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与百灵》作者：言午鱼 文案： 出于团队要求，罗德里克只身前往夜店猎艳。激情过后，他发现自己嫖到的竟然是曾经霸凌过自己的老同学凯西。 · 【正经版】罗德里克永远都不知道凯西当年为了保护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凯西也不知道罗德里克所做出的牺牲。 他们只是霸凌者和被霸凌者多年以后重逢了，一个衣冠楚楚坐在台下，一个衣着凌乱站在台上。 · 【欢脱版】凯西：谁他妈能把这个不懂风情的憨批二货从老子身上扯下去！ · 罗德里克X凯西；Beta X Beta；豪门子弟与脱衣舞男的故事。 【系列文】《ABO盲嫁》林曦晨X程昱：CP139699 经过读者提醒，这里追加一句：钢铁直男癌攻和夜店待收养猫咪受。 第一章 好久不见啊，我的老同学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它是如此的冷，冷到以至于让所有人都打消了出行的念头。 但罗德里克却是被人拖着来到这个夜店的。 天气寒冷，冻得让人活动不开手脚。重金属音乐声从那家店的门后断断续续地穿透出来，明明只是微弱的乐音，但却在这个寒冷而又静谧的夜晚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显得格外嘹亮。 罗德里克下车以后借着车灯四处看了看，他缓缓合上车门，举止之间透着万分犹豫。 这里不是他常来的地方。 这家夜店位于首都偏僻的街道角落，环境说不上是好是坏。周围的店面全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看样子经济不景气并不是媒体上随便说说的。 “啧。” 罗德里克有些犹豫，更加有点不满。 他想回去了。 才在外面站了一秒，口鼻处像就是被人抹上了冰，而这片地方唯一的光就是从那家夜店内部投射出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水坏掉了的味道，风从巷子那一头直接吹了过来。 罗德里克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吸了吸鼻子。冷得人骨头发疼的同时那条巷子的气味还宣告了点不同的东西。 “……” 罗德里克皱了皱眉，他在前往夜店前先走向了那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助手在身后嚷嚷，要他回来。 “罗德里克……罗……我求你了，快回来！” 助手压低了声音要他快回来，但是罗德里克宁愿花那个几分钟看一看自己等下要去的地方后面是什么样，也不愿意就那么冒冒失失走进去找乐子。 “罗德里克，我们说好了的，”布鲁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他把声音压得极低。 后面黑漆漆的地方是小巷子。 小巷子四通八达，罗德里克往前再走了一步，昂贵的手工皮鞋下发出咯吱一声。 他谨慎地抬起了脚，借着微弱的光线确认了那些是什么。 是一支用完了的O类劣质抑制剂。 “啧，”罗德里克放下脚，他是真的非常不满今天晚上要来的这个地方。 夜店那颓靡跳跃的绯色光线穿过了首都冬季特有的水雾，也在罗德里克身上打上了一层粉色的柔光。Beta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回了自己豪车。 “我要回去了，布鲁，不论这里面有什么绝色存在，我都要回去了。” “求你了少爷，你别说你想给那些记者放鸽子吧？”助手声音里带着恳求，“你就进去呆着十几分钟又不会怎么样？” 罗德里克反正就当刚刚那句话他没有听见。 Beta大步向前，空气里浮动的水雾涌动，仿佛变成了某种别的不一样的东西。罗德里克面露迟疑地扭头会看了一眼，光线穿透细小的水雾折射出各种各样耀眼的颜色。 那一瞬间，罗德里克还以为空气里漂浮着的不是水—— 是某些发着光，带着毒素的孢子。 他低声咒骂了一声，为自己刚刚的那点犹豫感到愤怒，罗德里克对着布鲁再次重申了一道。 “我是打死也不会踏入这个地方任何一步的，布鲁。我今天晚上就放那些记者的鸽子怎么了？” 布鲁听了这话简直头都要炸裂了，“我的小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一次？” 他一把抓住罗德里克的手臂，语气有点生硬。这一位助手开口，话语中甚至带着点命令性。 “今天晚上会有一队整治不良风化的队伍从主城出发，你得呆在那里被人看见，这才是现在媒体想要的！” “被人发现我在嫖娼？”罗德里克冷冷地问。 “不是！是反转，反转！”布鲁对他的头儿简直无语了，“你现在需要一个劲爆消息新闻，更多的曝光点！更多的话题性！” 罗德里克站在那里不说话。 “求你了，你能成功不仅仅代表你能成功，还代表我们。”布鲁恳求，这人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大小，就一点点大。 “就一晚上，我们是一个团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百分之百完美男人，你要有个污点，但又是可以被洗掉的那种！桃色新闻比其他新闻好多了，罗德里克小少爷！” “……” 罗德里克妥协了。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那家古怪夜店的大门，而他的豪车就在外面等候着，任谁这个时候出去都会看到那个独特车牌。 到那个时候，罗德里克·昆西半夜于红灯区流连忘返的新闻估计下一秒就会铺天盖地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终端上了。 “记住，政治就是场选秀！” 布鲁站在街角吼了一句，他看着罗德里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过那人在推开夜店的门之前猛地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 布鲁一愣，这人身后豪车瞬间浮到了半空中。 “喂喂喂，罗德里克，我等下怎么回去？”布鲁不满地喊叫声从罗德里克身后传来。 罗德里克站在夜店门口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他摊开手大声回复了一句，“走回去吧，我可不是什么都听你安排的小宝宝！弄清楚你自己的定位！” 布鲁一脸震惊地站在那里，而罗德里克可算解决了自己那个充满控制欲的助手。 他在推开门前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天以后他一定要把哥哥塞给自己的家伙给处理掉。而现在，他的任务就是演好今天晚上布鲁安排的这最后一场戏。 罗德里克伸出一只手指，用最小的接触面积推开了门。 大门合上时发出了咯吱一声巨响，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罗德里克挑挑眉，这个夜店还挺有意思，走的是复古风格路线吗？ 店里的装饰物后现代风格的极少，地板也是难得的纯木材质的。房间里空气浑浊不堪，几乎让人辨别不出来ABO之间的区别，紫红色光线几乎让人视网膜辨别能力下降了不止一半以上，罗德里克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奇奇怪怪的男男女女。 可新来的客人毫不在意，罗德里克于众目睽睽之下，从自己身上那套昂贵手工西装内侧掏出来了一条白手帕。 客人低着头仔细地擦了擦手指间，然后把手帕塞到了外侧口袋里。 罗德里克抬头问，“你们这里的老大是谁？” 声音不大，但却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然后乐骤然一停，全场如临大敌。几个客人坐不住了，他们纷纷往前坐了一点。 “……”位于复古吧台后的酒保盯着门口那位客人不敢开口。 “啧啧啧啧，你们也没人上来做个引导什么的？你们有客人来了耶。” 罗德里克有点不满。 全场都盯着罗德里克不放，刚刚进来的这个男人虽然是个Beta，但对方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别的不说，就对方身上那闪闪发亮的一套，是个人也知道这位惹不起。 “好吧，我就只是想找你们的老板聊一聊。”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罗德里克往下走了一步，手工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咯吱一声响。 “……”酒保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打手们喊出来。 访客又往前走了一步，对方深褐色的头发在酒吧诡异的光线下变成了深棕色，深绿色的双眸此刻看上去也像是散发着狡诈而又凶狠的光芒。 来者不善，整个夜店的氛围都变了。罗德里克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半夜只身前往虎穴收购产业，嗜血无比的黑社会二代头子，一点都不像是来找乐子的。 “客人。”酒保谨慎地放下手里的酒杯，他撑着桌面，声音有点轻，“我们老板今天不在。” “那就可惜了，”罗德里克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无视那些人的眼神，他示意，“可布鲁说今天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安排要给我。” “操，”不知道是谁骂了句。 酒保叹气，“你是来找乐子的？” “散了散了吧。” 全场都松了口气，几个准备大干一场的角色甚至还翻了一个白眼。大家纷纷坐了回去，音乐声重新响起，罗德里克叉着腰看了周围一圈，不明白大家到底这是怎么了。 他第一次嫖娼，没人和他说过要在意什么。 酒保咬着后牙槽盯着罗德里克不放，他本来想要在这位贵客面前保持好心情，但是他不能。 “你……操，”酒保低骂了一声，“……你不就是来找个乐子吗？何必弄出这种架势？” 罗德里克靠在吧台上，百般无聊地打量了周围一圈。他无所谓的回答道，“我又没想到你们这么胆小，不就问个事。” “因为我们是特殊群体，你以为是AO那种大张旗鼓……” 酒保敢怒不敢言，话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这人抬头，对着酒吧深出怒吼一声。 “凯西！你的工作来了！” 罗德里克一愣。 “凯西？” 他轻轻把这个名字重新念了一遍。 他确认，“哪个凯西？” 酒保没有好气，“你的小甜心凯西，那个布鲁给你准备的好货就在那里呢。” 罗德里克听闻转过身来。灯光闪烁，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夜店角落里升起了一架金属台。 “你的节目来了，贵客！”酒保语气生硬，猛地把一杯酒放在了桌上，罗德里克忙着盯着那一处不放，没有对这里的服务态度发表自己的看法。 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响起，光线从金属圆台下方自下而上开始投射。一点一点，碧绿色的010101符号在空气里重复盘旋旋转，最后渐渐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是个男人。 罗德里克皱眉，“不是吧，这么大的价钱，你就只给我看个虚拟投影？” 酒保不带好气，“你继续看。” 那个金发的男人一丝不挂地站在圆台上，关键部位被扭曲的电子符号挡去了大半。重点部分若隐若现，还真的有点那种味道了。 “这算是人工马赛克？” 罗德里克笑着喝了一口桌上的酒，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人示意酒保，“换成最好的白兰地，重做一杯。” 酒保翻着白眼重新去做了。 电子音乐节奏急促，舞台上的人缓缓抬起手臂。灯光沿着那人的肩膀往下，洁白的光线让那人的全身上下的皮肤看上去都如同牛奶般细腻光滑。 那人开始了舞蹈。 而罗德里克坐在下方，全程都在想着对方的皮肤到底摸起来应该是什么感觉的。 他的目光在这个叫凯西的家伙的肌肤上流连了太久，到了几分钟后罗德里克才意识到，对方没有睁眼。 是的，全程那人都没有睁眼。 带着暧昧光芒的线条将那人的一切勾勒的诱人无比，每个动作都带着别样的意味。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散发着像黄金一样的光芒，但是演员全程都闭着眼。 无论音乐多么劲爆，但是却总是了点什么。 “……” 罗德里克换了个坐姿，开始撑着下巴盯着舞台上的人不放。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也是表演中的一环，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他不睁眼？” 罗德里克问酒保。 酒保哐当一声把小酒杯扔在桌面上，语气不善，“我怎么知道，怕是你太讨人厌了吧。” 听到这里罗德里克不由扭头看了酒保一眼。 “喂，”他善意提醒，“我可是客人，我又不是不付钱。” “不，你不是。” 酒保看了罗德里克一眼后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对方动作粗暴，玻璃器皿在对方手下哐当作响。酒保一把把那些复古的用品塞进吧台下方，他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你连那些过来找乐子的人都不如，你是别有目的的。找乐子？你就是来找茬的。” “……” 罗德里克不由深深看了酒保一眼，他重新把目光转移了回来。这一次他的目光里不再带着批判，开始真正欣赏布鲁带给自己的这个好礼物。 布鲁说得没错，这家店还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舞台上的男人开始缓缓跪下，一节钢管从舞台下方升起。后现代的银色和肌肤的乳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罗德里克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掩饰自己下半身的不适。 他目光乱瞟，顾左右而言他。 “额，额，他们就不陪我看吗？” 罗德里克指的是那些同在夜店围观的众人。那些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完全没有在意罗德里克的这个角落。 “他们看不见，”酒保恶狠狠地道，“这是你有钱人的专场！” “哦！” 罗德里克不由抹了抹鼻尖，他虽然说只是要来演个戏，但是这也太刺激了。舞台上的男人伸出了脚，散发着洁白光芒的脚背在这个充满暧昧光线的世界里显得神圣无比。 对方那可爱而又诱人的大拇指虚虚点了点空气，勾了一下罗德里克的下巴又收回去了。 喉头耸动，罗德里克盯着那道曲线不放，他的目光沿着对方光滑的小腿一路向上，在最关键部位却只看见了扭曲的电子图像。 罗德里克伸出了手。 身后酒保啧了一声，电子图像骤然一闪，罗德里克抓到了。他察觉到了触感的不对，罗德里克猛地往下一拉，一个穿着衣服的男人从图像中挣脱了出来。 刚刚诱人的画面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下去。 被自己抓下来的男人猛地磕到了金属台的边缘，看样子是磕到了膝盖，对方蹲在地上捂着腿大声咒骂了句，这下全场都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你们……” 罗德里克盯着身前那男人身上的衣物，他就知道这种店面没有什么真的好东西。罗德里克逐渐拉高了声音，“……用事先录好的录像欺骗消费者？” 酒保是真的打算喊打手过来赶人了。 “没有，”那个蹲在地上叫凯西的家伙嘀咕，“你只要给钱我就脱。” 但罗德里克对此不抱有任何期望了，他盯着身前这男人瘦巴巴的身体，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我怎么相信你们，你们连人物模型都是假的。这明显的货对不上，你看这玩意的骨架！” 罗德里克指着对方大声向酒保抱怨，“他的骨架大的吓人，一看就不是视频上的那个人！” “那本来就是我的视频投影！” 男人猛地抬起头，面红耳赤地瞪了过来。酒红色的暧昧光线一闪而过，罗德里克甚至在对方那双翠绿色的大眼睛中看到了一丝金色。 一位金发碧眼的凯西。 “凯西，”罗德里克记起来这个脱衣舞男的名字了，他喃喃自语，“你们出道都不改名字的是吧，凯西？” “电子征信时代我还改什么名字，都他妈是要还钱，名字无所谓。” 凯西推开别人伸来援助的手，试图自己站起来。他骂骂咧咧，表示自己等一下一定会让这个自大的客人吃点苦头。 “我叫罗德里克，罗德里克·昆西。你是凯西，凯西·皮耶罗对不对？” 客人突然开口。 凯西僵在那里。 罗德里克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罗德里克在凯西惊恐的眼神中缓缓站起身来，他刚刚被毁了心情突然又好了大半。布鲁说的没错，这里果真有好东西。 在众人的注视下，罗德里克理了理手腕的袖口，他对着凯西居高临下地道。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话说你当年把我欺负的那么惨，就没想到我们还有再重逢的这一天吗？” 第二章 看我不把你打死 全场沉默了那么一秒。 不要看罗德里克现在这般富贵人家大少爷模样，就以为他是一直在贵族学校或者高档私立学校，接受精英教育长大的。 其实不然，罗德里克小的时候被他的父亲送去一个全是Beta孩子的普通社区学校读了整整快一年半。教育落差之大，简直给罗德里克留下了终生阴影。 而至于为什么要去，或者为什么最后罗德里克又离开了，昆西他们整个家族都已经闭口不谈。但是有些事情罗德里克过了那么多年都还记得。 比如当年谁在那所学校欺负了自己，又或者当年他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他童年玩伴有谁，还有就是—— 当年带头欺负自己最狠最凶的，让自己每天都不想去上学的霸凌者之首，到底是谁。 “好久不见啊。”罗德里克语气里充满了诙谐。他换了个坐姿，翘起了二郎腿，罗德里克神情愉悦，“看样子你这些年过的并不怎么样，凯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 脱衣舞男半跪在客人身前不敢开口。 “我还记得你呢，”罗德里克的手指在大腿上轻敲，“老师眼中金发碧眼的小天使，曾经不可一世的蔷薇团骑士，漂亮无比的小宝贝凯西·皮耶罗。” 风水轮流转，当年被欺负的弱者已经成了金主，衣冠楚楚坐在上方。而霸凌者只能衣衫不整的半跪在地面，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前这位成功人士。 “……” 罗德里克和凯西都没说话，沉默在他们俩之间蔓延。 暧昧的紫红色光线又扫了过来，下方，凯西·皮耶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人碧绿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许多东西。 紫红的光线忽然扫过又匆匆离开，罗德里克还没享受完毕。凯西双眸中金色的光线褪去，瞳孔收缩了一下，就像是波斯猫发现了危险。 这是对方在戒备并且在害怕自己。 罗德里克突然觉得今天晚上这趟夜店之旅不虚此行了。 他伸出手抓住了凯西的肩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夜店大门发出一点尖锐的响声。 大门处的警报猛地响起，几个圆球一样的东西滚了进来，弹跳到木地板上后瞬间拔高。 “整治不良风化队来了！”酒保扯着喉咙大吼一声，“逃！” 不需要酒保通知，当这几个球滚进来的时候客人们就已经准备开始跑了。 场面乱作一团，圆球展开透明的羽翅膀开始在空中盘旋，滴的一声，冰蓝色的网格线从慌乱的人群身上扫过。这是官方扫黄组开始录入在场所有人的面部信息，并正式开始确认个人身份。 而这一头，凯西猛地挣脱罗德里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瞬间就猫进了刚刚那个金属台下方。 那下面有个黑洞。 这种又破又差的小馆子才没有什么定点传送的能力呢，刚刚罗德里克看到的所有表演都是虚幻，全部都是凯西披着一层光影在上面动来动去。 这人刚刚从这下面洞爬到了台子上，现在，这个洞口也是整个夜店最快逃离的路径。 落到下一层的时候凯西崴到了脚。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脚趾蜷成了一团，逃生欲望瞬间消失了大半。 但是他必须要逃。 凯西已经不年轻了，恢复力也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三十岁对于他这种行业来说就是一道天堑。老男人，体重不达标，皮肤不再细腻，就连跑…… 凯西猛地转过身。 罗德里克站在自己身后轻轻弹着身上的灰尘。 那人抬头问，“怎么了？” 好吧，就连逃跑都不一定跑的人赢。凯西决定不理身后这个鬼玩意，自己跑了算了。 他一瘸一拐地拧开了地下室的门，但是上方传来的响动使得凯西放弃了这条道路。就在他合上门的同时，又有一个圆球沿着台阶蹦蹦哒哒地落了下来。 “操！” 凯西暗自骂了句，用力锁上了门。他转身又向着后门跑去，酒窖还有一个出口，但那里不常使用。 那一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凯西扒拉着堵在门口的一座实木沙发许久，但那玩意纹丝不动。他又骂了一声，就在凯西想要放弃的时候，沙发被人推动了。 木头在地面发出咯吱一声刺耳的尖叫，罗德里克拍了拍手，带着点炫耀意味地问。 “还有什么地方吗？” “……”凯西瞪了这人一眼。 他是真想抛下罗德里克这玩意自己逃，但地下室的门已经被撞动。冰蓝色光芒沿着门上的细缝投射了出来，圆球伸出无数细细的机械肢，已经开始撬动锁芯了。 “妈的，抓个黄比抓个恐怖分子动静还大。”凯西指挥罗德里克，“你他妈把门给我踢开！” 罗德里克照做了。 位于夜店后方漆黑的小巷发出一声破裂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被人猛地踹开。 木块碎片落了一地，平日里过路的行人估计还都以为那扇门只是装饰用品。但是没关系，此刻路上空无一人，就连照明灯光都不存在，没有人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凯西率先崴着脚冲了出来，他单脚跳了几步，四处看了看后选择了左手边。 罗德里克跟在这个家伙身后，凯西一瘸一拐，但速度却不慢。下一秒罗德里克就要在黑暗中失去那人的行踪了。 “只是带回去问个话而已，你到底在怕什么？” 凯西没有回头，光线变暗，那人的金发都快看不出颜色了。 “喂！”罗德里克抬高声音喊了一声，“你这么急是去赶下一场吗？” 凯西停下了逃离的脚步。 那人转过身来。 直到这个时候罗德里克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对方到底穿了什么。凯西上半身套着一件朴素无比的白衬衫，下半身是一条几乎洗到脱色的牛仔裤。 罗德里克可能不清楚，这是凯西全身上下唯一一套穿的出门的自然编制衣物。 那人一瘸一拐，面色不善，罗德里克看清楚了，对方光着脚掌并没有穿鞋。 “我急着去干什么管你什么事？” 凯西大步走到了罗德里克身前，对方伸出手来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凯西警告。 “我承认二十年前我是欺负过你，所以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滚吧，少爷。” 凯西的手指头戳在罗德里克胸膛上，但却已经完全没有二十年前那种给人的恐怖感。罗德里克低下头，他现在只觉得被戳到的地方有点儿痒。 罗德里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凯西一眼，他伸出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我不想怎么样，就只是老同学久别重逢，想多看看你。看你过得怎么样，凯西。” 二十年前他们俩都还只是小萝卜头，凯西甚至比罗德里克高一点。但二十年后，罗德里克身材猛地拔高，不但有了肌肉还学习了各种格斗技巧。 昆西的优良基因在这个男人身体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罗德里克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定期去健身房。 看到现在瘦弱不已的凯西，罗德里克发誓自己以后绝不能这么软弱，更加不会允许自己像这人这般瘦弱不堪。 “那你现在满意了吗？”凯西问，罗德里克抓住自己的手有点儿疼。 “不满意，”罗德里克看着身前这个小个子，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恶毒，但他还是开口了。 “因为我还想问一句，脱衣舞男收入不错吧？我看着你做的挺开心的……” 话音才落罗德里克脸上就挨了一拳。 不同于健身房里专业教练那些中规中矩的打法，凯西这么多年是在街头混出来的，讲究得那叫一个狠快准。 拳头又狠又准的砸中了下巴最柔软的地方，凯西在出拳以后瞬间弯下了腰。罗德里克捂着鼻尖后退一步，然后凯西挥动左手再来了一次。 不过这次手腕被抓住了。 体重是打斗中决定胜负很关键的一点，罗德里克一直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单手就握死了凯西的左手手腕。 “你！”罗德里克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指尖，鼻子被打出血了，他暴怒，“你怎么能突然袭击！” “我他妈杀个人前还和你打个招呼？” 凯西试图挣脱罗德里克的左手，但对方的那只手像是老虎钳子一样死死钳住了自己的手腕。他挣脱不得，于是踹了罗德里克一脚。 没踹中。 可与此同时，凯西脚底带起的泥污弄脏了罗德里克那手工西装裤。泥水甚至落到了罗德里克的面颊，这真的让罗德里克非常不爽。 “你他妈……”凯西咒骂。 打斗双方中，罗德里克身材高大，力量明显比凯西高上好几层。凯西占了下风，在攻击无效后手段不由越发下三滥起来。 再又被挠了一爪子后罗德里克气不过来，他径直伸手，一把就撸住了凯西的金发。 罗德里克用力把人往地上一按，“你想踢我？” “我他妈就踢了，老子，”凯西的面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咬着牙，试图挣脱，“老子他妈还想……” 【谁在那里！配合调查！】 光线突然亮起，瞬间照亮了这个漆黑狭小的巷道。AI的声音响起，罗德里克和凯西一愣，冰蓝色的光线沿着街道尽头逐渐扫了过来。 【不要动！请配合工作人员调查！】 被抓到嫖娼和被抓到袭击普通公民可不是同一个罪行，桃色新闻和暴力犯罪新闻也不是同一个概念。 罗德里克知道布鲁他们就算有准备，肯定也没准备有关这方面的新闻稿。他犹豫了一秒，一把捞起凯西，趁人不注意带着人就逃跑了。 “你他妈……呜呜呜呜呜呜呜！” 凯西的咒骂声被捂在了嘴里，只见罗德里克捂着凯西的嘴，一把扛把这人抗在肩头开始逃跑。 “唔！”凯西顶到了胃，他要吐了。 一开始探查好了道路还是有用的，亏得罗德里克平日里经常锻炼。这位精英肩上扛着一个大男人向着漆黑巷道深出跑去，速度竟然还不慢。 “呜呜呜呜呜！” 冰蓝色的光线在漆黑潮湿的墙面上扫过，这是正在通过热能扫描确定刚刚逃跑的两人。横跨首都无处不在的蒸汽管在冒着白烟，冰蓝色的扫描网将水雾隔绝成无数片。 罗德里克死死捂着凯西的嘴巴，看着一排小球从他们俩身前飞过。 蒸汽管道的高温有效的隔绝了热能定位系统，他们还要再等一会儿就安全了。 再等了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安全了。 “不好意思，”罗德里克松开手。 “呕，”凯西趴在管道上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太大声，怕把那些探测系统又招惹过来。 “妈的，老子今天遇到你真他妈是倒了大霉。” 凯西果真每句话都离不开脏字，这人用力锤了蒸汽管道一下，瞪了罗德里克一眼后从管子后面钻了出来。他急急忙忙，行色匆匆，看样子这是又要走。 “那你现在怎么办？” 罗德里克站在他身后问。 “我要回家。” 凯西头也不回。 “你怎么回家，怎么回去？终端在这里能定位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走？打车会留下个人信息的！” 罗德里克可不是因为可怜对方，但是他们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凯西一瘸一拐眼看就要走远，而罗德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到哪里了。 冰天雪地，凯西光着脚不可能能走很远。 “喂！”罗德里克跟着他身后再喊了一声。 “你那么有钱，随便拿个什么东西定个位不就回去了吗？”凯西抓着头发转过了身，他朝着罗德里克怒吼，“还有别跟着我！回你自己的窝去！” 这种态度让罗德里克吼了回来，“我没有跟着你！那边是大路，我的车在那边等我！” “……” 凯西抿着嘴瞪了罗德里克很久，外面很冷，冰冷的泥水还有粗糙的地面让他的脚底板已经疼到没了知觉。 这人转身，不愿意和身后那人多谈。 “你看，你看你就是这样，凯西·皮耶罗。” 罗德里克看着凯西艰难前行，他站在那里很无奈。 “你就不能求个救或者开个口求一下我？二十年前你是那样，怎么现在还是这样？现在是零下十几度，你的脚到时候会被冻伤的。” 这段话确实成功地让凯西停下了脚步。 “二十年前是我欺负你。”凯西转过身来指着罗德里克强调，“欺负你个好哭老就完事了，而我现在想欺负你照样可以欺负你。” 罗德里克听闻不由嗤笑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凯西黑了脸，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大步走了过来。罗德里克可不会再上当了，这一次他做好了准备。 “来啊，”罗德里克握紧双拳沉下了双肩，“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凯西小宝贝儿。” “我也等这一天很久了，少爷。”凯西咬着牙回答。 两人齐齐出手，拳头砸在肌肉上，发出几声闷响，不知是谁哼了一声，战斗声音小了一点后这两个人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 罗德里克捏着凯西的下巴，猛地吐出口里的血水，他神色狰狞无比。 “等着，看我不把你打死在这里。” 第三章 你拿什么扔的我？ 这场战斗在罗德里克的飞行车抵达后可算微微停息了那么一秒。 这两人谨慎地分开，各自后退。飞行车缓缓下沉时带来的气流吹开了地面上的尘土，也让人越发觉得寒风刺骨。 夜深了，冰冷的雪花开始断断续续地落下，罗德里克和凯西被飞行车隔在了两边。打斗被强行打断，战争结束了。 “……” 凯西光着脚站在地面，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飞行车银色亮色照明光线自上而下投射在他的脸庞上，刺得凯西睁不开眼，也更衬得他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呸！” 凯西看着飞行车那能够照出人影的崭亮车身，狠狠擦去了嘴角的血渍。他朝车那一头的罗德里克比了个下流无比的手势，并期望自己这辈子都别再遇到这个鬼玩意了。 “喂！还没打完呢！”罗德里克在凯西身后大吼。 凯西不曾理会，他大步向前，二十年前他占了上风，二十年后他也不会输，今天只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一个人想走到哪里去？” 罗德里克从飞行车下方钻了出来，他朝着那个金发男人的背影大吼。 可是无人理会。 “喂喂喂，凯西·皮耶罗！”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这是这么久以来罗德里克第一次被人无视成这样。 什么都可以，谁不理自己都行，但是凯西这个家伙不可以，罗德里克弯下腰，他脱掉了自己左脚的鞋子。 “凯西·皮耶罗，有了你的名字我就会找到你的住所的！你逃不了的。” “随便啊，欢迎上门来访！你要是能成为我的常客就更好了，大金主！” 凯西翻了一个白眼，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如何忘记自己脚底的疼痛感。他很冷，并且脚掌很疼，凯西实在是不愿意和罗德里克这人有着过多的纠缠。 身后罗德里克的声音近了一点，“什么人都能上你是吗？给钱就可以？” “都可以！”凯西无可奈何地对着空气大吼了一声，他转过身来，试图警告对方，“但是你要是……” 砰的一下，有个东西重重砸中了自己的脑门。 凯西猛地后退一步。 天旋地转，凯西想：草，那鬼玩意拿什么东西砸的我？ 砸得很重，很准，脑袋开始和脚掌一起疼起来了。凯西的世界开始晃动，渐渐变黑。眼皮开始变重，骂人的话就在嘴边，但是说不出来。 “……”凯西捂着额头缓缓跪到了地面，他试图看清地面上刚刚到底是什么砸中了自己。 但是没有。 场景晃动，最后一幕是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前。黑色西装裤下摆带着泥点，走过来的这个家伙有只脚没有穿鞋子。 “贱人……” 凯西晕过去前还是用别的词骂了句新的。 · 很温暖。 非常的温暖，是那种让人心安的温暖。 脚趾恢复了知觉，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像是肌肉终于休息好了了有力气了般。全身上下就这么松懈着，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用起来，不用在醒来的第一秒就进入戒备状态。 凯西不想睁眼。 但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响起了。 “……不满的人应该是我！布鲁，我们是一个团队，可你没有说……” 那个声音在外界不断地响起，那个声音太聒噪了，聒噪到凯西微微皱了皱眉头。 “……得了吧，谁说过老子有这种特殊癖好。问题是我嫖个娼还需要找你们核实……的身份吗？” 什么的身份？ 凯西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从美梦中挣脱了出来。 他睁开眼，头顶是一片半透明的舱体，浅绿色的柔光在自己身边萦绕。凯西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什么东西缠绕在腕间。 点滴还是注射？ 他把针管拔了出来，虽然这个药物挺好用的样子，但是凯西消费不起。他四处摸了摸，看样子这就是传说中有钱人才能使用的医疗仓了。 “他醒了。” 医疗仓外的罗德里克发现了凯西的举动，他关闭了通讯，上前一步打开了舱体。凯西皱眉径直往里面缩了缩，而人工智能AI已经开始尽职尽责地汇报起了凯西的身体状况。 【当前血氧水平：正常；心跳：78……】 【无明显疾病史，但不排除轻微营养不良……】 【身体机能好转，冻伤部分治愈百分之百……】 罗德里克皱着眉听了一下检测报告，然后朝凯西伸出了手。 “没想到啊，这个时代还会有人营养不良。就算自然植物很贵，但营养剂什么的不是便宜到已经免费发放了吗？” 凯西冷着一把拍开了罗德里克的手。 他要自己起来。 被拒绝后的罗德里克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拍打过的手腕，表示无所谓。然后等凯西双脚一落地，罗德里克就命令了AI，“对医疗仓进行全面消毒，彻底清理。” “喂，”凯西扶着医疗仓还没彻底站起来呢，他声音里带着怒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要太敏感。” 罗德里克把一双拖鞋扔在了凯西的脚下，“我等下也要用医疗仓，消毒是必备程序好吗？” 凯西嗤笑一声，他的目光从罗德里克身上一扫而过。 身前这个家伙穿着浴袍，头发都还是湿漉漉的，看样子才刚洗完澡不久。罗德里克那人已经看不出来任何一点刚刚和自己打架时的狼狈，除了下巴那里。 那一块还是青的。 “才破了快皮就要用医疗仓吗？大少爷。”凯西语气不善。 “那是，任何细小的伤口都要及时处理，以防二次感染或者其他的不良反应。以防未然，凯西小宝贝。” 罗德里克一边说一边脱下了浴袍，这个人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精壮结实的躯体在暖黄色的光线下一览无遗，多年的锻炼以及日照让罗德里克的肌肤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结实丰满的肌肉在这个角度看上去显得诱人无比。当这人走到凯西身边的时候，凯西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 “如何，看到这么棒的肌肉震惊了吗？” 罗德里克炫耀似地朝凯西展示了一下二头肌，然后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罗德里克无趣，径自坐到了医疗仓内。 罗德里克问，“你除了瞪眼、骂人、打架以外还能有点别的动静吗？” “呵！” 凯西抱着膝盖坐在医疗仓外的地板上嗤笑一声，他反问，“那再给你跳个舞？” “也不是不可以。” 罗德里克在医疗仓里缓缓躺下，但是他没有盖上盖子，这人盯着天花板提了一个建议。 “你可以跨在我身上扭一段，不过动作要小，幅度要轻。医疗仓是会把我的生理信息随时记录下来，我可不想在自己私人医生那里看到自己的隐私报告。” “还私人医生，你怎么不说全世界都能看到你那鬼记录……” 凯西呆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决定找到离开的方法。 他一边起身一边嘀嘀咕咕，“有了医疗仓还能有私人医生，看样子你们有钱人资源真的是多到可怕。” “话说我们不偷不抢，老老实实赚钱然后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为什么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这么让你讨厌呢？” 罗德里克躺在医疗仓里面无表情地问追了一句，“是因为有钱就是原罪吗？凯西？” 凯西愣在那里。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温暖的暖气在木地板下方的管道里穿梭，翠绿的绿植在房间角落里幸福的生长。美酒、丝绸、实木家具还有柔软的羊绒地毯，这整个房间都是凯西他们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切。 “有钱不是原罪，罗德里克。” 凯西走到了医疗仓前，他低头，一片阴影落在罗德里克的双眸之上。凯西低声道对着这人道，“但让我看到了就是。” 罗德里克不说话。 凯西深深看了医疗仓里的这人一眼，伸手捞起了旁边自己脏的不得了的那件白色衬衫。凯西转身把身上这套干净衣物脱下，还没来得及穿。 罗德里克声音在身后继续响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以前欺负我的原因？你看到了什么？因为我们家用豪车送我上下学还是我用了你们家买不起的……” “你就不能闭个嘴？”凯西怒吼。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一秒，然后罗德里克的声音再度幽幽地响起。 “不能。” 凯西快气炸了，他转身走到了医疗仓前，决定手动帮罗德里克把罩子罩起来，或者用手上的衣服把这人憋死算了。 AI：【温馨提示，请输入指定代码方或确认生物特征后方可操作医疗仓。】 “我他妈怎么知道密码是什么！”凯西快疯了，他猛地合上操作板面，决定自己扒拉上来医疗仓舱罩。 看着这家伙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罗德里克倒是一脸平静地躺在医疗仓里继续追问了句。 “话说你为什么那么瘦？我在这个角度甚至数的清你的肋骨？你确定你没有传染病或者其他隐藏的疾病吗？” “……” 凯西撑在医疗仓边缘，他看着罗德里克，咬着牙缝开口，“你再问一句，信不信我现在用衣服当场把你给憋死？” “你今天给我看的那段录像是什么时候的？”罗德里克不停嘴，“录像上看着你又挺好的，为什么现在看上去这么糟糕？” “那你去感谢修图软件和视频美化功能吧。” 凯西放弃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记起来了自己是没穿鞋子过来的。 这人低头迟疑地看了一眼罗德里克刚刚丢下来的拖鞋，磨磨蹭蹭了半秒，最后还是穿上了。 拖鞋很柔软，材料不是合成的。里面有真正的自然棉花，还有羊绒。穿上去后那些绒毛像是在轻轻摩挲、温柔亲吻自己的脚指尖。 这种感觉就像是活着。 凯西花了几秒才从这种舒适的感官里回过神来。 “说不喜欢，你不照样还是穿上了。”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自己身后响起，凯西猛地一个激灵猛地甩掉了脚上的鞋子。他转身，罗德里克那个家伙竟然从医疗仓里坐了起来。 “啧，”罗德里克脸上带着嘲讽之意，“原罪啊！” 凯西弯腰捡起拖鞋直接砸了过去，罗德里克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这十几年的锻炼还有特训可不是白练的。 “还要继续打吗？”罗德里克倒是不怕，他把拖鞋扔到了一边，“医疗仓在这里，大不了每个人轮流进去再躺个几小时。” “呵呵。” 凯西冷笑一声，愤怒再度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不知为何，每次当他见到罗德里克这个家伙凯西就想去揍这人，而现在他刚刚休息好了，全身上下都是力气。 “你放心，不用轮流躺个几小时。我会让你连爬回医疗仓的力气都没有的，大少爷。” “那就试试。” 罗德里克从医疗仓中一跃而下。 这人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到时候是谁起不了身。” 第四章 拜见姐姐大人 凯西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脑前额昨天晚上被人撬开过了。 “嘶，疼……” 他头疼欲裂，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睡过去前又和罗德里克打了一架好的。 那个时候他的胳膊可能骨折了，鼻梁反正断了一到两次，大腿肌肉隐隐作痛，后背的皮肤被抓破了，血还有汗滴落的到处都是，罗德里克家里那洁白的羊绒地毯倒了霉。 他们好像还打破了几个昂贵的瓷器盘子。 “啊……草……” 凯西窝在柔软的织物里不愿意起身，他不想看到房间被自己弄得有多乱，也不想知道自己必须要支付多重的赔偿金额。 有道影子在自己眼前掠过，那身影挡住了光。 一次，又一次。 凯西抓起枕头盖在脑门上，又是有谁来了，老子睡个觉还不放过我吗？ 窗帘被人猛地拉开。 房间里，躺在床内侧的罗德里克发出一声不满地嘀咕，这人闭着眼皱着眉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自己平常用的枕头。罗德里克的手一路往上，然后摸到了凯西头顶上的枕头。 “给我！”罗德里克嘀咕。 “给你个屁！” 但凯西没有抢赢，罗德里克一把就把枕头夺了过来，强行盖在了自己脸上后换了个姿势。罗德里克用枕头盖着脑袋背朝窗户，就这么继续睡了过去。 “……” 凯西撑起身体深深看了身边这人一眼，他正打算把罗德里克脸上的那个枕头扯下来时，却突然察觉到了房间里其他人的视线。 凯西扭头，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啊，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睡。” 说话的这个Omega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小套装，钻石项链在脖间闪闪发亮。女士挑眉看了凯西一眼，又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对方优雅地蹲下身捡起一个抱枕放好，又把窗户推开了一点。 Omega的香味顺着风涌了过来。 “额，”凯西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风吹动了窗帘，阳光穿过窗户落在这位女士的面颊上，精致的妆容下呈现的是用心挑选过的配色。钻石闪闪发亮，让人一下子就看清了对方后颈处的咬痕。 大气、优雅，并且从珠宝还有服饰的细节上，这位女士都精心展示出了自己的出身和婚姻状况。 这是一位已经成婚并且被标记过的女性Omega，对方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更加不会是那种随随便便帮罗德里克收拾房间的随便角色。 “你，你好，我叫……”凯西趴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他尴尬地舔着下唇，“……我叫凯西，我昨天晚上……” “你们昨天晚上玩的挺开心的不是吗？” 女士捡起了一样东西，凯西看清楚了，那是自己的牛仔裤，不过已经被罗德里克撕成了两半。对方看了一眼手上的这件破布，又看了躺在床上这位Beta一眼。 “我是伊丽莎白，罗德里克的姐姐。” 伊丽莎白非常明白，就算凯西是再怎么出身和自己不对路的人。只要这是罗德里克的客人，她就应该欢迎对方。 于是她点点头，笑了笑，“欢迎，你现在是要起床了吗？” 凯西趴在那里，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起身了。 “不好意思，我，我想我要走了……” 他慌慌张张起了身，踩在那一双拖鞋里。直到这个时候凯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全身上下现在只有一条内裤。 而这条这内裤还是穿了太多次有点磨破了边的。 伊丽莎白把凯西的牛仔裤扔掉了，她提出了一个犀利的问题，“走可以，但是你等下穿什么？” 凯西抓着自己的头发，举手无措的站在那里。 “我，我穿……” Beta抓着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对着伊丽莎白道，“我，你们有那种一次性成衣胶囊吗？没关系的，仆人的衣物我也可以，我保证只穿一天就去销毁了。” “没有。” 伊丽莎白回答地很干脆，她看了凯西一眼，走到了床的另一边。罗德里克还在睡，她伸手猛地抽出自家弟弟的枕头，掀开对方的被子后对着凯西道。 “但是你可以穿罗德里克的。” “不不不不不，”凯西拒绝，他是绝对不会穿罗德里克这个鬼玩意的衣服的。他说的很委婉，“我们身材差了太多，他，他长得不像个Beta有点变形……” “放心，衣服总会是有的。” 伊丽莎白径直打断了凯西的话，Beta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只见这位Omega直接打了个响指，罗德里克卧房里一堵墙缓缓地退开，逐渐露出了后面的衣帽间。 凯西直接惊呆在了那里。 全部都是，那一堵墙后面的空间里全部都是衣物和鞋子，男士配件多到吓人。香水、皮带、领带皮鞋，总之凯西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 伊丽莎白对着凯西礼貌无比地笑了笑，她示易，“衣服都有。那现在，你给我去洗澡吧。” “……” 伊丽莎白的话无法让人抗拒，凯西只能乖乖去了浴室。在打开水龙头前凯西还有点犹豫，等水出来了后他松了口气。 看样子有钱人洗的也是无色透明的水。 这是凯西有史以来洗的最舒服的一个澡，洗澡的时候他确认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不适感了，看样子昨天还是又被丢进了医疗仓一次。 “打了个架而已…” 凯西摸了一遍自己的肋骨，站在水中低声轻声嘀咕。骨头没断，估计断了也好了。 他伸手关上水，“…何必动用个医疗仓。” 等凯西洗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外面重新放了一套崭新的衣物。衣服大小刚刚好，而凯西也不确定这到底是罗德里克穿过不要的，还是伊丽莎白立马重新买的。 对方甚至还贴心的给自己配了一双皮鞋。 凯西看了许久，他的脚趾在拖鞋里不安分地缩了缩，凯西想要，可他并没有袜子，伊丽莎白给的有点儿多。 “谢谢你的衣服，我想我可以走了吗？” 凯西对着空气问了一声。 没人回答自己，可凯西闻到了空气中食物的香味，他沿着香味走到了餐厅。伊丽莎白正站在餐桌边，这位女士为他倒了一杯新鲜的橙子汁，对方头也不抬地问。 “外套？” 凯西想了许久才明白对方问的是自己来的时候的外套在哪里。 “我，我没穿外套，这套衣服就很好了。” 伊丽莎白放下橙子汁，看了凯西一眼，“这种天气你不穿外套出门可不合适。罗德里克还在床上装死不愿意起来，所以你确定不再拿他一件衣服？” 凯西拒绝了。 Omega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易他快点吃东西，早餐要冷了。这个女人抛下自己消失在了客厅的房门后，凯西盯着桌上那些自然绿色食物迟疑了片刻。 他与自己的胃做了几秒斗争，最后还是屈服在食物的香味下。 直到用完餐凯西也没有再见到伊丽莎白。 他想这应该就是上流社会不动神色劝自己离开的做法。在提供了住处、食物、衣物后，再贴心地给了自己足够的私人空间好让自己离开。 礼貌而又冷漠。 但这一点微妙地没有伤及凯西的自尊心，他吃完以后站起身来主动把盘子送到了厨房。当确认自己没再留下什么后，凯西走到了前门边。 “你没拿外套。” 伊丽莎白的声音响起。 那一瞬间凯西吓得魂都快没了，他摸着心脏转过身来，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像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许久。 “谢谢。” 凯西在对方的注视下缓缓接过了这件羊绒风衣，当这件沉甸甸的衣物落到自己手上后，伊丽莎白突然道。 “我在风衣的口袋里放了点东西。” 凯西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伊丽莎白盯着眼前这个Beta不放，深绿色的眸子里闪过点什么。她接触过很多人，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弟弟是有生理需求的。 无论是脱衣舞男还是夜店里的牛郎还是应召男妓，她都无所谓，她为自己的Alpha前夫处理过很多这种人。 但是在最后一秒，她今天把外套递给这位叫凯西的人的最后一秒……伊丽莎白把口袋里的无记名银行卡换成了别的。 “什么东西，”凯西面带迟疑地问了句。 伊丽莎白的目光在这个Beta男人的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她礼貌而又温柔地笑了，“自然美食博览会的邀请函。我看你刚刚似乎很喜欢那些食物，而刚刚好我们这里多了一对入场券。” 凯西下意识地摸了摸风衣的口袋，那里果真有着什么东西。伊丽莎白眨眨眼，“罗德里克已经醒了，你到时候想邀请他一起去吗？” “不，不用了。” 凯西回答地很干脆，他谢过了伊丽莎白。对方并没有强行挽留，凯西告别后推开了门，穿着拖鞋走到了大街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自己在哪里过了夜。仿古式临界小别墅，出门就是大道，脚底下这些贴的整整齐齐的地砖。 而郁郁葱葱的中央公园的那一头，就是首都对豪华的商业区。 有钱人的地方。 凯西站在寒风中欣赏了一眼远处的美景，然后把伊丽莎白送给自己的大衣穿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还是拖鞋。 “啧。” 凯西是真心舍不得这双拖鞋。 他于是花大钱喊了一辆飞行车，这可能是凯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花这么大的价钱从客人那里离开。 但是没关系。 凯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有两张小小的芯片卡，是伊丽莎白送给自己的礼物。他不确定这个礼物自己喜不喜欢，但是，他心里很明白—— 他其实很想要。 凯西转过身，那栋精致的仿古式临界别墅的窗前似乎有什么人匆匆从窗口离开了。凯西不曾在意，弯腰进了飞行车。 他随口说出了自己居住的地方，AI瞬间就确定了路线。 悬浮车在一个曾经的B类社区停了下来，一眼望去，挤挤攘攘的全部都是高楼。凯西下了车，他的双脚落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 “啧，我的拖鞋……” 金发男人嘀咕一声，心疼地不得了。他脱掉子鞋，珍惜的把对方夹在了胳膊下，凯西光着脚踩在泥土上，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昨天晚上的雪水已经融化了。 曾经的这里，是首都地区有名的Beta居住点。这里曾经生活了成千上万个Beta家庭，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为了首都新生代贫民区，凡是能够逃离这里的Beta们早就已经逃远了。 留在这里的都是败者。 苔藓冰的吓人，自从新能源开始利用后，天空航线开始发展，地面道路开始被舍弃。曾经的柏油路为了提高绿化和改善环境，逐渐被绿植覆盖。 凯西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里，但是他习惯了。 这种老式的密集型高楼大厦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居住者的使用心情还有心理状况，它们被建造的目的就是在越小的空间塞进去越多的人。 人越多越好，人口密度越大越好。 阳光是不会抵达所有住户的门前还有房间的，这里的特产就是深不见底的天井还有永远等不到的吱呀作响的电梯，无时不刻都像是在提醒这里的居民—— 这就是你永远爬不出去的最底层。 和罗德里克居住的地方不同，在这里，凯西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艰难。 罗德里克那件厚重的大衣裹在他的身上，本应该是用来保暖的物品在往上爬了二十几层后变成了一种负担，那两张芯片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凯西是真的很喜欢那些食物，他是真的很想去伊丽莎白说的那个展会看看。 但是他从前几天起到现在为止，一分钱都没有赚到过。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并不是时间折算成金钱的问题，或者为一口吃食烦恼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有些人的世界里就没有向其他世界迈出那一步的选项。 活下去很简单，带着期望活下去却很艰难。 凯西站在二十二层与二十三层的楼层之间，犹豫了那么一秒，脚掌刚刚踏上了二十三层，又撤了回来。 他转身，往下走。 二十层有个Alpha，那个家伙有些门道，是个黄牛。对方能在黑市上卖掉那些邀请函、入场券什么的。凯西站在二十层的楼道口，然后光着脚前行。 他把那两张入场券给卖掉了。 第五章 你还欠我一个晚上 二十年前人们肯定没有意识到贫富差距这个词最终会响应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会在一开始就哪几个点上拉开了距离。 那时候大家纷纷猜测的是住所、出身、金钱、薪资待遇…… 而到了二十年后大家才发现，原来凸显人与人距离最大的几点，从一开始把大家的距离越拉越远的，不是那些有关空间时间的。 归根到底还是这两个——教育和医疗。 高昂的教育成本为孩子们以后的晋升还有阶级转变设立了太高的起点标准。普通医疗大面积的推广，正面作用后带来的是大量人口红利下的极端老龄化。 负面作用也逐渐显现，漫长的寿命，人们开始被被琐事绊住了手脚。而随着医疗水平的逐渐水平、一体化，真正顶尖的医疗手段又只能依靠某些手段和金钱水平才能获得。 只要不死，慢性病就能拖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 当衣食住行都已经不再需要担忧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忘记或者放弃往上走了。 凯西住的这个地方的人就是这样。 吃的没有？没关系，政府每天每时顶点投放廉价的营养剂，除非你连去捡的想法的都没有了。 有自杀念头政府也没有办法。 生病了？只要你拥有联邦的身份信息就可以抵达指定地点进行诊疗。只要不是大病或者极其特殊的情况，一般都会治好。 慢性病，那就拖着吧。 出行以及穿？ 拥有了虚拟网络还需要出行以及衣物干什么？在这片地方，许多人二十四小时不曾从虚拟世界上离开过，他们只要有一台能够上网的仪器就能活下去，营养通过点滴注射。 除非哪天你脑死亡了，不然这个流程不会终止。 明白了吗？这就是凯西的世界。 他的世界不是冰冷的灰暗色看不到阳光，他的世界拥有阳光、雨水、自然还有飞鸟。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种许多的菜和植物，拥有整个自然。 但他的世界死气沉沉，周边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一滩死水。 当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放弃了往上的努力时，大家就像是活在一个隔间里又一个隔间里的蘑菇。人们放弃了梦想，依靠着网络丁点流量活在那些虚无的世界里。 只要哪天养分不够了，蘑菇就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隔间里了。 然后残骸被清除，房间里又住下新的蘑菇，新的一轮轮回又再度开始。 一个封闭的死环。 所以当罗德里克踏上这栋大楼台阶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一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在他的想象中，贫民窟应该是嘈杂、脏乱、拥挤不堪的，排泄物到处都是，小孩们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但不是这样，死寂一般的无声。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整，今天首都放晴，无大雪。阳光从高楼的天井处垂直落下，基因改造过的绿藤从井口往下衍生生长了快十几米。 这种绿藤没有什么天敌，也没有什么虫子不长眼地想去试一口。阳光撒落在深绿色的叶子上，融化的雪水带着金光，鸟从天井高处盘旋而下，它扒拉在藤蔓上跳了跳，最后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 “叽叽？” 小鸟那黑豆子一样的小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是在好奇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出门，不是应该窝在房间里玩游戏吗？ 未经驯化和消毒的野生鸟类。 罗德里克后退一步，用袖口挡住了自己的口鼻，他重新走进了这栋大楼的阴影里。电梯始终不来，他开始沿着楼道往上走，花了半天时间爬上了第二十三层。 有人、有人、有人…… 一路走来，所有紧闭的房门里其实都有人。蓝色的光标出现在门口就意味着房间里的人还活着，红色意味着失去了呼吸，绿色意味着里面的人出了门。 这些标记和光点是方便政府统计人口数据时用的。 罗德里克在2309的这个房间门口前停下了脚步，蓝色的灯光幽幽地在那一处亮起，说明今天中午这个房间里有人在。 “咳咳。” 敲门以前罗德里克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他怕凯西在家是因为正在接客。 要是撞见了那就尴尬了。 “有人在吗？”他一边敲门一边问。 刚刚那只在井口的鸟拍打着翅膀重新飞了上来，对方落到了自己的脚边，罗德里克皱着眉挪动了下脚，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声响。 有人来了。 门锁发出几声脆响后被人打开了，凯西透过窄窄的门缝看了门外的人一眼。发现是罗德里克以后凯西一脸嫌弃。 “你他妈来这里干什么？” “暗访？”罗德里克故作深沉地道。 凯西脸色一黑决定锁门。 罗德里克眼疾手快地把手插进了门缝里，他倒是不怕手指被压断，“好吧好吧，我问你，我姐姐送了你两张票，你是不是弄丢了？” “什么意思，”凯西隔着门很是谨慎。 “没什么意思，你让伊丽莎白很难堪，那两张票不应该流落到外面的。” 凯西心虚了那么一秒，罗德里克借机掰开了房门。他猛地钻了进去，凯西往后一退，罗德里克站稳身形后反锁了大门。 “那两张票让我姐姐很为难，凯西。有不认识的人到展会上去了，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安保人员查出来是我姐姐送出去的邀请函。” “……”凯西不说话。 罗德里克看着他，在这么冷的天里，凯西就只套了一件白T恤。对方光着大腿，罗德里克仔细看了一眼立马转移了目光，又缓缓上前走了一步。 罗德里克在飞快地打量了整个房间后提出了自己这方的要求。 “这样吧，你把你藏在身后武器拿出来。而我等下不会因为你把邀请函弄丢的这事批评你……” “邀请函是我的东西，”凯西背着手压低了声音。 “邀请函如果是你的东西，凯西…” 罗德里克抓住了重点，“…那你为什么能有资格拿走？那是我姐姐支付给你的费用，至于这笔费用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心里很清楚吧？” 凯西不说话。 罗德里克再往前走了一步，他身材高大，比凯西高高出一点不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凯西低着头犹豫后悔的模样竟然有几分诱人。 好吧，好吧，罗德里克发誓，他就是瞎想了那么一下。 眼前，凯西这副皱着眉，心虚不已慌张失措的样子，更是在无形中弥补了罗德里克内心一直以来缺失不足的一点东西。 他就是想要凯西·皮耶罗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后悔还有害怕的表情，从儿时就是这么想的了。 “看着我，凯西。” 罗德里克贴近了一点，凯西抬起了头。从这种角度看上去，罗德里克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简直像是墨色般。 “等价交互，你接受了我姐姐的礼物。那就说明你还欠我一个晚上，凯西。” 温暖的气流落在凯西的耳间，罗德里克用了香水还是须后水什么东西，这种森林的芳香甚至让凯西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Alpha。 “唔……”凯西微微侧过了头。 而罗德里克服下了身，这人看似拥抱自己，双手却沿着双臂一路摸了下去，直到握住了凯西的双手手腕。 “我说了，看着我，凯西·皮耶罗。” 这人命令凯西扭过头来，凯西狠狠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他们俩对视着，现在这种情况本不是罗德里克今天来的本意，但是不知为何，凯西瞪了自己一眼以后，罗德里克的心底竟然燃烧起了点点期盼。 一些旖旎的，比那天晚上看到了凯西跳舞还要刺激的东西从他心底涌了起来。 凯西盯着罗德里克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不说话，而对方的手掌突然猛地一用力。 “嘶！” 凯西手中的武器因为疼痛而落到了地面，罗德里克越过对方肩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 “这种电击枪你以为你能干什么？我还以为……” 话音还未落凯西就抬起了脚一脚踹了过来，但是罗德里克可不怕这一点，他忍住了腹部的疼痛，顺着这人大腿一路摸下去，借势抓住了凯西的脚踝。 “有点细啊，不过勾在腰上应该刚刚好。” “操！” 凯西咒骂了一声，他单脚跳跃，重心不稳，干脆直接抓住了罗德里克的头发。 他猛地用力往上一窜，试图用头槌解决这人。可是罗德里克敏捷地躲过了一击，反倒趁机抬起了凯西的大腿。 罗德里克面露嘲讽，“实战经验你有点差。” 凯西呸了一声，“你这一次又知道偷袭了？少爷？” 罗德里克眯起眼，“知道了。” 话音一落罗德里克忍住腹部的疼痛，搂抱着凯西一路快速往前。房间本来就不大，罗德里克横冲直撞，把这个狭小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推开到了一边。 凯西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但是却毫无办法。最后两人退无可退，罗德里克抱着凯西往墙上猛地一撞，直至凯西的后背重重撞在墙面上。 “嘶！” 凯西大半个肩膀失去了力气，攻势因为疼痛明显变弱了，罗德里克乘机将对方的腿缠在了自己身上，他伸手挑开了对方额前凌乱的金发。 凯西脸色苍白，看上去带着一种诡异的病态美。 这样很不好。 这样一点都不好。 凯西闭着眼忍无可忍，“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罗德里克打量完了对方的容貌后抬起了凯西的下颚，并试图让对方因为疼痛皱成一团的眉头松开。 “看着我，”罗德里克命令道。 “看你麻……”咒骂的声音变小了。 凯西这种充满恨意并且不断反击的模式让罗德里克血脉高涨，罗德里克思索了那么一秒，他捏开了凯西的双唇，用力吻了上去。 “呜呜呜呜呜！” 凯西想着这他妈是见了鬼了，罗德里克又不是个Alpha，怎么会有这种随时发情的问题？ 罗德里克的这个吻称不上是温柔或者浪漫，只充满了炫耀以及暴力的掠夺。凯西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差的，差到他以为自己在被对方用舌头刷牙。 “你……” 凯西咬破了对方的下唇，血腥味吓人。他试图抬起手来把人推远一点，却发现自己的肩膀疼到抬不起来了。 “操！” 被人强吻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被压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被强奸的感觉更不好，凯西明白。 这种情况，还不如合奸来得爽快。 “你有病吧，你……” 凯西抓着罗德里克的头发把人扯远了，他喘了口气，狠狠咒骂了一声，“你大爷的，罗德里克，你他妈这不叫吻，这叫啃！” “好吧，好吧。” 让凯西没有想到的是罗德里克竟然真的停下来了，对方抬起头来，那双深绿色的双眼里满满地都是诚意。 罗德里克竟然问了句。 “那你想我怎么办？” 第六章 这不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凯西眯起眼，“你这不是要强上我？” 罗德里克有点犹豫，他理清了一下思绪后道，“按照道理说你不是欠了我整整一个晚上？我是在讨债。” “你他妈这是在犯法！”凯西翻了一个白眼，“老子不同意这就叫做强奸！” 罗德里克一愣，“我还以为你这是在和我调情，你之前打人时下手可没有这么温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凯西不由侧过脸去彻底闭上了嘴。罗德里克犹豫片刻重新吻了下去，当罗德里克的吻再次落到自己面颊上时，凯西认命了。 他又不是没被自己的客人强暴过，凯西这么多年各种形形色色的客人见多了。 但是罗德里克不可以，罗德里克不能这样。 “你，你等下上我的时候要记得带套，最好是用你们有钱人那种全保护型的，我……” “然后你就能配合一点了吗？” 罗德里克停下自己的动作看向这人。 “配合？” 凯西嗤笑一声看了过来，“配合个毛线，你知道我每年接多少客人吗？像你这种只想发泄的我见得多了，你要我配合什么？越反抗你越来劲，罗德里克，我为什么配合你？” 刚刚那只在外面看到的鸟落到了凯西房间狭小的窗口上，鸟抖了抖羽毛，清脆地叫了一声。 “那是你养的？”罗德里克问。 “我什么都没养，我自己都养不活我养鸟干什么。” 从罗德里克开始啃自己的脖子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分钟了，可这人却一直犹犹豫豫的，凯西从这里就知道身上这家伙原来是个花架子。 他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你还做不做了？要做就去床上！我不和客人玩强制Play这种戏码！也不会故意挣扎让自己受伤！” 罗德里克竟然被这句话问地迟疑了一下，对方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罗德里克认真回答，“我想做。” 凯西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善地问。 “你这是要站着做？” 罗德里克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竟然有点跃跃欲试的模样。凯西瞬间知道怕了，他躲过罗德里克的手，用力挣扎，但对方还是继续把自己的腿抬了起来，凯西开始踢人。 “你他妈连前戏都不会吗？” “我当然会！” 凯西说出了实话，“你他妈都已经软了！老子不接技术差的客人！” 罗德里克，“……”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鸟在窗口探头探脑，它站在狭小的窗口上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像是对着房间里两人大声嘲笑了一声一样。 “我没有软。”一分钟后罗德里克坚持。 “你软了，少爷。”凯西瞪了这人一眼，“我经验不比你丰富？在你啃我脖子的时候你就已经软了。” 鸟又大叫了一声。 罗德里克松开了对凯西的束缚，他决定先杀了那只鸟，“等解决了你的宠物老子再来上你。” “不不不不，”凯西头疼，“那是野生动物，他妈是被政府监控的！要是它死在这里我这辈子都租不起这个房子了你知道吗！” “那也不是你放任它飞进来的理由！” 罗德里克吼完了以后觉得很无力，当凯西问他那些问题的时候罗德里克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刚刚进门时的那点旖旎消失了，他现在举手无措，反而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房间里乱成一团，凯西捂着肩膀，面色苍白，罗德里克在进门前确实不打算对凯西这样的。 “对不起，”罗德里克道歉了，他就像是个血气方刚，却又一时间忘记了道德底线在哪里的青春期男孩。他意识到了错误，再次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做错了。” 凯西捂着肩膀冷冷地问，“那你等下赔钱吗？” 听到这里罗德里克不由深深看了那人一眼。 面对凯西这个人…… 好吧，面对凯西这个人……从二十年前开始面对凯西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一次能感觉好一点。 罗德里克松开了手，他后退几步，坐到了凯西房间的床上。罗德里克感觉全身无力，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这个家伙眼神乱瞟四处打量了一下凯西住的房间。 这里地方很小，甚至可能比自己的衣帽间还要小一点。房间很冷，就算是政府统一供暖也只有十五度左右。 “你……”罗德里克刚想说什么，他的眼神一瞟，看到了地上的某个东西。 他皱起眉来，“这是我们家的拖鞋。” 洁白的拖鞋被凯西洗干净晒干后整整齐齐地摆在床边，凯西站在远处翻了个白眼，他揉了揉肩膀。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家有钱到连拖鞋长什么样都不用记的。” 罗德里克眼神乱飘，明显还在为自己阳痿的事实感到震惊。 他支支吾吾，“没事，就当我送你了。” “我说你。你他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嫖娼就有个嫖娼的样子，强奸麻烦也一次性做到底。”凯西插着腰骂了句，他现在也很烦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听夜店老板的安排去接什么客的，他也不应该和罗德里克这个鬼纠缠这么久的，最后…… 他应该刚刚让罗德里克上了自己就好了的。反抗什么，你看人家都软了。 正正经经做完以后一拍两散，他们两人这才能各自轻松。 “我说，罗德里克少爷，听我说。” 凯西往前走了一步，罗德里克还坐在床上。凯西走上前，伸手直接将那人推倒下去。 “你这是想干什么？”罗德里克震惊。 “做你刚刚想做的事情。” 凯西一只脚踩在床边，整个人往上一撑，踩到了床面上。罗德里克赶忙坐起来，才半撑起身体，凯西往下一坐，直接跪坐在了罗德里克大腿上。 “听好了少爷。” 凯西双手抓住了罗德里克的肩膀，警告对方一句后开始为罗德里克解开喉间扣子。 “你说的，就一次。做完我们就两清了。” 十五分钟以后。 “……” “……” 房间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凯西看了许久以后率先开口，他实在是不想扒拉罗德里克那个玩意了。凯西帮他找了个借口。 “也许你是对男性不行？” 罗德里克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他看向窗外。那只鸟还在那里探头探脑，他回答地犀利。 “说不定是因为你的宠物太烦人了？” 凯西呵呵笑了一声，跨坐在罗德里克身上弯腰捞起了地上的垃圾桶。他先把口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后再继续说话。 “好吧，换个说法，你是不是对Beta男性没有办法？” “不是。” 罗德里克到了这个时候还保持着骄傲。 凯西深深地看了这人一眼，然后伸手用力打了对方的腹部一下，罗德里克疼得咒骂了一声。凯西嫌弃地掀起这人衣物，对方腹部都是腹肌。 怪不得打起来手板那么疼。 他眼神往下，再确认了一次。 “也没有起来，看样子你不是受虐狂。” “我说……” 罗德里克傻傻躺在这里十几分钟了，刚刚凯西趴在自己肚皮上努力了十几分钟，但是毫无作用。他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问。 “……你就不能反省一下你自己，我想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这是技术的问题。” “别逼我在床上绞杀你哈！也许你压根就不适合和Beta上床，再说了我这里可没有药，那属于高档物资，我出不起那个钱。” 凯西现在也头痛无比，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罗德里克下半身毫无动静，这让凯西的自尊也很受伤。 “说到这里，”罗德里克猛地扭过头来，他抬了抬自己的腿。这位大爷示易，“你也没有起来，皮耶罗。” “我要起来干什么？我硬了有什么用？”凯西突然一愣，他看向下方的人，“你不是想让我上你吧？” “就你这技术，我觉得我放心把我自己交给你？”罗德里克两眼无神，他盯着虚无幽幽叹了口气，“凯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失望了不止两次了，凯西。” 身上的人再次给了罗德里克腹部一巴掌。 “我他妈现在掐死你信不信？掐死你了以后尸体往外面的花园里一埋，我保证十年之内都没人能找到你。” “……” 罗德里克侧过脸去，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凯西的房间一下，罗德里克极其不满地嘀咕，“你房间太小了，空间狭隘，空气又那么不清新，还冷，是个人都发挥不好。” “你不如说是天气影响了你的发挥，少爷。” 凯西翻了个白眼，他起身穿好自己的上衣，然后弯着腰套好了内裤。他在想，如果自己手头富裕点的话，是不是要给罗德里克这人上点道具。 “也许吧，”罗德里克还在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可能是硬不起来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可能是我不喜欢你在我上方的感觉……” 凯西没有心思去关心罗德里克的心理状况，他现在烦躁极了，想要赶客了。凯西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套上自己宝贵无比的拖鞋，开始把罗德里克的衣物给对方扔过去。 “那你现在就给我走吧。您一个大忙人时间宝贵，让你失望了真抱歉。” 说到这里，凯西不由低头看了一眼，他一脸嫌弃地看了一下手里罗德里克那昂贵的衣物，他好奇，“但是你有那么多钱，找个顶尖Omega不比找我好多了吗？” 罗德里克瘫在那里轻笑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外套。 “那怎么有意义。” 刚刚那声笑声里包含了点别的东西，凯西抬起头看了过来。罗德里克坐起身，开始穿衣服，对方倒是坦荡。 “你当年欺负我的时候有想过这天吗？” “想到有一天你会硬不起来？”凯西反问。 “想到有一天你会趴在床上服侍来我？”罗德里克扣着扣子随口问了句，“想到有一天你自己会花上整整十几分钟只为了让我感到满意，想……”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让罗德里克猛地闭上了嘴。 就在刚刚，凯西直接拿起手边的杯子，把里面的水全部泼到了罗德里克的脸上。 凯西知道自己不开心什么了。 不是发现自己对罗德里克手软了，也不是因为罗德里克对自己硬不起来，是因为罗德里克的态度。罗德里克和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你说的很对，罗德里克，这不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 凯西强行打断了这一场对话，他把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 “因为你他妈就是一个人渣，我告诉你你怎么才能硬起来，你他妈是因为看到老子过的不好才能硬起来的。” 罗德里克不说话。 凯西狠狠骂了句，“操，死变态！” 第七章 变态的要求特别多 罗德里克抹去了脸上的水，他脸色极差。 “我才不是变态，有哪个变态会询问你的意见。再说和我相比，大冬天的不穿鞋子站在台上披着虚拟外皮扭来扭去，你觉得这个里面谁更像是的变态？” 凯西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他冷笑了一声，“但是别人喜欢。” 罗德里克嗤笑，“看样子你之前的消费群体和现在的起冲突了，凯西。” 凯西深吸一口气咬住了下唇，他确实很不喜欢罗德里克这种说话的方式。他于是反驳回去。 “我确实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遇到传说中的罗德里克·昆西公子，”凯西冷冷地问，“上等人的生活不好过吗？您今天为什么又来了？这是来体恤民情？” 罗德里克穿衣服的动作一停。 他一开始确实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凯西的。 但一开始的本意已经被他的鲁莽践踏在了脚下，那善良的初衷此刻再开口就显得丑陋无比。罗德里克于是转移了话题。 “我当初是没有办法才去你们学校读书的，我也不想遇见你。遇见你我算是倒了大霉。” 凯西听到这句话不说话。 罗德里克起身穿好了裤子后转过身来，“倒是你们，当时欺负我欺负得有恃无恐。那你能回答我一声，当一个霸凌者的感觉到底如何？” 凯西干笑了一声不开口。 凯西没有说，也永远都不打算告诉眼前的罗德里克，为什么当初罗德里克转学来后凯西他们要针对这个男孩。 凯西永远都不会说出真相，为什么要霸凌罗德里克，为什么要让罗德里克在那所学校呆不下去，还有为什么罗德里克永远都成为不了蔷薇骑士。 二十年前是因为别的原因，二十年后是不想再过多纠缠。 “我一直在想……” 看凯西不说话，罗德里克用力理了理衣物的下摆，他拉平衣服的皱褶，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训斥人。 “欺负人一定是个很令人开心而又令人畅快的好事情，不然你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从来都不收手。” 凯西忍不住了，他声音拉高，“我们那个时候才十岁左右！” “十岁已经知道很多了，凯西·皮耶罗。” 罗德里克步步紧逼，他猛地踩上凯西的那张小床，又跳了下来。这人一步跃到了凯西面前，气势逼人。罗德里克试图让凯西看着自己，让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和自己的双眼对视。 “你们打我，围堵我，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你们毁了我的家庭作业，弄坏我的所有电子课本，在我的座位上倒氨水，你们甚至……” “甚至什么？” 凯西反问，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罗德里克，凯西重复了一遍，“甚至把你什么了？你现在活得好好的，罗德里克，你有钱有权，还有一切，你觉得你还可怜吗？” “因为我现在的一切是我应得的，”罗德里克语气加重，“我的骄傲还有自尊建立在我的勤劳还有努力上，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获得的。” 凯西笑了，那么像他这种连努力机会都没有的人在罗德里克眼里又算什么呢？ “是的是的，”凯西笑了，“我甚至连讨好你罗德里克少爷这件事都做不到，真可怜。” “你不是做不到。” 罗德里克试图伸手捏住凯西的下巴，但是凯西躲过了。罗德里克想让这个曾经欺负自己的家伙好好抬起头，好好看着自己。 最好是带着屈辱不甘，带着害怕和后悔的看着自己。 凯西不耐烦，“你他妈又想做什么？少爷。” 罗德里克皱着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花了这么多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你结果连一次都不能让我满意，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什么怎么样？” 凯西笑了，但是那一抹笑容在出现一秒后飞快地退了下去，阴霾布满了他整张脸，凯西声音拔高了几度。 “你还想怎么样？罗德里克？你他妈来了一趟像个神经病一样差点拆了我的屋，现在又说我技术不好差点毁了我的生意，你还他妈不满意？” 罗德里克不满意。 凯西说的没错，他连自己到底要来干什么都没弄懂，但他就是不满意。 这位高大的Beta低下了头，盯着眼前这位同族小声威胁道。 “我会把你买下来，让你彻底满足我为止。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凯西，做着那些跪舔在地上让人满意的活。” 凯西瞳孔收缩，双唇紧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罗德里克很满意这个表情，于是他说了个价钱。 一个让任何想要离开底层泥沼的人都无法拒绝的价钱。 凯西那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某些东西又让罗德里克内心满足了一点点，但瞬间涌起的是更多的失落。罗德里克想也许他想要的答案就在刚刚他说的那些东西里面，只是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让你满意，这笔钱就是我的了。”凯西在沉默许久以后艰难地开了口。 罗德里克可算在这人身前占了上风，他心中某名畅快，“当然，不过就照你刚刚的技术，我觉得很悬。” “那你给我松开手。” 凯西挣脱出了罗德里克的禁锢，凯西迟疑地回看了罗德里克一眼，步伐犹豫地走到了窗前。 罗德里克知道，凯西那是在权衡这么做后果。 凯西房间的窗户太小，小到几乎看不清窗外的风景，鸟拍打着翅膀离开。凯西撑在窗前小小的桌面上，双肩抖动，像是在做着极其艰难地决定。 凯西背对着罗德里克轻声地确认了一遍金钱的数额。 “你确定是这么多？” 罗德里克欣赏着这一幕，这一幕比他硬起来上了凯西还要令人感到爽快，同时也越发的让他的心脏像是悬空了般。罗德里克暗自揣度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状况，然后他点了点头。 “对。” 凯西低头，像是思索许久，最后那人艰难地吐出一个词。 “好。” 这一刻罗德里克终于笑了，心里就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他伸手理了理自己衬衫的袖口，然后又借着凯西房间的镜面理了一下衣领。 “那就这么说定了，凯西。” 他赢了，罗德里克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战争终于赢了，照了一眼镜子后他就开始趾高气昂地指挥凯西起来。 “从现在起你搬到我那里去，我要无时不刻的服务。从早上睁眼的那一秒开始，凯西·皮耶罗，你就要开始服侍我了，直到让我满意。一直一直，直到我满意为止。” 凯西不说话。 “满意这个词你懂吗？”罗德里克解释了一下，“需要我从专业语法角度上和你解释一下吗？” “……” 凯西站在窗户前不说话，那只小鸟扑闪着翅膀又飞了回来。 罗德里克见状提醒了句，“还有，你那宠物别带过来，它太烦躁了，还不会看眼色行事。你得调教个聪明点的。” “……” 凯西面无表情盯着那只鸟。 “对了，”罗德里克走了过来，他弯腰在凯西耳边轻声说了句，“你的拖鞋可以带过来，既然你那么喜欢……” 凯西猛地转过身，狠狠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罗德里克一愣。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中没有罗德里克刚刚所猜想的自卑、不堪还有害怕，凯西眼神冰冷还带着怒意，竟然瞪得罗德里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罗德里克心里的某一部分却又像是活了过来。 “罗德里克，我想你还没弄懂你的真实需求。”凯西冷冷开口。 “什么？”罗德里克一愣。 “你真以为你是想上我？你无非就是想为当年的事情报复回来。看我痛哭流涕、自卑不已，跪在你面前求饶述说当年的过错，你就是想要这个罢了。” 凯西上前一步，罗德里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罗德里克的心脏扑通扑通在跳。 凯西笑了，“你还是怕我。” 罗德里克反驳，“不。” “你以为二十年后你用钱这种东西能在我这里占尽上风，我告诉你，你想对了。但这个故事才不是你猜想的那样……” 凯西伸手戳了戳罗德里克的胸膛，哪怕他现在比罗德里克身材要瘦弱，个子要小，但是凯西还是让罗德里克沉默了那么一秒。 “老子答应你是看在钱的份上！我他妈什么都不怕，钱到位了我什么都能演。我接过的客比你见过的Beta还多，你以为你能让我害怕？” 凯西气焰高涨，整个人怒气冲冲。然而就在这一刻，罗德里克突然明白了一点——凯西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想要的那些忏悔、内疚还有自责在凯西这种人眼里压根不算什么。对方只认钱，只要钱到位了，什么都能表演给自己看。 这就是自己刚刚那一下突然硬不起来的原因。 就算是羞辱对方，虽然这不对，但这不是罗德里克今天来的目的。他不知道，罗德里克的心脏在乱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但是他心底有个地方在告诉他不对。 罗德里克明白了，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 凯西笑了，重复了一遍，“这他妈确实不是技术不技术的问题，少爷，你不懂的是你自己的需求问题。” 鸟站在窗口大声叫了一声，声音聒噪并且难听。 可这一次罗德里克不再在意那只鸟了，他一把拍开了凯西的手指，看向这人的眼神中带上点慌乱，而更多的是排斥和不置信。罗德里克突然有点候后悔自己刚刚的提议了。 “很好，明天上午十点，那天你去的那栋房子，我想地址不需要我再给你一次吧？” 罗德里克穿好自己的外套，当着凯西的面，像是带着点嫌弃似地拍了拍上面看不见的灰。 凯西翻了个白眼，“放心，我那么喜欢钱，那栋房子的地址一定记得。” 罗德里克扣上衣领最上面一颗的扣子，死死地把自己裹在了衣物里。在临走前，这人看了凯西最后一眼，罗德里克强压住自己心底的那些混乱的思绪。 他看向凯西的目光冰冷，不再带着任何戏谑。 “你就来上班讨好我吧，凯西·皮耶罗。” 凯西闭紧嘴看着这一幕，在罗德里克打开房门怒气冲冲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补加了一句。 “少爷，您弄明白你想要什么了吗？是硬起来了我就能拿到钱了？还是你满意了才行？” “……” 罗德里克僵在门口，他转身，瞪了凯西一眼。房间里的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就是上门服务嫖个娼呗，何必说得那么伟大。少爷，你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我的需求很多！” 罗德里克大声回了一句，语气底下是掩盖不住的中气不足。 “哦。” 凯西知道了，这是需求还不明确的意思。 “我……” 罗德里克转过身来，他想对着凯西这种家伙说点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凯西这种人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害怕呢，罗德里克站在门口又说了个“我”后就没了音。 “……”凯西插着腰想看看这个少爷还能说出什么来。 “变，变态的要求是很多的！”罗德里克猛地合上了门，他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后传来，“你就等着吧！” 第八章 这个脏钱，我不赚，谁赚 重新回到罗德里克这栋房子真的让凯西感触颇多。 凯西不是没有梦想到过自己会住进这种豪宅，但却从未想想过会是这样。上次离去时两人的情绪都太过激动，凯西期望罗德里克不要把这件事想的太认真。 但他还是来了。 凯西于第二天上午九点准时抵达了罗德里克的临街豪宅外，他就背了一个背包。 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一次性廉价的道具，还有一套可换洗的内衣裤。其它的就没了，凯西无所谓，罗德里克那么有钱，内衣总是能骗到几套吧？ 他走到大门前，在按门铃之前看了一眼门槛处的安保系统。凯西不确定，说不定罗德里克打算在大门口就羞辱自己一顿呢？ 像是高门大户AI为难可怜娼妓的戏码？ 可是出乎凯西意料的是，在按过门铃后门自动开了。AI管家系统明显知道自己是谁，甚至在进门的时候，门口的扩音器里还尊称了他一声‘凯西先生’。 大门打开，里面没人。凯西迟疑地走了进去，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诺大的别墅里回荡，凯西不由抬起头细听。 是罗德里克。 “……我管他是什么人，说到做到……” 罗德里克骂人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凯西眯起眼盯着头顶那豪华的仿古式吊灯，在想罗德里克的声音再大一点会不会把这个震得摇晃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就算是我亲哥哥……” 对方口不择言，看样子十分愤怒。凯西欣赏完了吊灯和天花板，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走廊前厅，举手无措。 这个时候，AI管家系统赶了过来。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小球，小球悬浮在半空，最后骤然停歇在凯西眼前，它炫技式地在空气中转了一个圈。银色的球身浮上一层淡蓝色的光芒。 AI：【欢迎光临，凯西·皮耶罗先生，您需要我的引导吗？】 凯西还是在电影之外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他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先等等。” AI：【那请稍等，容我通知一声罗德里克先生。】 凯西连忙阻止，“别……” 通知罗德里克倒是不必了，凯西想，这正在气头上，别又发生那天那样的事情。他看了一眼眼前的AI管家，悬浮式的小球默默地停在自己身前闪烁着光芒。 看样子是在等自己的指令。 凯西轻轻咳嗽一下，“额，我自己去找罗德里克，给他一个惊喜如何？” 管家在空气中转了一个圈，像是独自思考沉默了几秒。 AI：【好的，一切听从凯西·皮耶罗先生的安排。】 安抚好AI管家以后凯西往屋子里走了一步，罗德里克还在怒吼，声音大的吓人。凯西站在通往二楼的扶梯下方迟疑了一下，决定等那人骂完人再上去。 他转身，AI管家悬浮在自己身后还没有跑远，小球转了个圈。 AI：【您在等待时需要什么饮料或者小吃吗？】 “不用，我不需要。” 凯西把自己肩膀上的背包拿了下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十分好奇。 “我是被喊来工作的，你们给仆人或者……就活人助理、真人医护人员什么的，一般都安排住在哪里？” 小球上的灯光闪烁了两秒，还没回答，一串重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凯西抬起头，那脚步声像是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另外一个声音。 布鲁，“……罗德里克，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你必须和团队商量。这不是你一个人……” “怎么，你又想告诉我哥哥了吗？” 凯西和AI管家同时保持了沉默，看样子这段争吵是一下子不会停了。又有一串脚步声响起，看样子是罗德里克追了上来。 罗德里克那种命令式的声音在二楼响起。 “布鲁，我不管之前到底是谁给你付的工资，也不管是谁把你招进来的。你现在是我的助手，如果你觉得安东尼奥比我好。好，那你就滚回我哥哥那里去！” “……” 那个叫布鲁的人没有说话，看样子罗德里克说得有点狠。 脚步声再度响起，只有一个人的。凯西知道自己站的地方不怎么好了，他和AI管家齐齐后退了一步，布鲁从正巧楼梯转角处走了下来。 “你……” 布鲁看见了凯西还有那个AI机器人，脚步不由一顿，脸色瞬间沉了大半下去。布鲁面色不善，抓着栏杆问了句。 “他在这里干什么？” 凯西没来得及开口，但这句话看样子是布鲁问管家的。AI管家挡在凯西面前，蓝色的光芒变成了淡红色。 AI：【这位是罗德里克先生请来的客人。】 “嘶，”布鲁倒吸一口冷气，他拍着栏杆，抬起头怒吼，“罗德里克！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么样？” 话音还没落罗德里克就已经站到了布鲁的身后，这人今天穿着居家式的针织衫，看上去比那天一身黑西装要亲民多了，可眉间还是紧皱成一团。 “我又不能怎么样了？”罗德里克再问了次布鲁。 “你不能，你不能放了娱乐媒体还有新闻工作者的鸽子以后，再告诉我你还把，还把……” 布鲁指着凯西，那几个词明显是说不出口，他指了指凯西又指向了罗德里克。 “……你让他来干什么？” 罗德里克插着口袋，懒洋洋地道，“请他来工作？提供一个就业岗位，为政府分清一点负担？” 布鲁紧紧闭上了眼，看上去是忍无可忍了。 全场的人都盯着他，许久以后布鲁睁开眼，重新看向了罗德里克。这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凯西道。 “他是一个脱衣舞男，罗德里克！” “你就不能让人有洗心革面的机会？”罗德里克反正不在乎，他歪着头问，“还是说，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执迷不悟，陷进一个坑以后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布鲁不说话。 就算是再怎么不长眼的人也知道这是遇见了不得了的场景，凯西下意识地想走，但是罗德里克察觉了他的意图。 “皮耶罗你留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处理好了。” 说罢罗德里克往下走了一步，走到了布鲁身前。这两人都是Beta，但是罗德里克在身高占据优势的同时还在了更高一级的台阶上。 从布鲁的角度看过去，罗德里克的气势逼人，布鲁在潜意识里就已经落了下风。 “听好了，布鲁。我们都是Beta，也都是一起工作的伙伴，照你说的话，是一个团队。” 罗德里克伸出手理了理布鲁的领口，手指距离对方的喉结只有一点点远。这种举动看上去十分贴心，但又显得可怕无比。 “一个一起工作了快三四年的团队……”罗德里克强调。 “我知道，我知道，”布鲁打断了罗德里克的话，他不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布鲁。” 罗德里克猛地拉紧了对方的衣领，布鲁双脚离地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罗德里克盯着这人的双眼恶狠狠地道。 “你我都是Beta，但你是我哥哥安东尼奥送过来的，布鲁。我给了你团队里最好的位置，最高的报酬，还有极大的尊重，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布鲁双唇颤抖不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罗德里克没人敢开口，这是凯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德里克，和之前嫖娼时傻乎乎的模样差远了。 罗德里克继续。 “……东方有句话叫‘一人忠于一主’，但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在我罗德里克的角度去想过。不要因为安东尼奥是个Alpha你就傻傻的一直听他的……” 布鲁不敢和眼前这人对视，罗德里克深绿色的眼睛可怕到让人窒息，罗德里克注视着布鲁把剩下的话说完。 “……弄清楚你的定位还有屁股应该坐在哪一边！要是下次我再发现你利用我来捧安东尼奥那个玩意，就算是血脉相连我都会下死手的，知道了吗？” 罗德里克松开了手，放过了布鲁。而从凯西的角度看过去，明显是能看清楚布鲁的双腿发软了。 罗德里克重复了一遍，“知道了吗？” “……”布鲁不说话。 对方一言不发，像是花了许久才控制好双脚，布鲁从台阶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路过凯西的时候还瞪了凯西一眼。 对方沉默地走到门廊处，回头深深看了屋里这两人一眼，布鲁猛地甩上了大门，就这么离开了。 凯西，“……” AI管家的人工智能倒是还没进化到能够看清局势的地步，小球在空气里转了个圈，身上的颜色从红色退到了蓝白色。 AI问得直接：【需要把布鲁列为禁止访问对象吗？】 “不用，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罗德里克现在也头疼，他抓了抓头发，没想到凯西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布鲁是自家人送过来的，说不要了以后罗德里克甚至还要向自家父母解释一番。 “你先下去吧，记得今天中午多了一个人，”罗德里克打发走了AI管家，他伸出手挥了挥，示易凯西上来。 “来吧，你先弄清楚你的工作地点。” 经过刚刚那番场面，凯西心惊胆颤地跟着罗德里克走了上去。他们抵达了二楼，书房的门敞开着，罗德里克随手指了指。 “就那里。” 凯西不由看呆了。 光可鉴人的木地板，结实的大气的古董家具，一看就昂贵不已的装饰品。柜子里还有数不尽的实体书，散发着珠宝光泽的灯具以及仿古式手写钢笔…… 凯西嘴角不住地上扬，他大步向前，手指拂过光洁的红木大桌。他体温很高，一瞬间就在这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您这也太客气了。” 罗德里克站在书房门口抱着胳膊，这人皱着眉看着凯西在房间里的转来转去，他道，“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墙角的那把椅子。” 凯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凯西找了许久，最后在书房角落里看到了那把带着小翠花的扶手椅。 一点都不好看，还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那是古董吗？” 直到最后一秒凯西都还没有放弃期望，他充满期望地问了一句，但是罗德里克的回答打碎了他的梦想。 “不是，是网上仿古式风格店买一送一的赠品，不受欢迎的客人就坐在那里和我见面。现在，你的工作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个地方。” 凯西震惊，“然后呢？” 罗德里克绕到了红木大桌后，他坐下，径直翘起了二郎腿。罗德里克的双手撑在下巴上，懒洋洋地回答。 “然后表扬我。” 凯西表示自己不发表任何看法，但是他马上就会走。 “钱啊，时间就是金钱啊，凯西先生。”罗德里克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话说这个世道这么难，还能从哪里赚到这么多钱？” “……” 凯西瞪了过去。 “别忘了，那是你说的，只要你不爽我就很开心。”罗德里克指了指，“椅子在那里，务必请你让我开心一点。” “你放心，少爷。为了钱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凯西把包扔在了椅子上，他本来是做好了卖身的打算，却没想到罗德里克要的是自己心。 你他妈要的还是自己的良心。 “就从我刚刚在楼梯上那段开始，你觉得如何？” 罗德里克反正不管，他低着头点开了桌面上的电子文档，头也不抬地问。 凯西强忍着嫌弃之意，他一遍在罗德里克看不到的地方翻着白眼，一边随口回答了句。 “我觉得你非常帅气！” 罗德里克动作一停。 “回答毫无诚意，再这样下去是要扣你基本工资的，那么多钱你心里没点数？” 罗德里克点了点桌面，“表扬要生动具体形象，要具化到实物形容到实体，你刚刚那种表达算是什么？” 一想到自己要真的表扬罗德里克，还要带着真情实意的那种，凯西光是想想都已经尴尬到头皮发麻了。 “五、四、三……”罗德里克开始了倒计时，“快一点，这世界没有什么钱是好赚的。” 这个脏钱……凯西想……我不赚，还有谁能赚？ 在最后一秒凯西憋着气哼哼了一声，“就刚刚，站在楼道口时那模样还挺帅的。” “嗯，继续。”罗德里克开始办公了。 凯西双手握紧，整个人臊得不行。他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但要他大白天里口里抹了蜜表扬对方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又不是床上的甜言蜜语、淫词秽语，你他妈光天化日之下请人说这个干什么？他以前的客人提起裤子就走人，哪有二十四小时要哄着捧着的？ 看着人模狗样的罗德里克，凯西站在那里默默地再次发了一次誓。等他有机会一定要搞死罗德里克这玩意，绝对不会手软。 第九章 请甲方弄清楚需求行不行 凯西·皮耶罗在罗德里克的房子呆了不到几个小时就明白了。 罗德里克上次还在自己那里落了下风呢，怎么这次才一个晚上就能把自己吃的死死的了？ 还不是猜准了凯西他自己的喜好和心思。 凯西确实不喜欢说那些话，罗德里克是算准了凯西这钱赚的不爽快，但是一旦想通了就不同了，都是钱嘛—— 花出去的时候你还会考虑是从哪个银行提出来的？ “皮耶罗。” 罗德里克发话了。 “哎，”凯西把目光从书房里那些漂亮的水晶盘子上以来，他老老实实地坐好，这一次凯西不先吹捧了，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话说你在家都这么认真工作，上班得忙成什么样？” 罗德里克手指一滑，虚拟屏幕上的文件消失了。他放下手里的钢笔，笔身落在桌面上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这次换套路了？知道换个方式表扬我了？”罗德里克问。 “没，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发问，毕竟你这么忙，我嘀嘀咕咕说那么多也怕影响你的判断。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嘛，影响了金主多不好。” 凯西一边说一边换了一个姿势，这人坐在扶手椅里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撑在脑后，一只手则在大腿上悠扬地打着拍子。 这人舒适的，虽然坐在小小地扶手椅里，但看上去比罗德里克还更像这个家的主人一些。 “……” 罗德里克坐在那里，就看着凯西一个人自娱自乐开心地很。对方在打量完罗德里克房间里的古董后，还不忘朝自己抛了个媚眼。 凯西神色轻松，“对不对？一直和你念叨也怕你听着烦，聊聊天呗，少爷。” 罗德里克沉默了整整几分钟，他打了个响指，“你过来。” 凯西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罗德里克朝着自己伸出了左手，凯西觉得这一幕就像是在训狗一样，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罗德里克轻轻握住，反问了一句。 “觉得这个屋子的装饰好看吗？” 凯西不知道这人在卖什么关子，他咳嗽一声，“好看。” 罗德里克语气温柔，但是表情肃穆，“那你觉得这个房间打扫起来容易吗？” “……”凯西猜到了，他拒绝，“不不不不，你不能，你不能要我做了这个又做那个……” “我告诉你我今天一直在忙什么，凯西。” 罗德里克握着凯西的右手，笑了。明明是笑，可对方深绿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凯西为这一幕感到头皮发麻，他闭上嘴，仔细听着。 “ABO的那些社会福利团体在闹了那么多年以后，当所有人种的福利蛋糕都已经被瓜分完毕以后，终于有人发现AI也存在所谓的‘人权和自由’。” 凯西艰难地笑了，“不好意思我不懂。” 罗德里克笑里藏刀，“你不用懂，没关系的。大意就是大家觉得AI的生活太苦了，人类让它们承担了太多了工作，而又缺乏关爱。” “这他妈不是闲得没事找事做吗？”凯西听到这里就骂起来了，“AI人工智能抢了我们活人那么多工作岗位的时候这批人死哪里去了？” “那是因为为AI呼吁而获得名声还有利益，没有人和他们抢。活生生的人可是不同的，为他们发声就要分一杯羹出去……”罗德里克找回了重点，“但我们现在对话的重点不是刚刚那个。” “无论是哪个我都拒绝，”凯西倒是果断。 “你拒绝个试试看。”罗德里克语气加重。 “操，”凯西骂了一句，“操，罗德里克。老子来之前你让我过来陪你睡，来了后你让老子夸你，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你他妈就要我当仆人搞卫生了？” 罗德里克很满意凯西现在的慌张。 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为解放全体AI做斗争吧，凯西，人人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做起。” “……” 凯西在伸手去摸那个水晶盘前询问了一下AI管家那玩意的价格。 罗德里克头也不抬地告诫了AI一声，“不要和他说。” AI：【……】 AI管家悬浮在凯西身边，身上的光芒不断地变换着。当凯西打开柜子的玻璃橱窗后，管家终于忍不住了，它身上的光芒从蓝色变成了黄色。 AI管家语气里带着妥协：【家里有专门负责清扫的机器人，是否需要启动清扫设备。】 “放弃在我身边嘀咕吧。这是为了解放你们，要不然你以为老子会来干这个。” 凯西对着水晶盘伸出手，伸到一半就停下来了，他犹豫了片刻。在罗德里克的注视下，凯西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个背包。 罗德里克问，“你要干什么？” 凯西一言不发地从里面掏出了个小胶囊出来，这就是上次他和伊丽莎白说的那种一次性的衣物胶囊。凯西捏破，一双防滑白手套在他手掌上出现。 罗德里克突然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凯西头也不回地回答，“这就是穷人的衣服。”他才不会出现盘子不小心打了或者弄脏了，债务变多这种可悲场面呢，凯西重新走到柜子前。 “什么意思？”罗德里克追问。 “少爷啊，你以为人工天然的织物那么贵，人人都能有那么多的件想穿就穿，想要就要？” AI管家围着凯西打转，凯西把对方赶远了一点。他谨慎地拿起了水晶盘，对着光看了看。 这上面用金线描绘了好几只游鱼，游鱼的尾部处的水晶被切割陷下去了一部分，光线折射下显得整体灵动无比。 凯西目不转睛，不知道罗德里克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什么意思，穿不起自然织物的衣服，然后呢？”罗德里克问，“这就是你那天见我的时候只穿了件外套的原因？鞋子呢？” “可降解材料，塑料和纤维素那种混合东西，穿一次以后就降解了。节省地方，还不需要花钱打理。” 凯西转过身来，被身后的罗德里克吓了一大跳。他手一抖，水晶盘差点脱手而出，AI管家嗡的一声瞬间变成了大红色。 罗德里克眼疾手快地捞起了盘子。 “好吧，”他道，“你不用打扫房间了。” “……” 凯西和AI管家都没有啃声，尤其是凯西。这人刚刚那一瞬间连自己几个肾值多少钱都想到了。凯西说不出话来，他平复了心情后，突然记起来了罗德里克刚刚说的话。 他扭过头盯着罗德里克确认了一遍。 “你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老子拆了你的屋？” “这个盘子，是这个价钱。” 罗德里克说了个数字，凯西猛地闭上了嘴，一个简简单单的盘子竟然比罗德里克给凯西的总价钱还高上一倍不止。罗德里克把盘子放了回去，随便拿起了一个胶囊看了一眼。 “黑丝兔耳是什么东西？”罗德里克好奇满满。 “就是黑丝兔耳。”凯西没有好气，语气里充满了不满，话说他今天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黑色兔耳啊……” 罗德里克再次确认了一遍，听到对方的语调凯西就知道不对了。凯西无比震惊地看了这人一眼，罗德里克举起胶囊，眼神不善。 “不如试试？”他道。 凯西快被这个甲方给弄疯了。 从他今天进入这栋房子开始起，罗德里克更改了三次需求，而他按照口头约定的合约必须全部完成。凯西终于知道那些影视剧里的金主和MB之间为什么都要签合约的了。 一切走法律途径，明确按照合同形式，那这个世界一切得多美好啊。 罗德里克眼神不善，他捏着那枚小胶囊笑了一下，道，“试试看吧。” 五分钟后。 “我换好了。” 凯西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书房的房门前，他靠在门边。凯西知道自己已经吃不了年轻饭了，但他的技术和魅力还在。 罗德里克抬起头，呼吸像是静止了般。凯西知道自己赢了，他故意抬起胳膊展示了一下。 “如何？” 黑色的连体丝袜还有白色的兔耳朵，凯西碧绿色的双眼闪闪发亮。他故意走到罗德里克身前扭动了一下腰，黑色材质包裹的紧紧后臀部，白色的小尾巴跳了跳。 “还有尾巴哦！” 老本行凯西最在行了，而且他想着罗德里克的阳痿应该还没好，就算想，也只能耍耍花架子。 果真，那人上下打量了自己许久，几分钟以后罗德里克似乎在几个选项中做出了最终选择。 罗德里克道，“那你穿着这身开始打扫地板吧。” “……” 凯西无语，他都换上这个衣服了，罗德里克还是像个瞎子一样。他不由叉着腰提醒了罗德里克一句，“这是你第四次改需求了，少爷。” 罗德里克面不改色，“钱又不会少你的，快点。” 凯西在罗德里克的注视下缓缓地蹲下了身，一次性衣服可没有什么御寒功能的，房间里虽然开着暖气，但是他有点冷了。 “鬼才听你的。” 凯西干脆就这么蹲在地上，抱着胳膊开始消极怠工。兔子耳朵扒拉在这人脑后，罗德里克咳嗽一声，凯西于是歪着脑袋看向罗德里克。 地上的人凶巴巴，“先告诉我你们家地板的价格。” “我们家地板的价格你不用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把地板给我毁了。” 罗德里克打了个响指，AI管家飞了过来，罗德里克命令AI，“过来指导凯西先生如何打扫地板。” 凯西皱起了鼻子。 罗德里克低头看了一眼，“装可爱也没用，说好了的，你要让我满意。” 凯西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温度还是有点低，毕竟这种可降解的衣物算得上是什么都没穿。凯西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别过了头去。 场面一度尴尬，罗德里克示易AI管家挑高温度，顺便下去通知厨房姜汤。 等管家走了以后，罗德里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凯西。 “好吧，好吧你不用打扫卫生了，别弄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凯西一把夺过纸巾，他揉着鼻子，“你他妈都没弄懂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怜兮兮的？” 白色的大耳朵随着凯西的动作四处摇晃，罗德里克看得心痒痒，他随手摸了一把。 “是软的，我还以为是塑料的手感。”罗德里克感慨科学技术的进步之大。手感还可以，虽然是人工材料，但摸上去还想那么回事。 “你他妈还摸！” 凯西把纸巾扔到一团，鼻子已经有点开始发堵了。他蹲在那里猛地一把拍开了罗德里克的鬼爪子，“谁叫你摸我的耳朵的……” “嘶！”罗德里克被抓了一下，他于是伸手直接抬起了凯西的下巴，“我想摸就摸，怎么了，摸一下又不会坏。” “你他妈……” 凯西想要起身反抗，不料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直接往前一扑。他单膝重重跪在地上，脸直接埋在了罗德里克双腿之间。 “……”罗德里克手放在凯西的面颊上，对这个姿势不发表任何个人看法。 “操你大爷的，”凯西趴在罗德里克大腿上，膝盖疼得直骂娘。 嘀嗒一下，书房大门解密锁发出一声轻响。 “罗德里克，AI管家发消息说你刚刚差点砸了外公送你的水晶盘，你就不能老老实实……” 伊丽莎白猛地拉开了书房的门，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房间里两位Beta男士不敢吱声。这O类女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又门口那一团白色的纸巾上移开，最后在凯西那白绒绒的小尾巴上停留了一秒。 房间里三人都保持了沉默，伊丽莎白果真是个见多识广的Omega。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后退一步缓缓合上了书房的门，“你们继续，别理我。” 第十章 这个雇主龟毛而又难缠 凯西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和伊丽莎白解释刚刚那件事情。 无论平日里面对罗德里克凯西多么的嚣张，他在伊丽莎白面前永远都是一个乖宝宝的样子。 凯西换回来原来的衣物后一直再解释，“这，这就是个误会，我只是刚好在帮罗德里克捡东西。” 伊丽莎白笑而不语，全程这位Omega嘴角都带着笑，她手里忙不停，把水果洗干净后又把果盘摆好了。 弄好这一切后伊丽莎白问了句。 “然后呢？你的尾巴呢？” 凯西闭着嘴不说话，伊丽莎白走过这人身边的时候笑着道，“一次性衣物想要处理的话喊AI管家就好了，随便扔弃会把垃圾弄成一团的。” 凯西听着这话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伊丽莎白离去的背影，这位Omega动作优雅而又大气，对方在人工智能如此普及的情况下还会想着亲手为自己弟弟准备水果果盘。 可是按照道理来说，伊丽莎白甚至都不应该知道凯西刚刚那种一次性情趣衣物的存在的。因为只有专业从事他这种工作的人才会准备这种东西。 作为罗德里克的姐姐，伊丽莎白就算再见多识广，曾经接触过一些像自己这样的人，也不会像个老手一样知道这种东西对垃圾分类造成的危害。 “额，”凯西知道试探不好，但是他还是开了口，“那我，那我怎么处理？我是说我不想让AI接手我的私人物品，我扔到有害废弃物……” “过一道水，放在紫外线下就成了灰。” 伊丽莎白端着果盘转过身来，她朝凯西笑了笑，深绿色的眸子里带着点别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敲打了凯西一遍。 “我想这点你比我要清楚的多吧？” “……” 试探还是被发现了，凯西闭紧嘴别过头去不敢再开口。伊丽莎白端着果盘站在厨房和走廊的过道上，她犹豫了片刻，又走了回去。 厨房里，那个叫凯西的男人别着头，双手死死握紧桌边，青筋暴起。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皱紧的眉头，还有近乎实体化的后悔。 伊丽莎白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男人这种动物在后悔自责时是什么模样，于是她敲了敲厨房的门，凯西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对方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伊丽莎白看到这个眸子就知道罗德里克为什么要把凯西带回来了，她假装无事重新挑起了话题，笑得很温柔。 “要一起去见见罗德里克吗？随便让我来和你说说我是怎么知道那种玩意不能扔到垃圾桶里的？” 凯西不说话。 伊丽莎白语气里带着点诱导的意味，“一段狗血八卦的故事，里面包含着豪门恩怨以及各种利益纠纷，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 凯西站在那里，像个大男孩，他低着头，犹豫了那么一秒。 最后败在了狗血八卦和豪门恩怨的诱惑下。 凯西小声开口，“我想。” 伊丽莎白笑了。 罗德里克今天思路第二次打断是因为听到了伊丽莎白和凯西的声音。 他放下笔，又拾起来。 那两人的笑声有点突兀，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罗德里克故意把那一封呈上来要他修改的文稿画得乱七八糟，尤其是标题有关AI权力的部分。 伊丽莎白在讲故事。 “……当时我很生气，但是没有办法，我就说，‘你们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再也不。’” 罗德里克走到二楼的栏杆边缘，他低头，刚好看见他的姐姐和凯西靠在墙边聊天。 凯西已经换回来了原来的那套朴素无比的衣物，而伊丽莎白很可能是离婚以后第一次这么开心，罗德里克一言不发，就看着他们继续。 “然后他们就呼啦啦地走了，那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那种一次性的衣服脱得到处都是，猫耳啊，制服啊，有些甚至被扔进了浴室的浴池里……” 伊丽莎白一边说一边尝了一粒草莓。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也许是好心，好心把衣服过了水。但是我那时候很愤怒，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丢了，结果那些东西全部黏在了一起，差点被市政处记了一次大过。” 罗德里克有点震惊，他的姐姐甚至在和凯西讲过去的事情。 凯西在轻笑，Beta压低了声音，确认了一遍。 “一屋子的脱衣舞娘？” 伊丽莎白语气感慨不已，“一屋子的脱衣舞娘，还都是Omega。你可以想象那种场景吗？你出差回来了以后发现你丈夫喊了一屋子的绝色，都是Omega，高等娼妓……” 凯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看着伊丽莎白。 婚内出轨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尤其是对已经被标记的Omega来说。 让别人接触自己的丈夫就相当于是在践踏伊丽莎白的尊严。 姐姐把果盘递给身边这人，她表示无所谓了，“我离婚了，凯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是你的标记还有咬痕并没有洗去，凯西默默地想。 他盯着伊丽莎白，一时间忘记了该怎么安慰对方。 而同一时间在罗德里克的角度，刚好能够看清凯西看伊丽莎白的眼神。罗德里克虽然只和凯西重逢了那么久，但是他已经细细端量过凯西许多表情了。 愤怒、狡黠、开心、厌恶……唯独只有这一种，凯西看向伊丽莎白的时候，对方的神色不同。 那是罗德里克一直都没有在凯西那人身上找到的表情。 罗德里克讨厌自己的判断力和观察力，他于是站在那里咳嗽了一声，提醒下方两人注意自己。 “咳咳，姐。” 伊丽莎白抬起头来，她盯着自己弟弟笑着伸手推了凯西一下，“罗德里克，我让凯西给你送果盘来了。” “算了吧。”罗德里克轻笑了一声，他盯着凯西不放，“我怕人家不愿意。” 凯西还真的不愿意。 但是伊丽莎白看着呢，凯西潜意识里还是不想让一位Omega失望。他于是端着那盘果盘上来了，瞪了罗德里克一眼后道，“少爷，我来了。” 罗德里克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他只是无视了凯西，直接走到栏杆前隔空和伊丽莎白对了个话，“姐，我今天中午不想吃东西，晚餐时间再出来。” 伊丽莎白一愣，“是需要我……” “不用，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罗德里克在自己姐姐面前也是这种独断的性格，他表示这件事自己搞得定，“放心吧，我今天能把那份稿子赶出来的，我能搞定，别和爸爸他们说布鲁的事情。” 说罢这人就回去了书房，全程都没有多看站在一旁当背景的凯西一眼。 不看就不看呗，凯西习惯了，反正这俩姐弟之间的对话凯西听的一头雾水，但这不影响他利用这点时间偷偷偷懒。 凯西站在那里默默摸了一个草莓吃了一口，瞬间就被这种美味给震惊到了。 “这是草莓？”凯西盯着手里的东西，“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为什么这么甜？” “这是改良版并且在火星上长大的草莓，你要记住……” 伊丽莎白只能带着凯西回到一楼，这位姐姐不遗余力地在帮凯西习惯这里的生活，她提醒凯西，“罗德里克只喜欢吃这种。” 凯西发誓他这辈子都会不记住罗德里克的爱好的。 伊丽莎白带着凯西去了客厅，她还不忘把房间的温度调高了几度，屋内春意浓浓，而外面雪花又飘了起来。 白雪皑皑，窗口雪水融化的声音滴答，不远处就是中心公园。深绿色的树木顶端满是白色，远远看去，就像是绿色的蛋糕小树上被人为的撒上了一层糖霜。 反差明显的室内外，凯西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由看呆了。 “那么，”伊丽莎白看刚刚自己的故事说的也差不多了，她示易凯西回过神来，“皮耶罗，罗德里克喊你来是想要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可太难回答了。 “就……就……” 凯西还记得伊丽莎白刚刚说的那些故事，这位Omega离婚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伊丽莎白的丈夫喜欢喊应召女郎，并且还喜欢在家里弄那些颓靡派对。 凯西不确定伊丽莎白会喜欢自己之前的这个身份。 “放心吧，我弟弟是个男人，”伊丽莎白看出来凯西的犹豫，她和凯西坐在舒适的沙发里，伊丽莎白语气平淡，“罗德里克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我不会在意你是什么人。” “我主要是在意你的看法，毕竟，你是……”凯西有点尬尴。 “一个Omega？” 伊丽莎白接过这人的话题，她感到有点好笑，“所以这就是你对我这么礼貌无比小心的原因？我看你和罗德里克相处的又很正常。” “哪里，别拿罗德里克和你们作比较，他就是一个Beta……” “你也是一个Beta，”伊丽莎白指出。 凯西坐在那里，坐立难安。其实在他的构想中，哪怕是被罗德里克虐待或者殴打都比这个时候被伊丽莎白教导的要好。 他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又或者是否真的说错了什么。他此刻只能假装自己知道错了，在这位女士面前继续保持沉默。 “我无意让你感到冒犯或者不快，我不是这个意思，凯西。” 伊丽莎白坐了过来，她就像是个大姐姐一样安慰凯西，“我的意思是，你要和罗德里克打交道，那么我必须提前要和你说清楚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 “我我我，好吧，你说罗德里克怎么了。” 凯西叹了一口气，他的母亲是个瘦弱的Beta，他又自小活在那个Beta社区里，凯西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个Omega接触过。他选择了听从。 伊丽莎白直话直说，“我们全家都是AO，罗德里克还有三个Alpha兄弟。” 伊丽莎白的话让凯西直接看了过来，凯西发出了一声小小地赞叹，“哇哦，那他……” “作为一个Beta，要在一个全部都是AO的家庭里有足够的发言权是很难的。你也许会觉得罗德里克看上去十分不讲理，或者觉得他很粗鲁……” 凯西笑了，“他不就这么样么。” 伊丽莎白反问，“那么如果罗德里克是一个Alpha，你还会觉得他的行为失礼或者举止偏激吗？” “……”凯西不说话。 “罗德里克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他要撇去人们附加在Beta上的许多偏见。要把声音提高的足够高，身形锻炼到足够强壮，所有事情比其他种族的做的更好更完美……” 伊丽莎白盯着凯西，“……人们才会意识到他是罗德里克·昆西，而不是一个Beta。不是一个幕后人物，是昆西家族的一员，不是陪衬品。” “你，你其实不用和我说这个的，”凯西表示自己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罗德里克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我只是他，我……” “罗德里克是你的雇主。”伊丽莎白道。 “对对对对，”凯西可算找到一个合理而又概括性极强的名词了。 “所以我想说，凯西·皮耶罗。”伊丽莎白笑了，那双和罗德里克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罗德里克可是一个难伺候又难缠的雇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凯西，“就交钱办事的事……” 他说了一半没了声音，因为他回想起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凯西犹豫迟疑地看着伊丽莎白，确认了一遍。 “很难搞？” 伊丽莎白看着凯西这谨慎的模样大声笑了，她点了点凯西的手背。 “我的弟弟我知道，他真的很难搞。” 第十一章 这笔烂钱赚得艰难 凯西睡不着。 罗德里克说是要他来当佣人，但是却没让他住在佣人房，那些房间往往又小又窄，是真的用来住佣人的。但凯西被伊丽莎白安排在了豪华舒适的客房。 这反倒让凯西彻底睡不好了。 柔软的织物还有大大的房间，二十小时不间断的供暖还有窗外雪花悉悉索索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在抛弃了所有的人工合成声音后，这些自然的声音是多么的可贵和值得珍惜。 可凯西就是睡不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道内部发出了滴的一声脆响。 有人给他一个加密通讯。 凯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客房里的通信明显是过保护的，在这里接通这个私密通讯看样子行不通。凯西的双脚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犹豫了那么一秒，没有穿鞋就这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黑漆漆的，雪花砸落在窗户上，整个房子安静到可怕。随着他的动作，脚底一串冰蓝色小灯亮了起来，AI管家二十四小时待命。 小球飞了过来，AI管家问：【请问能有什么帮助你的？】 凯西迟疑了一秒，他没想到罗德里克家里的AI系统这么敏感，他于是小声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地方不被屏蔽，能够直接通讯的吗？” AI管家闪烁了一秒：【请你跟随我来。】 凯西光着脚跟着AI小球穿过了走廊，房间里安静到可怕，但是却不冷。冰蓝色的小灯逐一亮起，又随着凯西走过渐渐熄灭了下去。 他们俩穿过客厅，路过了厨房，凯西抱着胳膊四处看了看，想着在罗德里克他们家找一个不被屏蔽的地方怎么这么难呀。 AI管家抵达了会客室，小球闪烁。 【到了。】 “谢谢。” 凯西谢过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当他合上门的那一秒，位于二楼书房的门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倾斜而下，罗德里克走到了走廊边，他还没睡。 那份要拿出去的，有关AI权益的稿子罗德里克改了又改，他既不能触犯一些人的利益，又要维持一些人的骄傲，最后还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看到罗德里克出来了，AI小球直接往上飞，它穿过楼梯扶手的间隙，一路盘旋向上，最后径直落到了罗德里克手里。 小球闪烁了三次红灯。 罗德里克，“……” 好吧，看样子今天晚上有比写这份稿子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罗德里克看了楼下一眼，他下了楼。 会客室里，凯西站在墙角捂着耳朵。耳朵内部，那个加密通讯还在鸣叫，没有挂断，看样子是还在等自己。 “啧。” 凯西不耐烦地伸出了左手，在他手肘内部，一行绿色的数字在闪烁。他四处看了看，最后找到了会客室里的一套通讯设备。 “妈蛋，我看你半夜找我会是什么事情。” 凯西把联系方式输入进去，这套加密联系设备是凯西这些年除了租房最大的支出。干他们这一行，总有很多不能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画面闪烁，凯西撑在沙发上等了一小会儿，画面最终稳定了下来。 全息投影上出现的身影是布鲁的。 凯西翻了一个白眼，他就知道。 “好吧，又有什么事？大爷。我记得我们的契约已经中止了，”凯西做好了准备。 布鲁面色阴沉，看样子很不爽凯西的态度，那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布鲁问，“你为什么在罗德里克家里？” 凯西嗤笑一声，“他花钱请我来，怎么？这不和我们之前的交易冲突吧？” “我们之间的交易？”说到这个布鲁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他大步走到凯西面前，若不是这只是一个虚拟影像，布鲁的手指早就已经戳上了凯西的鼻尖。 “我们之间说好了的，凯西·皮耶罗！你要拖住罗德里克，要让媒体拍到你们俩在一起。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整治不良风化的队伍到的时候你们俩都不见了！” 凯西拍打开布鲁的手指，他一脸不耐烦。 “我可不知道我要拖住的人是罗德里克，布鲁先生。我只知道有人花了大价钱请我去跳个舞，再说了，出钱的人又不是你。” 布鲁怒发冲冠，“你的意思是你事情没有做完就想拿着钱走人了吗？” “不是，”凯西想着怎么和这个人交流起来这么困难，这个Beta抱着胳膊，逐字逐句地和布鲁说清楚了。 “第一，我就是接到了夜店老板的通知，他说要我去跳个舞给某个金主看，没有人和我说过那个家伙是罗德里克少爷。第二、付钱的那个人叫安东尼奥，钱是从他账户来的，不是你……” “我就代表了安东尼奥，”布鲁打断了凯西的话，他走到凯西面前，“我就代表了安东尼奥，凯西，这件事我能说了算。” 听到这句强调凯西不由笑了，凯西按着额头。 “看样子今天罗德里克把你开了还真的不冤枉。怎么，你拿着罗德里克的钱还能代表了他的哥哥，你还想干什么？” “把钱吐出来。”布鲁强调。 “开玩笑，”凯西才不怕这家伙的威胁呢，“钱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罗德里克自己要跑的，没被拍到真的不好意思。要不你们明天在这里再拍一张？我保证带着罗德里克乖乖的站在窗口，你们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凯西盯着布鲁，加了一句，“这个方案如何？” 布鲁知道，凯西就是那滚刀肉，钱到了这种人手里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回来了。但是他手里还有东西，布鲁不怕自己不能把控住凯西这种小混混。 于是这人改变了策略。 “你以为，凯西·皮耶罗，你以为全世界那么多脱衣舞男我们就一定要你这一个吗？”布鲁凑近了凯西，压低了声音，“要不是你和罗德里克是老同学，我们怎么会找到你。” 凯西脸上刚刚那点笑意和轻松消失了，他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了布鲁那双深褐色的双眼。 那里面的东西让凯西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凯西试图辩解，可是布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当然知道。那所全部都是Beta的学校，埃德蒙的那所传奇学校，亲爱的蔷薇骑士，我可爱的凯西小宝贝。” 布鲁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又清晰无比地落在了凯西的心底。 明明只是一个全息投影，但是凯西却感觉对方的声音像是一阵冷风，沿着自己的耳道钻了进去，爬到了自己的心脏。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凯西感到了冷。 寒意沿脊椎不断攀登，简直把他的大脑都冻住了。 “你们算计好了的。”凯西知道了，“你们知道我和罗德里克都是那里毕业的，你们是故意要我去见他的。你们……”剩下的话凯西说不出来，他瞪着布鲁，“……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本来很简单的，凯西，只要有一些资料，有一些照片，有一点点的花边新闻……”布鲁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可现在，你看事情弄成了什么样。” “你们现在来拍不能吗？”凯西指着门外，“就在罗德里克家里，这不行吗？” “夜店和家是不同的概念，时机错过了就错过了！你还想怎么样！再说了你这种人知道什么东西！” 布鲁怒气冲冲地走远了一点，他也没有想到罗德里克竟然认出了凯西，也没有想到罗德里克还把人带回来了。 于是他提出了最终的要求，“只要你做一件事，一件事，这件事就过去了。” “什么事就过去了？”凯西反问，“我按照要求做了事，是你们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罗德里克，也没有想过罗德里克会跑，现在你们还想要我干什么？” “你不答应我就告诉罗德里克我们之间的交易。” 凯西笑了，“随便啊。” 布鲁瞪了过来，“你要钱，你要很多钱，罗德里克不可能不花钱就把你带过来的吧，凯西？我会让他一分钱都不给你。你得罪了安东尼奥，你要知道只要从这里踏出去一步，我们能让你这辈子攒的那点东西一分都不剩。” “……”凯西抱着胳膊不啃声。 布鲁低声劝诱，“很简单，罗德里克的书房红木桌上有一支笔，那支笔是仿古式钢笔的样子，但是主人不在的时候就会自动消失。” “这么神奇？”凯西皱眉，“你们要干什么？” “那支笔，”布鲁小声，“那支笔是有保密措施的，如果罗德里克三分钟以内没有触碰它，它就会消失。你知道趁着罗德里克不注意……” “跳完舞以后你们要我偷东西了吗？”凯西拔高声音。 “你只要在那份稿子上写下‘安东尼奥’的名字！”布鲁吼了他一声，“然后字迹消失，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要你写下几个字，凯西。” 可是凯西谨慎无比，“写了后会发生什么？” 布鲁沉住气，思考了一秒以后还是告诉了这人真相，“……会把文件送到安东尼奥那里去。” “卧槽。” 凯西这下是真笑了，“安东尼奥是罗德里克的亲哥哥对不对？他要整自家弟弟可不可以不要把普通人搅和进去？他自己来拿不行？就是一个文件的事情！” “不行，别把这些事情看得这么简单，凯西。你这种人有些东西根本就不明白。记住，要的是标明了AI事件的那份稿子……” “我知道，我反正不懂，”凯西还在垂死挣扎。 “但是你懂破产的滋味是什么样，凯西。少在这里装傻。记住是AI开头的那个稿子，你若是不做，我就和罗德里克好好聊聊那个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凯西瞪了过来。 布鲁看了一眼时间，他呆在这里时间太长了，会被发现的。他在走之前不忘威胁凯西一句。 “凯西·皮耶罗，听好了，几个字母，就几个字母的事情，做完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不然像你这种小人物，我们会让你消失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凯西站在那里，看着全息投影消失。他等了许久，等到手臂上的光芒早就已经消失了。 这个Beta在房间里打了一个转，他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AI管家没有出现。 凯西现在反倒是有点期望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把这件事直接揭穿算了。 “操。” 凯西骂了句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卧室，楼上，AI管家在罗德里克手边旋转。罗德里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许久以后罗德里克问AI管家。 “他回客房后在干什么？” AI管家没有回答，只是直接投了一个视频。 视频上凯西正在浮空屏幕上查找资料，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凯西目不转睛地一行一行细细找了过去。他不断更改搜索关键词，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搜索内容同步到了罗德里克这里。 关键词依次出现。 【校长；埃德蒙；Beta学校；性侵；蔷薇骑士；受害人；学生；解密时限……】 罗德里克知道，依照凯西的权限，对方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搜素平台提示：【你所查找的内容为回应符合本地法律要求的通知，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屏幕里，凯西呆呆的坐在床面上，在搜索无数次都没有结果以后他放弃了。这个Beta狠狠砸了床面一下，又猛地趴到了床面上。 视频那一头，罗德里克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凯西不说话，他扒拉着用被子裹起了头，整个人的脑海里都是刚刚布鲁说的那些话。 这笔烂钱真的不应该赚的。 他现在后悔无比，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不该赚的。 第十二章 错误决定（过去） 罗德里克不喜欢凯西。 从目前的态度来说，罗德里克确实不应该喜欢凯西。 这件事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有的时候凯西默默地想了一下，可能要从自己出生那时就开始算起吧。 凯西的母亲是一位无比常见而又传统的Beta，在小地方长大，对大城市充满懵懂，孤身来到了首都以后又莫名其妙地怀上了孩子。她天真、美好，对未来充满憧憬。 所以她第一个错误就是选择留下了凯西。 那个女孩，后来的这位母亲，她不信任科学，不信任政府，反倒是无比相信电视上黄金时间档播出的电视剧和狗血寻亲节目。她会逐字逐句地背诵这些人造的场景，相信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凯西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可笑，有时真相已经摆在很多人面前了，但是她们也会选择去相信那些错误的信息。 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误选择。 凯西的母亲相信孩子生下来后，也许有个Alpha半夜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带她回去。他们母子俩从此衣食无忧、幸福美满。 但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这种事情，作为清醒的旁观人谁都知道绝不会在这种贫民窟发生，但是凯西的母亲不这么觉得。 凯西生下来以后，她开始抽烟，开始焦虑，开始意识到一个孩子对她带来的压力，以及自己所要承担的义务。 在这种Beta社区里，一个单身的B类母亲和她的B类小孩，真的过的很艰难。 那个时候起，凯西的母亲更换了崇拜对象。 时间还有残酷的现实使得她意识到少女时期的梦幻和幻想是虚无缥缈的，只有钱还有那些真实的东西才是她现在所要争取到把握住的。 这本是一个光明的开始，可惜她无视了社区里各种各样投放的免费技能课程广告，转而开始相信埃德蒙这个人所说的‘B类种族优化论’。 对，现在回想，凯西的母亲所有的选择都是错误的。这种全部选错的小概率事件在数学上几乎属于不可能，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它出现的比例大到可怕。 数学和科学是独立的随机事件，而生活的泥沼是一旦踏错，就永远裹挟着你往下沉的深渊。 凯西被送进了埃德蒙的学校。 其实这件事本应该就发生的，凯西年纪大了，需要上学了。而周边所有的B类社区的孩子都被送到了这里，埃德蒙在当地B类社区里十分有名，甚至在全国都很有名。 家长们相信他，信任他，所以把孩子们全部都送了进去。 那是一个Beta比例超过95%的学校，在那里你看不到AO的存在，也不知道AO们做过什么。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Beta生产的，价格昂贵，但是父母们乐于倾囊购买。 老师们也都是Beta，他们是曾经这里毕业的学生。老师们上课时会花很多时间宣扬‘B类种族优化论’，然后更多的时间是来挑选所谓的‘蔷薇骑士’。 ‘蔷薇骑士’是所有刚刚入学的孩子们最憧憬的身份。 所有的男孩女孩都期望着能被挑中，成为蔷薇骑士的孩子能够享受许多的特权，他们会被老师们视为座上宾，在整个学校拥有话语权，不用上课，甚至免除了学费。 这是成年人都不会拒绝的殊荣，而这些刚刚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想成为？ 再说了，埃德蒙很有权势，在ABO上流社会也有不小的话语权，他甚至会带着最优秀的蔷薇骑士参加很多重要活动。家长们说成为蔷薇骑士的孩子呆在埃德蒙身边，说不定那天就入了那些上等人的眼。 那就是另外一个奇迹了。 这些孩子们也许就此平步青云，把整个家庭从B类社区——那个贫民窟的深渊里拉出来。 凯西刚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他那时年纪还小，金发碧眼，长得很可爱，笑起来甚至有两个酒窝。当那些老师看到他的时候，双眼发亮，凯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还是甜甜地笑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错误决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错误选择。 凯西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蔷薇骑士。 他的母亲非常骄傲，带着他在整个大厦里四处和人炫耀，她的儿子成为了埃德蒙学校的蔷薇骑士，甚至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母亲开心到甚至连曾经少女时期的粉色梦想都重新复苏了，她不止一次想象着，想象凯西和某个上流社会的A或B相遇了，父子相认，然后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住进某个豪宅。 然而这就是整个噩梦的开始。 这些对上流社会充满幻想的人们不会想象那些权贵对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做了什么，那些对埃德蒙迷信崇拜无比的家长们也不会去深究埃德蒙为什么要弄一个蔷薇骑士出来。 上流人的社会，当那些人满足了一切欲望，衣食无忧而又空虚的可怕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对这些孩子做什么？ 那些事情太可怕了。 凯西有的时候会带着点恶毒的想，也许很多家长已经知道了，也许大家就是心知肚明。但是他们面对这些需要被拯救的孩子，全部选择了忽视。 那些日子很难熬。 曾经，长相甜美是凯西值得炫耀的东西，而现在，长相的问题已经让凯西承受了他那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痛苦。他向他的母亲求救，可这个时候，他平日里温柔而又天真的母亲突然变得市侩和庸俗起来。 “那你的学费谁出？” 母亲点了根烟，凯西永远记得对方手指那个时候在颤抖，母亲看也不看他，盯着虚无径直开口。 “说不定就是你瞎想的不想去上学而已，蔷薇骑士那么多，我怎么没听见其他人说过？凯西，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香烟带来的青烟弥漫，凯西永远记得那个颜色，他呆呆地站在厨房里，觉得很冷很冷。 在成为蔷薇骑士三年零五天以后，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 凯西时时刻刻都在记录着自己成为蔷薇骑士的时间，那天他在本子上划下了一道新的痕迹，抬头，发现学校门口有了一辆崭新的轿车。 来的这个孩子叫罗德里克·昆西。 他刚好和凯西在一个班级，然后自我介绍的时候罗德里克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蔷薇骑士。 孩子们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地大笑，不是蔷薇骑士的孩子们在嘲笑罗德里克的狂妄，身为蔷薇骑士的孩子们在嘲笑罗德里克的天真和愚蠢。 罗德里克那个时候呆呆站在台上不知所措，他曾经呆过的学校里的师生从不对人这样，也不会将恶意表达的如此明显。 是的，敏锐无比的罗德里克确实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恶意，但是他错了，这些恶意不来自与他同龄的孩子们—— 而是来自这所学校的成年人。 埃德蒙一边在Beta们面前塑造自己伟大的形象，一边想方设法地把孩子们送给那些权贵们享用。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唯一的失误就是…… 做的太好了。 埃德蒙作为一名Beta，他的声誉在成为学校校长的这十几年里飞快上涨，甚至已经震惊到了不少AO。知道详情的人明白是为什么，但总是有些不明白的成年人。 比如昆西家族的族长。 昆西是一个外来家族，一个外来的姓氏，一个传统AO家庭，他们家族想要在这个国家立足并且获得信任还非常艰难。所以除了争取到AO的支持，他们必须要有大基数人群B类的信任。 刚好他们的三儿子是个Beta，在这种时候，就不要顾虑对孩子学业的影响了。罗德里克从高档私立学校转学进入了这里，家里人期望他能够成为蔷薇骑士。 说来可笑，昆西是一个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的家族，在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中存活了那么多年，但是他们却又在某些方面还保持着一丝天真。 昆西是真的相信蔷薇骑士这个名号在Beta中的力量，并且相信埃德蒙的。 罗德里克在学校里过的很不好。 那是当然，他不属于这个群体，就算他也是B，但是从出生那一刻罗德里克就已经和凯西是不同世界的人。罗德里克就算做的再好，也没有人在这所学校承认他。 因为埃德蒙不会允许的。 罗德里克的存在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昆西不会接受自己无缘无故拒绝，更加不会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退学通知，但罗德里克来了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蔷薇骑士，埃德蒙只能想方设法地让那孩子自己走。 让罗德里克自己提出要离开，这才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 而罗德里克和凯西的相遇早在埃德蒙做出决定之前，因为，凯西是整个班级最早和罗德里克打招呼的孩子。 凯西和罗德里克的的一句话就是，“你放心吧，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当上蔷薇骑士的。” 全班哄笑，罗德里克那个时候个子小小的，他站在凯西面前难过的低了头。被整个群体嘲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罗德里克那时候什么都还不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凯西盯着这个男孩洁白的衣物和崭新的皮鞋想，是的，罗德里克是不能成为蔷薇骑士的。 他是如此的干净，这个男孩不应该和自己一样的。 所以当埃德蒙提出用霸凌的方式赶走罗德里克的时候，凯西接受了这个提议。 凯西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把罗德里克推下楼梯时那个男孩的眼神，那双深绿色的眸子里的震惊和恐慌。 时隔多年以后凯西还时常在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盯着破旧的天花板，满脑子都还是那双眼睛。 他们当时把罗德里克欺负的很惨。 罗德里克不喜欢自己是应该的。 但是凯西直至成年以后，当他有了足够的社会阅历以后他才逐渐明白，原来那个时候拯救罗德里克的方法有许多种，但他选择了最差的那个。 凯西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其实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厄运是随着基因遗传的，铭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拜托不掉。 从最一开始，他就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 这一章是写给那些不知道整个背景还有对凯西过去感兴趣的小天使们的，我在想尽办法降低这本文的门槛，如果还有不懂，可以直接问哦。 第十三章 那是一支神奇的笔 第二天早上，罗德里克和凯西两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伊丽莎白之所以知道罗德里克的状况不对，是因为罗德里克在她眼皮地底下长大，作为姐姐她一眼就能知道有什么不正常。 而凯西的话—— 是因为对方今天早上喝了太多的黑咖啡，还没有加一点糖。 通过这几天的饮食研究伊丽莎白知道对面这位客人是喜欢甜的，但还不至于两端分化到这么喜欢苦味。餐桌上格外安静，伊丽莎白呆不下去了，她起身。 “容我先告退，对了，凯西。你今天要跟着我还是……” 伊丽莎白看了罗德里克一眼。 凯西这才回过神来，坐在他对面的罗德里克抹了抹嘴角，放下了餐巾。 罗德里克朝着自己姐姐道，“凯西今天白天在我那里，我有事找他。” “那随便，”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毛，她语气中带着笑意，“但是年轻人的话还是要克制一点，别玩的太过了。” “喂！” 凯西警告了一声，但伊丽莎白在凯西的怒视下走远了，凯西看了那个Omega的背影许久，他看着对面的罗德里克，压低声音抱怨。 “你就不能帮着解释一下？” “拿你取乐是早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帮着你解释一下？” 罗德里克随口说了一句站起了身，他示易凯西等下记得上来。顾客还没满意，钱还到不了账。 “……” 金发碧眼的Beta坐在餐桌对面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看样子是记起来罗德里克昨天那些改来改去的需求。罗德里克看对方这样子就知道凯西在想什么。 “还记得昨天的那把椅子吗？”罗德里克把餐桌的椅子推回了原处，他深深看了凯西一眼，“今天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我说你能出去了，你才能出去。” “啧。” 凯西那个家伙在自己身后弹了弹舌头。 罗德里克上楼的时候刚好遇见AI管家从二楼下来，小球扑通一下落到了他的掌心，在他的手掌停歇片刻又悠悠地跑了。 罗德里克继续往上走，书房的门紧闭着。 AI管家昨天晚上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一无所获，而在开门前罗德里克细细确认了一下门把手上的掌纹密码还有没有效。 当布鲁离开他的房子后，只有伊丽莎白还有罗德里克自己的掌纹能够打开这扇门。反复确认过后罗德里克拉开了书房的门，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反手合上。 这人坐在书桌后等着凯西上来。 罗德里克在犹豫。 写好的文稿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保密加码送到了别的地方，罗德里克调出了另外一份资料，并在上面设了个几个陷阱—— 几个不大不小的文字笑话。 如果安东尼奥那个家伙蠢到这一点都没发现就直接用了，那就别怪自家的弟弟不给他留什么情面。文字笑话可大可小，但是连在一起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就会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一切按照最差的情况进行，罗德里克有把握把事情弄得更大一点，他点了点桌面。 一支笔出现在罗德里克的手边。 罗德里克盯着这只笔不放，“……” 金红色的笔身，仿古式钢笔的模样。这支专用的，由特殊传感材料制备的钢笔是和这个桌子配套的。由于材料太过特殊和昂贵，能够拿到这种保密措施的人寥寥无几。 罗德里克一直为自己能够拿到这套设备而感到骄傲。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布鲁背叛的事情让他有点心力憔悴，但更可怕的是，罗德里克的这支笔确实设置了消失的时间间隔。 但这个间隔是随机的，只有刚刚到自己手上的那一段时间设置的是三分钟。至于签名就会传递文档的事情罗德里克之前闻所未闻…… 到底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还是昨天布鲁修改了程序他并不知道？ 后者则需要庆幸，前者的话—— 那就证明在他这里出现很大的机密信息泄露漏洞。 罗德里克默默地看着手边的这支笔，一言不发。他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准备，看凯西还迟迟不上来，罗德里克把这支笔消失的时间权限进行了修改。 他把随机时间改成了仅再次触碰后才可消失。 这样一来，只要有人碰了这支笔才会消失不见，不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这个陷阱设置的粗糙而又简陋，罗德里克坐在那里等了一小会儿，耳朵灵敏的他听见了凯西上楼的声音，一轻一重，对方哼哼唧唧小声唱着歌，语调里都带着不情愿的感觉。 罗德里克飞快地调出了文档，昨天他和凯西说过那个篇文稿出现在手掌下方。 当凯西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罗德里克抬起头来，他当着凯西的面转了转手里的钢笔，并且抱怨了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慢？” “我……”凯西摊开手，“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定个上班时间表，我要是迟到了你就扣钱？” “没有人值得我花那么多心思。” 罗德里克当着凯西的面放下了笔，起身走到了门口。路过凯西身边时还不忘多说了句，“你要是让人省点心的话，哪会弄到今天这种地步？” 凯西瞪了这人一眼。 罗德里克走到二楼走廊上，他扶着栏杆对着下面喊了声，“伊丽莎白？” 凯西不满罗德里克对自家姐姐这种态度，不由提醒了句，“你就不能用点现代化的东西联络她吗？何必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先给我进去。” 罗德里克今天上午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凯西可不敢再在这个人面前多说什么。他站在门口，看着罗德里克匆匆走下了楼梯，看样子是找伊丽莎白有急事。 凯西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转过身走了进去，他随手合上书房的门，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被桌面上某样东西吸引走了目光。 那支金红色的钢笔，还有罗德里克打开的文档。 布鲁的话在脑海里重新响起：【只要一下，凯西，几个字母而已，写完我们就两清了。】 凯西来回看了一下，他不知道时间还留给自己多少，但是金红色的笔身在桌面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魅惑不已。 【只要一下，你放到桌面上就消失了，没人会发现你的动静的。】 · 伊丽莎白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弟弟，罗德里克站在厨房里抵着额头来回打转，像是在思考为某个艰难的问题困惑着。 “你昨天晚上没喊凯西去你的房间，”伊丽莎白假装无事提起了一个话题。 罗德里克转过身来，他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反问，“我为什么要喊他去我的房间？” 伊丽莎白不说话，这个Omega永远都在厨房和客厅里，像是罗德里克房子里的背景画人物。可伊丽莎白看得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 “那你那天去喊他来干什么？”