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带我玩命》作者:郁等闲 文案 禺夕每天晚上都会死一次。 直到国家给他配了一个公务员,他才知道,他的情况是因为有妖怪带着他穿越。 为了方便“执行公务”,两人选择住到一起。 不知情人士感到疑惑:你这对象哪来的呀? 禺夕:国家分配的。 ~ 他的室友感到不满:你是迪士尼公主吗?你们才认识一天啊!你就要和这个狐狸精出去住! 禺夕解释:其实……是两天。 是相识两天,也是相守两个世界。 ~ 只是没想到室友的话他抓错了重点。 这个国家分配的公务员,真的是毛茸茸的狐狸精,还是长了九条尾巴那种。 ~ 至于和玩命有什么关系? 祁燕陵:没关系啊,本来该是恋爱游戏的。 预告三个世界。 红票:你自己女装就算了,还要拉我一起女装。 权臣:想要滔天的权势,更想要得到他。 人鱼:你想要鲛珠可以拿你自己换。 ~ 无限流,1v1,想起一出是一出攻×一个地图一个样受 主线绝对HE,副cp也是小甜饼。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禺夕/祁燕陵 ┃ 配角:沈济辉/庄枣/齐佑承/许赫/等等 ┃ 其它:奇幻/末世/异想天开 第1章 红票1 序: 三千若梦,大梦三千。 浮生未歇,山河如绘。 万般华彩集一身,全心全意为一人。 该是反派又如何,甘作“跟班”公务员。 ~ 噩梦缠身,真假难分。 虚虚实实,是噩梦还是美梦? 祁燕陵:好分,有我就是美梦。 —————————— 舒月白迷迷糊糊醒了。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听着歌就睡着了,一只耳机还扣在耳朵上,另一只耳机线绕着脖子缠了两圈。勒的有点不舒服。 耳机里还传来一阵阵节奏明快的音乐。不过这和室友们发出来的吵闹的声音,根本无法相比。 拔掉耳机,无奈地看着收拾行李的室友。 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装衣服的装衣服,塞鞋子的塞鞋子。整个寝室看起来乱糟糟的。 明天就要放寒假了,早起收拾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父母今年都各有各的事,过年都不回家。他打算在学校将就一下,放寒假的事就没太放在心上。 况且这学期他交了个女朋友,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之前也提过说自己放假都不回家。在两人的交往过程中她也从来没提过自己家,大概是关系不太好,舒月白没多问。 她这次大概也是不回家的。 趁着这个机会,和刚刚交的女朋友一起度过美好的假期,多培养培养感情。 “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一个贴心的男友。”舒月白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直男!很懂得照顾女朋友的。” 说不定她还会愿意让自己跟她一起住。 “两全其美,”他想。 一边想着,一边和女朋友发信息“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是有空的,面对他,这个女朋友什么时候都有空 跟室友们打了个招呼,勉强算作道别。他们知道舒月白要去找谁,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祝他假期愉快。 他跟女朋友林漪涵约在了她的出租屋,到了之后,林漪涵来给他开门。 即使不是第一天交往了,但每次看见她那张脸,舒月白都会格外惊艳。 实在是太好看了,靡颜腻理,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人。 进了屋子,他发现林漪涵似乎也在收拾行李。 和他们寝室现在混乱不堪的状况完全不同,林漪涵收拾的东西不多,一件件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的。 “你今年放假要回家吗?” “嗯。”明明从来都没有确切地跟舒月白说过要留下来,这会儿却表现得好像违背了约定“真不好意思,这个假期不能陪你了。” 她说话小小声的,听起来格外娇弱,让人不忍心责怪。 “没关系没关系,放假本来就该回家的。” 舒月白嘴上说着没关系的话,心里却炸开了锅。其实他很舍不得,自己一个人,怕无聊又怕鬼。 是的,之所以希望能和女朋友一起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怕鬼。 虽然也没怕到,一个人就不行的地步,但总归还是有些失落的。 啧,一个人住,可怕! 怕鬼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意思跟女朋友说,会显得特别没有男子气概。 “你要去我家玩吗?”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舍,林漪涵主动开了口。 舒月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刚刚交往不过几个月。她又一直很内向,寡言少语。 居然主动约我吗?舒月白很惊喜。 即使是突然就要见家长,进度有些快了,舒月白也根本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他一个男生怎么好扭扭捏捏。 “我记得去你家是要坐火车吧,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林漪涵家在湘西一带,好像还有点偏僻。 “应该来得及,这趟车坐的人一直不多。就是回程的票比较难。”说着告诉了舒月白车次。 舒月白也从善如流地开始订票,过程很顺利。剩下的位置还很多,不过过年后春运就比较挤了,回程确实比较难。 他回寝室简单收拾了行李。 晚上和林漪涵一起吃晚饭,顺口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 她只说家里就只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舒月白主要是怕自己到了失礼才问的,见她不想多说,也不勉强她。 第二天要一大早去车站,舒月白如愿以偿地在林漪涵的出租屋借住了一晚。 虽然说是一起住,但他其实纯情得很,晚上的时候即使两人都穿着严严实实的,他也特别不好意思。 眼睛都不敢乱看。 “这个沙发太小了,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林漪涵靠近他的耳边说道。 林漪涵不光脸长得好,身材也很好,高高瘦瘦的,就是胸有点平。 这会儿和他贴得近,低声说着话,声音有一点点暗沉沙哑,说话间,有些许的热气打在了舒月白的耳朵上,震得他耳朵发红发麻。 说的……又是这样近乎邀请的话。 这样的林漪涵,和舒月白认识的那个温柔腼腆的女孩不太一样。 格外撩人,又格外……危险。 舒月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对方看起来像是最无害的小动物,但是他就是觉得……很危险。 “没……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我睡觉不爱翻身,够大了。” 听他拒绝,林漪涵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也没说什么,又恢复了往常温柔的样子,道了声晚安。 第二天早上,车站人山人海的。 这个时间正是各大高校放假的时候,车站这种地方人潮涌动,简直被推挤着进了站。 格外吵人,也格外热闹。 作为男朋友,舒月白本应当肩负起保护女友的重大责任。但是毕竟第一次坐火车,他也不清楚该怎么做。 结果反倒是林漪涵,一直伸手护着他,不让他被人挤到。 她个子高,好像因为这个原因,做事也更加方便似的。舒月白都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照顾得很周全了。 他本身也将近一米八,以前没想过会交个女朋友比自己还高。 其实交个这么高的女朋友,他还是有压力的,但耐不住对方好看呀。 林漪涵不说话的时候,高高冷冷的,特别有御姐范。但开口说话却软软糯糯,性格又格外温柔,简直就是为舒月白量身定制。 舒月白一路被照顾着,很快就检票上了车。 车上空得很,两人在同一节车厢,旁边的位置都是空位,就被直接坐到了一起。 路途无聊而冗长,火车轻微震动,昏昏欲睡。 旁边一个小孩突然哭闹起来,家长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根本不管。 舒月白看林漪涵似乎睡了,头微微地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即使高领毛衣也不影响她脖子修长。 他想要让家长哄一下,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盯着小孩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他的票红红的,有点奇怪。 想问下林漪涵,然后看见她的票也是红红的。 “在看这个吗?这是红票,比较特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似乎是发现了舒月白的目光,开口问道。 还把票塞到舒月白手里:“你看吧。” 舒月白倒是听说过红票,一些特殊群体就是可以买红票的,类似残疾人这样的。 他心里有点好奇,翻看起来。 红票?长这个样子的吗? 暗黑的底,血红的字,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想问林漪涵是什么特殊人群,还没开口,乘务就过来了。开始挨个检查大家的票,舒月白也把手里的票举起来。 他看了舒月白一眼,含有些许不明意味,“别乱跑!”他说。 这一眼让人心里发毛。 舒月白开始有非常不好的感觉,但大概是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吧。他想。 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什么奇怪的比喻。 只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点后悔。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会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这次和林漪涵一起回她老家太冲动了。 自己根本不够了解她,对她家更是一无所知。 但是自己女朋友这么可爱这么漂亮,何必骗他呢,总不可能是人贩子吧。 他又有些自责: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视线从乘务身上收回来。乘务员太高了,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但乘务员却没看林漪涵。 “我去上个厕所。”乘务员走后,林漪涵说。 乘务员来过之后,那个吵闹的小孩也没再哭了。不知不觉,舒月白就睡着了。 车突然猛烈地抖动了一下,舒月白醒了过来,没看见林漪涵。 “自己都睡一觉了,怎么人还没回来?”舒月白开始在车厢里寻找。 哎?竟然看到了赵清川。 几年未见,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赵清川还和初中时一样,似乎一点也没变。当时根本就没有像样地道过别,这个童年好友就突然失去了联系。 “好久不见”,舒月白走过去,和当年一样熟练地拍了拍他肩膀“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你上错车了!”赵清川没有回答他,反倒冷冷地说。 坐错了车?怎么会没头没尾的回这样一句话。 “我和女朋友一起的,就是……”,舒月白打算把林漪涵指给他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来是来找林漪涵的。 反正赵清川看起来也不太想理他的样子,他就接着去找自己女朋友了。 厕所空着,车厢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看见人,心想她总不可能是半路跳车了吧,打算去别的车厢看看。 人没找到,却发现车厢里的人都不太一样了。 人数比刚才多了许多,密密麻麻几乎坐满了,反而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低着头,不言不语,连刚刚哭闹的小男孩的父母都不在了,小孩子挺害怕的,但更不敢哭。 林漪涵能留下自己跑了,但父母不可能同时离开孩子去干别的事。 太不正常了,舒月白心里发慌。 他走到前一个车厢,想去看看那里的情况。 发现这个车厢气氛更为低沉。 奇怪,车厢门上面写了一个一月七日。 是时间吗?可是一般车上的时间都是滚动的精确的时间啊,怎么就一个日期? 一月七日。 不对,不对!今天是一月八日。 一月八日放寒假,他不可能记错。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他可以确定他上火车的时候,整个火车是干净、整洁、明亮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给人一种脏兮兮的陈旧感。 甚至地板上的铁皮都有些微微生锈。 这道门就更奇怪了。比起自己刚上车时,门似乎变得低矮了许多,是肉眼可以看得出的变化。 他有些害怕。不是乘客变了,而是车本身就变得不对劲。 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头绪。只好先回去原来的车厢,特地看了一下门:一月八日。 等等,每个车厢的日期都不同吗?车厢以时间命名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如果猜测没错,下一节是一月九日了。 如果下一节真的是一月九日,那它代表什么,未来吗?会坐什么人呢 他一边想,一边决定去看看。还没走到,突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 像猫崽子一样被提起来,双脚离地。 高大的乘务员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那他身后。 乘务员太高了,刚刚看见他时,虽然也高,但也还在正常范围内,可现在感觉他似乎有两米多高。 现在的车厢明明比最开始的还要矮小,真不知道他这么高,是怎么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的。 舒月白想回头看一眼。 脖子却像生了锈,一点也不能往后转。 是恐惧! 脖子因为恐惧而生锈,扭转不动,像缺少了润滑剂。 而名为勇气的润滑剂。 他咬紧牙关,使自己尽量不发出牙齿因为害怕而碰撞的声音。 人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乘务员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刚才检票时的压迫感暴涨千百倍,变成了十足的恐怖。 使人畏惧,畏惧到难以呼吸。 “既然那么不听话,那……”他的话里含有一丝轻笑,声音嘶哑,像蛇在耳边吐着信子,黏腻恶心,让人反胃又心生畏惧。 不能让他带走!直觉告诉舒月白被带走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他想要挣脱,却一点也挣扎不了。 他对这列列车毫不了解,面对任何情况都没有自保之力。 乘务员拎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走过赵清川身边时,赵清川居然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乘务。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舒月白白:我可不是直男! 祁燕陵:定位很准嘛 作话: 点进来的小伙伴,来都来了就留下呀。这个小说超有趣的,什么风格都有,总有你喜欢的。我也超有趣的,没事可以跟我闲聊呀(狗头) ———————— 顺便再提醒一下,红票世界应该会有点吓人。看不了鬼故事的可以直接跳到权臣,那儿没鬼。以后有鬼的世界,我也都会在相应世界的第1章 里提醒。 第2章 红票2 乘务表现出来一丝吃惊,把舒月白放了下来,竟然转身走了。 甚至没有一句反驳。 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今天你下车吗?” 赵清川:“不下。” 这个乘务员如此恐怖,赵清川却好像一点也不怕。 好在乘务员也没有找他们的麻烦,问完就走了。 等乘务员走了,舒月白才终于松了口气。 车厢里还是一样的沉闷压抑。 但是比刚才要好多了。 他想找赵清川说点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现在却时时刻刻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 舒月白和赵清川从小就是邻居。 男孩子之间总是很轻易的就能玩到一起,或许是一件不起眼的玩具,或许是一个无聊的游戏,就能使他们的产生友情。 并且友情的小船稳稳当当,从来不翻。 他们是互相分享心事的人,是一起闯祸的死党,是共同承担家长责备的伙伴。 两家的家长,都把这两个孩子都当自家的孩子,互相照看。 要是其中有一家有事,另一个孩子放在对方家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关系。 舒月白从小就特别怕鬼,家里家长不在的时候,都是去和赵清川一起睡。 在舒月白的理解中,他们要这样一起长大,一起工作,走入社会,成立家庭。 最后一起儿孙满堂,垂垂老去,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在初三的某一天,就是很平常的一天,那个时候快要中考了,学校的气氛还是比较紧张。 舒月白还盘算着下午好赵清川一起打打篮球,放松一下。 但是课间的时候,他就被老师喊了出去,没再回来。 在此之前,也从来没听他或是他家里人说过,有什么事要发生。 所以打死舒月白也想不到,就这么一去,赵清川就真的再也、永远不会再回来。 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突然就从生活中消失了。 所以即使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人在这样一趟诡异的列车上重新遇见。 在舒月白心里,赵清川还是最可靠的存在。 正如他刚刚一看见他,就没有芥蒂一样的去打了招呼,仿佛这么多年的分别没有产生一丝隔阂。 但赵清川显然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他的外貌和离开时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是性格就完全不同了。 变得冰冷。 像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舒月白也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为何一重逢,就觉得对方是一个死人。 舒月白性格外向,这些年陆陆续续交了许多朋友。但是他在他心里,最好的朋友,只有这么一个。 但是人的想法和怀疑就像是一颗顽固的种子,只要给了它一点点发芽的机会,它就会不停吸取营养,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舒月白不得不承认,一旦产生了“对方不像一个活人”的想法,就越来越觉得对方不像活人。 不只是赵清川,他觉得这车厢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像活人。 可千万别!他想,如果是人的话,好歹还能反抗一下;如果是鬼,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腿就先软了。 但是越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 他悄悄用余光去瞟赵清川,相比普通人,脸色略微有些白了。 啧,还有点好看。 发现他在看自己,赵清川也扭过头来,眉头紧皱。 似乎有些不高兴。 “动作灵活,表情生动,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死人。”舒月白想。 但是他的五官真的还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赵清川突然离开的时候,已经很高了。在同龄的孩子中,他算发育的最快的一批。为此舒月白常常不满,两个人明明差不多大,怎么自己矮这么多。 但是现在看来。至少根据两人坐着的姿态看来,赵清川不如自己高。 分别这么多年,他竟一丝一毫,也没有再长过吗? “你看什么?”赵清川开口问。 早的时候太害怕了,没发觉,这会儿才发现他的声音也略有些稚嫩。 “你小子,这么多年不见,还不能看你两眼吗?”虽然心中略有疑惑,但舒月白还是照常同他打招呼。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算是鬼,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吧。 “我好看吗?”大概是因为舒月白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挪开目光。赵清川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好看,怎么不好看,跟以前一样好看。”看见赵清川没有再不理人了,舒月白也就话多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个话篓子。 “你想想以前,班里班外的,多少人喜欢你!” “这么好看,我也喜欢啊。”说着刻意拿眼神去撩对方。 以前他这么说的时候,对方总是会很不好意思。 但是这一次却不了,赵清川好像突然有点不高兴,又皱了皱眉头。 气氛又冷下来了。 舒月白话唠归话唠,但又不是不会看人脸色,别人都摆出这种表情了,他也不好再去烦人家。 只当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再把他当最重要的人了。 这么想着,失落的垂着头。 看着有些锈迹斑斑的地面。 铁皮生的锈,略带一点红色,斑驳的铁锈,散乱的分布在整个车厢的地面上。 车里也理所当然有一些铁锈的味道,有点像血。 他出神地望着地面,把地面上的锈斑,一块一块连成线,眼神也跟着这一条条线往前挪动。 然后看到了一双沾满泥灰的胶鞋。 他本来在脑内玩着无聊的连线游戏。 突然死机了。 那胶鞋脏的很,一看就是刚从工地上下来,通常人要坐长途车的时候,就算不好好打扮,也会稍微打理打理。 如果只是脏,倒也不能下定论。 可是顺着鞋子往上看去,整个裤管都像被心血所凝住,有些发硬。 那裤子本来就是青黑色的,本来就算沾了血,也不明显,况且裤子有泥有灰,脏的不成样子。 可是那个裤子看起来硬戳戳的,形状也有些奇怪,就像是……像是躺在地上,被大量的鲜血浸透,慢慢干硬。 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目光,看向那人的另一只脚。 明明视线是那么悄无声息的东西,他却害怕得不得了,生怕这一丁点的变化就引起了注意。 或许并不是怕被发现,或许是怕自己发现什么。 另一只脚的情况自然更不好,因为它直接变形了,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碎了骨头,不协调的扭曲着,有些怪异的软绵绵。 或许会有异地的工人,因为急着回家,来不及整理自己。 但不会有人拖着如此重伤的脚,乘一列长途列车。 舒月白咽了一口口水,手上全是鸡皮疙瘩,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头顶。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他上车之前,好像偶然看见一则新闻。 某个存在安全隐患的工地,几次被查处,却仍旧不悔改。 在前一天晚上,高高的钢架突然倒塌,压住了几个正在上夜班的工人。 情况稍微好一些的倒是救出来了,但有五个人被压在最里面。 刚棍一根一根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想要拆分开来,势必会对最里面的五个人造成二次伤害。 人动不了手,又没有什么合适的机器,出了这么大的事,老板彻底慌了神,这件事也没瞒住。 很快,记者和官员都来了。 他们安慰被压住的工人,说机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他们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救他们出来的。 到底有没有机器,谁也不知道。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五个工人终于全都断了气。 救援的人才放开了手脚,把钢条搬开,把尸体挖出来。 事情闹得这么大,谁也瞒不住,第二天就上了头条。 当时看见这新闻的时候,舒月白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想找个人说一下来着,但他旁边的是他女朋友。 跟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做这种事情,总不太好,也就只能憋着。 五个人。 现在这节车厢,刚好有五个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工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就好像在列车上的大部分人一样,安静得诡异,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休息,都以相同的姿态,脸朝着地。 赵清川大概一直关注着他,看他现在这种表现,一定是被吓到了。 跟记忆中总是有一些怂怂的舒月白一样。 “怕就别看!”他还是没能像以前的赵清川一样说出温暖体贴的话,但冷硬的话里也掩饰不住关怀。 一边说话,一边捧着苏月白的脸,扳向自己。 他的手也冰冰凉凉的。 这会儿舒月白看向他,一点也不怕了,先不管是不是鬼,好歹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没血肉模糊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为维护他脆弱的小心灵,做出巨大贡献了。 “我跟你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吧。”虽然整个车厢安静无比,但交谈似乎并不是什么禁止的事情。 赵清川的语气还是有些冷淡,但配着他有些稚嫩的声音,有一点点特殊的暖意。 即使不大声,的少年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车厢的沉默和死寂的气氛。 多多少少,也驱散了舒月白心中的恐惧。 “这是一列有来无回的车,至少对大部分乘客来说,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祁燕陵:玩一个小游戏,猜猜我是谁。 ——————————————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 这是王维的《归嵩山作》里的诗句,也是赵清川名字的由来。 第3章 红票3 “这是一列有来无回的车,因为是搭载死人的车。” 赵清川开始耐心地解释:“这是通往冥界的车。” 舒月白:“冥界真的存在吗?” 赵清川:“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不过那里不是每个鬼都能去的,也不是一个人死亡后安息的地方。当然,转世投胎什么的事不存在了。” 舒月白:“那这列车是怎么回事?” 赵清川:“部分被选中的鬼,灵魂会受到指引,乘坐一列特殊的列车。除非到达终点,不然列车不会停。这列车只上不上,每个鬼都有相应的位置,会有乘务员看管,不能乱跑。” 舒月白不再发问,只是安静听着,赵清川也不慌不忙地慢慢讲: 车有三十一节车厢,每节车厢以时间命名,上面都是日期当天死亡被选中的鬼魂。也就是说,一月一趟。 被选中的鬼,都是心怀不舍的,心怀怨气的,心有执着的。因为无法安心消散,所以只能关起来。 大部分时候,车上只能是鬼魂,但也有例外的情况。 赵清川深深地看向舒月白:“比如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看舒月白接受的差不多了,他又开始讲接下来的部分。 虽然这类车上在特定时候会出现人类,但舒月白本身也是一个例外。 冥界的存在本身并不是秘密,一些家族一直非常清楚它的存在。 因为一个游戏。 冥界的起源已经没人清楚了,但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那里曾经是关押恶鬼的存在,是真正的地狱。关进去的鬼越多,结界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越来越支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恶鬼主动提出了一套两厢安好方案。 他们对人间的兴趣并不浓厚,但就这么被关着,谁都会不甘心。 他们与人达成了协议,不会攻击结界,甚至会主动管理那些被送来的新鬼。但是作为交换,每隔一些年,修道驭鬼的家族就要送一部分人进来,进行一场疯狂的游戏。 “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山区孩子的娱乐节目。”恶鬼的首领这样说。 对大多数鬼来说,那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对人来说,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游戏。 部分家族会收到游戏的入场券。 参与游戏的人,偶尔会有人活着离开,但是也无法透露任何跟游戏有关的信息。 如果收到了,却没人前往,那收到门票的人,就一定会死亡。 所以即使面临着死亡的危险,接到票的家族总得有人。不得不去。 随着时代的变化,这些古老的家族也逐渐融入社会,和普通人看起来没什么差别。 除了游戏开始的时候。 “比如我。”赵清川说。这就是他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 运送鬼魂的工具,一直各不相同,参与游戏的人,会同这些鬼魂,乘坐相同的工具到达冥界。 近年来出现了火车比较方便,所以邀请的票也成了火车票。 参与游戏的人特殊,所以票是红票。 “多少票就去多少人,但去什么人却没有固定要求。” 话说到这里,舒月白也明白了。 他手里的票,本来是林漪涵的。 没想到他单身这么多年,终于交了个女朋友,居然真是骗子,骗的还是人命。 “你真正的身体,还在原来那列车上。但是如果你无法从游戏中存活,现实中的你就会死于心跳骤停。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部分要你自己完成,遵守游戏规则。” 明明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但舒月白这个怕鬼怕的要死的人,却很轻易地接受了。 “我有问题。”他说。 赵清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舒月白:“既然没人知道游戏规则,那我要怎么遵守游戏规则?” 赵清川:“会有人指引的,接应你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月白:“第二个问题,没有人透露相关信息,是因为说不出口还是因为记不得。” 赵清川:“记不得。” 舒月白:“我带了手机,要是我用手机录下来,那是不是你们这些家族的珍贵资料?” 大概是怕到极点,破罐子破摔了,他突然皮了一下。 赵清川惊讶于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种鬼灵精怪的操作,不过还是马上告诉他有这个打算的人,都死于违规。 “啧,可惜了。”舒月白叹息了一声,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严肃的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从游戏里活下来了吗?” 看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赵清川说:“没有。”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自己家和普通人有些不同,但知道归知道,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到。 直到拿到了邀请的门票。 现在是一个科技社会,鬼鬼神神的,都不是正经的学说。 修道的家族越来越少,大都融入社会,甚至有一些家族,后继无人或彻底死亡光了。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部分家族会收到门票。 家族越少,门票不变,后来就家家都会收到了。 赵清川一家,不知道是撞了什么运,一家三口,收到了三张票。 全家都参与了游戏。 没有一个人回来。 死在游戏里的人各有归宿。 但他说:“我比较特殊。” 到底怎么个特殊法,他没说。 因为列车已经到站了。 