不能收完就用,需要一定时间融会贯通。 之前,修霖君赠我一修炼奇石,紫石,能盛四十万年修为,前日我将散去的一万年重明鸟修为存了进去,待我将那三万年修为收复,再将那一万年也收了。 佑思宫里除了满天繁星,空无一物,我只好席地而坐。 地面传来熟悉的凉意,昨日在这地板之上缠绵的情景随之闪现在我眼前,心中突升羞耻,为使心静,我进了修霖君赠我练功用的芥子之中。 芥子之中没有年月,待我修为提升一重之后,我收起紫石出了芥子,才发现已日落西山。 传音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急促声,我确定了天佑的位置,便瞬间来到了将军府的书房外。透过敞开的大门,天佑正着急地踱来踱去,地上还跪着我的副将和近侍。 “一个大活人,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他,现在人呢,人呢!” 我修炼之时会屏息一切gān扰,传音铃的声音当然也听不见,想必他已不是第一次摇铃寻我,才会如此着急。 我心内泛起一阵酸甜,忙进了书房。 天佑见是我,便快步迎了上来,“你去哪里了?”他语重心长地问道,作势要抱我。 因昨日缠绵,我此时有些敏感,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便往后退了两步,“练功忘了时辰。”我对天佑说道,然后将副将和近侍打发走了。 “我总有种感觉,觉得你随时会离开我。”他突然说道,神情也有些寂寥。 我抓住他那修长好看的手揉了揉,“何出此言?”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将我紧紧拥在了怀中。 “西北边陲近日被鲧国侵扰,鲧国觊觎我国疆土良久,不出几月,必有一大战。”天佑说,“大战之时,必有一主帅坐镇,如今朝野上下,也只有你才能担当此任——” “好,我去。”我以为他是不好直接命令于我,才如此迂回。我身为离国大将军,出兵征战本就是我职责所在,让他为这点小事劳神是何道理。于是我打断了他。 “你去什么去啊!”他却生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行兵打仗有多凶险,我怎可让你以身犯险!” 我疑问,“那皇上的意思?” “我即刻下旨,收了你的兵权,另择一有能之人担此重任。”他说。 “哦,那我呢?”我问。 “既你不愿做我的皇后,我也不勉qiáng你,本王只有金屋藏娇了。”他说。 “今日我出宫,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北方郡县的旱灾与疫情,而皇上你却只顾大肆收刮珠宝财物,弃民生于不顾。如今又面临敌国来犯,皇上这时收了臣的兵权,是要亡了离国吗?”我说。 我的话一针见血,他思考了一番,大概是不想亡国吧,“那朕便挂帅出征,你留在皇城主持大局。” “你既不愿我涉险,难道我愿你涉险吗?” 按天佑命簿,离国经此一战,便可保五十年太平。这朝既是天佑为帝,他为战神时未吃一次败丈,现虽为凡人,也没有做亡国之君的道理。凡人征战打仗虽然颇为无趣,但也不失为一种尝试。 “鲧国虽近年来注重修养生息,兵力比离国稍胜一筹,但鲧国土地贫瘠,不利耕种,物资自然没离国丰富。在作战地形上,两军jiāo战之地为西北边陲以西十里开外的平原,中隔渭水,两方地理优势持平。而且我对鲧国军队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离国的军是我练的,输是自然不可能输的。”我说,“只需六月,我就能班师回朝。” “那我陪你一同前去。”天佑说。 此前,丞相爱女秦诗雅亡故,天佑草草处理了此事,丞相对他颇有微词。若此时天佑离开皇城,便会给他那觊觎皇位的同胞亲弟创造与丞相暗通曲款的绝佳机会。不过,这是天佑的命数,不能逆只能顺。 其实当皇帝没什么好的,只能被困在皇城中,一生兢兢业业,稍有不慎,还得受天下人指责。还不如早点退位让贤,与我闲云野鹤的好。 “好的。”我回道。 两月后,鲧国向离国宣战,我与天佑带兵出征,历经一年,班师回朝。 二日后,离国大将军祁思昙身受重伤,不治而亡的死讯震动了朝野上下。与此同时,天下第一美人被皇帝秘密接进寝宫,金屋藏娇的秘闻也广泛流传到了民间。 人间两年已过,因被种了情根,天佑对我的爱意不减反增,他爱我、疼我、敬我,每时每刻只想与我待在一处。他自有他的命数,我也不能加以gān预,索性就做了坊间传说中那祸国殃民的妖女,天佑也就轻易坐实了贪图美色、昏庸无道的骂名。 一月后,天佑退位让贤,做了史上最年轻的活太上皇。 至此,我和天佑便来到山中木屋隐居,每日形影不离,耳鬓厮磨,同榻而眠,jiāo颈而卧。 这时,天佑整理旧物,发现当初他为我捏的将军面人,于是拿着面人从身后抱住了我,“你竟还留着这东西,我很好奇你怎么保存的。” 这么多年,虽然情根时时在提醒着我,但我还是真实地感到很幸福。昨日,我查探了天佑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已没有几年光yīn,我便更加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珍惜他曾给予我的一切。 我转过身抱住他,“你给的东西,我舍不得扔,便寻了一奇术。” “还有那冰糖葫芦,是什么奇术,如此厉害!”天佑说道。 “奇术自然是奇术。”我说。 “我看了,那箱子里尽是些弹弓、匕首、毛笔、铜钱、苹果、糖葫芦等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还有数十张字体歪歪扭扭、似蚯蚓又似狗爬的字帖与一张不堪入目的画像。”天佑说,“那字帖和画像可是你的杰作?”听语气他是在嘲笑与我。 可恰好,那是他的杰作,只不过除了画像之外他此生不可能记得。笑了笑,“那可是你的东西。” “我的?”他有些吃惊,“那为什么在你这里?”他如画般的眉目一挑,“我看着那些东西,似乎都是我随手给你的,很多我都记不得了。你竟在那时,便对我如此深情了?” 我将目光移向那盛有旧物的大箱子,点了点头。 “思昙。”他捧着我的脸正色道,“下辈子,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注视着他那真挚的双眼,我难免心酸不已,“好,下辈子你若是敢忘了我,我们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好,我答应你。”他轻声说,低头深吻了我。 情到浓时,gān柴烈火一点即燃,我们娴熟地脱掉了对方的衣服,从木桌到chuáng上,从正午到huáng昏,深夜醒来后,又到了黎明,未将对方揉进身体里始终有一丝不满足。 待一觉睡醒,天佑已穿戴整齐坐在chuáng边低头看我,“醒了,今日是中元节,听说邺城的花灯很漂亮,要不要去看看?” “好。” 我坐起身,打算穿衣服,天佑却忙拿起我的衣物,“我给你更衣。” 这些年来,他经常要求给我更衣,刚开始还觉得不适,毕竟他以前是天帝爱子,前世是富家公子,如今是皇帝,从未做过伺候人的活。但他执意要做,渐渐地,我也习惯他给我更衣束发了。 “哦。”我站好伸手让他给我穿好衣服,然后坐下让他给我束发。 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如今束发技巧已是高超,转眼,他就用缎带束好了我的头发,将我扶了起来。 “出发吧。”他说。 我们驾马而行,未到戊时行至邺城,在驿馆稍作休整,我们便来到邺城街上。 果然如传言一般,五颜六色、形态各异、做工jīng细的大大小小花灯从每条街头蔓延到街尾,好不漂亮。街上摊铺林立,各种杂耍,人声鼎沸,也好不热闹。 “给你买个花灯吧?”趁人多拥挤,没人注意,天佑悄悄从衣袖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了看周围,手提花灯的都是小孩和女子,“我不要。”我回道。 “为什么?你是害臊?”天佑明知故问。 “我给你买,你可要?”我反问。 他笑了笑,“你买的我当然要。”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有些猝不及防,楞了一下,“好,我给你买。” 于是天佑的手里变多了一个兔子花灯,见他表情挺满足的,我也感到十分开心。 “那你可要面人?”路过面人摊铺时,他驻足问道。 我转头,一排形态各异的面人,虽栩栩如生但却没有一个能入我眼,再说,我本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自然勾不起我的兴致。但天佑兴致颇佳,我不好扫他的兴。 见我犹豫,“我捏一个给你吧!”他说道。 我这才点了下头。 给了面人师傅一锭银子,天佑便专注手里的工作,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龙袍和他很像的面人便出现在我眼前,“正好和你那将军凑一对!”他笑着说。 我满意地将面人握在手中笑了笑,他便又悄悄从衣袖下握住了我的手。 又逛了数十步,“糖葫芦你可要?”天佑又问道。 “不要,不要!”我无奈,转头看着他,“有你就够了。”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呆了片刻,“我们回驿站吧?”他说。 “不逛了?”我疑问,明明刚出来没多久,且时辰还早。 “我想抱你。”他却说。 我无言地看了看他,“逛完这条街,再回吧!”可这条街不过几百來尺,快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好!”他紧握着我的手加快了步伐。 没过一会儿,他又停了下来,“你看那女童,和你儿时有几分相似。”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身穿粉衣长相粉嫩的小女孩,“像吗?”幻化成幼童时我是照过镜子的,没看出哪里像了。 “眼神清澈,和你很像,还有那粉衣,和你以前穿过的款式很像。”天佑说。 所以是衣服像不是人像......“我何时穿过粉衣?”刚问出口,我就想起了儿时被卖到烟花之地场景,我那时确实是穿的粉衣。 “你忘了,我们被卖到青楼。”天佑说,“倾城美貌,见之难忘,那时,我才明白我早已钟情于你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今我已分不清了,只觉胸中升起一股暖流顺着奇经八脉暖遍全身,“真的?”我问道。 “对你,我未曾有过一句假话。” 此时的他真好看,好看到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在我眼中黯然失色,“我爱你!”说着,我暂停周围的时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待我从天佑唇上离开时,周围便恢复了前一刻的人声鼎沸,故没人注意到我刚刚的小举动。 见天佑还如同被我施了定身术般呆呆望着我,我便升起些许得意情绪,“我们回去吧。”说着拽了拽他的手。 作为回应,他重新将我的手握住并轻轻捏了捏,我不由抬头朝他笑了笑。这时,一个行人却突然与我撞在了一处。我不喜热闹,也不喜与陌生人接触,所以我很注意避让行人,除非是我撞别人,别人根本不可能撞到我。就算我突然停下,也完全杜绝了别人撞到我的可能。 这人一定来者不善,我心想,抬头之后偌大的一个白脸面具便映入了我的眼中。 觉察到此人的熟悉,我抬手摘了白脸面具,果然,能做这样无聊之事,除了修霖君还有何人。 看了眼我身后的天佑,又看了眼我们彼此牵着的手,“昙儿,好兴致啊!”他yīn阳怪气地说。 我立即放开了天佑,想必刚刚我亲天佑那一幕也被他看到了,我突觉面热,一时无言以对。 此时,身后的天佑一步跨到我的身前与修霖君平视,“在下祁天佑,敢问公子是?” “在下古修霖,昙儿的远房表哥。”修霖君不失礼数道。 “哥哥,你走那么快gān嘛?”一个清澈动听的声音响起,随后,身穿绿衣罗衫,眉心一点朱砂红,犹如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儿停在了修霖君的身后。 “仙子?!”看到那女孩,天佑惊讶道。 我扶额,这仙子,除了古惜羽还有谁。 “思昙哥哥!”一见我,她便扑到了我的怀里,“羽儿好想你啊!” 天佑疑问地看了看修霖君,又看了看羽儿,然后将疑问的眼神投向我。 “说来话长,我的远房表妹。”我答,连忙将羽儿从我的身上拎下来,紧接着,她又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还一副就是不放的表情。 我经常拿她没有办法,便任她抱着了,“你们怎么会在此地?”我问修霖君。 “想你了,来看看你。”说着他挑了下眉。 又来了,我无奈,看了眼天佑,他神色如常,“现在人也看到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不,我好不容易见到思昙哥哥,让哥哥一人回去,我要跟思昙哥哥待在一起!”羽儿立即抗议道。 “不要胡闹!”我冷颜看向羽儿,羽儿立刻委屈低下头,不敢再看我。 “不如我们结伴同游。”修霖君看向天佑,“天佑君,你不介意吧?” 天佑犹豫了一瞬,“你们是昙儿的家人,自然是不介意的。” 羽儿这才活了一样地抬起头,“前面有家饭馆,我昨日去过,那里的菜可好吃了,我们一同去吧!”说着,我便被羽儿拽着走了。 回头看了看天佑和修霖君,他们正一前一后走着,似乎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刚进饭馆,我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在我发现他的同时,他也将视线投向了我,“思昙君!”他立即朝我挥了挥手。 “洛尘君,你怎么也......” 小小一个县城,除了花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引来这些大仙、大妖,今夜真是奇怪! 跟在身后的天佑与修霖君接着也一前一后进了饭馆,见我与别人搭话,便双双将目光移向洛尘君。 “在下洛尘。”洛尘君扫过天佑将目光落在修霖君身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见洛尘君神色不悦,他定是知道了修霖君是妖。虽说人妖魔三界已达成协议互不相犯,但敌对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我又看了看修霖君,好在他面色和气,“在下古修霖,久仰洛尘君大名!” “既然都是朋友,就一起吃吧!”酒馆今夜人满为患,抱着我手臂的羽儿招呼了店小二,砸重金让小二寻了阁楼的一清净雅间。 此时我们五人围坐,相对无言。 我觉得,这种情形,我应该说句话的,毕竟,只有我认识他们,他们互相都不认识。我看了看修霖君和羽儿,我没话对他们说。又看了看天佑,跟他说又不太合适。最后,我看向洛尘君,“洛尘君也是为了游玩而来?” 洛尘君犹豫了一下,“是上回的事情。” 上回因消chūn之事我与洛尘君匆匆一别按人间时辰来算数年已过,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我与他的未结之事除了我对他的怀疑就只有聚魂石了。天界照常未提及永烨半点,前者可以暂且搁下。那么聚魂石,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可有了线索?” “何事,如此神秘,说来让我听听!”修霖君却在此时打岔道。 事关重要,我也没什么游玩的心情,“洛尘君,我们换个地方谈。”我起身欲走,却感觉到天佑的视线,我回头看向他,“天佑,你若无事,便先回驿站等我。” 他和颜应了一声,我突然稍觉内心空落,想着,他若开口让我不去多好,只要他一个字,我便像如今这般永生永世陪伴着他...... 可是他没有,我也不能自我欺骗,定了定心神,聚魂石我一定要得到! “等等!”刚迈出脚步修霖君却叫住了我,我回头,只见他甚是严肃地看了看我,随即又软下语气道:“能否不去?” 我疑惑,自然道:“不能。” 见我态度决绝,修霖君便没再开口。 我与洛尘君驾云飞行寻了一处僻静之地,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凉风送来洛尘君平淡如水的声音:“你可知仑者山?” 我有所耳闻,仑者山是一上古神山,相传此山其实是一偌大dòng窟,里面关着百万年前神魔大战所存活下来的妖魔鬼怪乃至上古神shòu。相传只要是仑者山中生物,必定戾气太重,仅一只就可对四海八荒造成极大的危害......如果是仑者山,可能会找到聚魂石。因为曾有记载女娲补天时有神石坠落仑者山。 可传闻终究是传闻,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此山,自然没有人知道它在何处,如若不然,即使仑者山再过凶险,我也已经闯过了。 “仑者山确有聚魂石?”我问。 “确定。”洛尘君道,“只是,其踪迹难寻......我将此告知,也是想让你帮忙寻找。” “我知道了。”我说,“有新的进展,还请洛尘君不吝相告。” “思昙君哪里的话,永烨原是我的好友。”洛尘君犹豫了片刻,“不知永烨与你是何时的缘分,能让思昙君做到如此地步?” “露水之缘罢了。”我回道。 他又犹豫了片刻,“那你可知蓬莱公主于永烨来说是何地位?” 听此,我不由疑问,“洛尘君此言何意?” “见你对永烨用心之深,好意提醒罢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永烨对蓬莱公主的感情可谓是可歌可泣。”他咄咄地看着我,“你可曾想过以后以何身份在永烨面前自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道,除了说这句话,我也无话可说。 “你倒是洒脱。”洛尘君看似无奈,“要事已jiāo代,我便回天宫了。” 见他说走便走,我连忙道:“今日之事,多谢!” 他回头看了看我,犹疑之下,“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洛尘君道,“你可知那古修霖的背景,在我看来,他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我早知修霖君不简单,但苦于我查不到他的背景。实话说,我也不想查他,一路走来,我从未做过一件不利于我的事,反而一再相帮。这四海八荒,我最信任的就是他了,也只有他了。 今日洛尘君特意将仑者山之事好心相告,此时,我对他的疑虑已消了大半。他既是永烨昔日好友,看他对修霖君之事也是好意提醒,我不能不接受,“谢谢提醒!”我道。 “告辞。”片刻,洛尘君的气息便消失了。 我也打算回去,可一转身,便看见远处抱臂靠树的修霖君。 前后一估量,“你有话对我说?”我走近道。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今夜遇到修霖君之后偏偏又遇到了洛尘君,而修霖君似乎是知道洛尘君此行目的一样,一再隐晦阻拦我得知仑者山的消息。而我若得知仑者山,便一定会向他求助。这不明摆着他知道我今夜会去找他,便不请自来了。 他既提前知晓洛尘君已得知聚魂石确实存在于仑者山的消息,而又一再阻拦我,这就说明他很可能知道仑者山在何处。而他阻拦我的原因,多半是因为仑者山里的魔物太多,不想让我涉险。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仑者山在何处。”修霖君说,“你可知我为何要瞒你?” “为何?”我问。 “因为此路,有去无回。”他一字一句地说。 “怎讲?”我问。 “那本是一座神山,还加持上神封印,不到一定修为,连找都找不到。就算修为高qiáng,找到了,也不能打开封印进去。退一万步讲,就算修为再高qiáng,打开封印进去了,也一定出不来,这是一条可进不可出的死路。仑者山里的魔物,随手抓一个这四海八荒都难以找出一人与之抗衡,而仑者山的魔物数量何其之多,它们如今也只能无计可施地被困在仑者山内。” 我懂了,“那你的修为到何种程度了?” 对于我的问题,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一言难尽,过了许久,他才说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我又不傻,有来无回的事我可不gān,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性。比起不知道尽头的轮回和修仙之路,当然是聚魂石比较好,既然有可能性,当然要试他一试。 听修霖君的言辞和语气,似乎从仑者山拿取聚魂石并不是没有可能,“你有何担忧?”我问道。 他看了看我,似乎很难开口,“我不明白,你既心属永烨,为什么不保持现状,与他每生每世都如此世这般如胶似漆,为何还要寻那聚魂石,让他最后怨恨你。” 我为何这样做?只因这只是我想要的,永烨却不想要。他魂飞魄散之时我将他的不甘心看得明明白白,他本该是九天之上最受尊崇的人,不应背负污名,被除仙籍,被心爱之人背叛杀害。 我只想让他得到他想要的而已。 “聚魂石我必得,你若当我是朋友,还请提点一二,待思昙完成心愿,挫骨扬灰必报!” “唉!”他似乎有所退让,“若我打定主意不帮你呢?” “不择手段,bī你帮我为止。” 修霖君看起来很失望,“为了他,你竟对我这般狠心?” 我无言以对。 “我需要时间准备,你也需要时间。想必你也舍不得永烨,也不急于这一时,待永烨这世油尽灯枯,再来寻我。”修霖君说。 “多谢!” 待回到驿站之时,已夜深人静,天佑独坐窗边似乎是在等我,只不过近来身体每况愈下,他虽装作无事但还是抵不过困意撑臂睡着了。我不忍吵醒他,按例给他渡了温养仙气之后便把他移到了chuáng上。 可刚在他身边轻轻躺下,他便伸手抱住了我,“回来了?”他问。 “嗯。”我答。 他似乎想问我今晚发生的事,但知道我不会解释便没问出口。我凑近亲了亲他,想着这样甜蜜的时光快到尽头,我眼里酸涩得厉害。 “思昙!” 见天佑吃惊地看着我,我才发现自己眼角湿润,我连忙抬手摸了摸。活了一千多年,我从未流过泪。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因一点烦心之事就在心爱的人面前哭?真丢人!可泪水刚擦gān又溢了出来,凭我忍耐力再qiáng也无法忍住。 我连忙转身背过他,“夜深了,睡吧。”我说着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思昙?”他轻声道,摸了摸我的头发,“明日我们拜天地成亲可好?” 自古拜堂成亲都是男子与女子结合,此才乃天道常纲。男子与男子结合有违天伦,只怕会为天地所不容。 我没答话,但听他如此说,眼泪便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明日是最宜嫁娶的吉日,可保夫妻二人幸福长远......可好?”他将我翻了过来面对着他。 “我知我时日不多,我不想死后做一个无名孤魂,可好?”他轻轻抹了一下我重新流出的泪水。 我抬头一看,见他也眼角湿润,看起来凄惨无比,“好。”我靠在他的心口答道。 今夜定是一夜无眠,见天佑睡得安稳,我就回了山中木屋,施法给木屋装饰红绸变成适合婚嫁的喜庆样子。 人间嫁衣质地虽有上乘,但却远不及天界,我便上了天界用宝物向负责织锦的仙女换了两身嫁衣,也向酿造仙女讨了一壶合卺酒。 月下老人的姻缘宫有一颗活了亿万年的灵桃,其花常开不败,是对世间所有姻缘的庇佑。若能在成亲之时折一枝送予心爱之人,不失为一美好祝福。我便向月老讨了去,之后觉得桃花没什么实用,便用桃枝做了两只簪子,正好做束冠之用。 听闻南海水宫的夜明珠在夜里亮如白昼,凡人佩戴更是冬暖夏凉,还有延年益寿的作用,我思及未曾赠过礼物给天佑,便一并去讨了。 我不能在仙界làng费太多时间,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讨了,便匆匆来,匆匆归,待回人间时,日头已升起来了。 天佑早醒了,见他已穿戴整齐,“你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用完早餐便去。” “我已命人在邺城的一处私宅置办妥当,人到了便可。”他却说。 “你在邺城有私宅?”我小吃一惊,“那我们为何要住这驿馆?”驿馆的条件自然比私宅差了很多,我是无所谓,但天佑从小锦衣玉食,有些委屈他了。 “前些日子差人置办的,昨日见你兴致颇高,我也就没提。反正有你,住哪儿都一样。” 可是我已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打点了我们的木屋。那木屋是千年前我与他所居之所,也是他魂飞魄散之地,我想与他在那儿成亲。 见我犹豫,“你可另有安排?”天佑说,“那便听你的吧!”他说着轻轻捏了下我的脸。 得他妥协,我立即喜笑颜开,“嗯。” 用过早餐之后,我们便快马加鞭在酉时之前赶回了木屋。见木屋景象,天佑呆了片刻,然后看向我,“你何时准备的?” “昨夜差人准备的。”我说,牵着他走进了木屋。 见chuáng上赫赫摆着的红色嫁衣和桃木簪,他又愣了愣,许久,才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三生有幸,得思昙君!”说着他紧紧抱住了我,“思昙,我爱你,好爱好爱......” 能得他此话,不管他想要什么,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此生无悔。 “我知道,我也是。”我亲了亲他,于是我俩便腻在了一起。 酉时快过,怕耽误吉时,我便打住了和他的耳鬓厮磨,“穿喜服准备吧!”我说。 这时,他捧出一个箱子在我面前打开,我一看,里面盛有两套华丽的喜服、玉冠和配套饰品。 “我早有娶你之意,故早早准备了这些行头,只因怕你有所顾忌不愿嫁与我,所以没能派上用场。”天佑说,“不过如今也用不上了,比起你那些,我这俗物便有些拿不出手了。”他对我笑着,“我也更喜欢你的! 见天佑瞒着我做了这么多,我心里蜜一般地甜,两情相悦大概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吧! 像平日那般,他为我更衣梳妆。待到吉时,我们在木屋外的小院中拜了天地。我们同为男子,省去了掀盖头的流程,直接饮了合卺酒。 之后,我便将从南海讨来的夜明珠赠与了天佑,“你从此便带着他吧,对你有好处。”我说。 他收了夜明珠,“我也有一物给你。”天佑说着拿出一把晶莹剔透,甚是好看的梳子,“玉梳赠内子,白首不分离。” 看着他眼里的情谊,我忍不住吻了他。dòng房花烛,一夜缠绵,天上人间,不甚快活。 人间两年后,天佑油尽灯枯,享年三十二岁。我亲手埋葬了他的肉身,护送他的魂魄进了轮回。此生已尽,身死情消。 此后我会去仑者山寻聚魂石,自然无法伴永烨左右,修霖君要助我,也无暇看护永烨。思来想去,唯有洛尘君有能力护他,我便去仙界托了洛尘君。之后,我去了妖界修霖君隐居之所。 修霖君说他尽全力可打开仑者山的封印放我进去,但我目前的修为太低,进去也只能成为魔物的果腹之物,所以,我需要提升修为。 之后,我便在芥子之中,利用各种修霖君给我的神器修炼,突破自我,接着修炼,接着突破。其中走火入魔过几次,也让修霖君受过几次重伤。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朝目标进步。 芥子之中不知年月,我只觉得似乎已过了百年般,有种无言的空虚之感。 掐指一算,人间今日是永烨的成年生辰,我的修炼正好告一段落,便想去人间看看他。 永烨这世投身在富商之家,幼学之年偶遇一得道高人指点,从此醉于修仙问道。 前世他身死,我赠予他的桃木簪与夜明珠自然被我收了起来,因此前修炼不曾间断,我便没机会给这世的他,今日正好一并给他。 我扮做一道人去了他在人间的府邸,因是他生辰,府邸内外张灯结彩,各路亲朋前来给他祝寿,好不热烈。 可在这繁华之中,却没有他的身影。也是可笑,所有人都前前后后围着他转,他这真正的主人公却找了个替身,自己躲在清幽之处享清闲。 既然他连低阶变幻之术都会了,自然是不怕我突然出现。一眨眼,我便站在了他面前。其实我本意是想吓吓他,他果然被我吓了一跳。我憋住了笑意,“小友为何独自在此,可是有心事?”我用悠长的语调说道。 他怔怔地地看了看我,“你......可是天上的神仙?!” 我被他的反应逗到了,不由笑了笑,“小友怎知我是神仙?” “上仙出尘脱俗,仙姿玉色,惊为天人。”他目不转睛看着我道。 他若夸我,我自然是开心的,笑了笑,“你可还记得我?”上一世他曾说过不会忘了我,要与我每生每世在一处,我本不想对此怀有奢望,但还是忍不住问他。 他仔细想了想,“我与上仙,应该不曾见过,何来记得一说?” 听他答案,我心内堵得慌,罢了,我自知答案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 “我见你天生慧根,宜走修仙得道之路,你可愿拜我为师,让我指点迷津啊?”我道,随口找了个赠他礼物的由头。 “上仙愿纡尊收我为徒,我自然十分乐意,师父在上——”他说着便要拜我。 我忙阻止了他,“这拜师之礼便不用了,我也没有多余时间指导你,只是挂名而已。”我拿出桃木簪与夜明珠,“虽为挂名,礼物却不能少,这簪子为桃木所制......”想想,在世人看来桃木簪随处可见,并不稀奇,怕他收下后便随意丢弃,便信口胡诌道:“此桃木乃西天王母府中那棵亿万年神树所折,呃......再者,桃木有辟邪、纳福、招财之用,还有这夜明珠,乃南海镇海之宝,带在身上冬暖夏凉,还有助修炼。”见他被我哄得神情严肃,似乎信了,“聊聊此物,你且收下。” “既是师父所赠,弟子理应收下。”他说着郑重地接过了我手中的两物,“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他取下腰间的玉佩,“若师父不嫌弃......” 我见他手中玉佩,成色上乘,乃是人间上品,想必是他从小贴身佩戴之物,自然是要收下的。此去仑者山耗时定不会短,带在身边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我收下了他的玉佩,繁华之中,他那替身的变幻术时辰已到,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寻他了,此一面见他安好,便达到了我的目的,我也该走了。 “桃木簪与那夜明珠,你一定要时刻带在身边,不可忘了。”我嘱咐道。 “弟子遵命。”他开怀对我笑了笑。 见他笑容,我在那芥子之中修炼百年的空虚之感似乎瞬间被填满了。 “永烨,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我无言问道,眼中酸涩,似乎要流泪,怕他看见,我施法停了时间。 似是要将他的笑容刻在我的眼中一般,我看了他很久。见泪水没再流了,我上前亲了他一下,本想就此离开,可又舍不得,我便将他拥入怀中抱了很久。 可时间不可能永远停下,就算有多不舍,始终是要走的,有些事情求不得,也不能求。 不想与他告别,我走之后才解了法术,也没看见我走之后,他是何表情。 ☆、(六) 回了修霖君的隐居之所,我便进入芥子继续修炼。 此前我能吸收的修为上限是三万年,如今经过修炼,我自身修为已达到二十万年,吸收上限也升至十万年。但修霖君却说还不够,我也觉得修为越高越好。 但提升境界何其之难,如若修炼如此容易,那些身居高位,比我年岁大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仙怎会被我打败。 事事物物都有一个无法超越的界点。如执意超越轻者自损,重则玉石俱焚,那便是别人能被我打败的原因,因为他们遵循界限。而我却一再突破这道界线,事事剑走偏锋,对于修炼我更是如此。 亏得我要比别人幸运万分,每每突破自己都没到玉石俱焚的地步,且最后还越来越jīng进。只不过其过程痛苦,若不是我执念太深,恐早已无法忍受。 而执念是执念,却不能低消我的痛苦,世上哪有人不怕吃苦呢,我自然也怕。 每每走火入魔前,我都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而灰飞烟灭,但我却不能不一次又一次经历这种恐惧。想要力量,想要比别人qiáng,我只能剑走偏锋。 可剑走偏锋多半靠运气,万一哪天运气耗尽了呢。我不知这一天是哪天,所以越修炼我便越恐惧。 看着手里盛有十万年修为的紫石,我的手不禁发起抖来。但想想仑者山与聚魂石,我咬了咬牙,施展功力将紫石的功力全数收尽。我必须将这十万年融进我的身体,然后凭借所有修为打破界限接着又低消修为重建一个新的界限。 周而复始,直到修霖君说好为止,我便没再踏出芥子一步。 这天,修霖君赠我一上古神器,天机镜。我知天机镜有自由穿梭时空之力。 而修霖君却说是它能与聚魂石产生感应,助我找到聚魂石的所在。当然也能助他开启仑者山的封印。 “我只能送你进去,出路全靠机缘。”修霖君说,“若你得此缘分,法力催动天机镜,出来时我便也能助你一臂。”他看了看我,“所以,此行我便不能陪你了。” 听他最后一句,我一愣,回忆过往,似乎我gān的每件大事都有他相伴,可以说,若不是他,我便会一事无成。我心内一动,“修霖君......”此时似乎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我便无话可说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知道我对你好就多多听话,少跟我顶嘴,我一天天,跟养个熊孩子一样,别提多糟心!” 我不由叹声气,亏得他总是这么不着调,我才不用对他有太大心理负担。 “你要不要去人间看看那永烨?”他问。 相见不如不见,我知他现在很好就够了,“回来再看吧。”我答。 “难得,难得!”他叹道,接着正色说:“那便明日出发吧,我虽不能陪你,但还有羽儿,你捎上她,无聊了还可以聊聊天。” 羽儿?我疑惑,“不行!”我立即拒绝,“我一人便好,羽儿怎可跟着犯险?” “她不放心你,硬要跟着,我拿她没办法!再说,也应该让这小丫头见识下世面。”修霖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整日满脑子只有思昙哥哥,漂亮衣服和好看首饰。” 见修霖君不像是玩笑......真不知这修霖君是何打算,既然他无意挑明,我问也没用,“那便,好吧!”我答,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休整一夜,第二日,我们便利用天机镜来到仑者山外,此山果然是座奇山,山外仙气缭绕,生人勿进,看似蓬莱、方丈、瀛洲三山都无法与之比拟。 “准备好便开始吧。”修霖君说,霎时周围气流翻腾,修为灵力之纯,我周身的皮肤、经脉都感到刺痛。 我只知修霖君修为深不可测,却没想到能达到如此地步,与我,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别愣着了,赶快催动天机镜!”修霖君大声提醒我。 我回了神,羽儿已站在我身后调动修为,我也立即调动了全部修为,片刻,一阵晕眩,天地已转。 仑者山的封印真是不简单,上古神器加上修霖君、我和羽儿都只能撑一瞬,且反噬力量巨大,我双腿无力跪在地上喷了一口血,受了严重内伤。羽儿也没好到哪儿去,红润的小脸变得煞白。 “羽儿,你可有事?”我急忙问道。再看这天地,与山外不同,内里竟是魔障肆掠,一副蛮荒景象,待的久了,连呼吸都是痛的。不过这景象也不奇怪,一到达此处,我便能感觉到周围全是修为百万年以上的魔物,并且有几个已经发现了我们,正朝我们赶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扶起羽儿,虽有修霖君给的能隐藏身形的斗篷,但还是不够保险,我们要避免与那些魔物硬碰硬。寻方圆百里找到一处远离魔物的地方,我便消去了自己的气息。 羽儿也消了自己的气息,“接下来我们便不能使用法术,以防bào露方位。”我说,“你可还能走?” “嗯!”羽儿点了点头。 我发现我真是小看这小姑娘了,身在此地,连我都十分犯怵,她却表情平常。我看她时,她还会像往常那样对我甜甜地笑,竟看不出有一点儿惧怕。脸色也很快恢复了红润。 见我看她,“怎么了,哥哥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便问道。 “没,没有。”我答。 没过一会儿,不知是否已麻木,我似乎适应了此地的空气。羽儿应该也是如此,正打算回头看她,她却突然一把拽住了我。见她神色紧张,我突升警惕,下一刻,一个庞然大物便从我们头顶飞过。 羽儿大吃一惊,“那可是凤凰?”随即又惊喜起来,“这世上竟有纯黑色的凤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道,“那凤凰可能是在寻你我二人,还是赶路要紧。” 可羽儿又拽了拽我,指向另一边,“哥哥你看,那儿还有一只白鹤!”羽儿像是来游玩般,接续说道,“那白鹤真好看!” 我无奈,“再不走我便丢下你了。” 在此地不能使用仙法我们便与凡人无异,步行良久,才到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借用昊天塔施了结界,我们便打坐疗伤。待伤势基本无碍,我从内墟中拿出天机镜,稍用法力催动,便能感到东南方有灵气相呼应,可能是聚魂石。 本以为要找到聚魂石会困难重重,没想到竟如此轻易。 “哥哥可是找到了聚魂石所在?”羽儿见我神色稍有放松,便凑近我身边抱住了我的胳膊。 “嗯。”找是找到了,但毕竟是神物,周围有四只神shòu看守,我和羽儿加起来一只都打不过。看来,只可智取,不能硬拼。 见我神色又严肃起来,“哥哥不必烦忧,到时羽儿会帮你将神shòu引开。” 我知她定是在安慰我,羽儿不胡闹的时候确实颇为善解人意,逗人喜爱,“好。”我摸了摸她的头说。 “羽儿可是认真的!”她正色道。 “我知道。”我朝她笑了笑。 见我还不信,她颇为生气地嘟了嘟嘴,“思昙哥哥是大笨蛋!” 她每次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不用哄,过一会儿便会像个小兔子一样又蹦又跳地跟着你。 我想快点拿到聚魂石,“你待在此处,我去查探一下地形。”我说。 她这便不生气了,“我要陪你一起去!”她提高音量展示了自己要跟着我的决心。 此处虽相对安全,但也不能保证突发情况,我思索良久,还是决定让她跟着我,因为她一定不会乖乖听话。 我收了结界,消了自己的气息。此地虽魔物众多,但大都不会隐藏行踪,像动物示威一样,越qiáng大越要将修为bào露在外,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就算不使用灵力,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威压,轻易避过可能有危险的地带。 我脚程很快,羽儿紧跟在我身后。约摸过了好几个时辰,不远处便出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但状态凄凉,入眼尽是残垣断壁,唯有最中心处的一莲花座高台还巍巍挺立。 此时我没用任何法力,内墟的天机镜却躁动了起来。如果修霖君说的没错,天机镜形成如此qiáng烈的感应,那么聚魂石一定在那废墟之中了。 说也奇怪,仑者山中到处都是魔shòu,但东南方以废墟为中心点向外延伸好几里却没有一只魔shòu盘踞。思及看守聚魂石的四只神shòu,有一种可能,就是魔shòu怕那四只神shòu,不敢在神shòu的势力范围内放肆。 这个发现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按理说,只要我们不表示敌意,神shòu应该不会攻击我们,这样一来,这里就成为我们不被魔shòu袭击的天然屏障。 我看羽儿似乎有些累了,“在此地休息一会儿吧!”我对羽儿说,接着用昊天塔设了结界。 当我们完全放松警惕之后,一声凤凰长鸣突然在我们的头顶响起,声音之高亢,几乎震彻山谷。 “是那黑凤凰。”羽儿说,接着便有东西从天上坠落,“它似乎受伤了。” 黑凤凰是我在仑者山中见到的第一个懂得隐藏气息的生物,且我看不出他的修为,想必是高我太多。这样一个修为高深且又拥有智慧的生物,如果是敌人,就算他此时受伤,我们也难以对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当我打算袖手旁观,羽儿却出了结界朝那凤凰坠落的方位跑去。 我连忙起身抓住了她,“羽儿,那凤凰似敌非友,莫要胡闹!” “可是它受伤了!”羽儿反驳我说。 就算它受伤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本打算这样说,但看着羽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知她心地纯善,这么说未免令她寒心。 “罢了!”我妥协道,此地没有其它魔shòu,我又有两件上古神器在手,还怕对付不了一只受伤的凤凰,“你若高兴,便救吧!”我道。 羽儿立即喜笑颜开,脸在我肩膀上蹭了蹭,“还是思昙哥哥最好了!” 黑凤凰落地之时还是只凤凰,待我们走近,躺在地上的便成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此男子有一双飞斜入鬓的丹凤眼和一双长眉,脸色惨白毫无生者之气,看着颇为妖邪。 “这凤凰长得真好看!”羽儿说道,立即将男子查看了一番,“伤不重。”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给男子服下。 羽儿看起来毫无警惕之心,我颇为无奈,见他离那男子太近,我便将她拽了过来,“好了,看也看了,药也服了,我们走吧!” 羽儿也同意我的话,可没走多远,我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qiáng大杀气,我快速推开羽儿凝气为剑挡住了对方的一击,但对方的剑气太过凌厉,我的虎口险些被震裂。意识到对方太qiáng,我立即退后做好防御,接着,对方又凶猛的朝我攻了过来,这一剑比上一剑的威力qiáng了很多,我的双手几乎被震麻了。仅仅两招,我竟就被压制了! “你这凤凰怎么这样忘恩负义啊,刚刚可是我们救了你!”羽儿在一旁没好气道。 男子视羽儿如无物,又直直朝我砍了一剑,这次我没躲,剑刺入了我的左肩。 “思昙哥哥!”羽儿大叫到。 趁着空隙,我立即施法吸收他的修为,“躲远点,我没事!”我对羽儿说。只要能让我得手,我还没见过有人能从我手中逃脱的。 然而,男子见上当了,便轻易挣脱了我的束缚。 怎么可能?!这男子太qiáng了,不出全力我可能今日便会死在这儿。我立即调动全部修为给了他一击,与此同时祭出了昊天塔,趁着他躲避攻击的间隙瞬间将他收入了塔内。 昊天塔稳稳落在我的手上,本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结果我的仙元突然猛地一震,我只感觉我周身灵力乱窜,喉咙一热,喷出一口血来。 昊天塔由我操控,如受震dàng我必受牵连,而这震dàng之源便是那男子,他此时正在用蛮力qiáng攻昊天塔。虽然昊天塔会压制他,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在压制他之前,我不敢保证我能撑得住。 而更糟糕的是,此时,那四只神shòu觉察到了我们的打斗,似乎也打算加入。 接着,我的仙元又承受了一击,双腿开始不由控制。如今这局面,我不能倒下,为今之计只有放了那男子,说不定他还可以在混战中牵制一两只神shòu。 我立即开启昊天塔将他放了出来,接着我俩便迎上了神shòu的攻击。 神shòuqiáng得与男子一般无二,我身上有伤自然敌不过,神器也无法短时间内连用两次,没几招,我便被bī得退无可退。眼见我将正面挨上一击,一个绿色的身影却挡在了我面前。 “敢伤我思昙哥哥!”羽儿用娇气的声音冷冷地说着挡下了神shòu的一击,接着,她快速退后祭出了一法器,“哥哥,捂住耳朵!” 我听她指示封了听觉,再看她腿上法器,我若猜的没错,那便是凤凰琴! 据说凤凰琴拥有支配万物心灵的力量,但早在上古时期便被视为魔物而销毁,故没人亲眼目睹过它的神力。 如今怎么会在羽儿手里!?而且,那四只神shòu和那男子听了琴音明显已失了心智,那男子呆呆站在原地,而那四只神shòu正在窝里斗,羽儿竟能将凤凰琴操控到如此地步! “哥哥,我撑不了多久。”羽儿传音给我,“你先走。” “那你呢?”我问。 “我随后就来,放心,我有全身而退之法!” 她确实让我吃惊不少,我承认之前确实小看了她,但我还是不相信她有全身而退之法。 眼见那男子已有意识挣脱琴声的控制,我立即祭出了天机镜,“我们一起走。”我说着调动了全部修为,虽很勉qiáng,但我还是成功激发了天机镜的效用,与羽儿逃离了那里。 ☆、(七) 虽暂时逃离到别处,但情况几乎没什么改变,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魔shòu,神器暂时也无法再使用。而羽儿似乎已耗尽力气,见她快要倒下,我连忙扶住了她。 “哥哥,我可有帮到你?”羽儿面带微笑虚弱地对我说道,接着她的身体便渐渐消失化为一只小小的凤凰。 凤凰!我吃惊,我一直以为羽儿是只小妖,没想到竟是上古神脉凤凰一族。难怪她见到那黑凤凰会如此高兴,还执意要救他,原来因是同族。那修霖君的真身岂不也...... 我立即给羽儿渡了些护体仙气,此刻重要的是疗伤,如若不然,在这弱肉qiáng食的世界恐难以自保。 此时,天空却又传来一声凤凰长鸣,真是难缠,那黑凤凰竟然追了上来。 “吾乃仑者山神座下大弟子,身负守山之责,尔等擅闯者,必诛之!” 黑凤凰化身成人落在我眼前,将目光扫向我时,瞥见了我臂弯中的羽儿。神色微动,快速朝我攻来,我没来得及闪避,被他一掌击中胸口,眼前霎时失了光明,晕了过去。 我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只觉周身冰冷,经脉如针扎一般地痛,想着死了应该不会这般痛,那便是还活着。思及羽儿,恐她处境危险,本想凭蛮力苏醒,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隐约中,我听见了一些声响,屏息凝神之后,声音便清明了起来。 “不要再跟着我了!”是羽儿的声音,语调如平常,应该并无大碍,我稍微安心。 “叫你不要在跟着我了!”羽儿生气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之前对我们喊打喊杀,还把思昙哥哥伤成这样,如今这般无赖。” “.......” “别再跟着我了!”声音越来越近,此刻羽儿应该是停在了我身边,随即我便感觉到暖流从手上流经周身。 “思昙哥哥怎么还不醒啊?你赔我思昙哥哥!”羽儿说。 随即,清冷的男声响起,“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修为低,还不顾性命擅用神器。”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错,你赔我!” “好!”男子无奈道,“我赔你。” 登时,我便被人扶起,醇厚的灵力从背心流入了我的身体,渐渐地修复了我出现裂痕的仙元,随即,又助我调动仙元的修为修复受损伤的经脉。 “再过一两日,他便会醒来。”男子说。 我奇怪,这男子应该是那黑凤凰吧,怎得突然好心不杀我反而助我呢? “哼!”羽儿说,“我们之前救你,这是你该还的。你忘恩负义,又伤思昙哥哥这事儿还没完呢,我才不会原谅你!” “我有眼无珠,错了还不行吗?”男子服软,“再说,是你们擅闯仑者山,我职责所在,也没办法。” “哼!油嘴滑舌,顽固不化!” “我错了!” “走开!” 这......究竟发生了何事,怎可境地如此倒转? 男子高估了我,六日后,我才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所处的天地已不是魔障肆掠的仑者山,而是一个类似芥子的空间,这空间山清水秀,如世外桃源。 之后,我得知男子名为白凤,只因见到凤凰琴和羽儿的凤凰真身便没对我们下杀手。 正如他所说的,仑者山有一山神看守,他是山神座下的唯一弟子。那日,他发现我们闯山便来寻我们,途中恰巧被结仇的魔shòu偷袭受了伤,所以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羽儿所救,又跟我们大打了一场,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于是,他便把我们带到了这芥子之中,这芥子是山神所创,也是山神居身之所。 “思昙哥哥。”羽儿将一杯茶递给我,“昨日我在这芥子之中发现了一奇怪的参天果树,树上还接着奇怪的红果,我尝了一颗,可甜了,还能增长一百年修为呢,我就给你摘了好多,你看!” 羽儿欣喜地拿出自己的储物袋,将jī蛋般大,形状浑圆的血红色果子一股脑儿地全倒在我眼前的桌上,“你尝尝!”她拿起一颗递到我的嘴边。 见她盛情难却,她既已吃过便也没毒,于是我咬了一口,不由皱眉,哪有如她说的那般甜,满嘴苦涩,还一股难以忍受的奇怪味道。 “他伤刚好,你快别害他了,出了问题又得让我赔,我哪儿赔得起!”白凤走了进来,“那是凤凰果,是我们凤凰才能吃的,别人吃可是会坏肚子的。”白凤说着拈起一颗放在嘴里。 “那是我的。”羽儿说,“不许你吃!” “好,你的,我不吃行了吧!”白凤妥协道。见白凤的神情,他似乎很在意羽儿。 我始终有种感觉,白凤会救我们并不单因羽儿是同族。如若是我,身负守山之责,定然不会将同族之谊放在眼里,毕竟是从未谋面的同族,何来情谊之说。定然也不会将外族看在眼里了。 如今他不单放过我们,出手相救,还对我们以礼相待,真是奇怪。 见我在打量他,白凤回头看着我,“既然你已无大碍,便随我去见师父吧!” “山神?”我疑问,为何山神要见我,是知道我打算抢聚魂石? “羽儿也一起。”他回头对羽儿说。 猜不出山神此举何意,便走一步算一步吧,“好。”我应道。 芥子中心有一巨大法阵,阵中有一座指天的石塔。白凤领着我们进入了石塔之中,触目所及,石塔中央有座高台,高台上坐着一神者之姿的白衣女子。女子面向生得温柔,有双慈眉,但双目却被一条白绫遮挡,似乎目不能视。 “师父,我将他们带来了!”白凤行礼说道。 “在下思昙,擅闯神山,还望上神赎罪!”我也随即道。 “我的名字是古惜羽。”羽儿仔细看了看山神,“姐姐生得可真好看!” 其实我挺喜欢羽儿那天真无邪的性格,但......不知这山神是否也喜欢,能宽恕她的出言不逊之罪。 山神不温不怒对羽儿招了手,“过来。” 不知她这又是何意,一个神应该不会与小孩子计较吧!我心想,见羽儿已经乖乖朝她走了过去。 山神将手放在羽儿的头上,片刻后,她收回了手,“古惜羽?”她问。 “是,哥哥给我起的名字。”羽儿天真地答。 “哥哥?”山神的语气始终平淡如水。 “是啊,修霖哥哥。”羽儿答。 山神笑了笑,“见你与我颇为有缘,不如今后就在这仑者山与我作伴吧。” 羽儿面露难色。 “你不愿?”山神问。 “不是不愿,只是羽儿放心不下修霖哥哥,还有......”羽儿回头看了看我,“羽儿想和思昙哥哥在一起。” “既然这样,那便随你吧。” 羽儿立即向山神行了一万福礼,“谢谢姐姐!” 接着,山神转向我,“你是为聚魂石而来?” 既然她已知我来此的目的,要得聚魂石,必定要过她这一关,隐瞒无益,“是。”我答。 “这聚魂石乃是一友人所赠,为复我双目。你若要,便需有所取舍。”山神说。 羽儿听出她言语之意,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姐姐!” “退下。”山神不怒自威,羽儿咬了咬牙,转而看向我。 如一双眼睛便能轻易换来聚魂石于我来说是天大的便利,“山神可否送我与羽儿出仑者山?”我问道。 “自然。”山神答。 我双手抱拳单膝跪下,“谢上神不吝赐石!” “思昙哥哥!”羽儿吃惊。 “我意已决。”我道,细细衡量,自从入了仑者山,我们能一路顺利,全因山神不杀之恩。 聚魂石本是她修复双眼之用,如今她还愿赐予我,于我来说恩大于天。得她不嫌弃,一物换一物,还能送我们出山,这在人间来说是只赚不亏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那便好。”山神一挥手,一块刻着上古时期文字的黑色石头便落于我手中。其内蕴极大能量,定是聚魂石无疑。 “如若后悔,还来得及。”山神说。 我紧握挂在腰间的玉佩,“无悔。” 于是她手一挥,一股刺痛,我所处的天地便陷入了黑暗。 “思昙哥哥!” 羽儿扑到我面前快速封住了我双眼周围的经脉,在一股灵力之中温养片刻,我便闻不到血腥味,也感觉不到痛了。 “谢谢。”我摸了摸羽儿的头,其实不用她,我自己可以疗伤的,只是突然的黑暗让我一时没能适应。多亏羽儿,能让我少痛一会儿。 “你怎么这么傻,既然这样,我把我的眼睛给你!”羽儿说着就要去剜自己的双眼,幸亏,被白凤及时阻止了。 “这是他的因果,理应他自己承担。”白凤说,“你若qiáng加因果给他,你又让他拿什么还你,你要的他能还吗?”白凤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怒气,“你也不问问他,你的因果,他要吗?” “自然是要不起的。”我道。 羽儿被我们堵得无话可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了。”我摸了摸她的头,“我有神功在身,有没有眼睛没什么区别,待我稍加适应,单挑你哥都不成问题,有眼睛反倒是阻碍。”我安慰道。 “呜——”羽儿反倒哭得厉害了。 “久留无用,我这便送你们出山吧。”山神说。 “多谢。”我道。 这时,一旁的白凤走上前去,“师父.....”他犹豫道。 “你可是要出山?”山神问。 “我......”白凤难以开口。 “罢了,留你也无用。”山神说。 白凤朝山神行了大礼,“多谢师父!” “天机镜。”山神接着悠悠道。 这话自然是对我说的,因不适应黑暗加之没想到山神送我们出山会用上天机镜,我迟疑了一下,才按照山神的指示将天机镜从内墟中祭出。 用修为催动后,我便感知到镜中有股力量在回应我,定是修霖君,因他之前如此嘱咐过我。随即,山神也施法打开了结界,一瞬间,我们便出了仑者山。 一进一出,我知身处之地与之前无甚变化,但除了黑暗我却再也看不清了,只觉凉风凄凄,随即凉风又被突然出现的身前之物挡住,“回来了?”修霖君和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挥手一抓,似是抓住了修霖君的一片衣角,这才像是踩到了实地一般内心稍得安稳,“嗯”我答,随后倒在了修霖君的怀中。 ☆、(八) 不知是何日月,醒来后,聞到阵阵竹叶清香,才知身处修霖君隐居之所。 一阵轻如蝉翼的脚步声传来,“你醒了?”是修霖君的声音。以前能视物,总以为修霖君走路是没有脚步声的。看来,是我误判了。 感觉到眼上覆着一薄薄绫缎,不由忆起了被天佑蒙着双眼带去佑思宫的那段经历,便忍不住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你是想问人间是什么日子吧?”修霖君说,“你此行耗时二月有余,如今永烨已进入第四个轮回......”修霖君停顿了一下,听他呼吸有变,便知他要说些有的没的,“怎么,你自己不会算?你只是眼睛看不见,如今,连心也盲了吗?” 我被他堵得没话反驳,确实,我只是眼睛看不见,算是会算的。只不过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所措和惧怕之感使我愚钝了很多。 我连忙掐指欲算,只听修霖君轻叹了一口气,“永烨投身在青城派,为青城派掌教独子,此时已是束发之年。” “那他——” 修霖君打断了我的问话,“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颇受众人喜爱。从小无灾无病,此后也平安顺遂,前途无量,够了吧?” 我点了点头,随后又疑问道:“你怎知我要问什么?” 听见修霖君又叹了一口气,“你左右不过永烨、永烨,我也就奇怪了,明明是你为永烨选的命格,知他每世命数,如今又失忆了?” 我无言以对,确实是知道的,就是忍不住会担心。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修霖君说,“现在感觉如何?” 我凝神感知了一下,能觉察出此地如白雾般的灵气之中有两个朦胧的身影,一高一矮,高的应该是白凤,矮的是羽儿,因为我对她们的灵力都很熟悉。 但我却感觉不到修霖君,明明他离我最近,“你隐藏气息了?”我问修霖君。 “这便是你所面临的困境。”修霖君答,“这四海八荒,凡有灵力之物你都能够感知,但,面对没有灵力或能隐藏灵力者你便是个真正的瞎子了,就比如我......” 一阵轻微的气流响动,我的脖子感受到一股qiáng烈的压迫感,“若不是我,你便没命了!”修霖君冷冷地说。 他此举不是在与我玩笑,我能明显感到他的杀气和握着我脖子的手上传来的寒意,我自然是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不由吞咽了一下,“在我面前,你不要隐藏气息。”我脱口而出。 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即放开了我,接着我便能看见一个朦胧的白色影子坐在我面前。 “我知道此话不该讲......”他顿了一下,“聚魂石既已在你手中,你大可用它治好眼睛,永烨那厮就让他继续轮回,终有一天他会修成仙身。” “知道不该讲便不要讲。”我道,聚魂石乃神物,若用它重铸仙身可得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体,若幸运,还能获特别的机缘。半神之体当然比苦苦修来的仙体要好得多。 “那你可知,聚魂石并不是万能的,仅仅只能重铸身体却无法重铸仙元。”修霖君说。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是还有我嘛!别人断不能如此自信,但我与别人不同,凭我的能力,我毁过仙元也夺过仙元,自然给永烨安个仙元易如反掌。 “你想将你的仙元给永烨?”修霖君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怒气。 原本是给不了他的,怕他承受不了,但如今有了聚魂石,我这将近七十万年的修为给他如同九牛一毛。而且,我这仙元本就是吸收了他的残余修为和灵气练就,自然也应还给他。 “你要我怎么说你。”修霖君听起来很无奈,“我......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得了。” 我笑了笑仰起头,“那你拍死我吧。” “我......”修霖君举起了手,又慢慢放下,“你今后有何打算?” “待永烨这世油尽灯枯,我便收回他的魂魄,替他重铸仙身。”我答。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适应如何在黑暗中战斗,以便除掉那些会阻挡永烨的障碍。比如永烨的长兄,当今天帝驭坤。 千年前,先天帝旧伤复发恐身归混沌意欲传位永烨,驭坤觊觎天帝之位已久心有不甘便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为了名正言顺登上帝位,他便伙同释道天尊用归元镜将弑父的罪名嫁祸给永烨。 归元镜乃释道天尊所炼化,能重现过往,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何众仙愚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镜中是永烨杀了先天帝,又有释道天尊为证,大势所趋之下便对永烨趋之若鹜,喊打喊杀,让永烨吃尽了苦头。 然而事实真相是镜中的永烨乃驭坤所化,永烨却代替驭坤落得个过街老鼠一样的落魄境地,最终只有隐藏人间苟延残喘。事已至此,驭坤却还是不肯放过他,派蓬莱公主姚青玄用灭神之剑诛天剑杀了永烨。 因想要昊天塔,姚青玄早在七百年前就被我击败。为让她赎罪,我留她百年修为将她流放至极寒蛮荒之地,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如今永烨回归指日可待,我定要除掉驭坤和释道天尊为他洗清冤屈,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天帝之位。 “修霖君,陪我修炼吧。”我说道。 “你啊。”修霖君无奈道,“本是一株昙花,却非要对抗天地。” “天道不公,自己掌控命运,有何不可?”我答。 “qiáng词夺理,歪门邪道!”说着,修霖君敲了下我的头。 其实适应之后就会发现看不见有看不见的好处。 我以前作战全都依赖视觉,不懂得活用自己的能力,现在不得已用了,才发现自己的能力甚为好用。只要敌人使用修为,我便能看见他全身灵力走向,从而判断他是左是右,是前是后,是飞是跳,如何攻击我,用了多大的力量,如同能预知未来一样,除非对方修为胜我,否则根本不能奈我何。 如对方不使用修为灵力并且隐藏气息,这对我来说确是一致命弊端。但对方要杀我,肯定会有所行动。 因少了一感,我的其他四感反而变得敏锐了许多。比如现在,修霖君隐藏气息与我对战,即使他脚步再轻,在这安静的芥子里,我也会听到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和他的动作所带起的气流。就算他制造别的gān扰影响我的听觉和触觉,和他打斗久了,就像能感到杀气一样,我也能凭敌对之意感知他的所在。怕就怕他一边声东击西,一边隐藏敌意,趁我不备,再用修为攻击我...... “你耍赖。”我被他用定身术定住了。 他笑了笑,“我这可不是耍赖,实战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比我不择手段的人多了去了,到时候你中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定身术,重则丧命,轻则嘛……”他抬手摸了下我的脸,“公子如花美貌,若遇好色之徒,岂不要失了贞洁。” “低俗!”我嗤之以鼻,“快将我放开。” “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又摸了下我的脸。 每次都来这套,我都不会与他置气了,“不放我就用蛮力了。”用蛮力必会损百年修为。 见我神情认真,“我放,我放还不行吗!”修霖君说着解了我的定身术,“你这人一点情趣都不懂,着实扫兴!” 我自认为练得差不多了,“带我去乾坤宫一趟。”这几天,我一直在修炼,还未将拿到聚魂石的消息告诉洛尘君,且我还有些事要与他商量。 乾坤宫以前就不好找,现在成了瞎子,虽天宫灵力颇丰基本能辨物,但却分不清哪个是乾坤宫的。天界之上又有结界加持,我也无法查探到洛尘君的具体方位。唯有先让修霖君带我认个路。 “你忘了,我是妖,天界有东皇钟镇守天门,我进不去的。”修霖君道。 他不说我倒还忘了,“你是妖吗?”骗我这么久......可想想,他从未说过他是妖,一直是我能力不济单方面认为,他只是没否认罢了,这应该算不上骗。再者,就算是我,也不会随意将真身bào露人前,他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你是妖,你修为如此之高还怕进不了天门?”既然不愿让我知他真身,便由他去了,这点小事我也不在意。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修霖君凑到我面前。 我实话实说,“难道是在损你吗?”我问。 “那为何我听不出半点夸奖之意?”修霖君道。 我不想与他计较,làng费时间,“况且我们还有天机镜在手。”我接着说。 “这个好,就用天机镜吧!”他赞同。 依他之言,我将天机镜从内墟拿出。他用修为催动,一瞬,我们便来到天宫之上,且jīng准落在乾坤宫洛尘君面前。 “思昙君!?”听语气,洛尘君似乎对我们的出现颇为吃惊,“修霖君?!” “你的眼睛!?”洛尘君接着吃惊。 “无碍。”我答。 “可是因寻聚魂石所致?”洛尘君继续问道。 “聚魂石已在我手中,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请教。”我顺利岔开了话题。 “不愧是思昙君!”洛尘君道,“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落尘君掌人间规律可否鸣仙界真理?”我问。 “你的意思?”洛尘君问。 “听闻洛尘君有一法器乾坤盘,盘上载有世间一切真理,那世间包不包括九重天,能不能查到先天帝究竟死于谁手,又是谁瞒天过海嫁祸永烨?”我问。 洛尘君体内灵气出现波动,“乾坤盘早在千年前就被我毁了,思昙君这是何意?” 我原本对洛尘君仍心存疑虑,不过事已至此,我所设计的至关重要的一环,缺洛尘君不可,如若他对永烨是真心便好,若不是,我只得夺乾坤盘一用了。 “我之前也认为你为明哲保身将乾坤盘毁了,如今见你真心诚意帮永烨寻聚魂石,我便不那么认为了。”我说,“你既打算帮永烨重塑仙身,又怎会不留后手。” “你打算帮他洗清冤屈?你疯了,你知道你的敌人是谁吗,当今天帝与释道天尊。两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洛尘君体内灵气比之前波动得厉害了。 “你以为你杀了妖王与魔王便可剑指天帝了?若不是恰巧魔王和妖王密谋颠覆六界,你夺两王首级会如此轻松?若不是天界威望,你早被妖界与魔界扒皮抽筋煮了吃了。”洛尘君情绪激昂,连气都不带喘,“你虽应下天劫飞升上仙,但师出无名,若不是因给天界做了顺水人情,天界也早容不得你。永烨是天界不可bào露在人前的污点,如今,你是打算与六界为敌?” 洛尘君说得有理,又情真意切,我无法反驳,便开始犹豫是否要告知我真正的目的,如若我此举如他所说最终万劫不复,他又是真心,拉他入伙岂不是拉他陪葬。 “你误会了,他打算杀了驭坤和释道天尊。”修霖君用颇为随意的语调帮我打消了犹豫。 洛尘君哑然,片刻,“疯了,真是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顾伦理纲常,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之人!” 洛尘君说得对,若我不这样如今怎能给永烨夺来一线生机,“我意已定,自会说到做到,到时还请洛尘君站出来帮永烨洗清冤屈。” 洛尘君看着我,久久没再说一个字,想也是对我无话可说了,“那思昙告辞。”我与修霖君离了天界。 我不懂什么yīn谋权算那一套,那一套太过麻烦,大费周章最后也不一定会成功。我只求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虽然最后也不一定会成功,但我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孤注一掷,谁输谁赢原本没有定数。 驭坤自身修为不算高,就算握有诛天剑与东皇钟,我也有自信取他性命,但我却至今未能动他。 原因主要在于历经千年,除本就支持他的,其他仙官已基本归顺,大权在握,于六界已根基深厚。 此外,他还有释道天尊扶持。释道天尊何许人也?如今众神皆已陨灭,放眼六界,只有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大,无人与之匹敌。要动驭坤,其他各路神仙、数十万天兵先不谈,首先要过释道天尊这一关。 也不知释道天尊这等德高望重的近神之人怎就纵容驭坤这杀兄弑父,欺瞒天下的卑鄙小人。我知驭坤是释道天尊的徒儿,仅因师徒情谊?凭我怕是猜不出其中曲折。实话说我也不想知晓,我只认准一个道理,既已做了错事,便要接受惩罚,就算是神也不能例外。 “你在想什么?”修霖君打断了我的思绪。此时,我们已回到妖界,“前面有枯枝,小心。”说着,修霖君牵起了我的手。 我不习惯与人牵手,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在想释道天尊。”我答。 “释道天尊?”他顿了顿,“你不是他的对手。”总结得gān净利落。 “我知道。”我答。 “但若你求我,我就帮你。”修霖君用一贯风流的语气道。 我知他只想做个快活逍遥的隐世之人,平常很少招惹麻烦,就算是帮我,也是深居幕后完全避免了麻烦上身。可释道天尊是何许人也,岂是他身居幕后就能算计的。万一他身份bào露,轻则失了他毕生所求与我一起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重则不仅我与他二人,连羽儿都会被我牵扯,三人一同灰飞烟灭。 “怎么?”他问,“担心我?” 我实在欠他太多,“不用你帮。” “不用我帮,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释道天尊?”修霖君道,“我说帮你,自然是能帮的,区区释道天尊,不在话下。” “狂妄。”我道,“那要我如何求你?” “这个嘛......”他思索良久,“如若成事,你便忘了那永烨,与我逍遥快活可好?” “怎个逍遥快活之法?”我问。 “自然是郎情妾意,双宿双栖了。”他答。 他总是这般拿我玩笑,一不注意我又着了他的道,懒得再理他,便甩开他的手,径直走了。 只听见他在身后大笑了几声,“你这人,我就开个玩笑,气量如此之小。哎......小心!” 接着我就被门槛绊住,朝地面直直扑了下去,还好,在霎那间,我被一人拦腰扶住了。 “思昙哥哥!”羽儿的声音响起,接着,就见一个白色身影朝我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羽儿站在我面前道。 再看刚刚朝我伸出援手之人,竟是白凤,“多谢。”我道,“你不是去人间玩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间自然是好玩的,但羽儿更想陪思昙哥哥。”羽儿说着挽住了我的手,“今日不修炼了吗?” 霎时,我感到一股寒气向我投来,发现这寒气来自于白凤,我立即将手从羽儿手中抽了出来。 以前我没在意,也就没细想。现在想想,白凤突然在仑者山对我们,特别是对羽儿态度的大转变,接着又抛弃师父跟着我们出来,出来后又每天对羽儿形影不离,还总是在羽儿接近我时对我投she寒意,可却对修霖君却异常尊敬......种种情形串联,就算我再不通情爱,也知道白凤喜欢羽儿。我非羽儿亲兄长,自然是要避嫌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嗯,今日不修炼。”我回答羽儿。 “那我们去人间玩儿吧!”羽儿又上前挽住了我,“你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人间了吧?你不知道,人间变化可大了,菜好吃了,衣服首饰也比以前好看了。” 感受到寒意,我又往后退了几步,“你跟白凤去玩便好。”我答。 “我才不跟那呆子去呢!”羽儿上前抓住我的手臂摇了摇,“思昙哥哥,去嘛去嘛!你整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不无聊吗?我都怕你憋出病来。好不好嘛,陪羽儿去玩吧!” 我要是不答应估计羽儿会抓着我的手臂摇一整日,到时候我就算不被烦死,也会被白凤的寒气冻死,“呃,好吧。”我答, 可怜白凤,羽儿虽总说喜欢我之类的言语,实则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竟是完全没发现白凤喜欢她。 “那便走吧!”羽儿牵着我的手欲走。 我立即抽手转向修霖君,“修霖君,你也去吧。”将手搭在了修霖君的手臂上。 “哦,我突感身体不适,就不去了。”修霖君推开了我的手。 我就知道他会与我计较之前的事,“我求求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修霖君说着将手朝我伸了过来。 羽儿会牵着我,大抵是因为我眼睛看不见,如今有修霖君扶着我,自然没有再牵着我的道理。见她只是走在我的身旁,白凤也没再散发寒气,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我眼睛看不见,在人间又有必要隐匿修为,连茫茫白雾都感觉不到,人间是否变化,我是分不出来的。只觉周围人来人往,十分嘈杂,以至于我什么都分不清,连跟人撞到了好几回,初被黑暗包裹时那恍若被世间遗弃之感在我心间悄然而生,不由紧张与无措起来。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走吧!”是修霖君。只因我觉得两个男子互相拉扯并肩而行在人前会显得很奇怪,一到人间,我便放开了他。 这时,被他引着走,我再也没与别人相撞。渐渐地,我便适应了周围的嘈杂,恢复了辨别之力,无措感便也消失了。 “我可以了。”我对修霖君说,“你走前面,我分得清你的气息。” 修霖君闻言放开了我的手,“那便好。” “前面有搭台唱戏的!”羽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唱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羽儿抓住了我的手,“思昙哥哥,我带你去看!”说着我便被她拽走了,待停下来时,我已感觉不到修霖君和白凤人在何处。 我这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自然对这些风雅之事没什么兴趣,说是听戏,进入我耳中的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听了片刻,实在欣赏不出美感。不由觉得与其làng费时间听戏还不如修炼呢,修炼还有实用。 “思昙哥哥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应该是发现了我对听戏没有兴趣,“那我们去吃东西吧,前面有家酒楼看起来不错!” 羽儿又拽着我就走,我在后面跟得有些吃力,刚躲过一个路人,腰间的玉佩便不知被什么东西勾住然后从从腰间落了下去,那是永烨前世的贴身玉佩,我立即蹲下去捡,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抱歉!”我立即将手撤了回来。 “好别致的玉佩!” 一男子的声音传来,仔细一听,竟与永烨的声音有九分相似。连气息也是,和永烨如此相似! “是我抱歉,剑穗勾住了公子的玉佩。”他说着将玉佩递到了我的手上,“公子可是修道之人?” “你是修道之人?”我反问。 “在下青城派墨子宇。”他答。 我不由一怔,青城派,墨子宇,不就是永烨! “哎?这个人......”一旁的羽儿认出了永烨。 怕她会说让永烨感到奇怪的话,“羽儿,我们走吧。”我出口制止道。 “师兄,你看我买的珠花好不好看?”一个甜腻的女声从永烨身后传来。 “好看!”永烨答道。 意识到这个女子是永烨今生的命定之人,我忽然觉得心中酸涩,口中发苦,“走吧。”我对羽儿说。 “等一下!”永烨快步挡在了我面前,“公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了一下,“在下不是修道之人。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你们可是要去醉仙楼用膳?”永烨仍挡在我面前。 我们是打算用膳,却不知那酒楼是否名为醉仙楼。 “正好我也觉得有些饿了,是否介意我师兄妹二人拼个桌?”永烨问。 “介——” 他立即打断了我的话:“我看公子为人谦和定是不介意的。” 我无语,恰好这时修霖君和白凤赶了过来,“我们有四人,怕是不好拼……” “无妨,这酒楼有雅间。”永烨道,“能容十余人。” “那,公子盛情难却,那便请吧。”我无奈道。 这时,修霖君停在我身边,“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今生有缘。”他调笑道,“师妹长得挺漂亮,眉目颇似那蓬莱公主。” 听修霖君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早不晚我今日来凡间偏偏就遇上了永烨,“你故意的?”我问道。 “哎,哎,可是你求着我陪你来的,天下奇冤啊我!” 这么说,想想也是,修霖君此前一直陪着我,来凡间的主意是羽儿提的,他一直是个旁观者。 “有楼梯。”修霖君无奈道,“扶着我。” 但他为人jian诈狡猾,为了戏弄我没准儿用了别的我不知道的手段。我没理他,扶着栏杆跟着羽儿的脚步声走了。 “师兄,我要吃那个甜糕,还有这个醋鱼,还有那个......”入座后,甜腻的声音总是传入我耳中。 “好,好,你喜欢的都点。”接着是永烨宠溺的声音。 待菜上齐了,“师兄,我要吃那个,还有那个,你喂我!” “好,好,都给你,张嘴。” ...... 我越来越觉得胸闷难受,四周又十分嘈杂,令我心情颇为烦躁。最后我实在难以忍受,“我有点不舒服,慢用。”我起身离席。 羽儿忙站起身,“思昙哥哥,羽儿陪你。” “不用!”我不想有人此时阻止我,便不由烦躁道,随后又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了,“听话,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循着来时的记忆转身走了,羽儿没再跟上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上来,身后传来永烨的声音。 “思昙公子怎么了?”永烨问。 “不碍事,心上人跟人跑了,见不得别人恩爱,一个人待一会儿想通就没事了。”修霖君答。 你的心上人才跟人跑了! 以前总觉得人间很热闹,每当与永烨处在这热闹之中,便会觉得十分舒心。 而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认知上的错误,人间这哪是热闹?明明是烦嚣得很!走了很久,我才寻到一清净地段。 人间现已是秋雨时节,我刚停下来,天空就飘下了雨丝。几个孩童忙着躲雨从我身旁匆忙跑过,我躲闪不及便被撞了一个踉跄。 随后,一轻柔脚步声停在我身边,雨声也在这脚步声停下时在我头顶发出嗒、嗒的声响,想必是这脚步声的主人打了伞,“公子没事吧?”一听起来十分纯净的男子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想着应该是在问我,“没事。” “我见公子神色怅然又独自一人,是否与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男子道。 我虽心情烦躁,不想言语,但男子好意关心,我不能失了礼数,“没有,谢谢关心。”只望他快些走,不要管我的好。 可他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公子的眼睛......”他问。 “受伤。”我答。 “是吗。”男子说,“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家就在附近,若不嫌弃,不如公子先去我家躲雨,待雨停了我便送公子回家?” “不用了。”我答,“我喜欢淋雨。” 我这样拒绝,他应该会走了吧! 男子轻声笑了笑,“巧了,我也喜欢淋雨,知音难觅,我便陪公子一块儿淋吧。”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一来二去,他又如此答复,我突然觉得不是那么烦躁了,“请便。”我答。 秋雨淅沥,有节奏地敲击着屋檐和伞面,男子没再说话,听他呼吸声我知他是与我并肩站着。 过了许久,“公子可有思念之人?”男子问道。 我没回答,我自然是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说推心置腹的话语。 “我有一思念之人。”男子说,“可我却只能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听他语气哀伤,我有些动容,“节哀。”我道。 “你相信世间有轮回吗?”男子道,“我想寻她......不管花多长时间,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找到她。” “祝你如愿。”我道。 他轻声笑了笑,“谢谢。”随即他抬起我的手将伞递到我手中,“你的朋友来寻你了,下次再陪你淋雨吧。” 轻柔的脚步声离开,三个脚步声靠近,“我以为你回去了呢,一人待在这无人的小巷中作甚?”修霖君说。 “思昙哥哥!”羽儿跑到我面前,她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白凤。 “永烨呢?”我问。 “他当然是走了,难道跟着来寻你?”修霖君道。 人间,我暂时不想再来了,“你们玩吧,我回去了。”我道。 “你哪儿来的伞?” “路人所赠。” ☆、(九) 刚回到妖界,我便发现一不速之客。对方未隐藏灵力,我很快就辨认出他是洛尘君。 真是稀奇,洛尘君怎会到妖界?看样子不似游玩,似乎是来寻我的。 我带他进了竹屋,见他似乎有话酝酿,便给他倒了盏茶。 他拿起茶盏浅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犹豫良久,“既然你心意已决,请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洛尘君说道。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我稍稍吃了一惊,之前他明明对我那般反对,我原也不指望他自愿入伙。 “这本是我千年前就应该做的事。”洛尘君道,“我愧为永烨挚友。不求他的原谅,只愿能弥补一点便是一点吧!” 听洛尘君言语,我不由看向修霖君,只因我打心里仍不能完全信任洛尘君,如今他又如此突然,事关天佑,谨慎一些是好的。 见修霖君朝我点了下头,既然修霖君都确认洛尘君可信,那洛尘君愿意相帮,我也乐意。 洛尘君平复良久,“不知思昙君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将我之前的想法大体告知了他。 得知我打算先从释道天尊下手,他些微吃了一惊,饮了口茶之后,“眼下也只有此法了,只要我们以出奇制胜之法解决了释道天尊与驭坤,树倒猢狲散,届时永烨再洗清冤屈,自然那些猢狲也只能抱新的大树了。” “可释道天尊深居简出,驭坤也只窝在天界,要如何下手?”洛尘君道。 他算是说到点上了,我们不能在天界动他二人,否则不仅会引来武神率领的二十万年天兵,东、南、西、北水君麾下的各十万水军,还有天界当值的各位上仙,可能的各路外援,反而会被一锅端了。 “我有一计,你可曾听闻最近魔界发生的大事?”洛尘君问道。 “不知。”我答。 “魔王被一不知来路的年轻人杀害,这年轻人如今已在魔界称帝。他养了一上古神shòu玄武,此神shòu修为高深,如今已将南海搅得天翻地覆。”洛尘君道,“驭坤曾让魔王收回神shòu,可魔王却双手一摊,说自己也没办法。接着驭坤便只好派了武神前去镇压,但却被玄武重伤而返。之后又派了几位星君,皆láng狈而归,如今已没人愿冒险去解南海之危。” “你可能不知,南海水君绰瀛与我jiāo好乃可信之人,让他出面请释道天尊前去镇压玄武,如今局面,释道天尊不得不去。”洛尘君说,“以释道天尊修为定能收了玄武,也定会让他有所耗费,到时我与南海水君里应外合将他困在南海,接下来就可以看你们的了。” “至于驭坤......”洛尘君停顿思索,“没了释道天尊便不足为惧,稍后我再做具体打算。” “我解决释道天尊。”一旁的修霖君对我说,“你解决驭坤。” “你?”我问,虽说洛尘君的计划天衣无缝,但谁都不能保证没有突发事件。 “为了与你逍遥快活,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修霖君答。 修霖君不是信口之人,见他态度认真也不似玩笑,罢了,修霖君修为高深法器众多,又善权略,既然修霖君说能解决,可信度已有一半,如今我只有赌这一半的几率相信他了。 释道天尊这个大问题解决,接下来我们便落实了一些细节。 三日后,按照计划,释道天尊前去南海降服玄武,随后,修霖君便去了南海。我与修霖君兵分两路,利用天机镜带羽儿与白凤上了天庭。 此时,驭坤身在凌霄宝殿,我便利用昊天塔设了结界将凌霄宝殿围得水泄不通,待驭坤觉察时便已被困住。 “思昙上仙,这是何意?”知我们来者不善,驭坤说话的同时拿出了诛天剑。 既已知我来意,又何必废话。我径直朝驭坤攻去,诛天剑毕竟是灭神之剑,我出了五分力的一击被他轻易抵消了。 我自然是不怕诛天剑,为求速决,我直攻他仙元要害,前几招都被他轻易化解了,但他虽神器在手,修为却跟不上,几招后便显得有些吃力。 见自己处于下风,他迅速退后,用颇具威严的语调说道:“思昙上仙,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知他是在拖延时间。此前,洛尘君已将凌霄宝殿的当值天兵尽数换了,这才为我争取了些时间。然而诛天剑加上驭坤的全力,还有我的全力,就算有昊天塔的结界坐镇,也定会搅动天界灵气,让人觉察到异常是迟早的事。 我不愿与他废话,立即全力一击,他仍用诛天剑抵挡,区区四十万年修为怎可一再化解我的全力攻击,当即啐了一口血。 这时,众仙已觉察到凌霄宝殿的变故,以武神为首的武将们已率领数万天兵在第一时间赶来。这就是为何修霖君让我带上羽儿和白凤的缘故。 只见白凤一跃而起现出神者真身,翅生狂风,口吐神火,一瞬间便扫倒了一片天兵。羽儿也拿出凤凰琴,即刻控制了一众未及时做出反应的天兵。顷刻间,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九重天已硝烟弥漫,láng狈不堪。 白凤的修为我是亲自体验过的,羽儿的修为也不低,见他们已控制了局面,我便安心专注于眼前该做的事。 “你当初弑父杀兄,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见驭坤一副大势将去的神态,我不禁问道。 听我言语,驭坤甚为怨恨道:“朕就知道,是他,是永烨!我本该亲手杀了他!”说完他几近癫狂地朝我攻了过来,“我就不信,朕堂堂天帝,金印加身,还胜不了一个瞎子!” 见他将全都修为集中于诛天剑上打算给我致命一击,我虽有信心接下,但难免会受伤。之后我还要替永烨重铸仙身出不得差错,我便拿出天机镜抵挡了他这一击。同时,趁他疏于防范,我一掌击中了他的仙元。我虽只用了五分力,但他为了胜我没留余力防御,整个身体飞了出去撞在凌霄宝座上。 见他仙元几乎碎尽,我捡起掉在地上的诛天剑,“当初你用这把剑害得永烨魂飞魄散。”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láng狈不堪的驭坤,“如今我也让你也尝尝被这把剑刺中的滋味。” “哼!”他冷笑,颤巍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朕是天帝,是四海八荒的主人,杀我?可笑!” 驭坤如今的样态难看至极,我也不想听他废话,便打算给他个痛快。 而当我举起诛天剑,刹那,天地间便被突如其来的yīn霾笼罩,骤然变了颜色,随即,滚滚天雷从九重天之上落下,惊天动地,似要将这四海八荒都劈成一片焦土。 看这景象,我担心突生变故便想尽快解决了驭坤,可驭坤却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躲开了我。 “师尊?”驭坤望着天雷凄然道。 驭坤口中的师尊应该是释道天尊,这天雷难道是释道天尊引来的?那修霖君...... 这时,天雷骤然停止,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驭坤绝望地跪倒在了地上,“师尊!”他大叫道,“师尊啊——!” 见他神情不对,难道是释道天尊......我知修霖君修为高深,没想到仅凭他一人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灭了释道天尊?! 在我走神的刹那,驭坤已拿出了东皇钟,东皇钟虽是天门,却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他这是打算让六界给他陪葬! 我反应过来后便迅速阻止,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东皇钟既出,非神力不可收回。 驭坤已率先被卷入了东皇钟,为避免受到波及,我收回了昊天塔快速退到暂时安全的地带。 随即,原本yīn霾的九重天又yīn沉了几分,在东皇钟的波及下狂风大作,将一gān来不及躲避的天兵天将卷了进去。本就硝烟四起的九重天上即刻哀嚎遍野。肆掠的风声如同哭声一般,咋一听,恍若天地恸哭。 我本以为驭坤到最后都不会使用东皇钟,没想到释道天尊的死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让他竟然不惜摧毁六界。 看着不断被东皇钟吞噬的天界,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不然我至今的努力都白费了。我手中有三件神器,东皇钟也不过是件神器,我不相信我收不了它。正当我打算动手的时候,修霖君突然出现握住了我的手。 “你想神形俱灭吗?”修霖君道,“去安全的地方。”说着,修霖君朝东皇钟的方向走去。 我至少还有三件神器,他又刚与释道天尊大战过,怎么可能敌得过东皇钟?我本想阻止他,可他已用我及不上的速度进入了东皇钟引起的飓风中。瞬间,只见刺眼金光从飓风之中she出穿透了九重天的yīn霾,即刻,整个九重天便被金光笼罩,如同神降。 于是我终于知晓,修霖君竟然是神! 拥有开天辟地之能的真神! 怪不得我看不出他的修为,猜不出他的真身。怪不得他能随意拿出一件已消失于世的神器给我,就连芥子也是,我到最近才知道原来四海八荒已没有芥子这样的神器,那是只有神才能创造的东西,神陨灭之后,所创的芥子自然也一同消散了。也怪不得他能轻易杀了释道天尊。 原来他竟是神! 在金光之中,我看见了修霖君正在施法的身影,威力之大,竟波动了我的仙元,我立即撤到更安全的地方,羽儿和白凤也前来与我会合。 “修霖君,会没事吧?”看着修霖君的身影,我问羽儿。 “他虽是神,但神也会陨灭。”白凤说,“那些陨灭的神就是例子。” “哥哥会没事的。”羽儿却说,“思昙哥哥不要担心。” 我静静地注视着修霖君的一举一动,见他划破手掌用血在空中写下一段封文,接着将封文附于东皇钟上,凝神念咒。片刻,变得巨大的东皇钟突然一动缩小了几分,见势,他左手再次加了封文,那东皇钟又缩小了几分,但他也受了内伤,内息极其混乱,嘴角似乎溢了血。 东皇钟在他的封印之下渐渐缩小,他的内伤也越来越重,最后,他身体不支单膝跪倒了。眼见东皇钟失了威力,我连同羽儿、白凤三人去了他身边。 东皇钟最终落在了他的手心,他也喷了一口血无力地倒在我伸出的臂膀上。 见他还有意识,“你感觉如何?”我问道,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还可以逍遥快活。”他笑着说,“不过得等我个一两百年。” “什么意思?你竟伤的如此之重?”我问。 他立即封住了自己的周身经脉,看了羽儿一眼,羽儿便掏出了一枚芥子,“我需进入芥子疗伤,期间不可外出,你......”他看了看我,“罢了,等我出来再说吧!” 接着,他便从我怀中消失了。 我怅然若失,看了看羽儿手中的芥子,又看向羽儿。 “只要在这芥子中,哥哥便不会有事,思昙哥哥不要担心。”羽儿安慰我道。 只要没事,那便是好的! 这时,本在人间的洛尘君来到了天宫。因为事情比预想的耗时要短,我们不得不提早收回永烨的魂魄。 “带来了?”我问洛尘君。 “是。”洛尘君答。 我便在洛尘君与羽儿的护法下,与白凤进入了芥子。 聚魂石果然是神物,我将永烨的魂魄固定于聚魂石上,施法催动,估约一炷香的时间,永烨便已完全恢复了真身。 接下来便是给永烨的仙身种仙元了,这也是我为什么需要白凤的地方,种仙元听起来容易,但我从未试验过将自己的仙元挖出种给别人。没了仙元我便没了法力,我需要白凤在我修为尽失的瞬给我qiáng大的修为支撑延长我苟延残喘的时间,以便我在失去修为的瞬间完成种仙元的举动。 准备好了之后,我便开始了。 以前我总毁别人仙元,似乎是报应,如今终于轮到我自己了。我好好感受了一番,滋味着实不好受。 如若有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毁人仙元了。毕竟是辛苦修来的,毁时不但会遭受肉体上的痛苦,悔后如同废人,还要受心灵上的折磨。 我不知最后成功与否,永烨有没有醒过来。因为在此之前,我便不省人事了。 ☆、(十) 我昏睡了五十载之久,醒来后从洛尘君口中得知永烨已登上天帝之位。 我刺杀天帝,扰乱天界本应受到惩罚,但念在我的行为是为了匡扶正义。虽给天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害,但东皇钟是驭坤放出的,后又有真神现世及时止了损。最终只削除了我的仙籍,令我永世不能踏进天界一步。 “还有一件好事。”洛尘君说,“永烨似乎已将前程往事尽数忘尽,刚醒来时,连自己的名字,是何身份都不记得,前几日才慢慢想起来。” “是吗?”我问。 见我没反应,“连那蓬莱公主姚青玄都不记得了,我向他提起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又怎样?”我问。 “自然是好事啊,你杀了姚青玄,我一直担心他会找你寻仇。”洛尘君说。 “哦。”我答。 “你对永烨到底是何想法?”洛尘君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急躁。 “我能有何想法?”自然是报恩了,其余的我想了也没用,故不想想,也不敢想。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洛尘君叹道,“我竟有些为你不值。” 我不由笑了笑,“此话怎讲?” “永烨这厮,从我与他结识之后,便知他是个铁面无私,不近人情之人。为人又极为寡淡.....”洛尘君说,“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了。此前我还想将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告诉他,想着他可能会不计前嫌接受你,可......”洛尘君犹豫了一下,“我原不想在你面前提的。他最近想起了驭坤,得知驭坤和释道天尊被你杀害。他竟说他们虽有罪但释道天尊罪不至死,就算是死罪,也轮不到你一个没有仙号的上仙出手,说这是罔顾天规的行为,当初对你处罚太轻了,要再拿你治罪呢,幸好被我拦住了。” 我无言,我早知他本性,我与他初遇时挡了他的道,他便想除了我呢。 “所以,我才说幸好他忘了那蓬莱公主,就凭他以前为姚青玄自断龙角的情义,若知你杀了姚青玄,他还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自断龙角? 永烨与姚青玄的过往我多半是从永烨口中得知的,永烨当时爱她之深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当我得知杀害永烨的女子是姚青玄,我便有多恨她。 我觉得将她与永烨放在一起简直是对永烨的侮rǔ,她配不上永烨,故对于他俩的过往我从未在别处听到过。自然不知永烨还为她做过这般可歌可泣的事情。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洛尘君说,“一千五百年前,蓬莱袅云仙君,也就是姚青玄的父君过寿,邀请了当时的武神也就是永烨参加寿宴。” “在寿宴上,永烨与姚青玄初遇,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一面,被公认为不近人情、不通世俗的武神竟然情窦初开了,还是俗套的一见钟情!” “之后,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永烨对姚青玄展开了一系列来势汹汹的求爱,姚青玄似乎也爱上了永烨。” “可后来,永烨却无意得知姚青玄早与北海水君的长子订了婚。永烨当即就向姚青玄挑明了。他也不是责问姚青玄,毕竟这事放谁身上,都会吃些惊的。” “没想到这一问,姚青玄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大转变,还决心与永烨断绝往来。” “爱意正浓,哪是说断就能断的,永烨知她喜欢自己,只是迫于婚约才决定跟他不再来往。” “问题出现了,自然是要解决的,永烨便去了北海请求水君解除婚约。可北海水君长子也是真心喜欢姚青玄的,自然不会同意。便有意为难,若永烨自行斩去双角,这婚约便作废了。” “龙角是什么?那是真龙头上的东西。况且永烨已成人,龙角自然只有这一对,断了就变成秃角龙了。而且割肉刮骨尚且痛不欲生,龙角连着皮肉自然是会痛的,不仅痛,还会自损修为。谁知永烨一句话不说,便现出真身说斩就斩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永烨又是武神又是天界二皇子,北海水君不敢言而无信,便解除了婚约。” “此后四百多年,永烨便与姚青玄两情相悦,如胶似漆。永烨本想奏请天帝娶她为妻的,可后来驭坤篡位,永烨被冠以刺杀天帝的大罪。” “因永烨与蓬莱关系匪浅,驭坤上位自然是要除掉蓬莱这个隐患。为表忠心,主要是为了守护蓬莱,姚青玄最终舍弃了永烨。” “后来发生的,你都知道了。”洛尘君说,“所以姚青玄当时杀永烨是bī不得已,永烨爱她之深,事到如今,估计也会原谅她。” 永烨如今已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帝,我心愿已了,便再与他无任何瓜葛。他的过往,他爱谁,原谅谁,本该与我没什么关系,但...... 我爱他,做不到不在乎他,我甚至想每天能看见他,能摸到他,能闻到他怀中的香气,能听到他的心跳、呼吸......可是我做不到了,如今的我没有仙元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到,如同一个废人。就算他不恨我,不嫌弃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我也配不上他, “思昙君?”见我走神,洛尘君问道。 我收回思绪,“我有些困了。”我答,我是真的困了,自从没了仙元,我的身体便异常虚弱,若不是羽儿和白凤每日渡我修为滋养,怕是这仙体也保不住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洛尘君道。 “慢走,不送。”我道。 我一个废人什么也gān不了,还需要别人照顾,我便索性一直躺在chuáng上,一躺就是一月余。 这日,羽儿和白凤不在,竹屋外传来一些声响,本懒得起身查看,可片刻之后便有一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 “请问有人在吗?”十分纯净的男子声音。 想着没人回应他便会以为主人不在家,过一会儿就走了。 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敲门声,我只好无奈起身,随意披了件衣服磕磕绊绊地摸到了门口。 “实在抱歉,在下途径此地迷了路,诶?公子!”男子语气由平淡变为激动。 我疑惑,听他声音我确实不认识他,想着他可能认错人了,“抱歉。”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目不能视。” “公子,你不记得我了?”男子语气激动。 我思索片刻,确实不认识他,“抱歉,公子是否认错了人。”我道。 “我陪公子淋过雨,还将伞送给了公子。”男子道,“就是那把伞。”他应该是看见屋内有他说的那把伞了。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有过这样一件事。那是永烨经历第四次轮回,我在人间偶遇永烨之后发生的事情。可不对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凡人怎可活到现在? “你是谁?”我问道。 很明显,他既已活到现在又能随意进入妖界自然不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为何当初要假装凡人接近我,虽然之后并未发生过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可如今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公子可能误会了,我当初说的都是真话,得公子祝福,我寻找她的时候偶获一神药,食之便有了法力,自然也就长寿了。”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不像是在说谎。 天下之大,神物之多,各人有个人的机缘,男子的说辞也很合理。 “公子不信我?”男子道。 也不是不信,我与他之前素未谋面自然也没什么瓜葛,可能确实是巧合,我半信半疑,“那公子可找到那个她了?”我随口一问。 “找到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开心,“自然是找到了。” “那便好。”我道。 “上次忘了问公子的名字,在下盼真,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思昙。”我答。 “见思昙面容憔悴,周身灵力衰弱,可是失了仙元?”盼真君问道。 他如今不是凡人,自然能看得出我灵力衰弱,失了仙元,事实如此,没什么好隐瞒的,“是。” “巧了,我最近得一神物,或许可以帮思昙你。”盼真君说。 “你说什么?”我的心间似乎燃起了一丝火光,但瞬间又灭了,四海八荒除了我,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神仙能给人种仙元,也没听过有什么神物能恢复没有了的仙元。 “只是......”盼真君犹豫道,“使用此神物,你便再也做不了神仙了。” “盼真君的意思是?”我问。 “像我一样直呼我的名字便好,我喜欢你唤我盼真。”盼真君道,“那是魔界的东西,用了自然就是魔,成不了仙了。” 我犹豫了片刻,“盼真君是魔?”我不由地问。 “叫我盼真!”盼真道,“我若说是,思昙是否会嫌弃我?” “这个......嫌弃自然是不会的。”我道。众生平等,想我之前还收了魔王一万多年修为呢。只是仙做惯了,难免受周围影响,对魔产生了一点芥蒂。现在一想,连芥蒂都没了。 只不过突然让我从仙变成魔,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我见思昙没了仙元,似乎心有不甘。”盼真道,“普天之下谁不渴望力量呢?有力量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盼真的言语让我不禁想起前些日子,我自然是不甘做个废人的,每日还要làng费羽儿和白凤的修为,于是我便费尽气力进了芥子,打算重修仙元。可结果我却什么都做不到,还因逞qiáng使用了仅存的灵力差点魂飞,若不是羽儿及时发现......那种无力感,如同千年前,我只是株杂草,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是杂草,当不了大树。 “那神物怕是等不了思昙多长时间。”盼真道。 我不想当废人,我想要力量,配得上永烨的力量,可以保护永烨、修霖君、羽儿和白凤的力量,“好!”我答。 “那便跟我来吧。”盼真拿起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片刻后,我便闻不到了竹叶的清香,空气中弥漫着另一种无法形容的香味,似乎和盼真君身上传来的香味一样,想必,我已经到了盼真的居所。 “小心脚下。”盼真君道。 可是我往前迈了几步却什么障碍也没有,应该是他随口一说。 又走了十几步,盼真将我领到一松软的椅子上坐下,“思昙你渴不渴,饿不饿?” “不渴,也不饿。”我不习惯吃东西,因为任何吃食对我来说都太过于乏味。虽仙体逐渐衰弱,除了羽儿硬塞给我的食物之外,我基本可以靠羽儿和白凤的修为维持。 “尝尝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盼真说着将一颗果子之类的东西塞在我手里。 “不用了,我不饿。”我说。 他却将我的手推到嘴边,离得近了,我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感觉还可以,我尝试着咬了一口,入口清香,甜而不腻,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果子可有名字?”我立即问道。 “原本是没有的,我便起了一个,容真果。”盼真道,“你喜欢吗?” 喜不喜欢谈不上,“自然是喜欢的。”我答。 “喜欢便多吃点,我种了一园子,除了我便没人吃了。”听盼真的语气似乎有些可惜。 “那我便帮你吃罢。”我不由道。 盼真轻声笑了笑,“那麻烦思昙了。” 这果子有女子拳头那般大,连吃两个便再也吃不下了,于是我便回到正事上,“盼真所说的神物......” “仙与魔的修为本是不相容的。”盼真道,“我大致查探了你的体质,发现你却可以将两者相容。你只是没了仙元断了仙法,此路不通,你大可换一条。” “你的意思是?”我问。 “我此前降一魔shòu,得了它的内丹,你服下内丹便能成魔。”盼真道,“只是这内丹魔性难除,服下后你便会失了本心,我需要时间帮你去除魔性。” “需要多久?”我问。 “最少十年。”盼真道。 十年而已,“那就有劳了。” ☆、(十一)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的妖王昨日被魔王杀了!” “魔王?你是说六十多年前杀前魔王在魔界称帝的那位?” “对!对!就是那位,他消停了十几年,本以为不会再惹事了呢,结果一来就杀了妖王!” “你这么说我便想起了一位上仙,他之前也先后杀了魔王、妖王,后来他还杀了天帝,这位魔王莫不是要效仿那位上仙,最后也杀了如今的天帝?” 自从服下魔丹后我便被魔性控制,之后发生过何事我完全没有记忆,待我恢复意识后,才知十六年已过去。 一天前,我结束了全部的修炼,便告别了盼真。突然想念永烨还是天佑时的光景,就去了我们的山中小屋住了几月。 后来想着我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羽儿和白凤定在到处在寻我,我也想知道修霖君的近况,便匆匆回了妖界。 一进入妖界,就听见几个小妖在谈论魔王的事情,听到他们说魔王要杀天帝时,我不由嗤之以鼻,永烨是何许人也,岂是那狂妄魔王胜的过的! 我不愿听这些杂谈,便加快脚步去了竹屋。竹屋还是和从前一样,被白色的灵气笼罩,很快,我便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矮的那个似乎觉察到了我,便脚下生风般朝我跑了过来。 “思昙哥哥!”随着甜甜的声音羽儿一下扑到了我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听声音似在哭泣,“你再不回来,羽儿就,羽儿就将哥哥从芥子中拽出来找你。” 见她哭得伤心,我摸了摸她的头,“我这不回来了吗,修霖,他还未出关?” “嗯,还差些日子呢!”羽儿用脸蹭了蹭我的肩膀。 这时,白凤停在了我的面前,“你竟然修魔道?”语气似乎带着讽刺。 我之前便担心他们会介意我修魔道,看来真是介意的。 “管它是魔道、妖道、还是仙道,思昙哥哥人没事不就好了!”羽儿面对白凤训斥道,“你再这样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羽儿这般说,白凤自然是无语了,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久别重逢,羽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语,问我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我之类,我都耐心地在不涉及盼真的情况下一一回复了。 为何要不涉及盼真,只因盼真怕我的朋友会介意他将我带入魔道,便让我暂时不要向朋友透露他的存在。 接着又怕我渴,又怕我饿,就一股脑儿地给我沏了十几种茶,变了一大堆吃食。我才想起我在盼真那里给羽儿摘了好多容真果,就顺便给了羽儿。 羽儿拿起一颗正要尝,白凤便突然抓住了羽儿的手,“这果子,是哪儿来的?” 听他语气中带着警惕,想是怕来路不明,“我吃过,没事。” 见我这样说,他才放开了羽儿的手,羽儿嘎嘣咬了一口,便连忙呸、呸地吐了起来。 “怎么了?”我立即问道,“不好吃吗?”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很好吃啊。 “嗯,不是不好吃,就是羽儿还吃不惯。”她说着将我给的果子收了起来,“思昙哥哥给的东西,羽儿一定会吃得惯的。” “觉得不好吃便不要吃了。”我无奈地笑了笑。 “思昙哥哥,你可听说妖王被魔王杀了?”羽儿问我。 “嗯。”一入妖界便听说了,“怎么了?” “如今妖界没了王。”羽儿说着抓住了我的手,“羽儿还没当过王呢,就连思昙哥哥都当过将军,羽儿也想体验体验指使人是何感觉。” 听了羽儿这般天真烂漫的话,我些许无语。妖界向来自由和睦,加之前任妖王贪图享乐荒废政事,实力也已远不如天界与魔界。可表面虽是如此,但好歹妖界也是六界中的一界,妖界的统治者岂是一小女孩儿说能当就能当的。 “为王者,便要统筹全局,保一方安宁,你能做得到吗?”我问羽儿。 “做得到!”她立即信誓旦旦道,随后可能知道自己言语过大了,便顿了顿,“就算我做不到,还有白凤,就算白凤也做不到,不还有思昙哥哥嘛!” 白凤一听便立即嗤之以鼻,“区区妖王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只觉得头疼,这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为何行事这般幼稚。 见我没点头,“好不好嘛,思昙哥哥。”羽儿摇了摇我的手臂。 哎,不就是个妖王,孩子喜欢,想当就当,我沉重地点了下头。 妖界这几日在摆擂台,宣称妖王之位,能者居之,于是我便被羽儿拽着来到了擂台之下的妖群之中。 擂台上一个修为一千年的妖正在与另一个修为两千年的妖拆招,因修为差距明显,一千年的妖没过多久便被打下了擂台。 “乌合之众!”白凤不由评价道。 正宣布两千年的妖获胜时,羽儿便飘飘然飞上了擂台,“古惜羽,请赐教!”羽儿严肃地说道。 羽儿难得严肃一回,其它妖看她只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当即就说了诸多不入耳的鄙陋、讥笑之词。 白凤正打算出手教训那些妖,羽儿却率先一掌接着一掌拍飞了言辞最为露骨的十几只。 羽儿出手露了修为,其它妖一见她修为如此之高,便纷纷噤声。 “我今日就将话撂在这儿,妖王我当定了,谁要不服,擂台上见!”羽儿霸气道,当即一掌拍飞了修为两千年的妖,“下一个!” 我不由觉得,女孩儿真是个难懂的生物。 羽儿修为好歹也有三十多万年,放眼望去,在这群妖中竟没妖与之匹敌,自然擂台之上一路顺利。 到了傍晚,我便体味了一次故地重游,去了妖王宫。 我一直以为羽儿当妖王只是为了在妖界吃喝玩乐,顺便体验掌权者的滋味。没想到几天下来她还当的有模有样的,知道亲近妖王旧部的同时提拔有能的新妖上位,还扯了个旗帜招兵买马打算组建自己的军队。同时也不忘时时体察民情,关心民生。弄得许多小妖看见她就纷纷跪下大喊妖王万岁。 女孩儿真是难懂的生物! 在妖王宫住了将近一月,羽儿当王的热情没有丝毫减退。这不,有小妖来报说发现一灵力丰盛益于修炼的宝地,结果却被几个小仙仗势欺人给霸占了,哭诉着让羽儿给他讨回公道。 羽儿今日打算体察民生,白凤又不可离开羽儿一步,于是我便被羽儿指派了。见她难得专注于正事,我每日修炼也腻了,权当散心。 小妖将我领至那宝地,我便发现了那几个小仙。只不过除了那几个小仙,还有一个大仙,一只神shòu,和一件被神shòu守护的神器。 我明白了,小妖发现宝地不假,可偏偏是出神器的宝地,神器自然是神仙的。小仙估计也没仗势欺人,只是赶他走而没杀了他,可能是因为怕与神shòu战斗时波及无辜。 “大人,就是他们!”小妖道 “回去吧,明日再来,这宝地便不会有人跟你抢了。”我道。 小妖不明白,“可大人......” “回去吧。”我重复道。 这时,大仙似乎打算要与那神shòu动手,我不由看了一眼,那神shòu修为比大仙高了三倍不止,正面迎上怕是会吃亏。果然,没过几招,大仙便被神shòu拍得吐血,眼见神shòu要取大仙性命,想着大仙好歹是永烨的部下,我便出手相救了。 见我功法,大小仙便知我是魔,于是对我心生警惕以为我的目的是为抢神器,故连一个谢字都没说。 我救大仙当然不是为了谢,但被人误解的滋味并不好受,“想活命,赶紧走吧。”我冷冷道。 神shòu被他们激怒,要杀了他们才肯罢休,当即就又朝大仙扑了过去,我只好救人救到底,与神shòu缠斗起来。 自从出关以来,我便没实战过,空有百万年修为却不知何滋味,如今遇到这神shòu,虽然修为不过六十万年,但还是可以让我体验一番的。 见神shòu向我扑来,我便凝气于掌,一掌拍了过去,我这一掌只用了四分力,神shòu便原地向后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压倒了一排绿荫。 在我眼中,神shòu便是那圆圆的一团白雾,滚起来还有几分喜人,我不禁起了逗玩之心,见它重整旗鼓又向我冲来,我便又一掌把他拍滚了出去,接连几回,他似乎被我惹恼了,跳起来便要张嘴吃我。 玩也玩够了,我之前一直吸收魔丹,还没试试吸收别的,不知道以前的功力还在不在,于是我便快速越到神shòu的上方将它一掌拍进地里,然后便施展功力吸收它的修为。 刚开始还顺利,但当吸取的修为超过二十万年,我便感觉到内丹的排斥,我立即撤了手,但还是受了些内伤喷了一口血,功法似乎也受到gān扰暂时不能使用。 神shòu见我受伤,有了可趁之机,便打算报仇雪恨,趁我不备张着大嘴向我袭来,我本可以躲过,可内丹却出现反噬,我一踉跄竟然崴了脚,眼看我终于要被神shòu吃了。这时,一个人突然给了神shòu迎面一击,接着搂着我的腰将我带起飞身退后。 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恍若梦中,直到他带我站定,放开我去打神shòu时,看着那熟悉的灵力,我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永烨!! 我的心怦怦直跳,目不转睛地追着他的身影,永烨!真的是永烨! 他怎么会来,是为了收回神器?见他三两下就收服了神shòu,向我走来,我差点没忍住向他扑过去。 “封天印乃是我天界神器,区区魔族敢觊觎我天界法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永烨这般冷酷无情的语调。 “天帝陛下。”之前被我救过的大仙急忙赶来,“您误会这个魔,魔友了,他曾对末将出手相救。” 我好不容易见到永烨,自然不想与他争吵,还好这个大仙不是有眼无珠之人,及时出面化解了误会。 这时,我体内内丹又产生了一阵反噬,似乎要吐血,双腿也突然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最后我只能跪地吐血。 跟我来的小妖终于想起了我,见我吐血忙跑到我的身边,“大人,没事吧?” 我看向永烨,回答他之前的话:“思昙怎敢与天帝陛下争夺神器,只不过这小妖看中了这块修炼宝地,以为这几位仙家想要与他争抢,便求我来讨回公道,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误会。” “你就是思昙。”他的声音似是天生没有感情变化般,依旧冷酷。 “是。”我答。 “诛天剑可在你手中?”连语调都没有变化,不疾不徐,冷酷到底。 诛天剑原本在驭坤手中,与他打斗时被我抢了过来,后来驭坤被东皇钟吞噬,诛天剑便一直在我手里,不知永烨突然提及诛天剑是何意? 想起洛尘君曾与我说过永烨打算就驭坤与释道天尊之死重新拿我问罪,“在我手中,天帝陛下想要如何?”想拿我问罪便问吧,我又不能跟他打,打了也打不过。 永烨朝我伸出手,“拿来。” 我愣了一下,“什么拿来?” “诛天剑。”他冷冷地说。 所以他只是想讨回属于天界的神器,“不是要拿我问罪?”我不由问道。 