伊丽莎白一针见血，“你说你要去见个人，没说你要带个人回来。” “凯西住在老式Beta小区，我不可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第二次，我……” 罗德里克走到厨房门口又迟疑了一步，伊丽莎白知道他这是在犹豫，虽然伊丽莎白并不知道罗德里克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于是接过罗德里克的话题，“你后悔了？” “我，”罗德里克在门口打转，他撑着门槛低声笑了一声，“我后悔什么，我……”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姐姐卷进这件事来。 罗德里克把工作和家人生活分得很开，伊丽莎白已经因为一些事情受到过伤害了，他不想自己的姐姐在因为这种兄弟姐妹以及政治之间的龃龉受到打击。 于是罗德里克认真辩解了一句，“我其实不后悔凯西过来，他过来了以后我才有机会看清一些东西。” “恭喜，”伊丽莎白笑了，“我们家唯一一个三十岁都没有恋爱史的家伙终于开窍了。” 罗德里克不由看了自己姐姐一眼，他刚刚说的是工作，而伊丽莎白说的是爱情。 算了。 罗德里克想他在这里呆的足够久了，时间再长怕是凯西那个智商都会发现一些不对劲。他走到厨房门口，离去之前还是不忘抱怨了伊丽莎白一句。 “你现在自由了姐姐，你可以不用把目光全部都放在自己家人身上，可以多为你自己打算一下了。” “我一个三十好几被人标记过又离婚的Omega，无儿无女，甚至连名下的房产都没有，”伊丽莎白尝了一口鲜奶油，她抬起头看着罗德里克，“我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弟弟上又怎么了。” “好吧好吧，随便你，我就是用来给你解闷的。” 罗德里克不愿多说，他急着上去看看书房此时发生了什么。罗德里克往外走了一步，又抓着头发转了回来。 伊丽莎白被闹得有点烦了，她扔下手里的东西直接问。 “你到底今天怎么了？罗德里克？你就像个苍蝇一样在这里嗡嗡嗡转个不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德里克思考了那么一秒。 “我就是最后想提醒你一句，姐，别把所有人都当好人，还有别把凯西看得那么简单。” 说罢他大步走向了客厅，AI管家落到了罗德里克的肩头，这位男士三步并作一步上了楼，罗德里克来到书房前，猛地拉开了门。 “嘘嘘嘘……” 凯西正在房间里背着手吹着小曲，像只聒噪的小鸟。看到他来了，乐声一断。 这人眼神飘忽，声音透着点慌慌张张，凯西对着罗德里克道，“你可算回来了。” 罗德里克看了凯西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对方身边走过，罗德里克走到了书桌前，目光在桌面上一扫而过。 那支笔不见了。 那支金红色的笔不见了。 那一秒罗德里克心里不知道涌上了一股什么滋味，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成一团又骤然松开，怒火抵达了喉间却又不能迸发，之前那点善意和笑闹像是被人践踏成了泥。 “……” 罗德里克的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滚烫的大脑却下意识地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暴露了。他眨了眨眼，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罗德里克假装无事。 “没事，我姐姐她需要一个帮手，你先去伊丽莎白那里吧。” 第十四章 你我处于两个不同世界 自今天上午起房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凯西不是不知道有些Beta的气势极强，甚至比Alpha还要强大，但是他也从未遇到过罗德里克这样的。 当罗德里克心情不快或者生气了的时候，好像整个屋子都陪着这人不开心。 罗德里克不笑，伊丽莎白也会眉头紧皱，AI管家飞动的声音也会变成静音的。 凯西出门看了一眼，那个银白色的小球在房间飞快地蹿来蹿去，快到几乎看不出形状。整个屋子安静到可怕，只听得见管家划破气流发出的‘嗖嗖嗖嗖’声响。 “……” 凯西无语，这也太过了点。 这栋豪宅里居住的人口极少，诺大的房间此刻只能听到窗外雪水融化的声音。但是凯西能够感觉到，好像就连平日里嗡嗡作响的仪器运转起来的声音似乎也小了不少。 于是他开玩笑似的和伊丽莎白说了句，“看样子今天中午我得小心啊。” 伊丽莎白倒是对他这句话表示了认同，她非常认真地和凯西说，“你确实得小心，你要知道昆西家族的毛病之一就是一个家伙不高兴了，那所有人都要陪着他一起不高兴。” “啧啧啧，”凯西小小地弹了舌头。 伊丽莎白和他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了，这是凯西自从自己一个人住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纯天然材料。 凯西今天上午过得非常开心，他盯着一个青绿色的蔬果目不转睛，下意识地表扬了一句。 “这肯定很好吃。” 小的时候凯西还能看到一些蔬果，当第六次工业大革命后，他就只接触过营养剂和人造食用纤维了。 青绿色的蔬果上散发着诱人的光芒，透过身边这人的表情伊丽莎白就猜到了大半，她笑着回答。 “你可以试一试，这个很……” “很什么？” 罗德里克粗鲁地打断了伊丽莎白和凯西的对话，他大步走进了厨房，夺走了凯西手里的水果，并当着对方的面狠狠咬了下去。 “我去你在干什么？那是我的！”凯西在意得很，那可是他的！ “呸，这什么玩意！”罗德里克吃了一口就吐了，他脸皱成一团，径直把果子扔到了垃圾篓里，凯西站在一旁一脸心疼。 罗德里克抱怨，“怎么这么酸？” “你要是多听人说一句话就不会酸成这样了，”伊丽莎白叉着腰，她好奇，“又怎么了？少爷。” “什么时候吃中饭？”罗德里克无视了凯西的存在，直接看着向伊丽莎白，他表情难看无比，“我饿了。” 昆西家的男人果真难搞的无比，伊丽莎白说的一点都没错。 经过凯西的观察，今天的午餐时间应该提前了不止半个小时。就算是有各种机器和AI的帮忙，伊丽莎白把食物这么快就弄好还是花了一点功夫的。 可罗德里克像是毫不领情的样子，那个家伙就这么坐在餐桌边，一动不动地等着人服侍他。 凯西看不下去了，他在帮着上菜时提点了罗德里克一句，“伊丽莎白怎么说也是你姐姐，她不欠你的罗德里克，你对她好点不行吗？” “……” 罗德里克深深看了凯西一眼，一言不发。 凯西于是翻着白眼走了。 一切像是有预示般，如果一开始凯西就注意到空气里这不对劲的氛围，并且想清楚了自己来罗德里克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就不会有接下来餐桌上的这一遭。 他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午餐时分伊丽莎白和罗德里克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争吵了起来。 这很正常，在凯西的眼里。因为罗德里克的脾气还有伊丽莎白一直以来默默地付出，这俩姐弟早晚会爆发的。 但是他没想到争论点会落到他自己身上。 伊丽莎白放下手里的餐具，“……如果你觉得现在这些东西没有用，那么你就说出来或者……就算不能说，你就暂时把精力从那些文书上转移一下不行吗？” 凯西完全不知道伊丽莎白和罗德里克在争论什么，这两人从一道简单的菜色开始，现在似乎已经开始争论国家大事了。 罗德里克叹气，“我怎么不去想那些事情，我看到了我就必须负责，我不说……” “你太累了，从去年到现在你真的太累了，”伊丽莎白打断了罗德里克，她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算起身离去。 但离去之前伊丽莎白还指了一下在一旁假装是透明人的凯西。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 “说实话你可以学习一下凯西，我宁愿你下来陪我做做菜也不愿意你为我得罪那么多人。罗德里克，我也姓昆西，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娇弱！” “……” 拜托，凯西这个时候可不像被扯入话题，他一点都不想卷入他们姐弟俩的这场战争。 “呵呵，”罗德里克突然轻笑了一声，他扔下手里的叉子，哐当一声响。这人的笑声突兀而又急促，餐桌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罗德里克用另一只手里的餐具指着凯西道，“你以为你口里的这位凯西是什么好货色吗？” “好好好好，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货色……”凯西赶忙道，“这个话题够了，大家吃饱了就先各自去忙好不好？” 罗德里克并没有理会身边那人，他撑着桌面看向他的姐姐，一字一句大声道。 “凯西·皮耶罗这个家伙卖掉了你送给他的入场券！你忘记因为这件事你被崔珉慧为难成什么样了吗！那些人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全首都在暗地里嘲笑你，把你当作要拿邀请函去换钱的可怜人！” 凯西呆坐在那里被这个信息震懵了，他不敢再说话。 伊丽莎白放弃了起身这个想法，她重新坐了下来。姐姐看着罗德里克深深叹了口气，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并带着警告。 “那是我送给他的东西，罗德里克。送给凯西以后就是凯西的东西了，他有权处置！” “那你有没有像过你的善意在他那里又算得上是什么？他为你想过吗？想过邀请函到了别人的手里会怎么样吗？没有！他把它卖掉了，就为了那么点钱！” 罗德里克咬着牙，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姐，别忘了，你因为这件事还被俱乐部踢出来了。” 凯西很后悔。 原来罗德里克还是知道了凯西那天是把邀请函卖掉了，并不是那人一开始进屋时所说的邀请函弄丢了的理由。 “对不起，”凯西觉得很难受，食物在胃里翻滚，酸水堵在他的喉部，让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凯西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放下餐具，低声道，“抱歉，我当时……” “别信他的抱歉。” 罗德里克打断地飞快。 “罗德里克，”伊丽莎白警告了他弟弟一句。 “他是什么人，他是凯西·皮耶罗，我告诉你他是什么人，姐姐！你别忘记了二十年前我在你面前因为什么而哭泣，整夜整夜的哭泣，就是因为他这种家伙……” 凯西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开口的欲望。 罗德里克回想二十年前凯西对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他觉得实在是无法忍受。 “骄纵、恶毒、以大欺小，仗着自己脸上那张皮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弱小，而我本不是弱小。你还记得吗？伊丽莎白，我被化学药品灼伤了……” “我知道，我知道，”伊丽莎白很伤心，她眼中带泪，“我记得，罗德里克我都记得。” “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读书，我遭遇了什么，他现在能够对你说出一句抱歉，他从头到尾只对你说过道歉！” 罗德里克怒形于色，双手紧紧握住椅背，整个人都气得发抖。伊丽莎白捂着眼睛，而凯西坐在一边面白如纸。 谁也不会想象到这件事会进展成这样。 罗德里克低头。 “我……我确实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把他喊过来，但现在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凯西·皮耶罗。我以为你会有苦衷或者也期望一点转机……” 大家都不说话，罗德里克喘着粗气停顿了许久，最后他慢慢地道。 “姐，我告诉你，他能对你说出一句抱歉，而对我始终没有抱有歉意。伊丽莎白，凯西这种人心里很清楚，他无非就是知道讨好你就能够继续享受现在这种优渥的生活。” “罗德里克请你不要这样……”伊丽莎白恳求的声音很微弱。 “我不要怎么样！” 罗德里克声音瞬间拔高了许多。 “我在等一个对不起和抱歉！他是霸凌者！而我是受害者！二十年过去了，这无关成年大小或者心智成不成熟的概念，那是他欠我的！当他带着人羞辱我，欺凌我的这一天就应该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 凯西抬起头反问了一句，他和罗德里克对上了目光。 罗德里克双眼中充满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垃圾。他问，“在我这里过的开心吗？凯西？” “……”凯西不说话。 “很开心吧。我想肯定是很开心。像你这种为了点钱什么都能做，甚至可以出卖肉体的货色怎么会因为一点点的阻拦和言语上的打击就放弃这种生活。” 罗德里克用词狠毒，每一句都戳在了凯西的心脏上。他弯下腰和凯西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对视了许久，罗德里克轻轻开口。 “你一直都让我感到恶心，凯西·皮耶罗。” 凯西花了许久，许久才张开了口，他的声音像是潜在水底，开口的时候整个人脑袋都嗡嗡的。 “恶心就好。”凯西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你这么不顾一切地朝我发泄就说明你对我很上心，我很高兴这样，少爷。” 罗德里克闭紧了嘴。 凯西想，谁怕谁呢，反正就是少了一笔钱，距离梦想更遥远了一步。他别过头去呆呆看着窗外。 “少爷，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花钱当初喊我过来是让你开心享乐的，你这么大动肝火羞辱我，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相反你暴露的太多了……” 伊丽莎白坐在凯西对面，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对面那个Beta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凯西面无表情盯着窗户玻璃上倒影出来的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对一个**花这么多时间来教导可真的太不正常了，对不对？罗德里克，你上心了，我无所谓，但你可以继续说啊。” 罗德里克看了这人一眼，大步离开了餐厅。 伊丽莎白非常的难过，她真的很难过，自从她和崔珉慧离婚以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罗德里克身上。她知道会有争吵的这一天的，但是没想到会把凯西卷进来。 “对不起，”伊丽莎白先开口。 “不，要道歉的人是我，”凯西坐在那里，只觉得大半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他的手冷到没有知觉。 看伊丽莎白还想安慰自己，凯西表示拒绝，“俱乐部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但是罗德里克说得对，我从没有向他道歉过，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都不会。” 伊丽莎白愣在那里。 凯西轻笑一声，决定起身。 “我霸凌了你的弟弟，伊丽莎白女士，我是个**，我拿钱做事，搞爽了客人就能走，所以请别把我看得那么善良。罗德里克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十五章 那个二货干了什么 罗德里克从未感到过如此愤怒。 但他现在的精力不在这个上面，罗德里克匆匆打理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今天中午提早午饭时间是有原因的，罗德里克去要去参加一场会面。 若是平常，罗德里克会把这场会面当作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今天不同了。 他的文档还有机密等等存在极大的泄露风险，罗德里克却又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多久了。只要他踏出这间房门一步，就意味着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已经暴露在了其他人眼皮底下。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心理负担。 罗德里克做好了万分准备，虽然对前途充满恐惧，但他还是在十二半时准时出了门。出门时只有AI管家来送了自己，家里其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 “……” 罗德里克深深看了房子了一眼，然后合上了门。 今天下午的会面是一场很沉闷而又乏味闹剧，因为又到了年末年初之时。上面的人物陆陆续续被调动了，大臣们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而今天主要是几个部门的人凑在一起，重新规划了一下，准确地说—— 重新划分了一下各自部门的活动范围，还有各自不要插手的领域。 罗德里克在进入这个体制之前还没有想象到过自己的生活以及每日工作会是这样，日复一日，在一些微小细微的事情上兢兢业业。 大会进行了一半，依旧没有什么新的看点，围绕讨论的还是那些老事情，出尽风头的也依旧是那些AO们。 罗德里克他们这些Beta们坐在后台沉默不语，大家相视一笑，所有人都知道来了也会是这样。 但这并不代表Beta们没有发言权。 会议结束，AO们揉着嗓子喝着茶水下了台，他们纷纷找到了自己的秘书——台下的Beta们。讨论声和责备声四处响起，所有人都在询问秘书们的意见，并且在探讨下一步的走法。 是的，流水的大臣铁打的秘书*。AO们是民众眼中闪闪发亮的吸引点，而Beta们才是幕后的操纵者。 “我对今天的议题感到有点不满意，昆西，你有没有觉得蒂罗尔那人在针对我？”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你否认了他的提案，玛姬女士。”罗德里克回答地很谨慎。 玛姬转过身来，深深看了罗德里克一眼，她不说话。 罗德里克负责的这位大臣职位举足轻重，玛姬女士作为一名Alpha的同时，还是昆西家族的密友。她深知过去的一些事情，自然对罗德里克照顾有加。 见罗德里克今天如此不在状况，她示易他们俩先去别的地方谈一谈。 “昆西，我清楚你们秘书之间的小团体，也知道你们的忌讳，你们是一个圈子，但是……” 玛姬特地找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甚至没有任何监听设备防护网等东西的房间。她停下，施施然地转过身，用一种长辈教育后辈的语气指导罗德里克。 “……你要记住你是昆西，你并不是永远都要呆在那个小圈子的。你早晚会走出来一步，走上更加适合你的舞台的。” “……” 罗德里克在这位长辈面前并没有开口，他知道大家对自己的期盼，并且他也明白自己以后的仕途应该是什么样。 昆西家族的人确实不会只甘于做一个秘书长，他们的血脉里天生都向往着更高的舞台，要让全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可是…… 玛姬从罗德里克的犹豫和沉默中看出来了对方今天的魂不守舍，他们毕竟已经一起合作了不止三四年了。 她抱着胳膊十分好奇，“你今天是怎么了？罗德里克，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我打算日后把你安排在哪个岗位上。” 罗德里克很犹豫，在他没有拿到确切证据前他很多事情不能开口。所以他只能委婉无比地道，“我可能犯了一个错。” “什么错……” 嗒嗒嗒，是有人敲响了房门。 玛姬的话语咽了下去，她看向门口，语气中充满不耐烦，“进来。” 一个高大的男性Alpha推门走了进来，对方有着深色的头发，还有着和罗德里克一模一样深绿色的双眸。 安东尼奥笑着对玛姬道，“亲爱的玛姬阿姨，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把我弟弟借给我半个小时。” “安东尼奥，”玛姬知道这是罗德里克的哥哥，昆西家族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也明白这兄弟俩之间或多或少还是存在一点龃龉的。 她站在这俩兄弟中间来回看了看，最后选择了妥协。 “成，”玛姬道，“罗德里克你先理清自己的思路再来见我，至于安东尼奥你，我就把你弟弟还给你了。” 说罢这位女士走出了房间，走的时候安东尼奥朝她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安东尼奥喊进来了另外一个人。 是布鲁。 “……” 这简直是对罗德里克的羞辱。 空气里的气氛很压抑，全场只有安东尼奥一个人笑得出来。这位Alpha像个大哥哥一样拍了拍罗德里克的肩膀，“好了，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行不行？” “行什么？” 罗德里克发问，他不想和他的哥哥多说，但毕竟是血亲，再怎么愤怒罗德里克还没有到这个时候和自家哥哥撕破脸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安东尼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他第一时间就是开始向罗德里克道歉。 布鲁站在一旁不说话，安东尼奥搂着罗德里克的肩膀，转到了一边去。安东尼奥的语气里带着点妥协之意。 “这件事算是我对不起你。布鲁在我身边呆久了，说话和做事的行为方式确实有点像我，像个Alpha。”安东尼奥朝罗德里克眨眨眼，“这次就原谅他如何？” 在这段对话里，哥哥安东尼奥甚至没有给罗德里克一个选择的选项，A给出了方案，B就只能接受。 因为昆西家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Beta是不发声的。 昆西家族是一个传统的AO家族，这个家族中出现Beta的几率极小，并且就算出现了Beta，这些Beta在漫长的家族长河中也一直是作为家族其他人服侍者出现的。 安东尼奥期望罗德里克直接接受自己的意见。 “……”可罗德里克笑而不语。 看样子这一次谈话进行的并不顺利，安东尼奥心里清楚，罗德里克看了自己一眼后笑着把肩膀从自己胳膊下抽了出来，一言不发。 安东尼奥怎么说也是罗德里克的血亲，他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德里克是真的在生气了。 “好了好了，”安东尼奥抓着罗德里克的手腕，“这样吧，我放弃那个稿子如何？你让玛姬上，那个AI发言什么的我不管了。” 房间一角，布鲁猛地抬起了头，罗德里克的目光在那人身上飞快扫过，又落到了安东尼奥身上。他不愿在外人面前多谈此事，罗德里克把自己哥哥推到角落里，罗德里克语气凶横。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都胜券在握了吗？为什么要放弃？” “哇哦！哇哦！”安东尼奥确实被罗德里克今天的脾气给吓着了，他赶忙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毫无恶意。 “淡定！罗德里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和喜好！我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要不是别人一直说要我试试AI领域我才不会插手这件事呢。” 罗德里克盯着安东尼奥不放。 哥哥妥协了，“好吧，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搞这个，我不擅长数字和运算。AI权益这个事情要专业人士来接手，我与其砸在手上不如给你一个人情。” “一个人情。”罗德里克确认了一遍。 “我发誓我从没想过一家人还要这么说话，一个人情？” 安东尼奥按住额头，他深深叹了口气。 “我重说，我重说，AI那件事我撒手了，罗德里克。好吧，好吧，我们俩是兄弟，我们什么都不欠。AI的事情我们这边本就没有把握，放弃是迟早的事。” 罗德里克细细回味了一下安东尼奥刚刚说的话，他指着布鲁，“那那个人我也不要了，哥哥。” “难得你喊我一声哥哥，”安东尼奥从罗德里克手里挣脱了出来，他理了理衣摆，“布鲁交给你是为了你好，你身边其他人资历都太低了。” 罗德里克皱眉，“可我想培养属于我自己的亲信了。” 这句话说的就有点分生了，安东尼奥张大了嘴，迟疑了一秒。安东尼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打了响指，示易布鲁和自己出去。 布鲁站在一旁彻底明白了，自己怕是已经完全没机会回到罗德里克身边了。 在走之前，安东尼奥看了自己这个Beta弟弟一眼，他想了想，最还是真心说了一句，“那你要好好加油。” 只剩下罗德里克一个人站在那间房子里，站了许久，罗德里克在内心深处把刚刚那段对话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 【……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搞这个……】 【……我与其砸在手上不如给你一个人情……】 罗德里克突然感到了一丝好奇，安东尼奥都已经把文档拿到手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宣布放弃？ 是因为这是个烫手山芋，还是因为对方发现了文档中的不对劲。 如果是前者，玛姬他们这些人不会对这个事情这么上心，如果是后者，按照安东尼奥那大大咧咧地性格，如果发现了话早就和自己炫耀起来了。 就算安东尼奥这次知道轻重不会说漏嘴，布鲁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说什么也要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的。 罗德里克突然察觉到自己可能弄错了点什么。 他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地回想整件事情，悬浮车平稳地飞行着，AI管家的**安静地落在自己手边。 罗德里克沉思了许久，最后开口。 “管家，调出今天上午09：15分左右凯西进入我书房以后的视屏。” AI管家悬浮了起来，小球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从本体那里拿到数据后回答。 AI：【9时16分左右凯西先生进入了书房后合上了书房的大门，内部摄像头WI-22无法拍摄内部情况。】 “……”罗德里克无语。 自从二十年前一场针对信息网络的恐怖袭击后，所有官方办公室都不再设有摄像头，也不允许有未经许可的摄像头或者通讯设备在官方办公范围内。* 因为任何动作都可以被捕捉，哪怕只是通过只言片语、面部表情和手部动作黑客们都能做出许多判断，罗德里克的书房自然也没有摄像设备。* 罗德里克头疼，凯西那个玩意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为什么现在就知道关门了呢？ 这个时候AI滴了一声。 AI：【但伊丽莎白女士在你的书房里安插了一个额外的摄像头，没有对准书桌，你需要查看录像吗？】 罗德里克震惊，“她为什么在我房间设置摄像头？” AI：【伊丽莎白女士说，如果你发现了的话，就把她的话原模原样回答你。伊丽莎白女士原话是：“离婚以后空虚的不行，让我看看我弟弟谈恋爱总是可以吧？”】 “……”罗德里克头疼，“把她那个摄像头给我撤了。” AI管家照办了。 “还有，”罗德里克盯着车顶叮嘱了句，“把凯西·皮耶罗今天上午在我书房的视频调出来。让我看看那个二货到底干了什么。” ※※※※※※※※※※※※※※※※※※※※ 注一：流水的大臣铁打的秘书。此处致敬《Yes Minister》 和《Yes Priminister》两部伟大的作品。 注二：此处指的是罗尼·杜尔邦二十年前进行的恐怖袭击，当时此人黑入了各个官方政府系统及家庭办公系统。 第十六章 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过往 凯西和罗德里克曾经是同学。 他们都曾经在一所非常有名的社区Beta学校读书，那所学校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学校的环境、师资力量，又或者出了多少名人之类的。 出名是因为那所学校的校长是一位恋童癖。 凯西有的时候也会想，其实如果只是埃德蒙一个人是恋童癖也许还好。那么那个家伙就只会对几个人下手，不会祸害那么多，也不会伤害那么多孩子。 但当时的校长埃德蒙并不是。 那个恋童癖并不止于利用那些学生满足自己，埃德蒙想要更多。 那是一个擅长利用种族歧视和种族冲突来营造自己权威的人，埃德蒙受到了当地Beta们的极大信任，甚至成为了许多Beta的精神领袖。 凯西的妈妈就是，他的母亲近乎于把埃德蒙当作神明一样崇拜着，当真相被揭晓了以后很多家长都无法相信。 家长们放心的把孩子交给埃德蒙这人，然而背地里作为交易，埃德蒙又把孩子们送给那些权贵们去当性工具。 这是一条肮脏的，可怕无比的利益链条。这件事情太过肮脏，肮脏到时间都洗刷不去这上面的腥臭味。 凯西坐在浴缸边想着过去这些事情，温暖的流水逐渐填满了缸体，他缓缓地脱下了身上的衣物。 凯西的后背上全部都是伤疤。 罗德里克问凯西为什么要用过去的视频做假，因为凯西身上的伤疤太多了，随着时间变长，很多当时没有受到重视的伤口逐渐变深，最后颜色越来越重。 愈合以后伤口也来越丑陋，肌肤也不再是洁白无暇的一整块。凯西确实过得不好，就算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也不多。 热水水温有点高，水雾弥漫，凯西盯着那些白雾缓缓吐出一个词。 “霸凌者……” 其实凯西也不说清楚到底自己在二十年前扮演了什么角色。罗德里克是中途转校进来的，昆西家族很强大，埃德蒙害怕罗德里克会发现那些肮脏的交易。 所以埃德蒙给凯西安排了一个任务，凯西要想方设法地把罗德里克从那个学校逼出去，不能让罗德里克在那所学校待很久。 “我又不想做霸凌者……” 凯西坐到了浴缸边缘，双脚放入了热水中，他深深地赞叹了一声。 浴室里雾气弥漫，温度平衡后渐渐显露出了凯西的肌肤，这人就像是一面奇怪的调色盘，准确地说，像是一副名家描绘的畸形画。 千疮百孔，那是许多人留下的痕迹。 水面倒映出凯西的面庞，二十年后，他已经不再是大家口中的凯西小宝贝和小天使。他的体型不再瘦弱，看上去也不那么可人了。 “我是一个坏人。” 凯西有的时候在想，如果自己当时勇敢一点，不听埃德蒙的话去霸凌罗德里克，而是想方设法地和罗德里克说一些什么。 以昆西家族的能力，应该能在一开始就阻止一些什么吧？ 热水彻底放好了，凯西吸了吸鼻子，他拿起手边的玻璃瓶。那里面有三朵蓝色的花，花很漂亮，花瓣很多，闻起来很舒服，这是他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的。 “再见了，这美好生活。” 凯西觉得这告别仪式怎么说也要要矫情一点。 他决定离去之前在罗德里克家里享受传说中的花瓣澡一次，凯西刚刚倒了很多所谓的泡泡液，现在白色的泡沫簇拥着他，然后这家伙把蓝色花瓣一片一片的扯下来扔在水里。 房间里水雾缭绕，过度的温暖让凯西产生了过度伤感的错觉。 泡个昂贵无比的泡泡浴怎么说也要念个诗。 “花若能开百日红…”凯西扯下一片花瓣扔在水面，他叹气，“…何必怜君……操！” 一声巨响，浴室的门猛地被人打开了。 凯西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他慌慌张张地抓过了放在一旁的衣物挡在身前。凯西身形不稳，哗啦一下，直接从光滑的浴缸边缘缩到了水里。 “呸呸呸呸，什么玩意这么苦，呸……” 花瓣沾了一脑袋，凯西忙着把花瓣从嘴里吐出来，等抬头一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原来是罗德里克。 “你今天拿我的笔干了什么？”罗德里克问。 “我，我……” 凯西坐在泡泡浴中张了张口又忘了怎么说，这人想着还是被发现了。凯西抱着膝盖，假装神色轻松。 “就我听说你的那支笔很神奇，一碰就会消失。今天上午我看到了，我就轻轻地推了一下……” 罗德里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笔不见了是吗？” “……”凯西抱着膝盖坐在泡泡里不说话。 罗德里克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他刚刚看完视频以后是什么感觉，其实他也没有必要询问凯西这件事，因为罗德里克已经知道了答案。 回家的路上，视频上，凯西趁自己走了以后走到了书桌前。这个家伙甚至连文档是什么内容都没有看，全程就顾着看着那支笔。 金红色的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凯西像只兴致勃勃想做坏事的猫。罗德里克看完了整个视频，他抿紧嘴，看着画面上的凯西伸出一只手指。 这个家伙扒拉了那支钢笔一下。 笔身翻滚，凯西瞪大了眼，碧绿色的双眸满满都是好奇，钢笔在落地之前坚强地停止了翻滚，悬悬地停在了书桌边缘，就是不落下，凯西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钢笔尚未被触发隐藏机制，反倒是进入防摔机制，所以凯西又扒拉了一下。 “……”罗德里克看这个视频的时候只想知道凯西的生肖是不是属猫的。 金红色的钢笔在凯西再一次的拨拉下彻底启动了隐藏程序，钢笔消失不见了。那一秒，罗德里克发誓，他甚至在视屏里还听到了凯西兴奋地嘀咕了一声。 凯西说，“卧槽！” 时间回到现在。 “卧槽你大爷！” 罗德里克难得爆了粗口，凯西差点一跃而起。 “你他妈骂谁呢！” 罗德里克坐在那里不开口，用眼神示易了刚刚自己想骂的是谁，他只想把凯西这个玩意塞进热水里淹死算了，罗德里克的目光在那三朵已经光秃秃的花朵上一扫而过。 不能生气，今天上午已经做错过一次了。 “好吧，听我说，凯西·皮耶罗。” 罗德里克坐在浴缸边缘挪过来了一点，凯西则赶忙扒拉着泡泡转移到了豪华浴缸的另一头。 凯西头发湿漉漉的，上面带着花瓣，这人眼中带着警惕和质疑，看着自己冷笑了一声，“你他妈又想骂我什么？” “……”罗德里克闭紧了嘴。 许久以后这位在凯西眼中霸道无比、不听人话甚至有些刚愎自用的男人朝自己低下了头，罗德里克撑在浴缸边缘诚恳地道了歉。 “对不起。” “哈！” 凯西下意识地嘲笑了一句，发完声后就闭上了嘴。这个家伙往泡泡里躲了躲，他睁着碧绿色的大眼睛看了过来。 “你刚说啥？” 罗德里克非常诚恳地再说了一次。 “对不起，我是真心的在道歉，今天早上那些话我说错了，对不起，凯西。” “你为什么要骂我？” 凯西还是不敢相信，他冷笑一声，整个人都陷入泡泡中。一想到罗德里克的情绪这么阴晴不定，凯西竟然莫名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贞操来了。 “你不是又想搞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吧？再说了，我是霸凌者，你是要报复我的人，别把顺序弄反了行不行？” “因为……” 罗德里克斟酌了片刻，他还是没有说出昨天晚上他听到了凯西和布鲁的对话。罗德里克找到了一个解释的方法。 “那支笔有使用者记录，你的指纹还有我的指纹对不上，凯西。你知道东方‘瓜田李下’这个词吗？不要做的事情就不要做。” 罗德里克说的没错，那支笔确实有这个记录功能。但是他的房间之前没有摄像头，布鲁在他这里工作时间太长了，罗德里克很多东西都无法追究。 “操，我就……”凯西坐了起来，他扑打开身前的泡泡，试图向罗德里克解释，“我就……” 说了一半凯西也没了声音，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凯西往后一靠，他扭过头去闷闷回答。 “好吧，说到底这是我的错，要道歉的是我。” “我……”罗德里克试图开口，但是凯西从泡泡里伸出一只手来打断了他。 凯西补充，“但你对着我又吼又叫还对着伊丽莎白是不对的，你要和伊丽莎白道歉。” “我会和伊丽莎白道歉的，我保证。”罗德里克坐在浴缸边缘向对方承诺。 然后他们俩就这么保持沉默了。 浴室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泡泡扑哧扑哧破裂的声音。凯西把脸埋在了泡泡里，他浮到水面边缘，吹了几个大泡泡出来。 “……” 这气氛太诡异了，诡异到凯西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和罗德里克此时的沉默尴尬像极了老夫老妻吵完架后，因为互相撇不下脸产生的那种。 “我……”凯西问。 “你……”罗德里克盯着浴室的门开口。 “好吧，你先说。”凯西放弃了，他从水里钻出来，把金发全部撸到了脑后，他问，“你到底什么事？” “你身上为什么那么多伤口？” 罗德里克问完以后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凯西立马重新陷入了那堆泡泡中，刚刚撸到脑后的金发有一部分粘在额头上。罗德里克强忍住给凯西整理发梢的欲望。 “事实上，埃德蒙的事情我知道，蔷薇骑士的事情我也知道。” 凯西一下子被罗德里克这句话吓得停止了呼吸。 罗德里克别过头去，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凯西，“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能理解你们。我很幸运，和你们不同，你们受到的伤害太大，当时想找一个出气筒是正常的。” 凯西一愣，罗德里克背对着浴缸，所以凯西没有看到凯西脸上的表情。 “你说什么？”凯西反问。 罗德里克不知道，凯西想，不知道那些霸凌还有恶作剧其实是埃德蒙想把他赶出学校，也不知道—— 当初凯西埋在心底的那点小心思，那点想保护罗德里克，不让他在这个学校呆下去的小心思。 罗德里克扭过头来，这个Beta像是叹了口气，罗德里克盯着凯西，“我们和解了，我原谅你了。” 凯西笑了。 保护罗德里克，虽然凯西那个时候确实用错了方法，但是那是凯西这个男孩这么多年来最勇敢，也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这是他的骄傲，常人无法知道，无法触及的自尊。是凯西这人多年以来被他人践踏成渣的尊严里，他所能守护的最小、最璀璨的一块。 罗德里克不知道，然而不知道这件事比知道更让凯西开心。他终于有什么东西是富裕的多余的了，是别人永远都没有的了，罗德里克欠他。 “那这样，听我说。” 凯西心情大好，他拨开泡泡，扒拉到浴缸边缘。这人抬起头来和罗德里克对视，翠绿色的双眸里似乎有着整个即将到来的春天，罗德里克目不转睛，凯西眨眨眼。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第十七章 你这叫麻啾变野鸡 布鲁压力有点大。 他没有拿到文件，因为凯西失约了。 如果只是失约这件事就好了，就当是那笔钱打了水漂。但没想到罗德里克拒绝了自己回去的请求，安东尼奥现在也开始对自己不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凯西要求见面的申请发送了过来。照对方那个态度来看，凯西甚至还想倒打自己一耙。 这场会面定在线下真实世界一家咖啡馆里，这个地点不是凯西提出的，而是布鲁自己决定的。 在虚拟网络中，你的痕迹总能被其他人发现，罗德里克那些人物总比他这个小助理要厉害。布鲁宁愿冒着更大的风险线下和凯西见面，也不愿意在线上被人抓了个正着。 上午十点，咖啡馆准时报时的仿古式钟表发出了嘀嗒一声轻响。布鲁听着时间，手指不住地在桌上敲打。他频频看向街道，期待着凯西的身影出现在下一秒。 十点一刻后。 “怎么还不来。” 布鲁有点慌了。 咖啡馆的客人很少，这年头有时间亲自来咖啡馆喝上一杯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咖啡馆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变成了一种另外的象征。 约会、密谈，还有私下交易。 AI服务员在自己身边转了太多次，布鲁不耐烦的赶走了一次，等下一次对方再来的时候，布鲁又突然记起来了什么。 “在我的桌子周围开启一个人隐私模式，钱我到时候追加。” AI滴滴了俩声，然后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罩在布鲁这个桌子罩了下来。这个罩子能够隔绝外部的录音和摄像头设备，至于内部—— 布鲁才无所谓呢。他知道凯西那个穷鬼才买不起什么切听设备。 上午十点二十分，凯西才姗姗来迟。 看到那人的打扮和气态，布鲁就知道为什么凯西想要再算计自己一把了。 “早上好啊，布鲁先生。” 来人施施然地坐下，坐下的时候凯西带着点炫耀滋味地摘下了太阳镜。他整个人裹在一张华丽的皮草里，毛茸茸的绒毛衬得凯西的脸小小的，凯西身上萦绕着一股高档香水的味道。 布鲁见状冷笑一声。 这位前几天还穿不起自然织物，以营养剂度日的男人摇身一变，直接从麻雀变成了凤凰。那天晚上凯西还需要光着脚听布鲁训话，今天，布鲁需要干坐在这里等这人来了。 “你这才多久？”布鲁往椅背上一靠笑了，“凯西，我想昆西家的条件不错吧，他们这么大方？皮草都穿上了？” “是罗德里克这么大方。” 凯西嚣张地笑了笑，他的太阳镜片在光线下闪闪发亮，这人像个第一次有钱了后逮着人就开始的暴发户，凯西语气中透着炫耀。 “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自然什么都送我了。” 布鲁哈哈大笑了一声。 罗德里克什么人物，那是昆西家族中唯一的Beta，但是也最有能耐的那个。别以为布鲁不知道凯西这是想干什么，无非就是靠这些外物来向自己证明威胁恐吓已经动不了这人了。 “我当我会相信你这种谎言？” 布鲁点了点桌面，他手边就有一杯清水，凯西顺着这人的动作看了一眼，不由往后缩了缩。 布鲁不耐烦，“凯西，你们那种小把戏我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你这套衣服见水就溶了。少他妈给我废话，文件呢？” 凯西抱着胳膊不说话，布鲁瞪了他很久，许久以后凯西吐出来了一句。 “我改了个名字，送给别人了。” 布鲁听闻后神色瞬间沉了大半，他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凯西拉长了声音，“我们那栋楼虽然都是垃圾，但还是有几个在网上有点能耐的家伙，我把文件送到他那里去了。给钱吧，布鲁，额外做事，你总得多出点报酬。” 说完以后凯西就玩起了皮草大衣上的那条狐狸尾巴，他捏着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玩了许久，见身前这人一眼不发，凯西抬起头来。 “怎么，你不信？” 布鲁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许多东西。凯西又不是真的那些傻乎乎容易见钱眼开的角色，他明白了。 凯西问，“那封文件只有安东尼奥才能收到对不对？布鲁？” 布鲁一言不发。 凯西笑了，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布鲁会连夜给自己安排这个任务了，他裹紧了毛茸茸的大衣。 “你一开始就打算通过这种方式偷的，结果没想到罗德里克在你动手之前就把你开除了，你没有办法，所以找了我。” “你有什么证据指责我？” 布鲁倒是真的不怕凯西这种角色，他语言恶毒无比，“你一个卖屁股的**，我想罗德里克的宠爱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过了时间就消散了，或者……” “或者你直接去和罗德里克说，说我是被你安排进来和他见面的对不对？让他好抛弃我？”凯西这次知道抢答了。 “……”布鲁不说话。 凯西裹着华丽的皮草微微往前坐了坐，他身体前倾，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就问你几件事，这几件事你知不知道，布鲁。罗德里克干净的就像个雏一样，他以前没和人交往过吧？” 布鲁瞪了过来，凯西一笑，他开始在这段对话中占上风了。 “别瞪我，我可是给罗德里克的小弟弟服侍过很久的，他那玩意长什么样我都说的出来，话说你想知道毛发分布疏密吗？” 布鲁一脸恶心，明显是不想知道。 说到刚刚那里凯西微微瘪了瘪嘴，他往后一靠，“男人啊，尤其是那种没什么经验的处男，对第一个开发他的对象往往都抱有很深的感情。”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布鲁忍不下去了，他可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的人。 “我想说，你别想着再威胁我了，罗德里克暂时绝对听不进去你的话，而且……”凯西拉长了声音，他盯着布鲁的双眼，逐字逐句地道，“……你给我的那支笔的消失时间是错误的。” 此话一出，布鲁彻底坐不住了。 “坦诚一点，布鲁先生，”凯西抱着胳膊嗤笑了一声，“我才要你问你，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呢？要不是老子聪明，没有听你的话认定那支笔是三分钟才消失，你以为我今天还能来见你！” 布鲁就坐在自己对面，凯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眼神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淡定无比到现，布鲁确实明显有些慌张，但是过了一会儿以后，布鲁强行让自己不再慌张了。 “那支笔的设定时间就是三分钟，”布鲁强调。 “呵，你还说只要在文件上签名，那封文件就会送到被签名的人手里呢。” 凯西反驳地很用力，布鲁不由瞪了这人一眼。场面陷入了胶着之中，许久以后凯西像是忍不住了。 他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罗德里克的那支笔，那支金红色的笔消失时间现在是随机的。布鲁，怕不是你以前偷偷地用被人发现了吧？” “不可能，”布鲁反驳。 “上次在浴缸里罗德里克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凯西不动声色，炫耀似地像是透露出来了点什么，“罗德里克甚至告诉我，他说那支笔会把使用人的掌纹指纹记录下来。” “……”布鲁全程没有开口。 “这整件事想来都不对劲，这他妈不是你布鲁给老子设的坑吧？”凯西整个人裹在皮毛里，他冷笑一声，“现在不是你找我要东西了，你的给我点封口费了，布鲁。” 在见到凯西的前十分钟里，布鲁确信这个家伙是来炫耀的。然而在对话进行到了现在，布鲁甚至开始相信凯西说的话了。 罗德里克确实被这个家伙迷得神魂颠倒。 连保密笔的使用方法和时间间隔都说了，男人在床上果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布鲁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安东尼奥已经不想要那封AI文件了，而凯西甚至还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如果被这种人缠上了的话，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被威胁，钱是永远都喂不饱的这人的。如果是这样…… “那这段对话就到这里吧，别再见面了。” 布鲁起身，话题终结地匆忙。凯西一愣，不由直接问。 “喂，你就不怕？我手上可是有你的把柄，布鲁！只要我和罗德里克说了，他一条一条地去查记录和录像，总会知道你曾经做过……” “我没做过。” “你说什么？”凯西不敢相信。 布鲁看了过来，他才不会把把柄留给凯西这种贪婪无耻的小人。布鲁打了个响指，防护罩撤销了，他转身就走。 “你放心地去和罗德里克说，我反正没做过。” “操！你！” 凯西明白了，原来脏手的活布鲁都是让别人干的。他不由气得差点砸了杯子，刚想动手，又记起来这是外面的东西，要赔钱。 “你大爷的……” 凯西气鼓鼓地坐在那里缩成了一团，布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那一头。凯西想着也没他的事了，刚准备起身，这个时候AI服务员来了。 AI：【您好，请支付您刚刚使用的隐私模式费用和场地费。】 凯西，“哈？” AI：【刚刚离去的男士表示支付由您支出。】 凯西裹紧了自己的毛皮大衣，“我要是不呢？又不是我订的这里。” AI灯光闪烁了两下：【介于两位都不是本店的会员，也没有信息存储记录。那么我们会请警察插手处理此事，在弄清楚财务纠纷后，再确定谁来付钱。】 “……” 凯西不说话，这人抱着胳膊蜷缩在椅子里。皮草大衣毛茸茸的，这家伙整个人就像只炸了毛的麻雀。 “那就给我把你们店最贵的东西送上来一份。” 凯西想着事已至此他才不出钱呢，反正到时候有人付钱。凯西点完了以后还不忘确认一遍，“要最好的，天然食材。” 一个小时以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凯西这人面前。 “我就说你为什么要花这么久时间。事情问完了你也要知道马上就回家啊！” 罗德里克低头看了一眼，凯西抬头看向自己。这人嘴里塞满了冰淇淋，和自己对视的同时，往嘴里继续送的动作还不停。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凯西就像一只冬天已经来临还在不断补充能量的熊。 罗德里克叹气，“是伊丽莎白没让你吃饱吗？” 凯西摇头。 罗德里克坐下，无奈地再叹了一口气，他打个了响指招呼AI服务员。 “结账，”说罢罗德里克就在桌面的屏幕上支付了全部金额。 凯西看到这一幕裂嘴笑了。 “笑什么？”罗德里克问。 “我这像是麻雀变凤凰，”凯西继续对付他的冰淇淋。 “你还麻雀变凤凰，”罗德里克嗤笑一声，“你这叫麻啾变野鸡。” 第十八章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好事 在凯西心满意足地吃掉最后一个冰淇淋后，罗德里克终于忍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回家去吃？” “因为不好意思麻烦伊丽莎白？” 凯西也学着之前罗德里克那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罗德里克听闻以后不由轻笑了一声，这人注视着窗外的街道随口说了句。 “伊丽莎白也是从外面买过来，再说她也不会亲自动手去做。” 凯西小小的哦了一声。 罗德里克不由侧过脸来好好上下打量了凯西片刻。 对方今天穿得很暖和，凯西手里有钱了，说话声音也比往常中气十足。加上刚刚还和布鲁那人斗智斗勇一番，凯西的脸上甚至有了足够多的红晕和血色。 活力满满，罗德里克脑海里不知为何蹦出了这个念头，活力满满。 “我说……”看到罗德里克盯着自己不放，凯西突然之间感到有点尴尬了，他往后坐了一点，“你就这么确定布鲁已经走了？你就不怕他看见你？” “我可以确定他已经不在这附近了，这边的定位坐标里已经没了这个人。再说了，被看到了不是更好？” 罗德里克刚刚在通讯中已经完完全全的知道了布鲁和凯西的对话，他故意挑了这点说出了口。罗德里克看了一眼凯西，侧过身来微微认真地道。 “上班时间，大老远的陪你来喝咖啡，这也算你被我宠上天的凭证吧。” 听到这句话凯西不由瞪了这人一眼。 凯西点了点桌子，“喂喂喂，你要清楚你是派我来打探布鲁的啊，别想不清白！” 罗德里克笑而不语，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在不断地敲打着桌面。他和凯西在那天浴室里达成了一个交易，凯西对自己说了实话，说了有关布鲁的一切。 所以他们俩今天决定给布鲁下一个套。 可现在罗德里克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不要握住凯西的手，这样的话两个人也许会显得更加亲密点。 到时候被问了就说是为了配合演出。 在罗德里克还在和这番小心思不断斗争的同时，凯西已经觉得有点撑了，他第一次吃了这么多冰的东西，甜腻的奶油很不错，但是吃完以后很渴。 甜腻到后面，凯西觉得太渴了。 “我们现在回去吗？”凯西问，他想回去喝热茶了。由奢入俭果真难，这才几天，凯西就已经习惯了罗德里克家的生活作息方式。 罗德里克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了一下，这人面不改色地把手收回去，改成了微微整理自己的衣摆。罗德里克起身，“好，我们回家吧。” 回家路上凯西昏昏沉沉。 主要原因是吃太饱了，还有车内温度太温暖了。 飞行车平稳地抵达了临街小别墅，罗德里克还没伸手去捞昏昏欲睡的凯西，那个家伙就已经提前起了身，凯西睡意朦胧，但还是记得。 “对了，我刚刚有件事给你问清楚了。” “什么事？” 罗德里克先下了车，他站在外侧，贴心地帮凯西拉开了车门。可惜这俩个都是不解风情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凯西口渴的很，自然就错过了罗德里克这难得温柔体贴的一幕。他急着往屋子里赶。 “我帮你问清楚了，布鲁说他以前没有拿你那笔传送过文件。” 回到屋子里，凯西头也不回，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把鞋子一扔，然后就哒哒地就往自己房间跑了。 罗德里克不解，跟了上去。客房的门大开着，而凯西已经把身上那件华丽无比的大衣换了下来。这件皮草大衣是真的，并且特别保暖，和凯西以前穿的那种货色不同。 今天太阳一晒，凯西差点被热死。 AI管家见状默默调高了房间的温度几度。 “啧啧啧啧，有钱人生活，我还是享受不起。”凯西套上了自己的一件旧毛衣，他盯着这毛茸茸的东西低声感慨，“可别和我说你们家这东西是按照毛算的，掉了几根到时候别和我算旧账啊。” 罗德里克站在门口，低头笑了一下。客房里有这一股淡淡的香味，其实他在车上时就闻到了。 这股味道甜美但又不起眼，有着一种奢华的低调。 罗德里克心知肚明，他抱着手臂笑而不语，看着凯西丢炸弹一样把大衣还给了AI机器人。许久以后罗德里克问，“你就没有闻到你房间里的香味？” “有，”凯西抓了抓后颈，“话说你们家沐浴露还挺好用的，味道挺香。” 罗德里克跳过了这话题，他看了门外一眼后问，“今天你和布鲁谈话中，有一点是我们之前没有提及的。” “什么？”凯西正忙着揪掉旧毛衣上起的毛球，于是头也不抬地问。 “你还想向布鲁敲诈一笔钱，凯西。” 听了这句话，凯西不由看了过来。他朝罗德里克摊开双手以示震惊，“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的人设了吧？罗德里克？我要是不敲诈他才不对劲呢。” “可是那天晚上在浴室里，你已经在我这里和我达成了协议。我还给了你另外一笔额外的报酬。” 罗德里克帮凯西算了一笔账，“一开始在你安东尼奥那里拿了一笔钱，然后那天晚上你在我这里拿了一笔钱，再然后，你还想敲诈布鲁一笔。” “哎哎哎哎，”凯西不干了，他伸手出来细细算啊，“你这可不对，总得来说几笔钱。第一，安东尼奥要我跳舞给你看，我跳了，这笔钱我是应得的。” 罗德里克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笔钱是安东尼奥的，我不管。你继续。” “第二笔，第二笔是你这个二货大爷给的，”凯西按着自己的胸口，朝罗德里克示易，“这笔钱我先不跟你要，我有职业道德。你开心了再说。” 罗德里克插嘴，“好吧，第三笔是我在浴室里给你承诺的。但是已经有这么多钱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敲诈布鲁？” “我已经帮你把布鲁到底做了什么问清楚了，然后敲诈他是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话。再说了……” 凯西走到罗德里克身前盯着这人不放，恶狠狠地道，“如果那个蠢货真的给我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那第三笔的钱我就不给了。”罗德里克表示。 凯西脸色瞬间黑了大半。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一家四吃，你能到手的钱怎么说也有三笔。”罗德里克倒是不怕凯西的大眼睛，他语气认真，“你得长点教训，钱不是这么赚的。” “钱也不是这么省的。”凯西怒气冲冲，他可不介意再和罗德里克打一架，“老子出生入死，帮你问到了……” “别说脏话，还有你也不确定布鲁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到这里，罗德里克看了门外一眼，他伸手微微掩上了一点门，靠近了凯西。 这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点讨价还价的味道，“不要第三笔钱，我就帮你。” “哈！”凯西还不知道是谁帮谁呢，他冷笑一声，正准备和罗德里克争辩。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罗德里克，我刚刚是看见管家把你的皮毛大衣收起来了？” 罗德里克深深看了凯西一眼，他朝着门外道，“对，我今天借凯西用了一下。” 可伊丽莎白并没有走过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在房间里打转。凯西正欲出门，这个时候伊丽莎白拉高了声音问了一句。 “话说你们看见我放在客厅的那三多花了吗？蓝色的，我打算用来做香水的。那三朵花是今年的新品，我预约了很久的！” 凯西僵在门口。 罗德里克冷笑着拉开门，他大声，“我在凯西的房间，你不如过来看一眼？” 伊丽莎白的脚步匆匆，看样子是怕凯西又被罗德里克欺负。凯西猛地抓住门把手，可是罗德里克手臂用力，凯西竟一下子合不上门。 “妈的你算计好了的，”凯西压低声音。 “那天晚上可不是我主动拿花瓣泡的澡，”罗德里克声音也很低。 伊丽莎白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德里克和凯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 还没等凯西开口，伊丽莎白拉开了门。她看到这两人的样子不由叉腰怒视，伊丽莎白质问，“你们俩又在干什么？” 罗德里克松开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凯西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伊丽莎白皱着眉头。她抽了抽鼻子，闻到了空气里的香味。 这个Omega找到她的花朵了。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花是用来做香水的原材料，”凯西结结巴巴。 “只是拿去泡了澡而已，姐。”罗德里克站在一边煽风点火。 凯西结结巴巴，“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放在客厅桌上，以为是装饰用的，我……”凯西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慌张继续。 罗德里克继续插嘴，“我又没说什么，下次再买几朵给你就是的。”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伊丽莎白的火力，她不再盯着凯西不放，转而直接捏住了罗德里克的耳朵。 伊丽莎白气不过，她再次确认，“你再说一遍？” 罗德里克朝凯西眨眨眼。 凯西闭上嘴不敢说话。 伊丽莎白顺势把手一翻。 “唉唉唉唉唉唉！”罗德里克这下真的是疼了，伊丽莎白质问她弟弟，“你知道我排队等这花等了那么久，你就这么用了？” 罗德里克抬抬眼皮，示易自己身前的凯西，“但你也不闻闻凯西身上的味道，他现在闻上去可香了。” 伊丽莎白扭过头来，她问凯西，“你泡澡……在泡澡以前知道那是什么吗？” 凯西闭紧嘴摇摇头。 伊丽莎白见状直接捏着罗德里克的耳朵往外走，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时候还随便合上了凯西房间的房门。看样子伊丽莎白是要到凯西看不到的地方去教导罗德里克了。 伊丽莎白的声音逐渐变远去，那人一边走一边念叨，“你都知道这是我用来做香水的东西你还拿来做人情，我看我今天不把你……喂，回来！” 凯西呆呆站在房间里，罗德里克突然推开门，这家伙把脑袋伸了出来。 他在被伊丽莎白抓回去前深深看了凯西一眼，罗德里克小声道，“这件事算你欠我的，凯西。” ※※※※※※※※※※※※※※※※※※※※ 这里有几件事和大家商量，第一，夜枭将会改为每周2、4、6、7中午十二点和大家见面。第二，这本不入V，是送给大家的福利小文章，故事不会长，3、拉长时间线的原因是期望AO3还是能回来，回来了我才敢大胆地发一些内容。 不好意思，最近大家都很累，调整一下心态吧，么么哒！ 第十九章 我们关系纯洁无比 凯西一直以为罗德里克想要玩的是过家家游戏。 而且那个人表现得如此，也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罗德里克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给凯西准备各种各样的衣物。 这点很可笑。 因为凯西的胶囊里什么都有，不缺罗德里克这一点。但是他还是屈服在蓝色丝绸冰面一样的触感上，这些东西摸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穿上去更是。 凯西感觉自己已经堕落了，在这无穷无尽富余美好的生活中堕落了。他发誓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些廉价罐头还有营养剂的味道，只记得烤肉在舌尖绽放的美味。 就在凯西沉迷于那些昂贵的织物，差一点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时候。罗德里克有一天下午匆匆走进了凯西的房间，那个家伙霸道无比，直接指挥道。 “收拾好衣物，我们要出门了。” “啥？”凯西震惊，“我还要陪出差？” 罗德里克笑了一声以示凯西想得美，“就你，你能解决我工作上的什么事务，不是为了这个。” 凯西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关节，连日来舒适的生活让他骨头都松了，他问，“那我们是去干什么？” “回亚古斯都，去见我爸妈。” 凯西差点晕过去。 他直到上飞行车之前整个人都还是蒙的，凯西全身僵硬，站在飞行车前不敢上前。罗德里克站在他身后，捏着凯西的后颈，直接把人拎上了车。 伊丽莎白对这一幕很不满，她坐在凯西对面，伸出手来轻拍对手手背以示安慰，“没关系的，只是家族聚个餐。” “家族聚餐要带上我？”凯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带上你带上谁？”罗德里克合上车门示易可以走了。他打了个响指，飞行车平稳地悬浮了起来，离地越高凯西越慌张，这人想跑了，后悔了。 “我我我我我想了下我的工作……劳工法里我还有双休呢，我能不能就这两天休完……” “不能。” 罗德里克挡在凯西身边，表示这人别想碰控制面板，同时罗德里克还冷笑一下，“你的责任是让我开心。我回家了一般都不会开心，那么我怎么会让你这个减压器跑了？” “……” 你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凯西深深瞪了罗德里克一眼，扭头看向伊丽莎白寻求帮助。但是姐姐侧过头去，假装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喂，你们姐弟俩不能这样啊！”凯西感到呼吸困难，“我怎么介绍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是，我……” “你是凯西·皮耶罗就够了。” 罗德里克一只手按在了凯西的头顶，和自己姐姐对视一笑，凯西紧张地就像一只鹌鹑，罗德里克轻轻拍了拍这人的头顶。 “做你自己就好。” 生活在首都的人，应该没有谁不知道传说中的亚古斯都。 这里是首都后花园，真正的顶尖一流家族居住的地方，这里风景优美、绿草如茵，有着世界上最美的跨海铁道。最主要的是，住在了这里—— 就意味着你真正踏入了上流社会。 凯西下车的时候都故意多吸了几口这里的新鲜空气，他磨磨蹭蹭，看着罗德里克还有伊丽莎白那俩姐弟先进了房子。 “啧，”凯西有点慌。 昆西家族至今还用着真人管家，没有用AI或者电子设备来取代。因为在这个时代，人工还有人工福利反倒成了财富资本炫耀的某种东西了。 他站在那栋洋房前不敢上前。 凯西插着口袋，站在那里直到管家出来了，管家年纪稍长，有着精致的小胡子，凯西在管家的注视下缓缓后退了一步。 “我……”凯西嘀咕，“我……刚刚坐车有点恶心，我想出去走一走。你可以和罗德里克说一声，我就是走一下就回来。” 管家非常优雅地点了点头，对方示易，“那我们会派个人守在这里等皮耶罗先生你回来的。” 凯西干笑了几声。 他转身，刚走了几步又打转，管家还站在那里没有走，看样子是看出来了凯西的犹豫。 凯西哈哈笑了一声，紧张地抓了抓头发，“额，额和罗德里克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罢他才转身继续离开。 “亚古斯都啊，亚古斯都啊，好地方，好地方……” 凯西一边走一边回头，确认没人跟着自己以后才加快了步伐，他飞快地从一条开满了鲜花的大道上离开，转身就去了小路。 他找到了前往跨海铁轨的接车点。 已经有人在等了，凯西频频点开悬浮板面看时间，每隔几十秒就怕罗德里克他们已经找到了他自己。凯西站立难安，站在他身旁那个Beta女孩实在是忍不住了。 女孩示易，“看到路边盛开的那些花了吗？每当接车来的时候，花瓣会提前三分钟变成蓝色，你不会错过的。” “哦，”凯西收起控制面板，他这才记得说一声，“谢谢，不过我不是……” “那你是离家出走，还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想溜人？”女孩插着口袋，歪着头看了过来，她有着一双蓝色的漂亮大眼睛，“乘坐跨海铁轨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不不不不不，我……”凯西刚想下意识地反驳，然后他闭紧了嘴，凯西叉腰，“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是说我没偷东西，我就是想走。” 女孩嗤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她细细剥开了糖纸。明明才十几岁大，但这个架势倒是老气十足。 “第一，你身上衣物的皱褶表明你坐了很久才抵达了这里，但是皱褶还没消失，你刚刚下车就急着想走，说明你中途改变了心意，或者一开始就不想来。” 女孩含着棒棒糖，就像是含着一根烟，她上下打量了凯西一道。 “第二，你每隔不久就看了一下街道那一头，说明有人在找你，可是你却不知道亚古斯都这里看时间的小技巧，说明你是第一次来，甚至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哇哦，我说你，我是说你爸妈知道你这么厉害吗？”凯西震惊。 “他们当然知道，保持低调可不是我们家的传统。”女孩眨眨眼，“那你慌张、不安，匆匆忙忙找到了上车点，哪怕留下个人信息记录都要跑，这是要逃婚吗？” “啊，不不不不。”凯西摆摆手，他弯下腰盯着这个女孩，“你猜测的很准，但不是为了逃婚。你很聪明，但是你全部错了，从头到尾。” 女孩再一次眨眨眼，她盯着凯西碧绿色的大眼睛不放，反问了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猜的这么准吗？” 凯西眯起眼，“反正车还没来，你可以说说。” 女孩转了转嘴里的棒棒糖，她面无表情地道，“因为罗德里克在你身后站了很久了。” “啧，”凯西就知道。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果不其然，罗德里克就站在自己身后。那人挑挑眉，问，“你在亚古斯都外面闲逛的开心吗？凯西？” “不开心，”凯西实话实说，他指了那女孩一下，“这位是？” “程月，”女孩自己回答了，她看着凯西，“你要觉得念起来不好听，我允许你叫我程月月。” “啧啧啧啧啧，听这语气我就知道这姑娘家不是好惹的。”凯西走到了罗德里克身边，他好奇，“这谁家的姑娘，看上去比你们昆西家族来头还大？” “WSJC一把手家里的，”罗德里克侧过头，“家里另一位是军方机械甲资深咨询师。” “……”凯西不说话了。 女孩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用她那双漂亮的蓝色大眼睛审视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许久以后程月问，“你们俩睡过没？你们的肢体动作和小细节很有趣，我还少个研究样本。” 被个未成年这么问，凯西差点晕过去。 “我们关系纯洁无比，程月月，”罗德里克挡在凯西身前，他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喜好，罗德里克反问，“话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快午饭了。” “我弟离家出走了，我负责找他回来。”程月一脸平静。 “什么？”凯西震惊。 “可能是Omega那种因为激素不平衡造成的脆弱情感吧，总之我弟弟是个纤细而又敏感的O，我哥又是个大大咧咧的A，那我得赶在我爸回家之前把我弟给找到。林曦晨还好…” 程月停顿了一秒，她继续，“…不然程昱脸色会很难看。” 凯西听了个大概，完全不知道后面出现的人名是什么意思，但是罗德里克点点头，这家伙表示理解。 “确实不容易，你需要我这边一点帮助吗？” 程月像个老大人一样，她摇头，“不用，不过下次林桐他可能会去你那里，到时候对他好一点。” “喔哦，”凯西感叹，“你真是个好姐姐。” 花边色了，车要来了。 女孩笑了一下，她叼着棒棒糖昂着头，“怎么说呢，在一个全部都是AO的家庭里，Beta不就是平衡维系这一切关系的那个？我是过渡态，所以你们放心，我能找到林桐的。” 说罢她就上了车。 “酷，我喜欢那个姑娘，”凯西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她怎么那么老成？那么厉害？” “联邦理工大最年轻的毕业生，十五岁就拿了学位证的家伙，在冷静沉稳方面是出了名的厉害，”罗德里克揉了揉凯西的头，“但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 ※※※※※※※※※※※※※※※※※※※※ 接下来，熟人们估计都要出场啦 第二十章 家族会面 事实上，和程月见面并不能消减任何凯西的压力。这件事反倒给了这个家伙一个理由，有关帮着程月他们家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什么的。 然而罗德里克全程都没有在听。 凯西一直在找借口，“听我说，听我说，那小姑娘年纪还太小了，她一定搞不定她弟弟的……” “没门，”罗德里克头也不回，“她如果都搞不定，你就一定搞不定，回去吧，午餐时间要到了。” 这个家伙扯着凯西的胳膊，大步往房子那边走，一路上凯西遇到了不少人，他低头躲过那些人的目光，甚至有一位衣着华丽的Omega专门停下车来看了他们一眼。 罗德里克看到那辆车以后加快了步伐。 豪华的黑色悬浮车缓缓从空中降下来，车窗摇下，一位贵妇摘下了墨镜。对方选择了自动驾驶，所以车稳稳当当地跟着这两人走。 贵妇咳嗽一声，“咳咳，罗德里克，好久不见啊？” 罗德里克知道逃不过了，他转身来之前先伸出手来抓住了凯西的手掌。 “喂，”凯西小声警告，但挣扎不得，只能让罗德里克抓住了。这两人十指交缠，罗德里甚至还故意把手举起来给对方看了看。 “嗨，莎碧娜阿姨。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遇到你！我们上次相遇是什么时候？我记得是……” 莎碧娜提醒，“你姐姐刚离婚那段时间。” 罗德里克不失尴尬地笑了，他假装自己才记起来，“对，我记起来了。百丽儿最近如何？我听说她要开发布会了？” “最新的机械甲设计发布会，不过时间不确定。我去找她扑了个空，百丽儿放了我鸽子，但无所谓了……” 这位珠光宝气的Omega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其他事情上，她仔细上下打量了凯西的全身，又盯着对方的面颊不放，莎碧娜笑了。 “你身边这位看上去不怎么乐意啊，怎么，来到亚古斯都是不是觉得很拘谨？” 凯西闭紧了嘴。 “当然，当然，因为…”罗德里克牵着凯西的手，他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因为皮耶罗还没做好见家族的准备，他有点害羞，也生了气，我还在哄他。” 莎碧娜插嘴，“像哄一个小宝宝一样？” 罗德里克摇头，“像在哄我的天使。” “……”凯西低着头全程都没说话。 莎碧娜见状大声笑了，她眨了眨眼，“恭喜恭喜，我还以你喜欢的女孩呢。不过也不错，一个优秀的Beta男孩，只不过我不知道皮耶罗先生是在哪里高就，我昨天还……” “我想给我妈妈他们一个惊喜，”罗德里克打断了对方的话。 莎碧娜挑了挑眉毛。 罗德里克干笑了一下。 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莎碧娜又是个精明无比能拿八卦当正餐吃的家伙。自从最近几年这些小的都搬出去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拿到这么棒的第一手小道消息了。 “皮耶罗先生，那我得要好好恭喜你一下，你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还即将融入一个完美的大家族。” 罗德里克捏了捏凯西的手，这家伙只好抬起头来，凯西挤出来一个营业用的微笑。 凯西目光飘忽，“我很荣幸。” 莎碧娜这个老妖精看出来了什么。 她察觉到了，她骨子里一些什么东西察觉到了，八卦的天性在蠢蠢欲动，莎碧娜笑了一下，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她突然对罗德里克道。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会和百丽儿结婚的，当我女婿什么的。我都做好打算了，尤其是你和百丽儿参加毕业舞会的时候。” “不不不不，我能解释，”罗德里克急了，他试图辩解。 “百丽儿到现在也没结婚，也不去参加AO相亲会，甚至还不听我的话。我想着算了，反正她每个月都去你那里，我还以为夏普家和昆西家能有个结果呢。” 凯西扭过头来，他能感到到罗德里克真的开始慌了。 “不是这样的，莎碧娜阿姨，”见车已经发动了，罗德里克松开了手，他试图追上去，“你可以别到处乱说吗？百丽儿会杀了我的！喂！” 可是没有人理会罗德里克。 凯西站在那里等了一小会儿，刚刚罗德里克牵着的地方还是滚烫炙热的，可松开后凯西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冷。凯西转身开始走，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领口。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冷。 “凯西，凯西你走错方向了，”罗德里克追了上来，他搂住凯西的肩膀，凯西没有抬头。 这人叹了一口气，罗德里克妥协了，“好吧，你就去打个招呼怎么样？伊丽莎白已经在等了，我就是想着我们如果一个周末都不在，你一个人会……” “我一个人不会怎么样，你当是家养宠物一个周末主人不在的话，就会被活活饿死吗？”凯西走到一半，深吸一口气，他突然道，“我饿了。” 罗德里克眯起眼，“你确定？” 凯西那一刻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逃了，也许是刚刚那个比喻并不怎么好。他的勇气像是在那短短一秒诞生了般，凯西抬起头问，“你们家的菜色如何？” 罗德里克保证，“伊丽莎白只学到了我妈妈手艺的皮毛。”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了。”凯西活动了一下关节，“我要吃的饱饱的。” 罗德里克没有说谎，他母亲的手艺确实是一流的。 亚古斯都这个地方每年甚至每个季节都会举办一次所谓的社区活动，家庭主妇之间互相展示一下传统手艺和家常菜色，罗德里克的母亲一直都是力拔头筹者。 菜色确实很好。 但是气氛也确实很压抑。 你尝试过在一群AO中间吃饭的感觉吗？你只是一个B，一个普普通通的B，一辈子在B类社区长大，读的都是Beta的学校，身边的AO一次性不会超过三个。 而现在，这张餐桌上有两个Omega，四个Alpha，还有凯西和罗德里克两个Beta。 凯西的天性让他很慌张。 这个午餐确实让凯西如坐针毡，但是伊丽莎白坐在他的对面，一直在用眼神鼓励着自己。凯西不明白为什么罗德里克想到了这一出，直到罗德里克的母亲开始分烤肉。 对方看似不经意地提到了一件事，“罗德里克，你还没向我们介绍你的朋友呢。” 全场安静了那么一秒。 罗德里克有一个Alpha哥哥，两个Alpha双胞胎弟弟，双胞胎中一员，亚尔林还是亚尔曼的那个，总之分不清是哪个的开了口。 “妈，你太心急了。” “我当然心急，”这位母亲微笑着把一份完美的烤肉放到了凯西的盘子里，她朝凯西眨了眨眼，“我们家五个孩子，我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罗德里克，我想看着他早点安稳下来。” 万年单身汉大哥安东尼奥笑了一声，不发表看法。 全场都在等罗德里克的回答，坐在主位上的昆西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这位年长的Alpha往前坐了坐，对方开口，但那语气听上去不允许凯西逃避。 “你可以先不回答我妻子的问题。但这么说吧，皮耶罗先生，我想问一下你在哪里高就？” 全场发出了一阵嘘声，伊丽莎白摇头叹气，“爸爸，你这叫会不用回答？” 见凯西为难，罗德里克赶忙道，“他是我的助理，我今天带他过来主要是和你们见一面，日后好打交道。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 弟弟亚尔林站起身来，帮他妈妈拿起了餐盘，并示易对方坐下。 他帮他母亲给罗德里克弄了一大勺烤肉，接过话题，“但也没见你带其他的助理回家啊？” 在场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 凯西终于开口了，“我是他的生活助理，和他工作上的事情分开的，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来。” 凯西眼神中透着惊慌，手指在微微地抖动，弟弟察觉到了这一幕，他侧过身去在罗德里克耳边提醒了一声，“哥，你吓到了他了，你快把他吓傻了。” 罗德里克现在知道把凯西强行带入自己的生活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好提议了。 他有点为难，凯西就像是一只进入应激反应的猫，罗德里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他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也总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强加给别人。 他没想到过这一幕。 “是这样，我今天是强行把凯西拖过来的，他没想到要遇到你们，也没有想到要做这些准备。” 说这个话的时候罗德里克伸出了左手，他当着大家的面握住了凯西微微发抖的右手。罗德里克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他用词稍微用力。 “妈，凯西第一次和这么多AO一起吃饭。还有，爸，他今天不是来面试的。” 大哥安东尼奥笑了，他提醒了句，“罗德里克说的大家听到了没？” 大家心照不宣，低声道，“听到了，今天要听罗德里克的。” 这一头，凯西和罗德里克默默对视了一秒，罗德里克还握着凯西的右手。这种感觉十分温暖，也十分诡异。 凯西提醒，“我想吃东西了。” “哦！”罗德里克记起来了，他松开了手。 凯西咬着下唇，盯着盘子里那诱人的食物，用罗德里克听到的到的声音小声讲，“谢谢。” 罗德里克笑了。 第二十一章 他是谁 那天午饭的氛围吃到后面就变奇怪了。 总之大家都在笑，但却又不知道在笑什么。