鬼魂们像出现时一样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包括赵清川。 剩下几个,大概都是游戏的参与者,开始慢慢走出列车,向出站口走去。 舒月白还想找人搭话,但似乎没有人想理他。 走到出站口,就有一对夫妻朝他走来。 “漪涵,终于到啦,爸妈今天做了好吃的。看这天气也不太好,咱赶紧回家。” 天气确实不太好,阴沉沉的,云层厚重,天边墨色,像是一口锅。 不过此时,舒月白的心,更沉! 他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一个月,对即将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如何取得回程的车票。 林漪涵说过,回程的票,不好得。 似乎因为他拿的是林漪涵的票,用了她参加游戏的资格。 这对夫妻,也就默认他是参加者林漪涵。 既然要遵守游戏规则,就要根据接应人说的做。 接应人说舒月白是他们女儿,舒月白就是他们女儿。 好在他们对舒月白现在的样子并没有发表什么不满,似乎看不出这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他们的女儿。 不用刻意装作女人,舒月白心里轻松了不少。 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就跟着“父母”乘车回家了。 这一路上,这对夫妻都在拉着舒月白家长里短地聊。他们看起了和一般的父母没什么两样 ,说起话来清晰流畅,语言自然。 真的就像一对‘孩子外出求学久不归家’的父母,在家里殷切地期盼,积极地来车站接孩子回家,因为快到年关,语气中饱含喜悦,不经意间透露出来。 气氛甚至比自己那个,父母常年奔波在外的家更和谐。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这所谓的接引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张亲切的脸背后,说不定就是讥讽的笑脸。 或许他们就像楚门的世界那样,是演员,也是看戏的人。 或许他们也是剧中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1] 但不管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只要舒月白不想落地成盒,就只能配合他们的表演。 能答上来的问题就答,不能的就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 不管前路如何,一家人现在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和谐。 舒月白心情还不错。 至少这个世界迎接他的方法,不是突然有个人死在他面前。 不过这份好心情也仅仅维持到了一家人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舒月白白: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 [1] 梦里不知身是客:这里是故意对这句诗进行了曲解。 一方面是指,或许这对夫妻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是在完成一个剧本。 第二方面其实是,我们以读者的视角,主角以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其实不是。 因为是快穿小说呀。 第4章 红票4 因为一到家,母亲就收起了和蔼的笑脸,开始训斥他。 “在外面我不好落你的面子,你自己看看,你一个女孩子,穿的都是些什么!” 父亲也帮嘴道:“不是你妈说你,你想想,你出去读点大学,怎么就学出了这种不三不四的穿法!” “老林,你别插嘴!我不骂她你就不骂她?教孩子要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才对。 ” 夫妻俩就这么跟唱二人转似的说了起来。 这一转把舒月白给转晕了。 原来这对夫妻不是没发现问题,是等着这会儿,等回家了,再收拾他。 而问题严重就在于,他们仍然没有发现舒月白不是他们女儿,他们只发现了,舒月白的装扮,不是寻常女孩该有的装扮。 “赶紧上楼去,把衣服给我换了,看着闹心!”还是林母开口发出命令。 看来在这个家里,明显妈妈的权力比较大。 “妈,我觉得现在这样穿挺好的,方便又简单。”舒月白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没得商量,你今天要不把衣服给我换了,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这下舒月白彻底怂了。 虽然现在看似安稳平常,但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也清楚。 要真大晚上的在外面晾一晚上,第二天还有命没有都不一定。 “女装就女装吧,这年头,也算是一种潮流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向楼上走去,林母还在催他动作快点。 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第一次来这座房子,会找不到林漪涵的房间。 不过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没有关。 他自然的在某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到底是哪一个房间,一目了然。 等他走进房间,他觉得,自己要被满目的粉给刺瞎了。 林漪涵的屋子,给人的感觉,和林漪涵给人的感觉一样。 公主! 虽然整个屋子大部分是粉的,但装扮上却并不幼稚。 柔美、可爱又高贵。 他打开衣柜,里面也都是形形色色的裙子。 即使现在是冬天,也一样有适合冬天的冬裙。 舒月白妄图找出一件更中性化的牛仔裤或棉服,但最后以失败告终。 他最后找出了一件白色带花纹的裙子,花纹的颜色是与白色相近的浅蓝,看起来并不明显。 怀着满心的别扭,把裙子往身上套,竟然意外的合身。 不过也对,林漪涵那么高。 万事开头难,女装已经穿上身了,羞耻心什么的也就荡然无存了。 舒月白去镜子面前转了转,竟然觉得还挺顺眼。 唯一比较违和的,就是硬茬茬的短发。 所以又很自然的在房间里找起了假发来。 那么爱美的女孩子,家里说不定是有假发的。 他这边全心全意的找着。 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孩子的声音:“姐姐,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舒月白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别人喊他姐姐。 但是他却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 除了熟悉,当然还有害怕。 背后出现小孩子的声音,舒月白有点怕。 毕竟在鬼片里,这种情况很容易死人。 因为害怕被回头杀,他一直迟疑着,没有回过头去。 不过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 舒月白眼前出现了一头长发 。 只有头发! 还没来得及受到惊吓,就发现头发上还有一只手撑着。 “姐姐在找这个吧,我猜肯定是的。”随着声音响起,拿假发的手也开始转动,长发飘飘,旋转开来就像花朵绽放。 还挺好看,是质量好的假发。 舒月白不着调地想到。 拿头发的人也出现在他面前,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大概是“林漪涵”的弟弟了。 林漪涵早就说过,她有一个弟弟,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她提前知道了,自己会拿什么剧本。 “弟弟”五官端正,长相可爱,一点也没有恐怖片的气氛。 舒月白放下心来。 也没管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想要找假发,接过稍微带有一点栗色的长卷发。 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戴,直接就往头上怼。 有了假发之后,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了。 只不过是个,衣服没整理好而且头发乱糟糟的,不精致的女孩。 虽然舒月白不精致,但他弟弟却是一个很精致的猪猪小孩。 他动手帮姐姐理顺了裙子,系好了绑带,套上头套,固定假发。 甚至还在假发上别了一个不显眼的蝴蝶夹子。 最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漂亮的小皮鞋,和衣服的配色无可挑剔。 完全整理好后,苏月白正在镜子前看向自己。 自己现在的打扮,完全就是林漪涵的打扮。 精致、高贵,还有一点可爱。 他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可爱不只属于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上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看见林漪涵。 弟弟这么熟练,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但舒月白偶尔听说过,有姐姐的弟弟,通常都被迫女装过。 这么一想,他对弟弟倒是多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于是很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 小孩子对这一记摸头杀很是受用,眼睛弯弯地笑了。 女孩子的装扮本来就细致。 等把这一身收拾的妥妥贴贴,已经到了晚饭的饭点。 其实舒月白根本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虽然他和林漪涵是一大早上的车,但他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并不清楚路途多远。 下车之后,整个冥界都阴沉沉的,也根本无法从天色判断时间。 不过既然妈妈说吃饭了,那就一定是要吃饭了! 就算是没做好,妈妈叫你吃饭,也必须马上就去。 她和弟弟赶紧下楼去。 果然,妈妈还在炒菜。 不过等吃饭的人不敢发表意见,只能去拿碗筷,摆好,又进厨房,看自己能不能搭把手。 林母看见了他现在的打扮,勉强点了点头“还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 直到被母上大人嫌弃碍手碍脚,才出去乖巧地坐在饭桌上。 林母手脚利落,菜也本来就快炒好了,几下子端上了桌。 很快就真正开饭了。 “圆圆,去给姐姐盛碗饭。” 原来弟弟的小名叫圆圆,舒月白,扒着圆圆盛来的饭,边吃边想。 一家人吃饭,自然不可能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如果有话问到舒月白头上,他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的也嗯嗯啊啊的对付过去。 脑子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和女朋友回家却发现女朋友只想骗他的命。 和多年前的好友久别重逢,感觉没叙什么旧,又分别了。 拿了女朋友的票,顶了女朋友的身份,顺利的成为了女装大佬。 他仔细回想着,从火车站出来,又坐了很久的车。 回家时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不像是繁华的大城市,也不像是农村。 像是一个还比较发达的小镇。 建筑多是几层高的小楼? 林漪涵家的房子有整整五层,不过二楼以上的地方他还没去看过。 一家人聊着聊着,一顿饭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吃过晚饭,林父林母出去散步。 舒月白本来不想出去,但想到还是得勘察一下环境,就也跟着去了。 这个小镇看起来是普通小镇的样子。 但是有些过于冷清了,虽然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街道上也有过往的行人。 但是这个镇上,失去了最有灵魂的存在。 镇上有两个不大的广场。 但是没有来跳广场舞的大妈。 抛开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总的来说,这个小镇看起来还是很正常。 至少没有像恐怖片里那样,一眼看去,都是阴森恐怖的建筑。 舒月白还是有点不明白,自己要玩的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提示他,游戏相关的事情。 难道就是在这里,配合这些人的出演,演一出平常温馨的家庭喜剧? 那这样的游戏,未免太简单。 等散完步,回到家里,洗漱洗漱也该睡了。 舒月白,洗漱完毕之后,正准备进房间。 看见圆圆在他门口等他。 “姐姐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圆圆也早点休息。” 他本以为圆圆在这里等他,只是为了互道晚安。 没想到等他进屋关门的时候。 听见圆圆说,“不管姐姐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三楼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依然天真可爱。 舒月白却爬了一手一脸的鸡皮疙瘩。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不需要刻意营造的。 直到这一刻,舒月白才真正体会到了恐惧。 来这个鬼地方,满打满算快一天了。 虽然这一天他都有些担心暗藏的危机,但始终都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姐姐记住了吗?不要上楼哟。” “好,记住了。”舒月白赶忙回答。 好像怕回答迟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就算没人来提醒他,他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往楼上跑。 这一句提醒显得有些多余了,反倒像是警告。 不过等到半夜的时候,他就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半夜的时候,三楼响起了女人的歌声。 歌声刚响起的时候,舒月白还在梦里,他梦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楼梯口,凝视着二楼,似乎想要下来。 她倒不像寻常女鬼那样,满脸血污,头发乱糟糟。 虽然头发是披散的,但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打着一些小卷,优雅得像即将要去参加晚宴。 就连那血红的裙子都有蕾丝花边。 看起来倒不是特别吓人,但是她眼神幽怨,手扶着楼梯口的把手,直勾勾的望着楼下。 是不是在苦恼,不能赴一场定好时间的约。 舒月白被吓醒了。 他醒了之后,就听见了隐隐约约地歌声,明显是从三楼传来的。 歌声模糊,从调子上来听,竟然是有些欢快的。 但一听到这歌声,舒月白马上就把这声音,和他梦中的红色的身影联系了起来。 况且大半夜的,听见楼上传来模糊的女人歌声,再欢快的调子,也听不出欢快来。 一个女鬼,大半夜的唱歌,大概是为了吓人。 虽然在梦中被吓醒了,但这会儿听着歌声,舒月白倒没怎么觉得吓人,就是有点烦。 要是没人提醒他,他还真得上三楼,去跟那个唱歌的人理论理论。 不过圆圆晚上睡觉前特地提醒过他,现在又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是这样的情况。 不管做什么决定,总要多几分考量。 他开门关门好几次,感觉她真的没有停的意思,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虽然说好奇害死猫,但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就死的不明不白。 况且要求是不上三楼,他在楼下看看,或许是可以的。 他再次推门出去,门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外面铺的是木质地板,走起路来,有点轻微的吱嘎吱嘎声。 这样微乎其微的声音,在白天听来,是能全部被忽略的,可是现在夜深人静。 脚步声,吱嘎声,简直像在给楼上柔声歌唱的女人,通风报信。 等走的近了,女人的歌声更欢快了一点,好似她等待的人,正在前来赴约。 舒月白其实怕鬼的很,但是他想,来都来了。 毕竟就算是想要临阵脱逃,也没有退路。 趁着现在条件还算好,多练练。说不定到时候就能…… 死得好看一点呢。 他一边往楼梯走去,一边苦中作乐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那种,妈妈喊你吃饭。 就是你在楼上,她喊一声,你就必须马上下去。即使她才刚刚开始炒菜。 如果不马上下去,很快就会被她说:“喊你吃个饭都要三令五申的,是祖宗吗?” 如果等炒好了菜,上楼来找你,那是基本完了。 小剧场—————————— 祁燕陵:我上次那个猜人小游戏,提醒一下,不是单选。 第5章 红票5 林漪涵家的楼梯,和寻常房子的楼梯不太一样。 一般来说,同一栋房子里,楼梯都在统一的地方,是统一的样式。 但在林漪涵家,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通往走廊中央的斜梯。 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却在走廊的末尾,是一个旋转的梯子。 梯子上雕刻的花纹精致,扶手所用的木头也是上好的材质,整个梯子给人一点,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大上海滩的感觉。 仿佛爬上楼梯,上面就放着老旧的唱片机,音质不佳的歌声悠扬,不过人们都觉得好听。 有的地方战火纷飞,但在奢靡的大上海,不夜的歌舞厅里,多得是人摇摇晃晃,纸醉金迷。 楼梯上面,果然是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大概也在打量着舒月白吧。 不过楼上只开了夜灯,在微弱的光源下,这个女人的确和梦中的一样,不过没有梦中的清晰。 看见舒月白,大概是因为半夜扰邻有点心虚,她住口不唱,转身走了。 她走了,舒月白也打算转身回去。 三楼不能去,这一句话,他觉得可信。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楼上似乎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想要上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看自己需要的。 自己需要什么呢?自己现在最想得到的,大概就是回程的车票。 车票! 他突然意识到,上面或许就有车票。 这种感觉,在冥冥中产生,毫无依据,舒月白却非常断定。 但即使有车票,凭自己的本事怕是也拿不到。 死人,是不需要票的。 他控制住自己,一步一步远离楼梯。 中途又去接了一杯温水,整杯水喝下去,平复了心情。 回房睡了。 托去看了一趟的福,那个女人没再唱歌了。 舒月白本以为自己会吓得睡不着,没想到却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声音逐渐平稳,睡熟了之后。 与他有一墙之隔的圆圆,终于也放了心,不过仍然轻轻地扒在墙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呼吸的,翻身的,各种微弱的声音。 舒月白一夜好梦。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这很不当代大学生。 虽然昨天晚上半夜醒过一次,但早上的时候精神还挺好。 起床洗漱完,就是要穿衣。 满柜子的裙子。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这一次按照自己的心意挑了一件淡粉色的裙子,哪个男生,没有一点粉色的公主梦呢? 虽然只有在昨天穿过一次裙子,但他已经非常熟练了。 扣子,带子什么的,很快就处理好了。 带上假发之后,甚至还想给自己化个妆。 不过他没有这项技能,只能就此作罢了。 下楼去的时候,发现林母早就起床了,已经在张罗一家人的早餐了。 准备的是传统的中国早餐,豆浆油条。 吃早饭的时候,他在桌子上问了一句。 “我昨晚好像听见楼上有声音,咱家楼上住人吗?” “有人,是个爱穿红裙子的姑娘。不过人宅的很,从来都不出门。你也别上楼去,她不喜欢别人去她的地方。”林母回答说。 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 “你可别学,整天门都不出,像什么话。” “好好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舒月白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都还是没出过门。 林父林母都还有工作在身,这几天上班去了。 舒月白仔细观察过街道,就像是循环往复的程序,每一天跟前一天没什么不一样的。 刚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去过一趟,现在出去应该也得不到什么新的信息。 况且他自己出去,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人似乎都是这样,即使屋子本身也有未知的危险,但是总会觉得,在家里总比在外面安全。 他不出门,这两天和他相处的最多的,就是学校放假了的圆圆。 说起圆圆这个小名,一开始的时候,他喊起来还真不习惯。 但自己毕竟是他的“亲姐姐”,总不能上个大学回来,就问弟弟叫什么名字吧。 喊着喊着,不仅习惯了,还挺喜欢。 他家里父母忙着挣钱,从来没想过生个二胎。 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喜欢小孩,跟圆圆相处,好像弥补了什么缺憾一样。 每天教他读书画画,甚至只是单纯的打一把游戏,看看电视。都会有一种由衷的满足。 有的时候还可以向圆圆请教——化妆技术。 即使只生活了几天,舒月白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地方了。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父母就四处奔波,时常不着家。 他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他能理解,父母是为了赚钱养家很辛苦。 自己不能因为没人陪,这样无理取闹的理由,强留着他们。 后来家里慢慢有钱起来,但父母和他的关系好像还是热络不起来。 就算有空闲还是会选择出去旅游,二人世界。 习惯了,舒月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林家的生活方式,是他曾经非常憧憬的。 林父林母虽然工作,但都是朝九晚五。每天都会早早回来准备晚饭,有时候是林父,有时候是林母,舒月白也会去帮帮忙。 中午的时候舒月白就随便做点什么,和圆圆一起吃。不管做的怎么样,圆圆都会非常捧场地说好吃。 舒月白的手艺,也就比泡个泡面好点。明明觉得圆圆说的都是假话,但配上他的亮晶晶的眼神。 那些夸赞都显得格外可信。 他甚至在想,等回到现实世界,是不是该去学一门厨艺。 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甚至觉得,如果一直能这样,留在这个地方也未尝不可。 如果没有女人每天晚上在楼上唱歌的话。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被歌声吵醒。发觉自己有留下来的想法,都会有点毛骨悚然。 他倒不是没想过,要主动出击,寻找车票。 但整个小镇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样子,直觉又告诉他不要上楼去。 生活舒适安逸,就总想,再过两天。 两天两天又两天,大半个月过去了!他精神却越来越差了。 不是没有原因。 谁也耐不住天天晚上都有人唱歌。 一开始的时候,只要舒月白去看一次,歌声也就停了。 到后来,那女鬼变本加厉,不管去看几次,她都照唱不误。 天天唱也不嫌烦。 有的时候舒月白都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觉得人家是女鬼不太好。 说不定只是一个,有音乐梦的女孩子呢。 不过烦归烦,舒月白也没办法。 他自己不主动上楼去,那个女鬼好像也拿他没办法。 坏就坏在,有一天他在圆圆面前抱怨了一句。 当时圆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说回头跟她商量一下。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他就看见圆圆的身影,往楼上去了。 商量一下,自然是要见面才能商量的。 他实在不放心。 也跟了上去。 等真正踏上楼梯,他猛然发觉。 三楼对于他,真的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但每又往上一步,又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恐惧。 但不管吸引还是恐惧,他现在都没有回头路了,非上楼不可。 即使他也明白,或许圆圆也不是人。但是总觉得他一个小孩子,就这么上楼去,很不放心。 上了楼之后,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圆圆,也没有女鬼。 整个楼层的布置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确实是上个世纪的风格。 给住着的人,一点点醉生梦死的感觉。 找遍了三楼的每一个屋子,都没有任何人。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下楼或是上四楼继续找。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去,看看圆圆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说不定是自己进屋子找的时候,刚好错过了呢。 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心不在焉地往楼下走。 走到楼梯口,好像突然撞到了一堵墙,撞得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前面什么都摸不到。 可是一旦想要往下走,就好像撞到了无形的屏障,寸步难进。 玩大了。 舒月白想。 怪不得那女人大晚上天天唱。要是自己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又没有其他人。 他能自己到说一晚上单口相声。 他又试了好几次,始终都没有办法下去,决定干脆去四楼看看。 反正被关在三楼跟被关在四楼也差不多。 他往楼上走去,爬到四楼时候,回身试了试,果然也下不去了。 还没来得及去四处找找,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的布置,就有一团黑影向他扑过来。 舒月白闪身躲过去了,那黑影看没抓到他,又向他追过来。 追逐的过程中还扑倒了柜子。 舒月白一边躲避他一边想,这个兄弟就很不讲究,整个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坨,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点都不知道打理自己。 跟楼下的妹子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家都是鬼,差别咋这么大呢? 虽然心里想的不着调,但其实舒月白也怕的很,而且这一层楼有点不寻常,自己的动作明显变得更加迟缓了,似乎增加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往好的地方想想,他安慰自己道,说不定是因为快吓尿了呢。 害怕归害怕,但理智还在。 他一边躲避,一边有一往窗边靠。 因为他知道,楼梯是不可能下去的,如果被堵在了楼梯口,就相当于被堵在了死角。 虽然也不确定窗口是不是真能下去,但挣扎一下总比等死好。 他一路走一路退,退到窗子边的时候,那个鬼已经把整个屋子撞得乱七八糟的了。 鬼不鬼的都另说,光是这一身蛮力,被撞到了就够呛。 好在身后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质地坚硬,但侧窗没有锁死,舒月白又一次侧身躲过黑影的攻击,推开窗子往下跳。 他刚刚看过了,二楼有一个遮雨棚,可以起到一定缓冲作用。 虽然不保证不会受伤,但至少不会摔死。 往下跳的时候,似乎卡住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过,舒月白一直把怕鬼怕鬼的挂在嘴边,但事实上他的精神是非常强大的。 即使害怕大部分时候,他也会选择主动出击,而不是逃避问题,在面对危险时也能快速做出决定。 果决和直觉,都是恐怖片生存的必备因素。 第6章 红票6 但很快掉落下去,砸在雨棚上,砸破了雨棚,又掉在地上。 就算是从二楼掉下来,也是会伤筋动骨的。 他掉下来的时候,用手撑地缓冲了一下,然后很翻身快爬起来。 一边揉着自己摔痛的肩膀,一边很不合时宜的想,看来四楼那层房子很不适合住小孩子,要是不小心掉下来,可就惨了。 那层的落地窗的设计,一点都不安全。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正打算回屋看看,脚步却突然顿住。 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舒月白喉头攒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就像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微妙的直觉。 快跑! 他一回头,果然,这条平时像上了发条的街道,此刻与往常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同。 所有楼上的人,都站在了窗子面前。 一眼望去,家家户户如此,密密麻麻,渗人的很。 看着架势,也不像是要关怀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的邻居。 根据舒月白刚刚知道的,这些人恐怕也在楼上下不来。 别是从自己刚才的行动里,得到了什么启发,这会儿全都要跳窗试一试吧。 如果只是这样,你未必有那么可怕。 但是很明显的,那些向他走来的邻居,浑身黑气缭绕,一看就不怎么正常。 他摸了摸手里从刚才掉下来起就一直捏着的东西,又退后两步,望向二楼。 二楼的窗户旁,站了一个小孩,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起来不像有事。 勉强算是放得下心了。 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把手里的卡片贴身放好,又向车库的摩托车走去,从他来那天起,就盘算着要骑一骑了。 况且现在车子被上班的林父开走了,摩托车就是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 他一动作,那些逐渐变样的邻居,也都加快了动作。 刻不容缓,舒月白快速取了放摩托的钥匙,点了火就风驰电掣的开出去。 他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经常出去混,什么摩托车在他手里都能开出赛车的感觉。 已经变成黑影的邻居,突然加快了速度,像楼上那个黑影一样蛮横莽撞,陆续向他扑来。 不过因为速度问题,都与他擦肩而过,错失良机。 看见他逃出生天,车越开越远,二楼的圆圆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本来应该把他在这里多留一些时间的,今天他只是打算去三楼悄无声息的把那个女鬼解决,没想到刚好被苏月白看见。 也罢,反正游戏早晚是要开始的,自己该加快速度了。 摩托开出一小段之后就没再有黑影追着了,这会儿不着急了,舒月白倒有些迷茫。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开往什么方向。 不过反正也是凭感觉跑了的,到分叉路口的时候也凭感觉选。 就这样选来选去,越来越偏离小镇,开到了一个看起来人烟稀少的村子里。 摩托车开的野,似乎惊扰了村子里的人。 有个在门口的老人抽着旱烟,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也没多说什么。 这村子里的人,目前看起来还像正常人。 车都开到这儿了,总要去找找线索,就算没什么线索也能问问路。 他把车停了,打算去跟老人搭话。 走近了,还没等他开口,老人就先说:“现在的年轻人啊,急急躁躁,赶着投胎吗?” 听他这么说,舒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碍事,我头盔好,安全。”舒月白一边说话,一边把头盔摘下来。 