他没回答,那便是不会拿我问罪。 诛天剑虽好,但于我无用,既然他肯问我要,我自然是乐意给的,便从内墟中拿出诛天剑给了他。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容易将诛天剑给他,应该是怕我使诈,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了剑。 “将封天印取来。”永烨收了诛天剑便对大仙说道,大小仙立即领命去了。 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站立了片刻后,他竟在我身旁蹲了下来。 清香扑来,对于他身上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怕自己经不住胡思乱想,我便不由地往后挪了挪。见我挪了,他也往我这边挪了,我便只好继续挪,接着,他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你想gān嘛?!”我不由地抽回了手。 “你就这么怕我?”永烨冷冷道。 怕是自然怕的,但不是怕他,是怕我自己对他痴心妄想,“天帝陛下威仪,在下不敢不怕。” “满嘴胡言。”永烨又qiáng制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感受到内丹里的神shòu修为正在渐渐消逝,他竟然是在为我疗伤! 他为何要为我疗伤?我是魔,仙家们都讨厌、惧怕的魔,我们天生就是敌对关系,为何要对敌人出手相救?难道是为了报我对大仙出手相助之恩? 我内丹之中有二十万神shòu修为,要全数帮我散去他定有所耗费。再说我是魔,魔功本就与仙法相克,贸然运功进入我内丹肯定会伤了他。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闭关修炼会儿将神shòu的修为慢慢融汇就好了。 我立即运功抽手打断了他的治疗,“天帝陛下尊贵,我等贱民不配天帝陛下耗损修为——”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施了定身术和禁言术,接着就被他qiáng迫疗了伤。 “我不喜欢欠别人。”他居高临下冷冷说道,解了我的定身术和禁言术便走了。 我一人坐在地上呆了片刻,好个冷酷无情之人。可惜神shòu那二十万年修为,硬生生被他全数散尽了。 小妖得了修炼宝地,开心得不得了,忙对我三叩九拜,我与他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脱身回了妖王宫。 羽儿前脚刚进王宫,后脚便朝我跑了过来,接着在我面前转起了圈儿。想是她又得了小妖们的什么衣服、首饰之类的礼物。我便忙说道:“好看,好看。” 她这才停了下来,“思昙哥哥,我听小妖说你帮他抢回了地盘,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羽儿将一个东西戴在了我的头上。 “真好看!”羽儿高兴地拍了下手,“白凤还说一个大男人戴花环别提多难看。我看他就是嫉妒!嫉妒思昙哥哥长得好看,戴什么也都好看。” 我抬手摸了摸头顶的东西,还真是花环,阵阵浓郁的香味也从头顶飘了下来。 女装都穿过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也当过了,自然也就不在意如女子那般头戴花环了。毕竟羽儿高兴,我便放下了欲摘花环的手。 与羽儿玩耍了一会儿,我便进了芥子修炼。虽说永烨将神shòu的修为散了,也有为我治疗,但毕竟仙魔不相容,他只是治了个表面,还得我自己来才行......不过,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温和灵力,他竟为我疗伤了!虽然理由是那么冷酷。还非要握着我的手,我不由地将手放在被他握过的手腕上...... 永烨,我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你可知? 又接连修炼了四五日,便被羽儿拽着去体察民情。我也就奇怪了,她这妖王瘾怎么还没过够。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妖界民风淳朴,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她在妖界已经基本站稳脚跟,大大小小的妖也都基本认识她了。她有正事做,小妖们也有人出头,这样看来,她这妖王还是当得不错的。 我陪着羽儿从街头走到巷尾,又从另一个街头走到另一个巷尾,正当我觉得无聊打算回去修炼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尘君?”我疑问道。 洛尘君二话不说喘着粗气将我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我问道。 见他急躁又欲言又止的行动,感觉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你倒是说啊。”我忍不住道。 “你赶紧逃吧。”洛尘君语重心长道。 我疑问。 “永烨昨日问我姚青玄是何人。”洛尘君道,“我估摸他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便胡乱敷衍他了,见他也没怀疑,我以为这事儿就过了。” “谁知昨夜,他便差人去蓬莱寻那姚青玄。”洛尘君道,“我见事情不对啊,他最近总是在不断地记起以前的事情,想必他已经想起那姚青玄了。” 听到这里,“洛尘君的意思,他会杀我?” 当初我击败姚青玄之事无人知晓,她被我流放极寒荒芜之地后蓬莱也只是以为她刻意遁于世。但我上次与驭坤大战bào露了昊天塔,昊天塔本是蓬莱圣物,姚青玄作为掌管圣物之人除非身死定不能将圣物送予他人。若蓬莱得知昊天塔在我手中,那一定能推断出姚青玄可能不在于事。也是,一个人怎可舍弃亲朋一千多年还无一点行踪。若永烨问了蓬莱,他便会知晓一切。 洛尘君之前也仅仅是因为昊天塔就判定我杀了姚青玄,事实胜于雄辩。 “凭他以前的品性,是要杀的。”洛尘君道。 我虽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也别太过忧虑。”洛尘君道,“万一他转性了?我也是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做个准备罢了。”洛尘君说着拍了拍我的肩。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若知姚青玄死于我手,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那我该如何做?”我问道。 虽然事实上我并未杀了她。我当时觉得杀她太容易,不足以让她赎罪,便让她受了活罪,却是比杀她更残忍的。 还有,既然永烨已逐渐恢复记忆,他会不会想起与我在人间的事情?他若忆起应该会将我千刀万剐吧。堂堂一个天帝被一男子欺骗,还做了那么多龌蹉的事,连亲都成了。如果换做是我,被一个男子这般对待,我一定会让他连出生都后悔。 洛尘君想了想,“无碍,我会帮你拦住他。你嘛......”洛尘君想了想,“尽量避开他吧。” 如果他真想杀我,我往何处避? “宫中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洛尘君又拍了拍我的肩,“保重!” 洛尘君走后,我独自一人心乱如麻地乱逛了很久,待回过神后,我发现已回到了妖王宫。 既然无处可避,便走一步算一步吧。正打算继续修炼,一走进居所,便发现盼真坐在厅中。 “思昙!”他像是等了我很长时间,见我回来,语气颇为高兴,急忙朝我迎了上来,又带着我坐下。 “你怎知我在妖王宫?”我奇怪道,与他一别月余,期间因无要事我便未联系过他,关于我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知道。 “只要有心,想知道思昙人在何处自然不难?”盼真道,“最近身体可否感到不适?”说着他握住我的手腕查看了一番,“你受伤了?” “无碍。”我抽回了手,“你今日找我何事?” “无事就不能找你了吗?”盼真笑着说,“你我朝夕相处十六载,自然是朋友了,朋友不都是无事闲聊嘛。” 想起那十六载,我虽没有半点记忆,但入魔之人,魔气太重,好已杀戮为生。想必我入魔之后也是如此,整整十六载,不知盼真因我吃了多少苦头。本是萍水相逢,如此情谊,着实令人动容。 “盼真说的是。”我道。 盼真轻声笑了笑,“我今日前来,的确有事。思昙你手中可有上古神器天机镜?” “有的。”我答。 “其实我在魔界之中身负要职,前几日,魔王命我去寻灭魔箭。”盼真道,“你也知道,灭魔箭是魔族的致命弱点,魔王想将此神器握在手里也是情有可原。故命我三日之内寻到此箭,如若不然,便让我提头去见。” 这还是盼真第一次跟我提关于他身份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不提,我也能猜到他在魔界的地位不一般。自从结成内丹恢复意识后,我便发现自己身在魔界。而盼真在魔界的住处十分豪华,还有很多魔界侍从,我偶尔听见有人尊称他为大人,便知道他地位不一般。 “可这灭魔箭在何处,我实在没有头绪,别说三日了,就算是三十日我也是寻不到的。”盼真说,“听闻天机镜能与神器相感应,我依稀记得思昙身有天机镜,故来此求你帮忙。” 既然盼真出口求我,不说情谊,单就论报恩,我也是应赴汤蹈火的,我立即拿出天机镜递给盼真。 可盼真却看着我,没接,“思昙如此慷慨,就不怕我是小人,将神器据为己有?” 神器一直在我内墟中,他既早早知晓天机镜在我手中,若他真对神器有所图,魔界善奇技yín巧者不少,怕是早就掏了我的内墟。何必辛辛苦苦耗十六载帮我结成内丹,取得我信任之后再诓我。 “我相信你。”我答。 盼真笑了笑,握着我的手将天机镜推到我的怀里,“思昙信我,可我却不信自己,神物,谁不垂涎。”盼真道,“如若不介意,你带着天机镜与我同去?” 自然是不介意的,“好。”我道,不过不知会花几日,“你先寻个地方等我,我与小妹知会一声便与你会和。” “好,我等你。”盼真说完便告辞了。 羽儿已不再原先的那条街,我寻了许久才找到羽儿身在何处,快速赶去,见她正跟一群孩童玩耍,我便没打扰她。转而跟一旁默默看着的白凤说了声我有要事要出去一趟。 白凤听了我的话,一如既往没回答,也没有任何表示,我便走了。 根据天机镜的指示,灭魔箭竟然在北荒。我为上仙时,北荒是我的辖地,原本以为只是一毛不值的荒芜之地,没想到竟然有神器。 确定了方位,我便与盼真赶到了北荒。北荒以前虽是我的辖地,但我却未来过一次,不知竟是比南荒还要冷些,感受不到一丝阳光,脚下是每走一步便会下沉的积雪。 我虽不怕冷,可能由于体质原因,却比常人容易感到冷,特别是在这常年冰寒的地方。夹杂着雪的风一刮,我便不由地缩了一下肩膀。 “冷吗。”盼真君说着将他的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你竟怕冷,若早知,我便不会让你与我来了。” 听他言语含有歉意,“无碍,只是不习惯罢了。” “那我们赶紧拿到灭魔箭便回吧。”盼真说着牵起了我的手,“积雪太深不好走,这里也没人,由我牵着你吧。” 盼真也是好心,我没有拒绝,接着,我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手心流向了我的全身。盼真在用修为为我驱赶寒意。 “盼真。”我握了一下他的手,“你没必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区区寒意,不在话下。” “我见不得你不好。”盼真说,“你是为我受这寒冷,举手之劳,也不在话下。”他笑了笑。 盼真谦谦君子,为人是真的好,和他相处也很舒服,他这个朋友我是jiāo定了,“那,便有劳了。” 荒芜之地灵力稀少,我几乎不可视物,感觉像是进了一极其yīn冷的dòng窟之后,我发现了灭魔箭。不过历来神物都是伴着神shòu,灭魔箭也有一神物看守,我见那神物修为还颇高,足足八十万年,便对盼真道:“我对付神shòu,你去取箭。” 盼真却不疾不徐地帮我拢了拢外袍,“这神shòu是麒麟,我看他长得挺讨喜,有意收服做宠物,思昙莫要跟我抢。” 他拉着我站到一安全的地方,“你在这看着,我若打不过,你再来救我便好。” “也好。”我答,他若不行我再及时相助也是来得及的。 我从未见过盼真出手,平时他在我眼里好似一文弱书生,修为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可此时,只见他手一挥,一股qiáng大的力量便朝麒麟袭去,我只感到森森寒意霎那间弥漫了整个dòng窟,似要将我冻成冰一般。 麒麟似乎是被冻住了,一瞬间便失去了行动力,盼真乘胜追击,凝剑于手朝麒麟刺去,神物毕竟是神物,一呼一吸之间便挣脱了束缚,躲过了盼真的攻击。 盼真极为淡定,手又一挥发动了qiáng力的攻击,同样的招数麒麟不可能再中一次,便向一旁躲去,可一旁也有寒意袭去,麒麟避无可避,又被困住了。 我怎么觉得,盼真似乎在跟麒麟玩耍。看他出招,我竟还是看不出他修为多少,难道,他也如修霖君一样修为高深?他是魔,用的是魔功,那便不可能是神。 他明明是得一神药才成魔的,时间也不长,那神药究竟是何物,竟这么厉害? 想着我都能凭一魔shòu内丹十六年内的百万年修为,我有奇功,盼真有神药也说得通。 麒麟又挣脱了束缚,他这次没选择防御而是主动进攻,它先是用水系法术胡乱攻击了一通,循着机会便朝盼真扑过去,盼真一一躲闪,似乎是大意,麒麟最后这一扑他未躲过,被麒麟拍了一掌。 “盼真!”被神shòu全力拍一掌可不是小事,我不由想上前解围。 “无事。”盼真却说。 总觉得这一幕在哪儿见过,跟随着他与麒麟搏斗的身影,我的脑中渐渐生出了些画面。 “无事。” “思昙,看着我。” “看着我,有我在。” “我不会让你有事。” …… 肆nüè的杀意之中,我能感觉的到处都是盼真那白雾般的身影,我发了狂般不断攻击他,他似乎不想伤到我便未还一次手,而一再躲闪的结果,便是被狂怒嗜血的我一掌又一掌,一剑又一剑地伤害。 我总是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也总是不断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整整十六载,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找回理智,让我战胜魔性。 我本以为,去除魔性会很容易,至少,比我此时忆起的容易…… 麒麟已被盼真施法完全控制,此时,盼着正在取灭魔箭,突然,我感到一阵杀气从身后传来,接着,一道凌厉的攻击朝盼真而去。 我立即上前抵挡了攻击,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永烨! 想必他是为灭魔箭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十二) 盼真已将灭魔箭握于手中,一见永烨,便道:“天帝陛下,真巧!你也是为灭魔箭而来?” 永烨没理会盼真,面对我冷冷道:“昊天塔,在你手中?” 我心跳一滞,他终是知道了,我若说是......他会怎样,真的会杀我吗? 就算我说不是,他会相信我吗?不,他不会,他一定会用尽办法查出真相,隐瞒无用。 “是。”我答。 我见他体内灵力突然翻涌,提剑便攻了过来,但盼真替我挡住了他,很快,他们便扭打在了一起,一招比一招狠厉,整个dòng窟都被他们过招拆招的余威震塌了。 盼真逐渐处于下风,这本是我的事,怎可让盼真代劳?见永烨的剑快要刺中盼真的肩膀,我飞身挡了上去,剑便刺中了我。 永烨真打算杀了我,见没刺中我要害便无一丝犹豫将剑拔了出去,又朝我要害刺来。 瞬间,我似乎掉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极寒冰窟,从身到心一瞬间便被凉透了,一时便忘了躲。反应过来时,盼真已将我护在了身后。 他真的要杀了我,我不由看向永烨。他的身形还似天佑,但却再也不是天佑了。天佑,只是我曾想牢牢抓在手中的一个荒诞的梦。 “天帝陛下,你这是要与魔界公开宣战吗?”盼真抵挡了永烨的一击,“大不了灭魔箭还你,有必要如此动怒吗?” 永烨未答,一剑砍中了盼真的臂膀。 “盼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永烨完全将盼真压制了。 这原本是我与永烨之间的事,没必要将盼真牵扯进来,我已欠盼真太多。 “无事!”盼真立即退后防御,“小伤而已。” 空气里弥漫起了血腥味,仙魔本就相克,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不可能只是小伤了。思及盼真为我去除魔性的十六年,萍水相逢,何以让他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不由问道。 盼真看向我,“为什么你猜不到吗?” 我若猜得到便不会问了。 盼真笑了笑,“我若说我喜欢你,想与你在一处,想对你好,你可接受?”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不是有一思念之人?” “她是她,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论。”盼真答道。 “龌蹉。”这时,永烨冷哼道,“魔王屡次扰我天界,今日想做陪葬,便成全你罢。”说着,永烨将修为凝聚于剑,打算给盼真致命一击。 魔王?我心生疑窦,可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快速闪身到盼真身旁,同时催动天机镜,带着盼真瞬间逃离了北荒。 来到盼真住处,我将天机镜收入内墟之中,“你没事吧?”我问盼真。 盼真笑了笑,“以为你会对我见死不救呢?”说着他便运功为我疗伤。 “小伤,无碍。”相比我,他伤得更重,我便避开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一时情急,未将心底的话压下......你可厌恶我?”盼真问道,“还有,我其实是人人口中那罪大恶极的魔王,我骗了你,你可气我?” 我之前听说过很多关于魔王的传闻,年轻气盛,张狂妄行,实在无法将他与眼前的盼真联系起来。就算事实如此,我也知盼真不是人人口中说的那样,谣言不可全信,而我更信眼前的盼真。他隐瞒身份对我又无害,我怎会气他。至于他心底的话,我当他是朋友,又怎可厌恶他。 “不厌恶,也不气。”我答。 “那......”他似乎很高兴,激动之下握住了我的手,“那你可接受我?” 我无言地将手抽了回来,我的心早给了永烨,无法再给第二个人了。 虽然我知真心错付的滋味,但我不能骗盼真,“我当你是好友,以后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道。 沉默了一会儿,“可否给我一次机会?”盼真道。 我无言。 “你有何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盼真的呼吸失了节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会对你好,会比那永烨qiáng一百倍,一千倍......”盼真说着紧紧抱住了我。 我知他情绪激动,我能理解,便未推开他,“对不起。”我道。 “为什么?”我感觉到盼真的手在发抖。 我无言。 “告诉我为什么?”盼真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你很好,只是我的心里已容不下别人——” 我言语未完,嘴便被冰冷的唇封住,与我眼中的盼真不同,他的吻霸道、bàonüè、极富攻击性,以至于我只能狠心一掌将他推开。 受了我一掌,他肯定受伤了,见血液从他嘴角溢出,惩罚也惩罚完了,我便原谅了他情急之下的失心之举。我暂时不想再见他,放他一人冷静下也好,便转身走了。 出了房门,我听见身后有淡淡地语调传来,“对不起!” 虽离开了魔界却不知接下来该往何处去,心乱如麻,只好漫无目的地游dàng,回过神,永烨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关于姚青玄,他是不会罢休的,我只是没想到,他竟来的如此之快。 “她在哪儿?”此时,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平常那般冰冷,似乎只有关于她,他的语气才会有所不同。 “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道。 “我问你她在哪儿?”他加重了语气。 “你是问她的人,还是她的尸体。”我不由道,“还是她的三魂七魄?” 他应该执念她还活着吧,挚爱之人就算是死在自己面前,也会有太多自欺欺人的人,想必他也是其中一个。 “是你杀了她?”他体内灵力翻涌着,身体似乎也发着抖。 你原本就想杀我为她报仇,如今问这些又有何用,“她曾杀你,我只是伸张正义,我有何错?你就那么爱她,要杀我为她报仇?” “我和她的事,与你何gān!?”我难得从他的语气中听到怒气。 我无言。 他抬起手中的剑,“你可有话要说。”他冷酷道。 看来,今日他必要为她报仇,就算我今日躲过,以后他回忆起更多,杀我之心更甚,我还是躲不过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今日就死在他剑下,让他内心快活一些,也给我这漫长的一生画一个句号,“无话可说。” 我朝他的剑尖迎了上去,他的佩剑冰凉刺骨,似将我的心口麻痹。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主动赴死,剑在刺穿我胸膛的一瞬间往后退了一些,但下一瞬间,剑还是刺进了我的心脏。 在未感到疼痛之前,腰间似有一物坠落,接着与石砖相触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这时,心间才微微传来痛楚。想来应是之前打斗中松动了玉佩,此时应景地碎了。 那玉佩原是我装作一道人,从身为凡人的永烨手中得来的,我一直随身戴着,早已有了眷念,本想伸手去捡。 可此玉虽颇具灵力,如今一碎,灵力便快速散去。待永烨冷哼一声,将剑从我心口拔出,我低头一看,便再也找不到玉佩的一点残渣。 我突觉无力,踉跄了几步,待勉qiáng站好,却听到永烨冷冷道:“死很容易,我却不会让你死。”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去,可我却没死,思绪清明时,我已身在山中木屋。触景生情,我的心本来已经麻木了,可现在却如刀绞般地重新痛了起来。 我以前总是将事情看得很开,以为到了预料的结果也会一样。可永烨只是拿剑指向我,我的心就变得很痛、很痛。 我才知道,我虽想放开,却放不开。就如我爱永烨一般,明知不可爱,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只想念着他。就算他想杀了我,我还是病入膏肓般地爱他。 我将永烨曾经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就连我们的chuáng上,也有他的味道。 我无力地躺在chuáng上,本以为会好受点,可闻着熟悉的气味,回忆却不禁涌出,不只是心,连全身都如刀绞般地痛了起来。 “永烨。” “永烨” ...... 我只好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每叫一声,痛便会减轻一些。可停顿的时候,双倍的疼痛便会再次袭来。周而复始,我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像是快死了一般。 阳光一次又一次照进木屋,一个身影一次又一次地来到chuáng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也不关心过了多久。 “思昙。”是盼真的声音,他似乎每日都会坐在chuáng边这般唤我,只是今日我听得清明了。 我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喉咙gān涩刺痛,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这又是何苦。”盼真道。 心口的伤似乎是结疤了,如今除了麻木之外,我已没有任何感觉,我终究是没死成。 “他如今正满四海八荒寻蓬莱公主的残魂。他这般对你,你心中难道就不恨吗?” “若你心中有一丝不平,我可以帮你,帮你杀了他,忘了他。” “只是不要如现在这般,毫无生气,不语一言。”盼真说着将手放在我脸上,“思昙,你对我说句话好吗,哪怕一个字也好。” “你若再这样下去,我便要动用整个魔界去杀永烨,搅得六界天翻地覆!”盼真的语气变得yīn冷起来,“或者,给你灌一壶消chūn。” 我也想给自己灌一壶消chūn,也许这样就不会再难受了。可是我不想忘了永烨,他曾留在我眼里的每一幕,我都舍不得抹去一丝一毫。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勾住了盼着的衣衫。 “思昙!”见我反应,盼真握住了我的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回应他。 “太好了!”他激动地抱住了我,“你昏迷近七月,我以为,你不会再醒来了,太好了!” 我竟睡了这么长时日吗?待意识清明,我才发现我早已不在山中木屋而是在盼真的居所。 也不知这些时日,永烨有没有找过我,他又为何不杀我? 想来他忙着寻姚青玄,定是顾不上我这个无足轻重,随时都可杀之后快的仇人。 “思昙,你现在可有何不适?”盼真紧张问道。 这时,我才意识到盼真仍紧紧地抱着我,双手似乎还在发着抖,说话的语调也略微颤抖着。思及这些时日,定是他救的我,也是他一直锲而不舍地陪在我身边,见他情感真切,我难免有些动容,便抬手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没有。”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他边说边轻抚着我的后背。 此时我意识清明,自然能真切体会到与人如此亲密的别扭之感,我不由动了动身体,抬手推了一下盼真。 盼真意识到我的举动是为何意,便立即放开了我,“对不起,一时激动,唐突了。”他歉意道。 “无碍。”我答。 犹豫了许久,他开口道:“上次,我情急之下,qiáng迫了你,你可还生气?” 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他若不问,我都快忘了,既是情急之举,我又不是不能理解他,怎会介意,而且我也并未生气。见他问得这般小心翼翼,怕他会心存芥蒂,“我已将此事忘了,盼真你也忘了吧。”我道。 盼真顿了片刻,“那就好。”语气颇为怅然。 见盼真如此,我突然有些无奈。我虽知他心意,知他那份求而不得的惆怅,我也深知其中痛楚,并不想让他体味。他为我所做甚多,为了报恩,我大可以假意奉承,随意说几句让他舒心的谎言,若是以前的我,我定会这样做。但思来想去,此时我实在做不到。 思及原因,我还是放不下永烨。既然如此,我就不该给盼真一丁点希望。 “你今后可有何打算?”盼真问道。 打算?其实早已是定局,不管永烨寻不寻得到姚青玄,他最终都是要杀我的,如今我苟延残喘一条命,就只能等着他来取。我虽有能力反抗,可不能得到他,我活着便没有一丁点意义,便不想反抗了。 “我打算回妖界。”我答,我又失踪了这么长时日,羽儿一定急坏了。 我只身一人诞生于天地之间,本该孤独一生,但三生有幸,得以结识修霖、羽儿、白凤,以及盼真。盼真想要的我此生注定是给不了,只盼下辈子再还。剩下的时日,我只想与修霖和羽儿他们待在一起。 “我也留不住你。”盼真道,犹豫了片刻,“我们可还能做朋友?” “那是自然。”我答。 盼真似乎安心了不少,“那便好,我送送你吧。” 我站起身,“不用了。” “走吧。”盼真说着握住了我的手腕,“你的伤还未好,不宜使用修为。” 这么长时间,心口的剑伤早好了,而今我如此虚弱,只是自己心绪郁结走火入魔所导致的修为反噬。我本不愿让劳烦盼真,可一调动修为便能感觉到内丹如要炸裂般的灼烧之痛,便也拒绝不了他。 盼真隐藏身形将我送到妖王宫之后便离开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láng狈,我便进入芥子打算稍作调息之后再去见羽儿,可刚屏息凝神,我便听到了羽儿的声音。 “思昙哥哥,可是你回来了?”羽儿的声音颇为焦急,一定是觉察到我的气息便匆忙赶来了。 芥子能隐藏我的所有气息,若我装作不在,羽儿不一定能发现我,但念及她语气中的焦急,我若不现身,似乎不太合适。反正比这láng狈的样子羽儿早就见过了,也不差这一回。 我立即出了芥子,羽儿便朝我扑了过来,“我就知道是你!”羽儿带着哭腔,“你这又是去哪儿了?本以为,我当了妖王,便能为你创造一个栖身之所。”羽儿吸了吸鼻子,“虽然妖界是比天界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我在努力啊,总有一天,我会要让妖界qiáng过天界,让你做妖界的大大大妖,比那天界的上仙qiáng过一千倍,这样,你便不会再偷偷练功想要重新当那天界的上仙了。” 羽儿在我胸口蹭了蹭眼泪,“白凤说,若人有了牵挂,便有了归处,妖界有这么多妖,还有我、哥哥、白凤,这么多人还不够你牵挂的吗,妖界这么漂亮,每个妖还这么好玩,那天界有什么好啊?” 羽儿胡言乱语了一通,听了许久,我才明白她言语中的含义,内心顿时一阵感动。原来羽儿当时的一时兴起竟是为了我,听她言语,想必是知道我之前失了仙元在芥子里偷偷练功,后来无果便自bào自弃。一千年来,我执着力量飞升上仙付出多少努力羽儿也是看到的,想我定是因为对上仙之位乃至天界有所眷恋才会如此,她便如她所说打算为我创造一个比天界还好的容身之所。 回想她初当妖王时的认真样子,我突然觉得内心一暖着实想笑,便不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出来。 “你还笑!”羽儿听见我的笑声颇为生气,“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到头来你还是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到处找你,找得我都快疯了。”羽儿说着吸了吸鼻子哭了出来,“我本以为我们能成为你的牵挂,能让你把这里当做家,可你.......” 我拍了拍她的头,“我走之前不是jiāo代过有事处理,花时间是必然的,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羽儿吸了吸鼻子,“你骗人!” “我怎么就骗你了,就算你什么也不为我做,你和修霖早就成了我心中的牵挂。”我信誓旦旦安慰羽儿道。 “那你发誓,发誓以后再也不离开我和哥哥,就算有事要离开,也要告诉我们来龙去脉,让我们陪着你。”羽儿道。 “好,我发誓!”我举起右手竖三指朝天道。 羽儿将信将疑,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我,仔细打量了我一翻,“思昙哥哥,你受伤了!”吃惊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小伤而已。”我无奈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小伤啊!”说着她抓住了我的手腕,查探一番后,当即起了怒火,“说,是谁伤的你,我要给你报仇!” “白凤呢?”今日白凤竟然未跟着羽儿,着实奇怪,我便立即转移了话题。 没想到羽儿却没有从前那般好糊弄了,“哥哥莫要转移话题!”她顿了顿,“既然你不愿说,我便不再问了。察觉到你的气息之后,白凤便匆匆走了,想必也是寻你去了,你现在人在这里,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我略微尴尬答道。 “那羽儿替哥哥疗伤罢。”羽儿道。 “也好。”我笑了笑道。 说也奇怪,和羽儿相处的短短时间里,因永烨而郁结的心绪却意外地轻松了不少。有羽儿在旁护法,我也很快便能进入运功疗伤的状态。 此前我心如死灰,每日都被自身修为反噬,内伤自然是不轻的,花了一个月多月的时日,我才完全将自己的伤治好。 之后的每日便像是回到了在北荒遇见永烨之前的日子,除了修炼之外,便是陪羽儿去体察民情或是办一些发生在妖界的jī毛蒜皮小事。虽无聊,但也没比之前更无聊。而且渐渐地,我似乎也从这些无聊岁月中体味到了生活的滋味,越来越觉得,若是没有永烨的话,其实能如现在这般平淡过完一生也挺好的。 这日,妖界依旧风和日丽,一片祥和。我在芥子中结束修炼,刚回神出了芥子,便听见门外有嘈杂之声,仔细聆听,像是洛尘君的声音。 细想,洛尘君与我也有些时日未见。明明之前他每月都会见我一两回。此时,我才觉查出异常,为一探究竟刻意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自从我被永烨所伤后的近一年来,洛尘君有来妖界寻过我几回,但全都被羽儿挡在了妖界之外。她被羽儿责令不许踏入妖界一步,这次前来他也并不想故意触羽儿逆鳞。 听话洛尘君言语,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我虽与洛尘君的联系纽带是永烨,但抛开永烨,洛尘君待我为友,他有急事,我理应助他。见他被气急败坏的羽儿bī得节节败退,我连忙走出门外。 “洛尘君,好久不见。”我道。 羽儿没想到今日我会提早出关,愣了一下便将看向我的洛尘君挡在了身后,“思昙哥哥,天界的人又来找你麻烦,不要担心,我这就将他轰走。” 我有些无奈,“洛尘君怎会找我麻烦。” “可是他......”羽儿想了想,斩钉截铁道:“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如今面对羽儿的胡搅蛮缠,我竟严肃不起来了,只好无奈笑了笑,“羽儿,听话。”我说着摸了摸她的头来到洛尘君面前。 “洛尘君,可有何急事?”我问道。 “不许说!”在洛尘君犹豫着开口之前,羽儿大声呵斥道。洛尘君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羽儿堵了回去。 我不由扶额,“羽儿,不得无礼。” “我是妖王,这里是妖王宫,他区区一上仙,又不是天帝,我何需对他有理!”也不知羽儿今日怎么了,好不容易收敛的性子又轻易被洛尘君激了出来。 看来,必须要摆脱羽儿才行,“洛尘君,我们换个地方。”我说着捏了个诀。 羽儿却立即抓住了我,“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再离开我和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羽儿说着像是要哭。 我最怕羽儿哭,连忙消了诀,“我只是与洛尘君说几句话而已,何时说过要离开你了。”我安慰她道。 “只要有关于那个负心汉,你何时在乎过我和哥哥!”羽儿说着手上加了几分力,打定主意今日让我哪儿也去不成。 听了羽儿的话,我内心立即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永烨怎么了?”我不由问洛尘君。 见他还在犹豫,“到底怎么了?!”我急忙道。 他似乎被我的情绪震慑,“想必你也知道,他在寻姚青玄的魂魄,如今四海八荒寻不到.......” 我立即意识到了洛尘君接下来会说的话,“他要去极寒蛮荒之地!”我道。看来他真是对姚青玄用情至深,极寒蛮荒之地不说神、仙、妖、魔了,四海八荒之物皆不可近,他不惜如今的地位、性命也要寻那不足万分之一的可能吗? “他已经去了。”洛尘君却说。 我突觉脑中一阵轰鸣,早已麻木的心像是被尖爪狠狠抓住了一样,憋屈、刺痛得难受,周边事物也逐渐变得不清明起来。 洛尘君接着说道:“他如今是天帝,修为又在我之上,我拦也拦不住。本想随他一同去,可他继位不久,天界如今不能没人坐阵。再说我去了也无用,凭我的修为,不出几日我便会被极寒蛮荒之地所吞噬,轻则尸骨无存,重则魂消魄散,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你便来找我思昙哥哥!”羽儿没好气地说,“你也知会尸骨无存、魂消魄散,难道思昙哥哥去了就不会如此吗!” 对啊,就算永烨是半神之身,又有上百万年修为,那又怎样呢,他也同样敌不过极寒蛮荒之地的侵蚀,他会被极寒蛮荒之地慢慢消磨完修为,继而侵蚀掉身体,再吞噬掉魂魄,若是在这之前找到姚青玄便好,但若找不到呢? 我不能允许他这样毁自己,“我要去找他,带我去!”我猛地抓住了洛尘君的手。 “思昙哥哥,求你不要!”羽儿见我已不可回头语气变得无比哀伤,“羽儿求你了!” 我心内一软,“最后一次。”我坚定道,“这本是我种的因,也应由我承担后果。”我不由摸了摸羽儿的头,暂时安慰道:“我此行并不为送死,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那羽儿陪你一起去!”羽儿立即道。 我看向一旁的白凤,希望他可以帮我解围。姚青玄不可能还活着,连她的魂魄怕是也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永烨注定寻不到她,他不顾性命,我却不能眼睁睁旁观,不管如何,我也要护他周全。 白凤应了我的请求,不顾羽儿的qiáng烈反抗当即拍晕了羽儿,“谢谢!”我道,庆幸白凤站在我这边。 “别忘记你答应过她的。”白凤淡淡说。 我犹豫,实则,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送死,等着被永烨杀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也希望这样的折磨能早点结束,“我尽量。”我答,但谁不想苟活于世非得一心寻死,我也一样,再说我还有诸多牵挂之人。 但事不由我,我只能尽量。 我曾穿过南荒将姚青玄流放,为了确保她逃不出极寒蛮荒之地,我还在南荒边缘守了整整十日,故南荒的寒冷我是熟悉的。 身处南荒边缘,“他进去不过一个时辰,你应该能追上他。”洛尘君道。 “多谢!”我道。 “等一下!”洛尘君抓住了我的衣袖,“之前对不住,我若知他是为了找你泄恨,我就算是拼死也会拦住他。” 洛尘君应该指的是永烨之前伤我之事,“这事原本跟你没关系。”我欲走,但洛尘君却未放开我,“洛尘君还有何事?” “他最近想起了你的事情。” 此话一出,我内心不由一惊,似乎魂不附体。 落尘君继续道:“我着实替你委屈,便忍不住将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尽数告知了他......”洛尘君停顿,而我在等他的下文。 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永烨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无情。我从他的纠结之中能看出,他是在乎你的。”他接着叹了口气,“只不过,蓬莱公主却在你之前,缘分天注定,就算是永烨也没得选择。”洛尘君说着放开了我。 可能是洛尘君说的太多,我并未懂他话语中的真正含义。什么叫永烨没有我们想象的无情?是因为他发现真相后没有立即杀了我而是留我苟活到此时吗? 什么叫他在乎我,他在乎我吗?他若在乎我怎会用我费尽心力抢回的命去为那个夺走他命的人送死? 不过洛尘君最后一点我是赞同的,他没有选择。他爱她之深,忘不了她,所以没有选择,就算毫无希望,他也宁愿盲目送上性命。 洛尘君的意思,是告诉我永烨与我已毫无可能,让我放弃永烨吗? 我告别洛尘君踏入极寒之地,顿时,刺骨的寒冷便将我包围。 我之前以为,这里会如仑者山那般魔障肆掠,可实际上,这里没有一点魔障之气,也要比仑者山或是四海八荒任何一个地方都静很多。这里无天与地,没有任何活物,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没有,连一丝风也感受不到,我不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活气。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出奇的寒冷和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从踏入这里,我眼前便只有一片黑暗,这黑暗使我辨不清方向,短短时间,我便越来越觉得我将会与这死寂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只要身在此地,我便会迷失其中,寻不到一点生的希望。 而且,自从进入此地,我赖以抵抗寒冷的修为也渐渐从我周身流失着,照这样的速度,我撑不了十日。怪不得修霖会那般阻止我来此地。 思及临走时洛尘君的话语和对羽儿的承诺......如果,我与永烨这次都能平安无事,我便忘了他,安心陪修霖和羽儿过隐世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小nüè-_- 元宵节快乐!! ☆、(十三) 我看不见,也不知这极寒蛮荒之地是否真如我感受到的这般,没有一丝阳光,到处漆黑一片。不过我倒希望真是这样,那永烨便不比我有优势,也就甩不开我很远。 在这个分不清任何方向的地方,要找到永烨,我只有调动修为,尽可能大范围搜索我能够得到的地方。约莫一个时辰前,我大范围搜索过一次,可却无果而终,还白白加速流失了七万年修为。原本想用天机镜随意穿梭此地碰运气,得知会làng费修为的结果,思前想后,我最终选择步行。 一开始我没料到此地会这般崎岖不平,便不小心被绊了几下。修霖君曾在我最初看不见时送给我一根拐杖,我因觉得拄拐太过别扭宁愿被绊倒也没用过,幸好我当时没将它扔了而是放在了内墟之中,不然还不知我会在此地被绊倒多少次。 又加速脚程走了一个时辰,我调动修为搜索了一次,可结果还是未找到永烨。仅仅是这样,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我就làng费了一天时间,由原来的最多可以坚持十天变成了九天。 我也越来越感觉到此地寒冷异常,此时,我只觉我快被冻成一个将会失去行动力的冰柱。 意识到事态远比我想象的要严峻得多,我心内不由升起了无力感。也不知在这样的环境,修霖是用何种方法才找到的永烨那一魂三魄。 又盲目地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修霖君送我的拐杖虽不是凡品,但我却眼睁睁看着它在我手中被此地渐渐消散,短时间内,如一缕青烟般消失了。 没了拐杖,又深刻体会到了此地的厉害,我便也不敢拿出别的法器做探路用,结果我便连连被绊倒,好不láng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gān脆席地而坐稍事休息,胡乱用手扫了扫地上有没有可以用作探路的树枝。可此地又怎会有树枝呢,除了地面的坑洼与还未被消散的石状物便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永烨此时如何,是否如我一般陷入了困境? 思及此,我便又调动修为搜索了一次,上天垂怜!片刻,我终于在这黑暗之中找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因为距离太远,加之此地的gān扰,我无法判断那个身影是不是永烨。可在这蛮荒之中,又能出现在我搜索范围之内的,除了永烨还有谁呢? 我祭出天机镜,也不管会加速流失多少修为,立即催动天机镜朝那个身影而去。 可当我到达时,却发现有两个身影,而且他们正在打斗。我确认其中一个是永烨,而另一个,竟然是盼真! 盼真怎会在此?正当我疑问之时,他们似乎发现了我。 “思昙!”盼真首先收了手瞬间来到我的身边,“你怎么......”听语气,他也未料到我会出现在此地,“你明明如此怕冷,为何要这般傻?”说着,他解下外袍披在我身上,顺势便握住了我的手用修为为我暖身。 我不由地看向永烨,见他似是要走,我急忙将手从盼真手中抽出,“稍后再说。”我对盼真道。 “永,天帝陛下,请等一下!”我朝永烨喊道,可他却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般未做一丝停留,我只好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帝陛下,此地凶险。”我道,“你还是先回天界为好!” 而他却气息平淡,再次当我只是块绊脚石般绕开了。我知他肯定不会听我一言,好言相劝无用,便只能用qiáng了。 我正要出手,他却背对我停下了,“若不想死。”依旧冷酷无情的语调从他嘴里飘出,“我劝你还是不要胡乱动用修为。” 他的意思是我打不过他吗?我虽损失近三十年修为,若论yīn毒,他不一定会胜得过我。怕就怕他知道我的意图,有所防范的同时用全力与我相拼,那样,就只会造成毫无用功的两败俱伤。 我只能转变策略,“蓬莱公主原是被我流放在此,我知罪孽深重,为赎罪,我愿赌上此生寻蓬莱公主魂魄,还请陛下在得到我的消息之前,先离开此地。”我虽是随口一说的应付之词,但若永烨执意要寻姚青玄魂魄,我便也只能这样做了。 “赎罪。”永烨却冷冷道,“为谁赎罪,我吗?”永烨转身看向我。 我不懂他言语之意,见他态度,我便知说什么也无用,“陛下!”我差点给他跪下了。 “思昙。”此时,盼真来到我身边,“既然如此,这罪我替你赎。” 听了盼真言语,永烨冷哼了一声,“想必魔王是为太yīn符而来。” 太yīn符?我略微吃惊,太yīn符也是上古神器之一,相传它实则是一面盾牌,能抵御世间所有攻击,但在上次神魔大战之时被毁,又怎会在这极寒蛮荒之地? 就算在,神魔大战距今已过百万年,就算它是神器,也早应消逝。难不成,太yīn符能与这极寒之地对抗? “听闻十方神器齐聚,便能打开仑者山封印。”永烨接着说,“魔王屡次觊觎我天界神器,目的在于此?” 什么十方神器打开仑者山封印,我怎么没听说过。若真如此,封印打开,魔物尽出,六界必将面临灭顶之灾。就算盼真本性如传言那般无二,也不会如此愚钝将自己推向灭亡。 再说若他真觊觎神器,有的是机会将我身上的两件神器夺走,如今神器还好好在我身上,说明他根本无心神器。 此时他会为太yīn符而来,定是因为太yīn符对他有某种重要用途。 “就算是又怎样,天帝能奈我何?”盼真转向我,“我一定会找到太yīn符,替你完成未了之事。”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就如你所说,此地凶险,你已耗损近三十万年修为,我不想再见你有任何闪失!” 见盼真情真意切,“你为何要那太yīn符?”我道,“我有天机镜在手,不如我帮你寻它——” 我还没说完,永烨便又打算走,我立即转移注意力抓住了永烨的衣角,既然都不走,二人又确信太yīn符在此,“不如我们三人合力先找到太yīn符再说……”若太yīn符却有抵御极寒之地的力量,我们得了它,便不用再惧极寒之地的凶险,实乃上上之策。 而永烨却嫌恶地将拽在我手中的衣角斩掉了,并冷冷道:“不要再碰我。” 我握着衣角的手一滞,似是握着千万年寒冰又被其寒意冻住了一般,久久无法动一下。 想来他定是因忆起了与我在人间的过往,才会将我视作污秽,厌恶我碰他,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想通后,我便才动了动手指,可手里的衣角怎么办,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犹豫之间,我手心突然发热,似是一团火,烧过之后,手里的衣角便不复存在了。 盼真见状立即握住了我的手查看,似乎发现我并未受伤,他身上突然爆发的杀气便收敛了下去,“你有病吧!”他对永烨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如此粗俗的言语。 火术是永烨施的,虽无实质伤害但我却被吓到了,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只是被他斩掉的一片衣角,宁愿烧了也不愿让它在我手中多停留片刻。 见永烨未做任何解释,好吧,烧了便烧了,如今找到太yīn符要紧。我便祭出天机镜,正要施修为催动,永烨又一声不吭走了。没办法,他这一走,不知又要费多大力去找他,我只好放弃施法前去追他。 见盼真也紧接着跟了上来,“我会替你拿到太yīn符,你先回去吧。”又意识到这里方位难辨,回去的路可能并不顺畅,“我用天机镜送你出去。”我道。 “既然思昙不走,我便留下陪你。”说着他扶了我一下,及时避免了我再次被绊倒的无奈。 “多谢。”我道。 盼真将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见你一身láng狈,想是摔了很多次,我留下做你的眼睛也好。” 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永烨身上,只见他脚步略微一滞随即又加快了几分,我也紧接着加快速度默默跟在他身后。 也不知永烨的目的地在何处,三人无言步行了良久,我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还是用天机镜——”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紧跟在他身后的我就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见他体内灵气涌动,似要发怒,我便连忙后退几步,“冒,冒犯了。” 我低头屏息等待他的怒火,见他许久没有动作,我便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他体内灵气平静,似乎气已经消了。 “太yīn符。”这时,我身旁的盼真道。 听他言语,我立即搜索了附近,果不其然,距我们不出二里的地面有大量灵力涌出,想必太yīn符就在那地面之下。我心内突升好奇,这路是永烨带的,且他目标明确也不像是碰巧,那么他怎知太yīn符会在此? 不过好奇归好奇,既然太yīn符触手可及,我们三人也没必要白白增加修为流失的时间。见他二人似有警惕不敢贸然行动,我便决定先去探路,丢下他二人瞬间来到了灵力涌出之地,他二人反应过来后也紧跟了上来。 我将此灵力查探了一番,垂直向下十五尺便是灵力的源头,那源头的灵力溢向四周不出二十尺便又被阻隔,上下、东西南北六方便以源头为中心形成了一独立空间。那空间似乎是一个qiáng力结界,而这上方的结界似乎因无法承受灵力与极寒之地的双面夹击而出现了缺口。若不是这个缺口,我不可能穿透这样qiáng力的结界查探到那灵力的源头,也不可能不费chuī灰之力进入结界去取太yīn符。 我略感庆幸,立即聚力打穿地面跳入了结界,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进入结界还未有任何动作,上方的缺口便突然关上了。我这才意识到,一切的幸运全是诱我进入结界的陷阱。 而我更没想到的是,永烨也跟着我跳了下来。 我看了看身后的永烨,又看了看四周,此结界比昊天塔所筑的结界不知qiáng了多少倍,凭蛮力打破不是上策。故我拿出天机镜,但此结界内天机镜无用。 虽在结界内修为不会流失,但长久待在此地也不是上策,因为我无法预料接下来还会发生何种难以应付的危险。 而且,我也不知如何与永烨单独相处......明明他此前如此警惕,为何这时却要贸然跟我进入结界。 在结界内我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也不知盼真是否如我们一般被卷入了别的陷阱。 思考之际,永烨已朝灵力的源头走去,我集中修为查看,那源头之中,确实有一物,此物内含无穷力量,与别的神器同出一脉,定是太yīn符无疑。 没想到太yīn符竟然真在陷阱之中,看来我的贸然也并不是毫无用处。见永烨已停在了太yīn符前,果然,他冒险进入陷阱的原因是为了太yīn符。 永烨伸手欲拿太yīn符,但指尖还没触碰到,一股力量便朝永烨袭去,永烨立即收手躲闪,而第二股力量又朝他袭了过去。 果然,要得太yīn符并不容易,怕他应付不了,我便立即为他挡了第二道攻击,接着是第三、第四、第五......似乎只是警示般,第十道之后攻击便戛然而止了。 这十道攻击并不一般,我只是接了四道,内丹便一阵翻涌似要吐血。见永烨体内灵力波动得厉害,应是与我一样,“你没事吧?”我不由问道。 他没应声,又朝太yīn符走去,“你不要命了。”我立即挡在了他身前。 再一次,他平淡地绕过了我。 说实话,我实在讨厌他这般待我,“永烨!”我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怔了怔,于是停下了脚步。 趁他不备,我立即用昊天塔施了结界将他困住。没想到我会使出这样的卑劣手段,他自然气急,想用蛮力破除结界,但昊天塔毕竟是神器,没个一时半会儿他不可能出得来。 他对太yīn符如此执着无非是为了寻姚青玄魂魄,既然他非要那太yīn符不可,“结界会护你周全,太yīn符,我去取。”我道。 听了我的话,他顿了顿,随即又加大了破除结界的力量。我无奈,他既不可能听我的言语,那便只能由他去了。 我将注意力转向太yīn符,仔细打量,除了太yīn符这里并无其它机关,想必之前的攻击是太yīn符自身发起的抵抗。每件神器,出世时便会伴随一只守护神shòu,打败神shòu,才配拥有神器,这算是一道为神器择主的入门考验。 可能是因极寒之地生物不能长久存活的原因,又或是太yīn符自身具有如同神shòu的意志,能自行择主,故没有相应的守护神shòu。而要想得到太yīn符,便需要如制服守护神shòu一般先制服太yīn符。 问题是怎么制服,以往的神shòu都是靠武力解决,而我们刚尝试过太yīn符的武力值,其qiáng大不可与一般神shòu同日而语,武力夺取并非上策。可不用武力那用什么呢?此地除了一结界什么提示都没有。思来想去,还是只能以武力硬拼。 我闪现到太yīn符旁,同时拿出了天机镜。果然,我还未触到它,qiáng力的攻击便朝我袭来,我立即用天机镜挡了回去。 天机镜甚为好用,几乎不费力原本朝我而来的攻击便转换轨迹朝太yīn符袭去,那太yīn符似乎没想到我会有这样一手,便轻易吃了一击。我也没想到太yīn符会如此大意,不由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两道比之前要凌厉几分的攻击左右同时朝我袭来。想必它是被我激怒了,用天机镜抵挡是便没有前一击那般轻松,虽同时将两道攻击都抵挡了过去,但我自身受到了创伤,抵挡过去的攻击也没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击中它。 见我没有之前那般轻松,太yīn符便乘胜追击,接连同时向我发起攻击,而且力量一次比一次qiáng大,刚开始我还能游刃有余地在抵挡同时朝它发起攻击,但相比太yīn符我的能力有限,到后来我便越来越吃力,不小心中了他一击。 不过这一击造成的内伤还好,只是咳了几口血,还可以与它周旋一会儿。它一边要支撑结界与极寒之地对抗,一边又要与我周旋,我就不信我耗不出它的弱点。 然而,结果是我并未耗出它的弱点,相反地,我还中了它好几击。 不愧是拥有自身意志的上古神器,果然与别的神器不一般。 见我已无力与它抗衡,它骤然停止了攻击,接着,太yīn符便化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越变越大,最后看起来像只猛shòu。随即,那猛shòu似要活吞了我一般张着大口朝我袭来。 它速度之快,就算我未受伤,也不可能避过。既然避不过,我便不避了,只要能抓到它,受一点伤有何妨。 我注意力未敢有一丝松懈,做好了一击必成的完全准备,可我没想到的是,永烨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诛天剑凌厉的剑气扫过,朝我而来的太yīn符立即退到了一边。 我竟忘了诛天剑在永烨手中,诛天剑是神仙、神物的克星,若他用诛天剑攻击昊天塔的结界,定然会缩短打破结界的时间。 既然出了结界,他大可以利用太yīn符攻击我的时机从背后偷袭制服太yīn符,而他却眼睁睁弃了得来不易的大好优势反过来救我! 我不禁疑问,他为何要救我?他不是厌恶、憎恨我得紧,还想杀了我?不是一心想要太yīn符寻姚青玄嘛? “修为如此不济,还逞qiáng。”他背对着我冷冷道。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语气,但依旧无言以对。 接着,他突然转身qiáng硬将一个东西塞入了我嘴里,我本欲吐出,但下一刻,微甜的滋味在我嘴里扩散,我才意识到,他给我吃的似乎是疗伤灵药。 我突然忆起他还是天佑时,知我不喜欢任何味苦吃食,他便总是变着法儿的给我弄成甜的。我又不喜欢太过于甜的,故每次由他送入我口中的甜味都是如这灵药般淡淡的。 所以,他这究竟是何意?一边对我喊打喊杀,词严令色,冷嘲热讽。一边又救我还突然给我吃不苦的灵药。我活了一千多年,可从未吃过味道不苦的灵药。 我不是他的仇敌吗,就算身处险境,也没有朝仇敌示好的道理,该不会……他这药有毒? 在我百思不得之际,永烨已经与太yīn符打斗了起来。看样子,太yīn符似乎颇为忌惮诛天剑,朝永烨发起的攻击明显有几分犹豫,也没了面对我时的轻松与嚣张。 永烨不愧是永烨,与我不同,每每出招,不疾不徐,gān净利落,威力惊人,实乃神者之姿,让人不由心生向往。又有太yīn符忌惮的诛天剑在手,很快,境地转换,太yīn符占了下风,只知一味躲闪防御。 我歇息片刻已有所缓解,此时不上更待何时,我立即与永烨将太yīn符前后包抄,太yīn符见势不妙,便缩回了小小一团。 “不玩了!”一个十分稚气的声音从那小冬瓜似的圆团中发出。 没想到这太yīn符还会说话,我和永烨不由一怔。 “你们总是耍赖,一点都不好玩!”稚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令我和永烨继续进攻也不是,gān站着也不是。 “你可是太yīn符?”永烨不发一言,便只好由我来问。 “呸呸,我是幽萤,太yīn符这名字太难听了!”稚气的声音道。 呃......“那你可是上古神器?”我问。 “我是上古神器的老大。”稚气声音道。 呃......那便是上古神器了,虽然与其它神器大相径庭,但能力没错,“能否请你帮个忙?”我道。 “请我帮忙代价可大了,你付得起吗?”稚气声音道。 “那你说说是什么代价?”我道,真没想到几次三番将我bī入绝境的神器竟是这般稚气的小shòu。 “嗯......”它想了想,“你看起来挺好吃的,让我吃了你,我便帮你的忙。” 呃......我还是头一回发现,我应付不了小孩童,“可不可以换个别的?” “不行!”它坚决道。 “那我们只好抓你了。”我也学他的语气坚决道。 它想了想,“那好吧,我要那把剑。”它看向永烨手中的诛天剑。 诛天剑是唯一能制住它的筹码,当然不可轻易给它,“剑可以给你,但你要先帮我们的忙。”剑不是我的,当然不能擅自决定给谁,总之,先哄骗了达到目的再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它似乎十分不悦,“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睡觉呢!” 见它身形渐扁似要变成太yīn符,“等等。”我连忙道。 可突然一阵白光闪起,待能看清情况时,诛天剑已被那恢复圆球的小shòu抢了去。 “哈哈,想骗我,没门!”说着它的身形转换成了孩童的模样,“受死吧!”它手握诛天剑朝永烨的仙元刺去。 小shòu变成孩童之后,修为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又有诛天剑在手,就算永烨能躲过这一击,也不可能接连躲过所有攻击。 且孩童出手狠辣,加之他那qiáng大修为,我与永烨加起来也不配做它的对手。 境地转换得厉害,如今也只有放手一博了。 我立即运功挡在了永烨的身前。我是魔,自然不怕诛天剑,见剑尖朝我刺来,我来不及躲闪,将昊天塔与天机镜塞给永烨之后,我便被剑刺中了左肩。趁剑还未抽离,我立即握住了孩童的手,接着施法吸收它的修为。 见它暂时被我困住,“用昊天塔。”我对永烨道。 这种局面使用昊天塔,我必然也会被卷入塔中,不过无所谓,只要能多争取些时间困住太yīn符,周围的qiáng力结界必然衰弱,永烨便可乘机打破结界,到时结界一破,他便可利用天机镜逃出极寒之地。 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永烨却迟迟未按我说的做,见快错过最佳时机“永烨!”我不禁喊道。 而永烨仍然没有反应,本以为他受伤了,可查探了一番,除了灵力有些混乱之外并无任何不妥,“永烨!”我再次喊道。 而孩童此时似乎反应了过来,见它欲施力挣脱我的控制,我不得不将注意力再次转到那孩童身上。可很快,它还是轻易挣脱了我的束缚,丢下诛天剑向后退去。 凭孩童的修为,它大有余力从我手中夺回诛天剑,为什么它要弃剑而逃?我疑问,忍痛从肩上抽出诛天剑握着手中。 但就算诛天剑在手又如何,孩童的修为太高,我原本以为的优势本就不存在。 见孩童又朝我扑了过来,我连连退后防御,可它动作太快,最后我只能无力地任它双手双脚将我整个人捆住。 “主人。”稚气的哭声从我肩上传来,“幽萤等你等得好苦啊!” 什么?这是何种情况,又是演戏?它该不会下一刻便拧断我的脖子,或是变成猛shòu一口吃了我? 我不由提高了警惕将修为聚集在双手,只要它一有行动,我便直击它要害。过了许久,它好不容易有了行动,却是从孩童变回了小圆球,四个小爪子勾着我的衣衫爬到我的肩上,毛茸茸的圆脑袋不断蹭着我的脖子。 怎么可能,这难缠的神器竟轻易将我认主了?机缘是什么,我似乎什么也没做,它该不会又在耍花招! “主人,主人。”可它的举动亲昵,不像是假的。 脖子被它蹭的痒痒的,极为不舒服,我便将它从肩上提了下来,疑惑地转向永烨,“永烨。”实在不知此时是何状况,我便向永烨求助道。 永烨看了看我,淡淡道:“它将你认主了。” “你怎知如此,万一它又是骗人。”我道。 永烨未再答话。 我提起小圆球看了看,难道它真的将我认主了,“你。”我道,“不杀我们了?” 我这一问,它立即扭动四只爪子挣扎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幽萤不是故意的,都怪幽萤,都是幽萤的错,没认出主人。” “认出我?”我道。 “主人抓住我时我不小心进入了主人的魂海,才知你是我的主人。”小圆球道。 我听得云里雾里,“魂海?” “对啊!”小圆球扭了扭身子挣脱了我的束缚,紧接着又扑到了我的肩上蹭了起来。 我不由地缩了下脖子,抬手将它提了下来。想来,可能是我魂魄中有某种特质,这神shòu才会这般坚定我是他主人,就如同一个人突然喜欢谁一样,究不清缘由,“那好吧,既然你认我做主人,我的话你可听?”我道。 “听的,当然听!”它道。 “那他便是你的新主人了。”我将它递到永烨面前,“从今以后,你要听他的话,好好保护他,你可做得到?” 它看了看永烨,摆了摆四只爪子,将头扭到一边,“我不要,我不喜欢他!” “那你就别认我做主人了。”说着,我假装嫌弃地将它放在地上。 “主人。”它立即撒娇道,四只爪子紧紧环抱着我的腿,“你别不要我,我听你的话便是。” “那你去他那儿。”我道。 小圆球立即不情不愿的从我的腿上爬下去,一摇一摆地走去永烨面前,抬头看了看永烨之后,便又嫌弃地顺着永烨的腿爬了上去,圆滚滚地坠在了永烨的腿上。 永烨也始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见他俩一人一shòu无奈相对,我不由笑了出来。 直到永烨咳嗽了两声,我才立即收住了笑意,以为他又要发火,我不由看了看他。他体内灵气平静,不似要发火。 我立即松了口气。本以为,照刚进入极寒之地那般发展,此行定会凶多吉少,没想到几番绝地之后,事态却变成如今的有惊无险。我也终于不用时时保持警惕,可以稍微松懈了。 我无力地席地而坐,“幽萤。”小圆球是这样自称的没错,“之前与我们一同前来的第三人,你可知他此时在哪儿?” 幽萤想了想,“他被我困在了另一边。” “是否平安?”我接着问。 “平安。”幽萤答。 那便好,此前我损失修为,与幽萤战斗又用尽了全力,肩上还被诛天剑所伤。极寒之地又那般冷,光是抵御这寒冷,我便觉得累极了,更不说别的,“也要保护好他。”我道。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主人,你怎么了?”幽萤的声音也跟着变得飘忽起来。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还未撑到话说完,我便睡了过去。 这极寒蛮荒之地可真冷,我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又要被这寒冷扰醒了,我不由蜷缩身体并发誓再也不会来此地第二次。 正当我将醒未醒,意识还极其朦胧时,我突然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怀抱也极其温柔,如同三月chūn阳,将我的身心都变得暖洋洋的,极为舒服。 “永烨。”我不由喊出了口。 那怀抱之人怔了怔,我怕他会就此离我而去,我便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衣角。又怕衣角被斩断,我又抓住了那人放在我脸上的手。而那手总是想甩开我,故我始终睡得不深沉,一直在跟那握在手中的手较劲。也不知怎的,力用得猛了,我便被突然惊醒了。 待意识逐渐清明起来,我才发现我竟是在永烨的怀中,紧紧握着的也是他的手。 我虽醒了,可我却始终没动一下,他应该没发现我已经苏醒,否则他怎还会抱着我。 不对!就算我未苏醒,他又为何要抱着我?难道是因怕我冷? 我可是他的仇人,我只是碰到他的衣角,他都厌恶得紧,如今又怎会抱着我? 难道这是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 这时,幽萤爬到我怀中蹭了蹭,便让我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梦,永烨又为何要抱着我?他这般温柔,可是只有在我梦中才能出现的。 我在装睡,自然没有突然放开他的手从他怀中脱离的道理,如若被他发现我在装睡,他定会一掌拍死我。 可我不这么做,内心又实在焦灼不安。 纠结良久,既然事已至此,我当这是场梦又有何不可?有了这般侥幸心理,我便很快心安理得起来。 时间似乎回到了他还是天佑的日子,我尽情地呼吸着他的气味,听着他的心跳,享受着他怀抱中的温暖,不知不觉间,我便放开了他的手只当他是我的天佑般紧紧抱住了他。 因为我的动作,他明显怔了怔,紧接着他便打算掰开我的手。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我当然不舍就此放开,就算他用火烧死我,我也不会放。 果然,见无可奈我何,他便放弃了掰开我的打算。我的嘴角不由扬了起来,怕被他发现,我便低头往他怀里蹭了蹭。而他似是颇为无奈,却还是帮我揽了揽衣服,接着温柔地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 这果然是在做梦!他如此冰冷绝情的个性,比这极寒蛮荒之地还冷,怎会对我如此温柔?他难道不怨恨我了,不厌恶我了?怎么可能,他那般爱姚青玄。 他似哄幼童入睡一般轻抚了几下我的头,接着,我便感觉到他的手停在了我覆眼用的绫缎之上,他的手似乎轻颤了一下,些微叹了口气后,他便将手从我身上拿开了。 他是在感叹我的双眼吗?既然洛尘君已将原委告知了他,他定知晓我的双眼是为取聚魂石所致,难道他是在内疚? 我来此地是为寻他,也总是忍不住将他放在首位,难道这就是他未一见面就对我痛下杀手的原因。还有与幽萤战斗时涉及我的种种犹豫,也是因知晓我为他所做之事后的内疚?所以他虽怨恨我至极,却不能忘恩负义杀我? 那他此时温柔待我,也是因为内疚想报答我的恩情? 我不需要! 我不想他既恨我又总觉欠我那般纠结。不想因为自己对他的执着而让他产生心理负担。他是他,是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天帝,他做他自己便好,没必要为了我而做一些勉qiáng的改变。 以前的事不可改变,他知道便知道了,但没必要再多增加他的内疚。我紧了紧抱着他的手,假装亲昵地道:“盼真。” 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幸得盼真也来到了此地,我只好将我此行的目的勉qiáng转移到盼真身上。既然他知晓盼真对我的情谊,我因担心盼真为盼真而来也说得过去。 所以,这二字从我口中说出,他应该不会以为我此行是为他了吧! 果然,我再做亲昵的举动,他便僵得不能再僵,我随即放开了他抱起一旁的小团子假装翻身从他的怀中滚了出去。 之后,他也没再管我,我继续躺在地上装睡了片刻,最后因实在无法忍受寒冷,便翻了个身,假装醒来。 见我已醒,永烨便打算走,“陛下接下来可是要寻蓬莱公主魂魄?”我问道。 他没答话,自是要寻的。 想到此前将天机镜与昊天塔给了他,昊天塔原属姚青玄,如今物归原主也是自然,可天机镜却是修霖给我的。 “陛下可否将天机镜还我?”我道,“此物虽属天界,但前提却是我那位真神朋友托付于我的,我便不可随意转赠。” 永烨未发一言,平静地将天机镜与昊天塔递给了我。没想到他连昊天塔都打算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既然他愿给,我其实也不愿舍弃昊天塔,那便都收了吧。 “还有.....”我将两件神器收起来,“与我一同前来的魔王......”我顿了一下,“盼真,我与他是为太yīn符而来,既然太yīn符已将我认主,非太yīn符自己意愿,我便不能将它让给陛下。” 原本在我怀中打呼噜的小团子听见我提到它,便扑腾着从我怀中跳到我的肩上,“我才不要和这个黑脸shòu待在一起!”说着蹭了蹭我的脖子,“幽萤自然是要跟着主人的!” “无妨。”永烨道。 我假装庆幸,“多谢陛下慷慨!”接着道:“能得太yīn符陛下也耗费不少功夫,故陛下要寻蓬莱公主魂魄,我自然会不吝借陛下一用。” 永烨依旧未答话,只是看了眼幽萤。 我知他着急姚青玄,便对幽萤道:“打开结界吧,还有,放盼真与我们会和。” 幽萤站在我肩上摆了摆圆圆的脑袋,接着,这四方的结界便打开了,随即我们便回到了地面。 因有幽萤的庇护,我与永烨的修为便未再流失。因感激之情,我仔细看了看幽萤,才发现这小圆球身子圆圆的,头也圆圆的,背上竟还有一对轻盈的小翅膀,模样甚为可人。我脑中不由浮现了羽儿的模样,想必羽儿一定会对这可爱的小东西爱不释手,便摸了摸幽萤的脑袋。 这时,盼真也被幽萤放了出来,看到我之后,便立即来到我身旁,“思昙,你可有事?”他关切道,顺便握住我的手腕查探。 做戏要做全套,我便没拒绝盼真的关心,朝盼真笑了笑,“无事。”接着将幽萤提到盼真眼前,“我找到太yīn符了。” “这就是太yīn符?”盼真道,“难怪那困住我的结界能如此qiáng。”他摸了摸幽萤的脑袋,“附在我身上的结界也是你做的?” 幽萤似乎也不喜欢盼真,盼真一碰它它便摇头摆尾一副抗拒模样,也未回答盼真的话,扭了扭身体立即从我的袖口钻入了我的怀中。 我不由笑了笑,“既然太yīn符已找到,你便回吧。”我道,“寻太yīn符天帝也有功劳,先借他一用,此后我再去魔界找你。” 盼真顿了顿,轻笑道:“我就不能陪着你吗!” 我不由看了眼永烨,他似乎已等得烦了。 极寒蛮荒之地凶险,幽萤虽帮我们解决了最大的困难,但难保不会再出现难题,放永烨一人我实在难心安,故打算陪着他,直到他安心回天界为止。 我可借幽萤主人身份留在永烨身边,但盼真也留下是何道理。再说,永烨是为寻心爱之人魂魄,留我一个不合适的人也就罢了。盼真与永烨本就不待见,若盼真也留下,三个大男人,非亲非友,委实尴尬,永烨怕是也不会应允。 见我犹豫,盼真笑了笑,“好了,我不为难你了。只是你双眼不能视物,又这般惧冷......” “无事,我有幽萤。”我将怀中的小团子抱出来,“它可以给我指路,而且它很暖,有它在我便好多了。” “对!对!有我在,主人绝对不会少一根头发!”幽萤自豪地扬着脑袋道。 盼真看着幽萤笑了笑,“那你可要好好保护主人,别让他被坏人欺负。” “包在幽萤身上!”幽萤本想拍拍胸脯,可无奈爪子太短。 “那便好!”盼真接着给我了许多东西,有吃食、法器、伤药等,我嫌麻烦便只收下了几瓶灵药和几颗容真果,本想将他的外袍还给他,但他却执意让我穿着,盛情难却,我便只好继续穿着了。 用天机镜送走盼真后,我看向早已不耐烦的永烨,“抱歉,久等了。”我道。 他只是看了看我,便转身走了。 我立刻跟了上去,不料步伐太急,被地面的坑洼绊到,便又直直撞在了他的后背。 只听他轻嗤了一声,便如一块冰柱般站着不动了。我一个寒颤,立即后仰站定,“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道。 “你的眼睛。”他突然道。 没想到他会说话,“啊?”我吃惊。 过了片刻,他才用轻不可闻的语调道:“无事。”接着,他将一根纱缎放到我手中,而另一端牵在他手里。 “陛下?”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会有此举动。不过我很快便意识到他此举又是因为内疚。我会摔倒,看不见,全因我没了双眼。而且他刚还难得问了我。 “不用劳烦陛下。”我道,任纱缎从手中滑落,“我虽看不见,听力却很灵敏,陛下只需在前面带路,我会跟着陛下的脚步。” 他依旧没发一言,收起缎带继续往前走。 不知此地是否有将声音消除的能力,我必须高度集中才能听见永烨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幽萤又睡着了,加之它的鼾声gān扰,永烨步伐很快,我又必须注意脚下。才跟了片刻,便觉吃力,迟早会被永烨甩开。 又吃力跟了些时辰,我便觉得左肩隐隐作痛,早被我遗忘的剑伤似乎复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忍痛继续走了一会儿,说也奇怪,小小剑伤而已,又没伤到要害,怎会如此之痛?我直觉额头冷汗直冒,身体也重得不行,连抬脚都显得费力。紧接着,我便内丹不稳,周身修为开始乱窜,似是外力引起的走火入魔。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是魔,中的是诛天剑又不是灭魔箭,再说发作的时机也不对,难道是与幽萤战斗时勉qiáng使用修为造成的? 不管原因如何,此时走火入魔不是好时机。我尽力压制,喉咙却还是涌出了腥甜。 怀中酣睡的幽萤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状况,便突然从我怀中跳出化身成幼童的样子,“主人!”他急忙搀扶着我的手。 怕扰到永烨,“无事。”我道,可气一松便忍不住啐了一口血。 “大冰块!”见状,幽萤便急了,我还未来得及阻止,束手无策间它便顺利惊动了将我甩开很远的永烨。 而且,大冰块是什么?永烨堂堂天帝,被它这小shòu一会儿黑脸shòu,一会儿大冰块,若永烨跟它急怎么办? 不过我觉得大冰块这称呼还挺不错,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眼见大冰块直直朝我而来,我浑身无力躲也躲不开,他能回来一定又是出于歉疚,我便不能接受他的帮助,思来想去,脑中浮现他曾对我说过的话,我便脱口而出:“不要碰我。”说完,我脱力坠向了地面。 “主人!”幽萤焦急道,又转向永烨,“大冰块!” 其实我就是走火入魔而已,花时间调理便好,我忍不住又啐了口血,但若真这样安慰幽萤,似乎没有说服力。 “陛下,你可否等我片刻。”这句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他此前那般着急,定不希望在我这里làng费时间。“如若不然,你便与幽萤先走。” 我刚说完,尾音还未消散,他便突然出手封住了我周身经脉,“其实,你不必这般。”他道。 我哪般?真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我被他封住经脉不可动弹,若我不能动弹怎么自行疗伤,“陛下。”我道,“可否将我解开?” 听我言语,他似是无奈,许久,他才动了一下抬手欲解我的衣衫。 “陛下!”我惊讶。 他没理会我,我又无法动弹,只能任他褪去我左肩的衣物,寒冷刺入皮肤,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而现在,又裂开了。 药粉再次融于伤口,熟悉的刺痛袭来。原来在我之前睡着时,永烨已经替我处理了伤口。 “别碰我!”我再次说道。我才不要他这般待我,他那是违心,可我却会把他的温柔当真。 “幽萤,张开结界护法。”永烨说着将自己的外袍解开披在我的身上,而盼真的外袍早在他褪去我左肩衣物时便被他扔在了一旁,而此时,他gān脆一把火焚了。 幽萤立即照永烨的话做了。接着,永烨便将利于我练功用芥子从我内墟中拿出,同我进了芥子之中。 他进入我内墟到拿出芥子一系列动作流畅到像是我自己做的,故许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一个人的内墟非本人至亲至信又得本人允许,别人是不可能进入的。非这样的前提,别人若想从内墟中得到一件东西,便只有先杀再保证内墟未被本人来得及毁掉的情况下将整个内墟掏出,且此举成功率万分之一不到,非极善此术的人不可为......总之,要从别人内墟中得到一件东西,可谓困难重重。 而永烨却,却轻易从我内墟中拿出了芥子! 他怎知我内墟中有芥子? 其实这个姑且可以解释,他还是天佑时,我时常将念珠般的芥子挂于腰间,之后为他重铸仙身时也用过,他便知道我持有芥子。而在这极寒之地,我又只能将芥子存于内墟之中。 那他怎能如此轻易进入我的内墟?难道是是他练了世人都未有的奇术?还是,还是我内心深处将他当做至亲至信甚至还默许了他随意进入我的内墟? 比起前者,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好吧,即使我承认我将他当做至亲至信,可他又怎知我是这般想的?他行动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明显笃定我是这般想法。 那我,那他,那我拿盼真做借口,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这不可能,他一定是练了什么奇术,对,他的仙身乃上古神器聚魂石铸成,有奇术很合理。 “你本是仙,因失了仙元,加之你自身功法,才得以走魔道。”永烨道,“这便是我担心的,你这功法虽好,但也坏。” 永烨盘腿坐在我身后,随即,便有一股暖流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原以为诛天剑伤不了你。”永烨道,“看来还是伤了。” 我仍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中,对于他的话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意识到他要帮我疗伤,我便不由地抗拒起来,他是仙我是魔,仙法魔功本就相克,为我疗伤定会伤了他。 “若不想修为散尽,便不要抵抗。”永烨道。 修为散尽?那诛天剑只是略微伤到我而已,竟这般厉害?所以他才会封住我全身经脉避免我的修为加速流失?既然注定这样,他又有什么办法,勉qiáng为之只会伤到他。 “永烨,不要。”我道。 “不必担心,因得了你的仙元,我便有了你的功法。”永烨道,“聚魂石乃我真身,我也不会轻易有所损耗。” 没想到竟是这样,那便是好的...... ☆、(十四) 也不知何时,我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便发现自己躺在永烨的怀里,“醒了。”永烨道。 我立即从他怀里弹了起来,“我......”查探了一番,自己已无大碍。又看了看永烨,灵力平稳,似乎也没问题,“谢,多谢!”我道。 “你东西掉了。”永烨说着捡起怀中的细长小物件递给我。 因看不见,我思索了一番,才将形状与我头上的桃簪相对应,立即抬手确认,桃簪确实不在了。我本欲伸手去接,但刚伸出又不由地缩了回来。 一时间,我思绪混乱得很。他知桃簪于我何意,知我对他的心思,却一再当我面揭我短处,让我如挑梁小丑般窘迫,他这般对我,究竟为何? 见我不接,他便凑近我似乎打算亲自为我戴上。我不由忙向后躲闪。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说过,你不必这样。”他道。 所以,我哪样?明明是他对我喊打喊杀,冷言冷语,厌恶至极,如今仅仅是因我替他挡了一剑便突然对我转变态度,“你才不必这样。”我道,“你不欠我。” “你以为我对你心怀歉疚,所以躲避我?”永烨说着将桃簪戴在我的发髻之上。 “难道不是吗?”我道,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永烨却道。 “什么?”我不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就那么爱我吗。”永烨道放缓音调道,“能不能不爱了,你的爱令我很困扰。” 他此话一出,我便如同被抽gān力气般,瘫软得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有青玄了。”他接着道。 他的意思,是要我离他远远的的吗?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我若再一厢情愿bī他,便是我的过错了,“好,我走!” 我双腿重如铅块,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站起来。可接着,我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略施气力,我便撞入了他怀中。 我吃惊,他这又是何意?让我走的是他,莫名其妙蛮横留下我的又是他。 “放开我。”见他的臂弯越来越紧,我便用力推了推他,“放开我!” “不放。”他却在我耳边轻轻道,随即像是要将我揉进他身体般,勒的我难受。 “你弄疼我——”我挣扎着,话还没说完,嘴便被他温热的唇堵住。 似被千斤重的棉花糖当头砸下,本以为是五雷轰顶的效果,可反应过来时,脑里轻飘飘的,身体也轻飘飘的,不管是吸入鼻腔的空气、嘴里,还是整个身心都甜得发腻。 “我明明有青玄了,可脑里全是你的身影。”永烨将我整个人箍在怀中,“见你和别人亲密,我也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这话是何意?!所以他才会无缘无故焚了盼真的外袍? “永烨?”我想抬头,可刚一有动作,他便将我的头重新压回了他的胸膛。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让我如此牵肠挂肚,恨不得,怨不得,弃不得,也爱不得。” 他心跳声大得厉害,身体也不似看起来那般冰冷,像个火炉一样,炙烤着我快要凉透的身心。 “永烨?”我再次道,他这是何意?我令他牵肠挂肚,恨不得,又爱不得了吗? 他只是紧紧抱着我,许久,未再发一言。 “永烨。”我动了动,“你这是何意?” 他闻言放开了我,“你走吧。”冷冷道。 什么?我走,现在又让我走?都到此时了,我又能走去哪里,“不要!”我道,我抓着他的衣角,你既然忘不了我,既然会为我吃醋,因我如此纠结,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心里既有我,那为何又让我走,我不要! 你是天佑时被种了情根,我不敢相信,可如今你是天帝,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你,我怎能不信。 “我不要走,我爱你。”我忍不住抱住了他,“所以,不要赶我走。” 他就那样被我抱着木然站立了片刻,很久之后,似是回应我,他将手放在我头上轻抚了两下,“你还是那般瘦弱。”他语调悠长,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不要走。”我趁着时机再次道。 许久,“那便,不走了。” 几番周折,没想到如今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心内狂喜,身体似要飘到九霄云外,“真的?”若我双眼还在,肯定会忍不住涕零。 “我何时骗过你。”他缓缓道。 我再次激动得无法言语。 永烨,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有多想你吗?你可知你之前那般伤我,我有多害怕吗?你可知这一天,我盼了多久吗? 永烨,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再也别不要我了,我害怕。 ☆、(十五) 不是在做梦,这次不是在做梦,真实的大冰块此时就在我伸手便能触到的地方。而且,这大冰块看起来虽是大冰块,但这冰块一点也不冰。只是攥着他的衣袖,我便浑身都是暖的。 “永烨。”我忍不住唤了声。 “嗯。” “永烨。” “在。” 大冰块的语气虽然与之前一样冷,但却冷的柔和,一听我便能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上扬。 “永烨。”我又忍不住道。 这次他没应答,而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无言地牵着我走。 “这极寒蛮荒之地是何景象?”可我就是想听他的声音,“美吗?” 片刻,“美。”他答。 “哪种美法,可有阳光、山川、河流、星空?”我继续问。 “没有。” “都没有?” “没有。” 都没有会美吗,“那有什么?”一来二去,我便好奇起来了。 “天空虽混沌却有五彩极光。” 随着他的话语我脑中便不由出现了五彩斑斓的极光在乌黑空dòng的天空中闪耀的景象,“还有什么?”我急忙问道。 “大地虽贫瘠却.......”永烨突然止住了话语。 “却什么?” “却有,仙姿玉色。”永烨淡淡道。 “仙姿玉色?”我疑问,想起他曾这般形容过我,反应过来后心内便一阵暖,接着又一阵甜,还有些小害羞。 “哪有仙姿玉色,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我故意道。 他捏了下我的手,“装模作样。” 我不由凑近回捏了下他的手,接着,他又捏了下我的,我便又捏了回去......直到小圆团子幽萤在我怀中苏醒。 “主人,你们在玩什么,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幽萤从我怀中钻出,扑楞着翅膀落到地上化身成孩童。 “大冰块走开,幽萤和主人玩。”说着来到我和永烨之间一把拽开了永烨的手换它握着我,“主人,和幽萤玩你可开心?” 我看了看被幽萤无端排挤的永烨,不由笑道:“开心。” “那我要每天都和主人玩。”幽萤说着高兴地蹦了起来。 “好。”我也要每天和永烨在一起。 “主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玩呢?”幽萤问道。 自从永烨qiáng行封住我周身经脉,褪下我的衣衫为我疗伤时,我就已将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被幽萤这一问,我不由一愣,心里开始慌张起来。永烨爱姚青玄,而姚青玄是我害死的,虽然永烨似乎已经原谅了我,可不证明他不爱姚青玄了,也没说不寻她了。如果不寻她或是寻不到她,他肯定会将她放在心里一辈子。若是寻到了她,那我,我怎么办?两种结果都是我不想面对的。 “我们回去吧。”永烨突然道。 “回哪儿?”我依旧慌张,不知他此话是何意。 “回天庭。”永烨道。 回天庭?那姚青玄呢?我本想这般问,但又怕提起姚青玄永烨会改变主意,便不敢问了,“可我被罚永不能踏进天庭一步。”我转移话题道。 “你可忘了我是何人?”永烨问道。 他自然是天帝,高高在上,六界之中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带一个小小的罪人上天界,与他来说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主人,那天庭好玩吗?”幽萤拽了拽我的手,“若是好玩幽萤也要去!” 天庭我只去过寥寥数回,且每次都是有目的地速去速回,除了凌霄宝殿、乾坤宫和几个比较好找的天宫,我几乎对天庭没什么印象,我非贪玩之人,好不好玩我自然不清楚,“应该是好玩的。”我道,又想起天庭森严,规矩颇多,怕幽萤幼子心性,贪玩闯祸,便忍不住对永烨道:“幽萤可以陪我同去吗,若它闯祸……” “无碍,有我在。”永烨答。 “幽萤才不会闯祸呢!”幽萤不满道,“幽萤只是怕坏人欺负你。”说着它朝永烨投去了一道不和善的目光,接着回头道:“幽萤只是想待在主人身边保护主人。” “好。”不知怎的,我越看这小圆团便越觉得亲切可人,不由蹲下摸了摸他的小圆脑袋,“那你也要保护大冰块,大冰块对我很重要。”想起它对永烨的无端排斥,顺便嘱咐道:“他可是天帝,在人前你可不能对他这般无礼,知道吗?” “那在主人面前可以吗?” 我看了看永烨,不由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喜欢大冰块?” 幽萤想了想,似乎难以回答,片刻,他才道:“他会抢走主人,主人是幽萤的,主人只能喜欢幽萤!” 虽偶尔有些小聪明,但不管是外表还是心性,幽萤差不多都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他又怎懂大人之间复杂的感情关系,“你怎知他会抢走我?” 幽萤忿忿道,“因为他喜欢主人!”随即又灰心道:“而主人,主人也喜欢大冰块。” 我被幽萤说得一愣,幽萤竟能看出永烨喜欢我吗,他真的喜欢我吗!不由脸上一暖,“是,是吗?”不好意思再接下去。 “走吧。”这时,永烨看了看我道。 “幽萤累了,要睡觉了。”说着幽萤化做小圆团跳入我的怀中。 关于幽萤的形态幻化之能,它真身是一道半透明,似骨又似玉的符篆,也就是太yīn符的面貌,而小圆团是幼童的过渡期。随着三种形态的过渡,它的力量虽会短时间内凝聚翻倍增长,但相对消耗的力量也会增长。因要抵御极寒蛮荒之地极其耗能,故它的幼童身型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待幽萤在我衣衫中藏好,我便拿出天机镜与永烨离开了极寒蛮荒之地。 出了蛮荒之地,暖流袭来,我便不是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虽到处一片白雾,但方向可辨,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想起在妖界等待我的羽儿,既然平安归来,自然要首先让她宽心。虽舍不得暂时离开永烨,但想想他人在天界又不会跑,“你先回天界,我处理完一些小事便去寻你。” 他看了看我,道:“好。”随即便离开了,我也动身前往妖界。 待到妖王宫时,羽儿正手持文书,看得颇为认真,本以为又是什么人间话本,走进之后,才发现文书之上加盖了妖王印。屋外风和日丽,她竟端坐在此办公! 我隐藏气息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发下文书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许是觉察到不对劲,便猛地回了头,“思昙哥哥!”说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忘了怀中还有一个小圆团,被羽儿这一扑,小圆团便被挤成了张饼,接着这张饼便四足并用挣扎着从我怀中跳了出来。 “是哪个huáng毛丫头胆敢惹本大爷我清闲?”幽萤落地之后化作人形,趾高气昂地叉腰道。 羽儿瞬间被幽萤吸引了目光,“这是谁家的小粉团子!?”说着甚是喜爱地一把抱住了幽萤,也不顾幽萤的qiáng烈挣扎,不断蹭着它的脸道:“好可爱啊!”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丫头,快放开本大爷!” 男女?我些微吃惊。我本以为神器没有男女之分,再说,我虽看不清幽萤样貌,但他说话奶声奶气、叽叽喳喳,若有区分,也应该比较像女孩儿。 “思昙哥哥,这小粉团子是你从哪儿捡来的?”见幽萤挣扎得厉害,羽儿便放开了他,双手齐上改捏他的圆脸,“怎么跟你这般相像!” “臭丫头,放开我!”幽萤见羽儿是女孩子不能打,便只能一个劲儿地挣扎,但奈何他身形不到羽儿一半,力量差距悬殊,又怎可挣得开。 “他就是太yīn符。”我道,见幽萤被羽儿又捏又揉,实在可怜得紧,“羽儿,你就饶了幽萤吧。” “他叫幽萤吗?”羽儿却没打算饶了它,继续捏他的脸道:“这名字挺好听的。” 幽萤只好委屈地向我求助:“主人,救救幽萤吧!” 羽儿被幽萤逗笑了,继续揉搓着他的头发,“你这小粉团子,还知道找思昙哥哥做靠山,别说你长得像他,就算你是他亲儿子,他也站在我这边,不会救你的!” 羽儿故意逗他,神情生动,见我也未对他伸出援手,便只好绝望地任羽儿揉捏。我虽看不见,都知道他模样可怜得紧。 我来就是想见羽儿一面,报个平安,既然见也见了,目的达成,为了不让幽萤继续受羽儿欺凌,还是赶紧辞行得好。“羽儿,我已从极寒蛮荒之地归来,之前答应你的便算做到了。接下来我有要事处理,等得空我再来妖界陪你。” 见我要走,羽儿便将注意力从幽萤身上移开,“你又要走!” 幽萤一得救便立即变成小圆球钻入我的怀中,“嗯,很快我就回来陪你。” 本就是安慰之语,羽儿却相信了,“那好吧,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匆匆出了妖界,本早把盼真的事忘了,结果正打算用天机镜上天界,盼真便出现了,我这才想起之前答应过他若是回来便带太yīn符去寻他。 当即,我略尴尬地收了天机镜,“盼真,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我道。 知我食言,盼真也没生气,和颜道:“我若不找你,你定不会想起我。”一句匆匆带过,“你可平安?”接着他便握住我的手查看。 此时我用不着再利用盼真做给谁看,之前利用他原本也是我不对,我就不能再错下去引起盼真的误会。便立即推开了他的手,“多谢盼真惦念,我无碍。” 盼真被我一推,楞了一下之后才将手收回,“没想到你竟是被诛天剑所伤。”顿了片刻,“可寻到了那蓬莱公主的魂魄?”盼真继续道。 姚青玄是我心里的一个结,被盼真这么提起,我不免情绪失落,“没有。”我不愿多提,便据实回答。 “你这是打算去天庭?”盼真道。 事实如此,我虽不愿让盼真知晓,但他既问起我也没隐瞒的必要,“是。” 盼真的情绪似乎瞬间低落了好几分,站在他面前,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你和天帝......” 我总觉得应该将一些事情和盼真说清楚,见盼真欲言又止,我立即道:“我钟情于他,至始至终,也只有他。” 盼真无言,我只觉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更冷了,让我产生想立即逃离的想法,“你此前执着太yīn符,可是有何难处?”想他来寻我,主要也是为了太yīn符,我便打算早早解决,早早离开。 “既然太yīn符将你认了主,于我便无用。”盼真道,“若真是有需要,我便再向你讨罢。” “好,随时恭候!”我道,“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盼真无言,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思昙。”他轻轻唤了我一声,在我等他下文之时,将我猝不及防抱住了,“容真花已开,此时满园烂漫,见之,你定会欢喜。你可否,可否不要去那天宫,同我赏花可好?” 他此话语气寂寥,令我颇感无奈,故我便不忍推开他,可,赏花这类文雅事我生来不配,何况我目不能视,便更不配了,“盼真好意,作为朋友,我心领了。可你也知,我看不见,何来赏花一谈。你莫要玩笑,另择佳人罢。”我想我这样说,他应能明白我话中之意,言尽于此,我便轻轻推开了他。 “告辞。”我欲走,他却重新抱住了我。 “我真心如此,你却当是玩笑。”他淡淡道,“若我执着如你,你这般狠心,是否要与我恩断义绝。” 看来今日他是听不进去我的话了,我无言以对,无奈道:“放开我罢。” “我若不放,你是否会像上次我qiáng迫你时那般给我一掌。”盼真如孩童般任性道。话音刚落,我便被盼真的定身术定住。 “天帝陛下公务繁忙,怎得有闲情雅致游玩这等陋俗之地?”盼真话语之中的挑衅意味明显,我不由向身后查探,果然,在不知不觉中,永烨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永烨怎会出现在此,何时出现的,我与盼真的对话他听了多少?先不管这些如何,我与盼真此时景象,他肯定会误会。思及此,我便蛮力冲破了定身术。可盼真的定身术比修霖的厉害太多,弹指间我损失了千年修为,加之之前的内伤未愈,用力推开盼真后,我便不由地啐了一口血。 盼真没想到我会有如此举动,惊讶歉疚之余便来扶我。 想他定早知永烨在我身后,故意做戏,我便来气,“不要过来!”我道。 许是见我真生气了,他便停下了脚步。 盼真这边已了,我转身看向永烨,他消除了自己的气息,我便无法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想来事实摆在眼前,他也说过会嫉妒盼真,心情定不会好。我本想解释,但总觉得言语过于乏力,且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耳听他缓慢朝我走来,我便不由往后退去。随后我又意识到自己为何要退,永烨就算生气也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于是我便停住了。永烨也随之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我便觉得心慌,正要开口喊他,我却身体一轻,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他抱了起来。 “永烨?!”我吃惊,活了一千多年,我还没有过这般被人当众抱起的羞耻经历。且他为什么要抱着我,若是因我的伤那大可不必,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如今这小小内伤何足挂齿。 “放我下来。”我羞愧道,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被人当做娇弱女子对待,就算是永烨,私下也就罢了,可此时旁边还有个盼真,怀中还有幽萤,幽萤虽然睡着了,但谁知他下一刻会不会醒。 永烨似是回到了平常的冷漠状态,完全没理会我。他同样也没理会盼真,当盼真不存在似的抱着我从盼真面前走过了。 见他施了个瞬行诀,我便更觉得心慌,他该不会要以这种方式将我带上天宫!“永烨,放我下来。”我急忙道。 “我见你久久未归,便来寻你。”永烨却淡淡道。 久久未归?我能赶则赶,已是很快了,估计我出妖界时他才刚到天宫,何来久久一说?不过他好不容易来寻我,却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我还没有一句解释,如若是我,境地倒转,我或许会感到心寒。 “永烨。”我道,“盼真与我只是有恩,你千万别误会。” “我知道。”他淡淡道。 “你知道?”你是知道他对我有恩,还是不会误会我。 “你的心意,我还不知吗。”永烨道。 想起他之前毫无犹豫从我内墟中拿出芥子的举动,我便无话可说了,他知道就好!我不由嘴角往上朝他怀里凑了凑。 之前觉得一个大男人被人这样抱着甚是丢人,但此时我似乎渐渐习惯了被永烨这样抱着,说实话,还挺舒服的。 此情此景,我突然想起他还是天佑时的日子,很多时候,我都是这般静静待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然后尽情地看着他。那时岁月静好,我总想就那么将他映在眼底一辈子......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虽然此时我也能像以前一样安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可当想看他时,一抬头,我只能感知到朦胧的白雾,也不知他如今样貌变没变,作为天帝的他又是何模样。 我不由将手放在他的脸上,试探着摸了一遍后没发现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的,容貌大抵是没变。 “怎么了。”他看着我道。 “没什么。”我若是将自己的遗憾告诉他,他定会感到内疚,便只好装作无事将放在他脸上的手拿下,重新圈住他的脖子,“就是突然觉得......”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好想你!” 我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一下,接着,他便直直地看着我,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不由地,我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感觉到他的鼻息逐渐靠近,最后清晰地打在我唇上,我便忍不住往前凑了去。 只要能碰到他,我就觉得心里甜得像蜜,更不说此时了,我脑里突感一阵晕眩,回过神时,又听见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唤了遍我的名字,要知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听到他唤我的名字了,心内一动,便紧了紧圈住他的手,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唇,“永烨,我想你。”我呼吸不稳,声音是从喉咙发出的迷离之语,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但我希望他能听到。 他或许是听见了,抱着我的手多了几分力,同时凑近我轻轻咬了咬我的唇。随即,我便感觉到他的手渐渐伸到了我的衣衫里,喷在我脸上的气息越来越热。 正当我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时,怀中的小圆团动了动,似乎是醒了,我不由一愣,在幽萤探出头的一刹那,我光速后退同时推开了永烨的头。 幽萤应该没看见吧,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接着,稚气的声音响起,“主人,你们在gān什么?”见幽萤抬头望着我,仿佛刚刚那一幕也被他这般看着似的,一瞬间,本在心中翻涌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我的脸上,热得我像是要熟了般。 “主人,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生病了吗?”他说着将小爪子伸向我的脸,我连忙往后躲。 这个小圆球,有事没事都总是睡觉,你说他睡觉便睡觉吧,该醒的时候雷打不动,不该醒的时候却醒了,我真怀疑他是在故意捉弄我。 “是不是大冰块对你做了什么坏事!”还总是这般一句话说到点上,我看了看永烨,想起刚刚似在勾引他的自己,脸便又热了几分。 “主人,大冰块为什么抱着你,果然他对你gān了什么坏事吧!” 求你不要再说了,真想立刻拿出天机镜逃到无人的荒原。 “主人,你嘴怎么也红红的?” 啊———我本想逃开,可永烨却紧紧抱着我,我怎么也逃不了,见他呼吸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便觉得的不公平,悄悄低头咬了下他的脖子。 “果然大冰块欺负你了,幽萤也帮你咬他!” 什么,这都被他看见?饶了我吧,我只好一把抱住幽萤不给他再说一个字的机会,接着将头埋进永烨的怀里。 片刻过后,我们便到了天宫,天宫守卫颇多,机要重地,几乎每隔十五尺便有一天兵把守,若要从天门走,我必定遭遇这般境地,我一个大男人,永烨又是天帝,堂堂天帝抱着一个被天界驱逐的上仙,如今又堕魔的罪人进自己寝殿成何体统。 在快要进天门之前,我拽了下永烨的衣袖,“放我下来,我原本就无碍。”我道。 他没理会我,也没停住脚步的意识。眼见站在天门之前,我也看到了天兵的身影,我不由将头埋了下去。好吧,好吧!他既无所谓,丢一下脸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认识那些天兵,他们也不认识我,没有jiāo集,就算看见也无妨。 两人一shòu光明正大穿过天门,其中还有一人是天帝,守门武将当我们不存在一般,看见天帝也不行礼,一个个都笔直站着,连头发丝儿都不动一下,真是奇怪。仔细查看,才发现时间被暂停了。 意识到是永烨做的,我突感心内一暖,不由抬头看他。我就知道,他虽外表冷漠,其实内里还是那个会对我温柔的天佑。这样的永烨,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十六) 玉清宫,乃天帝寝殿,曾迷路时路过一次,如今仍巍然耸立在这九重天上。 跨过金龙盘旋的宫门,一股草木清香便扑鼻而来,不由在永烨怀中轻轻一嗅,永烨身上便是这味道。突觉心旷神怡,不甚欢喜。待香味更浓些,永烨停下脚步将我放在了一张chuáng上。 在我还未曾适应眼下状况时,永烨也上了chuáng。 接着,我的衣带被轻轻解开,我才如梦中惊醒般抓住了欲脱我外袍的手,“永烨?”青天白日,我俩都在chuáng上gān嘛,难不成......想起之前我俩亲热被小圆团抓包的事,我不由脸热。如今小圆团还在呢,万一又突然醒来该如何是好? 永烨未答话,也未停下,脱掉我外袍后,小圆团也被他从我怀里抱起放到了一旁。见他又解开了我的外衣,我的脸热又升了好几度,不由再次抓住了他的手。“永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俩做这种事似乎不太合适。 他依旧没理会与我,任我抓着他的手褪下了我的外衣,接着中衣。随即,我便感到一凉,里衣也被他褪了下去,“永烨!”我不由往后挪了些。 他还是没理会我,轻柔的触感便从我的左腕缓缓延伸至肩膀,唤起了一段又一段让人面红心跳的记忆,我不由敏感一颤,立即抓住了他的手,“永烨。” 这时,“还需换一次药。”永烨却淡淡道。 接着,他解开我左肩的绷带,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我的脸瞬间便再次熟透了一回。 他是有意戏耍我的吧?曾为天佑时也总这般捉弄我,好看我笑话。 可如今他呼吸均匀,心跳平稳,一点没有天佑那般得逞之后该有的姿态。是我想多了?意识到这一点,我便又想拿出天机镜逃到无人荒原,觉得甚是丢人。 熟练换好药之后,永烨便帮我穿好了衣服,见他还要为我治疗内伤,“不用了,我习惯自行疗伤。”我道,若他替我疗伤,定会有所耗费,且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本就不足挂齿。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永烨,你回来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许是看到我与永烨手握着手在chuáng上的微妙画面,他立即停住了脚步,“你们先忙,我稍后再来。” “洛尘君,等一下!”我赶紧放开永烨从chuáng上下来,“你莫要误会,永烨是在为我疗伤。” 洛尘君这才转身看了看我,“原来是疗伤,我见你面颊通红,以为你们......” “咳......”这时,永烨咳嗽了一声。 洛尘君闻言便止住了话语,慡朗笑了两声,“甚好,甚好!我原本担心永烨若知是我让你去的极寒之地,定会问责于我,如今看你们这样,我便宽心了。” “可有事?”永烨道。 洛尘君被永烨颇为严肃的语气问得一愣,“没事,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便又匆匆退了出去。 洛尘君这人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他来得匆忙定是有急事,本想叫住他,还未开口他便又急忙走了。“要不,你先去见洛尘君。”我对永烨道,“我也好安心疗伤。” 永烨沉默了片刻,“也好。” 这次去极寒蛮荒之地,我修为损失不少,要补回来才行。永烨一走,我便进入了芥子修炼。期间,又怕耗时过长,永烨寻我,中途打断了一次,发现他并回来过,我便又继续修炼。 再次从芥子中出来,永烨已坐在前厅书案前,见他手边摞着的文书高度,想必他在此有些时辰了。 “你既回来,怎么不唤我?”我来到他身旁紧挨着他坐下。 “你身体如何?”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腕查看。 除了损失的修为我已将内伤尽数疗好,“已无碍了。”我答。 许是从我的脉象得知了结果,他便放开我的手重新拿起了一本文书。 见书案上那几摞尚未阅过的文书高度,便深刻体会身为天帝当真责任重大,公务繁忙。本打算悄悄离开避免打扰到他,可刚打算起身,便被他握住了手。 “陪我。”他淡淡道。 他为天佑时总是撒娇让我陪他gān这样那样的事,包括批阅奏章,此时虽语气冷淡离撒娇差得远,也止不住我忆起往事心内一暖。“哦。”我答。 本以为我没再动作他会放开我的手,结果他却一直没放,不知是不是忘了。怕他批改文书不方便,便忍不住动了动手提醒他。 经我提醒,他收回了手。感觉到手背的温度正在消失,我下意识想将他的手抓回来,可他却拿起一本文书,已然来不及了。 略微失落过后,忆起从前他若坐在书案前,我必会在旁研墨。见他文书看得认真,我gān坐也无聊,便打算旧事重演。 自从目不能视后,我便没做过研墨之类需要我仔细拿捏分寸的事。原也自信虽需拿捏分寸到底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找了一会儿,我才在模糊的白雾中找到砚台的所在,接着,好不容易寻了墨条,没过多久,我便感到手中湿润粘黏,似乎染了墨。 我从未觉得自己竟这般成事不足。本想趁永烨没注意时偷偷擦掉,可因看不见,天界的墨又不易掉色,擦了很久,整双手一直是淡淡的白雾。本以为擦掉了,可将手凑近一聞,却一股浓浓墨味儿。 这时,我听见永烨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怕他发现,我立即将手背在身后。可永烨似乎还是发现了,不疾不徐将我背在身后的手抓到了前面。 他沾湿手帕轻轻擦拭了会儿我的手,“你可是在意你的眼睛。” 我就怕他会这样问,“没在意!”我回答得无一丝犹豫,再说,我本就不在意,若非说我在意,那便是再也不能将他映入眼底这一点。 他继续擦了会儿,“近来天界不太平,我要离开几日。”永烨道。 “离开?”我疑问,可想想永烨如今身为天帝,要上掌三十六天,下辖七十二地,职责定是要比人间执掌一国的皇帝大了数十倍不止。人间皇帝尚且御驾亲征,微服私访,偶有天帝出马的棘手之也事属正常。 听闻永烨继位之时,洛尘君还请了斗姆元君坐镇,但奈何反对者众多。我那时没了仙元又陷入昏迷无法帮他,醒来后,便听闻天界除个别根深蒂固的反对者之外已基本太平,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心疼。他是天帝,亿万双眼睛盯着他,行事注定光明正大不能像我这歪门邪道般快刀斩乱麻,想必这些年,要平定如此乱局,一定殚jīng竭虑,十分辛苦。 本想问可以陪他去吗,我或多或少可以帮到他,但想到他言语中让我留下之意,我便问不出口了。 如今的不太平,应该是指魔界的侵扰。自从盼真当了魔界的王,魔界便不断骚扰天界,听闻近来更甚。盼真虽与我jiāo好,但他却是一界之王,且我们jiāo往只谈情义,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参与他的内政。权力之争向来如此,未太过分,我也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再说我怎可陪着永烨去面对盼真,这么一想,我便更不能陪他去了,“何时走?”我道。 “明日一早。”他答。 也好,我便可趁这几日去妖界陪羽儿,省得她以后闹我,“好,我也要去妖界一趟。” 我竟没发现幽萤何时不见的,陪永烨用过晚餐后,他才风尘仆仆抱着无数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来。 “主人,主人,我发现天界还挺好玩的,有好多漂亮姐姐,这都是她们给我的。”说着他一股脑儿将怀中的物件倒在我面前。 我不由担心,“你可有闯祸?” 他拍了拍胸脯,“我这般聪明乖巧,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男孩子,怎会闯祸呢!”似是闻到食物的香味,“你们吃饭怎么不叫我啊。罢了罢了,我去仙女姐姐那儿吃。”我都还未来得及拦,他便又一摇一摆地跑了。 我虽担心,但好歹他是上古神器,修为又如此高,应该不会吃亏,只愿他别闯祸,便由他去了。 “我与洛尘有事商议,你若困了,便歇息吧。”永烨继续看了会儿文书道。 我应了声,他便走了。 房间空dàng,一时安静便突感有些寂寥。想着永烨也是职责所在,我向来不需要睡眠,此时也不困,便打算继续进芥子修炼。刚来到chuáng边,我便听见外室有脚步声传来,心内一动,转身道:“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永烨在我面前停下,久久未发一言。 我觉得奇怪,“你不是与洛尘君有要事相商?”我道。 “是。”他答。 “那为何还站着?”我莫名道。 “等你睡了,再议不迟。”永烨说。 等我睡了?我疑问看着他,所以,你去而复还是为了让我睡觉?不过不论如何,他能站在我面前,我便不由嘴角上扬,“嗯。”忍不住将他抱了个满怀。 “睡吧。”他轻拍了下我的头。 “嗯。”可是他的怀抱好暖,身上好香,我舍不得放手。 “睡吧。”永烨再次道。 “嗯。”我还是舍不得。 从我抱住他的那一刻起,永烨便像是棵老松一般直直站着。许久,见我还是不愿放开他,他便抱着我的腰,像拔萝卜一样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突然举动,我“噫”了声后便被他提着压在了chuáng上。 我仍旧抱着他,两具身体一上一下紧贴在一起,别提有多暧昧。他不甚轻柔的呼吸还打在我的唇上,一呼一吸,像是猫抓一样挠得我的心痒痒的,不由地,我便面红耳赤窘迫地放开他偏头避开。而下一刻,温热的触感便落在了我脖子上。 因为敏感怕痒,我不由想躲,可刚有动作,温热的触感又落在了我的唇上,接着又从唇移到了鼻子、眉心、眼睛、脸颊,最后又回到了唇上。 经过绵长的快要夺人呼吸的一吻后,永烨将我紧紧拥在怀中,“睡吧。”他道。 永烨的吻和怀抱似乎有安眠效用,渐渐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已是正午,永烨早已离开,不仅如此,从守在我chuáng边的仙官口中得知,连洛尘君与幽萤都跟永烨走了,我便一人回了妖界。 见我回去,羽儿自然高兴得紧,她高兴我便也高兴。之前仙官告知我若永烨回来便会让幽萤寻我,于是我安心在妖界待了三日,第四日傍晚,幽萤那小小身影才出现在我眼前。 也才三日未见,平日陪羽儿玩耍或是练功不自觉,直到幽萤出现,我才意识到自己对永烨的思念比想象的还深,以至于一见到幽萤我便只想立刻奔向永烨。 幸有天机镜,我在第一时间来到玉清宫。可还未见人,我便察觉到空气中被稍浓的熏香覆盖几近于无的血腥味。 