罗德里克坐在凯西身边，全程都在注意着凯西的动作。午餐以后罗德里克还有安东尼奥和他的父亲去书房聊了一会儿，凯西就呆在了伊丽莎白身边。 像是从一个保姆手里移交到了另一个手里一样。 昆西家族人丁兴旺，这个传统的AO家庭里出现过许多杰出人物。这一个下午，伊丽莎白都在给凯西介绍家里的各种油画还有那些古董的意义。 而亚尔林和亚尔曼在门口探头探脑，被伊丽莎白瞪回去了好几次。 “我，”伊丽莎白说到最后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知道其实和凯西讲这些故事其实还为之过早，伊丽莎白尝试着找一个话题，“我，其实也不知道和你说些什么……” 凯西反问，“告诉我罗德里克把我带过来的原因也不行吗？” 伊丽莎白笑了，“没有什么原因。” 凯西盯着她不放。 这个Omega盯着一束盛开的鲜花，许久以后她抬起头来，伊丽莎白盯着凯西，“我觉得可能是罗德里克以为……以为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个房子里会太孤单了。” 凯西笑了，“我才不会，那么好的条件那么好的房子，谁会舍不得住在那里？不住白不住。” “可罗德里克会，我弟弟他会。” 伊丽莎白坐在窗台边，早春的阳光落在她的肩膀，在这个Omega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茫。伊丽莎白理了理发梢，那双和罗德里克一模一样深绿色的眸子看向凯西。 “你是冬天去的，到了春天你就明白了，夏天是最热闹的时候。亚古斯都居住在首都，或者在首都周边上学的人最喜欢去罗德里克的房子。” 凯西眯起眼，“客房就是为那些人准备的？” “不，”伊丽莎白笑了，“客人来了又走，很少有留下来过夜的。罗德里克害怕孤单，他怕一个人居住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所以邀请了很多人。现在是冬天，很多人还没来。” “比如说——程月。” 这是凯西想到的第一个名字，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凯西知道了，然后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了另外一个名字出来。 “百丽儿。” 伊丽莎白眼睛瞪大了一点，然后她咯咯咯咯地开始笑了。 “喂，喂，你们提到这个名字都很奇怪啊。” 凯西不知道伊丽莎白在笑什么，只看着对方笑了许久，笑到差点岔气，伊丽莎白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她抬起头来，对着凯西小声道。 “百丽儿有暗恋对象，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你可千完别吃醋。” “我为什么吃醋？”凯西震惊，他追在伊丽莎白身后一路念叨，“我没有吃醋，我就是，我……” 他们俩在书房外撞到了罗德里克还有安东尼奥两人。 房间里，老昆西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俩是兄弟，兄弟就要齐心协力，不要我再听见什么不应该……” 安东尼奥朝他们俩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罗德里克则悄悄地合上了门。 伊丽莎白踮着脚点了点头，她转身示易凯西不要发声，凯西早就意识到了。这四个人控制着脚步声，从走廊上静悄悄地离开，像几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草，”安东尼奥从转角出来以后贴着墙叹了口气，“我们又是把他怎么样了？又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罗德里克翻白眼，“是你提到布鲁的。” 安东尼奥听闻也翻了个白眼，他扭头，刚好看到了凯西。安东尼奥笑了一下，他意味深长，“你还真的很喜欢这个……Beta。” 凯西不说话。 安东尼奥是知道凯西身份的。这位Alpha直起身子，打量了他的弟弟和妹妹一眼。安东尼奥离去时故意走到了罗德里克身边，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个人什么也没说，比划了个手势就走了。 伊丽莎白问，“什么意思？” 罗德里克转过身，“没事。”他拉住凯西的手腕，边走边道，“就是要我小心点。” 这种诡异地氛围维持到了夜晚时分。 像昆西家族这样AO的家庭，一定会有一个在壁炉前的夜晚，哪怕天气并不冷，但是这些家庭的人在夜晚某个时刻也会像按下内置按钮一样，不为任何理由，总之会是会聚集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那些大家族的人才会有的生物钟呢？ 凯西并不知道这一点，直到晚饭过后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消食完后，才意识到家里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客厅里。 他走到转角处看了一眼，就连最小的弟弟亚尔林手里都有一杯酒。 昆西家庭的人在聊天。 凯西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前，目前还没有人发现自己不在，或者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转角。但凯西下意识地不想去，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听见罗德里克的母亲说了一句话。 “罗德里克，说实话你应该向我们介绍一下那位凯西的。” 凯西站在了那里。 好吧，都已经提到自己了，他虽然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俗语。但是都已经提到自己了，听听总是可以的吧？ 背地里说人不给版权费就算了，免费听一听还是行的。 客厅里，老昆西发话了，这位长辈看向罗德里克，“你确实要听你妈妈的，再说我们大家都很好奇。现在，向我们介绍一下那位皮耶罗先生如何？” “额，额，”罗德里克倒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下子被难住了。 “不然，”弟弟亚尔曼突然插嘴，“你先从你们俩在床上的位置开始介绍起。” 说完以后双胞胎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伊丽莎白轮流给两人敲了脑袋。罗德里克干笑了一声，他盯着自己的酒杯。 他解释，“凯西是我的助手。” “然后呢，”母亲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学历，获得过什么资质？你和你哥哥现在都在人生发展的关键阶段，我有些事总要是知道吧？” 伊丽莎白突然开口，“凯西现在是罗德里克的助手，但他的梦想是做蛋糕师。” 罗德里克抬头，“真的？” 伊丽莎白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她躲避着众人的目光，“凯西已经利用空暇时间在网上已经学习完所有的课程了，也获得了资质，他现在找时机。” 母亲不由赞叹，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这不错啊，上班时间那么忙，还能抽出时间自己学习，那他现在需要我们这里提供什么帮助吗？” 罗德里克不说话。 伊丽莎白笑了，用词十分谨慎，“他就是和我在厨房一起做饭的时候聊了聊，我看他手法很稳，就多问了几句，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打算去做那些事情呢。” 全场的注意力在这件事上，只有安东尼奥站在角落里，听到这里他突然插了一句嘴，“看样子罗德里克又要准备一个新的助理了，对不对。” “对，早点打算也是好的，”母亲喝完了她的酒，她记起来一件事，“说到这里，我还是对你之前那个叫布鲁的有印象呢。” 她坐了下来，坐在老昆西的身边，这位年长的Omega还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罗德里克，如果那个凯西如果你坚持只是助手的话，你觉得百丽儿今年夏天还能来我们家吗？” 全场的小辈们齐齐发出了一声哀叹。亚尔曼嘀咕，“妈妈，你就放过这个话题吧！” 母亲震惊，“我为什么不能放过这个话题，百丽儿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呀！” 安东尼奥站在角落里举起酒杯，“那是，百丽儿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呀，感谢她的存在，我妈才一直没有逼着我结婚，因为夏普是一个多么好的家族……” 伊丽莎白瞪了过去，“安东尼奥！” 全场的人都看向了安东尼奥，这位Alpha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他母亲的肩膀，“妈，不是一定要勾搭上什么大家族才是好的，还记得我这可怜的妹妹吗？” 说罢安东尼奥指向了伊丽莎白，在场所有人脸色苍白，罗德里克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好吧，凯西他，他不是我助手。” 全场安静的可怕。 罗德里克放下酒杯，“他是我的同学，是和我一起从那所Beta学校毕业的同学，我只是想把我的一切和他分享。” 母亲捂住胸口，父亲闭紧了嘴，在场其他孩子都盯着自己不放。 罗德里克很迷茫，他道，“我也不知道凯西到底是我什么人。” 第二十二章 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凯西在黑暗里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不对了。 罗德里克的背影还停留在他的视线里，但是凯西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罗德里克没有必要为自己做到这一步的。 身为**，凯西明白嫖客们的心理，有的嫖客会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把那一点点的怜悯扩大成了同情心，自以为自己是那些**们的救世主。 那些人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就可以了，凯西知道那些人的想法，无非就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被崇拜被敬佩的感觉。 但罗德里克的这种不同。 凯西察觉到了危险。 罗德里克的这种不同，这个家伙是真的把所有的、最美好的东西都分享给了自己，罗德里克开始邀请自己进入自己生活。这是一个危险无比的信号，虽然罗德里克还没懂。 但凯西知道了。 凯西闻到危险在哪里了。 他和罗德里克关系应该是建立在肮胀的、不平等、虚伪的金钱关系上的，但是罗德里克没有，那个家伙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把这份关系放在了一个很微妙的基础上面。 凯西宁愿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内，宁愿罗德里克粗鲁的对待自己，也不想对方如此小心翼翼。 因为他和罗德里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罗德里克给予的这点温暖，很可能是凯西他一辈子就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光芒。 那一秒凯西站在黑暗里，居住在黑暗里的人都宁愿自己不曾见过光。 因为见光，你才知道自己所处什么之中，你才会为现在的现状痛苦。 凯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晚上十点，罗德里克回房的时候才发现凯西原来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打开灯的那一秒不由吓了一跳，酒精上脑让罗德里克有点不清楚，这个家伙干笑了几声。 “我刚刚在楼下没看到你，还以为你不见了。” “还以为我又跑了？” 凯西打了个响指，房间顶部的灯熄灭了下去，而床头一盏浅黄色的小灯亮了起来。罗德里克上前一步，才意识到凯西已经洗好了澡，这人穿着浴袍在床上等自己。 “怎么了，”罗德里克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尖，他指着门外，“我我我我我是说客房在……” 下一秒他就被凯西拉上了床。 天旋地转，罗德里克重重摔在了床面上，鼻尖距离凯西的只差那么一点点。酒精把大脑搅成了一团，罗德里克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下一秒，凯西突然抬起头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很火辣但又很温暖的吻，这是罗德里克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就是，凯西的唇真的很软。 他有点醉了，分不清现在的状况是什么。凯西的手温柔地搂上了自己的脖子，手指拂过他的发梢，舒服的让人想要哼哼一下，罗德里克下意识地撑在了床面上。 唇齿纠缠之中，罗德里克半跪在床面。 然后凯西抬起了自己的大腿。 这人把自己的大腿挤进了罗德里克****，凯西搂着罗德里克的脖子，带着点野蛮的咬着对方的嘴唇不放，然后缓缓地，一上一下的磨蹭了起来。 “唔唔唔……” 罗德里克承认，凯西的吻技很好，是一等一的好，可对方又很调皮，这一些小技巧让罗德里克难以把持，而每当罗德里克想要继续再进一步的时候，凯西都在逃跑。 从嘴唇到鼻尖，从额头到鬓角。 凯西这个家伙把自己弄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以。 而当罗德里克试图和对方深吻的时候，凯西侧过头去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凯西眼中带着泪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技术好差。” 听到这句话，罗德里克坐不住了，他干脆直接坐起身来，伸手去解自己的皮带，但是凯西阻止了他。那个家伙坐起了身，慢慢爬了过来，对方身上的浴袍随着动作渐渐褪去。 灯光朦胧，但罗德里克没有看见凯西后背上的伤痕。 他伸手抚去，那里光洁的就像是一片丝绸，罗德里克皱眉，他俯身亲吻了凯西的后背。 罗德里克喃喃自语，“你的伤疤呢？我不想他们不见了。” 这句话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凯西的心海，这片波澜不惊毫无动静的死水突然之间有了回应。 这句话溅起了无数的情绪，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扩大开来。 一滴眼泪从凯西的眼角滴落，泪水渗入洁白的床单，晕开了小小的一片。凯西在罗德里克看不见的角度下小声回答。 “我有些客人不喜欢我背上的伤疤，我用药暂时掩盖了一点。” “你不用这样的，”罗德里克没有听懂那句话的意思，他的手轻轻抚过凯西的后背，那人不放过任何一处，温柔而又仔细的摸了过去。 罗德里克低声感叹，“但是我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又有一滴泪落在凯西的手背上。 这一次太烫了，烫到凯西都全身一抖，他记起来自己要是干什么的。凯西伸手抽开了罗德里克的皮带，他从下往上，抬头和罗德里克对视。 “你这次**。”凯西很确定。 “我，我，我……”罗德里克喃喃自语。 凯西笑了，那一刻美艳无比，这人鲜红的舌头在嘴唇边小小的一晃，凯西低头，隔着布料轻轻舔了一下。 “都说了，这是好事。” 不要小看处男的行动能力，也不要小看他们的实践能力，罗德里克虽然和雏还是有点差距的，但是凯西能够确定，昨天晚上这个家伙在自己这里学到了很多。 凯西趴在床面上盯着罗德里克的不放。 事实上，凯西觉得罗德里克不好看，这是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当罗德里克眉头紧皱的时候，凯西会觉得这个家伙情绪很暴烈。凯西喜欢那些眉眼柔和的—— 因为看着罗德里克，只要看到对方眉头微皱，凯西就会开始害怕自己让对方不高兴了。 凯西想让罗德里克开心，不想让对方失望。 想太多使得凯西有点昏昏欲睡，他昨天晚上太过劳累，罗德里克又是个尝到了甜头就不知道停下来的。他眯着眼，在枕头上眯了一小会儿。 再睁开眼的时候，凯西发现罗德里克想要吻自己。 就这么短短一下，凯西方寸大乱，罗德里克的吻落在自己的嘴角上，凯西还没做好准备，罗德里克抱着自己，对方嘀咕了一声。 “早上好啊，凯西。” 本应该是反抗或者拒绝地人一下子停止了挣扎，凯西缩在罗德里克的臂弯里，声音很小，“早上好。” 罗德里克搂紧了怀里的人，才记起来昨天晚上那个香艳的夜晚，他深深赞叹了一下，低头吻上凯西的额头。 “昨天晚上可太棒了。” 凯西不安地在对方怀里蠕动了一下，他笑了一声，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心脏都已经凉了。他说，“我的客户一般都反馈这么做比较好，你觉得呢？” 凯西在他和罗德里克之间亲自画上了一道横沟。 你和我之前那些客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罗德里克像是被这句话震惊了，他抱着凯西，像是思考了许久。半晌以后这人低头，亲吻凯西的发梢。 “我觉得都可以，放心吧，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凯西的呼吸停止了那么半秒。 他转身，窝进了罗德里克的胸膛，是的，凯西犯了一个错误，他总是犯错误而不自知。他那些小心思，花尽心思的小纠结小计较，在此刻什么都不算了。 谁叫罗德里克是个憨憨呢？ 第二十三章 出乎意料 影视节目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桥段，好像两个人滚过床单以后，身边其他人就能够从你的言行举止还有眼眉互动察觉到你们俩关系的改变。 凯西可不期望这样。 他以前的客人都是露水情缘，很少有过过夜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人家家里完事，还同床共枕睡了一晚上。 早上，凯西从罗德里克怀里钻出来，他摸过自己的衣物背对罗德里克开始穿。 “几点了？”罗德里克睡眼朦胧。 “我不知道，”凯西忙着把衣物穿好，他昨天晚上遮掩的那些伤疤已经要显现出来了，药物马上要失效了，凯西现在忙着去浴室洗澡。 “才，才七点半……”罗德里克伸手抓着凯西的手腕，他不让人走，“我在家可以九点钟起床。” 这是什么幼龄化发言，凯西真的是想翻白眼，他头也不回，“这又不是我家，再说了，我是来做客的……” 凯西试图掰开罗德里克的手掌，但是那个家伙趴在被子里低声笑了起来，罗德里克反问，“你没睡客房你以为我妈他们会不知道？管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来吧，我们可以中午下去。” 凯西不说话，“……” 罗德里克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再说了，昨天晚上是你诱惑我的。” 凯西倒吸一口冷气，为自己昨天晚上的鲁莽还有心碎感到后悔。后悔会带来羞耻感，羞耻感会让人面颊发热，凯西红着脸用力扯了一下，没有扯动。 他再次用力，罗德里克趴在枕头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 罗德里克万般无奈地松开了手。 凯西捂着手腕，被罗德里克握过的地方滚烫无比，让他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加快了。凯西瞪了趴在床面上的罗德里克一眼，转身去了房间里自带的浴室。 罗德里克趴在被子里哼哼，“何必呢，你又不用下去那么早。” “闭嘴！”凯西扭头低念了声。 昆西家的房子当时买的是一座上了历史的老建筑，自然用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现代感。浴室还有各种设备都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亚古斯都的房子想要翻修很困难，反正都能用，就这么用了。 凯西合上浴室的门，脱下衣物打开了水龙头，水力系统有点老旧，他甚至需要等上几分钟才能等水变热。 外面罗德里克听着水声在床上翻了身。 水声哗啦。 罗德里克一把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凯西调整了水龙头，声音变了，应该是人站到水下去了。罗德里克一把掀开了被子，坐在床边又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光着脚走到了浴室门口。 门没有锁。 罗德里克直接拧开了门。 白色的水雾从房门口弥散了出来，浴室里凯西似乎发出了一声咒骂，但是罗德里来没有理会。那人反手合上了门，然后把门把手再反锁了一下。 这两个小年青——当然不算小年青了，三十岁的人了，到中午才下来。罗德里克说的没有错，他们确实是中午十二点才下来的。 凯西觉得自己已经被洗的脱了一层皮，或者说，整个人都已经被泡皱了。他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罗德里克满不在乎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就是花了点时间而已，”罗德里克低声。 “你他妈差点把你们房子的地板都给淹了，我叫你关水，关水！”凯西转过身来低声抱怨，“到时候如果房子毁了钱算谁的！我还弄了那么久的卫生！” “我说了，喊个人工智能过来，一下子就好了，”罗德里克漫不经心。 “然后呢？AI智能会假装什么都不懂的问你一句，‘请问你们是怎么把水弄道地板上面的，需要我们对整个装修重新进行评估吗？’” 凯西掐着嗓门学的活灵活现，他朝罗德里克做了个手势，“我才不呢！” “放心，就算地板真的泡烂了肯定也不算你的，”罗德里克伸手揉了揉凯西的发顶，“话说你没低血糖为什么也这么暴躁？” 凯西一把拍开了罗德里克的鬼爪子。 “滚！” 凯西如此暴躁是有原因的，他想拉开这段距离，但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把这段距离拉近了。罗德里克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歪打正着，凯西再怎么想尽办法都没有用。 爱意的侵蚀是很可怕的。 这种侵蚀无影无踪，往往施法的人还没察觉，魔法就已经在两人之间开始了舞蹈。凯西作为察觉到危险的那个家伙，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已经立起来了。 他瞪了罗德里克一眼，急匆匆地下楼，却在转角处差一点撞到了罗德里克的母亲。 “哦，我天，”这位年长的Omega抚摸着胸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凯西慌张无比，“是我没看路。” “没事，没事。”不知为何，这位长辈十分的惊慌，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凯西还有罗德里克这么晚才下来的事情上。 Omega四处看了看，她摸着胸口小声问凯西，“皮耶罗，罗德里克呢？” 凯西赶忙指了过去，“他在我后面。” 罗德里克慢吞吞地从楼梯上下来了，母亲抬起头看到了罗德里克，她语气里带着点急促，甚至有点不安。 “罗德里克，有客人来了，我想你得去……” 罗德里克下意识地接上话题，“爸爸的书房？” “不，”母亲的手握在栏杆上，明显是在犹豫，这位长辈紧紧握住栏杆，骨节凸起，她盯着地面，抬起头时躲过了凯西的目光。 母亲压低声音，“是在客房，你哥哥还有弟弟都在。” “爸爸呢？”罗德里克往下走，他不解。 “你爸爸可能不适合出面。” 凯西一头雾水，可母亲这句话一出，罗德里克瞬间就变了脸色。 罗德里克一步从楼梯跃到了地面，他大步走向前面，一边走一边问，“她来了对不对？那个女人来了对不对？我姐姐呢？” 没人回答他。 罗德里克开始在房子里大吼大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凯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向身边，罗德里克的母亲——这位珠光宝气养尊处优的夫人却直接上了楼。 母亲神色慌张，紧张不已，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但是走到一半，她有停下来了。 母亲和凯西对上了目光，这位长辈小声对凯西道，“你还是陪在罗德里克身边去吧。” 凯西跟在罗德里克身后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伊丽莎白的丈夫来了。 可又不能称为‘丈夫’，因为伊丽莎白的伴侣是一位女性Alpha。关于女性Alpha的称呼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你可以叫他们‘先生’，又或者称呼她们为‘女士’。 就像男性Omega生产完毕后，很多人会下意识地选择‘母亲’又或者‘父亲’这个称号来指代他们。 但是没有哪一个词能把一个人分割开来的。 你若是高兴，想当女孩就当女孩，想当男生就当男生，称呼只不过是一个指代词，但是伊丽莎白的丈夫崔珉慧不是。 她强迫所有人都称她为‘先生’。 但罗德里克就是那个唯一不领情的。 门被重重的打开，罗德里克走进去的时候，凯西不由多看了一眼，这是一个A类聚会，而坐在场中心的那一位女士就是今天的主角。 崔珉慧是一个看上去美丽而又充满魅力的角色，短发齐肩，看上去干练无比，她的造型设计师巧妙地把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阳刚糅合了起来。 这让外人一眼，甚至不用闻到对方的味道就能判断出来她是一位Alpha。 “罗德里克，我的Beta弟弟，”崔珉慧坐在那儿张开手，“要不要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亚尔曼双胞胎站在后方翻了一个白眼。 罗德里克冷笑一声，走进来的时候故意反击了句，“男女有别，别等我抱了一下你还被你控告性骚扰了吧。” 这句话就算是凯西这个局外人听起来也觉得有点过了，崔珉慧脸色变了又变，罗德里克大步向前，然后他在窗边发现了自己的哥哥。 “怎么？我们家三个男性Alpha，一个躲在了窗户边，两个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你一个做客的威风还挺大呀？” 罗德里克一副送客的样子，他转身盯着崔珉慧，“我不管谁让你进来的，我想你现在就得走。” 崔珉慧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消失了，她盯着罗德里克不放，“我是来带你姐姐走的。” “一个嗜酒、招妓嫖娼、诬陷自己妻子的人，”罗德里克低声，“你他妈还有什么脸面过来？” 崔珉慧拉长了声音，“你哥哥让我进来了！他是一个Alpha，他对你们家族的Omega有决定权！” 罗德里克拉高声音，“那幸亏已经步入新世纪了崔珉慧女士！按照你那迂腐的思想，老子作为家里的男丁还有能力拿着枪一枪崩死你这个败类不用坐牢呢！” 哇哦，凯西知道了，罗德里克不是对自己家人凶，他是对所有人都很厉害。 崔珉慧气得发抖，她看向门外，却看见了凯西。这位Alpha眯起眼，重新看向罗德里克，“看样子安东尼奥说的没错，你还真的随便选了个人来做自己的助手。” 罗德里克这下是真生气了，他一把抓住凯西的手，把人拖到了崔珉慧面前。 “听好了！”罗德里克抬高了声音，“这不是我助手！这是我男人！” 第二十四章 请勿错过 听了那话，崔珉慧不知为何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嘲笑声。 凯西在这个笑声中显得尤为不安，见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房中那位女士身上去了，他不由默默后退了一步。 罗德里克沉默不语。 崔珉慧在笑够了以后甚至夸张而又戏剧性地抹去了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她叹了口气，打算动身了。 “真没想到昆西家族中有史以来最嚣张不已的Beta会找这样的一个对象，这个时候我不知为何想要暗自庆幸一下，幸亏我已经离婚了……” 罗德里克歪歪头，“所以呢？” 崔珉慧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看样子打算走了。她微笑着看着罗德里克，“毕竟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昆西这个招牌逐渐跌价啊，趁早脱手是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刻毒而又阴损，罗德里克却像是没有听见般。他上前一步，堵在了崔珉慧离去时需要通过的过道上，伸出手点了点崔珉慧的肩膀。 罗德里克反倒是微微笑了一下，“成，你现在说完就想跑了？” 崔珉慧面不改色，“你不是刚刚进来就想送客吗？” “我还没骂完呢，怎么能有好心情送客？” 罗德里克一点也不慌，他反正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崔珉慧从罗德里克身边走出去是绝无可能的，可她绝不会在罗德里克面前转身。 把后背展示给敌人从古至今都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说话你来干什么？再次享受昆西家的顶级特色礼遇？” “哦，我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昆西家族有什么特色呢？”崔珉慧不慌不忙，她叉腰，“说来听听？” “当然有，”罗德里克冷笑一声，“不就是我骂人吗？” 崔珉慧脸色第一次变了。 罗德里克气势一点也不比这个Alpha差，这个Beta就站在崔珉慧面前，两个人的距离甚至近到可以互相闻到那浓郁香水下所掩盖的真实信息素味道。 崔珉慧看着罗德里克，“我从最初的基层到现在的高层，罗德里克，我挨过的骂不比你想象的少。” 罗德里克笑着问，“那你急着跑干什么？而且我想，你一直弄错了一件事，崔珉慧女士。” 罗德里克插着口袋，歪歪头示易他的兄弟们暂时先别上前，也不要开口。 崔珉慧眨眨眼，“你说。” “我兄弟，我Alpha兄弟们对你一直很客气，我的父母对你也非常友好，哪怕你对我姐姐做了那些事情不能容许的事情。你在我们家似乎都像是来去自如，不受一点束缚。但是你有一点弄错了，崔珉慧。” 这位女Alpha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她依旧在罗德里克面前保持着自己那种高傲感，崔珉慧高昂着头不说话。 “你，”罗德里克伸手点了点她的肩膀，“你在我眼里，你在我们家族的眼里，是一个扭曲而又古怪的存在。是一个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变种，你站在这里，就像个随时行走的污点。” 崔珉慧脸色瞬间就变了。 “别他妈装作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崔珉慧，当你还是我姐姐的丈夫的时候，当你还是伊丽莎白法定的Alpha的时候，我们把你当男人看待，当一个能承担责任的人看待。现在你不是了，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在场除了凯西估计都已经听懂了罗德里克的意思，崔珉慧脸色一变再变，她冷笑了一下，“罗德里克·昆西你想好了，就你刚刚那句话，如果被我录了音发送到网络上，就凭性别歧视这一点，你这辈子都完了。” “我就敢说，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像你一样，又当又立。你一边享受着身为Alpha的红利掠夺了我姐姐幸福，一边借用着你那女性身份到处宣扬你在男性那边收到了委屈…” 罗德里克盯着她不放。 “…知道为什么是我出马来骂你吗？因为我是昆西家族的Beta，在场所有的AO都觉得和你说话会降低身份，所以现在这整个昆西家族就我出面了。” 崔珉慧气得手在发抖，而站在角落的安东尼奥第一时间就按下了屏蔽键。安东尼奥要确保罗德里克这些话不流传出去，不然他弟弟以后的仕途还真很可能就要被毁了。 罗德里克倒是一副真的不怕的样子，“崔珉慧，你伤害我姐姐以后，你以为你再来我们家族的时候你在我们眼中还是个Alpha吗？我告诉你，不是。” “我没有又当又立，”崔珉慧有点站不住了，她强调了一遍，“性别这个东西可不是你随主观意见能变就能变的。” “但是再香的香水味也掩盖不了你是个人渣的事实。让我想想……”罗德里克拉长了声音，“昨天你还在全国大会上以一个可怜女人的身份在拉取选票呢，你的原话是‘身为女性无依无靠受尽歧视’，今天在我们家你就是值得被人尊敬的Alpha了？” 崔珉慧抿紧了嘴，她反问，“你别说你会把一个政客在台面上的话当真。” 罗德里克反驳，“我要当真我早死了。” 他后退一步，彻底把通道给崔珉慧让了出来。但是崔珉慧这一下反还到不走了，罗德里克见状继续。 “你还不明白？安东尼奥不出面是因为你是一个女的，我的两个弟弟不出面，是因为和你说话他们会陷入纠结之中，我的父母躲避开来不是因为他们害怕你……” 罗德里克停顿了一秒，他朝着崔珉慧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你还不明白吗？你在我们家是一个耻辱一样的存在？你自以为你在我们家来去自如，实际上昆西家族是在自己承受自己酿造的苦楚，你要记住……” 他拉长声音，“昆西家族的沉默从来都不是用来忍气吞声的。” 全场安静的可怕，凯西这个外人呆呆地站在房间的一角，全程听得一头雾水。 还是凯西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按照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在这个场合做出任何的行动，也不应该为自己的任何身份在任何人面前发表过自己的看法。 但是他知道这位名叫崔珉慧的女Alpha让伊丽莎白很伤心。 伤心到现在都还没有从于她的婚姻中恢复过来。 罗德里克和崔珉慧的高端谈话已经进入了凯西听不懂的高等维度，他后退一步悄悄打开了门，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凯西在前廊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但是他却遇见了伊丽莎白。 “哦！”凯西往后指了指，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哦，罗德里克还有安东尼奥他们在客厅……”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应该躲起来哭吗？” 伊丽莎白反问，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一副想要出门的模样。凯西低头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抬头时刚刚好对上了伊丽莎白深绿色的眼睛。 凯西突然之间猜出来了点什么。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崔珉慧的鞋子不在这里，她不脱鞋的。” “我还想看看有钱Alpha都穿什么鞋呢，”凯西知道了，“但是她不脱鞋，总开车过来吧？” 伊丽莎白果真和凯西想的一模一样，他们人手拿着一罐压缩透明液，站在了崔珉慧那豪华飞行车前。伊丽莎白一边摇罐子一边和凯西解释原理。 “……飞行车的高度一般是几百米，但是从亚古斯都到首都要穿过海面，所以含水量很大。这种一次性成膜的透明防护层……” 凯西接过她的话，“在遇水以后就会溶解，等崔珉慧下车的时候，就整个人会被锁在车子里了。” 伊丽莎白朝他丢了个聪明的眼神。 “好吧好吧，贫民窟才会用到的恶毒小伎俩，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到的，不要告诉我是电影里……” 伊丽莎白已经开始了，凯西开始手把手的教导伊丽莎白。 “得，不要摇罐子，一次性出气量太大涂层太厚到时候会被发现的。你得直接喷在排气孔，排气孔温度高，涂层一溶就会被高温分解，这样修车的到时候才不会发现。” “谢谢，”伊丽莎白立马就走到车尾去了。 “……” 凯西站在一边，看着伊丽莎白这种报复性破坏行为不说话。他的目光在姐姐脖子后方那个咬痕上停留了许久，凯西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好奇心占领了上风。 “我说，我说现在罗德里克在帮你骂人。”他指着屋内。 “是就只有罗德里克在帮我骂人，”伊丽莎白头也不抬地回答。 “啊，我在想是不是安东尼奥他们……” 其实凯西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了，无论罗德里克骂人多么犀利，用词多么刻薄，但是整个昆西家族只有罗德里克上，这件事就显得十分诡异。 “我们家从来没有人离过婚，凯西。”伊丽莎白探出头来，她示易凯西过来帮忙，“昆西是一个很古老的AO家族，这个家族与外界家族的维系靠的就是Omega的标记与被标记，Alpha的征服和被征服。” “Beta是……”凯西小声。 “Beta是服务和被服务，”伊丽莎白知道说了凯西也不懂，她叹了一口气，撑在车边认认真真地和凯西解释起来，“崔家在东方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我们的婚姻是联姻。” 凯西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原来还能听到联姻这个词。 但自古以来，除非运气逆天，被联姻的对象都是受苦的那个。 “安东尼奥不开口，是因为这件事他受益颇多，他和崔珉慧是一个同盟战线的。我弟弟他们不开口，因为他们俩现在搞得那个大学项目基金会需要崔家的认同，我爸妈……” 凯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爸妈认为我是家族的耻辱，这中间出了很多事情，凯西。”伊丽莎白把罐子扔到了一边。 “但还是有罗德里克在你这边的。”凯西补充。 “那是当然，不然我就太可怜了。” 伊丽莎白上前一步，她捧着凯西的面颊，两人的额头紧贴，伊丽莎白盯着凯西，深绿色的双眸闪闪发亮。 “好好对罗德里克，好好爱他，我弟弟那么会骂人就说明他也特别容易受伤。凯西，这个好男人是我弟弟，你一定不要错过了。” ※※※※※※※※※※※※※※※※※※※※ 注：本章中人物对话不针对任何一个团体，仅使用于本章人物性格内容。 第二十五章 柠檬汁很多 崔珉慧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昆西家。 凯西不知道罗德里克后面又说了什么，但是他是知道罗德里克的厉害的。凯西被骂过，所以对崔珉慧甚至还抱有一丝同情。 他看着这个Alpha大步走出了门，崔珉慧在登上飞行车之间还深深地瞪了自己一眼。凯西往后退了一下，等下车子报废了可千万别把这笔帐算到自己脑袋上来。 “凯西。” 罗德里克从走廊那一头大步走来，身后，他的两个Alpha兄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样子罗德里克教训的还不止一个。 凯西站在门口站立不安，想着等下怎么解释自己和伊丽莎白的恶作剧。他抓了抓脑门，刚想说伊丽莎白去楼上了，罗德里克走过来，把大衣扔给凯西。 “怎么了？”凯西不解。 “我们回家，”罗德里克说得很直白。 “可伊丽莎白……”凯西指了指楼上，“她……” “她拿了东西就走，我知道她在干什么。” 罗德里克说的话不容人抗拒，凯西四下看了看，在场其他人沉着脸无人开口。凯西只能抱着罗德里克的大衣出了门。 飞行车准备的很快，伊丽莎白拿了她的东西就走了，但是在上车之前，凯西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在二楼的窗户边看到了老昆西。 这位昆西家族的族长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直接拉上了窗帘，凯西好奇但是又知道这件事不应该问。他弯腰坐进了飞行车中，罗德里克主动合上了门。 场面有些混乱，伊丽莎白怀里是一些还未收好的衣物，她的身旁有着一个漂亮的首饰盒子。 凯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德里克伸手拍了拍他姐姐的膝盖，示易一切安好，飞行车平稳的升起，凯西坐在另一端不知所措。 短短两天，发生太多事情了，从来这里到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离开，这些事情多到就凯西这个脑容量完全不能理解。回到临街小别墅后伊丽莎白回了自己的房间，凯西则站在楼下不安地看了许久。 这个时候罗德里克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凯西扭过头来，他表示，“没什么，我就在想伊丽莎白她…”凯西一下没了声音，他结结巴巴，“…她中午吃饭了没？饿不饿？” 罗德里克眯起了眼。 凯西低着头，手指不安地在栏杆上敲动，罗德里克一言不发地站在凯西身边，他们俩僵持了许久，久到AI管家都来了。 AI：【两位中午想要用点什么吗？伊丽莎白女士说她今天中午暂时不用。】 凯西抬起头来。 罗德里克挥手把管家赶远了一点，他沉声，“我今天中午和你一起下来的，你就不记得我有没有吃东西？” 凯西闭紧了嘴。 罗德里克看了一眼楼上，他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个人还记得当初凯西刚来他们家的时候，这个家伙看向伊丽莎白的眼神。 才短短一晚上，今天上午都还有过接触呢，罗德里克甚至还记得凯西的体温，而现在这家伙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并且开始在自己房子一楼徘徊游荡，想着怎么安慰自己的Omega姐姐了？ “……” 罗德里克沉默了许久，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秒，凯西在他身后艰难地开口了，“那你肚子饿不饿？” 罗德里克不由扭头瞪了他一眼，凯西抓着后脑勺艰难地笑了笑，“你想吃什么？甜的还是咸的。” “……”罗德里克还是不说话。 好吧，凯西妥协了，他转身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被罗德里克拉住了衣领。 凯西呼吸困难，罗德里克声音在耳边悠悠地响起，“我要吃甜的，有新鲜草莓酱的，蛋饼。” 凯西整个人吓得惨兮兮的，还以为罗德里克要对着自己脖子上啃上一口。他点点头，罗德里克松开手，凯西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罗德里克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你想开蛋糕店？” 凯西整个人僵在那里，他不想让罗德里克知道自己偷听的事实。凯西大步往厨房里走，下意识地开始回避这个问题。 罗德里克上前一步伸出手，猛地捏住了凯西的后颈。 这就是被人掐住了死穴一样，凯西缩着脖子，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到了厨房。鸡蛋和面粉凯西至少知道是在哪里的，他一言不发地把食材摆上桌面，罗德里克松开了手。 还没等凯西喘一口气，罗德里克突然道，“所以伊丽莎白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会做甜点。” 凯西找牛奶的手一僵。 罗德里克别过头，“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想在警方那里留记录的原因吗？因为日后独立开店你需要有保障，还要有良好的记录才能借贷？” 凯西撑着桌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凯西小声地对罗德里克解释，“伊丽莎白是个Omega，而且她今天遇到了她前夫也不高兴，我只是担心她……” 可罗德里克不放过这个话题，“我也很担心我姐姐。但是我不期望你想开店的事情是在别人那里听到，因为最一开始是我邀请你来的这个房子的。” “……” 凯西翻了个白眼，这个话题不知为何开始弥漫起一股酸味。他打了个鸡蛋，还没将蛋黄和蛋清分开，罗德里克站在他身后冷冷地道，“我要看你手打蛋清。” 透明的蛋清挂在鸡蛋壳上，凯西面不改色地把自动打蛋机推到了一边，他选了个没有水的大盆。 刚刚把蛋黄和蛋清分开，罗德里克继续，“我要无脂牛奶，还要滴真正的柠檬汁除腥。” 凯西手往台面上一撑，差一点转身过来骂人了。但是他片刻以后还是忍住了，凯西又砸了个鸡蛋，一边分开蛋清一边愤愤地道，“我觉得你身上的酸味就已经够了，还要什么柠檬汁？” “所以你也知道我在吃醋？” 罗德里克说得毫不留情。 凯西一时间僵在那里。 罗德里克这个人就是这样，当你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这个家伙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一切。当你以为你糊弄过去了的时候，罗德里克永远都是出其不意的那个。 而当你以为这件事不应该这样的时候，罗德里克又会在某些新的方面让你大开眼界。 “……” 凯西开始后悔起自己昨天晚上那个举动起来，他开始后悔起了一切，有光开始照进他的世界了，凯西有点慌。 “伊丽莎白暂时还没有空去接受一个新的人，我想她也不会和她弟弟抢人。” 罗德里克上前一步搂住了凯西的腰，罗德里克的唇落在凯西的颈间。 “伊丽莎白离婚的原因是崔珉慧借用我姐姐的身份盗取了她上司的一个文件，成功上了位。” 凯西不知道为什么脸有些红，他把食材推远了一点，罗德里克的温暖气流让他大半个耳朵都红了起来。 “我其实，”凯西辩解，“我其实对伊丽莎白不是那种心思。” “我知道，”罗德里克叹气，“你心疼她是应该的。我也心疼我的姐姐，但是你不能这样，你昨天晚上才吻了我，凯西。” 凯西觉得有点头疼了。 “我那是，我那是完成我们之前的约定，”凯西尴尬地笑了一下，“你要记得你是我客户。” “我记得。”罗德里克从后方紧紧拥抱了上来，他的头压在凯西肩膀上，重的让人心里发慌。 凯西知道了。 他停下了拉开罗德里克手臂的动作，转而重新打起了鸡蛋。凯西就在刚刚那一秒知道了，罗德里克不是在调情，这是在撒娇。 吃醋的内容不是因为凯西关心伊丽莎白肚子饿不饿，而是凯西对伊丽莎白的关心超过了对罗德里克本人的。 凯西艰难而又谨慎地挑开了这个敏感话题，他打着蛋清，无视罗德里克重重的脑袋。凯西问，“今天就你一个人帮伊丽莎白说话，你是不是不开心。” “……”罗德里克不吭声。 凯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所有人，家里的AO没有出面，唯一的外人凯西还担心着自己的姐姐，罗德里克很不爽，从回家那一刻就开始不爽了。 罗德里克其实是这件事中除伊丽莎白外最受伤的那个。 凯西抿紧了嘴，开始打蛋清了。他找不到柠檬汁，但还是开始了手上的工作，白色泡沫逐在碗里诞生，这个时候罗德里克小小地来了一句。 “不应该是这样的。” 凯西手上动作一顿。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抱住了罗德里克，这就像是你不小心打开了另外一个副本，罗德里克像只小狗一样在凯西的肩膀上来回磨蹭。凯西艰难地，伸手拍了拍这人的后背。 “我会让你开心的，”凯西承诺，“你花钱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的。” 罗德里克闷闷地道，“可就你最让我不开心。” “……” 凯西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样。那些缺失了的柠檬汁像是落在了自己心里。 他很酸，但是在酸到极致以后察觉到了一丝丝的甜。凯西叹气，“你今天早上明明还很开心的。” 罗德里克假装没有听到，他侧过头，“我想吃蛋饼。” 凯西妥协了，“我没有柠檬汁。” 罗德里克没有松手，他抱着凯西就是不松手，罗德里克其实也非常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你说得对，我心里有很多柠檬汁。太多了，多到溢出来了，甚至多到你那蛋饼都不用加了。” ※※※※※※※※※※※※※※※※※※※※ 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早上看了一下应该没有错别字，下一章会好好撒娇的。 第二十六章 就是不爽 蛋饼是一个神奇的食物。 在没有接触以前，你很难想象一点点的蛋白能够光凭搅拌打动就能膨胀到这么大，这么白，甚至整体到了最后都有着一种像白云一样的美感。 凯西在网络上课时学习过，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是第一次上手。网络中的味觉触觉和现实中并无两样，但是这一次，有罗德里克全程趴在自己肩膀上。 很累。 是真的好累。 你以为一个成年男性的脑袋很轻吗？你以为一个成年男性全身重量压在你肩膀上感觉很好吗？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凯西能打好一个蛋清很简单吗？ 一点都不。 这鬼玩意还不让他用电动搅拌机。 “把你那狗脑袋拿开，”凯西到了后面有点无奈，“你到底还想不想吃了？” “最一开始伊丽莎白相亲的时候我没有提出抗议，凯西，这一点我很内疚。我明明知道在我们家里，一个Omega的婚姻状况不受自己控制，但是我那个时候无视了。” 罗德里克一动不动，反倒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这件事情，”凯西侧头，罗德里克的脑袋毛茸茸的，短发蹭的他脸颊有点儿痒，“这件事情，说到底你们家所有人都有错。就连……” 凯西把盆放在桌面上轻声道，“……伊丽莎白自己也有错在里面。她能结婚一定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要自己争取的。” 说是这么说，凯西也知道这话苍白的很，因为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简单，很多东西你甚至连争取或者放弃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伊丽莎白背负了昆西这个姓氏，本来就是一种沉重负担。 但凯西也不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他挺直了腰，开始把罗德里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好了，好了，好了，我要开始把蛋清加到面粉液里去了。” “我还没说完。”罗德里克不撒手。 “好好好好我错了，”凯西快勒断气了。 “你又知道你做错什么了？”罗德里克叹了口气，他再度把脑袋往上放了放，“你看你刚刚才说让我高兴，现在又你想把我弄得不高兴了。” “……” 男人撒娇起来真的好可怕，狗狗想撒娇的时候主人都要掂量一下一把抱不抱得起呢。凯西他妈现在后悔到肠子都青了，请问‘开心’这种东西有定量判断的标准吗？ 下次他再找金主的时候一定要写个纸质文件，这些感官全部要定量标准。谁他妈再在自己面前说高兴这个词，凯西就先把他绑在电线上测个脑波频率范围，到时候结账的时候对着数据看。 “好，你们家弄得你不开心，我他妈也弄得你不开心。” 凯西语气听上去像是凶的不行，但他小心翼翼地从蛋白中分出三分之一，他一边轻轻地添加一边打探了句。 “那个姓崔的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不仅仅是偷了个文件和伊丽莎白离婚这么简单吧。” “她让伊丽莎白身败名裂了。”罗德里克闷闷地说。 这个词用的就很严重了，甚至这是这么久以来，罗德里克第一次用到一个这么绝望并且无法挽回的词汇。凯西听了这话微微侧过头，罗德里克叹气。 “信誉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崔珉慧毁掉了我姐姐的信誉，甚至毁掉了我姐姐以后的一切，她净身出户，所拥有的东西不多……” 凯西记起来了，他因为卖掉了两张票使得伊丽莎白失去了待在俱乐部的资格。 “……” 凯西终于明白那天在餐桌上罗德里克有多么愤怒，因为伊丽莎白所剩真的不多了。他第一次见到那位优雅的女士的时候，伊丽莎白说，她居无定所。 在首都上流社会这个奢华的圈子里，失去了名誉、丈夫、金钱甚至还有家族的支持，伊丽莎白这个Omega确实难以立足。 “那她幸亏有你在，你是一个好弟弟，伊丽莎白没有说错……” “她没有说错什么？” 凯西转身，罗德里克抬起了头，对方深绿色的眸子那一秒看上去美的惊心动魄。凯西下意识地眨眨眼，下一秒，他的嘴唇上落了点什么。 罗德里克上前一点，小心而又谨慎地开始啄起了凯西的下唇。 这一次他们俩都没有闭眼。 罗德里克的嘴唇点点落在唇上，一掠而过，落下下唇上，有点干又有点说不明的酥麻感。他全程盯着凯西的双眼不放，就想看看对方的眼神的变化。 凯西翠绿色的眸子流光溢彩，他轻笑了一下微微后退一点，但是罗德里克深绿色的眸子中透着一种坚持，对方往前，薄薄的嘴唇再次落到了凯西的下唇上。 “……” 凯西垂眸，罗德里克抬目。 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里，他们俩的眼神碰撞了在了一起，凯西下意识地躲开目光，罗德里克伸手捏住他的下颚。对方的手掌用力，想让凯西张开嘴。 凯西妥协了。 “咳咳。” 伊丽莎白在门口轻咳一声，厨房里两个人猛地分开了，伊丽莎白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 “我还以为你们两位男士磨磨蹭蹭那么久，是因为需要我的投喂才行，我还专门准备好了下来做饭了呢，早知道就不应该下来了对不对？” 罗德里克后退一步，松开了对凯西的束缚，他有些拘谨地笑了一下，但嘴角的笑意却又掩盖不住。 他看向伊丽莎白，“凯西说是要给我做蛋饼。” “我从你的语调中听出来了点炫耀的意味，”伊丽莎白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凯西的工作，她挑挑眉毛，“看样子工作进行的不顺利啊，这都还不算开始。” 凯西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没找到柠檬……” “柠檬而已，我弟弟还能吃更腥的，”说到这里伊丽莎白笑了一下，意有所指，“我要是刚刚没下来，你们错过了早餐，错过了午餐，估计还要错过晚餐吧？” 罗德里克抓着头发有些腼腆地笑了，“怎么可能。” 伊丽莎白毫不留情，“你就只差当着我的面把凯西吃了，你还需要进什么食？” “……”凯西决定把这对姐弟赶出去了。 午餐磨磨蹭蹭到了快下午三点，大家就当是吃了餐甜点饱肚子。伊丽莎白坐在餐桌对面细细品尝着美食，凯西坐在对面悄悄了她一眼，伊丽莎白一切正常。 就像是今天早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像是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很有可能这位Omega太会掩藏了，那些悲伤和苦闷是凯西想象不到，理解不了的。 午饭过后伊丽莎白说是想回到房间小憩一下，罗德里克和凯西再度落了单。到了这个时候就你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时间这个概念在某些情况下是不存在的。 这短短两天发生了实在太多，但是和罗德里克相处的时间又仿佛是拉长无数倍般。 就在昨天晚上，凯西还在因为罗德里克亲吻自己后背的伤疤落泪，今天早上他就开始生气对方的毛手毛脚，到了中午凯西觉得罗德里克有点烦，然后进餐在之前他的心中酸酸涩涩。 现在…… 场面陷入了无比安静之中。 太过安静了，安静到这两个人竟然感到了一丝尴尬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起身，餐具什么的人工智能能够处理好，他们也没有什么谁去洗碗的藉口。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通讯来了，罗德里克借机站起身来。 AI管家滴溜一下落到了罗德里克身前，【是崔女士的，她听上去语气并不和善。】 凯西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他赶忙站起身，“那就不接。” 罗德里克扭头看了他一眼。 凯西深知罗德里克的套路，别到时候崔珉慧的修车费都安在了自己身上，凯西才不做这种倒贴生意。他于是找了个藉口，“反正崔珉慧也不是什么好人，别让她把你今天的好心情给毁了。” 罗德里克一脸迟疑地伸出手，他朝AI管家比划了一下，那个小球麻溜地滚远了。 凯西反正知道躲是躲不过的，但是糊弄一下还是能行，他笑了笑，“你吃完饭了，要休息一下吗？” 罗德里克眯起了眼。 他们在一楼阳光最好的角落挑了个长椅坐了下来，凯西坐在左边，罗德里克坐在右边，两个人隔了很远。凯西在坐下去之前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是想把距离拉开的。 罗德里克见那个人没了动静，他干脆往左边一倒，凯西一惊，等回过神，罗德里克的脑袋就已经放在自己膝盖上来了。 “揉头。” 这位大爷的要求还真的挺简单明了的。 凯西啧了一声，开始给罗德里克按了起来，他一边控制手上力道，一边胡思乱想。 这个距离太近了，凯西在细细回想从昨天起的每一个细节，他想知道本应该拉远的距离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近了。 就在这个时候罗德里克睁开了眼，对方瞪了自己一眼，“认真一点，皮耶罗，我给你那么多钱不是要你来消极怠工的。” 凯西的动作一停。 罗德里克反问，“又怎么了？” 凯西之前的那点不安还有迷惑一下子被抛到了脑后。对，罗德里克自己也说了，他是来赚钱的，是来让这个家伙开心的。 他低头，随口嘀咕了一下没什么。罗德里克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侧过了头。这个家伙选择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开始认真享受起按摩来。 “啧。” 凯西不知为何有点不爽。 “啧。” 就是觉得很不爽。 第二十七章 贵客来访 冬天过去了，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而有人说过，春天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季节。 凯西觉得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罗德里克和他，时刻都在热血沸腾着。 热血沸腾地等待着什么时候能一举扭断对方的脖子。 罗德里克是一个忠诚于自己想法，并想方设法地使其实现的家伙。自从上一次的夜晚过后，凯西的一个错误决定给他打开了一扇不应该打开的大门，罗德里克感受到春天了。 他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是凯西不这么觉得，春天的到来让凯西头皮发麻。罗德里克很粘人，撒娇起来常人难以抗拒，但是当这个家伙忙于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又不那么可爱了。 罗德里克认真起来骂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 可罗德里克很多时间都处于不可爱状态，但这个家伙求欢的频率却又很高，可爱与讨厌的状态转换太快，凯西受不了了。 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状态的。 那天上午，凯西趴在书房的门上，罗德里克在他身后。他们都知道现在这个时间还有点早，但是两个人在吵了几句以后又忍不住了。 门板是凯西选择的，但是姿势是罗德里克想要的。 这个家伙喜欢咬着凯西的耳缀上下干活。 弄到一半的时候伊丽莎白站在书房门外敲了敲门，“罗德里克？凯西？你们在里面吗？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 凯西那一瞬间简直想要躲到地底下去，他撑在门板上，双腿发颤。凯西咬紧了下唇不开口，罗德里克直起身子，但是动作却不停，他试图平息自己的气息。 “额，额，姐，怎么了？” “你难得这么乖的喊我姐。” 伊丽莎白站在门外眯起眼，她好奇地侧过头，贴近了门板，“话说管家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你房间的不正常震动频率有点多，它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大型仪器设备安置不当。” 凯西听了这话扭过了头，他狠狠地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妈的，上次谁叫你在书桌上乱来了？ “我，我……” 罗德里克有点慌，他本来想尝试着一心二用，好好享受一下的。可是凯西刚刚瞪自己的那一眼让他心神荡漾，他抓了抓头发，再次俯**，罗德里克微微地贴紧了凯西一点。 “我最近在调试我的书桌，姐，”罗德里克一直手撑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握紧了凯西的腰部，他试图找个其他的话题，“话说，话说，你没在我办公室里再安插什么摄像头吧？” “你姐姐在你办公室里放了摄像头？”这下凯西是真的忍不住了。 “哦！” 伊丽莎白后退了一点，书房的门很厚，隔音效果也做的很好，但是凯西的声音这么近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我没打扰你们俩什么吧？”伊丽莎白好奇。 “没，没有，没有！” 凯西辩解得很苍白，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声音里逐渐带上了某些腔调。凯西试图挣扎起身，但是罗德里克还有最后一点点。 “我们很好姐，我觉得你可以先下去了。” 说完以后罗德里克就咬住了凯西的耳缀，凯西气得用拳头直接捶起了书房的大门。伊丽莎白站在门外小小地做了个‘哇哦’的口型，然后蹑手蹑脚地直接下去了。 中午时分凯西黑着脸带着一身香气下了楼。 他洗了澡，是的，还用了香水。这一点完全没有意义，凯西是个Beta，他不需要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是凯西还是这么做了。 他害怕伊丽莎白闻出来了什么，比如她弟弟的臭味。 “看样子你情绪不好啊，”伊丽莎白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她抽了抽鼻子，笑了，“你觉得罗德里克不好闻？” 凯西黑着脸，“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你的喜好，你喜好植物清香，但更嗜好水果味的。”伊丽莎白笑了，“你现在闻上去就像是一个傻乎乎的刚从枝头摘下来的苹果，我从这里就能感觉到你的用量和愤怒。” “愤怒这个词用的可真好，”凯西气冲冲地往沙发里一坐，然后一瞬间白了脸。凯西揉着腰，再次咒骂了一声，“草！” 伊丽莎白听了这话微微挑了挑眉毛。 凯西抱着抱枕不说话。是的，春天是个让人蠢蠢欲动的季节，但也是雄性生物最好斗的季节。 在这个时间里，在抛去激素造成的某种错觉以后，凯西在迎合的过程中好像愈发培养出来的是一种好斗心。他抬起头来，罗德里克正慢慢悠悠地下楼来。 “又怎么了，你又瞪我，不是我那个时候开始的。”罗德里克一边往下走一边整理袖口，这个家伙也冲了个澡。 凯西怒了，“我那时候是在和你吵架！” 罗德里克笑了下，“我也没觉得你反抗的很用力。” “……” 伊丽莎白身为一个Omega，一名年纪轻轻正处于最佳时光的Omega，虽然罗德里克和凯西都是Beta，但是当这两个家伙同时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伊丽莎白不想闻都闻到了。 那些怒气、那些诱惑、那些雄性之间的斗争，还有那股甜腻的芳香味。 香水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瘪着嘴去了其他地方，不过在走之前伊丽莎白转过身来，她指了指罗德里克特意提醒道，“记得叫管家通风开窗，还有今天下午会有几个敏感的客人要来，你们俩克制一点。” 凯西问，“克制啥？” 伊丽莎白扭过头来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笑得有点狡猾，眼神意有所指。这个Omega在凯西的怒视下缓缓合上了门。 凯西翻了个白眼，抱着抱枕窝成一团去睡了。 下午时分还真的来了客人。 凯西不知道，因为他抱着抱枕睡得有点香，阳光落在身上很舒服，有着一点烫烫的感觉。那脚步声悉悉索索的，把凯西从深度睡眠中拉了出来，但却又让他一下子没有彻底醒来。 其实，在睡觉时能够听到房间里的这种动静反而会让凯西感到一丝安心。 这意味着他的身边还有人，还没被人抛弃，他的世界还有所依靠。 “我想一个人静静。”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可是他在睡觉，”这是罗德里克。 “那里以前是我的位置，”男孩语气中带着一股伤感，“那里以前是我的位置。” “好吧，好吧，”罗德里克妥协了。 凯西全场没有睁眼，但是他能感觉到一个人坐在了自己身边，沙发陷下去了一点。对方蜷缩在沙发的一头，托着一张大大的毯子，凯西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对方把自己也盖上了。 “……” 凯西在坚持了十分钟以后猛地掀开了毯子，他大口呼吸，差点被热死过去。 “你！”他猛地抬头，想看看这个做恶作剧的小鬼到底是什么样，但是刚开口他就愣住了。 对方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裹着毯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凯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孩，从对方衣领处可以看到，这么高的室内温度下对方甚至都还穿着毛衣。 “你……”凯西迟疑，“很冷吗？” 男孩点了点头。 凯西来回看了看，他坐直了身子，“那要不要我让管家把温度调高……” “不用，”男孩叹了口气，他皱眉，“我就是体温比别人低很多，还身体不好罢了。” 凯西哦哦了俩声，然后才记起来要自我介绍，他伸出手来，“我叫凯西·皮耶罗。” 男孩也伸出了手，“林桐，你可以叫我林桐桐。” 凯西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握上了对方的手，却发觉一片冰凉。凯西心中一惊，突然记起来上一次遇到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对方说的话。 “你是个Omega？”凯西震惊，“我记起来了，你姐姐说……你姐姐是程月？” 林桐默默地收回了手，他抱着毯子，小小地嗯了一声。 凯西记起来了伊丽莎白的话，春天来了，孩子们就要来了。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又看了这个小孩一眼，对方才十二三岁，凯西于是换了个语气。 “你，你……”凯西眯起眼，“又来离家出走了？这是你的中转站？” “没有，”林桐抱着毯子，一脸愁容，这场景光是看凯西都觉得热。对方叹气，“我就是有点感慨，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干什么？”凯西撑着头问。 “思考人生，”林桐眼神落寞。 “……” 凯西默然，他没有接触很多Omega，也没有和青春期的Omega打过交道，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孩子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这种状况。凯西于是拿起抱枕把两人隔开。 “这样吧，我不打扰你思考人生，你安安静静的思考，我舒舒服服的睡觉。” 说罢凯西往长长的沙发那一头退了退，林桐侧过头来，盯着他不放。 “又怎么了？”凯西被那小兔子一样的眼神看得心慌。 “你就不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要思考人生？”林桐反问。 “啊，你是个家庭条件优渥的Omega，上面还有哥哥姐姐，甚至还有一个愿意在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找你的亲姐姐……” 凯西整理着他等下要用来睡觉的地方，“你不愁吃喝，不开心罗德里克甚至还提供了个大房间，那你还需要我干什么？” 他往角落里一躺，“要我再来安慰一下你？算了吧，千篇一律，该听的你都听过了。” “……”林桐看了这个男人许久。 就在凯西打算继续闭上眼睡的时候，男孩越过了抱枕的那条线。凯西睁开眼来，林桐抽着鼻子在闻什么。 “喂喂喂喂喂！警告你啊，个人体味实属隐私啊，你不要仗着你是Omega就到处乱闻，”凯西猛地后退，“你想干啥？” 林桐皱眉，“你用了香水。” 凯西震惊，“香水又不是你们O类才能专用的！” 林桐眉头皱的厉害，“你和我一样都没体香，你用什么香水？” 第二十八章 你们是什么？ 凯西眉头一皱，他确认了一遍，“你没味道？” 林桐又凑过来了一点，“我又不骗你。” “喂喂喂喂喂，等一下啊，等一下，”凯西伸手用抱枕拦住了林桐前进的路线，“你没有味道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家里人又瞒不过去。”男孩皱眉，他直起身子，“你是不是害怕我？你为什么退这么后？” “我，我这是……” 凯西左右看了看，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竟然从沙发边缘直接翻了下去。凯西光着脚站在沙发后方，他理了理衣摆，指着林桐示易男孩别再上前了。 “成，有钱人家的小鬼。作为陌生人，我要告诉你人生的第一个常识就是不要和成年人在私下里靠的太近。” “你是一个Beta！”林桐震惊。 “我还是一个成年男性呢！哪怕是成年女性也能对你做些什么，就算你是个Alpha小崽子也是一样。”凯西骂骂咧咧地开始找自己的拖鞋，“我会和罗德里克说的，下次他一定要注意……” “注意你？”林桐插嘴。 “是注意你自己和成年人的接触距离！”凯西指着他，“你先记住你自己是个Omega！小崽子！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Alpha，或者我就突然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呢？兽性大发什么的，你逃都逃不掉！” “……” 林桐不说话。 凯西这一波教导来的太快而又太急促，很多人甚至都不能理解他到底想说什么。凯西站在一边也回过了神，见男孩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凯西抓了抓自己的脑门。 “好吧，好吧，你叫林桐。是这样的，林桐小朋友，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凯西指着门口叹气。 “下一次，无论是罗德里克还是你爸爸或者你妈，把你丢在了一个像现在这样和陌生人独处的环境里。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不要和对方太过亲昵，也不要随随便便开口说信息素之类的话题……” “因为在一些犯罪份子的眼里这就是会是个暗示，会让他们在潜意识里以为我这是在诱惑对方。” 林桐接过凯西的话题直接把话说完了。 “……”凯西震惊，他示易，“你这不也很清楚吗？你这分析的很好啊？那你为什么……” “我还不是以为你身上带着罗德里克的味道，还以为你是他的人。”林桐坐回去了，他边爬边小声嘀咕，“好吧好吧，隔你五米远。” 凯西听了这话第一时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林桐抱着抱枕，语气漠然，他盯着厨房门口头也不回。 “别闻了，用了再多香水味也是一样的。再加上你和罗德里克洗澡时间隔得太近，沐浴露用的完全一致，你们身上甚至还带着相同的水汽，谁见到你们都会猜出来的。” “……” 凯西记起来了程月那个姑娘，那个Beta在某些方面也是有着神一般的敏锐性，于是他问，“你们家到底做什么的？上次罗德里克和我说我没仔细听。你们家怎么一个个跟个私家侦探的一样？” “WSJC，”林桐，“危险事务紧急处理，我爸在里面工作。他教我们的。” “哦，”凯西知道了，WSJC是个好地方，能在那里工作的人应该对某些知识都很清楚。于是他再回到了当初的问题，“那你信息素，不对，那你没有味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没有味道呗。”林桐闷闷不乐。 “你多大了？”凯西好奇。 “十三，下下个月，准确地说还有五十六天我就满十四了，”林桐对时间有着一种极高的精确度，他看向凯西，神情忧郁，“一无所成的十四岁。” 凯西知道这个鬼是什么毛病了。 “听好了小崽，虽然我成绩不好，也没上过什么好学校，我记得Omega到十六岁前都还不叫成熟。你会有味道的，小崽。” “要是没有呢？”林桐问。 “你会有的，就算没有你也还是个Omega！” 凯西找到了自己的拖鞋。他套上鞋子，一边骂骂咧咧地穿鞋子一边对林桐继续。 “你是一个Omega！我的小弟弟，而且就算你没有味道，但还是会有无数Alpha或者Beta为你疯狂，他们会特殊时期在你家楼下游荡，会为你大打出手。当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凯西。”罗德里克开口。 “你已经拥有了……”凯西对着林桐继续。 “凯西·皮耶罗。”罗德里克声音拉高了一点。 “……”凯西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喊自己，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刚刚对林桐的语气有多恶劣，他开始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只是……” “你说的很对，”林桐抱着抱枕，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模样，他反倒很是惊喜地对着罗德里克重复了一遍，“他说的很对！这是一个加分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凯西开始脑袋疼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你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罗德里克安抚了凯西一句后走上前，他走到了林桐身前，小心翼翼地问，“你又想清楚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还是有资本的，”林桐的脸色突然之间有了些血色，“我一直把自己没有气味这一项算在了缺失分里，但是反过来想，这也是我的优势！” 罗德里克头疼，“林桐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你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折算成数据，也没有人能从这些数据就决定你这辈子是什么样了！” “但是我不能比家里其他人要差，我这点分是要加上的。” 说罢林桐就起了身，他从自己的个人终端里调出来一个大大的数据表，从凯西的角度，他可以从透明的版面上看见一长串的数字，而林桐来回调动，像是在修改着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鬼？”凯西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小孩家里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正常的？” “只是好胜心太强了。”罗德里克在凯西耳边小声道，“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程月你见过了，是个十分聪明的。林沐宸又是个十分优秀的Alpha……” “所以他……”凯西扭过头看了罗德里克一眼，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身体条件确实是有点差，又对没有味道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在计算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罗德里克按了按眉头，他十分认真地和凯西解释，“所以你不要关心他的计算模式或者计算公式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你是算不过他的。” “那他之前那故作深沉，一脸便秘的抑郁模样又是怎么来的？”凯西好奇。 “在青少年的眼里，病态美是一种很加分的选项，”罗德里克压低声音，“他体温过低是真的，但是那种忧郁自闭的状态我们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凯西眯起眼，“那对他来说，忧郁神秘这个选项加多少分？” 罗德里克伸出手，比划了个五。 凯西小声问，“没有味道呢？” 罗德里克比划了个十。 “我说你们俩，这么大的声音不要以为我没听到好不好，我只是没有味道不是聋了。还有‘没有味道’这一条我定地数值是‘六’……” 林桐头也不抬，就目前凯西看到的曲线，看样子这个男孩并不是用的简单一元二次方程来计算的数据。就这个复杂曲线，是个人看一眼就头疼。 “之所以是‘六’，是因为我知道我有可能某一天就觉醒了的，所以这个数据是个不定量的值。可能会变差，也可能会变好。” 林桐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穿过透明的控制面板落到了凯西身上，两个人对视了那么一秒。在那一刻，凯西突然看清了这个看似娇弱而又阴郁的男孩的另一面。 “林桐，每天都在计算自己的得分项是什么感觉？”凯西突然来了兴趣。 “我觉得很好，”林桐挑挑眉。 “可是演戏的感觉并不好哦，”凯西抱着双臂笑了笑，跃跃欲试，“离家出走这一条在你的计算里是加分还是扣分？” “……”林桐安静了许久，最后他把目光从悬浮面板上移开，林桐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过来。 他反问凯西，“那你们俩演戏又是什么感觉？” 在场两人脸色一变。 林桐收起了他的个人终端，端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这两人不放，林桐沉思一秒以后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好吧，用凯西你的话来说，叫演戏。我之所以演戏，是因为在我的计算中这将成为我人生未来及其有用的一个加分项。” 在场两个成年人没有开口。 林桐分析地很认真，“但是你们俩又为什么在演戏呢？罗德里克把我一个人安排在了凯西你的身边，还无人看管，说明他已经把你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并且相当信任。” “可是凯西你，”林桐好奇，“你都知道第一时间教育我不要和陌生成年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了，为什么不直接喊罗德里克过来见证这一幕，让他成为这个房间的第三人？这样你也轻松些？” 凯西和罗德里克都没说话。 林桐是真的很好奇，“你们俩一个无比信任对方，一个却又下意识地逃避对方。