是的,即使在那么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也没忘记带好头盔。 毕竟,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全村来吃饭。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头盔再好,车开快了还是救不回来。”听他这么回答,老人不赞同的说。 的确,摩托车开到120以上就不关120的事了。 舒月白借着这个摩托车的事儿和老人聊起来,又天南地北的聊了几句,勉强算是拉近了关系。 “老人家,您听说过什么最近举行的游戏或比赛吗?”他终于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可就问对人了。”他这么一问,老头显得有点兴奋。 “就咱们村,最近有个大活动,也可以说是比赛,也可以说是游戏。”他抽了一口旱烟,又接着说。“主要是图一个开心。” 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因为年老,脸上的褶皱都挤到了一起。 舒月白在心里暗暗想到,或许他说的和自己想的有些关系。 确实是图一个开心,是人开心还是鬼开心,就不一定了。 “那外来的人可以参加吗?”舒月白又问。 “咱们这地方热情好客咧,小姑娘想一起玩,那感情好!”听他这么问,老人更开心了。 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舒月白表情扭曲了一下? 刚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搞得他措手不及,急急忙忙骑着摩托车跑了,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还穿着裙子。 再加上这些天他每天穿的都是裙子,已经穿习惯了。骑着摩托车的时候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 都想象了一下,一个长发飘飘,又妆容精致的姑娘骑着摩托车,一路狂飙。 长裙因为车速过快而在风中猎猎作响,还挺帅。 他一边回想刚才的样子,一边也在分析现在的局势。 这个村子明显情况不对。但继续走下去,也未必会有更好的结果。 况且摩托车的燃料就那么多,要是在荒郊野岭都停了,恐怕更危险。 他又询问了老人一些游戏相关的问题和住处的问题。 大部分老人也都热心的给他解答了,还安排他住在自己家。 “反正我家就老头子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住进一个人来,也方便,不碍什么事。” 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也只有慢慢来。 推着摩托车进了老人家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口大水缸。 并不是那种陶制的水缸,而是用很多石板拼接成的,缝隙的地方用水泥糊住,不会漏水。 舒月白不懂什么风水格局,但就单看这一口水缸,就给人不好的感觉。 “这么大口水缸,水一直放着用不完,不就陈了吗。”舒月白是个好学生,不懂就问。 “那缸子不是装水用的,主要是养东西。家家户户都有。”他抽的旱烟,似笑非笑的看着舒月白,这一会儿倒是显得有些吓人。 “别去看,野得很,怕咬人。”他说这些话,似乎并不怕人知道,这缸子不同寻常。 不过警告已经放在这儿了,到底去不去看,舒月白还在考量。 “我对小动物向来不感兴趣,还别说是咬人的。我不会去看的。”虽然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看,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肯定要先乖乖答应的。 “那个屋子空着,你去住吧。”不管老人信没信,至少暂时看来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他顺手指了一间屋子,借给舒月白暂住。 这会儿天色已晚了,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个下午,又骑了这么久的摩托。 舒月白确实累了。 简单跟老人道了谢,就回屋子了。 整个屋子的摆设简洁,虽然有些陈旧,但也收拾得干净。 他仔仔细细的将屋子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看了看院子里,也没有人。斜对面一间屋子的灯已经亮起来了,大概是老人的房间。 才勉强算是放松了下来。 摸出一直贴身放着的卡片。 是在四楼,那个黑影四处冲撞,翻倒柜子的时候掉出来的。 明明在乱糟糟的屋子里,一张卡片那么不显眼,但在舒月白的眼里,却闪闪发光,亮得几乎刺瞎眼。 是一张车票。 可惜上面只有开头的一行字。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要是这么轻易就拿到了回程的票,他倒是要嘲讽一下那些有去无回的人了。 他不太了解火车票的构成,但看样子,总要找个七八张才能凑齐。 但现在手里有一张,勉强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拿着这手里的票,又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些之后的计划。 但也没什么头绪,想着想着逐渐有了困意。 人总不可能不睡觉。 睡之前他特意拿了些容易被碰倒,容易被弄响的东西,放在门边窗边。 这样低等的招式对鬼不一定有用,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摆放东西的时候,怀念起林漪涵家来,虽然那里晚上吵,但总不至于丢了命。 说起来其实都是在鬼的地盘上,但他在那里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安心。 临睡之前,他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屋子,尤其是床铺。 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才勉强睡去,但也睡得不安稳。 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小片金属落地的声音,声音很轻微。 但是他本来就心存怀疑,睡得不沉,即使只是非常轻微的声音,也一下惊醒了他。 况且他清楚那是什么声音,那是他放在窗户边上的一片钥匙。就算只是把窗户推开轻微的缝隙,也会使它掉下来。 “啪嗒”声音清脆,击打在舒月白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有个笑话,是这样的。 一个人跟别人说:“开摩托车,头盔好,伤害就小。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连环撞车案,我朋友就夹在中间。” “头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擦伤都没有一点点。”殡仪馆的人这样说。 第7章 红票7 舒月白放这些东西,原本只是图个心安,并没有指望它能起到多大作用。 没想到才第一个晚上,就有东西这么迫不及待了。 他是真的怕,怕一睁眼就看到什么放大的鬼脸,布满血丝的眼珠之类的。 他早年妄图治好自己怕鬼的毛病,阅鬼片无数,把各种鬼片的各种套路记得一清二楚,虽然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怕归怕,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宁愿一抬头就撞见一个鬼,也不愿意什么都不知道地等死。 也不敢做出太大动静,只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好在并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别说什么人头眼球,整个房间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多出来。 但这种情况要说是风吹动了窗户,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想了想,决定动作大一点,侧坐起来,仔仔细细的看这个房间。 起先他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就他突然发现,窗口似乎有一点点亮。 这间屋子的窗户是木质的,根本就不该存在什么反光的问题。但是他刚刚一眼扫过去的时候,窗户似乎是金属质感,倒映着月光。 他赶紧看向窗台,没错,像是细密的丝线铺满了窗台,微微反着光。 而且在动! 像是某一种——虫! 那虫细得很,如果从两扇窗子的缝里挤进来,根本不可能惊动舒月白。 但好在有惊无险,虫子沿着窗户底边的缝往里爬,刚刚好撞掉了钥匙。 而且听见钥匙坠地的声音,虫子就好像计划落空一样开始往后退,一点点地退出了房间。 后半夜即使再困,苏月白也不敢睡了。 能安心睡觉的地方吵得很,安安静静的地方又不敢睡,舒月白想,自己真惨。 天很快亮了。 这个地方的天始终灰蒙蒙的,天亮了也只是光线稍微强了一点,依然沉闷压抑,但好歹比夜晚好点。 大清早的,那个老人也起了。 “老伯起得怎么早。”舒月白打招呼道。 “老人家都没什么觉,小姑娘不也起的挺早吗?昨晚睡得怎么样。”老人也向舒月白打招呼。 他语气平常,但苏月白总觉得他问自己晚上睡得怎么样,话里有话。 “睡得挺好,乡下安静,比城里好。”舒月白说。 “我看你还有黑眼圈,怕你在这不睡习惯。”老人和善地说,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卷他的旱烟。虽说大清早的抽烟不好,但鬼还怕什么对身体不好。 “是吗,可能是还没恢复好,我家楼上住了个爱唱歌的姑娘,前几天在家里总睡不着好觉。”舒月白半真半假地解释着。 老人也不再和他瞎聊,转身进屋,大概是去准备早饭了。 老人一转身,舒月白就看向那一口大石缸。 经过昨晚的事,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缸子了。 即使没有证据,但昨晚一看见那虫,他第一反应就怀疑那水缸。 不过就算要去看,也不是这个时候。只能把这件事情先压在心里,寻找合适的时机。 没一会儿老人就说做好了饭,邀请他一起去吃。 这会儿要是不吃那饭,也没别的饭可吃,人是铁,饭是钢。所以只能向老人道谢,答应了下来。 说是早饭,其实就是几个窝窝头配咸菜。 本来还想着要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食物,一定要避开。不过这会儿看来,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拿了一个窝窝头,干巴巴地啃着,心里怀念着林漪涵家的伙食。 真是货比货得扔。 吃过早饭,舒月白去问老人能不能去村子里逛逛。 老人说没问题,两个人又互相聊了会儿。 他从老人那了解到,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爱养点小动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个比赛,看看谁家养的好。 比赛当天也会有一些比较有趣的游戏。 他说的小动物,大概也就是那缸子里的东西,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舒月白听他话里话外,都丝毫不避讳那缸子,似乎并不怕舒月白去看,所以也不敢贸然去看。 等老人问他,怎么会来这儿的时候。 舒月白临场发挥,给自己编的一个:‘放假回家太无聊,待久了家里大人又嫌弃。趁着这会儿离过年还早,到处玩玩。’的来由。 老人也没再说别的什么,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 舒月白去村子里到处看了看,这里的房子排列整齐,都是一层楼的低矮瓦房。不出意料,家家户户院子正中央,对着门的地方,都有一口石缸。 有大有小,大的能塞进几个成年人,小的也有个一立方米那么大。 这个地方安静得出奇,不管白天黑夜,都没什么声音。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人影”,似乎是在交谈,但一点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人。 是真的人。 一个小孩,正是和他同一车厢那个哭闹不止的小孩。 当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想来,不禁觉得心寒,甚至有些犯恶心。 如果一家人只收到了一张票,那么这家人是可以自己决定让谁来参加游戏的。 很明显,孩子的父母亲手把这个年幼的孩子,送到了死亡的路上。 这个时候先考虑自己的问题,把自己年幼无知的,甚至生活都还无法自理的孩子推出来顶死。 光是想想,就不禁让人浑身发冷。 这个小孩暂时看起来还没问题,似乎也住在某一家人家里。 看起来倒是比在车上,刚刚和父母分散的时候,要好得多。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舒月白现在自保都没有能力。他不是没有脑子的圣父,现在要是贸然插手,他和小孩怕是都会死在这里。 本来还想去和小孩说两句话,但孩子所在的房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牵着孩子进屋了。 他回去问了一下老人,老人说这小孩是在村里某家人的一个远房亲戚,父母有事来暂住一段时间。 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舒月白是认真考虑过,要怎么带这个小孩离开这里。 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小孩会死得那么快。 当天晚上,舒月白没睡觉,他打算趁晚上出去看看情况。 因为害怕晚上开门发出声音,他甚至刻意没关门。 等老人的房间都熄了灯,舒月白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站在窗子旁边,靠一个小小的洞观察着院子。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人又出来了。 这个地方虽然天一直阴沉沉的,但是有的晚上却月光明亮,一轮皎皎孤月挂在空中。这天不正常世界更加低,月亮也离人更加近。 看起来也更加明亮,清晰,美丽! 庭下如积水空明,老人踩着这水,影子像水里的游鱼。 他径直走向水缸,但似乎也不敢碰水缸。只远远的拿木头棍子把缸子上的盖子,移开开了一条缝,就赶紧回屋了。 然后把门关得死紧。 似乎在怕些什么。 舒月白就赌他会因为这份害怕,不敢看向院子,不会监视自己。 一晃眼的功夫,就轻手轻脚地从门出去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又看见那些“丝线”一点点地想自己房间爬去。 他加快步伐,离开院子,但也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这个晚上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想到处看看情况。 没有必要打草惊蛇。 他首先就去了小孩所在的那一家。 大晚上了,小孩一个人居然没在屋子里。 他手里拿了个碗,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好像被大人嘱咐了,正要去喂缸子里的东西。 舒月白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把缸子盖推开一小半了。 甚至来不及阻止他,那些前天晚上在自己窗台上缓慢移动的“丝线”,这会儿像触手一样飞快的伸出来,一下子就把小孩拉进去了。 甚至来不及一声尖叫,甚至没有挣扎。 其实舒月白很清楚,自己去了也不能把他救回来。 但人其实本来就不是特别理性的动物,他在心里叫自己不要去,但根本没有冷静下来,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 他猛的推开上面的盖子,伸手想去拉那个小孩。 但哪里还有什么孩子,只剩皮包骨头的一团了。 前一秒还是白白胖胖的孩子,后一秒就成了一具干尸。 银白的丝线变得血红,更粗更宽了一些。胡乱挥舞着,像是在庆祝饱餐一顿,动作透露着喜悦,在月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团滴着血的乱麻。 他一下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忍不住蹲下身,一只手撑地,又去捂着肚子。 那些虫子大概是吃饱喝足了,没有再攻击舒月白。 屋子里人听见了动静,开门出来。 舒月白赶紧爬起来往回跑,只要到了摩托车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已经快到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不过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跑? 才刚刚摸到车,院子里的丝线就纷纷爬过来缠住了他的脚。大概是离水缸有些远,这丝线并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个快速且有力,没能把舒月白拖回缸子里。 他胡乱踢了一下,丝线就像被烧到了一样缩了回去,边缘有一些焦黑。 赶来的老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一棍子打在了舒月白的头上,重重地,拍碎了他的希望。 视线逐渐模糊,栽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我写的那种水缸,我们家里真的就家家都有。不过现在用的都是自来水了,缸子里的水放久了,它就会长一种红色的线形虫,好像叫什么沙虫子,巨多无比,真的是看一次鸡皮疙瘩起一身。其实也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小时候一直听说,要是把手放进水里,它就会钻进肉里,真的贼怕。 当然,那个缸子是不可能放在院子中间的,毕竟“有时石口,有口难言”,不吉利。都是放在后院之类的地方。 第8章 红票8 舒月白醒过来的时候,四周灯火通明。 似乎在举办一个篝火晚会,庆祝什么事情。 说实在的,他来了这个地方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明亮的夜晚。 在火光的衬托下,月光也显得黯然失色。 一群鬼,看起来还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 注意到他醒了,旁边的老头笑眯眯地走过来。 他仍然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他的烟。 “小姑娘,我早说过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或许之前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有那么一丁点和蔼,但现在,就是单纯的不怀好意了。 “本来还打算好好养着你,让虫子慢慢吃,它吃的慢,你也不会知道。”只有这样养出来的虫子,口感才最好。 “可你偏要自作聪明。现在好了吧,马上就要被虫子吃掉了。” 听他这么说,舒月白是真的犯恶心。 他开口说道:“好好养着?天天窝窝头咸菜当伙食,这也能叫好好养?你是不是对好好养,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听他这么说,老头突然愣了。 他想过舒月白会大哭,会害怕,或是会愤怒,会破口大骂。 没想到他重点关注了这个问题。 没能听到想象中的哭泣和惨叫,老头很不满意。 他抬手示意,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看来他在这个村子的地位不低。 “今天,是即将丰收的日子,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养料,即将拥有最好的收获。” 听见他的发言,底下传来一阵阵欢呼。 看来,这种以人类为养料获得的食物,令他们雀跃无比。 “这个女孩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她是最特别的。” 这发言又引起了一阵阵发狂般的欢呼。 舒月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除了是个长着……的“女孩”,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真是好笑,您这跟抢了别人钱还硬说是自己捡的有什么差别?”舒月白高声道。 “你是在找死?”老头问。 “我不找死,不也快死了吗。”他假意叹息,又说道:“人终有一死,要么等死,要么找死。”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好歹痛快。他想。 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想,一群人已经开始盘算收获之后要怎么享受了。他们说这些,一定也没避讳着作为养分的舒月白。 舒月白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猪,并且屠夫还一边磨刀一边讨论猪肉处理好了是该红烧还是清蒸。 听着这些,舒月白其实一点也不来气。 他忙着解绑着手腕的绳子。 他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不过这群人的绑人手法实在拙劣。舒月白根本不需要有太大的动作,只要时不时扭动一下,绳子就会松动。 即使一直有人盯着,也丝毫不耽搁他悄咪咪地解绳子。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好好教教这些人,绳子的三十六种绑法。 一些杂七杂八的祭祀和庆祝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一群鬼有什么好祭祀的。 接下来就要处理舒月白了。 即使绳子已经挣脱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人单力簿,现在硬拼也毫无胜算。 这群人正把他送往老头的屋子,让他在那口巨大的缸子里安息。 舒月白自然是不可能安息的,他在赌。至少在之前看来,那些虫子的战斗力并不足以秒杀他。 绳子已经解开了,摩托车在老头的院子里,喂食的时候这群人多半不太敢靠近。这就是那一线生机,只要抓住这一线生机。 只要在被投进水缸的之后暂时保住性命,待这些人稍微走远一点,就一跃而起,跑出水缸,骑车离去。 这个计划其实漏洞百出,既要求在虫子手中活下去,又要求这群人退得足够远,而且还需要动作足够迅速。 但凡其中任何一点出了差错,都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虫子能一瞬间解决他,或许会有不怕死地人守着,或许自己会因为受伤而动作不够流畅。 现在的状况其实比之前更加糟糕。 那个时候仅仅是因为虫子绊住了自己的脚,就被老头一击得手。 现在自己成功的几率实在太小。 不过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是唯一的办法。 不挣扎就必死无疑。 他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争取这一线生机。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在把他扔进水缸之后,果然没有人敢在旁边守着。 之后的事情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超乎了舒月白的想象。 他被投入水缸之后,那像丝线一般的触须立马缠了上来,密密麻麻,几乎把他裹成了一个茧。 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根本不需要他还手,触手上细小锋利的牙齿还没有咬到他,所有接触到他的地方,都像被火灼烧一样。 一点点被焚化了。 舒月白还可以感受到,随着虫子逐渐消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越攒越多。 虫子不会惨叫,外面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舒月白一跃而起的时候,再想抓住他已经晚了。 舒月白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变了,速度变得更快,力气变得更大,动作也更加敏捷。 似乎从虫子那里吸取了某些力量,并且这份力量使自己变强。 即使有大批的鬼立刻涌了上来,但大部分连碰都碰不到舒月白。很小一部分能抓住他的,也比不上他的力气。 很顺利地,舒月白逃走了。 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那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大概是发现他的宝贝虫子,已经化为灰飞了吧。 但是老头却没有追过来,也没有让任何人来追。 他看向舒月白的方向,表情阴恻恻的。 他去的那个方向,可是鱼老板的地盘。 这次游戏,在他的村子了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就算死了一笼蛊,也勉强算是丰收。 没人追,舒月白反倒有些不安心。 刚才多么的奔逃,使他把车开上了一条岔路。 道路颠颠簸簸的,车子也没办法开快。 车的前灯像是剖开漆黑夜晚的一把利刃。 但它仅能找到非常有限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这样在道路上,就好像拿着匕首上战场。 的确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但是兵器太短,有所制肘。 反倒更不安心。 在黑夜里骑车,不禁让他想到:最开始停下来,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暴露在黑夜里。 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结局。 不过在那个村子停留了一段两天,也不是毫无收获。 当那些虫子被燃烧殆尽时,一张卡片也被舒月白紧紧握在手中。 至少离获得回程的车票,又更近了一步。 即使在盘算着这些事情,他也一直都紧绷着神经。 面对未知的危险,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可即使他没有丝毫的放松,也还是中招了。 明明前一秒都还是平地,可是下一秒就一下被拽进了地里。 说是地也不准确,凭感觉来说,他好像掉进了一个鱼塘里。 车在掉下来的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努力挣扎着想要游到岸边,可这个鱼塘却宽的好像无边无际,不管如何努力,都始终好像留在最中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他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却仍然没有沉下去。 不知道是自己本身的变化导致如此,还是这个鱼塘有古怪。 这个地方有鱼塘本身就很古怪。 有哪个鬼会在大路中央沉迷养鱼? 他就这样漂浮着,漂浮着,只有头露出了水面,仰着头大口呼吸。 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一条鱼。 即使是黑夜,月光下也隐隐可以看见,周围有吐着泡泡的鱼。 好在这些鱼一点也不想攻击他,只专注地浮在水面呼吸。 好几次他感觉水下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不过也完全没有停留,马上就游走了。 舒月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仰着头呼吸。 大概是因为一直泡在水里,水的浮力撑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和水融为一体。 各种感觉也越来越不清晰。 听力,视力,都逐渐下降。慢慢感觉不到水冰凉的温度,手划过水,就好像划过空气。 自己真的是在水里吗? 怎么会如此自由自在? 就算沉进水里也没有关系吧! 天亮了! 原本模糊的视线,因为光线变强而稍微好了一点。 仍然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是感觉岸上站着一个人,在往鱼塘里抛洒着鱼食。 受到食物的吸引,鱼儿们争相跃出水面,露出一颗颗人头。 是的,人头! 舒月白看着自己眼前一张张高度腐烂的脸。 这些人表现的和鱼没什么两样。 在水里沉浮,争抢着来历不明的肉块。 最可怕的是,这些充满腥气的肉块,粗制滥造的鱼食,对舒月白有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 想吃。 好饿!想吃! 可是作为人的最后理智不允许他吃这样的东西。 这样血淋淋的,恶心的,看起来像是人类身体一部分的东西。 水面上浮出的人头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吃着断手断脚,好像吃着最美味的食物。 这么好吃吗? 他们都在争抢,一定是很好吃的东西吧! 有一个声音这样蛊惑着他。 但是不行,不能,不可以! 舒月白强迫自己记住自己是个人。 看见他始终不肯进食,岸边的喂鱼人,变得急躁起来。 好像看见了自己家挑食的家禽,担心他长不肥,会把最鲜嫩的部分都朝他扔了过来。 其他的“鱼”也向他扑过来,挤在舒月白身边,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不留一点空隙。 舒月白不禁想到,等吃光了鱼食,这些“鱼”会不会发现,舒月白也是美味的食物呢? 就算自己能够坚持下去。 也没有办法再脱离这个地方了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 耳边却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把他围得密不透风的“鱼”,被什么人一条条拉开。 终于,拉开“鱼”的人出现在了舒月白眼前。 不过舒月白已经视线模糊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长得好看。 就被他拽着爬上了岸。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 写到一半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就跑去阳台上看看我养的玫瑰,多肉和波斯菊。 充电完毕了又过来继续码。 第9章 红票9 “你还好吧?看得见吗?” 救他的人询问着她,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 “你别害怕,我也是这次参加游戏的人。” “我叫祁燕陵,要怎么称呼你呢?这位小姐。” 其实舒月白现在视线模糊,听力不佳,听见这样一句话也差点气得咬断了牙。 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前脚从那个吃人的小村子出来,后脚又掉进了一个鱼塘。 身上的衣服也早就破烂不堪了,假发也已经不堪重负,居然还牢牢的扣在头上。 舒月白敢保证自己看起来不成人样。 没想到即使这样了,在其他人眼里,他也还是个姑娘。 况且这个人也说了,他是游戏的参与者。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不管是人是鬼,都认不出他来吗? 原本女装他已经穿的很习惯了。 但是不知为何,听这个救自己的人这样说,就格外气愤。 不过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他也只好压住火气。 “谢谢这位先生,我还好,谢谢你救了我。”他答谢道。 “好什么好,我在这边,你面前的是一棵树!”祁燕陵的声音从他右侧传来。 舒月白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气氛开始尴尬。 “你现在大概看不见也听不清。之后的路咱俩一起走吧。也能互相照应一下。”不过祁燕陵马上就打破了尴尬“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舒月白”舒月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月月,很好听的名字。”即使听力不佳,舒月白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愉快。 舒月白不是真正的女子,但也觉得这个人有些太轻浮了。 自作主张地喊得这么亲昵。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如果有的选,舒月白肯定不会和他一起冒险。 不过自己现在这种状况,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拖油瓶。 