登时我心内一惊,急忙搜寻永烨的身影,眨眼瞬间,我便发现永烨正侧卧塌上,身边围着洛尘君和永烨的贴身侍从泽玉、扶琮三人。 不知为何永烨隐藏了自己气息,我不能得知他此时的状况。但看其余三人的状态,我便知永烨受伤了。且这屋内的熏香与永烨身上的味道不符,想来是临时为了掩盖血腥味才用上的,若不是我看不见,我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被刻意隐藏的血腥味。那么他为什么要隐藏,是怕被我发现?难道他伤得很重?只有这个可能了,所以他还特意在我面前隐藏了自己气息。 “出了何事?”想到这里,我快步走向永烨。 我悄然而至,出声后屋中三人才得知我的存在,在我快接近永烨之前,洛尘君忙起身挡住了我,“你怎么回来了?”惊讶之余,见事情已然bào露便叹道:“这个幽萤,准是没乖乖待着。” 我想绕过洛尘君,可事已至此他仍然拦着我不放,想来永烨应该伤的不轻,我便焦急对永烨道:“让我看看你!” 永烨看了看我,本以为他会如洛尘君般阻止我接近,结果他却挥退了泽玉和扶琮,柔声对我道:“过来吧。” 永烨发话,洛尘君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我身前移开。片刻后,我便得知永烨内伤不仅严重至少丢失了几十万年修为,且魂海不稳似是受到严重震dàng。 他有一魂三魄原不属于他,虽知这点震dàng不可能将那早已是永烨的一魂三魄分离,但我却忍不住担心,本打算进入他的魂海查看,永烨却握住了我的手。“别担心,我无碍。”永烨缓缓道。 “对,永烨早已今非昔比,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洛尘君在一旁连忙补充道。 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此时永烨重伤在身我也顾不了旁的,“我给你疗伤。”我道。别的事乃至永烨受伤的原因,等他安好之后我再探究也不迟。 “那个......”一旁的洛尘君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有事唤我。” 洛尘君前一脚踏出了玉清宫,永烨便道:“我给你辟了一处院子,你先去看看,我疗了伤便来寻你。” 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脑中无由空白了一瞬,“可是......”我信他能自行疗伤,可我...... “听话,你此前耗费颇多。”他放缓语气道:“我心疼。” 我更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他这样一说,犹如糖衣pào弹在我头顶炸开般,震得我差点忘了自己是谁,甜得下意识只想乖乖听他的话。 待回过神时,泽玉走了进来,似是为我引路。本想再说什么,可永烨那一句杀伤力太大,我硬是无法从化成云雾的脑里找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自己什么时候跟着泽玉走了都不知道。 待被引进一座宫宇,洛尘君迎面朝我走来,我才开始后悔自己听了永烨的话。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我此时返回造成永烨的gān扰就不好了。只得安慰自己永烨一定会无碍,想想也是,永烨半神之身怎会连我都不如。可是,永烨必定要吃些苦头,想想其中滋味......我还是去帮他吧,护法也好! 刚一转身,“思昙君!”洛尘君再次挡在了我身前。 怎么又是他,他怎会在此?我忍住将他一掌拍开的冲动,“可有事?” “呃.....那个,你不想知道永烨是怎么受伤的吗?”洛尘君断断续续道。 我不由蹙眉,成功被洛尘君吸引了注意力,“谁伤的他?” 洛尘君似是舒了口气,“这事要从头说起,来,我们坐下谈。”说着就拽着我坐了下来。 “你可知北海水君鹿尹?”洛尘君问道。 知道一些,他曾是驭坤的极力拥护者,此前我还听闻他与魔界串通,打算伙同东西两海起兵造反。不过此人修为平平,不成气候,我便将他忽略了。难道,“竟是他伤的永烨?” 按理说,永烨修为深厚不可能轻易被人所伤,特别是北海水君此类修为不济的人。 “差不多。”洛尘君道,“我们大意轻敌,入了鹿尹的圈套。” 竟真的是他!能将永烨伤成这样那厮定是用了什么卑劣手段。想到此,不由生出将那厮挫骨扬灰的想法来。 反正现在也无事,正好收了他的修为能给永烨补一点是一点。一有这般念头,我便祭出了天机镜,打算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大概是觉察到我的意图,洛尘君连忙拉住了我,“你这是作甚?” 没想到洛尘君今日会一而再地阻拦我,我意已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便对他施了qiáng力定身术。凭洛尘君修为,若要解开,估计到时我已将鹿尹的头都带回了。 “不是,等等!”洛尘君连忙道,“鹿尹已被永烨斩于诛天剑下,如今魂魄已散,你这时寻仇怕是晚了。” ..... 我无奈返回,总觉得今日的洛尘君有些不对劲,“你究竟何意?”我忍不住问道。 “先将定身术解开。”洛尘君道。 “你先说。”我道。 “你不解我便不说。”落尘君又道。 …… “解开啊!”见我没有反应,落尘君催促道。 “你不说我便不解。” “好吧,如此,我们便耗着。” 也不知事态怎就发展成眼下这般,我与落尘君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俩俩相对无言了片刻,一股清风携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在乾坤宫等了近一个时辰,实在等不及了。”清朗的声音一顿,“你这是……” 看清了来人,“我不是让你在宫中等我,你跑来这里做甚?”落尘君道。 只见那身影轻飘飘凑到落尘君身旁,伸手扶着洛尘君的腰低头在落尘君耳边悄悄道:“想你了。”紧接着,将话锋突然转向了我,“在下南海水君绰瀛,阁下便是大名鼎鼎的思昙上仙吧,久仰久仰!” 南海水君......之前似乎在哪儿听过他的名号,不由打量了他一番。此人修为醇厚,竟有一百万年!再看看洛尘君那不足四十万年的修为,不由感叹如今的天庭竟还有绰瀛君这等深藏不露的上仙。着实惊讶了一番之后,突然想起之前为杀驭坤他也有出力,不敢怠慢,起身回了一礼,“此前多亏绰瀛君鼎力相助,不胜感激!” 绰瀛君仍旧将手放在洛尘君的腰间,“思昙君严重了,我家尘儿的事便是我的事,分内之事而已。” 听到这里,我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我便听见洛尘君悄悄对绰瀛君说道:“呆子,胡说八道什么,快将定身术给我解开!” 绰瀛君悄悄回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叫声好相公便给你解。” “你若不解便滚回你的南海,从此不要再来找我了。” “别啊!好相公这就给你解。” ......他们该不会以为我目不能视便耳力也不佳吧。 见绰瀛君始终放在洛尘君腰间没舍得放下的手,又听了这些对话,我突然有些没眼再看这二人。 绰瀛君修为如此之高,解我的定身术便不再话下。见他抬起放在洛尘君腰间的手下移了些接着又拍了下去,紧接着,洛尘君便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向后拧了过去。 “我错了,我错了,洛尘上仙饶小的一条命吧!” 见绰瀛君求饶,洛尘君便松了些力,接着绰瀛君便又凑到洛尘君耳边悄悄到:“若废了我的手,以后谁来抱你!” ......这两人......是真以为我听不见吗? 见二人拉扯起来便没有停下的趋势,我不由咳了一声,“二位若有急事,便请回吧。” 两人这才停止了拉扯。洛尘君看了看我,犹疑了片刻,道:“你不想知道我今日找你所为何事了?” 我再次无言以对,有事你倒是说啊。 “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与你促膝长谈。”洛尘君道。 与我......“促膝长谈?” “既然你不愿意谈,那去我那儿下棋。正好我酿了几坛桃花酒,你给品品。” “?” “也不愿?那就让他给你弹曲,他的琴艺可谓是天上第一。” 见提到自己,绰瀛君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 “还愣着为何,走吧。”说着我便被洛尘君与绰瀛君一左一右拽去了乾坤宫。 既然来都来了,再三推诿也无用,只得安静坐下等绰瀛君为我弹奏一曲。 琴弦拨动,丝竹入耳,片刻,连我这个不通琴音的粗俗之人都觉得绰瀛君的曲调恍若那高山流水,时而悠扬悦耳,婉转缠绵,时而如鸣佩环,余音袅袅。不愧为洛尘君口中那“天上第一”的称号。一曲之后,我便沉溺在了琴音造就的意境之中,不知身处何地,是何日月。直到四曲皆毕,琴声止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回到现实,眼看洛尘君将我面前的酒盏倒满。 陈年佳酿,一开坛便芳香四溢。我不胜酒力,怕会误事平时也滴酒不沾,况且洛尘君这佳酿酒劲十足光是闻着味儿我便有些醉了,自然是不敢喝的。 可不料洛尘君盛情难却,只此一盏,我便人事不清了。 ☆、(十七) 昏睡中,似有谈话声传来,我本想睁眼,奈何头晕脑胀,眼皮沉重,四肢乏力。本想调动修为冲破这无形障碍,奈何这酒劲太大,似将内丹都麻痹般,我一丝修为也调不出来。 既然无法醒来,我只好如一滩烂泥般继续躺着。好在我此时有了思绪,便渐渐能听清谈话声了。 “我也不知他酒量会如此之差,一睡便是两日。”是洛尘君的声音,听他语气似乎有些愧疚,“若我知道,定不会让他喝的。不知者无罪,你可不能把这事算在我的头上。” 两日,已经两日了?加上我眼下这般状态,我竟有些无语。不由感叹,洛尘君的酒竟这般厉害,看来以后就算他再盛情难却,我也一滴不能沾了。 接着是绰瀛君的声音,“陛下莫要担心,思昙上仙只是不胜酒力,我看不出三日他便会醒了。” 陛下?难道永烨在我身边,我立即感知了一下,竟发现永烨坐在chuáng边,心中欢喜,随即又担心他的伤是否痊愈。 接着,永烨的声音便响起,“神农鼎已出世。” 神农鼎?神农鼎乃上古神器之一,是炼制灵药的宝器,据传还有别的特殊用处。不过此神器自上古神魔大战后便消失踪迹,四海八荒各路能者至今苦寻无果,永烨怎知它已出世? 疑问之时,洛尘君惊讶道:“你竟又感知到了,可知在何处?” 什么叫又?我疑问更深,据洛尘君的字面意思理解,永烨感知到了神农鼎的出世。至于又,回忆此前经历,不管封天印还是灭魔箭,乃至于之后找到幽萤,永烨的行为都像是确定知道这些神器的方位无疑。 我是依靠天机镜的感知才找到灭魔箭的,那永烨又是凭什么感知的。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除借助具有特定功能的天机镜之外,神器自身之间也有相互感应,永烨的真身乃聚魂石,故能第一时间感知其他神器的存在也属常理。 “妖界。”永烨回道。 绰瀛君不由叹道,“聚魂石可真便利!”顿了一下,“不过,这神农鼎在妖界,怕是......” “无碍,虽然思昙君的义妹难以对付,只要我们先一步得手,再者神农鼎本本就是天界的神器。”洛尘君道。 听到这里,我不由疑问,为何永烨非要那神农鼎,想到此前他回收神器的行为,难道仅仅因为神器本是天界的宝物,既已出世,理应回收?可我明明jiāo出了昊天塔,他却没收下。 “你留下,绰瀛随我去。”永烨又道。 “好,我会替你看好思昙君,你放心去吧。”洛尘君回道,随之气息消散,永烨与绰瀛君便不在了。 接着,只听洛尘君叹了口气后在chuáng边坐下,随即,一股暖流从我的颞颥流入,我便再次思绪不清,睡了过去。 第三日正午,依绰瀛君之言,我果然醒了过来。待思绪清明,我从chuáng上坐起时,幽萤便一下朝我扑了过来。猝不及防,我差点又倒了下去,忙将他提下来,可瞬间他又扑到了我的怀里,还紧拽着我的衣衫不放。 本以为他是担心我,心中暖气刚升起来,结果他却道:“你可终于醒了,幽萤好想你啊,你都几日没陪幽萤玩了。”怨气十足的语调,原来他这样的举动仅仅因为想我陪他玩耍。 虽小小失落,但玩耍是孩童的天性,我便摸了摸他那毛茸茸的头,“你先下来,你这样抓着我不放,我怎么陪你玩?” 听了我的话,幽萤才松开他的小手从我怀中蹦了下去。想着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便连忙起身,随即一身影走进似要替我更衣。 一开始我只知屋内除了幽萤之外还有一人,此时离得近了我才发现是泽玉。不由问道:“你怎么在此,永烨呢?” “陛下此时在凌霄宝殿议事。”泽玉道,“jiāo代上仙若醒了便让下官带你随处走走,陛下得空便来寻你。” “哦,他的伤......” “早已无碍。” 本想再问些别的,但一时又想不起该问什么,便住了嘴待泽玉替我更衣。 完毕后,“上仙可要用膳?”泽玉接着问道。 “不用。”我答。 “那上仙可要出去走走?” 闻言,幽萤便一下蹦到我身旁,“幽萤带主人去!”说着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便握住了我的手指,“好吗,主人?” 没想到洛尘君酿的酒如此厉害,躺了这几日不说,到现在头脑仍有些昏沉,出去透透气也好。 再者我还从未在天界散过心呢,未上天界之前我总想着一定要好好看看永烨生活的地方,可到至今为止我都未好好看过。以前是因为诸多怨愤,如今这天界是永烨的,我便更起了散心的兴致。 “好!”我摸了摸幽萤毛茸茸的头,接着对泽玉道:“有劳了。” “上仙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哎呀,可真啰嗦,主人,我们走啦!” 于是我便被蹦蹦跳跳的幽萤拽着四处走,边走边听他手舞足蹈地讲在天宫的事迹,“前几日我路过一个超级大的荷花池,主人你猜怎么着?突然从荷花里蹦出了一个仙女姐姐。”说着蹦了一下似乎在重现仙女当时的动作,“那仙女姐姐可美了,见我看她便摘了莲子给我吃。”接着突然又兴奋了起来,“那莲子甜甜的,可好吃了!主人也定会喜欢,幽萤这就带主人去尝尝。” “还有,还有,吃完了莲子仙女姐姐还带我去了一片超级大的桃林。那桃花开的可好看了,主人见了一定会很开心,还有桃儿吃呢!” 幽萤口中的仙女姐姐应该是之前赠她那堆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其中一位吧。听幽萤描述,在天宫似乎玩得挺开心,也没闯祸,我颇感欣慰。 走了会儿,头晕症也渐渐轻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幽萤继续讲着他在天宫的趣闻,什么漂亮仙娥养的小白兔,缠红线的老爷爷,麋鹿,牡丹,百花仙子,百花园等等。 走着走着,一阵荷花幽香飘入鼻中,已然到了西王母的荷花池。还未等幽萤出声,温柔悦耳的声音便迎面而来,“小幽萤!”随之,一个身影飘飘然落在我们面前。 “您是......”仙娥看了看幽萤,又看了看我和泽玉,接着将视线定格在我身上,接着似是受到什么震动,内息突然波动起来,伫立良久后,才缓缓开口,“您是思昙上仙?” 想来之前我臭名昭著,如今又是堕入魔道。这小仙娥虽修为不错,但久居天宫定是没见过我这等大恶人的。如今我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此,一时害怕也是自然。 这小仙娥既识得幽萤,那定是幽萤口中那位从荷花里蹦出了的“仙女姐姐”,她曾善待幽萤便是于我有恩,我便不忍这般惊扰她,本打算就此离开,没想到眨眼瞬间,这小仙娥便在我面前扑通跪了下去。 见此意料之外的状况,我着实吃了一惊,确认她行此大礼的对象确实是我之后,我不由道:“你这是......” “小仙揽荷,乃妖界太湖里的一只荷花jīng,因得上仙机缘修炼成仙,才被阿母被指了这管理瑶池之责,上仙对我有再造之恩。”揽荷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不知上仙可还记得我?” 我何时给这小仙娥施过机缘?忙让她起来。幽萤一开始没弄清状况,知道我的意图后也忙扶她起身。 可她却执意跪着,幽萤无可奈何她,男女授受不亲,我也无可奈何。 “上仙可还记得我?”揽荷接着问道,语气极为迫切。 我实在想不起有这等机缘,或许看到她的容貌会有印象,可惜我又看不见,便只能道抱歉。 得知我的答案,揽荷看似失望极了,“上仙不记得也是自然,当时我还是只不起眼的小妖,想必在上仙眼里救我于危难只是随手而已,算不得什么。” 呃……或许,还真让她说对了,登时,我便无言以对。 因为激动她才会有如此言语,如今她内息平稳,想来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见我为难,便道:“能再见到上仙,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望上仙莫要怪罪。” 从揽荷站在我面前开始,我便发觉她与别的仙娥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也谈不上来,总之就算她真做了能让我怪罪的事我也定不会怪罪她,见她还跪着,“你先起来再说。” 她还是不肯起,“不知上仙与小幽萤是何关系?” “主人,主人,主人是幽萤的主人!”幽萤连忙答道。 “原来如此……”似是在思索什么,良久,她接着道:“今日既已遇见上仙,再造之恩不能不报!我看上仙身边没有随侍,若不嫌弃,揽荷愿终身侍奉上仙,还望上仙成全我这报恩之心。” 揽荷说得慷慨激昂,虽说成人之心美,可我不曾记得有施恩于她,自然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她的报恩,于是拿泽玉推托道:“我有随侍。” “这九重天上谁不知泽玉仙官是陛下的随侍。”我这般推诿她也不恼,依旧迫切到:“望上仙成全!” 我原本只是想散散心,“你乃西王母座下的仙使,我怎可取而代之?”我一个大男人怎可让一个小仙娥时时跟在身边,男女有别,如此多不方便。 揽荷道:“阿母曾允诺,若揽荷有更好的去处,便任我择选,如今我选择报恩,阿母定会成全。” 这....... 我不是不可以成全揽荷,但也没有成全揽荷的必要。若我真曾施恩于揽荷,于我来说可能真是随手,随手之恩没必要报。她好好做她的仙娥,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多委屈。 虽然我有心成全,但想到跟着我定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便打算狠下心拒绝。 正当我将拒绝之词说出口,幽萤却抢先一步道:“仙女姐姐快起来,主人不要你,幽萤要你,这样就有人陪幽萤玩了。再说主人那么好,幽萤又特别喜欢你,主人一定也会要你的,对吧主人?”见我迟疑,又拽了拽我的衣袖,撒娇道:“主人,幽萤求你了,好不好嘛?” 我本就有心成全,如今幽萤这一求,我便有些迟疑了。想来我平时颇无趣,幽萤跟着我定乏闷得紧,不如给她找个玩伴。揽荷心思细腻,又熟悉九重天,有个懂规矩识大体的仙看着幽萤也好。便改了口:“那劳烦揽荷仙子替我照看幽萤了。”我说着示意揽荷请起。 见我终于同意,她这才肯起身,高兴道:“谢上仙成全!” 也不知为何,我越看揽荷,越觉得她与我遇到的其他仙娥不同。她这一高兴,我内心竟伸出了些许亲切之感。 就这样,原是散心,散着散着却给幽萤散出了一个玩伴。见这玩俩伴你一言我一句玩耍得十分高兴,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于是跟着他俩把这九重天能逛的地方逛了遍。 待到天边见了huáng,幽萤玩意耗尽,我们才从蟠桃园悠悠返回。 原本想去永烨的玉清宫,而泽玉却一声不吭地将我们带回了玉清宫旁永烨之前给我劈的园子。天庭有东皇钟镇守,我的感知力会受到较大gān扰,正在门前犹豫是否要寻一下永烨时。身旁的揽荷幽幽念出了三字,“佑思宫。” 登时,我便呆立在了原地。 揽荷接着好奇道:“这九重天宫宇三千,竟不知玉清宫旁何时多了这么一座形状奇特的佑思宫。” 抬头望去,因此建筑没有玉清宫那般灵力qiáng盛,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轮廓,似曾相识,竟与天佑替我建造的“佑思宫”有八分相似,再看宫门之上,模模糊糊挂着佑思宫三字。不由感叹,何止你不知,连我这个应该知道的人竟也不知。 本以为永烨将之前的那座移了上来,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两座宫宇虽相似却有明显差别,且那座早已在天佑身死后便被我移去了妖界。 也就是说,永烨他是特意的?可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想如从前那般,哄我开心?如果真是这样,他已然做到了。此时我的心情如同升到了九霄云外,只想一下冲到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且永不撒手。 见我呆立,“哥哥,你怎么了?”因我早已不是上仙,又不想揽荷跟着幽萤唤我主人。幽萤看她长相比羽儿大不了几岁,便提议让她同羽儿一般唤我哥哥,我也觉得这样挺好,便这么定了。 见我仍没反应,“哥哥?”似有脚步声走近,揽荷便顾不上我忙与泽玉朝来人行礼道:“陛下。” 话音刚落,我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了他,永烨似乎没意料到我的举动,怔了一下,便抬手摸了下我的头,“怎么了?” 他身上的味道永远都能让我感到无比安心,往他怀里蹭了蹭,“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他又是一怔,许久,他才又摸了下我的头,“进屋再说。” 我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接着,就见他看向因我的举动而吃惊的揽荷。 亲近永烨的心切,我差点就忘了身边还有揽荷这一个小姑娘,顿觉不好意思,“她名唤揽荷,原是你天界的人,如今我想向你将她讨来做妹妹,你可同意?” 他看了看揽荷,“西王母同意便好。” 见永烨同意,揽荷忙行礼道:“谢陛下成全!”起身看了看永烨,又犹豫道:“陛下受伤了?” 受伤?我急忙看向永烨,他仍旧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伤哪儿了?”见他将手自然地放回身后,我便将他的手抓了起来。探查了一番,内息平稳,似乎并无大碍。 “哥哥莫担心,陛下只是烧伤了手腕。”揽荷道。 我依言抓住了他另一只手,轻轻一触,便摸到了粘湿的绷带,想来应是浸了血,可他是半神之体,怎会烧伤呢?“怎么弄的?” “我看像是......”揽荷顿了顿,确定道:“凤凰业火。” 凤凰业火?醉酒昏睡时的记忆经揽荷这么一点便逐渐清晰起来,永烨说要去妖界寻神农鼎,妖界能伤永烨的便只有白凤,也只有白凤能操纵凤凰业火,看来永烨去妖界寻鼎时遇到白凤了。 凤凰业火造成的伤口无药可治只能任由其化脓溃烂,苦不堪言。眼下情况,即使永烨的半神之体也无可奈何。若想痊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凤凰血。 白凤应该知道永烨对我来说何其重要,既然知道,又为何要伤他,连凤凰业火都用上了,想来定是大打出手了一番。也不知永烨在想什么,明知妖界与我的渊源,还非要去妖界寻那神农鼎。 在此谈话不方便,我便让揽荷带幽萤去玩,让泽玉守在门外,自己将永烨拉进了屋内,“你寻回神农鼎了?”我问永烨。 没想到我会这般问,“你知道?” “昨日睡梦中听到你与洛尘君他们的谈话,可寻回了?你的伤也是因为争夺神农鼎所致?” 永烨未答,凭永烨与绰瀛君的修为定是寻回了。如今永烨这伤不治不行,看来我必须要回妖界一趟。打定主意后我便祭出了天机镜,永烨也未拦我,于是我便快速来到了妖王宫。 一进入主殿,我便觉得情况不对劲,来到羽儿平日所居的后殿,我才发现这不对劲是因羽儿受了伤。见躺在chuáng榻昏睡中的羽儿,我看向坐在chuáng边照顾的白凤,“羽儿的伤......” 白凤似乎不愿见我,由此我便能肯定羽儿的伤定与永烨有关。连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好在伤不重,又有白凤替她疗伤,此时已基本痊愈。一入妖王宫便悬着的心终于渐渐降了下来。 我实在想不到如今会碰到这样的状况,我相信永烨定不会有意伤害羽儿,便朝白凤解释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白凤依旧不愿理我,许久,将一琉璃瓶扔给我,“下次若遇到他,我定不会手下留情。”白凤冷厉道。 我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瓶,猜到这里面是凤凰血,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想着羽儿未醒,白凤在气头上不愿见我,只好先回天庭给永烨治好了伤再来赔罪。 “多谢!”见白凤还是不愿理我,我便离开了妖界。 到天庭时,永烨还在佑思宫中等我,连绰瀛君与洛尘君都在。见我回来,绰瀛君连忙道:“这事全怪我,是我见那凤凰修为高深想与他一较高下,永烨为了救我才出了手,没想到关键时候你那义妹却突然出现在凤凰身前,永烨这才来不及收手误伤了她。一切责任全在我,你若要怪罪,我任凭你千刀万剐,绝无一句怨言!” 我自然是相信永烨的,也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两方相安才是最好的结局。 既然是误会,我也不会怪罪谁,见绰瀛君也挺愧疚的,“绰瀛君,言重了。”我便道。 “可——”这时,洛尘君上前制止了绰瀛君,看了看我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待洛尘君他们走远,我看了看永烨,想来他之前没阻止我去妖界,定也是心存愧疚,见他此时一个字也不解释。我无奈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他的手用刚从白凤那得来的凤凰血给他治伤。 一切皆因神农鼎而起,想起白凤给我凤凰血时撂下的狠话。原本他们的关系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的,便随口问道:“你为何非要那神农鼎?” 永烨依旧一言不发,待我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他才将目光移到我脸上,“我们,不要再见了。” 从再次相遇以来,永烨的语气便总是如此冷淡,可即便如此,我却知道他待我的心是暖的,我也对此深信不疑。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听,便问道:“你刚说话了?” “我们分开罢。”他却再次道。 不管哪一句,我其实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我就是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他明明说过放不下我,答应我留在身边,还为哄我开心在他的寝殿旁辟了座几乎与佑思宫一样的宫宇,如今为何突然这样说? “是因为羽儿吗?”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我知道那只是个误会,我又没有怪罪于你。” 他没再说话,将我不知何时紧握的手抽了出来。见他起身要走,我连忙抓住了他的衣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他停下脚步,将一个装酒的雕花玉瓶放在我面前,“这是消chūn,喝了它,忘了我罢。” 他明明语气决绝,毫无挽回的余地,可我就是不相信,见他又要走,连忙起身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永烨,求你不要,你明明答应过我。求你,别不要我......”只能一再乞求。 “若你执意如此,消chūn,便由我喝罢。”见他将消chūn拿到了手中,我急忙放开他毁了玉瓶。 破玉不可重聚就如同洒在地面的佳酿不可收回,我忍着剧烈的心痛,堪堪问道:“为什么?”而回答我的只有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好不容易与他重聚,寥寥几日,仿佛只是我的huáng粱一梦般,美好而又可悲。如今梦醒,我只得站在原地苦笑。 ☆、(十八) 永烨不愿再见我,天界我自然是不能待的。本想回妖界,可又无颜面对羽儿和白凤。便带着揽荷与幽萤在人间置了座宅子,每日借酒消愁,一待就是数月。人间的酒虽没有洛尘君的厉害,但我实在酒量不佳,也就醉了数月。 人间冬至已过,天气越来越冷,或许是快到年关,天气越冷,这城里便越热闹。见我每日这般消沉,还没个尽头。今日一早,揽荷便与幽萤将我从chuáng榻上拽了起来。 我昏昏沉沉被换了一套不沾酒气的衣服,揽荷又觉不妥便又给我束了发,接着给我灌了碗醒酒汤。热汤下肚,身体一暖,酒劲似乎减轻了些。随即,我便半清半醒地被一左一右拽到了人群嘈杂的闹市中。 也不知我被东拉西拽了多久,行至一石桥,忘了抬脚的我便被石阶绊倒,直直栽了下去。活了这么多年岁,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间的石阶竟是软的。 这时,身旁的揽荷连忙将我扶了起来,“我家哥哥醉了酒,不小心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哥哥?”公子疑问道。 幽萤似乎认出了这位公子,便惊奇道:“是你!” 我也觉得公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便抬头看了看,模模糊糊的一团白雾看不真切,我便有些恼了,不由伸手朝公子的脸摸了上去。 公子似乎被我的举动惊到了,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我摸。摸了许久,也摸不出个结果。我便一挥手打算带揽荷与幽萤离开。可刚手一挥出去,手腕便被人紧紧握住。 “思昙,是我,我是盼真。”公子道。 “盼真?”我仔细感知了面前这人,果然是熟悉的盼真,既然是盼真,便有人陪我喝酒了。于是我便一把揽住了盼真的肩,“陪我喝酒去!” “他这是......”我还从未有过这般神态,突然见了奇怪也属正常,“还有姑娘是......” “哥哥于我有恩,为了报恩哥哥才将我留在身边。”揽荷道:“哥哥心情不好,喝了些酒。敢问公子是?” “揽荷姐姐别理他。”幽萤道,说着上前牵着我的手,“他也是一个大坏蛋,我们快带主人离开。” 闻言,揽荷犹豫道:“这......” 盼真无奈笑了笑,“小幽萤怕是误会了,我与思昙乃至jiāo好友,怎会是坏人。对吗,思昙?”说着低头问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便答道:“对!” 揽荷尴尬一笑,“既是哥哥的好友,那便请家中一叙,只是这酒,哥哥量浅,万不能让哥哥再喝了。” 盼真笑道:“那是自然!” 感觉我似乎被人背在了背上,伴随着阵阵暖意,我便又醉生梦死地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忽感怀中温暖,不大对劲,抬手一触,发现怀中竟有一人,残有三分的酒意立即烟消云散,急忙起身。 “醒了。”盼真的声音迎面响起。 “盼真?”我奇道,才逐渐想起遇到盼真的事来,“你怎会在......”在我chuáng上。 “见你醉酒,将你送了回来,奈何你抓着我不放,我便在这里了。”盼真笑着道。 我想了想,睡梦中我当是抱着一方暖玉不愿撒手,没想到却是盼真,想着是他将我背回来的,“多谢。”我道。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却在这人间隐居。”盼真道,“你...上次不欢而散,你可还气我?” 他不提我都快忘了上回的事,“你怎会来人间?”我问。 他整理衣衫下了chuáng,“我若说是为了你.....”盼真顿了顿,“听闻前日天帝夺了妖界的神农鼎,还打伤了妖王?” 我每日借酒消愁就是为了不想他,“别提他。”我不想前功尽弃。 “别提谁?永烨?”盼真道,“好吧,那便不提。”顿了顿,“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可愿跟我去?” 反正我如今也没处可去,在哪儿都一样,便由着盼着将我带走了。 “之前我说过的,带你来看容真花。”话音刚落,芬芳扑鼻,抬头望去,影影绰绰,竟是望不到边际的花树林。 我被花香所吸引,不由问道:“这便是容真花?”抬手去摸花朵,触手柔软微凉,伴随入鼻的阵阵幽香,恍若前世我曾来过此地,“这花是何颜色?” 盼真与我并肩站在一处,“白色,花瓣状如月牙,花蕊似正午骄阳。” 我想象了一下,奇道:“世间还有这样的奇花?” “初见时我便也是这般认为。”盼着道,“你可喜欢?” 我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也欣赏不来奇花异草,但对于容真花,我似乎打从心底里喜欢。“这都是你种的?”刚来时没注意,此时感知了下,才发现这里灵力充沛不似四海八荒的某一处,还有这熟悉之感.......突然想起我吞噬魔丹走火入魔的那些年,似乎就是在此地度过的。 此地构造与修霖君赠我的芥子相似,所以……这里竟是在一颗芥子之内! “算是我种的。”盼真道,“这枚芥子是我白捡来的,你若喜欢,我便将它赠予你。” 我感受了一番,这枚芥子确实有助于我修炼,若是别人的还好,可它偏偏是盼真的,我怎可夺他所爱,“好意我心领了,你辛辛苦苦种这片花海想来也不易。” “这花海我原本就是打算送人的,只是那人不领情,我便转手送你,你不要觉得负担。你若也不要,那我便扔了这枚芥子,任这花海自生自灭吧。” 也不知盼真此话几分真几分假,这芥子有助于我修炼,权当盼真送我的一个人情,以后寻了机会再还吧。“若是这样,我便收下,在此谢过!”我道。 盼真看起来似乎颇为愉快,“如今你收了我的礼,我可不可以向你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能不能在魔界陪我一月?” 呃…… 见我犹豫,他笑了笑,“放心,只单单是陪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想来也无事可做,我便答应了盼真。偷偷去妖界看过羽儿,确认她无事后,我便去了魔界,一待又是一月。 这一月来,说是陪盼真,但多半时间我都在容真花的芥子中修炼,此芥子当真神奇,仅一月,加上盼真的指导,我竟增涨了五十多万年修为。 人间又是一年中元节,吵着要陪我待在魔界的幽萤便又吵着去人间吃糖葫芦。既然一月期已满,我便陪同幽萤与揽荷回了我们人间的居所。盼真说他也想去人间看看,反正宅子足够大能多容下他一人,我便随他了。 入夜,因是中元节,邺城花灯又向来出名,用过晚饭后,爱凑热闹的幽萤便又吵着要去邺城看花灯。闲来无事,去邺城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随他去了。 人间烟火不管时代如何更迭,何其繁华,在我眼中都一般无二。幽萤吃够了糖葫芦,又吃了许多别的糕点,最后拉着我闲逛了近两个时辰,才变回小毛球倒在我怀中呼呼大睡。 此时,街上凑热闹的人都已陆陆续续归家,店铺也一家接着一家关了。与刚入夜时相比,此时的月色如水似乎过于凄凉。 归途中,行至邺城中的一所宅院。不知为何,院中忽传来一种熟悉之感,鬼使神差般走了进去,竟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天帝陛下!”身后的揽荷吃惊道。 园中小桥流水,莲花幽香,凉亭之中一男一女举杯对月,男子温柔体贴,女子笑意盈盈,花前月下,好不亲密。 见此景象,喉中一股腥甜翻涌而起。 这些日子,我醉生梦死,始终猜不到永烨为何要与我分开,原来答案却是这样,“那女子可是蓬莱公主姚青玄?”我问,心如死灰。 “是。”盼真道。 “你怎知她就是姚青玄?”我不解道。 “姚青玄的残魂本在鹿尹手中,得知永烨在寻其魂魄,便想加以利用,不料最后却被永烨斩杀。”盼真道。 原来如此,他离开天宫的那几日会带着幽萤,想必是为了再去极寒莽荒之地寻姚青玄魂魄,于是歪打正着从鹿尹手中得到了姚青玄的残魂。 所以为救姚青玄,他才会损失几十万年修为,魂海会震dàng也是因为以魂养魂! 以魂养魂的方式何其凶险,若魂力不够qiáng或是稍有差池,那养魂之人便会同被养的魂一同烟消云散。 他竟想与她一同烟消云散吗?我不由苦笑,我早该知道的。他阻止我进入他的魂海,替他疗伤,让洛尘君用尽手段拖住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阻止我发现姚青玄的残魂在他的魂海之中。 那他去妖界寻神农鼎......“神农鼎可有养魂功效?”我问。 “如若不然,二魂六魄怎可入轮回。”盼真道。 我早该知道的,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奈何只要他对我好,我便什么都会忘了,只相信他心里有我。就算被他骗,我也不会怀疑他一丝一毫。 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骗我?他大可以将我拒绝到底,为何那几日又要将我留在身边,还以甜言蜜语相对?骗我与他来说有何好处? “你眼中没有功利,并不代表这世上就不存在功利。”似乎回答我的疑问,盼真道,“你虽推翻了释道天尊与驭坤,表面上,为他夺得了政权,却没能帮他收拾驭坤留下的烂摊子。” “永烨登上天帝之位不久,虽极力压制了大半残局,但三十六天无边权利可是他能轻易控制的。如东西北海那般表面顺从私下却蠢蠢欲动的神官不在少数。内权本就不稳,加之妖、魔两界的威胁,他能不利益权衡吗?” 我看向盼真,不解他言中之意。 “你自觉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在我看来你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盼真道,“你自身修为高qiáng四海八荒已找不出几个对手,与天界若敌对于天界来说定是一大威胁,何况你手持三件上古神器。我知你只当神器是用的顺手的法器,可在别人眼里,确是梦寐以求得一件便可改变天地的助力。” 我还是不知他言语之意。 “此前,你在天界一战成名,四海八荒谁不知道你与世上仅存的那位真神jiāo好。妖界于天界原本不值一提,可那位真神的义妹却当了妖王,她身旁又有修为在你之上的白凤辅佐,如今的妖界已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 “先不说我对你心思如何,妖王对你一往情深,只要你一句话她定会如我一般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在我眼里,你便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制衡妖、魔两界之人。就算别人不知你于我有多重要,你此前一直身在妖界,妖界之内谁不知道你与妖王的关系。” “若我是永烨,知你这般死心塌地对我,就算我对你无意,我也会为了稳固政权虚与委蛇,将你牢牢拴住。” 盼真的一番话言之凿凿,头头是道,将永烨与我那几日的温存概括为利益权衡四字。可我不相信他真这般无情。 “我知你定不信我,才将这番事实摆在你眼前。蓬莱公主与他是何位置你不可不知,如今他背着你寻了其魂魄,不惜耗损自身其投入轮回,甚至还打伤了妖王,一切的一切,怕只是为了如今与其亲密相伴的景象。” “你与他日日相伴,他是否如你所想的那般对你,没有人能比你更清楚。他若心里对你有一点在乎,就不可能隐瞒与你,也不会与关系不清不楚的女人耳鬓厮磨。” “我不过是个旁观者,言尽于此,孰是孰非你自行判断。” 如今四海八荒不太平是真,作为天帝回收神器平定乱局是真,隐瞒我是真,如今这般景象也是真,盼真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我......我苦笑又甚觉荒谬,我何时成了这么厉害的人物,竟让永烨都不得不对我虚情假意。 回忆相遇以来的种种,我才发现他似乎从未唤过我的名字,明明每时每刻我都想听他如天佑那般唤我一声思昙,可他却没有。 我都忘了,因我将姚青玄流放他是如何提剑来杀我的,原来,他竟还是那般怨恨、厌恶着我吗? 我没有双眼,按理说是没有眼泪的,可不知为何,此时却眼眶湿润,像是落了泪来。 “思昙!”耳边传来盼真的惊讶之声,不由抹了一把湿润,才发现手中腥粘,倒像是血水。 “哥哥!”揽荷接着道,“你的眼睛!” “无碍。”奈何我头痛欲裂,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永烨面前的,也不知道何时将剑架在了姚青玄的脖子上,直到姚青玄大声惊呼唤了永烨的名字,我才从头痛中夺回一丝理智。 “不要过来!”见永烨走向我,我索性弃了剑抓住了姚青玄的魂脉,“若再走近一步,我便捏碎她的魂魄。”定让你再也拼凑不全。 可他将我的威胁视若无睹,又前进了一步。 他定是不信我敢伤她,不知为何,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那我便伤给你看! 凡人□□何其脆弱,手指些微一动,姚青玄的手臂便断了一只。嫌她的惨叫声过于刺耳,便又封了她的口。再看永烨终于停下脚步,我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要骗我?” 许久,“你放开她,我便告诉你。”永烨答。 若是今日之前,我定会照他所说的做,可今时不同往日,我立即调动修为断了姚青玄另一只手臂,“说!”见他迟疑,我便又断了姚青玄的腿,“回答我!” “一切过错皆在我,你不要伤她。”永烨道。 听他语气中的担忧与心痛,我恨不得就此捏碎姚青玄,可在付诸行动的前一瞬,抓住姚青玄魂脉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便再也无法握紧了。姚青玄也在那一瞬间被人从我手中夺了去。 “哥哥!”见我受伤,揽荷眨眼间来到我身旁替我疗伤。盼真也将我护在身后对上刚从我手中夺走姚青玄的两个身影。 “思昙君,你听我说,一切都是误会!”原来是洛尘上仙与绰瀛上仙。 “误会?”我不由笑了出来,“二位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先将武器收起来,这里是人间,会伤及无辜。”洛尘君道,“我们换个地方谈。” 他不提醒,我倒忘了这里是人间。不知他们若出手伤了凡人,会不会如我之前那般遭到反噬。那滋味可不好受,或许让他们尝尝也不错。 揽荷jīng通医术,在她的治疗下,手腕的伤口已基本痊愈,“退到安全的地方。”顺手将怀中的幽萤递给揽荷。 “哥哥.....” “退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思昙君——” 我不想再听废话,朝绰瀛君挥了足够修为的一剑,本想杀了被他救下的姚青玄,可惜被他躲过了。然而,他若挡下该多好,剑锋所到之处的房屋便不会塌,房中的凡人便不会死了。 片刻,一幢幢房屋应声而倒,模糊的白雾一个接着一个在我眼中化为黑暗。 “思昙君!” 我的行为似乎将洛尘上仙惹怒了,很好,这便是我要的结果,“是你们伤我在先,谁料绰瀛上仙会躲开,故这些人命皆因你们而起。” 说完我又朝绰瀛挥了一剑,可他这次却生生挡下了。我这一击比上一击威力更qiáng,若挡下必会受伤。本以为绰瀛受伤落尘会对我拔剑相向,可结果却没如我想象那般,洛尘依旧站在原地试图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 我气急,“拔剑!如若不然我便毁了这人间!”话音刚落,永烨便赤手朝我攻了过来,见他的目标是我的内丹,心凉到底,便调动修为一掌抵了上去。 我不若永烨那般无情,他要伤我,我却不愿伤他,故我那一掌只是徒有其表,而他却是一掌将我拍得吐血。见状,盼真欲来助我,可很快便被洛尘与绰瀛缠住,抽不开身。 明明我只是断了姚青玄的一只手,他便内息翻涌心疼的不得了。如今他这般伤我,却心如止水,还对我紧追不舍似要毁了我的内丹才甘心,“为什么?”我不甘道:“她背叛你,害你魂飞魄散。而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为了她你还是要杀我?” 对于我的不甘,他仍然无动于衷。他是半神之身,修为又在我之上,我不出全力的结果便是被他bī得连连后退。事实告诉我,他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谊。 当初我对他好,是为了报恩,事到如今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便不再欠他什么了。“永烨。”我主动受了他一掌。没想到我会放弃抵抗,他的动作一滞,趁着空隙,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我们之间的一切皆因姚青玄而起,所以,若要我死我非拉上姚青玄才甘心!“我恨你!” 趁他不备,我聚修为还了他一掌。摆脱他之后,便朝姚青玄而去,顾不得永烨是否追来,一把捏碎了她的魂魄。 接着,我便被击中要害,不省人事。 ☆、(十九) 醒来之后,四周一片黑暗,不知身处何地,是何年月。本想起身寻幽萤与揽荷,才发现自己已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似乎内丹已毁变成了凡人之身。 哀莫大于心死。这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便怒不可遏,大叫道:“你竟然毁了我的内丹!”可惜周身调不出一丝修为,身上也没有武器,若不然,他毁了我的内丹还敢这般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脚步声并没有因为我的怨愤而停下,依旧不疾不徐朝我而来。我突觉惊慌失措,若无头的苍蝇般四处乱抓,最终没找到任何可以做武器的物件而脚步声却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杀姚青玄是为了寻条死路,他可以杀我,我也希望他杀我。可他反而毁了我的内丹,让我再一次变成凡人,他怎么可以这般对我!不给我个痛快也就罢了。还要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折磨我! 要知道,我此前死心塌地对他,不惜将自己的仙元给他任自己变成了废人。为他,我忍受了无数个失去仙元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百倍千倍的日子。为他,我又好不容易结成内丹,如今他却为了个姚青玄亲手将我变成了个废人! 我可以不要命,但不可以变得无能。我怕自己无能,比死怕千倍万倍。内丹对我如此重要,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折磨我! “我要杀了你!”怒气到达顶点,我朝他扑了过去,不料他竟被我扑倒在地,如此良机,我便狠狠朝他脖子咬了上去,誓要让他尝到我所尝到的痛苦。 腥甜滋味立即在我的口中扩散开来,而他只是闷哼了声一动不动任我啃咬。 虽然他的血滋味不错,我恨不得喝gān了才好,但我就是见不得他这般麻木,“为何不杀我,杀了我!”我跨坐在他身上,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我这般羞rǔ他,他竟还是那般麻木,我又给了他一巴掌,“为何不还手?杀了我!” 他依旧无动于衷,“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定让你亲眼看着四海八荒在我手中化为灰烬,让你体验千刀万剐是何滋味。” 他仍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好!非常好!“先从蓬莱开始,我要一个一个捏碎他们的魂魄,让蓬莱之上的每一个生灵都如姚青玄那般永世不得超——” 我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我一时呆滞,反应过来时便被他紧紧揽在了怀中。 他如今这般待我,先骗我背叛我,再为了姚青玄毁我内丹,让我犹如神魂俱灭,痛苦不堪。如今他又将我禁锢在此,亲近我羞rǔ我,除了以解我将他心爱之人灰飞烟灭之恨,我想不出其他缘由! 不禁感叹,他真是好手段!刚毁了我的内丹让我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今不惜赔上自己来羞rǔ我。 我不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傻子,只会傻傻等着他来欺骗,羞rǔ。见他用舌头撬开了我的牙关,我便一口咬了下去。不得不说,他的血真是香甜。听到他吃痛闷哼,我便心情愉悦得不行。 本以为他会吃痛放开我,然而他却将我越锢越紧,落下的吻也蛮横霸道得让我再也找不到咬他的机会。 我几乎快被他啃咬得气绝。士可杀不可rǔ,这是我曾为了守护他扮演那可笑的大将军时学到的词句,此时这句话正好用在我的身上。 他要rǔ我,我便拼死抵抗,对他拳打脚踢,恨不得杀了他。可拼死挣扎之后的结果便是被他使了定身术。 “卑鄙!”他一放开我,我便忍不住骂道;“无赖!小人!流氓!yín贼!......” 许是被我骂恼了,他终于冷冷道:“你说什么?” “yín贼!流氓!畜生!小人!无赖!卑鄙!下流!”我又一口气将曾在人间学到的脏话尽数骂出了口。 本以为他会被我气得动手,而他却又霸道地吻了上来,不仅如此,我身上仅存的里衣也被他变没了。霎时,我只觉得周身冰凉,唯有喉咙里涌上的腥甜有几分温度。 我被他抱起扔在chuáng上,眼看着他欺身压了上来,我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不由呕出了一口血,“你今日这般待我,若不杀了我,我日后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那便杀吧!”他冷冷道,随即解了我的定身术。 我忙起身避开他,却又被他抓着脚踝拖到身下。见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慌乱之中,我抽下他头上的木簪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我恨这支木簪不是诛天剑,不能将他一击致死,见他哼都未哼一声,我便拔出打算再给他一击。但最后我却未能得手,反而被他单手将我的双手禁锢在了头顶。 见他双膝用力分开我的双腿,又抬起了我的腰,我反抗无果急火攻心喉头又是一热,“我一定要杀了你!” 话音还未落,他便开始了对我深至神魂深处的折磨,痛得我只得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惨叫出来。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我只觉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根骨头都要被揉碎般痛不欲生。 “王八蛋,你他娘的杀了我!”疼痛到达顶点时,我忍不住骂道。 而作为回应,他则是不断加快频率与力度地惩罚我,yín靡之声很快便伴随着他的动作充斥着在我的耳内。 我羞愤难当,情急之下欲咬舌自尽,可却被他发现了,他立即蛮横地将手指伸进我的嘴里粗bào地制止了我的牙齿。 他的钳制不在,我的双手因此得到了自由,以为是他的疏忽,便握紧之前的木簪朝他刺去。不料,他却将我整个翻了过去让我半跪半趴在chuáng上。 我一击失手怕我再咬舌自尽,他便索性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拉进怀里,一只手用力捏住我的嘴令我无法上下齿相触。接着,他将我猛地向下一压让我把他完全吃了进去。 “唔——”猛烈的刺痛让我生出了逃意,像是知道我的意图般,他松了钳制我的力道,我乘机便逃脱了一些,可瞬间,他又将我重新压了回去,猝不及防,我再次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唔——” 王八蛋!混账!yín贼!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因嘴被他捏着无法说话,我只得在心里骂他。 然而他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般,将我猛地抬起又狠狠压了下去,为了对我造成足够的惩罚,他一边进入我一边用力咬着我的肩膀,似是不把我折磨得连渣都不剩便不会罢休。 他力气太大,若有意禁锢我连挣扎都做不到。不管怎样他都能轻易将我玩弄于鼓掌,我索性放弃抵抗,任他一下又一下地折rǔ着我。 片刻之后,我全身的力气似乎被他抽gān,他明明没再捏住我的嘴也没有钳制我,可我不仅连反抗甚至连骂他一句都做不到。 眼看着他在我身体里发泄完一次,以为对我的折rǔ会就此结束,而他却将我翻转过来与他面对面。我如同一个只是为了泄欲的工具般又再次承受了他的第二次发泄。 我被他顶撞得已然麻木,肉体连同思绪都变成了一滩烂泥,只能凭借他的支撑才不至于真如烂泥那般瘫倒下去。若此时将诛天剑放在我手里,怕是连握也握不住了。 可我又怎甘心被他这般侮rǔ玩弄,见他将我重新压回chuáng上,“永烨,我恨你!”我用我仅剩的意志反抗道。 而回答我的便是将我像个物件般翻来覆去地侵犯。 眼下这光景,我却想起天佑了,我这一生,只有他待我最好,最温柔。回忆走到深处,我便越是想他,越想他我便越心痛,痛到忍不住了便唤了声“天佑。” 身前的人滞了一瞬,覆住我双眼的薄纱被轻轻扯了下来,紧接着,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眼角,“思昙。”记忆深处的声音随着轻吻在耳边响起。 听到这二字,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堪堪折断了始终紧握在手中的桃木簪。 是,桃木簪乃我与天佑的定情信物,为我亲手所制,为睹物思人我又每日都会将其握在手中,戴在头上。即使我此刻双眼残瞎目不能视,都已将其握在手中我怎会不知那是桃木簪。 我此时披头散发,故我不知这只桃木簪是我的还是他的。可不管是我的还是他的,他将其戴在头上就如同此时对我所做的一般,将我以前对他的真心生生挖出来,踩在脚底讽刺、践踏。 我不至于如此自贱,任他拿我的真心当中伤我的武器。奈何我对过去留有余念,不愿亲手折了它,本想借他之手折断,可他却没让我得手。 如今我意识不清念起天佑,他却像从前那般唤了我的名字。我知他又是在嘲笑于我,想让我知道天佑是个被情根左右的傀儡,对我的疼爱温存与他前几日欺骗我那般,只是虚情假意四字。 若一切都是假的,我还留着这可笑之物做甚,难道任他用来rǔ我吗?还不如亲手毁了,倒也gān净! 如今桃木簪一断,没想到他却如同石化般停住了动作。想来他定认为不管如何欺我,rǔ我,我都会像从前那般对他死心塌地,没想到我也会有心灰意冷的一天。 我不由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变成了哭,哭过了又笑,如同得了失心疯般。 也不知自己这失心疯持续了多久,待唇又再次被他堵住,我握紧折断的桃木簪刺进了他的臂膀,“我恨你!你这般对我,我生生世世都只会恨你!” 直到jīng疲力尽昏睡过去,我已数不清他在我身体里发泄了多少次,想来他定是尽了兴。拜他所赐,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我都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我不知自己又昏睡了多久,醒来时,亦不知是否麻木已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发现被重新换了gān净的衣物,我撑着从chuáng榻上坐起,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四周静谧无人,眼前仍旧黑得令人绝望。我只得起身盲目摸索,期待自己不在永烨的控制之下。 期待的结果往往是令人绝望的,待摸清房间的格局、摆置,我才知道,自己一直身处天庭的佑思宫。而这佑思宫被施了法,我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若非外力只得终其一身被困在这里。 我不由苦笑,从前没发现,永烨竟是这般善诛人心! 曾经的佑思宫是天佑特意为我打造的能让我只要身处其中便可感到幸福的一方天地,而此时,我只想一把火烧了gān净! 奈无力生火,心郁又难平,只好随手抓了又随手砸了解闷。 我弄出的动静不小,吸引了来人也很正常,听脚步声停在我不远处,我便将手中的玉器朝他扔了过去,一声闷响之后玉器才落在地面碎成了渣。心中郁气突然消减,竟然,被我砸中了。 刚觉几分快意,下一瞬间,他便朝我走了过来,我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喊道:“你不要过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此举是因惧他,便站定了脚步。我才不惧他,大不了又是被他折磨或是被他杀死,事到如今,我有何惧? “把药服了。”他道,将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碗递到我的面前,“良药苦口利与病。” 说的好听,我又没病为何要服药?便一抬手打翻了,不料这药有些烫手,偷jī不成蚀把米被药汤将手浇了个透。 他立即抓住了我的手,本以为我打翻他辛苦端来的药汤加上用玉瓶砸了他,他便会忍无可忍捏断我的手,可当我做好倒吸凉气的准备后,手上却传来舒适的凉意。 “你gān什么?!”这比捏断我骨头还要让我感到惧怕,我立即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许久,他才缓缓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惊雷砸中我的天灵盖般,让我吃惊不已,“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他道,“我只得暂时封了你的修为。” 我再次震惊,可我怎会信他的话!此时感受不到修为的是我,他若骗我,我也判断不出真假,“那你解开我!”我愤愤道。 可他却犹豫了,果然,还是骗我!我就不应该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产生一丝迟疑,“混蛋,骗子!”我不由骂道。 “思昙——” “不要叫我!”我第一时间打断了他的话,想起思昙二字是他思念姚青玄所得,便厌恶得不行,“从今以后我便不是思昙,这二字你收回去罢!” “你不信我。”他道。 我突然觉得他做的这场戏甚是好笑,好笑到我都懒得与他置气较真了,便附和道:“若要我信你,你倒是解开我!” “我解开你,你是否会离我而去?”他又问。 听他可笑言语,我不由笑出了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病入膏肓了,你这般折磨我,我还要死心塌地留在你身边?”可笑,可笑至极! “思昙。”他柔声道,并握住了我的手,“那我便一生一世将你困在身边。” 不知为何,他的反应让我浑身发冷,忙抽出手,“如今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给个明白,我没有闲心陪你这疯子演戏!” “我再去熬一碗药。”他却淡然道。 听到他迈动了脚步,我气到浑身发抖,“永烨,你放我走!” 他却连头也不回,“你伤刚好,好好休息罢。” 混蛋!骗子!无耻!下流!卑鄙! ☆、(二十) 片刻后,他还真重新端来了一碗药,怕他害我,本想再次打翻,可这次却被他躲过了。他为了让我喝药,竟对我施了定身术亲自用嘴一口一口喂我,真是疯子! 见他又亲自为我束发更衣,被抑制的怒火又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气得牙痒,奈何他卑鄙无耻不解开我的定身术。 “你躺了将近一月。”他淡然道,“不想出去走走?” “不想!” “那便待着罢。” 我几乎快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你到底要将我关到何时?!我杀了你心尖上的人,你不恨我吗?!你倒是慡快些像之前那般一剑刺穿我的心,或是像我杀姚青玄那般捏碎我的魂魄啊!” “你现在这般装模做样作甚?你若想像上次那般长久以往地羞rǔ我,那你倒是上啊!” “难道你是想要神器?是不是我对你的心已死你便无法再进入我的内墟了?你若是想要,天庭之上难道找不出一个会掏内墟的仙吗?” “你连我内丹都毁了,如今我只是个双眼失明的废人。是,我是杀了你心爱的姚青玄,但你就不能行行好,看在我以往对你的情谊上,给我个痛快!” “思昙......”他说着便来抱我,“我不该骗你,不该那般对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装模做样!“放开我!” 他紧了紧手臂,将我尽可能地揽入怀中,“我爱你,思昙,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闭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将我认为最狠的话说出了口。 我感觉到了他动作的凝滞,仿佛我最狠的话真的有伤到他一般,许久,他才堪堪放开了我,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可结果我又被他猛地拽入了怀中。 “若你不信我,又为何表情如此悲伤?” 我何时悲伤了?“你总是这般抓住我的弱点将我玩弄于鼓掌,就算我悲伤,我也是悲不能像亲手杀了姚青玄那般杀了你!” “要如何你才能信我?”他的声音似乎在发着抖,“思昙,你告诉我。” “放了我。”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可我的心从他一再为了姚青玄出手伤我时便死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若是能放,我早放了,何必再这般苦苦纠缠。”他似自言自语般道,“若我放了你,你要去找何人,魔王?还是你那不清不楚的上神朋友?” “我找谁与你何gān?” “我亲眼看到你与那魔王同chuáng共枕。” 我没有这段记忆,就算有,“我与谁同chuáng共枕与你何gān?”为了激怒他,“是,你还不知道吧,为结成内丹我与盼真朝夕相处十六年,他心悦于我,我俩早就行了苟且。只是我那时眼瞎,没有发现他的好,如今与你做了对比,我发现他好的不得了,我此时已爱他爱得不行。你行行好,不要做了打鸳鸯的那跟棒,放我与盼真相聚吧!” 也不知我是否成功将他激怒,许久,他放开了我,也解了我的定身术。今日与他纠缠颇多,甚觉疲累,便想告一段落不再理会与他。奈何我刚一转身,就被他拦腰抱起扔在了chuáng上。 我被他当物件那么蛮横一扔,随着腰背便传来的一阵钝痛,上次被他惩罚的痛苦霎时如cháo水般向我涌来。我虽不想惧它,可此时只是听到他脱下衣物的摩擦声,都不禁让我心底发颤。 我不由向后躲去,可再躲也无可依凭,见他已倾身上前,我只能毫无底气地威胁道:“永烨,你若像上次那般对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向来不在乎我的威胁,我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便吻了上来。 我本想转头躲过,可他却控制了我的脖颈让我再没有躲过的可能。我现在凡人一个,必然撼动不了他分毫。努力挣扎的结果便是被他用覆眼的纱缎捆住了双手。 他将我死死压着,我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能像砧板上的咸鱼一般任他肆意玩弄。 待他玩腻了,便又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用力之大,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我吃痛,他便又安慰似的吻了一下我疼痛的地方。 “思昙。”他用满含柔情的声音唤了我的名字,吻上了我的唇。 他的温柔让我产生了些许恍惚,直到他用法术脱光了我的衣服,我才从恍惚中重新找回理智。见他抬起我的腰,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我恨你!”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我的恨意一字一句地传达给了他,效果很明显,他猛地报复了我。我吃痛本想破口大骂,他却用唇堵住了我的嘴。 本以为我激怒他,他会如上次那般折磨我,可他的动作却很温柔。渐渐地,yín靡之声响起,我竟逐渐适应了他的蛮横。 见我紧绷地身体放松了下来,“还痛吗?”他在我耳边用充满爱意的声音问道,霎时间,我仿佛陷入了某种梦境,攀着他的肩膀回吻了他。 待他发泄了第三次,我们仍旧不知疲惫地jiāo缠在一起,已然超过了意乱情迷的地步。可事实虽如此,我却不甘于沉沦。见他搂着我的腰将我抱起压下,我不由地捧着他的脸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伏在他耳边道:“盼真。” 话音一落,我便感觉握着我腰的手一紧。见此,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最后笑晕了过去。 这一觉,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中,我总是想抓住什么,可拼尽了全力却未能抓住,于是我便放弃了。因为我的放弃,本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却变成了一片无法走出的花树林,漫天飘飞的花海中伫立着一个绝世而孤独的白色身影。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知道他在对我笑,我想走近他,但却越走越远。到此为止,后面的内容我便记不真切了。 梦尽,我悠悠转醒,发现chuáng边静悄悄坐着一人。不由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怎么,我就闭个关,你便不认识我了?” 久违的声音,久违的故人,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眼前,除了古修霖还能有谁。我会心一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轻抚了下我的脸。霎时,我眼中重新亮起了朦胧白雾。原来,我的内丹真的还在。 “走吧!”修霖说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笑着拍开了他,“我自己能走。” “你之前可答应过我与我逍遥快活的,如今可不能反悔。” “我何时说过要反悔?”我道,挥手打开了永烨设下的结界。 “诶!”他无奈道,“你这时打开结界,不成心是想把永烨给招来嘛!” 我没答话,与他等了片刻,永烨便如约而来。 “你给我重新起个名字吧。”我对修霖道。 “那便叫容真吧。”修霖答。 于是我看向永烨,缓缓朝他走了过去,“今后,我的名字便是容真。”我停在他面前,“你我之间的恩怨,今日便散了。”说完,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从今以后,天长水远,便是路人。” ☆、(二十一) 都城左太师府上,身穿锦衣绸缎,头戴碧玉珠钗的妇人刚一转身,那齿白唇红,玉一般的小公子便又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刚刚那摔倒的动静可不小,若是摔出个好歹,妇人这命怕是要到头了,“哎呦,我的小祖宗诶!”忙转身将小公子从地上提了起来,心急胆战问道:“有没有摔着?” 蹲下查看,这一看,便看到一张满是血的小嘴。“哎哟——!”妇人惊呼一声,忙抱起小公子迈着小碎步朝东苑的医庐跑去。 “你说这左太师祖上三代皆是正一品朝廷命官,辅佐了三朝帝王,官风廉正,凡以百姓为重,是出了名的父母官,如此大善世家怎就人丁衰颓,代代单传呢?”医庐正晾晒药草的一小侍见满嘴血红的小公子便不由叹道。 另一收药草的小侍看了眼小公子,不由也摇了摇头,“可不嘛,传到左太师这代便成了老来得子。奈何小公子模样生的俊,却,哎——” 今日这般场景,在太师府上已是稀松平常。 如今小公子周年四岁,也不知是何原因,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连路都走不平稳。平时呢,也没有太多表情,像今日这般摔得满嘴血也不哭不闹,如同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偶一般。 这都还算好了,太师和夫人对他要求也不高,只要他能平安长大成人,呆一些也无妨。可他偏偏还时不时还生个叫出名的、不能叫出名的大病、小病。 太师和夫人恩爱夫妻,只愿一生双宿双栖,都不肯新纳一房。可传宗接代何等大事,落到左太师身上万不能背了这不孝的骂名。奈何如今二人都年过四十又五,小公子都是夫人每日求神拜佛得来的,再求一个怕是难了。愁得太师只得四处张榜,广求名医,可奈何得道高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一年了都瞧不出个好歹。 旁人私下都说小公子养不大,太师和夫人也恐如此,便每日jīng心呵护,这不,请了一帮名医在府里开起了医庐。 这医庐一开,小公子便每日都要去个一两回。虽说每回都如这次摔破嘴皮般有惊无险,可每日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才三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万一哪天.....夫妻二人想都不敢想。几番周折之后,见求医不行便问起了道来。 昨日,夫人去庙里烧香时遇一道骨仙风的高人,那高人说小公子的病症皆因阳气太弱,未有可解之法,但可续之。问如何续?只需寻一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降生的童子伴其左右。又问能续到何时,答曰听天命。 死马当活马医,回到府中,太师府便发出告示寻那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降生的童子。 本以为需些时日,这不,小公子这厢刚处理了嘴上的伤口,那边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便被领进了府门。两方都往一个方位走,不多时,便在太师府的后花园碰到了一起。 “这便是小公子的命定之人!?”见府中丫头牵着的小人儿模样俏得厉害,抱着小公子的妇人登时眼睛就亮了,喜爱得紧。想着小人儿能给小公子续命,对小公子尤其重要,便一时口误说成了命定之人。 小丫头立即被妇人的话逗笑了,“什么命定之人?张嬷嬷就爱说笑,小公子的命定之人是他的媳妇哩,小思昙可是男孩。” 张嬷嬷自觉口误,捂嘴笑了笑,又看思昙,觉得颇为可惜,“若是女孩多好,小公子这下连媳妇都省的找了。” 丫头赔笑,“小思昙生得粉嫩,还长了双桃花眼,初见我也以为是女孩儿,我可没见过哪家有比小思昙还标致的女孩儿哩。” 因觉得新奇,一老一少聊着聊着连正事都忘了,也不知这一聊要到何时。 再看两个玉做的小人儿,一高一低地相互望着。许久,微风拂过,小思昙水汪汪的大眼闪了闪,甚是好看的小嘴儿一弯朝小公子笑了起来。 小思昙本就生得好看,一笑起来,眼角便弯成了月牙儿,眼里也跟着闪起星光来,更是好看得不得了。见此,小公子的心突然噗通跳了一下,不由眨了下眼。 聊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一老一少才领着两个小人儿去见太师和夫人。丫头和张嬷嬷有意将两个小人儿放在一处。这放在一处,便成了一对璧人儿,别说夫人了,就连太师见了都欢喜。忙问小思昙:“你叫什么名儿啊?” 小思昙不过五岁,如今离了家人看起来却丝毫不怵。见太师问话,便两手一抬朝太师和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软软糯糯道:“小的名唤思昙,见过大人与夫人。” 这一来,太师和夫人便更喜欢思昙了,忙吩咐人给思昙做饭食、衣物。 高人说常伴左右也没具体讲怎么个常伴法,喜欢的紧了便gān脆认小思昙做了义子,让小思昙像兄弟那般从此陪小公子同吃、同住,同行。 说来也神了,自从小思昙进了太师府,小公子便从三五天病两回变成了十天半个月病一回,夜里不梦怔了,白日不嗜睡了,连食欲也增了。见状,全府上下高兴得不得了,围绕在太师府上空的yīn郁因小思昙的到来终于散了。 是年,小公子年满五周岁,生日宴上,太师给小公子赐名“宁”字,愿他一生不求富贵,安宁、平安便好。 这日,太师从朝中归来亲自教左宁与思昙识字。左宁前几日才离开张嬷嬷的怀抱开始下地走路,且话都说不利索,别提识字了。结果可想而知,握笔都是太师亲手教了半天才学出个模样。 再看思昙,明明六岁不到便无师自通,写起字来笔老墨秀,赏心悦目。 见自家亲爹朝思昙投去的赞赏目光,再对比看向自己的无奈,左宁第一次生出了烦闷的情绪。见笔下的左宁二字怎么写都是歪歪扭扭的蚯蚓,跟思昙简直没法比,便气得扔掉笔不想再写了。 左宁心中不管生了什么情绪,脸上总是表现不出来的,与俗话说的面瘫类似,但他是长得贼俊的面瘫。 思昙见左宁面无表情地扔掉了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握笔困难以为还是没学会握笔,便移到左宁身后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重新将笔放在左宁手中,对左宁道:“我教你罢。” 思昙亲手纠正了左宁的握笔姿势,又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左,接着又写了一个宁,然后便放开了左宁的手,“你再自己写一个。” 左宁看了看手下白纸上端端正正的二字,又看了看一旁歪歪扭扭的蚯蚓,又第一次生出了高兴的情绪。立即学着思昙教他的那样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但结果差qiáng人意。正觉得心灰意冷之时,思昙那只暖暖的小手又握了上来,提笔道:“不要着急,慢慢来。” 一来二去,两个时辰过后,左宁终于靠自己的力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白纸上端端正正的左宁二字,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立即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也终于对自己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不由看了看身旁的思昙,而思昙正朝自己笑着,不仅模样好看眼里还充满着对自己的欣赏,心内突然噗通一下。也不知怎的就抓起思昙的手。 见状,思昙立即愣了。 这也不怪思昙反应大,旁人眼里都以为他们只是两个牙都没长齐的幼子,可事实呢,左宁是高高在上的战神,天界二皇子。而死昙却自认为自己是一株活了一千多年的野草,他如今化身幼童伴在左宁身边只是单方面的报恩。 再者,不说左宁前世,就拿这世来说,思昙进太师府一年有余,几乎每时每刻陪在左宁身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连睡觉都是守在chuáng边的,加上义兄的身份,怎么来说也能生出点兄弟情谊吧! 可左宁呢,与前世那般始终没正眼瞧过思昙。说左宁痴呆吧,他有时挺清明的,也能跟旁人说话表达自己的想法。偏偏对思昙,一个字也不说,有时只是无意中瞥一眼就移开,或是瞥一眼便神情恍惚,连走路都是刻意绕着死昙走,给思昙的感觉就是他连碰都不愿碰思昙一下。 思昙自觉身份卑微,前世自己在左宁眼中是一株野草,这世虽不是野草,但挂名义兄,实际上只是被买回来的侍童,连书童不,他觉得自己连野草都不如。 平日里,左宁不待见他,他便尽量不碍他的眼,白日悄悄跟在身后,或是远远望着。夜里大人说的是他俩同睡,做过样子后便移到chuáng下打坐。必要时,比如张嬷嬷早晨睡过了他偶尔帮左宁更衣洗漱,左宁摔倒了旁人未来得及时扶他起来,生病了输仙气等。 今日亲手教他写字也是平日那般的必要之举,左宁一向对自己爱搭不理。可没想到今日,左宁竟主动握了自己的手。虽然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yīn冷,像是要打人似的,但也足够思昙惊讶了。 以左宁的脑回路,他怎知自己为何要抓思昙的手,可能是觉得思昙的手很软很暖和又香香的,抑或是思昙的手很厉害,竟能教自己写字。见思昙一愣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睛不由瞟到了白纸上的思昙二字,立马将笔塞在思昙手中,正了正姿势,抬起思昙的手便写。 见白纸上渐渐出现的狗爬一般的思昙二字,思昙便又愣了。 而左宁一写完便立马停笔盯着思昙的脸看思昙的反应,见他又愣了,小小失落缓缓从心底升起。随即,思昙突然又弯着嘴角笑了起来,还未升起的失落便又被突然掐断改成了满心欢喜,虽然脸上依旧冷淡。 实际上,能让思昙产生左宁“嫌弃”他的想法也不能全怪左宁,左宁生得一张冷淡脸且六神常不受控制他也没办法。他也不是不想接近思昙的,奈何思昙如初见那般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白衣胜雪、一尘不染,恍若冰山上的雪莲花般散发着冷冽让人不容侵犯的气质,左宁他不敢啊。再者,思昙又老是有意无意地躲他,明明母亲说过与他同睡,张嬷嬷一走,他宁愿在地上打坐也不愿与自己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可想而知,思昙定是很讨厌他。 虽然思昙一笑起来便好看得不得了他想碰得不行,可一想到思昙讨厌他,他暗戳戳的小手便不由自主地收了回去。 今日,他终于胆大了一回,见思昙没像平日那般立即退到一旁,他便打算一直握着思昙的手不放。思昙见他不放手,又看他写了思昙二字,以为是要他教他写思昙二字,便又反握住他的手开始写字。只不过这次左宁没有像之前那般盯着笔尖看,而是一直冷淡地看着思昙的脸,看得眼睛累了,他便朝思昙悄悄挪了一点又接着看,他觉得,离得近了,思昙身上真香。 一旁端着一本圣贤书的左太师看着这“兄友弟恭”的画面,突觉心里颇感安慰,在一旁默默地又监督了几个时辰,见张嬷嬷来传饭,便吩咐俩小人儿收拾收拾去用饭。 左宁还想写字呢,就被张嬷嬷从思昙的怀中提了起来,见张嬷嬷要牵着他走,他立即将手从张嬷嬷那里抽回来。张嬷嬷以为这孩子年岁大了想自己学走路呢便没再硬牵他。而左宁哪是想自己学走路,他是想思昙牵着他,可奈何他不表达,思昙哪知道。 背着手走了几步,见思昙没来牵他,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走了几步,见思昙还是没来牵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思昙旁边就是左太师,以为左宁在看左太师,自然始终像平时那般目不斜视地远远跟着。思昙没理解他的意思,他也没放弃,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接连好几回,终于左腿拐着右腿眼见要摔下去,一旁看着的思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担心他再摔这才牵住了他的手,“我牵着你罢,这样便不会摔了。”思昙奶声奶气道。 左宁清冷的眼里似乎闪了道光,木讷地朝思昙点了下头之后便转头接着走。从此以后,左宁每每想要思昙牵他而思昙又不来牵他时,他便会走着走着摔一跤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用过晚饭之后,便到了两小人儿洗漱就寝的时辰。如往常那般张嬷嬷伺候左宁时,思昙便自己收拾。待张嬷嬷将左宁放chuáng上之后,思昙也随后躺进被子里。紧接着,张嬷嬷会轻声细语哄哄左宁,见左宁闭上眼睛张嬷嬷便会压一压被子起身离去。 这时,如往常一般,思昙悄悄从被子里挪出来打算下地打坐,平时动也不动一下本以为早已睡着的左宁却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思昙。思昙被下了一跳,以为自己吵到他了忙抬手打算用仙术使他入睡,手一抬,就被一只软绵暖和的小手握住。 思昙再次吃惊,“公子,我可是有吵到您?” 本以为左宁只是梦魇了才会突然抓住他的手,回过神便会放开他,结果他却始终紧握着没放。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瞪着你,过了好一会儿,左宁才缓缓动了一下嘴皮,“在这睡。”同样稚气未脱的声音可听起来却有种不容人抗拒的霸气。 这是左宁第一次对思昙说话,思昙当然吃惊了,怔了片刻,也猜不到左宁的想法,便按左宁说的默默躺下了。 见思昙躺下,左宁的嘴角似乎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一瞬即逝的弧度。 直到左宁睡着,他都生怕思昙会逃走一般紧紧抓着思昙的手。思昙试着掰了一次没掰开,又不敢使太大力扰到他,便任由他握着。按常给他输了仙气之后,打坐是没法打了,便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冥想。 自此之后,他俩之间的生分便一下淡了,在旁人眼里,也越来越像俩相亲相爱的兄弟。 ☆、(二十二) 人间的时辰过得飞快,本以为养不大的太师府公子一转眼就变成了眉目如画的俊少年。这俊少年如今身长八尺有余,体态修长,动静皆一副诗书公子,翩翩少年气质,到哪儿都会引得一片注目围观。 这不,到了广jiāo好友的年纪,夏至微凉,便与三两个好友在城中碧波湖上夜游泛舟,吟诗作对。以他神采,不多时便引得路过少女、妇人在湖边与碧波桥上接二连三驻足成群,流连往返。 再看思昙,若按虚设的年龄来看,如今已有十六岁,便再也不用耗费修为去维持外貌,变回了自己原本也就是长大后的样子。 长大后的思昙看起来比儿时还要冷冽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儿时为给左宁留个好印象常穿一身白衣,如今与左宁也算熟络了便换回了自己喜欢的一身黑衣。黑衣再配上他的冷冽气质便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不敢亲近。但奈何他长得一双桃花眼,配合那弯得恰到好处的勾人眉,玉雕一般的秀鼻,樱桃红的嘴,白玉般的皮肤,还有那随风扶柳般的长发,柔却不弱的笔挺身姿,只需正眼瞧他一回,便又想亲近得不行。 前几日思昙受天庭召唤。其实也不是要紧事,就是例行露个脸顺便禀报一下北荒事宜。北荒向来无事,但好歹他是天庭正职上仙,既是例行,天庭又颇为看不惯他,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便去了。顺便能向太上老君讨些延年益寿的药草。 这一来一去,就花了两日。刚回府,便被左太师叫去支使了带左宁回府的差事。眼下已来到了碧波湖桥上。 坐在船上的左宁就那么下意识地往桥上人群中望了望,一眼就瞧见火光之下那身着黑衣,隽秀无比的面孔,见他像是在寻自己,心下一热,便赶忙划桨靠岸。 待思昙也停在岸边,“你怎会在此地?”左宁从船上一下跳到思昙面前。 紧接着,左宁的二位友人也从船上接连上岸,他们此前没见过思昙,今日一见,皆不由一怔,在思昙开口前忙道:“这位想必就是太师义子,左宁的长兄思昙君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以思昙的性格,本不愿理会旁人的,见二人与左宁关系亲密,不好驳了左宁的面子,便随意朝二人点了下头又看向左宁,“大人有事与公子说,公子且跟我回府。” 思昙这态度,二人却也没觉得失礼。其中一身穿淡青色长衫,头戴蓝田暖玉,颇有谦谦君子之风的男子抬手对思昙道:“在下内阁大学士之子季舒云,于思昙早有结识之意。今日相逢便是缘,不知思昙给不给面子,日后一聚?”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思昙。 思昙本没看他,不知为何不甚喜欢季舒云看自己的眼神,便冷冷扫了季舒云一眼。思昙如此态度,季舒云仍是不气,见思昙看向自己,反而朝思昙微微笑了笑。 不知为何,左宁也有些不喜欢季舒云看思昙的眼神,也不想思昙答应他改日一聚,便道,“家父急着寻我,这事改日再说,先告辞。” 季舒云淡雅一笑,“是在下失礼了,既然伯父有要事相商,舒云不敢多留,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几人一番告辞后,思昙与左宁便一前一后走了。 季舒云身旁的公子见季舒云始终目光灼灼地看着思昙,如今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还不愿收回目光,便道:“你这是,chūn心萌动了?” 季舒云不舍又遗憾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似乎是。” “他可是当朝太师的大,公子。”男子加重了公子二字的语气。 “义子而已......”谣传左太师颇为看中这义子,如今见这义子对左宁与太师的称呼,谣传也不尽是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试试有何不可。”说着打开手中折扇,带着颇为自负的笑意摇了摇。 思昙去天庭这二日的说辞是回乡探亲,离开时是早晨,见左宁还在睡便未知会一声。左宁起chuáng后发现思昙不在了便有些恼思昙这种不告而别的行为,本打算等他回来与他算一算的。结果一见着他,恼啊怒啊的全都忘的一gān二净。 此时与人前后走着,便又想了起来,本想趁此时机算一算可自己心里看见他就高兴,就不知该如何算。于是盯着思昙瞧了半天,发现他头顶粘着一片花瓣,不由抬手就去摘。 同时思昙也被他看得实在忍不住便转过头来,正巧看到左宁伸向自己将放不放的手。 左宁做的是光明正大的行为,可思昙突然一回头,就变了味,特别是近距离看着这张已有整整两日不见的面孔,一种突然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在心里滋生,当即耳朵便红了。 左宁自小喜怒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现在依然如此,看不到喜怒思昙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发现别的细节,见他动作停滞,疑惑道:“公子何事?” 手已伸出未达目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见思昙那双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几乎是半僵着手臂将花瓣从思昙头发上拿下来的。 思昙看着左宁指尖的那枚海棠花瓣,才明白原来左宁一直看着他是在意他头上的花瓣,想着应是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中粘上的,立即道:“多谢公子。” 事情解决,思昙便继续走路。左宁看着那枚花瓣,想着是从思昙身上拿下来的便有些舍不得扔,于是握在手中跟了上去。 思昙没在意,而左宁很快就认出那花瓣是海棠花。海棠花的花期在三四月,此时人间已是七月,哪有什么海棠花,反正都城中是没有。此前听父亲说思昙是回乡探亲,自然思昙不是都城人氏,便问道:“你的家乡在何处?” 思昙没想到左宁会问这般问题,先是一惊,随后又觉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左宁连魂魄都不稳如今又顶了别人的命格做了凡人,怎会有前世的记忆。问他是哪里人,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从未有人告诉他。 思昙停下脚步等左宁走到身旁然后与他并肩而行,“江南人氏。”照着给自己编撰的身世道。 “家中父母可尚在?”左宁接着问道。 “父母早亡,家中只剩一个婶婶。”思昙答。 左宁会突然问这些问题只是兴趣使然,他知思昙是自家爹娘为给自己续命买回府的,又因一直没真正触及这方面问题便没觉得这有什么。如今听思昙说父母早亡,想来也是因为无父无母庇护,婶婶又觉他是个累赘,才千里迢迢将他卖到了都城。 左宁一想到思昙无父无母心里便不好受,还被仅存的至亲亲手送给别家,这其中不知还受了多少苦.......低头看了看思昙不甚宽阔的薄肩,如此瘦弱的一个人如何能但这诸多苦,顿觉心疼得不得了。“你可想你的亲生父母?”左宁接着问。 “不想。”思昙如实回答,没觉得有何不妥。 “为何不想?”左宁问。 “从未见过,何来想念一说?”思昙依旧如实说。 左宁这一听,反而更心疼了,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思昙,见他可怜兮兮的,便抬手摸了摸思昙的头,“没事,还有我。” 左宁虽与永烨气质相差甚远,但容貌已有八分相似。加上此时的状态还有说这话的语气,一时间,思昙竟错觉站在自己身旁摸自己头说“没事,还有我”的是永烨,不由一怔,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也随即染上了红晕。 左宁见思昙突然停下来,以为他是忆起往事伤心。这事可是他提及的,思昙若伤心便是他的一万个不对,便停下问道:“怎么了?”接着低头一看,便看到一张娇艳欲滴的脸和一双满含chūn水勾人心魄的眼睛。霎时,左宁的双耳又变成了火红火红的颜色。 左宁问思昙怎么了,思昙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以往修霖君总是摸他的头,也总是说些什么有我、我在之类的话语,每次思昙都毫无感觉,甚至还有些厌烦。对象一换成永烨,怎么自己就心跳得如此厉害,脸还热的不行。 见左宁正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就猛地低头快速走开了,留下同样也摸不着头脑耳朵烧得厉害的左宁在后面慢悠悠走着。 回到府中,二人先去见了左太师。左太师让思昙去寻左宁也没什么要事,就是见天色已晚左宁身体又不好怕出什么意外。如今人已回来了,便又吩咐快回屋休息。 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前的小插曲早已在二人心中平复。如往日那般让左宁喝过药之后,两人分别沐浴更衣在chuáng上躺了下来。 原本是没什么的,可不知今日究竟怎么了,左宁闭眼躺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能入睡。在chuáng上辗转了好几回,最后猛地一翻便与思昙近距离地挨在一起了。思昙本是株昙花,飞升成仙之后便天生自带一股清淡幽香,此时左宁离得近了,那股幽香便袅袅地飘进了鼻里。左宁自小就觉得思昙身上的味道好闻,此时一闻,脑海里便不由飘出软香温玉这个词。 思昙不需要睡眠,自然此时虽闭着眼但却是比谁都要清醒。见左宁翻来覆去还未入睡,以为是自己加重了左宁的药效所致。在左宁刚想到软香温玉时便握住了左宁的手,打算给他度仙气让他入睡。 思昙不握还好,左宁想想就想想,也没觉得这词用在思昙身上有何不对。可他这一握,思昙的手掌触感柔软细腻,可不就软香温玉了。 软香温玉这词本是形容女子,却让他在chuáng榻上用来形容思昙,且自己刚刚还真想亲近思昙,连某个地方都有了反应,登时双耳又蹭蹭红了起来。连忙从思昙手中抽出手掀开被子下chuáng就走。 待思昙反应过来去寻他,他便寻了院中的一处厢房将思昙关在了门外。思昙一头雾水地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公子,怎么了?” 等了片刻,见屋内没反应,以为是出了事,正欲开门进去,屋内便传出了左宁的声音,“今日起我们分房睡,我无事,不早了,你去休息罢。” 思昙因担心左宁的身体便未离去,在门前站了许久,直到听见屋内呼吸平稳,左宁睡着了之后,才推开门进了去。 按例给左宁检查完身体又渡了仙气之后,便开始想为何左宁会突然分房睡。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左宁的手,又下意识地像刚刚那般握住了,可思昙并未由此获得什么线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缘由,左宁刚刚如此用力地甩开自己,可能是像儿时那般不喜自己碰他吧,所以才说分房睡。 凡人嘛,总是喜怒无常,思昙在人间待的时间够多,故深有体会。左宁坚持,便只能由着他了。 ☆、(二十三) 这日早朝后,内阁大学士季大人为商讨秋试事宜在太师府上待到午后才堪堪辞行。前脚刚走,其子季舒云便摇着折扇在太师府门前递了拜帖。 季舒云前日才说会来府上叨扰,今日果真就来了。拜帖前脚刚递进去,左宁后脚便前来相迎。见只有左宁一人,便问道:“思昙没在府中?” 思昙在府中,但季舒云跟他毫无瓜葛,左宁前去相迎就可没必要连他也去。 见季舒云一进府便这般殷勤地询问思昙,想起前日他看思昙的眼神,心情突然有些不慡快,“季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左宁虽心中不快,但表情与语气始终一个样子,季舒云未看出他是何心情,恭敬答道:“也没什么,八王爷昨日邀请世家公子三日后京郊围猎,想问问思昙,还有宁弟去不去。” 昨日左太师刚与左宁谈过,希望左宁入仕途,不过一切看他自己意愿。左家世代皆为朝廷肱骨,轮到他自然应子承父业,将家族辉煌传承下去。如若不然,便会成了那不忠不孝不义之辈。 若入仕途,多结jiāo些将来可互相扶持的朋友自然是好的。季舒云也是父亲这般考量之后,才让他与之结jiāo的。如今八王爷有心,他又怎可说不去便不去,答道:“未问过思昙,我自然是要去的。” “那我这便去问问,劳烦宁弟引个路。”季舒云道。 没想到季舒云会这般直接,左宁怔愣了一下。按理说,不就引个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左宁却不怎么想引,特别是想到要将季舒云引给思昙。可奈何季舒云一脸恭敬诚恳,他若拒绝,似乎太过于失礼。最终,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当了那引路人。 此前,思昙与左宁在后花园弈棋,左宁出门迎人,他便在棋盘一端静等。不多时,便瞧见左宁领着季舒云朝这边走来,忙起身打算回避。 待左宁走近,“思昙还有事,就不打扰公子了。”说完便走。 季舒云本是来见思昙的,还未说上一个字,又怎能让他走,于是忙抓住了思昙的手腕,“有思昙在,整个花园都光彩照人,怎会是打扰呢,对吧,宁弟?” 季舒云张口思昙,闭口思昙,言语之中尽是轻薄之意,如今还上手了!见思昙还让他握着手,心里便一阵滋味,冷冷道:“你若有事便去忙罢。” 没想到左宁会这般说,“诶!不是,我是来找思昙的,正事都还没提呢!”见思昙要走便gān脆抓住了思昙的手。 思昙本不愿别人碰他,看在左宁的面子上才忍受了季舒云,没想到这季舒云还得寸进尺,当即使了个不会让人察觉的小仙法。 季舒云只觉心猛地一跳,手便麻得握不住拳了。 左宁不愿他留下,又摆脱了季舒云,思昙便冷淡走开了。 季舒云呆呆地看着思昙的背影,还未从刚刚的仙法中反应过来。待思昙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缓缓地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用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许久,眼里一道光闪过露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二日一早,太师府便又收到了一副拜帖,随着拜帖而来的有一箱名家书画,一箱珠宝首饰,一箱绸缎布匹,一箱珍贵药草还有一箱稀奇古怪的杂耍,拜帖指明将这些赠给太师府长公子左思昙,落款人是季舒云。 见被几小厮纷纷搬进中堂的厚礼,左太师露出了一副颇为疑惑的神态,他明明是让左宁结jiāo的季舒云,为何季舒云却给思昙送礼? 不仅左太师不解,就连思昙本人也甚为不解,不过他向来视钱财如浮云,也不懂此举真正的含义是讨他欢心,看也没看一眼便说请左太师处理便是。 左太师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左宁,左宁也一副不解神色。不过送礼的目的向来都是讨人欢心,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他疑惑的是为何季舒云要这般大张旗鼓地讨思昙欢心,“都退回去。”左宁道,不管目的如何他绝不会让季舒云得逞。 思昙除了知道凡人喜怒无常这一点之外,还了解凡人最爱权势财富。没想到左宁会这般说,如今财富都抬进门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便问道:“为何要退回去?” 没想到思昙会这般问,不退回去难道,“你喜欢?” 先不论他喜不喜欢,若能给太师府增加财富自然是好的,便道,“喜欢。” 左宁愣了愣,随即对门外候着的小厮冷冷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全退回去!” 思昙不由地皱了下眉头,见思昙皱眉,左宁的火气又蹭蹭上了一节,“没想到你竟如此物质。”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思昙持续皱眉,许久,才堪堪叹了口气。反正左宁就是厌弃他,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自从那晚分房睡之后,左宁与思昙之间的关系在旁人眼里便又淡了起来。太师府里的小厮与丫头们究其原因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但处于问道中心的二人对自己主动做出的行为却一个正经原因也解释不出。 都城远郊的皇家围猎场,整理完行装的思昙牵着匹黑色骏马来到左宁身旁。以左宁的身体状况,按理说是不能参加骑马、打猎等危险活动。奈何左宁坚持,思昙便只能亲手给他挑一匹温顺的马,“我会陪着你。”思昙道。 左宁看了看思昙,见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心内一暖,不由想伸手摸摸思昙的头让他不要担心,可手刚提起来,季舒云便挡在了二人中间。 季舒云一看思昙便满面堆着笑,“思昙,此次围猎你我二人可否同行?” 想来季舒云是要与左宁同行的,他又需对左宁寸步不离,便道:“可。” 没想到思昙会答应,季舒云受宠若惊,摇着扇心想,果然送礼是有用的,虽然最后没收。心意嘛,重在表达! 思昙这一可,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左宁一下又起了无名火。思昙似乎觉得左宁看向他的眼神都冷了几分,不由疑惑,左宁又是不想被他打扰吗?那便只能远远跟着。 震耳发聩的号角声一响,连成排的几十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奔驰而去,扬起忙天枯草尘埃。 左宁此次围猎没有目的,能jiāo上三两个朋友便好,jiāo不上也就罢了,至少没驳了八王爷的面子,自然是不注重围猎名次的。加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便没有逞qiáng驾着马堪堪走在队伍最后。 思昙要保护左宁,自然也驾着马跟在左宁后方。 季舒云的目的便不用说了,于是三人慢悠悠骑着马,不像是打猎倒像是来郊游的。 不知不觉中,季舒云成了队伍的领头人。待三人皆行至一青翠木林中,左宁见思昙被远远甩在了后面,便勒紧缰绳驻足等待。等待期间季舒云在一旁搭弓凭空she了一箭。 “你们快些吧,若最后空手而归,可是要被笑话的。”季舒云说着搭弓瞄准思昙所在的方位,紧接着,思昙左后方的灌木丛中便跳出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只见季舒云目光一凛羽间离手,寒光倏地一下朝兔子飞了过去。几声斯斯兔鸣之后,兔子挣扎了两下便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没想到季舒云还有这般箭术,“舒云兄好箭法。”左宁不由道。 “宁弟谬赞,献丑了。”说着看向思昙,思昙正平视前方,似乎没看到他刚才的飒慡英姿,小小失落后便驾马来到左宁身旁。 “宁弟,此地野物少,我们还是往林子深处去吧。”说着拍了下左宁所驾的马屁股,左宁的马便快速跑了起来,思昙连忙并驾跟上。 三人的速度不快不慢,行至树林深处时突然一声嘶鸣,左宁忙回头一看,思昙的马突然惊了。眼看思昙快要从马上摔下来,左宁在马背上一撑一个翻转下马将思昙拦腰拉进怀里接着两人双双砸地滚了几圈。 左宁可能看不出马为何而惊,但思昙可是一清二楚,他本能独自脱身的,没想到左宁却冒险来护他。看着被压在身下沾了满头草屑的左宁,思昙连忙起身,“你可有受伤?” 左宁拍了拍头发,“你呢?” 见左宁大抵是无碍的,忙将左宁拉起护在身后,“有人!”警惕道。 霎时间,六个手持尖钩弯刀的蒙面黑衣人从林中蹿出朝三人攻了过来。三人本是手无缚jī之力的读书人,按理说哪是黑衣人的对手,谁知见俩黑衣人握着弯刀向思昙刺去季舒云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宝剑就挡了上去,“休要伤思昙!”便与两人缠打在一处,且看起来功夫不错,压制两人毫不费力。 其余四名黑衣人见思昙这边柔的柔弱的弱,俗话说柿子要捡软的捏,四人便齐齐朝思昙攻了上去。 黑衣人一看便是江湖中的练家子,思昙的马便是被他们的暗器所惊,似乎来头不小。思昙不知他们是何目的,这些黑衣人虽行刺杀之事,但未能得逞便罪不至死,怕自己出手不知轻重便只能带着左宁一味躲闪。 四位黑衣人本以为思昙好捏,结果四人围攻的每一击都被思昙轻松躲过。明明看起来像个废jī,结果功力却在他们之上,也不出手还击,一来二去似将他们当猴耍一般。 四人即是江湖中人必有血气在,见思昙如此戏耍他们便生了狠劲。只见其中一人猛地将手一挥,一团白色的粉末便朝思昙的双眼飞去,思昙忙用手一档,哪知这只是障眼法,趁他不注意,一把刀便朝身后的左宁刺去。 左宁忙后退躲闪,可毕竟黑衣人是练家子,左宁怎会有黑衣人快,眼看刀尖已贴中自己的腹部。 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刀刃。左宁忙看向身后,同时,另一黑衣人也朝思昙刺了过来。见思昙将被刺中,左宁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回过神时,他已将思昙挡在身后,而自己中了那一刀。 正在一旁打斗的季舒云见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便忙一剑又一脚地摆脱了眼前二人。在思昙一掌砍晕刺中左宁的黑衣人的同时一剑杀了一个黑衣人,其余两个黑衣人一看架势便想逃,结果又被二人一剑又一掌撂倒。 解决完黑衣人,思昙忙在左宁身旁跪下封了左宁身上的两处止血xué位,接着给左宁的伤口上了药,撕了自己的贴身棉质内衫给左宁包扎好伤口,随即将一颗仙药喂进左宁口中,诸多动作,一气呵成。这时思昙才敢看一眼左宁。 “公子。”思昙的声音都是抖的,他万万没想到左宁会一二再地舍命救自己,见左宁受伤,他的心仿佛被ca了一刀,痛得他六神无主。 见思昙双眼发红像是要哭了,左宁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拿起了思昙之前抓刀刃的手,看了看,安心道:“好在,你没有受伤。” 思昙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见左宁将要昏迷,他立即将左宁揽入怀中,握住左宁的手输送仙气,待左宁的脉象稳定。他便背起左宁驾马回太师府。 这一切的策划者,季舒云,他原本是想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没想到思昙刚惊了马就被左宁抢了先手。底下的人又雇了这些不受控制的亡命之徒。 按照计划,他所知左宁与思昙都不会武功,刺客来袭时,他便飞身而上将思昙揽入怀中,接着挡在思昙身前一一将刺客解决。此番计划,行云流水,他既可亲近美人,又可在美人对他充满感激的眼神中彰显他的风度,顺便眉来眼去,说不定这事就成了。结果没想到左宁那病秧子还有这等身手。那些刺客也一点没照计划来,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也没想到思昙会武功,还将刺客bī得下了杀手。 一场美好的英雄救美戏如今演成了这样,季舒云有些胸闷。而这还不是最恼人的,思昙与左宁都不知对方的心意,可在一旁亲眼观看的季舒云却了然于胸。一个舍命相互,一个温柔相惜,且两人眼里只有彼此。他明明一个在动在说话的大活人却被生生当成了空气。不由觉得,自己似乎是费尽心机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苦笑了笑,提起剑将倒下的黑衣人尽数杀了。 ☆、(二十四) 左宁此次伤了元气,在chuáng上昏睡了整整三日,急得太师府上上下下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埋怨自家相公,“你说你尽往家里招些冤债,现在好了,仇家拿你儿子泄了愤,你心里舒坦了,心安理得了!” 这几日,八王爷主持刑部亲自审理了这桩刺杀案。奈何嫌犯皆已毙命,季舒云不仅清理了物证又砸重金封了该封的口,刑部自然察觉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眼看就破不了案,左太师平日里总是替人伸冤得罪了不少人,找不到缘由左夫人心疼儿子心里不好受便全将罪责推给左太师。 “我......”左太师有冤不能伸,看自家儿子这样他也难受得厉害,一拂袖,忙抓着前来看诊的大夫,“他,他到底何时能醒啊?”这个问题,三日内几乎问过无数次了。 大夫叹了口气,“公子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休息几日养足了元气自然会醒的,太师莫要心急,心急伤心脉。”说完拎着药箱便走了。 太师与夫人又茶饭不思地在chuáng前盼了半日,府里总管、嬷嬷、丫头见夫妻二人这么熬下去迟早要熬出病来,便一个接着一个去劝,劝了将近一个时辰,夫妻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左宁的房间。 有思昙在,左宁的伤自然是小事,昏睡到现在还因魂魄不稳,这点思昙也毫无办法。一切皆命数,左宁这个肉身只为养永烨的魂魄,若养不了了还有下一个,只要不伤及魂魄便不要紧。思昙明知如此,可看着左宁昏迷不醒,他的心便安稳不下来。 也不知为何,左宁血流不止的伤口这三日来不断在他眼前闪现,总让他忆起永烨魂飞魄散那晚,接着他的心便会跟着一阵一阵地抽痛。以前忆起时明明不是这样,虽也会心里难受,但却没有如今这般痛。痛得他想将左宁抱在怀里,一生一世都这样护着,哪也不让他去。就仿佛左宁是他一人之物。 可左宁又不可能为他一人所有,至少左宁不愿意,他便无法拥有。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左宁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chuáng前痴痴望着自己的思昙。 之前受伤头脑不清醒,便也不能确定思昙是否真的没有受伤,待思昙的面容一映入眼底,左宁忙抓起思昙的双手摸了摸,确定没有一丁点伤痕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我睡了几日?” 见左宁终于醒了,又这般握着自己的手,思昙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心痛、郁闷全都在一瞬成为那过眼云烟,心里只剩快要溢出来的高兴,“三日了,身体感觉如何。” 看着思昙眼角发红,像是要溢出泪来,左宁便心内一阵涩痒,“很好,可查出那伙人是何人指使?” 二人谁也没有放开谁的手,思昙将这三日查到的情况跟左宁复述了一遍。 左宁听完就皱起了眉,明明那伙黑衣人武器、身法不同寻常,皆有迹可循,怎会毫无证据。再说,他记得思昙当时打晕了几人,怎么结果皆已被季舒云斩杀。难道是他记错了,思昙不是将人打晕而是直接杀死,后来便被草草说成被季舒云所杀,亦或是他昏迷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可有下杀手,我昏迷后,可有发生何变故?”左宁问思昙。 思昙当时见左宁受伤,虽心急,但却尽力将力道控制到了最小,且他带左宁走时,至少还有三人存有呼吸,他亲耳所听,便不会错。“没有,我带你走时还有三人活着。” “你带我走?”左宁疑问,“也就是说,最后只剩季舒云一人?”明明三人都晕了过去,最后的结果却是均被季舒云斩杀,难道后来三人又醒了?即使这样证据没有道理消失。难道有同伙?更不可能,若有同伙早跳出来了。 之前因左宁昏迷,思昙没有好好考虑过这些问题,季舒云又是受害者又与左宁关系亲密,思昙也不可能怀疑他。如今听左宁言语,他立即想通了。 当时其余人马离他们不远,且确定周围没有同伙埋伏,若季舒云骑马去求救,在昏迷的三人清醒之前,其余人马定能感到现场,结果便人证物证聚在。可季舒云却杀了昏迷的三人,结果连物证也不翼而飞,“是季舒云,他为何要这样做?”思昙道。 听思昙一说,左宁便由怀疑转变为肯定。“先不要声张。”其一,季舒云是内阁大学士之子,内阁大学士与其父感情甚笃,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提出怀疑会造成很大的动dàng。其二,季舒云见他受伤后,赶来相助的情感并不假。再说,他们之间毫无恩怨,季舒云为何要雇凶伤人,这其中定有隐情。 “他为何要伤你?”思昙不懂,左宁明明是季舒云好友,二人每每jiāo往都不愿自己打扰,关系如此亲密为何最后却雇凶伤人。 “我也不知,待我改日再问吧”左宁答。 “可他伤了你。”不管二人以前关系如何,如今伤了人那以前的亲密便是假象,若是假象,思昙便不用手下留情。虽思昙也明白若动季舒云会有许多牵扯,可他总有办法令季舒云神不知鬼不觉丧命,接着刀山、火海、下油锅,都是他走一趟的事。 “我无碍,你别管了,我自会处理。”左宁道。 任凭思昙如何恨季舒云,若左宁不想报仇,不想伤他,思昙便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可他就是气不过,没想到左宁竟如此在乎季舒云,心内一股怒气不知如何发泄,见两人手还握着,便将手从左宁手中抽了出来,“你既已醒了,我这便去通知大人与夫人。” 左宁不知思昙怎么就突然生气了,看着思昙的背影,不由摩莎了下手心,上面还留有思昙掌心的温度。想起他之前那么紧要地护着自己,担心自己,还急得都快哭了,那模样别提有多让人心疼。明明在人前一副凶声恶煞模样,偏偏在自己面前却像个找不着父母的小shòu,便不由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 这日,思昙受左太师之命亲自将一封举报朝廷官员侵吞赈灾善款的信件送往御史台,因信件紧要,还有一府兵同行。回程途中路经忘返阁却被一把折扇挡住了去路。 思昙抬眼看了看,竟是季舒云。没想到他不去找季舒云,这季舒云倒自己送上门了。 “季公子好!”因来过太师府几回,府兵见过一次季舒云,便认得他,连忙行李问好。 “今日都说我红光满面,会jiāo好运,原来是真的。”季舒云收回折扇,朝思昙温润一笑,“能在此地遇到思昙,季某三生有幸!” 修霖君说话也一向如此,令思昙颇为嫌恶,如今季舒云这么一说,便觉得修霖君的话还可以忍受,“有事?”思昙不悦地问。 “如今天赐良机,忘返阁的酒和曲都不错,思昙可否与我上去坐坐?” 思昙看了看季舒云,见他笑得可谓温文尔雅,可前几日刚知晓他是个只会背地放暗箭的小人。如今左宁的伤都还未好,他怎看得惯季舒云这幅样子。支了府兵回去复命,便冷厉地看向季舒云,“你为何要伤左宁?” 没想到思昙会这般开门见山,季舒云一愣。自从对刺客下了杀手之后他就知道左宁与思昙会猜到雇凶之人是他。但他也自信,就算能猜到,毫无证据,空口无凭,加之两家的关系、在朝中的地位,衡量之下,左宁与思昙若是明理之人,为顾全大局一定会将这件事埋在肚子里。 再者他本意并非雇凶伤人,且是伤左宁与思昙,他更是一万个不愿。虽后果是因他而结成,他也自责过了,如今左宁又平安无事。那么可以说,这件事只是个误会。原本思昙问起还有些心虚,想通此节点后,他恢复笑容,“思昙有所不知,这其实,是个意外。” “意外?”想起左宁之前的态度,想必也是这般认为,不由问道:“是何意外? “此处不方便谈话,我们换个地方。”说完伸出个请的手势。 既然都谈到这一步,听听也无防,便随季舒云走进了忘返阁。 忘返阁是何地方,蜀国出了名的寻欢之地。还未踏进大门,一股呛鼻的香味便扑面而来,内里装潢更是奢华夸张,男男女女,莺莺燕燕,伴随着靡靡酒气与袅袅丝竹,气氛怪异令思昙望而却步。 正当思昙停下脚步犹豫之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笑得更是如花的妇人手里甩着丝帕脚上迈着扭捏的步伐朝思昙走了过来,“哎呦,季公子,我还以为您今日不光临了呢!”说着打量地瞧了眼思昙,“这位俊俏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位贵人?” “妈妈哪里的话,今日与朋友谈些事,还请妈妈备一清静雅间,一壶佳酿既可。” 妈妈了然一笑,随口问道:“今日不找伶姑娘了?” “伶姑娘琴弹得好,自然是要找的。”季舒云笑道。 只见妈妈往楼上瞧了一眼,一个身穿粉衫的曼妙女子便抱着琴缓缓朝季舒云走来,“季公子好!”又看向思昙,“这位公子好!”分别朝二人行了一礼之后便领着二人往阁楼而去。 待二人坐下,小厮为二人斟了酒,伶姑娘便开始在一旁抚琴。此间飘着淡淡桂花香,装潢摆置也颇为清雅,伴随着悠悠丝竹,倒也清净。 季舒云看了看面色清冷,坐得笔直的思昙,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我竟不知思昙功夫如此只好,令季某刮目相看。” 前日左宁也向他提过这个问题,之前在太师府一直和乐安稳,没有用武之地自然就不为外人所知,“幼时学过些拳脚功夫罢了。”思昙对左宁也如是说。 “是吗?听闻思昙幼时被送到太师府,想必吃了不少苦。”见思昙有些不耐,便端起思昙面前的酒盏递给思昙,“这里的桂花酿远近闻名,思昙可以尝尝。” 思昙冷眼看了看酒盏,又看向季舒云,“思昙要事在身,季公子还是说正事罢。” 