你们在外人面前假装一切都好很和睦，甚至还是交配对象，但实际上你们给我们这些观众演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林桐最后一句话震耳欲聋。 “你们是配偶吗？” 第二十九章 兄弟见面 “幸好我这辈子不打算要孩子，不然我早晚得要气死过去。” 林桐在提出那个致命问题后一个人沉浸计算的海洋中，而凯西则气冲冲地上了楼，罗德里克跟在他身后没有吭声。 等到转角的时候，罗德里克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林桐说得对，如果你觉得那样很危险，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喊我？” 凯西脚步一停，他转身。 “不是吧，你也被他的那个话给套进去了？罗德里克，他才十三不到十四，你不要相信他的那些调调好不好？” “但是他倒是说到了我的心里，”罗德里克反问，“你为什么不喊我？” “……”凯西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罗德里克往上走了一步，“因为你觉得没有必要喊我还是觉得喊我会很麻烦。” 凯西瘪了瘪嘴，看样子是默认了第二个选项。 “别这样皮耶罗。” 罗德里克开始喊的姓氏了，每次这样凯西就知道要有事发生了。罗德里克上前一步，把人抵在转角，他伸手微微抬高了一点凯西的下巴。 凯西很无奈，“我说的是实话，别在一些小问题上紧追不放。” 可罗德里克全程盯着凯西，“我们今天上午还浓情蜜意的搅和成了一团，现在太阳还没落下去，你不要和我说你又变了。” “我变了啥？”凯西笑了一下，“你想让我让你开心，我做到了，我很配合，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 但是罗德里克没有接过他的话题，这个家伙反倒是侧过头来亲吻了凯西的唇角一下。凯西笑了一声，但是罗德里克还是在吻。 这些吻很轻很温柔，吻到第三下的时候凯西投降了。 他们俩就在楼梯转角处拥吻，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春天到了，还是野外油菜花齐齐开放的结果，总之他们在那儿歪腻了许久。 当他们俩分开的时候，罗德里克对凯西说，“我期望你下次能够直接喊我。” 凯西抿着自己湿漉漉的下唇，“不会有下一次了，你放心。” 罗德里克笑了一下，“还有很多人回来，下次他们……” 然而就是这一句话出了问题，凯西不知为何有些抗拒了，“我不是保姆和管家。” 凯西抬手抹去了唇角的水渍，“我知道我们之前的口头合同不是很规范，但我不是保姆和管家，有一些人我必须要认识，而还有一些我觉得他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 罗德里克默然。 凯西后退了一点，“要林桐他们知道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他们不是你的家人，你家人确实需要知道你日后的工作安排，所以需要知道你现在的助手是什么人……” 罗德里克低声，“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小辈。” 凯西知道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些人是罗德里克的小辈。 那个夜晚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越发让凯西感到不安，他再后退了一点，和罗德里克拉开了距离。刚刚两个人旖旎的氛围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桐说的很对，他们又在假装什么呢？ “但他们不会是我的小辈我的朋友的，”凯西低声，“所以这件事情到了这里就打止吧，再说下去我们俩都会不开心。” 罗德里克握住了凯西的手腕。 但是没有用，凯西伸手，把对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罗德里克看得贴切，凯西长长的眼睫毛垂下，那投下的一片阴影里带了点东西。 所以罗德里克没有阻止。 “好吧，这件事你说了算。”罗德里克叹了一口气，他放过了凯西，“如果你实在不想喊我的话没问题，那等下你也不要喊我。” 凯西笑着看了罗德里克一眼，他才不会被这句话恐吓住呢。 两个人在走廊尽头分开，就这么一下，竟把这个空间走出了一种分割感。罗德里克深吸一口气拉开了书房的门，凯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两个人始终不曾开口。 这个古怪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了晚饭时分。 凯西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伊丽莎白在和林桐说话。这两个Omega似乎有着自己内部独特的语言一样，伊丽莎白在面对林桐的时候，甚至不用开口对方就已经猜出来伊丽莎白要问什么了。 “我晚餐什么都不想吃，”林桐缩在沙发一角，他还在计算着什么，“我觉得少了一餐问题不大。” “……”伊丽莎白插着腰，有些无语。 “你，”她刚想开口，林桐脑袋一抬，反问伊丽莎白到，“你知道把营养论和激素发育论结合在一起是很荒谬的吧？上个世界那么多吃不饱的人照样也能发育正常有味道，所以这两点之间的关系不成立。” 伊丽莎白脸色已经变黑了。 凯西下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撞见了这个天才的奇思妙想时刻。但是伊丽莎白明显有了火气，她确实在其他方面奈何不了林桐，但有些方面，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桐桐，你能猜到我想的一切，”伊丽莎白笑了，凯西第一次看到这位女士笑得如此凶狠，“那你能猜到今天晚上谁来接你走吗？” “……”林桐难得沉默了。 “你有三次机会，”伊丽莎白笑着道，“你觉得你会猜中多少？” “程月她去参加学校的活动了，”林桐抬头，他皱了皱鼻子，“你别想骗我，我们家一家都很忙。”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伊丽莎白笑了，“你继续猜啊。” 林桐神色大变。 这是凯西第一次见到林桐这个小崽子脸色变得那么快，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凯西甚至主动喊了管家去开门。林桐瞪了自己一眼，并且警告道，“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什么？”凯西乐了。 一个Alpha青年大步走了进来，全场气势一变，林桐如临大敌，伊丽莎白则喜气洋洋，凯西全程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只见那个Alpha走到了房间中中央，这人身上有着一种极其美妙的橙子香味。来人对着自己弟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上下打量了林桐一下，语气轻松得很。 “呦，你又来为国家节省粮食了吗？还是说你不计算出来点什么就不打算吃饭？” “林沐宸，我警告你我数学成绩一直都比你好，”林桐不知为何对他这个哥哥抱有极高的警惕性，他往后坐了坐，抱着自己的抱枕，“我数学成绩是目前最好的那个。” “目前，”这个叫林沐宸地Alpha斟酌了一下这个词，“啧，那你为什么不拿你自己和同龄的程月比？” 林沐宸笑得无比灿烂。 “那是因为程月跳级了，她没读过这个年纪也没接触过这个教材。别想用实验数据不等量这些词来框我，我计算过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比我厉害咯。” 林沐宸往前走了一步，林桐往后缩了一点。这个哥哥笑了一下，突然就从沙发前的矮桌上跳了过去，他轻轻落地，转身往沙发里一坐。 林桐躲闪不得，一下子被林沐宸搂住了肩膀。 “我很欣慰，桐桐，我真的很欣慰，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比哥哥优秀了。”林沐宸侧过头来盯着林桐道，“爸爸妈妈一定很欣慰，比我还欣慰。” “我本来就比你优秀！不要喊我桐桐！”林桐涨红了脸，“我们全家，不，全世界就你不能喊这个名字！” “无所谓啊，你也可以喊我的外号，不过你不知道。”林沐宸笑了，“听好了，桐桐，你最失败的不是别的，你最大的失败就是比我晚出生那么几年……” 林桐尝试从对方肩膀下挣脱没有挣脱出去。 凯西和伊丽莎白站在一旁说悄悄话，“林桐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哥哥？” 伊丽莎白低语，“因为打不过。林沐宸就像只猫，有了弟弟这种玩具自然要好好耍一耍。” “喂，你们俩的说话我可是听得到的！我才不是玩具！我早晚会有一天干掉你这个臭男人的！” 林桐挣扎无果后吼了这围观两人一句，就是因为他那态度，凯西决定不去救他了。 林沐宸还在继续，“你说要是林曦晨爸爸知道你的这种言论了会怎么想？” 林桐凶巴巴，“他会感动到哭！” “啊，他确实会感动到哭。要是WSJC接受了一个这么简单的低智商犯罪案，他倒真的会感动好一会儿，顺便还会感叹一下世风日下，WSJC警探内部职工的子女智商以及道德水平下降之快，已经影响到了整个社会的安宁。” 林桐听了这话停了下来，他瞪着大眼睛盯着林沐宸。 哥哥轻笑了一下，“刚刚那话你听懂了没？” 林桐开始继续挣扎，“我他妈才不听你的话呢！” “哎，我简单易懂的再和你解释一下，”林沐宸果真一只手就能搞定他这个十三岁叛逆期的弟弟，他笑得灿烂，“弟，你凭借一人之力就拉低了全家的水准，你有想过原因是什么吗？” 林桐眼睛开始变得湿漉漉的了。 凯西和伊丽莎白站在一旁，这个围观全程的Beta悄悄对身旁的Omega嘀咕了声，“我可算知道林桐那个好胜心是怎么来的了。这分明就是没有赢过啊。” 第三十章 虚心建议 伊丽莎白在林桐彻底哭出声之前把这两兄弟分开了。 “好了，好了，都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了，你们俩给我安静点！” 那个叫林沐宸的Alpha一副没有过瘾的模样，但还是在伊丽莎白的怒视下起了身。他大步走到凯西身边，上楼之前还朝凯西眨了眨眼睛。 “……” 凯西默然，果然味道浓郁的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房间那一头，伊丽莎白在安慰林桐，“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喜欢闹你，你一哭他不就特别来劲了吗？” “你们的道德标准怎么是这样，”林桐红了眼眶还红了鼻尖，说起话来已经有了鼻音，“你们竟然对受害人说是就因为他喜欢哭所以才被受到侵害。就光这一点我就能告你们政治不正确了。” “好好好，”伊丽莎白承认林桐说得很对，她伸手撸了一把这个小崽的头发，“可是林桐，你把林沐宸收藏了多年的藏品弄坏也是不应该的。” “我道歉过了，我又不是不会赔偿他。法定打工年龄要满十五岁，他又不允许我用零花钱来赔……”林桐嘟囔着回答。 “……” 凯西站在一边审视了全程。说实话，当林沐宸来了以后——准确地说，在林沐宸戏弄过他弟弟以后，林桐这个Omega才终于有了一点鲜活的血色。 他情绪波动了，嗓门也拉高了，在争吵和反抗的过程中凯西逐渐能够感受到属于林桐这个年纪才会有的活力。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林沐宸来了以后林桐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小孩子总要吵闹一点惹人生厌一点的，长大了以后才需要做的完美符合所有成年人的构想。 所以凯西放过了他们自己上了楼。 那个叫林沐宸的Alpha的在罗德里克的书房门口打转，看到凯西来了，他笑了，“罗德里克不在？” 凯西不确定就在刚刚他围观这两兄弟吵架的时候，罗德里克有没有从房子里溜走，但是他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罗德里克还在和自己斗气。 他左右而言其它，“我想这个书房的门你应该是打不开的。” 林沐宸挑了挑眉，他当着凯西的面伸手拉了拉，门纹丝不动。 “我确实打不开，”Alpha看了自己一眼，“罗德里克又改了掌纹锁密码是吧？” 凯西摇头表示不清楚。 见书房里没有任何动静，林沐宸放弃了进去找罗德里克的想法。他转过身来，靠在书房门前。林沐宸笑了，笑容灿烂而又阳光。 “那么你是……”这人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伊丽莎白和凯西的对话，找到了些许重点词，林沐宸问，“凯西？” 一想到这个家伙全家的记忆力和观察力都那么可怕，凯西反倒觉着林沐宸记得自己的名字是正常的了。 于是他点点头，“对。” “凯西……”林沐宸把这个名字放在唇间细细品味了一下，他似乎想了想什么。这个家伙看了过来，目光狡黠，“你和罗德里克什么关系？” “……”凯西开始讨厌这姓林的一家了。 林沐宸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家伙走到走廊边低头看了楼下一眼，确认没人上来，林沐宸转过身来。 他继续追问，“那好，我就问一下和罗德里克那种老古板上床是什么感觉？” “……”凯西有点震惊，“我，不，罗德里克比你大，他应该像是你哥哥一样的角色，你……你用词还有询问方式太……过分了。” 在林沐宸的注视下，凯西觉得这个回答难以启齿。 在双方沉默了短短一分钟后，林沐宸放弃了追问，不过这个家伙开始笑了起来。 “啧啧啧，我其实就是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凯西。” 林沐宸笑了，这一次是真的坏笑，“你如果觉得刚刚我问过了线，你只需要回答我，‘不，我没有和罗德里克上过床’就可以了……” 凯西的脸色开始变黑。 林沐宸继续，“或者说，你只要回答我，‘罗德里克在床上不是老古板’。可现在…” 他拉长了声音，带着点挑衅地意味，“…你一次性就承认了所有。所以罗德里克和你上了床，技术还不怎么好是吧？” 凯西终于知道林桐不喜欢他哥哥的原因了。 好吧，要是这个鬼是他的血亲，凯西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不在半夜把他干掉。 见凯西脸色复杂，林沐宸大声而又爽朗地笑了。这个A擅长观察人心，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观察极微，知道自己让凯西不开心了后，林沐宸压低了声音。 “好吧，我知道我过分了，反正罗德里克也不在。我在这里给你几个建议。” “你能给我什么建议？”凯西这下倒是真的笑了。 “恋爱建议，或者逃跑建议，”林沐宸微微一笑，但是不知为何凯西一下子就知道这个家伙对自己说的是真的。 “你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凯西好奇。 “一个单身Beta男人家中的单身Beta，男性，可伊丽莎白还很信任你。你和她的距离很近，但却又没有男女、BO之间的火花，最重要的是……”林沐宸眨眨眼，“书房你经常去吧？” 凯西决定这辈子要绕着姓‘林’以及姓‘程’的走，这简直太可怕了。 “言归正传，你还想要建议吗？”林沐宸问。 “我不觉得你这建议会很有效，林沐宸弟弟，”凯西把最后几个词加重了点。 “听好了，你是我认识罗德里克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被他带进家门的人。听程月说上一次罗德里克甚至带着你回了亚古斯都，我不是骗人……” 林沐宸眨眨眼，“按照我对罗德里克的了解，哪怕那个家伙还不清楚你们的关系，你们再走几步就要结婚了。你做好结婚的准备了吗？凯西先生？” 凯西不说话。 林沐宸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到的这一套，总之这个Alpha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种诡异而又莫名让人信任的感觉。二楼以上只有他们俩，所以林沐宸说的非常露骨。 “你自己刚刚也承认了罗德里克是个老古板，凯西哥哥。这种老古板你可千万别让他开窍，因为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在你还弄不清状况下突然把你带进了珠宝店。” “我到时候会拒绝的，”凯西低笑一声，“你以为我这么傻吗？” “但如果是在床上呢，在你最脆弱最抵抗不了的时候？”林沐宸眯着眼，这个家伙这么年轻但却像是看透了一切，“你可以大大方方第二天假装不知道一走了之，可是你确定你自己会好受吗？” “得，您说吧。”凯西决定暂时先不违背这个家伙的意愿。 “第一，罗德里克算是我兄长，我不想他受伤。” 林沐宸开始了。 凯西干笑了一下。 “如果你想和罗德里克好好搞，晚上搞完白天还能和乐融融的，偶尔有点夫妻之间的小争吵。那么你今天晚上就穿着情趣睡衣站在他床头告诉他你喜欢他……” “不然呢？”凯西反问。 “不然你就现在开始拉开距离，”林沐宸眨眨眼，“我想你应该尝试过了。但是一开始你就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热情如火的对待一段感情，完了就完了，这样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大大方方地分手……” “前提是你得有过这样的经验，”凯西后退了一步，“我不接受比我小这么多的男孩子给出的恋爱建议，太可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林沐宸歪歪头，“我很谨慎的，从来只和男性还有Beta交往，没找到工作搬出去之前对方怀孕生子可是个大问题。我历来都不拖泥带水，感情问题处理的很好。” “你听上去有点渣，”凯西毫不留情。 “但是我感情经验比你丰富的多，”林沐宸更加直接。 “我还以为你作为兄控，你他妈得守林桐到成年……” “然后等把林桐安安分分地交到某个人手上我才能开始我的爱情故事？”林沐宸反驳，“我活多了要去抢我家里上面那两个老的功劳？” “……”凯西沉默。 话题开始跑远了。 “他成年和我找对象不冲突。”林沐宸对这个问题倒是想的清楚，“我有我的自由，他也有他的。再说了，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弟弟，你不想把他气哭吗？” “我只想看到林桐真的找了对象的那天，”凯西喃喃自语，“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那就说明你还在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林沐宸斩钉截铁，“现在两个选项，你选哪个？” 凯西依旧在沉默，他在思考。 最后他发现了一个华点，“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专门上来和我谈这个话题？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为什么第一次出现你就这么清楚？” 林沐宸今天来到罗德里克家里后可算被问倒了一次。 他干笑了一下。 凯西盯着这人不放。 “好吧，我把我的战友给供出来，是伊丽莎白，一直都是伊丽莎白。”林沐宸裂嘴一笑，“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你和罗德里克很好玩。” 第三十一章 虚心请教 就在二楼一场谈话进行的同时，还有一场谈话在房屋转角发生。 罗德里克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他从天边还有些许微光等到现在，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街道的仿生灯逐一点亮，不过没关系，罗德里克知道要来的这一位是一个大忙人。 那个Alpha拎着复古的皮革公文包大步穿过街道。 对方年轻时一定气势惊人，是个惹人注目的厉害角色，不过时光没有冲淡这一切，反倒让这一位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韵味。对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沉甸甸的材质在某些地方衬得这个人越发沉稳。 夜色渐深，来人蓝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林曦晨走到了罗德里克身边，微微笑了一下，“在外面迎接我可不是你的习惯。” 罗德里克在林曦晨来到之前就已经站直了身子，在这人面前罗德里克依旧像当年那个一直需要被认可的小孩。罗德里克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说不定是因为你两个儿子太过闹腾了呢？” 林曦晨听闻以后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机械表。 对方手腕上的这个机械表已经佩戴许久了，手表的年纪甚至比林沐宸还要大上那么几个月。林曦晨是现在为数不多的还在使用这些传统器械的人。 意义大于形式，这是林曦晨曾经教导过罗德里克的，这一枚机械表背后的故事是如此之长，以至于林曦晨到现在还不会忘记。这人看了一眼时间，确认了一下。 “林桐下午三点左右到的，林曦晨比他晚上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吵了一个多小时的架了。你觉得我现在进去场面会如何？” 罗德里克不说话。 林曦晨放下手臂挑挑眉毛，本应该直接进去的两位男士此刻却直接站在了街角。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靠在了路边的墙面上。 罗德里克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叠小杯子，当他把杯子立起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热腾腾的咖啡。 “要吗？只有苦咖啡，没有糖和奶。”他先递给了林曦晨。 “年轻人的新把戏，让我看看。” 林曦晨接过杯子，他把自己那宝贵无比的公文包放到了脚边，林曦晨低头闻了闻，品尝了一下，“自动加热包和浓缩咖啡，利用空气里的水分成水，味道不错……” 罗德里克盯着他不放，“你才不老呢，你还没五十，你现在处于黄金年龄。” “四十八岁的黄金年龄，”林曦晨感慨了一下，“工作晋升道路上的黄金时段，体力下降的明显时期。不过这味道不错，比程昱煮出来的要好多了。” 罗德里克笑了，他总是下意识地把林曦晨当作自己真正的父辈看待，罗德里克也给自己弄了一杯。 “别让程昱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他听到了才会高兴，你以为他是真的不会做饭？”林曦晨笑着看了过来，那双蓝眼睛里仿佛有着整个海洋。林曦晨抿了一口咖啡，“他就是不想去学，所以我就会一直做。” 这种夫妇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让罗德里克很是羡慕。他握着咖啡，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但林曦晨在罗德里克沉默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位WSJC的顶级探员侧过头来，“怎么了？” “维系一段感情，或者说，开始一段感情是什么样的感觉？”罗德里克问地很微妙。 林曦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笑了，鱼尾纹在他的眼角绽放开来。在细细品尝了咖啡以后林曦晨道，“你恋爱了。” “我没有。”罗德里克回答的很快。 “为什么你说你没有，”林曦晨反问。 “因为，因为，”罗德里克抓了抓额头，“这种事情是要两个人同意的对不对？它存在一个起点，就是两个人都同意，就像百米冲刺开始之前，有人说‘开始’！这件事才叫开始。” “那按照你的理论，”林曦晨指出来了一点，“那么你的感情也一定存在一个终点。恋爱就如同比赛一样，百米冲刺，到了终点就结束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德里克叹息了一声，最后他妥协了，“我想开始，但是他不想。” “他。”林曦晨单独挑出来了这个词，他追问，“那我等下进屋的时候能够去见一见这个他吗？” 罗德里克笑了，“那你得……你得，”他停顿了一秒，认真朝林曦晨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那件事吗？凯西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是个蔷薇骑士。” 林曦晨停了那么一秒。 罗德里克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发生过什么，所以我，我还是有点在意会让他记起来这些事的东西。” 林曦晨默默回味了这句话许久，他点头，“你确实用心了。” 罗德里克笑了一下，林曦晨好奇，“不过你到底是……也对，有些东西你长大了也会知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很在意这件事。” “凯西来我们家第一晚的时候，我把他衣服脱了扔医疗仓里。你知道……你知道……”罗德里克抓着脑门，“你知道有些伤疤医疗仓其实是治不好的……” 罗德里克果真是把林曦晨当作父亲来看待的，这么隐私以及沉重的话题罗德里克也就对林曦晨说过。 身边这位年长的Alpha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林曦晨问，“我觉得你应该做了不止第一次见面就把人衣服扒下来的事情。” “啊，”罗德里克握着小小的咖啡杯，他不知道怎么和林曦晨说，“我就是犯了几个错误，我一开始不打算有这样的关系的。然后我去找了他一次，然后……” “年轻人，”林曦晨拉长了声音，“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就算不犯错误你老婆也有可能会跑的。” 罗德里克反问，“真的？” 林曦晨确认，“不骗你。结了婚都有可能会跑，更别说你现在还犯过错。” “……”罗德里克抿紧了嘴，沉默许久以后他开口，“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在偷偷的哭，还说把我当作他以前的客人看待。” 林曦晨眉毛挑地更加的高了，“然后呢。” “我假装不知道，我说我喜欢他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他我都喜欢。”罗德里克在寻求帮助。 “成吧，这一点算你及格，”林曦晨继续，“然后呢？” “他，他再一说什么客人，金钱关系什么的我就，我就吻他，我……”罗德里克不确定，他深深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从刚刚你的用词就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正常了，”林曦晨侧过身点了点罗德里克的肩膀，他问，“金钱关系？是我想的那个金钱关系吗？” 罗德里克不吭声。 林曦晨握着咖啡杯，“一开始就因为某些目的而建立的情侣关系是很脆弱的，哪怕是结了婚都还是很脆弱，这一点信我。” 罗德里克看了过来，“那你有经验吗？” “追人的经验还是追妻的经验？”林曦晨反问了一下，这一位手里的咖啡已经过半，他晃了晃杯子，眼中含笑地看着罗德里克。 “我听你的语气你好像连结婚那一步都省略了是吧？”罗德里克皱眉。 “当然，程昱自己找到我的，还发誓非我不嫁。我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他就嫁过来了，”林曦晨喝着咖啡，“这一点在你这里适用吗？” “不适用，”罗德里克闷闷的。 林曦晨笑了。 这两个男人已经站在街角交谈了快十五分钟了，就像人到中年下班疲惫的回到家门口，却迟迟不愿意面对屋子里那糟心的一切的社畜男士。 伊丽莎白打开大门喊了一声，不过她没有看见站在转角的这两个家伙。这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突然齐齐大笑了起来。 林曦晨喝完了咖啡，“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听我的，带他去做他最想做的事情，让他觉得开心就好。” 罗德里克帮忙收走了杯子，“那如果我不知道他开不开心呢？” “会的，”林曦晨拎起了包，“只要你认真去做一件事，认真对待一个人，都会真心感受到的。大大方方地去追，最好说出口，情话不要怕说出口。” 罗德里克感慨，“你这真的是好建议。” “然后，”林曦晨转身，“如果情话没有用就记得教他跳舞。” 罗德里克耸肩，“我又不是你们家人，我不学舞蹈的。” 林曦晨挑挑眉，“那你就错过蛮多东西了。” “你放心，我也没有其它的危机，至少我这里不会发生带球跑事件。” 罗德里克轻声嘀咕，林曦晨听了这话转过身来，在上台阶之前这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怎么，”罗德里克倒是大方，“我又不是没听过你们家的传奇故事。” 林曦晨笑了一下，在敲门之前这位Alpha突然好奇，“对了，如果你和我在外面，屋子里是林桐和林沐宸，你姐姐在忙，那你的小男友在干什么？” 罗德里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已经去劝场了。” 林曦晨无声看了罗德里克片刻，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落地窗里的景象。林桐和伊丽莎白坐在一起，没有看见林沐宸，也没看见多出来的那个人。 “这么说吧，罗德里克，我儿子林沐宸，你觉得他那种花花公子的性格遗传了谁的？”年长的长辈突然提出来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程昱？”罗德里克歪头。 “我。”林曦晨回答的很坚定。 见罗德里克不信，林曦晨笑了，“我年轻的时候在海外当兵过一段时间，Alpha年轻气盛长得又帅气还有钱，你以为我真的是一个人虚度那么多光阴吗？” 罗德里克沉默许久。 林曦晨补充，“林沐宸的口味有点像我，认真之前不会找麻烦的。一般都是男性Beta……” Alpha故意拉长了声音，他站在门口，看着罗德里克脸色变黑，这人继续，“林沐宸是我的孩子，我清楚地很他的口味。看样子你那小男友危险了。” 第三十二章 都是孩子 罗德里克冲上楼的时候，凯西正在和林沐宸说些什么。 但是罗德里克发誓他听见了某个词。 “……逃远一点……” 木制地板发出咯吱一声响，罗德里克现在恨透了这种仿古式设计了，正在谈论某些事情的两人停在那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罗德里克。 罗德里克僵在楼梯的台阶上，花了一点时间才记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他问，“你们俩能容许我打断一下吗？” 凯西倒是无所谓，但是林沐宸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罗德里克有点恼火，他曾经很喜欢这个弟弟的，但是现在林沐宸往凯西身边一站，这种对比让他有点火大。 罗德里克在潜意识里还是明白林沐宸是个比自己更加具有魅力的Alpha的。 林沐宸往前走了一步，他故意挡在了凯西身前，“刚刚我身后这位极富有魅力的男士和我说，说他是来你府上做客的客人，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 “少在这里咬文嚼字了，林沐宸。”罗德里克脸色不善，“你文学课只拿过三分，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的老底，说人话。” 林沐宸抱起了胳膊，他声音冰冷，“我想请凯西去我们家玩。” 罗德里克上前一步，他确认一眼凯西的神色后才开口，“去你们家做什么？你们家有什么好的？” “亚古斯都连续十年最佳家庭，”林沐宸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竟然十分骄傲，“你曾经可是羡慕到半夜都想爬进来的。” 凯西听了这句话后悄悄做了鬼脸。 这一幕刚好被罗德里克看见了。 “我没有，我才没有。” 罗德里克试图为自己辩解，他指着林沐宸道，“知道你们家为什么是近十年才得了奖吗？还不是因为你闹得整个亚古斯都鸡飞狗跳，林桐出生才好了那么一点。” 男性之间的斗争就如同小孩争夺玩具般，不会越来越理智，只会越来越幼稚。 凯西开始看好戏了，他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罗德里克和林沐宸互相厮杀——不，互相揭对方老底了起来。 “我要在这里重审一点，”林沐宸拉长了声音，“没有连续拿个十五年是因为程月，不是因为我。” “你妹妹把莎碧娜家里游泳池炸了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罗德里克尖锐地指出来了一点。 “我那个时候才七岁！再说了，程昱身体不好呆在家里，程月那么聪明我又管不住……” “但是是你把仓库的大门打开，还把机械甲蓄能电池给你妹妹的。”罗德里克表示自己都还记得呢，“这一点你跑不掉。” “鬼知道她能够有那么聪明，还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林沐宸开始反击了，“你离我爸远一点，罗德里克你有你自己的爸爸！为什么你上大学都是找林曦晨参考，那是我爸爸！” “但是林曦晨有三个，他的父爱本来就是要均匀分出来的，不是给你单独一个。信不信，我每个月付给林桐一百块钱他立马就会把林曦晨租给我，一次性付满六个月他甚至还会多送我一个月。” 罗德里克开始满嘴跑胡话了。 凯西一个人站在一边笑裂了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林沐宸这个阳光活泼在外表现得不可一世的A，竟然在关于父亲的问题上毫不让步。 林沐宸急了，“你以为我爸那么便宜只要……” 他刚打算说罗德里克什么，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这个家伙意识到了什么。林沐宸问，“林桐最近买的那最新的游戏设备的钱是怎么来的？” 场面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秒。 “……”罗德里克保持了沉默。 凯西一脸震惊地看向罗德里克，他小声，“不会吧？你真的买了？” 罗德里克干笑了两声，“没有。” 但毕竟同床共枕了那么久，凯西一下子就发现了罗德里克的不对劲，林沐宸又是个善于观察的。 林沐宸啊了一声，然后后退了一点，他声音拔高了几度，“你竟然想买走我的爸爸，还是从我亲弟弟那里。” “程月也有份，她自己私下做实验也要一点资金，”罗德里克见状说了实话了，“再说了，这不是买。刚刚那只是开了个玩笑，他们零花钱有点少，我只是尽了当哥哥的本分。” “哥哥。”林沐宸确认一遍这个词。 “你越过了林沐宸直接去当林桐和程月的哥哥了？”凯西震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罗德里克随便扯了句别的，“再说了，一个有金钱实力温柔体贴的哥哥总比你这个一天到晚欺负人的要好。” “这就是他们每个星期都来你这里的原因吗？”林沐宸反问。 罗德里克抓了抓自己的后颈，他指出了一点，“你甚至还来得比程月他们要勤快一些，林沐宸。” “……” 凯西发誓，刚刚罗德里克那句话很有可能触发了林沐宸这个骄傲的Alpha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见林沐宸的手都被气得微微颤抖，一想到刚刚这个家伙想自己炫耀时那种宠爱弟妹的语气，凯西忍不住还是帮忙说了句话。 “好了罗德里克，你不能因为羡慕其他人的家长和弟妹就把人家的抢过来，你还给林沐宸吧。” “我这不叫抢，我这叫公平竞争，”罗德里克解释。 林沐宸瞪了凯西一眼，“他又没有抢成功！” 凯西站在那里翻了一个白眼。 他就应该看热闹的。 晚餐时间快到了，罗德里克也没了和林沐宸继续胡扯的心思。他抓着凯西的手，指着林沐宸道，“这件事是由很多事情决定，尤其是当你对你弟弟妹妹那样……” “这件事的决定因素在于你有钱而我暂时没有，”林沐宸走到了走廊边缘，他对着楼下吼了一声，“林桐！林桐给我上来！” 没有人回答他。 但罗德里克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凯西看了身旁这个人一眼，罗德里克试图让林沐宸安静下来。 “我都说了你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弟弟了，别喊他。要不你也可以不吃晚饭就走。” 林沐宸眼睛眯了那么一下，他知道了，罗德里克这么紧张是有原因的。于是他继续对着楼下吼，“妈！爸！程月！林桐！” 也许是因为林沐宸太过聒噪，有个人在楼下回复了一声，“我的天，林沐宸你能不能安静点。” 这一声一出，林沐宸明白了。 他扭头看向了罗德里克，小声道，“我爸在下面。” 凯西知道罗德里克为什么刚刚那么紧张了。 林沐宸眯起眼，“你说我爸想不想知道自己被卖了多少价钱？” 说罢林沐宸就往下跑，罗德里克立马牵着凯西的手跟了上去。他们俩跌跌撞撞地往下跑，罗德里克一边追一边威胁，“林沐宸，信不信我告诉林桐你所有的黑历史……” “来就来啊，谁怕谁……” 林沐宸扭头来恶狠狠地反击，当他跳到底层地板的那一刻，这个家伙突然看清了站在客厅中间那个人脸上的表情，他爸林曦晨板着脸抱着双臂，林沐宸脚步一顿。 “……” 他们三个人撞在了一起。 “他！” “他！” 凯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罗德里克和林沐宸齐齐开口打算开始互相指责，然后客厅正中央那位年长的Alpha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两个家伙彻底弄安静了。 林曦晨说，“闭嘴。” 于是这两个小的闭上嘴。 凯西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点，不过他没有逃过，那位年长的Alpha，林沐宸的父亲朝自己伸出手来。对方笑得很温柔，那人自我介绍以后礼貌地和凯西握了握手。 “我是林曦晨，这个不争气的A的父亲，想必你就是伊丽莎白口的凯西·皮耶罗了。” 凯西受宠若惊，他还未在罗德里克的长辈中享受如此高的待遇，就上次去罗德里克家里，老昆西先生也只是朝自己点了点头。凯西握了上去，林曦晨的手掌温暖而又有力。 “我们先去吃饭吧，伊丽莎白等了很久了，”林曦晨朝凯西眨眨眼。林沐宸站在一边有话想说的样子，林曦晨指了林沐宸一下。 “吃完饭再说，不然我就告诉你弟弟你以前犯的傻事。删掉网络记录没有用的，你知道我能找到帮手。” 听到这里罗德里克偷偷笑了一下。 然后林曦晨再点了罗德里克一下，他示易，“你也是，不要笑。你相亲过的对象我这里都有数，要我一个一个点给你听吗？” 现在轮到林沐宸嗤笑一声了。 这一边，林曦晨牵着凯西的手，这位长辈带着他转身，“走吧，他们都是小孩子，不要和这种角色一般见识，我们先去把自己照顾好。我们先吃饭，不理他们了。” 直到晚餐进行到一半凯西才明白林曦晨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大家长的感觉。 上一次在罗德里克的家里时，老昆西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个背景板一样的人物。怎么说呢，伊丽莎白还有罗德里克很尊敬对方，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 林曦晨是被小辈们尊敬并且深爱的。 凯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德里克，甚至说第一次见到这个家里的晚餐会这么热闹。 所有人都在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且所有人都在要求林曦晨给出自己的看法和回答，就像小孩们一定要父母的认同一般。林桐在嚷嚷着自己的计算公式，林沐宸和罗德里克在互相抨击。 但林曦晨只和伊丽莎白搭了话。 两个人在一旁热烈而又友好的分析了一下今天晚上烤肉的做法。 “啧，”餐桌上众人吵得自己脑袋疼，凯西现在明白家里如果有三个以上的孩子是什么感觉了。 “凯西，听说你和罗德里克相处有一段时间了。” 林曦晨和自己说话许久以后凯西才回过神来，他赶忙放下餐具坐直了身子。 “不用那么紧张，不用，”林曦晨安抚住了他，这位长辈笑了一下，林曦晨低声，“他们是不是很吵，男孩子聚在一起就是很吵很吵。” 凯西看了那三个争吵不休的家伙们一眼。 “但是他们都是好孩子，你也是，”林曦晨微微抿了一口酒，今天晚上他还是多喝了一点，“但是林沐宸还有罗德里克和我们那时候不同，我和程昱都是独生子女，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凯西摇摇头。 林曦晨小声，“我们没和人分享过。” 凯西有些不解，林曦晨笑着点了点桌面，他画了一个圆圈。 “我和程昱不需要分享，当然程昱不同，他还有个哥哥。但是罗德里克还有林沐宸就需要争，你的嗓门要大一点，爸爸妈妈才听得清楚。毕竟家里那么多孩子，嗓门不大，你怎么……” “得到宠爱。”凯西接过了话题。 林曦晨笑了，这位中年男士的双眼闪闪发亮，他今天晚上并不像给凯西过多的压力。因为感情是罗德里克和他自己的事情，长辈最多只能给出祝福。 “如果是我当年在这个年纪，我分享给你什么好东西的时候，我会感到很犹豫，甚至感到不安。因为我没有分享过，我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是我不清楚你的想法。”林曦晨打了个比方，“比如这个烤肉。” 凯西笑了。 “但是林沐宸还有罗德里克不会，他们也会把这个东西分享给你，但是当你尝了一口以后还没开始感谢，他们就会开始嚷嚷。说，我早说了吧，是你没听我的……” 凯西表示赞同，“虽然心都是好的，但是罗德里克就是聒噪的很。” 林曦晨笑了，大声的笑了。 “所以说他们都还是孩子，”他眨眨眼，“你也是。” 第三十三章 体重超标 记忆里，凯西的母亲总是以在哭。 这可能和自己某些记忆产生了冲突。但实际上，当他那个对外面世界权威坚信不已的母亲回到家中，面对自己以后，母亲她似乎会产生片刻的恍惚感。 好像在外面得到的那些精神支持在面对自己了后瞬间就崩塌了。 养大一个孩子很容易。 但是养好一个孩子很艰难。 孩子不是你种的花草植被，当需要太阳的时候给它们挪挪窝，当需要雨水的时候打开灌溉系统就可以了。孩子们是需要来自家长的反馈的，甚至需要永不间断良好的反馈才会逐渐健康成长。 有的时候凯西半夜醒来时，他会发现母亲并没有睡在床上。凯西的妈妈会花整个晚上坐在房间里。 那时没有一点光亮，窗户外广告系统上人工照明扫过，光线掠过他母亲面庞的时候，凯西觉得他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有的时候觉得他母亲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的，一直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母亲宁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愿意在白天时分努力反抗那些现实一下。 从埃德蒙的学校出来了以后，凯西就没能好好的去上过学了。 社区其实还是会要求他们读书读到成年，这是法律规定的，必须每个人要完成的义务。但是从埃德蒙的学习出来了以后……那么多孩子，那么多Beta出来了以后，他们又何去何从呢？ 运气好的，拿到补偿金后就搬离了这个B类社区，运气不好的，被拖在这个泥沼里的就只能继续在这些高楼之间挣扎。凯西从那个时候起就辗转于各个学校…… 不是他很难教，是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还因为负责这样一个小孩学校的压力太大。 最后一所急需生源的社区学校收留了凯西，他们需要足够多的入读数来保障学校福利和工资基数不会下降。凯西这些孩子就是他们的救命草，但对于凯西来说，这并不是他的救命草。 他们从一开始，好像自出生时就被放弃了。 场景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屋子里，母亲坐在椅子上，灯光一道一道的闪过，凯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凯西想说，他们家拿到补偿款了，若是可以…… “嗬！” 凯西从睡梦中惊醒，他盯着天花板，花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一条手臂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重的让凯西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试图忘记刚刚梦中母亲的容颜。 “……” 忘不掉，因为罗德里克这个憨货真的是太吵了。 凯西把罗德里克的手臂推开，然后坐了起来，刚刚那一场梦不知为何让他满头大汗，燥热不已。凯西又伸手把身边的罗德里克推远了一点，下床进了浴室。 到了这里后他才感觉凉快了那么一点。 凯西把手放在冰凉的镜面上，手掌放上去的瞬间镜面边缘出现了他的各种数据。包括体温、心跳、血压，甚至镜面还提醒他了一句，系统告知凯西最近的睡眠不安稳，需不需要用药。 “得了吧，”凯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要不是罗德里克挤在我身边，我会睡不好。” “这为什么又成了我的错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凯西一愣，抬起头来一看，罗德里克就站在自己身后。镜子里对方抓了抓后脑勺，罗德里克一脸担忧的模样。 “你最近睡眠质量不怎么好，总是做噩梦。” 凯西笑了，他再用冷水洗了一把，凯西把脸埋在手掌里轻声嘀咕，“我才没有，就只有今天晚上。” “那是因为只有今天晚上你才醒来了，”罗德里克靠在门框边缘，“你梦话说得厉害。” “我说了啥？”凯西扭头问。 罗德里克没说话，因为凯西一直喊的是‘妈妈’这个词。 “我没听清楚，”罗德里克左右而言其他，“就像是没有意义的乱说话一样，话说你是不是从林曦晨他们一家离开了以后就开始做噩梦的？” “为什么林曦晨他们一家离开了以后我就做噩梦了？”凯西笑着反问，“害怕林桐和程月半夜来我房间给我分析我的人生？” “说不定是因为嫉妒呢？”罗德里克抱着胳膊。 “才不是，”凯西大步走了出来，他坐到了床上，找自己的外套，并一边穿一边试图指出。 “事实上，任何人都会羡慕林曦晨的家庭的。他们家说不上是最好最完美的，也存在瑕疵，但是真实美好到可怕。你以为全世界能有多少家庭能做到这样？是个人都会嫉妒的。” 罗德里克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凯西跳着试图穿上他的裤子，“再说了，你也羡慕。” “你大半夜的穿衣服打算去干什么？”罗德里克好奇。 “我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 “你……”大半夜的出去干什么，罗德里克试图转移话题，他指着凯西道，“对了，你的这条裤子是不是快破了？” “没有，我没有那么多钱去买那些衣物，这条裤子本来就是有流苏和破洞的，我……” 刺啦一声，裤子破了。 罗德里克沉默了一秒后吐槽，“所有东西都有使用期限的，我不骗你。” 而凯西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盯着自己大腿不放。裂缝是从大腿处的一处人工破洞处开始生长的，最后直接抵达了小腿膝盖那一处，凯西震惊无比地看了这个洞许久。 罗德里克知道凯西把东西看得重，尤其是这种自然织物，他于是安抚道，“你这裤子本来就薄，又是这种款式，再说了，穿了这么多年……” “我长胖了？”凯西反问了一句。 罗德里克一愣，他回想了一下。最近手感确实好了许多，抱起来也确实不怎么磕骨头了。 “我长胖了？”凯西拉高了声调。 罗德里克一下子反应过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他赶紧示易，“我，我衣柜里还有很多，你可以直接穿我的……我，我送你都可以……” “我长胖了！罗德里克·昆西！不要回避这个问题！”凯西把裤子扔到了一边，他对着这人拔高了声音，“这不是衣服不衣服的问题，我以后得怎么办？” “再买一条？”罗德里克只有这个建议。 “你以为，你以为穷人的世界和你们富人的一样吗？你以为买衣服所有尺码都是一个价钱，值钱的只是版形费吗？”凯西抓着头发，“自然织物在我们那里是按照克来卖的！” 罗德里克眨眨眼，“不是件？” “克，棉花还有棉布是按照克来计算的，在我们眼里这些才是是值钱的东西。你知道我的开支会增加多少吗？” 凯西抓着他的裤子在罗德里克面前展示了一下，罗德里克终于明白为什么凯西还有很多贫民窟的人穿的都很单薄了。一次性合成衣物不能在阳光下撑很久，自然织物又很昂贵。 罗德里克突然好奇了起来，一次性合成衣物的分解方式到底是为了对自然有益，还是这些公司故意这样设计用来缩短使用周期的。 等罗德里克回过神来时，凯西已经去翻找自己其它的衣物了。他当初来罗德里克房子时带的东西不多，但是自然织物的是全部带上了，凯西摸了半天，找到了另外一条。 但罗德里克发誓这条更轻、更薄也更小。 “我穿不上去了，”凯西很确定。 “你穿不上去了。”罗德里克帮他确认了一下，这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说你之前那一条是怎么穿了那么久，你不洗的吗？” “我每天都洗了，过一晚上就干了，”凯西扭过头来狠狠瞪了罗德里克一眼。 “哦，棉布织物什么的经常过水也会损坏，”罗德里克试图安慰凯西，“不说定不是你长胖了的原因，是因为你每天都洗，再加上……” “我长胖了，”凯西很是确定。 罗德里克纠正他，“我想说的是，再加上那条裤子本来就是有破洞的，你为什么不买一条没有……” 说到这里罗德里克闭上了嘴，有破洞的当然好，在同等比例上减少了用布数量，减少了比重，大家都会买这个。 “我必须得试试，”凯西站起来了，他睡意全消，“这是我最后一点的尊严。” 罗德里克觉得这最后的尊严很可能保不住。 “别了吧，别了吧，这样，裤子的损耗我算在帐上，加倍！”这是罗德里克第一次提出要和凯西加工资，“我甚至可以陪你去买，如果你喜欢，实体店也能去。” 凯西不说话，他站起身来，还是试了。 凯西·皮耶罗的尊严在那一晚被彻底碾压到了泥土里。 第二天早上，伊丽莎白总是起很早。她路过罗德里克的房间，第一次发现这两人没有关门，甚至说，这两人第一次起这么早。 罗德里克坐在床边朝伊丽莎白做了个手势，凯西靠在他的肩头，抱着一堆衣服已经睡着了。 两个人都有着重重的黑眼圈，看样子昨天晚上挺激烈。 伊丽莎白挑挑眉，伸手合上了罗德里克卧房的门，她低语，“这年头的小年青还真会玩呀。” ※※※※※※※※※※※※※※※※※※※※ 这一章送给解除完禁闭的我们。 第三十四章 你的喜好 那天晚上，当罗德里克累了，凯西自尊受挫，伊丽莎白还没来之前，他们有过一段平静的对话。 这真的是非常难得的一段对话，因为这两个家伙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聊不几句就开始打架。后面情况缓和好了点更是，聊不了几句后他们又会去床上打架去了。 所以选在这个时间，当两个人都能心平气和的聊一聊的时间真的很难得。 “凯西，我说，”罗德里克记起来林曦晨的话，他问，“你就没有什么喜好吗？” 凯西抱着自己的衣物，脑袋靠在罗德里克的肩膀上，他轻笑一下，“有啊。赚钱。赚钱最让我开心了。” “不是这种，我是说……” 罗德里克帮凯西叠好了一条裤腿，也许算不上叠的很好，这人盯着薄薄织物上的花纹轻声开口。 “比如说我，我就喜欢一边看书的时候一边画一些什么东西。” 凯西笑了，“好吧，优等生的喜好。” 罗德里克反驳，“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喜欢在看纸质书的时候在上面写写画画。尤其是当我阅读量很高，需要全神贯注的时候，我就越喜欢这样。” 凯西扭头看了这人一眼，问，“什么感觉？” “很爽，”罗德里克很诚实，“那种手感是电子阅读给不了的，也就是我的书桌为什么一定是那种仿古式红木桌的原因。我……” 凯西好奇，“那你在全神贯注地读书的时候画些啥？昆西家族的家徽？” “就很简单的，沿着文字的边缘，把周边空下来的部分涂黑。一点一点，就像填字游戏一样，花纹没有什么意义，主要是……” 罗德里克抓了抓脖子，“主要是那种感觉，很放松，在大脑高速运转即将罢工的边缘还去做这种事情，你反倒会觉得很舒服。” “哇哦，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一个喜欢一心两用的家伙。”凯西喃喃自语。 “你看出来了？”罗德里克好奇。 “你在陪伊丽莎白看节目的时候，就算你看得很认真你也一定要打开自己的悬浮页面去干点别的。我现在才知道，不是为了别的，你那叫放松。” 凯西抱住了自己的衣物，声音小了点，罗德里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问，“那么你呢？” “我没有，”凯西承认，“也许虚拟世界里打蛋白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由少变多，还不用我费时费力，我想应该没了。”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罗德里克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那你为什么不去虚拟世界？” 凯西，“……” 罗德里克能够感受到肩膀上的人在那么一瞬间，像是要反驳或者情绪激动的，但是凯西深深叹了一口气，抱着衣物往后躲了点。罗德里克扯过毯子，两个人盖好。 凯西沉默许久以后道，“埃德蒙学校倒闭了以后，我们家其实是拿到了补偿款的。” 罗德里克震惊。 凯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对方玩起了自己的脚趾，“但是我妈妈拿去买了最新款的虚拟网络终端，就是那种全封闭式，只要有营养剂，可以玩到死的那种。” “不是说有时间限制的吗？”罗德里克确认自己没记错。 “她都成年了，还有一笔钱，虚拟网络对未成年人确实很苛刻，但是他们对钱从不苛刻。我妈她……”凯西盯着脚趾，“最喜欢的应该就是虚拟游戏了。” 凯西始终记得自己从那所又破又旧的社区学校回到家的场景。 一开始母亲还能在他下课之前从那个密闭仓里出来，后来是等凯西回来了才会。再到了后面，当母亲意识到凯西一个人靠营养剂也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她就不出来了。 “就时间我其实记不得了……”凯西自己也记不清，但是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那种封闭仓还是需要有人定期安放营养剂的，不然她不出来的话会饿死在里面，我又不能走远。” 罗德里克低声，“你投喂她？多久？” 凯西笑了，“我喜欢‘投喂’这个词，我有的时候确实想一了百了，就这么走了算了。但是我未成年，学校不要成绩但是要考勤，我很想走，但是她还活着。” 虽然只是活在虚拟世界里，但还是活着。 “说回蛋清吧，”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罗德里克下意识地换了个谈话内容，凯西靠在他肩膀上，沉思了许久。 “可蛋清还是和我妈妈有关的。” 罗德里克沉默。 “学校是有虚拟网络终端的，我们至少有点信息课或者其他什么实践课。老师们要我们去玩游戏，就是那种仿真度很高的游戏，来确定你以后适合做什么。”凯西道。 “我知道，我当时选了木匠，手工制品非常赚学分。”罗德里克回答。 凯西笑了起来。 但罗德里克没有说的是，这门课程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上完了，他甚至都不想象凯西竟然是高中才接触到。身边，凯西继续。 “我们几个混混，平日里成绩也不是特别好的那种，我选择了蛋糕店，因为学徒分数高了以后可以免费换虚拟蛋糕。我那时候喜疯了，虚拟世界的游戏城是，是……” “开放性，并且所有游戏的货币流通都是一致的，”罗德里克补充。 “对对对对，我一下子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那天在打蛋清，我的妈第一次弄那玩意真的很难，然后我母亲带着她的新家人从我床边路过。” 听到这里罗德里克低下头，凯西已经放弃了扳脚指，这个人缩成一团。 凯西低声，“她有了一个新家庭，有了自己的丈夫，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闪闪发亮，像是一个Omega。” 罗德里克不说话，他摸了摸凯西的头顶。 凯西还在继续，“她的丈夫像是某个明星的翻版，两个孩子一A一O。他们走过那条街的时候，我一下子不清楚到底那边世界才是真的。” 罗德里克微微抱紧了他一点。 凯西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吗？” 罗德里克给出了一个恶毒的提议，“你应该把营养剂停了的，换成水，然后自己拿钱走。” “钱用完了，钱用完了，”凯西的额头抵在罗德里克的肩膀上，他窝在这个人的怀抱里，“想要那么多年运行一个完美的AO家庭游戏需要很多钱的。她没钱了养她的虚拟家庭里，所以她没钱了以后把自己大脑分享了出去。” “挖矿，数字结点吗？”罗德里克轻声。 “哪还有那么多数字节点，早就被人挖完了，”凯西抱紧了他的衣物，蜷缩在罗德里克怀里，“虽然报酬惊人，但是用脑过度，人是会死的。” 罗德里克抱紧了他。 凯西很是疲倦，在这个夜晚尤其疲倦，特别是看到过林曦晨他们一家了以后，凯西终于明白自己向往的是什么了。 不是成为O，不是家中钱财万贯，也不是出身高贵学历很高，他想要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他至少要能得到一点温暖。 “我是不被喜爱的孩子，罗德里克。”凯西低语。 “没有，不会的。”罗德里克抱着他。 “Cash，凯西，拉丁，爱慕虚荣者；Roderick，罗得里克，英国，很出名的领导者。我查过了，我很早以前就查过来，”凯西小小地抵抗了一下，“你和我是不同的，我在出生那一刻起就不被喜欢了。” “没有的，我很喜欢，我很喜欢你。” 罗德里克抱住他怀里的人，一夜都未曾合眼。 第三十五章 香气袭人 今年的春天很美好。 但问题是家里人都很忙，甚至没有人有时间去外面的公园走走。罗德里克反正是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随时待命的，而伊丽莎白这么忙就有趣了。 凯西站在门口一直看她在忙活。 “你在忙什么？”凯西插着口袋问。 “我在忙着开店，”伊丽莎白盯着悬浮界面不放，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什么？”凯西有些震惊。 “你闻出来我身上的味道了吗？”伊丽莎白转过身来，她很大方地向凯西展示了屏幕上的一切，伊丽莎白重新确认了一下用词，“就是你察觉到我信息素的味道了吗？” 凯西摇头。 “我一直以为你和林桐一样是……”凯西停顿了一下，他确实在这件事上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伊丽莎白太过脆弱，“我还以为被标记过的O味道会发生变化。” “看样子在学校里没好好上学啊，凯西，”伊丽莎白走到了一边，她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你可不能一大早就喝酒。”凯西很明确地指出来了这一点，“酒精成瘾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现在对你来说是早上，对我来说是睡前一杯小酒，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伊丽莎白再喝了一口，“适应火星时差简直是遭罪，你知道他们一年有二十二个月吗？” 凯西摇摇头。 “漫长的时间和长时间的光照给予了火星上的物种不同的特性，它们的农产品很便宜，”伊丽莎白朝凯西眨眨眼，“尤其是花朵。” “可你说过火星上的食物很贵，”凯西扶额，“你说过火星上的鲜花也很贵。” “那是因为新鲜的蔬果还有农产品想要运送到外地，它们要承担极高的运输成本。原产地的价格有多低，送到我们手上价格就有多高，中间的利润是要把这些差价补回来的，我的小皮耶罗。” 凯西挑眉，“不要这么喊我，姐姐。那你在睡觉之前要来一点会让你长胖的夜宵吗？” 伊丽莎白叹气，“熬夜是女人变老变胖的元凶，但是我想放纵一下。” 那天上午，准确地说当伊丽莎白和凯西谈起来自己的梦想还有对未来的想象的时候，凯西才真觉得这位女士活了过来。她不在一个飘渺的标签，一个Omega的名词代表，或者一个优秀的姐姐。 当伊丽莎白说到她的香水的时候，她的双眼闪闪发亮。 “我不确定，”凯西在为伊丽莎白做早餐的时候低语了一声，他笑了一下，“我不确定你的这个香水的市场有多大。” “很大很大，”伊丽莎白突然来了兴趣，“你没用过香水吗，凯西？” 凯西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决定直面这个问题，不再假装这些事不曾发生过。凯西放下咖啡壶看向伊丽莎白，“你要知道我的客人是因为我是个Beta才会点我的。”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她赶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想让你道歉。” 凯西笑了，他大大方方地在伊丽莎白面前承认，“很多客户专门点我，一是我金发碧眼，二是我当时骨架很小还像个未成年的男孩，三是我是个Beta，几乎没有味道。”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味道的，”伊丽莎白轻声，“这是我们这个物种的生理构造。” “是的，但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味道……” 凯西停了下来，他把咖啡推给了伊丽莎白，“我知道你为什么说香水这个产业很重要了。我之前有个客人，他是个Alpha，他，他很爱自己的妻子……” 伊丽莎白小小地嗯了一声。 “他妻子不爱他，他妻子是个O你知道吗？” 那个客人是凯西接触过的为数不多并且无比温柔的A，“他闻得到，每一次他妻子嫌恶他的时候他都闻到了。他来找我很多的原因是，我没有味道，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的担心着……” 伊丽莎白低声，“你是他的避风港。” “一半的一半吧，”凯西皱了皱鼻子，“你说的没错，AO确实需要香水来掩盖自己的味道。” 伊丽莎白盯着凯西不放。 凯西被那眼神看得心慌，他问，“怎么了？” “需要我和你讲一讲香水的故事吗？凯西。”伊丽莎白不知为何来了兴趣，也许睡前咖啡不是一个很好的提议，这位女士往前坐了坐，“你知道吗？香水是Beta们发明的。” 凯西笑着看了伊丽莎白一眼，他示易，“别讲了，我猜出来故事是什么了。远古的故事一定是Beta们爱慕虚荣想要成为AO才故意让自己显得很香，像是拥有和你们一样的味道。” 伊丽莎白盯了凯西很久。 然后她道，“不是。” 凯西抬起了头。 伊丽莎白往上坐了坐，“在远古时期有些宗教是不认可O类男性存在的，他们被认为是软弱混乱的存在，一旦被确认就会被抹杀。所以他们的父母们想了一个办法。” 凯西点头，“就像Omega质询官这种东西一样，好的爸妈真的是很给力的存在。”说完凯西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善，他抬头笑了笑，“你继续吧。” 伊丽莎白无所谓，“他们请一些游荡在各个城镇的Beta商贩研究出了一种很香很香，能够掩盖过一切气味的香水。当他们的孩子分化了以后，他们就以此为借口把那些Beta请来。” 凯西好奇，“做什么？” 伊丽莎白笑了，“盛大的舞会，或者一场全镇的狂欢，很多家庭都参与进去，没有人会在意谁到底是A是O的。当舞会结束，总会发生点小意外。” “比如说意外怀孕？”凯西插了一句嘴。 “比如说哪个小公子摔断了腿或者感染上了风寒需要去外地疗养。他们会带着香味离去，等到哪一天从别的国度传来喜讯，他们结合完毕后再回家。” “能够这么做的都是家里有钱的对不对，”凯西听完了整个故事，“听上去很浪漫，但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伊丽莎白盯着凯西不放。 最后她提出来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那么凯西，你想用香水吗？想用什么味道的？” 凯西撑着台面沉思了很久，伊丽莎白一直在微笑，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位Omega此刻这么想知道这个答案。凯西想拒绝，但是又真的很感兴趣。 “好吧，就当日后给你开店积累些素材。那么，那么你们有没有什么香水……”凯西结结巴巴。 “嗯哼，”伊丽莎白表示自己在听呢。 “能够，能够让一个Beta闻上去像个Omega？”凯西说完。 伊丽莎白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要求。 凯西在说完这个要求后保持了沉默，他盯着伊丽莎白不放，想看看对方眼中是否有着戏谑或者嘲笑或者轻视。等待了一小会儿以后，凯西抓了抓后颈。 “如果没有就当我刚刚是……” “有。”伊丽莎白说得很平静。 凯西看了过来。 “AO激素类抑制剂的成分其实是相反的，就是激素平衡。O类抑制剂中最有效的部分其实是A类激素，A类抑制剂与之相反，原理都是一样的。AO通用抑制剂的作用原理和激素类的不同，那是作用在细胞受体上。” 伊丽莎白说了很长一段，凯西听了好一会儿后对方才给出了答案。 “事实上，你只要把一支A类激素抑制剂稀释一千倍喷洒在身上，你在A的嗅觉中就和一个O没什么区别，无论你香不香，有没有味道。” “……”凯西震惊了。 伊丽莎白喝了一口咖啡，“满意了吗？” 凯西喃喃自语，“那香水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香水存在的意义是让你能够选择另外一个自己，尤其是我们这些因为气味无法掩盖自己情绪和身份的人。” 伊丽莎白歪了歪头，“你猜罗德里克想要什么味道。” 凯西笑了，“他一定想变成Alpha，不用猜。” “罗德里克想变成一个女孩，”见凯西不相信，伊丽莎白确认了遍，“对，就是普普通通的Beta女孩。” “为什么？”凯西震惊。 “因为那个时候他和崔珉慧斗得天昏地暗，罗德里克什么都比她好，但是在异性，也就是女性同情分上一直优势不高。” 伊丽莎白轻笑一声，“我的好弟弟，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后悔自己不是个女孩，崔珉慧拿子宫和女性权利这件事大作文章，把他远远丢在了后面。” 凯西不信，他问，“崔珉慧呢？她一心向往那个全部都是男性A的世界，她一定想成为Alpha男性吧？” “不，这就是你不懂香水和人性之间冲突的美妙。”伊丽莎白笑了，“崔珉慧对外使用的香水让她闻起来像个柔弱的Omega。她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女性O，这样她在弱势群体的话语权就更高了。” “……”凯西不说话。 “林桐想闻上去香气袭人获得更多的关注，林沐宸每天都在为那种过于高调的香味苦恼，程月有的时候会模仿程昱的香味出去约会。” 伊丽莎白喝着咖啡说了很多。 凯西看了过来，“那你呢？” 伊丽莎白顿了一下，笑了，“我想成为你。” 凯西愣了很久。 伊丽莎白放下咖啡杯。 “我想成为你，不是别的Beta也不是别的男性，我想成为你，因为看到你才让我明白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可能性，就算没有一切也能够勇敢活下去。当我那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凯西艰难地笑了一下。 伊丽莎白上前给了凯西一个很温暖的拥抱，伊丽莎白轻拍着他的后背，“别自怨自艾，你真的很勇敢很优秀了。” 凯西花了点时间回报了伊丽莎白一下，他本一开始想说自己如果是个O的话，就不会遇到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其实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都有自己的苦难，都有自己的羡慕向往的世界。 凯西吸了吸鼻子，他靠伊丽莎白靠得很近，他终于闻到了这位女士身上的味道。青草裹藏着苹果的芳香，真的很美好。 香气袭人。 第三十六章 突如其来 在伊丽莎白的鼓舞下，凯西都想加入她的队伍了。 伊丽莎白想了很多，从最一开始的原材料加工到生产线再到包装。火星是个好地方，那里土地辽阔，光照充足，主要的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过去的新移民对体力劳动不那么排斥。 “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有关生产制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伊丽莎白对凯西道。 “在于人们的消费观念？”凯西没上过学，他不知道。 “在于人们的劳动观念，”伊丽莎白举了个例子，“这个世纪初，人工成本越发的高涨了，然后越来越多的岗位被人工智能AI取代，资本就是这样，选择对自己最有益的。” “这点我能理解，”凯西点头，“我知道呢，要我也不会选者活人，一个人工的成本能养活五台机器。” 听了这话伊丽莎白转过身来看了凯西一眼。 凯西耸耸肩，“怎么了？人类骨子里就是贪婪的，不能说我是B，我就一定很温柔很善良从不想着赚钱。” “问题是，”伊丽莎白插着腰继续和他道，“如果你作为一名工人，或者说你的岗位被人工智能取代了。你愿意吗？凯西？” 凯西摇头，“我没赶上那个时代，我不知道。” “实际上你赶上了。”伊丽莎白抓了抓后颈的头发，然后她把它系成一团，伊丽莎白咬着发箍低声道，“让很大一批人下岗是很可怕的，但是要所有人接受这个想法是很容易的。” “我觉得前者更容易，后者比较难吧，”凯西吐槽。 “教育和潜意识是最好的利器，尤其是当政府有意识地引导人们去那么想的时候。比如重工危险场所交给AI啦，什么有毒有害场所交给人工智能啦，”伊丽莎白朝凯西眨眨眼。 听到这里凯西就明白了，他叹气。 “我还真的有点印象，因为我们的社会实践课上的一塌糊涂。学校里老师永远强调我们毕业后的岗位将会是管理层，却从未说过我们毕业后就会失业。” 说到这里凯西沉默了一秒，然后他看向伊丽莎白，“所以说，火星上一切都还有可能对不对？” “是一切都还有可能，无论在任何地方。” 伊丽莎白让凯西让一让，她要规划自己的未来的香水产业了，凯西确实好奇，他放弃了在罗德里克客厅里享受柔软沙发的机会，专门跑来看伊丽莎白的规划。 “这里，”凯西指着一点好奇，“香水瓶你想在哪里制造。” “火星拥有目前全世界最大的赌场，也拥有现在来说最大的艺术家聚集地。我之前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艺术家不做了，我们可以以很低的价格把玻璃制造设备搞到手，然后自己烧。” 伊丽莎白给凯西展示了一个图片。 “你们要自己烧玻璃，自己烧。”凯西抱着胳膊笑了，他顿了一下，“我第一次知道玻璃瓶子是这么出来的。” “不然呢？靠罗德里克这些政客吹出来的？” 伊丽莎白笑了，她把工厂的位置放大又缩小，最后再确认了一遍地点。 “这和时候人工智能的好处就来了，前期我们设计，后期它们大批量制作，只要不被那群地球上的圣母们发现，我们……” “地球上的什么？”凯西一愣。 “……”伊丽莎白一下子被打断了思路，她眯起眼，“我们说到哪里了，是说到赌场里小批次零售还是？” “不是，是你刚刚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凯西笑了，“圣母。” 说完这个词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惊人的响动。哐当一下，就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颤抖，看样子楼上的人动作很是粗鲁，气得不轻。 “……” “……” 楼下两个都保持了沉默。 伊丽莎白耸耸肩，“幸亏你没有上去，又到了每年一度的这个时候了。” 凯西吐槽，“你每次都说又到了每年一度的时候了，到底又到什么时候了。” “选举，准确地是，是支持率和名望。”伊丽莎白叹气，“官方选定你很多时候是看你对整个政府体系的影响力的，当然实力是另外一件要考虑的事，但更多的是……” “出镜率。”凯西明白了。 “罗德里克之前就一直在为这件事苦恼，因为他确实不怎么上镜，不是因为他是个B，是因为他在镜头上总有点憨憨的……” 凯西听了这话笑了。 “但这也是好事，很多人和我说，因为罗德里克看上去憨憨的，所以他们信任他。”伊丽莎白决定给楼上自己那愤怒无比的弟弟泡一壶茶，她问凯西，“你要点吗？” “不用，我今天喝太多咖啡了，我怕我会睡不着。”说到这里凯西记起来了什么，“你还没和我解释圣母这个词呢。” “哦！”伊丽莎白记起来了，她摆手，“你其实不用知道这些东西。” 凯西实话实说，“我好奇。” “有那么一群人，主要是年轻人，闲的没事做在学校里自以为自己知道很多的年轻人。他们被人忽悠着搞了一个什么AI人权组织，大意就是人类过度劳役机器了。”伊丽莎白简短的说了下。 凯西记起来了，“我记得这件事，罗德里克还和我解释过。我以为这只是一些傻不啦叽的学生或者有幼稚的人才做的。” “他们才不幼稚才不傻不拉几，当然我说的是那些组织者。” 伊丽莎白说到这里有些心累，“确实很多年轻人同情心泛滥，会被一些视频啊，画面啊，文字啊什么的东西打动，他们确实以为AI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但实际上那些组织者，就是他们的同龄人，甚至比他们年纪小的人在其中受益颇多。” “受益颇多，”凯西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受益？”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去关系那些被弃养的宠物吗？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真的去贫民窟带上几个月？知道为什么他们宁愿为一些AI使用什么机械油也不愿意为堕胎O类说句话吗？” 凯西摇头。 “上上个世纪，人们发现打着‘为什么东西好’的旗号来为自己获益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你也可以这么说，人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一开始是猫猫狗狗，欺负它们不会说话，人类的意识可以强加在它们身上而没有受助方的任何反驳。” “那为什么猫猫狗狗被放弃了？”凯西好奇。 “因为利润已经压榨完了。” 伊丽莎白做了个手势，“就像他们发现伪善到了最后那些猫狗他们还是要处理，在获得称赞和金钱以后他们必须要真的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就消失了。就像有些人打着为O类好的旗号，真要他们去帮助那些需要抹去标记的O的时候，他们就没了声音。” 凯西听了话抓了抓后颈。 “这听上去就像是世界上没有好人一样，但如果没有他们发声，我想有些事情也不会进入公众眼里。虽然AI福利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很扯，但是对你刚刚说得一些东西，由他们不是更好吗？” “我很难一次性和你解释清楚，凯西。”伊丽莎白笑了。 凯西继续，“如果他们觉得这个东西的利润压榨完了就可以跑，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厚颜无耻一点就可以，人们的记忆力可是很短的。” 伊丽莎白见凯西不解，于是主动和他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没有那些真的为流浪猫狗考虑的人，没有真的为O类发声的人。而是你要理性的去看待一些问题，要长远一点，要站在真正为他们好的角度上去思考。” “真正为他们好。”凯西重复。 伊丽莎白语气温柔，“都是为O类消除标记做斗争，一个要求O类在**期去满是Alpha密闭空间和人搏斗争取眼球，争取社交焦点的新兴社团。和一个保持低调，默默无闻地大面积推广免费抑制剂，并帮助离婚O类走出困境的机构。你愿意选择哪个？” “为什么做好事还要保持低调？”凯西问。 “就现在这个大环境，你那么高调能保障离婚以后A不找过来？”伊丽莎白笑了。 凯西沉默了一秒。 “我知道，我就是，”凯西说得声音很小，“我如果再小一点的时候就有人和我说过个，或者和我妈妈说过这个就好了。”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 “没关系，”她说，“没关系，你现在知道就好了。不要轻易被那些看似很激进，但实际上不曾真的为你考虑过的团体蒙蔽，虽然要辨别他们也不容易。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去看看罗德里克吧？” 凯西笑了一下。 伊丽莎白表示，“是真的，就我们刚刚谈的那些事情，罗德里克深受其害，你确实可以找他问问。” 他们俩个沿着木制楼梯向上，凯西和伊丽莎白有说有笑，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整个世界暗了一下。 然后在一瞬间，凯西发誓那是他人生最安静的一秒。 好像之前围绕着整个世界运转的电子设备还有网络全部停了下来，那刹那，已经习惯了的电子音突然没了声音。 砰、砰、砰。 有什么东西从楼上的转角滚落了下来，凯西和伊丽莎白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个银白色小球沿着台阶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凯西的脚边。 凯西那个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知道了。就在这四月的这一天，春意正浓的这一天里，有一组小陨石群冲入了火星与地球之间，巨大的冲击波和未能测定的能力毁坏了两个星球之间的设立所有通讯设备。 让人引以为傲的脑域网开启三十年来第一次全面停机，许多人被困在了虚拟世界里。 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和火星的联系。 第三十七章 即将开始 罗德里克暴躁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起，这个人就没有睡。在昨天下半夜，地球上许多国家还在白天的时候，位于外太空的监测站其实就已经监测到了这批行踪诡异的小陨石群。 每个国家都收到了消息。一开始大家还是很乐观的，当初建立地球和火星之间的信号站时，就已经有人提出过这种方案。当时不仅建立了防御机制，还建立起了预测机制。 现在发挥作用的就是预测机制。 可惜的是，防御机制，也就是安排在星系周边的拦截系统并没有发挥作用。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小行星群从星球之间呼啸而去，幸运的话可以说幸亏这些行星的目的地不是地球或者火星，不幸的话就是，当初耗费了无数金钱和人力物力构建起来的防御机制，在天灾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许多人通过镜像系统查看到了这批小陨石来的时候的光景。 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面的绝望。因为速度过快，陨石之间相互牵引导致运动速度失常，大家根本就判断不了这批陨石有没有那么不听话的一粒，或者几粒转向逃亡地球或者火星。 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用昂贵的宇宙飞船去撞了。 