虽然祁燕陵说的是可以互相照应,可现在这情况,到底谁照应谁,一目了然。 即使觉得这个人有点轻浮,但舒月白也不是那种把别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的人。 况且现在也全靠对方照应,自己才能捡回一条命。 见他答应了,祁燕陵勾着唇角,露出一个有些顽劣的笑来。 现在的舒月白,衣裳破损得几乎不能遮体,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美丽的小裙子早就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头发也湿淋淋的,一缕一缕的扒在脸上。 他本来就不是特别女气的长相。 即使穿着裙子带着假发,现在这种样子,也完全不会被认成女孩子。 祁燕陵当然不会把他认错。 因为连舒月白女装这件事,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不过,知道舒月白不是女孩,并不影响他关照舒月白。他像关照柔弱的女孩子一样,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舒月白身上。 “你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披着我的衣服能多少暖和点。”因为舒月白看不太清楚,祁燕陵伸手去牵着他的手。 “我们现在在一片树林里,还比较安全。一会儿我就找一点木头,生一堆火,烤干衣服。” 大概是为了照顾舒月白听不太清的耳朵,他说话时离舒月白很近。 舒月白耳朵发红。 被陌生人靠这么近说话,他还是很排斥。即使大家都是男人,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脸皮泛红。 似乎是察觉到了,祁燕陵主动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但牵着舒月白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舒月白看不清,也不想幼稚地闹脾气,所以一直不情不愿的被牵着,没有挣开。 当然,就算他想挣,大概也挣不开。 按理说,他应该心存戒备的。 但大概是因为视力和听力都受损,他格外的依赖这个救他的人。 即使这个人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他一定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但是现在就这么两个人,不想有交集也不行。 这一路上,祁燕陵已经杂七杂八的找了好多个理由,时不时摸他一下。 看他气急败坏又不敢声张的样子,就会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尤其是看委他曲求全:被激怒的时候,不情不愿也没放开自己的手。祁燕陵觉得格外刺激。 舒月白也想不明白,他自认自己长的也就中上水平,现在这个样子更是和水里刚爬出来的水鬼没什么两样。 祁燕陵到底是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了? 怎么会对自己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祁燕陵虽然一路都在逗弄他,但心里其实还是心疼的。 不小心没看住就让人跑了,一个人在路上受了这么多苦。 好在总算是被自己找回来了。 也庆幸自己提前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他一命。 把他领到了密林深处,又去捡了一些柴,生起了火。 他的野外求生技能真的是无可挑剔。 即使是这种地方,他也找到了酸甜可口的野果,递给舒月白。 舒月白也没跟他客气,一路上被占了多少便宜,他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吃他两个果子怎么了! 两人烤着火,祁燕陵又开始跟他讲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因为执念太深。明明已经死去,却总有这样那样的不甘心。” 他把火拨旺了一点,又接着说 “执念最重的那些鬼,甚至可以把自己记忆中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复制出来。” “你掉进去的那个鱼塘,里面的鱼有的是人有的是鬼。鱼塘的老板以前也是个鱼塘的老板,生意做得很大,我认识他。” “好几年前就死了,但是大概很不甘心,竟然在这个地方也在养鱼。真想不到他对养鱼的热爱已经到了这种走火入魔的地步。” “这个地方没有鱼,都能自己想办法‘造’出鱼。人也好鬼也罢,进了鱼塘都是他的鱼。那鱼塘本来就是他意识里的东西,他想什么时候出现就可以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点出现也全凭他的意愿。所以你才突然掉进去了。” 想到那些“鱼”舒月白就犯恶心,赶紧让他别讲了“你讲点别的吧,比如我们要怎么回去。” “不用担心,你肯定能回去的。”他说“执念特别重的鬼身上,就有票的一部分。” “执念特别重的?像那个鱼塘老板那样?”舒月白问。 “对!回去的车也快发车了,时间不多,接下来我们就要主动去找这些鬼。”祁燕陵回答了他,又说:“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主动去找?怎么找呢?”舒月白又问。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说的这些话,真的跟鬼话没什么两样。 舒月白其实还对他的话挺相信。 因为如果不信任他,没他的帮忙,一定会死在这里。舒月白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 就是因为信了又不愿意承认,所以刻意提问。 ‘实在要说,也只能图个色。’舒月白恼怒地一边问一边想。对方如果非要干什么,自己可没有还手之力。 就怕他看见自己带把,吓得以后都萎靡不振。 想到这里,舒月白也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逗笑了。 祁燕陵看见他高兴,自己也没有来地感到高兴。 高高兴兴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这个地方总共也就那么大,鬼也就那么几个。这些鬼都有固定的活动区域,不难找。” 舒月白心想也对,要是那个鱼塘老板能到处走动,还不得把这片鬼蜮给扫荡得干干净净。 倒是造福人民了! 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怎么会有人这么沉迷养鱼!”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冥界也只出现过这么一号人。” 听他这么说,舒月白不禁有些奇怪。他这种口气,就好像已经在冥界待了许多年。 而且就之前的各种表现来说,他也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做起事来也都太过熟练。 况且他说自己是参与游戏的人,这使舒月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他也需要车票。 他刚刚说过,执念深重的鬼并不多。 这个游戏好像并没有规定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出去,但如果车票只有一张,那其实这场大逃杀也只有一个人能吃鸡。 人与人之间就少不了斗争。 自己的确看似一无所有,但其实身上还有两张拆分的票。 他实在有些不愿意相信,这唯一的“好人”是冲着他的票来的。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你应该也需要车票吧?你有了吗?”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祁燕陵笑了一下。 他今天笑得有些多了,比过去一个人生活的许多许多年的笑,加起来还要多。 他摸出一张车票捏在手里,开口:“这张是我从鱼塘老板那儿拿到的,你要是愿意亲我一下,我就送给你。” 要死,舒月白想,果然是自己多虑了,他要是真想要自己的票,还不如直接抢。 看他不说话,祁燕陵又说:“不用替我担心,我的票早就有了。” “鬼才替你担心!” “不要害羞嘛,亲我一下很简单的,我这里还有其他多余的票。”祁燕陵又调戏他。 “你不是要陪我去找吗?慢慢找总能找齐的。想让我主动亲你,做梦!” 说着一下挣开祁燕陵的手,朝前走去,但是因为看不太清,脚下一个不稳,栽倒下去。 眼看就要摔在一丛荆棘上。 被祁燕陵给拦腰抱住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些植物都是有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祁祁:游戏的设计者,也算参与游戏的人嘛(滑稽)。 第10章 红票10 舒月白也自知理亏。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祁燕陵却很不要脸,“你要是诚心道歉,就亲我一下。” 舒月白:“……”去死! “起雾了!” 祁燕陵突然说到。 “这片树林其实算冥界比较安全的地方,不过植物大部分有毒。这会儿起雾了,你眼睛又不好。先在这里休息吧,等雾散了,你眼睛大概就恢复了。” 他突然变得这么正经,舒月白也收起打闹的心思,点头说好。甚至没有发觉祁燕陵已经借机把他搂住了。 “别这么紧张,其实我是骗你的。这片树林,对人很友好。” 他一边轻抚舒月白的背一边说。 说完又小声嘀咕:“反倒是我该小心一点。” 又被占了便宜的舒月白气得说不出来,没注意到他在小声说什么。 想连忙从祁燕陵里挣脱出来,但怎么挣都挣不脱。祁燕陵搂得死死的,活像个死变态。 实在挣不脱,舒月白只能说说难听的话:“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祁燕陵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难听的:“你这么夸我,我怀疑你已经喜欢我了。” 不过打闹归打闹,祁燕陵还是认真的说:“在这儿多停一会儿,对你的眼睛有帮助。而且这里也有一张车票,你眼睛好了,我就带你去。” 天大地大,车票最大。不就是被摸几下嘛,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舒月白就此放弃挣扎。 但还是小声道:“你别把我逼急了,我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祁燕陵也放开他,就地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扶他坐下来。 两个人干坐着也是无聊,舒月白就主动找话题。 主要还是害怕祁燕陵一无聊就对他动手动脚。 虽然已经反反复复的安慰自己好几次了:大家都是男人,他都敢摸,我有什么怕的。 但说实话,他还真怕。 “你不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女鬼吗?”舒月白问,“你就不怕你其实救了个鬼吗?” “你是不是鬼我当然清楚。”祁燕陵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才应该担心,我是不是鬼。” 舒月白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但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就算可以确定我不是鬼,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并不好看吧。”所以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吃我的豆腐呢? 剩下的半句舒月白没问出来。 感觉问出来好像会显得自己很自恋,而且有点gay里gay气的。 不过祁燕陵给出的答案就是明目张胆的gay里gay气:“因为我喜欢,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开了美颜特效的。” 说着抓住舒月白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有力而快速:“感受到了吗?他是为你而跳动。” 这样的表白老套又有些黏糊糊。 但是舒月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心跳得好好的,应该真的是人吧。 在漫无目的的聊天和无法避免的被骚扰中,浓雾逐渐散去。 随着浓雾散去,舒月白的视线逐渐清晰,等雾散干净的时候已经和受伤前无异了。 并没有明显地感受到被治愈,就好像之前看不清,只是因为浓雾遮挡的视线。 视力回复之后,他立马看向祁燕陵。 和想象中的一样好看。 剑眉星目,是非常英气的长相,而且有些熟悉。身材高大,比舒月白高出了半个头。 以前舒月白从不觉得自己矮,近来却频频受到打击。 前女友都比自己高。 想到前女友,他突然觉得祁燕陵的长相,竟和林漪涵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过莫名其妙,连忙打住了。 “你眼睛好了吗?”察觉到他的视线,祁燕陵问。他似乎很满意舒月白沉迷于自己的外貌。 “嗯,看得很清楚了。现在去找票吧。”舒月白说。 见他这么着急的找车票,祁燕陵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和林漪涵更像了“你转身看看。” 舒月白转身,受到惊吓,脚步趔趄了一下。 票就在他身后,在一个穿粉裙子的女孩子手里。 说是女孩子也不太对,她躺在地上,脸与大地紧紧相贴,绿色的发丝扎进地里,根本看不出长相。 不过看样子,也不像是个人。 他们居然就在这女鬼旁边坐了这么久,而且祁燕陵还一直对他动手动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色胆包天? 瞎想了一下,舒月白又去认真看那个女孩。 她身旁铺满了粉色的花瓣,一直向前延伸。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舒月白来的时候,只看见地面上大片大片的粉。 根本没想到还有一个穿粉裙子的死人夹杂其中。 舒月白正想质问祁燕陵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不会动的,不用怕,不会伤害你。”祁燕陵抢先说。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当然是因为你也穿着粉色的裙子啊,你们是同伴,她一定不会下手。”祁燕陵说。 舒月白思考了一秒这句话的真实性。 其实就是在瞎扯吧!这样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 “真没骗你,你们是同伴。去拿票吧。”祁燕陵的话听起来又不像是骗人。 舒月白还是选择相信他,上前去拿她手里的票。 毫无阻碍的拿到了,轻易得好像是送他的一样。 但起身的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非常非常强烈的求生欲。 从一个以死之人身上爆发的求生欲。 ‘想要回家,不想要输掉游戏。’ ‘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不想永远的留在这里。’ ‘好饿啊,要是能有更多的食物就好了。’ ‘就算自己死了,也好希望还有同伴能够活下去。’ 舒月白脑子里也闪过了一些零星的画面,一群人看起来像是在军训,但是有老有少。 在错综复杂的楼道里逃跑,手里拿着滴血的刀,面目狰狞的鬼从四面八方涌来。 坐在茂密的树林里,被饥饿和恐惧折磨,穿裙子的少女忍不住放声大哭。身旁的人把最后的食物——一个饼,挂在树上,假装是果子。明明是干巴巴的食物,现在吃来却无比甜美。 舒月白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压抑,但也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渴望和平和。非常矛盾的感情,却非常自然的融合在一起。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苏月白很快直起身来,退后几步离她稍微远一点。 他这回儿仔细看了看少女。 她身下的花瓣一直向前延伸,像是在指明一条回家的路。 她的姿势看起来也像是要努力往前爬,但始终都未曾挪动过一步。 绿色的头发扎进土里,以藤蔓的形式从其他地方长出来。攀附着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结了很多果子。 看起来像干巴巴的饼。 舒月白摘了一个,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比他曾经吃过的任何果子都清甜可口。 之前祁燕陵给他吃的也是这种果子。 舒月白隐隐能够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一个死在这场游戏里的少女,其他的同伴也都死光了。渴望回家,但永远也回不去了,只能在饥饿和恐惧中失去所有力气。 即使变成了鬼,也觉得自己再也爬不动了。 最后成了后来游戏参与者的一个休息站。 至少……不要让他们像自己一样饿死。 她传达了这样的信息,舒月白可以感受到。 变成了心怀执念的恶鬼,停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结出了希望的果实 。 给后来者留一点微弱的光。 舒月白感到悲伤和心疼,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有沉溺在悲伤的情绪太久,开口对祁燕陵说:“走吧,要赶快集齐回家的票。只有活下去,才能不辜负手里的这张。” 祁燕陵看着这样的舒月白,觉得他更迷人了。 内心柔软,但柔软并不影响他的强大。 容易被打动,但也能坚定的做下决断。 愿意为逝者停下脚步,但更要为生者向前。 两人摘了一些大饼果,有继续向前。 祁燕陵负责带路。 舒月白因为眼睛好了,也没染他牵着。 祁燕陵一个人走在前面,怨念满满。 舒月白跟在后面,看着祁燕陵怨念满满的背影,心中充满疑惑。 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他永远笃定的态度,他游刃有余的处事方法,他对冥界的过分熟悉。 不像是来参加搏命游戏,而像是来旅游。 轻松闲适,还能顺便看妹子。 并且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特殊,也并不害怕舒月白怀疑追问他。 但是现在舒月白最关注的都不是这些。 他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就是有点像林漪涵。 虽然林漪涵永远都是穿着洁白或粉色的优雅长裙,和面前这个穿牛仔裤运动衫的人大相径庭。 但就是像! 舒月白甚至有点想把自己身上的裙子扒下来给他套上去,看看能不能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 但是他心里又觉得,完全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且不说这样身材高大,五官凌厉的男人怎么能女装。 林漪涵把票给自己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替她参加游戏。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这里掺这淌浑水。 祁燕陵适时地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你看这桥,它又宽又长。”祁燕陵说“要走哪一座,你自己来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舒月白白:你别把我逼急了,我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祁祁:数学试卷来一套? 舒月白白:emmmmm,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第11章 红票11 舒月白向前看去,面前是两座完全不同的桥。 说是两座,都有点勉强。 靠左边的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桥,墙面干净整洁,桥墩粗实厚重。感觉几辆汽车同时过桥都没有问题。 而靠右边的则是看起来非常粗制滥造的吊桥。做桥面的木板和两侧的桥绳,都好像被严重腐蚀了。许多长有尖刺的藤蔓缠绕其上,长势良好,嗯,还开着花。总之就是一副一踩上去就会把木板踩断,然后掉进深渊的样子。 桥下也不知是山涧还是河流。 因为浓雾笼罩,看不清到底有多深,但总之掉下去是一定摔得死人的。 而且桥对面也因为浓雾笼罩无法看清。 选?这还有什么好选的。阳关道不走,非要去走独木桥吗? 舒月白对祁燕陵说:“走吊桥,我想走吊桥。” 他这么选,对祁燕陵来说算是意料之中。 他记忆中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而且遇事就会迎难而上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走上吊桥,好在吊桥看起来烂糟糟的,但踩上去还是感觉很稳固。 其实这里的环境看起来,还挺有意境。远一点的景物被雾包裹,充满神秘感,也多了那么一丝丝仙气。 而且桥上开满了各色的花,有的地方密密麻麻,有的地方零零星星。但总的来说,杂乱中又排布有序。如果是拍摄取景,那这样一座桥一定造价不菲。 走在吊桥上,桥摇摇晃晃的。 舒月白一个重心不问就要摔倒,赶紧抓住桥上的绳索。 但绳索上的荆棘会咬人,痛得他又赶紧把手撒开。 祁燕陵发现他的手被刺破了皮,心疼地揪着不放。 低头专注地看着,轻轻吹气,好像这样真的可以缓解疼痛。 舒月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生出了红艳艳的舌头,轻轻一卷,就把血珠卷进了嘴里。 惊得舒月白赶紧把手抽出来,非常不自在的顾左右而言他:“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实在是在做梦,什么神啊鬼啊的,说不定一觉醒来,全是假的。”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看来不是了,这也太痛了。都说做梦不会痛来着。” 祁燕陵眼神暗了暗,开口说:“这些植物看起来不像有毒的样子,过一会儿应该就不痛了。” “你走不稳,还是我牵着你吧。”他伸出手说道。 看舒月白还是很疼的样子,又问到:“很痛吗?要不要我给你吹一下?” 回想起他刚才舔自己手心的样子,舒月白就觉得很变态。就算走不稳也不想让他牵。 “没事,不用,感觉快到桥头了。” 被拒绝祁燕陵也不再说什么,专心带路。 等走到了桥头,舒月白只想回去再选一次。 面前根本就没有路,只有一个由树根搭成的洞。 洞里黑乎乎的,感觉透不进去一丝光。 要钻进这样的洞里,舒月白是拒绝的。 他回头张望,向祁燕陵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没事,进去吧,这里不能走回头路”祁燕陵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要是害怕,就牵着我。” 这回舒月白妥协了。 好在这树洞不是很长的样子,而且很宽敞。 被祁燕陵牵着,磕磕绊绊地,几次撞在他背上。 但很快就走出去了。 说实在的,对这种稀奇古怪的地貌,舒月白是真的很好奇。 明明刚才正在桥头,看见对面是一座山。可现在走出树洞,面前却是平地。 有一座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没人打理看起来脏兮兮的,很有年代的。 不过这样的房子,在哪儿应该都没人住。毕竟谁也不想上一秒还躺在床上,下一秒就在废墟里。 虽然没有人住,但很可能是有鬼住的。 现在舒月白他们就是要主动去撞鬼,所以一定要推门进去。 推门的时候,沉重的木门因为很久没有开过,发出了难听吱嘎声。 四周太过寂静,这一声显得特别响,像是重重地扣在舒月白心上。 屋子里黑乎乎的,明明有窗户,但是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舒月白,站在玄关,借着从门透进来的光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鬼面长角的羚羊头面具。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撞在了一个桌子角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祁燕陵说的责怪的话,但并不是用责怪的语气。还伸过手,似乎想替他揉一揉被撞痛的地方。 “没事,我上楼去看看,你看楼下吧。”舒月白拒绝了祁燕陵,自己动手揉了揉撞痛的腰。 还是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也太不讲究了,屋子这么阴暗潮湿也就算了,还乱堆杂物。” 说着就向楼梯走去。 他也不敢去摸楼梯的扶手。 上面都是,斑驳的污渍,像是青苔也像是霉菌。光线不太好,不好分辨,但总之就是脏兮兮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的地方鬼也不愿意住吧。 但是来都来了,还是硬着头皮往楼上走。 到了楼上,情况稍微好一些。 好歹会有昏暗的光线传进来。 舒月白,一直不太分得清楚这里的黑夜与白天,尤其是从林漪涵家出来之后。 月光明亮的夜晚可能会比白天更亮。 在树林里的时候,树叶又遮蔽了大部分的光线,始终都是黑乎乎的。 这里地势开阔,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传进来,给本来就发黄的墙面又打了一个滤镜。 屋子早就空了,舒月白一间间屋子挨个查看,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只剩最后一间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叫上祁燕陵。 因为听见了轻微的响动声。好像有人坐着摇摇椅,在阳光温暖的午后,惬意地晃晃悠悠。 不过也可能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 虽然舒月白很怀疑这个鬼地方到底有没有风。 最后他还是觉得问题不大,自己走进了屋子。 这个屋子和其他屋子有没有差别,唯一的家具是已经变色,只有床垫的床。 和摇摇椅。 椅子上没有人。 好在还有一团像是黑色浓雾凝结成的东西。 一时间舒月白不知道是先庆幸没有白跑一趟,还是该喊救命。 这个东西的黑色看起来像是,林漪涵家楼上,那个黑气缭绕的鬼身上的黑气。 反正不是好东西。 不过不是好东西的这个东西,却很友好。 他主动递出一张车票,说:“你本是必死之人。有人为你创造了一线生机。” “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来五楼找我。我可以为你解答疑惑。” 声音听起来非常苍老,说完这两句话就消散了。 黑雾散去,留下一个仍然晃动的空椅。 舒月白拿了票,打算走了。 背后又冷不丁的响起了一句:“真有意思。” 他转身,身后空无一物。稍微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似乎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拿到了票,舒月白也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年纪一大把,还这么不爱赶紧。舒月白想。屋子乱糟糟,人也黑乎乎。 他下了楼,喊了祁燕陵两句,没人应。又摸索着走出房间,这回勉强没再撞到东西。 出了门,看见祁燕陵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一脸沉思地盯着一扇窗子,舒月白在心里推算了一下,那就是自己刚刚在的那间屋子的窗子。 祁燕陵脸色阴沉,表情严肃。看起来怪吓人的。 “我拿到票了,去下一个地方吧”舒月白喊道。 被这么一喊,祁燕陵才回过神来。主动走到他身边,“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舒月白顿了一下如实说:“叫我在合适的时候去找他,帮我答疑解惑。” “有什么好说的?回去还不是都给忘了。” 祁燕陵看他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脸色终于好点了,“还说别的了吗?”比如,关于我。 “没啊,就把票给我了。感觉这张票和上张票像是送我的,太容易了。” 祁燕陵放了心,又开始不要脸,“当然是因为有我这个幸运星在,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亲我,就好了!” 舒月白:…… 看祁燕陵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招人厌烦的样子,舒月白提着的心又放下来了。 本来是真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最好去问问祁燕陵的事。 连着拿到两张票都没遇到什么危险,他有些放松,也不急着赶去下一个地点。 把已经获得的所有票都摸了出来。 林漪涵家四楼一张,养蛊村子一张,粉裙子女孩一张,旧楼一张。 祁燕陵又递了两张过来,示意性地侧了下脸。 “不亲,一个也不亲。” 祁燕陵也不强求,还是把票递给了他。 “反正我多了也没用,免得浪费。” 舒月白拿着六张票,比对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大概再拿到一张,就能凑齐了。 “你知道你回程还有多少时间吗?”他问祁燕陵。 “大概还有三五天,不着急,拿到最后一张,不紧不慢地去火车站也来得及。” “嗯……哎?猫!”舒月白漫不经心地答应着,突然看见一团小小的黑影越过。 虽然速度很快,但以他云吸猫二十来年的经验,他可以判定,刚刚跑过去的是一只黑猫。 没想到这么讨厌的地方也有可爱的生物啊! 他赶紧追了上去,回头喊上祁燕陵:“居然有猫,你快来!” 祁燕陵看起来不情不愿的,还是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在这里澄清一下,说做梦不会痛,绝对是假的。 我之前就做梦,梦到走这样一座桥,被上面的刺扎了,硬是把我给痛醒了。 我醒了都还觉得手痛,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才确定真的没有伤口。 小剧场—————— 祁祁: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牵手狂魔。 闲闲:没有办法嘛,这已经是某江最好的福利了。 第12章 红票12 那只猫跑得不快不慢,像是刻意在跟人捉迷藏。 舒月白摸不到它,但也跟不丢它,一股脑的只盯着猫跟着到处乱窜。 感觉也没跑多远,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场景都发生了变化。 看起来是宗教氛围隆重的建筑群,有好几座陈旧的古庙。 黑猫在一丛荆棘里停住了,舒月白回身张望。 还好,祁燕陵还在。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不就是只猫么,追它干什么?” “咪咪乖,来这儿,过来呀。”舒月白沉迷召唤猫咪,抽空回答祁燕陵“猫猫那么可爱,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摸!” 然后发出一点都不像猫叫的猫叫,妄图和猫咪交流。 不过很显然,猫咪没有对上它的电波,一步都没有朝前迈。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害怕被荆棘刺到才不过来啊?”舒月白说着就想往里面钻。 “你忘了你刚才被吃到有多痛了吗?”祁燕陵的声音已经明显听得出嫉妒了,“不就是只猫吗?没必要做到这样吧。” “什么叫不就是只猫?这可是猫啊!”说着真的开始往里钻。 “我对毛茸茸就是没有抵抗力。” 祁燕陵赶紧一把拉住他,“只要毛茸茸就可以吗?” “嗯!” 祁燕陵看起来终于没有那么不高兴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几乎算得上是纡尊降贵地……学了一声猫叫。 这回猫咪像是听懂了。 矮着身子,钻了出来。 嗯……看样子根本不是因为出不来呢,刚才就是不想出来。 猫出来了,舒月白伸手就要抱。 但祁燕陵没有递给他,反而说:“猫不喜欢你抱它。” 他明明说的是“猫不喜欢你抱它”,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完全就是“我不喜欢你抱猫。” 哎,不行就不行吧。 “那我们去庙里看看吧,说不定有线索。”舒月白退而求其次地说道:“你抱着吧。” 好歹能饱个眼福。 他跟祁燕陵并排走着,进庙查看,说是查看,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瞄那个猫。 最后祁燕陵实在忍不了了,“你看猫就算了,我接受不了你往我这边看却只看猫。只是为了看猫,眼里只有猫,我就是个会移动的猫架子!” “你再看,我就把它丢了!” 舒月白迫不得已才开始认真观察这个破败的庙。 虽然说都很破败,但这个庙明显比之前的房子要好得多。 至少他看起来是整洁的,虽然积了不少灰,看起来充满了年代感。 