季舒云笑了笑,“我诚心相邀,思昙喝了这杯酒,领了心意,我便会说正事。” 思昙最不擅长对付这类人,永远笑脸相迎,不领情不好,领了情自己不好,左右一衡量,索性接过酒盏一饮而尽,“说吧。” 自从两百年前被修霖君戏耍大醉了一场之后,思昙就知道自己的酒量颇为不佳,便再也没喝过。果然,人间的酒虽不如妖界,但一杯下肚,照样上头,思昙立即觉得头似乎轻了不少。 思昙喝酒上脸,酒刚下肚,白玉般的脸颊便渐渐染上绯红,眨眼之间,连眼角都泛起了桃花颜色,可谓要多娇艳有多娇艳。合着那浮上水氤的迷离之色,一动一静拒人于千里的气质,让人想疼爱又不敢靠近,如猫抓般别提有多勾人,看得季舒云一阵小鹿乱撞不由咽了口水。 “呃......”季舒云呆呆看了片刻,不由想摸思昙的脸,刚抬起手又想起此间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人,便忙遣了伶姑娘。 看出思昙酒量不佳便又给思昙斟了一杯,“这佳酿还不错吧,再喝一杯?”说着将酒盏递给思昙。 思昙的头脑已经开始犯迷糊,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接过了酒,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不能喝,结果一仰头又饮尽了。 见思昙面色越来越红润,眼里的迷离之色也越来越浓,季舒云给自己壮了壮胆,一把握住了思昙的一双手。 思昙虽脑里晕晕乎乎,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但不至于醉得连思绪都不清。见自己的双手被握住,莫名奇妙了一番之后便要将手抽出。 “思昙,你听我说。”季舒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之前的意外都是因为你,我本想以此讨得你的倾心,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听到季舒云的说辞,思昙不由皱了皱秀眉,“因为我?” 醉酒后的思昙一举一动都格外迷人,连身上的幽香都格外的浓,惹得季舒云心跳如捣蒜,脑里生出一不做二不休的念想来,“对,因为你。”又给思昙斟了杯酒递到嘴边,看着思昙喝了下去,“因为我日日夜夜牵挂着思昙。” 思昙只觉得思绪越来越模糊,皱起的眉始终没有舒展,“牵挂我?” “对。”说着朝思昙靠近了一些,“因为我喜欢思昙?” “喜欢我?”思昙疑惑,“可你是男子。” “男子也可以喜欢思昙,思昙也可以喜欢男子。”说着又给思昙斟了杯酒喝了,自以为是地说道:“思昙,他们不看重你,你又为何要在那太师府看人脸色?只要你一句话,我便让父亲去太师府要了你。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可好?” “不好。”思昙道。 酒劲正浓,思昙只觉全身软绵无力,向后倒去。见状,季舒云一把揽住思昙的腰让他倒在自己的肩上。软香温玉在怀,又情到浓时,季舒云哪能忍得住,抬手在思昙的眼角摩莎了几下,便吻了下去。 ☆、(二十五) 自从受伤之后,左宁在chuáng上躺了将近六日,很是憋闷,刚打算与思昙去后花园走走,思昙便被太师传去说护送一封紧要信件。 最近因朝廷的贪污腐败之风盛行,惹得龙颜大怒,金口一开便大肆查办,大小官员人人自危,明里暗里使了浑身解数,到现在为止,已有不少牵涉其中的人死于非命。 左宁知道那封紧要信件牵连甚广,若被有心人得知,一定会第一时间不计手段将信件截了去,偏偏思昙又怕行动过于声张只带了一个府兵,自己又有伤在身不被允许同去。思昙一走,左宁便在太师府正门前来回踱步,担心不已。 等了近一个时辰,远远看见府兵快步朝自己走来,悬着的心刚要放下,才意识到不见思昙身影,不由快速迎了上去,“思昙呢?” 见自家公子着急地迎了上来,府兵朝左宁露出一副轻松神色,“东西已安全抵达,只是回府途中被季公子叫了去。” 听到季公子,左宁的心便静不下来,“可是季舒云,他们此时人在何处?” 府兵大致回忆了此前二人的对话,虽然自家大公子为人冰清玉洁,但季家公子可是都城出了名的风流人物,猜测道:“或许是去了忘返阁。” “忘返阁?”左宁不由问道。 忘返阁乃都城第一寻花问柳之地,整个都城除三岁以下稚儿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自家二位公子洁身自好不知此地的妙处,府兵不由笑了笑,解释道:“就是城东南处的一座青楼!” 既然都城人尽皆知,左宁正值思chūn好年华又不似思昙那般不通人情世故,自然知晓忘返阁是何地。他只是疑惑为何今日思昙偏偏遇上了季舒云,又跟着季舒云去了那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不过饮酒作乐,要知道,思昙不喜饮酒,又向来对于风花雪月之事兴趣淡薄,按理说,是定不会踏进忘返阁一步。且季舒云此前才做了行刺他二人之事......思来想去,如何也放心不下,便不顾腹部刚结痂的伤口急忙牵了马朝忘返阁赶去。 好在忘返阁距太师府不是很远,一炷香之后,左宁便来到了忘返阁。拉了忘返阁的妈妈一通询问,赶到雅间时,便见思昙醉酒倒在季舒云怀里,而季舒云正欲对思昙行不轨。 左宁从未有过如此怒气,见季舒云的唇快要碰到思昙的唇时,便一脚朝季舒云的脸踢了去同时将思昙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眼见终日所思即将实现季舒云正高兴地如同上了云端,没想到关键时刻被人打扰,当即就想提剑去砍。可一抬头,却如三九天气坠入冰湖般,当即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忙整理衣衫道:“宁弟,你怎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左宁惯常平淡如水的冷静神色今日终于变了变,双眼透露着令人发寒的渗人目光,“是哪样?” 季舒云做了亏心事,证据确凿没什么可狡辩,总不能明说他喜爱思昙喜爱到情难自控。见左宁又是这般神色,当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季舒云放弃解释,便是默认了对思昙行不轨的行为,左宁心里一阵滋味。本欲发作,又想到此地人多眼杂,两家脸面不得不顾。几乎是咬着牙道:“从今以后,别出现在我和他面前。” 见左宁抱起思昙便要走,季舒云突然觉得很不甘心,左宁与他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左宁是浩然正气,而他就成小人了,“等一等!”季舒云一改往日谦谦君子模样,冷声道。 左宁不屑,“还有何事?” “我将话挑明吧......”季舒云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雄鹰,“我心悦思昙,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京郊围猎也是为讨思昙青睐。” 没想到季舒云胆敢这般说,左宁不可思议,京郊围猎之事他隐约猜到有这种可能,奈何窗户纸没捅破,不管是季舒云对思昙的心思也好,自己对思昙的心思也好,一切皆朦胧。如今这层纸就这样被一剑捅破了,自己的心思就这般□□luǒ地被剥开,说实话左宁有些莫名慌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思昙与你是何身份——” “我知道,思昙是男子,我也是男子,那又如何呢?”季舒云打断了左宁的话,“喜欢就喜欢了,管他是男子还是女子。自己想要、心里快乐才是真的。皇帝尚且还养着几个男宠,许多权贵亦是如此,我真心喜欢思昙,感情上比他们还要高尚许多,我又为何不能拥有思昙?”季舒云道,“没想到宁弟竟是这般拘泥成见之人!” “你这是在侮rǔ思昙。”思昙堂堂一男儿,怎能被男子当作女子一般地爱慕,还被比作男宠,说什么拥有,思昙又不是什么物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知廉耻!” “我侮rǔ思昙,不知廉耻?”季舒云目光如炬,似要将左宁看透般,“难道宁弟就不是侮rǔ思昙,不知廉耻了?” 如今窗户纸被捅破,左宁再想,自己对思昙的在意、想念、亲近,不懂感情为何的恐慌疏远。若思昙是女子,他便能毫无疑问地确定自己心悦思昙。可思昙偏偏是男子,又是他的义兄,所以他一直以来未敢正视自己的心意。 如今听季舒云这般发难,bī得左宁不得不正视。登时心内一惊,仔细一想,也是自己最不愿面对的,自己与季舒云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抱着思昙的手臂顿时沉重了几分。 “呵!”见左宁呆立的反应,季舒云不由轻蔑出声。“宁弟尽管做你的正人君子,我既是小人,又怎会如你所愿,轻易放弃。”说完一甩袖便走了。 本是少年人,就算性格再如何沉稳,遇到关心的事怎会不乱。在原地呆立了许久,左宁低头看了看怀里满面桃花的安谧面容,还是先回府再说罢。 将思昙轻轻放在chuáng榻上,既已明白自己的心意,此时注视着思昙的心境已与之前大为不同。见思昙脸上酒意未消的桃色,以前从未见过思昙喝酒,也不知他喝醉了竟是这样一幅惹人怜爱的面容,不由抬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揉了脸之后又觉得他的头发甚是柔软,又不由抚了抚额旁的头发。 这时,思昙皱了下眉,左宁才觉越矩欲将手收回。但下一瞬,思昙却一下握住了左宁的手,“永烨......”思昙一边不甚清楚地呢喃着这二字,一边握着左宁的手在脸上轻轻蹭了蹭。 思昙平日醒着总是一副惧人千里的模样,没想到睡着了却是这般人畜无害。左宁很少见到思昙睡着的模样,如今见他像只小白兔一般撒着娇,一半新奇一般又觉得甚是可爱。他每用自己的脸蹭一下左宁的手,左宁便觉得心间被羽毛轻轻划了一下,痒痒的,还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不由俯身亲了亲思昙的额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左宁轻抚着思昙的脸颊随口念出了这句诗。他心悦思昙,可思昙是他的长兄,他俩又同为男子,他的心意于世间所不容。且先不说思昙对他心意如何,他身有恶疾,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人世,单这点他就不配爱护思昙。他与思昙注定不能有结果,也不能有结果,这点他自认为看得很透彻。 在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将爱说出口的年纪,他好不容易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却选择将爱意压在心底。 半夜,酒意渐消,思昙从chuáng上坐起。房间里只有他一人,回想白日经历,他隐约记得自己醉了酒,季舒云说了些他喜欢自己之类的话,最后怎么回府的实在想不起来。 他揉了揉晕沉的头,回想季舒云的话,男子也可以喜欢男子吗?疑惑之余脑海里闪过左宁的身影。也不知左宁今日有没有好好吃药,身体如何,便下chuáng去了左宁的房间。 左宁的房间早剪了烛,思昙借着月光来到chuáng边,见chuáng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睡得十分安稳,便如同前几夜那般悄悄在左宁chuáng边坐了下来。也不知何时,只要左宁的面容一映入眼底,思昙便舍不得从左宁脸上移开目光。他安静地注视着左宁,一坐又是一夜。 几日后,内阁大学士季大人亲自上了太师府给自家小女儿提亲,说是想招思昙做上门女婿。季大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如今年满十六,棋琴书画,诗词歌赋样样jīng通,且样貌品性在都城大家闺秀之中也是数一数二。虽是入赘,季大人与左太师乃世jiāo,不管如何衡量,思昙能取季大人之女乃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左太师当然没有丁点犹疑,不过答应之前要先征求思昙的意见。思昙当然不同意,他从未见过季大人之女,儿子倒是见过,却嫌恶得不行。先不说从未谋面的二人成了亲之后该怎样面对彼此,若他真取了季大人之女,不每日都得与季舒云朝夕相对,思昙光是想想就嫌弃得不行。正要开口拒绝,却被左宁抢了先。 “不行!”左宁道,他知道这一定是季舒云的诡计,没想到他为了得到思昙竟会做到如此地步。若思昙真去了季府,那就成了他的妹夫,他难道要跟自己的妹妹抢思昙不成,如此荒谬之事就算思昙答应,他也一定要反对到底。“思昙不能取季大人之女。” “为何?”左太师问道,思昙也同样疑问。 对,为何?这是个问题,思昙取季大人之女只有利,左宁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而真正的原因不能摆明面儿说。思来想去,答道:“因我此前有幸见过季婉儿一面,便打定主意今生非她不娶,求父亲成全。”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左宁说着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 听左宁这么一说,左太师吃惊之余露出颇为难办的神色,“这.....思昙.....”左太师看向思昙,见思昙一副被五雷轰顶般的神色便更加难上加难,“你且先起来。”怕左宁的伤,左太师只好现将左宁扶起来。 左宁毕竟是自己的亲子,且左宁自小身体不好,兴趣也不多,好不容易有了喜欢之人,作为亲生父母,总会有那么些私心是希望自己儿子开心的,便又看向思昙,“思昙......” 见左太师唤自己,思昙这才定了定心神从震惊与不知所措的情绪之中缓了过来,“若公子喜欢季大人之女,我又怎能夺人所爱。”思昙笑着道,但表情却凄苦无比。他还是昙花时也似这般,明明整日陪着永烨的是自己,永烨却只当自己是株草,心里想的念的却是别人。而如今他终于不再是株草,左宁想的念的也是别人。 “谢长兄成全!”左宁道。左宁何尝不苦,之前想着自己一辈子短暂,既然不能表达心意,便保持现状陪伴思昙一天是一天。可这才过了几日,又bī得他不得不跟思昙争抢别的女人。他这般当面打思昙耳光,思昙若不怨他还好,若要怨他,怕是以后与思昙正经说句话都难。他心里苦啊,可迫于世间种种规则束缚,他不得自由便不能说出,只能将苦往肚里咽。 说出的话便不能收回,如今思昙没意见,左太师与夫人便连续跑了七日季府。 让思昙入赘本是季舒云向季婉儿表明心迹与恳求之后,季婉儿念及兄长多年疼惜之情出手相帮。季大人再溺爱季婉儿,就算季婉儿如何一再非思昙不嫁,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如今季太师都拉下身段连续七日到府上相求,季大人不得不考虑左太师的面子。再说左宁到底是左太师亲子,若季婉儿不提思昙,他也原本想与左太师攀这门亲事,如今兜兜转转,只是回到了原点。 两家人商量了一个月,最后出现了两个方案。左府要么取,要么不娶。季府要么嫁,要么不嫁。这全凭季婉儿一人决定。 季舒云完全没料到左宁为阻止他不惜搭上自己,不过就算他计低一筹让季婉儿嫁与不嫁他都不吃亏。首先不嫁,季舒云并没有什么损失,反倒是不知思昙心意又信誓旦旦非季婉儿不娶的左宁会让思昙寒了心。再者嫁,思昙依旧寒心,两人之间还多了季婉儿这道阻碍。这是在他俩未互通心意的基础上会出现的结果,若在此期间左宁忍不住向思昙表明心意,两人解除了误会......这也好办,只需将二人之事公之于众,他们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难,季舒云以后的机会还是多得多。 如今摆在两家的还是嫁与不嫁的问题,这主要看季婉儿,说实话,季婉儿之前见过左宁,对左宁的印象挺好。反倒是对思昙没什么印象,再者思昙又是兄长心头所爱。她欲嫁哥哥结果弟弟出来横刀夺爱已在都城传得人尽皆知,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份上,以后若要再嫁怕是也难了。 其实季婉儿倒不担心自己以后嫁不嫁得出去。季舒云未告诉季婉儿左宁心悦思昙之事,如今左宁那般信誓旦旦说非她不娶,她信以为真的同时还颇为感动。想着嫁过去也能帮兄长与思昙互通心意,便一咬牙嫁了。 消息传到太师府上之时,思昙一点也不吃惊。之前他只想找个好命格将养永烨魂魄,只知这好命格每世灾难极少,且皆是些不值一提的小灾,便没具体算过这命格每世将经历的细节。如今左宁遇刺受伤在前又有季府提亲在后,他便学会了算左宁的命格,得知左宁今生命定之人便是季婉儿。 月老早就给左宁与季婉儿之间绑了根红线将他们拴在了一起,三生石上也早就刻了他俩的名字,听到季婉儿答应出嫁后的左宁只道是yīn差阳错,可事实却是早已注定。 一个月后的良辰吉日,左宁当着思昙的面迎娶了季婉儿,拜堂时左宁有想过,如果思昙能站出说一个不字,就算被千夫所指他也能立即抛却所有,带着思昙远走高飞。 可左宁盼了又盼,直到他喝得伶仃大醉进了dòng房,思昙都没有如他所愿,至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祝福他。说到底,思昙对他没有一丁半点的心思,他如今连抢亲这等让思昙难堪的事都做了,他都没怨恨他,说明他心底可能只是当自己是弟弟。既然是弟弟,左宁这么做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而思昙,既知季婉儿是左宁的命定之人,又知左宁对季婉儿非卿不娶的心意,一切都在司命的命簿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无非是一野草,怎能与天并齐?他能做的也只有qiáng装微笑亲眼看着左宁与季婉儿拜堂成亲,再亲眼看着二人被送入dòng房。 这一夜开始,思昙便未如之前那般夜里去见左宁,只是查探左宁身体一事必不可少,便借了大夫的名头每日一诊,必要时再施法输些仙气。 季婉儿本人心地善良,除了之前的愚善也是个好姑娘,如今嫁左宁的结果是左宁一手促成,左宁既娶了她,她便是左宁的妻,左宁做不到爱护有加,但相敬如宾左宁必须要做到,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但没想到一装便装了四年。 这四年内,季舒云也始终明里暗里追求着思昙,可他越是追求,便越让思昙清楚自己对左宁的心意。第三年,思昙不胜其烦,gān脆去了季舒云七魄之中的情爱一魄,得以摆脱了季舒云。 这年,左宁年满二十又六月,各种药草已抑制不了他自身的虚弱,他病得一发不可收拾,思昙得以如儿时那般随身陪护。 待左宁年满二十一岁,他的病情严重到下不得chuáng的地步。又过了半年,日益严重的病情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 这时,左宁再看一如既往守在自己chuáng边的思昙,人之将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甚明白。只觉得时光若是能倒退该有多好,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对思昙诉说爱意,就算思昙不愿意,也要用蛮力将他绑在身边。 时光倒退乃无稽之谈,比水中月还虚幻,左宁想想还是算了。他便退而其次不求时光倒退,只求要回他的言语之能。这样,他便能告诉思昙他并不是非季婉儿不娶。还有,他与季婉儿之间的和睦都是假的,季婉儿没发现时是他一人演戏,发现之后季婉儿便陪他演戏,除了拜堂之外他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思昙的事。他还想说,都是他不对,是他思虑太多,顾虑太多,如今他后悔还来不来得及。还有,他爱他,至始至终他都只爱他,而他,可否有一点喜欢过自己...... 可是,一切都晚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左宁连举起传达心意的小小荷包都无法做到。最后,只能任由荷包坠落chuáng边,从中堪堪掉出一枚早已gān枯却未掉色的海棠花瓣。 ☆、(二十六) 穿过巍峨城楼,踏上汉白玉阶梯,身披金甲腰悬宝刀的威武将军领着刚及膝的小人儿站在金銮殿前。 金銮殿里雕梁玉柱,金碧辉煌。抬眼望去,九天玄龙椅高悬正中,身着金丝龙袍,头戴九龙翼善冠,周身王者之气盘旋的皇帝端坐其上。 皇帝威严在上,“末将协犬子参见吾皇!”大将军单膝跪地行李道,身旁的小人儿也自觉双膝跪地半身伏低。 像是过场已毕,见大将军跪在殿前,皇帝一改威严面孔咧嘴一笑,“宇弟快起,你我之间勿需虚礼。”说完便有侍者上前将大将军与小人儿扶了起来。 “这便是小思昙?”底下的小人儿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上前来让朕看看。”说完侍者便牵着思昙的手将他领到皇帝眼前。 皇帝看了看思昙,眼前小人儿粉雕玉琢,可爱得紧,一双大眼又水汪汪的,还那么盯着自己,皇帝只觉得心都化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道:“今日我赐你祁姓,从今以后你便留在太子殿中可好?” 祁乃当今皇姓,思昙正欲说好,余光瞥见一个小脑袋从龙椅后伸了出来,顿时便将答话抛诸脑后偏头朝那小脑袋看了过去。 见思昙动作,皇帝顺着思昙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一唇红齿白的玉人儿朝他调皮笑着。除了当朝太子,还有谁能如此胆大妄为!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却欢喜得厉害,“佑儿来得正好!”说着招手让躲在龙椅后的小人儿出来。 皇帝一手牵着太子一手拉着思昙,“你年长思昙一岁,他是弟弟,你是哥哥,从此以后便要相亲与共,肝胆相照,知道吗?”皇帝语重心长地看着二人道。 早晨刚起chuáng,太子便听贴身丫头说父皇今日会给自己找个玩伴,心内实在好奇,便躲过众人偷偷藏在了龙椅之后。待那心心念念的玩伴走进金銮殿,他便忍不住往下看,可惜看不清,本想偷偷溜下去瞧个明白,刚趴在地上挪了一小步,父皇却让人将他领了上来。他满心雀跃从地上蹦起,着急往外一看,那张粉嫩的小脸便清晰映入眼底,“这个玩伴我喜欢!”心里第一个念头蹦出他便忍不住朝那人儿咧嘴一笑。 他的出现许是吓到了那人儿,只见那人儿看着看着就愣了,心道不好,正欲去哄,可那人儿却突然双眼一弯变成了两道月牙,也不知怎地,或许是那人儿笑起来比糖葫芦还甜,他便再也移不开眼。 也不知道父皇叽里呱啦在头顶说了什么,软糯的小手便被送到自己手中,他不由捏了捏,这小手白白嫩嫩,跟个糯米团子一样。一想到糯米团子,他便想吃,于是拿起小手就往嘴里送。 “诶,殿下,使不得!”二岁的小儿细皮嫩肉,若被自家殿下咬糖葫芦般一口要下去,怕是要见血,吓得连忙上前阻止。 好在他不是真想咬,只是放在嘴里用舌头舔了舔,只觉舌尖甜甜的,还有股淡淡奶味儿。果然是糯米团子!他想,于是将小手从口中拿出再次看向那人儿。 也不知那人儿是不是以为要被自己吃掉,吓得粉嫩的小脸霎时变得跟红苹果一般。想起父亲前几日刚封的善安公主,自己的小妹,她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可怎么看,她那红苹果都没有眼前的红苹果好看,想起自己怀中还藏着一颗苹果,便掏出来递给面前的人儿,“你要吃苹果吗?” 思昙因见到他对自己笑,一时失神陷入回忆。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见他将自己的手往嘴里送,思昙倒不怕他咬自己,但他却伸舌头舔了。也不知怎地,感觉到手上的温湿触感,思昙就觉得脸十分热。热气还丝毫未退呢,就见他又莫名其妙地朝自己递了个苹果。 皇帝被眼前一动一静的小人儿逗笑了,“甚好,甚好,有几分我与宇弟当年模样。”说着看向殿中站似一棵松的大将军。大将军闻言朝皇帝笑了笑。 皇帝看了看两小人儿,吩咐侍者道:“带少将军去太子宫中安置,我与宇弟说几句话。” 出了金銮殿,思昙不喜旁人牵着,便将手从侍者手中抽了出来,“谢谢公公,我自己可以走。”却唯独没放太子的手。 侍者原本担心思昙人小怕摔着,可低头看了看牵手走在一处的小人儿,只觉得可爱得厉害,便由着思昙去了,与另一位侍者一前一后紧紧护着。 想起父皇刚说自己牵着的小人儿是少将军,不由疑惑,将军不应该是文宇大将军那样嘛,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打仗当将军了,“你会武功吗?”于是质疑道。 思昙不明所以,永烨的前世明明是个一句话不说的闷葫芦,如今性格大为转变,他还未能适应过来。想了想,照道理说,他才两岁,“不会。”他道。 “我就说嘛,父皇定是在骗人!”想了想,“我的名字是天佑,你是思昙对吧?” “嗯。”思昙点了点头。 天佑想了想,“文宇大将军是你父亲?” “嗯。”思昙又点了点头。 见思昙红彤彤的小脸变回粉扑扑的,跟桃花糕一般,肯定手感很好。抬手捏了捏,果然很好。凑近闻了闻,香香的,感觉似乎很好吃,不由又张口咬了上去。 “殿下,使不得啊!”身后的侍者忙上前阻止。 天佑如同偷食物的小偷被人发现一般,在侍者赶来阻止之前忙伸舌头舔了一下思昙的脸颊,得手之后便快速撤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得朝思昙咧嘴一笑,“你怎么这么甜啊?” 思昙刚消红的小脸霎时又变得通红,天佑见了,也不知为何就是高兴得厉害,便兴奋地搂着思昙的腰将思昙一把抱了起来,接着像抱着一个大布偶般左右摇了摇,“你真好玩! 尊贵的太子殿下自从有了小玩伴,平日陪玩的丫头、公公们再也不用整日整日被jīng力旺盛的太子殿下瞎折腾,终于得以舒口气。眼见太子殿下刚用过早膳就拉着小将军去太花园捉蛐蛐,如今已是十月底,天气渐凉哪里还有蛐蛐!依太子殿下脾性,若是捉不到估计又要折腾到天黑才肯罢休。不由又对软软糯糯的小将军充满感激与深深担忧。 太花园是皇帝特意命人为太子建造,有山有水还有树林,院内一年四季常青,应季与不应季的花常开不败,平日还有各类鸟禽栖息,一走进去恍如缩小版的世外桃源。 “今日我们比赛,看谁抓得多!”天佑边说边拽着思昙往小树林边的草地跑去。 思昙如今才两岁的身体,矮了天佑一个头,两只小腿自然要短许多。被天佑一拽差点一个踉跄,忙迈出一只小短腿支撑。而天佑毫无停下的意思,为了不使自己摔倒,思昙只好两只小短腿如风chuī起的风车般滴溜溜直转,停下来后便累得够呛。 相处了这几日,对比天佑前世,思昙不由叹了口气。他生性喜静,从未有过这般整日陪顽皮幼童玩闹的经历,一时难以适应。 但下一刻,意识到这顽皮幼童是永烨,他便不由眼含柔情,重振jīng神与天佑玩在一处,“你还没说输赢奖惩呢!”思昙软糯道,且吐字还不甚清楚。 天佑很喜欢思昙的声音,每当听见思昙与他说话,就算他再忙,也会不由地转过头仔细地瞧着思昙晶石般闪光的双眼。想着思昙太小肯定会输,不忍欺负他,若没有惩罚又不好玩,想起今日御膳房会做糖葫芦,便道:“输的人今日没有糖葫芦吃。” 他整天念叨糖葫芦,是有多喜欢啊。没想到永烨也会有这般天真烂漫的时候,思昙忍笑没答话。 在天佑眼里看来,此时思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盯着他,仿佛再说为何没有糖葫芦吃,我最喜欢糖葫芦了,你欺负人.......天佑懂不能吃糖葫芦的滋味,便想改口说好了好了,给你吃全都给你! 可思昙却整了整表情,抢先答道:“好的,一言为定!” 天佑见他眼神坚定,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想着这小糯米团子竟能忍住糖葫芦的诱惑,若换作他定是不能,看来他很是注重比赛诚信,不由心生钦佩,“一言为定!”说完便斗志昂扬地趴在草坪上找蛐蛐。 跟在身后的丫头与公公早就习惯了自家殿下的行事作风,便守在一旁由他去了。 日头逐渐高升,昨夜积攒的寒气渐褪,连栖息在花草丛中的蝴蝶都翩翩现出身影,趴在草地上的二人连蛐蛐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两人脾性都还不错,说要比赛便无一丝气馁,仍专注地在草地上怕来爬去。 又一个时辰过去,天佑终于感觉双眼酸涩,直起身子一下坐在地上。一旁的丫头见状,连忙用锦帕擦擦天佑额头的细汗,另一丫头端来水和吃食,“殿下累了吧,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 思昙的随行丫头也忙上前去侍候思昙,“少将君,可累了?” 天佑喝了口果茶,接着看向思昙,见他两个脸蛋红扑扑的,似乎累了。想来自己已有很长时间没抓蛐蛐,最近连虫鸣也很少听到,更别说蛐蛐了。这时才恍然大悟,想起有个丫头曾说过天气一冷小虫子们便要冬眠,怎么把这茬忘了。 再次看向思昙,连累他忙活这半天,甚是内疚。且今日蛐蛐也斗不成了,不由失望。 一旁的思昙见天佑的表情,心里便也跟着不高兴起来。想来天佑是为抓不到蛐蛐就赢不了比赛而失望...... 一般来说,有无仙籍的大小神仙都不被允许私自下凡。 凡间每处地界都有地仙把守,且根据地界灵力qiáng弱,每位地仙的修为会有高低。不过不管修为如何,若地仙所辖地界有仙气到访,地仙一定是第一时间觉察到的。若被发现是私下凡间,仅仅是游玩还好,处罚一般比较轻,若如思昙这般,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不过不管是小处罚还是大处罚,能避免就一定得避免,且神仙下凡若不收敛仙气,便会影响凡间气运。为此,那些修为高qiáng的神仙若下凡便会隐藏自己的修为与仙气,且下凡中不使用仙法,就如思昙化身凡人幼童这般。 皇宫乃人间灵力颇丰之地,自然所辖地仙的修为在一众地仙中算高的。虽能基本能应对,为避免疏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思昙始终比天佑前世在左太师府还谨小慎微,能不使用仙法便尽量不用。 此时他想让天佑开心,不可能去皇宫外捉蛐蛐,便毫不犹豫略施了小法。 围在天佑身边的俩丫头只见眼前飞过两麻点,定睛一看,两只蛐蛐落在草地上,登时双眼一亮,“殿下,蛐蛐!” 天佑顺着丫头们所指的方向看去,眨眼间小身子便扑了上去,可惜没抓到。见两只小虫子蹦跳着朝小树林而去,“思昙,一人一只!”他急忙道。 思昙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施法让两只小虫子蹦跳到天佑手边。 天佑反应很快,见机便又扑了上去,“哈,抓到了!” 见天佑笑开心,思昙自然欢喜得紧,刚要出言恭喜,二人身边的小丫头们却目光惊惧地看向他身旁,“少将军,蛇,蛇……” 思昙转头,果然是条红黑相间的毒蛇,许是自己刚施仙法未及时收敛,正在蛰伏的毒蛇受了些仙气才会苏醒。 “少将军……”丫头们年龄都还小,哪有过与毒蛇对峙的悚然经历,吓得双腿直哆嗦。可自家主子正面临危机,若出了好歹肯定会受责罚。且自家主子可爱得紧,待人又好,因着私心本想奋不顾身去救,但不争气的双腿又实在迈不动。 思昙自然不怕毒蛇,想着怕蛇伤了他人,便打算伸手去捉。 天佑时刻注意着思昙,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发现毒蛇的。见丫头们的反应,想必此蛇极其危险,便未敢轻举妄动。但又想到那蛇离思昙很近,若思昙受伤或是不在了,谁陪他玩?便打定主意要去救思昙,可谁知还未想出个办法,就见思昙朝那蛇伸出了手,登时心内一惊,想着这小子真是无知幼儿、胆大包天!忙朝思昙扑了上去。 思昙虽受身体限制,但那蛇不大,他是有把握凭借自己那松软无力的小短手制服毒蛇的,可没想到天佑却扑了过来。眨眼间,身体被天佑一撞失了平衡,加之毒蛇也反应过来机敏朝扑在自己身上的天佑咬来。眼见毒蛇快接近天佑的脖颈,思昙便顾不得什么,倒地一瞬间抓住了毒蛇的七寸。 “啊!”身旁的丫头们一阵惊呼。见毒蛇被制服,胆大的公公连忙抱起天佑躲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少将军,你快,快将手里的毒蛇扔出去!” 思昙胳膊短,力气小,毒蛇见自己被拿了要害,便挣扎着将思昙的小胳膊缠住,且用力越来越大,似要将思昙的胳膊生生绞断一般。思昙吃痛,此前接连用了仙法便不能再次冒用,不由皱了皱眉。 天佑见状,“思昙!”忙从公公怀里挣脱下来,找了根树枝朝思昙跑去。 见天佑要来帮忙,自己被咬一口无事,若天佑这□□凡胎被咬怕是小命不保。立即施法弄晕了毒蛇,换另一只手猛地丢了出去,随即转身拉着天佑便跑。 待跑出太花园,思昙才停下脚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天佑。此前天佑还没反应过来,如今一停下,见思昙又这般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紧绷的神经霎时就放松下来,哈哈笑出了声。 思昙不明所以地看着天佑,想起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情景,“你可有受伤?”软声软气问道。 天佑止了笑声,“没有,你呢?” “无事。”思昙答道。 一旁的丫头、公公们皆放松了下来,想起少将军方才面对毒蛇时的勇猛机智,自惭形秽同时不由赞叹道:“不愧是少将军,今后定会是文宇将军那般的大英雄!” 思昙那边的丫头又道:“太子殿下在危难之时舍身相救,今后一定也是福泽万民的好皇帝!奴婢代少将军在此谢过太子殿下的舍命相救之情!” 两边的小丫头们一来一往将各自的主子尽情地夸赞了一番,天佑听了,只觉心情颇为舒慡,不禁嘴角上扬一把揽住了思昙的肩,“你个子虽矮,没想到挺厉害的嘛!” 天佑之前认为思昙只是个虚担了将军之名,粉嫩柔弱的小糯米团子。经此一事,他便不再如此认为。小孩子不懂什么钦佩之情,只觉得这个小团子其实不止是个小团子,还是个很厉害的小团子。本来自己就挺喜欢他这个小玩伴的,如今见他如此厉害,便更喜欢了。 想着思昙居住在太子府的别宫中,若平时自己不去寻他,便和他见不上面。和他见不上面,自己便只能和丫头、公公们玩,这样挺没劲的。且夜里一人睡觉,平日一人吃饭也挺无聊的,如有思昙陪着自己,自己定会很开心,便想着让思昙在太子正宫中住下,时时刻刻都陪自己玩,想着想着便这么定了。 这么一定,他便更开心了。低头看了看思昙粉嘟嘟的小脸蛋,只觉喜欢得不得了,便一口亲了上去。 一旁的丫头们已经习惯了太子殿下逮着思昙便又咬又亲的阵仗,想着太子殿下自有分寸,便未像刚见着那般大惊小怪。又见两个玉人儿这般亲近,只觉可爱温馨到不行,便在一旁捂嘴静看着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事到如今,思昙虽习惯了天佑这般动不动就舔自己一下,或是亲自己一下的举动,却忍不住脸热得厉害。 一旁的丫头们见思昙的脸又红了,此前不明白,经历过一两回,见思昙神色,便能确认思昙是害羞,不由又捂嘴偷笑起来。 见丫头们笑自己,思昙便觉窘迫。想起太花园的毒蛇还未处理,也不知有没有别的意外,便转移话题吩咐两位公公道:“暂时封了太花园,派人好好查查。” 几个丫头、公公想了想思昙此话的用意,登时明了。没想到少将军小小年纪临危不乱也就罢了,思维还如此周密,几个丫头、公公又不由对思昙投去钦佩的目光,“是!”两位公公说着便领命而去。 忙活了一上午,这一停下来,天佑便想起了糖葫芦,想着想着便觉得饿,于是牵起思昙的手,“走,本太子带你去吃好吃的。” 丫头先一步去传了膳,带天佑回到太子宫中,便见桌上摆满了天佑喜爱的吃食。当然,最吸引天佑注目的当属琉璃盘中累着的两串红彤彤、亮晶晶,让人不由垂涎三尺的糖葫芦。 天佑忙拉着思昙在桌前坐下,接着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串糖葫芦递给思昙,“给!” 没想到天佑会将最喜爱的糖葫芦分给自己,之前的赌约因毒蛇一事被打搅,天佑最后捉到了两只蛐蛐,按理说应是天佑赢了,便提醒道:“殿下,比赛我输了。” 见思昙像只小猫一样地看着自己......就算自己赢了,父皇也始终教导自己说什么要秉持公正、诚信,皇家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便不能收回等等。可一见思昙小馋猫似得可怜样,什么赌不赌约,“我可没赢!”怕自己不够理直气壮便两手一摊,“看见没,没有蛐蛐,我一只没捉到!” “那是因为你要救我才放跑了它们。”思昙道。 没想到糖葫芦都到嘴边了,小小年纪还这么讲信用,喜欢之意更甚,“我原本就没抓到,对不对?”说着看向一旁的丫头。 也不知自家殿下又在搞什么花样,连忙点头说是。 思昙也不知他为何这般执着,“可殿下不是最喜欢糖葫芦了吗,为何不惜将它分给思昙?” 太子殿下虽喜爱糖葫芦,但为了太子身体康健,却不能任由他吃个够。自太子殿下几月前喜欢上糖葫芦之后,皇帝便命御膳房隔一日才给太子做糖葫芦,且每次最多一串。太子殿下始终觉得不满足,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两串,太子殿下应该高兴地都收入自己囊中才对。 “母后曾说过,要不吝将喜欢的东西分给喜欢的人,这样喜欢的人才会高兴。”思昙问起,天佑便随口答道,“你高不高兴?” 见思昙双眼闪起了亮光,想来是高兴的,便将糖葫芦塞到思昙手中。母后的话果然是对的,“吃吧!”说着拿起剩下的糖葫芦颇为满足地咬了一口。 ☆、(二十七) 九重天上乾坤宫中,一气宇轩昂的玄衣男子正端坐抚琴,丝竹袅袅合着沁人酒香,引得对面微醺的青衣男子不由嘴角上扬,陶醉不已。 这样一对闲散上仙,便是南海水君绰瀛君与乾坤宫主人洛尘君。 一曲完毕,绰瀛见洛尘已完全沉浸在琴音之中,便停止抚琴,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注视着洛尘。 如今琴音已停了片刻之久,洛尘还单手撑头,单手合着刚刚的琴音敲击着节奏,清秀白净的脸上也尽显恍惚迷离之色。 见洛尘这般毫无防备的神色,绰瀛只觉心内一痒,便悄悄来到洛尘身边,凑头吻了上去。 唇上传来轻柔湿热的触感,洛尘才将飘飞的思绪拉回,“啪——”的一声,一巴掌朝绰瀛那张无限风流的脸甩去。 洛尘的这一巴掌听着厉害,却是徒有其声,绰瀛没感到一丝疼痛。不由嘴角上翘将洛尘修长的五指一把捉住,另一只手扶着洛尘的腰将整个人压了下去。 经历绵长的一吻,绰瀛才放过洛尘的唇,转而拉开洛尘的衣衫,吻上那线条清晰十足诱人的锁骨和薄削的肩。 肌肤相亲,敏感至极,洛尘不由轻哼一声,屏息道:“不要闹了。” 闻言,绰瀛轻佻地亲了下洛尘的唇,“娘子如此诱人,夫君我如何自持?”说着便双手齐上,将跨在洛尘肩头的衣服整个剥开,唇顺着洛尘的脖颈滑到左胸,一口含住了胸前那敏感一点。 难以自持的音调随即从洛尘喉中溢出,“不,不要闹了……” 见洛尘动了情,绰瀛边挑逗洛尘的敏感,边传音道:“我有好消息,你若让我快活了,便告诉你。”说着轻咬了咬那敏感一点。 苏麻感传来,洛尘只觉心内一动,手插进身上人的头发翻身压下吻了上去。 两人在地上纠缠了许久,撕坏了两套衣服,撞倒桌子打翻了三坛酒。 又一个时辰后,洛尘翻身离开绰瀛的纠缠,“可快活了?”接着走向院中冒着袅袅水雾的一汪温泉。 绰瀛意犹未尽地勾了勾嘴角,盯着洛尘腰间的青红指印看了看,又视线往下,看了看白皙臀瓣上的牙印与青紫。接着往下,几丝白浊从大腿根顺着细腻的皮肤滑到纤细的脚踝。到此,绰瀛的笑意更深了,如此引人无限遐想的好风光,想着从里到外都是自己的,不由喉头一紧又有了反应。于是也起身进入温泉,接着将有些许疲惫之色的洛尘拉入怀中坐下。 “有娘子做伴,夫君自然快活。”说着手抚上圆润的臀瓣轻轻捏了捏,低头亲了下窄背上的浅红牙印,同时将扶着臀瓣的手往前移去。 见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又被握住,“绰瀛!”洛尘不胜其烦,“放手!” 绰瀛不但没放手,还十分玩味地摩莎了敏感的最顶部。 “嗯——”洛尘不由轻哼道。 “娘子生气的样子也好诱人。”说着掰过洛尘的脸将他接下来的轻哼声用嘴堵了个gān净。 动情的两具身体又纠缠了许久,洛尘实在疲累得不行,且还有要紧正事,总这般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也恼得不行,于是用力推开面前人的脸,“若不说正事,你休想再踏入乾坤宫一步,也别想再见到我。” 绰瀛一听,痴迷的神色立即恢复正常,手上的动作也同时停下了,“别啊,上回你厌了我,不想再见我,我回南海思念了你整整一月,今日好不容易见着,就不能容我表达一下思念之情嘛!” 听完,洛尘君莫名其妙,“我何时又厌了你?”想想,“谁让你总在人前出口无遮拦。” “我何时又出口无遮拦了,难道你不是我的娘子,我不是你的相公吗?”绰瀛抗议。 “你现在就走。”洛尘从绰瀛怀中挣脱,指着乾坤宫正门道:“别让我再说一次!” 见洛尘真生气了,绰瀛立即露出如七月娇艳般的讨好笑容,将面色灰白的洛尘重新搂入怀中,“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都听你的还不成吗?”说着手又不正经地轻抚上洛尘的腰,怕他再生气,“正事还听不听了?” 洛尘懒得理他,冷冷道:“说。” “我昨日游历南荒,捡到一孤魂,想着你定会感兴趣,便将他带回了南海,你要不要随我去南海瞧瞧?”绰瀛故作神秘道。 自从永烨魂飞魄散后,一千年来,洛尘始终在寻永烨残魂。诛天剑下仙魂灭,古往今来没有一次聚魂的先例。绰瀛明知如此还始终有意无意地帮他,只为成全他因愧疚而生的执念。绰瀛对他的这份心意,每当想起他都会觉得感动。 绰瀛比他有能力,若他得到什么线索也不是不可能,应该不会如此前那般想将他哄去南海成亲。想来也觉得好笑,洛尘不由轻笑了出来。他与绰瀛纠纠缠缠已有两千年之久,注定生生世世再也无法分开,也不知绰瀛为何要在意那些虚礼,非要与他成亲不可。 两个大男人如何成亲?这要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且他还是下面那个。故每次绰瀛提起此事,洛尘就会很生气,其实说到底也不知自己这气从何而来。 罢了罢了,若绰瀛这次真能了了他的执念,他又何尝不能如绰瀛所愿。 在温泉水的滋润下,洛尘白皙的皮肤染上了层淡淡的粉色,粉色之上又裹着一层薄薄水汽,水汽在柔和的光线下点点闪耀,不由引人心里发痒,想将他周身皮肤啃个遍。 洛尘原就长得好看,此时清秀眉目又漾出淡淡笑意,绰瀛总觉得怀中的人儿真真是异常诱人,心下就想将他按在身下翻云覆雨。但洛尘难得好心情,他又不忍破坏,只好手上各种占便宜解馋,问道:“在笑什么?” 洛尘回头看了看绰瀛的朗目剑眉,“你若帮我寻到永烨残魂,我便答应与你成亲。”说着轻轻吻了绰瀛的鼻尖。 绰瀛一听,瞬间喜上眉梢,“这可是你说的!”又觉得这喜来得太过突然,为保万无一失,“你发誓,如若反悔,所爱之人必将承受灰飞烟灭、万箭穿心之苦。” “我洛尘上仙一言九鼎,何时出尔发尔过,你爱信不信!”推开绰瀛的手出了温泉换了身衣服,转身道:“愣着gān嘛,还不带我去你的南海。” 接着,两人便悠闲赶到南海水宫中。绰瀛原本也是想借那魂魄将洛尘哄到宫中,再以那魂魄为筹码让洛尘答应嫁给他。结果他还一字未提,洛尘便轻易说出了他思量好久才敢再次说出口的话。 本是怕洛尘知道那魂魄的重要,他提了要求洛尘又不答应,还动手与他争抢。他又不能真与洛尘动手,最后定会被他抢了去。便将魂魄藏在一枚芥子之中,且将那芥子放在了一个只有他才能打开的宝盒之中,又将宝盒放在专门收纳宝物设有qiáng力结界的藏宝阁里。 待绰瀛一层一层打开封印,将魂魄放出,洛尘不由双目暗沉,脸露愠色。没想到绰瀛有一日会这般防自己,一股无名怒气又升上心间,“我收回此前的话。” 绰瀛心惊,口不择言道:“什么话?你可是发过誓的!” 洛尘挑了下眉,“发过吗?” 绰瀛一想,好吧,是没发过,“那你的一言九鼎,从不出尔反尔呢?” “当我没说过。”便不再理会绰瀛,上前去查看那神情悲戚,飘飘然的魂魄。 绰瀛连忙十分狗腿地凑到洛尘身旁,“你若遵守诺言,迷途知返,我便给你个机会,载有这魂魄的司命簿可是被我借了。” 没想到绰瀛还留有这招,挑了挑眉,伸出手道:“你若迷途知返,我便给你个机会。” “呃......”好吧,妻子不是让相公拿来疼拿来爱的嘛,应该无限包容才对。狗腿般地笑了笑,“好的,小的定当以大王马首是瞻。”乖乖拿出司命簿双手呈上。 洛尘得意地笑了笑,牵引魂魄的魂力在司命簿上找到了此魂魄的命格。可按司命簿上所载,此魂魄乃万中无一的好命格,怎得流落至此?且这命格没了魂魄却一直在司命簿上轮回延续。心内一动,难道被别的魂魄顶替了? 看绰瀛那副了然的神色,想想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我去凡界一趟!” 待洛尘与绰瀛隐身来到高高悬挂着“太师府”三字的金框匾额的院落之中,透过半虚掩的门窗,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悲痛欲绝地搂着一具早已没了呼吸的身体。 待看清黑衣男子的面容,“思昙上仙?!”洛尘惊道。 思昙上仙此前先后打败了魔王与妖王,后又毁了天庭战神祝赢的仙元,如此声名大噪,洛尘又曾在天庭与他有过谋面。就算他此时看起来像个凡人,洛尘也能确定他便是鼎鼎大名的思昙上仙,“他怎会在此?他怀中之人......” 待再看清那怀中之人的面容后,洛尘不由呼吸一滞,明明脚踏着平地,却险些一个踉跄坠倒在地。绰瀛连忙揽住他的腰给予支撑,只此一瞬,低头再看,洛尘双颊挂泪,已是泪眼婆娑。 见洛尘又悲又喜一时情难自禁,绰瀛心疼地捏了捏洛尘的手。毫无疑问,虽只有八分相似,那人肯定是永烨无疑。 绰瀛忽然觉得松了口气。洛尘苦苦寻了他一千多年啊!一千多年来,洛尘对他可以说是日思夜想,茶饭不思。若再让洛尘这般寻下去,绰瀛都快以为洛尘爱的是永烨不是他了。终于,今日终于能得偿所愿,简直是喜从天降,值得普天同庆啊! 感叹完一番,绰瀛低头看向洛尘,见洛尘还在失魂中,“尘儿.....”抬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又捏了捏他的脸,“尘儿?” 洛尘这才回神看向绰瀛,“那是永烨……”他喃喃道,似乎不敢相信,说完便又怔怔地盯着永烨的方向。 其实仔细推敲,那人是否是永烨绰瀛也拿不准,因为死在株天剑下的仙不可能再复活。他与洛尘寻了永烨一千年,不是他自负,以洛尘和他的修为,再加上洛尘的法器乾坤盘,可以说四海八荒尽掌握在他们手中。 就这样,他们寻了一千年都未曾找到永烨的一丝残魂。思昙上仙与他来说修为平平,不值一提,他怎有能力为永烨聚魂?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么一想,那人又似乎不太可能是永烨。 可那人本是长寿命格,如今却阳寿耗尽,回天乏力。魂力虚弱至此,若绰瀛猜得没错,永烨仙身已被驭坤摧毁,加上重聚的魂魄极其虚弱,所以才会顶了凡人的命格,借用凡人的肉体将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尘也想到此处,不由问道。 知洛尘心急,便捏了捏洛尘的手心,若此事是思昙上仙所为,那他就太过于深藏不露。他们和永烨早就熟识,不曾记得永烨身边有思昙这号人物,也不知他帮永烨的目的何在。 “先别声张,看看他要gān什么。”绰瀛道,“寻了机会,我们再探那人的魂海。” 洛尘此时心绪很乱,便点了点头一切听绰瀛的。 于是,片刻后,洛尘与绰瀛便亲眼看见思昙吻了怀中之人。这时再看思昙神情,洛尘似乎懂了什么,“这......”突然觉得稍许尴尬。 洛尘看得见,那绰瀛肯定只会比洛尘看得更清楚。他是懂爱之人,思昙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在面对倾心之人时才会有的。况且,思昙随即还说了“永烨,我喜欢你!”几字。 这下,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绰瀛不由玩味地笑了笑,“原来声名在外的冷公子思昙上仙,竟是个柔情万种的有情郎!” 永烨二字一出口,洛尘的心便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但又不能立即前去查看。只好静静地在一旁观看思昙抱着那具冰冷的身体,失魂落魄地静坐了两天两夜。 待思昙回过神,他们又尾随思昙来到忘川河畔,亲眼见永烨喝了孟婆汤后,思昙勘勘离去,他们才前去探了那魂魄地魂海。 果然,是永烨,虽有一魂三魄很陌生,但其余的两魂四魄是他们寻了一千多年的永烨无疑。且那陌生的一魂三魄正在与其他魂魄相融合,这也是永烨魂魄不稳、魂力低下的原因。 “那思昙上仙,究竟是何方神圣?”洛尘不由道。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异常惊讶的事实,思昙不过是一个只有几万年修为的上仙,怎会如此神通广大聚诛天剑下的残魂!且以魂补魂这样的术法他们都未曾耳闻过,更不说具体怎么操作,而思昙却都做到了。 “如今永烨的魂魄需要休养,思昙上仙如此周折又甘愿冒大不违,想必不会对永烨不利,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吧!”绰瀛分析了一通后道。 洛尘想了想,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回天庭后,洛尘利用乾坤盘将思昙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结果只知思昙真身是一株昙花,一千年前得了意外机缘才飞身成仙。至于是什么机缘,就如乾坤盘无法详尽查到一株昙花的生平般,也具体查不到这机缘二字里包含了怎样一段故事。 故永烨死前思昙只是一株昙花,洛尘无法得知思昙与永烨有何瓜葛。永烨死之后,按理说他们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瓜葛。 通过乾坤盘,洛尘只模糊了解到思昙成仙之后众所周知的一些生平,至于如何帮永烨聚的魂,乾坤盘上一点也查不到,仿佛被特意修改过一般。之前便深刻体会过思昙的深藏不漏,如今有能力避开乾坤盘的监视也不足为怪。 如今寻到了永烨,听闻上古神器聚魂石能重铸仙身,只是此前下落不明。想来重铸永烨仙身也不急于一时。便让绰瀛去打探消息,自己悠闲地在天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留意永烨在人间的一举一动。 于是思昙为哄天佑开心使用仙法导致毒蛇苏醒,又为保护天佑使用仙法导致地仙察觉。虽思昙隐藏踪迹的速度很快,地仙未曾怀疑他的凡人身份,但却将这一异常上报了。就如那被顶替魂魄一般,洛尘再一次帮思昙善了后。 ☆、(二十八) 这日,皇帝与几位文臣商议,说太子殿下天性聪颖,如今又年满三周,是时候入太学习经文,领悟为君之道。 于是第二日,太子与思昙早起用过饭食之后,丫头给二人换了身蓝纱白底学士服,还挽了个gān净的发髻在头顶,配上白玉发簪,两人皆白白净净,看起来似乎挺像那么个样子。 天佑本是拒绝入太学的,他还没玩够呢。原想着太学学子众多,可以一起玩。但听说他身份尊贵,说是入太学,其实就是找一间书房,让太傅单独教导自己,完全杜绝了他与其他学子接触的机会。一想到这样,他便更是拒绝得不行。 最后还是皇帝一道旨意,让年龄尚小的思昙陪着去。还答应明日可以给他多加两串糖葫芦,否则一串没有,他这才心甘情愿地换上了那套学士服,牵着思昙进了太学府。 太学府可大了,一进门,便有此起彼伏、琅琅书声传来。天佑何尝见过这仗势,觉得新奇,忙拉着思昙就近来到一间满是学子的书堂,悄悄躲在窗边看热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学子摇着脑袋,绘声绘色地读完整篇诗经后,又一学子举着手站了起来,“先生,学生不懂,何谓窈窕淑女?” 只见头发灰白的先生捋了捋胡须,“这窈窕淑女,便是那貌美婀娜令君子倾心的女子。” 学生又问了,“何谓好逑呢?” 先生答:“好逑,便是好的配偶。” 学生又道:“依先生之意,貌美婀娜的女子,是君子的好配偶。那我母亲在别人眼中不甚貌美,也不婀娜,但父亲与她却似那关关和鸣的雎鸠,一生相亲相爱、相依相伴。此句是否存在歧义呢?” 先生又捋了捋胡须,“这个嘛,人人生而不同,自然个性不同、喜好各异。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觉得你母亲不漂亮、不婀娜,并不代表你父亲眼中的妻子亦是如此。这首诗经是讲爱慕之情,这爱情嘛,是个颇为玄妙的东西。你此时对此一知半解,等你真正遇到了使你心动的人,你便能明白,不管对方是丑还是美,是男是女,是年长还是年少,是平凡还是超卓,在你眼中便是整个天上人间都比拟不了的。只因你倾心此人,此人便是你眼中的窈窕淑女。” 学生只觉先生越解释越飘渺,听到最后眼神都涣散了。一知半解地抓了抓脑袋,“谢谢先生赐教!”便拧着眉坐下了。 天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听到最后只觉此诗颇为无聊,正好随侍的丫头提醒时辰快到了,便赶紧牵着思昙去寻太傅。 太子殿下的学堂与一般学子的学堂自然差别巨大,来到一栋雕梁玉宇的琼楼前,随侍丫头便領着二人往里走去。刚到门口,一股书墨清香便扑鼻而来,往里一看,四壁尽是书籍环绕,中间摆放着两小一大三张檀木矮桌,桌下各放着软垫,桌上规整地摆着文房四宝。 “还好起得早!”太傅曾也是当今皇上的老师,年龄自然比太子殿下大了不止好几圈。离国礼仪之邦,太子即是后辈又是学生,理应早早来此等待。 且这个太傅为人脾气古怪,听闻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因一次迟到,太傅就毫不留情面地教训了皇上一番,怕得皇上再也没敢迟到过。丫头原本担心自家殿下入太学的第一天就会被太傅责罚,这一看太傅还没来,便放心不少,连忙引自家殿下与少将军入座。 天佑此前也没见过这么多书,被丫头服侍入座后,便歪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看得脖子都酸了。本打算仰头放松一下,一须发花白,看起来颇有学识的老者便背着手朝他们徐行而来。 守在门口的丫头们一见到老者便连忙行礼道,“奴婢们参见太傅!” 天佑仔细看了看,老者横眉冷目,让他有些心虚,一时连行礼都忘了。再看一旁的思昙不知何时已站得笔直,见老者进门,便恭敬道:“学生思昙,拜见太傅!” 见此,天佑才忙站起身,恭敬道:“学生天佑,拜见太傅!” 老者始终板着脸,斜眼看了看二人,便一言未发地入了座。 见老者将桌上的一本书籍翻开,天佑与思昙才恭恭敬敬坐下。 “今日的课题是三字经......”太傅看了眼书篇,又扫了眼天佑与思昙,未接下文。 太傅停顿的意思是让他们翻开书,好在思昙不是真的两岁幼儿,顿了下反应过来,不慌不忙拿过桌角的书翻开来。而天佑则是莫名奇妙地看了太傅好一会儿,打心里觉得太傅这人除了看起来厉害之外似乎有些无趣。本想跟思昙分享这一心得,一转头,便见思昙翻着书,目不斜视地端坐着,于是他才明白太傅的意思,便更觉得太傅这人很莫名其妙。 见天佑翻开书,太傅看着思昙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板着脸道:“我领诵一次,阐释一次,剩下的自行钻研。有不懂之处举手提问。今日之内需识得全文,今夜就寝之前要会通篇背诵。明日此时我会抽查,如有心得体会便一并告知于我。” 见二人端坐如初,均无异议,“再全文抄习五遍,明日一同jiāo于我检查。” 太傅的这一大段言语说起来容易,若换做是别的学子,定会不由翻看全文,接着抓耳挠腮,叫苦不迭。可思昙和天佑却只是眨了下眼,答道:“好的,学生知道了。” 太傅如今年岁,教过的学子无数,他自然能看出天佑与思昙是胸有成竹还是茫无头绪、打肿脸充胖子。 本见天佑坐没坐相,左顾右盼,还不甚机敏。想来出身帝王之家能有几个沉得住气的,况且天佑自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又自小娇生惯养,且听闻天佑心性顽劣,本不看好...... 而思昙,相比天佑,太傅对思昙的印象很好,甚至挑不出丁点毛病。 不由地,太傅一直板着的脸终于缓和不少,“很好,这便开始罢。” “人之初,性本善......”太傅道。 “人之初,性本善......”两稚气的声音跟着道。 渐渐地,朗朗书声从学堂传出。 天佑前世因魂魄不稳,三岁时并未习得言语之能,对思昙来说是一憾事。如今天佑稚气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思昙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也未曾想过,竟有一日能与天佑像个普通凡人一般在学堂并排而坐,一次又一次见证他的成长。想想一千年的永烨,霎时觉得十分神奇。趁太傅没注意,便偷偷看了眼天佑,见他神情专注,一张稚气的小脸端得更个小大人一般认真,不由窝心一笑。 意识到有人看自己,趁太傅正将视线移向面前的书本,天佑也偷偷看了眼思昙,见思昙眉开眼笑,似乎很开心,自己也跟着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因太傅的严肃还有思昙之前的情绪感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专注,便被思昙的这一笑给笑没了。 枉费母后之前的一番什么入了太学便是大孩子,将来要继承皇位,便不能老想着吃啊、玩啊的,要多学些学问,将来才懂治国。什么在课堂上要尊师重长,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马虎对待。什么太傅是很厉害的人,要向他多学习,太傅说什么便是什么,若在太傅的课堂上不专心,太傅便会打你手板,罚你一年不许吃糖葫芦等等苦口婆心。还有些天佑不记得了,总之唬得天佑一愣一愣的。 故夫子端坐上位开始讲课后,天佑都未敢有一丝差池。听闻夫子布置的任务,天佑心里原本也是在打鼓,可想想打手板和糖葫芦,便未敢吱声先应下来再说,反正他之后有的是办法。 如今见思昙这一笑,就跟思昙藏着什么极其好玩,比糖葫芦还充满诱惑的东西一般。跟诵完三字经,便三分心思听太傅的课,剩余七分心思却放在了思昙身上。 见天佑总是偷瞄自己,思昙不明所以。待目光相接一次,他便露齿笑一次,像是在于他分享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般。想来是因为第一次上学堂加上太傅所讲内容很有道理,他觉得新奇,自己是他的玩伴,他自然是想与他分享心情。便以微笑回之。 不过天佑哪是觉得第一次上学堂新奇,新奇感早在见到太傅后就没了,当然也不是觉得太傅讲得课很有道理,太傅的声音只能让他昏昏欲睡。他看思昙主要是因思昙认真听课的模样很好看,特别是思昙发现自己在看他时很好玩。 于是乎二人便捉迷藏般我偷偷看看你,啊呀,被你发现了,真厉害,于露齿一笑。思昙若回他一笑,他便更来劲了。 于是乎课讲到一半,太傅便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戒尺“啪——”的一声在太傅桌上响起。 天佑和思昙被吓得一怔忙回头正襟危坐。太傅重新板回脸无言地看了看两个小人儿,想来课也讲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小小年纪有如此定力还算不错,“休息一柱香时间,我们再接着讲!” 太傅一言,天佑如获大释,本想向后一倒躺地休息,想想就觉得悠哉美哉。但太傅却在上端坐着不动,母后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他便不敢如此没规矩,忙起身拉着思昙去学堂外玩耍。 一柱香时间很快便过去,经丫头们提醒,天佑便不情不愿地回了座。好在太傅半个时辰便讲完了全部内容。接下来便是自习时间。天佑本找不着事做,看思昙在研墨,他便也开始研墨。 思昙自然识得三字经,又听太傅念了一遍,自己也念了一遍,后来太傅又逐字逐句阐释了一通。原本他不会背,如今倒会背了。他既扮了少将军的身份,自然要扮到底做个勤勉的好学生,于是研了墨便开始抄习三字经。 天佑虽无心学习,奈何他聪明,三字经短短文章一来二去念了数遍,他早识得那些字了。道理太傅都讲过,他也知道了。见思昙在抄习,太傅人又坐在上面看着,他便也开始提笔写字。 他此前见父皇批阅奏折,觉得写字新奇倒也写过一两回,握笔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且提笔落下挺像样的。但结果他写的却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端端正正的思昙二字。又不知这二字是否正确,便趁太傅不注意拿起纸张给思昙看。 看着白纸上笔画尚且幼稚的思昙二字,思昙心里竟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见天佑口型在问对不对?思昙便木木地点了下头。 接着天佑便又匆匆加了二字,当再次举起纸张时,思昙二字旁边就出现了天佑二字,“这是我。”天佑用夸张的口型道。 思昙便又点了下头,余光瞥见太傅的视线扫来,忙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写字。 写完二人的名字,天佑便又找不着事做了。视线东飘飘西瞧瞧,便看见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图。仔细一看,那美人衣袂翩翩很是漂亮,想到漂亮,他便不由看向思昙。两相对比,还是觉得白白嫩嫩的思昙要好看一些。便打算画一幅思昙挂在美人图旁。 天佑提笔便画,且十分认真入迷,连太傅站在他身旁都不知道。于是当他完成杰作,满意地放下笔,便感到身旁有股凉意。抬头一看,太傅那张比墨还黑的脸便印在了他眼底,登时觉得惊惧不已。 太傅呼出两口粗气,“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只怪自己先前看走了眼。恰好授课已到结束时间,摇了摇头便拂袖而去。 “这太傅果然脾气古怪!”在门外候着的丫头始终关注着课堂,太傅的行为她们也一直看在眼底。太子和少将军明明还如此年幼,他冷言冷语,布置繁重的课业,课上不知变通将道理讲得通俗一些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殿下写字写得好好的,也不知发生何事便又说走就走。 心道太傅简直不把当今太子放在眼里! 结果待丫头来到太子身边,见摆在太子面前的那副四不像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涂鸦,在看思昙面前抄得工工整整的三字经,“太子,这是画的谁呀?” 好吧,太子在调皮捣蛋、惹人生气这方面一向无人能敌。 “看不出来是思昙吗?”他颇为得意地拿起那幅画给思昙看,“你觉得如何?”接着指向墙上那副美人图,“是不是比那幅画好看多了!” 思昙看了看画中仙一般的美人图,又看了看天佑的鬼画符,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是好多了。” 得到思昙的笑容与肯定,天佑便洋洋得意起来,“那是!”吩咐丫头道,“快去,把我的这副挂在那副旁边。” “啊?”丫头满脸一言难尽,可自家殿下吩咐,她们只好照做。 于是第二天,太傅一进学堂便看见了天佑的那幅得意之作,以为天佑是针对他险些被气得吐血。本想考天佑功课,相必天佑定未完成,那么该怎么罚便怎么罚,算是出气。 结果天佑却一字不差地背出了整篇三字经,且背完了还头头是道地点评了一番。说什么包含了仁、义、诚、敬、孝,教人做人做事的道理,理应让离国所有百姓学之,且要世世代代广为流传,听着还颇有道理。不仅如此,他连抄习的功课皆亦完成,让太傅又不得不生生将一口还未吐出的老血咽了回去。 反倒是思昙,未完整背出三字经,且也未完成抄习。虽太傅看好他,但他年龄尚幼不能qiáng求,做到这种程度已算是很不错。但原先看好还拿了与天佑比较,免不了有些失望。 就这样,二人一个真聪明却不用在正途上,一个看起来聪明却装作不聪明,让太傅日复一日又是气又是爱。一直到第三年,天佑又迷上了习武,导致他完全荒废学业。本就年事已高的太傅便被气得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直接向溺爱太子的皇帝递了辞呈。 既然天佑好习武,恰好秋试又出了个文武状元,所谓对症下药,投其所好,于是皇帝便将太子师一职落在了文武状元肩上。 文武状元年纪尚轻,且为人轻松肆意,教起课来也比老太傅有趣多了。久而久之,天佑又重拾了学业。不过有一点,就是这文武状元颇爱民间各种武侠话本,还有事没事喜欢将话本拿来与天佑分享,于是天佑便又开始憧憬江湖大侠仗剑走天涯的快意生活。 ☆、(二十九) 是年,天佑年十二。 这日早课后,告别前文武状元如今的吏部尚书,天佑与思昙便照旧来到太花园中练剑。 只见一huáng一黑两个玉树般的身影手持木剑相对而立,闻风而动。思昙攻速很快,天佑也毫不逊色。所谓见招拆招,二人你攻我挡,你挡我拆,期间衣袂翩飞,十几招过去,或许是招式的原因,渐渐地,二人的剑式融为了一体,似舞动的人与影,又似双飞的彩蝶,好一副yīn阳和谐、默契缠绵。引得在一旁观看的丫头们不由掌声连连。 待将那相思,相望,相亲三重招式演练完毕,天佑将木剑收入剑鞘与思昙相视一笑,好似一对历经爱恨情仇的璧人最后恩仇尽湮,彼此微微一笑相忘于江湖般,让看的人心里尽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时,一留着络腮胡茬的中年男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两把修长宝剑徐步朝天佑二人走来,还未走近,“不错!不错!看来你二人已将忘尘剑法融会贯通了。” 天佑二人立即看向说话人,“师父!”一见教自己武功的师父,天佑便眉开眼笑匆忙跑到跟前,看了眼手中宝剑,又抬头望着师父,“师父何时回来的,手中宝剑可是送我与思昙的?” 天佑与思昙这师父浑身江湖气,让人一看便觉此人一定是个大侠。三月前,这大侠将忘尘剑法悉数教于天佑二人后便称师门召唤不知归期何时。 实则,他哪是师门召唤,他的师门早就被他抛至九霄云外,现如今,估计连师门称谓都忘得一gān二净了。 他原是一逍遥惯了的江湖闲人,自然不习惯王朝内的条条框框,若不是与他有恩的吏部尚书相求,他才不会来皇宫教什么太子与小将军练武。况且这太子与小将军年龄又小,他最讨厌与小孩相处。且这小太子jīng力旺盛得不行,整日整日缠着他要学新招式,没有新招式便要他讲什么新的江湖故事。新招式与不重样的江湖故事哪有那么多?他更是烦得不行。但迫于报答吏部尚书恩情,他只好忍耐了六年之久。 三月前,他终于烦得不行,要说恩情,六年之久也算还清了,打算辞了吏部尚书一走了之。 可这要一走,他又觉得不是滋味。他教了小太子与小将军六年之久,虽心累体疲,师徒情谊多少是有的。转念又一想,这师徒情谊是建立在六年之久的心累体疲上,便又觉得一走了之多少有些不甘心,至少,他要享受一些作为师父的好处再走吧! 矛盾许久,果然还是自由潇洒胜过一切,便想了一个折中办法,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忘尘剑法传授予二人。 这忘尘剑原是一男一女且两情相悦才能练会的不传剑法。若二人心意不通则不可能领会此剑法真正内涵。想着这两小儿天资聪颖或许能另琢磨出一跳路来,若成功,也算是尽了师徒情谊。 若琢磨不出,也好挫挫二人学什么都畅行无阻的锐气,想想六年之久常常被烦得一个头好几个大自己,稍微捉弄一下徒弟出口恶气也挺好的。 两全不能其美,占一样也不错了。 没料到,今日一回,这二人竟然误打误撞将忘尘剑练会了!当即内心既自豪,又为自己突然归来打算做的事情感到心安理得。 见天佑问话,三月时间说短不短,如今面对面站着,自己似乎不再怎么讨厌这小子了,便笑了笑,“这可是我托江湖铸剑大师特意为你二人打造的,可是废了我一番心力!”说着将宝剑分别给了二人。 因此前二人练武皆是用木剑,得了宝剑,还是由师父口中的铸剑大师量身打造,天佑自然高兴得厉害,欣赏了个遍之后便飒慡拔出做了个架势。而思昙,则是一如既往地面色冷淡,接过之后便一拱手,同天佑说了声“谢谢师父。” 相比天佑,思昙的态度与作为往往比较容易引起师父的注意,想来自己很是摸不清这思昙小徒弟的喜好。明明长得一张乖巧相,却像是个尝遍世间冷暖的老者般淡然,甚至还不苟言笑。不由薅了把思昙的脑袋,“为师今日归来,是不舍你我三人之间的师徒情谊,送佛送到西,给你们上最后一课也算是郑重告个别。” 没想到师父此番久久而归竟是为了告别,知师父是江湖中人,来去全凭喜好不可qiáng留。可几载相伴,天佑难免有些不舍,“师父,若徒弟执意挽留,你可否多留几载?好歹等徒弟再大些,孝敬孝敬师父再走。” 听天佑情真意切,师父竟一时有些动容。于是拿起酒壶仰头灌了几口,烈酒下肚畅快了不少,面容之上也很是有江湖大侠那般来去自由如风的潇洒意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缘来缘去总有尽的那一天。”又薅了一把天佑的头,“走吧,出宫去!” “出宫?”天佑早年刚会识字时,受民间武侠话本的熏陶,日思夜想着要去江湖当大侠,便时常带着思昙与随身护卫偷溜出宫在街头巷尾行侠仗义。奈何街头巷尾都是些jī毛蒜皮,帮人打打架的小事,登不上大堂,大侠梦自然久久没有起色。他何尝不想做件大事,比如抓个江洋大盗,当个武林盟主之类好让他一夜便成名,奈何京城据他所知无大事,又城墙深厚,他出不了京城,便寻不到丁点机会。 师父总说自己是鼎鼎有名的大侠,可任天佑怎么求他,他都不愿让天佑见识见识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如今师父竟然要带他们出宫,莫不是师父终于想通了?肯定是的!见梦想快要成真,天佑便几乎将分别的感伤抛诸脑后,“师父所说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怎么,都最后一课了,为师难道会骗你们?”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不过天佑二人始终未发现。 近两月未偷溜出宫,如今这京城依旧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参差十万人家。不由兴叹,好一个太平盛世!又能看到与宫中大为不同的人生百态,天佑高兴得厉害,反正有的是时间,便暂缓此行目的,拉着思昙加入了观看街头杂耍的行列。 杂耍虽新奇,不过都是些小把戏,和往常一般,看着看着天佑便失了兴致。 正赶上庙会,街上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和新奇玩意儿,便又拽着思昙在街上到处逛,直到手里的东西实在拿不下了便打算拉着思昙去酒楼吃酒。 师父因不忍扰了天佑这没见过世面般的兴致,才始终无言跟在身后。如今新奇劲儿已过了,他还有最后一课要上,便在他们跨进酒楼前打了一下岔,“你们还上不上课,为师赶时间,如若不然,为师这便走了。” 经师父提醒,天佑这才将出宫是为上最后一课的念想提上心头,自然上课才是紧要的,“徒弟一时高兴......”又问道:“不知师父要教我们哪一课?” “行走江湖,必定是行侠仗义!”师父道。 言此,思昙不由皱了下眉,“行侠仗义?”他疑问,心道这师父不要惹祸上身才好。 可天佑一听行侠仗义,果然如他所想,便眼冒jīng光,觉得自己明日便会名震江湖,十分激动,不由将手搭在了刚收到的宝剑上,颇跃跃欲试。 “跟为师来。”师父道。没几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悄悄潜至一平民院落的柴房之外。 “这是……”天佑疑问,见师父戳破了窗户纸向里看,天佑也学着往柴房里看了看。这一看,便见一少年与一少女被捆在柴房中。见少男神情悲愤,少女满面凄楚,一看就是受了欺负,“师父,我们便是要救这二人?” “对,这两孩子本事良善之后,却被那些个权贵恶人绑来变卖。”师父道,“我今日要教你们的不仅是行侠仗义,此中道理你二人自行体会。眼下先救那两孩子。” 说到救人,天佑立即抽出宝剑,“是!”一剑斩断了房门上的锁。 思昙见师父抱臂而立,像是不打算插手。又见天佑已经进了柴房,便只有先跟着天佑进了去。 少年少女一见来人,下意识便露出惊恐不安的神情,“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天佑道。说着,很快除了束缚二人的绳索,“跟我们走,我们一定会保证你二人的安全。” 走出柴房,师父已经不在了。天佑想着这是师父对他二人的考验,理应由他二人完成,便看向思昙,“你护着他们,我去探路。” 这院子院墙不算高,他们是走近路翻墙来的。天佑自然不清楚院中的守卫情况。这二人一看就不会功夫,且其中一个还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再翻墙走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从正门突破。 正打算走,便被思昙抓住,“殿下,还是我去吧。”自从进了院子,思昙便知这里里里外外守着七八人。虽天佑的厉害他知道,但对方毕竟是成人,难保会发生意外。 见思昙如此护着自己,天佑内心一阵感动。但他又何尝不怕思昙出意外,便qiáng硬地推开了他的手,“我将守卫引开,你趁机带着他们离开。”见思昙还在犹豫,“这是命令!”说完便走了。 天佑自幼顽皮,又贵为太子,理应如京城那些被娇惯着长大的王宫贵子们一般恃才傲物,醉于享乐。可他却没有,相反地还尊老爱幼,虚心向学,那些贵公子身上有的优点他都有,没有的他也有,一相比较,天佑的品行不知甩了那些贵公子们几条街。且天佑年纪轻轻,一到紧要关头,总是如此时这般有所担当,未曾仗着自己的身份傲慢对待过任何人。 天佑可以说是思昙看着长大的,不由自豪了一番,便与天佑兵分两路,伺机而行。 出了后院门,天佑便被守在门外的人发现,好在他功夫不错,守卫看起来人高马大却只是个不会功夫的空架子,他很快便解决了他们。见其他守卫发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他便跟思昙打了个暗语,然后便言语嚣张地引了其余守卫来追他。待生生磨了那些守卫几条街后,估摸思昙有足够的时间逃了,便一使劲甩开了早已追他追得jīng疲力尽的守卫们,前去跟思昙汇合。 天佑声东击西几乎引走了所有守卫,思昙这边只是谨慎走了几步便逃了出来。如今刚到先前约好的酒楼,就见自家那师父正翘着腿,无比闲散地享受着美食和佳酿。正想打招呼,身后的少年少女便抢先一步跑到师父的身边,“叔父,你怎么在这里?!” 叔父?思昙疑惑,见少年少女见到师父的高兴神色,还有师父对他们的又是揉头发又是揉脸的宠溺举动,师父应当真是他们的叔父。 想来师父是为了给他与天佑上课,考验他们。恰好他的侄子们遭到绑架,便才拿了他的侄子们做教材。以师父的为人这事也是做得出来的,便没再疑惑此事。不知天佑是否平安脱身,便道:“师父,我去帮太子殿下。” “不急。”师父叫住了他,“你完成了你的任务,他便也该完成他的任务。既是考验,你若帮了便算不上考验了,安心坐下来等吧。”说着拍了拍一旁空着的位置。 “可.....”思昙还想再说,见师父没再理他,想来凭守卫的身手还有天佑的机智要脱身说不上难,到底是自己过虑了,便照师父指示落座了。 思昙一落座,少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思昙身上,“你是叔父的徒儿?”其实少女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思昙身上,此前逃命便没有说闲话的时机,“那位大哥哥是太子殿下,那你呢,你是什么大人物?” 少女的声音挺好听,清脆清脆的,很是悦耳,思昙不由细看了看少女,见她长相清纯可人,顶多十岁年龄。听闻师父无亲无故只有一个不知在何处的师门,又哪儿来的这一对侄儿,疑惑一闪而过。自是师父的亲人,他便不可怠慢,答道:“是,别人称我为少将军。” 听思昙是将军,少女的双眼一亮,满是崇敬,“那我该称你什么?”想想,“亲近之人都唤我做沐儿,你既然是叔父的徒弟,那我便称你做哥哥吧!不知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师父称我为思昙。”思昙道。 “那便是思昙哥哥!”沐儿高兴地蹦了下,“今日多亏了有思昙哥哥来救我和哥哥,若不然,我们还不知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思昙哥哥是我们的大恩人!”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绣的十分jīng致的荷包,“这是我自己做的,上面的图案是昙花,也不知思昙哥哥的昙是不是昙花的昙,不过同音便也是缘分,希望思昙哥哥不要嫌弃沐儿聊表谢意的心。” 天佑还未进屋,便听见甜甜的女声一个劲儿地叫着思昙哥哥,思昙哥哥......如今一到门口,就又看到思昙正跟长相清纯可爱的女孩儿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再看一旁闲适饮酒的师父,便心内不平,想着自己累死累活地引开追兵,他们却没事人似得一个喝酒,一个谈情说爱! 正要发作,见四人都看向自己,便觉得此时发作似乎不好。想了想,喝酒就算了。这谈情说爱嘛,天佑看向沐儿与思昙拉着的手,当即心内一酸,心道,谈情说爱不能忍! 这一想,便将自己要名震江湖的大事忘得一gān二净。忙上前挡住思昙,“沐儿妹妹哪里的话?师父与我们有恩,你又是师父的侄儿,救你们兄妹实乃天经地义,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天佑接着道:“再说,若真要论功言谢,我的功劳更大,沐儿妹妹怎么不先谢我这个有功之臣,反而先隆重谢起思昙来了。”见沐儿看向思昙的眼神崇拜得厉害,便不由道:“莫不是因为思昙长得比我好看?” 天佑自小便觉得思昙长得好看,闻起来香。他自己这般认为,便以为天下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一时口不择言便说了出来,也不想想对方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他这一番高谈阔论地指责,当即脸上一阵红白,眼看着要哭。 人家沐儿又没做错什么,天佑此前不在便先谢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思昙也不知天佑何时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了。见泪水在沐儿眼眶里打转,便忙收了沐儿的荷包,“沐儿妹妹,太子殿下无心之言,你莫要放在心上,你的礼物很好,我很喜欢!”说着还学着旁人哄小孩那般轻轻摸了摸沐儿的头。 小姑娘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思昙收下荷包,又说喜欢,还这般温柔地哄自己。当下就将天佑的话忘得一gān二净,两手抹了眼泪,“思昙哥哥喜欢就好!” 天佑见状,也不知怎地,心里越不是滋味,本想再理论一番,便被自家师父拉了坐下。 “你们先下去等叔父。”师父对少年与沐儿道,于是,便进来一人领着他们走了。接着,师父看了看思昙和天佑,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临别在即无需多言,最后一课已上完,为师的责任已尽。我一生最爱之物便是美酒,你二人且举杯为师父我践行吧!” 没想到师父真是要走,天佑心内的滋味一下又变成了不舍,于是也举起了不知何时斟满的酒盏。同时,思昙也拿起了酒盏。见师父仰头将盏中烈酒一饮而尽,天佑便也一仰头喝了。见二人如此gān脆,思昙些微犹豫之后便也喝了。 “你二人还未对我行过拜师礼,如今师徒缘分尽了。不枉我苦心教导你们一场,便将拜师礼与谢师礼一同做了,酒再饮三杯,然后给我磕三个响头,咱们师徒三人便就此别过吧!”师父道。 一盏下肚尚且头脑晕沉,更不说再三盏了,思昙到最后都不知自己是否行了谢师礼。 天佑平时虽未怎么饮酒,但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差。而今日四盏下肚,他却醉的厉害。手脚并用行了礼,他的视线越发不清楚,模糊中见师傅扛着剑与酒壶走后,他便醉得不醒人事了。 ☆、(三十)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昙率先醒来,眼前已是花红柳绿的另一番天地,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氛围似曾相识,听了听,确定自己身处青楼无疑。本想起身去寻天佑,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不由疑问,怎会如此,难不成趁他们醉酒毫无防备之时,被之前的守卫发现便代替沐儿兄妹给卖进了青楼? 不论是何缘由,如今他既已身处困境,天佑和他在一处,一定遭遇了同样的境地。眼下先找到天佑要紧,便略施小法弄断了绳索。 大致估量了眼下局势,许是料到他被束缚没有反抗的可能,外面的守卫很松懈,只有门外二人。再者,就算他反抗,门外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众多,只要引起一丁点骚动,被那些爱凑热闹的人看上一眼,也是没有可能逃的。当下,只能将守卫引进门来,或许还可以从他们口中得知天佑的消息。 要引起守卫的注意方法千千万万,思昙用了最普通的一种,伪装自己依然被捆着大声喊道:“门外的大哥,我又饿又渴,能不能给口水喝。” 青楼开着是为谋利,若他真是被买了进来,便是重要的商品。天佑平日看了许多bī良为娼的话本,他耳濡目染了些许,便想着不至于还没bī良,便将他活活饿死吧。 果然,听到思昙的叫喊,一守卫推门而入,见思昙被牢牢捆在chuáng上,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思昙,“喝罢!” “谢谢大哥。”说着,趁守卫不注意,便手起刀落,一掌劈向守卫的脖子,见守卫眼白一翻要倒,思昙抽出了守卫别在腰间的刀,继续装道:“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听到屋内的异常,门外另一个守卫当下也推门而入,此时思昙早已躲在了门后,在守卫前脚踏进屋内他便一手关上了房门一手挑断了门卫的右脚筋。 守卫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一道剧痛,当即“啊——”地一声捏着流血不止的脚跟倒在地上。 也不知门外没了守卫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还是速战速决地好,立即将刀架在那守卫的脖子上,“与我一起的少年,他在哪儿?” 守卫在青楼这等龙蛇混杂之地不知混了多久,若说风làng还是见过些的。现下已从剧痛中反应过来,见竟是思昙伤了自己,心道如此瘦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能耐? 平常女子有哪个甘愿堕入青楼这般红尘之地,他见惯了那些被卖进青楼的小姑娘为了脱身使的各种手段。他那同伴一定是见这“小姑娘”长得像个小仙女,便见色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这才抵不住“小姑娘”的苦苦哀求将她放了,没想到却是着了“小姑娘”的道。且他会受伤亦是一时大意,不由放下心防要拔出武器。 思昙哪会让他得逞,他手段一向狠辣,如今守卫以貌取人,看来他不下狠手是不行了,当即就挑了守卫握着刀把的手筋,“你还有一手一脚,若不想变成废人,乖乖回答的好!” 守卫又吃一痛,没想到自己竟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栽了两回,很是懊恼,哪肯心甘情愿就范。 见守卫还不死心要喊人,在守卫提气要喊之时,思昙将刀朝守卫的心脏位置刺去,“看来你不想变成废人,想死!”思昙冷冷道,也不知细声细气的一柔弱姑娘怎么眨眼间就换了个杀人恶魔模样。 感受到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肉又仿佛贴着心脏停下,守卫提起的气霎时就泄在了胸膛,且他现在才意识到思昙的手法像是练家子,见思昙模样便不再敢硬碰硬,“别,别,少侠饶命!” “说!”思昙没时间跟他耗,眼里满是凉透骨的寒意与戾气。 守卫感受到思昙的杀意,心里一哆嗦,“那,那位少侠大概是在jiāo易所!”守卫忙道。 这时,一对人马朝思昙所在方位匆匆赶来,想来是门口没了守卫觉察到异常,“jiāo易所在何处?”思昙忙道,同时将刀用力推了一下。 “别!”守卫牙齿哆嗦,“在,就在后院,后院的暗室。” 眼下这守卫断了手脚筋无法再用,便一掌将其劈晕了,见增援将至,他快速走出房间朝人多的大堂而去。幸而已是午后,青楼的客量多,他身形比常人都小,得以暂时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见那四个守卫打扮的人如无头苍蝇般没有声张地四处寻他,他便放心地躲在暗处打量整座青楼。待头上插满金银玉石珠钗,身穿金边绛紫服,面上浓妆厚粉的妇人映入眼帘后,思昙目光一凛。 想必那妇人便是这青楼的妈妈,自然知道暗室的位置,且拿了她可做人质。 见妇人扭着迎风腰迈着小碎步满面笑意地招呼完这位贵公子、那位小少爷,诸位大老爷、大老板之后,一守卫来到妇人身旁耳语了几句,妇人便面色一白,脚步踉跄地跑上了阁楼,似乎是朝思昙之前身处的房间而去。 妇人走得匆忙,身旁只跟了一个守卫,其余守卫仍在别处寻他。时机到来,思昙便跟了上去。思昙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身上便没有暗器。也不知为何今日头怎得这般重,想着平日束发用的银簪,随手一摸便摸到一枚珠钗。 珠钗也好银簪也罢,待妇人与守卫前脚踏进房门,为了将动静控制到最小,思昙便在十尺之外将珠钗做暗器甩了出去。随即,守卫便应声而倒。 在妇人反应过来要大叫之时,思昙闪身到妇人身后点了妇人的哑xué,同时拿刀架着妇人的脖子,“与我一同的少年,带我去找他!” 森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惜命之人焉能不怕。再看倒在室内的三名守卫,鲜血淋淋各种惨状,当即就犯哆嗦。然而再怕妇人也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下意识便直摇头。本想说不知在何处,可思昙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思昙不想动手伤人,可这妇人看起来不吃些苦头是不会乖乖听话的,便在妇人手臂上划了一刀。 切肤割肉当然痛,且还是整日锦衣玉食的女人,奈何她无法叫喊,痛苦地闷哼了几声,额上生生冒出了密麻冷汗。 “走!”说着思昙将刀刃贴在妇人脸上,“若不然,我便在此处下刀。” 抛头露面之人最是在乎外表容貌,且她是女人还是靠外貌吃饭的青楼,自然更在乎容貌的。见识了思昙的狠厉,想来他是下得去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思昙只一人,就算将他带去,一个小小少年又翻得起什么风làng?忙哼哼着点头。 长刀太明显,思昙从地上捡了一把刀,接着两刀相撞双双生生将两者折断,于是用折断的短刀抵在妇人的后背。整个过程妇人都看在眼里,本以为思昙没有多厉害,可如今这徒手折刀,她活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 感受着抵在后背的断刀传来的森森寒意,她冷汗直冒,生怕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思昙便一刀了结了她。于是到达被层层守住的后院之前她都十分规矩。 思昙被里外三四十余个守卫止了路,不由心生疑窦。小小一个青楼,竟然养了如此多的打手,且这些打手仅为天佑一人动用。 天佑一个男孩,与这青楼有何用,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难道.....他们知晓天佑是当朝太子?可这说不通啊,小小青楼哪里来的胆子关押当朝储君?且天佑的命簿也并未提到此事,虽司命的载述向来简短,但却是详尽了一生的,未提到的自然是旁枝末节、不足挂齿的小事。 想到此处,思昙原本有些心急,现下便镇定了下来。解了妇人的哑xué,问道:“你可知你们关押的是何人?” 思昙这一问,妇人的脸霎时白成了纸,“这,这不关我的事啊,上面有大人物压着,横竖是死,我也是奉命行事......”也不知怎地,之前还撑着一个架子,如今只是被思昙戳破了层纸,就抖如筛糠,也不管抵在背后的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身不过是一浮萍,一可有可无的蝼蚁,只想多活一日是一日,哪经得起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折腾啊!”说着就抱上了思昙的腿,“您大人有大量,这事本是误打误撞,我也是身不由己,您就,您就饶了老身吧!” 思昙甚是厌恶别人碰他,忙想躲开,可妇人将他抱得死死的,他若不是打晕妇人或断了她的手,怕是摆脱不了。但见妇人哭得凄切,似有天大冤屈,思昙一时不好下手。 见思昙犹豫,妇人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头撞向思昙的腹部,思昙身子单薄又毫无防备便被撞了个趔趄。站定之后便见妇人大喊着“救命,有人来劫囚!”东倒西歪地朝最近的守卫跑去。 妇人的叫喊已引起了附近守卫的注意,眼下再阻止显然来不及了。不由暗恼这妇人的演技当真jīng湛。且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凡人那让他难以看透的心性。 快速从守卫的分布情况推出暗室入口,思昙便提刀向朝他跑来的四名守卫而去。守卫虽然有功夫傍身,奈何不是高手,且思昙身形诡谲。明明是守卫朝思昙刺去,结果思昙却一闪砍手夺刀将刀刺在了守卫身上。登时,便一刀一个,四人接连趴下。 躲在一旁目睹一切的妇人再次面色如纸,抖如筛糠。心道今日真是天要亡她,她帮逸王办事近二十年,虽做的都是巧取豪夺,bī良为娼,杀人放火的买卖。但逸王是何许人也,当今的亲王!他虽已远离朝政,可亲王毕竟是亲王,出了事,皇帝都要护着他。有逸王的庇护,她一直都顺风顺遂,哪知...... 想到此处妇人便懊悔不已,昨日手下人说寻到两个上等货色要献给王爷。王爷的喜好他最清楚不过,只要好看就行,越好看王爷便会越高兴。她瞧了瞧,果然是上等货色,本想昨日就送去王府。哪知突然冒出一酒鬼哭着喊着说那少年少女是他仅存的亲人,说愿意寻两个更好的跟她换。 妇人见他武功高qiáng无法奈何他,且他也不qiáng抢,坚持说要一物换一物。妇人很是为难,想起王爷颇为赞赏有才之人,还时常请各种能人异士进府做幕僚。这醉鬼人虽傻了些,武功还真是不错,若他真寻了两个更好的岂不是好事。再者她卖了人情给他,或许可以拉拢他为王爷办事,当下便同意了醉鬼的提议。 正午时分,妇人按约定在风景颇好的阁楼上等待。阁楼之上能看清关押少年少女那柴房的状况,果然一到时间,便见醉鬼不负所望地带来了两个玉人。 她心内激动不已,连忙吩咐守卫演戏归演戏不要伤了人,便致使天佑一伙轻易脱了身。 这醉鬼也是傻得彻底!逃都逃了,她原本还颇为担心。结果他却按之前所说将那对玉人用迷烟放倒,让她轻易就收获了大便宜。 恰巧王爷说晚上要来找乐子,她便将二人梳洗打扮了一番,还特意给思昙换了美美的女装。一看两人真是比天仙都要好看,当下就幻想自己飞huáng腾达,平步青云景象。 盼到夜幕降临,王爷前脚踏进了青楼大门,被关在另一间屋子的天佑却醒了,还大放厥词说自己是太子,另一位是将军云云。 这年头张口胡话的人多了去了,她还说自己是西王母呢!想着他也是死到临头便胡言乱语,还安慰说了逸王可是当今亲王,你若是从了王爷,王爷定会让你过上比太子还安逸的日子。将逸王的身份bào露得底朝天不说,还气得天佑几乎吐血,这梁子算是结成了。 欢欢喜喜迎来了王爷,想着女装那位可能更对王爷口味,便将王爷领进了思昙那屋。脑里想着接下来王爷会给自己如何如何丰厚地赏赐,可王爷一瞧思昙的脸,丰厚的赏赐突然就变成了沉重的一巴掌,打得她半个身子都麻了。 “混账!”见王爷气得面无血色,说着又朝她来了一脚。她躲都不敢躲,只能咬牙受了那一脚踹断骨头似的疼。 真是搞不懂如此绝色王爷怎会不喜欢,便连忙伏跪在地上道:“王爷,可是不对您的胃口?” 她这一问,王爷又给了她一脚,“胃口,你可知chuáng上躺着的是谁!?那是大将军的独子,跟我一样姓祁!”说完便头脑发晕,脚步漂浮,妇人连忙上前将他扶着坐下。 心想,若这小公子真是少将军,那另一个屋的,当真是太子?那她不是亲口bào露了王爷的身份,不由脖颈一凉似要头身分家,噗通一声跪下了。 王爷一进门,妇人便说寻了两绝色,如今见她这般绝望神情,不由忆起这句话来,便问道:“还有一人呢?” 王爷这一问,妇人便三魂七魄似要离体,放声大哭道:“王爷,奴才也是为了给王爷寻乐子。”想起那奇怪的醉鬼,“一切都是jian人所害呀,王爷!” 王爷好歹是个大人物,遇事多少还是有些头脑与从容的,好在思昙还醉着酒,便打算哪儿来便送回哪儿去。 可绑了太子这罪名可不小,妇人哪敢瞒下来自行处置,再说王爷已被她bào露,她便只有真将王爷拉下水了,哭道:“另一位在隔壁屋呢,王爷您要见一见吗?” “可醒了?”王爷道。 “未,未醒。”妇人答。 结果刚将门推开,王爷便见天佑那一张白里透紫的脸,“你不是说......”当即又将妇人踹翻在地。 “王叔,没想到真是你!” 即使天佑被五花大绑,散发的怒气还是毫无阻碍地朝逸王劈头盖脸而来。“好侄儿,你听我解释!”王爷本想垂死挣扎。 天佑便道:“王叔,你不必向我解释,留着口舌去向父皇与大将军请罪吧!” 这王爷表面上看似是正二八经的亲王,实则呢,却是个被皇帝收了一概权利的空壳子。皇帝一向不待见他,大将军更将他当做肉瘤看待,他的处境自己最清楚不过。眼下若放了天佑,就算他再舌灿生花推卸罪责,皇帝若查起来,他定是无法将多年来的罪责推脱gān净的。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算皇帝念在兄弟情分不杀他,那在他眼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将军能放过他吗? 想着思昙此时模样,堂堂少将军被关在青楼这般折rǔ定是不会放过的。一衡量,最轻他也会落个贬为庶民流放边关的结果,最重嘛......当即就气得又踢了妇人一脚。 “你说为jian人所害,那jian人现在在何处?”横竖这事无法善终,若他失了荣华富贵与让他死无异,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现在知情人少,他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天佑做掉...... 前提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内部的人好控制,但听妇人口吻,似乎还有外人。想来也是,这么多年都无风无làng,怎么今日就翻了船,定是有人处心设计。 妇人被逸王踹得几近晕厥,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派人查过,就一个毫无背景的醉鬼,我这就遣了专人去找!” 可谁知那醉鬼,也就是天佑二人的师父早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想着他一无权无势的江湖中人撼动不了朝廷亲王,又想铲jian除恶为良善之人平冤,便索性将自己唯二的俩小徒儿卖了。在卖徒儿之前他早已将后事安排妥当,现如今早已逃之夭夭,只等坐山观虎斗。以王爷目前势力,没个三年五载怕是找不到的,奈何妇人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一节。 天佑一向受话本熏陶,最是记恨那些青天白日qiáng抢民女,bī良为娼的贼人。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竟让他亲自遇上了,还是他的亲王叔! 他这亲王叔不仅抢了民女,还抢了民男,且还都是刚十岁出头的孩子,如今还抢到自己头上来了,如此猪狗不如的畜生行径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话本里也找不出一个比他还恶心的人,他岂能容!? 见逸王没有放了自己的念头,便冷冷道:“逸王,你可知绑架太子是何罪名?你有几个头给我父皇砍!”想到思昙,“还有少将军,你有几个头给大将军砍?” 见逸王脸上又是白又是紫又是红,天佑逞了口舌之快,心下又担心思昙,便道:“少将军呢,你把思昙怎么样了?” 天佑什么都不提还好,这一提,逸王已是刀架在脖子上反而恶向胆边生了。 逸王仅一年前见过思昙一面,便惊为天人如勾了魂似的难以忘怀,故让见过思昙的也是宫廷最好的画师画了幅思昙的画像挂在榻前任他瞻仰。否则一年过去,思昙又换了女装,样貌多少有所改变。若不是心心念念,他怎会一眼就认出思昙。 他这般经年妄想,此前没有机会下手,如今人都活生生送到塌上了。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亲一回美人体香,他很愿意做个风流鬼的,便对妇人道:“此前在西域寻的灵药,可还有?” 这西域灵药给人服下,那人便会忘却往事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之前遇到性子qiáng硬的,妇人便用过那药,再qiáng硬的性子在这灵药的药效之下最终都变成了温顺可人的小绵羊。 可这灵药虽好数量却不多,重金之下才求了六粒,如今只剩一粒了。 见王爷问起此药,想着若二人都用怕是不够的,便道:“只剩一粒了,王爷可是要对太子用?”随即就拍起马屁来,“王爷这计策好啊!若太子服了这药,不就任由王爷您摆布了,你让他不说,谁知道今日我们绑了他!” 听妇人言语,王爷又踹了妇人一脚。这药虽好,但用了之后便不是正常人了,怕是只一日,皇帝就能看出端倪。如今害他的jian人还不知去向,皇帝细查下来,恐还是会查到他头上。 这妇人平时看起来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却是蠢材一个!这事原是她惹的,本想将她踹死了事,但药在妇人手里,这妇人多少算是她的心腹,也不是一时说处死便处死的,便没好气道:“给少将军用!” 他如今是人在悬崖走钢丝,只想做风流鬼了。只要思昙服了这药,他便可将思昙藏在身边,温存几日是几日。若事情败露,他便先杀了思昙。最后不仅有美人陪伴还有美人陪葬,自然是无比快活的。 得了令,妇人立即迈着小碎步去了思昙那屋。 见状,天佑大致猜出了那药的不妙,心下一阵慌乱,“逸王,你不要命了吗?” 逸王如今心志坚定,天佑的话已经动摇不了他了,此时看天佑的眼神也如同看秋后的蚂蚱,不由心里愉悦。 天佑清楚自己的处境,眼下他逃不了,也威胁不了逸王。便只盼父皇与大将军前来解救,祈求在被救之前思昙万不要服了那什么灵药! 结果片刻后,就见妇人走向逸王,“少将军如今醉了酒,待明日苏醒,王爷喊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听闻此言,天佑心下一沉,也不管自己如何被五花大绑,拼了命般地挣扎着想要去救思昙。结果身上的皮肉都被绳子生生勒出了血,他也只是从chuáng上摔倒chuáng下而已。 见天佑láng狈模样,逸王心情愉悦得不行,满意地朝妇人点了下头,便冷眼看向天佑,“将太子殿下关起来好生伺候,一旦jian人落网,便将他安稳送走。” 又道:“我现下回府打点,少将军,思昙醒后我自会派人来接,手脚放gān净些!” ☆、(三十一) 妇人的命握在逸王手中,就算她有机会逃出去报官与那逸王撇清关系,就她这些年为虎作伥的行径,官府最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也只有跟着逸王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明明将灵药亲手喂进了思昙嘴里,待他咽下之后她才放心禀报的。 没想到第二日,思昙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且行事也是她想象不到的狠厉。吃了思昙的厉害,又被思昙危及性命,妇人只好暂且稳住思昙。 好不容易装可怜寻了机会逃脱,没想到思昙竟三两下就解决了四名逸王派给他的高手。 见思昙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她便后悔孤注一掷去博思昙同情又骗了他。也不知博同情这招还有不有用,想来是没用的。她已走上了条不归路,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掷走到底。便支着两条木棒似得双腿哆哆嗦嗦跑去求取更多的庇护。这院子里里外外高手众多,她就不信奈何不了一小小少年,不信老天真要亡她。 可这老天就是要亡她,刚逃了没几步,思昙便追到了身后。她绑架太子,明知故犯,其罪当诛,于是思昙便很利落地给她行了刑。 而另一边的暗室里…… 这暗室名为jiāo易所,顾名思义便是做jiāo易的地方,供平时那些不便在烟花之地公然露面,或是寻求别样刺激的达官显贵们寻欢作乐,做肮脏龌蹉之事而用。其貌状如地下宫殿,又是达官显贵常出入之地,自然环境不错。 从昨日起,天佑便被关在这jiāo易所的一间卧房的铁笼子里。逸王吩咐了好生侍候,他便没再被五花大绑,且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除了被铁笼限制的自由,他过得还算舒坦。 他知父皇与大将军的厉害,自信他们定会及时解救自己,如今他身受限制,也只剩静心等待这一条路。可思昙的面容总是在他脑海徘徊,他便始终静不下心来。 想起思昙还服了那什么狗屁灵药,也不知状况如何,便担心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内七上八下地熬了一夜,年纪轻轻地硬是熬出了一对浓重的黑眼圈。 一早,他再也等不住了,便打定主意要逃。 这顺利脱身的第一步,便是要成功打开笼子的锁。可守卫不停被他支来唤去折腾许久,他也没从任何人身上找到形似钥匙的物件。且守卫们都提防着未曾接近他,他也找不到抓住人威胁的机会。 这跟画本里的不一样啊,他心想。这时,看出他心思的守卫便索性告知他,钥匙在妈妈手里,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长成棵大树的念头被一刀砍断固然不好受。略微思索过后,此路不通便换一条,话本里有的是逃生的方法。余光见守卫腰上别的大刀,灵机一动便想夺来将锁砍断。此念头一出便又觉得砍锁动静太大,他没把握一刀将其斩断。眼前有两人守在门口,外面指不定更多,安静些为好。 早年他在学堂上琢磨过话本里的开锁技巧,还被吏部尚书罚将那仅载有“将铁片插入锁眼,啪嗒一声锁便打开来”的万字话本抄了十遍,此后便怕得他完全断了在吏部尚书课堂上搞小动作的念头。印象如此深刻,如今一想安静,此法便出现在了脑海。 胡乱在周身摸索了一通,还真让他在头上拔下一枚银簪。偷偷靠近锁链,攀着铁笼用袖摆将锁遮住,便悄悄折腾起铁锁。他面上装得坦然,守卫想他也翻不起什么花来,倒也没起疑。 折腾了将近一刻钟,倒还真让他摸出了门道,啪嗒一声将锁打开了。 他乃一凡夫俗子,且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比思昙那般化身凡人的真仙神通。 之前能从守卫那里轻易逃脱是人故意放水,此时境地倒转,为了防止他逃走,杀了他也是无妨的。 人一七八尺高的大汉,又是练家子,手无寸铁的天佑如何能轻易敌过。见他竟从铁笼里跑了出来,还下了狠手的。 好在天佑天资聪颖,将一套上乘功夫打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地躲过两守卫的夹击之后只受了些皮外伤。 可一再躲闪不是办法,要么打败他们,要么脚底生风逃走,苦苦纠缠只会自身消耗。且思昙还等着他前去解救,他耗不起,思昙也耗不起。 两方jiāo战,天佑最是不耻那些耍小手段或中途逃跑的小人。如今心系思昙,他也顾不得什么君子的的正义之道,寻着守卫的空隙偷袭不成,便转身将自己之前要的jī鸭鱼肉等一概吃食全扔在了两守卫身上。再后来便抱起一坛酒往守卫身上洒,洒完又将屋里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往二人身上扔。 他也不是真想点了守卫,虽打心里觉得点燃更好,但这桂花酒纯度不够离点燃还缺些火候,便只想吓唬吓唬二人。 没想到二人还真被他吓着了,躲闪之间全身是空子。他瞅准时机运气上前,点了离得最近之人手臂麻xué夺了刀,瞬间刀锋翻转朝那人的腹部刺了一刀。 他本是养在繁华暖帐之中,长这么大只在太花园内掏过几窝鸟蛋,便未再残害过别的生灵。如今一上来就杀了人,那刀割肉的刺耳声当即让他心里一怔动作便滞了下来。 一直被溜着耍的守卫早就心生怒气,如今见同伴被刺,便提刀朝天佑的头砍去。一切瞬息万变,还在发怔的天佑眼见是躲不过了。 眼见刀锋的寒气打在了脖子上,面对死亡的恐惧迫使天佑不由地闭上了眼,故也放弃了最后一搏。霎时,恐惧之中万千思绪在天佑脑子里闪过,什么好玩的还没玩够,好吃的还没吃够,舍不得离开父皇母后,也不知父皇母后会不会给他报仇......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只占了他所有念头的二分不到。 若说其余那八分多,便全是思昙了。什么他死了思昙怎么办,谁陪他玩,惹他笑,他那么瘦弱今后受欺负了谁帮他?还有,思昙长那么好看,今后定有许多个沐儿妹妹围着他转,抢着送他荷包,他都会收吗? 想到这点,不行!他怎么可以收人姑娘的荷包,收了便是要娶那些姑娘的。若思昙娶了那些个姑娘,他怎么办? 可不行能有什么办法?他这便要与思昙yīn阳相隔了,便再也见不到思昙了。不由甚是思念!想着死前能再见一眼思昙多好。若能得知思昙还好好的,那么,他便死也甘愿了。他这一想的时间说短不短,足够令他头身分家了。 听聞刀法jīng炼的刽子手在行刑时将死囚的头砍断,待头落地之时,那头还能耳清目明,瞧见自己的死状。天佑心想,莫不是自己的头已经断了?可传入耳朵的不是割肉砍骨,热血飞溅的声音,而是重物嘭——地倒地声。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他是站着的,也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倒了。 也不知瞧自己的死状是何感觉,这种事难得瞧上一回,也算是奇观了,于是便睁开了眼。 这一睁,便见一似曾梦中相识的粉衣谪仙衣袂翩飞朝自己跑来。心道莫不是他的魂魄到了天宫,可传闻不是说小孩若夭折便要到地府做小鬼的吗? 再看看那谪仙,怎得身形、长相与思昙极为相似,难不成思昙的灵魂也同他一起飞上天宫,化作了位小仙女? 也不知天佑是被恐惧吓傻了,还是被思昙的女装惊呆了。事实便是思昙花了大工夫解决了挡路之人来到jiāo易所后,便见一把刀将要砍在天佑的脖子上,当即便用尽全力将手中热血未gān的刀朝守卫飞了过去,才即时保得天佑只破了层皮。 天佑眼前的小仙女,是思昙无疑,且天佑那欣赏水平当真让人不可恭维。 思昙刚经历了场浴血奋战,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且战场之上血肉横飞,思昙身在其中难免溅了些血液在身上。虽怕自己吓到天佑极力躲避了些,还将脸上的血都擦了,但看起来仍足以令人触目惊心。且加上思昙浑身还未散尽的杀气。任旁人怎么看,思昙都是个嗜血的小恶魔。怎得在天佑眼中,却成了个纯真无邪的小仙女?! 且这小仙女天佑怎么看怎么欢喜,见人朝他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便将人抱了个满怀,还死死不撒手。 抱了许久,天佑那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才逐渐回归,先是打量了一番身处坏境,还有怀中之人的真实性,又看了看倒在身旁的两守卫,才确定自己还未死,是思昙救了自己。 他虽意识到思昙,却未将怀中人与思昙联系在一起。心想好好一个大姑娘被他这般冒犯简直是罪过,便忙放开思昙,赔礼道:“对,对不住,唐突了姑娘!” 听天佑这般说,思昙才忽地想起之前从头上拿下的珠钗,还有身上这粉衣,似乎过于脂粉气了些......细将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于是明白了天佑为何说他是姑娘。霎时,他的脸一阵白红,恨不得立即施法变了去,奈何面前还有天佑这个大活人。 也不知天佑是否出于故意,他就只换了身女装,难道天佑就不认识他了?见天佑那怔愣样,似乎真不认识他。 他原不该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天佑被绑到这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刚刚自己若晚一步,天佑这肉身怕是也保不住了。他从小锦衣玉食,遇到最大的危险便是太花园里的毒蛇,哪儿见过他这般失魂模样,不由心疼不已。便柔声道:“太子殿下,我是思昙。” 天佑虽只受了些皮肉伤,咋看问题不大,但手臂有两处仍在浸血,便也顾不上他识不识得自己,忙着给天佑包扎。 一提思昙二字,加上思昙的声音,靠近他时传来的熟悉香味,还有他温柔的动作……天佑怔愣地看着思昙的侧脸,临死时的思念之情便如滔滔江水般涌上心间,瞧着眼前的美人儿,不由心跳加快,也不知怎地,脑海里便响起了幼时听过的一段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爱情嘛,是个颇为玄妙的东西。你此时对此一知半解,等你真正遇到了使你心动的人,你便能明白,不管对方是丑还是美,是男是女,是年长还是年少,是平凡还是超卓,在你眼中便是整个天上人间都比拟不了的。” 他想着这段话,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思昙,便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儿鼻子、眼睛、眉毛,身上各处乃至整个人都好看得不可方物,似天上人间不可比拟,便问道:“你真是思昙?” “是的,太子殿下。”思昙耐心答道。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佑便回过神儿来,接着又问,“你不是,不是被逸王喂了那什么灵药,怎么,你还记得我?!” 从自己口中说出之后,天佑才意识到这一点。思昙的表现确实是认识他的,不由喜出望外,内心充满了失而复得之感,比他捡回一条命还要值得高兴。当下就又将思昙抱了个满怀,“你是怎么从逸王手中逃脱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昙还在想天佑的前一个问题,他不知自己被下了药,反正人间的药比起酒来都不值得一提。 至于怎么从逸王手中逃出的......逸王?思昙立即反应过来,没想到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大人物竟是逸王!逸王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如今绑架天佑和自己,难道妄想bī宫不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叹世人总是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还有你为何这副打扮……”想起逸王说起思昙那色眯眯的猥琐模样,天佑便想扑上去将人揍得满地找牙,看他还敢觊觎他的思昙!又忙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说完,天佑又不放心地放开思昙,自行检查了起来。思昙虽浑身血迹,却是没有一点伤的,不由安心下来。再看着女装扮相的思昙,便忍不住痴痴道:“你今日可真好看!” 说完,便觉这话不对,登时脸上泛起了红,心跳如捣鼓般,口不择言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脸上的痴傻也随着换成了不经心的冷嘲热讽,“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啊!你穿就穿吧,竟还比那沐儿妹妹好看!你这爱好,可不能被别人瞧见。”心道,只能让他一个人瞧。 天佑继续心里想的是,嘴上却说不是:“你堂堂少将军,别人瞧见了可不得笑话死你!丢人的不仅是你,整个离国的颜面都被你丢尽,甚至连我都无颜见人了。”说着便胡乱将思昙头上那好看的珠钗发髻胡乱拆了一通,拆完之后还觉得思昙过于好看,怕人觊觎,便索性将思昙的头发揉成了鸟窝,还脱了自己的外袍给思昙穿上。 完事之后天佑仔细打量了番自己的成果,见思昙一双亮闪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心脏狂跳,还是好看到不行! 明明心虚不已天佑却装作为难地皱了下眉,“你如今这模样还是不要见人了!”说着便用自己的外袍将思昙的整个头包住。 思昙本就介意自己的女装扮相,如今被天佑这般长篇大论地批评,他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此时又无法遁地而去,只好硬着头皮顶住天佑颇为认真严肃的讥讽。 虽外面的打手已被他解决了七七八八,但难保他们不会再调增援,见天佑似乎将他嘲讽够了,便从外袍缝里探出眼睛道:“太子殿下说的是,思昙知道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罢!” 见思昙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模样,天佑的心像是被掐了一下般,不由一怔,觉察自己的话似乎有些过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又不知该做何解释,“反正你以后别太招摇就是了。” 招摇?思昙疑惑,他何时又招摇了?总觉得天佑今日神色反常,言语词不达意,觉得奇怪,便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了?”说着便握住天佑手腕查看是否中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思昙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又心跳加速忙抽手躲开,“你你,男女,不......你别再碰我了!” 没想到天佑反应如此之大,“我只是想给太子殿下诊脉。”思昙解释道。 天佑的神色言语是过激了些,他自己也知道。见思昙十分委屈,“给我诊脉做什么,我又无事,再说你也不是大夫。”一番解释之后,见思昙脸上的委屈仍不减,便将手朝思昙伸了过去,“好吧,你诊吧!” 见思昙不动,又解释道:“我刚刚没别的意思,就是被你吓到了。你以后别再不打声招呼就碰我。” 天佑的前世左宁,让思昙尝尽了被各种嫌弃的滋味。如今天佑突然将前世的话语说出口,思昙难免陷入此前的情绪,不敢再碰天佑。好在天佑性格不似左宁,会跟思昙解释。思昙这才情绪稍缓,伸手握住了天佑的手腕。 这一诊,思昙便知晓天佑无碍,只是......这脉搏似乎跳得有些快了。于是将视线移到天佑脸上,发现天佑的脸也很红。