这件事的损耗还不能简简单单用这些最普通的表面损耗来计算了。脑域网在中断了以后，保护机制开始强制让人们下线。 断网造成的脑损伤在脑域网投入使用之前就已经进行过多次反复实验，所以这一次脑域网的保护机制完美而又艰难地保障了所有人安全退出，但这并不能再保障人们对它的信任。 人们的不安感往往都是从一些熟悉事物的缺失开始诞生的。 凯西给罗德里克倒了杯水。 对方坐在走廊上叹了口气，但还是接过了。 家里安静的有点出奇，管家在地板上乱滚，一直闪耀着红光，看样子是第一时间想重新连上网络。但是这次的波动和影响太大，就算是想要等罗德里克这个片区恢复，也要等上好一阵。 管家咕噜咕噜转到了伊丽莎白的脚边。 这位Omega把管家捡了起来。 罗德里克昂起头来默默喝水，凯西站在楼梯下方看着这人。罗德里克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面也有着黑眼圈，一夜未睡再加上压力太大，让这个家伙的胡须都出来了。 凯西于是小声问，“需不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罗德里克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杯子，“问题是我们不用做什么。可能，下一批陨石群还会来，可能不会来，我们只要等网好就行。” 凯西皱眉，“全世界那么多天才和大型设备，他们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小陨石群会来？” “我们轻敌了，大家都轻敌了。”罗德里克坐在那里，挑了挑眉毛，“这件事最一开始发现还是一群天文学家，他们一开始喜滋滋的想着又能搞出来什么大新闻，或者好文章的……” 凯西问，“那现在呢？” 罗德里克抓了抓眉毛，“肯定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咯。未知的事情不仅仅是能填补学术上的空白，更可怕的是，未知的事情造成的后果很有可能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家里陷入了安静之中。 罗德里克安静了许久，最后他缓缓地开口，“因为这次对未知事物的空白，我们失去了整整一个星际航线上的信号塔，甚至还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运输船。” 凯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伊丽莎白站在楼下，她抱着管家抬头看了上来，伊丽莎白挤出一个微笑，“能活着在这里说话就很幸运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损失也已经造成了。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如何？” 罗德里克没有起身。 凯西看了过去，他问，“是没有胃口吗？” 听了凯西的话，这个家伙摇摇头，罗德里克知道这话说的很难听，但是他还是说了真话。 “什么都没有过去，伊丽莎白，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家里的两个人不懂。 罗德里克直起身来往下走，他喃喃自语，“这场灾难才刚开始。” 下午时分，能够抢救过来的网络系统都已经恢复了大半。脑域网是不可能的了，实体网络登陆数量这些年第一次创建了新高，一时间网络质量下降大半。 这才只是刚开始。 凯西觉得有的时候罗德里克虽然看上去很憨，看上去有些傻傻的，但是这个家伙其实一直都是很清楚，很冷静的。 罗德里克会和人吵架，也会表示自己的不满，这些行为在一些人眼里会觉得他大大咧咧毫无心机。但就是因为这份让人轻敌的态度，才给了罗德里克更多机会。 那天下午，罗德里克一直都没有回到书房，他全程都在客厅里通讯。凯西想问伊丽莎白为什么，但是姐姐摇摇头，示易他不要问。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很为难……”罗德里克捏着自己的鼻尖，“谁都为难。我们又不是东方那些国度，他们的资源和配置是第一时间调配的……” 凯西看着那个男人站在房间中央，罗德里克像是听了许久。 许久以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对，先生你说的很对。私人财产是受到法律保护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利要求你们去做什么。除·非·是·在·战·时·情·况·下。” 最后几个词罗德里克说得咬牙切齿，凯西抱着抱枕看对方在一分钟后挂断了通讯。罗德里克还没喘一口气，下一秒，又有一个通讯进来了。 “你好。” 这个通讯罗德里克语气很温柔。 凯西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罗德里克，在面对一些人的时候。罗德里克表示的很温柔，而对另外一些人的时候，罗德里克的语气强硬无比。 “……对对对对，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需要你特地来为我们做什么。”罗德里克笑了一下，这人一边在屋子里打转一边示易凯西帮他倒杯水，“……不用，不用，这样会让您太过为难。” 凯西举着水杯等在那里。 罗德里克的语气一转，这人放弃了水杯突然向通讯那头提议。 “说到这里，如果女士你坚持的话，我刚刚才和ISHU那边联络完，你可以和他们合作……是的，是的……ISHU一心想为国家做点什么，你完全可以联络他们。” 凯西眯起了眼睛，他记得这个名字，罗德里克上个通讯还在和那边吵架呢，这个通讯就已经站到了同一联盟上了。 他不知道罗德里克和那一头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凯西隐隐约约地觉得罗德里克在憨厚耿直的言语之下，已经把某个锅甩出去了。 在长达三个小时不间断的说话后，罗德里克可算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凯西身边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喝水喝水，”凯西把水递了过去。 罗德里克一口饮尽，他叹气，“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以前很多人拒绝视屏聊天了，他们宁愿语言也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为什么，”凯西问，他又帮罗德里克倒了杯水。 然后他僵在了那里。 罗德里克从后方抱住凯西，脸贴在了凯西的后背上，罗德里克轻声嘀咕，“因为不用面对面说谎真的是太轻松了。” 凯西干笑了一下，放下了水杯。罗德里克额头温度有点高，对方抱着自己不松手，凯西低语，“看样子政客们都是骗子。” “说谎老手，”罗德里克笑了。 凯西抓着罗德里克的手腕不说话，他们俩难得享受了这片刻的安静。罗德里克的额头抵在背脊上，烫的让人心悸，就在凯西问他要不要去医疗仓的时候，身后那人突然开口了。 “那个，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完这一笔后拿钱走人。” 凯西僵在那里。 罗德里克继续，“听我说，现在想要开个蛋糕店，要手续齐全，要没有犯罪记录，要过往清白，还要在网上考证，还要很多钱。” 凯西干笑了一下，他低头，却没有反驳。 罗德里克不松手，“听我说，而现在还能满足你梦想的就只有火星了。伊丽莎白如果去火星，你可以在卖香水的店面旁边去开个店，那里租金便宜，那边的人对怀旧事物还保持着喜好。” 凯西笑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起来了？”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让我们意识到了，谁也不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现在的美好是很脆弱的……” “……”凯西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开口。 罗德里克低语，“现在通往火星的飞行船被毁掉了一半，你能等到两边修建完毕再动身吗？我知道我一开始的策略不对，做错了很多，我还能利用这点时间来弥补……” “罗德里克！”伊丽莎白走出来打断了这段对话。 但是这一次伊丽莎白再也没有调侃或者笑意，她大步走了过来，房间里两人第一次看到伊丽莎白的脸色如此之差。 “怎么了，”凯西问。 伊丽莎白将她手里屏幕投射开来，是有人在开发布会。 崔珉慧出现在了屏幕上。 凯西意识到了，罗德里克确实说得没错，这只是刚刚开始，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这只是刚开始。 第三十八章 道德选择 罗德里克头疼，“她现在出来是想干什么？” 伊丽莎白摇头，“我不清楚，但是你要知道她每次兴风作浪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凯西处在这两个姐弟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左右来回看了看，“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管她了？如何？我们就当……” 罗德里克扶着脑门低语，“她是敌人。” 伊丽莎白插着腰，“我知道她是敌人，那么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她，想要屏蔽她的消息，可你还是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德里克，我们都没办法。” 在凯西的注视下，伊丽莎白把静音键取消了，崔珉慧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然而有许多默默付出的那些我们却视而不见…世界AI保护协会（FNMGP)政策的伦理基石已经超越了对于任何某一个特定物种的保护，尤其关注到了那些被我们忽视的……】 凯西一时间不能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崔珉慧刚刚说了这么多，竟然完全让人听不懂主旨是什么。他于是看向房间里的两人，伊丽莎白渐渐皱起了眉头。 罗德里克脸色已经变黑了。 崔珉慧的声音还在继续。 【……FNMGP，AI保护协会相信每一个拥有自我思考意识的个体都拥有其独特的内在价值，应该被尊重和保护……】 听到这句罗德里克直接站起了身。 “不行，不行我要联络玛姬，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的范围了。” 说完以后罗德里克就开始联络那一边，可惜今天全世界都乱了套，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所有人都在尝试着拨打号码，这么短的时间里罗德里克就又有了七八个没有接到的通讯。 但都不是他想要的。 凯西看向罗德里克，伊丽莎白则死死地捏着沙发的椅背。 【……在这一次的事件当中，我们发现，当没有了网络还有外界干扰，这些人工智能们做出了英勇的决定。他们驾驶着飞行器阻拦了无数的陨石，这一点和我们人类之前做出的判断是完全相反的……】 凯西突然明白了崔珉慧在说什么了。 这个Alpha在强调这些人工智能，这些AI们有了自己的情绪和性格。 她在宣称这些AI是拥有独立人格的。 “哦，草。”就算凯西没怎么上过学，有些大屠杀电影还有科幻电影他还了解过的。 “她她她她，她在干什么？”凯西声音有点颤抖。 “她在为那些AI争取人权。”伊丽莎白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漠。 “她是在利用那些AI在为自己谋权，”罗德里克破口大骂，“崔珉慧什么时候对这个权益团体这么感兴趣了！她这个时候蹦出来想干什么？” 凯西不说话。 大家都保持了安静，崔珉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动物拥有生理决定的内在特点，兴趣和天性，并且可以感受疼痛。而这一次，我们发现AI同样如此，所以FNMGP，AI保护协会相信AI有权力在人类的手中以一种远离那些可以被避免的痛苦的方式生活，而不是仅仅充当为人类谋利的原材料……】 “她要率领全体AI大军进行农奴解放？”凯西吐槽。 “真正拥有人工智能活得好好的那个在WSJC的地底下呢。” 罗德里克吐槽了一句，他已经联系上了其他人，在等待期间，罗德里克提示凯西。 “还记得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情吗，就为了防止陨石群中间一个或者两个飞向地球或者火星。” 伊丽莎白倒是有印象，她补充，“听说宇宙通用航班的股价跌了一半。” “因为一半的飞船就是他们家的，因为就他们家的船多数量隔得还近，”罗德里克还在等待，他叹了一口气，抽空补充了声，“那么多飞船和损失，我们是不可能派人类上去的。” “所以说？”凯西转过身来，他盯着罗德里克，“操纵系统的都是AI？” 通讯接通了，罗德里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和那一头联络，“你好，我是罗德里克·昆西，玛姬的首席顾问，我想找……” 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看样子那一头是有备而来，早就猜到了罗德里克的愤怒。 “不，”罗德里在听了一小段对话以后怒吼了起来，“这部分资料不能对外开放！那是紧急状态下的战时决定，AI人工智能才被给予了100%的操纵权……” 那一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罗德里克的语气听上去简直是要崩溃了，“你们就算现在想，也不能让公众在这个时候知道这件事？你没有，你没有…” 说到这里罗德里克声音小了下去了。他啧了一声，一瞬间明白了大半，凯西和伊丽莎白看着他在房间里踱步，罗德里克笑了一下。 “我明白了，好吧，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是坚定的反对派。无论是你们谁，你们哪个人想在下次选举或者民众心中获得好印象，请务必先记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 罗德里克停顿了一下，他再次笑了。 “狂热粉丝们的饭可不是这么好吃的，伪善是要付出代价的，历来只要有人站了队，那就要永远站下去。星际网络马上就要恢复了，那些高危险重污染放射的工作谁来做？” 伊丽莎白和凯西齐齐看着罗德里克。 通讯那一头没有人给出答案。 罗德里克挂断了通讯看了过来，他耸耸肩，“看样子今天这会是务实派最难过的一天了。” 凯西还不懂发生了什么，身后，那场发布会还在继续，那个女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作为FNMGP，AI保护协会中坚定的一员，FNMGP相信人类有责任为AI们提供福利。所以，我在此主动提出申请，我崔珉慧，将在接下来的星际网络通讯恢复工作中，与那些AI同胞们共进退，一同面对外星那艰苦的环境，直到星际网络恢复的那天。】 “草。”罗德里克骂了一声。 凯西直到几天后都忘记不了那天崔珉慧做完发布会后那些铺天盖地的掌声。 在遇到罗德里克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作秀啊，欺骗啊，或者选票这些东西。但是他发誓，如果崔珉慧那天的内容，如果仅仅是把AI换成了Beta的话，他也会感动。 他在潜意识里会觉得这位女性Alpha很勇敢。 敢于一个人去外星，去太空。 但是接触了罗德里克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崔珉慧的发布会完了以后，有关AI的权益问题水涨船高，随之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是那些操作飞船AI最后的身影。 谁都知道这场陨石灾难是突如其来的，但是崔珉慧他们确实利用这场灾难做了很大的文章。所有AI‘赴死’，对，宣传语气已经开始用了‘赴死’这个词了…… 所有AI‘赴死’之前的画面轮流在网络上播放，任何一点小细节被放大了无数倍。有的AI朝镜头闪烁了一下灯光，就被视为在眨眼，有的摇晃了一**子，就被看作是在害怕。 最出名还是那个，有一个AI在最后一刻说了一句话。 “如果再也见不到你，那么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就这一段小小的片段，在网络上引起了惊人的关注，无数人为之落泪，虽然事后有人指出这款机器会随机引用一些经典电影台词作为关机词，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失去脑域网的不安感让人们需要寄托，而AI的情绪化好像一下子证明了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单的般。 凯西不知道罗德里克他们要面对什么样的压力。 但是他从人们的态度上看出来了，好像为AI争取权益成了这段时间大家的关注焦点。任何不为它们说话的行为都会受到抨击，好像每个人都在赞扬崔珉慧的英勇行为。 这件事影响是巨大的。 那天下午，天色变暗即将下雨，凯西在等待罗德里克的归来。 下午时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他第一次心神如此不安，家里除了他什么人都没有，甚至伊丽莎白都把她曾经抛弃了的社交圈子捡了回来，姐弟俩每天都在外面忙碌奔波着。 罗德里克回来的时候，凯西正在和管家对话。 他把管家放在沙发上，罗德里克大步走进了房间中间，对方身上还带着点点雨水，凯西起身，但是罗德里克让他坐下。 “我得出去一趟。”罗德里克说。 “你才刚回来，”凯西皱眉。 罗德里克不说话，他盯着凯西，深绿色的眸子温柔无比，“我得去外太空一趟。” 凯西震惊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轮到了你?” “崔珉慧的那番话对各个政党还有各个集团媒体影响都太大了，如果她一个人默默地去了，回来了以后再说还好，问题是她在出发之前提前说了。” “别告诉我因为她一个人要去，所以你们都要去，你说过下次陨石回来都，都还算不清呢……”凯西摇头，他终于知道罗德里克上次说的恶果会是什么了。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不去，就会被群众抛弃，会被他们骂死，有些人这辈子政治生涯就完了。去的话还能赌一波没有危险……” 凯西干笑，“政客上去有什么用，就算去也是要去专业技术人员……” 罗德里克的手掌有些冰凉，他握紧凯西的手，低笑了俩声。 “宇宙通讯和宇宙航空两家公司的股价已经跌到不能再跌了，他们的工程师都会上，那边人更多，这个决定下了以后，至少能挽回一波口碑。那些人才是真无辜者，而他们需要领导者。” 凯西觉得真的是可笑之极。在这个时代，他们拥有最好的技术和AI去完成那些危险事务的时代，竟然还要派活人上。 “这件事太荒谬了，太荒谬了。”凯西低语。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罗德里克叹气，“这就是代价，操纵狂热粉获得支持的代价，伪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 注一：崔的话是有原版参考内容，作者本人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的。 注二：此段台词出自《楚门的世界》男主经典对话。 注三：本文只是描写了一个虚构世界，任何批评和指控我都接受，谢谢。 第三十九章 临行之前 你不会想象人类历史发展到了这一步还会有今天这一幕的。 送行的场面异常的宏大，鲜花绽放，人头耸动，宇宙港口上好像第一次挤满了这么多人。乐声震天，隔得老远凯西都听到了那些声音。 他站在外围远远地看着。 乘坐宇宙飞船是他们很多人的梦想，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去火星一趟耗费的是几个月的工资，几年积攒的零钱。而对于曾经的凯西来说，去火星一趟是他们这些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登上飞船，来到这里意味着他们的背水一战，就意味着已经取出来了多年的积蓄，放弃了在地球的所有。他们绝不是出去旅行或者享乐的，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新生。 只是凯西还从未想到过这一天会这么早来，他又会因为今天这个原因站在这里。 罗德里克已经走了。 凯西站在港口的边缘，自从那天下午以后他和罗德里克就没有再说过什么，到了最后罗德里克也没有碰过自己。 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罗德里克之前要求自己做到的那些就像是个笑话。 乐声又大了一点，凯西抬起头来，因为通讯中断的原因，火星那边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点微亮的星光，那一头的一切，人们都在猜测。 罗德里克准备登舰了。 随着宇宙航行技术的不断发展，前往宇宙已经不再是一件需要长时间准备或者训练的事情，这个世纪的人们对此习以为常，火地两空之间的航线也已经非常成熟。 但是这一次不是这么简单的商务出差活动了。 “……” 罗德里克随着队伍上了飞行船，在上去之前他还是有点犹豫的。为了保证民众之间对此次没有产生抗议，人与AI的比例控制在了1：20。 然而到了这样还是很多人在抱怨，很多人觉得人工派遣的数量太少了。 已经上船了的工程师发觉了罗德里克的犹豫，罗德里克站在门口徘徊了那么一小会儿。先行登船的这位笑了，这位年长的Alpha主动伸出手来。 “东方号的技术工程师，你直接叫我钱就好。” “钱，”罗德里克笑了一下，“好姓氏，你叫我昆西就行。”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位长辈调侃了一声，“还有半个小时出发，怎么，还没和你家人告别？” 罗德里克显得有些紧张，“没有，我就是……” “第一次登船，还是说第一次上我们这种又破又旧的维修船？” 说完这位工程师上下打量了罗德里克一下，他的目光从对方精致的服饰上扫去，尤其是对方那双靴子。这种靴子是好东西，军工产品质量稳定，一看就没怎么被使用过，这是第一次上场。 罗德里克尴尬地笑了笑。 工程师示易他往里面走，“我知道你们是谁了。说实话，照我说为了这点名望，为了拍几个在宇宙中和这堆垃圾一起奋斗努力的画面就贸贸然上来，你们还真的是……” “面子工程？”罗德里克低声插嘴了句。 “对，”工程师实话实说，“我都已经要退休了，还算是经验丰富的，刚入行的时候在那种环境里工作了十几年。原本我们还庆幸自己不用再上去，没想到整了这么一出。” “那么你觉得这些AI有情绪吗？” 罗德里克试图转意话题，他并不想再过多的谈论这个该死的面子工程，因为说到件事他的语气就会不好。罗德里克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这里的环境和设备果然和他坐过的高等商务舱不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坐下来以后，他才发现对面那个工程师一直看着自己。 钱先生问，“你觉得呢？” 罗德里克扭头，角落里有着一台古老的测试仪器，他说了个笑话，“也许有呢，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默默听着我们在讨论什么。” “我告诉你没有。” 这位长辈说得很干脆。 罗德里克愣在这里。 “我在这个领域做了整整快三十多年了，当我才是个二十岁出头小伙子就上了船，现在我五十多正打算在办公室等死养老的时候你们告诉我有这一出。然后，我真真切切地告诉你，没有。” 罗德里克不说话。 这个Alpha盯着罗德里克的双眼道，“外太空修复的工作是枯燥而又无味的。我见到过很多年轻人或者老人对这些AI有着所谓的幻想和寄托，AI变得越来越像人，但它们不是。” 钱先生强调，“它们永远都是设定上越来越像人类。” “据我所知，还是有可能的。”罗德里克指的是WSJC地底下的那个传奇存在。 “那么就算可能有，我告诉你也是不会的。那么多年，我见过宇航服漏气，见过太空垃圾撞破过我们的舱体，被液氮冻伤过，但是我从未见过AI挺身而出。” 这个前辈揉了揉裤腿，往外看了一眼，送行的欢呼声还不绝于耳，他看向罗德里克。 “就算真有觉醒了的还想对我们好的AI。第一，那天就不是我们人类安排它们去了，是它们自己主动去撞那些陨石。第二，如果真的有觉醒了的AI，你觉得它们会怎么看待这些事情？” 罗德里克不说话，他脸色逐渐苍白，看样子想到了某些不该想到的东西。 钱先生大声地笑了，“都说你们年轻人少看点那些奇奇怪怪的电影和电视剧吧，看把你吓的。你说你叫昆西？昆西我告诉你，就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担心的不是AI。” 罗德里克抬头，“那我真的要担心什么？” “垃圾，宇宙飞船被撞碎以后产生的无数垃圾，这些东西会遍布整个航道，我们首先要冒着被撞破割破的风险把它们清理完。然后呢，我们还要小心……” 钱先生站起身，罗德里克盯着对方，他在上飞船之前，那么多铺天盖地的宣传报道中可没说到这个。 对方给罗德里克展示了一个投影。 “我们还要小心恢复基站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大家现在要AI和人类一起上，那我们就算是做做样子，一开始也得下船，拍几个宣传片什么的。太空中的垃圾太多，一旦第一步没有清理好……” 罗德里克脸色苍白，“那我们下去就很危险。” “对，”对方一边收起投影一边嘀咕，“这两个还只是危险最小的，最大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那些陨石群，到现在官方还没给我们一个消息陨石群第二波会不会来，说不定就撞上了。” 罗德里克猛地站起身来。 他压低声音，“最后那一条是谁告诉你们的？” 钱先生愣了一下，“没人和我们说，但是公司都给我们投了巨额人身保险，论精明他们是最精明的，猜都能猜出来。所以说昆西你还是幸运的，遇到我这精明的，一般人都还不知道其中的蹊跷呢。”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走了。 罗德里克在那么一瞬间突然之间后悔了，他站起身来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应该给凯西留一个通讯的。 哪怕只是留下一段话也是对的。 “我下去一下。” 港口的信号极差，钱先生表示理解，罗德里克转身下船，他拿出通讯走到角落试图做点什么，然后在通讯接通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凯西：【罗德里克，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罗德里克看着那个背影，他对着通讯道，【DE-865的登录口，你和内勤说一声，他们会让你进来的，快没时间了。】 说罢罗德里克就关闭了通讯，但是他留了一个心眼。 罗德里克按下了录音。 他尾随着那个身影一路向前，眼睁睁地看着崔珉慧那个家伙沿着刚刚他们过来登船的道路折了回去。 “喂，姓崔的！”罗德里克大喊，“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崔珉慧转身。 对方还穿着刚刚做演讲时的那身衣服，甚至临行前孩子们为她别上的鲜花都在呢。崔珉慧刚刚在全世界的关注下发表了演讲，然后走上了飞船，而现在，她在这里。 她盯着罗德里克不放。 罗德里克站在那里，当他对上崔珉慧的目光的时候，他明白了。 “你想走？” 崔珉慧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反倒是笑着反问一下，“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罗德里克脸色阴沉无比，他再问了一遍，“你他妈把那么多人扯下水了以后，你说你想走？” 崔珉慧沉默了那么短短一秒。 然后她回答，“那又如何？” 第四十章 罗德里克直接一拳头揍了上去。 崔珉慧躲闪不及，被揍了个结实。她踉跄一步后退，捂着下巴满脸震惊，看样子是没有想象到罗德里克会真的动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罗德里克猛地抓住了她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什么又如何？”罗德里克语气凶狠。 崔珉慧踉踉跄跄地试图站稳，但是她被拖住了，有只脚的高跟鞋好像歪了，崔珉慧试图保持自己刚刚领奖时的优雅，但是她失败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这个A的嘴角有了血丝，崔珉慧眼神透着狡诈，“你竟然敢对一位女士动手？” “你现在就是女士了，不是勇士了，”罗德里克吐了口吐沫在地上，他再次举起拳头来，“我说过我不打女人，但是你他妈已经连人都算不上了，我现在动手一点负担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威胁，崔珉慧停顿一下后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她笑得是如此猖狂，是如此大声，一时间让罗德里克都犹豫了几秒。 崔珉慧猛地推开罗德里克，她站稳，然后理了理衣襟。 “好了好了，罗德里克，你当我真的那么脆弱，一拳就不行了？” 罗德里克审视这个家伙，他在警惕崔珉慧是否还有其他什么花招。他太了解这个对手了，崔珉慧不是这种被揍了一拳还能和人谈笑风生的角色。 “你刚刚在笑什么，”罗德里克问。 这个女Alpha看了罗德里克一眼，明明被挨了一拳，但她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却透出了一股优越感。 “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崔珉慧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她低头看了一眼血渍，握紧拳头后重新看向了罗德里克。 “我在笑你的天真和幼稚。” 即将出发的信号灯一盏一盏的亮起，留给罗德里克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崔珉慧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转身离去，她甚至不计较罗德里克刚刚给了自己一拳。 “喂，崔珉慧，你难道就不怕吗？不怕你临阵脱逃这一幕被别人知道？”罗德里克突然好奇了起来。 崔珉慧转过身来，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动手，罗德里克？” 罗德里克不说话。 崔珉慧站在这长长的通道的另一端，她站在那儿。 “让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想对我动手，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就知道对我离去的这件事情上，你罗德里克无能为力。”崔珉慧笑了，“你内心深处知道，知道除了打我一拳，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还是能的，”罗德里克抽下自己的领带，“我就算把你绑上飞船我也要你把这趟旅程继续完。” “来啊，我所谓啊，新闻稿已经写好了，在宇宙和AI一起奋斗的视频也已经有人做了，支持率也已经上来了，民众已经很感动，想要的结果也已经有了。我在不在上面无所谓，你能把我绑上去最好，这叫锦上添花，不是更好？” 罗德里克看出来了，崔珉慧这人是真的不在乎，她完全不在乎这段件事情的造成的影响，也不在乎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崔珉慧四处看了看，她想离去，但是又犹豫了一下，此时通道上空无一人，最后她还是决定说出口。 崔珉慧指着罗德里克，开门见山地问。 “罗德里克，你在录音或者录像对不对？” 罗德里克一愣。 崔珉慧示易，她让罗德里克好好看看周围。 “我告诉你，这个区域是怎么建造的，在决定派人上去之前就已经被处理过了。这条通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罗德里克震惊无比地抬头四处看了看，前方崔珉慧做了个手势，“……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这个时间点，这条道路，这个撤退通道，在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罗德里克转身，抬脚用力踏了踏地面，地板是钢板铺作而成临时搭建的。他清楚了，“这是个屏蔽网结构。” “对，”崔珉慧很高心罗德里克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这一点，她在最后一刻说了真话，“你真的以为就只有我走了？” “……” 这是这么久以来，罗德里克第一次在崔珉慧面前说不出话来。每一次这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是罗德里克占了上风，他会用各种言语和词汇来挖苦崔珉慧，只有这一次。 罗德里克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们俩对视了许久，许久以后罗德里克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们这么做，开心吗？” 但就是这一句话让崔珉慧忍不住了，罗德里克之前那么多的言语，那么多的指控，那么多的争辩，只有这一句，扎扎实实地刺伤了崔珉慧的内心。 “他妈的什么叫开心！什么叫高兴！我们这是为了活下去！”这个Alpha破口大骂，“还有你，你这个该死的昆西，你能不能别用那种哈士奇的白眼瞪着我，好像是我的错一样！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对的道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坚持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临阵脱逃就是有意义了，”罗德里克的拳头上还带着血。 “临阵脱逃……” 崔珉慧简直说不出话来。 “临阵脱逃，我这不叫临阵脱逃，我们这叫选择性的离开。还有我告诉你罗德里克，为什么我们都走了，就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受待见！就是因为你的愚蠢还有天真！” “你只告诉我一件事就可以了，你折腾了这么多人上了太空。”罗德里克只问了一件事，“若是真的出了事，你从今以后睡得着觉吗？” 崔珉慧听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可以！”崔珉慧的声音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像是件件有了底气，“我可以，他可以，那些和我一样走了的也可以，全世界这么多人都可以！你就像你姐姐那样天真，你真的以为有什么人在看着吗！” 罗德里克此刻非常冷静，他反驳，“伊丽莎白才不天真，她离开你，是因为她知道你做的是错误的。” “错误的是她理所当然，错误的是你们昆西自以为的正义，错的是你以为的正确和绝对。” 崔珉慧撸了一把头发，她想走的急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去真的深究什么的。你知道为什么我成了英雄你还坐在家里守着那没用的办公室吗？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安东尼奥而讨厌你罗德里克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前途光明，而你只能越走越差吗？” 崔珉慧伸出手点着罗德里克的胸膛，一字一句，“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想·听·真·话，没·有·人·想·要·你·去·做实·事。罗德里克，你·是·个·政·客，而·不·是·个·工·人。” 罗德里克猛地拍开了她的手指。 崔珉慧无所谓。 “你真的觉得你讨人喜爱？你真的以为大家想要有一个坚实的后盾？你真的以为这个我们提出了什么是真心想去修改什么？就只有你傻傻的，你连个办公室都没有。罗德里克，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就可以，你到现在都没明白你自己要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罗德里克轻笑一声，“像你一样的外表光鲜，满肚坏水，到了最后只能成为被**控的木偶？” 崔珉慧摊开手，姿态潇洒无比。 “我无所谓，哪怕是被**纵的木偶都无所谓，因为我想要的我都有了。罗德里克，你是什么，你是一个办公室都没有的只能在家办公的废物。每一天都坐在那空荡荡的书房里，无时不刻地守着那通讯器看什么时候响起，那个时候才能稍微发挥你的用处。除此之外，你什么用都没有。” 倒数第三倒鸣声响起，已经开启了倒计时了。 崔珉慧表示自己要走了，在走之前，她突然开口道。 “对了，作为一个胜利者的忠告，同样也是作为你的长辈的忠告。如果我是你，罗德里克，我会好好利用你小时候的那段经历的，不拿来做文章真的是太可惜了。你是一个有用一切优势的Beta，但很可惜，你把一切都弄得比没有还糟糕。” 崔珉慧在离去的时候差一点撞上凯西，“滚远点，你这个下流的**。” 她语气非常地不友善，崔珉慧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连浓郁的香水味都掩盖不了了，凯西差一点吐出来。他捂着鼻口往前走，然后在长廊上见到了罗德里克。 对方头发乱糟糟的，面色苍白，罗德里克解下来了领带缠在手腕上，对方看到了自己，但却又侧过头去不和自己对视。 “罗德里克？”凯西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珉慧还有你不是应该已经在飞船上了吗？不要告诉我……” 凯西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对上了罗德里克的双眼。 “情况很糟糕？”凯西问。 “不。”罗德里克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Beta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罗德里克不知为何说了一件其他的事情，“皮耶罗，你曾经说过你做的很多决定都是错误的。” “为什么提到这个？”凯西皱眉，“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是因为……”罗德里克上前一步，伸手揉了一把凯西的脑门，他试图找到自己的语言，却又找不到，“合约终止了，你能拿到钱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凯西震惊。 “我说，”罗德里克看了过来，深绿色的双眸中似乎有着整个宇宙，“我说，我知道埃德蒙的学校是做什么的，也知道你当时作为蔷薇骑士受了很多苦，在酒吧遇到你以后那天我其实不是想去羞辱你的。” 凯西眨眨眼，试图在这里面找到由头。 “我想，我想去帮你，但是遇到你以后我做了一些很错误的决定。”罗德里克再次揉了揉凯西的发顶，“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又充满了邪欲的援助者，我应当过去大大方方让孩童时期的一切就此结束，但是我做错了。” “所以你现在就终止合约了？”凯西不能理解，“不等到火星和地球恢复通讯了？你……” “钱你已经到手了，皮耶罗，”罗德里克松开手，眼中已经没了留恋，“给你一个忠告，下一次你想找金主，眼睛擦亮一点，要找有实力还聪明的，这样生意才长久。” “你什么意思？”凯西抓着罗德里克的手腕，但是这人掰开了，还有最后五分钟，罗德里克要跑着回去了。 “记住，记住下次一定记得不要找傻子，也不要选一个憨批。”罗德里克让凯西松开手，“还有记得找技巧好一点的，哪怕心里不好受，至少身体舒服。” 最后一轮鸣声响起，罗德里克转身离去，凯西站在那里，满耳都是那刺耳的声音。这些声音是如此的刺耳，让他永远都记得，而他的目光里，罗德里克在远去。 时间到了，他们要走了。 第四十一章 什么角色 “他说他要走了。” 凯西回到伊丽莎白身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拉开车门，坐在了伊丽莎白身边，凯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道，“他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束了，我可以走了。” 伊丽莎白正在看什么东西，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抬了抬眉毛，看了过来。她盯了凯西的面颊盯了许久，“看样子我弟和你告别的场景确实很悲壮。” “何止悲壮……” 凯西坐在车中，有点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下车，还是继续呆在里面。伊丽莎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所以问了一句。 “怎么了？” “我在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崔珉慧，她……”凯西抓了抓后颈，“她叫我下流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她……” “她离开了？”伊丽莎白突然坐直了身子，这个Omega皱起眉头，“你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我不确定她离开了没有，或者是要去上其他什么飞船。罗德里克打了她一拳，应该是的，他们俩吵了一架，还动了手。问题是她刚刚对我的称呼……” 凯西指出来‘**’这个词让他有些在意。 “你大可不必在意她，那个家伙就是个垃圾，不要指望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会好到哪里。”伊丽莎白安慰了凯西片刻，她的注意力还在刚刚凯西说的那件事上。 “罗德里克打了崔珉慧？结果如何？” “罗德里克看上去是赢了。”凯西回答。 “他要是连崔珉慧都打不赢那就奇了怪了，罗德里克怎么说也是好好练过许久的。” 凯西点点头，他在街头混过，所以罗德里克还有崔珉慧的模样他一眼就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伊丽莎白扶额，“这件事情会很麻烦，真的会很麻烦，崔珉慧是个喜欢上传视屏又到处炫耀的人。一旦有人问起她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时候，这件事情麻烦就大了。” “我不知道，”凯西靠在座椅上，“我不知道，我也许要离开了伊丽莎白，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又呆在罗德里克身边，这对他的形象很不好。”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她握住凯西的手，低声安抚。 “没关系的，不要在意崔珉慧那些话，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至少我是猜出来的，罗德里克守口如瓶，他不会和那么多人乱说的。” “那他还告诉了谁？” 凯西苦笑了一下，“我之前的生意，既不能被抓到，也不能让客户牵扯到麻烦，我一直做的很小心的。我成年以后才继续，又一直打着脱衣舞男的名号，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查不出来的。” “那她也许是随口一说？”伊丽莎白道。 “Alpha身上的气味是不会说谎，她路过我的时候那种味道让我很是心慌。”凯西闭眼，“那是真真正正的嫌恶，她知道我是什么人，那句话不是随便说出口的。” 车内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伊丽莎白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看向窗外，今天天色不好。 厚厚的云层阻拦了她的视线，让一切都看不清来，更让她的心头罩上了一层浓雾。姐姐伸手，紧紧握着凯西不放，“先不要说走的事情，也不要说离开。” 凯西看了过来。 “开学了，罗德里克不在，小的们也不会过来，你如果也走了的话我会很难过的。”伊丽莎白深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忧伤，“那个房子太安静了。” 凯西还是跟着伊丽莎白回去了。 姐姐说得对，那个房子太安静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凯西坐在餐桌对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凯西坐立难安，然后让管家打开了网络。 他其实就是想让房子里有点声音罢了。 【我很荣幸能够被分到蓝色鸢尾号，这首船很漂亮，也很古老，她承担过许多重要的任务……】 崔珉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草。” 凯西都快对这个女人有心里障碍了，他伸手想要调整频道，却发现所有的网络页面上的第一个内容都是这个。直播正进行的火热，推送全部都是这一条。 “啊，”凯西干脆调成了静音，他去帮伊丽莎白端菜，“话说有钱人的医疗仓真好。” “为什么这么说？”伊丽莎白好奇。 这本来就是凯西没事找事，随便说的一个话题，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还是绕不过崔珉慧那个人物。想到这里凯西还是算了。 “崔珉慧脸上的伤口就已经好了，我想我们不用担心罗德里克了，至少飞船上的治疗措施还不错，我们不用担心磕磕碰碰什么的，治疗应该是没问题。” 伊丽莎白的动作一停。 “就好了？”她确认，“你说的是光洁无瑕，还是伤口愈合了还有痕迹？” “你觉得那种角色会让自己脸上有疤还进行直播吗？”凯西端着盘子走回了餐桌，他嘟噜，“就好了。” 伊丽莎白大步走向了餐厅，看了那无声画面后啧了一声，伊丽莎白控制住自己的嫌恶眯起眼看了许久。 她给出结论，“崔珉慧没有化妆，她脸上看上去是真的没有伤痕。” “所以我说，”凯西翻了个白眼，“罗德里克力道很大的，我觉他出手不会那么轻。至少休息也要休息一会儿吧，现在就开始直播了，她是想干什么？” “因为蹭热度也要蹭最新鲜的，她这个时候不出现什么时候出现？” 伊丽莎白眯起眼，然后召唤来管家，AI小球落在了她的手中。凯西一脸不解，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小技巧，”伊丽莎白调整着网络画面，一个选项窗口弹了出来。 【是否消除对方使用的美颜和滤镜？】 伊丽莎白选择了‘是’。 “哇哦，哇哦，”凯西震惊，“那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能够去掉滤镜那些东西，你为什么会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和我面对面视频的小婊砸有没有故意使用滤镜显得对方皮肤极好。”伊丽莎白扭头看了凯西一眼，“是个人都会有这种想法，不要告诉我你没有。” 凯西思索了一下，“我估计还没有到那一天。” “独居在家Omega的无聊技巧，让我看看这又是在干什么。” 伊丽莎白去除了滤镜，然后他们俩惊讶地发现，崔珉慧脸上还是没有痕迹。 “有趣，真的很有趣，”伊丽莎白在房间里打着转，凯西看了过来，这人指出，“你一开始还担心崔珉慧脸上的伤口会被她用来做文章。” “对，”伊丽莎白抿着嘴，“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这么做，这不是她的风格。凯西，她是个擅长利用一切的家伙，若是能够利用这件事情来中伤罗德里克她早就做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凯西盯着直播那个标签，“你说有没有可能出现在镜头上的不是她？他们派了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AI上去了？” “绝无可能，仿生人和仿照人体外貌制备的AI就连想一想都会构成联邦重罪，众目睽睽之下，不到一个星期就制造出一个百分之百相似的人简直是不可能。” 伊丽莎白坐在餐桌边，她紧紧皱起了眉头。 凯西放弃了他的食物，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对话。 “也许视频是假的，也许这些都是特效，我之前在酒吧就是靠着这一套赚钱的。”凯西表示，“很多人都只关心他们最一开始看到了什么，并且会把他们看到的第一眼东西当作是真的。” 伊丽莎白反问，“那你是怎么做的？” “直播不一定是直播，”凯西指出，“就像是当着你的面跳脱衣舞也不会是跳舞，提前找人录了个视频，然后再请人修改一下，你又不知道我在电子光线后到底在干什么。” 伊丽莎白盯着屏幕不放，上面崔珉慧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诉自己进入太空后的感觉。镜头随着她的脚步有些晃动，但更加显得真实，崔珉慧开始介绍起船体里那些AI了。 这个人甚至给每个机器人都取了一个名字。 “凯西，”伊丽莎白突然问，“如果真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我是说过去的那些事情，你觉得我们身边除了罗德里克与我，还有谁会知道？” 凯西愣在那里。 他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但是罗德里克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凯西还是说了实话。 “安东尼奥和布鲁吧。” 伊丽莎白再次挑了挑眉毛，她扭过头来确认，“布鲁？安东尼奥？” “是布鲁找到的我，要我去给罗德里克跳舞。然后，然后他要我给他偷一份文件给安东尼奥……”凯西有些胆怯。 “布鲁要你偷一份什么文件给安东尼奥？还是从罗德里克这里？”伊丽莎白追问，“有关什么的？” “AI权益法案的发言。”凯西声音闷闷的。 伊丽莎白停顿了那么几秒。 “你给了没？”但问完伊丽莎白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肯定没给，不然罗德里克也不会把凯西留在自己身边。她撑着额头，思考了一小会儿。 “我们要去确认件事。”伊丽莎白低语。 “你说吧。”凯西无所谓，他们现在都没接到罗德里克的消息，光等也是白等。 “我要去问问我那个好哥哥，”伊丽莎白站起身来，“他到底在这些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四十二章 劣质口味 罗德里克赶在最后一秒上了船。 钱先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对这位昆西先生变得乱糟糟的外表发表任何看法，他们保持了沉默，直到维护飞船出了大气层。 罗德里克有点难受。 “难受是应该的，”钱先生示易他可以去那边的卫生间吐一下，“这艘船有点历史了，你要感谢这么多年维修部还是保证了这里面的气压平稳，至少刚刚我们没有漏气。” “我说……”罗德里克捂着嘴角，他脸色发青，“我说实话，能不能不要把每个细节都说得那么吓人？” “因为在外太空，所有的细节都很吓人。”他们刚刚上了外太空，钱先生还有力气和罗德里克扯一下闲谈，这位前辈在箱子里找了找，然后他问，“对了，我喜欢巧克力口味的，你喜欢什么口味？” 罗德里克忍住胃部犯上来的酸水，他皱眉，“什么意思？” “我们接下来的食物。”钱先生拿出一支营养剂在罗德里克面前摇了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吃旅行套餐吧？虽然那些食物也很糟糕，但我向你保证，这个东西会成为你毕生的噩梦。” 罗德里克记起来了，他松开扶着门框的手。脸色苍白慢慢走了过来，维修舱体的重力调整系统绝对比不上那些商用飞船的，罗德里克如同踩在云端上，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是营养剂，有三种口味，巧克力、草莓还有苹果。 “我……”罗德里克犹豫了一下，“我选择草莓吧。” “聪明，不愧是来当领导的。” 钱先生开始分发营养剂了，虽然他说着自己喜欢巧克力味道的，但还是把东西等量分成了好几份。罗德里克好奇，他示易钱先生，“你可以把巧克力味的全部留给自己，我没关系。” “不，”钱先生一边分一边道，“我平均分是因为都很难吃，但是苹果的必须吃完，因为到时候你只有想吐和不想吐的区别，外太空上食物是不能浪费的。” 罗德里克笑了，笑容有些勉强，“我还以为不用准备回来的食物了。” 钱先生看了他一眼。 这位长辈看着罗德里克，一边分一边把他们接下来几天的食物份额都分好了。罗德里克看了出来，营养剂准备得很充分，但不知为何钱先生现在就要把它们分出来。 “小伙子你给我听好了。”钱先生在沉默许久以后开了口，“我把事情说得那么吓人，是因为我想把你吓跑，在开船之前吧你赶下船去。没有哪个老人喜欢带新手，尤其是你这种什么也不懂的有钱人家公子，第一次还是要去这么危险的任务。” “……”罗德里克抵着额头不说话。 “然后，你听清楚了，船上的食物很充足，我们光是看就知道。”钱先生把罗德里克的那一份推了过来，“我给你分开，就是期望你能把它吃完。” 罗德里克无奈，这次是真的带着点恼怒，“你刚刚说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上了船就不能活着下去了！” 钱先生眨了眨眼，“你确实不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活着下去，除非是我带你，并且是寸步不离地带着你。现在，你想不想活下去？” 罗德里克不说话。 钱先生把营养剂往前推了推，“想活下去就把这些收好，每天吃，定时吃，而且必须要吃。”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地球上，伊丽莎白终于打通了给安东尼奥的通讯。 “我他妈以为你死了，”伊丽莎白开口第一句就说了脏话。 这个词明显让通话两端的人都有些震惊，凯西是站在拍摄不到的角落里，而屏幕上的安东尼奥直接变了脸色，那人调整了一下镜头，再次问，“你刚刚说什么？伊丽莎白？” “我他妈想问你是不是死了。”伊丽莎白毫不客气，从安东尼奥的脸色上来看，这很可能是伊丽莎白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 “妹妹，你让我感到震惊。”安东尼奥不安地站起了身，这人身后的景色被屏蔽了，屏幕上黑压压的一片，让人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里。安东尼奥转身，“又怎么了？” 伊丽莎白问，“为什么你不用全息投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我……”安东尼奥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说实话，“我在市政厅，妹妹，这里不允许使用全息投影。还有这是在保密屋，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些东西的。” 伊丽莎白沉默了片刻，安东尼奥静静地看着她。从凯西这个角度上来说，安东尼奥在面对伊丽莎白的时候确实像个哥哥了，这个人在面对罗德里克时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展示自己的权威，而在看伊丽莎白的时候，安东尼奥的眼神很温柔。 哪怕是被无缘无故地骂了，这一位也在默默地等待着伊丽莎白的答案，不曾像对罗德里克那样。 真有趣，凯西暗地里想。 “抱歉，我是说，我是说罗德里克上了飞船了。”伊丽莎白许久以后挤出来这句话，“你们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送他。” “我知道，”安东尼奥插着口袋有些难以开口，“爸爸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我和罗德里克也没想让弟弟们插手。他给我发了消息，伊丽莎白，他要我好好照顾你。” “嗯哼，你和他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伊丽莎白抬起头来问，“那你呢？” “我被临时安排了个任务，我现在还在等里面做出决定，”安东尼奥往身后指了指，“你知道的，我不能说，在没有宣布之前这属于保密协议的内容。” “那布鲁呢？”伊丽莎白问，“布鲁这件事总能问吧，他现在在哪里？” “布鲁？”安东尼奥抓了抓头发，“他被我辞退了你不知道吗？” “辞退了？”伊丽莎白很好奇。 “罗德里克不喜欢他，我本来就是因为罗德里克才要的他的，罗德里克不喜欢他那我还留着干什么？”安东尼奥语气诚恳，“我的团队都是AO，布鲁不适合这个环境，我就让他走了。” 伊丽莎白盯了安东尼奥许久，她和这人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伊丽莎白知道安东尼奥说谎或者心虚是什么模样，但是这人没有。 安东尼奥就是单纯的再说这件事情。 “我从我的渠道得到了一件事情，听说你曾经想通过布鲁从罗德里克那里获得一点东西，一个文件。”伊丽莎白开门见山地道。 “什么东西？”好像有人喊了安东尼奥一声，这个Alpha表示自己准备好了，他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问了伊丽莎白句，“什么东西？我和他是亲兄弟，有什么东西都是直接说的。这样吧，伊丽莎白…” 安东尼奥整理一下衣摆，他是真的没时间了，这人关闭通讯之前和伊丽莎白道。 “…如果罗德里克想让你帮忙找什么文件或者之前的东西的话，我所有记录都在我秘书那里，你直接去找他，就说是我说的。我会给你权限的，稍后再聊。” 说罢这人就关闭了通讯。 伊丽莎白看向凯西，这两个默默对视了一秒。 凯西问，“你觉得如何？” 伊丽莎白吐槽，“我觉得不是在演戏，如果他真的这么会演戏的话他早就名声大噪了。” 凯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提出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罗德里克不喜欢布鲁，但是布鲁是安东尼奥推荐过来的，所以他收下了。现在安东尼奥也说自己的团队呆不下布鲁这个人。” 凯西耸耸肩，他问伊丽莎白，“那布鲁是怎么来的？” 飞船上，罗德里克在尝试着摆脱这种要吐不吐的状态。 “早餐！”钱先生扔过来一支营养剂，苹果口味的，他看了眼时间，“不过无所谓了，我们每隔六个小时必须进食一次，这样流失的体力和维生素才能好好补充。” “那睡觉的时候怎么办？”罗德里克抓住营养剂问。 “你还想一次性睡六个小时？”钱先生笑了，“能睡四个钟头都已经很完美了，你竟然想着睡一觉好的？” 罗德里克默默看着钱先生，“不是还有AI吗？” “但问题是宇宙中的垃圾太多了，很多判断是AI做不出来的，这些要的是经验。”钱先生拍了拍罗德里克的肩膀，“小伙子，上来之前没想到吧？” “没想到。”罗德里克咬开了营养剂的包装，他喝了一口，然后差点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罗德里克被恶劣香精辣到了喉咙，他不可置信地说，“这是苹果味？” “没想到吧？香精放得有点多，不过还好啦，劣质香精确实辣喉咙。”钱先生扔过来一包水，“润润喉咙，别喝多了。” “我以为……”罗德里克盯着手里的营养剂，他刚想说天然香精或者高档香精不行吗？然后他记起来凯西说过的一句话。 【我很少吃到纯天然食物。】 罗德里克终于明白凯西说得是什么意思了，他捏着水带低语，“我……有人和我说他曾经是吃这个长大的。” 钱先生不由扭头看了罗德里克一眼，“那他吃过不少苦头啊，吃这个过活是真的不容易。” “对，他运气不怎么好，一直都不怎么好……”罗德里克压低声音，他突然问，“就只有这几种口味的吗？我是说贫民窟那些地方也是一样？” 钱先生听了这话深深看了罗德里克一眼。 “应该是吧，我没去过。话说你之前那么久没回来是去和你那个朋友告别吗？” 钱先生故意没有扭头去看罗德里克，他在前方金属的折射面上偷偷观察这个Beta的表情。罗德里克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再尝了一口营养剂。 罗德里克再次被辣得皱起了眉。 “对，但是我让他走了。” 第四十三章 胡言乱语 罗德里克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吃营养剂了。 其实实体食物不是送不上来，也不是没有保鲜或者保存装置，是因为实体食物太麻烦了，营养剂能够补充一切营养，并且…… 不用上厕所。 这是真的。 罗德里克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腹中空空如也，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儿吃东西的欲望，甚至自己身体的某些功能都好像因为这些营养剂而停止运转了。这些天罗德里克最多只有小便，其他的一概都没有。 “喂，昆西，你盯着厕所的门是想干什么？”钱先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这个过来人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不用上厕所是不是特别爽，想念大号的感觉了吗？” 罗德里克不由皱起了眉头。 谈论这个话题使得他觉得有些过于粗俗了。 “哈哈哈哈哈哈！”钱先生笑得声音更大了，他点了点身边，示易罗德里克坐到自己身边来，“好了，好了，等你需要穿着航空服飘在宇宙里整整四十几个小时都回不来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的好处了。” “四十几个小时，”罗德里克重复。 “是的，四十几个小时，”钱先生确认了一遍，“你以为这一行是你们坐办公室的那一套吗？不做完就不能回去的小伙子，没有其他选择。” 罗德里克不说话。 说实话，他不说话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上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罗德里克坐在宇航船的窗前，这里是整个飞船唯一一处让他觉得具有现代感，并且感官舒适的地方。因为这扇唯一的落地窗户是面向宇宙的，整个宇宙色彩艳丽，但却安静到出奇，地球成为身后一个无声的阴影，说实话，如果没有钱先生的话，一切都太过压抑。 罗德里克觉得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上面他估计会疯。 “所以，昆西小朋友，你和你的那个小情人故事的结尾是什么？” 钱先生故意问了这个问题。在罗德里克回答之前，这人让飞船自己跟着大队伍前行。罗德里克扭过头来审视着对方的动作，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能怎么样，不过不找点话题我们会无聊死的。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再说了，在宇宙里思考爱情是一种很烂漫的事情。” 罗德里克轻笑一声，“Alpha眼中的浪漫爱情。” 钱先生一脸八卦地望着罗德里克，他继续，“选择权在你，但是你肯定忍不住，反正早晚都要说的，不如挑这个闲暇时候。” 飞船们静静地前行，现在他们的工作就像是大海沙床上的螃蟹，一个一个，把航线周边的垃圾收纳进入自己的舱体。巴拉巴拉，挥动着蟹鳌，吐着泡泡继续前行。 钱先生说得没错，太安静无聊了。 “在我能大便前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罗德里克抛出这句话后离开了那个位置，钱先生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趣了，因为能够让昆西这种人物说出这种话来也是难得。他对着罗德里克的背影嚷嚷道，“怎么，你来之前他和你分手了吗？” “……”罗德里克不说话。 “不要逃，飞船就这么大，我会一直念叨，在你睡觉的时候也念叨。”钱先生笑了，“你睡眠质量不好是吧，我念叨久了说不定你就说梦话了。” 罗德里克停下脚步。 钱先生知道今天有话题可以聊了，他笑着道，“所以你在上飞船之前是被甩了咯？” 罗德里克转过身来，他着重解释了一个词。 “不是他把我抛弃了，是我放弃了他。”罗德里克斟酌许久，继续，“做错事的人是我。” “爱情里面可没有什么事情是有对错的，小伙子，”钱先生瘫在椅子里，“要说有，一般都是你们单方面的错觉。” “放心，”罗德里克离去前重申，“我是绝对不会和一个A谈论自己的爱情生涯的。” 凯西起床的时候发现，伊丽莎白昨天晚上并没有睡。 这是罗德里克离去的第五天了。 飞行队前行的速度慢到让人讶异，但这是应该的。因为航线上有太多的垃圾和不确定因素，飞行队走走停停，哪怕就是想快点到火星也必须把清除垃圾这件事先做完。 地球上有人从天文望远镜看到了什么，他们确定火星上也派出了一群飞船。不过这件事就像是一群蚂蚁两头吃力，想要搬开石头再见面，那估计要等很久了。 很多人在看了几天后就失去了兴趣，除了那些狂热粉丝，也就只有伊丽莎白还时刻守在这个屏幕面前了。 “所以，”凯西给伊丽莎白递上了早餐，他问，“所以你在等什么？” “一个契机。”伊丽莎白头也不抬，“一个让大家关注度又重新提高的东西。” “什么东西？”凯西再贴心地放下了咖啡，“全世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在这个上面了，还想要什么关注度？” “没有，实际上世界上最没有耐心的就是我们这些人。今天已经到第五天了，无论当时走的时候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伤，多么的热血沸腾，前线和后方是不同的。” 伊丽莎白喝了一口咖啡，她继续，“时间越长，我们越容易被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生活里还有那么多事情，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继续。就像是连续剧一定要有几个反转小高潮一样，清扫宇宙航线这件事情太过平淡……” 凯西明白了，“所以要搞点什么新鲜东西出来。” 伊丽莎白抬起头，她眼袋下方是重重的黑眼圈，“你还记得罗德里克打了崔珉慧一拳吗？” 凯西叹气，他低头，“已经过去五天了，如果她第一天没把这件事暴露出来，就说明这件事她不会说了。”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说？” 凯西摇摇头不说话，前妻这种生物果然是最了解你的人。 “崔珉慧是个善于利用一切的人，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她嫖娼的事情吗？有个妓女向她说了一些贫民窟的事情，她第二天就在会议上发言说了，还假装是自己深入贫民窟知道的。” 伊丽莎白站起身来，这段时间，那些一同上了宇宙的政客们已经把要展示的内容全部展示完了，除了罗德里克，这个家伙一直没有上镜。 这个Omega抓着头发，来回踱步，“那我们要从最不可能的方向去猜测，为什么一个擅长利用一切的家伙没有利用这件事情。” “也许……” 凯西刚想说也许崔珉慧为了顾全大局，帮罗德里克保密呢。但是转念一想，这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总之她是被打伤了。也许，也许她是把伤口隐藏了，等到哪天需要的时候再搬出来……”凯西摊开手，“也许你看到的视频就是假的？” 伊丽莎白看了过来，她冷声，“关于一个**所做的一切，你得要从最坏的事情去想。” 好吧，最坏的事情。 凯西第一次参与阴谋论，他给出了第一个答案，“崔珉慧说不定已经录下来了视频，打算去指控罗德里克。” 伊丽莎白补充，“那她就需要一个前提背景，而且不能是在飞船上。” “为什么？”凯西不解。 “哦，”伊丽莎白记起来了，在场只有她全程盯着屏幕不放，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飞行船上的人员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每个船最多只有两个人。” “那这不更加容易，”凯西不解，“如果飞船上只能有两个人，那么崔珉慧只需要贿赂一个，最多还加上罗德里克船上那个……” “怎么说？说罗德里克半夜偷偷从宇宙飘过去打人？”伊丽莎白头疼，她按着额头问，“伊丽莎白的船是哪艘？” “DE-865登录口附近，D开头的。”凯西确定。 “不可能，她那么爱炫耀，应该是A或者B开头的。字母序号在前的那些飞船在前面开路呢，我记得她是A开头的……” 伊丽莎白转身就去找资料了，凯西很确定，他一再重申，“那天距离登船只有十分钟了，我确认她是从D附近上去的。” “……”伊丽莎白盯着凯西不放，“你确定。” 凯西点头，“我确定。” “有趣，我们现在的重点变了。”伊丽莎白抓了抓头发，“让我们先来看看前面ABC队伍的人上去了哪些。” 飞船上，在被念叨了整整十几个小时后，罗德里克投降了。 他重新坐到了钱先生身边，两个人盯着虚无的宇宙开始了闲谈，罗德里克说了真话，“我觉得我没有机会回去了，并且我是个傻子，所以我选择了让他走。” “你觉得你会死还是觉得你是个傻子？”钱先生问。 罗德里克不说话，许久以后他道，“两者都有吧。” “因为有人这么说了你？”钱先生问。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我的，”罗德里克实话实说。 钱先生笑了。 “2019年，有个国家的月球探测器干了件最蠢的事情，他们把水熊虫的生物样本在月球上打翻了。你知道水熊虫吗？”钱先生扭过头来，他和罗德里克解释，“它们可以承受极端辐射，酷热，宇宙中的极寒，甚至可以几十年都没有食物地存活。*” 罗德里克眯起了眼睛，“我有印象。” “后面的东西就是你不知道的了，后来人们发现，这群鬼玩意真的在月球上活下来了。宇宙、辐射、还有这种环境，当时无数的天才科学家，比我们都聪明的科学家，想尽办法想除掉这个种族。” 罗德里克不知道为什么要谈这个，“这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没关系。” “也谈不上什么关系，只不过那个时候那么多天才那么多策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要去做点什么。他们争论不休，都认为自己是最好的，结果没有答案。” “那他们最后做了什么？”罗德里克问。 “他们选择了最稳妥，也自以为最棒的方式，他们让民众投票选择方案。”钱先生做了个手势，“结果大众观点压根就不在除掉水熊虫上，他们只想看热闹，于是闹剧无法收场，人们对着月球发射了炸药，当时看起来很明智的做法，到现在看来蠢得不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德里克再次确认。 “宇宙里现在到处都漂浮着这种进化版本的水熊虫，它们会吃金属，甚至会钻入你的皮肤进攻你的血液，是目前人类在宇宙中最大的天敌。” 钱先生即兴发挥了一下，他看向罗德里克，“没什么，我的意思就是如果当初不听那些胡言乱语，现在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也一样，不听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你其实也什么事都会没有。” ※※※※※※※※※※※※※※※※※※※※ 注：水熊虫事件发生在2019年，以色列首个登月探测器“创世纪（Beresheet）”号登录月球。然而，在距离月球表面不足10公里处，“创世纪”号探测器主引擎突然失灵，然后打翻了水熊虫样本。 第四十四章 番外 过去的事 二十年前，亚古斯都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基因改造花，也没有四处可见的改良树种。住在亚古斯都的这些人们从骨子散发出来一种保守，不是说他们拒绝或者排斥基因改良的物种，而是说他们不欢迎。 亚古斯都的人们习惯了院子里种满传统的花草，习惯了每年每月定时开放的花朵和逐渐变色的树叶，习惯了春天到访的候鸟，夏天鸣叫的蝉声，秋天金色的梧桐。 他们还不习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的那些东西。 罗德里克每次走过这些道路时，总觉得他就是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 他是一个Beta。 并且是一个在全部都是B类的公立学校读书的Beta。 “……” 罗德里克觉得他是一个丢脸的存在。甚至觉得他每走过一个地方，每路过一个窗口，每走过一个院子，那些人们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人们低声讨论着——“啊，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Beta孩子。” “……” 他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后上前按响了门铃，门口的通讯器咔哒响了一声，然后一个女孩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罗德里克，”女孩鼻子似乎堵住了，“我现在喊人来开门。” “不用。”不知为何罗德里克今天不想和百丽儿呆在一起，他提出，“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今天先回去。” “不要，不要。”百丽儿的声音在通讯器里传过来，听上去又尖又细，她就像是只发怒了的猫。百丽儿拉高了声音，“我们上次得了第一名的奖牌你还没拿呢！” “哦！”罗德里克低头，他盯着自己的鞋尖，表示兴趣不大。 但百丽儿还是来了。小姑娘亲自过来的，她一路飞奔，脸颊红彤彤的，等到了罗德里克面前罗德里克才发现，百丽儿不是脸很红，她是在哭。 “又怎么了？”罗德里克问。 百丽儿的眼睛哭得肿的像个酸梅，女孩走在前面，到了她的房间后百丽儿才吭声。罗德里克放下书包坐在地毯上，而百丽儿的手则按在房门上，像是阻止其他人进来一样。 “你妈又说你了？”罗德里克皱眉，“还是她又怎么了？” 百丽儿抽了抽鼻子，对着罗德里克道，“上次我们得了第一名的奖金你还想要吗？” 罗德里克一愣，“你不是缺钱吗？” 百丽儿坐到罗德里克身前，她拖过来一盘子饼干和牛奶，百丽儿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的同时给罗德里克分发了下午茶。 “……”罗德里克拿着饼干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确定这上面有没有沾上百丽儿的眼泪。 “吃吧，”小姑娘分发完下午茶后整理了一下心情，她眨眨眼，假装自己没在哭了，她把饼干推过去了一点，“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没有，不是这样，夏普你弄错了。”罗德里克叹气，“去埃德蒙公立学校并不意味着我连饭都没有吃，实际上那边食物还挺便宜的，我不想吃东西是因为我吃不下。” 百丽儿不说话。 罗德里克知道了，他把饼干推回去，“你不吃东西又是因为什么？” 百丽儿抿着嘴，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但还是盘在一起系在了脑后。这个Omega，也许所有的Omega与生俱来都有一种骄傲和倔强，百丽儿眨眨眼，还是一言不发。 罗德里克知道了。“你偷东西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对不对。” 百丽儿瞪了过来。 “不要这样，我多多少少听我妈他们闲聊的时候也猜到了，”罗德里克抱着自己的书包，他好奇，“我们比赛的奖金不是在你手上吗？那些钱还不够？” 百丽儿哼了一声，“那些钱是你的。” 罗德里克无奈，“那些钱有你的一半。” 百丽儿说了实话，“我认为你很需要钱，我以为你要留着笔钱离家出走或者什么的……我妈妈说，我妈妈说昆西……” 罗德里克静静盯着她，女孩扒拉着盘子里的饼干，慢慢地把话说完了，“她说把你送进那所学校是昆西是走投无路了才这么做的。” “走投无路有很多意思，”罗德里克不知道怎么和百丽儿说，“我爸爸妈妈走投无路了，但还没有到吃不起饭的程度。” 他们两人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许久以后罗德里克开口，“百丽儿，你应该拿我那笔奖金去干什么的。不应该是这样铤而走险，你妈妈骂你了吗？” 百丽儿咬着下唇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爸妈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边去……”罗德里克说这话的时候，透露着一种不属于他年纪的疲惫感，他低语，“又不是吃不饱饭，也没有到书上说的那种程度，为什么就到走投无路了呢。” 两个小孩再度沉默了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看上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似乎充满了危险与无奈，还有他们小孩并不理解的勾心斗角。与此同时，孩子们的世界大人们也难以理解。 那些折腾了亚古斯都这群精英大半年时光的小偷小摸事件，其实问一问，多了解一下，随便在路边抓个小孩就能问出答案。 但是这两个世界明明处于同一个时空，同一个维度，同一个狭小的区间里，但却又这么泾渭分明。成年人无法理解孩子们的担忧，孩子们抬头去看那些家长的想法，那画面又比磨砂玻璃展示出来的更模糊。 百丽儿和罗德里克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百丽儿突然说了一件事，“我们来了新的治安官，还有他丈夫也来了。” “我知道，我上次在路边遇到了其中的一位。”罗德里克下意识地跟着转移话题，“一个带着黑色防咬带的Omega。” “他叫程昱，”百丽儿很确定的和罗德里克说。“哦，程昱，”对方闷闷地回答了一下。 “我是说，我是说，”百丽儿突然来了兴趣，她凑了过来，“你想不想去和治安官聊一聊，就说你不想上学，想换个学校？” “我试过了，夏普。”罗德里克皱眉，“我试过了你还记得吗？达夫先生，他……他走之前甚至都没和我爸妈聊过这件事，我……” 说到这里罗德里克没了声音，他们都知道达夫走了，并且走的时候很是痛苦。百丽儿沉思了一下，她继续提议，“但还是可以的，林曦晨没有那么忙，也没有那么多事。” “林曦晨是谁？”罗德里克发誓他没见过这个人。 “他眼睛不好，一直在屋子里，但是我觉得程昱会帮忙，程昱帮忙了，林曦晨也会。”百丽儿眨眨眼，“我确定会，因为程昱和林曦晨结婚了。” “不要把AO的关系带进来，”罗德里克指出这一点，“不要站在O的角度上看问题，你的站在我的角度，B的角度。” “你在说什么？”百丽儿皱起眉，“我在说林曦晨和程昱，让他们给你帮忙。不过他们好像在忙别的，你可以晚点去找他们。” “我是说，你们都是AO，我是个B，说不定对我就不会像对你那样友好了。”罗德里克指出来了一点，“我和你们是不同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昆西！”百丽儿声音提高了，“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 就是这么一下，把罗德里克点醒了。