甚至墙面爬满了奇奇怪怪的藤蔓,有一点点像爬山虎。 但总的来说,一眼看过去,就是比那个破房子好得多。 整个庙的建筑风格,像是清真寺。 他们把几个主要的建筑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除这只猫以外任何会动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乏善可陈,供桌什么的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子和凳。 唯一比较醒目的就是神像。 有的建筑里面没有神像。 但有神像的那部分神像就非常的五花八门,有佛像,有道教的神仙,似乎还有其他宗教的神像。 舒月白甚至看到了一些拿着刀斧面目狰狞的神像。 总之非常的杂也非常的邪门。 在传统的观念里,求神拜佛讲究虔诚。 几乎不会出现把各路神仙都供在一个地方的。 尤其是这种不管东方西方,不管真神邪神都供了的庙,很不寻常。 不过这本来就是个不寻常的地方,出现不寻常的庙,也不算太不寻常。 这会儿光线还比较好,看起来还勉强。 但他敢断定,一旦入夜,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这种地方绝对非常吓人。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天色逐渐变暗,整个寺庙也变得阴森起来。 阴影里像是藏了许多张牙舞爪的怪物。 上一秒就要扑过来。 猫咪发出了警告的声音,祁燕陵也有些紧张。 他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露出紧张的神情,显得事情格外棘手。 就在这时候,隐隐有小孩子的哭声从外面传来,似乎一边哭一边走进了庙里。 如果有什么东西来攻击他们,舒月白倒不是很怕。 跟怪物硬刚,大不了也就一死。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舒月白就是怕这些喜欢咿咿呀呀哭个不停的鬼。 心理上的防线就首先被攻破了。 不过听见这哭声,祁燕陵倒是放松了不少。 猫猫也不再炸毛,一下子挣脱了祁燕陵的怀抱,往外跑去。 “猫猫~”看见猫跑了,舒月白倒是不那么怕了,连忙对祁燕陵说:“我们跟出去看看吧,我怕猫咪出事。” “它好得很!”自从遇见这只猫,祁燕陵就没高兴起来过。 好在猫咪跑出去之后,小孩的哭声就消失了。 但是仍然有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往里面传来。 很快声音的源头就走到了舒月白面前,四哥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头发短短,应该是个男孩子。看起来有些瘦,跟舒月白印象里总是虎头虎脑的小孩不太一样,但还是很可爱。 他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去抹自己的眼泪。 在他怀里,猫咪表现的格外亲人,不停地拿头蹭他的手,蹭他的衣服,蹭他的胸口。 还发出咕噜咕噜开心的声音。 小男孩看见屋子里有人,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胆怯又可怜巴巴的。 真不像是鬼! 但是舒月白眼尖地看见他上衣口袋里别了一张卡片。 是车票。 那基本就能说明这个小男孩是鬼,还是那种死的时候很不甘心的鬼。 他这么小,不甘心些什么呢? 人往往是长大了之后,才会有许多许多不甘心,才会有怎么都填不满的欲望。 看他这副吸猫如痴如醉的样子,比舒月白还严重。 不会是不甘心没吸够猫吧?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但主要想的还是怎么弄到那张卡片。 相比只敢想想的他,祁燕陵就直接多了:“小朋友,可以把你上衣里的那件卡片给我们吗?” 小男孩愣了一下,唯唯诺诺地答应道:“可……可以。” 一杯结结巴巴的说话,一边颤抖着手把卡片寄过来。 好像害怕的不得了。 很像那种经常被校园霸凌的孩子,不敢拒绝别人的要求,别人要什么,都只能颤抖着手递过去。 然后在心底暗暗祈求不要再被欺负。 但是欺负别人的人永远不会主动住手。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存在什么怜悯之心,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舒月白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希望能安抚他一下。 但是小男孩反射性地躲开了。 大概是因为经常被打吧。 不过小男孩躲开了,猫咪却友好地舔了一下舒月白的手。 舒月白简直快要感动的流下泪来,这可是这只猫,第一次主动示好啊。 看见猫咪不怕舒月白,小男孩也不再哆嗦了。 ‘豹子分得清好人和坏人’他想。 “今……今天豹子跑出去了,我……我我很担心,想去找它。” 他磕磕巴巴的为自己解释着,并且问到“是……是你们,帮我我找回来的吗?” 还没有等到对方回答,又赶紧道谢:“谢……谢。” 舒月白伸手摸摸他的头,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是叫豹子吗?真好听。小黑猫这么精神,看起来果然很像豹子!” 听见他夸赞自己的猫,小男孩终于露出了笑容:“豹子特……特别厉害。” “他最威风了!他一直都会保护我的。” “嗯,他会一直保护你的!”舒月白从头上扒了一个亮晶晶的发卡下来。 “那个卡片算是你送给我的好吗?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虽然送一个小男孩这样的东西不太合适,但舒月白身上也就只有这么个东西能送出去了。 你真是难为了这发卡,经过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还牢牢地夹在头上。 “啊~好漂亮!”小男孩的眼睛变得和发卡一样亮晶晶的“送……送给我的吗?谢谢!我好喜欢。” 拿这么个小玩意儿,换取了小孩子无比真诚的喜欢,舒月白有些脸皮发红。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祁燕陵适时地挤到他面前,有点不高兴的说道:“我也想要!” 舒月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祁燕陵说什么?他也想要这粉色的发卡? “我……听错了吗?”舒月白不确定的问道。 祁燕陵靠得更近了一些,甚至主动低下头,说:“没听错,我也想要!” 舒月白是真的惊讶了。 甚至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不……不好吧,我就一个发卡,都已经送给人家了。送给小孩子的东西怎么能反悔呢?” 这会儿祁燕陵才知道他领会错了,有点恼怒地说道:“我不想要发卡,我想要你摸我的头!” “这……这也不好吧,你这么大的人了。”他嘀咕道“还跟小孩子争宠。” 虽然面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是有一点点诱人。 但一想到,这个脑袋属于祁燕陵这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苏月白就有点下不了手。 舒月白不仅下不了手,还有的脸红。 拉下脸面,求摸被拒的祁燕陵也脸红。 但大概是被气的。 “走吧走吧,晚上留在这儿不太好。”他说。 虽然这个小孩子看起来无害,但祁燕陵说不太好,那就是不太好。 况且祁燕陵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舒月白赶紧答应他,“好!好!马上就走。” 两个人跟小男孩告别,又趁着夜色走了。 小男孩也没有挽留他们,毕竟,这里是他和豹子的秘密基地,是只属于他和豹子的秘密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校园霸凌这种事情,是真的不好处理。 只有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变得强硬起来了,才勉强可以摆脱。 不是说脾气软的人就该被欺负,而是脾气软的人,真的没人能救你。除非有人一天24小时的全方位跟着你,并且打心眼里非常在乎你。不然告老师告家长其实都没什么用。 要我说的话,就建议随身带刀。(感觉自己是在教坏小孩子啊) 其实随身带把下刀很方便的,不碍什么事。而且身上带把刀,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那些老是欺负别人的人,根本没有多大的胆子,一群辣鸡。 但是,不要主动去惹这些辣鸡。带刀也不是为了一时冲动去捅人。因为只有死了的那个人会长教训。 带刀是为了从日常生活中体现出一种态度,就是:不要来惹我,我会随机捅一个,捅到谁就看你们运气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经验,问就是,我脾气暴躁。 第13章 红票13 两个人乘着月色,向远方走去。 这刚好又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光线充足,不但不可怕,还有那么一两分诗意。 票齐了,剩下的就是去车站乘车。 票齐了,苏月白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遇到祁燕陵之后一直有惊无险,甚至惊都没有,很轻易地拿到了回程的票。 “接下来我们就去乘车,对吧。”舒月白在说话的时候还强调了“我们”二字。 “嗯。”祁燕陵小声嗯了一下,然后说:“还要去个地方,要去拿一个东西。” “哦,那我们走吧。”祁燕陵的表现让他有点不安心。 是因为没有被摸头情绪低落吗? 但是他那么大个人突然要求被摸头,就是会让人感觉很奇怪啊。 要不……摸一下? 他这边还在心里瞎琢磨,走在前面的祁燕陵看他没跟上来,喊了一声,“快过来,容易走丢。” 跑了这么多地方,舒月白也领会到了这里区域分布的奇妙。 大概就是每个鬼所在的区域是自己根据记忆具现出来的,可能只是跨过了一条线,景物就会完全不同。 他追上去犹豫了一下,主动牵住了祁燕陵的手,“我怕走丢。” 然后一起跨过了那条线。 周围的景物马上发生变化,从破败的古庙变成崭新的建筑,从荒郊野外变成高楼大厦。 “回去之后,我怎么找你啊?好歹算是同生共死过。”舒月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心里总觉得别扭,但又觉得不问不行。 听到“回去”二字,祁燕陵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但是不想到什么,又很快舒展开。 “或者是你来找我?”看他好像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信息,舒月白又说。 心里想:怎么回事啊这个人,一开始吃我豆腐不是很熟练的样子吗?这会儿我主动了,他却情绪低迷。 不会是因为发现我其实是个带把的。 舒月白突然反应过来,祁燕陵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妹子啊!所以才保护自己。 他根本不想和自己发展社会主义兄弟情。 说不定发现自己是个男的,还会怪自己骗他。 “骗什么骗啊,我这副鬼样子他都能认错,怪我咯。”真是女装久了,心态都小女生了。 祁燕陵听见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听不太清,但是听语气感觉气鼓鼓的。 嘟嘟囔囔说话还怪可爱。 “等我们回去了,你自然就知道要怎么来找我了。现在说了你也听不懂。”他说。 “你就知道我听不懂了!”舒月白不服气。 “校门口,我们校门口见。”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读书?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学校?你是不是早就……”舒月白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无理取闹了。 他摸不太清自己对祁燕陵是什么样的感情。 或许只是因为临别之际的不舍。 但总之是某种真实,而是强烈的感情。 他倒不觉得自己是弯了。 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祁燕陵已经是很重要的人了。 而且,为什么会不舍呢?根本不会分别啊,一起拿票一起上车。现在社会这么发达,只要留个联系方式,在火车上一醒过来就可以马上得到对方的消息。 都在想些什么! 祁燕陵牵着他走到最高的一座楼下。 “你要拿的东西在这儿啊,腿都能走瘸。”这楼高高的直入云间。舒月白,不由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想什么呢?有电梯。”祁燕陵说。 “哎?还有电梯?”舒月白更惊讶了,毕竟这个地方一直看起来都烂糟糟的。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被人遗忘,被人遗弃的。 不过也对,这里的环境本来就是繁华地段。证明死者生前是个体面人,有电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周在“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是真的高,他和祁燕陵在电梯里面站了好一会儿,都还没有到顶。 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电梯终于停了。 不过也还没有到顶。 “最后几层必须要用走的,而且你要小心点。”祁燕陵说。 “我?我要小心点?你呢?不是你要去拿吗?”舒月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给你准备的礼物。”祁燕陵警惕地环顾四周,“我嘛,我负责打怪。” 说时迟那时快,周围显现出无数黑影,他们一分为二,越分越多。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黑影又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林漪涵家的邻居黑是黑,但都是黑气缭绕。跟那个脏兮兮的旧房子里住的老头一样。 但是这些黑影,黑得纯粹。 就好像他们本身就只是影子一样。 明明连五官都没有,却好像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注视一样。 他们死死地盯着祁燕陵,用嘶哑变调的声音吼道:“叛徒!” “不,是窃贼!窃贼!”黑影们又喊道。 “入侵者!入侵者!” “杀了他!杀了窃贼!”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好像出于畏惧而不敢上前。 舒月白被黑影团团围住。 忍不住大喊一声:“吵都吵死了,干叫些什么,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字,还学人四面楚歌。不如直接动手。” 祁燕陵也被吼得烦了,一挥手就震碎了几个影子。 碎成一片一片的。 黑影终于正式发起了进攻。他们像蝗虫一样扑向祁燕陵,想以数量取胜。比蝗虫快很多,快得只剩残影。反射在大楼的玻璃外墙上,看起来像波动的黑色条纹或斑点。 就是老式电视机收不到信号时那种雪花屏。 舒月白看了一眼,没说话。 祁燕陵这黑影的团团包围一下,在如潮涌般的声浪下,在一句句的“窃贼”下,勾了勾唇,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一群杂兵。” 他一边游刃有余的对付这些杂兵,还能抽出空对舒月白说:“他们现在忙着对付我,你只管往前走就是,在顶层最末尾的屋子里,有一个盒子。” “里面是我送你的礼物。” 虽然……也不是我的东西。这句话他压在心里没说。 带头的说什么,咱就做什么,尽管有些疑惑,舒月白还是向祁燕陵说的地方走去。 那些黑影也确实就是些低等生物,仇恨被祁燕陵拉得死死的,就只顾盯着祁燕陵打。 完全没有想到要抓舒月白,曲线救国一下什么的。 舒月白就这样一路安全地走到了楼顶。 说是顶楼最末尾的屋子,但其实顶楼就只有一间屋子。 走过长城的走廊,就剩下一件无比空旷的大屋子。 这样的设计就很不现代化,毕竟现在的都市,寸土寸金。 整个屋子没有其他的摆设,单调乏味。只有最中央有一个高高的展台。 上面放一个精致的棺材。 棺材。 这大概就是祁燕陵说的盒子。 舒月白:…… 他是不是对“盒子”有什么误解! 舒月白带着嫌弃的表情向“盒子”走过去。 棺材本身是用的上好的乌木,通体漆黑。上面的浮雕花纹栩栩如生,好像是在描绘一个故事。 但是舒月白看了好几遍都没能看懂,故事内容内容太过跳脱,信息量也大。舒月白就看着画卷里,一个人像分裂一样变成了好几个人,分裂之后的形态还各不相同。 “讲的怕不是物种起源,所有的物种都是同一种进化来的?”看不懂,他就在心里胡编乱造。 实话说,如果这一个“城市”的存在都是为了棺材里的人,他时候仍在万物之上,躺着艺术品一样的“卧床”。也真算得上风光大葬了。 舒月白一边担心会不会突然伸出一只鬼手,一边使劲把棺材板盖推开。 好在死了的人好好躺着,没有任何诈尸的意思,双手交叠放在胸口,格外安详。 胸口上还有一个精巧的盒子。 “啊,误解他了,他说的大概是这个盒子。” 舒月白一边说话一边准备拿走盒子。 刚刚摸到盒子,本来还安详躺着的尸体,突然有了动作。之前交叠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盒子。 本来就已经是干尸了,骨头上包了一层薄薄的皮,紧紧抓住了盒子,却显得有力。 舒月白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没有放开拿盒子的手。 他想,如果是自己安详这么多年,突然有人来偷东西,一定会暴起杀之。但死者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怕归怕,但祁燕陵说过要拿,那就是要拿。万一少了这东西就回不去了,那不是功亏一篑。 “得罪了,有怪莫怪!”舒月白加大力气,“老人家,放手吧您嘞。” 最终还是拿走了。 直到拿出盒子推出了房间,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也没有其他动静。 舒月白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往回走,去跟祁燕陵汇合。 本来是想打开盒子看一看的,但手放上去又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心里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要。 不要打开。 不想打开那就不开,他捏着盒子快步走向祁燕陵。 祁燕陵还在对付那些黑影,虽然黑影的个体战斗力很弱,但他们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是一茬,源源不断。祁燕陵脱不开身。 看见舒月白过来了,开口说:“你开盒子看看。” 舒月白特别听话,从一开始他就特别信任祁燕陵,现在也条件反射般顺着指令就把盒子打开了。 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直觉。 里面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颜色鲜艳,晶莹剔透,搏动有力。 充满生机。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巨大的能量就从心脏传向舒月白。 源源不断的黑影也溃散了。 连祁燕陵也逐渐变得透明。 同一时间,变得透明的还有仍在人间游荡的林漪涵,站在二楼窗边眺望的圆圆,沉默坐在列车上的赵清川。 他们同时想:啊!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祁祁:没问题啊。人死了就会变成盒子。 第14章 梦醒时分3.1 “你怎么了?祁燕陵,你怎么……”舒月白自己都可以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他不敢问出那一句:你要消失了吗? 即使祁燕陵越来越透明,是不是快要消失了,昭然若揭。 “不是说好一起回去了吗?不是都约好要在校门口见了吗?” 他走近祁燕陵,走近已经淡的快要看不出样子的祁燕陵。 “是不是因为我之前表现的太不好了?你跟我闹脾气呢?”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祁燕陵的头。 祁燕陵要求的时候,他因为别扭没有答应。 “你再跟我提点要求,我会答应的。” 他的手快要摸到祁燕陵头的时候,祁燕陵彻底消失了。 真是可惜! 这个小小的愿望,到最后也没人被满足。 现在的大楼空空荡荡,没有黑影,也没有祁燕陵;没有战斗,也没有任何声响。 太安静了。 舒月白没有哭,但早就泪流满面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是躲起来了故意要整我吧。你赢了,你赢了,快出来。如果现在出来的话,就算想要我亲你也是可以的。” 他跟祁燕陵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太长,这种强烈的感情有些太突兀了。但冥冥之中,又好像两人早就认识,所以格外在意,所以对即将失去这个人感到恐惧。 “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舒月白失去力气一般地坐在地上,伸出手,想要人牵。“我只答应这一次,你快点啊!” 小声地喃喃自语:“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快点出现吧!” 但一切确实不是祁燕陵的玩笑。 即使开出来这么诱人的条件,他也没有再出现了。 舒月白在原地等了好久,消失的人始终没有再出现。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能量越来越充盈,越充盈心就越空虚。 都是偷来的。 从祁燕陵的命里偷来的。 最后他还是站起来,永远停在原地是最差劲的决定。 该回家了。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说自己在五楼等他,愿意为他答疑解惑的老头。 是有些疑问。 他这样想着,走到窗台边,一跃跳了下去。 这么高的楼啊,落地时舒月白仍然毫发无损,反倒是地面因为受到巨大的冲击而皲裂。 结局和他意料中的一样,但还是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都这样子了,还算是个人吗?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向城市边缘走去,一边想:他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祁燕陵对自己的影响会有这么大。 跨过城市边缘的一瞬间,面前就出现了他初来乍到时所居住的小镇。 很快就走到了林漪涵家。 他像回家一样地打开门,但没有受到任何的迎接。 他曾经的“父母”,那对曾给他带来家的气氛的夫妻,显然对他有些畏惧,一看到他,就悄悄后退了一些。 圆圆也不在。 舒月白隐隐可以感觉到,他不在了。 所以也没多做停留,往楼上走去。 二楼空着,三楼空着。 四楼那个凶巴巴的鬼东西,这会儿看起来还挺乖巧,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坨。躲在角落里不敢来招惹舒月白。 舒月白也没理他,径直向五楼走去。 五楼内部,跟那个烂糟糟的旧楼差不多。脏兮兮灰扑扑,没有家具摆设。 墙皮泛黄,脱落,长着青苔。 都是同一栋房子,底下的一二三楼打领的那么漂亮。到这里就成了这种德性。 整个雾楼的地面上都铺满了黑色的雾气,缓缓流动,把舒月白朝最末尾的房间里指引。 那间屋子里也只有一张只剩床垫的床和木质摇摇椅。 这回坐在摇摇椅上的人倒是看得清了。 意料之中,是个老人。 面貌衣着,看起来还挺爱干净。 “我有问题。”舒月白直白地说:“关于祁燕陵,我有问题。” 老人悠闲地晃动摇椅,好像没听见。但自顾自地摇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他啊,不是人。”说完又闭嘴了。 舒月白可以理解老人家反应慢,没催他。 摇椅上的老人本想看舒月白急切的样子,这会儿自讨没趣,又接着开口:“不过也没害你。” 他说,舒月白就安安静静地听,也不插话,也不着急。 等他讲完了,舒月白缓缓吐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关于分、身的故事。林漪涵是祁燕陵,赵清川也是祁燕陵,甚至圆圆也是祁燕陵。这段旅程,他从未离开过。 “该检票上车了。”老人又说道。 舒月白摸出身上带着的几张票,递到老人手里。 老人接过去几张票,就变成了一张票。 他刺啦一声把票撕成了两半,眼前白光闪过,舒月白已经坐在了一趟列车上。 耳旁还有老人的低语:“真有意思。” 车子已经缓缓启动了,舒月白抬头看了看车厢,空空荡荡。 专车啊。 看来其他参与游戏的人都死了。 车门上的日期显示:二月一号。 他沉默的低下头,望着锈迹斑斑的地板。 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他刚上车时,那些麻目低头没有灵魂的死人一样。 远处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舒月白带着一丝丝期望回过头去。 果然还是失望了。 来的是过于高瘦的列车员。 这回舒月白倒是不怕他了,不仅敢抬头看他,还敢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最开始他就疑惑,这列车员这么高,怎么能在低矮的车厢里走动? 这会儿得到了答案。列车员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搞笑,因为他一直弯着腰弓着背屈着身子,佝偻成一坨。 走在车厢里,带着几分委曲求全的意思。 他看起来像瞎子一样,皮肤苍白,脖子又太长,突兀的往前伸着,像个怪物一样,还怪吓人的。 不过这会儿舒月白觉得自己也是个怪物,一点儿也不怕他。 他这回不找舒月白麻烦了。 舒月白还主动说道:“检票吗?这回我可没票可捡,我的票被个老头撕了。” “啧,现在的老人家啊。” 列车员不想理他,埋头往前面走。但听他说“老人家”时,还是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在憋笑。 缓慢行进的列车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舒月白想睡就睡了。 反正他现在无所畏惧。 这一觉醒来,梦就该醒了。 梦醒了。 禺夕摁着脑袋,从宿舍床上爬起来。 脑子里是纷杂的记忆,但是也正在慢慢淡化。 胸腔里还是缠绕不去的悲伤,他知道这是因为祁燕陵的“消散”。 不过一想到祁燕陵这会儿大概在校门口等自己,这种悲伤也就好了大半。 他怀疑祁燕陵就是故意的,就是报复自己上一次先跑了。 他坐在床上,平复心中汹涌的情绪,没有急着去校门口找人。 在心里吐槽:这算哪门子的治疗,他没来之前情况比这好多了。 而且自己那么怕鬼的人。 祁燕陵居然还选了个鬼怪世界。 想到这里,他哆嗦了一下。 自己生活的世界里,妖怪都有了,鬼还会远吗? 不过这会儿已经天亮了,鬼应该都是见不得光的吧。 室友也三三两两地起了,许曼敲了敲禺夕的床。 今天周末,他本来该让禺夕多睡一会儿的。但这段时间他做梦老出问题,早点把他叫醒反而是好事。 禺夕应了一声,几下在床上换好衣服,翻身下床,就准备出去。 “我去吃早饭,要不要给你们带?”他寻思自己去祁燕陵,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所以问一下室友要不要帮他们带早饭。 许曼看他气色还可以,情绪也比较稳定,勉强放下心来。 “今天还挺精神啊。”许曼说。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另一个室友庄枣说。 “给枣枣带俩包子,要馅儿里没葱的。我随便。”最后一个室友沈济辉说。 “大清早的,喊什么呢。”庄枣示意沈济辉收敛点。 禺夕懒得听他们打情骂俏,关门走了。 他们学校挺大,但他住的这个宿舍离校门口还近,出了宿舍没走多一会儿就到了。 祁燕陵果然已经站在门口旁等着了。 他长得好看,身材高挑。即使大清早出入校门的人不多,但凡是过路的人,都会多看他两眼。 一些少女还会脸红着窃窃私语。 禺夕也出神的看了会儿。 不过他主要是在想:给祁燕陵穿上女装,带上假发,再画个精致的妆。就会变成林漪涵的样子。 自己在那个世界女装,那是迫不得已。但祁燕陵明显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没想到他看起来正正经经,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早上好。”禺夕一边想,一边高声跟祁燕陵打招呼。 祁燕陵本来还有点走神,被他这么一喊,彻底回魂了。 “早上好,一起吃早饭吗?”祁燕陵问。 “只能请你去吃食堂。我们学校食堂的早饭还挺丰盛的。”禺夕说。 祁燕陵顺口应下,跟他一起往学校里走。 两个人靠得近了,舒月白才生出一些尴尬来。 在那个世界里,祁燕陵老是对他动手动脚。这会儿他倒是很安分,但禺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他努力叫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 自己到那个世界里,都会记忆全无,完全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世界的人。祁燕陵应该也会。 他本人一定是不喜欢对人动手动脚的。 他这会儿说不定还在懊悔:为什么要给自己安个女装设定。 祁燕陵整个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禺夕也理解,毕竟这位兄弟自己把自己给切片了,这会儿要消化四人份的记忆。肯定会有点缓不过来。 吃了饭,禺夕把要帮室友带的饭也买好,就准备回寝室了。 “你等等,从今天起你就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吧,这样比较方便。”祁燕陵喊住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强硬了,又说:“你考虑一下。” “嗯。”禺夕倒觉得没什么好考虑的,他现在这个状态,确实搬出去比较好。 他觉得理所当然,他的室友可不这样觉得。 他回去和寝室里的人商量的时候,许曼惊讶地张大嘴,嘴大的可以塞下一口锅。 “你疯了吗?你们才认识一天,你就要跟他出去住!” 其他的两个室友更是吃惊:“祁燕陵?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禺夕解释:“不止一天,我跟他认识有两天了。” 三个室友:…… 看来这样的解释,略显苍白无力。 虽然在这个世界线上是两人相识只有两天,但是他跟祁燕陵相依为命其实有两个世界了。 他开始回想,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也是在别的世界,在一个早早崩塌了的世界。 那个时候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涂南。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 因为这是一个快穿故事,而祁燕陵就是设计快穿剧本和身份的人。 所以,冥界那个老头知道的秘密,本来就是祁燕陵安排的,假的版本。所以在主线里我就不把它写出来了。 但是后面我会出一个番外:如果这不是一个快穿故事。里面会解释,会写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世界的番外还挺多的,感觉自己都有点沉迷番外,无心主线了。 已经写了的番外放后边了,建议先看,点目录里带“红票番外”的就是。 还有就是不同世界受的名字不同。搞得我自己都有点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再过两个世界就不改了。 第15章 污染 涂南靠在门框上,望着浑浊的空气出神。 污染越来越严重了,他想。 他所在的这个区域是一个废弃的学园区,环境相对比较好,勉强能算个休息站。应该是当初感染发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撤离了。 但是旁边还有个孤儿院,环境……不太好。半夜总是听到小孩子吵闹不堪不肯睡觉的声音,有时又混杂细碎的哭泣。 涂南隐约记得有人在抓捕自己,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原路也不能返回,孤儿院就是必经之路。 铁门上布满血手印,令人不想靠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翻过高高的围墙。 身手太敏捷了,他有点不适应。 似乎是学园区这边的整体地势都要比孤儿院更高一些,从墙头看,心里总觉得落地会很危险,但他不敢接近攀附在围墙上灰绿色的藤蔓,还是选择径直跳下去。 这个世界早就不堪重负了,早在几年前,一场巨大的瘟疫,夺走了这个世界的大半生命。人类的死亡尤其严重,十不存一。那时候涂南刚好20岁,年轻力壮,身体素质一直良好,侥幸活了下来。 物竞天择,不管动植物,存活下来的都是顽强的,或者说,穷凶极恶的。大部分的植物都不再是为人所食的蔬菜。相反,进化过的植物很大一部分成为了以动物为食的捕食者。食物的紧缺也是使人类成为暴徒的最后一把刀。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与一墙之隔的学员区对比鲜明。