可这脉象虽快却是qiáng健有力的快,不似感染了风寒啊。思昙的耳力很好,现下天佑的心跳如捣蒜,他自然也听到了,觉得奇怪,不由俯身将耳朵贴在了天佑的心上。 没想到思昙会突然投怀送抱,碰他一下尚且心跳加速,如此亲密举动,天佑瞬间窜红了耳根。心下便想推开思昙,转念间,又怕思昙多想。作势要挥的手刚抬起又无措地放下,“你这又是做什么!?” 思昙虽活得比天佑久,对于情感之事却是不如天佑的,天佑尚且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思昙更无从知晓了。便问道:“殿下的心跳怎会如此之快,可是有何不适?” 天佑自然是无任何不适的,相反地,这一来二去适应了慌乱情绪,他便开始体味到思昙亲近他的好处。虽还是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心里却是比蜜还甜的。 本想就伸手将思昙抱在怀里的,毕竟他们处地凶险,便道:“无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同时装作不经意地握住了思昙的手。 此前见思昙平安无事出现在自己面前,一高兴,天佑便将自己为思昙所救一事忘了。如今见一路上血肉横飞的惨状,才想起思昙是只身一人闯进来的。 以他的身手,摆平一人尚且要花些功夫。这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怎么说也有二十来个。凭思昙一人,他是如何做到毫发无伤的? 他对思昙有种盲目的信任,再说若真是思昙一人解决的,也就只能说明思昙功夫高qiáng。他本就知道思昙厉害,这才配得上他将军的名号,这是好事! 至于,他明明比自己厉害此前却装作打不过自己……想来他是太子,因他的这层身份,那些个朝臣、下人都总是巴结自己。 思昙平日对他说一不二,极为听话,恐也是因为他是太子才不好现真功夫打败他,让他丢了脸面。 可天佑又不在意这些。一直以来,他都颇为羡慕江湖中的英雄豪杰们抛却身份门第,勾肩平坐,把酒言欢的恣意。也总想过那样的生活。奈何他是太子,父皇母后又对他这般好,他不可违背他们的意愿。 不过他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不能làng迹江湖,目前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也过得很享受。只是在这享受之中因地位高低贵贱而生的人与人之间的生分与虚伪迎合是他不想要的。 他与人jiāo往向来jiāo心为上,同样也希望对方如此。不过他也算懂些事故,知不可qiáng求一说,别人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将对象换作思昙……思昙平日对他不论要求如何一概唯命是从,他有时虽不高兴但也没细想过。此时细想来,思昙对他这般生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生气。 于是便颇为严肃地看向思昙。 思昙此前急着救天佑哪有时间料理这些倒下的守卫,故那些或是尸体或有一息尚存的守卫们便还是躺在他们的必经路上。思昙原本担心天佑本性良善,连杀jī都没见过,一下让他见着如此血腥的场景。一是怕他心里承受不了,二是怕他怪自己手段过于残忍。再来,此前为了像个凡人,他隐藏实力,装傻充愣了许多年,眼看事情也bào露, 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思昙也不知如何解释,索性继续装傻充愣了,“太子殿下是怪我手段残忍?他们助纣为nüè,挟持太子,都是诛九族的罪过!” 见思昙回答得认真,“我不是这个意思……”天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见天佑停顿,“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逸王派来的增援已在路上了。”思昙忙岔开话题。想着天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等这阵儿过了,依他的性子,怕是没几日便会忘了。 思昙平日虽性情清冷,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一遇事却是个喜形于色的,特别实在天佑面前。他故意遮掩,不自然之处,天佑自然看得明白。他也不想为难思昙,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让比他年岁还小的思昙让着。 想想也颇为丢人,思昙费劲心力让着他,如今还冒死救他,他却生气责问于思昙!脸上挂不住,当即就暗下决心,以后修习定要认真、刻苦才好。他若厉害了,思昙就没了迎合他的机会。若将来再陷入危险境地,还是由他来保护思昙才好,不由想,一个大男子汉,岂有让自己的媳妇护着的道理? 此想法一出,天佑下意识一怔,接着慌乱地看向思昙,像是怕思昙听到他内心想法一般。可思昙再厉害,哪能知道他内心所想,不由恢复镇定,问自己为何要这般想? 思昙又不是女孩子,哪儿能做他的媳妇?此前他看到过男子心悦男子的话本,虽他觉得有悖人伦还未将其看完便不知扔在了何处,但大抵是知道世上有这么一回事的。再加上昨日逸王对思昙那昭然若揭龌蹉心思,今日还gān脆将思昙打扮成一个女孩……总结下来,男子是会喜欢男子的,就比如他喜欢思昙。 不,等等!他喜欢思昙?他竟是喜欢思昙的吗!怪不得思昙一碰他,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像话本之中那怀chūn的少女。 不可思议之中看向思昙不知何时紧握他的手,不由心里甜蜜,便偷偷看向思昙的侧脸,于是脸上也堆满了止不住的笑意。 正当天佑安全沉浸于得知自己心意的喜悦之中,思昙却突然警觉地止了步伐。 觉察到事情不妙,天佑忙换了张脸,“怎么了?” 思昙觉察到有大量不明人马正朝他们靠近,想来如此迅速,定然是逸王派来的增援。便转身看着天佑,趁在他们还未完全控制这整座院子,“太子殿下,我去将增援引开,你从后门走,此地离吏部尚书的府衙最近,又处在闹市,以你的身手定能在求得李大人的护佑前平安无事。”说着放开天佑的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带着残血的刀递给天佑。 思昙的意思简单明了,但天佑岂是那种抛妻弃子的卑鄙小人,断然是不会走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横竖不是同生便是同死,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天佑道。 虽司命的命簿之中未曾记载天佑有此劫难,但人定胜天,眼下只有渡过了才无此劫,若马虎对待稍有差池,司命那亲手写的命簿也不是没有突生岔道的先例。见天佑铁了心不走,“太子殿下,这种时候便不要胡闹了!”至此之前,思昙还未曾对天佑说过这般言重的话。 紧急关头,天佑也没意识到思昙的言语有何不妥,他若拿定主意,便是心若磐石,任谁也转移不了的,“我是太子,我说了算。” 思昙多少知道些天佑的脾性,他既这般说,除了qiáng迫便也无计可施。可如今他又qiáng迫不了,眼见增援越来越近…… 若是以思昙的速度,定能逃的掉的,可却偏偏加了个又是凡人又是孩子的天佑。以天佑的速度,想要逃脱怕是很困难,故思昙才想以自身拖住增援。 没天佑在,思昙可毫无顾忌放开身手,索性凡人的武器又不能真伤了他,最多也是给这具暂时化为凡人的身体加些皮肉伤,待他进入芥子恢复仙身便是一瞬就好的事。拖住大部分人手给天佑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是完全可能的。 若天佑在,凡人稚嫩之躯,刀剑又不长眼,万一误伤了天佑,再伤了元气影响到他的魂魄,便是得不偿失。 奈何天佑不知这些利弊,一门心思只想与思昙同生共死。 思昙便只好再一思量,重新握住天佑的手一起逃,但一起逃的结果,固然是逃不掉的。 刚出了后院还未上主街,他们便被前后夹击。这次逸王也是孤注一掷,平日养在府中的高手皆倾巢而出。比起思昙之前解决的那些守卫,这些高手的实力乃是成倍的。且他们的目的极其一致,便是要天佑死。故一将天佑二人困住,一道玄色冷光便猝不及防地朝天佑脖颈而来,速度之快,来势汹汹,似要将天佑一分为二。 可思昙怎会让他得逞,几乎来不及眨眼,思昙神色一凛,那道玄色冷光便在距天佑脖子只有两只宽的地方被思昙握在了手里。 一股带着幽香的血腥味霎时传入天佑的鼻中,一惊未平,天佑便又被眼前那只握着玄色倒钩鞭正血流不止的纤弱小手给夺了心跳。 还未来得及将受惊而猛吸入肺的空气呼出,思昙便早已放开玄钩鞭揽着天佑的腰又躲过了身后袭来的若gān支淬了毒的银针。 紧接着,又一把玄铁宝剑直朝天佑喉咙而来,速度也相当惊人,思昙便立即将天佑护在身后,提刀挡了上去。 冷兵器相接,发出耀眼火光。一击不成,持剑的高手便退了回去。同时,一把钝重的铁锤自上而下地朝天佑二人砸来。思昙依旧毫不逊色,一把推开身后的天佑,一手顶住了铁锤。 逸王这好色之徒此前下过太子不论死活,少将军尽量不要伤的命令。这些高手们本打算遵守,可他们接连的全力一击,皆被思昙轻易化解。且思昙不要命地护着天佑,他们若继续遵令,怕是只会白白làng费时间。 意识到这一紧要之处,执鞭的领头者四下jiāo换了眼色,便命守在高处的箭手趁思昙被牵制的时机动手。 箭手领命,铁箭应声而去。思昙此前闯jiāo易所耗力颇多,此时又连接四招被压制,不免有些应接不暇。加上那高大威猛的执锤高手为了防止他逃开猛加了力。要应付悬在头顶的铁锤,又要留神被他用力一推摔在地上的天佑,思昙哪儿分得出jīng力去注意别人的偷袭。 思昙原本也是想只要天佑无事,他中凡人一箭也不会死,集中jīng力对付执锤高手之时便无视了那支来势汹汹的箭。 天佑有想过思昙的厉害,接连见识了之后便没想到思昙有如此厉害。面对刺客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竟然始终被思昙护着! 天佑一边因思昙而自豪不已一边又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比羞愧。被思昙一把推开后眼见思昙被压制,另一边的箭手又将箭尖指向了思昙。敌人本是为了夺他性命,怎得到头来却是要思昙替他承受? 纵观思昙被接入太子宫之后,瘦弱得像只小兔子的思昙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便始终认为思昙只是只温顺可爱的小兔子。此时才发觉,这只唯唯诺诺的小兔子原是只小láng崽。每每他遇到危险,这只小láng崽便会出现挡在自己面前,至始至终,都是这样。 天佑说不上此时心里是何感觉,若非要找个形容,那便是此生能得思昙,便是一生足矣。故此,他怎能眼看着思昙为他而伤! 突然,如有神助般天佑朝飞向思昙的箭挥了一刀,箭立即被一斩为二失去威力落在地上。 “以后,便由我来护着你。”说着,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紧握手中的刀斩向那执锤高手,帮思昙脱身。 高手自然是高手,在天佑一心想着思昙时早就反应过来将箭尖转向了他。思昙刚摆脱执锤高手,便转身将天佑一揽,原应该在天佑身上的箭便插在了思昙的右肩。 一击已中,趁他们尚无还手之力,箭手便搭起第二箭继续瞄准天佑。 思昙从前哪敢奢望天佑为他做什么,如今天佑不仅在危机关头救了他,还说从此以后会护着他,便高兴地如同找不着北。此时不说替天佑挡几剪,哪怕是被ca成只刺猬,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于是一失神,思昙又替天佑挡了第二箭。思昙既然化身成凡人,自然是和凡人无异的,连中两箭,第二箭还刺破了他的内脏,会感到痛是自然,当即还忍不住喷了口血在天佑身上。 “思昙!!”眼见第三箭索性朝思昙she了过来,思昙连中两箭,一箭还不偏不倚地she中了思昙的心脏。 天佑还没见过有谁伤得这般重还能平安活下去的。只觉得天地快就此毁灭般,他也索性一把抱住思昙。 眼下局势既于他二人来说毫无生机,还不如就此死在一支箭下。再怎么说,他不会放开思昙。有自己陪着思昙上路,就算思昙做了小鬼,也不会孤单可怜。 ☆、(三十二) 天佑一心想给思昙做伴,哪知思昙根本不会死,最后关头连心心念念的大将军都及时赶到,替他二人抵挡了一箭。 文宇将军乃离国第一高手,凡他所到之处,没有打不赢的仗,收不了的城。战场之上,敌人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心生忌惮。 这群江湖高手虽自负武功高qiáng,但却是知道与大将军的差距,得知大将军现身,心内便生了退意。且大将军手下又帅领了众多久经沙场的jīng兵良将,那些jīng兵良将已将他们的退路层层截住,若再不撤,下场便是那瓮中之鳖,再无出头之日。众人心下一衡量,便未恋战,连忙集中后撤。 一切电光火石,转折之快。意外的,天佑这次的反应很快,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得救了,便抱着思昙急忙大喊道:“御医!御医!!” 饶是天佑不喊,两位军医只要一赶到现场,见着自家少将军,就算是火海也会立即扑倒思昙跟前的。见天佑还紧紧抱着思昙不撒手,忙道:“太子殿下,您先放开少将军罢!” 天佑闻言才极其小心地将人放开,军医连忙就地垫了棉毯将思昙放平了查看。 思昙被两军医一左一右围住,天佑近不得思昙的身,只好退到一边望着。见思昙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像是随时会断了呼吸,天佑只觉心急如焚。思昙一皱眉,他便又千般心疼万般后悔,连忙祈祷上天只要保佑思昙平安无事,他便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给思昙的伤做过一些简易处理之后,军医便吩咐人将思昙移去将军府。天佑不由想跟着去,一副将打扮的将士忙拦住天佑,“太子殿下,皇上着急见您,末将这便护送您回宫。” “我去看看思昙,他若平安无事,我自会回去见父皇。”见思昙走远,天佑说着忙绕过了副将。 副将又忙道:“殿下此次出宫万分凶险,皇上与娘娘十分担忧殿下,尤其是娘娘,一向不喜欢我家少将军,殿下若不回宫,怕是娘娘会怪罪。” 听完副将此番言语,天佑的脚步不由止住了。他固然担心思昙担心地不得了,想伴随左右直至思昙能在他面前活蹦乱跳为止。在此之前不管别人如何言语,他也定会这般做。 可如今发生眼下这件事,归根结底,全因他贪玩好乐。若不是他总央求师父带他出宫见识江湖是为何样,师父这最后一课定不会带他们出宫。若不是他平时练功三心二意,也不至于连累思昙,最后还要思昙为了救他冒性命之险。 母后一向提防大将军,不喜欢思昙,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不管母后表面上怎么为难思昙,给思昙脸色看,背地里也对天佑说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话语,只要不影响天佑玩乐,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当耳旁风的。 他也不是不知道朝堂之上明枪暗箭的各种权利斗争,也知母后与大将军刚好站在这杆权利斗争天秤的两端,母后每日闲着没事就等大将军的差错。上次他与思昙比武被思昙不小心蹭破了点皮,母后就给思昙安了个包藏祸心,企图弑君的罪名。这次他与思昙偷溜出宫,也不知母后会给思昙安个什么罪名来为难大将军。 思昙为救他而生死未卜,他又怎能任母后肆意揣度冤枉思昙呢。以前都是他不对,如今他便不能让错误发展下去。 早晚他都是要继承皇位的,思昙也是要当大将军的。思昙一直走在成为大将军的那条路上,而他却始终背离皇位那条路。若他再这么走下去,思昙继承大将军的意志做了离国的守护神,而他只是个无能的皇帝或是远离朝堂的江湖闲人。最终他与思昙是否会越离越远? 且先不管这些遥远且缥缈的事,就拿近来说,若大将军因此事被母后夺了兵权,或再遇到一个像逸王这般胆大妄为的王公贵族,凭如今的自己又如何能保护思昙? 可任凭自己那不到三两的脑瓜如何深思熟虑,周密巨细各种权衡,也难以低消脑中思昙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他不想离开思昙,至少在思昙尚未脱离危险的此时不想。他怕思昙受那些莫须有的罪责,怕自己的无能。 可比起这些,他更怕思昙有个三长两短,也最怕若此时不跟上去他便再也见不到思昙了。 大不了等思昙伤一养好便悄悄将思昙拐走得了。这样,思昙再也不用被卷进权利斗争的旋涡,他也不用坐那愁人的皇位。他俩可以像话本上那归隐眷侣般,找一处雅静的山林,修一间遮风避雨的茅草屋。虽然日子清贫,总归他有思昙,那些好吃的与好玩的哪及得上思昙的万分之一。 脑子里这般想着,天佑停下的脚步便又一刻不停地追随着思昙到了将军府。 屋子里的御医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直至太阳下山,御医们才一个个抬手拂去额上的细汗,缓缓舒出一口气。为首的太医院院使见天佑一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兄弟情义着实令人感动,便来到天佑面前轻声道:“小将军已无碍,殿下进屋去瞧瞧吧!” 按理说,得知思昙无碍的消息,天佑定会在下一瞬间便冲进屋去瞧思昙。可眼下他却没有,只是默默将紧紧篡着的手松了,“院使辛苦了!”说着朝院使抬手行了一礼,“接下来也请院使务必多多费心,只要少将军平安无事,我定感激不尽。” 说完犹豫着站在门边往里望了望,远远看见思昙正安静地躺着,便又朝院使一笑,“有劳院使了!”说着又往思昙的方向望了望,便依依不舍地随副将回宫了。 年过半百的院使望着天佑越渐沉稳的背影,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见白的胡须,“看来经此一事,太子殿下便再也不是那个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小少年了!” 这边天佑刚离开将军府,那边已审完逸王的大将军便也动身去了皇宫复命。 天佑一回到皇宫,远远就瞧见母后与几个丫头十分焦急地朝自己迎了过来,“我的佑儿!!” 见母后神情激动脚步踉跄,天佑当即也忙迎了上去,“母后。” 一伸手触到天佑,皇后的心才落回本该待的地方。又见天佑脸上大大小小的几处已处理上药的划伤,不由双手捧着天佑那张让人万分怜爱的小脸,一行眼珠骨碌一下就滚了下来,“让母后看看,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天佑就是怕母后这般大题小做,好在全身上下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划伤,脸上无法遮掩,身上还不能遮掩吗。为了见父皇母后,他特意换了身衣服,整理妥帖之后才出现在此处的,“母后,有思昙舍命相护,儿子就只擦破了些脸上的皮肉。”说着双手在自己浑身上下拍了拍,“母后您就不要担心了。” 一提起思昙,天佑便想起思昙还奄奄一息躺在chuáng上,心里便一抽一抽地痛。本想提及此事让母后看在思昙舍命救他的份上不要在对思昙心存芥蒂的。 可提起思昙,皇后的心里却是一抽一抽地恨,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思昙,思昙,你怎和你那父皇一般执迷不悟!你也不想想,逸王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怎敢幽禁甚至是杀害当朝储君,定是有人借了他这个天大的胆子。” 母后所指再也明显不过,以往他都是搪塞过去的,如今想想思昙,便忍不住道:“母后,天佑年龄虽不大,也懂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那逸王看似烂泥,你且不知他背地里gān了多少大胆的勾当呢。再者,思昙为我挡了两箭,如今还生死未卜,最后救我的也是大将军。按母后所想,大将军为何要如此大的周章,赔了儿子又折兵?” 皇后不由嗤笑一声,“他这是赔上儿子演的出苦肉计,再者那是不是他的儿子还有待考证。” 思昙是大将军收养的义子,但为了名正言顺给思昙铺路,便对外宣称思昙是私生子。不过这真相只有大将军和思昙二人知道,甚至是当今皇帝都被蒙在鼓里。 见母后又质疑思昙的身世,思昙是少将军,这是众所周知的的事,也不知母后为何非要跟大将军这般作对。既然母后起了话头,天佑也只能接下去,“母后,就算大将军使了出苦肉计,可目的为何?”父皇对大将军深信不疑,他演这出又是为了给谁看。 “当然是为了堵住那些清楚他láng子野心的悠悠众口!”皇后随口便道。 母后如何说都有理,天佑这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少年自然是说不过自己母后的,便道:“母后,思昙与我情同手足,就算是为了我,请母后莫要猜忌思昙了。” 听天佑这般说,皇后欲发作,又念及儿子刚受惊归来,想来儿子自小受人蒙骗,如今心智尚幼哪能明白她的苦心,“好了好了,这事母后自会为你处理,你先去拜见你的父皇吧!” 天佑还想替思昙辩解几句,却见母后朝丫头们摆了下手。母后与大将军作对也是不一朝一夕,凭他几句言语也消解不了母后对大将军的多年怨仇。见母亲不愿再听,他多说无益,便跟着丫头们去拜见父皇。 见儿子渐远的背影,皇后招了心腹耳语了片刻,心腹领命而去,随即皇后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御书房内,皇帝正听大将军禀报逸王事宜,“审问之下,逸亲王已将条条罪状招认于状纸之上,皇上请过目。” 此次天佑与思昙偷溜出宫彻夜未归,原本怎么想也怀疑不到逸王头上。何曾想第二日,便有一民女去将军府喊冤,状告逸王为抢民女,杀民女的全家,甚至连民女尚在襁褓中的幼儿都不放过。 这民女自然是天佑二人那不着调师父的红颜知己。 民女寻死觅活,哭声凄切,便惊动了大将军。大将军一现身,民女便抱住大将军的腿,一个劲儿地哭诉逸王不仅抢了她,草菅了她一家四口,近些年,少说也有几百无辜女子与家人性命惨遭逸王毒手。 除了女子,逸王还qiáng抢长相姣好的少年少女,女子亲眼见无数个被凌nüè致死的少年少女被无情抛弃乱葬岗,女子实在不忍,便是身死也要将如此人神共愤行径公之于众。 此事远不是大将军的职责范围,但昨日天佑与思昙无故失去行踪,女子一说少年少女,便心下觉得奇怪。 可又想,逸王胆小怕事,最是惜命,不可能活腻了抢了天佑和思昙。可天佑与思昙的失踪现下无线索可寻,女子鸣冤之事也来之蹊跷,加之逸王若真有罪,亲王身份无人能问责。大将军杀伐决断,嫉恶如仇,王室有如此败类他岂能袖手旁观,当即就派了一对人马前去逸王府拿人。 结果派去的人马一到王府,逸王府上下却已人去楼空。大将军疑虑才加深了,当即抽丝剥茧查了与逸王有过来往的官员,一开始那些官员还咬死了嘴不说,结果一上刑,那些官员便招了。 他们皆声称与逸王来往也不密切,只是光顾过几次他名下的寻欢作乐之所,那里有逸王一心腹,也就是青楼的妈妈,或许她知道逸王的行踪。 在大将军得知逸王有这一心腹的同时,那心腹便也死在了思昙手上。接着,大将军便亲自带了一对人马去拿人。 在妈妈手下办事且知道些内情的两小厮一看大将军带兵搜查这仗势,当即就心慌不已想逃之夭夭。结果才走了一两步,便被高大威猛的士兵抓着领口提了回来。再将噬过血的刀往小厮守眼前一亮,毕竟谋杀太子罪名天大,他们只是为谋口饭吃何必搭上九族性命,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什么都招了。 于是大将军才及时赶到了后院的小巷挡下了she向天佑的那箭。待救下天佑,大将军便又一齐拿了逸王的那些江湖客卿。将战场上bī问的那一套使完了,才从那些江湖人口中得知逸王在逃往绥阳的路上。 绥阳北邻鲧国,看来这逸王是想靠通敌卖国求生。大将军哪允许此等混账之事发生,便快马加鞭追了上去。于是逸王刚逃出京城,大将军几乎没使什么力,便将逸王生擒了。 逸王虽是不受宠的亲王,却是打生下来就没受一丁点儿苦的,他又怕大将军怕得不行,如今被大将军逮住本就像是被猫逮住的老鼠,大将军再稍加刑罚,他便在皮肉之苦下全招了。那在将军府前鸣冤的女子竟毫无夸大之词。 ☆、(三十三) 状纸之上,案情简单明了。逸王平日作恶多端,没想到有朝一日却作到当今太子殿下与少将军头上,怕罪恶行径bào露皇帝问责,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幽禁太子欲对其痛下杀手。事后还打算通敌卖国。 皇帝将手中罪状只扫了一眼,便怒不可遏,一拳砸在了书桌之上,“混账东西!”草菅人命,通敌卖国这不是小罪,“来人!将与逸王有关人等统统给我压进天牢听候发落!” 一进御书房,天佑便见父皇怒发冲冠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他从未见过父皇如此发怒,当即便心虚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不该私自离宫,害父皇与母后忧心,还害少将军险些丧命,请父皇责罚!” 皇帝自然是担忧自家宝贝儿子的,怒气却不是因为天佑而生的,不但不生气,得知将军赶到之前他与思昙的英勇无畏,加上逸王这个朝廷蛀虫也是因天佑才被揪出的,还连跟带土地拔出了一gān烂泥,说来也是大功一件。 自家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终于gān了件大事,皇帝自然是欣慰与高兴的,一见到天佑,连勃然大怒都瞬间消了不少。不过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难得认一次错,觉得新奇,便想继续演下去,厉声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天佑一路上也听闻了逸王之事gān系重大,“儿臣之前不学无术,实不像话。”想来逸王只是也是误打误撞因他而起,“不知父皇派了何人主审此案,儿臣不才,恳请父皇能让儿臣从旁协助。” 天佑一向对朝堂之事毫无兴趣,着实让帝后与一gān臣子头痛了一番。如今天佑能这般说,自是出乎意料得厉害。其结果不仅能讨得父皇开心。 见母后的态度,想来她一定不会放弃这次的大好机会。若母后真给大将军安了什么罪名,无凭无据倒还好,若假造了伪证。毕竟发难的是母后。他参与此案便能得知一概细节,也有头绪从何处帮助大将军制衡母后。且母后是最希望他学习朝政之事的,如今他终于想学了,好不容易有个开头,母后应该不会加以阻挠。 再来逸王欲对思昙行不轨,还派人伤了思昙。此前思昙在眼前没功夫想,如今想起,单就逸王欲对思昙行不轨这一点他便不能忍,这私仇是一定要报的。若他置身事外,便定是没这机会折磨逸王的。 最后,他如今打算与思昙齐肩并进,此案关联甚广,便算是自己迈出的第一步。 毕竟天佑昨日都还嚷着要做个江湖英雄,且胡闹得厉害。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请求,皇帝与大将军皆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看天佑整个人都气质,似乎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一夜之间,天佑便长大了似的。 皇帝倍感欣慰,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就算是演也严厉不下去了。想是天佑此次定受了不少刺激才一夜之间便成长得判若两人,皇帝心里便疼惜得厉害。连忙上前将个子及他肩膀高的天佑扶了起来,又像幼时那般将天佑抱在腿上。 天佑一向被父皇宠溺惯了,如今父皇的腿坐的还很顺当,见父皇脸色和缓了下来,便问道:“父皇这是答应了?” 如今逸王已招认一概罪行,大大小小同伙也供出了不少,接下来的便只需审理个别疑点并核实细节安律定罪。说难不难,只是牵扯太多难免有些琐碎繁杂,一件件一桩桩审理下来倒也是个苦差事,对于天佑来说,不失为历练的好机会。大将军便道:“太子殿下有心,不如便由太子殿下主审,吏部尚书从旁协助。” 吏部尚书为太子师,年纪轻轻却是个极为周妥之人,自然能堪当重任,即是大将军所举荐,皇帝立马就下了旨。 第二日一早,天佑便与吏部尚书李大人去了刑部大牢提审嫌犯。天佑若铁了心做事,便是能持之以恒的。虽案情无非就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等。一部分需要佐证,一部分证据确凿只需按律定罪。一开始天佑还有些新鲜度,约个把时辰后,便觉得甚是无聊,但他还是忙到日落西山,待吏部尚书提议今日到此为止,他才从刑部出来忙赶去了将军府。 昨日天佑走后思昙便醒了,夜里本想趁侍候的丫头趴在chuáng边熟睡之际进入芥子治好箭伤,但想着明日一早还要换药,若被人看到昨日血淋淋的伤口今日就好得连疤都不剩,太超乎常理。好在思昙也没觉得伤口有多痛,如今的恢复速度也比常人快很多,便任由箭伤自行恢复了。 他不可恢复仙身,便不能像平日那般无事就进入芥子练功。可让他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躺在chuáng上,他便觉得浑身不是滋味,比伤口痛还难受。于是不顾丫头们的劝阻起身来到书案前,打算将天佑前几日被李大人所罚功课做了。 天佑从进入太学到现在,隔三差五都要被罚一次,罚得多了无法按时完成,不想让惩罚变得更多,便让思昙帮了他。这有了一,便会有二,然后自然会有三四。最后,天佑见思昙很是乐意,便随口一提gān脆让思昙包揽了他所有功课。天佑原本只是见思昙擅长模仿自己的笔迹,功课又做得好,便随口说了笑。谁知思昙却当真了,当即就应了下来,之后也都照做了。 在此之前,对于思昙这种万事包揽,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行为,他俩都没多想。天佑玩心大,有人帮他,赞同他,他自然乐得高兴。而思昙,只要天佑高兴,哪怕会产生反作用,让他下火海都甘愿,隔三差五熬个夜做做功课简直不值一提。且他不用睡眠,自然连熬夜都不算的。 如今也是闲着无聊,做功课还能打发时间、练练字呢。 天佑赶到将军府时,便见思昙捂着右肩站在案前书写,也不知怎的,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无名火。见身旁的丫头们还gān站着,便上前训斥道:“你们都是gān什么吃的,他伤得如此之重,如今才第二日,怎能让他下地?”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向思昙,像是要吃人似得。 自打思昙进了将军府,丫头们便跟着思昙,这么多年过去,从未见过天佑发如此大的火,当即便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又想自家少将军是在给太子殿下做功课,平日屈于殿下的yín威也就罢了,如今还带着重伤呢!少将军对殿下如此言听计从,一心向主,殿下应觉得少将军忠心才是,怎么倒反过来生气了呢! 便觉委屈,又无从解释。便双眼紧盯着要吃少将军的太子殿下,打算殿下一有行动,她们便冲上去舍命为主。 不过,丫头们今日的性命是舍不了了。只待走近瞧见思昙写了一半的文章,天佑便心里特不是滋味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自天佑开口训斥丫头们的那一刻起,思昙便停笔看着天佑,他也何尝见过天佑如此发怒。当即便与丫头们一般心里捣鼓。本以为天佑怒气冲冲要来揍自己,他都准备挨揍了,结果天佑却一下换了张哑口无言的脸。 “殿,殿下......”见天佑久久不发一言,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又看向虚空,期间还瞟了面前的文章几眼,神情也跟着严肃、内疚、生气不停切换,思昙似乎明白了天佑生气是与自己正写着的文章有关,接着道:“这,我闲来无事,便练练字。” 练字写什么不好,却偏写了李大人罚他的功课,这不明摆着安慰自己嘛!天佑又一阵滋味。见思昙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再生气他也发不起来火了。 想来还是自己的错,害得思昙差点重伤不治的情况下还要忍痛替他完成这无关紧要的功课。不由叹了口气,思昙如此厉害的一个人,不管是才学还是武功都qiáng了他不知多少倍。怎得总是在人前装傻充楞,在他面前也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小白兔模样? 这究竟是为何?!天佑很是不解,难道单单只因他是思昙的主,忠君为主本天经地义? 不过不管如何,思昙都是一心为他,单就这份心,天佑都不该在思昙重伤之时发火,还惹得思昙担惊受怕。见思昙试探地看着自己,便道:“我在刑部办案,路过将军府便来看看你。” 见天佑神情恢复正常,思昙不由舒了口气,“我听说了,不知殿下可还顺利,用不用思昙......”思昙本想说帮忙,如今自己重伤在身,又怎可前去相助。再说有李大人在,自然也轮不到他帮忙。 天佑知道思昙的下言,每当天佑遇事思昙总身先士卒挡在身前,天佑怎能不知思昙想说什么,心下便又一阵止不住的甜。 自从他知道自己喜欢思昙后,整个心里便全是思昙,自然也没想过为何会喜欢思昙,他俩皆是男性,按理说自己应该更不会喜欢上他。此时见思昙又这般事事为自己着想,不禁思及缘由,多半是因为思昙对他太好了。不由心道,他怎么能对他这般好呢! “都是些琐碎事,还没平日对付李大人费神。”天佑轻松道。 “那便好。”思昙道。 见思昙还是比平日苍白了些的脸色,“你的伤,痛不痛?”说起来天佑便生气。 “不痛。”思昙答。 如此重的伤,怎会不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不躺着休息,这提笔写字一用力,伤口开裂该如何是好?”怒气要吐出来才快,接着看向一旁跪着的丫头,“你们也是,不知你家少将军身受重伤吗,就是绑你们也应该让他乖乖躺在chuáng上休息才对!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说到胡闹,丫头们不由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如今能从太子殿下的嘴里听到胡闹二字,这可是别人常形容他的词。太子殿下今日这是这么了,如今一想,他话里全是关怀少将军之意。刚进门时的怒火,字面去解也是因少将军没好好躺着休息所致。 这才一日不见,太子何时学会的关心人? 既然太子殿下不为旁的生气,丫头们自然不再害怕,像平日般打趣道:“太子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家少将军?” 思昙能清楚见到天佑的每一个神情,就算思昙不通世事,不谙人情,别人若是在乎自己,他多少是能感受到些的。丫头都能明白天佑的本心,就算感受到的再不可置信,旁人都确认了他能不恍然大悟吗! 可在他的记忆之中,永烨除了日日挂怀姚青玄一人,何时在意过旁人。就连天佑的前世左宁,也不曾关心过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于是乎嘴里念念道:“你关心我” “你可是我的少将军,不关心你我还能关心谁?”说着将思昙往chuáng边引,既然已将思昙认定为自己的媳妇,此时这媳妇还天真懵懂,不知他心意,他自然是要表达的,自然也是要追媳妇的。“之前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不管对谁你都别藏着掖着了,做你自己便好,我希望你做自己,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我会努力及上你,你也不要事事都顺着我,你将事事都替我做了,我又如何进步,我若不进步,将来又如何保护你?” 闻言,思昙一怔,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天佑这是第二次说要护着他了!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人一通长篇大论,最后引出这般牵人心跳的话,思昙怎会不心动!“太子,殿下…” “别愣着了,快乖乖躺chuáng上歇息。你若不放心想帮我,便快些将伤养好,回到宫中与我做伴就行。善安昨夜可跑来我宫中念叨了整整一夜,想必今夜还来,你早些回来,便能早日救下我这双耳朵朵。” 总觉得今日的天佑与往日有些不同,平日他可没这么唠叨话多,听得思昙连正事都忘了,愣愣地点了下头便乖乖躺回了chuáng上。 “这样就乖嘛!”说着捏了下思昙的脸蛋,接着看向一旁的丫头们,“好好照顾你家少将军,若明日再让我撞见思昙不乖,我便一人四十大板,让你们个个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天佑需回宫向父皇复命,原本也是想看一眼思昙便走的,如今看了这么多眼,又见随身侍从提醒时辰,便道:“你乖乖听话,我明日再来看你。”见思昙像个小兔子一般乖乖缩在被子里,不由又捏了捏思昙的脸颊,“我回宫了。” “嗯。”思昙点了点头。 天佑虽心里不舍,便还是说走就走了。丫头们看着天佑远去的背影,对还躺在chuáng上发愣的少将军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另一个丫头见少将军没有搭话的意思便附和道:“太子殿下如今是逸王一案的主审,此案关系重大,自然是要成熟稳重些。” 问话的丫头又道:“可这也稳重过头了吧,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对了,他还盼着我家少将军回宫与他做伴呢,可昨夜将军吩咐少将军若将伤养好便要随他去军营,不再回宫了。太子殿下方才 满面期待,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望啊?” “还有善安公主。”丫头突然忆起一事,“她还不知自己早被许配给了少将军吧?我看她很是喜欢我家少将军,好好的天作之合,青梅竹马,若是见不上面,便会活活被拆散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 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思昙才回想起义父昨夜的话,刚天佑提到回宫,他本想说的,不知怎的就忘了。 至于与善安有婚约一事,那是三年前皇帝与将军私下里定的,大将军跟思昙说过,被丫头们听了一嘴,再者除了皇后,便无人知晓。思昙此前还未当这是一回事,如今也不知怎的,突然当回事了。 ☆、(三十四) 回到皇宫,天佑便在御书房见到父皇、母后、还有大将军三人。发现萦绕在三人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劲,天佑看了看母后的神色,对父皇行礼道:“儿臣前来复命。” “你来的正好,你主审逸王一案,可知逸王要翻供?”皇帝问道。 “翻供?”天佑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就是怕逸王耍什么花招,便让人好生看管伺候,如今人还在深牢里呢,如何翻供?翻什么供? “你看看这。”皇帝将一脏兮兮的布帛递给天佑。 天佑展开来看,上面清清楚楚用鲜血写着一份指认大将军的供词,落款处写着逸王的大名并加盖了逸王的手印。天佑今日看了无数遍逸王与其他官员互相勾结的文书,自然也认得逸王的笔迹,看来这血书是逸王亲手所述。 天佑连忙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其内容总的来说原是大将军吩咐他杀太子灭口,如今大将军却反咬他,大将军知晓他平时生活不检点,便借此将他屈打成招,给他安了个胆大妄为的罪名,置他于死地。孰知人人都知他胆小如鼠,若不是大将军拿他的把柄相bī,他哪里来的胆子敢谋害太子。 他一直唯大将军命是从,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大将军劳神大将军替他画了这么大座牢。思来想去,唯有一事,便是他无意中发现少将军不是大将军亲子。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大了是欺君之罪,小便是他永远闭嘴便无事发生。可他为求保命明明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可大将军还是疑心太重怕他将这件事禀明皇上,便煞费苦心设了这样一场局陷害他。 如今他已入局,死无葬身之地,而大将军竟还割了他的舌头让他不仅从此口不能言,还死无全尸。 大将军如此心狠手辣,他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他再罪无可赦好歹还是皇帝的手足,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脉。 大将军欺君之罪在前,残害皇室血脉在后。只需用头发丝一想,他便觉得背脊发凉,痛恶自己贪生怕死未早早将他的欺君之罪禀明圣上,任由他将眼线顺利安插在太子身边。 那眼线也就是思昙,平日看似愚钝,事事不如太子。实则那眼线是大将军jīng心培养的死侍,聪慧过人不说还武功高qiáng,还如大将军一般心狠手辣。想必这一点太子可以作证,还有青楼那满后院的尸体皆可以作证。此前那眼线三番五次偷偷将太子带出宫外,民间危险重重,若太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万死难辞其咎。 且太子身边不仅只有思昙一个眼线,还有那教太子功夫不知背景的江湖中人。此次便是他将太子带出了宫,并用迷药将太子迷晕亲手jiāo给了他,如若不然,他便不可能轻易幽禁了太子。 他有人证与物证证明思昙的真实身份,还能证明与那江湖中人接头的事实。 坊间流传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空xué不来风,他自知残害良民罪孽深重,但死前难舍手足之情,君臣之义,冒死直谏! 大将军野心昭然若揭,万望圣上看清láng子野心,勿再信任大将军这等jian佞妄臣! 见天佑已将翻供的血书看完,皇帝便问道:“你可有话说?“ 血书所指用词严谨,条理清晰,若天佑早晨未着手实施对逸王的报复,便不知逸王的舌头那时还在逸王嘴里。怕是会信了逸王这颠倒是非之词。 逸王口口声声指认大将军为隐瞒欺君之罪让他闭上了嘴,若真是如此,大将军应早在将他屈打成招之后便割了他的舌头,否则他又怎会放心让天佑当这案子的主审?若逸王寻了机会将大将军的欺君之罪告知了他,他既是主审,这样的机会便有很多。譬如今日早晨,可逸王明明有机会将所谓的实情告知天佑,但他除了对天佑恶语相向之外便无一句别的话语,似乎他那时还不知自己亲手所书的内容。再者他是太子,自然不可能与大将军是一伙。若真如逸王所书,大将军此举无疑不是抬起手打自己的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大将军又怎会愚蠢至此。 还有,逸王声称是人都知他胆小如鼠,自然也知他色胆包天,明明是他垂涎思昙。若他真对大将军言听计从,大将军又对他视之敝履,他这双敝履怎能与jīng心栽培的思昙相比较,自然也不敢对思昙下手,可他还是对思昙下手了。 且摆在天佑眼前的事实是逸王手下的人错抓了天佑与思昙,逸王唯恐事情bào露,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才有后来的这些事,完全不gān大将军一丁点关系。若真如逸王所说,大将军何必要在紧要关头救下他,思昙又为何要救他,那几箭足够让天佑死几回的,若大将军真是láng子野心,何不让他死在箭下,让他死才是最合理的,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看似jīng心策划实则漏dòng百出?大将军jīng通兵法,大大小小的胜仗无数,怎可如此愚蠢! 总之,天佑对大将军和思昙深信不疑,他相信父皇也是如此,否则不会如此平静地问他的意见。 本是板上钉钉的事,逸王却突然剑指大将军,想必是有人背后发力,这发力之人嘛,便也只有自己的母后有这个能力。能在天佑眼皮底下安插人手与逸王接触完成这份供词,然后将此呈至父皇眼前。 本以为由他主审,母后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捣乱的,可怎么一与大将军相关,母后便失了本心,变得如此愚蠢呢。 天佑能想到是母后栽赃,父皇自然能想到,如今父皇问他意见,想来也是看在她是个爱惜儿子的好母亲。他便也是因此,陷入了两难,无意见可发。 逸王声称有人证物证在手,能证明思昙身份,也能证明与他那不靠谱的师父勾结。想来这证据也是假的,且不说大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定不会欺君。他那师父看似不靠谱,实则却是一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也怎会做此等下作之事。师父与李大人jiāo好,李大人又颇为仰慕大将军,母后此荒唐之举看来是想将大将军一派的忠肝义胆都一网打尽。 天佑不禁头痛,他好不容易想收心,一上来便让他遇到此等左右为难,头痛不已之事。 他心里怪罪母后为达目的手段极端诬陷忠良,又可怜因大将军而变得愚钝的母亲。若真将此案拿到明面上去查,母后恶意垢陷朝廷命官,怕是会被摘去后冠,被贬冷宫。 天佑不知为何母后要一再执着大将军,但总得来说他猜忌大将军与思昙是为了自己,平日母后是个会悉心教子的好母亲,她对天佑的爱不假,就冲这一点,他便不能大义灭亲眼看母后受苦。但正义之心又不容许他包庇。 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母后爱子心切,疑心过重,才造成今日局面。如今局势还未到不可挽回地步,算是犯罪未遂。欠大将军的说法,还有一概罪责,儿臣愿替母后承担。还望父皇看在多年夫妻情分……”说着看向大将军,“望大将军看在天佑的薄面上,不要追究母后的过失!” 没想到天佑会这般说,皇后便再也坐不住了,指责道:“佑儿你胡说什么呢?!你快起来,你堂堂太子怎可对身为臣子的将军这般低声下气!”说着用力地去拽天佑,奈何天佑就是不起。 见天佑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失望,不由手一抖,脚也向后踉跄了几步。没有什么是比最亲近之人都不信自己而让人绝望的,皇后无声地扯着脸皮笑了笑,“大将军,不愧是你养的好儿子!你控制了我的夫君,如今你的好儿子控制了我的儿子!呵……”皇后嗤笑道,“你厉害!有一套无懈可击的操控人心之术。就算我为达目的存心诟陷,难道你就清白无垢,纯洁无瑕了吗?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犯欺君之罪吗!我就不信,你还能神通广大到连事实真理都操控了不成!带人证!” 紧着着,一布衣打扮的妇人被带了进来。 见妇人扑通跪地,“下跪何人?”皇帝身边的公公立即吊着嗓子问道。 民妇像是受了天大不公等着人来还她公道似的,缩着身体将头深埋在地上,听见公公的问话,便双肩微颤,带着哭腔咬牙切齿道:“民妇乃青州人士,状告文宇大将军谋害吾弟,qiáng抢吾弟唯一血脉!此乃民妇状纸,请皇上过目!”说着捧着双手将状纸呈上。 公公接过民妇手中状纸递到皇帝眼前。 状纸之上,民妇有一亲弟,自小相依为命,后弟弟年满十六,因仰慕大将军美名便从了军。弟弟为能对大将军有所助益,抛头颅洒热血了整整八年,大小战功也立了无数,才一步一步达到了被他视为jīng神领袖的大将军帐下。 可谁知,大将军遇刺,却拉弟弟做了挡箭牌,可怜弟弟,临死之前才看清大将军嘴脸,留下不及二岁的稚儿死不瞑目。后弟弟的死讯传至家中,她便与刚病死娘亲的侄儿披麻带孝去军营领弟弟的尸骨。可谁知她那天资聪颖的侄儿却被大将军看上,便将其从妇人这个唯一的亲人身边夺了去。 妇人自知以卑贱之身撼动不了大将军,弟弟身在军营为主牺牲也是职责所在,她别的都不求,只求大将军能将她这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思昙还给她! 见皇帝神情再也不若之前那般镇定,皇后便咄咄道:“大将军,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狡辩的?” 闻言,大将军只是看了看皇后与皇帝,依然气定自若一言不发。 见大将军这般,“既然你不承认这民妇,便是一口咬定思昙是你的亲子了?既然是亲子,那她总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生母吧!那他的生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何样貌?年龄几何?祖籍何在?如今人又在何处?” 见大将军还是不答话,皇后又咄咄道:“就算你将谎言编排的天衣无缝,只要滴血验亲,是否欺君不言自明,你敢吗?”随之,皇后身边的宫女便将滴血验亲的一概器皿端了上来,接着,思昙也被人带了上来。 天佑一见思昙,整个心便揪了起来,心道思昙还身怀重伤,怎可如此劳累又伤神?当即便上前握住思昙的手将思昙护在身后,“父皇,思昙为了救儿臣身受重伤,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将思昙牵扯进这无谓的争斗之中。 此前天佑前脚刚一走,皇后便派了人来请思昙,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后来者不善,只是苦于不知皇后目的便未准备应对之法。见天佑这般护着自己,房内气氛也紧张的厉害,忙看向大将军询问,哪知大将军还未来得及给他任何指示,那始终将头埋在地上的民妇一见思昙进来,便将那双满含冤屈、愤慨与泪水的双眼投降思昙。也不知民妇是否看清思昙,随即又神情激动地朝思昙扑了过来,抱住思昙便死死不撒手。 “崽儿,我是姑姑啊,这么多年了,你父亲在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妇人趴在思昙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你可还认识姑姑,姑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今日你便跟姑姑回家,跟姑姑回家!” 这样一来,思昙便知皇后来势汹汹所谓何事。他当时为顺理成章来到天佑身边,便找到了民妇之弟,因思昙看过命簿知其弟会为大将军挡箭而死,便水到渠成在民妇与其弟脑海里造了一段记忆。便是让其弟将思昙认作自己爱子,在身死之际向大将军托孤。 思昙调察过大将军的为人,知其是有恩必报的正人君子,定然会妥善安置思昙。且大将军不久后也会从旁过继一名子嗣,于是见到大将军时,思昙便装作无知稚儿唤了大将军爹爹。 大将军当时不仅没否认他,还当即宣布思昙从此之后便是少将军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民妇之弟无妻无儿,他与这民妇没有任何关系。他先前看其弟命簿时也扫过几眼民妇的,便知民妇是个胡搅蛮缠,贪财无义,好搬弄是非之人,其弟便是无法忍受她品性才离家从了军。她还碎嘴bī得待字闺中的huáng花闺女自杀,如此大恶之人就算她哭得再凄切,思昙也不会有一丝怜悯之心,相反还厌恶地不行。又因她碰到自己的伤口,天佑欲将她拉开她便推了天佑一下。 天佑是她能推的吗,且不说天佑是战神、人间的一国太子,就算是个平民百姓,也不是她这等龌蹉之人能碰的,便用足了力气将民妇一根手指一个手指地扳离自己。 可民妇哪肯善罢甘休,思昙见她又要朝自己扑来,便恢复若要杀人嗜血般的神态瞪视她,那眼神仿佛在说若她再敢上前一步,思昙便会将她一刀一刀片开般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莫说前进一步,在思昙的警告之下,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她能答应皇后纠缠思昙无非是为了钱财,被思昙这么一吓,就算是思昙身边有座金银山,她也不敢靠近了。 解决完妇人,思昙朝天佑投去一个让其宽心的笑容,接着看向大将军,在得到大将军首肯之下,思昙跪地道:“禀告皇上,不用再滴血认亲了,我并非父亲亲子。父亲待我恩重如山,视为己出。我也将父亲视作比亲生父亲还要重要的人。我们的关系事实上比血亲还要亲,我是否为他所出,不过是个虚名,是不是又有何关系?” 听思昙这般说,皇后不屑一笑,“你这是在替你父亲qiáng词夺理吗,你以为这样便能让他与你逃过诛九族之罪!” “皇后娘娘说得对,思昙确实在为父亲开脱,但也不是只为他一人。思昙今姓祁,又与善安公主婚约在身,我算半个皇室中人,善安公主算半个将军府之人。敢问娘娘,这九族该如何算?”思昙不善与人争辩,也自然不会qiáng词夺理,大将军欺君之罪已成定局,他只求皇帝能从轻处罚大将军,毕竟皇帝是念在大将军之功才赐了婚,目的也是使离国更加稳固,希望皇帝此时也能念想大将军往日功劳。且他此时提赐婚之事,当然是希望听到退婚二字的。 天佑没想到思昙这乖顺可人的小白兔竟会说出这般胡搅蛮缠之词,更让他吃惊的是,思昙竟与思昙有婚约,这是何时的事,怎么就只有他一人不知情? 这时,皇上的脸庞越加冷峻了,大将军见此,便开了口,“九年前,我遇刺险些丧命,紧要关头,一随行将士挺身而出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临终时,他托孤与我。救命之恩胜于天,我见那思昙根骨不错,是可造之材,便将他认作了义子。”说着大将军便双膝跪地,一副请罪模样,“臣罪犯欺君,事实如此,无言以辩,还请皇上责罚。” 对于大将军的认罪,思昙大抵是猜的到的。 但天佑却怎么也猜不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 天佑见父皇脸色不对劲,似乎认定了大将军的欺君之罪。如父皇真要惩处大将军,那思昙,思昙可如何是好?正要开口求情,但母后却阻止了他。 “欺君只是其一,你与吏部尚书láng狈为jian意图谋害太子这账我还未跟你算,带人证!” 皇后这是要将大将军压死,这时,皇上却突然神色无奈,“够了!”皇上道,“将这妇人带下去。” 公公闻言,立马让人一左一右提着妇人拖了下去。 见此,皇后觉察不妙,“皇上——” 皇后的话被皇上抬手阻断,接着道:“大将军虽罪犯欺君,实则欺君缘由事小,朕念在大将军往日功劳,将其贬为平民,即刻收缴兵符。” 又道:“少将军既不是大将军亲子,又已冠祁姓,便不与其连坐。依我看,少将军聪明机警,能当大任,待时机成熟,便由他继承虎符罢。” 听到此,皇后有些坐不住了,“陛下!他欺瞒陛下,证据确凿,他也亲口承认,陛下怎还话里话外皆是偏袒之意?还欲让他养的这细作担当重任!” 皇上看了看皇后,不料眼里尽是冷漠,“皇后突犯疯病,恐不能担母仪天下之责,即刻收其后印,降为贵人。”又吩咐道:“将皇后带去霜华殿,好生养病。” “皇上!”皇后闻言,面露绝望,“你当真是要为了他这般绝情待我?!” 皇上无奈地招了招手,“带下去……” 这一转折来之突然,让天佑着实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想为母后求情,可直至母后被人一左一右当疯妇般拖了下去,他至始至终都找不到一句适合求情的措辞。父皇说得对,母后这样子,当真是疯了,或许在冷宫清净些日子也好。只是这大将军…… 从他记事起,他知晓的第一个英雄便是大将军,也听惯了身旁之人对大将军的赞美之词,什么英勇无双,神兵天降……乃离国的守护之神。 时逢乱世,只要有大将军在,离国便无人敢欺,离国的子民便不用像别国子民那般整日提心吊胆,担心疆土被犯,家园失守,永远可以仰着头过日子。 离国人人都仰慕大将军,甚至还给大将军建了一座将军庙。自从建成之日,那将军庙便香火旺盛,朝拜者从未减少过。可见,黎民百姓已将大将军奉为了救世主。这样一个神人,天佑自然是无比崇敬的。 虽美名常伴随流言蜚语,什么离国百姓只知大将军不知皇帝,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云云。离国如今局势看起来也如流言蜚语那般。但天佑知道,大将军是绝不会如母后所想那般有朝一日谋朝篡位。 因为他能从大将军的眼里看到忠心不二四字,特别是当大将军面对父皇时,天佑便能越加肯定。 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忠肝义胆的人却犯了欺君之罪,且还是认义子这样的小事。 天佑实在想不通,当然他也想不通父皇为何会这般重罚大将军。 他能看到大将军眼里的忠诚,自然也能看到父皇对大将军的信任。唯有大将军出现在眼里,父皇的眉眼才会不再那么紧绷着,就是此时,也是如此。 那为何,父皇要重罚大将军?他显然是不怪大将军欺君的。退一万步,就算父皇心里有气,非罚大将军才能解气,难道父皇不知道这一处罚会带来多大后果? 首先,仰慕大将军的黎民百姓不会同意;再者,朝堂之上支持、仰仗大将军的朝臣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再来,若敌国知晓离国君臣离心,大将军这个挡门神就这么垮台了,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大将军gān系重大。“父皇,大将军之事,还望三思!”天佑不由道。 皇帝无言地看了看天佑,“朕主意已定,带文宇与少将军下去好生休息。” 见侍卫上前去请大将军与思昙,“父皇!”天佑忙道。 “你母后与大将军同等处境,你不为你母后求情,反倒为身犯欺君之罪的大将军?”皇帝说这话时,大将军与思昙已经被带下去了,见御书房再无他人,便转口道:“甚好!甚好!” 本以为父皇会怪罪,却又听见父皇夸他,且这夸赞还颇为真情实意,恍若之前种种都是在看戏与演戏,天佑更是不明就里,“父皇!”天佑有些无奈道。 “过来!”皇上朝天佑挥了挥手,天佑照指示来到皇上身边,于是皇上又将爱子宠溺地抱在了怀里。 “你是不是不明白?”皇上摸了摸天佑的头道。 “儿子不明白。”天佑如实说。 皇帝看着天佑,慈爱地笑了笑,“一个人若想得到某样东西,便会舍去一样,甚至几样。要得还是要舍,全看这个人的心意。父皇之前做过选择,也本以为选了就不会后悔,可如今,我后悔了……总之,父皇此举只是为了想要的东西罢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天佑自然不懂父皇这篇语重心长,“那父皇想要什么?”若父皇是厌烦了母后对大将军长久以往的各种荒唐攻击,想保大将军,自然处罚了母后便是,何必又处罚大将军? 难道是为了保所谓的天秤两端的平衡? 如此大费周章处罚两人,只怕是两方势力都不会善罢gān休,也只会比以往斗得厉害。说不定两方还会将矛头指向父皇,如此看来……难道父皇是想自寻烦恼吗? 看着天佑那几乎拧在一起的眉,皇上笑了笑,“如今我的佑儿是要长大了,都能替父皇分忧了。”说着轻弹了下天佑的眉心,“父皇甚是欣慰呐!” 接着道:“你既有心替父皇分忧,待审理了逸王一案,你便虽思昙去军营历练几日罢!” 见父皇着实未挂怀大将军与母后之事,想必父皇自有衡量,他再猜测也无用,父皇又提及思昙,他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到思昙身上,“军营历练?” “经逸王一事,你与思昙越发能担大任。昨日与大将军私下商议,原只是让思昙跟着大将军学习处理军中事物……嗯,总之多学一些也是好的,你便一起去罢!” “可,大将军不是被贬平民,怎可随意出入军军机重地?”更不说教导思昙与他了。 “所以让你代表父皇去嘛!”皇上道。 “父皇的意思?”果然父皇罢免大将军只是嘴上说说!父皇让他这个当今太子去大将军手下历练,想必也是想告诉天下人大将军以前在离国何等地位,如何行使权利,今后便还是,有没有大将军这个虚名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他们君臣依旧一条心。所以说,为何如此大费周折! 见天佑一言难尽的小表情,皇上又弹了弹天佑的眉心,“你懂父皇用意便好!” “我可不懂!”天佑反驳道,不过好在能与思昙同去,他便也乐意。不过想起思昙,便想起了思昙与善安已有婚约一事,便道:“父皇何时给思昙与善安定下的婚约?” 见天佑不甚满意的小表情,“怎么,佑儿反对,你不是与小思昙情同手足吗,若善安嫁予他,你们便能亲上加亲,这样,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天佑心道,本也打算如此说,但父皇若问怎个不好法,他如何答?他定会心虚引父皇猜忌,便道:“婚姻乃是大事,善安若不想嫁给思昙呢,父皇问过善安的意思吗?” “你那善安妹妹前些日子还说喜欢小思昙,要嫁给思昙,求我赐婚呢!”皇上一副女大不中留的表情。 “什么!”没想到善安竟还偷偷求父皇赐婚了!岂有此理,思昙可是她的嫂嫂!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丫头,看来不好好教训一番是不行了!心里这般想,怕父皇起疑,嘴上却道:“亲上加亲,挺好的……” 好在思昙不喜欢善安,这阵子诸事繁忙,天佑想教训善安也有心无力。心道,反正他俩又不是明日便成婚,等过了这阵再好好收拾她这个敢跟哥哥抢人的小丫头片子。 ☆、(三十五) 天佑每日刑部、将军府、太子宫三处来回,历经一月有余,处罚了正从一品各一人,正二品三人,从二品五人,正三品十人,四五品各十四五人等朝廷命官在内与逸王有gān系的一百六十八人。 至于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有人证物证证明他与逸王手下接头,也有人证证明他侠肝义胆,救人无数,给将军府送消息的也是他。天佑与李大人私下一合计,便知他这招名为舍孩子套láng。如今他人已逃之夭夭,李大人本欲发令通缉,却被天佑给按下了。 毕竟他师父是为惩jian除恶。若不是他师父,他也不能发现思昙的重要。且那还是他师父呢,倾注心血教导了他整整六年。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法不外呼人情,他怎可因这点小事就发难师父。 天佑平日去瞧思昙,没同他讲办案详情,每日一踏进将军府就是先查看思昙 的伤,看完了便吩咐人将自己从市集搜罗的好吃的与好玩的拿给思昙解闷。与思昙说笑同时还不忘捏捏思昙的脸啊,手啊的,等占够了便宜,才回自己宫中练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一月余下来,天佑各方面都进益不少,旁人看在眼里自然打从心里对他刮目相看。通过逸王一案,竟还歪打正着的稳定了原不看好他的一gān朝臣的心。 倒是思昙,天佑每日都吩咐他好好休息,不要随意下chuáng走动,还派了自己的两侍从看着他,他就当真只好在chuáng上躺了一月。 好在他一躺便入定,每日天佑也会特意来看他,便也没觉得无聊。时间一长,思昙的伤口连结的痂都脱落了。 原先文宇大将军打算带他去军营历练几载。这去了军营便不能时时陪护天佑身边,何况还是几年,他本为这事犯愁。可谁知,皇上竟然突然开了金口让天佑同他一起去。 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二人便动身去了驻扎于京城十里之外的军营。 思昙二人此次前来,实为历练,于是到军营的第二日,文宇将军便给了思昙一支三百来人的兵让他练,并吩咐最终目的是要打败文宇大将军的jīnggān部队,若不然五十日之后军法处置。 思昙一向独来独往,好凭一己之力行事,比起练兵这类需掌控多人协同合作的事他更善于凭一己之力破坏固若金汤的军队布防,自然是不会练兵的。虽陪天佑看过若gān兵书,可毕竟是要与三百个活人打jiāo道,不由眉便蹙了起来。 见思昙稚气的脸上露出的为难神色,天佑轻轻一笑,心想,他这神通的小媳妇可有为难之事了,轻轻捏了捏思昙那水润的小脸蛋,“怎么,我的小将军,可有何事让你为难?” 近二月来,天佑也总是学着不着调的语气对他说一些不着调的话语。起先他颇为意外与不习惯,后有一次他被天佑说得面红,天佑却在一旁捂嘴偷笑,他这便才知天佑是在故意逗弄他。 天佑向来喜欢逗他玩,以前他年龄还小时总骗他说偏殿里有鬼怪,为使天佑高兴,他便配合天佑不敢在偏殿住,结果便被天佑拉去正殿各种小吓。后来也总是层出不穷的小把戏逗他,哪次他不是都配合着。如今只是将各种小把戏换成了不着调的言语,他听惯了修霖君的,如今自然也听得惯天佑的。 只是往往天佑说不着调的言语,他便不知该如何回应。此时也是神情淡然地看了天佑一眼,接着看向那烈日之下一个顶一个衰颓的兵们蹙眉。 思昙即习惯了天佑突然的不着调,天佑自然也习惯了思昙的无回应,便又惩罚似的捏了捏思昙的脸蛋。思昙两岁起就与他待在一处,平日的言行他早就熟知于心,自然明白思昙不愿与人打jiāo道。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如何,抑或是本性如此?反正除了天佑,他基本不与旁人闲话,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旁人一眼,尽量避免了与旁人接触。也就是善安被天佑欺负地厉害了,思昙才会说一两句哄哄善安。 如今要思昙突然与三百个人打jiāo道,换作天佑,第一次行练兵之事,一时也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 既然他二人初来乍到,自然是这军营中的生人,即是生人便找一熟知军中事务,至少是知这三百多人情况的熟人便好,“你们之中,可有禆将?”天佑随意点了近处的人问道。 这三百余人正好凑够一个营,有一个领头者禆将乃常情。可被问到的那人却道:“禀告殿下,我们皆是前几日被招进来的新兵,还未有禆将。” “哦?”天佑一听,这不就有事做了,“吩咐下去,禆将一职,能者居之,若谁觉得自己有能力,可自荐,自荐者若有两人以上,便自报家门守擂战吧!” 天佑此行本就是个摆设,说完便吩咐人搭了个擂台,之后便牵着思昙找了个正对擂台的绝佳观赏位置,命人就地撑了凉伞上了凉茶点心之后,便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就坐了。将他摆设之用发挥的淋漓尽致。 此时天佑的话已原封不动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文宇将军给思昙的这支兵半数是官宦之后,其余的不是山野莽夫便是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百姓。 官宦之家的子嗣自出身便高人一等,自然心高气傲,就算是小小的禆将,此一时也不甘居于人下,一有人带了头,其余的人便连忙争相自荐。 山野莽夫出身虽低,但却个个都是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主儿,他们向来看不惯狗眼瞧人低的官宦子弟,能有这么一个教训那些官宦子弟的机会他们怎能错过? 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些默不作声的,除了胆小的便是沉稳的亦或是不想自寻烦恼的,这些人自然要比前面的那些个性外放的好管束一些。 然则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擂台战,他们也能大致将那些好出头之人的脾性、能力摸个透,之后练起来也能对症下药。 天佑此举看起来似玩闹又耗费时间,但他二人这般的生人对上这样一群汇聚三教九流的乌合之众的局面,这也算是最好的知己知彼战术了。 思昙见天佑那副看比武杂耍的闲适神态,本以为他是事不关己玩心犯了。结果此局面一出现,他稍加分析,便明白天佑真正的用意。自从天佑妥善处理了逸王之事得到一gān朝臣的夸赞追捧之后,他便屡屡对天佑刮目相看,如今也不知几次了。 天佑见自家小媳妇突然朝他投来极其崇拜的目光,当即就面露七月朝阳般的笑意朝思昙眨了下右眼。 天佑原意本就是要追自家小媳妇的,自然要使上各种本领引思昙注目,当然像抛媚眼勾引这事,能做便一定要做的。 果然,思昙也轻易上钩了,见天佑眼里那深深的笑意,不知怎地,心脏突然扑通跳了一下,接着便觉面热了起来。 天佑见自家的小媳妇脸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脸上笑意也更深了,活像一朵迎朝阳而开的向日葵花。心里一高兴,手上就忍不住对小媳妇红苹果般娇艳欲滴的小脸伸出了手,“你怎么又脸红了?”说着捏了捏,“若让手下的兵看见将军您这么爱脸红,小将军您还怎么树立威信,嗯?” 天佑的举动与语调调戏意味明显,思昙的脸不由更红了。好在他是个遇事镇定雷打不动的仙,就算心里羞得想立即弹离天佑八丈远,身体却始终坐如磐石。心想这样的天佑他着实有些应付不过来,便自然移开视线。余光瞥见擂台上已站了两人,又悄悄将身子往旁挪了挪离天佑远了一些,接着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擂台之上。 要搭台子看戏的是天佑,结果戏演上了真正看戏的却是思昙。而天佑呢,单手支桌托腮像是在看这世上最好看的戏一样傻傻看着那正看戏的思昙。 思昙自然好看,但擂台上的武打戏却不怎么好看了。 这些抢着出头的兵除了没吃多少苦的官宦子弟就是会几招拳脚的山野莽夫,哪有什么真才实gān,比起武来毫无章法,就差拽头发吐口水互相骂娘了,看得思昙都忍不住连连扶额。 一个时辰下来,思昙是面色越发沉冷,而天佑却一副如沐chūn风。 待到思昙实在忍不住将这一群泼妇掐架的戏看下去,正准备叫停时,一一听就是纨绔子弟的气急败坏声传来,“我爹是当朝御史大夫,你这乡下小子敢打我,不想活了你!” 那说话之人,咋一看细皮嫩肉,再一看人如其声,当真是个纨绔样貌。纨绔放完厥词,也不知从哪儿拿起一把刀,提刀朝人砍去。今擂上比武本是切磋,刀剑不长眼,为防伤人,天佑便禁止了使用武器。那小子当真是乡下小子,听纨绔自亮身份,似被吓着,当即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人砍了。 那乡下小子人虽窝囊但功夫相较来说还不错,车轮战连胜十场到现在,若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站上擂台,那禆将之职便是他的了。先不谈御史大夫之子为何要参军,就算他是太子,战输了便气急败坏伤人便是他的不对。思昙向来不打抱不平,但这是他的兵,乃他份内之事,于是便朝擂台随手扔了一茶杯。 茶杯正好打在那纨绔的膝盖之上,纨绔一个不稳便摔了个狗吃屎。台下立即响起一阵哄笑,纨绔自然脸上挂不住,以为是乡下小子使的招数,láng狈站起来后便怒上加怒,“你还敢躲啊你,再躲我让我爹诛你九族!”说着便又提剑砍去。 那乡下小子当真又未躲,思昙原本懒得起身,手里没东西再扔便不得不起了,那刀眼看着要将那乡下小子劈成两半,一把剑就挡在了刀与乡下小子之间。 纨绔接连被人打断,心里不慡到了极点,低头看向拿剑之人,立即不屑一笑,“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英雄要救美呢,原来是少将军啊!” 思昙冷眼看了看纨绔,未言语。又看向那乡下小子,那小子比远看着还瘦弱一些,估摸十五六岁年纪,长得也很秀气,怪不得纨绔会用“英雄救美”一词。不过那小子看起来斯文过头,眉目却一股正气,也不似思昙认为的窝囊。 “你叫什么?”思昙向来不会主动和人说话,更不会主动问一个人的名字,听到思昙的话,那小子和紧跟思昙上擂台的天佑同时惊了。 当然那小子的惊是因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跟他说话了,立即慌乱行礼道,“小,小的名叫古小粟。” “哦?”思昙本就觉得这小子眉目之间似乎有些熟悉,如今听到他姓古,不由想起古修霖来,才发现这小子的眼神清澈与古修霖的眼神颇为相似。“年岁几何?” 一问到年岁,古小粟便由慌乱变得哆嗦。此时非战乱之年,自然征兵对象是成年男子。见古小粟神态,思昙确认古小粟谎报了年龄,原本打算若真是这样便将他赶出军营。如今得知他姓古,思昙就不这般打算了,好歹与古修霖有同姓之谊,没等古小粟回答,“我正缺一副官,你便跟着我罢。” 没想到思昙竟没怪罪,且谁都知思昙是皇帝亲封的未来大将军,这一句话的功夫就由裨将连跳几级,古小粟这下便也顾不得别的情绪,立即欣喜跪地道:“是,下官领命。” 这下,这古小粟有多高兴,那纨绔便有多愤怒,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即用浓厚的恨意剜了思昙一眼,又装作不屑地笑道:“这乡下小子一没背景,二没军功,武功也平平,少将军看上了他哪一点就要封他做官?”说着仔细打量了一下古小粟,随即笑意更深了,“这小子模样倒像个女人,莫不是少将军看上了其皮相才要将其拴在身边好贴身侍奉?” 天佑来军营之前,御史大夫与他打过照面,说其子生性顽劣要送去军营历练,请天佑多多关照。御史大夫为人为官皆刚正不阿,又乃朝廷一品大员,不管怎么说,天佑都应该关照的。故眼见其子的卑劣不堪,天佑原本也想关照一下,可如今倒好,他却当众却对思昙出言不逊。藐视军规顶撞上司暂且不说,对思昙出言不逊这事他不能忍,就算是天帝之子也是该教训便要教训的。 可没等天佑发难,思昙却冷冷道:“你不服?” 思昙一冷面便威慑力十足,纨绔自然心虚,可越是心虚他便越要撑面子,“你不过是麻雀飞上了枝头,如今你那枝头也没了,我爹乃正一品朝廷命官,就算文宇还是大将军也要给他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不服又怎样?” “那好,你既认定我的副官武功平平,那你再与他比试如何?若他输了,不等你动手,我自会诛他九族,我也自领军法。”说着看向纨绔,“若你输了,杖责四十。” 纨绔虽自负,但也不是不清楚自己与古小粟的能力差距,他从小没挨过打,不知被杖责是何滋味,但他却打过人,三十板子下去,府中一丫头就一命呜呼了,不由联想这四十大板,心想,怕是会去他半条命。于是乎,正要出口的“比就比”一直哽在喉咙。 擂台之下的众人见好戏似乎要收场,当即起哄bī那纨绔,纨绔的脸面眼看挂不住,无意看了眼天佑,天佑竟给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纨绔心想,之前他娘说太子会关照他,此前他不信,如今一看却是可信的。有太子关照,又有他爹在后,料思昙也不敢杖责他四十。那乡下小子怂包一个,也不足为惧,当即就将喉咙的话吐出了口。 “很好!”思昙道,随即看向古小粟,“若给我丢脸,自裁谢罪罢。” 先不说思昙这一前一后的威胁,单就思昙救他,包庇他加上赌上自己认可他的恩情,古小粟便心里感激如同再造,他一心只想报答思昙恩情。纨绔的身份再如何高贵,也未再给古小粟造成一丝威压。 就算古小粟满是懈怠,纨绔也不见得能赢,如今古小粟一门心思想赢,一场比下来,纨绔自然是输得灰头土脸。 当即 ,还未等纨绔从地上爬起,思昙便一挥手,两人便上前将那纨绔提了起来。 纨绔自然心虚,“等,等一下!” “杖责四十。”思昙没给他留任何余地。 眼看自己被左右两个壮如牛的人拖走自己的挣扎如同蝉翼拂大树,想着若是行刑的若是这两人,那他不就没命了吗!于是大叫道:“文思昙,你敢为了一介草民谋害我这一品大员之子,若是我爹知道,定会要了你的命!” 文宇将军姓文,思昙原也是这个姓,后来才被皇帝赐的皇姓,如今思昙姓祁,天下谁人不知,纨绔自然也知道,但却是不敢指着祁姓骂思昙。 他这狠话自然是撼动不了任何人的,眼看他被像一chuáng薄被一样铺在行刑的木凳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我!” 闻言,天佑罢手制止了欲行刑的两人。于是,纨绔立即喜上眉梢,当即心道,早知这蠢太子如此好用,他何必抬他爹出来。 此前,思昙是看见天佑对那纨绔使眼色的,他向来摸不清天佑心中所想,若是天佑念在御史大夫面子上有意放过,他也不是不能忍了那纨绔的出言不逊。 众人眼看着纨绔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不禁咋舌,说什么军营里最是军纪严明,到头来,还不是官官相护,视律法如草芥。还有这少将军与太子,外面传的天花乱坠,如何地英明神武,今日一见,不就是两个随意让人拿捏的十一二岁稚子,不足为惧。 在众人会失望或嘲笑或看戏的目光注视下,天佑合颜一笑,“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知罪,那四十大板便免了。” 纨绔一听,有些懵了,“知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天佑又一笑,“看来你是不知罪,你父亲让我好好关照你如今我也关照了,你却不领情,打吧!” “不,不是…”纨绔又被按了下去,“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话音一灭,重重的板子便落在了纨绔的屁股上,当即就啊——地一声哭天喊地起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知罪,接下来的板子便免了。”天佑继续笑着说,似在跟人说笑般,看得一众新兵特别是刚刚咋舌的新兵不由心底发凉,倒吸了口冷气。 几板子下去,已然皮开肉绽,纨绔这细皮嫩肉哪能吃这苦,听天佑发问能免去接下来的三十几板,连忙道,“我认罪,认罪,啊——”说着又挨了一板子,当即痛的眼泪鼻涕直往外飙。 接着天佑不疾不徐道,“知何罪?”说话间,那纨绔又挨了两板子。 “啊——我,我……”想了半天,纨绔也不知自己何罪之有。 “看来你不挨完四十板子是不知自己犯了何罪了。” “我知,我知道,我不该提刀看那乡下小子。啊——” 十板子下去,眼看纨绔的裤子上一片血红,天佑才缓缓道:“你藐视军法意图残害同僚罪其一,出言不逊顶撞少将军罪其二,犯了错便抬出自己父亲让御史大夫脸面蒙羞罪其三,少将军乃父皇钦点的虎符继承人,你当着我这个太子的面质疑轻视少将军,这与质疑、轻视皇权有何区别,这四罪加起来,四十大板算是便宜你了,你如今还要我教你认罪 ,我教你便是要你的脑袋!”说出最后一句话,天佑一改嬉笑表情,眼神看起来yīn骛地像是要吃人。 见状,一众新兵接连噤声,生怕天佑那眼神瞟到自己。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结果天佑还真瞟向自己了,木板打肉连同惨叫声历历在耳,新兵们不由地一个比一个站得直。“不管你们之前是何出身,如今进了少将军帐下,便只有少将军的属下这一个身份。谁若是敢对少将军有一丝一毫的不敬,管你是御史大夫之子还是山大王,你们的结局绝不会比那还轻。”说着看了眼屁股早已开花,如今连喊叫声都变得虚弱的御史大夫之子,“听到没有?” 一众新兵不由咽了口口水,异口同声答道:“知道了!” 这兵都还未开始练,天佑便用几句言语告知了思昙练兵其实不难。 “知道便好!”说着天佑的面色又变得和善起来,转头对两行杖刑的打手道:“给我打足四十大板,狠狠打,留意不要将人打死了。“说完就朝思昙灿烂一笑。 此前思昙以为天佑会因御史大夫而站在那纨绔那边,没想到他结果却是在为自己出气、立威。不由心内感动,一颗心也砰砰直跳,见天佑看向自己,他怕自己又脸红,便生硬地转过头对站在身旁的古小粟说道:“你gān的很好。” 古小粟一听思昙的表扬,他倒是不由挠了挠头脸红了。 天佑一看,这不对啊,思昙何时对对人这般上心过,主动问名字年龄也就罢了,还直接让人跟着自己,不仅如此辞言厉色实则一心为他的bī人成长,如今还夸了他。还有那小子脸红什么,夸一句就脸红,他长这么大没被人夸过吗?如此夸张弄得像是他被思昙看上了似的。 等等,不对,这小子长得还看得过眼,莫非思昙真的看上他了?不可能吧,这小子横看竖看也不如他一半好看,思昙怎么会看上他? 可思昙如此在意他gān嘛!想着想着,天佑便两步并做一步跨到了思昙与古小粟二人之间,“你伤才刚好,不能过于劳累,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见思昙要说话,天佑立马打断,“你要听话。”说着便抓住思昙的手往寝宫的方向走,又见古小粟不知接下来改做何地看了眼思昙又看了眼身后的新兵,于是打算跟上来,天佑便立马道:“你跟过来gān嘛,也要休息吗,还不快去练兵!” “啊,练兵?”天佑这古小粟自己新兵一个哪懂什么练兵。 见此,天佑心内无比嫌弃,不由心道,如此无能的一个人也不知思昙看上他哪一点。 嫌弃归嫌弃,他可万不能真让他整日都在思昙面前打转,便道:“扎两时辰马步,练两时辰拳脚功夫不就行了!还愣着gān什么,快去啊!”说完便牵着思昙走了。 ☆、(三十六) 待回到寝宫之中,天佑立即又拉着思昙换了套轻便行装,“好不容易出了皇宫,走,我带你去打猎,烤野味吃。” “太子殿下不是说让我休息吗?”思昙就知道,天佑一定正经不过一柱香。 “所以我带你啊,你就在一旁看着,乖乖等着我打猎烤肉给你吃。你看你瘦的,个也似乎没长了。你堂堂一个将军,这不让人看不起吗!” 天佑言语之中的关心意味明显,思昙睁着双明亮的桃花眼看了看天佑,虽自从逸王一事之后,思昙早已习惯了天佑这表面贬低的关怀方式,却总是忍不住心内一暖,于是乎嘴角不明显地朝上勾了勾,又装做特别不情愿地道:“好吧!” 想着马上颠簸,不骑马最好,于是招了殿外的近侍,“去备一顶软轿来。“ “备软轿?”近侍与思昙一同疑问,只是思昙没出声。 “备就备哪来这么多废话!” 于是乎,思昙便被天佑牵着坐上软轿去一里外的树林里打猎。路上,被天佑无端吼了的近侍站在轿旁悄悄不平道:“若是担心人家少将军的身体那还非要去打猎gān嘛!” 坐在轿子里的思昙闻言笑了笑。思昙笑起来好看极了,自然轻易便引起了天佑的注意,不由问道:“你笑什么?”心道,今日可有发生什么好笑的事? 没想到天佑会发现,于是立即收了笑容,“没什么。” 他这一掩饰,可不就有鬼了嘛,于是乎不由便想起那个叫古小…米?管他古小啥的,“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思昙哪猜得到他问谁。 “还装蒜,你不是在笑他吗,叫古小米的。“ “哦,古小米?殿下,你是说古小粟?” 他都不记得那人的全名,没想到思昙倒是记得很清,不管思昙看上他哪一点,看样子他迟早是要将古小米从思昙身边调走的,“对,是他!” “他功夫不错,为人忠厚良善,眼神也清澈。”思昙没多想,张口便实话实说。 “你们才相处多久,你就知道人忠厚良善了?”武功还如此之差,还什么眼神清澈,你没事盯人眼睛看gān嘛,清澈又怎样,我的眼睛不清澈吗,“所以,你就喜欢上他了?” 思昙觉得天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天佑向来都很莫名其妙,“喜欢,谈不上。”他如实说。 原来不喜欢啊,天佑不由松了口气,“不喜欢那为何要如此在意他?” 思昙心道,他在意了吗?他只是做了一件份内之事,“我没在意。” “没在意那你为何要提拔他做副官,他这样的资历,军营中一抓一大把,你为何偏偏提拔了他?” “殿下想说什么?”思昙不由道。 “你既不喜欢他也不在意他,那你喜欢在意谁?”天佑追了自家媳妇近两月,那傻媳妇还一点不明白他心意,他当然在意得厉害,于是便随口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天佑这一问,思昙那双明亮的桃花眼便又开始盯着天佑,本以为问的人无心,思昙便也随口一说却是吐露了衷肠,“我自然是在意殿下,喜欢殿下的。” 谁料说的人有心,听的人也有心,听思昙这般回答,天佑立即睁大了双眼,一个心扑通扑通直跳似要跳出来将思昙抱进怀里似的高兴。 可天佑却只是吃惊未有任何动作,思昙就以为他的有心无意间吓到天佑了,自觉自己言语过失,便立即补充道:“殿下是思昙的主子,思昙不得不在意、喜欢殿下。” 一句言语便将爱意满满的告白变成权位上下的不得已,天佑刚飞上云端的魂魄便又一下被拉回地面,就连原本该跳动的心仿佛也停止跳动了。不由嘴角抽了抽,又不能将空欢的失望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抬手捂了下眼睛,心道,自家这小媳妇,有时真的很让人无语。 直至目的地,天佑都没再与思昙说一个字,也不是说他生气了。自家这小媳妇一向这样,他早气不起来了。只是今日这起落太大,他需要缓缓。果然,待思昙要下轿,他便缓了过来忙伸手扶人下轿。 本以为天佑又再生他的气,结果他还没哄呢,天佑就好了,于是他也没拒绝天佑没必要的好意,抓着天佑的手一下跳下了软轿。 谁知,这两人一牵手便再也没放开了。待到林中找了一处风景优美的歇脚地,天佑便命人铺了软垫让思昙坐下,自己去打猎了。 他此行目的便是带思昙出来玩 ,也是想与思昙一同打猎的,可思昙伤刚好他又不放心,于是乎他一人打猎便了无趣味,草草猎了一只小白兔和一只山jī后,便完成任务似的去寻思昙了。 见思昙闭着眼睛在打坐,他便悄悄抱起小白兔在思昙脸上蹭了蹭,见思昙睁开了双眼,天佑便抱着小白兔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 思昙看了看小白兔,又看向天佑那张近在咫尺无比俊俏的小脸,心内砰砰直跳,脸上却一如平常道:“不像。” 离思昙如此之近,天佑自然也是心如捣鼓的,还总想亲思昙那小白兔般的小脸一口。怕自己忍不住,便一下与思昙拉开了些距离,“是吗,我觉得挺像的,你觉得呢?”于是看向自己一旁候着的近侍。 思昙可是宫中出了名的冷面佛,鬼见愁,也就自家殿下这审美,不由扯着嘴角赔笑道:“殿下说像,那便是像的。” 天佑自然听得出近侍言语中的附和恭维之意,道:“你们不懂!” 近侍心道,我们不想懂。 既然猎物都打回来了,自然是要烤了吃的,只是这小白兔长得像自家媳妇,便是不能再扒皮烤了吃的,于是就将小白兔放在思昙怀里,又看了眼大白兔思昙抱着小白兔的情景,内心一阵满足之后便自行去处理那只野jī。 太子殿下这等高贵之人何时gān过这等粗活,怕是见着这画面的人,第二天都会长针眼的,连同思昙忙上前去帮忙。 天佑却严肃道:“思昙乖乖坐着休息。”又怕一只野jī思昙吃不够,便对一gān惶恐的近侍道:“你们去打些野鹿,河鱼啊什么的吃起来好吃的猎物来,还愣着gān什么,快去啊!” 于是,思昙便亲眼看着天佑拔jī毛,去jī内物,接着生火烤jī肉的画面,闻着浓郁的熟jī肉味,思昙那双明亮的桃花眼简直瞪得不能再大。不过天佑这等荒唐之事做得多如牛毛,也不差这一件了。想来他嘴上说是为自己补身体,实则是他自己贪玩,天佑一向这般,他孰能不知。 于是天佑将jī肉烤熟了,他便也如往常般配合着吃,虽说他食不知味,好歹也是天佑亲自烤的,吃着吃着他竟吃出了点点甜味,甜味之后他还尝到了一点点酸,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就将整只jī吃掉了一半。 见思昙吃得香,天佑自然开心,“你全吃了吧。”见近侍们抬着不少猎物回来,“我再给你烤。” “啊!”可谁知天佑一门心思给的,却不是思昙想要的。 看来这追妻之路,还很漫长。 第二日,太阳的光辉还未从东方显现,见正殿的天佑睡得正香,思昙便独自一人去了校场。见一众新兵相比昨日站得直了许多,思昙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众人,“你,你还有你,出列。” 其实思昙只是不愿与人打jiāo道,要说非让他打,他也不是不能适应,这不,昨夜打坐之时微微一思量,便琢磨出了一套练兵之术。 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若能凭借有利的局势,快速制定临机应变的策略便可成。但要达到这一点,这支溃散的新兵队伍还差的远。 于是思昙便从中挑出了昨日对擂时各方面还算不错的新兵。“你们各自从队伍中挑选一百人,这有三本兵书……”这三本兵书分别为攻、守、谋,内容如其名。“你们各自选所长带兵操练,五日之内,要将这一百人凝聚成一人。十日后……”思昙看向古小粟,“将三人凝聚成一人。二十日之后,与我演练攻防。” 古小粟疑问,“与少将军演练?” “我一人对你们三百人,到时若被我击溃,全部绕校场跑三百圈。” 这校场不大不小,跑完一圈少说也有五里,三百圈就是一千五百里,一匹汗血宝马一日不休才日行千里,他们可都是一个个活人,哪有汗血宝马跑得快,这不得跑断腿!可经历了昨日杖责一事,新兵们都一个个有怨不敢言。 “若守赢……”思昙只想过惩处,因为惩罚相对来说与他容易,而奖赏嘛,他还没想好。 思昙为难之时,“若守赢,表现突出者赏文银五百两,良田十亩。其所在队伍每人纹银个五十两,良田五亩。领队纹银八百两,良田二十亩,官升校尉。”天佑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当然,不在乎钱财的或升官,或从我这儿讨别的奖赏。” 思昙些微吃惊的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天佑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思昙心下疑问,天佑是向来好赖chuáng的,就算是之前处理逸王的案子,侍婢都说他是太阳起他才能起的,如今太阳还没起呢。 不过天佑此刻能出现在校场,不管原因如何思昙心里都是高兴的,一高兴,言语便随意了起来。用他那双明亮的桃花眼看着天佑,“我可没如此多纹银、良田。”或许他有,只不过他从未关心过。 天佑闻言笑了笑,“你怎么没有,你殿下我有便是你有。” 近来思昙总是频繁心悸脸红,此时又来了,呆傻地看了看天佑,“哦!”答道。 看自家媳妇害羞的反应,也不枉他艰难从chuáng榻上爬起这一遭了,轻轻捏了捏思昙的脸,便对一众新兵道:“你们可听明白了?” 像他们一般的下等士兵月俸不过三百文,也够远在他乡的家人吃喝一月,一辈子到头也没见过一百两纹银,这与普通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惠。就算这些新兵们半数以上都不是普通人,天佑是皇帝宠爱的太子,将来也是皇帝,他们能选择从军自然多数是希望封官拜象,光耀门楣的,若能的天佑青睐,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管如何,一场演练便能得到一场艰苦战事的赏赐,且这场演练还是三百多人对一人,这一人还是个小孩子,他们自然是信心十足,耳目从来没有如此清明过,“听明白了!”总新兵异口同声道。 天佑接着说:“为求公平起见......”顿了顿,众新兵以为天佑口中的公平是对思昙来说的,心道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结果天佑却说:“念你们初出茅庐,便再赐你们三名指导。” 说着让自己高大威猛的三名暗卫上前亮相,让一众新兵跌了人生最大一次眼境。 “古小粟。”这时,思昙将手里的三本兵书递给从队伍前方走出的瘦弱身影,“抄录一份自行钻研。”看古小粟接过了,又道:“你今日起便跟着我练功罢。” “啊?”古小粟与天佑皆一惊,古小粟当然是受宠若惊。天佑嘛,他本以为万事妥当,却单单忘了古小粟这一重要麻烦。 思昙疑问地看了看古小粟,越看越觉得他的眼神像古修霖,不过古修霖向来不修边幅,一副四海八荒唯我最风流的姿态,乃是极其自信甚至是自负的。哪像古小粟这般唯唯诺诺,思昙看着就不像话,“怎么,你不愿?” 古小粟又扑通跪了下去,“属下,谢少将军恩赐!” 于是,思昙便算是收了此生唯一一个徒弟。气得天佑接下来每日便咬牙切齿,唯一一件想做的正事便是将古小粟从思昙身边弄走。 思昙与天佑在校场看了会儿新兵们分队、操练,觉得一切顺利进行,十分妥当,没什么可做的了,天佑便打算拉着思昙去睡回笼觉。抬起的手刚要伸向思昙,思昙便走向古小粟,手把手纠正古小粟的练功姿势。 天佑的手抓了空,啧了一声,便冷面看向古小粟,让古小粟很是胆战心惊了一炷香。于是乎在思昙指导的一炷香里,古小粟因心思不专便连连出错,思昙不由皱眉,以为是自己吓着他了,毕竟古小粟胆量很小,便索性扔给了他一本秘籍,不再管他了。 这时,天佑才将要吃人的视线收回,连忙上前去抓住思昙,手里实了他才神情和缓露出一笑,“走,陪我睡觉去!” 天佑与思昙一走,再看古小粟,却是练得一点差错也没有的。 回寝殿路上,天佑忍不住问思昙,“你不是说不在意那古小米吗,为何今日又要教他功夫?” “他是我的副官,自然功夫要比一般人好。”思昙道。 思昙说的甚是有理,天佑楞了一瞬,“你这是狡辩,你原本就不应该收他做副官。” 思昙看了看天佑,不知他又怎么了,“可我已经收了。” “收了可以再退回去的嘛!”他一说这话,思昙就沉默了一瞬,似是不愿退,“怎么,你不愿意?” “收都收了,人又没犯错,岂有退回去的道理。”思昙道。 “你退不退?”天佑见思昙如此维护古小粟,一下就恼了。 见天佑真生气了,“为何要退,殿下为何从昨日起就与那小小的新兵过不去?人也算一众新兵中出类拔萃的,他可是有何处得罪了殿下?若真有得罪,他既是思昙的副官,思昙在这里代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思昙这一说,不仅显得天佑肚量很小,非要逮着一件小事与人计较,且还将思昙与古小粟化为一边,单单将他隔出来对着,天佑便更生气,“我为何你不知吗?” “我如果知道怎会向殿下发问?”思昙如实答道。 “都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吗?你为何不知?”说着顿了顿,到底还是将“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句话咽下去了。” 听了天佑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思昙依旧一副不明所以,不过见天佑似乎真的很生气,“殿下,古小粟真的是个可造之材,我保证他以后定会出类拔萃。”思昙看了看天佑,“殿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生气了?”思昙原本不是会哄人的,跟天佑相处了这么些年,别的没学会,哄天佑倒是一哄一个准。 每每见思昙放低姿态,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白兔样,天佑就算再气也气不起来了,再说这件事原本就是他心眼小爱吃醋,也怪不得思昙,瘪了瘪嘴,“你真不打算退了古小米?” 思昙无语,“殿下!” “那好吧,你若不想退了他,那便罚你给我暖chuáng一年。”天佑道。 以前天佑也罚过思昙暖chuáng,不过那是寒冬天气,如今这炎炎夏日的,“暖chuáng?”思昙莫名道。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既知道错,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休要质疑我。” 思昙也不知怎地就笑了,“只要殿下不生气,思昙什么都听殿下的。” 见思昙笑,天佑也不由笑了起来,“这才乖嘛!”说着捏了捏思昙的脸蛋,勾着人的肩去睡回笼觉了。 接下来十几日,便如同一日,卯时一到思昙便去校场督促练兵,大多时候天佑都会跟思昙同去,督促一个时辰便又将思昙拉回去睡回笼觉。回笼觉睡上约莫一个时辰,两人用过饭食后便又会去校场练兵,有时也会偷溜出军营找乐子。总之,每日校场、寝殿、营外三点来回转悠,天佑该吃的醋还是得吃,且随着一日复一日越来越喜欢思昙,醋味也渐有加重的趋势。 很快,便到了第二十日。不得不说,相比第一日,这群兵们进步神速,完全不像刚入军营操练了不过二十日的新兵蛋子。不过就算他们进步大,但还是欠缺不少火候。与思昙的攻防战最后以思昙夺得主旗而告终。 原本自信满满的兵们如今却输给了自己不过十二岁的少将军,在忍不住赞叹少将军英明神武的同时不禁垂头耷耳,灰心丧气,且接下来还要面临绕校场跑三百圈的送命惩罚,兵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心道经与少将军一战,他们已清楚己方劣势短处,此时若少将军放他们一马,他们日后定当肝脑涂地,拼命操练,纠劣补短,五十日后绝不会输给文宇将军的队伍。 可思昙却不是善纵人心的,既然输了,便要接受惩罚,于是思昙一声令下,众兵们心内一片凌云壮志瞬间化成哀嚎不断。围着校场跑了一个时辰后,且一个个心如死灰,直到天佑噙着笑在凉伞下喝了口酸梅汁站起,兵们恍若再也看不见日头从东方升起的景象。 ☆、(三十七) 天佑看戏般起身将战士们期待的目光尽收眼底,接着忍笑摇了摇头,又坐下了。这时,有幸免受惩罚的古小粟来到思昙面前,“少将军英明神武,战士们操练时日甚短,自然不是少将军的对手。我看......” 思昙无言看了古小粟一眼,古小粟鼓起勇气,“我看不如少将军饶了他们这次,日后他们定会勤加操练,绝不会再让少将军蒙羞。” “输了便是输了,你身为监军,竟还来求情?你是想加入他们吗?” 古小粟被思昙堵得哑口无言,天佑原想说怎么哪都有你,结果见他聪明反被思昙训,天佑便浑身舒慡。 不过天佑如何看古小粟不顺眼,却是同古小粟一个想法,不仅要免去惩处,那些表现突出的,该赏还是要赏的,若不然,怎样激励一gān将士奋发进取。离国以仁治国,自然不是拿一把刀架在将士脖子上bī其卖命的。 于是道:“小米说的对,你这处罚,确实严厉了些,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无所不能的。”一夸起自家媳妇,天佑便浑身洋溢着自豪感。原先他就没怀疑过思昙会赢,结果真赢了,见思昙俊逸且鬼魅的身影闯过一层层防御与阻挠,最后轻松夺旗,那样的思昙,说不出地耀眼。霎时,他的心就只剩一阵狂跳,每日都会加深的喜欢也猛地一下让他整颗心都满得不能再满。 他的思昙,总是给他无尽惊喜与不可思议,就如同一小小天神,各方面都绝世无双,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思昙没记错的话,天佑一直都站在古小粟的对立面,些微吃惊之后,想来罚不罚也无太大影响,天佑向来聪慧,也比他有想法,他能顺便是顺的,“那依殿下之见,思昙该如何做?思昙全依殿下的。” 得思昙回复,天佑如同比赛胜利似的得意地看了两眼古小粟,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思昙。 思昙依言照做,于是,三百名将士们便如同再生父母般对天佑感激涕零,发誓此后定当誓死为主,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怀揣着那份决心,待到第五十日,他们还真打败了文宇大将军手下的铜墙铁蹄为思昙二人取得了历练的初步成果。 是夜,将士们大喜过望开起了庆功宴,宴上举杯推盏没有谁不为这一时胜利满腔热血,激动不已。不过谁也不知,这初步成果也不完全是凭将士们一腔热血或是思昙地狱式的操练得来的,还有一半的功劳是缘于思昙随手给的三本兵书。 那三本兵书原身在妖王宫宝库,思昙闯宫盗宝时曾扫过一眼,后文宇将军让他来军营历练,他无意中忆起又悄悄去了一趟妖王宫将之盗了出来。实则六界之中,怕是已无人知晓这三本兵书的渊源。此兵书乃上古时期一战神所著,上古时期,神魔妖征战连绵,众神皆已陨灭,三本小小兵书便辗转反侧,最后流落到了妖界的宝库中。既是上古战神所著,其jīng妙之处自然不是一般兵书可比拟的。思昙能得此书乃机缘,且也是后话了。 庆功宴行至一半,大多数将士皆已感到醉意。那第一日帮助思昙立威的纨绔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多日不做妖,见众人都毫无防范意识,便又跳了出来。 此前古小粟与思昙害他颜面尽失,还让他差点丢了性命。他当即就发了毒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观察多日,思昙有些真本事,天佑又是太子,故这二人他自然是不敢动的,至少目前为时尚早。 但古小粟就不一样了,就算他这些时日得了些思昙的小恩宠颇有进益,可再怎么说,他仍旧是一个出生低微的贱民,只要他手段gān净,出了事自然也不会查到他这个御史大夫之子头上。 就算查到他头上,他料想也无人敢为了一个贫贱之人将他下大狱。上回天佑就是例子,天佑嘴上说得再厉害,结果借他立了威之后还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将他好吃好喝供着,生怕他在自己手上出了差错没法向父亲jiāo代。他算是明白了,天佑说得再吓人,还不是忌惮他的父亲。 于是庆功宴上,纨绔派人给古小粟的酒里下了蒙汗药,初战大捷,每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古小粟首当其冲替思昙立了功,事后得到思昙的认可,他当然是比其他人都兴奋的,自然未曾料想到此时会有人在他酒里下药。这不,庆功宴进行到一半,他便被人悄悄从宴会上五花大绑拖到了四下无人的树林之中。 纨绔举着火把,看着古小粟将死之容,快意溢于言表,原打算将古小粟就此埋了促成古小粟偷盗叛逃的假象,结果一高兴,便想着人都到手里了,不好好折磨一番他怎能痛快。于是便命人给古小粟当头泼了盆凉水。 古小粟悠悠转醒,还未从眼下状况中反应过来,便重重挨了一拳,“让你狂!”纨绔踢完古小粟便上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怎么,现在不狂了?” 古小粟刚看清眼前人是谁,便又挨了一脚,“看你还狂不狂得起来,给我打!” 古小粟接连挨了几脚,头脑顿时清醒不少,但奈何自己被五花大绑,想逃却力不足,“你想怎样?”于是咬牙忍痛道。 “我想怎样?当然是想要你的小命。”纨绔见古小粟蜷缩在地,似是尝到了皮肉之苦,便挥退了帮手,“如果你能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将我这鞋底舔gān净,发誓从此效忠于我,我可以勉qiáng收你当个娈童。” 古小粟虽此前唯唯诺诺忌惮纨绔的身份,但自从思昙对他施以援手之后,他便有了超越生命的信仰,自然不会再做回从前那个贪生怕死的籍籍无名之辈,“你做梦!” 得此答复,纨绔似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你便被那狗屁少将军养硬了骨头!” “你侮rǔ我可以,不准侮rǔ少将军,少将军的名讳岂是你这等鼠láng之辈配提及的!” “呵,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忠心为主的,我今日就将你在此地打死,看你那英明神武的少将军会不会来救你,只怕是今日一过,他连记都不会记得你这个贱骨头了!”说着便狠狠给了古小粟一鞭,“给我接着打,往死里打!” 随即,古小粟浑身便皮开肉绽,纨绔看着颇为解恨,嘲讽道:“怎么,你看起来都快死了,你那心心念念的少将军可来救你了?只怕是他此时正忙着给祁天佑暖chuáng,芙蓉暖帐早就将你这等贱骨头忘到天边去了。” 只见奄奄一息的古小粟啐了口血,“不准你侮rǔ少将军!”说话之间神情看起来颇为悲壮。 “我看你和你的少将军都是一丘之貉,没有面皮的贱骨头!” 纨绔话音刚落,也不知古小粟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冲向了纨绔,“我杀了你!” 古小粟来势凶猛,纨绔毫无防备地被撞倒在地。接着,古小粟回光返照似的回击便又被一人一脚踹到在地。 一炷香之前,天佑四处嚷着随身携带的玉环不见了,侍婢们将寝殿内外天佑常出入的地方寻了个遍都未曾寻到其踪迹。接着便有一小厮说曾见一人鬼鬼祟祟出入过天佑的寝宫,那玉环怕是被偷了。接着,侍婢们就发现寝殿中还少了几样名贵的东西。 那玉环是前几日天佑刚寻的新鲜玩意儿,新鲜劲还没过自然是舍不得丢的,思昙便只好帮忙寻找那小贼,于是一凝神,林中那不小的嘈杂声便入了思昙的耳。 思昙赶到时,那纨绔正在让古小粟给他磕头求饶。凡人向来贪生怕死,何况古小粟这样在他面前便战战兢兢的胆小之辈,因好奇古小粟的选择,思昙就只在一旁看着。结果古小粟一没求饶还誓死捍卫他的名讳,眼见古小粟被踹翻在地,快要被乱脚踹死,思昙便鬼魅般地出现解决了正殴打古小粟的四个帮手。 见思昙到来,满脸是血几乎看不清人样的古小粟用尽全身力气朝思昙笑了笑,说了声“少将军,我就知道你会来。” 古小粟的眼神本来就与古修霖十分相像,如今他这般惨状,唯有一双眼睛明亮着,这双明亮的眼睛还对思昙怀着浓浓的信任与崇敬,思昙岂能不动容。于是立即给古小粟喂了颗给天佑备着的续命仙药,接着一双仿佛要将人冻透的眼睛直直看向浑身打颤的纨绔。 “玉环拿来。”思昙说着抬起了手。 思昙的话语动作实在像要取人性命,纨绔不由一颤,脚一软向后踉跄了几步,“什,什么玉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颤颤巍巍指向古小粟,”玉,玉环是,是他偷的,我是来替太子殿下抓贼的!” 没想到事实如此纨绔还敢攀污古小粟,思昙向来不喜听人废话,“你若不想死,玉环拿来。” 说到死,纨绔猛地一颤,“我,我父亲是御史大夫,你,你,你不敢杀我。” 思昙杀意上头,哪管得了谁是御史大夫,哪怕是天帝,思昙也是说一不二要杀的。纨绔一再废话,算是彻底惹恼了思昙,一个闪身,纨绔便跪倒在地被思昙掐住了脖子。 见思昙要杀纨绔,吃下仙药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古小粟连忙道:“少将军息怒!他父亲是御史大夫,就是太子,也不能将他随意处死。” 听到天佑,思昙瞬间冷静了不少,古小粟说的没错,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身居要职,如今没有更合适的顶替人选,要想永烨做好天佑,御史大夫便是不能动的。 可这纨绔一再惹恼思昙,此前他出言不逊的事思昙还没跟他算呢,“你很喜欢跪地求饶、舔鞋、娈童是吧?” 思昙的语气yīn冷刺骨,纨绔直觉不妙,“不,我,我不喜欢。”于是急忙从怀中掏出玉环,“玉环还你,之,之前是我大言不惭——” 思昙不想再听他废话便用了些力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接着拿过玉环捏在手心,回头对古小粟道:“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我便将你投入拔舌地狱。”说完连带纨绔消失在了原地。 两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古小粟只觉刚恢复了几分的意识,就又要被抽走了,于是失魂一般地望着思昙消失地方向,久久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直到天佑同样失魂地在古小粟面前蹲了下来,“刚,刚刚,思,那,那是少将军?”古小粟这才眨了下双目,脑子里百转千回之后,“原来少将军是,神仙。” “神,神仙......”天佑怔愣道。 先前,一转眼思昙就不见了,于是他便跟着找到了此处。他原本也没想躲一旁偷看,但见思昙是在替古小粟出气,他便不由想看思昙接下来会如何处理,结果却见着这样似梦般的一幕。 “思昙真是神仙吗?”他不由问道,他的思昙,不过只是个与他一同长大,不爱笑,不爱说话,大智若愚,深藏不露,一箭刺中心脏也不会死,比常人要厉害好几倍与他一般无二的小小少年而已…… 就算思昙是神仙,天界不好吗,他为何要来这小小离国当一个大将军的义子?难道如话本杜撰的那般,思昙犯了天规被贬下凡?可被贬下凡的神仙不都是没有法力,忆不起前尘的吗?思昙记不记得前尘他不知道,可明显思昙是有法力的。 那为何,思昙在他面前隐瞒身份如此之久,如今却又随意泄露?他不由看向古小粟,若他今日没有偷偷跟来,他定然不会知晓思昙这层身份,被思昙告知身份的对象是古小粟。 为何是古小粟?思昙从来未曾在意过某人,唯有古小粟,这么多年来,古小粟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令思昙最为上心的人。 为何偏偏是古小粟不是他?这到底是为何?天佑仿佛脑袋要炸开,如今也不知思昙突然消失去了哪儿,无法抓着思昙问清楚,便只能任由无数疑问在脑子里打转。 转了许久,天佑只觉从未这般无力过,若思昙真是神仙,话本常说仙凡有别,神仙没有七情六欲。思昙原本就像是个没有情欲的,如今还成了神仙,那他和思昙还有什么结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古小粟,“你跟思昙到底有何关系?” 古小粟心神未定听天佑这样一问便越发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天佑看了会儿古小粟,见他神情不像是装的,想来此前也不知情,便缓缓道:“别告诉思昙…”接着将古小粟扶了起来。 将古小粟安置好之后,天佑便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寝宫。侍婢见天佑神色不对,忍了许久才上前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 天佑看了看侍婢,接着缓缓道:“你说这世上有神仙吗?”天佑到现在为止都有几分似在梦中的感觉。 侍婢还以为天佑要问什么呢,笑了笑,“儿时常听大人们说世上不仅有神仙,还有妖魔鬼怪呢!据说也有人修炼成仙,不过那是羽化之后的事,殿下也知道羽化就是死,这人死之后是上天还是入地,谁知道?反正奴婢儿时总听人说世上有神仙,却从未见过,据说有人见过,但究竟是谁见过却也具体不到某个人。可能是虽见过刚说出来便又被神仙消除了记忆,故才往往这般空xué来风,虚无缥缈吧!” “消除记忆?”天佑不由问。 “是啊,凡人不能知晓神仙的存在,若神仙一不留神在凡人面前bào露了身份,为保守秘密神仙总不能将凡人杀了吧,自然是消除记忆最为方便。” “是吗”天佑喃喃道,若真是这样,思昙也会消除他的记忆吗?那么思昙会从何时开始消,是只有今晚还是从他们见的第一面起? 想到这里,天佑的一颗心便揪在了一起。他原本想向思昙当面问清楚,如此一来,他便不敢冒险了。再怎么说,思昙都没有故意在他面前泄露身份,不是故意,自然还未曾想让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若他突然就这么将隐藏多年的大秘密在思昙面前挑明,思昙该如何应对,万一把思昙吓跑了,他可怎么办才好? 这件事情一定要装作不知道!“那你说,如果世上有神仙,他好好的神仙不做,为何要下凡做个凡人?”天佑又问道。 “这个嘛,话本里不是经常说嘛,什么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不都是动了凡心才只羡鸳鸯不羡仙嘛!” “不可能!”天佑立即否定道,思昙和古小粟都是男人,思昙那纯真无邪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动了凡心私下凡间,何况还是对一个男人。 侍婢当然不知道天佑话有所指,“怎么不可能,那牛郎董永模样长得俊,为人又忠厚老实,不对这样的人动凡心那对谁动凡心?”单纯就事论事道。 天佑心想,古小粟模样长得还算可以,为人似乎也挺老实的……当即面色一黑,“不会的,不会的!” 见自家太子神色越发不对劲,“殿下,你究竟怎么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侍婢生怕自家太子得了失心疯,“您若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我们可以宣太医?” 天佑心想,宣太医也好,此念头一出,又不由道:“宣什么太医!”他又不是得了失心疯,又想,他若是得了失心疯才好呢!这样思昙便不是对别人动了凡心私下凡间,且随时可能离他而去,他留也留不住找也没地找的神仙。 此前思昙比他厉害些也就罢了,他可以努力赶赶,如今思昙变成了天仙,这他怎么赶?难不成也学人修仙问道,羽化成仙? 正当他决定修仙问道之时,思昙便如没事人一般朝他走了过来。天佑心内一阵无措,反应过来时思昙便停在了他面前,“我找到了殿下的玉环。”思昙说着将玉环递到天佑的眼前。 “你刚刚去了何处?”天佑不由问道。 “自然是替殿下找玉环啊。”思昙说道。 见思昙毫无心虚的反应,天佑不由心想,没想到这小白兔还挺会撒谎的。 “我刚刚差人去看了御史大夫之子,可来人禀报说人不见了,你可知人在何处啊?” 思昙自然没想过天佑会知晓今日之事,回来之后他已跟古小粟串好了证词,就说古小粟看见那纨绔与四人鬼鬼祟祟,古小粟上前询问便不由分说被人打了一顿,正好思昙看见,便上去帮忙,结果那纨绔就丢下玉环匆匆逃了。 “我正要向殿下禀报,御史大夫之子也不知为何偷了殿下的玉环被我的副官发现,我找寻玉环途中赶到时,我的副官已身受重伤,顾及副官性命——” “什么你的副官,你的副官…”思昙对他睁眼瞎话也就罢了,还张口一个副官闭口一个副官,生怕天佑不知道他是为他的副官动了凡心似的,天佑实在听不下去了。可刚吼了两声,思昙便像往常那般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天佑见状,正欲吼出的第三句立即就灭火似的一溜烟消失在了喉咙之中。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便一下拿过思昙手中的玉环,让人更衣就寝了。 思昙站在原地看着一声不吭没再看自己一眼的天佑,心道,殿下怎么又生气了!?他看得出来此次天佑的火气还不小,见天佑不想理会自己,便回了偏殿打坐修炼去了。 天佑躺在chuáng上偷偷摸摸瞧了会儿偏殿的动静,发现偏殿最后连灯都熄了,只好苦笑了笑,在chuáng榻之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天佑生气,思昙想修炼却是静不下心的,刚进芥子没多大会儿便又出来了,一出来便听见天佑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时至半夜,天佑本该早就歇息的,如今却还在生闷气。左右一思量,便还是起身来到天佑的chuáng边,“殿下……”思昙轻声唤道。 天佑没想到思昙会来到他的chuáng边,依旧乱如麻的头脑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高兴,且还有将一概思绪渐渐压下去的趋势。 见天佑没理自己,“殿下……”思昙又轻轻唤了声,思及天佑生气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将古小粟挂在嘴边所致。他就是不明白,为何天佑总是仇视古小粟。“若殿下实在讨厌古小粟,那思昙便将他调去别处可好,殿下你不要再生气了。” 没想到思昙会这般说,天佑猛地从chuáng榻上坐起,“你再说一遍!” 没想到天佑会有这么大反应,“我说,我会将古小粟调走,殿下不要生气了。” 天佑不可置信地看着思昙,“你要将他调走,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何要调走?”等等,是不是调走古小粟你也要跟着走了?!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古小粟?”思昙反问道。 “那你不喜欢古小粟喜欢谁?” “殿下,这个话题别在谈了,思昙身为离国少将军,至始至终只打算一心为国,忠心向主,没心思想别的。” “真的?”刚见识了思昙撒谎的功力,天佑自然有些不相信。 “思昙发誓,若有半句谎言,便魂飞魄散——” 思昙没说完,天佑便一下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直到此时真真切切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和气味,天佑才渐渐踏实下来,于是他也逐渐理清了脑里的一团乱麻。