他想起自己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又记起来了课堂老师们说得那些话，罗德里克喃喃自语，“我，我是个Beta……” “我知道你是个Beta，谢谢你是个Beta，不然我妈还不会把你放进来。” 百丽儿起身，她决定给自己补充一点水分而不是牛奶。愤怒等情绪波动果然是转移人注意力的好的工具，百丽儿喝着水，她突然问，“对了，那个叫凯西的家伙还在欺负你吗？” “没有。”罗德里克口是心非回答地飞快。 “那就是有。”百丽儿得出了答案，“放心吧，等我那天有时间去你们学校，我一定把那个贱人欺负得哭出来，至少要比你哭的惨。” “百丽儿，你去了有什么用……凯西的事情和这些事情不同，”罗德里克闭着眼承诺，“我能自己解决的。” “你不能。”百丽儿尖锐地指出。 “偷东西被抓到的又不是我，”罗德里克突然之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再说了又不是你在那所学校，你不能这么指责我！” “被人欺负的惨兮兮的也不是我，再说我知道错了，我在给你想办法！”百丽儿的声音也拉高了，“如果你们家那么对你不负责，你就应该和别人说！” “你身为夏普又知道些什么！”罗德里克吼了回去。 这两个小孩不说话。 这是自打他们成为好朋友后百丽儿和罗德里克第一次闹了这么大的矛盾。他们俩互相瞪着对方，罗德里克气鼓鼓地拿着书包走了，百丽儿也不再哭泣。 她现在有比哭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打算去会一会那个叫凯西的。 但是这件事情被罗德里克发现了，因为在埃德蒙学校门口出现一辆豪华轿车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尤其是夏普家烫金的花纹还在发光。 罗德里克从大门冲出来，气冲冲地走向豪车，那个金发碧眼的凯西正巧带着一群蔷薇骑士从他身边走过。 “有钱人家的崽子，”凯西率先挑衅，“怎么，你那车是炫耀给谁看的？” 罗德里克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喂，”凯西在他身后嚷嚷。“滚回去吧，别再来了，你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哄笑声，罗德里克拉开了车门，百丽儿已经做好了下车的打算，甚至还想模仿她母亲莎碧娜那样趾高气昂地做点什么。 罗德里克是这么的愤怒，他不允许百丽儿下去。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三个人错过了第一次的相遇。 自此罗德里克和百丽儿的友谊岌岌可危，即将破裂，直到程昱撞见他们俩在亚古斯都吵架那一次，百丽儿和罗德里克的友谊才没有滑向深渊。 许多年以后，罗德里克的阻挠终于失去了效果，命运绕了个大弯，还是让百丽儿和凯西遇见了。 不过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第四十五章 开始搞事 安东尼奥上次在视频中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伊丽莎白知道他被临时授命去干什么了。 凯西盯着新闻，逐字逐句地道，“安东尼奥·昆西先生带领的团队负责后方对前方的一切供应工作。这些工作也涵括机关、团体中的行政事务性工作，旨在服务一切，是艺术……” “是艺术的什么？”凯西把新闻来来回回调了好几遍，最后他放弃思考这些专业词语的语境问题，他问身边这人，“伊丽莎白，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后勤。”伊丽莎白抱着双臂盯着车窗外低声回答。 “什么？”凯西震惊，“安东尼奥拿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后勤不用听油水就很多啊？” 伊丽莎白听到这句话不由笑了。她凑了过来，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凯西，她在这位Beta耳边轻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是要安东尼奥去死。” 凯西眨眨眼。 在罗德里克走了以后，伊丽莎白的个性逐渐显现，她不再仅仅像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只会做饭或者打理家务的Omega了。伊丽莎白身上展现出来一种魅力，一种独属于昆西家族的魅力。 凯西下意识地捂住了往后做了一点，今天伊丽莎白画了浓妆，如果她抽烟的话，凯西想，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位做事干练的女精英。 “话说，”凯西转移了话题，“我们今天是是要去干什么？” “去看看我的房产，当然是我结婚时候的同在崔珉慧名下的那些。”伊丽莎白伸手整理了一下凯西的衣领，对方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像是个房屋经纪人。 伊丽莎白很满意她给凯西挑选的西装，她叮嘱凯西道，“记住，你今天就是一个Beta房屋经纪人，喜欢占点小便宜，无比看重手上的客人，但又没什么眼力……” 这个时候，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悬浮车停下，伊丽莎白率先下车，凯西追了上去。他一脸好奇，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他又记起来自己没有像伊丽莎白这样足够的政治敏感性。 “伊丽莎白……女士……我们这是要去看你的房子吗？” 伊丽莎白笑而不语。 凯西临时改了口，他站在伊丽莎白身边，等待保安来开门。这种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小区，有着极好的交通的同时还能享受优良的教育资源，安保一律配备的是活人。 一是表示对业主的尊重，二是活人的服务毕竟比冰冷冷的机器要好的多。 “欢迎，伊丽莎白女士。” 能够在这里工作的服务人员自然是已经把所有业主的资料背了下来，这年头和AI抢工作可是一件难事，保安拉开门，毕恭毕敬地道，“很久没有见过你了，愿你最近过的不错。” “还成，”伊丽莎白带着凯西施施然地进了大厦，她转过身来，对着保安道，“自我离婚以后我就没心思来了。但是今天我带了个人来，他会帮我来看看房子的。” 保安的眼神从凯西身上扫过，尤其是凯西那略带浮夸，犹如小白脸一样的笑容。保安看向伊丽莎白，语气有点委婉。 “伊丽莎白女士，我得需要他的行业许可。” “为什么？”伊丽莎白语气有些强硬，“因为我离婚了所以你觉得这房子就没了我一半吗？我的咬痕还在呢，没去法院申请彻底清洗之前，这儿的东西都有我一半。” 这番话有些强硬和无礼，保安的脸色变了变，凯西立马上前，他假装在从自己的衣服内侧找什么。 “我来给他吧，伊丽莎白女士，不用为难对方。” 凯西上前解围，但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保安上下打量了这个Beta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伊丽莎白。 “女士，我最多只能给你十五分钟。” “那就够了。”伊丽莎白微微抬了抬下巴，她示易凯西跟着自己走。 凯西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看那个保安，电梯已经为伊丽莎白打开了。 他们俩走进去。 “什么意思。”凯西是真的好奇，他盯着电梯正前方，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他还是想要假装的专业一点。凯西不住地踮着脚，他从头到尾就没明白今天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什么什么意思？”伊丽莎白看了过来。 “从安东尼奥那件事情起我就没弄懂这是什么意思。” 凯西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掰给伊丽莎白看，“做后勤为什么就是让安东尼奥去死了？还有我们为什么今天会来这个地方，最后，你离婚了为什么还有一半财产权？” 电梯叮咚一声响了，他们已经到了。 电梯门打开，开门就是玄关，这个电梯是户主才能拥有直达的能力。这个房子占据了整整独立一层楼，有着广阔的空间和视野，伊丽莎白看了一眼，然后退了回去。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哎？”凯西不明白。 伊丽莎白重新回到电梯里，凯西盯着她不放，几秒以后凯西知道了。他抓了抓自己今天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凯西低声，“你把崔珉慧所有的房产都找一遍是想干什么？你觉得她藏了什么？” 凯西果然是个聪明的，伊丽莎白笑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电梯里的监控口。伊丽莎白看向凯西，“说不定，我们能有什么惊奇的收获呢？” 面对身边这人的眼神，伊丽莎白继续，“我太了解她了，让崔珉慧放弃一次作秀的机会比杀了她还要难。要憋个大招，她也已经过了时效，我总要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保持了沉默是吗。” 电梯门再度打开，刚刚送他们上去的那个保安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们俩，像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快。伊丽莎白上前一步亲吻了一下对方的面颊，柔声道歉。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无礼了。” 保安有些羞涩，毕竟伊丽莎白身为O类无比迷人，保安表示理解，“放心吧，伊丽莎白女士，如果房子有什么异常或者不对。我下次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伊丽莎白笑了。 凯西和她重新回到了车上，伊丽莎白已经念出来了下一个地点。凯西挑挑眉毛，“你们真的房子好多啊。” “有些是我们的房产，有些是临时的地点，为了一些重大会议或者来宾准备的地方。”伊丽莎白揉揉眉心，“有些甚至是崔珉慧的老相好住的地方。” “……”凯西扭过头来瞪着伊丽莎白，他瞪了这人许久。直到伊丽莎白问，“又怎么了？” “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会嫁给崔珉慧？”凯西问。 “因为，因为……”伊丽莎白厌倦了之前那些有关家中压迫，为了家族奉献的说法。她叹气，双手交叠在一起看了过来，“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凯西。” 凯西不理解。 “罗德里克在我结婚前指出来过这一点，但是我假装自己是为家庭付出无比荣耀高尚似的，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直到我结婚以后我才后悔……我很后悔，因为我是一个普通人，凯西……” 伊丽莎白斟酌了这个词很久，她握上凯西的手。 “不是所有人都像罗德里克那般有勇气，或者说想去改变什么的。你所看到的这个女人，她其实和其他人一样，我出身优渥，受过最好的教育，但我害怕工作，害怕社交，害怕创业，害怕走出去。与其选择不同的道路，面对荆棘，我为什么不选择最稳妥的那一条？” “害怕是人之常情，”凯西握着伊丽莎白的手，“没有人需为害怕而感到羞愧。” “害怕是人之常情……”伊丽莎白喃喃自语，她表情有些难过，“所以克服勇气走出去那一步，面对那些未知的东西才是要真勇气。罗德里克有……” “不要说你没有。”凯西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罗德里克有，你也有，崔珉慧是不会有的。” 这句话让伊丽莎白笑了。 然后她就这么笑了一下。 凯西看着这个女人的神情渐渐凝重，伊丽莎白皱眉，把刚刚那个保安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下次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凯西也找到了这个关键词，“下次？” 伊丽莎白看了过来。 他们重新找到了那个保安，说实话，对方并不像和他们多谈。这是应该的，因为伊丽莎白在法律上来说，已经和崔珉慧离婚了，但是她没有分割财产，独自一人憋着气出了户。 这就导致了现在一个令人尴尬无比的场面，AO双方，没有消除标记是无法彻底证明婚姻失效了的。这个房子伊丽莎白依旧有份，也就是说，这位O是他的客户。 但谁都知道，伊丽莎白和崔珉慧离婚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尤其是A那边的桃色新闻。 “好吧，”保安在追问下终于还是说了一点点，“这段时间有人过来拿过一点东西，是个O，女的。我发誓对方只拿了一点衣物，没有别的。” 伊丽莎白伸出手，“我要看视频。” 保安很为难。 “就看一眼，”伊丽莎白向对方保证，“就一眼。” 凯西站在大厦外面等伊丽莎白出来，他等了十几分钟，伊丽莎白一脸怒色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那个贱人！” 凯西赶忙跟了上去，他们上车。 “这他妈就是一个圈套，吃力不讨好的活给了安东尼奥，罗德里克他妈的又自己上了太空，崔珉慧那个**……”伊丽莎白掏出通讯，她要联系人了。 “你发现了什么？”凯西忙问。 “崔珉慧的私人助理在给她准备衣物和生活用品，崔珉慧龟毛的很，什么东西都只能用自己订制的，她没有上太空，这个**……” 凯西知道了，伊丽莎白这是真的暴怒了。 “我要和百丽儿联系，我要找人帮忙，”伊丽莎白示易凯西系好安全带，“做好准备，我们要开始搞正事了。” 第四十六章 早晚的事 凯西以为伊丽莎白会带着自己去什么地方。 比如说新闻中心，律师事务所或者官方某些机构，但却不像是这种地方。这里金碧辉煌，空间大到吓人，后现代的艺术品随处可见，这像是个艺术馆，厉害角色什么的，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喝茶。 “我们要请的援兵在这里？”凯西跟在伊丽莎白身后问。 伊丽莎白头也不回，她示易凯西跟紧自己并不要随便说话。在这个艺术大厅里打转的大多数都是些富得流油的角色，剩下的就是那些花边新闻记者了。 机器人和仪器不能入内，这里的安保系数很高，也是能让人放心交流的地方。花边新闻记者在伊丽莎白入场的第一秒就看了过来，确认伊丽莎白还有她身后的那个Beta并不是花遍新闻的常住客后，他们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我们在艺术馆做什么？”凯西打量着四周小声问。 “我们在一家机械甲出售中心，”伊丽莎白不动神色地回答了凯西，她带着这人直接走到了会馆后方。人工智能AI小球浮起，确认是伊丽莎白后又沉了下去。 “这是机械甲出售中心？”凯西言语中透露着一种震惊，四周奢华的装潢还有高端的艺术品向他展示的可不是这样。凯西表示，“在我记忆里，机械甲中心的装潢可不是这样。” “百丽儿·夏普是个另类，她走高端订制路线，是个会做生意的。”伊丽莎白叮嘱凯西，“等下见到她你要小心点，不要被她给卖了……” 百丽儿这个名字在凯西耳边出现过了无数次，每次都是个罗德里克那个家伙联系在一起的。凯西低声笑了一下，“她听上去很厉害。” 伊丽莎白帮凯西推开门，她低语，“那是当然，我们目前只有能让她来对付崔珉慧，因为只有……” “婊·子才能打败婊·子？” 一个声音冷冷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凯西心惊胆颤地转过身，第一时间想道歉，伊丽莎白笑容满面的转过身来。他们身后是一位瘦到出奇的Omega，凯西发誓，对方走起路来可能骨头都磕嗒作响。 这位叫做百丽儿的Omega微微抬了抬头，她朝凯西挤了一下眼睛。这个O打扮得潇洒，脖子间那纯黑的防咬带明明是传统保守的象征，但配上她的妆容和表情，竟然带上了一种桀骜不驯的嚣张感。 “我的天，”伊丽莎白上前，她给了百丽儿一个热烈的拥抱，“我好想你。” “我还以为罗德里克找死之前你会来找我的，”百丽儿给了伊丽莎白一个热烈的拥抱，“我他妈都开好香槟等着你过来和我吐槽了。如果可以，他回来了以后我出钱请人帮你打他。” 凯西知道了，这就是百丽儿。 这是一个嚣张、明亮、漂亮而又自信无比的Omega，对方和罗德里克一起长大，她的原生家庭甚至还就住在亚古斯都。 “好了，让我看看这位是谁。”百丽儿的目光落到了凯西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感叹，“伊丽莎白，眼光不错啊，我下次也会试试。” 她伸出手点了点凯西的肩膀，“一个Beta，啧，这倒是个新鲜的选择。” “这是罗德里克的人。”伊丽莎白警告百丽儿，“他是罗德里克的人，千万不要对他动手，不然我发誓罗德里克回来了以后会让你好看的。” “他还能回来？”百丽儿轻笑。 “我和他分手了。”凯西申明。 两个人同时开口，走在前面的百丽儿一愣，她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凯西抓了抓后颈，这套西装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自在，他不习惯这样的服饰。“我说，”凯西叹了口气，“他在上船之前和我分手了，也不叫分手了，准确地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断了。” 百丽儿眯起了眼，她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点点头。 百丽儿做了一个无比夸张的表情，可惜凯西没看到。 这位Omega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思问，“你是说，罗德里克那个憨批浪费了自己人生在地球上最后的五分钟，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顺便分个手？” 凯西抬头，“他不是憨批。” 百丽儿笑了。 她心满意足，摆摆手示易伊丽莎白还有凯西跟着自己。“好好好，你说得对，”百丽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罗憨憨不是憨批。” 伊丽莎白开门见山的说了实情。 出乎意料的是，百丽儿竟然没有很吃惊。 凯西全程都在观察百丽儿这个角色，才到中午时间，对方就已经开始喝酒了。看样子她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还和饮酒过度有些关系，百丽儿坐在那儿，听了这个消息以后只是不住地摇头。 “伊丽莎白女士，容我告知你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你和罗德里克每次找崔珉慧的麻烦都找不好，反倒是你被弄得哭唧唧的，罗德里克被气得哼哼唧唧的？” 伊丽莎白摇摇头。 百丽儿一针见血，“因为你不够贱。” 凯西差点被酒给呛到。 百丽儿朝他抛出了一个担忧的目光，又看了过来，她摇着酒杯，“你和罗德里克是什么家庭？昆西一直在仕途上和那些官员打转……是的，你们很清楚人会有多虚伪，官员都是这样，但崔珉慧这人不是这个套路……” “她介于政客和人渣中间。”凯西插嘴。 “说得对，”百丽儿表扬了凯西一声，“准确地说，她是贱人和政客的双相揉合，她的存在甚至还弥补了这种奇异生物的多样性。不要对她抱有善念或者期望，再差的政客都期望自己下台后能得到些许美名，她是不需要的……” “看样子莎碧娜和周太太把你教的很好。”伊丽莎白补充。 “过奖了。”百丽儿面向凯西解释了一句，“我机械甲知识是从程昱那里学习到的，但是某些方面的知识，一部分来自我的基因，一部分来自前辈的言传身教。” 伊丽莎白猛地把酒喝完，她问，“那崔珉慧和其他政客有何不同。” 凯西补充，“**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哪怕人不在了你还会继续恨她。” 百丽儿也喝完了酒，她咂咂嘴，“说得很不错，你是叫凯西吗？伊丽莎白，好好意识到这一点，再差的政客都期望自己下台后能得到些许美名，崔珉慧不同，她只要她现在得手的东西，只要你们恨她，她就赢了。” “……”伊丽莎白扶额。 “传统方法，什么正义，什么名声，什么美名是搞不定她的，”百丽儿笑了，“你得从她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伊丽莎白皱眉，“支持率？” 凯西盯着百丽儿不放，他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崇拜，她最在意的是她的粉丝对她狂热的崇拜。这种东西才是哪怕她不在政坛上混还会永久存在的……” 凯西对上了伊丽莎白的目光，他继续说完，“就算政坛不能继续了，这份感情还是会继续，哪怕会从爱变成恨。这样她的关注度永远都在，这样以她的角度，怎么说都赢了。” “我现在宣布这位凯西才是我手底下婊·子·成·功·学成绩第一名！他深得我真传。”百丽儿大声宣布，放下酒杯。这个O上前给了凯西面颊一个热吻。 伊丽莎白愣在那里。 凯西比在场所有人都吃惊。 百丽儿捧着凯西的面颊，盯着对方那接近金绿色的双眸不放，她喃喃自语，“罗德里克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完美而又可口的小妖精的？” “咳咳，”伊丽莎白咳嗽一声。 凯西的脸已经红了。 百丽儿笑了，“好吧，小天使，我在罗德里克死之前不会对你动手的。但你至少也要告诉我你的全名。” 凯西发誓，他确实很向往O类的生活，甚至自己也想象过如果自己是个O会发生什么，但这不表示他在面对百丽儿示好的时候能够如此淡定。 他结结巴巴，“皮，皮耶罗，凯西·皮耶罗。” “皮耶罗，”百丽儿笑着回味了一下这个姓氏，她喃喃自语，“凯西·皮耶罗，凯西·皮……” 她捧着凯西的脸安静了下来，百丽儿像是陷入了沉思。伊丽莎白抬头问，“怎么了？” 百丽儿猛地拔高了声音，“凯西·皮耶罗！” 下一秒她就甩了凯西一个巴掌。 十分钟后，凯西拿着冰袋捂着脸颊在走廊上转悠，伊丽莎白一个人出来了。她的目光中带着歉意，伊丽莎白表示，“百丽儿向你表示道歉。” “没关系，”凯西捂着脸颊声音有些低沉，“我们早晚都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欺负罗德里克也算是有错在先，她这么做……” “我不用你来表示同情，也不要你先道歉，”百丽儿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她道歉地大大方方，“不好意思，动手是我的不对，在此我这位夏普真心向你表示歉意。不过这巴掌存了二十年，本金加上利息，力道还是应该有的。” 凯西抿紧了嘴。 他盯着百丽儿，这个O一改刚刚对自己的态度，准确地说，百丽儿似乎对自己更有兴趣了。凯西和百丽儿对视了许久，最后他笑了。 凯西提出了条件，“这件事算了，不过你能帮帮罗德里克吗？” 百丽儿插着腰，微微抬高了语调，“如果不帮那算我欠了你一次人情？”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凯西笑了一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她感慨。 百丽儿知道，她一直知道自己遇见凯西是早晚事情，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有趣。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伊丽莎白身边，她亲了对方的面颊。 伊丽莎白叹气，“又怎么了？” “我要那个小凯西的通讯方式，”百丽儿眼睛弯弯，“还有，这件事后，那算罗憨憨欠了我的。” ※※※※※※※※※※※※※※※※※※※※ 最近所有被屏蔽词都应该是这个 B I T C H。 第四十七章 敌人在暗 “好吧，我们来梳理一下这整件事情。” 百丽儿转过身来，她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户，单方面可视玻璃下，是无数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能够到订制到百丽儿名下机械甲的那些人的身份不用大家多想，百丽儿又举起了一杯酒。 她率先举杯，“从最一开始说起。” 凯西插着裤口袋在房间里打转，他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喝的有点儿多了？” “压力大的都市丽人都是这种配备。”百丽儿抿了一口酒后朝凯西眨眨眼，“再说了，这是金色的无糖气泡酒。我拿着它是因为这个高脚杯还有里面溶剂的颜色和我今天这身衣服很配。” “好了，”伊丽莎白打断他们的对话，“事情是从凯西和罗德里克相遇开始的。” “不，”百丽儿打断她，“我说的事情是崔珉慧临时决定的，一定会存在某些漏洞和失误的。凯西和罗憨憨的爱情故事肯定一早就有人插手了，我们要针对的是那些她没有防备的。” “火星地球通讯中断这件事算不算？”凯西问。 “我就爱他这种聪明。” 百丽儿赞扬了一句，她走到窗前，举着酒杯盯着窗下的人，“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一群比我妈还不受欢迎的小陨石群唱着歌喝着酒从宇宙那头过来了。也许这群小婊砸中途还讨论着去地球做个头发什么的……但是结果……” 伊丽莎白插着腰，“它们只是路过了，并且毁掉了地球和火星上的通讯。” 凯西补充，“还有罗德里克说的整个地火航线，无数的航班飞船，几代人对天体学了解以及差点让一家保险公司破产。” “并且这群小婊砸还不知道地球上有个比他们还贱的亲戚，”百丽儿扭过头来，“那个姓崔的借此名声大噪，她说她要和AI站在统一战线上，她说她要去宇宙。” “但她没有去，”凯西补充，“罗德里克上去了。” “前A-D号船我估计只有罗德里克上去了。”伊丽莎白抬高了声音。姐姐在房间里快步走，“我几乎能确定，只有他上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百丽儿抿着酒。 “电视节目还有那些网络直播，”伊丽莎白抬起手臂，“地火的通讯还没恢复，飞行船上的网络差到出奇，但是这些人还能做直播……” “慢点，”凯西好奇，“就没人好奇这一点吗？” “他们对外解释是有另外的设备，”伊丽莎白叹气，她重新拾起话题，“我一个一个的对着他们的飞船号和名单看过了，露了面的反倒都有嫌疑，没有上镜的反倒还真的是在做事。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不做事的人顶着做事人的名号赚足了好感……” 百丽儿转过身来尖锐地指出，“你在昆西家中长大还嫁给过崔珉慧，你不要说对这些家伙还抱有些许的妄想。” 伊丽莎白反驳，“但你没个一心想做实事的傻弟弟搅和在了里面。” “也对，”百丽儿喃喃自语，“这也就是我爸宁愿让我哥去做律师都不让他去参加什么国际社团行动的原因。” 凯西叹气，“说到底这只是一场骗局，但是是很多人参与，难以揭开的骗局。” 房间里大家瞬间陷入了沉默。 百丽儿呆呆站在那里，她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O喃喃自语，“这就是一场骗局。” 凯西反问，“话说如果我们找到了崔珉慧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话是不是就能揭穿这个骗局了。” “问题是……得怎么做？不要轻易地尝试去动那些政客的小蛋糕。他们会千方百计地否认的。” 百丽儿眯起了眼，她说了实话，“同时不要小瞧这些政客的信息网和手段，你刚刚拿出视频的下一秒就有人通风报信了。单靠我们是没有办法的，传奇人物这半个世纪也只有一位，更别说人家是预谋了七八年的。” 凯西抱着肩膀，“网络上说罗尼·杜尔邦不是没死吗？要不我们找一找？” 百丽儿吐槽，“不要把WSJC搅进来，那个部门进来就意味着真的要死人的知不知道？”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伊丽莎白沉声，“需要一个崔珉慧还有她的团队一开始都没想象到的事件。这个事件可大可小，但是造成的后果会导致整个事件的走向……” 凯西盯着玻璃下面的人群不放。 大家似乎同一时间得到了什么消息，纷纷抬起手来查看通讯。凯西心中一个咯噔，不安瞬间涌现了上来。他走到房间的一角，耳朵内侧的那个小小通讯仪在他的操作下找到了最新新闻。 他静静听了一两秒。 “这个消息如何？”凯西转过身来，他脸色苍白，语气有些微弱。 房间里两位O类女士盯着他。 凯西开口，声音有些微弱，“剩下的陨石群又来了，它们撞上了清扫飞船队。” 伊丽莎白差点晕过去，百丽儿手中的酒杯一时间没拿稳，她低声咒骂了句，“妈的，这群小婊砸还真他妈的过来开Party了。” · 罗德里克和钱先生默默看着陨石群在远处呼啸而过。 这种景象不是能够天天见到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遇到的。陨石群是如此的壮观，声势浩大，钱先生的摄像设备按在窗前，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把这段录像删除掉。 “这一次那些科学家还算给力，”钱先生盯着这恢弘的场面低语，“不过已经算错了一次还再算错一次，也是小几率事件对不对？” 他没有得到回答。 钱先生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罗德里克，这个Beta一脸肃穆。罗德里克盯着前方的场景问，“这也会带来一定的危险对不对？” “对。”钱先生抓了抓胳膊肘，“垃圾还没清理完，哪个不长眼的陨石肯定会撞上几片，不过放心，走在前面的是A到C，那些区域才有受损的可能。” “……”罗德里克不说话。 钱先生继续叨叨念念，“话说我们在后方已经很安全了，就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垃圾碎片被推了过来，要是砸中哪几艘船我们还得到前面去帮个忙什么的……” 他一个人念了许久，过了一小会儿后钱先生转过身来，他问，“昆西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罗德里克只能随便回答了句，“也许他们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钱先生很生气，“胡说，我发誓绝对会有几个不长眼的碎片撞上来的。” 罗德里克有些犹豫，他一直没和钱先生说过真话，有关前方那些政客并不在的事实。宇宙飞行船的生涯很枯燥，网络又极其的不好，这些技术人员每天只能依靠短暂的交流电稍许交谈。 罗德里克不想在这种环境下说出真相，使得人心溃败。 “只不过有一点很有趣，昆西，也许你能够和我解释一下。”说到这里钱先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东西，罗德里克微微站直了一点，在他身后，巨大的陨石正呼啸而过。 罗德里克带着一点兴趣的问，“需要我解释什么？” “我的工友，就是这几艘和我们临近一点的船的工友，告诉了我一个八卦消息。”钱先生嘿嘿笑了一两声，“有个愣头青小伙子喜欢你们那个女Alpha，叫崔什么什么的你知道吧。” “啊，”罗德里克头疼，“你们是想要我帮你们要个签名还是什么的？” “不是，他有自知之明呢。是每个船都有属于自己的内部通讯，那个家伙花了好几天时间想和那边对上话，结果被记了个大过。”钱先生眼中满满的都是八卦的光茫，“说一说，那个姓崔的是不是一直这么傲气？” 罗德里克笑而不语。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刻，巨大的火光在他背后响起。宇宙中是没有声音的，所以这一幕显得壮烈而有无比的寂静，罗德里克转过身来，钱先生骂了句。 陨石群的不确定性还是把碎片带过来了。 有飞船出事了。 “准备好昆西，吃好营养剂，准备好四十八个小时不出防护服了，”钱先生按下按钮准备开始营救，“我他妈最怕就是这种事情，垃圾还没清扫完，就要我们先去救自己人！” 罗德里克冲向后方，就在他拿起头盔的那一刻，飞船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本次受损飞船序列号为A-98至B-13区间，船体轻微破损，无泄漏状况。无需救助，请所有人员待命，损失在可预计范围内，无需救助。重复一遍，无需救助，请所有人员原地待命。】 冰冷的AI女声在房间里回荡，钱先生骂了句，“啥？” 罗德里克默默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飞船的区间位置，心中明白了，他回到窗前，遥远的那一处，某些不长眼，又或者说，非常长眼的碎片撞上了几艘船。 罗德里克那一刻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么的。为了向民众突出自己的英勇，崔珉慧那些人故意挑选了处于领头部位，飞行队位置边缘最危险的那些飞船。 A-C． 可这些本应该上船的人没有上船，他们害怕陨石的再度到来。利用谎言享受了无尽的好处，现在好了，陨石真的来了。 他们也算是押对了一半，对不对？ 第四十八章 我们在明 A：【据我们所知，这次任务执行前，WSJC专门提供了帮助，动用了全世界最强大的计算系统Matrix，因此我们应当对这件事抱有期望……】 B：【……国际航线的专业负责人不认为陨石群会对清扫队造成太大的影响，由他们给出的报告中，我们得知这次任务已经提前避开了大部分危险区域……】 C：【出了事就应该有人承担起这个负责！因为这是第二次了！】 D：【就目前发生的事情世界宇航组织还没有给出答复，损失和伤亡的统计正在进行中。但我们期望民众做好最坏的打算……】 E：【事实上，这种事情发生了一次就不应该发生第二次，如果那些天文学家每年拿那么多项目基金都是干这些活，那他们就给我们去吃*（消音）吧！】 F：【截至目前为止，国际航空相关股价再度下跌……】 G：【我们正在连线国际航空公司，对于此次突发事件……】 伊丽莎白把所有的频道都调了一遍，她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朝大家抱怨，“一半的频道在安抚人心，告知大家清扫队损失不大。一半的人在嚷嚷，大多数都想着要政府出面道歉。我没看到任何有关飞行队的实时画面。” “那些人都是崔珉慧的粉丝吗？”凯西皱眉。 “她粉丝很多，但我觉得目前这事激起的更多是普通民众的愤怒。”百丽儿站在那儿，她眯着眼好奇，“为什么到现在都是这些不确定的消息？话说清扫队的图片和视频呢？他们不是每天都有人直播吗？” “直播中断了，”伊丽莎白闭着眼，“我觉得Matrix插手了是真的，今天所有的直播都没有按时播出。他们肯定知道了点什么。” “再说了，合成图像直播也是要技术和时间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贸贸然直播，要是哪个画面穿帮就有趣了。”凯西对这种事情很熟悉，因为他就被罗德里克识破过，“我猜测他们之前的直播画面都是把背景提前录好的，合成了以后再播放。” “哦。”百丽儿摸着下巴。 “那现在就要看他们怎么解释。”伊丽莎白总结，“他们总要有一个解释的。” “我说过要站在这群人渣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我的小姐姐，”百丽儿转过身去，她按下了一个通讯，“如果你是这群人渣中的某一位你会怎么想这件事？” 凯西叹气，“第一，他们很可能要穿帮了。第二……” 说到他这里突然记起来伊丽莎白和自己所说的，大众的关注度已经开始下降。凯西回想起崔珉慧之前的做法，皱了皱眉，“你不会想说他们还有可能借这件事情打造自己的热度吧？” “Bingo，”百丽儿朝凯西挤了挤眼。 “该死！” 这是伊丽莎白第一次当着凯西的面说脏话，凯西看了过去伊丽莎白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打转，她声音拉高了八度，“你不要说那些家伙会借着这件事再炒作一波？” “绝对会。” 百丽儿指出了这一点，她的通讯接通了。这个O乘着这点时间朝伊丽莎白他们低语道，“但这就是我们的契机，最好的契机！” 凯西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还是好事。 这一头，百丽儿的通讯已经接通了。她的声音柔和了大半，也没有了刚刚那种飞扬跋扈的感觉，百丽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歪着脑袋，“早上好啊，程昱昱。” 那一头不知道有人说了什么，百丽儿笑了，她看向窗外，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开心，“我知道已经很晚了，到了要享用下午茶的时候了。程月怎么样，比赛如何？” 凯西看向伊丽莎白，他小声问，“这位是谁？” “林曦晨的丈夫，能够一个人镇住林沐宸、程月还有林桐的那个英雄，他有人脉，就看百丽儿在问什么了。” 伊丽莎白解释完了以后百丽儿果然发问了，不过对方问的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她问了一个很奇妙的点。 “程昱昱，有件事问一下你。这次清扫队上去之前是不是Matrix那个最强计算机帮助计算了陨石轨迹，你要知道，罗憨憨上去了，我得问问这件事到底严不严重。” 百丽儿像是等了很久，然后她得到了答案。伊丽莎白和凯西等着结果，百丽儿结束通讯后看了过来。 “程昱的原话是——没有伤亡事估，没有不可挽回的损失。” 伊丽莎白和凯西极其失望，他们心中确实期望飞船损失再大一点，这样干脆就说死了几个人算了。这样事情才会闹大，大家才会发现这其中的真相。 只要罗德里克没事就好。 百丽儿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俩脸色不停地变化，她笑了，“我就说，你们不适合和这些人渣玩游戏。” “没有人死，”凯西朝着她道，“没有人死这就意味着……” “但没有人说不会受伤。”百丽儿冷冷地道。 凯西一愣，伊丽莎白看了过来，百丽儿挑挑眉，“隔行如隔山是吧？我是做机械甲的，有的时候还承担一些外太空机械甲的任务，不然你以为人类上了太空那么多工作，外骨骼机械要怎么设计？” 伊丽莎白咬着下唇，她问，“你想说什么？百丽儿？你为什么会说没有人死，但是会有人受伤？” 百丽儿循循善诱，“我们身临其境地来想一想这个问题，如果是你，你是一个政客，不是崔珉慧，也不是罗德里克。你是那夹着尾巴从飞船上逃跑的人，刚巧你的飞船还出事了，你会怎么做？” 凯西不说话。 伊丽莎白身临其境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她还特别带入了崔珉慧那个角色，伊丽莎白震惊。 “所以说，这也是个宣传用的好资本？” “这件事也许对我们是好事，但对很多人来说是坏事。”百丽儿叹气，“所以我说崔珉慧做了一件大坏事，她开了一个坏头，很坏很坏，这件事出来了以后她用自身行为告知了大家一件事……” 大家看着她，百丽儿摊开手。 “……那就是只要为了名声和支持率，什么都是可以的。欺骗是可以存在的，立场是可以没有的，她甚至之前都没有公开发表过自己对AI的看法。让人喜欢你不需要前期铺垫，你只要作假就行。” 凯西终于明白了百丽儿还有伊丽莎白的意思，“你们想说的是，就算没有受伤，那些政客都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没错，”百丽儿，“而且是我的话，我上镜的时候会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越惨越好。” “换做是我，我也会。” 伊丽莎白大步上前，她把自己之前列举出来的那些人的名单重新列了出来。“就像是离婚官司里，法官会格外同期弱者和被家暴者，哪怕他脸上的伤都不是他伴侣弄出来的，这是一个绝佳的加分项，这是……” 她话语突然一顿，伊丽莎白看向百丽儿，“那现在我要做什么？” “你智上终于上线了，”百丽儿笑了，“现在？现在轮到你给崔珉慧施加压力了啦，我的好姐姐。” 事估发生的一个小时后，一场临时的记者会在百丽儿的机械甲售卖中心召开了。召开这次发布会那个Omega听上去没什么名声，但她是那个红的如日中天的崔珉慧的前妻。 说实话，百丽儿的机械甲中心很适合来搞这种事情。这里场地宽敞，名流汇集，更多原因是这里八卦新闻记者很多。 这些人巴不得在那些名流富商口中捕捉到只言片语，从中发现什么惊天大新闻。现在送上来一个现成的，这群家伙几乎欢喜得要晕过去了。 伊丽莎白上来的时候开门见山。 “我不喜欢崔珉慧这个人，在我心中，她是一个弃信忘义的小人，但是这一次她的行为做事英勇。一个人上了太空，在那种处境下，孤立无援……” 有什么比现在大红人崔珉慧的八卦更加能够抢头条的呢？伊丽莎白这个发布会一下子成了人们的热点，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包括—— 崔珉慧还有她的团队。 “她在表扬你，”崔珉慧的私人助理是个长相甜美的O，她朝着崔珉慧道，“这是一件好事，你能够把握好这件事的契机的！” 崔珉慧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上，这人脸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崔珉慧盯着窗外，语气沉闷，“出事飞船不在我的区域内，轮不到我，这件好事轮到那群贱人了。” “但是你也要说点什么。我们也可以说有个碎片不巧也砸了过来，或者说你那个时候刚好在宇宙中散步。来看一眼吧，这是好事……” 助理声音很甜，崔珉慧叹了口气，看了过来。 下一秒她脸色苍白。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伊丽莎白身后站着凯西。 “该死，该死，”崔珉慧记起来这件事了，她记起来了，她指着屏幕，“这个家伙，这个家伙那天遇到我和罗德里克动手了，他……” 助理赶忙安抚她，“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内容吗？我们就说在赶去飞行船的路上撞见了他！” “但是我那时候受了伤！他知道的，那时候已经出了屏蔽网系统，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录像？伊丽莎白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喊这个人出现在屏幕上的。” “淡定，我们还可以说因为你是公众人物不想让大家伤心所以化了妆美了容，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她弟弟罗德里克着想。”助理一直在安抚她，“没事的，事情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崔珉慧盯着屏幕脸色阴沉。 画面上，伊丽莎白在继续。 有一个记者问，【伊丽莎白女士，请问如果你这么不喜欢崔珉慧你的前夫，你为什么又如此在意这件事呢？】 伊丽莎白眼角含泪，楚楚动人，她回答，【因为我的亲生弟弟也在上面。从他出发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我弟弟的消息，他和崔珉慧不和……我的天！】 伊丽莎白啜泣了一下，【我只是期望你们在把崔珉慧这个女人救回来的时候多多关心一下我弟弟，他在飞船上，他就在DE-865号。】 崔珉慧知道了，伊丽莎白这是在威胁他。 “她知道了，伊丽莎白知道了，”这个Alpha喃喃自语，她发了疯似的在房间里打转，“她在威胁我！” 助理冷声，“那就威胁回去！” 这个时候，一个消息传递了过来，崔珉慧看了一眼后低声咒骂了句。在出事一个半小时后，有人忍耐不住了，有人上传了在破损飞船内的视频，那个家伙看起来伤的还挺重。 但是他们这群人心里都知道，只是看起来。 百丽儿说得没错，崔珉慧开了一个坏头。她让这些政客发现了新的途径，不需要真的做什么就能成功的捷径，而上一次，崔珉慧这么做的时候全世界都没反应过来，她没有对手。 现在好了，到处都是她的对手。大家都在一艘船上，没人会揭穿对方。 十分钟后，有一个视频出来了，崔珉慧无心去看，助理尽职尽责地通报了句。 “第二个宣布自己受伤的人也已经出现了。崔，我们得快一点做决定，不然这些家伙就要成为新的国民英雄了。” 第四十九章 水熊虫虫 “有趣。”钱先生盯着通讯系统，“他们竟然不让我们去支援。” 罗德里克是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也知道不让他们去援救的原因是什么。如果钱先生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就这么去了，若是发现飞船上没有活人，那整个事态那就有趣了。 “得，我得想办法找人要一要上了飞船的名单。”钱先生突然提出了这个话题，“我年纪最大，什么坏事肮脏事没见过。先把人数弄清楚，别到时候回到地球上少了个人。” 罗德里克好奇，“如果真的有人受伤或者死亡，我们要承担责任吗？” “我们？” 钱先生打开附近的通讯，电流滋滋作响，信号差得吓人。他在解决通讯问题前先回答了罗德里克一声，“我们没有责任，但是我们有义务。见死不救在宇宙中是大忌，你别到时候有人受了伤或者飞行仓没消毒好……” 【……这是DE-855，请说……】 通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钱先生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通讯上。他无心去理会罗德里克，开始询问起附近的情况来。 【……很不好……断断续续的，我们怀疑……按照道理来说，我们就是修复队伍，队伍之间的通讯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怀疑是……】 “喂！”钱先生敲了敲桌面，“按照道理来说是什么样？你们怀疑通讯被做了手脚还是什么？喂！再不说我就要……” 滴，这个时候一个冷漠的电子女音响起。 【编号DE-865，您刚刚的发言已经违反了本次任务在特殊时期的规定。本次任务禁止私下探讨飞船编制问题，禁止私下讨论任务安排，更加不欢迎阴谋论和任何不负责任的说法。】 “……”罗德里克震惊，他看向钱先生，“你们上飞船之前有人说过这个？” “就，就日常的一些合作条约的要签名，还有一个天价的保险……”钱先生坐在那里摸索着大腿，他有些慌张，“和以前签订的东西没什么两样，我怎么会知道自己签名的东西里包含这些内容。” 滴，冷漠的电子女声还在继续。 【此次任务执行时间长，任务繁重，配备人员固定。请大家不要私下宣传传播不实消息和虚假内容，所有对话都将会被录音，任何对此次任务的不实言论，在返回地球核实确认过后，都将会面临法律的制裁。】 “那我们怎么办！你们又不让我和附近的人说话！”钱先生对着仪器怒吼，“要是陨石再来了怎么办！” 电子女声停顿了那么几秒。 几秒以后再度响了起来。 【回答DE-865号，此次出行任务由WSJC提供的Matrix系统专门进行过评估，任务风险为1，死亡可能性为5%，伤亡可能性为14.2%。所有陨石运动轨迹已经经过运算，暂无危险可言。】 “草，”钱先生离开了通讯器，他低语，“这是真的有家伙在那一头盯着我们。” “这是当然……”罗德里克明白了，他环顾四周，想要发现点什么摄像头的痕迹，“他们能够想到地面上的那一出，就会想到在飞船上的这一出……” 钱先生关闭通讯扭过头来。 “不让人讨论，不让人说话。”罗德里克喃喃自语，“追究所有的言论，就算这个时候发现了真相，到了地面也会变成谎言。”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钱先生的心底浮起，尤其是结合昆西刚刚的那些话，还有那个冰冷的电子女声。 “……”钱先生眯起了眼，他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罗德里克笑了，“你在想什么？” 钱先生盯着罗德里克不放，他喃喃自语，“因为你在上面，我和很多人说了，所以他们也相信……还有很多人呢！东方还有那半边大陆还有很多人上来了。” “蛀虫一般只有两三只，”罗德里克意有所指，“只是恰好罢了。” 钱先生不说话，他盯着头顶，那里很可能有什么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是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但很有可能他已经猜中了，而那个昆西又回答了点什么。 他不能忍。 Alpha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忍不了的。 无论多大年纪，遭遇过什么，又或者是不是社畜，钱先生绝对不能忍。这个家伙冲到罗德里克面前，语气不善，“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道，我完完全全不知道，”罗德里克眨眨眼，“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要说我知道什么，那就是如果Matrix都被他们请动了，这件事就已经不再是我们常人能够计算的范畴。” “……”钱先生咬着牙后根，“但那也只是个电脑。” “那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计算系统，Matrix出手了，就说明陨石不会再来了，这整件事唯一的意外就是有些碎片撞了上来。而Matrix也已经预兆到了，危险极小。” 罗德里克叹气，他安抚钱先生，“这件事会被拿来当作宣传的，他们会说不让大家靠近的理由是因为已经得知不会有伤亡……” “谁说不会有伤亡了！”钱先生怼了罗德里克一句。 罗德里克一愣，只能解释，“那些伤亡可能性绝大部分原因都是飞行仓破损泄漏造成的。但是这一次没……” “谁和你说宇宙里最可怕的事情是这个了？”钱先生扭头，他瞪着罗德里克，“你把宇宙水熊虫*当成什么玩意了？” · 地球上，凯西正看着百丽儿喝下第三杯所谓的气泡水。 发布会已经结束了，凯西今天穿西装过来是正确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伊丽莎白的助理还是什么，无视并且放过了他。 尤其是当伊丽莎白开完发布会了以后，很多人都试探性地问了许多‘不该问的问题’。 “我说，你这场发布会最成功的地方在哪里知道吗？”百丽儿打了一个不是很淑女的嗝。她一脸震惊，然后把酒杯推远了一点，百丽儿坐在椅子里抬头，“你最成功的事情就是，所说的都是真的。” 伊丽莎白叹气，“那又怎么样？” “不完美的人设才是大众喜欢的，八卦永远走在正经新闻前面。他们会去深挖，然后发现你是真的不喜欢崔珉慧，会发现罗憨憨真的在船上，会发现……” “罗德里克一直都不曾出镜？”凯西接过话题，他故意走到百丽儿身边闻了闻那酒杯。 里面是酒。 凯西不动声色地把杯子放下，在这个Beta的角度，百丽儿窝在沙发里撑着头，显得小小的一团。这个瘦骨嶙峋的Omega甚至瘦到都能让人看得清颈部的大动脉在哪里了。 百丽儿看上去很美好，很精致，实际上却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疲惫。 “凯西，凯西！” 直到伊丽莎白喊了他几声后凯西才回过神来，这个Beta眨了眨眼，“我们讨论到什么了？” “我们在讨论崔珉慧会怎么办。”百丽儿扭过头来，她笑着问，“听说你和她打了个照面，她当时被罗憨憨打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凯西反问，“你是说气味还是什么的？我只记得当时她味道十分吓人，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崔珉慧很记仇的。”伊丽莎白叹气，“她绝对拍照或者留下视频了，就算没有罗德里克打她的证据，但她一定会留下伤口存在的证据。” “哇哦，罗憨憨还是有血性的。” 百丽儿再想去拿酒，但是凯西看了她一眼。两个人对视了那么一秒，百丽儿收回了手，她笑着道，“那好吧，凯西，我问你，崔珉慧那被打的模样看上去吓人吗？” “她流血了。”凯西回答的谨慎。 “啧，我要的就是这个答案。”百丽儿笑了，她低语，“我爱死罗憨憨这下了。” “为什么？”伊丽莎白表示不解，“你刚刚要我们激怒了崔珉慧，百丽儿。她为了反击很有可能会把之前受伤的视频或者照片拿出来的。” “要我的话不利用才是真傻子，”百丽儿低语。 凯西被这些阴谋论弄得脑袋疼，他按着额头，“崔珉慧为了威胁我们一定会这么做的。她只要带伤出镜，哪怕……” “够了，够了你们俩！我都说了站在那个**的角度来想这个问题了。现在有两个选择！” 百丽儿拉高了声音。 “一个是说不清时间和地点的殴打事件！一个是现成的，甚至不用合成本人亲自上镜的受伤图像！前一个只会让大家知道你自己被打了，可怜无比。后一个则会让大家……” 百丽儿故意拉长了声音，“……视你为国民英雄。你选哪一个？” “你的意思是，崔珉慧会利用她手里的那些视频合成成这次受伤的直播图像。”伊丽莎白明白了。 “当然，不然我激怒她干什么。”百丽儿歪歪头，“你觉得知情人，比如像我们这些，会揭穿她吗？” “不会。”凯西低语，“因为这是罗德里克打了人，这是罗德里克的污点。她绝对会用上，因为我们已经要挟了她，她会要挟回来的。” 百丽儿朝凯西树了一个大拇指。 “所以，她反正以后也没机会用了，一个现成的受伤视频为什么不用，为什么用来不合成？就算有人扒也只会发现这是个真的。”百丽儿眨眨眼，“她不是想做民族英雄嘛。” 伊丽莎白站了起来，她皱眉，“你到底在想什么？夏普？” “不要以为我反水了，我的好姐姐。” 百丽儿侧过身来，点了点桌面示易，“我是一个机械甲设计师，还接手了无数外太空用机械甲任务。你当这个活这么容易做吗？我每天都在接到投诉和反馈说气密性不行，就差亲自动手把那些客户直接干掉了，你当一百年前上了天的水熊虫是干什么吃的？” 凯西叹气，“女士们，不要那么激动，我刚刚查过了，宇宙水熊虫那种生物只是漂浮在宇宙里。它们只是在假死而已，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百丽儿笑了，“要是说了那些保险公司还怎么活。” “你说什么？”伊丽莎白皱眉。 “没有人和你们说这些该死的从宇宙辐射中活下来的玩意遇到了人体皮肤还有血液后会发生什么。这是大家维护星际旅行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百丽儿继续，“它们确实在假死，但当条件合适，营养充足的时候就会疯狂繁殖。无视它们地球上亲戚的口味，只要有一点水和氧气，给它们点时间，这些玩意就能组建一个王国。你觉得那些破损了一小部分的飞船的气密性做得怎么样？” 众人哑然。 百丽儿笑了。 滴的一声，在清扫队遇上陨石五个小时后，崔珉慧的直播终于恢复了。 她要上线了。 ※※※※※※※※※※※※※※※※※※※※ 注，宇宙水熊虫内容为作者瞎写的。我们都不期望这群玩意真的能在宇宙里活下来，虽然可能性很大。 第五十章 民族英雄 宇宙水熊虫是什么东西？ 这件事要从很久以前，一场失误，一个错误的决定开始说起。参曾经有一辆月球登录车在距离月球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把一培养皿的水熊虫打翻了。 多年以后，当人们发现这群水熊虫没有死，甚至挨过了饥荒、低温、宇宙辐射还能繁衍后，大家惊慌失措，用了一个全民决定，但是最傻的方案。 他们把这群水熊虫的繁衍地给炸了。 水熊虫们多年以后也许会感谢那个下午，那场爆炸让无数水熊虫失去了性命，可最重要的是，爆炸产生的余波将它们越送越远。它们的家园越来越大。 宇宙水熊虫开始在宇宙中漂浮了起来。 发现这件事还是在地火航线开通了以后，第一批来到火星上的居住民中出现了不正常的色素堆积还有古怪的斑点。这些痕迹一开始被认为是火星长期的光照造成的，后来人们发现不是。 因为宇宙水熊虫在人体定居下来后就会繁殖的越来越多，恶劣的宇宙环境已经把它们和地球上的亲戚分开了。同样是食用色素并沉积，宇宙水熊虫更具有的是破坏力和繁衍能力。 只要找到一点点，任何一点能够适宜于生存的地方，它们就会疯狂地繁殖增长。水熊虫舍弃了它们在地球上那些亲戚的饮食习惯，只要有一点水，一点空气就能存活，人体是它们最爱的地方。 宇宙水熊虫的个头最大也不超过2毫米，然而当人们察觉到这种不可逆的病变的时候，水熊虫往往已经占据了你的身体，在你身体各个器官里繁衍壮大。 为了消除宇宙水熊虫人们煞费苦心。 后来大家发现，第一，当飞船进入大气层时，摩擦产生大量的热会杀死其中绝大多数附着在飞船表面的水熊虫。第二，飞船的气压相对于宇宙来说是正压的，气体只能往外泄漏。 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水熊虫不会因为飞船在宇宙的航行过程而进入舱体。它们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通过气舱，一层一层，在人毫不注意的时候，慢慢地被宇航服带进去。 知道原因就好了，这件事推动了许多种技术的发展。首先，所有的宇航服还有飞船外表将涂装上一种特定的涂层，涂层光滑，毫无缝隙，对水熊虫附着极不友好。第二，人们发现水熊虫还是眷恋它们地球上的亲戚的，当有足够的时间和选择，水熊虫还是喜欢潮湿土壤以及苔藓植物的水膜。 当遇到更加合适的环境，它们会有一种集体退化的倾向，这也就是现代宇宙飞船上绿植以及带土壤的苔藓覆盖率这么高的原因。 才不是让你们这些客人心情好受呢！资本的一切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火星上的人花了整整五十年才把宇宙水熊虫这种东西控制下来。而为了不让人们产生惊惶，同时不让大家觉得宇宙旅行存在风险，维护住才刚刚起步的火星旅游业…… 政府还有旅游宣传上倾向性地选择了没有报道水熊虫这些内容，转而变相大量宣传旅行过程中植被和绿色环境。绿植伴随的出行已经成为大家心中潜移默化的常识，真相早已经被人遗忘。 直到今天，宇宙水熊虫这种生物还列于世界危害生物排行前十当中，只不过除了专业人士，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么清楚了。 但凡事不能较真，比如说很多事不能让专业人士插手。 就比如说，伊丽莎白这三人当中的百丽儿。 “我这些年，为了搞个机械甲还专门学了缓步动物生物学，就是因为这群比我妈还难搞的小贱人。”百丽儿叹气，“防止水熊虫依附的涂料是和隐形涂料相冲突的，真的是一想到这事我头发一直掉。” 凯西默默地看着她。百丽儿察觉到目光扭过头来，她问，“怎么了？” “没有，我在想……”凯西突然之间有一点后悔了，他在想如果自己当初好好读书，是不是也能够像百丽儿这样……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崔珉慧的视频上线了。 【……大家放心，我很好，只是有些轻微受伤，出了点血……】 场景是什么样不用过多的描述，总之和百丽儿猜测的一模一样，崔珉慧带着伤上了线，嘴角甚至能够看到血丝。她向大家展示了身后的完善的舱体，甚至还带着大家参观了刚刚修补好的部分。 “……” 伊丽莎白把视频调成了静音。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百丽儿。 “怎么了？”百丽儿摊开手，“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傻，带着伤就上了镜。” “你猜到了？”凯西震惊。 “我没有猜到，如果只是崔珉慧一个人不在上面遇到了这件事我还不确定激将法有没有用。”百丽儿伸了个懒腰，“但是现在是一群人。” “一群和她一样贪婪的，甚至比她还贪婪的家伙。”伊丽莎白看向凯西。 百丽儿，“所以给她理智判断的时间不多。” 凯西喃喃自语，“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百丽儿微笑，“当然是帮她坐实这个民族英雄的位置啦！” · 在崔珉慧带伤重新出面了以后，她的热度再度上升了好几个点，有人感慨这位Alpha很可能就会在下一任国会预定上某个重要的位置。她这人太过显眼，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忽视她。 百丽儿说，想要民众无比相信一件事的真相，那就必须让民众觉得这件事的真相是他们自己发掘的。 而他们能所做的，就是引导。 凯西他们在等待，安静地等待，随着时间流逝，事件逐渐发酵，各大新闻头条和版块都是这次事估的消息了。崔珉慧带伤的图片在第一版，其他人不甘其后，多多少少都把自己的处境说得差劲了点。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又没有人真的会来看。这只是个枯燥无比，没有对手的清扫任务，除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陨石，还会有什么。 质疑担忧的声音最早开始是从边边角角开始的。 就算很多人不知道宇宙水熊虫的存在，但不要忘记这可是一个国际性的大课题，这依旧属于人们尚未解决的难题，虽然知道的人不多，懂一点皮毛的还是有的。 百丽儿第一件事就是动用自己的身份挂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声明出去。她在她旗下的机械甲订制馆页面上默默地备注标明了一段话。 【本司未接受此次地火清扫执行任务任何委托和咨询。】 这句话并没有说明什么，但是在百丽儿和她大学专门研究水熊虫的导师一个长长的聊天通讯后，几家其他的公司也接到了风声，他们也同一时间挂出了这个声明。 这样就足够了，消息明锐的投资者或多或少地会关注到这些机械甲公司的态度。伊丽莎白开始和她过去的那些朋友联系，偶尔会透露出来一点内容。 “我想去咨询一下离婚律师，”伊丽莎白和每个人都那么说，“我还没清楚自己的标记，财产还有我的一半。” 绝大多数的朋友，尤其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赞成伊丽莎白在崔珉慧不在地球上的这段时间去做这件事。伊丽莎白说了很多，和很多人聊了天，但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就像是放了个鱼饵让鱼上了勾，但最后又撒手了。 幸亏伊丽莎白去咨询了一个大嘴巴的离婚律师，不然大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律师说——如果伊丽莎白晚一点把标记清除完，她说不定还能分到更大一笔钱。 于是伊丽莎白拒绝了剩余的采访，也不再弄什么发布会了。她开始减少出行的次数，谨慎发言，不过唯一几次出门都是去的医院和生物医疗研究所。 这些事情最多算一些娱乐圈或者最边缘的八卦新闻，报道出来也只是点擦边球的小料。没有人会过多在意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凯西上场了。 当时间过去，所有的新闻资讯已经把这件事能够报道的全部报道了一遍以后，那些真正的大媒体，那些享有独断发言权的新闻媒介一定要能写出一篇站在不同角度，但是却又犀利无比的文章。 就像一场赛事，总要有个盖章定论的基调。至于基调是什么，伊丽莎白听到有些人想写AI权力运动，有些人想从宇宙飞行史开始，最具有想法的那几个还没有灵感。 凯西就是那个在特定环境下出现的局外人。 ICM是一家资历极老，在民间声望还挺高的新闻媒体，他们的主编是个喜欢上世纪风格清吧的Beta。这一位相信，真正的新闻来自于未察觉的细节，真相大家往往已经看见，但是却忽视了。 事件的起因在于这位主编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这是凯西第一次来这种仿古式的清吧，他以前在一些低俗酒吧跳过舞，也见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让他独自一个人进来还买这么贵的酒可是不行的。 凯西左顾右盼，看样子是没有等到他想等到的人。他等了许久，然后把上前询问要不要续杯的AI赶走了很多次，最后真人酒保都惊动了。 “要是AI权益保护法通过了的话，你刚刚那几下可是要被记过的。”酒保看在凯西的美貌上放过了对方，酒保问，“你在等谁？” “我听说，ICM财经板块的负责人每天都会来这里……” 凯西声音有点小，酒保笑了，这种上上个世纪就已经过时了的老手法没想到他在AI人工智能时代还能遇到一次。 “不可能，客人。就算有对方也不会听你念叨的。”酒保低语，“他们什么资源和人脉没有，需要你个连水都买不起的穷小子的金融消息。” “要我说中了呢！”凯西拉高了声音，“我赌国际保险公司会在崔珉慧那件事上死的很惨！” “我们都知道他们要赔一大笔钱，”酒保打算赶人了。 “不止一点钱的事情。”凯西辩解。 “你再说的话这可就不是秘密了，”酒保示易。 凯西像是感受到了羞辱般，他站起身来，指着酒保低语了句，“这件事绝对没这么简单的，他们赔的肯定不止这么多……” 说罢他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清吧，ICM时事新闻的主编看了个热闹。酒保挨个和客人道歉，走到他身前的时候故意多嘴了一句，“那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参与了点豪门恩怨就以为自己消息灵通了呢。” “你认识他？”主编好奇。 “在这里蹲守了一个星期了，连杯水都不点当然认识。”酒保在转身的时候突然多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宇宙水熊虫吗？” 主编突然灵感一闪，他问，“有谁得了这个病？” “不知道，但是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主编默然。 在这件事发生了整整五天以后，一篇来自ICM的时事文章横空出世。文章没有说AI平权运动，没有说宇宙航行史，也没有批评现代的天文学。 但某种意义上，这个文章其实都提到了。 文章标题是——《阴谋与骗局，当我们的英雄上天时，有人告知过他们前方有关水熊虫的任何危险吗？》 ※※※※※※※※※※※※※※※※※※※※ 其实，某种意义上我还挺喜欢自己这个宇宙水熊虫的设定的，剧情快了。毕竟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怕就怕，有人较真。 第五十一章 顺势而为 当我们的英雄上天的时候，有人告知过他们前方有关水熊虫的任何危险吗？ 当然没有。 崔珉慧他们上都不会上去，除了担心自己的视频会不会被人发现纰漏，就不会在意这个了。罗德里克这一类角色被人嫌恶了，自然也不会被告知。其他国度的科研人员还有技术工们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人会主动趟雷。 这就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闭合循环。 当那个新闻头条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暗自‘哦’了一声。大家隐隐约约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但有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 提前知道这些常识的人自然是不会否认这个消息的，宇宙水熊虫虽然只是课本上一带即过的内容，但是群众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印象。说到这个大家都开始往前翻那些人的直播视频。 所有人都有被感染的风险，尤其是我们的崔女士，她可是最危险的那个。舱体不仅破了，她还出了血，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也很多。 这个人甚至还带着镜头让大家近距离的参观了那些破损的地方，虽然破损已经被修补，但是这些飞船是彻底暴露敞开在宇宙中过的。 关心她的热心网友第一时间在她直播后的视频下留言。 【怎么办，我好担心她啊！你说那些飞船那么简陋，水熊虫那么小那么难杀死，她真的好危险啊。】 还有人问，【难不成就没有人提醒她一句吗？】 然后第一个表态的是伊丽莎白找的那个大嘴律师。 这个家伙很不客气的在网络上指出来了一点，那就是——宇宙航空公司需要赔偿像崔珉慧这样的无辜受害者多少钱？他们之前有没有保险合同或者其它条约，有没有告知对方宇宙中存在水熊虫的风险？ 如果有，有没有提受到侵害后，那笔赔偿会持续支付多少年？ 闲得无事吃瓜群众立马就关注到了这件事情。 有人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我们的民族英雄崔珉慧就一定会被感染吗？】 律师没有回答。 接下来有人发现了这段话里的漏洞，那个律师大大方方追问的消息中，那句——【赔偿会持续支付多少年？】真的是耐人寻味。 怎么？难不成宇宙水熊虫的侵害还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寄生虫问题？ 当这件事开始发酵的时候，宇宙航空公司那一头已经开始头疼了。太空中到底上去了多少人他们肯定知道，因为在从头到尾这件事中，宇宙航空公司显得颇为被动。 陨石又不是他们喊来的。 这两场袭击已经使得这家公司元气大伤，垄断行业的天灾往往来自于外界。任谁都没想象到这些陨石，谁会知道有一群陨石群会不按照约定路过地球？ 崔珉慧有关AI权益发言也不是他们推动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省钱，快速的解决地火之间的航线才是正事，这个时候AI不上谁上？人工只会带来更加高昂的成本。资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那些人力，任劳任怨的AI才是最优选择。 崔珉慧这么一弄，无形让他们的运营成本再次上升。迫不得已，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借势和支持率声望最高的崔珉慧站在一条线上。股价已经难以维持，但是他们还需要民间口碑。 但宇宙水熊虫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们造成的！ 关于崔珉慧他们没有上去的事情，宇宙航空公司心知肚明，但这是两厢情愿、互惠共赢的事情。宇宙航空公司需要这些政客虚伪的嘴脸还有造假的视频来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声望，但是宇宙水熊虫真的不在他们的猜想中。 不要说保险了，这件莫须有的事情，从何而谈危险和欺骗！ 他们需要为崔珉慧们负什么责？崔珉慧一开始的那些行为使得他们骑虎难下，崔珉慧负责过吗？ 宇宙航空公司智囊团在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回复。 “现在最优的方法和选项就是，不要否认宇宙水熊虫的存在。我们会有专门的团队开始解读当初签订的合同，合同是我们写的，肯定留有解读的余地。” 智囊团们然后再指出，“不要尝试着和已知盖棺定论的结论去争辩，宇宙水熊虫确实有，但是危害到底大不大？我们要转移视线，要让大家的视线从宇宙航空公司上移开。” “如果有人抛出了水熊虫对人体危害的证明，我们就去找更加权威的人来否认那些证明。现在要一个明显树立一个靶子，让大家逐渐忘记我们，甚至到了最后站在我们这一边来。” “要把这件事娱乐化，要让大家忘记最初的目的，要人们觉得是有人在骇人听闻，想要从中获利。要把这件事最一开始的核心部分转移，把这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逐渐引导向可有可无的谈资。” “造势和解读不要停，关于宇宙水熊虫的危害与舱体泄漏之间的论证关系，需要一步一步的派学术界的权威人士将其分离开来。谣言和真相穿插，让大家逐渐忘记初衷。” “形成系统性的论文，通过一个两个三个系统性论证将舆论一步一步的瓦解，最后形成严密的逻辑圈。证明人们之前的猜测是无效的，最后等飞船回来一个做一个测试，证明崔珉慧他们没有被感染。。” “最后，我们只要有一个足够劲爆的消息来把这件事从宇宙航空公司身上转移开来。” “昆西。”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昆西。她嫁给崔珉慧的时候没有改姓，但是离婚以后她也没有消去标记。” “就说她是为了钱。” “她本来就是为了钱。把这件事弄到崔珉慧和她的婚姻关系上去，开始挖掘他们过去感情生涯中所有的周边和八卦。污名化她，她还没有洗去标记，就说是为了离婚财产。” 但是伊丽莎白比他们要快上那么一步。 伊丽莎白他们比所有人都快上了那么一步。 在水熊虫的新闻报导出来的那一刻，伊丽莎白这边就做好了应对。一段历时几年，尤其是和崔珉慧这种人的婚姻想要彻底分割清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伊丽莎白早在离婚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污名化会让人痛不欲生，但是如果不在意污名化的内容，出手够快就可以。 在宇宙航空公司意思到这件事的危害的时候，伊丽莎白再一次做了一次发布会。不过这次是场直播，她以一个局外的人角度讲诉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在呼吁大家继续支持崔珉慧。 【我曾经爱过崔珉慧，爱过我的丈夫。】 她开门见山，指着主题，伊丽莎白笑了一下，【但是后来我们不相爱了，然后离婚了。我一直保留着标记，这不意味着我还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想得到……】 直播选择的光线很柔和，让伊丽莎白看上去楚楚动人，无比美丽。这个Omega坐在镜头前眨眨眼，笑容里带着一点苦涩。 她重复了一遍，【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打算把标记洗去，我不需要她一分钱，也不要她的留恋。我们曾经爱的轰轰烈烈，她给我了很多美好，但是也给我了很多伤痛。我恨她，但是这不是我需要看着她孤苦伶仃一个人走下去的理由。】 伊丽莎白看向镜头。 【崔珉慧是一个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她的家族和我们的很像，她作为一名女性Alpha，一直在女性的柔软和Alpha的强势中挣扎，她想要从她那个传统的家庭中脱颖而出是十分困难的，但我想也就是这一点，这一点是我当初选择了她的原因……】 伊丽莎白眼中透着痛苦，【也是我们俩不得不分开的理由。】 她哽咽了一下，目光离开了镜头。伊丽莎白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重新看了过来，【崔珉慧是一个强势而又独断的A，她注定了一生孤独，能呆在她身边的人很少。自她上了太空以后，实际上她就真的只是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在那个静谧的世界里。】 【我们的关系已经断裂了，在我们离婚的时候，我不可能永远都守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她也是。律师和我说了很多，说了她现在面临的危险，宇宙水熊虫会对她造成的危害，还有很多很多……】 伊丽莎白停顿了一下来，那一秒她的眼神放空，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过。 【我和她的关系已经断裂了。】她重复，【我的前夫选择了一条艰难而又孤立无援的道路，没有人能够帮助他，我也没有能力。她一个人在宇宙里忍受着宇宙水熊虫的侵害，而她现在只剩下你们。】 伊丽莎白眨眨眼，眼角有着泪花，【她只剩下你们了。我在这个时候选择放手，是因为这段关系到了现在注定要接触，我马上就要接受消除标记的手术了。从此以后，她就只有你们了。】 【你们这些支持者，才会是永远陪伴她支持她的人了。】 宇宙航空公司的智囊团深深叹了一口气。 有人问，“这个O做了什么？” 智囊团回答，“她消除了标记，放弃了财产，断绝了和崔珉慧的关系。这下好了，伊丽莎白还鼓动了崔珉慧的粉丝不要放弃发声。” 众人沉默不语。 有人喃喃自语，“这下好了，混沌状态来了，接下来没有人知道要怎么走了。舆论冲击是不会停的，我们要去联络那些还在急急忙忙抢风头直播的憨批了。” 第五十二章 潘多拉之盒 在罗德里克离去了整整两月后，凯西才重新看到这个家伙的身影。 当罗德里克出现在屏幕上时，凯西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呼吸了。他憋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耳朵轰鸣作响，他躲在旁边的房间里，听见罗德里克那略带熟悉的语调在对面房间响起。 【……我很怀念地球上的人……】 就这么一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凯西双眼瞬间就酸了。他背对着房门，那一头罗德里克的采访还在继续，那人说。 【……我们每天都在吃营养剂，日子确实有点苦……】 凯西轻声笑了一下，他的头抵在墙面，双手不安地纠缠在一起。整个人陷入一种晃晃悠悠的状态，他不想听，但是其实还在听的。 罗德里克的采访是单方面的，没有像崔珉慧那样有什么文稿或者管理团队。这个家伙唯一的团队——布鲁那些人早就被罗德里克开除了，这个Beta面对镜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支支吾吾。 【我身后还有一位技术人员在等待。钱先生也很久没和他的家人聊过了，我觉得我应该把镜头让给他，让他……等一等……】 罗德里克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凯西没有听见这个家伙后半部分的对话。他走出房间，是伊丽莎白站在投影前把频道调走了，这个人低着头，正在忙其它的。 凯西盯着伊丽莎白后颈部的那个浅浅的伤疤不放。 AO之间的标记不是一次就能洗干净的，伊丽莎白说到做到，立马做了手术。这个人脖子上的标记越来越淡，凯西明白，伊丽莎白要走出去了。 他也要走出去了。 “抱歉，”姐姐转过身来刚好看见凯西，她示易，“这个采访出来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看过了。” “没，”凯西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件事，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否认的是什么。这个Beta试图转移话题，“他们可算让罗德里克出面了哈。” “因为投资盘变了。”伊丽莎白随口说了句。 “什么，”凯西不懂。 “因为，一开始，国际宇航公司是和崔珉慧他们绑在一起的，现在他们换人了。” 不要看伊丽莎白解释的简单。在她宣称彻底和崔珉慧解除标记了以后，昆西终于出手了。他们家族一个孩子陷入了后勤供需的灾难中，一个孩子在天空之上难以回来，这个时候再去支持一个和自己家族八竿子打不着的前外姓女婿那就有点过分了。 老昆西主动联系了他过去的那些朋友。 凯西不懂，他看着伊丽莎白神情有些迷惑，“我不懂，崔珉慧他们不是造假视频的吗？为什么现在让罗德里克他上了？就不怕人们看出来？” “这就和造星计划是一样的，凯西。你所看到的这些支持率和民众喜爱度，其实和造星计划是一样的。” 伊丽莎白说到这个话题不知道为何有些疲惫，她对着凯西笑了一下，“其实都是看背后站了什么人，谁来支持罢了。” “可罗德里克不喜欢。”凯西指出。 “这件事罗德里克不需要知道。”伊丽莎白歪歪头。她有些东西没有说，如果罗德里克真的想要继续走下去，那么她这个弟弟就必须要遵守，或者对某些东西妥协。 “那崔珉慧他们怎么办？”凯西追问。 “国际航空公司的回复看到了没，他们会尽全力提供最好的救助方案，百分之百保障所有人员的安全，然后对于宇宙水熊虫的受害者，他们会支付天价保险金……” 凯西听了这个答案皱眉，“你的意思是，崔珉慧他们赚了？” “不，”伊丽莎白摇头，“这意味着他们全部都被放弃了。” “什么？”凯西震惊。 “他们要玩火，既然要玩火的话，宇宙航空公司那就干脆放弃他们算了。”伊丽莎白笑了下。 · “宇宙航空公司的最新声明是什么意思。”崔珉慧醒来的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这个。 助理追上她的脚步，“那一边说，他们会尽全力提供最好的救助方案，百分之百保障所有人员的安全，然后对于宇宙水熊虫的受害者，他们会支付天价保险金……”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崔珉慧回头，助理差点撞到她身上。这个Alpha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平板，上面正播放着一组新闻。 