环顾四周始终看不见任何尸体,的确,那场巨大的瘟疫过后,物体被分解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要清扫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垃圾。这几年时间,即使孤儿院里原本有尸山血海,也早就该被分解干净了。 刚所在的学园区,根据布置可以基本判断出在这一片的学生大多是小学生,小孩子的抵抗力都不够强,就算有人照顾都难免照顾不来,所以当灾难发生的时候,理所当然,大概没有什么能力去帮助旁边的孤儿院。 想必这里当初的情况不会太好。 他围着这个不大的孤儿院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正确的出口,反而被绕得有些晕头转向了。他想了想决定找一栋高一点的楼,说不定在楼顶上可以看到,出口在哪里? 孤儿院的房子大多老旧,在这几年的腐蚀下更加摇摇欲坠。涂南尽量放轻了脚步往楼上走,但楼梯还是发出了不堪重负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的走着,绷紧的神经,注意周围的情况,似乎这里有什么应该防备的东西。 “哥哥,你能带我出去吗?”果然,他身后响起了,小孩子那天真的稚嫩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涂南尽量冷静下来,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小朋友,能告诉哥哥从哪里出去吗?” 他向来很害怕这些游荡的灵魂体。 “你骗我,骗子,我永远都出不去了”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甚至发疯似的开始尖叫。 涂南的耳朵嗡嗡鸣响,脑袋一阵阵针扎似的痛刺痛起来,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似乎吵闹异常,一双小小的手捧住他的脑袋不停的摇晃。 “哥哥快起床,今天院长妈妈也睡过头啦,我们说不定可以偷偷溜出去。” 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身体却自己开了口“院长妈妈不会是更严重了吧?我还是去看看她!” 一边说着话,小小的身体从被窝里钻出来,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旁边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穿了一条黄色的裙子,虽然有一些旧了,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可爱。 “涂南”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听话,哥哥去看一下院长妈妈,妈妈这几天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怕我们跑丢了才把门关了,不是不让我们出去玩,等妈妈身体好了一定会带大家一起出去的。” 他穿好衣服,下地穿鞋,边走边说“听哥哥话,不要乱跑,今年夏天的好多人都感冒了,我们要留下把他们照顾好才对啊。”说着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要大家一起出去玩才好玩,对吧?” “嗯嗯,都听哥哥的,大家一起才好玩!” 说着就爬上楼梯,向着院长的房间走去。 对面有个六七岁的小孩却跌跌撞撞的从院长的房间里跑出来,满脸的泪,一身的血,他朝着“涂南”跑过来,哆哆嗦嗦的喊道“院长妈妈吐血了,吐了好多血,怎么办啊!我……我们……”说着好像哽不过气一样,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小知哥哥怎么啦?”小女孩似乎想过去看看,却被“涂南”一把拉住了。 他似乎有所发现,涂南也明白了。 自己受某个灵魂体的影响,被他拉入了死亡前的痛苦记忆。这是瘟疫爆发的第一天,被称为感染日。在这个夏天,空气的质量格外的差,有很多人都陆陆续续生了病,看起来只是小感冒,不太影响生活,却总是精神不振,缠缠绵绵总好不了。但是在感染日当天,这些得了“小感冒”的人,突然吐血,快速死亡,而凡是沾到血的人,会快速感染快速死亡。 紧接着植物枯萎,动物发狂,世界末日就此到来。 “涂南”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这段时间孤儿院有好几个孩子也感冒了,但是小知是没有生病的。没敢沾到那些血,带着小女孩转身去查看那些前些日子同样感冒了的小孩。无一例外,都浑身是血,还有一些正挣扎着起床。 而即将发生什么,涂南已经很清楚了。 在一个围墙高立,铁门锁死的孤儿院里,唯一的大人感染去世,一群小孩年龄不超过八岁,旁边的学园区无法伸出援手。如果找不到钥匙,就算不会全部感染,也都会全部饿死。 太可怕了,涂南恍恍惚惚的看着这一切,许许多多的小孩浑身染血的,跌跌撞撞地开门出来,旁边有小孩去扶,于是很快也开始咳嗽、吐血。 “涂南”大喊,别碰那些血,但是也来不及了,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被感染了,空气里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他们一害怕,就失控了。小孩子们哭喊着跑起来,感染的和没有感染的混作一团。他已经阻止不了了,只好赶紧拉着自己妹妹往楼下走,慌慌忙忙地,背后有人不小心推了他一把,栽倒下去。 有人从他的身上踏过,有人踩断了他的肋骨。 每一口呼吸都是沉闷的痛,但他不能倒下,他只能迅速爬起来,拉着自己的妹妹避开人群,那些孩子都奔着大门去了,希望能够出去,渴望能够获救。“涂南”却知道当务之急不是奔向大门,妈妈怕小孩子不懂事跑丢了,大门已经锁了好几天了,如果被感染了,根本等不到有人来救。 他带着妹妹去了底楼的杂物室,那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平常其他小孩子不会去,也不知道那里是个良好的藏身地。 只要等到外面不再吵闹就好了。 他知道院长的钥匙放在哪里。 他将妹妹塞进一个足够大的柜子里,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藏身地,一回头却从杂物室破碎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额角的血。 他捂住嘴,颤抖起来,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他很害怕,他不敢害怕。他冷静的告诉妹妹“哥哥要去找开门的钥匙,很快就会回来带你出去。要是哥哥没有很快回来,就躲在柜子里不要出声,至少一天都不要出来”。 他向门外走去,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快死去,但是他很快就要死了,肺里像火烧起来一样,嗓子干疼发痒,止不住的想咳嗽,一咳就是一口血。不要那么快,他想,至少让我先找到钥匙。 可惜才刚爬上楼,就眼前一花,倒在楼梯上,咕噜噜的滚下来。 他倒下之后,涂南就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个人间地狱。 看见了柜子里的小女孩害怕的发抖,因为等不到自己的哥哥不停流泪,却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看见孤儿院门口一大群孩子不停拍打着沉重的铁门,留下一个个血手印。隔壁学院区的保安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拿着备用钥匙走过来,看见了满身染血的孩子们。他转头走了,学园区也有吐血的人,但因为早就送进了校医院所以得到了控制。他不敢放这些孩子出来,他不能救他们,他不敢,学园区有更多的孩子。却没有看见他们眼睛里的希望。 根本就没有希望! 这些眼睛里的希望都灭掉了,他们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再然后,天黑又天亮,那个唯一幸存的女孩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哥哥,她太饿了,只好推开柜子爬了出来,在楼梯口看见了沉睡的哥哥。她不想要钥匙,也不想要出去,她抱住哥哥冰凉的身体,只觉得胸腔发热,涌出来的血和哥哥混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写的轻松一点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结局。我自己都写得好难受啊嗷嗷嗷。 小剧场—————————————— 兰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蹦两丈高 闲闲:你怕不是在梦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吖吖 2个;lzh1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zh1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污染2 涂南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沉,衬着灰蒙蒙的空气,越发使人低迷。 环顾四周,自己还在楼梯口,旁边斑驳的墙皮都已经部分脱落,比记忆中的样子陈旧不少,这使他有些不习惯。顺手摸了摸身侧小女孩的头发,动作很是熟练,心里居然也不是很怕。 “你想要哥哥带你出去吗?”他这样问道,但他知道这是不太应该的。 “不要和精神体有紧密的关系!”这是前人给他的警告。精神是很容易失控的,她们记不得太多生前的事情,做事也很随心所欲,最重要的是,她们的思维是不完全的,没有理智可言。 当时涂南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从小对这些鬼鬼怪怪怕的要死,自然不会和鬼深交。 那是涂南第一次遇到精神体,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的,别人以为他是想人鬼情未了,其实他是吓傻了。 当时队伍里的长辈跟他解释了精神体的存在,大概就是说,人的精神本来就带有一些微弱的能量,以前不明显,感染日过后,空气中的某种粒子可以使这种能量更好的保存,有些能量体就没能消散。甚至在某些时刻,这些能量体可以自发地发出波动,影响人类的精神活动从而观测到这些能量体。 但对于这些精神体,涂南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感染日的时候,死了太多人,地府也终于被挤爆了,黑白无常来不及勾走所有鬼的魂,就不负责任的把他们留在人间飘荡。 不管叫精神体能量体,反正就是鬼,涂南怕鬼,一直对他们敬谢不敏。 但毕竟不一样了,在看到那些记忆之后,很难不对这个躲在柜子里捂嘴哭泣的孩子起恻隐之心。 这一会儿她看起来格外乖巧,和刚刚尖叫的样子很不同,和记忆中调皮的样子也不太一样,更像是一个太早懂事从不敢向父母索取的孩子,时隔很久,终于又得到了一棵美味的糖。满心欢喜甜蜜,却又不舍得吃掉,眼里都是怀念和珍惜。 很让人心疼。 她很喜欢这糖,但是她摇摇头。 “我哥哥在这里”她说。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和哥哥在这里。这里的花草树木一砖一瓦乃至于空气,都留有他们共同成长的痕迹。而且她可以感受到,她的哥哥就在这里。 今天,她本来只是想吓一吓这个莽撞的过路人,让他为打扰了自己与哥哥的独处时光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她死后也没能看见哥哥,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那熟悉的存在。虽然她坚信,哥哥就在这里,但是太久了,一直都没能看见哥哥,快要坚持不住了。 当他昏倒过后,醒过来的,是哥哥。 虽然只有一会儿,但是她知足了。 虽然这个大哥哥也很温柔,她留这个大哥哥住一晚,明天天亮再送他离开,但自己还是要留在这个地方,她一直都知道钥匙在哪儿,但她自愿困守一生。 天已经黑了,相对来说还是孤儿院比较安全,毕竟这个小姑凉放了话说,这儿是她的地盘。 果然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涂南就走了,其实这个小小的孤儿院极好认路,昨天果然是小女孩刻意捉弄。 涂南的身影逐渐走远,在小女孩身侧,有一个她和涂南都没有看见过的微弱精神体,表情略有些疑惑。 自然就是小女孩的哥哥。 他死后也未曾消散,只是他太微弱了,微弱到作为鬼魂的妹妹也看不见。因为感觉到这次的“访客”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想要靠近一些影响一下他,让他看见自己记忆里妹妹可爱的样子,这样或许会愿意给自己妹妹一些久违的温暖。 但没想到,一靠近之后就直接被吸了进去,暂居了他的身体,除了对方得到了自己较为完整的记忆,自己居然从他那里吸取了某种能量,微弱的鬼魂都更加凝实,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妹妹就能看见自己了。 以前他不是没有在别人身上试过,自己能量微弱,别提附身,就连对对方造成的影响也及其微弱,更不会吸收到能量。这个人很特别,灵魂不稳,好像那具身体本来就不属于他,身体更像是一个能量转换器,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就源源不断的得到了能量。 有点好奇,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样想着,他又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一如过去的所有时光。 另一边,或许是在孤儿院受了影响,这一天涂南都很不在状态,觉得那对兄妹很真实,不像是……不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虚无缥缈的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吗! 因为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过河的时候差点掉进了烂泥塘一样的河水里,看到水里还有长相畸形牙齿锋利的怪鱼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天还没黑就早早无色了一个适合的休息地点,打算好好缓一缓。 日渐西沉,夕阳的光线被混浊的空气,变得略带一点橘橙色,像小箱子里一盏昏黄的灯,涂南头一点一点的,终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就在里面,宰了这个兔崽子。”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似乎预感到什么,他突然侧身闪避,彻底清醒过来。 一个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他本来休息的地方,面前站着一群穷凶极恶的人,是刀疤! “小东西,爷爷这些年就没在别人那吃过亏”领头的人摆出一副凶狠的嘴脸“敢来我这儿杀人,你是嫌命长!” 涂南想起自己这些日子都在躲避什么了?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剧情,记忆全部突然涌现进大脑。 前些日子他所在的聚居地来了一个肩膀上有刀疤的人,受着重伤被人救了回来,却趁着他们聚居地青壮年出去寻找物资的时候,杀了一家老小,拿着财产跑了。 当时他住在隔壁王哥家,看起来也是一个温厚老实的人,说感染发生的时候自己的妻小都去世了,这些年四处漂泊,满身是伤。 看着王哥完整的家庭,满是羡慕,羡慕他妻子和孩子都平安健康,甚至年迈的老母亲都仍然健在。 “这些年到处飘,也没个固定的住所”他一边憨厚的笑着一边这样说“我最希望的就是能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收集物资回来有一盏亮着的灯,千难万险心里都有一个奔头”。大家不是对他毫无戒心,但他的敦厚老实让所有人都相信了。 “等你伤好了,就在这儿住下”王哥一边整理晚上要给他睡的被褥,一边说道“咱有活一起干,有饭一起吃,就把这当你家” 但是他的伤好了之后,却让王哥没了家。 涂南他们出去收集物之后,或许是对王哥年轻貌美的老婆见色起意,或许是对他家里的钱财起了贼心,或许单纯就是记恨他还有这么完美的家庭。等到王哥回家的时候,只有其他三口的尸体,满地的血和一张写满了挑衅话语的纸条。 这个仇不能不报。 王哥收拾好行李,追着那个畜生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报仇了。涂南和其他几个人不能放心,也悄悄地跟在后面。 终于还是把他给找到了,本来他还想跑,其他几个人一起围上来,他也就放弃了。 死前废话了很多。 他隶属于一个叫刀疤的组织,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组织,一个真正穷凶极恶的组织。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刀疤,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勋章。 作恶时受的伤,也能叫勋章吗? 他大放阙词,毫不悔过:“凭什么,老子那么努力,他们还是死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我没有家了,我只能做个恶人。” “老子没有家了,谁也别想过得比老子更好。” 他大笑着,又流下泪来,竟然显得有些可怜,但他不值得可怜。 “我们有什么不一样,老子就是见不得你们母慈子孝。” “哈哈哈,你妈和你儿子死的倒是痛快,但是你老婆不想死啊,挨了好几刀,血流了一地,她都不愿意死,哈哈哈,她还想等你回来呢!” “还是我老婆去的痛快,抱着孩子吐了两口血,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他死的也很痛快,王哥恨他,但一点都不想折磨他,实在不想看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一刀下去,很快就没气了。 “大家分头跑,其他刀疤快点过来了,结果了他这条命,我下去跟家里人也算有交代了。”他死的快,其他的刀疤赶来的也快。“他倒是想我折磨他,但是为了这么个畜生,把兄弟们的命搭进去,不值得”。 “对方人多,没什么好硬拼的,何况家里有老有小的”,王哥咧嘴笑了笑“我殿后” 其他人拉不动他,只能各自选方向跑,尽量不拖别人后腿。 “现在不怕死了,以前出去找东西的时候,总嫌我畏手畏脚,怕这怕那,现在不怕了” “来吧,还能赚它两条命” “可惜跟这么个垃圾东西死一块!” 这些记忆尽在眼前,涂南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旁边有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 “都这种时候了,还敢走神!活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哥哥:感觉这个人不太对劲,或许我该提醒他一下,但或许他不需要因为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兰兰:我需要,我很需要啊。 刀疤(四川人):你要个锤子。 兰兰: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呢(我这一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jpg) 攻:你们抓得抓不住重点,是我啊!是我出场了啊! 第17章 污染3 推他的人冲他大喝一声,接着立马抓住了面前刀疤的头发,侧身后退就带着刀疤的头往墙上怼。这一撞之下,墙体都有些龟裂,明显是异于常人的力量。 涂南也马上反应过来,反身就是一脚,直接把背后那个妄图偷袭的人踢飞到柱子上。又马上拉过眼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曲起膝盖狠狠地往他肚子上顶了几下,力道足以使他内脏破裂。 但是不够,感染日过后,幸存人类的素质也普遍提高,非致命伤都能够短时间内恢复,力量与敏捷度也大大提高。涂南又摁着他的头在地上砸了几下。 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打量起这个救他一命的人。 剑眉星目,好看得很。眉是长眉入鬓,眼是坠落星辰,面无表情的时候满是禁欲,就让人想知道,如果这个人笑起来,会是何等的勾人。 他看得专心,手上动作也不慢,三两下又解决了两个人。 “什么神仙长相!”他抽空欣赏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动作,对方的美果然应该是动态的,一拳一掌都代表着力量,因为用力而紧绷起来的肌肉,线条流畅。一滴汗水顺着额角微微滑落,因为刚刚解决了一个人,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神情。 一拳一个小朋友! 可能是涂南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察觉到目光的人回过头来冲他一笑“怎么,才出去几天就忘了你在家独守空房的老父亲了!” “哎!”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儿子大了不着家,空巢老人不好当啊!” 啊!想起来了,是祁燕陵。 是跟他一起在这个废土世界里挣扎求生了好几年的好兄弟啊。 在小小的屋子了睡上下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刚才还盯着看了那么久,涂南想。 “独守空房的老父亲?”看他摁死最后一个人,便举步朝他走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接着问。 “你走之前我给你安了定位。”祁燕陵理所当然道,心里却想着,这人记忆真是容易被篡改。 这群人的战斗力太弱,三两下就解决了。涂南有些有点纳闷,如果这群人这么垃圾,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分头逃走? 本来还打算四处游荡,多躲藏些时日,那看来现在要先回聚居地了。和其他人会合一下,看看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翻检了这些人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有用的,简单归置之后,就和祁燕陵回聚居地了。 这一次他没有在路上刻意留下那些容易被追踪的痕迹。 祁燕陵过来跟他勾肩搭背的,问他今天晚上回去想吃什么。 “你呢?你想吃什么?”涂南反过来问他。 “鸡腿!” “没有!” “辣子鸡?” “没有,你是太久没吃肉了吗?” “那到底有什么?” “面……吧。” “切”,对方发出不屑的声音,却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两个人闲聊着,说一些没有营养没什么内容的垃圾话,显得气氛格外宁静轻松。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涂南想。 因为没有再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聚居地,守门的人看到他们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兴高采烈的去通知其他人了。 说是聚居地,但地方其实并不大,是一个废弃监狱改建而成的。 感染日的时候这个小城市损伤惨重,因为动植物都变得很有攻击性。曾经引以为傲的绿化成度高成了催命符。沿路的灌木封锁了道路,疯长的藤蔓占领了小区,室内的盆栽攻击人类,甚至圆润可爱的多肉也变得有毒。 说起来,在感染发生之前,城市里的植物覆盖率应该从来没有这样高过,但这些植物不再是绿色,而是压抑的灰白。它依然生产氧气,但似乎不再会净化空气了。 它们变得无比顽强,却无比不讨喜。 藤蔓一层层的将无人居住的建筑包裹起来,看起来像是钢筋水泥铸造的牢笼。 跟人类用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相像。 等慌乱的小城市逐渐安静下来,迫于环境的愈加恶劣互相抱团取暖。一个个聚居地建立起来。 一部分植物成了捕食者,无攻击性的又全都枯萎死亡,至于蓄养的牲畜,暴起伤人,破坏力极强,剩余部分也发狂厮杀所剩无几。一夕之间,食物来源几乎全部断绝。 亲人去世,家园迷失,赖以生存的食物也紧缺了。 最后一把屠刀终于落下。 这个世界快刀斩乱麻的让大部分人很快死去,让剩下的人挣扎求生苟延残喘,让人类的家园变成废土。 是污染不是感染,受到感染的人都已死去,而留下的,大都被污染。 这里的空气被污染,河水被污染,甚至于植物也被污染,变成更冷漠更残酷,也更没有生命迹象的死一样的灰白。 和人心一样! 这场灾难来的快去的也快,勉强算是这世界最后的温柔。 逐渐变得一无所有之后,人类社会的秩序也随之丧失了。 这个本地监狱本身规模就不大,关押的也都是一些小偷小摸,连故意伤人和过失杀人的都不多,真正穷凶极恶的都转走了。把的犯人困在方寸之地的小小牢房,在灾难来临时,成了防止传染蔓延的最好保障。 第一个病发的人在清晨死亡,那个时候不是放风时间,所有犯人都还在房间里,基本杜绝了感染的蔓延。甚至有的牢房里,一人吐血死了另一人也没有感染。 狱警也有半数发病,因为秩序良好,而且死亡速度快,几乎也没有扩散。 监狱内部因为没有植物,墙壁坚实厚重,以及一层层原本用于隔离犯人的关卡。 这个监牢变成了生的希望。 狱长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古板,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按着规矩一板一眼的改造犯错的人,即使现在亲人不在,家园不在,秩序不在,他也放不下做人的准则。 外面的世界已经乱了,俨然一副弱肉强食的野兽之态。 但总还要给弱小的人,给有所挂念的人,给还想要做人的人,一个归宿。 “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乱了,想走的想留的,你们都有机会。”他打开牢门,还他们自由“但是留下,就依然要遵守秩序。” “这里的门,只对‘人’开放。” “不是说世界都乱了吗?”不是没有刺头“你凭什么还当山大王!” “砰”,一声枪响,一句回答。 刺头被解决了。 之后来抢占地盘的也被同样方法解决了。 这里陆续来了很多人,哭泣的幼儿,伛偻的老人,或者拖家带口的顶梁柱,逐渐组成了这个小小的聚居地,这个小小的家。 大家搬进窄小的房间,挨挨挤挤的住在一起,似乎把心也挤得更紧了,邻里之间大多亲如一家。 得利于曾经的枪支管控,这个小小的安居之处地位稳固。 可惜今天涂南没有受到家人的欢迎。 他一层一层的往家里走着。 “今天没出门吗?”遇见了熟人,但对方没回话。“李叔?” 对方看着他,“嗯”了一声。 倒不是说对他冷淡。 更像是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人,需要稍微想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但涂南明明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这份不熟悉使他有一点点无措,又有一点点疑惑。 反观祁燕陵,一脸悠闲自在,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有一点点像在看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呢?外部的墙体上也爬满了灰白的藤蔓,但由于围墙的厚实和有人员的定时清理,内侧部分倒没有任何植物了。 大概是因为墙体本来的灰白色和植物很像,为了防止植物入侵不容易发现,聚集的人收集来了颜料,将墙体刷成了各种各样心仪的颜色。甚至有人在上面作画,姿态万千,颜色鲜明。 倒是跟现在这个,浑浊、灰白的世界不太一样。 祁燕陵拉着他,没有在管这些反应慢半拍的邻居,熟门熟路的回到了他们俩共同居住的“牢房”。 就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餐。 现在的素食大部分靠去各个地方搜集,但好在幸存的人类不是特别多,收集物资虽然难,但还有希望。肉食主要靠打猎,但面对战斗力爆表的各种野生动物,不是想吃肉想疯了,都不会去跟他们硬刚。 过年的时候集体狩猎,能吃一顿。 可谓一夕回到解放前! 所以今晚,涂南下面给祁燕陵吃。 祁燕陵要了一碗多辣的,但端到他面前的,只能说有辣椒。 不是涂南吝啬。 面粉还能找到,大部分调味料却真的算是奢侈品了,家里就这么点辣椒了。 祁燕陵心不在焉的吃着味道寡淡的面,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个世界不行啊,他暗衬。 但也没有浪费食物,三两口把面吃了,就起身去把涂南的碗也一起洗了。 “都好几天没洗澡了”他一出来就听见涂南抱怨“感觉身上的味道馊馊的。” 祁燕陵走到他旁边,动作自然的在他脖子上嗅了一下。 “还行啊,有小夕夕特别的味道。”说着勾唇笑了一下,声音低沉,眼睛里的光意味不明。 从看见他那张禁欲的脸在自己眼前不停放大,涂南的心就跳得跟有人在里面擂鼓似的。 有一点点口干舌燥,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感觉。 长得太好看了,净会胡乱勾人,他想。 他心跳得快,头脑也逐渐昏,视线变得逐渐模糊。 “你该醒了”他听见耳边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兰兰:获得美人×1扛回家 刀疤:那你之前一直不回去,到底是故意遛我们还是等一段缘分? 祁祁:别问,问就是一巴掌。(一拳一个小朋友.JPG) 兰兰:最后一个问题,夕夕是哪个小妖精!(气鼓鼓) 小剧场2—————————— 兰兰:他长得那么好看,可惜穿得破破烂烂。 本来是打算把祁燕陵的第一次正面描写整的特别拉风的,但突然想到这种世界,穿得光鲜亮丽简直就是画风不统一。 第18章 梦醒时分1.1 “禺夕,快醒醒,起床了!”似乎有人在拽他的被子,“今天是灭绝师太的课!” 禺夕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精神还不是很清醒,动作却无比熟悉,显然是这位‘灭绝师太’留下的影响太过深刻。 他不敢耽误,赶紧起床穿衣洗漱。 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还想跟下铺的祁燕陵讨论讨论他昨晚是如何身手敏捷,一个打十个。 我真是6,他一边漱口一边想,突然打了个激灵。 那是梦啊,他生活的世界好好的,读着大学过着平凡的生活,除了这几个月晚上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以外,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大概是因为前一天听祁燕陵讲了些奇奇怪怪的冒险故事,晚上就梦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 发生的那些事情,好像跟他讲的故事差不多都一样。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那个梦里自己因为对方突然靠近而心如擂鼓。 不是经常看到他吗,有什么好的激动的,但即使是现在回想起那张过分好看的脸,都仍然有一些心跳过速。 傻乎乎的,他想,还给自己像模像样的起了个新名字呢。 怪不得一个打十,做梦嘛,梦里什么都有。 “哎!我昨天做了个梦巨真实,甚至还记得清楚那碗面寡淡的味道。” 他说了两句,想跟祁燕陵讲那个因他而起的梦。 “你快点吧,梦到吃面有什么好奇怪的。”回答他的却是另外的室友“你哪天晚上不做点奇奇怪怪的噩梦?” 没有回应他也不是很上心。 今天灭绝师太的课不要迟到,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他慌慌张张的,带上饭卡、书和钥匙,不等其他室友催他,赶紧往门外跑。 都怪祁燕陵,回头一定要让他请自己吃饭,这个梦对自己的影响好像有点太大了,都是他讲些奇怪的故事。 如果不是…… “门,关门!”室长沈济辉大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把门拉上,“嘭”的一声。 紧接着突然睁大了眼睛。 祁燕陵,什么时候跟自己讲过这样的故事了?他虽然说跟自己关系很好,但记忆中的他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啊! “我是要得老年痴呆了吗?”禺夕小声地哀嚎“做了个梦就记忆混乱成这个样子。” 他一路朝教室赶,一路在心里想。 自己记忆中祁燕陵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直到坐在教室,上课铃打响,都没有想清楚,脑袋里全是一团浆糊,只能先放下不管。 “上课了啊!”灭绝师太敲敲桌子“讲话的都不要讲了,耍手机的也都赶紧收起来” “今天我们讲参数估计量的性质,性质一是关于线性变化的,是……” 禺夕的头彻底报废,什么也想不了了。 