然后有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他喜欢思昙,不管思昙是神仙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他都喜欢思昙。不管思昙是为古小粟下凡的还是为别人下凡的,反正思昙是他的,别人休想跟他抢,不论如何,他也要将思昙留在身边。就算思昙此时真对别人动了凡心,他便将思昙的心抢回来就是,思昙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殿下?”思昙惊疑天佑的举动,实在好奇他今日怎么了。 许久,天佑才缓缓道:“你不要离开我。” 思昙不由笑了笑,“我不会离开殿下的。”说到离开,思昙便想起今日演练胜利之后,文宇将军提醒天佑该回宫了,不由觉得,天佑这一出,莫不是怕一人回宫之后孤独。想想也是,天佑从小只要一睁眼便来找他玩,玩性之大思昙自然比谁都清楚,想来接下来除了跟文宇将军学习军务也没别的事,这军务晚学几天也无妨的,于是道:“明日我陪殿下回宫吧!” 天佑早将这一茬给忘了,原本他是打算留在军营陪思昙,若思昙陪他回宫也好,“好。”说着不由收了收手臂,将思昙抱得更紧了。 第二日,思昙便陪天佑回了宫,皇上听说二人此次去军营着实大展了番拳脚,高兴之余将二人叫进御书房夸赞了许久,又赐了些稀奇古怪的珍奇物件才放二人回了太子府。 一别许久,再加上发生昨夜之事,一回太子宫天佑便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不由抓了思昙的手,思昙到哪儿他便跟着到哪了,有种今日都不会放开的趋势,直到善安小公主闻讯赶来。 善安小公主是二人回到太子宫中一柱香之后赶来的,这小公主出门排场很大,还在殿外,叽叽喳喳的声音便传入殿中二人的耳朵里,天佑这才极其不舍地放开思昙的手,“这小丫头,消息倒是挺快。” 接着二人便听见一声:“思昙哥哥,太子哥哥,你们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告诉善安呢!”接着那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小女孩儿便出现在二人眼中。只见那小女孩一见着二人,便向小狗见着骨头一般,眼冒jīng光朝向思昙扑了过来。天佑哪儿能让善安亲近思昙啊,立即上前一手撑住了善安的头,接着不管善安两手如何用力,却再也没能前进一步。 “太子哥哥……” 天佑成天欺负善安,善安傻傻的,就算天佑怎么欺负她,她也还是一个劲儿地跟在这两个哥哥身后,毫无怨言地任天佑欺负。被欺负的厉害了,她便像此时这般可怜兮兮的看着天佑,一副作势要哭的神情,天佑自然是怕善安哭的,便连忙放开了手,“不准哭,你若敢哭,现在就回你的昭华宫去!” 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哥哥,善安自然是不想回去的,便立即眨了眨眼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挤了回去。忍住不哭后见是抱不到思昙哥哥了,便转而求其次,一下抱住了天佑,“太子哥哥,善安可想思昙哥哥和太子哥哥了!”说着还拿脑袋蹭了蹭天佑。 天佑一脸嫌弃,“跟个狗崽子一般。”手却不由摸了摸善安那毛茸茸的脑袋,“我没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你可有好好听话啊!” 善安点了点头,见天佑似是放松了警惕,便想趁此时机扑向思昙,可刚离开天佑一步却又被天佑一把拽了回来。 “你这小丫头,几日不见,还学会跟你哥哥我耍花招了!”说着便将思昙挡在身后,并且挡得严严实实的,让善安再无可乘之机。 善安一看,“太子哥哥欺负人!” “欺负你怎么了,我就欺负你,就不给你碰思昙!” 善安作势又要哭,这时思昙忙从天佑身后出来,“善安不哭。”说着摸了摸善安的头,往往善安只有被思昙摸一摸头,善安便能立马止住哭声,此刻也是,直接她不仅没哭看着思昙笑得还挺甜。 见思昙也对善安露出笑容,天佑便想起一件被他遗忘的重要事情,那便是思昙与善安有婚约。且这事思昙知道,也没反对。不禁想,没反对便是默许,默许便是乐意娶善安,喜欢一个人才会乐意娶对方的。思昙总说不喜欢古小粟,原来他竟是喜欢善安的吗? 这么一想,思昙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却要当什么大将军,话本里都说将军配公主,思昙竟是故意做将军等着父皇给他与善安赐婚的吗! 他怎么把善安给忘了,虽然思昙只主动哄过善安几回,平时再没多余话语,可现在看来,思昙这哄,乃是极其温柔的,思昙何时对别人温柔过? 想着,想着,天佑本着不让思昙被任何人抢走的决心,立即将思昙拉回自己的身后,“我与你思昙哥哥接下来要去太学,没时间陪你玩,你快回去吧!” “那我跟哥哥们去太学!”善安天真道。 “不行!”天佑严肃道。 天佑虽总是欺负善安,却是没对善安正经严肃过一回的,如今算第一次,善安自然不敢再说要跟着去的话,也不敢使性子要哭,只得两只手拽着衣角捏着忍了忍,才委屈道:“那好吧,哥哥早去早回,善安备了好吃的晚膳时给哥哥送来。” 见善安可怜兮兮的样子,天佑不由心软,可事关思昙,他绝不退让,于是什么也没说,便拽着思昙走了。 善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二人,直到走了很远,善安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思昙看了看,有些动容,便问道,“殿下为何总是欺负善安?” 若思昙此时不问这话,天佑心中的罪恶感或许会持续许久,这一问嘛,天佑只觉得思昙总是善安,善安的叫得亲热。对他却总是殿下,太子殿下,这般冷淡,便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我欺负她,你心疼了?” 见天佑反应,思昙不由心道,殿下怎么又生气了?!为何近日的脾气总是这般反反复复?要不要,去天宫向太上老君讨些解燥安神的仙药? ☆、(三十八) 傍晚,善安还真天真无邪地带了好吃的糕饼来找了她的两位哥哥,还非要当着他那太子哥哥yīn沉得不能再yīn沉的脸亲手喂给她的思昙哥哥吃。 结果思昙哥哥也只好当着太子哥哥yīn沉的脸吃了下去,这一吃,他那太子哥哥便发火将她赶走了。 思昙吃那糕饼时就觉得口味有些不对,如今回过味儿来头便开始发晕了,才意识到那糕饼中夹着酒心,而他还吃了两个。霎时,只觉脸热得很,身体越来越轻飘,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 原本天佑赶走善安,便打算跟思昙算账的,结果一回头却见他满面通红,眼神迷离,整个人软绵绵的,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像个小白兔。正要问他怎么了,走近后闻到一股浓浓酒味,于是将善安送的糕饼掰开,才发现酒是糕饼里的。 见思昙这般软糯的样子,天佑就算非常想发火也是发不起来的。盯着思昙瞧了许久,“几个糕饼而已,你酒量怎么如此之差,这就醉了?”说着手上用了力,将思昙还很稚气的脸捏成了一个圆鼓鼓的嘟嘴包子。 此时思昙面色红润,鼓着腮,嘟着嘴,眼角含桃,神情迷离,简直说不出的可人。天佑未曾见过思昙醉酒的模样,也不知思昙醉酒时竟如平常清冷的模样这般天差地别。又是新奇又是喜欢。“让你不乖乖听话!”忍不住又挤了挤思昙的脸,见思昙那甚是好看的眉蹙在了一起,才停了手。 不过见思昙这样子,也不知怎的,他打心坎里觉得这样的思昙着实可人得厉害,让他的心痒痒的,十分难耐,又捧着思昙的脸揉了揉,“喂你你就吃,不知道自己酒量差吗,若你那善安妹妹喂你毒药,你也吃吗,嗯?” 说着又揉了揉思昙的脸,弄得思昙直蹙眉躲闪,眼见思昙躲着躲着就要倒地,他才连忙撤手将人牢牢扶着,“你真醉了?”见思昙平日的厉害,天佑怎么也不相信思昙的酒量会如此之差,更何况,神仙也会醉酒? 天佑用打量的眼神顶着思昙看了会儿,确认思昙的模样确实是醉了酒的,于是问道:“思昙,你是神仙吗?” 思昙酒量多差连他自己都知道,连古修霖都常笑他不论多少,保管一饮就醉! 此时他显然是醉了,一醉便进入了别人问他什么他只会便如实照答状态,“是,我是上仙。” 思昙这一答,天佑便确认他真的是醉了,且还醉得不轻,又接着问道:“上仙?仙还分等级吗?” “天有九重,分上中低三等,天之下为人间,再分地仙,人间之下是鬼界,鬼界之中有鬼仙。”思昙如实答。 天佑曾在话本中看到过天有九重的说法,倒是没看过怎么划分的,竟还有鬼仙这个说法呢!没想到思昙会如此老实,而且答话的模样也十分认真,天佑忍不住揉了揉思昙的头,“那你在神仙中的地位岂不是很高?” “嗯!”思昙答道。 “你这小兔子倒是一点不谦虚!” 感觉到自己正靠着一个十分暖和的物件,思昙便抬起双手将天佑拦腰抱住了,接着在天佑怀里点了点头又蹭了蹭。 这一抱又一蹭,天佑只觉得一颗心直跳,像是怀里抱着一块大蜜糖,吸入的气息都甜的发腻,且他偏偏又喜欢甜的,更是爱不释手,想将这块蜜糖抱一辈子。 他既已确认自己喜欢思昙,自然想知道思昙对他的心思如何。 两情相悦自然是好的,他也极其希望思昙和他怀着同样的心思。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此时乃天赐良机,他便捏了捏思昙的脸,拉开思昙与他目光相接,“你如此厉害的一个神仙,又为何要下凡?” 思昙的思绪已被迷雾层层遮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天佑问了什么,因答案很重要,他下意识便没再乖乖答话了。 天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答案,见他似乎不愿回答,“ 你若不说,我便将你女装的事告诉善安!”天佑威胁道。 思昙呆呆地看了看天佑,此前他女装的事天佑一有机会便会讥笑于他,这让他觉得颇失颜面。再者他一个大男人穿什么女装。善安妹妹嘴上没把门的,若告诉她,指不定她要将此事传的人尽皆知,有rǔ斯文。自然是不能告诉的! 见思昙不知在想什么,以为威胁力度还不够,便又道:“不仅告诉善安,还画一幅你的女装画像让她传播。” 思昙不由眨了眨眼,一副茫然无辜的样子,“别,我说。”思昙道,可是却忘了天佑想让他什么。 见思昙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说啊!” 思昙不由问:“说什么?” 天佑扶额,敢情他这是忘了自己的问话,“你为何要下凡?” 见思昙又不说了,“我这就把你的女装画像拿个善安…” 思昙这才眨了眨眼,缓缓道:“为了一个人。” 天佑不由心跳一滞,“那个人是谁,你很喜欢那个人吗?” 思昙点了点头。 “点什么头啊,我问你那个人是谁?”天佑又有些急了。 思昙瞧着天佑,不由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不就是你吗,我的殿下。” “什,什么?”天佑这下比发现思昙是神仙还要心乱如麻,“你是为了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思昙又笑了笑,点头道:“嗯。” 天佑心想,那,那你喜欢的人也是我?这念头一浮现,别的念头便不由消失了。见思昙看着自己,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酝酿了许久,才道,“那你喜欢的人也是我吗?” “嗯。”思昙认真道,随即勾着嘴角笑了笑。 看着思昙的笑容,天佑只感觉一股甜意缓缓从心间散开,接着蔓延至喉咙还有眼里,“那你有多喜欢我?” “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天佑的心里一阵甜得发腻,“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不仅要与天佑生生世世在一起,还要与下个天佑、下下个天佑在一起。他也想和永烨在一起......想到永烨,他看了看天佑,此时的天佑已与成年的永烨有五分相似,想着永烨少年时定时天佑此时模样,便抬起双手十分珍惜地捧着天佑的脸。人若醉了,思绪也混乱的厉害,又想着天佑前世遭了许多罪,他心疼的很,不过好在这世他不用忍受病痛,便又一阵高兴,不过又想起自己喜欢永烨,永烨却不能喜欢他,便又觉得凄凉。霎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味杂陈,最后也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思昙平时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流眼泪的,如今这一流,还哭得十分伤心。平日一见善安哭天佑就怕,一怕便不知所措,如今思昙哭得如此伤心,他显然是更怕的,便更不知所措了。 他还没学会哄人,也不知自己哪句话不对惹到他了,胡乱抹了抹思昙脸上的泪水,“怎么了?我不问还不行了嘛,你别哭!” 好在思昙平时就十分安静,如今哭得伤心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流着泪。不像善安,哭起来又叫又闹,还坐地上蹬腿撒泼,让他往往头痛不已。想想思昙若是这样,算了,他不敢想。 思昙胡乱想了一大堆,最后才回到天佑原先的问话,眨了下眼挤掉让他视线变得十分模糊的眼泪,认真看着天佑道:“真的。” 还很慌乱的天佑哪知思昙脑里在想何事,不由问道,“什么真的?”问出口后才意识到此二字是指什么,见思昙不答,便又问道,“真的想与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见思昙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天佑又觉得好笑,“想和我在一起便在一起,你哭什么?”心想,你虽然很香,很好吃的样子,我又真不会把你吃了。 天佑这一问,思昙刚要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了下来,吓得天佑立即将他一下抱住,忙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了,我不问了,你别哭了!” 哄了许久,想着思昙应该没再哭了,便小心翼翼地拉开看了看,结果却还是在默默流泪,“怎么还哭,有什么可哭的,嗯?” 眼泪只是情绪的自然流露,思昙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自然也意识不到自己哭了,加上醉酒的原因,没意识到自然也不知如何收。 见思昙这哭是收不住了,他不想见思昙哭,且还是如此伤心得哭,他心里也难受,“别哭了,再哭我可要做坏事了!” 思昙睁着双朦胧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 天佑突感无奈,“这可是你要哭的。”于是开始上下其手挠思昙痒痒。 思昙平日最怕天佑挠他痒痒,且一挠一个准,思昙清醒时能及时躲开,让天佑始终未能得手。如今醉了,思昙忘了要躲,便让天佑完全得了手。霎时,思昙的笑声便止不住了。 见思昙不哭,且从未见过思昙笑得如此开心,不仅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只眼睛完全弯成了月牙,简直好看极了。天佑便止不住欺负思昙,“还哭不哭,嗯?” 思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他又没哭,简直莫名奇妙,但眼下只有先答应为妙,“不,哈,不哭,我不哭了。” 思昙的求饶乃是人生头一遭,天佑便更不会轻易放过了,“现在说这话可是晚了,看你哭的,我衣服都被打湿了,你怎么赔我。” 思昙笑得浑身无力,也不知何时就躺在了地上,天佑依旧不依不饶地跪在他身上对他上下其手,“你说,哈,怎么赔?” 如今心情豁达,胆子也不由变大了,有使坏的机会gān嘛不用?想了想,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亲一下也是无妨的吧?画本里两情相悦的人不经常卿卿我我嘛,他想让思昙亲他,亲了他也定会对思昙负责的。便道:“这可是你说的。”随即便伏低了身子,在脸颊距离思昙的嘴唇只有一拳距离时停下了,“那你亲一下我。” 只要能让天佑不在闹他,让他下油锅怕是也肯的,想都没想便抬头亲了上去。 这一亲,天佑只觉得从思昙嘴唇碰到的皮肤开始,由上到下,由里到外,整个人苏麻得像是要化了般,心里也比世上所有的糖葫芦加起来还甜。不由道:“在亲一下。”于是将自己另一半边脸凑上去。 思昙这下没有之前那么慡快,想来是因为自己手上挠痒痒的动作停了,便又示威般的动了起来。思昙果然是忌惮挠他痒痒,当即便又亲了一下。 天佑满意地笑了笑,见思昙笑得满脸通红,眼角含泪,且额间细汗点点,满面凌乱碎发,实在被自己折腾得可怜,便不忍心再折腾他了。“还算听话!”于是便从他身上退到一边,“起来吧,小醉鬼!”打算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恍惚意识到自己亲了天佑后,思昙的心便跳得厉害。也不知怎地,见天佑拽自己,他便借力将天佑一拉,接着一翻身将天佑压在身下。 天佑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还未反应,鼻里便一阵暖香,唇上也一瞬轻柔。接着,那行非礼之事的人亲完人便趴在人肩头睡着了。 少年尝情滋味,免不了心跳攀升,脸上发热,手足无措,可那行非礼之事的人却趴他身上睡得挺舒服,“小醉鬼!”天佑不由笑了起来。 可天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美梦都还没醒呢,这个昨夜说要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非礼了他,还整夜抱着他不撒手的小白兔睁眼便说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天佑这心里的甜,瞬间就变成了涩,“你真记不得昨夜对我说了什么?”天佑再次问道。 思昙仔细想了想,似乎说过他是上仙,还说了喜欢之类的话语,别的实在没印象,于是连忙解释道:“殿下,昨夜思昙醉酒,说的都是胡话,思昙怎么可能是上仙呢?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至于喜欢......呃,我一定是把你当成善安了。”于是睁眼瞎话道:“你们是骨肉至亲,长相自然相似,我,自从与善安有了婚约,我便挺喜欢善安的。” 天佑本就以为昨夜是自己的一场梦,如今思昙挺像回事儿的一说,天佑的脸便拉到了地上。 他本是少年心性,想要的东西自然要说一不二得到手,善安本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堵墙,眼看着这堵墙越来越后,他便忍不住想将其拆了。 于是第二日抽空将公主府上下都打点妥当,待入夜之后,天佑便戴着一张又像是老鼠又像是螳螂,赤目黑脸獠牙的饿鬼面具悄悄来到善安的chuáng边。 善安向来极为惧怕老鼠之类臭名昭著的小动物,也同样惧怕螳螂、蚂蚱等一类的昆虫。此时入夜,善安正躺在chuáng上进入睡眠,天佑便用事先准备好的老鼠布偶蹭了蹭善安的脸,并学着老鼠吱吱叫了几声。 善安本就睡眠尚浅,恍惚中听见老鼠叫声从脸上传来,而且脸上还有东西在爬。以前天佑总是吓唬善安老鼠要来啃她的鼻子,弄得她每回做噩梦都是老鼠追着要啃她的鼻子。下意识便认为是老鼠来啃她鼻子了,“啊——”地一声惨叫,善安便睁开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天佑也顺势在她睁眼那刻将老鼠布偶扔在她的脸上,又立即趴在地上让善安一时看不见他,嘴里还不忘继续学老鼠发出吱吱声。 一睁眼,善安便见一老鼠跳在她的脸上,当即又惨叫了一声,连忙起身用手胡乱拍自己的脸,“不要啃,不要啃我的鼻子,我的鼻子一点都不好吃!” 接着,在善安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之时,天佑又将另外十余只老鼠布偶全扔在了善安chuáng上,连同几只活蹦乱跳的螳螂与蚂蚱,善安一间,登时三魂都没了,便哇地一声,眼泪鼻涕横飞。 见状,天佑一跃而起将善安揽在怀里,“善安别怕,哥哥在,哥哥保护你!” 善安向来仰慕天佑与思昙这两个哥哥,一听到天佑的声音,登时入获大赦,忙往天佑怀里钻,“哥哥,有老鼠,螳螂好多、好多,它们,它们要来啃善安的鼻子了!!” “不怕,不怕!”天佑立即让守在一旁的丫头将老鼠布偶收走,螳螂和蚂蚱也一并赶走了,“哪有什么老鼠、螳螂,你定是又做噩梦了,不信你睁眼瞧瞧。”说着将善安的视线掰回榻上,“你睁眼看看,睁眼就不怕了。” 善安自小就傻乎乎的,只会一个劲儿跟着天佑与思昙跑,天佑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若不然也不会被天佑瞎编的老鼠故事吓得做噩梦。如今天佑让她睁眼去看,她便听话睁开了,果然,一见chuáng上空dàngdàng。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便真以为自己做噩梦,当即便高兴地一回头,天佑脸上那张比老鼠还恐怖好几倍的面具便在烛光的映照下惨幽幽地跳进了她眼里。好不容易回来的三魂便又一溜烟儿飞了,眼白一番作势要晕。 天佑忙摘了面具一把扶住善安,“你别晕,哥哥跟你闹着玩呢,你不是想找思昙哥哥玩吗?思昙哥哥托我给你带了句话。” 余光中当真看见了自己的哥哥而不是那鼠不鼠,螳螂不螳螂的怪物,声音也是哥哥的声音,听见思昙哥哥给自己带了话。她本就很想见思昙哥哥,若是思昙哥哥要与她说话,她自然是高兴的,硬是拉回了自己的三魂,眼泪汪汪地道:“思昙哥哥要同我说什么?” “他说…”天佑故作停顿与遗憾,“他说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 这三魂刚归位,七魄都还没回呢,边听见自己最为仰慕,也最想亲近的人再也不想见自己了,眼泪便如绝了堤一般从眼眶溢了出来,“思昙哥哥为何不想见我?” “他说,谁让你跟父皇说想嫁他,你小小年纪却这般不知羞,他最讨厌不知羞的女孩儿了。”天佑停顿了一下,“思昙与我是好兄弟,他讨厌你,从此我便不能跟你玩儿了。而且我也讨厌不知羞的女孩子!” “我……”善安哭得泪眼朦胧,“我没有…” “你还敢说你没有,不知羞也就罢了,如今还撒谎,你还想不想跟和思昙一块儿玩了?” 善安整日不是跟着天佑与思昙,便是在找天佑与思昙的路上,自然与两个哥哥玩是她目前最大的追求。 “我想,哥哥别讨厌我!”说着抓住天佑的衣角惨兮兮地乞求。 天佑虽不讨厌他这个妹妹,甚至有时还觉得这妹妹挺可人,但大多时候他却是嫌这个妹妹像个尾巴一般地粘人。烦得厉害了,他便也只是些微吓吓她,从未有过今日将她吓得这么可怜的经历。眼下便要心软,却又想到这事关思昙,若他不使些手段,自己的老婆便要被自己的妹妹抢了。心道,不行!抢别的都可以,思昙不行,便又心一横。 “若要我们不讨厌你,你便去跟父皇说你不愿嫁给思昙!” 善安一听,她此前一心只想嫁给思昙,前些日子父皇好不容易满足了她,这才没过多久,她都还没高兴够呢! 见善安表情不愿,“你喜不喜欢思昙哥哥?想不想让思昙哥哥喜欢你?” 善安当然最喜欢思昙哥哥了,纯真答道:“喜欢,想!” “还想嫁给他?”天佑继续问。 善安被戳中心事,噙这泪珠呆呆笑了笑,“想!” 天佑立即严肃道:“你不能嫁给他!” 一听天佑的话,善安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为什么?” “因为你不知羞,思昙哥哥就不喜欢你,你若非要嫁给他,他就将你嫁给那老鼠螳螂怪。”说着就将那可怖的面具拿到善安眼前,“你想要嫁给这怪物吗?” 见自己崇敬的哥哥神情冷淡地看着自己,似乎她若真执意嫁给思昙哥哥,思昙哥哥便一定会将自己嫁给那老鼠螳螂怪一般。可她不是小孩子了,见过的人不说一千也有一百,她还没见过有人长得这般恐怖呢。她知道天佑哥哥平时总是吓唬她,每每这时,思昙哥哥便会像个英雄一般地保护她,安慰她,思昙哥哥那么温柔,才不会讨厌自己,更不会将自己嫁给一个这么恐怖的怪物。便不信天佑的话,“哥哥骗人,我这么可爱思昙哥哥定不会将我嫁给一个怪物!” 天佑严肃道:“你这般不知羞,你思昙哥哥已亲口告诉我说讨厌你了,你若是再不听话,别说你思昙哥哥要将你嫁给那怪物,连我也要将你嫁给怪物。” 听闻天佑此言,善安突然难得地灵光一闪,“哥哥骗人,父皇是皇帝,父皇便是最大,他说将我嫁给思昙哥哥,你们便不能不听他的话,他便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你思昙哥哥说了,就算是掉脑袋他也不会娶你,再说,别人都称你哥哥我为何?” 善安想了想,“太子!”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今后是什么?”天佑接着问。 善安又想了想,身旁人常说太子以后便是皇帝。便道:“皇、皇上。”这傻公主好不容易脑袋灵光一回却被自己绕进去了。 天佑一笑,“这就对了,我以后也是皇帝,那时我比父皇还大,我自然可以将你嫁给那怪物。” 善安一听就急了,“哥哥骗人,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怪物!” “怎么没有,你可知西域?那西域之人,个个獐头鼠目,状如螳螂。你若不在父皇面前哭闹说不想嫁给思昙,将来我做了皇帝,我便毁了你与思昙的婚约,将你嫁到西域,让那些蛇虫鼠蚁整日在你身边绕啊绕啊,到时候你再哭闹可是来不及了,谁知你一哭他们不会将你生吞活剥进肚子里。” 善安一听,当即就突然噤声了般,吸着鼻子不敢哭了,天佑接着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宫中的这些人。” 天佑早就打点好了公主府的一切,待善安真问起,丫头公公们竟是说得一个胜一个恐怖,害的善安接连好几晚上做噩梦被老鼠螳螂怪抓去做老婆。善安不愿,那怪物便要来啃善安的鼻子。善安一逃,他们便放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昆虫大军,然后自己便又被那些昆虫抬了回来。 “你可想好了,你若执意不去父皇面前哭闹,我与你思昙哥哥不仅会讨厌你,还会再也不理你,从此以后你便只能孤零零地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再也没人陪你玩,给你吃糖葫芦、讲故事,你要生生捱个十年甚至更久的年岁。你知道十年有多长吗,三千六百五十天,要你读书认字你一天都熬不过去的,想想要让你读书读个三千六百五十天是何滋味?怕不怕?这还不是更让人害怕的呢,好不容易熬过这三千六百五十天,便有一群老鼠螳螂怪来迎娶你,从此你睁眼是老鼠闭眼是螳螂,要吃的没有,只有黑漆漆白茫茫的一堆堆虫子,你想想…” 天佑前面说的已经让善安不能忍受了,到了后面,善安的脸都白了,见天佑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长着嘴久久没能说出一个字。 天佑见事已成,心下松了口气,想着我从此就吓唬你这一回,之后便再也不吓唬你了,也不会嫌你烦了,除了思昙你要什么哥哥就给你什么,哥哥此次对不住你!想着将手里的面具在善安眼前晃了晃,“你可要想好!还有,若你将我今夜与你说的这些告诉第三人,包括父皇,你何日说的,我便趁那日夜里你睡着之后唤来老鼠螳螂怪大军将你扛走。你就算不睡,我便让你睁着眼被扛走,我们都怕怪物,定不会有人去救你。”说完天佑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当夜,善安就将侍婢们招来问了一通,结果吓得一整夜未敢闭眼。连续几日后,便在皇帝面前哭着闹着满地打滚不要嫁给思昙,问她原因她也咬死不说,皇帝自然是疼爱自己宝贝女儿的。嫁不嫁女儿,嫁给谁,自然优先以女儿的意愿为前提。既然女儿如此抵触嫁给思昙,便也只好由她,第二日便取消了与思昙的婚约。 思昙始终都不知,天佑还背着他偷偷做了这样一件事。因此事确实丢人,天佑从未打算在思昙面前提及,只是长大后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自己对思昙真是病入膏肓了。 ☆、(三十九) 是年,天佑年十六,其父猝然病逝。弥留之际,亲手将这一生都无法轻易放下的万里江山郑重地jiāo与天佑手中,并一再嘱咐此乃祖辈费尽千辛万苦才打下的百年基业,定当全力守护。天佑既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应承天命,继任帝位。 待先皇丧期一过,文宇大将军也不知所踪,思昙本是先皇与文宇将军jīng心栽培的镇国大将军,天佑即已顺应天命,思昙也依先皇遗诏继承了总兵虎符。 是夜,天佑一人坐在高悬的龙椅之上陷入了沉思。初冬已至,寒意渐浓,思昙见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人衣衫单薄,便轻轻走近将一件外袍披在了天佑身上。感觉到来人,天佑这才回过神,看了看思昙,“你何时来的?” “刚来。”思昙早就来了,只是看天佑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的样子,便一时失神想起永烨来。若当初永烨不被驭坤陷害,如今永烨也定会像此时一样坐在高高的九重天上,而不是寄宿于一个凡人的宿命之下。想着想着他便又仔细地看了看天佑,因着天佑此时与永烨几乎一样的容貌,他便忆起了些与永烨相伴的过往来。回忆总是漫长和久远的,忆着忆着,他便忘了时间。 “陛下在想何事?”思昙接着道。 这几年来,天佑总是怀着“明日”便对思昙表明心迹的心思,可随着明日一天天的到来,天佑却始终未能做到。毕竟普天之下,男人与男人的结合是被视为有悖天伦的污秽之事,就算他不顾一切,可他不能不为思昙着想。 如果思昙对他怀着同样的心思倒好,可天佑多番试探,思昙却始终对他摇摆不定,他看不清思昙到底在想何事。若思昙对他无意,他贸然表明心意,只会令思昙苦恼。若思昙苦恼之下拂袖回了天庭,他又去哪儿找他。他总归是怕的,且随着年岁的增长,知道的事情越多,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他便越来越胆小了。 他越来越喜欢思昙,可也越来越无法任性的喜欢思昙。随着父皇的离去,如今重担压身,天下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他便更不能对思昙许诺什么了。故对登基以来思昙刻意的疏远,他也默许了。 思昙回了将军府,他则独自守着这诺大的皇宫,他原以为这便是最好的,可每当深夜一翻身,闻不到那熟悉的气味,看不到那熟悉的人,天佑的心中不免寂寥得厉害。 等白日好不容易见到那个让他夜夜想念的人,他却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将他拥入怀中了。他怕,他怕一碰他那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思便会止不住溢出来,可他也很怕再也不能碰他。 “在想你。”天佑只能如平时那般以玩笑的语气说着心底的话。 思昙知道天佑此生宿命,知道永烨不管是仙还是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儿钟情于他,故也从此没奢求过天佑能喜欢他。他明知如此,可每每天佑对他这般玩笑,他却总忍不住心动。 此时也是,他不由一怔,似是苦恼,似是无言以对。 天佑见他神情,“我的意思是,在想你想要什么,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天佑始终在试图弄明白这件事,明明是九重天上的上仙,却要隐瞒身份跑到这凡间做一个小小的将军,到底是何事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思?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一二。见思昙的神情因听了他的说辞缓和过来,他不由苦笑了笑。 思昙看了看天佑,才缓缓道:“义父于我有恩,先皇又jīng心栽培,我此生所求,唯有离国安稳和平。” 天佑因不知思昙所想,也是转移话头的随口一问,没想到思昙却答得认真。话里也一点没有提到天佑。还仿佛若天佑当真做了什么不利于离国的事便是天佑对不起他似的。天佑不由心内苦笑,“将军真是衷心耿耿!” 思昙答道:“此乃臣份内之责。” 天佑无语,不过想想,思昙一心为国与他来说是件好事,这国是他的国,只要他在位一天,思昙便也能陪在自己身边一天,这样也挺好的。 “文宇将军,可有下落?”天佑转移话题道。 思昙嘴上说着文宇将军对他又恩,实则心和眼却始终在天佑身上,别的人与他来说便是旁人,自然也不关心文宇将军的去向和失踪的原因,“未曾。” “他留书一封说要卸甲归田不辞而别,想必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天佑想起少年时想与思昙归隐的想法,“那便不找了吧。” 思昙道:“是。” “可还有别的事?”天佑问道。 思昙来此只因想见他,哪还有别的事,“没有。” 可天佑又不想思昙就这么走了,“无事便陪我去宫外走走吧,我也有很长时间未出过宫了。”又想了想,“听说柳巷新开了家曲不错的勾栏院?” 思昙一听,神色立即沉重起来,“陛下今新皇登位,千万双眼睛盯着,应谨言慎行,为一国之表率。勾栏院这种地方,陛下切勿在旁人面前提及。”思昙顿了顿,“若陛下想寻欢作乐,大可以充盈后宫。” 天佑说这话本就是为了引起思昙的注意,与思昙一同长大,没发现思昙竟如此会说官话。果真当上了大将军就是不一样,还与那些老顽固一般担心起自己的后宫来了。 不由心内一阵苦笑,此前他管思昙的婚事,如今却轮到思昙管他的了。只不过他管毁,而思昙管成,正好相反。他是因喜欢思昙,想来思昙心中当真是没他一分一毫的位置的。 “此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天佑问道。 丞相与一gān老臣确有向他提及此事,望他能劝劝天佑。可此时他当真是为了天佑不去勾栏院的随口托词,“陛下迟早是要立后的。”思昙道。 “我若不立呢!”天佑赌气道。 思昙看过天佑的命簿,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因一个女人而失了心智,成为古修霖口中的昏君,便道:“陛下迟早是要立的,充盈后宫,繁衍子嗣乃立国之本。” “我不就想听个曲而已,你倒东扯西扯管到朕的后宫来了!” 天佑很少对思昙说话是自称朕的,与他来说,“朕”仿佛是一条看不见的河,只要说了这个字,他与思昙便会被就此隔开。未到气极之时他万是不会将此字说出口的。 思昙虽常常不知天佑心中所想,但天佑生气与否他还是能轻易感知到的,想来也是自己越矩管的宽了,“陛下恕罪,臣一时失言。”思昙立即赔礼道。 天佑最见不得思昙这般低声下气的委屈模样,登时就不忍心了,“好了,你起来!”说着将跪地的思昙扶了起来,“真是怕了你了,你要我立后,我便立后,你要我充盈后宫,我便充盈,从此以后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陛下!”天佑常这般不着调地哄思昙,思昙又当是天佑在与他玩笑。 “好,不是听你的,这是我分内之事,是我原该做的。”天佑忙道。 思昙看了看天佑,仍不知他在想什么,“臣有未完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思昙刚接任虎符,自然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如今已忙了近半月,眼下还得忙半个把月才能接近尾声。天佑自知留不住他,便道:“你去忙吧,要注意身体。” 天佑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也会让思昙心跳加速。不由一怔,道:“是。” 见思昙要走,天佑突然想起什么,“古小米可跟着你来了?”天佑至今都未将古小粟的称呼更改过来。 “在殿外。”思昙道。 “将他留下。”自从天佑与古小粟一同得知思昙是神仙这个天大的秘密以后,二人之间的矛盾,应该说是天佑对古小粟的醋意便一下少了。又因这些年看出思昙确实不喜欢古小粟,两人又怀揣着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大秘密,天佑便时常找古小粟说一些有关思昙的话。久而久之,古小粟便成了天佑诉说心事的一个活对象。此时心里不是滋味的厉害,忍了这么几月,自是要疏解疏解的。 思昙对二人的关系发展也颇为意外,狐疑地看了看天佑,“是。” 思昙一走,殿外的古小粟便走进殿中,“末将参见陛下!” “起来吧。”天佑道,接着从殿上走了下来,“陪朕走走!” 因此前经常听天佑的牢骚,古小粟一见天佑的样子便知道天佑让他留下的目的何在,“陛下又与将军吵架了?”古小粟跟在天佑身后问道。 原本天佑还不知如何开口的,一提吵架,天佑便有话说了,“朕不过要听个小曲,他便让朕充盈后宫,你说朕,朕的心思全在他一人身上,我,我充什么后宫啊我,他竟是心里一点没有我的!” “我看倒未必,将军乃懵懂之人,定是心中有陛下却是不自知的。”古小粟道,“否则他身为一个仙怎会委身一小小离国为陛下这般鞠躬尽瘁。” 他虽至今未打探出思昙为何要待在凡间,可思昙刚刚明说了,“他哪是为我啊,是为了他的义父与我的父皇!”说起天佑便不由苦笑。 古小粟略微思衬,“如若不然,陛下直接向将军表明心意如何,如此试探来试探去,您多累啊!将军是神仙,想来也不会怕凡间的闲言碎语,我看将军为离国鞍前马后这架势,想必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天佑何曾不想这样做,“不行,对于思昙,朕不能冒丝毫风险!” “那这事可就无解了。”古小粟说着罢了罢手。 天佑停下脚步,看着古小粟,“我让你留下是想你帮朕出出主意······”想来古小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莽夫一个,自然也没多少主意的,“算了,替朕好生照顾将军,若有事,及时来报。” 古小粟了然,“臣会帮陛下看着将军,陛下放心!”说罢,便告了辞。 天佑还有一大堆公文需批复,本想继续散散心,如今思昙又不在,只会越散越寂寥,便差人将公文尽数送到御书房批复。 此后日复一日,转眼间一年逝去。 今日早朝,被天佑压了又压的立后之事又被以丞相为首的一gān文臣提上台面。天佑本欲再次借口压下去,可看了看殿中思昙那副若无其事的神态,登时一恼,便令丞相着手处理。 待下朝之后,天佑才觉口不择言,后悔莫及。见思昙双脚迈出大殿,天佑立即跟上前去抓住了思昙的手将人拽到一旁。 思昙反应过来后看了看神情反常的天佑,“陛下,可是有事?” “我……”天佑也不知自己在着急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你,可想我成亲?” 思昙知道天佑始终不愿做这个皇帝,可他命里该做皇帝,思昙自然是做一个臣子该做的,“陛下是当今天子,思昙身为臣子,自然是希望陛下早些立后的。”想了想又道,“丞相的意思,大致是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陛下。得丞相一派支持,此后内政定当无忧。” 天佑知道思昙定会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君与臣,而是思昙与天佑。” 思昙没多想,“思昙自然是希望陛下做个让天下人称赞的明君。” 天佑还想再说什么,可想了想,又不知该说什么。思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多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好,你若想让我当明君,我便依你所言罢。” 本以为天佑的“依你所言”又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几月之后,天佑找机会见了丞相幺女秦诗雅一面,第二日便传了思昙在旁与丞相将立后之事定下了。 丞相走后,天佑挥退左右,“这下你可满意了?” 思昙原还在怔愣之中,天佑这一问,他连忙回过神来,“陛下满意,臣便也是满意的。” “亏得爱卿一再谏言,我差点错过诗雅这般温柔可爱、善良贤淑的皇后。这立后之事,将军当属头功,朕重重有赏,爱卿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天佑这话原是四分赌气四分刺激思昙。 原以为思昙不会当回事,可思昙的神情眼看着就不对了,天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看着让他心疼。 放在心尖上的人喜欢上别的女子,还要与人成亲,思昙心里怎会好受,便也一时找不到言语以对了。 见思昙神情恍惚一语不发,天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要他立后的是思昙,如今立了思昙却又这副样子。这要他怎么办?他此时真想将憋在心里的话对思昙说了,可又怕思昙的犹豫不是因为心里有他。左思右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憋屈过。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最后,思昙缓过神来看了看天佑,“臣不敢居功,西南边区布防一事还需商讨,陛下若无别的吩咐,臣这便告退了。” 天佑只能道:“退下吧。” 这日,立后大典,十里红妆,举国欢庆。镇国大将军亲自领着迎亲队伍将秦诗雅送到皇帝身旁,看着身旁高大英俊的男子与臣服于脚下的文武百官,秦诗雅原以为,从此她便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谁曾想,新婚当晚,那个将给予她幸福的男子却将她晾在一边一人在地上睡了一晚。她原本不知为何,直到再次见到镇国大将军,她才从丈夫的眼神中看到答案。 她又气又恨,气天佑娶她只是逢场作戏,恨思昙抢走她丈夫的心。可却也不由苦笑,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竟生得比她还美。 她心知自己输得彻底,却又不甘心输,奈何天佑始终不碰她,她便只好变着法儿的为难思昙。 自立后以来,思昙越发魂不守舍,天佑自然看在眼里,传了古小粟密谈,古小粟便建议天佑继续逢场作戏,是以刺激思昙。 之后,天佑便每日在思昙面前演戏,思昙便也每日吃醋,两人各怀心思,竟是一个比一个稳得住。 直到有一日,秦诗雅为提升自己的美貌打败思昙,在民间寻到一高人。那高人告诉秦诗雅,世外有座蓬莱仙岛,岛上有一仙药,吃了不仅能得到绝世无双的容颜,若有机缘,还能飞升成仙。只是仙药难求,一是有缘二是需求药之人极致诚心,方可得一二机缘。说罢便给了秦诗雅一本上古书籍,书中载有仙岛的大致方位,秦诗雅一心只想打败思昙,当即心动,便求天佑带她寻药。 若天佑不知世上真有神仙他定是万万不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可此时神仙就在他身旁,还是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心上人。若真有此等仙药,他能求得也是好的。若求不得,他二人也很长时间没出宫了,趁此机会陪着思昙游历风光也是人生一等一的乐事。 于是,这支求药的队伍便装作商队踏上了行程。 秦诗雅人前人后为难思昙,除了思昙气得想杀人之外,天佑也十分恼怒,但奈何这个皇后是自己立的,他也只能气自己。 大热天的见秦诗雅竟让思昙扛着糖人赶路,他心下只想废后,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也只能心里想想。 见秦诗雅还对思昙冷嘲热讽,想起上一个嘲讽思昙身世的人,也就是那御史大夫之子。先前也不知被思昙带到了何处,找了好几个月,最后竟真成了个勾栏院中一个只会跪地求饶,给人舔鞋的娈童。 想来思昙也不是斗不过秦诗雅的,不过不管斗不斗得过,就如堂堂一个大将军不能扛着糖人招摇过市一样,自然也不能陷入整日与一个妇人勾心斗角的境地。他何曾不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却也毫无转圜余地了。见思昙似乎忍无可忍,天佑便伸手接过了那一树糖人。 只不过天佑向来是帮不了思昙的,最后那树糖人还是扛在了思昙肩上。见思昙只一只手驾马,一路上,天佑生怕思昙摔了,不住透过车帘看思昙。最后还是古小粟看透他的心思,忙驾马去思昙身旁护着,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可到了晚上,他又得逢场作戏。待思昙一走,他再连忙远离秦诗雅。 他何尝不觉得自己这作为甚是好笑,奈何他做不到将思昙从心里除去,也做不到向思昙表明心迹。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四十) 好在天佑总是幸运的。 他们在路经山谷之时被悍匪劫了道,眼看穷途末路,难逃一劫。这时,一支箭朝思昙she了过来。天佑的视线始终在思昙身上,自然也能第一时间发现那支箭,便想也没想飞身挡了上去。 天佑中箭,思昙情急之下动用了仙法,那时天佑还有一丝清明尚存,若说此前天佑对思昙神仙的身份云里雾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见思昙瞬间杀死所有人,便像是拨开了所有雾一般清明。内心的震动是有的,但却没多想思昙此举有多不妥,心道他的思昙果真好厉害之后便晕了过去。 思昙见秦诗雅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以为是秦诗雅拽他当挡箭牌,便将天佑中箭的过错都算在秦诗雅身上,活活吓死了秦诗雅。 思昙也以为当时只有他与天佑二人活着出了山谷,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拽他挡箭的是古小粟,秦诗雅只是惊恐之中无意抓住了他的衣角。而当思昙情急之下动用仙法时,古小粟也同时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待思昙将天佑带出山谷,古小粟才又现身,看了看满地的残肢断臂,不由叹道:“唉,旁人也就算了,如今连我都杀,你当真是痴情又无情!”说着古小粟便成了古修霖。 替思昙收拾了谷中láng藉,古修霖便撤了在思昙动用仙法之前及时设下的结界,“若不是我不放心跟着,估计我此时怕是要去诛仙台救你了。”古修霖无奈摇了摇头,接着闪身跟上了思昙二人。 思昙带着天佑寻了一农家暂做疗养,因古修霖减弱了箭的力量,天佑未伤到要害。又凭借思昙随身携带的仙药,第二日一早天佑便醒了过来。 天佑本以为思昙无事,可一睁眼,就看见思昙脸色苍白,似是受了伤,连忙将思昙查看了个遍,却没发现伤在何处。“你没事吧?”天佑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思昙见天佑醒来,便不得不面对自己滥杀无辜甚至害死秦诗雅一事。天佑心地纯善又颇为喜欢秦诗雅,思昙便一心以为天佑会恨他。知天佑迟早会质问秦诗雅之事,便索性在天佑质问之前承认自己害死了秦诗雅。 当时情况有多紧急天佑是看在眼里的,况且他对秦诗雅无情,此时回忆起来,他便也认为当时是秦诗雅想害思昙,就更加对秦诗雅的死没有挂怀了。至于别人,思昙未向他提及,天佑也明白思昙故意隐瞒的难处。虽滥杀无辜是为不妥,但说到底,还是因他当时中箭所致。事到如今,天佑已将过错算在自己头上,唯一存有的心思就是担心思昙。可正当天佑想解释,思昙却以疗伤为由去了隔壁房间。 思昙将房门一关便整日没再踏出房门一步。天佑也不知思昙哪里受了伤,见思昙房门紧闭似乎不太乐观,他一个凡人也帮不上忙便也没敢打扰。 从前思昙被箭she中心脏都能安然无恙,平日里也没见思昙受过伤,连伤风这样的小病都没有害过。想来思昙神仙之体,自然这次也能平安度过。可虽理应如此,天佑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便越发不安起来。 他心急如焚地守了思昙整整两日,待到第三日,他便再也等不下去,正打算破门而入之时,思昙却因抵御不了反噬喷出一口血来。 守在门外的天佑自然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想来思昙定是受伤很重,便忍不住问道:“思昙,你受伤了?开门让我看看你!” 思昙此时内耗过重,情况有多糟糕他自己知道,自然是不想让天佑看见他虚弱的样子,便一再借口甚至还说出自裁谢罪等说辞想将天佑挡在门外。 天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思昙受一丁点伤害。如今思昙诸多借口,明显就是不让天佑见他,这让天佑怎放心不见,便索性破门而入。结果,却看见思昙面色苍白,嘴角带血,极其虚弱的样子。 思昙这样子他此生见过一次,那时天佑以为他们会天人相隔,如今再见思昙的虚弱,那时的情感一股脑儿地向天佑袭来。登时便觉心痛不已,又是自责又是无措。本想问思昙伤在哪里,结果他还没问,思昙便晕死了过去。 天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会些探脉查伤的手段,便立即查探了思昙的脉象和鼻息,竟是若有若无,气若游丝,如同将死之人。天佑也不知该怎么去给一个仙疗伤,何况还不知思昙伤在哪儿,便试着忙给思昙输内力。可就算输在多,也仿佛石沉大海没丝毫用处。 天界戒律森严,为以儆效尤,对于私下凡间且乱凡人命数的仙从来都不会手软。故思昙这反噬是比平常内伤的反噬是要痛苦上倍的,如若不然,思昙也不会再也醒不过来。可就算思昙已经昏死,横冲直撞的修为从仙元袭向全身经脉所带来的经脉寸断之痛他还是能加倍感受得到,以至于承受之力达到极限之时便忍不住吐血,而每一百年所造成的仙元震dàng都是他的承受极限。 故思昙有多痛苦,天佑都能清明地看在眼里,印在心里。他急的不得了也心疼的不得了,可请了好几个大夫都只会摇头叹气,天佑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昙受苦而无计可施。 古修霖始终在一旁看戏一般地关注着天佑二人,最后见天佑神情似乎快要崩溃,古修霖才恨铁不成钢地道:“早gān嘛去了!再帮你一把,看你还稳不稳得住!”于是施了一小法术,天佑便趴在chuáng边睡了过去。 古修霖先封住了思昙的仙元避免思昙修为散尽被打回原形,接着看向天佑用指尖在天佑眉心轻轻一点。 天佑已几天几夜未合眼,这一睡当真是睡得深沉恍若已睡到了下一世并掉入了下一世的梦境之中。在梦中,天佑看见了左宁也就是他前世的一生。左宁的一生与天佑至今为止的作为极其相似,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思虑过度,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明明深爱着思昙,可到死才幡然醒悟,却再也来不及了。 天佑看着那掉落在地随风消逝的海棠花瓣,若他再如此错下去,怕他与思昙最后依旧是这般令他悔不当初的结局。 从梦中醒来,天佑如同重新活了一次,思绪从未有过如此清明。他想起少时思昙醉酒时他问思昙为何会下凡,那个人到底是谁。 当时思昙嘴角上扬,微微笑道:“不就是你吗,我的殿下。” “不就是你吗,我的殿下!” “不就是你吗······”天佑呢喃,“是我吗?” 回想两世过往,至始至终,思昙的目光都在他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地方聚集在他的身上,为他,思昙会不顾一切,也会小心谨慎,言不由衷。思昙面对他一颦一笑,皆是流露着似水的柔情,不管是他还是左宁,都如同睁眼瞎一般,任思昙专注的温柔付诸东流。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来,他与思昙皆是如此吗? 注视着那张隐忍、苍白如纸的绝世面容,天佑附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将思昙托付于农家主人照看,便拿着载有蓬莱仙境的古籍驾马而去了。 思昙既是神仙,那么蓬莱仙境的神仙也定能救他。天佑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连夜赶路跑死了两匹骏马。他本以为自己能救思昙,谁曾想,为节省时间抄近路却在一个山谷中迷了路,又路遇猛shòu将古籍丢了。 如此境地,前世左宁身死时的悔恨加倍涌上他的心间,他只觉自己是这天底下最无能,也最令人可笑之人。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放弃,他明知已错过一次难道还要眼睁睁错过第二次嘛,既然身还未死,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思昙身边去。 结果,他以为上天不负有心人,让他遇到了古惜羽装扮的散仙。 古惜羽按照古修霖的吩咐将他带到了山中木屋,并告诉他,他所做之梦是他的前世记忆,此世能的思昙陪护只因他们二人情缘未了。 得知实情,此前种种历历在目,天佑怎会一错再错。故后来与思昙相守一生的决心,并不是因被种了情根,而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反应过来,心里除了思昙就再也顾不了旁的了。 天佑此生因思昙做出种种改变,冥冥之中,这种只为一人的执念便带到了后一世。还不知思昙的存在时,第三世的永烨便醉于修仙问道,只因第二世在奈何桥旁曾许诺,要得道成仙好与思昙世世相伴,再无离别。 而后,思昙扮作一道人出现在永烨面前,永烨便感觉到他此生等的人就是思昙,奈何思昙是仙,反应过来后,只有残留在唇上的余温与不知何时滴落在嘴角的湿润。 永烨本以为两人jiāo换了信物,他那挂名师父总有一日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他等了又等,直至油尽灯枯,那人却再也没出现过。 然而到第四世,他与师妹下山历练,无意中勾掉了一公子腰间玉佩,只因那玉佩看着熟悉,他便不由去拾捡,结果他没捡着玉佩,却抓住了一冰凉的手。幽香扑来,他抬头一看,那张刻在魂魄上的绝世容颜便印在了眼底。只是不知为何,见那人目不能视,他便隐约觉得心底刺痛。 当时,他只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传来,“留住他!”便下意识挡在了那人身前。本以为,他本以为自己能留住那个人,可那人却说走就走了。此后他曾去过那人同伴留下的住址,才知道,那人的同伴骗了他。他找了那人一生,可终究是错误的地址找不到对的人。 ☆、(四十一) 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化,六神诞世。 六神之一女娲捏土造人,随之人界诞生。人界为地,又称凡界。人生于天地,食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浴万物jīng灵,而后化仙,堕魔,死后归冥,成就仙、魔、冥三界。同时,天地万物皆有灵性,灵性突破常规,则物化妖,成就妖界。于是,神、仙、人、妖、魔、冥,六界形成。 六界形成之初,仙、人、妖、魔、冥五界依附于六神而存续,神界自然乃六界之首。后因人、魔、妖三界日益qiáng大,六神之二受天地之间欲念污染,而后堕魔,成妖,率领妖魔两界从此独立于六界而存。 此后,六界一分为三,一为神仙界,包括神与仙,四神号令群仙。群仙居仙界,仙界又称天界,分上中下九重,统领四海八荒,掌管人、冥二界。 二为魔界。魔因戾气太重,天地万物与之相克,与天地所不容,故堕魔之神创幽墟地,后幽墟地又名魔界。 三为妖界。自古妖界与三界之中地位暧昧,不似魔那般大恶,也不似仙那般大善,也不似人那般愚昧,其定性飘忽不定,先存于四海八荒,后由成妖之神带领,创无宇境。 三界即成,形成三足鼎立之局势,从此分分合合,征战连绵,六神在大小战役中接连陨灭。两百万年前,妖界无宇境被魔族占领,仙妖就此联手,魔族大败,形成如今这般仙界统领六界的和平假象。 两百万年前神魔大战损失惨重,六界光是休养生息便耗费了近百万年。此后一百万年,岁月更迭,仙界延续战果,重新制衡六界。之后,六界之内再无大战事。 此前妖魔两界易主,妖界如往常一般,居于四海八荒之内无所作为。而魔界却开始不断纷扰天界,大有再挑起战事的意思。 仙界本欲着手治理魔界,然而,近日九重天上却发生了几件震惊六界的大事。 第一件,那固若金汤的第九重天被一籍籍无名的上仙搅得几乎覆灭。第二件,原来那籍籍无名的上仙并不是籍籍无名,此上仙曾杀过魔王与妖王,其修为不仅深不可测,还持有昊天塔,天机镜两件上古神器。且其同伴,也就是第三件,竟还是上古神脉凤凰一族,传闻凤凰一族早在上古神魔大战时陨灭,而今出世,实乃震惊六界的大事件。且那凤凰一族修为极高,竟还驾驭着早已失传的凤凰琴。 只此三件,四海八荒已震动不已,然则第四件,才是真真令人心惊胆战,那上仙,竟然诛杀了当今天帝驭坤,此行为,真真是让人闻所未闻,惊掉下颚。 然而更让四海八荒吃惊的,也就是第五件,传说中早已陨灭的真神却在此战中现身,轻易诛杀了近神仙尊释道天尊。 到这里想必世人都想问,为何会发生这几件大事,先不说那上仙为何要与仙界为敌还非要诛了天帝驭坤,那真神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了四海八荒之内最德高望重的释道天尊?不管是上仙的作为还是上神的作为,皆是目的一致,只为诛驭坤、释道天尊二仙,从上神舍身收复东皇钟可以看出,他们并不为天下大乱,也不为就此颠覆仙界。 至此,四海八荒众说纷纭,传的最多的便是杀驭坤的上仙,其本性向来狂妄,先后诛杀魔王妖王,若按他此等行使风格,放眼六界,他接下来的目标本应是驭坤。只因天界不比妖魔两界,自然不能任他一个小小散仙放肆,为韬光养晦,他便上天界毁了战神祝赢仙元,打算谋得天界兵权再说。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驭坤却驳了他的战神之位。此前若只是单纯当驭坤为挑战目标,如今他公开挑战赢得的权位却被驭坤说夺就夺,而后又扔给他一块荒地让众仙笑话,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为了报仇,他便用尽手段骗得凤凰一族与上神的相助。 如今时机成熟,他便剑指驭坤,而释道天尊只是一个他杀驭坤的绊脚石而已。 短短几日,思昙上仙这名号传遍了四海八荒,世言皆传思昙上仙太过狂妄,此等行径不可为仙,就算堕魔也及不上思昙上仙的一二心机。若此等可怕之仙存于世间,只怕六界颠覆,四海不存,八荒湮灭之困境迟早会发生。 众口铄词,待四海八荒拧成一股欲将思昙绳之以法押上诛仙台时,又传出了震惊六界的第六件大事。那就是本该在千年前魂飞烟灭的天界二皇子,也就是出生就被封为战神而后战功显赫、威名大震四海八荒本应继承天帝之位结果却按耐不住láng子野心弑父夺位的那位,在此次大战之后,竟然以聚魂石重铸仙身复活了。 复活的消息一经传出,紧接着千年前驭坤弑父夺位,释道天尊为帮凶,天界二皇子实乃六界奇冤的消息也传遍了六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仙界如今乱成一锅粥,魔界纷扰未平,新帝上位,仙界倒是自乱阵脚,开始内耗。 幽墟地内,一魔族战士打扮的魔向魔王禀报了天界发生的这几件大事,接着谄媚道:“帝尊果然好手段,只往南海放了一只魔shòu,就除了那碍事的释道天尊。如今真神虽现世,而今身受重伤,没个百年,怕是也无法gān扰我们的计划,至于那手握神器的思昙上仙……”说着眼里布满了嗜血的仇恨,“听闻他将仙元献给了如今的天帝永烨……”接着不屑地嗤笑了笑,“不如属下这就去妖界掏了他的内墟将神器夺回。” 久久得不到答复,便视线往上,瞧了眼面如傅粉,清朗少年般的魔界帝尊,心内不屑。奈何此魔横空出世,实力不可小觑,便止了内心的想法,“帝尊?” 清新俊逸,拥有云中仙之姿的魔王面无表情地扫了说话人一眼,“你为何堕魔?” 听话之人没料到魔王会问此话,不由一愣,接着道:“属下名号祝赢,本是天界战神,被毁了仙元······”摸不清这为帝尊的心思,“属下与天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定当全力助帝尊成就大业,绝无二心!” 这自称祝赢的魔,自然是此前被思昙毁了仙元的战神。祝赢本性急功近利,颇为自负,本以为能在天界gān一番大事。谁料想,运气不好碰到思昙。不过祝赢还算有些本事,被毁了仙元还能重修成魔。 魔王本是随口一问,听了这番自报家门的忠诚宣誓,如今神情依旧是平淡如水毫无变化。过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薄削的唇微微弯了弯,神情也变得温柔如水,“我有意招揽思昙上仙,他的事我亲自处理。” 此话无疑是给与魔界有着血海深仇的思昙下了道免死金牌。祝赢当初仙元被毁而后被仙界冷视,他心怀不甘才投身魔界,拼命至此一心只为报仇。如今此等好时机,他怎能轻易错过手刃思昙的机会,“帝尊,那狂妄如今没了仙元,废材一个,怎能为帝尊所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再抬眼看去,那平静如深潭的眼睛已染上了嗜血的颜色,“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纯净的声音也如深潭下的九尺寒冰,冷冽得让人不由颤抖起来。 性命被扼在他手,祝赢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属,属下无意冒犯,帝尊恕,恕罪!” “滚。”话音未毕,那股无形的力量将祝赢甩了出去。 仓皇而逃得身影消失在眼前,那深潭下的血色才渐渐退了下去,而后一白衣打扮的少年出现在魔王眼前。 此yīn晴不定,时而如玉君子,时而嗜血狂魔的帝尊乃盼真是也。见来人,冷冽的神色霎时又变得温润起来,“可有他的消息了?” 来人摇了摇头,“古修霖的能力师父也知道,他乃创世之神,虽能力减半,除非有意放任,否则他全力设下的结界不是我等能轻易攻破的。” 盼真和颜看了看少年,“鹤儿,从仑者山脱身我只带了你一人,你可知为何?” 被叫鹤儿的少年神色一暗,忙道:“徒儿不知!” “因为只有你知他对我的重要。”说着,盼真的神色又渐渐暗了下来,“你若背叛,我定不会轻饶。” 鹤儿见盼真神情变化,一丝不可查的悲伤闪过,连忙跪了下来,“徒儿不敢,徒儿一心只为师父,师父是知道的。”说着挪到盼真脚下,抓着盼真的衣摆,“徒儿对师父,绝不会有二心。” 仔细一看,鹤儿的神态与眉眼竟然跟思昙十分相似。盼真低头看了看鹤儿,抬手轻抚了抚鹤儿的眉眼,“你jīng通结界之术,若你都不济······”摩挲了下让人陷入恍惚的眉眼,轻轻笑了笑,“我亲自去寻他吧。” 九重天上,因驭坤动用了东皇钟,天庭此番损失惨重,永烨刚苏醒,触目所及的便是天庭的衰颓景象。如今几日过去,天庭虽重新修整,焕然一新,可大战后的衰颓似乎没有丝毫好转。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天庭此番重创,折损了数万天兵不说,还损失了相当于顶天柱的释道天尊,与六界之中,仙界此番实力大减,平叛魔界侵扰在即,仙界何以不自危。 况且,如今永烨洗刷冤屈,重登帝位,那么仙界众仙千年前拥护驭坤对永烨做过的种种讨伐就皆是过错,永烨若当他们是愚昧无知便好,若心怀不甘要将此前过错一一讨回,众仙便更加自危了起来。 故待天庭重新修整毕的第二日,驭坤的势力与那些个深知永烨不会放过自己的仙便也凝聚在了一处,誓要让永烨的天帝之位坐不稳。 如今天界之上没有东皇钟镇首,九重天之上没了约束,众仙不仅能毫无顾忌使用修为,且凡能上九重天者皆能在九重天上撒野。九重天状如一盘散沙,那些反对永烨的众仙gān脆占领了中下六重天,除南海之外,东、西、北、三海自立为帝,三山、八荒局势尚未明确,想来也是暗cháo汹涌,不得不防。 九重天乾坤宫中,洛尘分析了眼下局势,不由地紧蹙双眉,看了看端坐在眼前的天帝。 永烨刚恢复仙身,只因魂魄尚且不稳难以驾驭思昙修为极高的仙元与聚魂石铸成的半神之体。如今体内力量互相排斥,造成永烨魂不附体的虚弱,洛尘只好施固魂禁术将永烨的魂魄与仙体拴在一起,自己在旁护法,等永烨自行修炼恢复。 不多时,绰瀛便出现在了乾坤宫。洛尘见到来人,便挥手给永烨设了结界,起身来到绰瀛的身前。 “祝赢率魔族大军攻上了七重天。”绰瀛道。 本以为面对此四面楚歌的局势洛尘那紧蹙着的眉会更深些,结果只见那好看的眉眼霎时舒展开来,同时嘴角一勾,“我还怕这瓮请不了魔族呢!” 绰瀛看着眼前人计谋得逞后的得意神情,不由窝心一笑,凑上前去快速偷亲了那人的脸,“我的媳妇真聪明!” 如此危机关头,谁料想这家伙竟如此不正经,洛尘冷颜瞪视了绰瀛一眼,从内墟中祭出了东皇钟。 洛尘君掌管乾坤,又韬光养晦筹划了这一千多年,天界局势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自然也能料到永烨即位后的此番局面,若没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敢贸然动释道天尊与驭坤将天界置于这腹背受敌的境地。 此前他的计划便是若永烨成功即位,他便燃尽自身启用乾坤盘肃清六界的乌烟瘴气,给永烨一个gān净的六界。 乾坤盘乃盘古开天时其jīng神炼化的神器,其能力只有其一代又一代的继承者知晓。乾坤盘行的是肃清之能,通俗来说,乾坤盘与其继承者就如六界的监督者与必要时候的调控者。就如一个人,乾坤盘为肉,继承者为灵魂。作为灵魂的继承者凭自己的意识监督六界,若遇继承者所认为的必要,这个必要大抵是天地将覆灭的危机一类,继承者便可凭借其自身意志燃其魂魄启用乾坤盘,肃清继承者所判定为不善的对象。 乾坤盘一经启用,继承者认所判定的肃清对象便会不复存在。不过,此肃清之能只能使用一次,上古仙魔大战之时其继承者便打算使用,但最后关头,一上神舍其自身阻止了浩劫,乾坤盘才得以存留到现在。 此前驭坤把持天界,天界便越来越乌烟瘴气,作为监督者,洛尘在等待一个时机。永烨即位便是这个时机,他料想到如今局面,也料想不会再有上神收拾残局。可谁知他瞒着绰瀛打算舍己为天下收复东皇钟时,上神却现世了。此后,思昙又将上神收复的东皇钟给了他,他便心生一计。 东皇钟为天门,不仅能抵御外敌入侵,其还有一作用。九重天有一上神结界,在没有东皇钟之前,这结界原是代替东皇钟为守护天界而存在的,此结界同于东皇钟能抵御外敌,又不同于东皇钟。具体来说,只要身在此结界中,若为神仙便会受到监视,这监视主要是指若神仙使用的修为超出界限,若不受乾坤宫主人允许,那么在结界内的神仙便会遭到反噬。 若不是神仙,那便简单了,只要身在结界之内,修为便会被大大压制,最后形成无力反抗的局面。而随着上古征战不断,此结界的能力便逐渐减弱,近似于无,而东皇钟的另一个作用便是加固此结界。 故此,只要有东皇钟镇守天门,九重天上的神仙自然不敢妄动,九重天之外的外界之人自然也不敢贸然攻打九重天。 洛尘得了东皇钟按理说应让其回归原位的,可是他却没有,他的目的便是造成东皇钟遍寻不到的假象。接着给那些忠心于驭坤或是不愿归顺的仙施加永烨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压力,bī得他们显出原形与天界公然做对,借此给魔界造成可一举颠覆天界的可趁之机。 原本洛尘以为此计成功之几率只有二三分,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还是得启用乾坤盘,没想到祝赢那厮,竟然轻易上当了。原听闻魔界此番上任的新王野心极大,不知来历且修为深不可测,本以为其拥有颠覆六界的智谋,没想到却是与历任魔王一般无二的蠢货。 洛尘看了看绰瀛,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启用乾坤盘,如若不然,还真是得不偿失。 绰瀛这几日早就集结了四海八荒内可用的十五万兵力,如今就等着瓮中捉鳖。 此刻万事俱备,洛尘便施法将东皇钟归位。霎时间,十五万天兵天将将攻入天界的魔族团团围住。一时间,九重天上被硝云弹雨笼罩,如刀割韭菜般,随着十五万天兵过境,接着便只剩一副倒戈卸甲,鲜血四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惨壮景象。 收拾完魔族,十五万天兵便调转矛头指向中下六天。中下六天的反叛之军被困于九重天之上,见无退路,又不可贸然攻之,于是职位低阶只是听命行事的兵将们们纷纷丢盔弃甲,眼见反叛者溃不成军,九重天之外的叛军外援暂时攻不进来,绰瀛便快刀斩乱麻般斩了以战神为首的一gān驭坤旧部,夺回了九重天的主导权。 永烨再次醒来已是十日后。见人睁开双目,洛尘便凑到眼前,关怀道:“如何?” 永烨第一次苏醒是在聚成仙身之后,当时,恍若初生的婴儿般,除了身体极其虚弱外,他对所有事物甚至自己都懵懂无知,更不识得洛尘。 洛尘只得向他草草解释了许多,而后按照计划请了斗姆元君坐镇成功为永烨洗刷了冤屈。永烨才知原来他是天界二皇子,千年前被自己的兄长嫁祸弑父,而后被诛天剑斩杀,如今却奇迹般复活了。 得知千年前的诸多往事,永烨只觉胸中痛苦难当,反应过来才知体内力量相互排斥所致。见此,洛尘也顾不了旁的对他施加了固魂禁术,然后直到他自行将体内力量驾驭融合。 此次醒来,他已然将魂魄、仙体、仙元三者融合。魂魄归位,他便如重获智慧般,知晓了该知晓的六界之事。只是,对于他自己的事,除了不时会从脑海深处跳出的那个朦胧的黑色身影外,他仍旧无丝毫记忆。 看着眼前陌生却又十分关怀自己的人,“已无碍。”他道。 见永烨答话的冷酷神色,洛尘只觉得千年种种似乎是场大梦,如今梦醒旧人在,当即眼中裹上一层水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可有想起你是谁?” 永烨看着眼前人的神情变化,似乎有些动容,脸上的冷酷化为冷淡,对洛尘的提问眼中答以恍惚。 “其余的不记得也好,你只需记得,你昔日是天界战神,如今是天帝。眼下天界千疮百孔,一盘散沙,天界需要你,六界也需要你。”洛尘见永烨越发恍惚的眼神,便抬手放在永烨肩上,“我知你定一时难以适应,不过你放心,我乃你天地之间唯一好友,不论刀山火海,我定会在你身后护佑。“ 听洛尘这番发自肺腑的豪言壮词,永烨似乎忆起了什么,只是回忆久远且一闪而过,他未来得及抓住,“是你,救的我?” 思昙此前对洛尘有所jiāo代,其中一件便是不要将他所做的一切告诉永烨,洛尘本不看好思昙与永烨的感情,便也赞同。如今永烨又将前尘往事尽数忘记,他好好做他的天帝,洛尘何必让他自寻烦恼,便道:“是,驭坤杀你,我便将你的魂魄救下,后又寻了聚魂石为你铸成仙身,如今你已是半神之躯,六界之内你已再无敌手。” 永烨听完不由蹙眉,他自然不是发现洛尘言语之中的虚假,而是觉得自己体内的仙元有些许奇怪,似乎不是自己的,却又有种怀念、眷念和几分道不清明之感。 见永烨神情,“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异?” 永烨犹豫了片刻,“无事。” “若你无事,我便与你分析分析眼下局势。”洛尘道,接着将目前天界所面临的一切告知了永烨。 接下来,在洛尘与绰瀛的助力下,身为天帝的永烨平四海,镇八荒,抵御魔界侵扰,查补天界空缺……待天界逐渐复元,思昙已在魔界去除魔性,回了妖界…… ☆、(四十二) 妖界一片葱郁的竹林之外,一白色身影恍若被竹林阻隔着,整整六日,那身影都未曾前进一步。明明身后是阳关大道,他却也未打算退后一步。 “那负心汉到底想gān嘛啊?”竹林之中的朴素竹屋内,羽儿说着挽起了衣袖,似乎打算与守在竹林外的永烨大gān一场。 身旁的白凤见状,一言不语地抓着羽儿的手将人拖走了。 古修霖看了看对面静坐的人儿,见那人儿的神情似乎颇为无动于衷,便不由笑了笑,“六日了,你难不成打算让他在外面守一辈子?” 十日前,古修霖闯入九重天将被永烨囚禁的思昙救出,与永烨诀别之前,思昙早已对永烨死了心,顺势说出口的诀别之词也乃他的真心。 他与永烨分分合合,纠纠缠缠,真真假假,如今想来,思昙只觉甚是疲累,也不想与永烨有任何瓜葛了。本以为他说出诀别之词,如永烨那般绝情之人定会与他一刀两断。没想到他才清闲了几日,永烨却闯入妖界守在了竹林之外,还一守就是六日,思昙此时只觉烦躁得不行,“若不然呢?” 古修霖沉默片刻,“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见他一面罢。” “我为何要见他?”思昙明显是烦永烨烦得很的。 古修霖无奈笑了笑,“凭他的修为,若是硬闯定是能闯进来,可他却偏偏选择苦等。想必是心中有你,希望求得你的原谅。”说着将思昙面前见底的茶盏斟了七分满,“你若心中有他,便见他一面将话说开了。你若心中无他……更要当面与他说清楚好断了他的这份念想。” 思昙沉默着端起茶盏,却迟迟未饮一口,片刻,似乎是下定决心,“放他进来罢。” 古修霖闻言便打开结界邀请永烨进入,永烨觉察后便终于挪动了脚步。见永烨要走进竹屋,古修霖道:“需要我回避吗?” 思昙这才饮了口茶,“不必。” 思昙既然允许他在此,古修霖便尽了屋主人的礼数,邀永烨进门入座,还给看了茶。 自从进入屋内,永烨的视线便一直在思昙身上。思昙看不见,便索性当真无所察觉了,任永烨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天帝陛下公务繁忙,跑妖界来做何?” 就如说来就来,说等就等一般,永烨一点儿也不纠结,答道:“来找你。” 没想到永烨会这般直接,思昙愣了一瞬,“天帝陛下不要再拿人寻开心了,我不知你安的是何心思。我是魔,你是仙,自古仙魔两道。你若是想为姚青玄寻仇,我俩比一场一决生死。若不是寻仇,还请你不要扰人清闲,我什么都不能满足你。” 永烨也不管坐在一旁看着他俩的古修霖,“我就是想看看你。” 没想到永烨会这般说,思昙又是一愣。不过他自知早已心死,如今不论永烨说什么,他内心已不会再起涟漪了,“天帝陛下请自重,这里是妖界,若没别的事,陛下请回吧!” “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永烨道。 “明日也不要再来了。”思昙淡淡道。 见思昙神情淡然,似乎真的已对他死心,永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起来妖界之前绰瀛支招说,夫妻吵架本就是chuáng头吵chuáng尾和,只要认错主动再花心思哄哄,再不济就厚着脸皮死缠烂打,总会重归于好的。 “思昙——”他本欲对思昙解释他所做的一切,但刚开口,就被思昙冷言打断了。 “天帝陛下,我说过,思昙二字还你,如今六界之内,已再无思昙此人。” 永烨顿了顿,“也是,思昙二字实在配不上你,你弃了也好。”见思昙无言,“那我们曾经拜的天地可还作数?” 永烨这一问,思昙只觉得可笑,不由笑了出来,“你觉得还能不能作数?” 永烨曾经深爱着姚青玄,为她年少轻狂之后本以为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却在蓬莱与他之间选择了蓬莱。她舍弃了他,甚至用诛天剑亲手杀了他。 当死在她剑下时,永烨的心是痛极的,也有千万的懊悔,可却没有恨。后来忆起了她,他才知为何自己不恨她。因为他对她的爱早已胜过自己。 可是,他明明那么爱她了,当得知她被思昙所杀,面对思昙他却无法杀思昙给她报仇。 自从恢复仙身之后,他每次见到思昙,他的心就止不住动摇,一开始他不知为何,后来当自己亲手在他心口刺了一剑,他才逐渐忆起了与思昙的过往。从此,思昙的一颦一笑就像是刻在他的心上一样让他挥之不去。反应过来时,他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心中早有了思昙。 他爱青玄,也爱思昙,可是,一颗心真的可以容纳两人吗? 就算能,他又怎可允许。毕竟他先遇到青玄,并发誓要娶她为妻,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而与思昙的种种只是他在凡间的一段露水情缘而已。 他以为思昙修为高,又是男子,身边又有人守护,没了他也能在妖界过得很好。而青玄却不一样,她的魂魄不知散于何处,他又怎可对青玄弃之不顾?两相比较,青玄更需要他,于是他在青玄与思昙之间做出了选择。 身为仙的他从来都是心智坚定绝不会像在凡间那般优柔寡断,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便qiáng迫自己将思昙从心中拔出。他也本以为差不多要将与思昙的过往尘封了,可思昙却不顾性命追着他去了极寒蛮荒之地。 当在极寒蛮荒之地与他相见,仅仅一眼,他才知,原来自己根本就无法忘记他。即使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有青玄了,思昙仅仅是与他说一个字,他的内心便动摇不已。也不知何时开始,他便再也无法忽视那个不管几世都始终一心一意跟在自己身后的思昙。那时,他对思昙的爱是超过青玄的。 见识了极寒蛮荒之地的厉害,他便有了侥幸的心里,或许青玄的魂魄早已消散得无法重聚。见身旁的思昙笑的无比开心,他不忍心破坏,也无法就这样对青玄弃之不顾,便打算背地里再去寻青玄魂魄。 决定将思昙带上天宫之时,他内心深处是打算好好弥补思昙的。可是,还未开始做出弥补。他便得知青玄魂魄在北海水君鹿尹手中的消息。 北海早有反心,永烨也早想除了鹿尹,奈何鹿尹做事滴水不漏让永烨找不到除去他的由头。鹿尹抛出青玄这个饵,无疑是想将他诱入圈套,他便正好趁此时机除了他。于是他赴了约,结果虽身受重伤,却也杀了鹿尹得到了青玄的魂魄。 青玄的魂魄虚弱,神农鼎未出世之前他只有以魂养魂这一种选择,这是他欠青玄的,他必须将一切都还了,才能与思昙好好的在一起。 欺骗思昙,他何尝心安?后为了神农鼎误伤了羽儿,他知道羽儿对于思昙的重要,最后还要思昙顶着压力去妖界为他取凤凰血,他永烨何德何能能让思昙为他这般付出?相比与他的欺骗,他便越发歉疚。 其实自从忆起思昙之后,他便觉得自己亏欠思昙太多,他自己可能没发现,其实他早已将思昙失去双眼和坠入魔道等思昙为他的付出所招致的一切不良后果全都归于他的错。是他害思昙受尽了苦痛与折磨,思昙的不好都是因为他,所以他便不敢与思昙在一起,甚至打算和他在一起之后都舍不得也觉得自己不配碰他。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思昙太多太多,以至于心底始终怀着没有他思昙会过得更好的想法。 原本欺骗思昙他便无比愧疚,后又伤了羽儿,心底那根始终绷着的细弦就那么断了,于是便说了要与思昙分开的话。 而当思昙真的走了,他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他,见他整日借酒消愁,他心里何尝好受。但他却没有勇气让思昙回到他的身边。 那日思昙撞见永烨与青玄在一处,其实永烨是打算在那日与青玄斩断过往的。 可就如永烨心底绷着一根弦,那么思昙又何尝不是?在与永烨这段感情之中,思昙始终是处于弱势,对于永烨,他始终充满着不自信,怀疑,害怕,他的弦只会比永烨更细。他知道永烨有多爱姚青玄,千年前的日思夜想,千年后又为姚青玄在他心上捅了一刀,意识到永烨为了姚青玄欺骗了他,他怎能保持以往的镇定。 思昙可能自己意识不到,但旁人可看得一清二楚,思昙那时是魔性大发的。 永烨怎么也没想到,思昙会亲手捏碎了青玄的魂魄,且再无聚齐的可能。曾经的挚爱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要说对永烨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已然崩溃的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反正思昙是没有一丝理智的,若不然他也不会用那么恶毒的方法杀了姚青玄令永烨痛苦。也不会认为永烨一心只想伤他,他也一心只想报复永烨。 永烨也是失去了理智的,若不然他不会因思昙会离开他而封了思昙的内丹将思昙囚禁,也不会因为那无法控制的压抑已久的qiáng烈爱意与妒忌还有害怕而qiáng迫,伤害了思昙。 到头来,其实永烨早已陷入了思昙用温柔为他编织的爱的囚笼。 “当然是作数的。”永烨答道,如若不然,他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容真。”永烨显然还未适应叫出口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生涩。 不过正如永烨所说,思昙这个名字确实配不上他。这个名字是因他思念青玄所得,以至于后来将思昙带上天宫后他便越发无法将这个名字叫出口,这才为思昙的崩溃加之了一根导|火|线。 “容真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永烨接着道。 永烨的来意,其实思昙大致猜到了几分,如今见永烨表明,思昙竟是不怀疑的。 不过他的内心却毫无波动,见永烨说这么不像自己的话,思昙甚至觉得好笑,“谢陛下夸赞。”思昙平淡地饮了口茶,“但我不想与你重新开始,你若执意如此,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经历了这么许多,思昙终是变了,永烨看了看变化后的思昙,面容还是以前那个好看到极致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比以前释然了,且对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像魔那般有丝不可一世的意味。见他对自己说会不客气,他却打心里笑了出来,淡淡道:“你随意,我明日再来看你。” 思昙何尝想到永烨会是如今这般厚脸皮,他本不想见他,如今见了就是为了以后再也不见,“你若明日敢来,我便打断你的腿。”思昙道。 闻言,永烨刚刚溢出的笑意再次加深了,作为天佑时的岁月在脑中闪现,不由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何况两条腿。” 思昙闻言不由蹙眉,他原本的好耐性也不知怎的就不耐了 ,“当初你将身为昙花的我带在身边,我仰慕你天神的身份,又见你专情于一人,与你朝夕相处,不知不觉间便对你生出了情愫。后亲眼见你身亡,我自然而然便入了执念。此后一心为你报仇,为你聚魂,皆是执念而已。如今我已然超脱,还望天帝陛下莫要再相扰了,给彼此一片清明罢。” “我若执意呢?”永烨道。 思昙眉间的褶皱不由加深了些,“你何不继续做在我心上捅刀,将我说弃就弃的无情之人?”思昙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了,定了定道:“或许这样,我可能不会那么排斥面对你。” 见思昙淡然的神色变了,永烨就知道,思昙始终还是气自己的。至今为止他给思昙造成的伤害,他没有余力解释,也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悔不当初,也想了很长时间,当然想过就此与他不复相见。 可这样简单的不为却是他最难做到的一件事。为人的那几世,他尝够了明明伸手就能抓住他结果却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无法见到的滋味。他为天佑时,曾一度陷入身为凡人无法常伴思昙左右的无奈与自责之中,如今他有能力了,他为何不与他尽可能地厮守下去? 故从他打算将思昙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将他的灵与肉都揉进他的身体里开始,他便心如磐石,不打算再放开他了。 如同坠入泥潭,他的挣扎与放弃皆不可能从对思昙的沉沦中走出来了。 “若你想,你可以肆无忌惮在我心上捅刀,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陪着你。”说着拿出一支桃木簪趁思昙不注意用法术跟思昙头上戴着道玉簪做了个对调。 “明日我再来,你若不快活,怎么对我都可以,我只想想见你时便能见到你。”紧接着,未等思昙开口,永烨便起身离开了竹屋。 永烨一走,思昙若有所思地拔下头上的桃木簪摸了摸。 此前永烨的桃木簪被思昙狠狠折断已无法复原。此时永烨发上那支是思昙的,思昙现在手里的那支是永烨折了月老的那棵灵桃重新做的。永烨赠此物给思昙大抵是想与他回到从前。 待摸清手中之物后,思昙的掌心便升起一把幽火,紧接着,细长的簪子便灵力消散在思昙手中化为了灰烬。 始终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古修霖不由摇了摇头,“你当真,心里没他了?” 思昙随手杨了手中的飞灰,接着饮了一口茶,不答。 古修霖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思昙,“你这是何苦呢!” 见思昙久久没有反应,他的心情不甚愉悦,便悄悄地挪到思昙身旁。见思昙还是一副失魂的模样,便将手搭在思昙腰上轻轻捏了捏,谄媚道:“若你不爱他了,考虑下我如何?” 说着手便开始在思昙的腰上肆无忌惮地占起便宜来,霎时,古修霖只觉得小指传来一阵断骨之痛,“啊,轻,轻点!”于是看着思昙冷颜抓着他的小指将他整只手扔回来。 古修霖看了看自己已断的小指,又用另一只手将歪了的骨头掰回来接上,“你变了!”于是哭诉道。 “我哪儿变了?”思昙不屑问道。 “不再是我的亲亲小可爱了!”古修霖用黏腻的语气道。 思昙不由一个冷颤,打算动手让古修霖从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正当手快伸到古修霖的嘴打算一把捏碎时,古修霖却借机抓住思昙的手在掌心落下了一个轻吻。见思昙凝聚修为的另一只手朝自己的头劈下来,古修霖立即握紧思昙的手用力一拉又接着一推将人压倒在了地上。 “你答应要与我逍遥快活,今日天气正好,我们这就把事办了吧!”说着撅着嘴便朝思昙而去。 这时,一个不应景的声音从竹屋外传来:“思昙哥哥,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紧接着,便有一小圆团子抡着两只小短腿从屋外飞奔而来砸在古修霖的左脸将古修霖生生撞开了。 待古修霖揉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便看见一小圆团子趴在思昙的胸膛用头不断蹭着思昙的脖子,“主人,主人,幽萤好想你啊,幽萤以为你不要幽萤了呢!” 自从那晚让揽荷带幽萤走之后,思昙便没再见过幽萤与揽荷,也不知他们两个去了哪儿,从天宫回来他找了这些时日,今日才见着。不由觉得想念,便轻轻拍了拍幽萤圆滚又柔软的身体,“我怎会不要你!”说着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古修霖见状,也跟着加深了笑意,意识到又一婀娜的身影走进屋内,便回头看了看。 来人觉察到古修霖的视线,便也转头与古修霖对视,微不可查的神情在两人脸上一闪而过。 “是你!”古修霖率先开口。 揽荷忙行礼道,“当年在太湖承蒙上神施恩,能让我有机会在天庭与哥哥相遇。”说着跪下给古修霖磕了一个响头。 听揽荷如是说,古修脸上一副了然,“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说着将人扶了起来,又看了人两眼,于是摸了摸揽荷的头,“很好,很好!” 思昙闻言抱起幽萤从地上坐起,揽荷连忙扑到思昙的身边,“哥哥,你可有事?”抓着思昙的手一通检查,确认思昙没有一点儿不对后,十万火急地道:“哥哥,不好了!” 思昙闻言,“怎么了?” “魔王,魔王他意图打开仑者山封印!” ☆、(四十三) 魔界幽墟地内,只见一小魔着急忙慌地跑进盼真所在的魔殿内,一见正闭目养神的盼真,不由一个寒颤,哆哆嗦嗦跪下道:“帝,帝尊,小的办事不力,让,让那荷花仙与太yīn符逃,逃了。” 上次思昙撞见永烨与姚青玄之巧合乃盼真刻意为之,这事怕是已瞒不住思昙,他便将揽荷与幽萤暂时软禁在了幽墟地。 小魔如是说,盼真听了也不气,缓缓道:“退下领罚罢。” 魔界之中谁人不知盼真这个魔王最是yīn晴不定,心狠手辣。小魔本以为自己今日定是死到临头,没想到帝尊却不打算追究他,当即也不敢多留,“是,小的领命!”支着两只颤抖不止的腿连忙退了出去。 小魔一退下,如深林碧潭之上的薄雾一般的白衣少年霎时出现在盼真眼前,“师父,那揽荷仙子似是不凡,鹤儿一时疏忽,请师父责罚。” 盼真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去了妖界?”问鹤儿道。 “是的。”鹤儿答,“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回来。” “不必。”盼真道,“你只需通知白凤,时机已到。” 妖界竹屋内,揽荷将被盼真无故软禁的前后做了一番解释,古修霖听后,稍作思索,“这盼真,是何许人也?”问思昙道。 也难怪古修霖会这般问,盼真稍有名气时古修霖并未在意过这个突然上位的魔王,而后古修霖因收复东皇钟负伤,闭关修炼期间从未踏出芥子一步,世事变化他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道盼真是何许人也。 见古修霖发问,思昙道:“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古修霖一下就听出思昙话里的话,“算是?”问道。 思昙为何会说算是······思昙又不是傻子,从前他心思单纯,心里只想念着永烨,别的一概他都不在意,故很多事情他看得不是很明白。 如今算是历尽千帆,他还是长了许多心眼的,现在的他只需稍作回想,便能知晓他能恰巧撞见永烨与姚青玄大抵是盼真故意为之。 思昙此前一直认为他与盼真的相遇只是碰巧,而盼真又碰巧帮他修炼成魔,之后与盼真的所有经历皆是自然而为。如今想通他算计自己与永烨这一点,思昙便对盼真产生了浓重的怀疑。且听见揽荷说盼真欲打开仑者山封印一事,思昙便不由觉得盼真接近他是为了他身上的几件神器。毕竟传说中要打开仑者山封印必须要聚齐上古十神器。 不过,反过来一想,若说盼真接近他是为了神器···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个疑问很早以前他就想过,事实也证明盼真并未觊觎他身上的神器,抛却他算计自己一事,盼真始终都是在不求回报地帮他。 这么一来,思昙也弄不清盼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凭着往日盼真相助的情谊,思昙很想将他视作朋友。但思昙实在过不去盼真算计自己,还软禁揽荷与幽萤这遭。若盼真心里怀着别的心思,盼真自然不能算作朋友的。 “我这一身修为是他帮我得来的。”思昙道,“不过他后来算计了我。” 一丝不可察觉的疑惑在古修霖脸上闪过,“听你这么一说,他该不会又是你惹的一朵桃花吧!” 思昙瞥了古修霖一眼,接着问道:“聚齐上古十神器,真能打开仑者山封印?” 古修霖略微思索,“仑者山封印乃上神真身所化,其威力你也尝试过。那位上神设这道封印的目的便在于将仑者山之内的妖魔鬼怪永久困住,自然没遗留打开之法。不过世间万物,生生相克,仑者山封印也不例外。如今封印之力又有减退的趋势,若真集齐十神器,两种力量相互较量,也不是没有破坏封印的可能。” “怎么,你问这是担心天下苍生?”古修霖接着问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大义了?” 对于古修霖的问话思昙恍若未闻,他当然不关心天下苍生,不过仑者山魔物尽出,这六界怕是会面临覆灭的危机,他倒是不怕,但也难免担忧如今的这一小方天地会受到波及。 不过,如今盼真手里只有灭魔箭,想来他软禁幽萤与揽荷是因幽萤乃十神器之一的太yīn符。此刻幽萤也跑了,凤凰琴在羽儿手中,除天机镜、昊天塔之外,其余五神器俱在九重天上。 盼真是有些本事,就算盼真能打到天庭,从永烨那里夺得五神器。思昙固然有自信不让他手里的被夺了去,因为他身边不仅有古修霖,还有白凤与羽儿身后的妖界。且打开仑者山封印之事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说到底,还是妄言罢了,思昙并不放在心上。 见思昙又忽略了自己,“你倒是说说,那盼真是不是你瞒着我惹的桃花?”古修霖问道。 盼真确实有向思昙表达爱慕,不过如今思昙却是看不懂盼真究竟对他怀着何心思了。 他与盼真在凡间的一场细雨中相遇,看似巧合。而巧合之后,便是魔族崛起不断挑衅骚扰天界,而盼真偏又在这时往南海扔了只玄武神shòu,偏偏是因为这只玄武,他们才能将释道天尊引到南海,为他诛驭坤创造了先机。 后他修为尽失,盼真又巧合地来到竹屋外,十六年苦守助他修炼成魔。与他相处时,盼真可以说是关怀倍至,思昙到此时也看不出这关怀中曾怀着假意。 盼真对他与永烨的挑拨看似因爱而生的,可他却不相信盼真能喜欢他喜欢到这种地步。 揣度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对于思昙来说有些难,至于盼真为何要做这诸多矛盾之事,思昙也懒得猜了。 说到底,盼真与他,不过原本毫无相gān的两个人而已。盼真帮过他,也设计过他。他能软禁幽萤与揽荷,怕是也不打算与他再做朋友了,他又何必在此时自寻烦恼。 且眼前还摆着两件让他费神的事,一件是永烨,另一件便是古修霖。 自从古修霖将他从天庭救出之后,他便觉得古修霖有事瞒着他。而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这些日子修炼进入冥想之时,他的脑中总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声音或是朦胧的画面出现,而每当他想具现那些声音和画面时,它们便会如同一团烟雾般一触即散。 前些日子,因生了执着之心,险些走火入魔才听清了两个字,那便是“容真”。而说这二字的人,思昙第一时间便听出是古修霖。 思昙百思不得其解,容真是古修霖临时起意说给他的名字,且之后也从未听古修霖念起这二字,那么他脑中怎会出现古修霖唤他容真的声音?且那声音听起来甚是绝望,他何曾见识过古修霖会绝望。加之忆起盼真送他那枚芥子中的容真花,恕他见识浅薄,他还不知六界之中有容真花这样的存在,便不由问古修霖为何要给他起“容真”这个名字。 而古修霖却是以些许沉默和敷衍的回答回应他的。虽然古修霖当时的反应在旁人看起来很正常,但思昙就是隐约觉得不对劲。且思昙再问起时,古修霖便会装作无意地岔开话题。 昨日,经他再次执着,便又听到了一句柔情蜜意的声音,“容真,我此去便再也无人每时每刻想着你了…”听到此处,思昙便猛啐了口血,以至于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清了。 说话之人依旧是古修霖,还是思昙从未见识过的古修霖。且思昙怎么回忆也怎么觉得古修霖这话的对象是他深爱之人。 可古修霖对他所爱之人说过的话怎么会在他的识海里?且古修霖唤那人容真,而古修霖竟给自己起名叫容真。 凡成仙者,虽皆斩断前尘往事,但这斩断是修得六根清净而不是彻底抹除。自古以来,不管是轮回几世,只要得道成仙,几世前尘皆会作为“悟道”存在于仙家的识海之中。除非消chūn酒与月老的忘情丹之类的外力,则前尘往事皆不会说忘便忘的。思昙很确信,他未成仙之前只是一株昙花,从古至今,也没有魂魄入轮回之后投身为一颗种子这样的无稽之谈。静物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结魂成魄修炼成妖,他为昙花时会有思想便是它吸收天地灵气结成的魂魄所致。故不管怎么看,思昙都不会有前世,自然也不存在与古修霖早早相识的可能。 那么,古修霖的这些声音可能是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外力而进入到识海的,而这件事肯定与古修霖有关。 思昙忽然有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古修霖给他用所爱之人的名字,加之这近一千年的守护,该不会……古修霖把他当成那个“容真”的替代品了!想想也是,萍水相逢,古修霖为何要这般舍身待他,他究竟何德何能。 且古修霖平日在旁人面前是很正常的,唯独面对他,便是一副喜好动手动脚占人便宜的风流làngdàng模样。古修霖明明一喜好美色的大好青年,为何偏偏总是对他一个大男人言风语月。古修霖总是说他长得美,他可从未觉得自己哪儿长得美。 思昙不由觉得事情很难办。吩咐羽儿带幽萤与揽荷去妖界别处玩之后。思昙回头看向古修霖,“你,心悦于我?” 古修霖怎会料到思昙会有此发问,愣了一瞬之后,笑道:“我自然是心悦你的,若不然我为何偏偏对你这株小昙花不离不弃。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终于看出来了。” “那我是谁?”思昙接着问道。 古修霖莫名地看了眼思昙,“你还能是谁,容真?思昙?” 思昙料想古修霖不会对自己说真话,接着问道:“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为何要将我推向永烨?” 古修霖答道:“你都为永烨而活了,我能有何办法?我此刻能坐在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守护你,只要你能遂愿,我便知足了。” 与往常截然不同认真而又带着丝丝温情的语调与思昙识海中的那个古修霖很像。没想到古修霖竟会是这般深情之人,思昙有所触动,故一时无言以对。久久,“你不愧为真神,伟大到连我都有些感怀。”思昙才淡淡道。 清风入屋,拂了眼前人的青丝,古修霖抬手将思昙的几丝碎发顺了顺,“只要你能开心快活便好。” 在思昙眼中,古修霖从来都是一副不着调的风流公子形象,何曾见过他此时这般专注与柔情。说实话,思昙是有一瞬慌神的,因为他似乎觉得自己就是容真。 可正当思昙慌神的那一瞬,古修霖便顺手捏了捏思昙的脸,恢复不着调的语气道:“看你模样,为我心动了吧,那要不,咱两试试?”说着便撅着嘴要占思昙的便宜。 思昙立即一掌推开他的脸站起身,“你若闲得无事,便陪我修炼。”事到如今,要他做别人都替代品也不是不可以,再说古修霖皮相不错,修为也高,又有恩与他,就当报恩了。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着修炼?人生如此美好,应该及时行乐才对。”古修霖道,“若是双修,我倒是很乐意陪你。”说着又凑到思昙身边去了。 双修是不可能的。 既然古修霖不愿作陪,思昙也懒得再理会他,便从内墟中拿出盼真赠与他的那枚芥子,打算进入修炼。 很快,思昙手中的芥子吸引力古修霖的视线,“你这芥子是哪里得来的?” 因为目不能视,思昙自然没看到古修霖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感到语调中的些许吃惊。“便是揽荷口中的魔王所赠。”思昙道。 “借我一观。”说着,古修霖便与思昙先后进入了芥子之内。 芥子之中,乃是一个微小天地,头顶之上天空湛蓝几簇白云悠然漂浮,蓝天之下,触目所及一片无边无际的淡白色花海,偶起风,花海便在风中泛起涟漪,送来一阵阵幽香。 此情此景,古修霖不由紧皱双眉,面色深沉,“你与那位魔王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听出古修霖语气中的异常,一丝疑问闪过后,嫌一字一句讲述太过麻烦,便握起古修霖的手,允许他进入自己的识海。于是古修霖便从思昙的识海中看到了思昙与盼真相识以来的所有经过。 “还真是你背着我招惹的桃花!”古修霖不由道。 “可是有何不妥?”思昙问道。 “不妥。”古修霖故作深沉道。 “哪里不妥?” “刚一觉睡醒便多了一个情敌,这个情敌还成功gān掉了上一个情敌,接下来便轮到我了,你说妥不妥?” 思昙知道古修霖是在故意与他说笑,从他拿出芥子之后,古修霖的语气便不对,不由问道:“你从这芥子上看出了什么?你知道盼真是何人?” 古修霖沉默了片刻,“这枚芥子与一个地方很像,而那个地方已不复存在了。”说这话时,古修霖的眼神看起来很悠远,语气也有些寂寥。转头看了看思昙略显深沉的神色,笑道:“那魔王,小小情敌,永烨我都不在话下,何况他?”说着一把揽住思昙的肩将人勾进怀里,“走!陪你修炼,你一人我倒是不放心。” 思昙猜不到古修霖的心思,但古修霖是修为深不可测的真神,谁能奈何他?此时又这般语调轻松,他突生的变化应该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有古修霖在旁护法,思昙即刻便进入了状态,然而,那些迷糊的身音与朦胧的画面又准时出现了。这次思昙没费任何气力,便看到了一片花蕊似骄阳花瓣似新月的淡白色花海。而未等思昙做出反应,那片淡白色便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利剑霎时从思昙的后腰刺入。猛然的疼痛之下,思昙低头查看,便看见一节从自己腹部突出的yīn寒利刃。 这时,身后传来女子的笑声,思昙只觉那笑声震耳欲聋,凄惨至极。正欲转身看那名女子模样时,那把贯穿身体的利刃便猛抽了出去。接着,思昙便内丹震dàng猛喷出一口黑色血液。 见状,古修霖立即封住了思昙的周身经脉,查探了一番后蹙眉道:“你怎会走火入魔?仙魔不相容,我无法给你疗伤,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古修霖话音刚落,思昙又喷出了一口浓黑色的血。 而在思昙的识海中,熊熊烈火已熄灭,六界之上只剩一片焦土残垣。紧接着,如同每一块血肉被撕裂的痛苦却猛然在思昙的身体里炸开,思昙不由全身紧绷,颤抖不止,浓黑色的血液从他的眼鼻口耳里涌了出来。 霎时,思昙只觉得周身的一寸一缕连头发丝儿都痛的厉害,若周身经脉没被古修霖及时封住,思昙只觉得自己会爆体而亡。 古修霖怎会料到思昙就平常修炼而已竟然会这般走火入魔。加之思昙虽通仙魔两道,但毕竟他体内流通的是魔功,若要用仙法,是需要他自行收纳转化才可为他所用。可如今他连控制体内的魔功都做不到,怎能收纳仙法,若古修霖贸然使用他的修为给思昙疗伤,很可能会水火不容适得其反。 见思昙痛苦至极而自己又无法帮他,古修霖一时竟有些慌神。 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永烨能救思昙了,不由摇头叹息,“你就随便一修炼便能走火入魔,看来你俩真是注定的缘分,连你自己都挡不住了。”说着将人抱起,消失在了原地。 九重天玉清宫。 近日魔族猖狂,致使东、西两海蠢蠢欲动。外敌当前,天界不得不加快平内乱的步伐,众天官只觉忙得喘不过气。 且在这当口,没想到魔族竟又跑去人间为乱,如今人间命道紊乱,一时间涌出了无数妖魔,这些妖魔或吸食人jīng血魂魄或单纯以祸乱人间杀人为乐,所到之处,众地仙也是一个接一个陨灭。可苦了统领地仙的朱宿大将,六界太平万年,他这般人界仙官一向闲散,手下也没有几个兵将。此刻出了紧急事,好不容易禀上头的元帅从华光大帝那儿借了兵,连同得力gān将一并派下去了,结果陨灭的陨灭,堕魔的堕魔,竟是一个不剩了。 朱宿大将苦不堪言,也算是看明白了,此祸并非他一个小将能平息的,要彻底清除人间妖魔,需要上上面的大将才行。否则这般下去,怕是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于是忙将事情的严峻性报知元帅,元帅又报给华光大帝。 华光大帝一看,这天界能打的几个大将、元帅,不是被派去与魔界周旋,就是在平叛西、北两海的队伍前列,如此大事,便只好急忙往玉清宫跑。 人间乌烟瘴气,这要说影响最大,那便是鬼界了,如今地府可是魂满为患,排队喝孟婆汤的都从奈何桥排到三叉口了。阎罗王向掌管凡人贵贱生死寿夭的东岳大帝上报了好几回,孟婆的手都快累断了仍无丝毫好转的迹象。现如今人间孤魂遍野,待到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的腿也快断了,阎罗王终于等不住打算越级上报,于是也到了玉清宫外。听闻阎罗王上天界的消息,忙得晕头转向的东岳大帝终于想起了阎罗王,于是阎罗王,华光大帝,东岳大帝三仙便在玉清宫外撞到了一起。 永烨的随侍仙官泽玉、扶琮守在玉清宫外,三仙见着二仙官连忙禀明来意。可那时永烨才在妖界外候到第五日,且永烨有吩咐不管何事不必打扰,于是泽玉只好禀了洛尘。 结果洛尘在玉清宫受了三仙大半日的苦水,想着在妖界忙着哄老婆的永烨,再对比为永烨鞍前马后就差肝脑涂地的自己,洛尘心里不由流出了两行辛酸泪。再看三仙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没停下来的趋势,便忙道就算三仙不跑这一趟,他也发现了这一严重的变故,正打算亲自解决此事。 洛尘如今七十多万年的修为,收拾一群小妖魔自然不在话下。可大象虽然qiáng大,若蚂蚁群不乖乖给它踩还一个劲儿地分散挖dòng躲藏大象也是无可奈何的。就算掘地对洛尘来说轻而易举,可永烨不在,天庭只有他一个顶事的,不宜离开太长时间。 事不宜迟,在三仙那里借了些兵,洛尘便带着自己手下的两名仙官与泽玉下凡了。 绰瀛此时身在东海,他向来喜欢用窥心镜关注着洛尘的一举一动。借用窥心镜知道洛尘下凡所行之事后,目前东海水军被他打得将降未降,紧要关头抽不开身,便派手下最得力的两名gān将点了兵去援助洛尘。 为祸人间的妖魔虽棘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遇到正真的qiáng者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天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洛尘便将乌合之众的头领连同几个修为厉害的妖魔收进了乾坤袋。剩下那些小妖魔他也收拾了些,后来觉得零散小妖魔不成气候,又东一个西一个收拾起来làng费时间,便将人手留给泽玉善后独自回了天庭。 刚回天庭,便收到被战神凯风暂时牵制的西海大肆起兵,凯风迎战西海水君却被西海水君暗箭所伤,其带领的北海水军连连败退的消息。 东、西两海沆瀣一气,如今东海陷入困局,唇亡齿寒,西海若摆脱桎梏定会前去援助东海。霎时南海水军陷入困局,赢得不易的先机必会尽失。 为今之计,需尽快排一员主帅前往西海压制局面,天庭之上能临危受命堪当大任的也只有洛尘自己了。于是传书给永烨之后便立即动身赶往西海。 相传四海八荒之内为西、南两海风景最负盛名,如今南海安稳如初,西海却只剩一副疮痍满目的灰败景象,见之,洛尘不由叹息,可却不能停下继续给这片硝烟弥漫的土地增添疮痍的步伐。 ☆、(四十四) 永烨从妖界赶到西海时,洛尘早已累得身心俱疲。而得到的成果便是稳定了局面。 此时洛尘正在临时搭建的行宫中喘气,见着永烨那俊逸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洛尘心里那个恨。 可谁叫他此前做了欺骗思昙的帮凶,说到底他也是希望思昙能原谅他的,若不是近来忙得焦头烂额,他也早就登门谢罪了。 再者,永烨是天帝,他是下属,再怨也得忍着。于是疏气、凝神,问道:“如何?” 自相识以来,永烨从不会将自己的事与旁人说道一二。见永烨果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洛尘便仔细扫了眼永烨的神色,大致明了。 “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你。”洛尘道,“西海我会尽快拿下,你先回天庭罢。” 可话音刚落,只见一中将急忙走进行宫,不料永烨也在,愣了一瞬便立即行礼道:“禀陛下、上仙,驻守幽墟地边界的神官来报,魔族集结了十数万兵马正朝西海进发。” “什么?!”洛尘道。 先前决定攻克东、西两海时他们做过推论。魔界被天界压制了数万年,魔界的势力一直在天界的掌控之中,虽盼真上位以来魔界算是死灰复燃,后又因永烨即位导致魔界基本脱离天界的掌控,此后其势力也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增长。但若要说公然与天庭对抗,还为时尚早了些。 魔族虽与万物相克,但自古魔族难逃人丁颓废之天命,兵力自然不足。在这样的基础上,魔界高手如林还好说。可据洛尘所知,魔族目前不过寥寥数位修为十万年有余二十却不足的魔君,魔族哪儿来的自信?若不是不济,魔族也不会长久以来只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若说他们此次行军只为救东、西两海于水火,可此时东、西两海不过残兵败将,已成不了多大气候,魔族为何早不来晚不来,便要选在这大势已去的时候才对昔日的盟军伸出援手。魔族此行莫不是觉得自己兵力太“qiáng盛”了,想让天界帮忙修剪些? “魔王亲自压阵,来势汹汹,似乎有备而来。”中将继续道。 对于现如今的这位魔王,洛尘始终心怀不安,这份不安不仅来自他看不透盼真,还来自本能的警惕。知晓盼真平日深居简出,极少参与魔族之事,此番亲自带兵,不由让人觉得不容小觑。 再者,此番东、西两海之乱已耗费了天庭许多jīng力,天兵此时正如他一般身心疲累,就算魔族如何不济,此战也一定会不易。“传信绰瀛上仙多加留心,务必尽快结束东海之战前来支援。”又道:“另传信驻守天庭的仲与上仙即刻率兵拦截魔军。” “是!”中将立即领命而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界与魔界迟早会有一战,早早了结倒也是种不错的出路。看来西海之乱不能再拖了,洛尘心想,本欲重新集结大军,永烨却道:“这里有我,你先休息。” 洛尘先前剿除凡间妖魔耗费了些jīng力,后又马不停蹄力挽西海乱局,此刻脸色确实不甚好看,但他还不至于撑不住。不过永烨既然来了,他又何必继续劳心劳力,“也好。” 北海水军如今还剩六万,随着魔界大军的bī近,永烨调了三万大军与仲与上仙率领的五万天兵汇合设伏拦截魔军。 而他便亲率仅剩的三万水军直面西海的五万雄师。昔日不败战神重现光辉,形成破竹之势,西海水军铸成的钢铁壁垒硬生生被他撕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接着凭借过人天赋,西海能挡上万天兵的法阵、结界,甚至是数万大军却挡不住他一人一剑。 待两军逐渐形成胶着之势,永烨却已深入西海心脏。西海水君麾下的几名gān将被诛天剑砍柴一般地接连诛杀之后,最终,这场战事以西海水君被永烨斩杀而基本告终。 而永烨这边刚斩了西海水君,古修霖便带着思昙来到了西海。诛天剑一入鞘,永烨便觉察到了古修霖与思昙的到来,当即退出战场来到古修霖面前。 古修霖故意bào露行踪,永烨的突然出现在意料之中。也不多做解释,见永烨欲上前接过思昙,便将思昙jiāo了过去。 永烨将思昙带入洛尘歇息的行宫,觉察到来人,正在调理内息的洛尘立即睁开了双目,见永烨怀中的思昙,洛尘吃惊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先前明明无功而返,此时也应在战场之上,思昙君何时到的你怀里?”接着,他便注意到了永烨的身后还有一人,此人正是此前突然出世大显神通而后突然神隐的上神古修霖是也。 此前,洛尘不知古修霖身份,只知他与思昙关系匪浅,怀有警戒之余对古修霖多有冒犯。 而自从古修霖大显神通收复东皇钟之后,他便对古修霖戒心尽除,还想请古修霖重回天庭。通过对思昙的几番试探之后,洛尘才知古修霖身受重伤需闭关上百年。 虽希望不大,可洛尘却是一只怀着请古修霖重回天庭的心思。 此前洛尘无法通过乾坤盘查明思昙的身份,后知晓古修霖是神,这一疑问便也迎刃而解。古修霖即是上神,与盘古一样有创世之能,乾坤盘乃盘古所创,古修霖自然有办法让乾坤盘查不到思昙。后通过旁敲侧击打听到古修霖一直乃思昙庇护,洛尘也渐渐看明白,说到底,古修霖会出手斩释道天尊帮助永烨,后又以重伤为代价收复东皇钟。看似为天庭,为六界苍生,实则只是为了思昙而已。 此前古修霖会来天界带走思昙,洛尘一点也不吃惊。只觉永烨多了个劲敌。此前他虽支持永烨去妖界寻思昙,但也没抱多大希望永烨真能获得思昙的原谅令思昙回心转意。只希望解除思昙与永烨的误会,好让古修霖不会一气之下便上天庭找永烨打抱不平。 见永烨先前平安归来,洛尘替永烨感到失望之余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本以为古修霖不会再找上永烨了,可没想到,古修霖却还是找上来了,不过似乎不是为了寻仇,而是……洛尘再次将视线放回思昙身上。 上一刻他只是接连吃惊了,故未注意到思昙的状况,此时仔细打量,才知思昙身受重伤。 意识到这一点,想必永烨带思昙来此是为了给思昙疗伤顺便将西海、魔族一战的主导权重新jiāo给他。 事态紧急,洛尘不便多留,将视线重新移到古修霖身上,稍微思忖之后,觉得以前的无礼之举是不可不赔罪的,便朝古修霖行礼道:“上神,洛尘先行告退。” 古修霖是这世间唯一知晓洛尘身份的人,对于洛尘先前的无理,他倒是毫不在意,反而有些欣赏洛尘的为人。见洛尘的赔礼,古修霖欣然接受,笑道:“洛尘君不必客气,还是称我为古修霖罢。” 如此,洛尘彻底打消了古修霖会向他们发难的顾虑,与古修霖目光接触,微笑点头示意告辞。 “我与你一同去罢。”古修霖却道,见洛尘露出愕然神色,便解释道:“我正好会一会那魔王。” 若有上神相助,这场战争的胜算便能多出不少,洛尘当然乐意之至,“能与上神一同前往,乃是洛尘的荣幸!” 这边古修霖与洛尘驾云而去,那边永烨已开始施法给思昙疗伤。 思昙这次伤得很重,已完全晕死了过去。永烨并不jīng通于医道,探到思昙体内的修为正横冲直撞地想逃离躯体,与普通的走火入魔相似却又不似。涉及思昙本顾虑贸然出手,可见思昙此时的痛苦,便先暂时施法压制。 待永烨将他体内乱窜的修为吸走又化成一股暖流从奇经八脉流至内丹时,思昙体内乱窜的修为似乎逐渐稳定下来并有了苏醒的迹象。 压制之法有用怕也只是一时,为无后顾之忧,永烨只好暂时封了思昙的内丹避免他动用修为导致复发的可能。 很快,思昙苏醒了过来,但内丹被封眼前已陷入无边黑暗。他本能是拒绝黑暗的,故霎时些许惊慌,“修霖!” 这时,永烨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怕,你伤得很重,暂时不宜使用修为。” 如此熟悉的声音,本以为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古修霖,“怎是你?”思昙道,随即意识到手腕上的温度,便迅速将手从永烨手中抽了出来。又想到先前自己走火入魔,此时却除了内丹被封之外已无大碍,应是为人所救。古修霖虽是上神但术法却与仙是一体与魔相克,能救他的怕是也只有魔或是与自己有着相同能力的永烨,“将封印解开。” “能解时我自然会解。”永烨淡淡道,从榻上走下,“你重伤无解,你朋友将你送来后便去了大荒山。” 思昙疑问:“ 大荒山?” 永烨解释道:“魔王率魔族来犯,此时已至大荒山。” 盼真?思昙心想,他也知魔族此时向天庭宣战并非最佳时机,不过却是与他无关之事。 同样,魔族进犯天界与修霖有何关系,修霖之前也未对此上心,如今却将他扔下独自走了? 见思昙不说话,永烨将视线移到思昙的头上,不见他此前给思昙戴上的桃木簪,“我给你的簪子呢?” 没想到永烨会问这样的一句话,思昙一顿,实话道:“烧了。” 永烨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思昙真的这么做了,不由一笑,“若我执意再送你,你是否会索性将月老那棵桃树给烧了。” 思昙不由想了想,“这个办法不错。” 永烨平日不咸不淡的一个人,脸上除了冷漠便再找不到别的情绪。思昙如今这般冷淡他,他却反常地一个劲儿地从眼中溢出笑意,“待过几日,我助你。”说着便将思昙从chuáng榻上抱了起来。 思昙哪料到永烨会有如此行动,见永烨抱起他便要走,忙道:“你带我去哪儿?放开我!” “大荒山。”见思昙作势要挣扎,又道:“你的伤有古怪,我不会放着你不管。”