【宇宙航空公司勇于承担责任，并向广大群众表明决心】 崔珉慧停下脚步，她眉头紧皱，“他们改变了策略？” “对，他们改变了策略。”助理推了推眼镜，“他们决定承担责任，支付……” “我不是说钱，我是说关于宇宙水熊虫感染率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已经安排人手去准备论文了！”崔珉慧抬高了声音，“论文！证明我们不会得病的论文！” “……”助理张了张嘴。 崔珉慧想出门，但是她又不能，她已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整整两个月了。这个A一脸怒火地转过身来，“你还想说什么。” “位于A号船上的一位先生表示，他会在直播中宣布自己得了宇宙水熊虫这个病的。” 助理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崔珉慧一脸不敢置信，“谁？他？那个家伙在视屏中比我伤的还轻，他尼玛敢说自己得病了？” “有人说，嗯……”助理小声解释，“有数据和资料显实罕见病的得病者……获得的同情分和理解会更多一些。” 崔珉慧不说话。 助理补充了句，“就是经过计算，支持率方面会有所倾斜。毕竟我们一直在弱势群体中的支持率很低。” 有些潘多拉的盒子是不能打开的，她崔珉慧打开了第一个，就不要指望剩下的人能够遵守规则。 “阻止他！”这个Alpha抓着头发怒吼。 “他他他他不属于我们的政党也不属于…”助理差一点被吓哭了，她结结巴巴，“他他他，我们不能做什么的。我们……” “你他妈在想什么！他一个人宣布自己得了，其他人所有上镜的人就都要得！我们这些说是舱体破损了的没一个能够逃得过！你以为这件事是好玩的吗！” 助理结结巴巴，她看了崔珉慧一眼，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确实，很多人看到崔珉慧成功了以后都认为这些事做起来很容易。崔珉慧自己也表现得这件事像是非常容易。 但问题是，这个世间所有事都不是这么容易的。 “我要联系那些蠢货，我不能让他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 崔珉慧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她看向助理，这个Alpha不知为何眼角抽搐。她问，“还有其他人也想这么做对不对？” 助理点点头。 崔珉慧不说话。 就在这个城市的不远处，伊丽莎白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了，她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和凯西说了很多。 “宇宙航空公司和崔珉慧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一个共生关系，但是这个关系中明显得到好处多的就是崔珉慧他们，宇宙航空一直很被动。” 凯西默默地记下了这句话。 “崔珉慧们的举动再一次伤害到了宇宙航空公司的利益。他们是用一条线上的蚂蚱，要帮崔珉慧们洗脱嫌疑需要投入大量，更多的成本和时间还有精力，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还要去接触他们不懂的科研领域。” “所以宇宙航空公司干脆直接道歉。”凯西知道了，“都是挽回口碑，与其花那么多钱请动那么多公关，甚至还要科学家说宇宙水熊虫感染的事情不存在。不如直接顺水推舟，认错就是的……” “放心吧，就算真得了赔偿也不会有的，双方都有把柄，宇宙航空公司才不会傻傻地又道歉又赔钱呢。” 凯西听了这话不由看向了伊丽莎白，他皱眉，“真的要赔钱？不是没上去吗？” “是没上去，但不是说他们就一定不会得。”伊丽莎白语气冰冷，“会有人让他们得的。” 城市的另一头，崔珉慧低着头在等助理去沟通的结果。 那个O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又怎么了，”崔珉慧没好气。 “你的粉丝，你的狂热粉丝们，不相信政府还有宇宙航空公司，觉得他们会故意瞒报你的身体状况。”助理有些慌张，她语无伦次，“他们觉得，他们觉得这么多钱宇宙航空公司不会赔偿的。” “那群豺狼当然不会！”崔珉慧咒骂了一声。 “所，所，所以他们自己花钱聘请了世界最好的水熊虫专家团队，等你一落地就会对所有的东西进行检查，所以……” 崔珉慧面目狰狞地扭过头来。 助理吓得快哭了，“他他他他们会来的。” 所以说，有些潘多拉的盒子，千万不要随便打开。 第五十三章 未完之语 “所以小伙子，你最后在视屏里那一句‘等等’是什么意思？”钱先生笑着问。 “没有什么意思。”罗德里克回避了这个问题。 “听我说小伙子，”钱先生坐在那儿，“我是一个Alpha，那算是ABO人群中感知比较敏锐的种群中的一员，我很清楚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情的波动，说吧。” “说什么？”罗德里克抓了抓后脑勺。 “我说了，你的爱情故事早晚会和我说的，既然我们不能……”钱先生一边说一边抬头盯着飞船里的摄像头，他继续，“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出去生怕染上宇宙水熊虫，那我们总可以闲聊一下爱情这些东西吧。” 罗德里克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理这个人。 钱先生又不急，他趴在那里盯着罗德里克的后背，知道自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答案的。 自从上次的那场陨石失误以后，清扫队的前进速度放慢了许多，并且越发的稳重起来。他和罗德里克的日常任务一瞬间少了大半，钱先生正是无聊的时候。 那个叫昆西的富家子在飞船里打转转，但是这里的空间小得吓人，昆西就算再怎么想躲过去，但是这一次是绝对躲不过了。 “我……”罗德里克有些犹豫。 钱先生赶忙往前坐了坐，他点点头示易罗德里克继续往下说，“嗯哼？” “我，我上来之前说错了些话……”罗德里克声音有些小。 “噢噢噢噢！”钱先生兴趣更高了。 “我，”罗德里克抓了抓了后脑勺，他试图向钱先生解释，“我认为我上来了以后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慢点。”钱先生伸出一只手指示易罗德里克等一等，“昆西我们这场对话是不是之前进行过一次？” “没有，”罗德里克保证。 “那你继续，”钱先生发誓这段话绝对是他们之前说过了的。他才上太空两个月，还没有被逼疯。钱先生抱着椅背，“所以，你上飞船之前和他分手了。” “我上飞船之前和他解除了关系。”罗德里克选择了另外一个用词。 “我真的觉得这段对话我们经历过，小年轻啊。这要是在上世纪传统的网文行业多次出现这种对话，是会被读者认为是骗字数的……”钱先生叹气，“你能说点新鲜的东西出来吗？” “我当时以为我自己要死了！”罗德里克重复。 “我知道，我知道，然后呢？”钱先生问。 “我觉得我那种说法很帅气你知不知道，很，充满了孤胆英雄的英勇，还……”罗德里克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的想法，“还，说实话，我不想他继续等我，我觉得他……” 钱先生喜欢这种时刻，这种能够静静观察一个人的时刻。他盯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放，然后意识到，年轻真好。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说一说与爱人之间的故事，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都一脸的慌张。对方的脸上带着迷茫、后悔还有惋惜，光是在想着回答自己这么一点时间里，昆西这个家伙的神情就变了好几次。 年轻真好。 钱先生抱着椅背想。 “我觉得他……”罗德里克盯着地面，虽然语气说的这件事像是完了，但是他目光柔和，罗德里克喃喃自语，“我觉得我们的这段关系，对他很不好。我否认了这段关系。” “爱情是不能被否认的。”钱先生歪着脑袋撑着头，他眼中满是笑意，“所以呢，刚刚你那一句等等，是说给他听的。你后悔了昆西。” “我没有。”罗德里克否认。 “你有，承认这一点不难。”钱先生笑了。 “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我就是突然之间发现我忘记了……”罗德里克的声音卡在那里，“忘记了……” “忘记了说不让他走？说你错了？说你昆西上来了宇宙整整两个月，每隔一个星期会花半个小时在厕所想他？” 钱先生什么都知道，他摇头，“那你就直接说啊。” “但如果他已经走了呢？”罗德里克反问，“如果他……” “那你在一开始就不会想着去说，你心里明白的很。你怕什么，你在怕什么昆西。”钱先生盯着这个年轻人，“你有钱，还没秃顶，还没有像我一样对着老婆有心无力，你甚至有着其他人想要都得不到的背景，你在怕什么？” “……”罗德里克不说话。 这个年轻人在屋子里打转，他抓着头发，他喃喃低语，最后他看了过来。 罗德里克自暴自弃。 “我怕他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没有我那么多。就是这样，就这样，可以了吧？” “哎。”钱先生抱着椅背深深叹了口气，罗德里克转过身来，这个人有些暴怒，“怎么？” 钱先生摇头，“没什么。” 罗德里克沉默了那么几秒，这个家伙叉着腰低着头，罗德里克抿着嘴。他小小地说了句，“其实不是那个。” “啊？”钱先生掏掏耳朵，“又不是哪个了？”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提出两人分开并且不认同这段关系是恋爱关系是因为我知道他所能拥有的东西都很少……” 罗德里克捂着额头，“如果我不能回去，他会停留在这段拥有中一辈子的。” “……” 钱先生不说话，他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年轻真好啊。 “年轻就是好啊，我怀念我以前满脸胶原蛋白的时候。” 凯西站在梳妆台前，伊丽莎白正在化妆，这位女士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大大方方优雅的状态。伊丽莎白盯着镜面换了一种口红的颜色，她看向凯西，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凯西盯着伊丽莎白那淡绿色的口红，语气有些犹豫，“我说，我要搬出去了。” “谁，谁说的，谁敢。”伊丽莎白看向镜子，她为这个口红的皱了皱眉。下一秒她把颜色换成了梅森红，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 “罗德里克说的。”凯西自动给伊丽莎白挑了个颜色，“他上飞船之前，和我解除了关系。” “啧，”伊丽莎白没心思化妆了，她起身，“那你是怎么想的？” “罗德里克回来以后发现我还在家里他会怎么想。”凯西问。 伊丽莎白转身，“那我那憨批弟弟回到家里以后发现你不在家他会怎么想。” “我服从了他的意愿。”凯西摆手。 “这要是在八十年代的狗血剧里，我会让你躲在其他房间里，等罗德里克回来了以后看他的神情，好好玩弄他一番以后再让你登场。” 伊丽莎白坐在沙发的一角，“当然咯，为了戏剧性的发展，这样往往会诞生许多我们预料不到的结果。戏剧化嘛，很多反转的。” 凯西不说话，其实谁都期望这个世界能够像电影或者电视剧中那样的发展下去，完美结局是最好的。但是他知道这个故事不会是这样…… “罗德里克，”凯西盯着地面，“罗德里克回来了以后，发现我不在，他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涯其实也挺好的。” 伊丽莎白头猛地一扭。 “他走的路，我们两所处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去掉那些浪漫或者年少无知，他以后会遇到更多这种情况。”凯西声音有些弱。 “什么情况？”伊丽莎白挑眉。 “诬陷、迫害、被动，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凯西其实很明白，从他开始接手开始触碰这件事了以后，凯西就已经明白了，罗德里克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他有我们。”伊丽莎白抬高了声音。 “你不会永远都属于你的弟弟的，你有你自己的生活，罗德里克也不期望把你束缚在这里一辈子。”凯西苦笑了一下，“百丽儿也有自己的生活……” “听好了，就算罗德里克以后找了个牛逼哄哄的对象，他的对象也有自己的生活。”伊丽莎白指出了这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凯西无奈，“我给不了罗德里克这么多支持和帮助，我不能像你一样，也不能像百丽儿一样，我最多……” 凯西犹豫了很久，他在找一个合适的词。 伊丽莎白盯着他不放。 “我是某个不能上台面的人。”凯西做了总结。 “……”伊丽莎白不说话，她盯着凯西，然后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个不能上台面的存在，你自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不是说你的工作，我说是……” 伊丽莎白突然之间就沉默下来了。 凯西在等对方的答案，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也许等不来什么。伊丽莎白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轻敲着沙发背，她在犹豫着什么。 “你说，你有没有想过，”伊丽莎白在沉默许久以后还是说了，她那深绿色的眸子看向凯西，“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刚来的时候，罗德里克为什么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却最终又原谅你了呢？” “他知道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凯西抓了抓后颈。 “也许是他……”伊丽莎白声音有些颤抖，“感同身受呢？” 第五十四章 让假成真 崔珉慧每一天的生活是怎么开始的。 她被关在间公寓里，虽然这是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公寓，但是连续几个月不能出去也已经让她快疯了。在这种密闭环境下，很多人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崔珉慧日复一日的被关在这个环境里，她已经逐渐接近疯狂。 一开始大家还建议她每一天都按照标准的作息时间来，把每一天每一件事都安排好。可是时间久了，当崔珉慧逐渐的只需要站在镜头前做一些假了以后，她的心态开始崩塌。 “我受够了这些日子了！” 崔珉慧大声抱怨。 但是没有人敢反驳她或者说些什么。其他人都是自由的，除了在对崔珉慧没有上宇宙的这件事上要保密外，所有人都是自由的。崔珉慧是个Alpha，没有人会想去惹怒一个Alpha。 这个人只是她们工作的一部分。 为何要因为崔珉慧一个人而使得自己一天都不开心呢？ 私人助理一开始还监督崔珉慧的作息，她一开始还尽职尽责地守在那里，但是时间久了，私人助理也知道，崔珉慧忍不下去了。 “我需要出去走走，”这个Alpha盯着窗外。 “不行，现在太危险了，我是说……”助理小声劝阻，“外面到处都是你的图像和投影，就算做了伪装，你也很可能……” “给我喊几个人来。”崔珉慧这是命令，“我是一个成年的，健康的Alpha，我有这个需求，我现在必须要。” “这个，这个。”助理有些犹豫，“我们不能保证他们能够守口如瓶……” “不想让人知道！难不成我他妈去找那个和我已经彻底离婚了的伊丽莎白吗！”崔珉慧怒吼，“她就什么都真的知道！而且一个月前我上她甚至还不算犯法！” “你们离婚了！”助理提醒。 “那个时候标记还在！国际上她还是我的妻子！她去洗去标记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去拦着她！”崔珉慧气急败坏，“你不是能耐挺强的吗！” 助理沉默了半晌，她也已经有些头疼了，这人提醒了一句，“容我提醒一句。离婚后你一直说的是，你之所以和伊丽莎白结婚，是看中了昆西家族作为西方外来面孔。联姻能够帮你打开那一边的市场，带来那边的人脉。” “这两者之间不冲突。” 崔珉慧冷冷地回答了她一句，这个Alpha已经忍到了极致了。崔珉慧走到窗前，她盯着楼下那如深渊一般的街景道。 “那些粉丝还有那个所谓的专家现在怎么样了。” 助理站在那儿，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告知崔珉慧一些消息。学会适当的用一些句子来恭维老板是助理的必学课程，但是这个O知道，崔珉慧是很难缠的。 所以助理采用了一点小小的策略。 “你现在的支持率非常之高，已经创了历年的最高点了。你现在是我们这边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区代表们纷纷表示等你回来了以后……” “也就是说，”崔珉慧打断了她，“也就是说到了现在我还是众人的焦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他们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是吧？” 助理哑口无言。 崔珉慧的这一系列的事情，虽然她只在一些事件上最要的推手，但是陨石事件真的太巧了，太过巧合了。这些种种的事件如果不发生在一起还好，串联在一起，刚好无形中把崔珉慧的形象塑造的又高大、又能与大众产生共鸣。 一个走在前沿的、为AI事业发声，独立大胆而又自信的Alpha女性。而当她独自一人在太空面临危险的时候，身边唯一妻子还离开了她。 这个角色角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塑造的高大而又悲情，崔珉慧有让人崇拜憧憬的地方，但她也展露出了弱点，需要被人安慰护在怀中。 这种角色真的是在各个年龄层次，各个种族之间都占了优势。 所以她的支持者和粉丝们特别多。 “把视屏打开，我要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崔珉慧到了最后放弃了。她放弃了要出去，放弃了要找妓女，甚至放弃了继续对着她的助理嚷嚷。 “打开视屏，我要知道他们在讨论我什么！”崔珉慧命令。 助理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网络。其实她也知道，并不需要在自己动手崔珉慧也能查得到，之前负责崔珉慧的心理健康的理疗师就说过，崔珉慧要减少接触刺激源。 但是都到了这一步了，刺不刺激无所谓了。 网络上，第一个头条就是研究宇宙水熊虫方面的专家在点评什么。那个人夸夸其谈，周边还有不少人在点头。 【……我们可以从这些图片和视屏中看到，当时宇宙飞行船的舱体是破损了的。而且受损面积很大。这些政客们，尤其是崔珉慧女士，她的宇航服在接触了危险区域后……】 “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崔珉慧抱着胳膊冷冷地道。 “没消毒。”助理声音很小，“并且当时是直播，我们也没有做好要加其他图片和视屏的准备……” “这个家伙是在干什么？”崔珉慧眯起眼。 视屏继续，那个人继续在向大家科普:【宇宙水熊虫的症状一开始会很轻微，但是它们们迅速繁殖了以后，会堵塞病人的血管，水熊虫死去的尸体会造成色素沉淀……】 有人调出来了一张图，这是崔珉慧最近一次直播时的图像。 大家被那个画面吓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地球上，真正的崔珉慧脸色已经变黑了。 崔珉慧一脸暴怒地转过身来，而在她身后的画面上，那个女人已经破了相。 色斑在她脸上出现了，并且是沿着伤口部分分布的。崔珉慧的团队当初故意选择了最惨不忍睹的那张图片作假，现在，那些痕迹不会消失了，水熊虫靠色素而生，它们死后，也是色素沉淀。 崔珉慧毁容了，至少在画面上是这样的。 “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崔珉慧是真的，这次是真的想杀人了。 “宇宙水熊虫的事情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真的。”助理摇头，“我们确实忽视了这一点，准确地说，是宇宙航空公司，他们在合同上造了假。我们没有被告知有这种东西存在……” “我每年花这么多钱养的就是你们这群废物？” “听我说，够了！”助理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摔。 “那份保险本来就是过个场面！本来上去的都应该是AI！都是机器人你知不知道！宇宙水熊虫的事本来都不是事的！谁叫你不通知任何人就宣布了那个消息！谁会给你临时追加个条例！” 崔珉慧一下子愣在那里。 助理在发泄了一小会儿以后可算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崔珉慧道，“我们没有办法了，崔珉慧，真的没有了。” “就没有什么医学奇迹的事情？”这个Alpha是第一次声音这么低沉。 “如果，如果宇宙航空公司还站在我们这一边，如果我们没有人惹毛他们，我们还有一丝期望的。现在水已经搅浑了，崔珉慧，就算你想说，就算你想派人说你不会得病都会被人当作是故意来抹黑你的。” 崔珉慧捂着脑门，“我要这些粉丝只要求他们给我投票给我支持率，我没要求过他们干涉我的一切！” “当你要他们给你投票给你支持率的时候你就已经把你自己交给他们了。”助理的声音里带着点劝诱，她朝崔珉慧低语，“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宇宙航空公司那么多钱，甚至也不能说你不会被感染了，你要接受现实。” 崔珉慧捂着脸。 “一旦专业医学机构插手，你还有那些政客一个都逃不过，真的。”助理表示时间不多了，“做出判断吧。” 崔珉慧闭着眼，许久以后她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要怎么办？” “让假的变成真的。”助理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要做到哪一步？”崔珉慧低语。 “至少，”助理抬起头来大胆地看了一眼，她低语，“至少从毁容的部分开始吧。” 崔珉慧不说话。 助理别过头，“我们会把水熊虫从你脸部注**去的。” 第五十五章 别无选择 今天发生了一件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火地两端的宇宙清扫队伍终于汇合了。这两只队伍分别从宇宙两端出发，各自之间只能通过漫长的信号联系，在整整两个半月之后，终于在这些垃圾中间扒拉开了一条道路，汇合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火星上派出来的队伍清一色的全部都是AI。他们由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AI领队，独自承担了这个清扫任务。火星毕竟在失去联系后并没有与地球取得联系，没有派人类上来是正常的。 所以这只队伍的清扫速度极快，甚至当罗德里克他们还慢悠悠的，害怕陨石撞击和宇宙中漂浮的碎片割破舱体时。这群AI直接无视了宇宙的无氧低温恶劣环境，甚至连宇宙水熊虫都不关心，直接大大咧咧地清扫了过来。 “我和你说了，小伙子。”钱先生抱着胳膊和罗德里克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派过活人上宇宙来搞这行了。现在一直都是AI，那些保险只是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 罗德里克抓了抓后颈，“这算是他们法务部门的失误。” 钱先生冷笑了一声，他不想谈这个话题了。这个家伙转过身，给罗德里克拿了一条营养剂。 “好啦，反正宇宙水熊虫这个条例在我印象里是没有的，说不定我们俩现在得了还能获得什么好处，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和那些垄断行业的公司打官司，就算是他们有错在先也不行。” 说罢钱先生就把营养剂抛了过来，罗德里克顺手接住了。 “我还以为刚刚那些话是我说的。”罗德里克熟门熟路地撕开了营养剂，他坐了下来，“那就这样吧，如果对面火星上来的人是AI的话，我们就不用上前去交流了。” “看看，AI人权组织要对付的就是你这样的人。”钱先生走了过来，他指着罗德里克，“人家AI辛辛苦苦过来了，你去打个招呼都没有？” “我们创造工具的目的就是让它们能够便利的帮人类完成任务。”罗德里克撑着膝盖，“你知道为什么市面上有关人造形态的AI审批一直不过关吗？” “我知道。”钱先生笑了，他咬着营养剂，“总之我是不会找个机器人来做老婆的。” 罗德里克别过头去。 “对了，昆西，我发现了一件事。”钱先生好奇，他盯着摄像头道，“我发现你的上镜次数变多了。” 罗德里克挑了挑眉毛，“然后呢？我们困在飞船里，上镜次数变多了也不能说明……” 话音刚落，一个冰冷的电子女声响了起来。 【编号DE-865，外空清扫任务飞船，有外来信息，请罗德里克·昆西先生做好准备。】 钱先生扭过头来盯着罗德里克，他一脸震惊，“找你的，出了什么事？” 罗德里克第一时间想到了在地球上的某个人，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摆了。 这个Beta脸色苍白，电子女声响起。 【罗德里克·昆西先生，介于你前段时间在此次任务中的优良表现，现宇宙航空公司和飞行舰队一致决定，将由你来担任此次与火星AI清扫队伍的对接工作。】 “……”罗德里克不由站起了身来。 “哇哦，哇哦，”钱先生张大了嘴，“你这是？时来运转了？” 【恭喜你成为本次对接任务联邦方地球代言人，正装以及相应的生活用品已经抵达舱门外。消毒清扫完毕后，请记得查收。】 “我？”罗德里克喃喃自语，“我是负责人？慢点，等一等，不是还有崔珉慧……还，还有那一些人呢？” 电子女声没有回答他。 “我？”罗德里克再次确认了一遍。 【请查收你的正装。】 电子女声只重复了个这个。 钱先生大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罗德里克的后背，“恭喜恭喜，让你这个最不支持AI权益法的家伙，也是最不会作秀的家伙去会见AI。哈哈哈哈哈，人类历史上的一小步啊。” “这不会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小步，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可笑。”罗德里克听见有什么东西滴答的一声，刚刚那个电子女声说的没有错，在这个困难时期，还真的给他送了一套正装来了。 “穿的好看一点，”钱先生笑得合不拢嘴，“你地球上的小情人会看着呢。” 罗德里克的动作一僵。 钱先生抱着椅背，他嘿嘿地笑，“这些场面穿的衣服不会差的，说不定你那小情人看到了，当场回心转意，晚上说不定还能对着你的视屏偷偷撸一发。” 凯西没有偷偷对着罗德里克撸一发。 因为他要忙的事情很多。从一个已经熟悉了的环境搬出去是很难的，尤其是像临街小别墅这种舒适而又大气的地方。他走的那天伊丽莎白站在门口，这个Omega盯着凯西不放。 “我会去看你的。” 凯西抱着箱子笑了一下，他在罗德里克这里住了整整半年，从冰天雪地的冬天开始，一直到满目碧翠的夏天。 这是他最幸福的半年。 “罗憨憨今天晚上会有个专访，我觉得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家伙在宇宙上瘦了十几斤，人看上去精神多了，养眼多了。”伊丽莎白随口说了句。 “瘦了那么多你也不心疼，不愧是亲姐姐。”凯西笑了。 “那我不心疼，你心疼吗？”伊丽莎白反问。 凯西愣在那里，他站在临街小别墅的门前，抱着箱子盯着台阶上的那位优雅女士。凯西眨了眨眼，他没有找到答案。 因为大家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等我那个憨批弟弟回来了，”伊丽莎白抱着胳膊，她笑得很温柔，“等他回到了地面，他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离婚这件事我觉得他知道后会很高兴，”凯西歪了歪头。 “当然。可惜了，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欣赏到那个场景了。”伊丽莎白站直了身子，这是他们俩要分别的前奏了，飞行车等了太久，凯西和她不能多聊。 “再见了，凯西小宝贝儿。”伊丽莎白低语。 凯西扭头，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称呼。他转过身来，笑着对伊丽莎白道。 “再见，姐姐。” 返回居住地的旅程过于的安静，飞行车的人工智能主动帮凯西打开了网络。第一个视频就是罗德里克的，伊丽莎白没有说错，这个家伙瘦了很多，精神了，西装很好，腰线一览无遗。 凯西把视频调为静音，默默地欣赏了许久。 然后他关上了视频。 伊丽莎白说的没有错，当罗德里克回来了以后，会发现很多都变了。那个家伙会发现伊丽莎白从之前那段痛苦的婚姻中走了出来，也会发现自已真的已经离开了。 每个人都要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走出来，凯西·皮耶勒的世界一直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但是罗德里克走出来了那一步，他也要往前走。 离开是别无选择，也是最好的办法。 他要离开了。 “我们别无选择，”助理在崔珉慧的耳边低语，“没有办法了。现在已经有人宣称自己可能被感染了，而如果你没有……” “就没有一个医学奇迹会产生吗！”崔珉慧怒吼。 “有！”助理回答地很坦然，“只要你足够的钱，足够的力量，足够的舆论压力还有各方科研帮你站台你就有！” 崔珉慧不说话，助理在她身后并没有停下嘴，而是一直在说。 “如果你想成为医学奇迹表示你自己没有得病……那从源头上来说这一点就是互相矛盾的，你的飞船破了！你还出血了！” “我的飞船破了，我还出血了，但问题是那是假的！我没有，我不会得病！” “听好了，这一点本来就是互相矛盾的。你的粉丝还有那些记者们在你回到了地球上后会第一时间把你所乘坐的飞船拆开，他们会发现破损了的船舱中有宇宙水熊虫的，他们绝对会……” 崔珉慧转过身来瞪着她的助理，那个O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说了实话。 “你那艘你假装登上去的飞船为了保证受损谎言的可行度，我们把舱体在宇宙中打开了一段时间。是的，”助理抓了抓眉头，“检测仪器已经在舱体里发现了水熊虫，它们确实到处都是，无比活跃。” “……” 崔珉慧捂着额头。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是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她猛地停了下来，打开了网络。 第一个视频就是罗德里克的。 这个家伙穿着正装去和AI们见面了。 “这是什么？”崔珉慧震惊，她看向助理，“这又是什么！” 助理声音有点小，“因为……宇宙航空公司官方声明是，其他人在陨石袭击中或多或少的受了一点伤，大家现在需要的一个健全的形象出现在屏……” “健全的！”崔珉慧大吼，“我难道就不是健全的了吗！” 助理不说话。 真相大家都知道，只是崔珉慧没有想到，宇宙航空公司真的不想要他们了以后就真的不想要了。罗德里克到了前台，这是对其他人的一个警告。 都是政客，一个耿直好理解的角色，不比你们这些兴风作浪的要好扶持的多？ 更何况罗德里克还没造假呢，帮他，能够节约多少的成本？ “我被放弃了。” 崔珉慧喃喃自语，她现在别无选择。 帮他们造假的成本太高了。 “我被放弃了，不会有人帮我们打掩护了，只有我们自己上了。”这个Alpha终于明白了，宇宙水熊虫在哪里，在哪个人的血液里繁殖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怎么走过这一关。 第五十六章 商人视角 商人的模式一般都是很好预测的。 减少成本，节约开支，最好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在公众面前维持他们丑恶的嘴脸。 于是当宇宙航空公司和联合保险公司意识到崔珉慧这些人很可能会利用之前签订的合约在自己这里狠狠的再骗一笔保险补偿费的时候，崔珉慧这些人就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钱先生说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上过宇宙执行这种艰苦的任务了，危险繁重的任务是交给AI人工智能的。合同十几年不变，上面有关水熊虫对人体损害的部分在时代的变迁中已经不再符合现在的规则。 这算是宇宙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在当初和这些人签订合同时犯了个错。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会出这笔钱。 并且相比罗德里克，继续支持和帮助崔珉慧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和精力太多了。 一边是老老实实加入了宇宙清扫队，好歹还在做些什么事，甚至都不用他们搽屁股出身不错作风优良的乖孩子。一边是需要大量的精力物力，甚至还需要动用各方面资源才能摆平的一群有着自己想法的蠢货。 正常人选哪个？ “我想知道，”宇宙航空公司的负责人问他们的智囊团，“亲爱的公关天才和成本节约天才们，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智囊团专门负责通报的人立马上前回答。 【第一，公关方面，我们第一时间向公众承认了错误。并且向大众解释了为什么崔珉慧他们上宇宙之前我们没有尽到通知和告知的义务。】 负责人挑挑眉，“你们是怎么说的。” 【我们委婉、礼貌、优雅并接地气的，并且通过不同渠道向大众灌输了宇宙航空公司以人为本的理念。告知他们早在十五年前我们就不再派活人上宇宙去进行这么危险的工作，此次合同失误纯属于崔珉慧当时急急忙忙地发布消息，导致我们法务没有及时更改条约。】 “以人为本。”负责人笑了，“我喜欢以人为本这个词，然后呢，我要知道大众的看法。” 【理性派的公众和围观派的公众大致上接受了这个说法，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方及时认错的同时还主动提出了会对这些‘受害者’提供补偿。激进派则不同，他们还在要求用法律来制裁我们。】 “不怕，无利不早起，你当这些激进派想要的是什么？”负责人深深抽了一口雪茄，“愤怒、激进、对立才是这个时代赚取人眼球最好的东西，流量和关注度就是金钱，我赌这些激进派有90%是为了钱来的。” 【钱到位就好了？】智囊团问。 “是钱到位就能指哪打哪了，”负责人指了指前方，“你们比我更清楚怎么弄，不用恭维我，继续吧。” 【舆论宣传上我们已经逐渐获得了一致性，大家已经开始接受这是一个偶然突发事件，并且对我们的处理速度和补偿额度很满意。】 “大众只要觉得自己发生了这种事也能得到这种待遇就不会再嚷嚷了。好吧，”说到这里负责人抬起眼皮来，“和我说说成本节约的地方。” 【崔珉慧们不想接受宇宙水熊虫的注射，他们集体否认了这个提议。】 “哈哈哈哈哈哈哈！”负责人大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敢，他们如果有这个勇气，哪会从飞船上偷偷溜下来。” 【我们这边的提议是，不对公众科研机构有关宇宙水熊虫的问题进行任何引导，也不会屏蔽相关任何话题。崔珉慧们认为我们为了保守秘密会帮他们做一些什么的。】 “放屁，我们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负责人裂嘴大笑，他咬着雪茄，“被感染可是他们自己说的，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你预测一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一步的话，通过对崔珉慧已经这些人团队的检测，我们预计他们会拒绝地球这一方为他们订好的医院，自己选定宇宙水熊虫的检测地点，并且对数据作假。】 “我猜到了。”负责人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了，“如果没有得，之前那些闹得轰轰烈烈的社会新闻机构又要爆炸，会有人想尽办法去挖掘真相的。如果得了，他们是别想从我们这里拿到任何一分钱的，因为这就是群骗子。” 这个家伙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负责人指示智囊团，“对了，你们要在崔珉慧们失去热度最后一点时间用尽全力榨取他们的剩余价值，一点都不能剩，一点都不能！最好让他们倒贴，我要让这群试图从我们口袋里掏走好处的家伙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有些过了。】智囊团优雅地指出。 “那就让他们一辈子不好过。”负责人嘟嘟囔囔。 【我们决定将现有的资源放到罗德里克·昆西身上来，他是我们联邦唯一一位在飞船上的政府官员，出身优良并且立场坚定，他……】 “他会像崔珉慧那样难搞吗？”负责人打断了对方。 【不，他和崔珉慧不是同一种人。但某种意义上我们觉得罗德里克·昆西会比崔珉慧更难对付，他是有坚定理念和想法的。】 “现在市面上这种坚定派和理智派的角色多吗？” 【不多，准确地说。没有。】 负责人挥挥手，“那就对了，占领市场空白。我发誓有很多人一直在等一个理智派和坚定派角色的出现，这个苗子别错过了。一投多投，崔珉慧那种我们不要了。” 第五十七章 有一封信 罗德里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变了。 他在宇宙上，不在地球，并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钱先生说的没有错，他的机会像是已经来了。 对他的采访从三天一次变成了两天一次，甚至有向直播那种方向的转变，但是罗德里克拒绝了。当采访摄像头撤走，钱先生不止一次在飞船的角落发现了这个家伙。 罗德里克抱着胳膊躲在角落里。这个家伙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你在做啥？”钱先生问。 “我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罗德里克回答地诚恳。 “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会是好事。但是我们马上就要返回地球了，而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昆西。”钱先生靠在门边，他盯着罗德里克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有人问你崔珉慧们发生了什么，你会怎么回答。” “我会……” 罗德里克想起了那个时候在地球上的那段对话，他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来。 “我会实话实说。” “嗯哼，真的假的？”钱先生笑了，“这个时代说实话的人下场一般都不会怎么好啊。” “我会大大方方地说，在我登上飞船的那一天，我在只剩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在过道上遇见了崔珉慧，我姐姐的前夫。我们有过不愉快，但是两个人匆匆分手，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 信息量太大，钱先生张大了嘴思索了片刻，差点没被绕进去。过了一会儿后他知道了，这个家伙看着罗德里克。 “你的意思是，你学会变通了？” “……”罗德里克笑了一声，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这个家伙摸了摸鼻梁，“都是实话，只是看你们选择怎么想。” 钱先生盯着罗德里克不放。 许久以后这人摇了摇头，“你这不行，昆西，你还是想坚持你原先的那一套。话说做人不能太圆滑，太圆滑的话出了什么事这时代的浪一打，你就没了。但人也不能……” “我就不能长得奇形怪状吗？”罗德里克问。 “能。”钱先生知道这个话题其实在这个时候是谈论不出来什么的，只有时间能够证明这一切。他拍了拍罗德里克的肩膀，“说实话我其实还挺看好你的。因为你挣扎过，犹豫过，但是没有放弃。这个社会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怎么混，他们打一开始就定位清晰……” “那你觉得那些人怎么样呢？”罗德里克别过头，“崔珉慧比我混的好得多。”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位置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如果真的有，那就说明你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崔珉慧那个角色啊，就是太符合，太圆滑，太容易打造了。要我来说……” 钱先生咂咂嘴，他扭头看向罗德里克，“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是很容易。” 罗德里克笑了。 这个世界上，我们总是听到有一些故事。比如一个班六十个人，五十九个生了病，唯一一个没有，于是剩下的那个就在最重要的考试考试中捡了漏子。比如一个军营同期的军人，其他人运气不好全部都出事了，就剩下那一个，所以那个从此就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这些故事发生过太多次，背后的原因也许有真有假，但是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除了运气之外，也许背离某个群体也许真的能获得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罗德里克回到地球上的那一天，当他和钱先生下了宇宙飞船之后才感觉到了这一点。有些什么东西，真的已经不同了。 那些欢呼还有焦点是给予他们的。 是给予这些真的去宇宙拼死走了一趟的诚实人的。 罗德里克还有钱先生这只队伍很安全，他们没有遭遇宇宙水熊虫，行程全程也在可控范围之下。媒体和欢迎者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就来迎接他们了，不像是后面那只偷偷摸摸回来的队伍。 罗德里克他们回来的光明正大，心安理顺。 不像后方抵达的那一批飞船，那批飞船抵达地球的时候，所有的外来仪器设备都要求撤离，以防沾上来自外太空的水熊虫。船舱要经过彻底的消杀，然后停放于自然界中，等待上面的水熊虫适应地球环境转化为地球同类。 这上面的所有东西都要封存，降解，追踪并且检测其有害物质的存量。光是这一点可能就要花上个几年之久，这样公众才能放心。 崔珉慧他们走的时候轰轰烈烈万人瞩目，回来的时候却偷偷摸摸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前方，后面那个队伍，所有的新闻媒体都保持了沉默。 但崔珉慧们的可用价值还没压榨完这是真的。 他们还有可利用的地方，还能被利用，就说明在资本的眼中，他们还有点作用。 公众的愤怒还没有利用完。 资本们要在这些人在大众眼前彻底消声觅迹前好好利用这些愤怒。他们要勾起群众的辩论，激发大家的不满，然后又提前做好了准备。要在一次次的辩论和争斗中，逐渐在大家心目中树立其自己公司高大负责的形象。 但是这些已经不是罗德里克要关心的了。 他要回家了。 当罗德里克推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没有去队伍那里接他，凯西也没有。他往前走了一步，管家那个小球滴溜溜的出现在他眼前，对方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 【欢迎回来罗德里克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助您的吗？】 回到家中的欢迎景象可没有罗德里克自己想象的那么热烈。 “我，”罗德里克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听见了些许动静。抬起头来，是伊丽莎白站在二楼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我……”罗德里克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走了罗德里克，凯西走了。”伊丽莎白说得直白而又干脆，姐姐叹了口气，“他给你留了一封信，然后按照约定就离开了。” “一封信，一封信，我是说，我是说我那天在网络上说，我说了一段话……” “得了，你自己要人走还指望着能和对方说什么话。”见罗德里克结结巴巴地说不到重点，伊丽莎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皮耶勒还挺浪漫的，复古式的爱情.他的信在桌面上，你自己去看。” 凯西还真的给罗德里克写了一封信。 【罗德里克收：】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有点晚了，准确地说，我离开这里的时间比一开始你想让我走的时候要晚很多。这段时间我见了很多人，我见到了另一面的伊丽莎白，也见到了百丽儿，甚至伪装成一个混混和各种新闻周刊的负责人打交道。】 【说得好像有点远，但是当我提笔打算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突然之间想到了你的书桌还有你的钢笔，我一下子又记起来了我刚到你们家的感觉。我有很多年不曾写过这么多字，当开始写的时候，那一刹那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罗德里克，我很感谢你在离开地球时对我说的那些话，实际上，当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当你提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和金钱利益的时候，我那一瞬间感到十分的轻松，那一瞬间我甚至想感谢你否认了这段关系。但是你要知道，这些情绪的波动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罗德里克，我一直在等待着你责备我，否认我，不承认我这个人。】 【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过去的故事里，在我阴沉的回忆中，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受害者，我在述说甚至回忆的时候故意隐藏了一个部分，我的母亲像是毁掉了我的人生，做出了无数个错误的决定。但是我知道，毁掉我人生的那个人不是谁，是我自己。】 【事实上我隐瞒了有关高中时回到家的有一天我发现我母亲死在那个昂贵的电脑终端的事实，也隐瞒了其实我把终端转手卖掉得到的钱财足够我搬出去那个地方。但是我没有，在漫长的沉默和等待以后，当我拿到我母亲的骨灰以后，我做了其它的选择。】 【我还是去出卖了肉体。】 【这就是我感谢你否认我，并且不要我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呆在你的身边，我会无时不刻地记起来自己曾经的选择，我时刻都在自卑着，这种情绪会把我吞噬，最后我会陷入怨恨，我会越发的讨厌自己，我甚至会把这些情绪归咎到你的身上。就像我之前所诉说的故事中，我母亲成为了我人生路上最大的阻碍。到了某一天，当我意识到自己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时候，当我自卑到甚至不愿意去接触任何新的事物的时候，我知道，那个时候，你就会变成我故事里的那个障碍。】 【我是如此的珍惜而又舍不得这些东西，这些你给我的这段时光，还有你所期待我往前走的那些意义。这些是我知道我能把握，但是又是我一次次放弃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说过我母亲总是选择了错误的选项，言下之意更多的是，我也错了。二十年前的我能够勇敢一把，但是我并没有长大，我假装自己受到了无比大的委屈，退缩在那个平民窟里，其实我有其它的道路的。现在，当我看到伊丽莎白的梦想的时候我会责备自己浪费的时间，当我意识到和百丽儿差距的时候，我开始后悔自己主动走向深渊的那一步。】 【我是主动选择堕落的罗德里克，二十年前我们都是敏感而又早熟的孩子。如果伊丽莎白不说，我会以为你是幸运无比的那一个，当伊丽莎白告知我真相了以后我才明白，我并不是强大而隐忍的那个，你才是。】 【你从过去的事情里走出来了，实际上，在我眼中，我们没有哪一个人从过去那场灾难中走出来了。埃德蒙学校的存在就像是烙在我们灵魂上的烙印，但是你穿上了衣服裹上了伤疤大步前行，而我没有，我选择在陌生人面前脱去一切衣物，把自己的时间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那段时间里。】 【我不爱我自己。】 【所以我觉得我不能承受来自你那一方的爱意。】 罗德里克看到这里猛地合上那封信，他转身，伊丽莎白就站在房间的那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告诉他了？”罗德里克问，“当初我在埃德蒙那里发生的事情。” “我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你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去找他的。”伊丽莎白眨眨眼，“我记得没错，你和我说你当时去平民窟找凯西，是因为你想去感谢他。你说你想去感谢他当初为了保护你所做出的付出还有隐忍。” “……”罗德里克张张嘴。 “我说你，我是真的想说你。你又不是个会因为激素情绪上脑的Alpha也不是我想象的中的那么直男。罗憨憨，你告诉我你怎么把事情完成这样的？”伊丽莎白一脸怜惜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罗德里克抓了抓脑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喉咙发干，“我不知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秒我就已经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了。” “你把他弄丢了罗德里克。”伊丽莎白说得残忍无比，果真是做姐姐的，面对弟弟的时候毫不留情。这个Omega一脸感慨，“你完了罗德里克，你这么憨，难得有人能看得上你，你还把人弄丢了。” “你知道他走了。”罗德里克很确定。 “我知道他走了，走的时间还不久，如果你是个O，估计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恋爱腐臭味。”伊丽莎白盯着指甲。 罗德里克听了这话立马就冲出了门，伊丽莎白摇摇头，她拉长了声音。 “跑起来，罗德里克你给我跑起来！大步往前跑，别又忘事了，你记得要把人追回来啊！” 第五十八章 直线生活 凯西觉得时间像是过去了许久。 在罗德里克家中那半年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也到了离开的时候。罗德里克光荣回来的那一天，地火之间的通道重新打通了，那个时候票价最便宜，于是当罗德里克下船的时候，凯西登上了前往火星的飞船。 火星一年有二十二个月，光照时间和运转周期和地球上的完全不同。这里的土地价格还没有被抬高，政府保障措施也都到位了，作为地火之间最大的农业生产基地，无数农作物在这里蓬勃生长。 作物刚刚成熟的时候，价格还没被高昂的运费给哄抬上去。凯西守在门口，他已经学会了在这些农场门口等候，而不是去市区。 他说到做到，要开蛋糕店了。 然而说起蛋糕店，这更像是孩子或者长不大的人脑海中的甜蜜梦想。浓郁香甜的店面背后，是成年人所要面临的真实痛苦。 凯西做出来的蛋糕成本太高了。 对比其他东西，蛋糕属于奢侈品，价格太过高昂的蛋糕那就更加属于奢侈品了。 “我可怜的皮耶勒，”房东盯着凯西的账单喃喃自语，“你价格降不下来是因为你的原材料成本太贵了。” “我知道这一点，而你放心，”凯西咬牙切齿，“我已经不再去市场买水果了，我直接和一些农场主说好了，我要的是出厂价，这一部分的开支已经节省下来了。” “啧。”房东咂咂嘴，这个Omega插着腰上下滑动了一下悬浮屏幕，“但还是太贵了，你打算全部用天然奶油吗？人造奶油不行？鸡蛋我倒是无所谓，培养器里出来的和鸡生出来的没什么大区别。” “鸡蛋的成本就几分联邦币的区别，几分。”凯西抓着头发，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人造奶油的味道和天然的是不一样的！” “没有多少人吃过天然的，我的小甜心。”Omega合上清单，“尝不出来区别的。” “我尝过，”凯西很确定，他盯着房东，“味道有很大的区别，差距就像营养剂和天然果汁一样。” 房东笑了一下不回答他。每一年，每一年想到火星上来创业赚钱的人不计其数，他见的太多了，所以房东不会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但是租客总是换来换去他也是恼火。 “话说你，话说皮耶勒你有那么多钱来交房租吗？”房东问。 “我已经给你十一个月的钱了。”凯西很谨慎，他眯起眼来，“你不是想涨价吧？” “不是，我是怕你十一个月都不到就不想做了，到时候退钱也麻烦。”房东笑了一下，他示易，“把水果换成合成的吧，没人知道，也没人尝得出来，这样你原材料成本就会少掉一半。” “我如果想做假的话何必需要来火星？”凯西皱眉。 “你选择来火星不是因为这里包容度大一些吗？还有人愿意在现实世界中想尝试古老的蛋糕这类产品。”房东说得很不客气，“从古至今，从蛋糕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个玩意就是奢侈品。” 凯西不说话。 “在这个到处都能找到替代物的年代，蛋糕想要重新找回市场不容易。”房东点了点桌面，然后出了门。 这里是位于火星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复合型居民区，往城市中心走，那里是赌场还有高端消费场所的存在，风景优美。往乡下走，是大片的绿植和农作物，是地火两地最大的农业生产基地。 像凯西他们这些人服务业人员就只能住在两地中间，这些结合部的地方。凯西有钱，但是他没有钱到市中心去开店。 “喂！”这个家伙趁着房东下楼的时候推开了窗户，“说实话我还遇见了想做香水的，为什么你说我的事业可行性不大！” “香水赚钱多了傻子，”房东嗤笑。 “水果那部分我是不会退让的。”凯西皱眉。 房东盯着他，许久一个这个Omega笑了，“无所谓，这又不是我的产业，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收租的。”房东耸耸肩，“看你自己怎么想咯。” 卖不出去。 也不叫卖不出去，能够卖这些东西的人都不在这里，凯西抢不到市中心的订单，城乡结合部愿意花钱在这个上面的人不多。于其花钱，不如上虚拟网络吃个性价比更高的。 凯西在面对现实以后，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他私自改造了通风系统，故意把几个散气管道堵上了，凯西把做蛋糕的时间改了，然后偷偷摸摸的自己研究了一点香料。那天临近夜晚时分的时候，整个片区都漂浮着蛋糕甜腻的香味。 房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挑了下眉。 凯西就靠着这点小手段，艰难地在这片区域活了下来。自古以来蛋糕店和火锅店*就靠着这种散发食物香味的做法来诱导客人入内，现在，他凯西终于也走上了这一步。 他有钱了，生活步入正轨了，然后对钱财更过于斤斤计较了。 蛋糕店在他的构想中，应该是前台有服务员，后面厨房有蛋糕师的。当凯西自己开始创业的时候，当他需要在人工福利成本支出和智能AI选择的时候，他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感到羞耻，人工智能出现的契机就在于我们想要更加方便便捷同时价格更加低廉的工具……】 罗德里克采访的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响起，凯西很多时候都会躲在那里，听着对方的声音悄悄地撸一发。当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罗德里克那温柔的音符一个一个的落在他的心头，这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栗。 【我个人而言，我很喜欢我的管家，那是一个很可爱的悬浮小球……】 凯西咬着下唇抬头，罗德里克那深绿色的眸子和他的对视，凯西深深喘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手。 每次事后凯西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又一次洗完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订好了回地球的票，幸亏没有付款，不然退钱的话他会懊恼到死的。 凯西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是他的生活从一开始的艰难，逐渐走上了正轨，他的世界慢慢地从过去那个灰暗阴沉无比的平民窟走了出来，也渐渐远离了罗德里克那豪华舒适寂静无比的临街别墅。 火星这里一切都是嘈杂的，活动的人流，喧嚣的一切，这些声音和动静让凯西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的生活开始步入一种一成不变，但是无比让人心安的正规。 他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开始准备原材料开始烘培，五点六点的时候通过香味来诱导那些第一批上班的人，再晚一个小时再弄一次。晚上人流量少，入夜以后准备好发酵的食材，早早睡觉，第二天又是如此。 每个月，有的时候一个星期会有一个大客户来下个单，那么就要提前好几天好好准备。这里的客户喜欢的是烘培出来的饼干和能够饱腹的面包，城中心的客户需求则不同。 凯西一天到晚都在店中，他说是全部手工，实际上他的店面后方有个人工智能在孜孜不倦地帮他工作。 每个月的月中，凯西会抓着脑门在前台花上那么一天去平账，然后这个时候，会有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角。有个身材高大的Beta会走到凯西那家蛋糕店的后方，停留那么一支烟的时间。 在这个时代，纸质香烟可真实奢侈啊。 每当月中的那一天，当凯西叹气合上账单页面来到后方的时候，蛋糕香甜的味道已经掩盖过去了香烟苦涩的气味，他会一边走一边脱掉厨师服然后骂骂咧咧地推开后方的门，左转，再亲自去房东那里一趟。 那个时候街道上一点曾经有个憨憨停留的痕迹都会没有，清扫街道的机器人会在五分钟前把地面打扫完毕，凯西出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但就像是这个世界所有的巧合和契机一样，命运的齿轮也不总是这么运转的。那一天，当凯西抓着头发再次为他微薄的利润头疼的时候，那个人工智能机器人好像坏了。 “啧，不是吧。” 凯西怒气冲冲地抵达了厨房，他不确定，总之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使得机器停了下来。如果是房东因为他偷偷摸摸排放香料的事情断了电，那就有点不厚道了，这个家伙来不及脱掉身上的厨师服，直接推门就出去了。 那天刚好是月中。 是凯西刚刚开始计算水果成本还有罗德里克那辆车刚刚抵达的时候。 那个憨憨站在门的右边，凯西猛地推开门往左边走，他怒气冲冲地把身后的房门一把合上。嘭的一声巨响，怕自己还要赔房门的钱，于是凯西回了头。 罗德里克刚刚把香烟点着，那个家伙还没来得及抽。 凯西愣在那里。 罗德里克慢慢地把烟蒂含在嘴里。 凯西往后退了一步。 罗德里克叼着香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凯西听见自己哈了一声，那个简简单单的哈，明明只是一个语气词，但是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语调后期往上走，以及其中掩盖不住的笑意了。 罗德里克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烟灰太长，落到了他的手臂上，这个家伙手忙脚乱地想去扑打。凯西站在那里抓着衣摆。 然后他的心中，再次小小地哈了一声。 ※※※※※※※※※※※※※※※※※※※※ 一些连锁火锅店和蛋糕店现在确实是把香料味道直接往店面或者店面外部排放的 第五十九章 分手算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那么一两秒，还是房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才让两个人回过神来。手里，香烟烟灰断断续续地落下，罗德里克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接下来要怎么办。 凯西紧张地抓了抓后脑。 那一瞬间真的是太安静了。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忘记了要说什么。罗德里克和凯西尴尬无比，两个人站在原处互相大眼瞪小眼，两个人礼让了许久，最后的结果是罗德里克被香烟烫到了手。 “啊，草……啊我是说，草，”罗德里克甩开烟头，他在原地打了个转，这个家伙结结巴巴，“我的意思是我就是刚好路过这里站在这抽一口烟。” 凯西眯起了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结合部，所有的空间都要被利用起来，房子紧贴着房子，管道沿着人家窗台下走。建筑们挤在一起，就连光线呆在这里都觉得憋屈。 能找到这个滴着水连空气都压抑的地方抽烟也是个奇迹，凯西不愿意多想，他站在原地花了一点时间从喉咙里找到声音。 “我，我刚好是去找房东。”凯西指了指身后，“我想他，我想我房东，他是个Omega，我想他今天应该在。” 凯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向眼前这人解释一遍房东的性别，但他知道自己还是说了。 “嗯，你房东应该在。”罗德里克叉着腰重复了凯西的话一遍，这玩意发誓他做全国直播都没有这么恐慌过。这个家伙紧张无比地摸了摸鼻子，再点了点头，他对着凯西道，“应该在哈！” “……” 场面一度安静到可怕。 就在那个时候，罗德里克西装手腕处微微发光。这是这个家伙的定时器亮了，每次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里多呆进而被凯西发现，罗德里克一般都只待那么一小会儿，今天他的时间已经到了。 “你有事要忙？”凯西问。 “我，”罗德里克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他反手握住那儿，这个家伙有些犹豫，“对，我有事要忙。” “那不就不打扰你了。”凯西背过手去，他的手指揪成了一团，凯西轻轻扣着自己的掌心口是心非地道，“下次就不要再在这里抽烟了，你站的地方上面有排污管道，小心你那套衣服。” “哦。”罗德里克闷闷回答了一声。 凯西和他已经杵在原地不动。 “再见。”凯西低下了头。 他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脚步声远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只剩罗德里克那人的背影了。那人越走越远，凯西盯着对方的背影捏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就要把自己的小拇指掰断了般。 在他疼到打算放弃看下去的最后一秒，罗德里克转过身来。 “话说钱先生给你准备了礼物，下次我来抽烟的时候要不要带给你……”这家伙有些神经质的样子，“我是说你想不想要？” “你刚刚说的是下次抽烟的时候。”凯西说这话的时候踮了踮脚，他抬起下巴，但又不想自己显得有些骄傲。凯西扭过头去盯着别处眨眨眼，他问，“你还有过之前？” “……” 罗德里克盯着那人不放。 许久以后他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不是，这次只是路过。” 凯西低下了头，罗德里克一时间知道了什么，这就像是往往当你把试卷交上去的时候你才能意识到自己有道大题做错了。罗德里克尝试着挽回局面。 “明天这个时候行不行，我要去拿礼物，我……” “你不是来出差？”凯西问。 “我拿到火星上的差事了。”罗德里克回答地温柔。 在这么长的对话后，他们俩可算对上了目光，凯西和罗德里克静静地对视了许久，最后罗德里克笑了笑，“明天这个时候，我把礼物带过来，钱先生说你会喜欢的。” 直到三个小时以后凯西脸上的笑容都还没褪去。 房东啧啧称奇，他倒是第一次看到快要破产的家伙还这么开心的。房东喊了凯西好几声才把对方从笑意满满的状态喊出来。 “喂，喂喂喂，皮耶勒，你再笑，再不做决定你就要破产啦！” “什，什么。”凯西回过神来，他抓了抓发梢问，“你刚刚说什么，我为什么就要破产了？” “就凭你这个。”房东目光移了过去，“你的人工智能要送去检修，一个星期，这段时间你能有收入吗？” “我，”凯西张大了嘴，“这才一个星期你就当我不行了？” “你现在的开支水平就像这样，”房东比划了条直线，“你的收入和支出刚刚好，不多不少。说实话你没有亏损已经是个奇迹了，你现在没了榜首，你这个月怎么追得上来进度？” “那也只有这个月而已。”凯西嘴硬。 “那可不是，很多工作是不能单纯的用时间来计算的，你还有存款吗？” 房东戳了戳凯西的胸膛，这个Omega眯着眼，“这才是第一个月，如果下个月又有这种意外呢？资金链一断裂就意味着你周转不过来了，消失的时间是弥补不上的，你有那么多闲钱做好缓冲的准备了吗？” “我，”凯西默默计算了一下成本，蛋糕店不比其他什么东西，这个店面许多的食材是有保质期的。他结结巴巴，“我还能撑半年吧……” “半年，今天这还只是最小的意外，要是天灾人祸其它事故，”房东笑了笑，“半年，如果这其中有一个月你的支出突然超过了你的承受，半年以后你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凯西不说话。 “先想着这个月怎么过去吧。你先要想一想，如果你想要保持这个月收支平衡的话，你得怎么办？”房东朝凯西眨眨眼。 “我要，我要卖出去利润最高的奶油蛋糕，而且还要减少最占时间的那些糕点的制作……”凯西喃喃自语，他已经开始陷入房东为他构造的破产恐慌中。 “嗯哼，”房东示易继续。 “我不会亏欠房租的，”凯西盯着他。 “那你加油，”房东笑了。 第二天罗德里克准时来了。 那个人带来了一只毛茸茸的玩具，黑白两色，是个熊猫玩偶。“你可以抱着它睡觉，里面是天然的棉花，外面的毛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也是的吧……”罗德里克有些举手无措的样子，“钱先生是个东方人，他觉得你会喜欢。” 凯西是真的很喜欢。 罗德里克举起熊猫，凯西伸出手接过，他们俩隔得很远，交接这个的时候就像凯西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黑白两色的这个熊猫入手柔软无比，罗德里克咳嗽一声。 “这个，这个抱起来很舒服，高度也好，你可以拿来做枕头。清洗的话，清洗我要问问伊丽莎白……” “然后你会为了告诉我清洗方式再来一次吗？”凯西抱着熊猫问。 “我会。”说完罗德里克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他赶忙看向凯西，“如果你觉得不想知道我就……” “说实话我的通讯方式没有改，”凯西歪了歪头，“你其实直接网络联系快得多。” “哦。”罗德里克又陷入了那种诡异地安静中了。 凯西抱着熊猫抬起头，他看见房东刚好从小巷那头走来，对方看到了罗德里克，然后慢慢眯起了眼。凯西知道这是那家伙要开始八卦的节奏了，凯西赶忙问罗德里克。 “你想不想进店尝一尝……蛋糕？” “我，我问好了伊丽莎白清洗的方式再来，我是说，”罗德里克笑了一下，“我明天能约你继续在这里见面吗？” 凯西咬着下唇盯着对方。 罗德里克在房东走过来的时候猛地上前来一步，他轻轻搂抱了凯西一下，这一下很轻，很温柔。 这家伙在临走时轻轻地说，“那就说好了。” 房东张大了嘴看着罗德里克那辆豪华飞行车离开，这家伙想捏凯西怀里的熊猫但是对方拒绝了。房东跟在凯西身后叨叨念念，“我是说你不好好工作为日后攒钱，你这是有大款养着啊。” “我没有，我在努力工作，我不需要他养，”凯西回答地坚定。 “好，你不需要他养，不需要靠他。那么我的小哥哥，那你就把他当成交易对象行不行。话说你那蛋糕找到下家能卖出去了吗？”房东眨眨眼，“那家伙都不帮你带几个货的？” 凯西刚想说什么，通信突然响了一下，他低头，是罗德里克。 憨憨：【我明天会准时过来的。】 凯西看了房东一眼，然后打了几个字，【你想在我这里订几个蛋糕吗？】 在等回复的时候房东还在嘀嘀咕咕，那个家伙教导凯西，“刚刚那个家伙如果要追你，那不买你的东西那就太对不起你了。你得时刻记得你自己要破产了哈！你要记得事业这个词，不要轻易被爱情屏蔽了视野，你现在只爱事业。” “好，我只爱事业。”凯西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一遍。 房东叉腰，“你再说一遍？” 凯西不说话。 下一秒，罗德里克的消息过来了。 憨憨：【那是你的事业，而我贸然打扰打断你的制作计划也不好。如果你真的想要我订蛋糕的话，没关系，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口味，到时候我会下单的。】 凯西抱着熊猫在笑。 房东皱眉，“你在笑什么？你不是在笑我刚刚说的话吧？” “没有。”凯西抱着熊猫头有点痛，但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掩盖不下去，“那个家伙不打算买蛋糕。” “那他要了还有什么用。”房东犯了个白眼，“记住啊，钱才是你的真爱。” “真是的，憨成这样我还真不如直接分手算了。”凯西喃喃自语。 房东听了这句抱怨不由看了过来，那个凯西说是这么说，但是对方眼中的喜悦是掩盖不下去的。 “啧。”房东扭头，他知道，自己估计很快又要换租客了。 ----【正文完结】---- 第60章 番外 罗德里克最近在减肥。 这个人的日程表堪称模板级，而最近，罗德里克把自己的时间调整了一下，他每天增加了半个小时的有氧运动，还把自己的碳水摄入量降低了许多。 “你这没有用啊。”助理盯着日程表叹气，“你平均三天摄入一个中号的奶油蛋糕，糖分和碳水太多了。” “……”罗德里克不说话。 “因为喜欢吃单一某种食物而加大自己的运动量是不对的，”助理再看了一眼那些蛋糕的成分分析。这人抿着嘴，半天哼哼了一句，“如果你真想吃，吃市中心的，这一家我还不不确定他们家的用料是天然还是……” “这一家享受最低的税收折扣。” 罗德里克低着头假装在整理桌上的东西，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整理的。这个家伙把杯子从左边移到了右边，半天才找到个借口解释了句。 “税收折扣是店家享受的，可不是消费者……” 说到这里，助理突然没了声音。这个人是罗德里克到火星上任职后被安排给对方的，助理盯着那家蛋糕店的明细，又私底下暗自揣度了下。 这个家伙突然明白了什么。 助理合上浮空电子屏，他换了个话题，“罗德里克先生，如果你觉得那一家的蛋糕店的蛋糕确实好吃的话，你可以像我们推荐一下。我相信火星办事处这么多人，总有和你一样口味的。” “有可能，”罗德里克心虚。 “那祝你今天工作愉快。”助理笑了。 经过这件事以后，好像整个火星办事处一时间全部都知道了新来的那位年轻上司罗德里克的喜好，也有不少人悄悄打探了一下那家蛋糕店的事情。 凯西的奢侈品蛋糕订单某段时间呈现了一种诡异地上涨趋势。 “稳住，”房东涂着手指告诫凯西，“不要因为一时间的订单数量上涨就盲目的扩张店内的设备。说不定下个月就不好了呢？”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凯西盯着屏幕，“为什么订单总是在城中心？” “我知道那里，那一块儿都是火星办事处的区域，那一片。”房东在屏幕上画了个圈，他一愣，笑了，“你那男朋友在那里做事？” “他不是。”凯西转身。 房东笑着问，“他不是什么？不是你男人还是不是在那里工作？” 凯西扭头瞪了这人一眼。那双金绿色的眸子中光彩流转，充满了无数其他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傲娇。 房东靠在桌边，涂着指甲嘿嘿嘿地笑了。 怎么说呢，如果有人帮你拉了生意，无论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总要去感谢一下的，哪怕是说一声谢谢。 凯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入夜时分一直翻滚到夜深人静，从华灯初上，到最后整个火星的灯光都转为了植被友好型，凯西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语言。 最后他挑选了最简单的。 【这个周末火星桃子大丰收，农场老板说，只要我去就可以随便拿，你去吗？】 说实话，凯西有一万种选择，他选择了一个相对罗德里克来说最喜闻乐见的。而罗德里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才工作完。 “什么意思？”他直接问他的助理，“这是约会的意思吗？” 助理假装不清楚他上司的爱情故事，这人中肯地指出，“这只是去摘桃子。” “要去摘一天桃子吗？”罗德里克紧张难安，“什么时候出发？开什么车去？我，我要穿什么衣服，这是摘桃子对不对，就说明这是一项体育竞赛运动，那么我需要摘多少？” “如果可以，你建议我看一看你消息的原文吗？”助理小心翼翼地提议。 罗德里克像是扔炸弹一样把悬浮屏幕扔了过去。 助理挑着眉看了眼，他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阅读速度确认了发件人名称和地址后，再看了眼信息内容。这个家伙捏着下巴，喃喃自语，“只是别人送的桃子啊。” “什么意思？”罗德里克眯眼，“是有人最求他他要带我去炫耀或者，或者告诫某人吗？” “我觉得还没有那么吓人。”助理把屏幕送回来，“就是摘个桃子，你确保你那天有空就好了。” “那我那天有空吗？”罗德里克反问。 “没有。”助理十分冷酷无情地回答了他。 “啧。”罗德里克小声地弹了下舌头。 在消息发出去以后凯西就知道不对了。他可以选择说谢谢，也可以选择再送个蛋糕什么的，也可以提供几张优惠卷，但是直接喊人出来，就很…… 就很…… 他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却迟迟没有等到罗德里克的消息。也对，现在很晚了，凯西坐立难安，等着等着，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头，罗德里克难得在对着自己的工作发脾气。 “为什么周末也有工作？” “公众人物，说实话你们吃饭都得被拍下来，你还指望法定节假日能够让你休息。”助理向罗德里克示易，“崔珉慧要来。” 罗德里克没了声音。 在地火救援这件事结束后，他和崔珉慧的不和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来，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话题性，提到他们两的时候要把他们捆绑，但是实际上，这两个人的观点是完全不一致的。 “她来干什么？”罗德里克摸了摸脸颊。 “宇宙水熊虫受害群体见面会。”助理解释，“自从她返回地球接受完治疗后，她们团队的重心就往这个放心发展了。” “那她，”罗德里克做了个动作，他摸了摸脸，“脸上那个伤疤治好了吗？” “治倒是治好了，不过。”剩下的话助理没说，这人歪歪头，“重点从来不是这个。” 崔珉慧的团队在地火事件后不知为何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实际上，她依旧在一些小众群体里时分有名，崔珉慧是不会放弃自己任何筹码的，她借着宇宙水熊虫受害群体这个身份获得了许多支持。 但是她要面对的问题不是这个。 【很抱歉崔女士，你不能入内。】市政厅大门的人工AI直接拦住了她的步伐，【实际上，这次会议大家一致同意你用全息视频方式和大家见面。】 “为什么？”崔珉慧冷冷质疑，所有人都进去了，只有她被拦在外面。 AI回答，【政策性问题。】 崔珉慧大怒，【宇宙水熊虫我已经治好了！】 但是谁都知道这种寄生虫是看不见，并且潜伏期极长的，受害者可能要用一生的时间与它们做斗争。崔珉慧气得颤抖，却又没当场说出真相的勇气。 她没有被感染。 但是她敢吗？ 助理得直这件事后安慰了她许久，“你还有其它的方式，这是一种歧视，大张旗鼓地歧视，用这个做文章很容易的。” 崔珉慧没有说话。 助理告知她，“这一周，在火星上有一个宇宙水熊虫受害群体见面会，他们想让你去，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人们愤怒，让人们记起来你！” 崔珉慧依旧保持了沉默。 助理给了她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情，崔珉慧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见面会。 她不会去的。 因为那些人是真的得了病的。 就这样，罗德里克的行程突然就空下来了一天，整整的一天，甚至可以从前一天晚上下班时间开始算起。助理提醒他，若是想做什么床上运动，还是前一天晚上比较好。 “周末完了你还要上班。” 这个提醒是如此的善意，但又如此毫无善意。罗德里克紧张到呼吸困难，“他还没给我出发时间。” “你答应他了吗？”助理问。 “没有。”罗德里克回答，“我才知道我周末放假！” 助理翻了个白眼，走了。 周末那天，两个人光是花在约定一个见面时间就超过了几个小时，如此没有效率，远不如当初罗德里克与人重逢时的干劲。 那天早上罗德里克拿了车主动来接人，因为是摘桃子，所以罗德里克弄了辆车载空间极大的商用车来。 “就是去摘几个，别人免费送不要钱，你也不能这么大的架势。”凯西左右看了看，“就你。” 罗德里克紧装地皱了下鼻子，“就我。” 凯西坐到了这个人身边，两个家伙齐齐保持了沉默。凯西抿着嘴，罗德里克的手指一直在不安分地敲动着。 “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这样。”凯西撑着头，他看了过来，“你之前对我一点都不客气。” “这不是你说想重新开始吗？”罗德里克扭头。 这句话倒是有一点原先的架势了。凯西眨了眨眼，“但也没说重新开始我得要再重新攻略一个新性格角色啊。” “是你说的你已经和以前不同了，”罗德里克辩解。 “好了，闭嘴吧。”凯西伸手，猛地扯过罗德里克的衣领，他狠狠吻了上去，两个人的牙齿撞在一起，疼得不行。凯西后退点骂了声，“你个憨憨。” “我受够了所有人的建议，包括你的。”罗德里克再次吻了上去，落上去时，这人的唇温柔而又柔软，罗德里克睁着他那深绿色的眸子问，“桃子晚一点去摘可以吗？” “没关系。”凯西细细嗅着对方的味道，他怀恋这个很久了，“我和农场主说我和我男朋友下午去。” “男朋友。”罗德里克很满意这个词，然后他意识到，这是凯西第一次用。 “重点是下午。”凯西拉扯着眼前这人的衣领，“知道吗？” 罗德里克笑了一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