令人窒息的两个小时终于过去了,禺夕勉强算是清醒了一点,没吃早饭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室长带庄枣感紧跑了,一边跑还喊“帮我俩带份饭啊,我都行,庄枣不吃有葱和香菜的,能打到茄子最好。” 唯一剩下的室友许曼回道:“求人帮忙还要求这么高,看爸爸心情吧!” 又转过头跟禺夕说:“你瞅瞅,天天都这样,黏黏糊糊的谁受得了呀。” “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禺夕倒是不在意这个,念念叨叨的说:“我要不要给祁燕陵也带份饭。” 许曼听见了,神情有些奇怪的问他:“你说谁?” “祁燕陵,我下铺啊。” 许曼的表情倒是变得有些严肃了,“你这两天要不要请个假?” “之前你说你老做梦,是不是休息不太好?本来我都没上心,但我们寝室是4人寝,而且……” 禺夕突然,打了个寒颤。 而且,上床下桌! 想起来真是有些后怕,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啊!没有人跟他一起在末世里艰难求生,也没有人跟他讲过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甚至连这个室友都根本不存在! 最重要的是大半天过去了,自己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之前虽然老是梦见一些鬼鬼怪怪,也经常在快要被杀死的时候吓醒,但是每次清醒过后,自己也真正的清醒。 这一次的噩梦可以说相当平和了,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祁燕陵帮了自己一把,它那么真实,长得那么好看。 那么勾人。 “祁燕陵,听起来是个男的。你不会是要谈恋爱了吧!别啊,咱们宿舍总不能大半都弯了吧!” 果然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现实中哪里有那么好看的人。 不会快疯了吧!东拼西凑出一个人来,还觉得是真的 “连你都要脱单了,那爸爸要怎么办啊?” “本来以为大学就解放了,可以和妹子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简直就是梦一场” 徐曼还在念叨,似乎相当不能接受寝室里只有自己没脱单的情况。 “谈什么恋爱?我只想拿年级第一!”自己真是昏头了,好是好看,那么不真实,肯定都是梦一场。 是时候真正投入学习的怀抱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尽量快的往食堂赶去,毕竟迟了就没有好吃的菜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子里,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男人,带着愉悦的表情望向这边。 手里抓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正瑟瑟发抖,乖巧的宛如鹌鹑。 过往的行人密密麻麻,没有谁注意到他,他的眼里也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 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山鸡那鲜艳的翎羽,回想着自己刚刚找到的小可爱。 真可爱啊,他想。 还那么熟悉。 山鸡抖的更厉害了。 “这人归我了,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说着把鸡往车窗外扔去。 山鸡这种东西已经很少见了,更别提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学城里。 但是似乎没有人看得见这个突兀的东西,即使它色彩艳丽,即使它姿态滑稽。 它扑腾几下,彻底消失不见了。 那辆车子还在,停在那里,一直没有挪动过。 夜幕逐渐降临,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安静,充满学子的热闹之地迎来了它的安宁时刻。 今天下午是没课的,禺夕就在寝室里一直窝到天黑,原本打算玩游戏也提不起劲来。 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害怕,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几个月来,他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无一例外。今天晚上也很可能不例外。 他不确定是否还能再梦见祁燕陵,毕竟他的梦从来不重复。但上一个梦是不同的,很不同。 但他觉得自己太沉浸在这个梦里了,他害怕梦境对自己的影响会越来越严重。 只能胡乱刷着网页上的消息,越来越心烦意乱。 室友们都已经陆陆续续睡了。 “算了,睡吧。”他对自己说。 “我倒是想解决这个鬼毛病。但总不能,永远不睡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样安慰着自己,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弛下来,眼睛一搭一搭的,终于紧紧闭上了。 似乎有什么轻轻抚摸他的脸。 还有一种熟悉的拖拽感,仿佛穿越了什么。 ——————————————— 钟鸣睁开眼睛,有人用文绉绉的语调争论着什么? 四周是哄闹的朝堂。 他被吵的烦了,暂时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臣以为,此次赈灾,非皇室之人不可,二皇子前往最宜。”工部侍郎出声辩道。 “此话差矣,二皇子乃真龙血脉,皇上子息薄弱,子嗣就只剩二皇子和废太子。”工部尚书却反驳道。 “正是如此,二皇子不往,难道废太子去吗?”工部侍郎上了年纪,因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年轻上峰出言反驳,气得满脸通红,吹胡子瞪眼,“废太子昏聩无能,早已犯下大错,如今已在宗人府呆了这许多年,如何担此大任。” “正是如此,此次赈灾多有有凶险,臣斗胆妄言,若二皇子有何不测,难道要让废太子担下是掌管天下的重任吗!”这次是吏部侍郎了。 “臣以为,此次赈灾,旨在救民于水火,且让黎民百姓看见陛下的重视。有声望之人即。”一个小言官突然发生道,“这朝中最有能力又最有声望的人,非钟相莫属!”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某个神奇的开关,吵吵嚷嚷的重臣,都被谁掐住了嗓子似的,瞬间熄了声。 活像见了鬼!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王尚书在心里暗暗衬道“虽然说起来前往江南赈灾,是功劳一件。但如今和继承皇位的,只有二皇子一个,要这功劳有何用” 况且去往灾区的道路险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死人,能领到什么功劳? 二皇子的亲信,早就开始推三阻四,也不是没想过祸水东引,让丞相去管那江南水患。 可何人敢开口! 虽然也想在二皇子这个未来新皇这里讨个好,但即使他登基,也仍然是钟丞相摄政。 那钟鸣,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 “你不要命了吗?”小言官身旁有相熟的同僚,看到愚钝,想稍微指点他“别的不说,坊间盛传丞相大人想趁此机会,让那二皇子‘意外’辞世,自己坐那金龙宝座,当那九武之尊。” “你不推二皇子去也就罢了,怎的还提起钟丞相来了!” 但他摆摆手,谢过同僚的好意,丝毫不怕的样子。 觉得也差不多了,钟鸣咳嗽了一声。 这下彻底鸦雀无声了。 “诸位同僚到此为止吧,此事皇上早有决断。”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禺夕刚刚醒过来这一段,我觉得真的有点绕。所以在作话了捋一捋。 1.他在梦里的时候,以为祁燕陵是他的队友。 2.刚醒的时候,他还以为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3.稍微清醒一点过后,他知道那些事情是梦,不可能真正发生,但是因为这个梦里有祁燕陵的参与,这种参与感让他以为,做这个梦的原因里,也有他的参与。 4.关门的时候,他想起来并没有人给他讲过这样的故事。因为人在梦醒之后,梦境中所发生的事的记忆会逐渐淡化,这就是人区分梦境与现实的巨大依据。因此祁燕陵的参与感也被淡化了。 5.因为在梦里和祁燕陵是上下铺,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祁燕陵就是上下铺。这是因为他的记忆被影响了。但在第4条关门的时候,梦境产生的影响已经逐渐消散。所以这里是在他梦醒之后,有人再一次对他做出了影响。这其实是个伏笔。 其实原本在写这段的时候安排的不是这样的,而是梦中梦的设定。 就是他从废土世界这里醒来之后,还会和祁燕陵在这个大学里是上下铺,一起上课吃饭说话。直到被他真正的室友,在课上一巴掌拍醒,才真正的从梦里醒过来了。 其实我自己还挺舍不得这个梦中梦的设定的,但是因为伏笔按不进去,所以说还是只有改掉。 ———————————————— 顺便提一下,小说的时间顺序是:开头是第三个世界,然后回忆一二个世界,后面的是顺序写 第19章 权臣1 皇上能有什么决断呢? 皇上早已卧病多年,不理朝政,此次恐怕连江南有水灾发生都不知道。 钟鸣的决断,就是皇上的决断。 这自然不是第一次了。 朝堂上无人反驳,反驳过的“忠烈之士”人也早就被解决了。 奸臣当道,正是如此。 他们纷纷这样想到,却也无人吭声。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管着天下大事,自然脱不开身!”门下侍郎赶紧露出谄媚的笑,先一步反驳出言顶撞的小言官。 本以为是顺着钟鸣的心意,不料却听见他冷哼一声。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大事是所有朝臣的大事。我要是一刻都走不得,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说完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接着讲道:“二皇子也不小了,皇上有意让他历练,黎民百姓需要他去安抚,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我既是丞相,也是太师,为人师表,自然不能让二皇子独自涉险。” “陛下有令,让臣一同前往。” 朝臣唏嘘不已,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户部,赈灾的灾银准备的如何了?” “不敢疏忽,早前第一批已经发出,还有部分……”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剩下的就好办多了。 散朝之后,工部尚书和吏部侍郎很快走到了一起,他俩都是二皇子的亲信,也都是皇后母族出身的人。 “李大人,你看这事……?”工部尚书有些懊恼的说道,本来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尽量不让二皇子去赈灾。 “本来皇后这样吩咐,主要是怕钟鸣揽权,更怕他背后下黑手,如今“皇上”命他一同前往,他恐怕也不好动手,暂且安心吧,陈大人。”今日他们俩在朝堂上一唱一和的目的,也勉强算是达到了。 其实皇后也真是多虑。 钟鸣还有什么权好揽的呢,早些年,皇帝身体还好些的时候,对他就几乎言听计从。 从那个时候起,就大权旁落了。 这些年皇帝卧床不起,他更是代为监国,指鹿为马的事情做得不少,碍手碍脚的人也早都死绝了。 就是他明天坐上皇位。除了名声不太好听,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甚至大多数人还会叫好。 二皇子这些年毫无建树,就算勉强开脱说他小,可钟鸣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将朝堂这趟浑水搅得风涌云起。 这几年,更是大权在握,把大祁朝捏在手里,管的国富民强,养得兵强马壮。 他得民心,在几路军队里也是一呼万应。 真正是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的钟鸣,没有去继续处理公务,也没有回他偌大的丞相府。 他来上朝时坐的马车回了丞相府,他自己却坐了一辆轿子,往丞相府的反方向去了。 目的地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他一推开大门,屋子里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好像知道来的一定是钟鸣,还没看见人,就高兴的喊道“夫子来了。” “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样急躁莽撞。”嘴里说着责怪的话,神情却温和的很。 他难得有这样真正温和的时候。 来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年,身条忻长,实在算不得个孩子。 此时却露出了孩子气的表情。 “燕陵知错!” 钟鸣哪里是真的责怪他,和他回了屋。 照例抽问了他的功课,为他解惑,不拘时政国策都有涉猎。又在他的央求下教他习了小半日的字。 对这些事钟鸣熟悉的很,好事做了千万遍。 他精于此道,做起来似乎比操控风云诡谲的朝堂更得心应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钟鸣一日的光景都耗在了这个地方。 用过晚饭,钟鸣早该回去了。 祁燕陵十五的生辰过后,钟鸣觉得他也大了,觉得少年人应该喜欢自由,不爱有大人看着,这一年就再也没留宿过。 可惜他自己也才二十,就永远一副沉稳的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今日他有话要说,却犹犹豫豫的,朝堂上雷厉风行的丞相,竟然有事情如此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祁燕陵也清楚,钟鸣寻常忙得很,案桌上各式各样的折子堆的山高。 今天抽出这么多时间来,定然是有话要说。 他知道是什么缘故。 也不为难钟鸣,主动开口问到:“夫子是有话要说?” “嗯,”钟鸣接口道“江南水患,前去赈灾的人选定下来了,皇上让我和四皇子一同去。” “本来答应陪你一同过十六生辰的。” 说到这里,钟鸣为自己的食言感到不好意思。 少年早就料到了,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却故意露出失落的表情。 “不碍事的,皇命难为,夫子的大事重要。”他说的这样委屈又善解人意的话,因为知道,对方会更加愧疚。 “待我回来,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行。”钟鸣果然说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嗯,”祁燕陵乖巧应到“天色晚了,夫子今晚就住这儿吧,客房一直都留着的。” 钟鸣正在愧疚的当口,自然没有拒绝。 这个宅子靠近郊区,一入夜,就完全安静下来,完全没有闹事的吵闹。 一轮皎月挂在空中,耳边净是悉悉索索的虫鸣,这些声音,他已经好久都没听到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是祁燕陵满十五,两人都很高兴。他酒量不好,只喝了一点,就有点晕乎乎的。 本来打算在当天就告诉祁燕陵他的身世的,可是当时的气氛太好了,好到钟鸣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 他还小。 钟鸣总是这样觉得,觉得他还担不起沉重担子,背不起蒙蔽人心的仇恨。 自己还能替他再扛一段时间,多一份不多。 再让他天真快乐几年吧,自己能把所有的仇都报完,连带他那份一起。 到时候,他要是还喜欢这样闲散宁静的生活,自己就永远保守秘密。 他会有个温柔的妻子,一堆可爱的孩子。 自己归隐山林,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逢年过节,他或许会来探望探望自己古板的夫子。 喝了酒,耳边又是这样舒适安宁的声音,想着那么美好的事情,很快就沉沉睡去。 所以当然看不见……看不见祁燕陵勾着嘴角,玩味的神情。 他直勾勾地看着钟鸣,眼睛幽深得不见底。 那种“想要吃掉他”的表情,还有一点点让人不寒而栗。 他没看见这些,所以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一些岁月静好的景象。 回到客房里,摆设还是熟悉的样子,他抚摸着书桌的桌角,一步一步朝窗口踱过去。 有些睡不着了。 他是权臣,是奸佞,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心思太重,总会有点报应。 小时候舅舅说过:“慧极必伤。” 自己却说:“那我就一辈子都有舅舅护着,啃父亲母亲的老,一直当米虫!我不动脑子,有什么好伤的。” 那时候多大? 十岁? 或许更大一点。十三岁之后,就再没有那样说傻话的日子了。 十三岁前的钟鸣,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钟鸣;十三过后的钟鸣,是钟家最后的悲鸣。 “夫子睡不着吗?”祁燕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我见夫子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就来看看。”他有说。 “无事,你回去睡吧。” “我给夫子讲故事吧,就像夫子以前给我讲的那样。”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一个多好的办法。 “孩子话。我这么大了还要人哄睡觉不成?” “但是我想和夫子睡,夫子已经很久没和我好好说过话了,这一走又是几个月。” “夫子总是忙!” 钟鸣没有办法,答应下来。 被他这么一岔神,也没了刚才的阴郁心思,还真有点睡衣意。 祁燕陵喜滋滋的和他一起回到自己屋子里,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满脸都是天真活泼。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不太适合这样的表情。 不过,还是可爱。钟鸣这样想。 自己家的崽子,就是不一样。 愿望得到满足的崽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钟鸣听着规律的呼吸声,也逐渐平整了呼吸。 祁燕陵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朝熟睡的钟鸣越靠越近,嘴唇逼近对方紧闭的眼睛,轻轻印了上去。 钟鸣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祁燕陵一下屏住了呼吸,控制自己不要一下惊坐而起,好像被烫到了一样呡住嘴唇,又回味一样的舔了一下嘴皮。 最后深深的嗅了一口,似乎想要记住他的气息,终于还是躺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心跳得格外的剧烈。 不应该这样的。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少年。 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想要和他好好玩一下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自己就更不该产生这样的心思。 为了使这个游戏更加有趣,自己在大部分的时候封住原来的记忆,这些记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稍瞬回转。 每每,都会有这样剧烈的感情。 不过,既然游戏开始,那就要有始有终。 自己不会改变“祁燕陵”的任何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副本正式开启。 第一个副本,是作为一个引入过渡的存在,我刻意把它写得很短。 而这个世界它作为攻受培养感情的存在,它就会相对很长。不管是时间线还是小说篇幅。 第1个世界留的伏笔,在第2个世界结束之后会基本解决。现实世界的结构框架设定,也会基本亮出。 这个古代是架空历史的。所以也没什么可以考据的。 就像丞相和六部同时存在,主要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小剧场1---------------------------- 快要病死的老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 皇帝;明明都是你决定的,凭什么都要让我背锅! 钟鸣:这么跟朝臣说主要是方便,这么跟祁燕陵说,主要是怕他因为我食言而肥生气,然后触不及防的黑化肛我。 小剧场2———————————————————— 祁三岁:我要和夫子睡。 钟鸣:你还小吗,还要和大人睡。 祁燕陵:我要和夫子睡。 钟鸣:……(脸红.jpg)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2643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权臣2 钟鸣当然不会发现有什么异样。 他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的起了床,精神格外的好。 或许是因为这小院是他内心柔软的存在,或许是因为虫鸣造成的熟悉的夜晚的声音,或许只是因为有祁燕陵的陪伴。 这一觉格外的安心,格外的沉。 打点好自己,就朝皇宫的方向去。 自己招呼不打,就把二皇子给安排上了,总还是要去皇后那里通知一下,‘安一安人心’。 他特意起的早,先坐着自己不显眼的小轿回到了丞相府,又坐那看起来华贵的马车,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走到凤仪宫门口的时候。皇后有意晾着他,通传的人进去就没了音信。 “太师!” 刚好遇见了去给皇后请安的二皇子,一看到钟鸣,就好像老鼠看到了猫。 受惊吓一样的拔高声音,又使劲往下压。不伦不类的,滑稽可笑。 不过是喊一句“太师”而已。 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怎么就长成这么畏畏缩缩的样子? 钟鸣没理他,直接进去了。 大概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教猪。 他扪心自问,待他虽比不上待祁燕陵,但也是把他当寻常学生对待,没想到竟然话都不会说了。 也不知道皇后一天到晚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皇后倒是已经端坐着了,钟鸣也不和她来虚的,也不多和她废话。 “他不想也得去,”钟鸣表情还是温和的,只是带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就显得虚伪起来。“毕竟是皇上的旨意!” 他特意说到。 这几年他假传圣旨做的熟练,每做一次,皇后便胆颤一次。 她仿佛看见了十年前,那个人一杯毒酒下肚。 眼神却亮得吓人。 她记得当时自己站在大殿上,尽量压住颤抖的声音。 “赐死吧,是皇上的旨意。” 那是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假传圣旨。 现在,报应终于来临。 钟鸣一次次假传圣旨,像逗猫逗狗一样戏耍着自己。 第一次看见钟鸣的时候,她以为看见了索命的厉鬼。 正如同每次午夜梦回,总看见钟承俞站在自己床前,表情温和,也不说索命厉鬼该说的话,只是看着自己,温温柔柔的,“阿锦,我知道是你。” 他不问为什么。 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嫉妒。 钟鸣也不问为什么,摆出温和的表情,只说,“国舅爷罪无可赦,赐死吧,是皇上的旨意。” 他时常来自己面前说一句,“是皇上的旨意”。自己就仿佛被油锅和沸水一遍遍烫烂了心。 皇后心里想的多,但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 她依然摆出端庄的仪态,拿起手边的茶微微抿了一口。开口却并不提四皇子前往赈灾的事。 反倒是说:“钟大人未经通传,就径直进本宫宫里。是不是有点太不合规矩。” 论起颠倒黑白,她还得叫一声师傅。 钟鸣笑了笑:“啊!那皇后可得管好自己宫人的嘴。别回头传出些什么,皇后与太师有苟且之情的话来。” 听到这句“皇后与太师有苟且之情”,她好像又被纤长的针扎住了心。 收敛了表情,没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让二皇子准备准备吧,路途遥远,叮嘱他注意身体。”他今天来主要就是给皇后找点不痛快,目的达到了,也没多说就走了。 二皇子坐在下首,从头到尾没敢说过一句话。 听他这么说更是瑟瑟发抖。 等他出了门,才怯怯诺诺的问道:“母后,他是不是果真如外面传的那样,想借此机会……杀……” 他真是怕得很,尤其是提到那几个字,话也说不完整。 看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又回想到钟铭说的那些话,咬牙切齿的狠狠把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 这两年陈家的势力不停被削弱,如今中钟鸣要做什么决定,拦都拦不住。 “母后?”二皇子看她生气,更害怕了。 他小时候就常见母后生气,那个时候,她还不是皇后。 一生气就用一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看着他,还动辄打骂。 父皇对他也从来不在意,常常看都懒都看他一眼。 每次罚过他,母后总是说,“都是因为你不争气。母后打你是因为爱你,你总是犯错,不得你父皇的宠爱。只要你做了太子,以后当了皇帝,母后和你才能有好日子。” 母后说的,他不敢反驳,听得多了也就信了。 其实回想起来,这些年。竟然是太师对他更好一点。太师是脾气温和,即使他犯错,也是罚他抄书。只要他去问,太师就一定给他解答疑惑。 可是有一次,母后看见了他和太师交谈甚欢的样子,回来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他就不太敢和太师亲近了。 再后来,母后是太师居心叵测,民间也盛传太师只想拿他当个傀儡皇帝,他也一次次看见他是如何以雷霆手段解决那些阻挡他的人的。 便也开始怕他了。 可他就是愚钝啊,得不了父皇的宠爱,也讨不了母后的欢心。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另一边,钟鸣出了凤仪宫,又朝皇帝的寝宫走去。 皇帝缠绵病榻已经好多年了,看见他来,似乎也起不了身。 但还没忘叫宫人都退出去。 皇帝看他的眼神里都是怀念,似乎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知道他要跟二皇子一起去赈灾,开口问他:“你何必去淌这趟浑水?” 但黎明百姓总是无辜的,若真只让二皇子去,怕他办不好事。 钟鸣没开口,皇帝也不再多问。 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又说:“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不明说,钟鸣也不点破。 “证据全都拿到手了。” 看皇帝有话说,就有抢险说道:“但我想等你先死。” 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皇帝竟然还没生气。 反倒是笑了,语气也更轻松一些。 “快了,等不了多久了。” 他眼里没有一点生机,“这些年一直耗着,只觉得不甘心。倒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你或许比我更恨。” “终于能去见见承俞了。” 说完他又自嘲一笑,“我做了如此过分的事,他竟然早没等我了。” 他现在这幅颓废光景,跟钟鸣幼时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有些可笑,有些可悲,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不过都及不上,钟鸣对他的恨。 大概不想看他这副可悲的样子,便直接告退走了。 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忍不住嘲讽道:“舅舅早就说过,再也不想见你这张脸!” 做完这些,又要去处理昨天堆积下来的公务。 说他想趁正赈灾对二皇子下手的流言沸沸扬扬,平民百姓都议论纷纷。 真是可笑,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龙椅,金龙攀附其上,华丽无比。 只要他想,他什么时候都能坐上去。 但他怕上面的血,脏了自己的白衣。 不过流言的事,总不是空穴来风,背后定有人操控这舆论,该好好查一查。 处理好繁杂的事务,用过晚膳。 又去了一趟摘星台。 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取的是手可摘星辰的意思。本来是皇帝为了讨他舅舅开心,说是想要星星也不给他。 钟鸣常来这个地方。 这里风景很好,抬头向上望去是满空的繁星,向下看去,满城的灯火也都收入眼底。 灯会和星星倒是相映成趣。 不过他不是来看这些的。 高处不胜寒。 他只是要提醒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有多寒冷。 他是一个怕冷的人。 这里冷得很,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耳边的风猎猎作响。 他出门不爱让人跟着,也没人敢来跟着,这会儿,身旁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他自己也不发出声音,只看见满城的热闹,唯他一人,清冷孤寂。 抚摸着冰冷的栏杆,来回踱步。 望向偌大皇城的西北角,一处小小宅院。 其实隔的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但他心里想着住在那里的人,想着那个勉强能被称作家的地方,想着在那儿听到的夜晚的声音,就会觉得格外安心。 什么也看不见,但也常来看。 他一边吹着冷风,一边提醒自己。如此冷,没必要把祁燕陵也带来感受身居高处的寒。 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才回了寝宫。 他住的是以前舅舅住的地方。 那时候皇帝找了个尊师重道的由头,特地建了宫殿,把舅舅关在这个地方。 这儿的大太监也是当年照顾过舅舅的,真的回来了,感紧上前来。 “哎哟,祖宗,你怎么又去那摘星台了?”大概是如今也只有他还敢说钟鸣两句不是。 “摘星台冷的很,之前你去,回来就得了风寒。别看现在年轻,要是落了病根,老了,有你难受的……” 他啰啰嗦嗦的,钟鸣也由着他啰嗦。 “明明都是夏天了。” “承俞啊,我看着你长大,我年纪也大了,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能放心走啊!”他这样说,钟鸣也不意外。 自从舅舅去世,他就不太清醒了。 又过了几天,各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钟鸣带着队伍,出发去了江南。 二皇子还是怕他得很,不情不愿的跟着,自请把他的马车排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钟鸣也懒得管他。 还想着自己就这么走了,也没去和祁燕陵道个别。 祁燕陵确实是舍不得他的。 但是他也知道,钟鸣在的时候,实在不好动手。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钟鸣虽然没告诉他,但他其实一直很清楚自己到底该坐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开始的那个时间点,只是我认为是写故事最合适的切入点,并不是攻受来这个世界的时间点。 他们是真正的在这个世界生活成长,而不是一般穿越那样,代替了什么人。或许安上去的那个身份,是一个本来存在的人,但是他已经死了。 总之,至少在这个世界, 他们是真正的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然后攻动心了 。 还有就是,攻受都不记得他们以前是什么人。 攻会有一小会儿记得,这一小会儿不会影响他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行为。这个故事里你们都可以当他没醒过,主要是为了现实世界的发展铺垫一下。 小剧场———————————————————— 二皇子:我好惨,爹不疼妈不爱,还不配拥有姓名! 皇后:我好坏,我怕……我快凉了。 皇帝:我快凉了,也没有姓名,内心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第21章 权臣3 夏季暴雨连绵。 南方多发水灾。 钟鸣十六岁时,正赶上一场大洪灾。 那时,他上任御史不久,正是需要功绩的时候。 