言下之意便是你内丹被封,既然打不赢我,那便乖乖的好。 思昙自然明白永烨的言下之意,可就是不想与永烨待在一处,“我的伤古不古怪与你何gān,放开我!”说着便去掰永烨的手。 可无内丹又有内伤的他不过瘦弱凡人一个,哪配跟永烨抗衡。掰了许久,永烨的手依然如钢铁铸成的般,没有丝毫松懈。 思昙便越发气不打一出来,“永烨,你无赖!” 永烨看着气得快张牙舞爪的思昙,只觉得有趣、可爱得厉害,不由笑了笑,“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无赖?” 听到永烨语气里的笑意,思昙气上加气,“你堂堂一个天帝,对人死缠不放也就罢了,如今还用下三滥的手段将人挟持以解私欲,六界都找不出你这般无赖之人!” 听思昙如此形容自己,永烨不由眉梢一挑,“哦?看来你甚是了解我。”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把思昙堵得无话可说。思昙算是见识到了永烨的厉害,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你最好是永远困住我,否则我不但要打断你的双腿,还要打断你的双臂!”思昙恨恨道,接着便认命般地不语一言了。 记忆中的思昙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乖巧柔顺模样,那样固然好,可那样的他再好却不是真正的他。见过了他的开心、淡漠、狠戾、生气、伤心、决绝之后,永烨才知此时此刻这个有血有肉的他他是真正的他,也是最好的他。 然而这样的一个他,曾用最卑微最虔诚的态度为他而活,而他却轻易摧毁了一切,“对不起!”永烨淡淡道。 永烨的这句对不起在思昙听来如同来自天边般悠远,却又无比清晰。像是来自上一世,却又明明近在耳边,听得思昙不由怔了良久。 千百万年来幽墟地繁衍滋生着魔类一族,若论魔气最盛之地,幽墟地是也。凡人一近便死,神仙若贸然进入,修为低者便会被魔气吞噬或堕魔或化为飞灰,即便是洛尘、绰瀛那般修为高qiáng的上仙也难免受魔气影响,不敢贸然进入。 故幽墟地虽独立于四海八荒,四海八荒却难免受到它的影响,越是靠近幽墟地,便越是寒冷肃杀,寸草不生。大荒山虽距幽墟地不近,但还是受其影响,常年积雪盖顶,整座高山甚至山脚下绵延数里的平原都只剩凄凉的黑白二颜色。 这时,一阵来自大荒山的风由远而近chuī在思昙的脸上,正在发愣的思昙这才恍若梦醒般偏了下头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永烨见思昙反应,低眉苦笑一瞬后便也当作什么都没说过。想想也是,思昙如今如此坚定决绝,他这有感而发的三个字能抵得什么,“冷吗?”想起思昙是惧冷的,便用灵力给他暖身。 感觉到在周身游走的温暖,思昙不由冷笑了出来,“你曾对我说过,你不必这般。”思昙顿了顿,“如今你这又是哪般?” “你曾守护我,就当是报答罢!”永烨用一贯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 也不知永烨的话有何不妥,思昙只觉胸中平复不久的怒火又烧了起来,“我说了,曾经的一切皆为我的执念,如今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说着挣扎了两下,“解开我的封印,放开我!我的生死与你何gān!” 思昙是铁了心要让永烨放开他,永烨无可奈何他,便将他放了下来。 “解开封印!”思昙站定后继续像对待仇人一般地对永烨喊道。 永烨不知怎么又惹思昙生气了,而且看模样是气得厉害,知道平常的办法是哄不好了,便当作没听见似的不语一言。 见永烨毫无反应,思昙突然不想与他废话了,于是转身便走。可还没走到一步,脚便踢上一块石头,身子向前扑了下去,身后的永烨立马拦腰将人扶了起来。 这下思昙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推开永烨,“你看我笑话是吧,戏弄一个瞎子很有成就感吗?这下天帝陛下可满意了?!” 明明思昙的怒火就差把头发点燃了,结果永烨却一声不吭蹲下去查看思昙的脚。 思昙刚刚走的急,踢到石块那一下挺重的,小半个身子那么大的石块硬是被他踢得滚了一圈,他如今肉体凡胎,想必伤得不轻。 思昙的确感觉到脚尖正在隐隐作痛,意识到永烨的动作,他定不会让永烨看,不由退后了两步。 思昙抵抗的后果便是被永烨施了定身术,接着永烨手一挥变出一个软垫,将思昙放在软垫上坐好。 感觉到永烨正在脱自己的鞋,“放开我!” 接着,永烨便将思昙的鞋袜脱了下来,露出肿得乌青的一只脚。永烨的神情立刻变沉了下来。思昙的脚会肿得这般厉害是因拇指骨折断了,“对不起!”永烨自动将过错归结于自己,若不是他惹思昙生气,或是能及时注意,思昙也不会受伤。 “忍一忍。”说着立即施法给思昙疗伤。 思昙原本想让永烨不要碰他,可没想到永烨会给自己道歉,于是他便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安静到永烨将他的伤治好解了他的定身术,接着又听永烨道:“除了解开内单封印,我什么都依你。他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既然永烨非要这般信口开河,思昙一定要要求一件让他极其为难的事情。思索良久,如今能让永烨极其上心的恐怕只有天庭了吧,他此次来大荒山不就是为了天界。 “这可是你说的,我想要东皇钟,你给吗?”思昙道。 永烨沉默了片刻,见状,思昙心想,“若没了东皇钟,魔族就能攻上天庭,你做得到才怪呢!” 就在思昙得意时,思昙整个人突然一空,又被永烨抱了起来,“那此刻便去取罢!” ☆、(四十五) 思昙哪知永烨这是唱的哪出,不过不管哪出思昙都不信在神魔两界面临大战的节骨眼儿上,永烨会因他的一句戏言就同那凡间话本里为换美人一笑的亡国之君般昏庸可笑。 再说思昙自知自己是个远远不如美人的男人,就算他将自己的心掏出捧在手里虔诚且卑微地递给永烨,永烨只会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转身便去找他心爱的美人姚青玄。 思昙气还未消,一时想起姚青玄心中便又蹭蹭升起一股夹杂寒意的无名火,便道:“我不想要东皇钟了,带我去找修霖,我想他了。” 思昙说起古修霖,语气三分温暖三分柔软三分别有意味的遣眷,特别是“想”一字,听得永烨不由一怔。 怀里的思昙也感受到了永烨这细微举动,可等了许久,只听永烨淡淡的说了句“好”。 可能是永烨的反应太过平淡,思昙的怒气不减反增,接着道:“你放我下来,我不想让修霖看见我与你有任何拉扯。” 可永烨却没有听话地将他放下,只是淡淡道:“你脚上有伤。”言下之意便是不放。 思昙便道:“我的伤与你有何关系,我让你帮我了吗?我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苦苦纠缠,让人生厌!” 永烨的思绪还在古修霖的身上。他第一次见古修霖时他还是凡人天佑,那时他与思昙正浓情蜜意。也知自己时日无多惧怕不能与思昙长久相守。而古修霖却突然在这时闯了出来。 见古修霖的第一眼,永烨便知道古修霖身份不一般,他身上有着与思昙相同的气息,天佑便断定古修霖可能与思昙一样是个神仙。 又见古修霖看向思昙的眼神出奇地温柔,他便立即生出危机感迈步上前将思昙挡在身后不让古修霖再看思昙,哪怕是一眼。 天佑的一生为思昙吃过许多醋,除开那些叫不上名的多看了思昙几眼的或是思昙多看了一眼的人,甚至是使思昙专注便顾不上理会于他的事或物。再者便是自己的胞妹善安、古小粟,还有就是思昙为数不多的梦呓时喊出的“永烨”,后来又多了个古修霖。 在众多的吃醋经历中,天佑认为危机感最重醋味最浓的一次便是古修霖。虽然在古修霖之前,他因“永烨”而怀着怀着深深的醋意,然而古修霖的出现却轻易刷新了他的危机感。 关于古修霖的身份他想了很久,甚至认为思昙梦呓中的“永烨”其实就是古修霖。然而当这个想法一出现他便又否定了,因为每当思昙唤起“永烨”时,他的神情和声音是痛苦且隐忍的,然而这种神情有时也会出现在天佑面前。 而面对古修霖,思昙却无比轻松惬意,然而这种轻松惬意却很少出现在天佑眼里。 后来永烨找回关于思昙的记忆,便也知道古修霖为思昙付出了许多,而他却只是一再地伤害思昙,令思昙痛苦。 两相对比,他始终是嫉妒古修霖的,比对魔王盼真更甚。也与身为天佑时一般怕思昙跟突然出现的古修霖走了。 然而现在的结果却变成了他所怕的,古修霖再次突然出现,而这次思昙却跟着古修霖走了,还说此生是路人。 思昙几次三番冷淡对他,纵使他如何决意再也不放开思昙,也难免生出就此放手的动摇之心。毕竟连思昙都说了看到自己只会令他生厌,他实在不该再让思昙不开心的。 许久,永烨淡淡问道:“他待你好吗?” 如果他待你好,能让你开心,他实在不该苦苦纠缠。 而思昙却当然道:“他护我数百年,从未伤害、qiáng迫于我。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复活再得到如今的权位。你说他对我好不好?”接着又补充道,“反正是比你待我好的。这数百年因为眼瞎便辜负了他,如今我幡然悔悟,余生只想与他相伴。” 思昙一字一句重如铁锤,一下接着一下将永烨的心砸成一滩血水,“等你伤好,我便不会纠缠你了。” 没想到永烨会如是说,也不知怎的,思昙的怒气便一下全部消解,淡淡道:“如此最好。” 两人之间回归平淡,便继续前往大荒山天界大军驻扎之地。而在快要赶到时,本应在妖界游玩的揽荷却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惨然地赶到了思昙面前。 在永烨看清眼前之人是揽荷时,思昙早也闻到了突然出现的血腥之气和被血腥之气覆盖将无的丝丝荷花香,不由呼吸一窒,正想开口问是谁,揽荷便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急忙道:“哥哥,白凤他带走了幽萤和羽儿。” 此时他们皆是驾云而行,眼看揽荷说完便要从百尺高空一头栽下,永烨立即招来一片云托着揽荷,接着瞬间将揽荷与思昙带到地面。 将揽荷轻轻放在地上之后,永烨便在揽荷身旁变出一个软垫将思昙放在上面。 听到揽荷似有若无的声音,思昙便确认揽荷身受重伤。如今又晕了过去,思昙哪还稳得住,永烨一将他放下他便着急查看揽荷的伤势。 可他此时乃目不能视的废人一个,越是着急便越是手足无措,焦急道:“揽荷,你怎么了?醒醒!”想到揽荷失去意识之前的话,“你说白凤带走了幽萤和羽儿,是白凤伤的你吗?” 这时,正在查看揽荷伤势的永烨道:“别担心,她只是暂时失去意识。”又见思昙心急如焚的样子,便心疼地轻轻捏了捏思昙的手,“待我先将她唤醒再说。” 揽荷的肩、腹受了两道看起来很严重的剑伤,伤口揽荷自行处理过,此时已无碍。内伤也受了些,不过很轻。她会晕倒乃灵力耗尽所致,想必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永烨安慰完思昙后便给揽荷喂了颗治疗内伤的药,接着轻轻按着揽荷的手腕给揽荷输送灵力。不多时,见揽荷睫毛微颤似要转醒,永烨便收回手,道:“她已无碍。” 永烨刚说完,揽荷便睁开了双眼,看到正为他担忧的思昙,心内温暖不已不由抓住了思昙的手,“哥哥······”揽荷道。 见揽荷醒来,思昙忙将人扶了起来,“你还好吗?” 揽荷靠在思昙的臂弯中笑了笑,“谢哥哥关怀,揽荷无事。”接着撑直身体看向永烨,“谢陛下出手相救。” “无碍。”永烨答。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不应该安稳待在妖界吗,怎得受如此重伤?”思昙忙问道。 “是白凤······”揽荷解释道。 不久前····· 妖界,羽儿一手拿着刚买的糖油果子,一手牵着幽萤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二人边吃着香甜的糖油果子边蹦蹦跳跳地漫步在妖界最繁华的集市中。 身着粉荷衣衫的揽荷被眼前天真烂漫的两个人儿所感染,一时便忘记了眼前的忧虑,身处比人间年节还要热闹繁华的集市,也生出了几分游乐之心,边瞧着摊铺上的那些稀奇玩意儿,边悠闲地跟在两小人儿身后。 自从仑者山之后,有羽儿的地方不出十尺便能看到白凤的身影,此刻羽儿按照思昙的指示带幽萤与揽荷出来玩,白凤自然也如往常那般不远不近地在羽儿身后默默跟着。 三大一小就这样从街头走到巷尾,又从巷尾朝处于隔世绝壁上妖界最巍峨宏伟的宫殿漫步而去。 待行至人烟稀少的太湖水畔,一路上默默无言只是专心听羽儿给揽荷与幽萤介绍妖界风土的白凤像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将森冷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垂柳后。 垂柳后确实有一身影隐匿于此,然而未等这个身影做出任何动作,白凤如同一眼便心领神会般,趁其余三人松懈,上前一掌拍晕了羽儿。 明明前一瞬四人正轻松惬意地结伴同游,可这一瞬白凤就莫名其妙地“攻击”了羽儿,揽荷哪能及时反应过来?而幽萤正醉心于手里无风而动奏着欢快乐曲的风车,自然也未能及时反应。 只一瞬的空隙,白凤便扶着羽儿念动真言用捆仙索挟制住了幽萤。这时,揽荷才弄清眼前状况,不可置信道:“白凤,你此举为何?!”说着便去夺白凤怀中的羽儿。 但手刚伸出,一把寒意森森的利剑便从上劈了下来,揽荷忙撤守。再次看向白凤时,白凤已带着羽儿与幽萤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那把利剑穷追不舍地朝揽荷刺来,揽荷这才分心看向执剑之人,“原来是你!”揽荷惊道。 执剑之人正是鹤儿,此前鹤儿在魔界受了盼真的指示,便像是知道思昙会受伤古修霖会带着思昙离开妖界一般肆无忌惮地混入妖界等待此时机会。 揽荷此前被软禁于魔界见过几次鹤儿,知道鹤儿乃盼真心腹,于是再次惊道:“白凤怎会与魔界同流合污?!” 鹤儿当然不会回答揽荷的吃惊与疑问,见揽荷似乎不愿放弃从白凤手中夺回羽儿与幽萤,便起了杀心。 揽荷jīng通医术,对战斗之法却相对薄弱,自然不是鹤儿的对手。鹤儿的剑又bī得紧,于是苦战两轮,鹤儿毫发无伤,她却受了两剑,灵力近乎耗尽。 揽荷清楚鹤儿的杀心,本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好在他们打斗的动静引起了妖界防卫兵的注意,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相助,鹤儿才为了脱身留了揽荷一命。 那时白凤早已带着羽儿与幽萤不知去向。不过既然鹤儿出现相助白凤,白凤自然是和魔界脱不了gān系,那么很有可能羽儿与幽萤会被白凤带去魔界。 凭揽荷一人自然是不可能闯入魔界救人的,忙将外伤处理后回到竹屋求助。但古修霖与思昙却早已离开。 想来也是,妖界结界乃古修霖所设,鹤儿这般高手闯入妖界古修霖怎会毫无察觉,揽荷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令古修霖顾不上处置鹤儿的事。 好在此前因担心思昙偷偷在思昙身上施了个毫不起眼的守护术法,凭借那术法,揽荷才能耗尽气力赶到思昙身边。 听了揽荷的描述,思昙的不可置信之情比揽荷更甚,“你说白凤与盼真串通!?”想想思昙便觉得不可能,“这不可能!” 自从他与羽儿进入仑者山,一路走来,白凤的所作所为他都一直看在眼里。为了能与羽儿在一起,白凤甘愿背离恩师。此后白凤的眼里便只有羽儿一人,他怎可能做出伤害羽儿之事。再说思昙习魔道之后,他对魔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又怎会与身为魔王的盼真联手? 再说白凤此前并不认识盼真,而盼真也与白凤毫无jiāo集,他们又是何时串通的?若硬要说这一切都是事实,难不成······至今为止白凤在他眼前的所有表现皆是做戏? 若所是做戏,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追溯记忆,思昙只觉得一股寒气直袭心脏。 回想与白凤相遇以来的可疑之处,唯一一处节点便是在仑者山之中。 那时,白凤明明是想将他二人当作闯山者诛杀。可一觉睡醒,白凤却突然态度大变,不但出手相救,还带他二人去见山神。若是没有山神相助,他二人是绝不可能得到聚魂石并平安从仑者山脱身的。 想到此处,思昙只觉头痛得厉害,伴随着千万根针扎一般的刺痛,思昙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白鹤在头顶上空飞过的画面。那样的画面乃他与羽儿刚进入仑者山所见。 接着,一个慈眉善目,生的十分温柔的女子出现在思昙的脑海。再下来,思昙便又看到了那片花蕊似骄阳花瓣似新月的淡白色花海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海的画面。紧接着,那把不知从何处来的利剑再次刺入了思昙的身体,于是思昙一低头便看见了那截从自己腹部突出的yīn寒利刃。 接着,思昙的身后再次传来了女子震耳欲聋、凄惨至极的笑声······上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思昙未能看到女子的面容。 而这次转身后,那慈眉善目,极其温柔的女子却浑身浴血,手里握着从思昙身体里拔出的利剑,扯着嘴角超思昙冷笑道:“是你,都是你,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我?”画面里的思昙与此时的思昙同时喃喃道。思昙总觉得那看似将他恨之入骨的温柔女子很面熟,思虑良久,他突然意识到他曾见过一个面容生得如此温柔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双眼覆着白绫,以至于他差点忽略了那两张生得一模一样的面容。 而那面容温柔的女子,竟是仑者山山神! 然而思昙这才忆起,盼真曾与他玩笑他的真身其实是只白鹤。 “怎会?!”思昙惊道,难道他刚入仑者山见到的白鹤便是盼真?他二人早就熟识,此时所为乃早已预谋而后顺理成章? 思昙只觉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了出来。 然而刚拨开一片迷雾,更大的谜团却铺天盖地地朝思昙卷席而来。他为何会看见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山神到底是谁?若盼真与白凤早有预谋,那么他们到底所欲为何?这些与他又有何gān?! 思虑至此,思昙终是无法抑制喉中的腥甜将其猛地吐了出来。 见到地上斑驳的黑色血迹,”哥哥!”揽荷喊道。而永烨也一把将思昙揽在了怀中。 恐怕这一切修霖早就知晓,思昙想着,“修霖······”倒在永烨的怀中喃喃道。而一句话还未说完,思昙却失去了意识。 ☆、(四十六) 此前古修霖不知揽荷jīng通医术,就算知晓,仙魔相克,揽荷修为又不高,他也不会认为揽荷能救治思昙。情急之下,加之别的考量,便带着思昙去找了永烨。 揽荷此时见思昙晕倒,即是医者,又jīng于此道,仙魔虽相克,但天下医理大致相同,触类旁通,揽荷也不是全无办法的。急忙探查了思昙的状况,得知思昙内丹被封,便对永烨道,“陛下,请解开哥哥内丹之上的封印。” 永烨早在天庭就听说过揽荷仙子的医名,闻言便将封印解开了。 很快,揽荷也探到了思昙此次反噬的古怪,按理说,思昙修为深厚,修炼也循序渐进,不可能造成反噬的。且这反噬来的着实蹊跷,不像是思昙自身造成,倒像是外力。可将思昙浑身上下检查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这古怪在何处。 最后,思昙的身体既然没问题,为防万一,揽荷便进入思昙的魂海查看思昙的魂魄。不多时,只见揽荷眉头深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永烨见状,忙问道:“有何不妥?”先前思昙的症状乃走走火入魔造成的反噬,永烨自然想不到竟是思昙的魂魄出了问题。 六界之中,人、仙、妖、鬼皆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又为主魂、觉魂、生魂,七魄乃是指喜怒哀惧爱恶欲。魄可缺一二,魂却缺一不可,自然也不可能多一二的,除非是两个魂魄共生于一体。 而揽荷进入思昙的魂海后,却发现思昙的魂海中多了一觉魂。而那多出的觉魂正在吞噬思昙本身的觉魂并渐渐与思昙的其他魂魄融合。 揽荷也是第一次见此情况,但看那多出的觉魂十分纯净又与思昙的魂魄气息相近,揽荷也不知是好是坏。思虑良久,听永烨发问,揽荷便想起神农鼎在永烨手里,便回道:“陛下,可否借神农鼎一用?” 事关思昙,闻言永烨便从内墟中拿出了神农鼎。 揽荷接过神农鼎后道:“哥哥魂海中多出一觉魂,此觉魂正在吞噬哥哥本身的觉魂,可能,哥哥会遭到反噬是魂魄不稳而致。神农鼎不仅能治百病还有养魂功效,我能力不足,只能借助神农鼎一试。” 又道:“若此觉魂不利于哥哥,神农鼎自会将其剥离。不过涉及魂魄必定凶险万分,我知陛下紧要哥哥,还请陛下替我与哥哥护法。陛下之恩,若有机会揽荷定舍生相报!” 见永烨眼神肯定,揽荷便放心地念动真言,施法将思昙的魂魄从魂海移到神农鼎中。 神农鼎感受到揽荷的灵力与思昙的魂魄,便立即予以回应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 得神农鼎回应,揽荷便继续念动真言,鼎中的魂魄在光芒的照耀下便加速了吞噬与融合。不多时,多出的觉魂便与思昙的魂魄融在了一起。 揽荷看来,新生成的三魂七魄竟然比思昙原本的魂魄还要纯净且qiáng大得多。 也更像她埋藏于心底的那位故人。 虽然此觉魂来得突然且奇怪,但事实证明其结果是好的。 将魂魄归位于思昙魂海后,揽荷顺便利用神农鼎治疗了思昙的内伤。 完成了一系列治疗,按理说思昙至少应该会有所好转。可揽荷刚一收手,昏迷之中的思昙便猛淬了一口血,刚治好的内伤又比之前加重了几分。 不可能!揽荷心道,虽然她此时修为不济,但连同神农鼎也不至于连小小的反噬之伤都治不好。连神农鼎都治不好且察觉不出缘由的伤,或许······揽荷回忆过往经验,就如同她在思昙身上设了个毫不起眼的守护术法一般,有人给哥哥下了咒! 她所设的守护术法其实是一小小咒术,说是守护却只是用作寻人而已。之所以不被人察觉,实在是因为它毫不起眼,若有心去查,仍谁都能查到。 而给他人下咒且要达到连神农鼎都察觉不到的程度非jīng通符咒之术,且修为高超至上神级别不可做到。可符咒之术早在上古神魔大战之时便同魔神陨灭于世。当今六界,符咒之术早已难寻踪迹,又怎可能有人习得此术并且将其运用到这种程度! 除非······联想到自己的经历,揽荷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而当这个念头全部出现时,揽荷又立即否定了。 不可能!揽荷边否定边想,她虽未亲眼目睹魔神之死,但却能十分确定他不可能再复活。若真是魔神复活,六界必定会有所反应,而作为护世之神的古修霖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除了魔神,又有谁能如此jīng通符咒之术?反正据揽荷所知是没有。 揽荷大致猜测思昙身上的咒术乃隐咒,除施咒之人可察可解,他人是不可能察觉到此咒丝毫踪迹的,更别提消除了。不知给思昙下咒之人是何居心,咒术发作又当是何结果? 思昙的命如今算是握在别人手里,揽荷一思量,眼找到施咒之人乃当务之急! 自从多出的觉魂融入思昙的魂魄之后,思昙伤势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很快,揽荷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暂时无计可施,她便念动真言将思昙护在了神农鼎之中以暂且压制咒术所造成的反噬伤害。 收手之后,揽荷对永烨道:“多谢陛下护法!” 又道:“我知陛下心系哥哥,便不想有所隐瞒,我的推断若无误,哥哥是中了咒术?” 咒术?对于咒术也就是符咒之术永烨也有所耳闻,相传符咒之术乃上古魔神所创,其种类之多,生五行,制万物,毁天地。甚至控人心智,杀人于无形。可就因为符咒之术的qiáng大、危险甚至是yīn毒,早在上古神魔大战之时便被四神联手所毁。如今能找到符咒之术些微踪迹的便只有这些许关于上古神魔大战的笼统记载,又怎会有人习得此术。 不过相对于符咒之术更让永烨感到疑惑的却是查出思昙中了符咒之术的揽荷。揽荷不过是个活了一千多岁且修为不足二十万年小仙子,就算其造化再高又怎可能熟知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符咒之术。 且她治疗思昙的过程中永烨也发现,她jīng通于神农鼎的控制。可神农鼎自上古神魔大战之后才刚出世,一出世便被永烨回收。关于神农鼎的使用方法现世所存记载只有零星一两种,其中一种便是养魂之术。他此前为养姚青玄魂魄,让洛尘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养魂之术的术法,而使用此术法也耗费了永烨许多jīng力与修为。 然而揽荷却轻易念出难以寻找且难以操控的真言启动了神农鼎,接连使用神农鼎却也无一丁点耗费。更奇怪的是,神农鼎在回应揽荷,帮助揽荷,在治疗思昙的过程中,神农鼎甚至连揽荷身上未痊愈的伤都治好了。如此种种,就如同,神农鼎曾为揽荷所有并听命于揽荷一般。思及此,永烨不由问道:“你是谁?” 不过对于问题的答案,他却并不十分关心。毕竟揽荷再神秘莫测,也只是个修为活了一千多岁修为不足二十万年的小仙子而已。就算她能熟练操控神农鼎,但神农鼎所做之用只有救人疗伤,于六界并无危害。 永烨乃惜才之人,揽荷医术高明,若神农鼎在她手中能物尽所用,他甚至打算将神农鼎jiāo予她保管。 并且永烨能看出来,揽荷十分在乎思昙,若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在永烨面前bào露自己。故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揽荷若是不说,永烨也不会qiáng求。 两者都是通透之人,对于永烨的问题揽荷坚持原先的本心道:“我乃太湖之中的一只荷花jīng,得哥哥相助才修成正果。我如今生于六界,只为报答哥哥恩情,护哥哥周全。”说着,揽荷收回远山般的眼神看了眼永烨,“至于我究竟是谁,对谁来说都不重要。” 永烨猜到揽荷会如是说,他原本也不打算qiáng求,便道:“好,那他······” 揽荷又接着道:“至于哥哥所中咒术,如今困境便是需找到下咒之人。不过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心,如今哥哥虽伤势反复,但有神农鼎相护可暂保哥哥无碍。我也会尽力寻找其他破解之法,不会让哥哥发生任何不测。” 见揽荷如此肯定,永烨便道:“若是如此,甚好。” 接着,揽荷将缩小后落在手中的神农鼎递给永烨,“为防万一,还是请陛下将神农鼎收着罢!” 如今幽萤落入盼真手中,想必羽儿持有的凤凰琴也未能幸免于难。盼真为实现摧毁仑者山封印的野心对十神器势在必得,她此前未能护住幽萤与羽儿,自然也无法护住神农鼎。 既然揽荷要将神农鼎还给他,永烨便也自然地将神农鼎收回了。 当务之急,除了给思昙解咒还有羽儿、幽萤被白凤掳走之事,哪一件,都刻不容缓,她必须尽快告知古修霖。 想着古修霖此前一直与思昙在一处,如今唯留思昙,或许永烨知道古修霖去了哪里,便道:“陛下可知修霖上神身在何处?” “大荒山。”永烨如实答道,见揽荷疑问古修霖为何会在大荒山,便接着道:“魔王率军来犯,已至大荒山。” “那陛下与哥哥的目的地也是大荒山?如此甚好,我们一同前往罢!”揽荷道。 不多时,永烨带着神农鼎内的思昙与揽荷便来到大荒山内腹。 永烨稍加感知,以中山腹为分界,磅礴的魔气与浩瀚的仙气充斥着整个大荒山。此时双方虽按兵不动,却势同水火,仿佛一触即发,以此为源,山崩地裂。 感觉到洛尘与古修霖的所在,永烨加快了速度,下一刻,永烨便同揽荷出现在洛尘与古修霖眼前。 “上神······”见着古修霖,揽荷连忙行礼,将羽儿一事与思昙中咒一事简要告知。 古修霖听后,沉思良久道:“看来那魔王对十神器势在必得。” 揽荷不知古修霖此话何解,“难不成,哥哥中咒是那魔王的手段?”如此他才能以思昙的性命做要挟,不管古修霖还是永烨,皆十分紧要思昙,若他们一心只顾思昙安危,盼真要得神器又有何难。 “那魔王到底是何方神圣?”揽荷不由诧异。 话音刚落,在场的四人皆神色一沉,风平地而起又骤然消散,盼真那洋溢着温润笑意的脸与盼真身后那面无表情的少年随风起又落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原来是不速之客到访!洛尘与揽荷下意识向前一步做出防御姿态。而古修霖与永烨却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盼真与鹤儿。 此时盼真换下彰显魔王身份的玄衣墨袍,身着只有在思昙面前才会出现的月白色衣衫。身后的少年一如既往一身白衣。二人一前一后,一主一仆,若不是知晓二人的身份,见二人那出尘脱俗,深谷幽兰般的气质,怎会想到此二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而不是不曾入世的谪仙。 此乃天界阵营中心,外围有近十万天兵,营外设有神器加持的结界。不得不说,这“谪仙”此作为实在明目张胆,狂妄至极! 古修霖剑眉微扬,平日隐匿在眼底深处的煞气微不可查地浮现在眸中,“魔王来此,所为何事?”古修霖道,平和的语气中也透露着丝丝凉意。 闻言,盼真看着古修霖回予毫不失礼的笑意,“我是来谈判的。”说着轻抬右手,掌中托着小化了的凤凰琴。 古修霖看了眼凤凰琴,眼中那微不可查的煞气敛不住地骤然显露出来,声音也跟着冷了好几分,“怎么谈?”不过古修霖遇事向来沉着冷静、不动声色,随着话语出口关心则乱的煞气也如投石入水般随着石头沉底水面被dàng开的涟漪也渐渐归于平静。 盼真恍如没看见古修霖的神色变化,自顾自收回凤凰琴后继续笑道:“很简单,以我手中的筹码,换你们手中的神器。” 听到筹码二字,古修霖不由剑眉微蹙,“那我倒要请教请教,你手中有何筹码?”对于这个问题,在场的永烨三人也同样好奇。 盼真不由收起了笑意,肃冷的目光扫过揽荷停在永烨脸上,“他此时在神农鼎中?” 盼真口中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原本沉着无言的揽荷目光一凛,“真的是你!!”似乎又不信自己说出口的这话,“你到底是谁?哥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三番五次欺骗、伤害于他?” 对于揽荷的问题,盼真只是敛了下目。下一瞬,似乎禁制被打开一般,盼真抬起的眸布满了鲜红的颜色,周身的魔气与威压也同时bào涨几十倍不止,如此qiáng大的魔力,除了魔神,六界之中恐无人能与之相匹敌。 在场四人,唯有揽荷修为较低,而揽荷这相对较低的修为较于六界却也算得上杰出。而在六界之中可以一敌百的揽荷只是直面承受盼真的威压便仙元震dàng,只此一瞬,就承受不住嘴角溢了血。 见此,也感受到压力的洛尘忙念动真言在身前做出一道屏障抵挡。而另一边的永烨也在古修霖之前调动修为以身为屏障上前一步将揽荷护在身后。 看来,先前无人察觉盼真的身份是由于盼真给自己下了一道隐藏实力的禁制。事实摆在眼前,给思昙下咒之人除了盼真也无第二人选。 在永烨身后的揽荷没了威压的影响,恢复敏锐的感官立即发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事实,盼真的魔气既然与魔神一般无二!这不可能!“你,竟也复活了?!”揽荷不可置信道。 揽荷能觉察到的,古修霖自然也能觉察到,在盼真露出不屑的神□□并开口答话之前,“只是窃人之物罢了!”古修霖略带讽刺地道。 听古修霖如是说,盼真神色微沉,而后敛目一笑,“上神说的对,我只是吃了那蠢货的内丹而已。”说着收回了bào涨的魔气与威压,“如今我亮出了手中筹码,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将神器与他给我,我将凤凰女完好无损归还并解了他的咒。二,待他咒发身亡,我便杀了凤凰女再踏平六界,到时候,即便是你们跪地将神器双手奉上,也为时已晚。” “你少在此大言不惭!”揽荷道,“白凤怎会允许你伤害羽儿?” 盼真扫了眼在场四人的沉重神色,颇为满意地一笑,“哦,我差点忘了感谢上神,若不是上神与我们里应外合,如今我与白凤还困在仑者山之中不见天日,多谢上神相助之恩!”说着颇为恭敬地朝古修霖行了一礼,言下之意便是白凤早在仑者山中就与他同甘共苦站在同一阵营。 不过想想也是,否则白凤怎会突然在此恰当的时机倒戈相向,他明知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任由这后果发生了。 “你胡说什么?上神岂会与你里应外合——”揽荷也是急了眼,但言未尽便被古修霖抬手制止了。 “果然如此,是我大意。” 盼真能得魔神内丹,想必也是魔神死之前发生的机缘。如此看来,盼真早在上古时期便存于六界。可那时古修霖从未听过有盼真这一号人物。 魔神何许人也,若要吞食他的内丹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承受之力必然爆体而亡。而盼真却说吞就吞,想必那时的盼真早已拥有数一数二的实力。 而这样一个在六界之中拥有着数一数二实力的人身处那样的乱世却至始至终籍籍无名,要不然就是他甘于平淡不问世事不愿涉足六界之事的世外高人,要不然便是处心积虑等待时机的狡诈之辈。 他早就得了魔神内丹,两百万年已过,想必仑者山之内的魔物早就诚服与他脚下,他只需脱身之后不择手段夺得神器打开仑者山封印,实现他的野心便指日可待。而他实际从仑者山脱身之后所行之事除了夺得灭魔箭那次,哪次在夺神器上花过心思。若说他顾忌古修霖,可古修霖却始终重伤闭关,他又何需一直隐藏实力,又在此时再大费周章来夺神器。 除非,他别有目的。然而这个目的,照盼真所行,大抵是与思昙有关的,不过到底如何,还需经过一番推敲。于是古修霖道:“我有一事不明,你所求是为了容真,还是为了称霸六界?” 盼真不明古修霖所言何意,“我为何与上神有何gān?”思绪一转,“既然上神问都问了,我便满足上神的好奇心,两者我都想要。” “那你可知容真是何人?”古修霖又道。 盼真不由一笑,“请上神指教。” “他乃上古六神之首,你即送他万里容真花海,又怎会不知他的身份。”古修霖道。 此言一出,不仅是洛尘,连永烨那万年不化的冰块脸都露出惊讶神色。 “我知不知晓他的是何人又如何呢?”盼真似乎厌烦了你来我往的jiāo谈,一改和颜悦色面露不耐道:“废话便不要再说了,洛尘上神不如用窥心镜看看东海的战况如何?” 闻言,洛尘从震惊中拿出窥心镜,而念动真言之后,镜中却毫无显像。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忙又念动了真言,而下一瞬,本该在绰瀛手中的窥心镜却出现在了盼真手中。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突然出现在盼真手中的窥心镜是旁人用隔空传物之术传过来的。此状况不言自明,那便是有人从绰瀛那里夺走了窥心镜。旁人不知道窥心镜对绰瀛的重要,洛尘还不知吗。绰瀛曾对洛尘说过镜在人在,镜不在人亡,不说如此紧要的东西,就是随身携带的一个物件,绰瀛也不会任人就这么抢了去,除非他没能力守护,也没能力再夺回了。 “在你们忙着废话的时间,白凤又替我增加了一个筹码。”盼真说着将窥心镜扔给洛尘,“我还是劝你们珍惜时间的好,若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别人与你们一般活的长久。” 洛尘接住窥心镜的同时,便闻到窥心镜之上的血腥味,定睛一看,窥心镜上果然沾染着斑驳的血迹,而那血迹洛尘再熟悉不过。“你把绰瀛如何了!?” “想必是被白凤请到幽墟地了。”盼真道。 幽墟地魔气之盛,就算他与绰瀛毫发无损也不可能长时间抵御,盼真自然也不会好心管绰瀛的死活,如今绰瀛又受了不轻的伤,若长时间被魔气侵染,绰瀛就算不死也会堕魔。 事关绰瀛,洛尘便再也无法冷静,罪魁祸首是盼真与白凤,自然这二人消失,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当即洛尘便想到了乾坤盘,可乾坤盘远在乾坤宫中,也只有在乾坤中心的乾坤宫中乾坤盘才能发挥效力。 见洛尘沉思之后有所行动,“我劝洛尘上仙稍安勿躁,乾坤盘固然厉害,但洛尘上仙却没那么厉害,凡事需量力而行,否则得不偿失。况且我已具有魔神之能,你身为乾坤盘继承者难道不知乾坤盘约束六界却唯独约束不了神吗。” 这一点洛尘怎会不知,一时情急加上他本就没当盼真是神,固然也就忽视了这一点。此时经盼真点明,他不由看向古修霖,古修霖却朝他点头示意。不由整颗心像是被投入了久冻不解的寒潭之下,无助地看向永烨。 感觉到洛尘的视线,想起思昙被符咒之术折磨的痛楚,永烨朝盼真道:“你真能解了他的咒术?” “若我达到目的,自然能。”盼真道。 “好。”说着,永烨便从内墟中拿出了他持有的所有神器,包括神农鼎朝盼真送了过去。 在场的都没料到永烨会有此举动,不过想想,先不管盼真身后的鹤儿实力如何,就算他们四个加起来有胜算赢盼真,却不能保证盼真始终迎战而不中途退出再一气之下杀了羽儿和绰瀛,再任由思昙咒发身死,他们不能赌,也不敢赌。 毕竟以盼真之能要走要留全凭他的心情,他们处在绝对的被动地位。盼真也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前来谈判,此时结果早在盼真到来之际便注定了。 见永烨如此慡快,盼真也慡快地抬手将神农鼎收于自己手中,其他神器也由他身后的鹤儿收了起来。 “既然如此,还望魔王遵守诺言。”永烨道。 盼真此时却没那么慡快了,“天帝陛下莫不是忘了,东皇钟镇守天门暂且不管,还有聚魂石呢!” 闻言,洛尘不由连身体都一凉到底。聚魂石早与永烨融为一体,也无剥离的可能。再说他又怎料会真到将神器拱手让给盼真的境地,故他也没有意识到聚魂石是怎样的一个不同于别的神器的存在。如今被盼真一句话点醒,不由道:“永烨······”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阻止。 当然,永烨怎会忘了自己身上的聚魂石,不过盼真为人他实在信不过,“你放了该放的人,解了他的咒,聚魂石我自然双手奉上。”永烨道。 “不行!”盼真却立即给予否定,“要么jiāo出所有神器,要么就等着收尸,别无他选。” 见永烨有所犹豫,盼真不由笑道,“天帝陛下不用担心,人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得不到的东西宁愿亲手毁了也不愿别人得到。你曾玷污了我的信仰,我只是想要你死而已,只要你死了,容真定能活。若你不死,我宁愿让容真死。”盼真这话道也符合他的所作所为。 这是盼真与永烨二人道jiāo锋。最后,还是永烨败了,“好!”永烨道,于是便调动修为试图将聚魂石从自己的魂魄中剥离。 ☆、(四十七) 思昙的头很痛,伴随着欲要炸裂般的疼痛,无数熟悉的、陌生的画面在思昙的眼前一一闪现,它们如同死亡前的走马灯般缓缓相连,最终串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记忆长河。 思昙站在长河的源头往下望,视线每扫过一副画面他的脑海中便多出一段记忆,那记忆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总之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人生。 看得越多,他似乎知道自己为何会头痛,又为何会是现在这般处境。 透过神农鼎,他听到了古修霖与盼真的声音,古修霖道:“他乃上古六神之首……” 思昙不禁问自己,他是吗?记忆长河立即给予了他答案,他是! 他诞生于盘古以身化万物之后,是他与其他五神开创了六界。 他无情无欲,唯有一颗守护六界之心。 谁曾想,他拳拳真心却总是事与愿违。毕竟无情无欲的他敌不过六界千万个日益膨胀的欲望。 他亲眼看着欲望使神堕魔、化妖,使原本就不和谐的六界分崩离析。于是,六界开始充斥着冰冷透骨的恶意,残忍无情的杀戮,它们致使六界之地逐一崩塌,毁灭,成为吞噬万物的极寒蛮荒之地。他亲眼看着他所创造的一切变为一片片毫无生机的焦土…… 再与魔神的最后一战中,他重伤魔神,魔神以灰飞烟灭为代价给他下了一道万劫咒以令他无法阻止众魔颠覆六界之心。 顾名思义,万劫咒乃万劫不复,便是活着痛苦不堪死后魂飞魄散。 他本有能力去除万劫咒,只是产生的耗损便不能阻止万魔继续涂炭生灵。若放任万劫咒,他也有能力选择将六界之中的恶念除尽。然而或许是他无情无欲却怀有悲悯之心,结果,他效仿盘古以湮灭为代价创造仑者山,成就了他至始至终的拳拳之心。 这么一来,他本该不存于世的,为何他会复活? 耳畔继续响起古修霖的声音······古修霖作为六神之一,他赐予了女娲捏出的泥人魂魄,后又创造六界生死轮回,使存于六界的魂魄从此生生不息。或许是他用了一些他不知道的方法! 他既已复活,散落的一魄也在不久之前找回,故他才能看见那条记忆长河。三魄重聚,魔神加予他魂魄之上的万劫咒也就此复苏。 他找回了以前的记忆,每多看一个画面,画面中的“他”便将“本心”多加予他此时这个身心几分,仿佛是这是一个找回自我的过程。他也越发觉得自己是那个无情无欲,拥有望不到头生命的救世之神。而这样的他可救六界众生,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他从来都不曾喜欢过这样的自己。他曾羡慕古修霖拥有一颗能对他说喜欢的心,羡慕他的眼睛里不断变化的诸多情绪。甚至向往那为自己,或是为情堕魔、化妖的同伴……他喜欢六界众生,唯独不喜欢自己。 或许,无情无欲的他曾未有过什么悲悯众生的心,他选择湮灭是给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一次的救赎吧。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无法救赎自己。 看到的记忆越多,他似乎感觉到这个身体的七情六欲正渐渐从他魂魄中被分离出去。到头来,他还是要继续做那个无情无欲,把守护六界当做唯一使命,也是活着的唯一价值的上神。 他的本心致使他继续顺着那条记忆长河走下去,然而耳畔却响起了永烨的声音。短短的时间,与他来说已是沧海桑田,关于这个声音,与他千万年的时光来说只是沧海一粟。于是他迟疑了一瞬,想找到这个与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粟究竟是谁! 弹指一挥间,他看到了他刚找回的觉魂随着昊天塔来到了蓬莱仙境,被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捧在了手心。那小女孩的魂魄很纯净,他从未见过这般纯净的魂魄,于是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觉魂便顺着小女孩的手心进入她的魂海,又在不知不觉间被吸进了小女孩的三魂七魄。 幼子魂魄何其脆弱,就算是残缺的一魂也比稚嫩的魂魄qiáng大的多,故他的觉魂吞噬了小女孩的觉魂,并成为其小女孩心灵的主导。 别人都称那小女孩为青玄公主,故那小女孩是姚青玄!! 随着时间的推移,姚青玄行为处事越来越像那个无欲无求的他······这也难怪,毕竟他那觉魂太过于qiáng大,在他的觉魂融入姚青玄的魂魄之后姚青玄早就不复存在了。故姚青玄便是他,他便也是姚青玄! 在姚青玄的成长过程中,他有感觉到古修霖的灵力,然而只有一觉魂的他没有曾经的记忆,古修霖也未曾刻意接近,所以他始终未曾在意过这一总是忽远忽近地存在于他身边之人。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古修霖所为,是他找到六界之中最纯净的姚青玄的魂魄,然后将他的觉魂投入姚青玄的魂魄之中以魂养魂! 他继续将姚青玄的记忆看下去······ 作为姚青玄在蓬莱生存了千年之后,于蓬莱岛主的寿宴之上,万人之中,他遇到了永烨。 起初,他只是感觉到永烨的视线才将淡漠目光投向永烨的,而距离他百尺之远的永烨却因为他这一回视就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他向来喜好清净,会出现在宴会上只是作为蓬莱公主在众仙面前亮相,目的达成,他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即便是身为战神的永烨朝他走了过来。 永烨身为天界二皇子与战神,威名远播,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也料想以永烨的个性绝不会再来叨扰一个拒绝他的人。结果他刚离开宴会,永烨便挡住了他接下来的去路,接着永烨便对他行同辈礼道:“在下永烨,不知仙子可是蓬莱仙境公主姚青玄?” 就单是战神的身份就压了蓬莱公主这个头衔好几座山,并且永烨年长姚青玄好几千岁,姚青玄的生母也和永烨算得上同辈。然而永烨却对他施以同辈之礼,语气也没传闻之中的那般高傲,想来永烨是给足了他面子。 可那又如何?他待人接物从来没有好脸色,永烨又挡了他的路,他自然不待见永烨的。他向来喜欢把他人当作空气,于是乎,他都没正眼瞧永烨一眼便绕开了永烨走了。 本以为永烨这下定会识相走开,可没走几步,永烨便又跟了上来。 这次,永烨没再与他搭话,而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作为空气默默在他身后走着。起初,他本以为永烨会跟上他只是顺路,便没再理会与他。可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一直在他身后,并且是他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 如此,若说是顺路便不太可能,为了证实这一点,他还特地无目的地绕着蓬莱后山常开不败的海棠花海中绕了一圈。至始至终,永烨都不紧不慢地追随着他的脚步。 无端被一个人跟随至此,是个人都会受不了。于是在一阵风刮过下起漫天海棠花雨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用质问且厌烦地眼神直视着永烨,“不知二皇子有何事?” 明明他的神情不友好,甚至充斥着敌意,而永烨却朝他微微一笑,抬手伸向他的头顶从他的发上摘下了一枚海棠花瓣。而他却没意识到永烨的动作,而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永烨的那笑容之中,仿佛觉得,这烂漫花海与漫天花雨都没有永烨的这一笑来得有颜色。 其实,他会有如此想法也不难怪。从小到大,他始终觉得旁人于他来说是多余的,凡事亲力亲为,尤其喜爱独来独往。因为性格的原因,他也始终顶着一张薄情寡义脸,变相地从未给过人好脸色,诸般结果,自然将旁人拒于了千里之外。 时间久了,旁人都躲着他走,就算是生养了他的父亲、母亲好不容易见着他一面,便也是止不住为他感到惋惜、叹气。 故从他记事起,便从未有人对他如永烨这般发自内心地对他露出过笑容,第一次见到如此稀奇的感情流露,他的一时失神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永烨的笑容,他才正眼且仔细打量了永烨。他曾见过千万张面孔,却唯独只有永烨这一张是他唯一看得顺眼的。故对于永烨从他头上摘花瓣的无礼之举,他也出乎意料地并不在意。 他看着永烨将摘下的花瓣握于手心,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地拿出自己的佩剑诛天剑将花瓣融入那通体泛着神圣银光的诛天剑的剑柄之上。 看着剑柄之上被繁杂的咒文图案围绕,象征着太阳,号称盘古之眼的灵石右上方多出的那枚正好与灵石呈现别样和谐之态的淡粉色花瓣,他骤然消失的厌烦情绪又骤然出现了,加之之前还多了几分被侵犯的怒意。 那可是上古神器诛天剑啊!虽然它是永烨的佩剑没错,可那是上古神器啊,怎可任人肆意对待。再者诛天剑之光辉何其神圣威严,将花瓣加之于上何其可笑!他守护着昊天塔,与昊天塔相感应,自然是容忍不了昊天塔的神圣被侵犯的。诛天剑与昊天塔同出一脉,他自然也无法忍受。 于是冷冷地看着永烨道:“你放肆!” 冷不丁的一句问责,永烨自然是以为指的是从他头上摘花瓣的无礼之举,便道:“在下情不自禁,唐突了公主。” 什么情不自禁,什么唐不唐突!从未想过情之一事的他自然没有意识到永烨的话语中含着什么样的意味,继续指责永烨道:“诛天剑虽为你所用,你的所作所为也未免太过于放肆!” 见他投向花瓣上的视线,永烨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便道:“公主所言极是,是在下放肆!在下只是想着诛天剑随我南征北战,早与我同为一体,寸步不离,便想将沾染了公主气息的花瓣镶于剑上······” 言下之意便是想将沾染了公主气息的花瓣同诛天剑一般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可只是一枚沾了旁人气息的花瓣怎可与上古神器并提,上古神器神力无边,能陪他四海征战,能助他守护一方和平,一片凋零的花瓣能做什么? 听闻天界二皇子与他一般不近人情,他曾听闻旁人议论他说“蓬莱公主此人性格有缺陷,是为有病。”莫非,这天界二皇子也有病不成? 若对面不是他而是任何一个旁人,都会觉得永烨此举是用尽了心意将无比温情的柔融进了透彻寒冷的钢里。从此,永烨的柔是他,永烨的刚是他,他陪永烨细水长流,也陪永烨海枯石烂······ 能做到此举,也不知那时的永烨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何等的深情!不过再深的情意却未能撼动他半分,即使他听出了永烨对他的心意。 听完永烨的解释,因永烨轻浮的心意他的怒意不减反增,于是道:“拿下来!” 永烨不解。 “将花瓣拿下来!”他继续道。 见他因这一点小事便气急,永烨又笑了,“这佩剑是我的,这花瓣虽是你蓬莱的,但公主不至于连片花瓣都吝啬赠予在下吧!” “我让你拿下来!”说罢,他便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上手去夺诛天剑。 永烨自然是不会让他将诛天剑夺了去的。自然,以他的性子,便是要打起来的。 于是,前来赴宴的众仙便在酒足饭饱逐一归去之时,便看到一白一碧两个身影在漫天飞舞的花雨中你退我近,你闪我追,十分“和谐”、悦目却又不得不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为何悦目?自然的是风好、景好。男才女貌,人当然也更好。再者高手过招,难得一见。 又为何胆战心惊?便是待众仙家看清那一白一碧是为何人,战神之威武谁人不知,蓬莱公主虽然后生可畏,但比之永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故众仙的胆战心惊是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蓬莱公主。不过驻足看了许久,众人便发现那昔日威武冷血的战神竟然处处对那公主手下留情,倒是那公主得寸进尺,步步紧bī,可谓是下了十足的杀手。这下,众仙家又不由地为永烨胆战心惊。 如同众仙看到的那般,永烨确实处处让着他,而他也如众仙看到的那般没将永烨的忍让看作是好意,反而觉得是对他的羞rǔ而起了十足的杀意。然而他们这场因一片花瓣而起的争斗在众仙餍足而归后又持续了整整一日,他都未能奈何永烨分毫,执着的敌意却在敌人太过qiáng大的事实中逐渐瓦解。 于是出于永烨意料之外的,刚躲过他的一剑,他便一声不吭地收了手,并且说走就走。然而也在他的意料之外的是,他没走成,毕竟他灵力有限,又用尽全力与永烨较量了近两日,灵力怕是早就所剩无几。故人在空中的他刚招来一片祥云,最后一丝灵力便也被他用尽,整个人就这么朝下栽了下去,并且,栽着栽着就栽到了永烨的怀里。 于是乎,从此之后,永烨便称对他有救命之恩时常到蓬莱寻他。他也算是见识过了,人何为表里不一,又能有何等的厚脸皮。久而久之,对于永烨这种地位高过他,能力qiáng过他,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的“无耻之徒”,他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他确实不是对手,便也任由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的周围了。 俗话说,百炼钢难敌绕指柔,他只是受觉魂主导而已,并非真的无情无欲,自然也难敌一个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并且满心柔情只为你的痴人。 因着永烨的痴,在不知不觉间,永烨便从一个闯入者慢慢嵌入了他的生命轨迹,然而等他发现的时候,他便被永烨拽去月老宫中问姻缘了。 月老当然管不了上仙姻缘,永烨此举也是少年心性,心血来cháo。然而早在百年前姚青玄便被其父许配给了鹿尹,月老虽不管上仙姻缘,但也免不了好奇之心,蓬莱未来的女君与北海未来之主的结合也算得上一件大事,故月老也对这桩他本人从未在意过的婚约多上了些心。 既然永烨这天界二皇子都问了,月老自然不会骗他。结果可想而知,换做任何一个人,得知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心悦之人却早已许配给他人,而他的心悦之人明明知晓一切还始终瞒着他。 站在月老宫门前,永烨问他,“你当我是什么?!” 自从与永烨相遇以来,因为永烨的这句问话,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永烨并不是他所认为的表里不一,他本身是冰冷刺骨的,只是从未表现在他面前罢了。就如同他从不会将沾了旁人气息的花瓣融入剑中,也不会对旁人喜笑颜开,死缠烂打一般,只是他,只因为是他。 对于永烨的提问,他思考了很长时间,他当他是什么?起先,他当他是个看起来顺眼却同样烦人但修为不错的旁人。后来永烨对他死缠烂打令他烦得厉害之时,他当他是愧对武神之名的无赖。再之后,他习惯永烨的存在,与永烨平起平坐,并肩而行的时候,蓬莱之中那些在意他的人都为他有永烨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旁人那般jiāo到朋友,其实回过头想,永烨确实算得上一个不错的友人。永烨在他面前始终是恭敬且有礼的,是他单方面不待见永烨而已。其实除却自己那些毫无由来的烦躁情绪,有永烨这样一个人待在身边也是不错的,况且这个人什么都比自己厉害,并且从未吝啬于将他的本事传授给自己。 直到永烨问他这句话之前,他始终都当永烨是朋友的。而当他拿永烨的这句话问自己,他却不知道答案了。 他只知道他不讨厌与永烨待在一起,并想要永烨跟他说话,对他笑。也喜欢永烨教他功夫,助他修炼。甚至是不怎么有兴趣的琴棋书画,只要是永烨教他,他都会生出几分虚心受教的心思。回过头想想,其实只要是有关于永烨,他似乎都不会再不喜欢了。 可当想起他在月老宫门前那冰冷决绝的样子,他似乎还是讨厌他的。不过他却不是讨厌永烨这个人,而是讨厌永烨这样对自己,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便说走就走,并且再也没有像从前那般风雨无阻地来蓬莱寻他。 事已至此,永烨大抵是再也不会来蓬莱寻他了。意识到这一点,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失了光彩般,他开始整日整夜地灰心丧气,觉得心上像是缺了一块般无所适从。 直到有一日,洛尘上仙来到蓬莱,告诉他永烨去了北海。再次听到永烨这个名字,想到永烨这个人,他便意识到心上缺的那块似乎在一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他才意识到,原来多日以来的无所适从只是因为永烨不再身边,而他此时一心所想便是见他。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去了北海,然而却见到永烨为他毫不犹豫斩断龙角的一幕。 “你怎么这么傻?!”永烨斩断龙角之后他不由问永烨。 永烨却答:“你当我是痴傻,可我却想一生都为你痴傻下去。”一语成谶。 从那一刻起,他这块百炼钢便被永烨化成了绕指柔,就如同那片轻轻落于他发上的海棠花瓣一般,愿永烨摘下并溶于他的剑中。此后四百年,永烨的万般皆是他,他也以为,他的万般也是永烨。 然而,天帝被害,身归混沌。他明知凶手不是永烨,然而在玉坤拿蓬莱相bī时,他却为了蓬莱在永烨面前亲手消了永烨融入诛天剑中的海棠花瓣,并将诛天剑刺入了永烨的身体。 他令永烨痛苦万分,然后永烨最后在他耳边说的话却是,“我不恨你。” 他背叛他们之间的诺言,同旁人一般如此伤他、害他,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上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为何还要说不恨他,为何还要这么傻? “你当我是痴傻,可我却想一生都为你痴傻下去。” 永烨做到了对他的誓言,然而当他感到后悔莫及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永烨已死,他没有再次选择的机会。 后来,说也可笑,行尸走肉般的他本想了结自己随永烨而去,然而在他将要动手之前,他却被有着自己其他两魂的思昙扔进了极寒蛮荒之地。随着他被极寒蛮荒之地所消逝,他的那一觉魂便像是被封印一般,再也感受不到外界事物。 直到有一日,鹿尹解开了一陌生女子身上的固魂封印,他才知,原来他的残魂被鹿尹所救。因不知养魂禁术,主要是因为能力不济,百年来,鹿尹只是将他的残魂以固魂禁术封印于她人之肉身才不至于消散殆尽。 紧接着,他的残魂便被永烨从鹿尹手中夺了去,于是乎,永烨为他欺骗另一个他用了以魂养魂的禁术,为他伤了羽儿夺了神农鼎,为他跟另一个他了断。 十分荒谬的是,另一个他竟然为了他自己吃醋,甚至魔性大发,恨极了永烨,又再次亲手杀自己。 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直接接触了他的觉魂,于是早在他捏碎他的魂魄之前,他的觉魂受到其他两魂的感召进入了他的魂海,也才有了如今这三魂聚合,万劫咒复苏的局面······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无语道。接着他便听见盼真说会给他解咒的声音。他不由地将盼真打量了一番。盼真确实拥有魔神之力没错,但是要为他解咒还差了一些。除非盼真能让他化为仑者山的肉身归位,让他得到他从前的能力。 不过······或许,以十方神器之力能解开仑者山封印,也可以让他的肉身归位,所以······盼真是想通过此法帮他解咒? 这盼真又是何许人也,为何要帮他解咒?疑问之间,他本打算从记忆中找到关于盼真的画面,然而,永烨却在与盼真的对峙中败下阵来,打算将聚魂石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永烨的整个身体乃聚魂石所铸,意思便是,聚魂石是他的身体,若要聚魂石再变成一块石头,除非他这个肉身的魂魄消散,聚魂石感受不到魂魄的牵连。否则,他要剥离聚魂石,自然只能生生斩断魂魄与聚魂石的紧密联系,达到魂魄消散那种使聚魂石感受不到魂魄牵连的状态。 然而这样粗bào的分离方式会不会对永烨的魂魄造成损伤不知道,反正永烨的修为会尽失,接着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旁的,在众人沉重的目光之中,他脱离了神农鼎的庇护,并将神农鼎从盼真手中夺了回来,紧接着闪现在永烨的面前紧紧握住了永烨抬起的手,“这场闹剧,是时候散了。” ☆、(四十八) 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思昙,除了盼真,众人皆是一副吃惊神态。尤其是古修霖与揽荷,此时的思昙已悄然发生了很多变化,而这种变化无疑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时光倒退,伊人犹在之感。 瞬间之后,古修霖便又意识到,此时的思昙并不是伊人犹在,而是故人归来!虽然他觉得有些可惜,然而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思昙与百万年前站在九天之上睥睨六界众生的上神容真已是一人无疑。 “容真,是你吗?”然而事实已摆在眼前,古修霖还是忍不住确认道。 闻言,揽荷喜极而泣,也不由朝容真投去期盼目光。 从神农鼎中现身之后,因三魂齐聚,又加上神农鼎的养护,容真发现他原本空dàng的眼眶之中仿佛长出了新肉,故他此时能透过眼上的白绫感受到光,甚至抬眼之后他能看到永烨的面容。只是画面模糊得厉害,于是他抬手去了覆在眼上的白绫。 瞬间,他眼中之物清晰了许多。然而下一瞬,他又感受到映入他眼中的光像千万根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双眼。这或许是因眼中的新肉还太脆弱。 他忍痛平淡地看了看正皱着眉头注视着他的永烨,又自然地垂下眼帘重新覆上白绫并放开永烨的手,转头对古修霖道:“好久不见。” 除了永烨亲眼看到容真那双尚且混沌的双眼之外,别人尚未有机会察觉到容真双眼的变化。 因容真问候的语气与古修霖记忆中那个无情无欲的声音毫无二致,故古修霖丝毫未能从容真的那句好久不见中体会到丁点“好久不见”的感情,不由自嘲苦笑回道:“好久不见!” 与昔日相伴千万年的同伴寒暄之后,他将视线投向了揽荷。在将揽荷整个人映入眼底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平淡道:“是你。” 没想到容真会想起自己,揽荷再度喜极而泣,忙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般朝容真跪下行礼道:“弟子,前万妖之主揽荷,拜见上神!” 早在数百万年前,如揽荷所说,她本是无宇境也就是原妖界太湖中的一只荷花jīng,那时容真刚炼化神农鼎,正待神农鼎择主。恰巧,神农鼎便从九天之上飞到了无宇境,砸在了正被别的小妖欺负的揽荷头上。 既然神农鼎选择了揽荷,便是神农鼎的主人。与神农一般舍身为义从病痛之中解救苍生的使命从此便落在了揽荷的身上。 于是乎,容真顺手救了揽荷。 那时的揽荷还是一只尚且能短时间维持人型的小jīng怪,只身诞于天地之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连名字都没有,还要整日担惊受怕被别的jīng怪吞噬。然而这样一粒微尘般存于世间的他却遇到了六界之上的神,那如同太阳光辉般让人不敢直视的神还用如山间微风般极其好听的声音对她说:“碧波轻揽娇荷至,婀娜翩跹惊凡尘······从此,我唤你揽荷,你便跟着我罢。” 从此,因为容真,揽荷有了名字,并从一个整日在淤泥之中打滚的小jīng怪,摇身为千万双目光所仰慕着的最伟大的上神的弟子,也成了神农鼎的主人。 容真教她修习,教她做妖、做人、做仙。后来妖神殒灭,他甚至将妖界之主的地位给了她······ 容真给了她曾不敢奢望的一切,于她来说,容真早已不单是他的师父而已。容真是她的父母,是她的兄长,是她的信仰,亦是她的一切。 故后来容真以身化仑者山,她便不惜被打回原形甚至是灰飞烟灭为代价将容真近乎湮灭的二魄封于神农鼎中。 百万年之后,被封于神农鼎中的二魄耗尽神农鼎的灵力,神农鼎因此化为锈铁遁世。而那虚弱的魂魄便飘然出世,又飘然附在了荒山之中的一株昙花之上。千年后,那株昙花又yīn差阳错地被永烨从荒山之中带入了尘世。 而耗尽灵力被打回原形且魂魄受损的揽荷经过百万年的修养,早在思昙飞升成仙的三百年前便已重新修炼成妖。 揽荷始终都在寻找容真,可她能力有限,未能如愿。她曾想容真若是复活,必定会回到九重天上,她便修炼成仙到了天庭窑池,等待盼真的同时也用尽各种手段寻他。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日,还真让她等到了一个久违的小人儿,那小人儿便是幽萤。幽萤乃容真的一节指骨所化,除容真之外六亲不认,除了常陪伴在容真左右的揽荷之外幽萤从未给过别人好脸色,自然也不会轻易将容真之外的人认主。 于是乎,恍若无尽的黑暗中终于迎来了黎明,她最终还是等到了那个她想永生永世追随并陪伴的人······ 容真魂飞魄散之后,古修霖耗费万年才找到容真的觉魂,然而其它的魂魄却百万年都遍寻不到。他一直不得解,甚至认为容真的其他魂魄早已湮灭。后思昙闯入妖界,重伤之后偶遇他时,古修霖才知道,原来容真的其它两魄早已完好无损地存于世间,只是因何机缘如此他却是不知。 直到此前见到揽荷,他才想起容真的身边曾有揽荷这么一个“神医”,并从揽荷的眼神之中得知思昙身上的容真二魄确实是揽荷所聚。古修霖本以为揽荷这样的上仙会与别的上仙一般死于无法避免的大战,没想到这小女子竟然抢在他之前护住了容真的二魂,着实让古修霖惊讶并且感叹了一番。 容真知道思昙与古修霖在妖界的相遇是巧合,联系前后,便知除了自己的觉魂,其它魂魄为别人所聚。容真在魂飞魄散之前,揽荷明明毫发无损,又怎会变成眼前这个修为低下的小仙。而从这个小仙在天庭遇到他,乃至后来她又遇到古修霖的表现来看,为他聚魂之人很可能便是揽荷。 容真不由抬手轻抚了一下揽荷的头,然后将哭得花容失色的揽荷扶了起来,“让你受苦了。” 世人都道容真上神无情,可揽荷从未如此觉得。容真始终待她很好,也时常如此时这般在她难过之时摸摸她的头给予她安慰。在她眼中,容真从来都是这六界之中最温柔之人。 对于容真此时从未改变的温柔,她像个小女孩儿般满心欢喜地朝容真笑道:“弟子不苦,揽荷一点都不觉得苦!” 叙旧完毕,他转身看向盼真,眼下之事需尽早处理。可他再次来到那条记忆长河之畔,从源头至尽头,他却未能找到关于盼真的丝毫记忆。 “你是谁,所欲为何?”容真自然而然地问道。 似乎没想到容真会这般问,盼真愣了一瞬,接着愤恨道:“你忆起了所有人,为何唯独想不起来我是谁?!”说着又苦笑了起来,“我所欲为何?如今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所欲为何了!” 盼真的神情不似有假,可奈何容真实在忆不起他是谁,“不管你所欲为何,聚魂石不能给你,就算你拿再多的人相要挟,我都不会让你得到聚魂石。” 盼真闻言便bào怒道:“你就如此在意他吗!?你可知万劫咒若发作,你便再无复活可能,即便这样,你还只愿一心护着他吗?” 盼真道容真只紧要永烨,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容真紧要永烨,连永烨听了容真不让聚魂石的话都难免心动。 而容真却道:“我早该在百万年前湮灭于世,这是我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 原来是因为宿命吗?所用人都因容真的回答产生了疑问。上神容真无欲无求,无情无爱,是一个只有悲悯之心的绝情之人,自然不会因一人而生出私心。 “若我执意要改变呢?”盼真接着道。 “你没有那样的能力。”容真无情地道出了事实。 然而,这句话却惹怒了盼真,“那我便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样的能力。”说着,便朝容真出了手。 容真虽三魂齐聚,修为大增,但比起盼真,他实在算不上对手。再说他身上还有万劫咒,他自然躲不过盼真尽全力的一击。 然而在盼真的手正要触及他时,一旁能与盼真匹敌的古修霖使出尽全力的一道雷霆之力化解了盼真的攻击。 容真自知不是盼真的对手,故在古修霖出手相助后,他便快速退到安全区域,避免盼真再次将矛头指向自己,也给古修霖留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而盼真的目标是容真,就算是古修霖出手阻碍,他的目标还是容真,故未抓到容真之前,他自然不会收手。 而古修霖又怎会允许容真落入盼真手中,于是乎,实力相当的一神一魔便缠斗起来。霎时,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山摇地动······ 始终在旁不甚有存在感的鹤儿见盼真孤立无援,意图前去相助。容真知道鹤儿的实力不可小觑,自然不可能让他前去坏事,便祭出昊天塔欲将鹤儿困于塔内。 因为三魂归位,记忆恢复,实力大增,容真对昊天塔的控制已达到了此前未有的完美。原本鹤儿不可能逃过这势在必得的攻势,然而紧要关头,万劫咒的反噬却出现了。 容真一时失神,鹤儿便趁机摆脱了昊天塔的控制朝容真攻了过来。这时,与容真一般关注着鹤儿举动的永烨闪身来到容真身旁,单手将容真拦腰拉进怀里的同时挡住了鹤儿的攻击。 一旁的洛尘与揽荷见状,也及时加入了与鹤儿的战斗,永烨得以脱身,便揽着容真退到安全的地带。 容真能感觉到万劫咒的反噬之力越来越qiáng,若不出他所料,他最多能苟延残喘十日。 作为上神容真,就算是明日便会湮灭,就算此生紧要之人一一死在面前,他都绝不会打开仑者山的封印,让六界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矛盾的是,他也做不到对羽儿和绰瀛弃置不顾,况且,羽儿与绰瀛还未到必死的境地。 此时魔界大军已被盼真调至大荒山。双拳难敌四手,白凤也不可能仅凭一人便破了南海十万水军还活捉了其主帅绰瀛,并且绰瀛不是泛泛之辈,怎可轻易被活捉,必然有一部分魔军被调往了北海。魔军倾巢而出,幽墟地必然防范松懈,此时盼真又被古修霖牵制······ 于是当永烨带着容真从与鹤儿的战斗中抽离后,容真便祭出了天机镜对永烨道:“同我去幽墟地。” 眨眼间,容真与永烨便离开大荒山来到了幽墟地。 然而往日重兵把守,魔气肆nüè的幽墟地此时却俨然成为一座只是空有魔气的空城。容真一番查探,才从空城之中找到一些零散的守城兵将和无战斗之力的老弱妇孺。 看来盼真此番连魔族老巢都毫不犹豫舍弃,当真是打算不计代价,孤注一掷了。 容真利用天机镜来回在幽墟地内换了好几处地方,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地搜查完整个幽墟地。结果。除了魔族的那些老弱病残之外,他没有发现任何不是魔族中人的气息。 看来,羽儿和绰瀛要不然不在幽墟地,要不然便被刻意消除了气息,容真不免觉得有些难办。 一筹莫展之际。 见容真终于停了下来,始终注视着容真像是有话对他说的永烨在经过些许犹豫之后开口道:“你的眼睛……” 闻言,容真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永烨的身上。幽墟地内魔气肆nüè,常年灰败,并无日光。见永烨的犹疑,容真便挥手去了眼上的白绫,用越发清晰的双眼抬头注视着永烨,“已恢复如初。”容真道。 永烨认真地看着容真的双眼,在大荒山时,容真的双眼是不分眼白和眼瞳的,然而此时,虽眼瞳依旧混浊,却已与眼白完全分离开了。 其实,永烨一直都想将容真的双眼治好。然眼睛不是瓜果青菜掐了之后还能重新再长。又不可夺他人所有,若说将自己的双眼给容真,想必不管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容真都不会接受。 想来想去,最好的便是容真自己的,故他也曾动过破坏仑者山封印将容真的双目夺回的想法,为此,他怀着几分私心四处搜集神器。甚至得知盼真欲打开仑者山封印的意图,他竟都生出了放任盼真的想法,故之前才会轻易将手中神器说给就给······ 总之,容真能复得双目,于容真,于他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求的好事。 像是某个被吊起的东西终于着地了一般,永烨心下倍感安慰,不由多看了会儿容真那熟悉又好看的眉目,“那便好!”然而说归说,他还是未将视线从容真脸上移开分毫。 容真也平淡地注视了永烨许久,最后许是觉得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对方有些奇怪,便收回目光继续迈动步伐道:“不知绰瀛上仙在何处……” 永烨继续注视着容真,“我也无头绪。” …… 被永烨的目光形影不离地追着,容真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思索寻人的办法。片刻之后,他索性想了些别的。将幽墟地内的囚牢都搜寻完一遍之后,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永烨,“你恨姚青玄吗?”自从他看到自己身为姚青玄记忆后,便想问永烨这句话。 作为思昙时,他一心一意爱着永烨,然而永烨却负他,伤他,骗他。他恨过永烨,后来他说不恨了,但作为另一个角度看问题的容真却知道他是恨的。 然而看过姚青玄的记忆之后,他发现,思昙并没有资格恨永烨。一切都是yīn差阳错,若非要追究对错,也是姚青玄有错在先。永烨一心一意爱姚青玄,是姚青玄负了他。 若不是姚青玄对永烨痛下杀手,永烨也不会魂飞魄散。永烨不曾魂飞魄散,思昙也不会因执念飞升,也不会有后来为复活永烨的诸多付出。永烨也不会失忆忘了思昙,也不会因为要给姚青玄报仇而伤害思昙,也不会又后来的一切······ 一切都是姚青玄的错,思昙因永烨受到的所有伤害,思昙为永烨的所有付出,皆是另一种方式的欠与还而已。 此时,不管是作为思昙还是有着思昙记忆的容真,都不恨永烨。 然而,永烨却有资格恨姚青玄,故,容真很好奇。 这般突兀的问题,永烨自然不知何解。 见永烨迟疑,容真解释道:“你一心一意爱她,她却伤你之深,你为何要说不恨她?” 永烨确实对姚青玄说过不恨她,但容真怎会知晓?又为何会有此问?但看出容真似乎有话对他说,便如实答道:“不恨,至始至终都未曾恨过。” 闻言,容真不由道:“你怎么那么傻?”容真不知,他此时的神态像极了曾对永烨说这话的姚青玄。 似曾听闻的话语,似曾相识的面容,永烨不禁露出疑惑神色。 容真突然觉得永烨很可怜,好好的一个天之骄子,却被他的三魂纠缠尝尽苦楚,到头来,连眼前人是谁都不知道,真真可怜至极!想到此处,容真不由道:“我是思昙。” 这永烨当然清楚,“我知道。” “我也是容真。” 这永烨的也知道了,“嗯。” “我也是姚青玄。”容真接着道。 “?”永烨又露出疑惑神色。 “你可知,我此时身中万劫咒?”容真问。 “嗯。”永烨道。 “万劫咒在我的魂魄之上,你可知它为何现在才复苏?”容真又问。 “为何?”永烨反问。 “魂主魄,故万劫咒实际是在我的三魂之上,只要缺一魂,万劫咒便不算完整。作为思昙,我始终缺一觉魂。然而在我捏碎姚青玄魂魄之前,我那缺少的觉魂却回到了我的魂海。”容真不由顿了顿,“就在不久前,我看到了姚青玄的所有记忆,所以,姚青玄是我,我也是姚青玄。” 永烨沉默了片刻,“这,可能吗?” “我是上古六神之首,九重天乃我所创,十方神器有一半都是出自我手,其中身为神器之首的幽萤也是我一节指骨所化。我弹指一挥间便可毁灭一界,我的能力是此时的六界中人想象不到的……” 见永烨的神情似乎还是难以理解,容真便接着道:“魂魄之力本就qiáng于肉身,再者,古修霖特意将我的觉魂投入姚青玄的魂魄中将养,在我的魂魄进入姚青玄魂海的那一刻,姚青玄便成了我,这是不可争的事实。至始至终,姚青玄都是我……” 见永烨依旧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容真gān脆不解释了,“你熟悉姚青玄的魂魄,你可以进入我的魂海自己看。” 闻言,永烨将信将疑地握住容真的手腕进入了容真的魂海。容真的魂魄中确实有姚青玄的气息,这一点永烨很快就发现了,不过从魂海中退出后的永烨并没有解惑后该有的神情。 见状,容真问道:“还不明白?”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他熟悉姚青玄的魂魄,若他早在容真出现反噬状况之时就进入他的魂海查看,必然也早会发现这样的事实,然而他却没有······ 他知道容真大抵是想告诉他,他眼前之人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人。 然而这又如何?事实证明,当容真看向他的时候,除了往日的心动他便再也感受不到别的。故也意识到,不管眼前之人是他毫不熟悉的上神容真也好,还是他爱过却伤了他的青玄也好,还是他此时深爱着的思昙也好,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是容真。 就好比他曾在人间经历轮回,最后变成永烨一样。思昙爱过他不是永烨的所有样子,他自然爱思昙的所有模样。 再者,因为姚青玄他伤思昙颇多,思昙始终耿耿于怀,既然他们是同一个人,想必也不会耿耿于怀了…… 还有,容真曾说余生愿与古修霖相伴,永烨因此生出过放手的想法,但见容真苏醒后对古修霖的态度,也确定了容真所说乃拒绝他的托词…… 永烨明白至此,至于他为何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是他觉得容真面无表情形容自己有多厉害的样子很有趣,他也很久未曾与容真有过这么平静的对话了,他很享受这一刻。二是他不明白容真为何要特意将这件事告诉他。 于是对于容真的问话,永烨自然地摇了摇头。 “还不明白?”容真道,他可从未发现永烨有如此愚笨,故拿起永烨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我允许你进入我的识海。”言下之意是你哪儿不明白自己看。 永烨看了看自己被容真紧紧握着的手,感受着容真的手心与眉心传来的温度,不由将容真的手反握在手心,“你想让我明白什么?” 未料想到永烨的举动,容真不由动作一滞,清晰感受到包裹自己的熟悉温度后,容真下意识将手往回收,可永烨却将手紧了紧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想让我明白什么?”永烨再次问道,目光也越发灼灼。 注视着永烨那似乎饱含无尽渴求的目光,容真忽然想起千年前,漫天花海中那令万物失色的灿然一笑,自断龙角后愿为你一生痴傻的誓言,魂飞魄散之时轻抚他的脸庞轻声道出的那句我不恨你,左宁气息渐绝后他未曾注意任其随风飘落在地的海棠花瓣,山中木屋红绸huáng烛玉梳赠内子恩爱两不疑的那对新人······ 容真起初停下脚步将实情告知于永烨本意是因为觉得永烨可怜,想着至少让永烨知道真相如何罢了。可被永烨这样一问,他才意识到,知道真相又如何? 他是盘古之后降生天地的创世之神,是无情无欲不知爱恨也难以体味爱恨的麻木之人。他原应如盘古一般穷尽最后一滴血液滋润福泽世间万物,应只身一人诞生又只身一人殒灭,应永世孤独······ 然而此时那个似乎无心的他,却为了花下的那张笑脸而心动起来。 见容真凝眉不答,永烨又道:“那你可还恨我?” 容真迟疑的片刻,事到如今,他自然是······“不恨。” 听此二字,永烨眸中的渴求与奢望似乎更深了,“那你还打算与你那友人余生相伴吗?” 容真余生不过十日,眼下又谈何相伴,“不打算。” 这下,永烨眸中又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我们的夫妻之实还作数吗?” 闻言,容真不由一滞。千百万年,沧海桑田,心之一动原是他不可遇也不可求的奢望。他睥睨众生,阅尽世间百态,知真心难求,然而百万年后有一颗真心为他沧海桑田至死不渝······ 容真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见永烨眸中的小心翼翼,他心中忽然刺痛得厉害,头脑一热便一手攀着眼前人的胸膛抬头踮脚朝人凑了上去。 永烨反应过来时,一片柔软已滑入他的牙关与他的舌纠缠在了一起,登时,熟悉的香气与温度侵占了他的整个身心。答案已不言自明,永烨不由抬手圈住怀中人那纤细如柳的腰肢将人往怀中一揽再揽,仿佛要将人整个揉进、吃进自己身体般热切地占有着怀中人的身体。 这一吻似乎等待了千百万年,两具躯体如狂风bào雨般jiāo缠许久,又在容真承受不住永烨的热切轻声哼出声后化作缠绵悱恻的细雨。最后永烨见怀中人双颊绯红、呼吸似乎不接才不忍继续将人欺负下去。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放过容真的唇后,永烨随着口中话语,又分别将吻落在怀中人儿的眉目、鼻子、最后又落在微微发肿殷红的唇上。 容真的双眼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恢复清明,待到落在唇上的一吻离开后,容真抬起羽扇般的眼睫,那双满含秋水的双眼中立即倒映出一张绝世的英俊面容。千百年来,兜兜转转,眼前人还是眼前人,容真不由眼中dàng起涟漪,“原来,千万年,我等的人是你。” ☆、(四十九) “可否取一节指骨给我?”两人互明心意后相拥许久,容真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对永烨道。 听容真如此要求,永烨也不管何缘由,立即取出手掌一骨递给容真。 对于永烨这般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举动,容真免不了心里一暖面露笑意,“你怎不问我做何用?” 在永烨的记忆中,怀中人是极少展露笑颜的。倾国倾城难得美人一笑,见怀中人那不可方物的笑颜,永烨心里满得何止是一节骨头,就算是他的魂魄,他也是毫不犹豫就拱手送上的。不由眷恋地吻了吻怀中人上扬的嘴角和月牙尖儿一般的眼角,“为何?” 容真离开永烨的怀抱也从自己的掌中取出一骨。看了看自己掌心拖着的两节骨头,容真道:“你我夫妻,若我还是姚青玄,定能给你诞下子嗣陪伴左右,可惜我不再是。我又不忍往后留你一人孤苦,遂取你我掌中一骨,融入我的血脉,给你做一个孩子。”说着抬头望着永烨,“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看着眼前人那双含着笑意与柔情的眼睛,永烨再次将人揽入怀中,“你喜欢便好,我都依你。” 容真也依势靠着永烨的胸膛,“好,幽萤是个男孩儿,那便做个女孩儿罢。只不过此术耗费巨大,眼下分身乏术,等合适的时机我再将女儿留给你。”说着,两截骨头溶于了容真的掌心。 永烨怎不知容真此番作为何意,万劫咒相当棘手,想必容真已做出了选择。于永烨来说,也只好尊重容真的选择。永烨恋恋不舍地低头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与秀发。“好。” 容真静默了片刻又道:“你我走到今日不易,我不想欺瞒于你,我身中万劫咒,若要解咒需召回我仑者山真身。仑者山内魔物众多,倾六界之力不可压制,解咒与六界我只可二选其一·····” “你身为天帝,应当能理解我的选择。”说着,容真抬手抚上眼前人的侧颜,无比珍惜地摩挲了几下那如画的眉目,“我已余日不多,是我负了你。” 永烨温柔地拿下脸上的手亲了亲,“你我之间,何谈负不负。” 得伊人如此,容真何尝不想与眼前人共度千万年,奈何与君相知晚矣。 大荒山,原本是五个人的相互较量,随着较量愈演愈烈,半个时辰之后,领命原地驻扎的魔界大军统领祝赢终是按耐不住,率军越过中线与及时作出反应的仙界大军撞在了一起。霎时,大荒山内兵刃相jiāo,火光扑闪,喊杀震天,肢体乱飞。 肆nüè魔气与浩瀚仙气对峙之上,盼真轻瞥了眼大荒山的战况,对于祝赢的轻举妄动似是不见。此前他与古修霖近战愈半个时辰,势均力敌未分胜负,似乎故意要与古修霖相较高下一般,他便抽身与古修霖拉开距离。只见他薄唇微启,被厚重乌云遮掩的天空中骤然探出了三条泛着森冷银光的龙头,眨眼间,三条巨龙穿云而出,它们一分为三,左右中呈包围式,其势之凶猛,似要将大荒山之上的仙气一扫而光。 眼见巨龙朝仙气中央袭来,万千天兵将化成齑粉,古修霖取指中三点心头血潵于空中,念动真言,瞬间,血滴像是被重新赋予生命般膨胀扩展呈三面圆形虚空之门,紧接着,三条火龙从中飞出分别朝冰龙袭去。 霎时,冰火相接,伴随晴天霹雳空中乌云一扫而光,眼见余威似要扫尽大荒山之上的仙魔两气,仙、魔守阵之军及时在上空结起仙、魔护盾,才堪堪避免各自大军受到波及,然而没有受到护盾庇护的大地却在余威触及之时guī裂、炸开,原本贫瘠的土地瞬间疮痍遍生。 而后,只见澄澈的天空之上,三银三红六龙继续在盼真与古修霖的操纵下继续互相撕咬,残杀。眼见巨龙势均力敌地将对方咬杀殆尽,盼真挥手化冰,银龙之后只见漫天冰雨由大地、空中而起如亿万凌厉的箭雨般朝古修霖袭去。 古修霖继续见招拆招,念动真言在身前竖起巨大火盾,然而,凌厉的冰雨在触及火盾的一瞬间突然兵分两路调转势头,对古修霖及其身后的数万天兵形成围剿之势。 眼见亿万冰雨要将围困其中猎物she杀殆尽,古修霖身前的火盾突然以爆炸似的威势将古修霖护在其中,同时火势化作亿万火雨朝四面八方蔓延,亿万冰雨在火雨的追杀之下,点点化作一缕青烟飘向空中。 待亿万冰雨和火雨相杀之后皆化为丝丝青烟,被冲散的乌云也卷土重来,霎时惊雷四起,瓢泼大雨从黑沉的乌云之中倾盆而下泼向硝烟弥漫的大荒山与大荒山之上的仙魔两军。 见此,盼真嘴角向上一勾。 意识到不妙的古修霖立即从指尖取一滴心血化在仙界大军的上空结成诺大结界,如同雨伞般将伞下的一切与雨水瞬间隔开。 随即,盼真收回笑容,冷道:“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古修霖气定神闲回道:“你大可一试。” 盼真凝神,只见倾泄而下的大雨从云中、地面聚汩,成湍急之势般朝盼真与古修霖之间聚集。霎时,原本寒气森森的大荒山瞬间冰寒彻骨。盼真双唇轻启,聚集成河的雨水再次化出亿万支利箭,源源不断地朝古修霖乃至古修霖身后的天界大军袭去。 眨眼间,亿万利箭如烟花般在仙界大军上空的结界之上凌空绽放,结界随之一抖竟承受住了利箭绽放之威。然而转瞬之间,另一波利箭又纷纷撞在结界之上如烟花绽放,结界依旧完全抵御。然而大雨未停,利箭似乎也不会停下,烟花绽放了一次又一次,眼见结界如大风中的残破风筝般摇摇欲坠。以挥手之威折断一波袭向自己的千万利箭,古修霖立即念动真言,只见一刺眼光束直she天空,瞬间,乌云消散,重见天日。 古修霖又以挥手之威折断袭向自己的最后一波利箭,这时,结界轰然消散,眼见仅剩的千万支利箭朝毫无庇护的仙界大军袭去,古修霖立即取指中三滴心血化为火凤,一只朝盼真袭去,一只吐三昧真火去追绞利箭,一只袭向魔界大军。 冰箭自然难敌三昧真火,千万利箭眨眼间归于无物。解决完利箭的火凤立即调转方向连同另一只火凤一同吐三昧真火攻击魔界大军。霎时,魔界大军阵营哀嚎不断,股股黑烟从大火中升起,片刻功夫,竟是成千魔兵被三昧真火化作了灰飞。 魔界大军遭此重创,仙界大军乘势而起,一时间,原本盛气凌人的魔界竟占了下风。见此,本以为与火凤周旋的盼真会有所行动,然而对于手下的大量折损盼真俨然无动于衷,似乎他毫不关心部下死活也不关心此战胜败。 眼见魔军的伤亡越发惨重,在军队末尾观战的祝赢收回注视盼真的目光,眼底寒意尽显,紧握手中刃从战马之上朝火凤飞去。然而火凤早就预料到祝赢的偷袭之举,祝赢刚一接近,带着qiáng烈杀意的三昧真火朝他猛扑而来。 眼见自己偷jī不成,一周身洁白的白鹤突然出现,羽翅一挥将他扇开,待绰瀛惊异之下站定,三昧真火已被收在一方形结界之内,紧接着,吐火的凤凰也被一方形结界困住,不能动弹。 紧接着,白鹤调转方向朝另一只火凤而去。火凤见状,吐三昧真火相迎,然而白鹤却一个闪身躲过真火来到火凤上空身形化为白衣翩飞的少年,霎那间,只见少年手持一羽剑朝火凤当头劈去,凌厉剑气顿时将火凤一分为二。 随着一只火凤消散于无,殷红的血液从远处操控火凤的古修霖嘴角溢出。少年用余光看了眼正看向自己的盼真,像是受到莫大的鼓励般,淌血的嘴角噙着笑意手持羽剑朝被困的另一只火凤而去。 当鹤儿欲再次一剑劈下之时,先前为脱身,被他一掌拍成重伤的揽荷与被他用结界暂时困住的洛尘双双执剑迎了上来。鹤儿一剑未得逞,要应付洛尘与揽荷便再也没了机会。 原来如此,没想到那少年竟如此厉害,盼真之所以无动于衷于衷是因为用不着自己出手。 火凤乃古修霖心血所化,又受古修霖所操控,如同古修霖的□□,若受创古修霖必定会有所感应。此前古修霖一一破解盼真招数,看似轻松实则消耗巨大,刚刚鹤儿那一剑,硬是将所有损伤都引了出来。 眼前仙魔战局得到改善,鹤儿为压制火凤也受了重伤,眼前古修霖只需集中jīng力对付盼真,于是收回其它两只火凤。 “没想到上神真是顽固。”盼真道,“那这招你可接得住?” 说着,盼真调动剩余七成修为。霎时,以他为圆心,大荒山之上的魔气骤然大增。远望,那魔气似要将整个大荒山吞噬殆尽般逐渐将天地笼罩。 眼见盼真的身形逐渐被他自己释放的魔气所掩盖,古修霖难得露出严肃神色调动剩余五成修为防御盼真接下来的这一击。 “受死吧!”只听盼真冷声道,诛天剑的太阳光辉便穿透黑色魔气势同太阳坠落般超古修霖袭去。 古修霖没料到盼真会使用诛天剑,单盼真全力一击本就势不可挡,盼真与诛天剑结合,古修霖不由眉头一皱,想躲闪,又意识到身后的揽荷与洛尘还有数万天兵,只得从手掌抽出骨剑全力迎击。 霎时,大荒山上空爆出不可直视的光炸,待刺眼的白光逐渐消散,只见古修霖握与手中与诛天剑相jiāo的骨剑竟从接口处渐渐出现裂痕,随即,裂痕贯穿剑身,骨剑应声而断,古修霖不由啐了口黑血同时弃剑一个转身凝修为于掌朝盼真当头劈去。 盼真一击即成闪身后退及时躲过了古修霖的绝地反击。古修霖内伤严重,一招绝地反击已是用尽了余力,只得任盼真拉开两人距离。 盼真直视古修霖的双眼中露出讥讽的笑意,“上神修为如此不济,难怪神魔大战时为自保弃容真不顾,苟活至此,我这便帮上神解脱!”尾音刚落,诛天剑的剑尖已古修霖此时难以捕捉的速度紧贴上古修霖的胸膛。 古修霖预测过自己的陨灭,然则却不是以眼前这种方式,奈何内伤严重。霎那间,古修霖只觉得诛天剑以威不可挡的气势进入了自己的血肉。 本以为接下来诛天剑会穿胸而出,摧毁自己的灵魂,结果来不及眨眼的一瞬间,叮——的一声,诛天剑便被另一柄剑挑了上去,结果诛天剑只擦着古修霖的肋骨由深至浅留下了一道血口。 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古修霖身旁响起,“师父要留他活口。” 古修霖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原来是白凤,“你······”古修霖欲说话,然而一开口,从喉中涌出的腥热堵住了他的话语。 见古修霖此时接连吐血模样,再看古修霖心口那道肉翻血涌触目惊心的剑伤,白凤不由神情凝重,冷眼扫向盼着手中的剑停在盼真的脸上。 见白凤似责问的目光,盼真不屑地挑了下嘴角,“你师父留他性命不过是想日后亲手了结,早死晚死都得死,何必拘泥于先后?” “你师父?”听到此,古修霖不由疑问。他自然知道白凤的师父是谁,但听两人的对话,似乎两人的行为皆受白凤的师父首肯与指使,这是他万万没有意料到的。 此前得知盼真早已与白凤合谋又因他从仑者山之中逃出,本以为这只是二人处心积虑所致······ “没错,是她师父。”盼真回答道,“当初他师父背叛神族挑起神魔大战缘由为何你不可不知,她为了你早已心魔难除,你以为容真让她面壁百万年,她就能轻易除去心魔吗!” ☆、(五十) 白凤的师父,也就是现如今的仑者山山神,乃六神之后诞生的神shòu凤凰一族的小公主,名唤霓羽。 上古有十大神shòu,分别为神龙、凤凰、白泽、麒麟、梼杌、獬豸、犼、重明鸟、毕方、饕餮。若数貌美,则凤凰一脉最为出类拔萃。凡凤凰修得人形,个个都俊美非凡,无一例外。 古修霖生来多情,除职责所在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美人”。待凤凰一族名望渐盛之时,单因貌美一点,身为六神之一的古修霖便抢着将凤凰一族收归自己麾下。 那时霓羽刚牙牙学语,其父母带着她前去天池山古修霖的一行宫拜见。凤凰一族的主君与主母乃世间鲜少的美貌,自然霓羽也是个小美人,特别是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世间最纯净的东西,让人一见就不由心生向往与喜爱。 古修霖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见着霓羽长得好看,一见面就拿着一支开得红灿灿的凤凰花凑到霓羽跟前道:“你真是个小美人儿,长大以后做我的新娘吧!” 古修霖平时的行事作风底下人早已习惯,凤凰一族的主君主母自然不会当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旁人更是一笑置之。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霓羽一个刚成人型的小凤凰竟然放在心里了。 仅此一面,此后五百年古修霖与霓羽都未曾见过,忙着四处拈花惹草的古修霖自然早已将霓羽忘得一gān二净。 两人本应就此互不相gān,但一日,古修霖闲来无事炼化了一神器,待择主的神器却恰好不偏不倚第飞往了凤凰一族的属地丹xué山,稳稳地飘落在了霓羽的眼前。 那时已有七百多岁的霓羽已是娉娉袅袅的豆蔻年华,少女初长成,如chūn日的朝阳般清纯美好,古修霖见之再次眼前一亮。正好奇这漂亮的小美人是谁,小美人便双眼含泪霎时眼泪掉豆子一般地哭了起来。 古修霖美男子一枚,曾引无数神女投以笑颜,可没见过一见他就哭的,“你这小凤凰,本神有那么可怕吗?”古修霖向来见不得美人落泪,便打算安慰,于是将未曾命名的神器托于掌心,“小凤凰,你别哭好不好,我弹琴给你听?” 说着古修霖在霓羽身旁席地而坐,指尖拨动,琴声飘逸而出,霎时,丹xué山后山那棵百万年的梧桐树周围呈现出一副百鸟朝凤之景。 因五百年前古修霖那句娶她为妻之语,霓羽就将当时那英俊非凡的古修霖记在了心上,此后渐渐懂事,她便经常听到古修霖的非功伟绩,边越是心神向往,将娶她为妻之语当了真。 琴声很悦耳,而且古修霖还坐在自己身旁,这足够转移害百年相思又甚为单纯的小公主的注意力。 一曲完毕,见小公主已止住哭泣,古修霖便停止弹奏,又见小公主红红的眼眶下还有些湿润,便抬手轻轻将未gān的眼泪拭了去。“这琴是我刚练成的法器,未曾取名,既然它与你这小凤凰有缘,便唤霓羽琴,赠你可好?” “您还记得我!?”还未从古修霖的到来,古修霖为她弹琴献上百鸟朝凤这一而再的惊喜之中反应过来,便又听见古修霖要将好不容易练成的神器赠予她,还以她的名字给如此珍贵的神器命名,而且,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小公主自然是惊喜万分,不能自持。 要猜到小公主的身份对古修霖来说很容易,见小公主脸蛋上染上绯红,古修霖便起了逗耍之意,哄小孩儿似的捏了捏小公主的红脸蛋,“美人如斯,我怎会不记得!” 这下,小公主的脸蛋变更红了,“那您说过的等我长大后便娶我为妻,是真的吗?” “我是上神,怎会骗只小凤凰,等你长大,我定会用霞光彩轿来丹xué山迎娶你。” 然而三千年过去,曾经的小少女早已出落成窈窕美人,而说要用霞光彩轿迎娶她的心上人却从未再次在她眼前出现过。霓羽怀揣着坚贞的爱慕与希望等啊等,等到的却始终是古修霖今日与哪个仙子醉卧红尘,明日又与哪个妖女缠绵悱恻后日又与哪个魔女情定三生的消息。 这样的等待足足持续了五千年,霓羽的爹娘实在看不下去,一再相劝无果后便索性将她许配给了麒麟一族的大公子。 曾经单纯的小公主终是明白了他的心上人骗了她。她痴痴等待的心上人也从未有丁点在意过她这只小凤凰。 待霓羽年满一万,用霞光彩轿来迎娶她的就这样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虽不如古修霖,却也是青年才俊,待人温和的良人。霓羽本想就这样认命,便凤冠霞披踏入彩轿被抬进了麒麟一族的属地淮山。然而拜了天地被送入dòng房后,她又迟迟未等到她的夫君。 待在新房中苦等的霓羽意识到房外的喊杀之声与血腥之气后,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刚与她拜完天地的夫君惨死眼前之景,而淮山也早已成了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火海。 而让霓羽更想不到的时,火海中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是她曾经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毋庸置疑,杀死他新婚相公一族的罪魁祸首是古修霖。为什么?霓羽不解,他为何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玩弄于鼓掌。她好不容易选择忘记他了,他为何要出现在她眼前,他难道不知她已经已为人妇了吗,他怎么能杀了她的夫君,将她至于这般不堪的境地!!“为什么?”霓羽一时急火攻心,便提剑朝那背影刺了过去。 然而古修霖却毫不留情地折了霓羽的剑,将她一掌打晕了。待霓羽再次醒来,她已身处昆仑山,六神之首容真上神的寒阙宫中。 偌大的寒阙宫,终年除容真一人外,便只有幽萤那个平时是幼童的神器和揽荷那只小荷妖,加之积雪常年不化的缘故,寒阙宫平日十分空旷寂寥。身处寒阙宫,霓羽醒来后的最初感受便是毫无由来的空虚与从心底深处缓缓飘上的寒意,还有莫名的希望。 待她怀着那种不可依附的希望开始在诺大的寒阙宫找寻古修霖的身影。最后,她看见了雪巅之上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纤指抚琴,青丝如瀑,白衣飘飘,即使距离很远,也丝毫模糊不了那人的绝世容姿。而另一人便是身着靛衣墨衫的古修霖,他端坐在那绝世之人身畔,抬手将那人被风拂乱的青丝轻柔地勾于指上细细磨挲,注视那人的眼神似乎能将昆仑山之上的冰雪消融…… 那一刻,霓羽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周围人都夸赞她是如何貌美,如何天下第一。也总说她的心上人若真如传闻中那般爱美,便一定回来找她。说得多了,她便也这般认为。认为自己美貌天下第一,她的心上人会来迎娶她……然而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的心上人早已心有所属,而她与那人毫无可比之处,即使那人是个男人。 在胸中越发膨胀的希望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冷冰冰的虚无,接着虚无又被足以冰透身心的寒意侵蚀。 为什么?!她不懂,他既已有心上人,为何还要来招惹她,害她痴心错付几千年。待她好不容易可以从他带给自己的伤痛中走出来,他竟又在她的新婚之夜杀死了能为她治愈伤痛的良人,害她的一生都成为一个笑柄。为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看着山巅之上似乎将要融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霓羽几近崩溃地朝远方问道。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古修霖温柔笑着的侧脸。或许,霓羽心中的仇恨是在这一刻埋下的。 后来,因霓羽无颜回丹xué山,又几度寻死,容真见她为凤凰琴的不二人选,便将她留在了寒阙宫。她后来也得知麒麟一族被灭,是因他们受魔族招揽,打算对妖界出手,古修霖欠妖神一个人情,便顺手灭了麒麟一族算是还了人情,又给魔神一记警告。 然而这记警告不但没达成效果,反而加速了神魔妖三界矛盾的激化。紧接着,神魔妖三界便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争斗。期间,妖界无宇境被毁,妖神连同神界两神接连陨灭,六界之中死伤人数上百万以计。这次三界之争,乃六界形成以来最为惨烈的历史性大战。又因三方损失惨重,战争还未分出结果便偃旗息鼓。 因这场大战来的突然,霓羽刚埋下的仇恨种子未来得及生根便又因是凤凰琴的主人跟着古修霖来到了战场之上。 时间可以变幻沧海桑田,可以抹灭存于世间的一切,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紧张激烈,让人由不得放松一刻的状况下,霓羽很快便忘了古修霖曾经的诸般不好。 古修霖虽心属容真,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古修霖乃懂得享乐的多情之人,自然不知何为忠贞不渝。他向来对待美人温柔如水,霓羽时常在他身边,少不了被他温柔以待。 霓羽生来良善又纯真,还未太经事的她日日面对温柔待她的古修霖,免不了产生幻想,久而久之曾铸起的心防不知何时轰然倒塌,霓羽竟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甚至觉得容真只是古修霖众多露水情缘的其中的一段,再者她也看出容真对古修霖无意,相比其他人她的机会更大。 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又是多情的的俊男与有意的美女,免不了生出些情愫。但古修霖从来都未将霓羽与他那些红颜知己混为一谈,虽有些许情愫却自持地未表露分毫。 然而在一次追绞魔族残兵的小任务中,因其中一魔的血含有催情之效,恰巧这魔就被古修霖斩于剑下,恰巧那魔的血又溅在了古修霖的身上。于是乎,yīn差阳错之下古修霖便把chuáng边照顾的霓羽当做了他的一个红颜知己。 一夜chūn宵,醒来后古修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碰了这世上他最不想碰之人。 了解霓羽之后,霓羽在他心里一直是个认真善良的好姑娘,他不想伤她,所以也未再像刚见面时那般招惹过她。 可奈时光不可倒回,古修霖知霓羽对他的心意,奈何她要的古修霖给不了。于是乎,chūn宵刚过古修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抹去霓羽魂魄之中对自己的□□,想让霓羽忘了他这个人和他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事。 然而得知古修霖意图后的霓羽拼死反抗,古修霖最终改变了想法,比起让霓羽忘了他或许让她见识到自己的绝情反而更好。最终他虽未得手却也达到了目的。 不知何时深埋在霓羽心里的那颗种子因古修霖的绝情而再次显现并膨胀了起来。 紧接着,战事吃紧,在一次围困之战中为突出重围,古修霖必须派出一队qiáng有力的战力充当诱饵,而当时能担当诱饵之任的只有古修霖麾下的凤凰一族。于是,刚诞下二公主的凤凰一族主君主母连同千余同胞就这样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此前虽被古修霖朝心窝捅了一刀,虽血流不止痛得不能自已,但霓羽的心还不至于死。而当远离战场躲起疗伤的她得知这个噩耗之后,霎时,她便心如死灰堕入了魔道。古修霖曾多次夸赞她的眼睛有多美,为了表达自己的决绝,她当着古修霖的面剜去了自己的双眼,发誓曾经是自己瞎了眼,今后与古修霖一刀两断。 看着她这般伤害自己,古修霖的不作为再次使霓羽心中的那颗仇恨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随着凤凰一族的牺牲,三界的损失达成均衡,未分出胜负的三界大战以魔界率先退回幽墟地宣告暂停。本以为大战会就此告一段落,然而还未等天界喘一口气,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曾为上神的魔神因恋上魔界一女子而堕魔。因魔天生毁噬万物的魔煞之气,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受到其它五界的排斥与打压,眼见魔族于四海八荒早已无立足之地。魔神为了心爱女子,不惜耗费一半血肉创供以魔族为家的幽墟地。 然而被魔神捧在手心爱护的人,却在魔军撤回幽墟地之后单枪匹马上昆仑山行刺容真。她一心想致容真于死地,刀剑无眼,容真为顾及自身最后错手杀了她。 得知心爱之人的死讯,无疑使魔神陷入疯狂,他倾尽魔界之力,势要让六界给他的爱人陪葬。于是乎,神魔大战也由此被推向了高cháo。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魔神的爱人之所以会行刺容真,是因为霓羽不甘心三界大战以自己一族的牺牲而平息,也是为了向牺牲自己一族的神族报仇,她便找准时机用凤凰琴控制了魔神的爱人。故才会有后来霓羽挑起的神魔大战一说。 而后,魔神被仇恨所蒙蔽,霓羽又利用魔神对容真的恨,先是已破坏九重天的结界致使魔军能成功攻入九重天为诱骗取了魔神的信任。待九重天乃至四海八荒都被硝烟所笼罩,她又从背后给了在古修霖的相求下前去给她送聚魂石的容真一剑,给魔神创造杀死容真的绝佳机会。 那之前,她不顾自己同胞亲妹的生死,只为让古修霖能活着品尝痛失所爱的感受,便将还在襁褓中的羽儿装作被劫扔进了极寒蛮荒之地。古修霖为了救羽儿才错过了一切,赶到时,容真身受重伤欲以身化为仑者山,一切已来不及阻止。 霓羽的背叛与仇恨在她刺向容真的那一剑之后浮出水面。霓羽一手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无辜牺牲,容真本可以杀了她,但念在她曾是寒阙宫的一员,他曾指导过她修行,算是自己的半个弟子,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因古修霖的几句请求之语便将聚魂石拿去给她治眼睛。加之她本性纯良,只是一时由爱生恨误入歧途,古修霖与她又有着纠葛,看在古修霖的面子上,容真便将她一同封进了仑者山,算是惩戒,也希望她能就此放下。 古修霖与霓羽的最后一面,霓羽手捧着聚魂石脸上淌着血泪,得知古修霖的到来后,她似乎后悔利用自己的妹妹,便缓缓问古修霖,“她还活着吗?”然而古修霖还未来得及回答,霓羽便被封印在了仑者山之中。从此,留在古修霖眼中的就只有霓羽那张留着血泪似是幡然悔悟的脸。 此后,百万年已过,原本在极寒蛮荒之地化作一颗石蛋的羽儿也重新破壳而出,由一只指头大的小虫子模样出落成了个古灵jīng怪的窈窕少女。古修霖再遥想身在仑者山的霓羽,原以为她也应该放下了。 故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思昙要寻聚魂石。聚魂石在霓羽手中,就算是为了思昙,古修霖也曾有丝毫动聚魂石的念头。可后来思昙一再坚持,按理说霓羽已经用聚魂石治了眼睛,算是让思昙认清事实,也了却霓羽对羽儿的挂怀。于是古修霖便让羽儿同思昙一同去了仑者山。 见思昙只是舍了一双眼睛算是与羽儿双双平安归来,古修霖便再次肯定霓羽已将过去放下了。当时除了一心只为羽儿的白凤之外毫无异常,古修霖便也未另外多作留意。 此时想想,若盼真藏于芥子之中被白凤待带在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将盼真从仑者山之中一同带出来的。 而且,事实也证明,这一切少不了霓羽的相助,由不得古修霖不信。 古修霖那般伤害霓羽,致使霓羽恨他入骨从而堕入魔道,不惜剜去自己的双目甚至是不顾胞妹的性命也要报复,怎是古修霖向容真求聚魂石将她妹妹抚养长大能弥补的。“我早该知道,她不会原谅我。” 想通一切,古修霖对白凤道,“所以她处心积虑送你们出来集聚神器破坏仑者山封印,为的是继续毁灭六界的意图?” 白凤沉默。 古修霖又问道:“羽儿可有事?” 提到羽儿,白凤脸上似有愧疚,“上神不必担心,就算是死,我必然会保证羽儿的安全。” 看来,至少白凤对羽儿的爱意不假,“那就好,羽儿就jiāo给你了。” ☆、(五十一) 幽墟地,搜寻人质无果后,担心正与盼真周旋的古修霖一gān人等,容真与永烨又动身赶往大荒山。 盼真早就对古修霖起了杀心,先前未直取他性命是为了试探他的实力。如今得知古修霖不过如此,便不打算再拖延时间。尽管霓羽的原话是要将古修霖留到最后亲自解决,但盼真何曾将霓羽放在眼里。 见古修霖似乎jiāo代完后事,便提起诛天剑打算给古修霖个痛快。 然而白凤自然不会允许盼真就这样杀了古修霖,于是,原本看似密不可分的搭档竟就这样倒戈相向起来。 待容真与永烨身至大荒山,原本灰白萧条的大荒山早已是洒尽鲜血,充满硝烟的炼狱。 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容真也未料到大荒山会遭此变故,这让他不由忆起百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原以为他再也看不到如此景象,可谓事实难料,造化弄人。 余光扫过正打斗的盼真与白凤,容真看了看láng狈不堪的古修霖,最后将视线移到正经历苦战的揽荷、洛尘身上。 此时永烨的目光也停留在揽荷、洛尘处,与容真jiāo换眼神之后,永烨与容真分别出现在揽荷二人和古修霖的身旁。 此前鹤儿与揽荷、洛尘二人一战耗费不少,虽致使揽荷二人受了重伤,但为了阻止古修霖鹤儿也同样受了不亚于揽荷二人的伤。此时三人虽未倒下但都是仅凭意志力qiáng撑,就如同颤巍保持平衡的天秤两头一般,只需稍在一方加些力气,平衡便再也无法保持。 突然出现在揽荷二人身旁的永烨充当了破坏平衡的那股牛毛之力,闪现之后只一掌,鹤儿便口喷鲜血再也站不起身来。见揽荷二人特别是处处护着揽荷的洛尘受伤严重,急需治疗,为避免再生变故,永烨一手揽起一人暂时退往可暂做疗伤的安全之地。 同时,现身在古修霖身旁的容真也带着古修霖从战场撤退与永烨汇合。 见永烨正在给揽荷二人疗伤,容真用昊天塔竖起简易结界之后看向古修霖:“你感觉如何?” 见容真关切的眼神,古修霖不由一怔。霎时,古修霖才发现容真的双眼已恢复清明,而自己吃惊的另半分原因在于记忆中的容真不曾有过这般“人情味”的神态。还以为容真不久前的回归是自己的幻觉,而眼前的人还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思昙。 随即,古修霖又意识到容真的眼里除了那丝人情味哪还有思昙的半点影子。不知此种情况是好还是不好,但比起百万年前的容真还是好了不少的。此时,微风渐起,chuī拂起容真的几缕青丝,古修霖不由开怀一笑,恍若时光从未流逝,二人仍对坐昆仑山颠。古修霖眷恋地用指尖将那青丝勾于手心摩挲,调笑道:“还以为你和那小天帝私奔了呢!” 见古修霖神情,容真也生出些恍惚之感。他何曾想过百万年后,还能一如往日般地被古修霖言语戏弄,不由也笑了起来,“你向来不学无术,如今果然变弱了。”说着将手伸至古修霖心口剑伤处给他疗伤。 容真因万劫咒在身,脸色始终不是很好。此前为前往幽墟地动用修为发动了天机镜,虽他嘴上未说又极力压制反噬,但却无法掩饰越来越差的脸色。永烨看在眼里,便未再让容真使用修为。刚刚情急之下只是稍使了些力气带古修霖离开,容真稍微缓解的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古修霖自然知道万劫咒的厉害,容真的手刚伸过来,他便轻轻将那只手握住了,“小伤无妨。”又笑了笑,“这都多少年了,我自然是老了。” 容真自然知道古修霖担心自己,可即便是神也不能忽视诛天剑造成的小伤,至今该愈合的伤口仍流血不止便是证明。容真生来不知何为疼痛,也从未在乎过自己的性命,虽然现在的他能感受到痛苦,但比起放任古修霖的虚弱不管,他宁愿减少自己苟延残喘的时间。再说疗伤而已,他好歹是六神之首,虽然真身不在,也并没有永烨或古修霖以为的那般脆弱。 容真未答话,将手从古修霖手中抽出,也不管古修霖的反对开始给古修霖疗伤。古修霖深知容真说一不二的脾性,说到底他也是过分在意,容真哪有他想的那么脆弱。想到这里,知再阻止无用便也由得他了。 说到底,诛天剑是由容真亲自锻造,自然知晓克制之法。很快,在容真的治疗下,流血不止的伤口已开始缓缓愈合。 治疗过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待伤口已愈合七八分,容真默默调息了体内紊乱的灵力,待气息顺畅,容真低着头道:“谢谢。” 古修霖正闭着双眼疗伤,听到毫无由来的二字,不由睁开双眼看向容真,实话说,从顶着“容真”的那张脸的口中听到感谢之语还是挺让人觉得不自在的,疑问道,“谢从何来?”容真不顾折寿也要给他疗伤,要谢也是由他来说。 这就说来话长了。曾今,作为六界之首的容真看尽了人生百态,知众生皆有情,可唯独他却始终是古修霖口中那伫立在昆仑山颠的石头。 起初,古修霖说他是毫无知觉的石头他也只是随意听听,后来除他之外的五神接连为情或堕魔或化妖,或是gān脆化为尘埃。他眼睁睁看着并肩而行的同伴就这样一个一个为了那虚妄的“情”之一字弃他而去,他便越发觉得古修霖的形容刺耳。 古修霖曾好奇问他,如他这般无情无欲无求的存在若可以投身轮回,想成为什么。容真回答说,他想成为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古修霖没想到容真会说出这样的答案,便问他为何。他答,想知道情为何物。那是容真唯一一次向别人诉说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欲望。 于六界来说,容真是与天同寿,神通广大的守护神,在他们眼中,容真能给予他们一切,他们的内心也只是一再深切地希望这样的守护神能永生永世不灭,这样,他们便可以从容真那里得到更多的希望与安定。他们始终只知从容真那里汲取,从未想过给予容真什么,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容真这六界最qiáng大的存在不可能有缺少的东西。 然而,当整个六界都如此认为的时候,唯独只有古修霖真正将视线放在容真身上。他们一个是六界最多情的人,一个是最无情的人,然而很巧妙的是,最终只有古修霖意识到,原来如容真这般存在,竟是六界之中最孤独的。 古修霖的爱开始于同情,他总觉得容真是六界最可怜的,然而更可怜的是容真对自己的的可怜之处未有丁点自知。于是,在所有人都远远地仰望容真之时,古修霖却蛮横且生硬地来到了容真身边,当所有人只知从容真那里汲取时,古修霖便尽可能地给予容真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渐渐地,日久见长的陪伴之下,古修霖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容真。可不管他给予容真什么,在他眼里的容真始终是个空壳,他用尽了全力却始终不够。 他始终想给予容真想要的,可以让容真露出笑容,体会到幸福的东西,然而有一日,这样一个空壳竟然对他说出了一个愿望,他兴奋地整颗心都炸成了烟花。 故他好不容易让容真成为姚青玄时,yīn差阳错之下被永烨捷足先登,他也单单只是满足容真的愿望而已。世间之爱不尽相同,有占有,有成全······而古修霖对于容真的爱便是给予与守护。 于是当发现自己不可能成为那个让容真明白情为何物的人之后,他便化身成为容真生命中的配角。故永烨成为左宁时,阻挡在左宁与思昙间的恶人季舒云是他。永烨成为天佑时,那个出卖徒弟的师父也是他,后来默默守护思昙的古小粟也是他。于是他无数次自嘲,如他这样多情的人,何时变得如此专情了。 事到如今,回想过往,容真大致知晓古修霖为他所做的一切,于是他才会对他说感谢。对于古修霖谢从何来的疑问,容真只是笑了笑不做解释。 见容真报以笑颜,古修霖大致猜到了答案,于是也笑了笑故作可惜神态,“你原谅你那小天帝了?” 闻言,容真看了眼不远处察觉到他的视线正回头看他的永烨,回道:“嗯,我爱他,也只想要他。” “哈哈······”古修霖自嘲地笑了两声,“为他人作嫁衣裳说的就是我,看来我已丝毫没有机会了。” 古修霖曾多次向容真或是思昙说出爱意,古修霖说得轻易他便也只是随意听听从未放在心上。他也自以为他清楚古修霖口中的爱是轻浮的且没有一丁点的重量,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看似轻浮的爱底下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深情,也可以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若是他未曾遇到永烨,他可能会爱上古修霖吧!容真这样想,缓缓舒了口气。这时,古修霖心口的剑伤也完全愈合了。 于是乎,言归正传,容真收手道:“白凤为何会在此地,羽儿如何?” “说来话长······”于是古修霖将霓羽的事告知了思昙,又道:“我猜白凤对羽儿的心思不假,羽儿与南海水君的下落可以从白凤入手。” “霓羽?”容真回忆了片刻才将因爱生恨的凤凰公主与仑者山之中的山神联系起来,不禁心生感叹,“不论如何,仑者山封印不能被破坏。那盼真来势汹汹不可抵挡,既然他妄图聚十方神器之力破坏封印,我便将神器销毁一二让他的美梦彻底破碎。”接着又道,“白凤不是你的对手,接下来由我想办法拖住盼真,你保证羽儿和绰瀛的安全。” 这时,治疗完揽荷的永烨留揽荷在原地治疗洛尘自己则来到容真的身边,听见容真接下来的打算,便对容真道:“我和你一起。” “等等——”古修霖不由出声阻止。 容真疑问,“可有何不妥?” “销毁神器之事可当真?”古修霖看似对此事颇为在意,“神器乃平衡天地之能量,十方神器若缺一而必然会导致天地能量紊乱,此事需慎行。” 销毁神器乃不得已之法,但比起仑者山封印被破坏带来的后果是要小得多的,“自然是当真。” 霎时,古修霖的神情些微一沉,紧接着,在容真与永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古修霖抬手一挥,容真便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接着,意识到变故的永烨立即伸手将容真揽入怀中,警惕地看着古修霖道:“上神,你这是何意?” ☆、(五十二) “你找死!!” 大荒山战场之上,古修霖被突然出现的容真救走。见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大荒山,盼真本想去追。可刚一脱身,纠缠不休的白凤又挡在了他身前。 白凤掌控着人质多少还有些用处,盼真原本对他留有余地,然而他却一再找死。眼下容真又踪迹全无,盼真不由面露嗜血之态,似是来自炼狱的恶鬼,欲将白凤撕成碎片。 然而面对紧bī不舍的凌厉进攻,白凤却是游刃有余。几个回合之后,只见白凤面色不耐薄唇轻启。紧接着,突袭而来的痛苦令盼真动作一滞,猛啐了口血。 未曾意料到白凤会拿捏他的短处,“你!——”盼真bào怒,可刚开口,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别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见盼真心有不甘,白凤面露警告,“你若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我便不再对你手下留情。” “呵!”闻言,盼真嗤笑,“你那没用的师父无能,教出的徒弟也懦弱!若没有我,你那师父还能指望谁,别以为一根心弦就可以控制我!”说着,盼真猛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心脏。 “不要!!”这时,被永烨打败的鹤儿经过短暂的喘息已恢复了丝行动力,见盼真似要从心上除去他口中所说的心弦,忙用尽所有气力来到盼真身旁,“师父,不要!” 盼真口中那控制他的“心弦”为霓羽墮魔之时炼化的神器。 关于何为“心弦”……相传,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事实对于凤凰一族来说,此重生指的是凤凰一族所拥有的天赋之能。凡有此天赋的凤凰,待到一定时间,便会因自身的极大变故而从心间长出一根丝线,故称之为“心弦”。此“心弦”为重生,简单来说便是有给予生命之效用。然而此天赋于凤凰一族来说极其稀有,故为世间所少见,故凤凰涅槃被视为传说,自凤凰诞世以来,唯二人炼化出“心弦”,其中一个便是霓羽。 百万年前,魔神将死,盼真取魔神内丹吞服,然魔神之力何其qiáng大,盼真险些灰飞烟灭。然机缘之下,被困仑者山近乎绝望的霓羽得知了盼真所为,霓羽心中似乎重燃希望便将心弦给了盼真,故盼真才凭借重生之力完全承受了魔神的内丹。 霓羽是“心弦”的主人,不管“心弦”为谁所用,若霓羽未斩断自己与“心弦”之间联系,她便拥有的对“心弦”的绝对控制权。正是凭借“心弦”,盼真才会在霓羽的控制下。 对盼真来说,“心弦”于他像是尊严与生死的存在,可骄傲如他,始终不信自己会被区区一根丝线所控制,而操纵丝线的人还是他所憎恨与厌恶的霓羽。 见盼真欲除“心弦”的手未有丝毫松懈,鹤儿如临天塌,恳求道:“师父,不要!不要啊!你若是不在了那鹤儿怎么办!” “师父,你要丢下鹤儿吗!” 鹤儿的恳求似乎触动了盼真,盼真神情滞了一瞬,短暂的恍惚之后低头将视线投在鹤儿那张残留恐惧、痛苦与无助的脸上。于是抬起血淋淋的手像对待世间至宝般摩挲了几下鹤儿染上薄雾的眉眼,“对不起,我怎会丢下你呢!”说完,盼真又啐了口血,身体无力地向下坠去。 鹤儿忙伸手将盼真扶住,抬起敛着怒气的眼看了看白凤,道:“好自为之!” 容真二人一走,白凤淡然地扫了眼大荒山之景,接着无所谓地离开了。 白凤离开大荒山之后来到了人间一处繁华之地,这地方好吃好喝好玩,故是羽儿经常逗留的地方。此时,羽儿便身处在这繁华之地的一座有着凤凰花与梧桐树的宅子里。让人值得意外的是,重伤在身昏迷不醒的绰瀛也被安置在此宅一件厢房的软榻之上,看样子伤已经被治疗过了,且因为昏迷没有如羽儿一般被限制自由。 白凤在开满凤凰花的院落中现出身形,推开紧闭的门扉迈步进入了羽儿所在的屋子。 “你还回来gān什么!我不想见到你!!”白凤还未看到人,一件瓷器便朝他当头撞了过来。白凤偏头躲过,“大骗子!”紧接着,又一物件朝他撞了过来。 白凤似是无奈,便未再躲闪,琉璃花瓶应声而碎,炸裂的碎片在白凤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深红的血液顺着白凤的脸庞滑落。 见此,羽儿再次砸物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为什么?!” 先前在妖界白凤将毫无察觉的羽儿打晕掳走,羽儿在人间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困在这座布有结界的宅子里,且自己的周身法力被封连凤凰琴也被夺走。正当羽儿陷入难以置信的情绪之中时,白凤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即是是白凤亲口承认,羽儿原也是不相信的,因为她实现想象不出那个时时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她,比古修霖还宠她、惯她的人是因为别有目的的虚情假意。 然而直到大荒山神魔之战展开,余威撼动四海八荒连人间也受到波及地动山摇,天地一时间陷入昏暗。羽儿才开始怀疑,于是乎,她发现了被白凤重伤的绰瀛。绰瀛曾与永烨闯入妖界夺取神农鼎,故她清楚绰瀛与永烨处在同一阵营,先前又耳闻魔界欲发动战乱,为此南海水军出征东海,若羽儿猜的不错,此时绰瀛应该在东南两海的战场之上。然而绰瀛却被凤凰火所伤奄奄一息地出现在人间,这意味这什么? 她能感受到肆掠人间的余威中那不分上下彼此压制的仙魔两气,甚至还感受到了古修霖被压制的灵力。仙界与魔界开战了,不问世事的古修霖站在仙界那一方。然而此时白凤却重伤了仙界的得力gān将,又掳走她与幽萤夺了她的凤凰琴。羽儿此前听闻魔王盼真欲聚十方神器破坏仑者上封印,显然,白凤所为是与魔界,甚至是与大魔头盼真站在一边的。白凤背叛了她们,或者是从一开始白凤都是在演戏。 为什么,羽儿不明白,本想从绰瀛哪里求得答案,然而绰瀛伤势过重,即使她全力施救绰瀛也丝毫无苏醒迹象。人间的yīn霾持续着,羽儿只能被困于这一隅,故她内心深处越发煎熬。 此时白凤终于迎着她的满腹疑问出现在眼前,她定是要知道答案的,白凤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她,或者说要从一开始虚情假意地欺骗她,“为什么?”羽儿再次问道。 白凤是百万年前遗留于战火之中的唯一一颗凤凰蛋,他曾受战火荼毒本不可能存于世间,是霓羽每日用鲜血滋养,他才能经历万年带着被战火所标记的黑色羽毛破壳而出。 他还未诞生便被霓羽收养,在生存法则十分残酷的仑者山中,霓羽虽然严酷对他但却也是他唯一的依靠。对于白凤来说,若是没有霓羽便没有现在的他。故除了一身的黑色羽毛,他虽未曾有一丝真切感受到霓羽所灌输给他的关于凤凰一族的血海深仇,却也无法违背霓羽报仇的意志。 他原是为霓羽的意志而活,直到遇见了羽儿,陪伴在在羽儿身边,他才感受到他的人生有了别的意义。然而,他的命是霓羽给的,也是因为霓羽他才能逃出炼狱来到人间与羽儿相伴,霓羽的恩情不能不报。 如今霓羽被困,他是霓羽获救的希望。即使他明白霓羽罪有应得,她的救赎会给六界带来难以阻止的浩劫,可至始至终,他眼中的霓羽不过是为情所伤的可怜人而已,她被心魔所困苦等百万年之久,白凤又怎狠心磨灭她的希望。 面对羽儿的质问,白凤最终开口答道:“师命难违。”不过这四个字也足以回答羽儿的疑问了。 闻言,羽儿道:“你说姐姐,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关于霓羽的事,古修霖曾告诉过羽儿,故羽儿知道霓羽的恨。 “可上次在仑者山,姐姐她······”她明明没有恨啊。 羽儿知道古修霖对霓羽怀着深深的歉意,故才给她取名为古惜羽,乃珍惜霓羽之意。羽儿还特地将她的名字告诉霓羽,原来,“姐姐还是不肯原谅哥哥吗!?” 白凤看了看羽儿,无言。 余光扫过人间的yīn霾,羽儿想起此前感受到的古修霖的灵力,看来,魔王盼真与霓羽也是一伙的,忙问道:“哥哥他,还有思昙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暂且平安。”白凤答道。 闻言,羽儿稍感安定,又想起百万年前霓羽所为,“姐姐她到底想gān什么?” “师父为心魔所困,所愿只为未竟之事。”白凤答。 “未竟之事?”百万年前,虽是yīn差阳错,但古修霖有负霓羽乃是事实。后又因古修霖的决策,导致凤凰一族尽数牺牲于战场之上。因此,霓羽才铸成心魔,酿成大祸······若说霓羽的未竟之事,除了报仇,摧毁天界,让古修霖尝受锥心之痛,还有什么! “放我走,我要去见哥哥!”羽儿激动道。 面对羽儿的要求,白凤未作出任何反应。 “我让你放我走!” “事到如今,我放你走也不能挽回什么。”白凤无奈道。 见识了白凤的无动于衷,羽儿终是意识到此时不管他如何胡闹也不可能撼动白凤分毫,于是收起了歇斯底里,“是姐姐让你保护我的吗?是因为姐姐的吩咐,你才会对我好,说喜欢我的是吗?” 见白凤不愿作答,“回答我!这对我很重要。”事到如今,羽儿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羽儿喜欢的第一个人是她的修霖哥哥,因为她的修霖哥哥会给她买好看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带她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几乎是她要什么他的修霖哥哥便会给她什么,不管是她怎么胡闹只要不过分修霖哥哥都会由她。世上没有谁能有他的修霖哥哥对他还要好的了,她最喜欢最喜欢修霖哥哥了。 后来,思昙出现了。最开始她喜欢思昙是因为思昙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她每次见思昙都会脸红心跳,所以她以为自己是喜欢思昙的,并且是不同于修霖哥哥的喜欢。因此她才会总是想缠着思昙哥哥,可是思昙哥哥却总是想摆脱她。被古修霖溺爱着所长大的羽儿哪尝受过这样的忽视,于是思昙哥哥越是冷漠她,她便越是往上凑。可后来羽儿就算尽了她未曾尽过的最大的努力,思昙哥哥还是不喜欢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思昙哥哥早就有心上人。也发现她的修霖哥哥也喜欢思昙哥哥,并且要比她喜欢的多。即便如此,她的思昙哥哥还是只喜欢他的心上人。她的喜欢即胜不过修霖哥哥,也胜不过她眼中的负心汉永烨,于是她不再qiáng求,选择了放手。不过即使是放了手,她也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思昙哥哥。 接着,她遇到了白凤。回想第一次相见的画面,羽儿只觉得白凤长得好看又和自己一样是只凤凰,于是也不管是敌是友便出手相救。本以为白凤至少不会对她恩将仇报,可结果白凤却打伤了思昙哥哥。于是她恨死白凤了,就算之后误会解除,白凤救了她们,她还是很讨厌白凤。 然而自己的讨要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白凤始终厚着脸皮地缠着他,还要跟着她们出仑者山,出了仑者山还gān脆赖在她家不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简直比她缠着思昙哥哥时还要不要脸。 可以说,除了初见时被白凤的外表所迷惑,羽儿从未对白凤抱有好感。后来为了助永烨重回天界,修霖哥哥重伤闭关,思昙哥哥也一蹶不振。羽儿虽表面坚qiáng,然则她还是一个从未经历过风雨被宠坏的孩子,内心不比一蹶不振的思昙好了多少。这时,她开始注意到了始终陪伴左右的白凤,也才意识到,自从白凤来到她身边之后,曾经护着她,宠她的那个人早已由修霖哥哥变成了白凤。 于是,她开始对白凤改观,并且渐渐依赖白凤,而白凤也以无限的纵容做为回应。不知何时,羽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不能容忍身边没有白凤的存在了。 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白凤对羽儿的心思,可身在其中的羽儿就是看不出来。后来,思昙哥哥为了永烨打算不顾生命前往极寒蛮荒之地,羽儿极力阻止,却被白凤打晕。于是醒来后,见思昙哥哥离开妖界,她想去追却又被白凤阻挠,便与白凤大吵了一架。 白凤也早吃够了羽儿张口一个思昙哥哥,闭口一个思昙哥哥的醋,又见羽儿竟然为了思昙朝自己发大火,于是醋坛打翻,白凤便向羽儿表明了心意。 于是乎,羽儿才明白,原来这个对自己如此好的家伙竟然喜欢自己。刚知道白凤心意的羽儿是无措的,便与白凤疏离了一段时日。 后来永烨闯妖界夺神农鼎,见白凤将被永烨所伤,危机之中羽儿挺身而出,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疏离。只不过羽儿始终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思昙,虽然她也很喜欢白凤,可她总觉得自己对白凤的喜欢是出于朋友和伙伴,于是她从来未曾正视自己的情感,白凤后来也未提起此事,故她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平日的状态。 直到现在,得知白凤的欺骗与背叛,羽儿才记起,白凤曾说过喜欢她,她当时除了不知所措之外实则心里是无比欢喜的。然而摆在她眼前的却是,白凤是在对她撒谎。若是平时,她定会像面对玩笑般的对此一笑置之,可此时,她却笑不出来。 她实在无法想象也无法忍受曾与白凤发生的一幕幕全是虚假的,她也不想要从此以后她的身边没有白凤的存在。 她喜欢白凤,很喜欢很喜欢。修霖哥哥不再宠她也没关系,思昙哥哥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只要白凤还在她身边就够了。 “回答我!”羽儿再次问道。 见羽儿那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白凤内心被触动,如实答道:“我喜欢你与他人无关。” 听闻白凤的回答,“太好了!”羽儿嘴角一弯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眼中也绽放出比平日还要夺目的光彩,“白凤,你听好,我,古惜羽,喜欢你,超级超级超级喜欢!”说着,羽儿便红着脸颊踮起脚尖朝白凤贴了上去。 白凤怎会料到眼下的转变,可甜甜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若说是梦也太过真实,加之唇上那清晰的温度,白凤当即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也不敢动,头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许久,待白凤意识到不对劲时,羽儿便离开了白凤的唇,敛着得意的笑容道:“可不可以为了我别再做坏事?” 感受着残留在喉咙中的那股苦涩的梧桐子的味道,白凤无奈一笑,“你方才所说所为皆是权宜之计?” 凤凰虽喜欢梧桐树,相传非梧桐树不栖,然而实际上梧桐对于凤凰来说是一个既爱又恨的存在,好比美酒对于凡人。人虽爱酒,但喝多了不仅会不醒人事且伤身。而梧桐子对于凤凰便是人间那至醇至烈的美酒,凤凰沾之,必会陷入人事不知的醉酒状态。 见白凤脸色已有明显的变化,羽儿面露调皮的笑容朝白凤摇了摇头,“不是哦,谁让你像石头一样固执,还敢欺负我!”说着羽儿抬手推了一下白凤,白凤便像个木桩一样倒了下去。 羽儿将陷入醉生梦死般的白凤安置好,接着便从白凤身上搜出一个治伤的灵药给绰瀛服下。 白凤如今已成一滩烂泥,他这个施术之人自然没有多余的jīng力来维持封住羽儿修为的禁制与困住这座宅子的结界。羽儿好歹受了古修霖的真传,真本事还是有一些。见绰瀛服过丹药渐有起色,她便趁机尝试解开自己身上的禁制。 绰瀛的伤看起来虽然重,但说到底因为羽儿和古修霖的关系白凤并未真正下重手,昏迷不醒多半的原因是消耗过多,此前经过羽儿的救治,也休息了不短的时间,再加上羽儿的这颗疗伤又大补的灵药。待到羽儿将禁制解开,绰瀛也睁开了双眼。 于是乎,二人就这样从白凤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五十三) 大荒山附近······ 古修霖先前毫无征兆突然弄晕了容真,面对永烨的警惕与疑问,古修霖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坦然道:“一切皆因我而起,百万年前魂飞魄散的也本该是我。事到如今,我怎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他替我承担后果。” 对于古修霖的这番回答,永烨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好不容易回到你的身边,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再次离去?”古修霖道。 永烨自然不忍心,可事到如今除了破坏仑者山封印之外别无他法,他何尝未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他不会允许的。”永烨道。 “仑者山封印的力量有逐渐减弱的趋势,仑者山中的魔物一日不除,六界浩劫便在所难免,如今我们面对的只是早日与晚日的区别而已。想必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古修霖道。 古修霖所言皆实,永烨不置可否。见古修霖言语未尽,便未插话示意古修霖继续说下去。 “如今只待聚十神器之力打开封印。当然,我不是劝你送命,你拥有容真纳万物之灵为己用之能。在不剥离聚魂石的情况下,你只需将其余九方神器融于一身,届时,你便能凭一己之力打开封印。”古修霖接着道,“仑者山封印解除,我自有办法解决仑者山之患。到时,容真取回真身,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闻言,永烨眉间微蹙,淡淡道:“你有几分把握?” 古修霖以为永烨指的是让他吸收其余九方神器的可行性,拿容真来做比方,虽然他的能力万能,但却有个限度,会因超过限度爆体而亡。永烨自然也有限度存在,不过他现已是半神之身,除此之外,永烨的资质也要比此时的容真超出不少,二者相加,值得一试的可行性便多了几分。 再者,永烨只需坚持打开封印的瞬间而已。封印一开,古修霖便立即将神器从他体内剥离,自然不会眼看着他爆体而亡。便道:“这要看你自身能力如何,此事关系到容真,我相信你。” 自从知晓自己的能力之后,永烨还未曾发现自己的限度在哪里,不过他也未曾真正尝试过。对于古修霖的回答,永烨虽然也关心,却不是他所问,“我指的是解决仑者山之患的把握······” 关于古修霖所说的解决之法,永烨多少有些眉目,只是不太确定,“你可知对于他来说,你很重要。” 古修霖却道:“对于我来说,他更重要,我此生所求,只愿他能快活。” 古修霖的回答让永烨不由地愣怔了一瞬,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古修霖,道:“上神若认定可行,我自然奉陪到底。” 于是乎,二人瞒着容真一拍即合。只是眼下这计划看似容易,就单从容真手里夺回其余神器的第一步便十分困难。 思及此,古修霖二话不说从容真内墟中拿出天机镜对永烨道:“你先拿天机镜试试手!” 看了眼古修霖手中的天机镜,既然已经决意,永烨也二话不说在地上变出一张软垫将睡着的容真安置好。接着从古修霖手中接过天机镜调动能力尝试吸收。 不多时,只见漂浮在永烨身前的天机镜逐渐变得灰暗,不久后,毫无光泽的天机镜应声而裂。在尽失灵力的情况下,天机镜最终化为无数碎片坠落在地,紧接着,碎片又化作齑粉随风消散。 古修霖曾多次见过容真施展能力,原以为永烨再厉害也不可能胜过容真。可当亲眼见永烨就这样轻易地将十神器之一的天机镜吸收殆尽后,古修霖多少还是吃惊的,不由觉得永烨不愧拥有半神之身。 见永烨不仅毫无异样似乎还渐入佳境,古修霖道:“接下来便是昊天塔。”说完,见一旁的揽荷对洛尘进行完最后的治疗,于是示意揽荷来自己身边。 待揽荷走近,古修霖便拿出一张令牌递给揽荷,揽荷一看,那令牌竟是百万年前曾经由容真jiāo于她手的妖王令。只要此令一出,妖类皆不敢不从。 待揽荷接过妖王令,古修霖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接下来天庭将失去东皇钟的镇守,为避免趁虚而入之徒,你调六万jīng兵至大荒山协助天界将大荒山的魔族一网打尽。再调六万jīng兵前往天庭镇守九重天。” 随即,揽荷领命而去。 再看大荒山之上的战况。此前古修霖幻化火凤导致魔界大军损失惨重,主持战局的祝赢见己方已占下风,且作为魔君的盼真也已身受重伤撤出战场,虽有余力死扛,但最终会得不偿失。于是在盼真撤出战场之后,便也随即鸣鼓撤兵。 同样,作为势均力敌的另一方,仙界大军的损失也好不了多少,故对于魔界的撤退,仙界并未穷追,而是选择退营休整,积蓄实力。 见此,古修霖便对永烨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于是乎,永烨收回了昊天塔。与天机镜一般,昊天塔最终被永烨所吸收。紧接着便是容真重新夺回的神农鼎… 似乎永烨并没有思昙那样的限度一般,最终,永烨轻轻松松将神农鼎也吸收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古修霖原本对此法没多大把握,今见永烨如此轻松地吸收了三件神器,不由信心大增。 将容真安置在他随身携带的芥子之中后,古修霖与洛尘便打算留下驻守,永烨与容真则前往天庭取东皇钟。 而让古修霖感到震惊的是,永烨竟然能够凭自身使用天机镜之力! 照常理来说,永烨虽然有超高的天赋,能够不费chuī灰之力吸收两件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神器,但比起百万年前的容真还是差了很多。可就凭容真,也不是收了哪种能力就能任凭己用的。正常情况下,容真也只能是单纯地,如思昙时的那般吸收外界的修为灵力以增加自己的修为灵力。 再让永烨尝试使用昊天塔之能,永烨也照样轻易用出,连永烨自己都有些意料之外。古修霖不由心生感叹,掐指一算,片刻后,了然道:“原来如此!” 见古修霖神情,一旁的洛尘不由疑惑,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古修霖却道:“世事有因有果,轮回不息。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永烨原本也存有疑惑,可见古修霖神态轻松故作神秘,想也不是坏事。插曲告一段落,动身上了九重天。 此前东南两海一战,虽绰瀛败给了白凤,但在此之前,绰瀛已完全制服了南海,故眼下与天界来说,只有魔界之乱。魔界一日未能赢得大荒山之战,九重天便能处于安定之中。 因此,未有丝毫顾虑,永烨便收回了镇守天门的东皇钟,并如之前的三神器一般将东皇钟尽数吸收。 接连吸收四件神器,短时间内,永烨的修为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战斗力来说,此时的永烨已超过“真神”古修霖,并且可以与容真一战。 此前,古修霖的计划便是等永烨吸收神器修为提升之后,再两人联手从盼真处夺回其他神器。 如今永烨已超乎意料地修为大增,眼下除了夺回神器便是解救成为人质的羽儿和绰瀛。 正当永烨事成后与古修霖在大荒山汇合商议完救人的细节,羽儿和绰瀛便出现在了仙界大军的驻营地之前。 洛尘原以为,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或者是不可能轻易再见绰瀛一面了,毕竟与六界存亡来说,他与绰瀛只是两个不值一提的蜉蝣。自从得知绰瀛出事,他便未奢求古修霖或是永烨对绰瀛伸出援手。他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打算,包括最差的。 然而,他都已经放弃希望打算和绰瀛一起归为尘土了,绰瀛的灵力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于是乎,在所有人作出反应之前,他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绰瀛所在的方位。 那令洛尘魂牵梦绕的面容比起之前憔悴了一些,也láng狈了不少,在洛尘停下脚步的一瞬间就这样映在了他的眼底。洛尘说不清此时的自己究竟是何种感觉,想哭又想笑,想如平日那般揪着绰瀛教训,又想关心他是否受伤,伤得重否? 然万千情绪之后,洛尘却是不顾一切般地冲向了绰瀛,将人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当感受到怀中人那真切的温度之后,洛尘才意识到于他来说,世间所有皆是浮云,唯有这个拥抱,唯有怀中这个人是他此生所追寻的,愿为之付出一切的宝物。 他从未有过这样qiáng烈的感情,他想和这个人活着,然后如普通的夫妇一般永生相伴。于是在紧紧抱住怀中人之后,洛尘靠着绰瀛的肩膀恳求道:“你可千万别死!” 洛尘难得主动投怀送抱,绰瀛本以为他会担心自己担心得哭呢,正打算好好怜香惜玉一番,结果洛尘不但一滴眼泪没流还上来就说死不死的。 不过,既然媳妇送上门来,该占地便宜还是要占的,于是低头香了几下那十分想念的脸庞,“你相公我神通广大,天塌了我都不会死,你就放一百二十心吧。”说着将洛尘的脸捧在手里,“我看看,许久不见你想我没想。” 于是,两人便这样你盯着我,我看着你,眼神如胶似漆令一旁的羽儿十分尴尬。好在两人似乎未意识到身边还有羽儿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羽儿才得以趁机溜去见古修霖,顺便将欲打扰二人的一gān人等都挡了回去。 古修霖清楚白凤对羽儿的心思,也猜想到凭白凤的为人会做出目前种种是受霓羽的指使,不得已而为之。故相比羽儿,古修霖更担心绰瀛。可没想,他们还未出手,不仅是羽儿,连绰瀛都平安归来,简直出人意料。 ☆、(五十五) 山中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青纱帐里安睡的容真被偶然的一声鸟shòu啼鸣搅扰,很是烦闷地翻了个身。 接着,在一旁注视着容真睡颜的永烨轻轻一挥手,结界便将木屋外的声音完全隔离在外。木屋内恢复悄然,容真皱起的眉随之舒展。 永烨再次将容真轻轻揽入怀中,尽管动作再轻柔,还是牵动了容真身上的不舒服。见容真复又隐忍着微微皱起的眉,永烨似安慰地亲了亲容真的眉头。 感受到落在额上的温度,全身的不舒适一下变得清晰起来,容真也无法再次入睡,缓缓睁开了双眼。 “可是不舒服?”永烨道,随即,一股暖流便从永烨的掌心流向容真的四肢百骸。 容真瞬间舒服了许多,“嗯。”说着朝永烨怀里贴了贴抬手将人搂着,“不过现在好多了。” 午时永烨一时情难自禁便将人折腾至傍晚甚至晕了过去。血气过后一想到容真有伤在身难免颇感后悔,再看到怀中人原本白皙无瑕的皮肤上尽是放肆过后的淤青红印,他更是觉得悔不当初。 都是他害得容真这般不舒服,“对不起······”永烨不由道。 容真再次往永烨怀里钻了钻,“你我之间何需说对不起,我无事。”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带着些委屈地腔调道:“只是下次我若说不要了,你便要停下。” 容真的委屈像是撒娇一般,难得又勾人,弄得永烨心如猫抓,想将人揉进心里安慰,“好,好,下次你若说不要,我便停下。” 听着永烨哄小孩似的语气,容真不由笑了出来,抬起头看着永烨,“这下你可满意了?” “嗯?”永烨不明所以。 “我是明白了,不论你是凡人还是神仙,都一样爱欺负人。”容真不平道:“不,现在的你还要过分。” 看着容真那忿忿不平的小表情,永烨宠溺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容真的头,“让你欺负回来可好?” 容真想了想,“不要,天佑时的你总这样说,可最后受欺负的还是我。” “真不要?”永烨故作引诱语气道。 容真再次想了想,随即翻身骑在了永烨身上,“我这里很不舒服······”说着拿起永烨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就罚你给我当肉垫罢。”说完便靠在永烨身上闭上了眼睛。 永烨轻轻揉了揉手里的纤细腰肢,先前容真梦里喊痛,永烨便给他上过药了,本以为容真非凡体不会有大碍,如今看来却不是。“难受得厉害?”永烨边揉边道。 “嗯。”容真轻哼道。 “那再揉揉?” “嗯。” 紧接着,一股清凉借助永烨的手指进入了容真身体里最为不舒服之处,那难以忍受的酸涩胀痛瞬间被冲散,容真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随即身体跟着放松起来。 人身体一放松,睡意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涌了上来,以至于容真完全忽略了某些怪异之感。待那清凉小心翼翼地越渐深入碰到了内里的敏感,容真一个激灵才发现永烨在揉哪里。 “永烨!” 随即,容真刚睁开的双眼被永烨的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上些药,不舒服吗?” 永烨的手像是能安眠般,容真只觉眼皮沉重累得都没脾气了。舒服是舒服,可······感觉到永烨的手指仍在体内没有退出的意思,容真嘟囔道:“别闹了。” 永烨以为容真是真的不舒服,便打算将手指退出去。随着手指的抽离,可以转移胀涩酸麻的清凉触感也跟着消失,极其不舒服的滋味复来。在清凉感快完全消失的瞬间,容真下意识抓住了永烨的手,“不要。” 清凉感再次在体内散开,容真下意识放开抓住永烨的手,脸颊在身下那温热又舒服的皮肤上蹭了蹭,片刻之后,就满足地神游到了天外。 睡着的人是舒服了,然而醒着的人软香温玉再怀,明明邪念早起,却只能一再压制,直到天明。 待容真睁开双目,木屋外已是一片刺眼光明,感受到身下传来的温度,容真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真的趴在永烨的身上睡了一晚,并且他俩始终是□□。 昨夜累糊涂了没觉得,如今头脑清明容真才觉这个姿势实在是暧昧,不由脸上一热。本想趁永烨还未醒时悄悄离开,然而一抬头,永烨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下,容真的脸便更热了。 好歹容真活得够久,脸皮也不至于太薄,遇事也够沉着冷静。见永烨没有作出反应,他便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稳着。 许久,永烨所期待的可爱反应并没有如期发生。永烨不由笑了笑,摸着容真的头问道:“可还觉得不舒服?” 想起昨夜缓解不适之法,容真的沉着冷静不由土崩瓦解,若再保持这个姿势真是会要了命了。余光见自己的衣衫散落在地,于是连忙翻身滚到chuáng侧,“没,没有。” 容真的一举一动都被永烨瞧在眼底。见他伸手去够自己的衣衫,永烨不由起了坏心,勾起嘴角的瞬间,容真已够到的衣衫便贴着指间飞走了。 容真无语,只好顶着哀怨的小眼神回头看着永烨。 永烨不由笑出了声,“好了,不欺负你了。”说着起身下榻,挥手间穿戴好了自己的衣物转身看向容真,“我替你更衣。” 容真不容置疑,坚定回道:“我自己来。” “为何?”永烨装作不解,“你我早已是夫妻,坦诚相待多年,时至今日,你还害羞?” 容真只觉得一夜过后,那个万年寒冰般的永烨似是化了,变成了喜好作弄欺负思昙的天佑。即是天佑,容真便如思昙那般没辙。 再者他这幅身体确实与永烨坦诚相待多年,天佑已不知替他更了多少次衣,如今想想也没什么好羞的。 “还说不欺负我。”说着便张开双手站在永烨面前。 永烨拿起容真的一件内衫,“我怎会欺负你。”说完,便规规矩矩地将衣衫一件一件地替容真穿戴整齐。 “今日想去哪儿?”永烨扶着容真在梳妆镜前坐下。 容真不由想了想,昨日心血来cháo便想故地重游,如今又觉得其实去哪儿都好,只要有永烨陪着。 不过永烨既然问起,那还是依照昨日的来吧。如今人间除了被他用结界保护起来的木屋,早已经历了无数次改朝换代,想必曾经的左太师府与离国都城早已面目全非,甚至是不复存在。容真不想失望而返,这两处地方还是略过的好。 “那就,天庭罢!”容真道。 曾经的思昙因双眼失明无法欣赏伴随永烨成长的地方颇感遗憾。如今他既然双眼复明,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毕竟那也是千万年前自己一手创造的地方。 余光瞥见镜中自己披散在肩的长发,不由又想起了一事。接着道:“你此前送我的桃木簪被我一气之下毁了······”说着看了看镜中永烨的发髻。 此前未曾在意,此时一看才发现永烨竟戴着桃木簪。于是转身将木簪摘下仔细看了看,“这是我的那支······” 容真手中木簪乃思昙亲手雕刻,用作分辨的细微差别容真自然比谁都清楚。原本以为他的那支早已被他亲手所毁,故留有遗憾,没想到此时却完好如初地回到了自己手中。 容真一时激动,看着永烨道:“我的便是我的!到头来,你也还是我的。” 没想到容真会突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不由笑了笑,“好,好,都是你的,我也永远是你的。” “那用这木簪帮我束发可好?” 永烨自然是乐意之至,“好!” 将人扶着坐好后永烨便轻轻勾起一缕如瀑般散在容真肩上的青丝。很早以前永烨就已发现,容真的头发很软,触之柔滑,只要拿在手中便会给人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此前每当给思昙束发,永烨便觉很是享受,故才不愿与别人分享其中滋味,总要求亲手给思昙束发。 此时此景忆过往,永烨轻吻了手中的发,拿起梳妆镜前天佑与思昙成亲时互赠的玉梳。“为何想去天庭,可是仍想烧了月老的那棵桃树?” 永烨若不提起,容真倒把这茬忘了。笑了笑道:“你可知那桃树乃何人所种?” “该不会是鼎鼎大名的容真上神?”永烨搭腔道。 容真似是忆起了些有趣的往事,笑了笑道:“那倒不是。当年女娲下凡普度众生,一凡人对她一见倾心,誓要取其为妻。奈何女娲心系六界苍生,便是落花流水,一个有情一个无意······” “后来呢?”见容真停顿,永烨好奇道。 “那凡人也是超乎寻常的执着。当时凡间妖魔横行,女娲在凡间四处奔波除害二十余载,那凡人便苦苦追寻了女娲二十余载,最后因保护女娲身中妖毒而死。” “你怎知女娲在凡间之事?”永烨问道。 “因为那凡人之所以会中妖毒,是我一手促成的。”盼真道。 “你?”永烨惊奇。 “那凡人乃上仙命格,若堪不破情爱红尘,便无法得道成仙,若是如此便极为可惜。我当时对情爱一事知之尚浅,本以为若忘了便能堪破,谁知那凡人重入轮回之后非但没忘了女娲。因寻不到女娲便在女娲庙里守着尊石像过了一辈子。” “那凡人痴情到如此地步,女娲竟未有丝毫动心?”永烨不由问道。 “未曾。女娲是六神之中唯一与我相像的一个。在我们眼中,那凡人不过是沧海一粟。” “那后来呢?” “本是一世便能得道成仙,只因错爱了人,便平白受了两世愁苦。待到第三世,眼见他还要守着女娲庙中的石像过一辈子,我便让女娲拿着颗石子与他做了断。于是女娲便按我所说的,若是他能让那颗石子开花结果,女娲便答应做他的妻子。若是不能,他便要死心。” “所以,月老宫中的桃树由一颗石子长成?”永烨问道。 “经历了前两世,没想到他还如此执着。为让一颗石子开花结果他穷尽了一生。然而石子就是石子,怎可能发芽结果。我们原本以为,三世过后,他会有所顿悟,谁曾想第四世,他仍是执迷不悟。妄图效仿妖怪jīng志中的杂谈用心血日日浇灌那颗石子,以求石子化jīng实现发芽结果。” “物化jīng,确实是吸取足够的天地jīng气灵力即可,可前提是那物要有灵根能自生灵识,然后再自发性地吸取天地jīng气灵力。然而那颗石子不过是一颗最普通的石子,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若是随意一个凡人的心血都能使物化jīng,那么人间岂不是遍地妖jīng。”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执念,待他流尽心血力竭而亡之后,我原本打算去除他的一魄助他彻底忘了女娲以脱离苦海。可当我到了凡间,看到的却是一棵不足二尺高的桃树,细瘦的枝桠上开着一朵桃花。” “他成功了?” “并不能算是成功。他的执念过于深重,许是到死都未能如愿,便连自己的灵魂都浇注在了石子之中。如此石子才结成灵识,物化jīng开出桃花。” 讲到此处,容真不由轻叹了一声,“碧桃天上栽和露,可惜一支如画为谁开?他的魂魄与石子完全相融不可分离,我便将那桃树移栽至灵力丰沛的九重天上,愿终有一日他能重修成人形。” “然而直至现在,他成了爱情至死不渝的象征,守护着天下有情人,却依然还是棵空有神识的桃树。” “女娲仍是未对他动情?”永烨也颇有些遗憾。 “或许动过,我时常见女娲在桃树下驻足停留。后来不周山倒,天地塌陷,女娲炼五彩石补天。若不是女娲舍身重筑天地,桃树或许早已在浩劫中化为了泥土。” “所以,我又怎会烧了那桃树!” 永烨不禁哑然,“没想到它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回忆过往,容真这才发现就是因为他,自己才开始羡慕那些能体会爱为何物之人。如今容真已得偿所愿,若万劫咒最终令他魂飞魄散,再此之前,若是能见他一面是再好不过的。 “我活得太久了,若不是头上这只木簪,我差点忘了他的存在。上回取桃枝时匆匆一面,算来,我已有很长时间不曾问候他了。”见自己和永烨都以穿戴整齐,“便借着这次机会,问候一声罢。” ☆、(五十六) 九重天虽是容真连同五神所创,然容真除了那棵屹立千万年的桃树还有与永烨有关的一切,对于九重天便几乎没有多少留恋。毕竟在健全天界制度之后,他便隐世于昆仑山。 眼下面临危局,天庭虽少了东皇钟相护,但有妖界相助,又亏得近年的几场乱局,以至于经过短时间的整备,天庭咋看起来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 永烨领着容真漫无目的地在第九重天逛了会儿,不知不觉,他们便来到了永烨为讨思昙开心所仿造的佑思宫前。 “这是······”若不是亲眼看到佑思宫三字,容真差点忘了这座早已被他抛诸脑后的宫宇。 不知不觉间,容真便推门走了进去。毕竟是行宫,除了抬头能看到的满天繁星,大抵还是与天佑在人间所造的不同。 思昙曾与永烨在此处有过十分不好的记忆,若不是容真三魂重聚,那记忆或许会成为思昙一生都不愿触碰的伤,也会因此与永烨生生世世决裂。幸好误会最终解除,如今二人皆已释怀,此时身在此处,所感便只有怀念了。 容真回头牵起永烨的手,永烨乘势便与他十指相扣。 “当时修霖说给你种了情根,故我才特意为难于你以便向洛尘讨要消chūn。没想到归来时却见你造了那座佑思宫······”容真回忆道。 “我从小便只喜欢你一人,奈何费尽心机你却懵懂无知。谁曾想,我俩都是一样的懵懂。”永烨笑了笑,将人揽入怀中,“好在你最终也是我的。” “嗯。” 情到浓时,两人相拥许久。待到怀念之情逐渐平复,“我们去月老宫罢。”容真道。 “好。” 百万年已过,桃树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如同一棵会开花的石头,就算沧海桑田,它依旧静静伫立,别处花开花谢,chūn去秋来,此处却始终是一副chūn景。 容真与永烨十指紧扣来到桃花树下,“还记得我吗?”容真道。 似是回答,一阵微风chuī过,桃枝迎风而动,漫天花瓣从枝头打着圈儿散落,犹如起舞般将树下二人团团围在其中。 “我此前折了你树枝,还未向你道感谢。今日不请自来,除了道谢之外,还想折你一根树枝。你如今枝繁叶茂,想必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说着便抬手折了一根握于手中,“谢了!” 接着对永烨道,“能否解开我内丹之上的封印?” 若是片刻也不是不行,闻言永烨便将容真的封印解了。 容真看向手中的桃枝,眨眼间,桃枝便幻化成一支木簪落在容真的手中。“还是跟以前那支一样。”容真看向永烨,抬手将木簪给永烨戴上。 木簪失而复得,两人相视一笑。“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容真道,牵着永烨来到桃树的主gān前。 在永烨的注视下,容真将手掌贴在那沟壑不平的树皮上。凝神查探片刻之后,“还是只有虚弱的神识。”容真道。 “他深爱女娲,或许是得知女娲已死,不愿再为人罢。”永烨道。 “有道理,至少现在这样,他便不用面对现实,承受伤痛。”容真回道。不过说到这里,容真不由推己及人。若是他最终也如女娲那般,永烨会怎样? 他此前打算忽视永烨与古修霖的计划,说到底那将是一场赌局,唯一能确定的结果便是他死或不死。若是他运气太差,死了呢?永烨会怎样? 此前他的想法过于狭隘,觉得若是他俩都死了也好,便不用独留一人承受伤痛。可此时他却有些害怕永烨会遭遇不测。永烨乃万年不遇的天才,他还很年轻。凭他之力,将来定能使天庭甚至是六界长久安稳。他也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和一个更爱他也更适合他的爱人。 “若最终我离你而去,你会如何?”容真忍不住问道。 永烨想也不想,“不会的,我不会让此事发生。” “假如呢?”容真又问。 见容真似是别有用意,便道:“你想让我如何?” 容真沉默了片刻,“将十神器之力尽数吸收太过凶险,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仑者山封印之力虽有减弱迹象,但要撑百万年绰绰有余。有你和修霖在,我相信百万年内你们一定能寻到别的方法破解仑者山危局。”容真抬头看向永烨,“至于盼真,我相信他本质并不坏,我会尽力,劝他收手······” “你为何会这样想?”永烨打断了容真的话。 “我只是道出事实。”容真答。 永烨沉默地注视着容真,许久,“你是不是,担心我?” 若是永烨不问,容真本不愿提及的,“我命该如此,实在不该拖累旁人,特别是你。” “于你来说,我是旁人吗?”永烨忍不住问。 “就因为你不是旁人,是我最在乎也是于我最为紧要之人,所以我更不想你同我承受这一切!” 先前将容真唤醒,永烨怕的就是容真会有这样的想法,然而容真却什么都没提及。见这几日容真的心情还不错,永烨也完全打消了顾虑。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永烨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说客,尤其是在他毫无主意之时,他又不可能像古修霖那般将容真弄晕了gān脆。 良久,永烨拿起容真的手贴在桃树上,“就让他做个见证。”永烨道:“我永烨发誓,今生非容真不可。若容真狠心弃我而去,我又无力挽回。我便会遂了容真的愿,一生一世孤苦无依也要苟活于世,绝不会有任何轻贱性命的想法!” 说完看向容真,“你还有何顾虑?” “你这是在发誓?”容真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听着像是对我的控诉。” “我保证,绝不会逞qiáng。事已至此,我也绝不会收手。”永烨道。 永烨的性子容真怎会不知,比起自己,永烨才是说一不二,认定了便不可能改变的主,“那你答应我,不论我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永烨道。 于是,容真将视线移向桃树,“若我不在,你便在天庭与他做个伴吧,若是可以,替我好好守着他。”容真道。 语毕,风起,漫天花瓣飞扬。 “多谢。” 告别灵桃,二人又在九重天上逗留了半日,后洛尘派泽玉来传,二人便回了大荒山。 见二人携手同归,古修霖眯了眯眼,“哟,还以为你二人风花雪月早把我们这些旁人忘gān净了。” 听见古修霖那熟悉的调侃语调,容真抬头朝古修霖望去,“你不是查到了盼真的行踪,在何处?” “凡间。”古修霖道,说着来到容真面前将人上上下下仔细审视了一番,接着摇了摇头,大叹了一声“唉!” 容真不明所以,不过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事,无奈问道:“你唉什么?” “心上人被拐跑了,我能不唉嘛!”古修霖即委屈又无奈地道。 容真就知道古修霖会说些有的没的,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找话由,便及时掐断了后续,道:“凡间何处?” 古修霖也不管永烨在不在,抱怨道:“我忙活一场为你的小天帝做嫁衣裳,你听我倒几句苦水又怎么了!” 或许是古修霖的表情装的太过凄苦,容真也不知为何想起了百万年前古修霖与自己在昆仑山相伴的岁月。突然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被堵了一下,便道:“那你倒吧,我听着。” “你想听,我还不想说呢!”古修霖傲气地扬了下头,斜眼瞧了瞧永烨,“这小子整日顶着一张冰块脸,你日日对着他也不嫌冷得慌。我就不明白,除了这副皮囊勉qiáng凑合,也不知你看上了他哪一点,怎么就死心塌地,非他不可了!” “好吧,开始了!”容真心道。接着看了眼古修霖,表示你继续。 “唉!唉!唉!”古修霖似气得无话可说,大叹了三声。余光瞥见二人的手还牵着,于是忿忿将二人的手拆开,“当这里没外人了是吧!”说着一把揽住容真的肩将二人隔开。 古修霖在容真面前唱惯了独角戏,任凭他各种手舞足蹈,都不曾让山颠冰雪一般的容真作出任何回应。古修霖也不奢求能激起容真的反应。见容真果然没搭理他,想着刺激刺激小天帝也好。 可谁曾想一抬头,不但容真没反应,就连永烨也只是一张看哑剧的神情。古修霖不由心生佩服,对永烨道:“你俩还挺配!” 永烨顶着那张寒冰脸回道:“多谢夸奖!”随着话音落下,古修霖揽着容真的那只手也被捉了下来。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不在乎!”说着将容真揽了就走,还不忘回头看了看永烨。见永烨眼里似乎多了层冰霜,不由心情大好,“还是说正事罢!” 二人前脚刚踏入营帐,一嫣红身影便朝容真扑了过来,“思昙哥哥!” 怕人撞着,容真连忙将人接住。 一旁的古修霖不由道:“都多大姑娘了,半日不见而已,能不能稳重些!” 闻言羽儿从容真怀里抬起头朝古修霖吐了吐舌头,“不用哥哥管!” “是不用我管,可管你的人却不要你了!”古修霖回击。 羽儿被堵得无话可说,立马朝容真求助道,“思昙哥哥,哥哥他欺负人!” 古修霖口中那管羽儿的人应该是指白凤。白凤突然背叛,对羽儿的打击一定不小,觉得古修霖这玩笑有些过了,便看了看古修霖,道:“你还是你少说两句。” 没想到容真会给自己撑腰,羽儿颇为惊喜,连忙扬起头得意地看着古修霖。 “行!有人给你撑腰了,惹不起,惹不起。”于是独自坐下,将先前还未饮尽的茶饮尽,又放下茶杯斟满,还另外斟了两杯。 待羽儿撒完娇舍得放开容真,容真也落了座,端起茶杯饮了口道:“怎不见洛尘与绰瀛?”容真道,确实一路走来都不见二人踪影。 “南海水君先前受了伤,洛尘自然是要贴身照顾着。”古修霖别有意味道。 “是吗。”容真了然。见永烨在身旁坐下,便道:“你说盼真在凡间,可知具体在凡间何处?” “他与白凤在一起。”一旁的羽儿沉色道,“哥哥们尽管对付那魔王,白凤我由我解决。” “你?”容真质疑道。 “思昙哥哥放心,白凤不会伤我。”羽儿解释道。 容真原本不放心,但见羽儿如此肯定,想来羽儿此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还救回了绰瀛,应该不是巧合,便道:“好,万事小心。” 接下来四人就去凡间从盼真手中夺神器之事商议了一番。大概一柱香之后,四人便出现在了羽儿先前被困的宅子外。 此处的结界乃鹤儿所设,故鹤儿在第一时间内觉察到了闯入者。 “他们来了!”鹤儿眼神一凛,对正在给盼真疗伤的白凤道。 闻言,白凤收手。昏睡的盼真也似乎觉察到容真的气息,猛然睁开了双眼。 鹤儿虽对结界之术天赋异禀,然而对身负天机镜的永烨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很快,四人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你来了。”见到容真,盼真率先道,“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送神器?” 容真看了看盼真,未答话。 这时,盼真便注意到了容真身旁的永烨,仔细打量之后,不由露出意外的神情,“真没想到!所以,你们是来夺神器的?” “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不如将你所有的神器拱手让人。”容真道。 盼真似是听到什么可笑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敛目一笑,“若我不让呢?” 此处是凡间,不适合作战。容真拿起挂在腰间的芥子,对盼真道:“那便换个地方。” 盼真看了看容真手中的芥子,又看了看永烨与古修霖二人,不屑一笑,“我今日便让你明白,只有我才有能力护你周全!”说着率先进了芥子。 鹤儿也紧随其后。 白凤见二人行事如此随意,心道麻烦之后便也打算前去相助,一旁的羽儿立马上前挡住白鹤的去路,“你若是走,我便死在这里。”羽儿说着将手中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时,容真、永烨、古修霖三人也进入了芥子。为避免外人打扰,永烨还利用东皇钟之力在芥子外设了道结界。 于是,阵营一份为二。一个是芥子之外,难解难分的羽儿与白凤。一个是芥子之内,剑拔弩张的盼真、永烨、古修霖三人。鹤儿与容真乃后备。 ☆、(五十七) 容真花,其实另有其名,为月下白,乃昆仑山皑皑白雪中唯一能盛开的花。容真喜欢此花,将其种满昆仑山颠,故古修霖赐名月下白。所以除了容真与古修霖,还有昆仑山之外月下白未曾闻名于世。后容真魂飞魄散,昆仑山被生灵不可近的冰雪覆盖,月下白也从此被封于冰雪之中,更不可能为世所知。 故不知,盼真是从哪儿得来的月下白种子以至于能种满整个芥子,也不知盼真为何要为其取名为容真花。 身处万里花海,盼真面色十分沉重。他未料到自己会身处在这片花海中。这可是他经历两百万年的成功与失败才得出的成果!为的便是有一天亲手将其送给喜欢它的人,博得那人的一笑。然而此刻,那人却想让这花海沦为战场。 “你就如此想毁了它?”盼真忍不住问道。 容真至此都未猜到盼真的心思,自然不知他所指为何。 一旁的古修霖可是早就看透了盼真,故意刺激道:“他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闭嘴!”盼真成功被古修霖激怒,“手下败将,何不找一guī壳,缩进去苟且偷生?非要来此地寻死!” 言毕,只见以盼真为中心,肉眼能见的事物,不管是尘土还是花草,甚至是月下白,都瞬间化为虚无。并且,范围越扩越大,最后以难以抵挡的速度朝古修霖袭来。 “修霖!”容真不由喊道,好在下一瞬间,永烨便利用天机镜之力帮助古修霖躲过了这一击。 再看盼真。这便是盼真真正道能力,此能力能使万物化为虚无,类似于魔气,却是魔气无法比拟的,就连曾经的容真也无可奈何,只有极寒蛮荒之地才有的虚无之力。 没想到盼真还有如此棘手的力量。容真三人些微吃了一惊。若是盼真将此能大范围释放,那这枚小小的芥子必然承受不住。若任凭虚无之力若外泄凡间,凡间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毕竟容真三人对虚无之力毫无办法,唯一可抵抗的幽萤却又在盼真手中。 意识到事态严峻的永烨与古修霖相互对视了一眼,欲赶在盼真大范围使用虚无之力前将其制服。 然而盼真又怎会让二人得逞,见二人紧bī而来,他立即祭出诛天剑抵挡。饶是古修霖的真神之骨所做的骨剑也难以抵挡专克神仙的诛天剑。很快,永烨二人的合力攻击被盼真所压制。 好在要应付永烨二人,盼真便无暇释放虚无之力。永烨二人便也只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以让盼真露出空隙。 在永烨二人的配合之中,古修霖为主力量输出。永烨有天机镜比较灵活,便在后方辅助。故一来二去,古修霖受得伤自然要比永烨多得多。 半个时辰之后,万里容真花海便成了满地残枝败叶。古修霖的骨剑也已伤痕累累,似是一碰就断。 见状,趁永烨与盼真周旋期间。容真终是忍不住,拔剑挡在了古修霖身前,“换我应付片刻,你先退下疗伤。”说着将古修霖一掌推出了十丈之外。 盼真此前与古修霖一战的消耗也不少。古修霖未曾恢复的,他自然也比古修霖恢复的多不了多少,后又被心弦所伤,疗伤之际又被容真四人打断,故盼真也是有伤在身,要应付永烨二人的全力攻击也没那么容易。 此时永烨还在全盛时期,而盼真,容真能明显看出他的空隙越来越多。见永烨还能应付,容真便在一旁静待时机。于是乎,待盼真破绽显现,容真便调动修为一掌击中了盼真的内丹。 一击即成,容真并未撤离,紧接着,他便调动能力吸收盼真的修为。 盼真没想到会被容真偷袭,啐了口血后有些恼羞成怒,又见自己的修为正从内丹中快速流失,本欲一掌拍开容真以摆脱控制。然而刚聚修为于掌,容真便万劫咒发作猛吐了口血,喷了盼真一身。 不管是谁,都没料到如此变故。盼真显然是被容真惊到了,一时忘了反应。而永烨虽然也吃惊,但见容真脱了力,便下意识地将人拦腰接住了。 “真儿!”见容真一时变得煞白的脸,永烨立即给容真输送灵力以压制万劫咒的反噬,“你还好吗,感觉如何?” 永烨话音刚落,容真又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真儿!”永烨立即封住了容真的内丹。 这时,见情况不妙的古修霖也中止疗伤来到容真的身旁,一探之下,古修霖不由神色沉重,“万劫咒的发作提前了,一日之后,他必将魂飞魄散。” “怎会?!”永烨不可置信,容真明明对永烨说过他至少都能撑五日。 “我也原本以为他可以多撑几日,可万劫咒毕竟乃不定数,眼下即是事实。”古修霖道。 古修霖的话盼真也听到了。盼真知道容真很虚弱,故他才开始大动gān戈去夺神器。原以为,容真可以等到他夺得神器为止······ “不!”盼真叫道,他实在不愿看到容真那张虚弱到像是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的脸。每看一次,他便感到整个世界都即将毁灭般的害怕。 他明明是为阻止这一切而来的,然而此时他在做什么?!只要他集齐十神器,只要他集齐十神器,容真肯定能得救!!他一定能救容真!也只有他能救容真!于是,他重新紧握住了手中的诛天剑将剑尖对准了永烨。 古修霖与永烨的注意力都在容真身上,全然忘了一旁还有盼着这一威胁存在。然而注意到时,诛天剑正以势不可挡的威势超永烨的背心刺来。 然而就在这时,早已注意到盼真举动的容真却抓住永烨的衣襟一拉,下一瞬间,容真已紧贴着永烨的后背替永烨挡住了诛天剑。 “真儿!!” “容真!!” 三人齐呼。 永烨连忙一掌拍开怔愣的盼真,将容真护在怀中,“真儿······” 好在盼真反应及时,诛天剑未伤及容真的脏腑,永烨又有神农鼎之力。永烨立即借用神农地之力做出一个能疗伤的结界将容真护住。在给容真输送足够的灵力之后,小心翼翼将诛天剑拔了出来。紧接着一边给容真喂了止血灵药,一边加qiáng结界之力替容真止血。 好在血最终还是止住了,诛天剑造成的伤口也有了逐渐愈合的迹象,“真儿,你还好吗?你可听的见我说话?”永烨不断地重复着问话以唤醒容真的意识。 大约一柱香之后,剑伤基本愈合,容真紧闭的眼睑动了动,随即一双眼睛恢复了清明。 “我无事。”容真看了看永烨,握住永烨的手安慰道。接着朝古修霖微微笑了笑。最后朝盼真看去。 “我一直在想你是谁······”一句话过长,容真难免显得有气无力,“你是那只白鹤对不对?” 见容真是在问自己,不可置信之后盼真第一时间连滚带爬地来到容真身边。 “你想起我了!?”盼真惊喜道。他很想触碰容真,但容真像是一碰就碎,他不敢。也不想让满身是血的自己脏污了容真。快速伸出的手在即将碰到容真的那一刻,又缓缓收回了。 “是我!”代替触碰,盼真用力道,“我是!” “容真,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就算杀了我自己,也绝不会伤害你的,我······”盼真语无伦次地不断解释道。 看着盼真的自责与抱歉,容真朝盼真微微一笑,“百万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二百万年前,妖魔侵扰人间,以至于凡界生灵涂炭。为保凡界安宁,容真亲自下凡降下福泽。回程之时,路遇一只受伤的白鹤正被几只魔化的乌鸦啄食。这原本对于容真是最平常不过的画面,生物法则,弱肉qiáng食,若是他连一只鸟都管。六界之大,他岂能管得过来。 容真本欲随之任之,岂料那白鹤求生欲之qiáng,即使翅膀被生生扯断,它亦未放弃求生。 许是白鹤的叫声太过凄惨,容真便顺手救了它,还替它治好了断翅。之后容真来去匆匆。不到半日,容真也完全忘了白鹤的存在。 想来也是,一只还未开智的鸟,除了求生本能,又怎会有其他灵智。怕是连为人所救都不知道。只是发现啄食它的乌鸦消失不见,而自己的翅膀还能飞翔。便如常一般,扇动翅膀或是逃命,或是归入鹤群。故对于容真来说,一只白鹤与一只蚂蚁毫无区别。 然而如蚂蚁般渺小、平凡的白鹤并不是蚂蚁,至少白鹤自己不这样人为。它本欲飞走,但飞至上空却看见了地上的容真。又见容真抬脚离去,麻雀都怀有知恩图报之心,明白自己已经获救,而救它之人的人将要离去,它便也调转方向本能地打算跟上去。 可谁知即使生有双翅,也有诸多力所不能及之处,比如眼下要追上一个只把你当蚂蚁的上神恩人。它刚调完头,它那未曾谋面的救命恩人便消失了踪影。 从此,chūn夏秋冬,风chuī日晒,雨打雷击,它背离鹤群,朝容真消失的方向契而不舍地飞了整整三载。 终有一日,他飞到了被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远远望见了山颠之上的白衣谪仙。它一眼便认出了那白衣谪仙是他苦苦追寻的救命恩人。 昆仑山终年严寒难耐,它无法长时间停留。于是,它开始盘桓于昆仑山下,以便于不时飞上昆仑山偷偷看看它的救命恩人。若是哪日寻到了什么甘甜的果实,或是什么奇花异草,它便会将其偷偷衔于寒阙宫门前,然后耐住酷寒藏起来等待它的救命恩人。若是哪日,它的救命恩人从地上捡起了它的礼物,它便会开心整整三日以上。 于是乎,一日复一日,昆仑山日日照旧,却转眼已是七八十载。白鹤也因昆仑山丰沛的灵力与山下那些被它当作寻常果子的仙果逐渐开了灵智,生了慧根。 他一开始并不知情为何物,也不知他的救命恩人是何许人也。只是日复一日,他有些不满足于只能偷偷地、或是远远地看一眼它的救命恩人。不满足救命恩人偶尔从地上捡起他jīng心准备的礼物而却始终不知那礼物是谁留下的。 他想长久地待在昆仑山中,长久地留在救命恩人的身边。故他在昆仑山下修行了百年之久,终于能够长时间忍耐昆仑山中的严寒。 那日,容真在山颠之上的月下白花海中抚琴,明月照伊人,他心跳如雷,却不敢打扰。于是静静地落在了容真身旁的月下白枝桠上。 那是他第一次距离容真那么近,也是第一次,将容真的眉眼看真切。 从此以往,他得以长久地出现在容真身边。然而,容真还是如从前那般,未曾看他一眼,更不知道他的存在。 从古修霖口中得知容真的名字后,他便给自己取名为盼真,便是希望容真有朝一日能看自己一眼。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像古修霖那般陪在他身边。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至始至终,他都默默地暗恋着容真,将那月下无双容颜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以至于成了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的模样。 他为了追上容真的脚步,为了让容真回头看他一眼,他拼命地修炼,百年之后,他终于修成了人形。他本以为,这样的他可以追上容真了······ 然而神魔大战爆发,他只能亲眼看着容真被魔神重伤,即使他用尽全力,除了被战斗的余威一再震飞之外他甚至无法朝容真前进一毫,更不说帮助容真了。 他从未如此地恨过自己的无能,然而更残忍的是,容真就那么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了。 悔恨之意随着容真的消失令他失去了自己,他最终堕魔,并发誓要为容真报仇。首先,便是被容真一同封于仑者山即将灰飞烟灭的魔神,为了报复也为了得到能够报复的力量。他在魔神尚还留有清明之时夺了魔神的内丹,尚留有苟延残喘之力的魔神最终化为齑粉而亡。 霓羽背叛容真,是他绝不可能原谅的对象,然而霓羽却用心弦控制了他。他无法摆脱心弦,便不能向霓羽复仇。 古修霖也是盼真欲除之的人之一,然他被意外卷入仑者山中,而古修霖却能逍遥在外。得知霓羽打算破坏仑者山封印,继续颠覆六界的意图。若能向古修霖报仇,让牺牲容真的六界吃些苦头,也算是合了他的意。 容真是因封印仑者山中妖魔而死。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打开封印,也为了泄愤,他将仑者山之中的妖魔当成了食物。一开始,他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恨不得将它们一个个都捏成渣。 若不是霓羽需要那些妖魔的力量,以心弦阻止,盼真怕是早就将仑者山之中的妖魔屠杀殆尽。 两百万年,盼真始终活在暗无天日的仇恨与绝望之中,他从未渴望过救赎。然而有一日,仑者山出现了闯入者。 仍是远远一望,那人虽一身黑衣,与从前大为不同,他还是认出了他。 而后,盼真不顾仑者山封印的qiáng力反噬在霓羽与古修霖的“里应外合”下追随思昙出了仑者山。 盼真从一开始便知容真身中万劫咒,故他的目的始终是给容真解咒。 于是从仑者山脱身之中,他便开始接触思昙,守护思昙。百万年与容真之间留有的遗憾,他都想通过思昙一一弥补回来。 终于,恍若美梦成真,他做到了让思昙注意他,唤他的名字,与思昙并肩同行,让思昙需要他、依靠他、相信他,并把他当做朋友。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然而半路却杀出了个永烨。在得知永烨曾对思昙所做的一切之后。若不是聚魂石在永烨身上,永烨凭聚魂石能感知其它神器,他早将永烨捏碎。 可不将永烨除掉又怎消他心头之恨,思昙又怎会忘记永烨而完全属于他? 于是乎,在得知永烨去了极寒蛮荒之地后,他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极寒蛮荒之地夺回聚魂石并杀了永烨。然他刚动手,思昙却出现了。 □□无缝的计划就此失败,而为了让思昙死心,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挑拨离间。 然而他虽成功了,可古修霖又出现了。更没想到的是,姚青玄拥有容真的一魂,他间接地促成了万劫咒的发作。 于是,盼真便不能以悠闲地态度去收集神器。也再也没有可能与容真过他梦寐以求的那种闲散度日的生活。 他才不管霓羽什么态度,六界会怎样!只要容真平安无事,就算是被容真误会,记恨,甚至被容真刀剑相向,他都无所谓!虽然他至今的所作所为有些过激,但他的心里真真切切只有容真一人。 容真忘记自己,甚至是从未记得过自己。盼真虽有不甘,虽会心痛,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若是抓着小小的不甘与心痛不放,他岂不早就心痛而死。百万年前的那只白鹤弱小,无能。比起让容真记得,还不如忘了。 只要容真记得百万年后的盼真便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如容真所说,他们百万年不见,并不是从容真随手救下那只受伤的白鹤开始。 昆仑山无凡物,突然一只凡物频繁闯入昆仑山,还总是偷看他。并且总在他家门口留下些杂七杂八的物件,又被他撞见了一两回。排除幽萤的贪玩之外,容真又怎会注意不到那只毫不会隐藏行踪,又傻又笨的鸟呢。 不过虽然容真注意到了他,但于容真来说他不过是一只鸟。虽是自己顺手救过的鸟,但容真救过的生灵何止千万?他并不会对一只懂得知恩图报的鸟另眼相看。故即使是知道他不远万里,历经万难而来,容真始终都是任其自身自灭。 然而百年过后,容真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凭借自己开了灵智,生了慧根。还总是在他抚琴时前来倾听,想着诺大的昆仑山,多一只懂音律的白鹤也挺好。于是容真从任其自生自灭转变为不经意地投食关照。 与魔神大战之时,容真也注意到了拼死欲来到他身边的白鹤,不过他当时无暇顾及盼真。想来,一只鸟而已,是不可能在他与魔神的波及下存活的。 故容真始终未将盼真与那只鸟联系在一起,即使是知道盼真的真身也是只白鹤。直到盼真用诛天剑错伤了容真,容真看到盼真脸上那似曾相识的绝望。才想起在他魂飞魄散之际,有那么一只不自量力的鸟,曾为他的离去而绝望地引吭哀鸣过。 ☆、(五十八) 从前容真并不懂得体察人心,也自然不可能感同身受。如今他懂得何为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此时面对盼真,对于盼真的痴,他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是为了我吗?”注视着盼真,容真问道,“我知道,你定是有苦衷才会执着于神器。是与百万年前一样,不希望我死对吗?” 容真的话顺利地触到了盼真心里最脆弱之处,他不由紧紧握住容真的手,虔诚地抵在自己的眉心。“我心悦你······”盼真道,“所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等了你两百万年,好不容易等到你,我不想你再次从我眼前消失。” 闻言,容真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本想再出言安慰,可万劫咒的反噬之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他好不容易压制住。如今稍微松懈了些,反噬之力便立即让他喘不过气来。刚一开口,接下来的话便被猛烈的咳嗽止住。 “真儿,别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见容真咳得厉害,一旁的永烨实在不忍。立即将容真的手从盼真手中抽出,握在手中帮容真顺了顺气。 盼真能明显感受到永烨的敌意。永烨也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到盼真的敌意。然而容真此刻的状况刻不容缓,即使再想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他们也不得顾忌眼下状况为了容真暂时将敌意压下。 原本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没想到竟是以容真挨一剑而解决,要是早知如此……呃,也不能怎样。古修霖心想。 见盼真似乎不打算再动手,便道:“既然你是为了容真好,那便jiāo出神器吧!” “为何不是你们jiāo出神器?”盼真下意识反问。 不是盼真不愿jiāo出神器,只是他并不信任永烨与古修霖。在他眼中,古修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手下败将一个,不可将容真托付于他。 而永烨,负心薄幸,只会一再伤害容真,更不可信。 “拜你所赐,如今三神器已毁。除了你jiāo出神器还有别的选择吗?”古修霖又道。 盼真虽不愿妥协,但古修霖说的却是事实。现在已没有时间去炼制新的容器来代替永烨。看了看容真那血色渐失的面容,盼真最终jiāo出了所持有的神器。 目前的状况可以说是千钧一发,容不得耽搁。古修霖、盼真、鹤儿三人护法,从诛天剑开始,永烨开始施展能力吸收。 一个时辰之后,诛天剑、凤凰琴、封天印、灭魔箭逐一在灵力尽失的状况下化为了齑粉。眼下十神器只剩已化作一道骨牌的太yīn符,也就是幽萤。 看着太yīn符,古修霖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太yīn符不同于其它神器,已有神识能化人形。而且人形的太yīn符可爱讨喜,曾与容真还有他长久为伴,就如同是容真养的儿子般,是对于容真不可或缺的存在。 永烨也知幽萤对容真的重要,他甚至比古修霖还为难。容真此时陷入昏迷,人事不省,他无权决定幽萤的生死。 然而就在此时,永烨感觉他的仙元有些异样,似乎是在自行吸收天地灵力一般。霎时,太yīn符感受到号召,自行以灵力的方式汇入了永烨体内。 “这······”觉察到此状况的古修霖些微吃了一惊。 接着,幽萤的声音从太yīn符中传来,“幽萤乃十神器之首,为主人出力之事怎能少了幽萤呢!” 同样,幽萤对容真来说很重要,容真对幽萤来说又何尝不是。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闻言,古修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他笑了笑,颇感欣慰地道:“好孩子!” “等主人醒来,帮幽萤告诉主人,能陪在主人身边幽萤真的很开心。幽萤不在的日子,主人要多想幽萤。还要多笑,也要多多开心。只要主人开心,幽萤就算是不在也是开心的。” “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主人,幽萤最喜欢主人了!大冰块你一定要照顾好主人,若是你欺负主人,幽萤一定不会放过你!” 幽萤的声音随着太yīn符的灵力丧失越来越飘渺。许是舍不得容真,幽萤凭借最后一丝气力将神识化作半透明的人形来到昏迷的容真身旁。 如平时一样,幽萤朝容真露出最纯真也最幸福的笑容,“主人,幽萤要走了。”幽萤十分不舍地将他那半透明的小手伸向容真的手,很可惜作为神识的他只能任凭指尖穿过容真的手背。 他多想如平日那般抱着容真不撒手啊,多想扑在容真的怀里尽情地撒娇,多想让容真摸摸他的头表扬表扬他……然而他的多想还未完,半透明的小身子便从伸向容真的小手开始逐渐透明,几乎是一刹那,幽萤的神识便散了。 “放心,我会将话完完整整带到,也一定会照顾好他。”最后一刻,永烨道。 太yīn符最后一丝灵力耗尽化为齑粉随风消散,幽萤的神识也已完全消失。 众人再也听不到那个稚幼、纯真的声音,不免感到失落。 然而众人的失落情绪还未持续多久。千万束金光突然不知何起地迸she而出,众人只感觉眼前一亮,便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霎时,九天惊雷平地而起,伴随如逃窜般朝四面八方奔涌的金光朝众人席卷而 来。 觉察到危机的众人立即撤身逃离,然越是逃离,惊雷的威力却丝毫没有减弱,众人随之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出芥子。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逃离了芥子,本以为惊雷会被封印芥子之内。然而金光却透过芥子迸she了出来,天雷也似乎在耳边响起。 众人仍未能睁开双眼查明情况,只得一再后退免受波及。然而似是退到了天边,刺眼的金光才有了减弱的趋势。 稍有些头绪的古修霖第一个睁开了双眼。 只见滚滚玄色惊雷如天塌般从九天之上倾斜而下将他们之前所处的方圆百里的地方笼罩覆盖。怕是不仅是他们刚身处的芥子,玄色天雷所接触到的百里人间都已经成了焦土。 古修霖第一次见到这样震撼人心的景象还是不周山倒所造成的天塌地陷。据说在他之前的五位上神诞生之时所伴随的景象要比不周山倒还要震撼得多。然他是六神中最后一个诞生的,未曾得见。而他对于自己的诞生也毫无记忆。 “容真呢?”这时,盼真的声音响起。 “还有永烨呢?”羽儿接着道。 原来为了躲避天雷,匆忙之中,所有人都逃向了一处,只有永烨和容真除外。 不过很快,他们便觉察到了天雷的最中心,永烨那qiáng大四溢的灵力。 “这是……!”白凤觉察到了什么,惊讶地道。 “这是神劫。”最开始,永烨接连吸收三神器并能将其之力活用时古修霖便得到了神示。第七位神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诞生,而那微弱的天神之光已出现在了永烨的魂魄之上。 因此,古修霖才很笃信永烨能承受十神器之力,因为他最终会成为第七位护世之神。 此时降临人间的壮观景象,不过是永烨飞升需渡的劫而已。 “容真呢?”在众人为永烨的飞升而处在震惊之中时,盼真未曾在众人之中发现容真的身影,继续问道。 古修霖隐约记得神劫降临之际,是永烨先于众人将容真护住了。此前不知惊雷乃雷劫,否则古修霖定不会放心将容真jiāo于永烨。 古修霖忙从震天惊地的雷电中搜寻容真的灵力。许久,待雷电威势逐渐减弱,古修霖才在雷电的中心找到丝容真的微弱灵力。“他在那——” 古修霖言语未尽,同时感受到容真灵力的盼真先一步朝容真的方向而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好在神劫降下的雷霆已经接近尾声,一行人已能够完全抵挡。 本以为人间受神劫影响其景状会十分惨目忍睹。然而越是接近,就越是发现并不如想象那般。特别是凡人聚集之处,相比别处一片焦黑、死寂的惨状,凡人聚集处除了屋舍建筑不紧要处的坍塌之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显然,是有人庇佑了会被天雷波及的凡人。 此时,天雷戛然而止。刺眼的金光也随之消失,古修霖一行人忙朝天雷的中心望去。只见永烨因承受雷劫一身láng狈,而容真倒在永烨怀中不知是何状况,不过看永烨的神情,似乎很不妙。 原来在神劫加诸己身之后,永烨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劫数,于是为了避免容真受到波及,便放开容真并以身相护。然容真却在此时醒了过来,见是神劫立即尽全力设下结界庇佑被雷劫波及的凡人。 容真本就虚弱至极,虽下一瞬永烨使用太yīn符之力加之结界之上相护,但对于容真来说此举还是过于勉qiáng。如今容真俨然面临魂魄飞散的境地。 此时,容真的肉身已在永烨怀中渐渐冷却,死去。召回容真的真身刻不容缓。 “你还等什么!”见容真状况,盼真愤怒道。 许是还未适应一系列的变化,盼真这一吼,永烨这才缓过神将容真即散的魂魄qiáng行收入了自己的魂海。 见永烨这就要动身前往仑者山,古修霖不由问道:“你刚经历了神劫······”虽已不同往日,但眼下一身láng狈,“还是休息片刻为好。” 听了古修霖的话,盼真又要发作,但在此之前永烨道:“他等不了。” 永烨道出了刻不容缓的事实,“也是。”古修霖道,“我这就去天庭调增援。” 话音刚落,一行人便兵分两路消失在了原地。 此时,刚从劫后余生之中反应过来的凡人望着消失在眼前的两道白光,不由化惊恐为欢喜,纷纷双手合十屈膝跪下,“谢天神庇佑!谢天神庇佑!·······” 仑者山结界之外,永烨抬起右手感受了一下结界的封印之力,接着念出了段真言。片刻,仑真山上空白光乍现,笼罩仑者山百万年的结界现形。又从最顶端开始,点点白光似是溶解般缓缓脱离结界,又在上空汇聚成一个巨光点。 见光点越来越来大,永烨放出了容真的魂魄。霎时,魂魄便被光点吸引而去,最终溶于了光点之中。 自仑者山的结界现形,仑者山中的魔物便开始躁动起来。如今见结界上方已出现缺口,纷纷迫不及待从缺口出逃离。 “找死!”此时,时刻关注容真状况的盼真见妖魔接二连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其中一只还望了望上空的白光似乎打什么主意,盼真立即飞身上前逮住那只看向白光的魔shòu将其捏得粉碎。 “我们也去吧!”见状,羽儿对白凤道。天庭的增援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到,在此之前,羽儿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魔物出逃之后为祸六界,虽有力所不能及,但能阻止一点是一点。 白凤虽有纠结,但胜在他对羽儿的爱意不假,他也不是霓羽那等深陷心魔仇恨,是非不分之人。见羽儿先一步离去,便也追随羽儿而去。 除了永烨要为容真护法之外,来仑者山的一行人皆加入了阻止出逃妖魔的战役之中。然他们力量虽qiáng,却寡不敌众,随着封印的缺口越来越大,顾不上阻止的妖魔纷纷逃向了六界各处。一时间,凡界、仙界、妖界、魔界、冥界,纷纷硝烟四起,陷入一副即将毁灭的惨状。 此时,仑者山封印已逐渐消失于无,待最后一点白光溶于仑者山上空那大团白光之中。永烨立即使用原昊天塔之力重新在仑者山之外设了一道结界,此结界虽只能抵挡一时,但对于身在九重天上待启用乾坤盘的古修霖来说足够了。 而随着仑者山封印的消失,仑者山之上的大团白光仿佛是重获生命般猛然凝聚在一起,霎时,让这天与地都感觉到久违的气息从白光中苏醒又快速地蔓延至天地边缘。 似是收到主人的召唤,冰封百万年之久的昆仑山终不再沉默,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一般冰封渐融,又像是欢跃般金光四起照彻天地······ 随着金光的闪现,以昆仑山为中心犹如生机又似是光明所昭示的希望一般让人无法言喻的东西随着光明逐渐洒向天地,致使同样心怀光明之人见之不由心生崇敬、向往,双腿下意识弯曲跪地双手合十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在四海八荒最诚挚的敬意中,照彻天地的金光最后化成一道光束从昆仑山来到仑者山外,最后融入了那团逐渐消失的白光之中。 随着白光的消散,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渐渐出现在紧密关注他的双双眼帘之上。在最后一丝白光汇入那白色身影的眉心之后,一双闪烁着琉璃光泽的眼睛缓缓睁开来。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 古修霖望着身后那极其温柔又美丽的容颜,挤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霓羽,较之之前山神的她不同的是,她此时双眼明亮,看来她用了此前思昙用以换取聚魂石的双眼。 “你是在等我吗?”见古修霖问候,霓羽道。 “当然!”古修霖答。 霓羽笑了笑,“我的眼睛漂亮吗?” 古修霖注视了那双眼片刻,“漂亮。”他道。 霓羽自嘲笑了笑,“窃来之物,怎会漂亮!”又想想,“难怪,正是窃来之物所以于你来说当然是漂亮的。” 古修霖何曾想到,他二人再见的场面会是这般唠家常的淡然。“可现在它是属于你的。” 霓羽未接话,抬眼看了看古修霖身后的乾坤盘,见其有启动的迹象,“你打算再次寻死?” 百万年前,霓羽利用尚在襁褓之中的胞妹引开古修霖之前,古修霖便自认致使神魔大战的罪魁祸首打算启动乾坤盘肃清一切“恶”,故霓羽对乾坤盘印象很深。想来古修霖能放任仑者山封印打开,也是选了这样一条后路,霓羽才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古修霖面前。 “职责所在。”古修霖道。 “我也包含在你的清除之列?”霓羽问道。 古修霖笑了笑,“我俩一起死不是也挺好。” 霓羽没笑出来,“若是时光倒流,你还会说娶我吗?” “自然是不会,我又不想娶你。” 霓羽了然一笑,“可是时光不会倒流不是吗,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说话间,霓羽念动了真言。于此同时,远在仑者山注视着容真的盼真突然心内一阵刺痛,在众人尚未觉察的情况之下,释放了虚无之力。 “送你个礼物如何?”霓羽对古修霖道。 “什么礼物?” “你能肃清六界的恶,那你能肃清六界的虚无吗?”霓羽说话间,盼真便感觉到极寒蛮荒之地的虚无之力正与自己呼应并且快速地朝四海八荒之内入侵。 “你说什么?”还未觉察到变化的古修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但具体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没想到吧,我会捡到盼真这样的宝贝,天无绝人之路,我大仇得报的这日终于来了!就算你牺牲自己,这六界还是要亡在我手里!!” “你说盼真······!”古修霖这才想到盼真的虚无之力,可就算盼真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整个六界都—— 正在古修霖质疑的同时,来自极寒蛮荒之地的虚无之力已被霓羽调至九重天之上,霎时,古修霖只感觉九重天上的灵力被一片混沌迅速分解吞噬。到此,古修霖才真正意识到盼真的能力有多qiáng大。 “虚无之力充满六界,你以为你还能活吗?”古修霖不由问道。 “只要你死,容真死,只要我大仇得报,我死得其所!”霓羽恨道。于是乎,加快了虚无之力的移动速度。 这时,远在仑者山的鹤儿率先意识到盼真的不对劲,“师父,你怎么了?” 随之,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之处,将目光纷纷投向盼真。 “是霓羽!”盼真恨恨道,“别以为一根破心弦就能控制我!如今我心愿已了······”说着留恋地望了望那不容侵犯的容姿,对一旁的鹤儿道:“杀了我。” “不!”鹤儿惊道,“师父,我不要!” “动手!”盼真不容质疑道。 “不!我,我下不了手。”鹤儿面临崩溃,“你不是说过,不会丢下鹤儿吗!” “我若不死,死的便会是你。”盼真道,“动手!” “即便是这样,鹤儿也下不了手!鹤儿,鹤儿宁愿师父活着。” 将死之前再看眼前这个已陪伴自己百万年之久的人,盼真的心里似乎多了处柔软 鹤儿是他百万年前思念容真一时心软偶然救下的一只小白鹤。百万年来,他无数次将自己的残bào,欲望加诸鹤儿身上。当鹤儿痛不欲生,仿佛他便能稍微得到些慰藉。也是因为这微不足道的慰藉,他才能熬过那漫长的百年。 他不断给予鹤儿折磨与痛苦,而鹤儿却未曾离他而去。有时候看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鹤儿,盼真就会不由发问,你为什么还不从我身边逃离? 如今想想,眼前的鹤儿不就是自己吗,爱成了痴。 同病相怜,盼真不由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鹤儿,若是有来生,我们在一处吧!” 谁能料到盼真会突然来这一句,鹤儿不由道:“什么?你说什么?师父!!” 鹤儿的话音还未落,盼真便猛地挖出了自己的心。 “师父!!”鹤儿惊叫道。 在场所有人,包括九重天之上的霓羽都未料到盼真有如此魄力。 震惊中,只见鹤儿绝望地扑向面带微笑望着远处的盼真,“师父!”可手刚触及盼真的衣袖,失去心脏与心弦的盼真便成了被风chuī散的飞灰,随着风起风落渐渐消散地无影无踪。 ☆、(五十九) 盼真就这么灰飞烟灭了,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所有人之中,情绪波动最大,也最为绝望的非鹤儿莫属。见鹤儿欲自绝随盼真而去,容真立即闪身上前紧紧抓住了鹤儿欲自绝的手。 “放开我!”鹤儿见是容真,也不管容真现如今是和身份,朝容真肆意大叫起来,“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师父他,师父他才·······”越是喊叫,鹤儿越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说到最后不由一个踉跄,整个身体坠了下去。 “都是你······”大喊大叫最后变成无力的控诉,见容真那一尘不染的衣衫太过于碍眼,便生气又无力地紧紧将眼前的衣角握在了手中,“你还我师父,你把他还给我!” 盼真死之前,于容真来说,唯一在乎且放在心上的人只有永烨。不管是古修霖还是盼真,容真始终认为无论是神仙妖魔都逃不过固有一死,他二人也一样,没什么好感怀的。然而此时眼见盼真在他面前掏心而死,看着他那毫无怨悔的笑容,容真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痛的厉害。 见伏跪在自己脚下无助而又绝望的少年,容真屈膝蹲下身来用手盖住了鹤儿那双让人心痛的双眼,“睡吧,睡着了一切都会过去。” 此时,永烨来到容真的身边,待容真站起身来,一行湿润便出现在了容真脸上。“真儿。”永烨担心容真,于是上前握住了容真的手。 “我无事。”容真道,“霓羽不在仑者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修霖呢!?” “在九重天。”永烨道。 如今盼真已死,容真再也没有古修霖赴死乃职责所在的想法,“去九重天!”容真立即道。 紧接着下一刻,永烨便带着容真来到了九重天之上的乾坤宫外。 盼真虽死,然而被霓羽利用从极寒蛮荒之地调来的虚无之力仍弥漫在九重天上。九重天仙灵无数,永烨不能坐视不管,便与永烨兵分两路。永烨收拾破坏九重天的虚无之力,容真进乾坤宫寻找古修霖。 然而容真还是晚了一步,早在霓羽表情失控,古修霖觉察到霓羽计划挫败之时古修霖便趁机启动了乾坤盘。 乾坤盘一经启动,便不可停止,除非将启动之人魂魄燃尽。容真到达之时一切已不可挽回。 “你!你们!”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一再失败,霓羽歇斯底里地朝容真冲了过来。 百万年前容真一念之仁放过了霓羽,没想到却铸成今日之差。饶是容真心怀善念饶了她,那今日因她而死的千万亡灵岂不是无辜至极。她一再执迷不悟,还不如就此给她了断。 见霓羽提剑朝他刺了过来。容真抬手抵住了剑尖。下一瞬,随着容真手掌的推进,霓羽手中之剑随之碎成残渣。 容真无疑是起了杀心,眼见容真的手掌将要抵达霓羽的命门,古修霖却道:“别杀她!” 闻言,容真止住了动作,转头看向古修霖,“为何?” 霓羽也不曾想到古修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过是被我伤透了心的一只小凤凰罢了。”古修霖道,“一切过错皆在我,由我一人承受便可。” “你说什么!!”霓羽不可置信道,这不是她所熟知的古修霖会说出的话。 古修霖将目光转向霓羽,遗憾且抱歉地道:“怪我以前对你太过决绝,才害你坠入魔道,被心魔所困。你问我若是时光倒流,我还会再说娶你为妻吗。此前我言不由心,就跟从前一样……” “眼下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便告诉你我的真心罢。你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是重来一百次,我都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一百次要娶你为妻。” “虽然事实还是我不会娶你为妻。但我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然后亲手将你送上花轿,会像羽儿一样一直守护着你。” “毕竟,你原本是那么好的一个小凤凰,是我配不上你。” “闭嘴!不要再说了!”古修霖的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导入,一字一句剜着霓羽都心,霓羽只觉心中痛如刀绞,却有如血一般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霓羽何尝记得自己还有心,没有的心又怎会有温热流淌。这一变化让她突然觉得好害怕,于是不由紧紧捂住了双耳,大声朝古修霖吼道。 “是我对不起你!我死以后,你便将我忘了罢。你为我活了一辈子,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好好为自己而活。羽儿很爱你,她会陪伴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随着古修霖将尽的话语,六界之中正在作恶的妖魔鬼怪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于虚无,然古修霖的魂力也越来越虚弱。 “我让你闭嘴!”霓羽清楚地知道古修霖撑不了多久了,“你以为仅凭你几句话,我就会原谅你吗?你做梦!你不就是怕你死后我会找他复仇!我偏就如了你的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绝望!” 说着,霓羽念动真言。容真只觉得突然心中一阵刺痛。 见容真的反应,霓羽大笑道:“你刚踏进这里,我便将我的心弦植入了你的心中。” “心弦?!”古修霖惊道。怎么可能,霓羽竟然能炼化两根心弦。 见古修霖吃惊神色,霓羽有大笑道:“你若一死,我立即会让他给你陪葬。你不是最爱他吗?怎样,让心爱之人与你共死,你可满——” “意”字还未尽,一把无形的剑便刺进了霓羽的心口。霓羽抬头一看,原来是觉察到容真灵力波动不放心前来的永烨。 突袭而来的痛苦使霓羽皱了皱眉,猛吐了口血。接着,她笑得更厉害了,犹如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杀了我也没用,我以流尽凤凰心血起誓,只要心弦还在,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说完诅咒,她回头看向古修霖,“古修霖,我恨你!!最后一句言尽,霓羽便心血流尽,化为了一只毫无生气的小凤凰。 古修霖这边也已快魂力耗尽,容真也不顾得什么心弦、不得好死。他心中唯一信念便是想让古修霖活着,虽心知已是徒劳,但就算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他也要乾坤盘停下来。 没想到容真最后会如此在意他,古修霖笑了笑,“没用的。”上前抓住了容真的手,“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想念我俩在昆仑山的岁月。”古修霖说着抬手将容真的一缕青丝轻轻握于手中,“若是有来世,你会答应与我逍遥快活吗?” 古修霖问得真切,容真总觉得他的语气凄惨无比,算是安慰,容真答道:“我答应,我答应你。” 没想到死前能从容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古修霖最后看向永烨,“我可预知天命,知晓你终将成为第七位神,知晓我最后会化身混沌·····也知晓容真定能渡过此劫。心弦并不是无法可解,这是你们最后的劫难,我相信你一定会陪他度过。”说着,古修霖将容真的手jiāo予永烨手中,“我就将他jiāo给你了。” 手背古修霖的温度一消失,容真不由伸手去重拾那温度,然而刚将那温度抓回手中,下一刻,那温度却立即成了虚无。容真忙看向古修霖,随即,他整个人就那么地在容真眼前化为了飞灰。 “修霖!”容真不由喊道。关于古修霖的一幕幕突然在他眼前闪现。 古修霖说:“你就是块毫无知觉的石头!” 又说:“即便你是石头,我也只喜欢你!” “有我陪着你,你还觉得无聊吗?” “怎么,我都如此屈尊了,你还不笑一个!” “有我护着你,你别总是独自一人承担,也依赖依赖我好不好!” “容真,我喜欢你,你若是在不答应嫁给我,我就从这仑真山上跳下去!” “容真,我此去便再也无人每时每刻想着你了。” “容真,我若是身归混沌,你会想我吗?” “容真,不要离开我!” “容真···” “容真···” “容真···” “容真,你这般无情待我,我却一心只想护你一世安好,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 “你就是疯了。”回忆至此,容真不由道,“你不仅疯而且还傻得厉害,我不过是块毫无知觉的石头,哪值得你倾心相待。” 随着古修霖的烟消云散,仑者山乃至六界的魔障如被炙热的阳光直she炙烤的雾气般,逐渐化为虚无。一时间,整个六界看起来gān净极了也平静极了。 永烨望着眼前人那流泪不止的双眼,心疼地将人搂进怀中紧紧抱着。 感受到那熟悉的怀抱,容真从漫长的记忆中恢复了神智,抬手将人抱了个满怀,“七情六欲,原来是这么令人痛苦的吗?” 永烨安慰地揉了揉容真的背心,“你还有我。纵使是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你都还有我。” 永烨的怀抱和温度总是能带给容真安慰,“嗯。”容真紧紧地抱着永烨,汲取着他的温度道。 过了许久,“真儿,眼下诸事已矣,你身上的万劫咒,是时候除了。” 若是永烨不提,容真甚至都忘了这事。盼真、古修霖、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他活着。这也是永烨的期望,甚至是自己的期望,他怎能辜负! “嗯。”他答道,“昆仑山灵气丰沛,我们回昆仑山吧。” “好,我这就带你回昆仑山。” 由于容真一死昆仑山便被冰封,以至于数百万年过去,昆仑山仍保持着容真离去时的模样。 容真望了望山颠的那片月下白花海,推开大门回到了那充满各种熟悉气息的地方。“我回来了!”容真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寒阙宫,静静地道。 永烨上前搂了搂容真的肩,“我们开始吧。” 在永烨的期望和守护下,容真开始清除万劫咒。 只见容真缓缓闭上双眼,霎时,容真的周身泛起耀眼的金光。紧接着,一股又一股的黑气便逃难似的从他的周身窜出,或奔向天地或不舍离去似的围着他盘旋一两圈之后化为虚无。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很久,从容真体内窜出的黑气未有丝毫减少的趋势,然而容真周身的金光却越来越弱,一旁紧张注视着容真的永烨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他想帮他,却又怕适得其反。 于是待永烨的心情由紧张变成焦急,脸色煞白的容真只觉心中一痛嘴角逐渐溢出了血液。当那深红的颜色印入永烨眼底,容真周身的金光连同黑气也戛然而止。 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信号,说明容真体内的万劫咒已尽数除尽,可不知为何,随着这信号的出现永烨却觉得心慌到极点。 同样,作为当事人的容真也感觉到万劫咒已不复存在,然后当他睁开眼的瞬间,一股腥热连同莫名的恐惧猛地升到了他的喉咙。 容真这才觉察到虽然万劫咒是离他而去了,而同时,离他而去的还有自己的体温连同生命力。 “是心弦!”容真惊道。 谁也未料到,心弦会在此时要他的命!他要死了!这是容真此时真切、唯一能意识到的事实。 他突然生出将他淹没的恐惧。顾不上将涌至喉咙的鲜血吐出,他急忙将视线投向永烨。于是乎,几近黑色的血液霎时从容真的眼、鼻、口、耳里涌了出来。 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几乎成了永烨永远的噩梦。在容真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真儿!”永烨大叫道扑到容真身边。 “真儿,别吓我!”永烨像是对待一件一碰就会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容真揽入怀中。 然而,就在将人揽入怀中之后,最令永烨感到恐惧的事发生了。便是他意识到怀中人的身体已毫无温度,并且他已感受不到容真的脉搏甚至是心脏的跳动。 “真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回答我,求你了!”永烨的声音抖得十分厉害,配合着声音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给容真输送灵力的手也抖得十分厉害。 可任凭他是第七神又怎样,拥有十神器之能又怎样,他用尽了所有能力,却无法挽回容真的一点体温。 容真先前本来是无比惧怕且焦虑的,但当手触到最想触碰的人,容真毫无由来的焦虑才似乎落到了实地。然而身体与心情一放松,像涨cháo的海面一般,绵延不绝的腥热如同cháo水一般从容真的喉咙中涌了出来。 容真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会有如此大量的血液,让他怎么吐也吐不完!可怎么能不吐完呢,永烨在他耳边不断唤着他,他怎么能不回答呢!他还有无数的话要对永烨说,可血怎么就是吐不完呢! 容真从未有过急哭的情感。像他这样的神怎会有急哭的时候!然而事实却是,他现在确实急得哭了。因为他感觉到他的双手似乎抬不起来了,虽然永烨在拼了命地给他输送灵力,拼了命地想挽回他,然而却还是不能阻止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流失的速度。 很快,容真已听不到永烨的声音了,前一刻对他来说模糊、冰冷的世界在此刻犹如燃烬的蜡烛般,除了渐渐失去温度犹如烛泪一般的身体,他甚至连黑暗和冷都感觉不到了,因为他已不存于世了。 古修霖不是说过你不会有事的吗?!“真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真儿!” 就在永烨被悲痛淹没变得歇斯底里的时候,揽荷、白凤、羽儿一行人赶到了寒阙宫。 见到眼前状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白凤立即念动真言,一根白色的丝线便从他的心口显现,接着迅速飞入了容真的心口。 “固住他的魂魄!”白凤道,“我的心弦能暂时压制师父的心弦,可保他一时肉身不死。” 永烨似是重获希望,立即按白凤说的去做。 “暂时压制?”揽荷不由问道。 “不能清除吗?”羽儿接着道。 “我能力尚浅,天赋也不足师父,能炼化心弦已是不易。何况若是我凭若凭蛮力清除,不能保证它不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玉石俱焚。”白凤解释道,“眼下,只有先保住他的肉身和魂魄,再尽快寻找清除心弦之法。” ······ 然而,接下来他们苦苦找寻了一百年。容真依旧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昆仑山颠的寒阙宫中。似乎这一世,他都不可能再睁开双眼。 ☆、(六十) 这日,九重天上祥云满布。四海八荒尽知,今日乃新天帝即位,同时迎娶一生挚爱的好日子。 如今四海升平,六界和气宛如一家。于是乎,四海八荒能叫的上名的各路神仙、妖魔纷纷来九重天道贺。向来威严不可侵犯的九重天一时竟变成了凡间的菜市场,可谓鱼目混杂,喧嚣不堪。 平日除了东北西走便是待在昆仑山的永烨受洛尘相邀,也难得地默默成了这喧嚣中的一员。远望着两礼已成,并肩站在灵霄宝殿高处的天帝绰瀛与终于肯答应做“天后”的洛尘二人。永烨那百年孤寂的脸上,终于化开了少许寒霜。 “听说咱们这天帝陛下,还是前天帝陛下的远房表舅呢!”这时,一法须花白,手托着一挑花仙瓶,身穿绛纱袍、看起来颇为喜庆,像是专职婚庆司仪的仙者道。 “有这事!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怎不知?”仙者身旁同样法须花白,手持一把白玉拂尘,一身洁白纱袍的仙者好奇道。 “这四海八荒之内,谁家女儿和哪家男儿有个子丑寅卯,还能逃过我这双眼?”绛纱袍的仙者答道。 这么一听,白衣仙者似是明白了什么。不由捋了捋胡须,原来是秘闻,怪不得不足外人道也。也就是月下老儿这个整日爱听墙风的,天下秘闻,他总想探知一二。 “我就说咱们这天帝陛下怎与前天帝陛下眉宇间如此相像,原来是远房舅侄。怪不得南海水君那般逍遥自在的妙人会接九重天这烂摊子。”白衣仙者道。 “可不!”月老又道,“我还听说咱们这个天后吧,最开始还是心属原天帝陛下的,后来被如今的天帝陛下横刀夺爱。” “你这又是从哪儿听说的?”白衣仙者道,“等等,这怎能叫横刀夺爱呢,应该是移情别恋吧!” “就是这个意思,你别老是跟我这抠字眼儿啊!”月老道,“横刀夺爱那主儿如今不躺在昆仑山嘛!” 提到昆仑山,白衣仙者提醒道:“你这有点扯远了啊!”昆仑山那位是如今所有大人物的逆鳞,这大庭广众的,要是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是是,我无意冒犯。”月老道,“要说这天帝陛下与天后陛下可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最佳眷属啊!”望着灵霄宝殿之上的那对新人,月老不由露出自豪的神色。 “你这用词又不对,什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明明是郎才郎貌,金童玉童······” 月老终是不耐烦道:“你这老顽固炼丹炼得被炉子熏坏了脑子,傻了吧,老是跟我这儿抠字眼!” 台上老君被月老这么一骂,登时心生忌惮,连忙道:“好好,你接着说,接着说!” “你看你老是打我的岔,我这想说的都给忘了······”月老仔细一回想,“对,最佳眷属!说到这最佳眷属啊,昨夜我夜观星象,你猜怎么着?” 老君不明所以,茫然道:“怎么着?星象说他们百年好合?”又心想,星象也不该管这事儿啊。 “不是星象,是我宫中那灵桃。”月老道。 “你不是观星象嘛,怎么又观起了灵桃了?”老君看来对月老的跳脱甚是无语。 “你又打什么岔!”月老道。 “好好,您请说!” 月老接着道:“昨夜我夜观星象,观着观着,突然一道白光乍现,我一望,原来是院中灵桃发出的光芒。” “我这掐指一算,想来是因为得知今日这珠联璧合的喜事,灵桃便降下了保二人好合的祥瑞呢!” 老君不由嗤鼻,“你还是得了吧,你那推演之术三岁幼童不足也敢拿出来献丑,还想来,怕是什么也没算出来吧!” “你说什么!我的推演之术怎么了?”月老最是不愿别人评价他的推演之术,无论好坏,准是一点就着。 谁没事愿触别人逆鳞自找麻烦呢,对象还是月老这个老小儿,老君立即道:“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你明明说了,我耳朵可清楚的很呢!” “我没说。” “你说了!” “那是你听错了!” “我不可能听错!” ······ 于是乎,永烨终是受不了两小儿的聒噪,默默退出了人群。不过月老提到的灵桃,百万年了,自从上次陪容真见过一面,永烨也没再有机会见第二面了。如今既然来了,就当是替容真看望它。 此想法一出,永烨便现身在灵桃之下。 似是感受到熟人气息,灵桃突然随风摇动,霎时,漫天花雨从枝头飘落。 永烨一时被花雨迷了眼,回神时却见一粉头白面的书生站在花雨之中。永烨看不出此人的来历,可又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不由道:“阁下是?” “沉睡多年,不知容真上神可还好?”书生不答反问道。 书生明显是识得他,也识得容真。只是永烨不解,他们何时与这号人物有过jiāo道。永烨不由探查了书生的灵力,越是探查就越发觉得这书生很熟悉。可这书生到底是谁,永烨一时也毫无头绪。 见永烨还是未能识破他的身份,书生笑了笑,“在下柳画云,正是容真上神口中单恋女娲三世的痴人。” “是你……”永烨显然是意外的。毕竟百年前,这书生还是桃树中的一缕微弱灵识。 “正是在下。”柳画云道,“百年前二位上神前来探望,在下正是因为感受到故人气息,才能从沉睡中苏醒。直至昨夜,在下才重修人形。想来二位上神还算是在下的恩人,原本打算今日前去昆仑拜见二位,好巧上神却出现在此处,便只好现身致以问候。” 听书生这么一解释,永烨了然,道:“原来如此。” “怎独上神一人,容真上神何在?”柳画云好奇道。 柳画云不算外人,既是挂怀容真,也应当知晓实情,“说来话长…”永烨将前因后果简略地朝柳画云叙述了一遍。 “没想到上神竟……”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却发生了诸多翻天覆地之变。感叹之际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在下记得……”说着从内墟中拿出一物,“既然那心弦在心上不可除,那换一颗心如何?” 看着柳画云手中那物,永烨不由睁大了双眼,“这,这是,聚魂石!?” “正是!”柳画云道,“当时女娲练五彩石补天,魂消魄散之际将一颗聚魂石投入了桃树之中欲助我修炼人形。然而女娲一死,我又怎有活下去的念想。我只求一梦了结余生,故这枚聚魂石便一直同我消沉至今。” 永烨不由陷入了激动之中。柳画云先前所说有十分的道理。聚魂石都能帮助永烨重铸仙身,令他安然苏醒。心弦只在于身而无关魂魄,若使用得当,也一定能如他当年那般。 百年了,他守着昆仑山净水池上的晶棺百年了!他用尽了办法……眼下终于!! “可,可否……”永烨急切地注视着聚魂石,“可否将聚魂石,给——” “那是自然!”见永烨急得厉害,柳画云感同身受,欣慰笑了笑将聚魂石递jiāo于永烨手中。“眼下容真上神要紧,在下不妨同去,或许能帮上神一二。” “好,多谢!!”永烨紧紧将聚魂石捏于手中,转瞬之间,二人便来到昆仑山最深处的净水池上。 净水池原本是一汪温泉,早年容真发现其灵力乃昆仑山最盛,探究之下发现其有治愈之能。且昆仑山终年积雪,异常寒冷,唯有这净水池温暖如chūn,是最适合蕴样灵力的地方。 百年前,为长固容真魂魄,永烨为容真造了一座固魂晶棺。此时容真便如同陷入了沉睡般,安静祥和地躺在晶棺里。 永烨如同往常般来到晶棺前,柳画云跟随其后。 “容真上神看起来与从前有些不同。”柳画云怀念地注视着棺中之人,“若女娲在,她应该会为现在的容真上神感到高兴吧!” “想必容真上神也不想再继续沉睡了,我们便开始吧!”柳画云又道。 …… 又是百年,这日,昆仑山上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永烨似是等待着什么一人站在昆仑山颠,久久望着被白色渐渐尽染的昆仑山,任雪落满身也不去拂。 百年前柳画云献出聚魂石为容真去心弦,然而他们最后成功了,可容真却没有醒来。 仿佛等待没有尽头一般,永烨这一等又是百年。如今四海升平,再无祸事,六界再无用得着永烨的事。他也乐得清闲,可每日守着这昆仑山,每日守着容真。 只不过,等待漫长,难免寂寥。旁人看来,每日站在昆仑山颠或是守在容真身边的他近乎成了一块石头。也颇为担心如此长久以往,他真成了一块石头。 原本就冷冰冰的一个人,若真变成了石头,容真醒来后还真没法jiāo代。大概缘由如此,隔三差五洛尘便会来昆仑陪永烨解闷。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雪被踩动的声音,昆仑山不会有外人闯入,故任脚步声越来越近,永烨都不以为意。 片刻后,一人停在了永烨身旁。见永烨看得那么认真,那人不由顺着永烨的视线看了看。最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便回头看了看永烨。 见永烨浑身落满了雪也不知道拂去。便抬手一挥。于是乎,雪消冰融,那人笑着道:“这处有何好景色,竟让你舍得弃我不顾?” 那是只有梦中才能出现的声音,一时间,虚虚实实让人失去真实感。永烨如huáng粱一梦又骤然苏醒,回头看向身旁的人。 那也是只有梦中才能看到的双眼,“真儿?”永烨不由唤道,十分珍惜地将人的脸捧在手里,“我不是在做梦吗?” 容真朝永烨笑着,“你经常梦见我吗?”说着覆上永烨的手,“梦里的我可有如此真实?” 见眼前人仍是恍惚如初,容真又笑着道:“永烨,我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了。” 眼前的容真无疑与千百个梦中出现的容真是不同的,这一点永烨很清楚,只不过等待太过漫长,一时不敢相信罢了。 如今真正的人儿就站在他面前,熟悉的温度在他手里,他甚至能从簌簌的雪落声中听见那期待已久的心脏跳动。再听容真说他回到他的身边了……一切的一切,无意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永烨迫不及待将人拥进怀里,像是怕人会突然化作雪花消失一般紧紧拥着。 昆仑山的这场大雪百年难遇,然而就算这场大雪将天地冰封,也丝毫无法减低两人得以彼此相拥的炙热 ······· 入夜,大雪依旧纷纷扬扬。永烨扫了眼室中láng藉,轻轻抱起chuáng榻上浅睡之人来到净水池畔。 感受到浑身被舒适的温暖包裹,浅睡的容真不由懵懂地睁开了双眼。见眼前已换了方天地,自己□□被永烨抱在怀中,便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我太过放纵,害你受了伤。你又刚醒,多泡泡这池水对你有好处。”永烨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轻声答道。 “哦。”眼下已醒,又受池水疗养,容真一时已睡意全无。想来他昏睡两百年,六界应该发生了许多事。也不知这两百年永烨又是怎么过的。此时闲着也是闲着,他还挺想听永烨讲讲的。便道:“你给我讲讲这两百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呗,还有羽儿、白凤、揽荷,还有洛尘和绰瀛他们现在如何?” 永烨把玩着怀中人的手,“羽儿与白凤依旧掌管着妖界。揽荷周游四海寻找唤醒你的方法。洛尘与绰瀛成了亲,两人联手掌管着天庭。” 容真仔细听着永烨的话,觉得永烨的体温很舒服,便不由抬手抱着人的腰往人怀里靠了靠将头枕在人的肩上,“还有盼真身边那少年,好像是叫做鹤儿,他现在如何?” “眼下他掌管着魔界。”永烨也不由将往他怀里挤的人往里揽了揽。 “那你呢?你这两百年做了什么?” “我——” “你别说,让我猜猜。我猜你一定是苦守着我这昆仑山等我醒来吧?”容真说着抬起头注视着永烨。 “嗯。”永烨点了下头。 容真不由窝心一笑,“真是苦了你了。”说着在永烨的唇上印上一吻。 先前顾不上在意,此时容真又觉察到那融入他身体的聚魂石之力,不由有些担心,便道:“我身上的聚魂石之力,是你吗?” 永烨安慰地顺了顺容真后背的发,“别担心,是柳画云。” “柳画云?”很长时间没有听过或是提过这个名字了,容真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你是说柳画云!他如今修炼成人形了?” “是的,女娲还曾留给他一颗聚魂石。”永烨解释道。 “女娲还留了聚魂石给他!”容真更加吃惊,“他如今在何处?” “百年前帮你去除心弦之后,便去了人间历练。”永烨道。 “那我们明日去瞧他吧,顺便瞧瞧羽儿他们,想必这两百年我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容真不由道。 “好,等你休息好了,我便带你去。”永烨说着又贪心地吻了吻怀中人的发。 “嗯。”容真享受着永烨的温柔,重新将头靠回永烨的肩膀并贪恋地紧了紧搂着永烨的双手,“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 “好,抱着吧。”永烨宠溺地答道。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容真原本是打算闭眼休息的,可最后却怎么也不能入睡,便睁开眼在永烨身上四处瞟。两百年不见,容真总觉得他的永烨又变好看了,不由盯着永烨那轮廓完美简直英俊得不行的侧脸看入了迷。看着看着,便随口在那有着十分好看线条的脖子上轻轻吻了吻,最后又不满足地舔了舔。 容真的举动像只小猫,让永烨从脖子上痒到了心里,不由宠溺地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容真的头问道:“快休息吧,别闹了,否则明日我可不带你出门。” “可我睡不着。”容真道,“要不,你哼个曲子给我听?” 容真此时也是太过舒适、安逸,竟忘了与永烨相识以来,何时见永烨哼唱过什么曲子。永烨顶着那张冰块脸,若让他在人前哼曲子,感觉除了为难他便是让他为难。想来此事与永烨甚为不相配,容真说说便是说说,见永烨迟迟没有开口,也就罢了。 没想到不多时,头顶却响起了永烨那甚是好听的声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没想永烨这大冰块竟然还真满足了他的无理要求。且永烨哼起歌来非但没有想象中的违和,还意外地好听。容真心里不由像是溢满了蜜一样,甜腻得不像话。 听着,听着,容真总觉得这曲子似是在何处听过。想了片刻,才想起永烨还是小左宁时,为了让他多梦魇的小左宁安睡。思昙便照葫芦画瓢将府上小丫头们常哼在嘴里的这首曲子唱给小左宁安眠。本以为睡梦中的小左宁对这件小事不会留有记忆,没想到他竟是记得的。 一曲完毕,曲子是好曲子,容真却越发无睡意了。想到小左宁,便不由想起自己曾答应过永烨的事,也想起了幽萤。诺大的昆仑上,若是往后有两个跟他二人长相相似的小团子陪在身旁,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反正横竖也毫无睡意,便抬头对永烨道:“我不想再泡水里了。”说着放开了永烨,自已一人出了水。 永烨也不知容真突然是为何,连忙拿了衣服给人穿好。见容真这就要推门出去,便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你的身体还尚未恢复。” 容真也是一时心血来cháo,正在兴头上想着给永烨惊喜,便道:“我需要闭关几日,你且不要打扰我。”说着便拽了拽永烨让人停下别跟来。又见永烨明显不放心,又接着道:“我保证没有任何危险,若不然,我允许你守在门外。” 自从容真醒后,永烨宠容真宠得不行。听容真此意坚决,好歹又允许他守在门外,他便也无奈允了。 于是乎三日后,昆仑山上突然灵气大盛。不多时,容真便一手抱着一嘬着胖乎乎手指的婴孩儿从门里走了出来。 永烨见状,一时不明情状,“这······!?” 容真见永烨那吃惊的表情,一时起了逗玩之心,便道:“你做父神了,这便是你的两个孩儿。”说着将臂弯里的两小只塞进永烨怀里,“从此以后,你可不能辜负我们母子三人。” “啊?!”惊喜来得太突然,怀里的两小只又分明有着他二人的血脉和灵力,永烨不由将容真的逗趣信以为真。 “啊什么啊。”说着超永烨露出超级窝心的笑容,学着用既软绵又娇气的语调道:“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好无聊的一文终于码完了!完结!!撒花! 在此声明哈,此文纯属胡编乱造,切勿代入史实!算了,也不会有人看,是我多虑了π_π 再次小高兴一下。。完结!!撒花!!我要开始继续胡编乱造甜甜的脆皮番外了。嘿嘿(?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