当他前往江南的时候,本意是收笼那一片的势力;可当他真正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黎民百姓。 回朝之后又立马开始编撰《防洪令》,要求沿河设立督水监,督巡河官等官员协商解决抢险问题,设置‘水报’凡遇水灾加急上报朝廷,安置水则碑观测水位。 甚至专门设置了官员针对河水状况进行观测和分析。 他实在是不想再看到,那样水中漂浮着泛白的尸体,却毫无余力去打捞,饿殍遍地的场景。 死了太多的人,尸体又无法及时处理,所以又发了瘟疫。 那一段惨淡无光的岁月,被永远的深深的烙印在了钟鸣的心里。 所以回来之后,雷厉风行的编撰了新的法令,皇帝毫无异义,立马通过了。 之后几年,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钟鸣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里,前几日连绵的大雨使得道路非常泥泞,队伍行进困难。 天色阴郁的很,最多坚持到傍晚时分,又有一场大雨。所以即使步履艰难,也丝毫不敢休息,打算赶在雨落下来之前,赶到下一个站点。 这一次水灾,其实问题也并不严重。 主要是上游部分,几个小官合谋勾结,贪污了银两,筑了劣质的河堤。 今年雨水格外的多,雨势大了之后河水决堤,淹没了大部分农田。 但因为防洪工作做得好,百姓及时进行了避难。并没有死多少人。 那几个小官立马就被革了职,抢险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近几年风调雨顺,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水灾,需要安抚民心。 也需要调几灾银,粮食来维持灾民的生计。 本来这样的工作交给二皇子也不是不行,即使他什么也不会,随行所带的官员和当地相关的部门也会处理好事情。 简单点说,他也就是个吉祥物。 但是钟鸣印象中的场景太惨了,他实在不敢大意,怕当地的官员因为害怕责罚,就不敢据实报告灾情。 他得来看看。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外面又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大人,雨已经开始下了,里下一个站点大概还有二十里路,您看?” 原本是打算一鼓作气赶过去,没想到雨来得这么快。 “传令下去,找个空旷的地方扎营。” 好在早有准备,帐篷与防雨布都足够。 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合适的地方,一边是树林,一边是坪地。这片树林长得葱葱郁郁,山体牢固,不用担心滑坡的问题。旁边有坪地,不用躲进树林担心打雷触电的问题。 队伍停下后,大部分随行人员都前去安营。 感觉到车队停下了,二皇子祁东昀忙问自己的侍从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二皇子话,下雨了,今晚要在此歇息。”他说。 听他这么说,祁东昀也没上心。 再有三四天的路程,就要到灾区了。这一路上安安稳稳,没出过什么事情,他隐隐有些松了口气。 没听出,侍从的声音有什么问题。 等到一把刀劈砍进来的时候。 吓得张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还丝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生存的本能,还是让他躲避了起来。 大概因为皇后经常打他,他躲避的动作略显娴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救了他一命。 他看向前面的“侍卫”,穿的衣服倒是没错,是他侍卫这几日穿的衣服。 但人却不是熟悉的人。 他没有蒙脸,被看到全貌,显然是并不介意。大概觉得祁东昀必死无疑。 刺客眼神冷得像一把刀,也不废话,只不停的朝祁东昀砍下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祁东昀的脸上,散乱的发丝缠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因为眼睛进了雨水,还是因为害怕。 到最后,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自己悲惨的童年,自己唯唯诺诺的性格,还没有做成任何一件事,就要这样死去。 整个队伍都乱起来,说是树林里藏了劫道的山贼,侍卫正疲于应对。 钟鸣听见车外的惨叫声,赶紧探头出来。 周围的刺客似乎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他似乎想到什么,赶紧拉了一些人朝祁东昀的方向赶去。 祁东昀怕他,车子一直坠在队伍的最后位。 等他赶到的时候。 祁东昀已经被划破了腿,倒在泥泞的地里。明明痛的不得了,已经站不起来了,还是挣扎着往前爬去。 看见钟鸣,好像终于看见了救星,随即又好像想到什么,没有张口呼叫。 钟鸣没管他想些什么。 身旁的人很快将刺客制服。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刺客已经就咬毒自尽。 刺客人数不多,事情不一会就解决了。 钟鸣赶紧让人来给二皇子包扎。 就去查看队伍现在的情形。 总体来说损失不大。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决定冒着雨赶一赶,去下一个站点休息。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在天黑之前赶到了。 到了夜间,钟鸣终于腾出时间来仔细思考这件事情。 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山贼,这群人训练有素,穿着统一,失败之后一个个都咬毒自尽,一个被俘的都没有。 齿里藏毒,多是家族死士。 看见刺客,他第一反应以为是皇后的手笔,毕竟这些年,皇后对二皇子如何,他都看在眼里。 牺牲一个不放在心上的儿子,杀了钟鸣这个眼中刺肉中钉,对她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就算查起来,她还可以倒打一耙。 毕竟京中盛传,丞相大人想取二皇子而代之。万一是他杀人不成,反倒是连累了自己呢。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的不对。 他仔细查看了,自己这边几乎没什么人,主力反倒都是集中在了祁东昀那里。 皇后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只会栽赃一下钟鸣。 况且临时出了问题的,是祁东昀的侍卫,摆明是冲着他去的。 那个侍卫钟鸣今天还见过,所以不可能是早就被换了人。 穿的衣服也是这两天才穿的衣服,不是离京的时候穿的样式。 他们是一只独行队伍,道路狭窄,不可能一直尾随在后面,不被发现。只能比他们更早出发,在树林里伏击。 那这支队伍里就一定有奸细。 皇后还没本事把手伸到他这里。 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皇帝还活着的,除了废太子,就只有这么个儿子。 太子被关起来多年,又早就染上了寒食散的瘾,若真还有本事谋划这些东西,也不用这些年钟鸣这么费劲,倒还要说上一句佩服。 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这些年,也都被钟鸣扫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皇后的母家陈家,故意留着看它苟延残喘。 这个时候又杀了二皇子,到底是谁得利? 钟鸣想到了祁燕陵。 那个他养着的孩子,那个看起来温顺善良的少年,那个笑起来有点可爱,行事作风充满了孩子气的人。 会是他吗? 钟鸣不敢断定。 但是现在推断出来的线索都指向他,而且自己谁都防备着,唯独没有防备他。 他不敢信,也不敢不信。 叫了自己培养的探子,照着已有的线索去查明。 又去取出今天上午拿到信。 一封是祁燕陵寄给他的,简单的倾诉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表明功课没有落下。又说天气多变,希望夫子不要随意减衣,在江南救济灾民,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另一封,是自己让查前段时间的流言相关的消息。查出来是一个陈家的远房亲戚。 但自己过目不忘,这个人,他是记得的。皇帝觉得自己身体不行的时候,把势力都交接给了他,其中就包括一些在陈家的卧底。 其中一部分他接手了,但这个人他觉得无甚用处,就几乎没有联系。 钟鸣的心渐渐沉下去。 能调动这些人的除了他,也就还有祁燕陵。 毕竟,他的身份…… 而在另一边的京城,祁燕陵也收到了潜伏在钟鸣身边的奸细传来的消息。 他旁边人还在不断请罪,说是没想到四皇子这么能躲,几刀下去没砍中,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真正的侍卫也了赶过来。 他暗暗自责,第一次交给他一点事就这么办砸了。 赶紧补救般的说道:“这次的事情做得隐秘,即使没成功,也抓不到什么证据,发现不了您。” 见祁燕陵没回话,又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说:“再等一段时间,他们放松警惕,再次下手,定防不胜防。” 这次祁燕陵倒是笑了笑。 他还想再讨好一句,“属下敢以人头担保,下次一定取那祁东昀的命”,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祁燕陵,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他从来就没指望过钟鸣能够不想到这些事情。 自己怕是已经暴露了。 但他也不怕钟鸣知道。 只是心里有些可惜,若他知道自己如此狼子野心,定然不会像以前那般对带自己。 “提前开始吧。”他对剩余的人说:“那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水则碑和防洪令分别是参考宋朝和金朝。 小剧场—————————————— 祁祁:终于不用再维持小可爱人设了。 明明:我辛苦养大的孩子哟,就这样背叛了他的老父亲。 昀昀:我觉得,全世界就我最惨。 第22章 权臣4 之后几天,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 大概是对方发现,事情败露,他们已经提高了警惕。 一行人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看到当地的实际情形,钟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的确是损伤不大,除了庄稼,人大都没有事。 上游决堤的堤坝也已经暂时堵上,待天气稍好一些,新的地方就会修筑起来。 本地的官员自知失责,再做起事来,都格外小心。 上次来的时候,钟鸣已经掌握了这里的官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官吏也都熟悉。 听着这份熟悉,合作起来,都是格外顺心。 二皇子受了伤,只能先暂时休息。 好像为了不显得自己毫无用处,他主动提出自己去提审那几个贪污的小官吏。 难得他有点上进心。 震灾的灾银到了,这一批带来的粮食也都分发了下去。 民生的生计问题,都解决的差不多了,钟鸣也难得放松了起来。 剩下的,就等祁东昀腿好一些,跟他一起去安抚灾民。 他每天都会,沿着河堤走上一圈。 一方面是检查是否还有疏漏。 一方面,是回忆往昔。 他前几年在河堤上走的时候,水还没有完全褪去,因为死了太多人,决堤的河口也还没来得及补上。 农田完全被淹没,人们居住的房屋也被冲毁,流离失所的人们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他们的眼里没有希望。 活人尚且过不过来,更何况一些已经死去的。 还有家人活着的,勉强将死去的亲人就地掩埋,表情麻木;那些全家都被这场灾难夺走性命的,尸体就那么浮在水里,躺在地里。 勉强幸存的那些人,因为饥饿和瘟疫,你分不清活着是幸运还是折磨。 天还下着很大的雨。 钟鸣没有打伞,一步一步的走在河堤上。 雨水如瓢泼般从他的头顶淋下,顺着脸颊流进衣衫。 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冰冷的感觉留在心里。 他脸上麻木的表情和那些灾民如出一辙。 这些天他看见了太多的死人,比他过去这么多年所见的加起来,还要翻几番。 这样痛心的感情,也只有在钟家覆灭的时候有过。 钟家尚且还有自己报仇,可这些流离失所的,痛失亲人的,全家死光的人呢? 谁又能,向天问责呢? 好在现在完全是另外一副场景了。 因为决堤的口子并不大,也及时堵上了。 现在除了河道里的水还高高涨起,其他的地方水都已经退去。农田里甚至还有一部分农作物顽强的活着,脚踩着淤积的泥沙,长势喜人枝繁叶茂。 像是浴血而生的人。 房屋还留着被水淹没的水印,一片望去,刻度明显,但也都还稳稳的矗立着,还是个挡风遮雨的家。 因为人员损失不大,这会儿官员带头巡视河堤;官吏忙着加固险区;百姓们也忙着去扶起被水冲倒的庄稼,希望还能多少有点收成。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前天晚上,他收到了探子递回来的消息。 确实是祁燕陵。 他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这几天动作越发大了。 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钟鸣还有一点点抑郁。 祁燕陵想不想要那些权势他都不在意,他只是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为人师,为人长,有些失职了。 这会儿看着这些欣欣向荣的景象,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 请问您安居田野也好,心机勃勃也好,只要是他做出的选择,他想要那个位子,自己便推他上去。 他开心就好。 他吩咐自己的亲信,京中凡是祁燕陵用得到的,都让他收过去。 又过了些日子,祁东昀的腿好多了。 协商过后,大家安排了合适的日子。 让他来安慰安慰这些黎明百姓。 皇室向来都是百姓的信仰,他们总觉得,拥有皇室血脉的人拥有的是龙的血脉。 像神一样高高在上。 祁东昀这些日子倒是颇有长进,没出过什么幺蛾子,面对钟鸣似乎也有了些底气。 他不适合当皇帝,钟鸣知道的。 一开始的时候,钟明是真心的把他当一个未来的皇帝培养。 但是他不适合。 或许是皇后从小对他都不曾好过,养成了他这样怯懦的性格。 或许他就是天生不适合。 不适合身居高位,不适合独立的做下决定。 “但祁燕陵事成之后,就给他个闲散王爷做吧。”钟鸣这样想着。 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他身上来。 他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突然变好的二皇子,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那个地方是水文站,”上次泡的没耐心,钟鸣跟他讲述着“主要是观测河流要道。” “嗯”他看向钟鸣,眼神中有一点点眷念。 其实他很少感受这样的温柔。 “每年的六月初到八月终都是涨水月”他不答话,钟鸣也接着说:“这段时间官员就要格外注意河流。” “工部和户部也要合力进行河堤的防汛措施和加固。” “嗯。” 似乎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钟鸣也好像没看到。 这时候,一条狗突然跑到他们面前来。 “这是专门用来报信的狗。”他弯下身轻轻抚摸着狗,“专门训练过,聪明的很。” “嗯”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口。 “太师,感觉伤口有些发痛。” 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全,钟鸣也不为难他。 “都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再走走。” 说完又对随行的官员说。 “你们也都回去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天都是钟大人在操劳,不敢居功。”他们纷纷答道。 钟鸣不多跟他们纠缠。 官员们也很快各自散去。 他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走着。 好像在等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事。 他便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来。 “带他过来吧。”他说,“悄悄地,别惊动别人。” 很快就有人带着祁东昀过来了。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是一种计划败露,觉得无法挽回的表情。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钟鸣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温和,不过在温和里带了一些惯常的嘲讽。 “你站的这个地方,这块土地。”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下面全是尸体。” “你真该看看那样的场景。” “起先,活人都救不过来,也没有能力来管这些尸体。” “在水面上泛白,发臭,顺流而下,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他们身上黏住泥沙,越来越多,越来越重,逐渐朝水里沉下去,泥沙一层一层堆积。” “等稍微有点余力的时候,这些尸体也再也掘不出来了。” “只能在里面安家,只能望他们安息。” 听到这儿,祁东昀掩面蹲了下去,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在哭。 这个样子丢脸的很,不过他也不怕,他丢脸的时候不少。 钟明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 “有个年逾八十的老婆婆,按理说也算高寿了。” “我每次来都看见她。” “一脉单传。” “他儿子孝顺,水来的时候,先把她救了上去。又折回来救其他人。” “结果她家里除了她,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全都淹死在水里。” “尸体捞不上来,后来又被泥沙压在了河底。天天来往,其实什么也望不到。” 讲到这里,钟鸣似乎有些讲不下去了。 低头望了望河岸边的一块地,又接着说。 “不过还好,得了瘟疫,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过几天,就没熬过去。” “我把她埋在地里了”他伸手指了一个地方“隔得近,好歹算个念想。” 钟鸣又指了另外一个地方。 但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这个地方多的是故事,哪里讲的完呢? “回去吧。” 说着,径自走了,也没管祁东昀还蹲在泥地里。 他捂着脸,不停的颤抖。 刚刚到事情败露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解释的。 “因为半路上遭的行刺,他真以为钟鸣想除掉自己。” “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本来也不想的,那几个小官吏一直怂恿他。” “跟他说,都安排好了,只需要把它们偷偷放出来,串通一下信息。” “自己也没有办法呀,又懦弱又害怕,永远都自己下不了决定。” “所以就答应他们。” “沿着河道巡视的时候,自己先走,安排的人就把堵好的缺口炸开。” “钟鸣,每天都绕着河岸走几圈。只要他淹死了,就没有人会问责了。” 这些话怎么解释得出口呢? 就像这些事,怎么是人干的出来的呢? 今天他们出来安抚民众,除了钟鸣,官员,两岸尽是夹道欢迎的百姓。 要是真的决堤了。 自己大概就会看到,钟鸣描述的那种场景。 他昏昏沉沉的哭了许久,似乎决定了什么,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回到驿站的时候,钟鸣正在处置那几个出主意的小官。 他们在筑河堤的材料上打主意,谁会发声的时候,多少也死了些人。 本来就是必死无疑。 他们怕死,三个臭皮匠一起,竟然真想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本来是可以给你们个痛快的。” 钟鸣的人找来几口大水缸,把人绑了按到水里。 “不过,你们也该尝尝,在水里呼吸不得的滋味。” “我特地命人,去河道里取的混了泥沙的水。” 水缸里的水本来就是满的,把人摁进去更是漫出来了。 盖上盖子后,他们就彻底的淹在了水里,扑腾,挣扎,呼吸不能。 那种窒息的感觉,使人难以承受的。胸腔发胀,体温升高,脑子里发出嗡嗡的空鸣。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吸一口气,可是一张嘴,一大口混着泥沙的水就迫不及待的涌进肺里,火辣辣地疼。 等挣扎变得微弱的时候,又把盖子揭开。 因为挣扎,长发散乱,衣服也不再整齐。没有了围观时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情形,更像是一个个爬起来的水鬼。 等他们起来呼吸几口气,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的时候。 再摁回水里。 等到揭开盖子,他们都不想再挣扎的时候。 彻底让他们溺死在水里。 “大人,大人!” 一个信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有急报!” “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水灾真的挺可怕的,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就会年年都发大水。 但是不会淹到我们住的地方,但是年年都有人会去送,就是明知道那个水很大,不能过河,他就要去。 然后一个大浪拍过来,死亡率100% 如果水不消的话,是没有人敢去捞的,就会泡得发白发臭,他的家人看到他,哭都哭不出来。我看到过好几次,很难形容那种场景给人带来的冲击。 这还是运气比较好的,运气不好的,就真的会被泥沙压住,找都找不到。 然后我家的玉米地年年种年年淹,年年淹年年种。如果水不是特别湍急的话,即使被淹了把它扶起来,也能活下去,特别顽强。 如果水流特别湍急,就会连地皮一起冲走。 再说一个比较沙雕的事情。 就是我在描写人被淹的感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写,也不想看别人的。 因为家里靠河,游泳是生存技能,我记忆中学游泳水都没呛过一口。为了写的真实一点,也是一时兴起,我TM就去打了一盆水,然后把自己脑袋…… 还原度非常不够,但是只能说不要轻易尝试。 第23章 权臣5 皇上驾崩了! 钟鸣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仇人去世的痛快。 也没有悲痛。 他小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的,他代表着无穷尽的,专门用来哄骗小孩子的故事。也有一张灿烂的笑脸。 最重要的是,当他出现的时候,舅舅就会开心,会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变得轻松又愉快。 只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谁也没能保持自己最原本的样子。 心中还是有一点点怅惘,但更多的是一切都结束了的轻松感。 一切都要结束了。 既然消息都已经传到了这儿来,那祁燕陵,该做的应该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不想要,自己可以替他解决后路;他想要,自然拱手相让。 来报信的人万分紧急。 钟鸣却一点也不着急。 江南的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他吩咐下去,大家收拾好东西,回京。 即使自己不着急,表面上也要过得去。 总不能皇帝死了,丞相大人还在外面迟迟不归。 这可不是一个权臣该有的表现。 来江南两月有余。 已经有两月没见过祁燕陵了。 这段时间不知他是真的忙,还是不想给自己写信。 自己也两月有余,没有接到过他的信了。 还怪想的。 自己回去时,看到了大概不再是他以前的样子了。 不过他也不急。 等慢悠悠的回到京城,又过了快一个快月。 四个月,整个皇都的权利格局已经改天换地。 这会儿怕是有许多人都在笑自己,手眼通天的钟丞相,怎么阴沟里翻了船? 被一个小孩子耍了心机。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几个月就被瓦解了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自鸣得意的样子,钟鸣就有点想笑。 不过坐在身旁的二皇子刚死了爹,要是笑起来可能场面不太好。 他本来就不太顾及这些,于是唇角微微扬起,暴露了主人的好心情。 回来的路上祁东昀倒是不再那么小家子气,也没自己一个马车掉在队伍的最后。 反倒提出想和钟鸣一起。 不过钟鸣已经对他失望了,没答应,只在最后一天进城的时候,装个样子,跟他坐到了同一辆马车里。 虽然处理江南的事情算是有功而返,不过刚死了皇帝,也不会安排人来迎接他们。 所以当看到骑着马,守在城门口的那个人时,钟鸣愣住了。 四个月不见,祁燕陵变了许多。 他穿了一身黑衣,头发用金冠高高束起。虽然似乎已经刻意收敛,但还是隐隐透露出华贵的气息。 和住在那个小院子里,身着青衣,常年拿着书,满身书卷气的祁燕陵很不相同了。 当然或许当年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他一个人守在那里,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钟鸣的马车越来越近。 等马车在面前停了,他也翻身下马。 好像又长高了。 “恭迎夫子回京,燕陵接夫子回去。”他说。 钟鸣其实心里还挺高兴,但还是板着脸说:“既然你已入朝堂,往后见我,就叫丞相吧。” 又转过身,指着祁东昀说:“这是你小叔,叫人,别这么没规矩。” 可怜的祁东昀,长这么大,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跟自己年岁等同的大侄子。 “皇叔!”夫子吩咐了,祁燕陵就规规矩矩的叫道。 他打心眼里他是有点看不起这个,跟他年岁相同,却无甚本事的小叔的。 况且,他还是夫子的学生。 本来夫子的学生只该有自己。 打过招呼之后,也没有在城门口逗留。 祁燕陵上马,钟鸣与祁东昀回车。 看见他俩同车,祁燕陵压住心中的不快,在前开路,领着他们进城去。 等知道京城如今的局势,钟鸣有些失望。 皇帝驾崩,因着他多年缠绵病榻也算还有准备。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后的母家爆出种种罪行。 包括贩卖私盐,官商勾结,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等重大案件。 件件都是死罪。 更骇人听闻的是,当年栽赃陷害太子,买通太医给太子用寒食散,甚至给皇上下毒这样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陈家很快速倒猢狲散,犯了罪的,人头也一个个落在了刑台之上 。 皇后也立马追先帝去了,说是舍不得先帝,甘愿殉葬,一根绳子吊死在了凤仪宫里。 京城里的局势彻底乱了。 决断下的快,也无人反驳,众人只当这些都还是钟鸣的手笔。 自然没人敢看他笑话。 没人看笑话,他反倒还不高兴了。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祁燕陵手这么快,四个月时间,就把陈家料理了个干干净净。 杀伐果断,倒是个当皇帝的料。 现在京城都猜,是钟鸣在为以后把控朝政作准备。 这几年钟鸣做的决定,除了陈家会跳出来唱个反调,也没有其他人会反驳。 现在先帝已逝。 二皇子又为人怯懦。 若无陈家在背后出主意,自然是很好掌控。 也没人想过,会有其他人出手。 毕竟,废太子多年服食寒食散,几乎快吃成个废人。 祁燕陵这些年一直被藏得好。 他们认为,只有钟鸣能从中得利。 祁燕陵一路把人引进宫,熟门熟路。 二皇子因为听见皇后已死,脸色很是难看,一进宫就自己回寝宫了。 车上的其他人就只剩钟鸣和祁燕陵两个人走着。 相对无言。 祁燕陵倒是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怕钟鸣生气,就一直不敢开口。 他知道夫子并不想要这些权利,他只是怕钟鸣气他一直隐瞒,气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不说,气他心机勃勃却还故意装成乖巧可爱的样子博取信任。 钟鸣其实一点也不气,甚至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虽然说不生气,但他还是冷冷的开口:“你倒是本事,自己做了一大摊的事,全都扣在我头上。” “我钟鸣倒是个恶人。” 祁燕陵也接话说:“燕陵只是不知道如何公开自己的身份。” ‘鬼话连篇’钟鸣想‘竟然能在这皇宫中行走自如,还会处理这不好公开这等小事么’。 见钟鸣没开口,祁燕陵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胡乱走着。 气氛和谐。 这是钟鸣没再说话,但他知道钟鸣没生气。 御花园的花花草草养的好,即使这会儿已经十月,也还有些不寻常的品种开着花。 花开的好,一朵朵的簇拥着,层层叠叠绽开来,晚风吹来,阵阵摇晃,似在邀宠。 跟天上的晚霞一般好看。 红的紫的连绵一片,靠近天边的地方更亮一些,但霞光并不刺眼。 或许是走累了,或许是晚霞太美,钟鸣又主动开口道。 “宫里有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祁燕陵专注的看着他,听他说话,眼睛里都是钟鸣的倒影。 “是摘星台,一起去吧。”说着就换了个方向,领先走着。 祁燕陵不紧不忙的跟着,悄悄按着钟鸣的脚印走。 摘星台离这儿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 “夫子常来?夫子喜欢这里吗?” “常来,但是不喜欢。”钟鸣答道。 这个地方高,风也格外的猛,即使是夏天来,吹上一会儿,隔天也容易得风寒。 更别提现在十月,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 祁燕陵不知从哪变出一件衣裳来,披在钟鸣身上,站在他身旁,在高这高的地方,一起看着天下的风景。 以前他在这里遥遥看着的人,现在陪他在这里。 到这会儿钟鸣才发现,虽然才十六七的年纪,却快要同他一样高了。 衣服披在身上,更暖和了些。 以前来的时候,他不让人跟着,也没人敢跟走。身旁从来就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更没有一个给他披衣服的人。 永远都是孤单的吹着寒风,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高处不胜寒。 “去看过你父母了吗?”钟鸣问道。 太子当年因被下了寒石散,皇帝怕陈家再动手,也因为他并不太适合当储君。干脆找了个结党营私的理由,软禁起来。 “看过了,其实近几年也都去看过。”祁燕陵不敢撒谎。 不过他其实对太子两人没什么感情,太子对他也就一般,有太子妃就够了。 一年也就意思意思去看一次。 太子之前还不知道有人去看过他。 两人就这样聊着些有的没的,看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太阳翻过山,逐渐消失,把它赋予天空的色彩也都收了回去。 稀疏的星子一颗颗亮起来。 人间的灯火一盏盏点起来。 身旁有人陪着,有熟悉的气息。 钟鸣专注地看着天下,祁燕陵专注的看着他。 “喜欢吗?”钟鸣问。 “喜欢。很美。”祁燕陵答。 “冷吗?”钟鸣又问。 “不冷。” “那你喜欢这种感觉吗?”这种身居高出,高处不胜寒的觉。 “站的如此高,看的格外远,天上的星子与万家灯火互相照应,好似天下万物都尽收眼底。”他答道“冷一些也无妨。” ‘尤其是站在你身旁,而不是身后的这种感觉’祁燕陵这样想,没有说出口。 钟鸣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他。 面前的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面容也不再自弃,头发高高束起,眼神也格外坚定。穿的黑袍有金色的暗纹,显得稳重,也显得贵气。 比以前一身青衫好看。 他更适合现在这样的打扮。 论起五官,更是无可挑剔。眉毛锋利,鼻子高挺,狭长的丹凤眼专注的看着钟鸣,倒影里除了钟鸣,还有满天的星子连成河,满城的灯会集成片。 倒是有些想不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了。 那时候的祁燕陵,是什么样子呢? 他仔细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说一下,为什么那几个小官死得那么惨,二皇子却屁事没有? 1.那个几个小官已经实实在在的犯下的错,害死了人,而且不知悔改怂恿别人。二皇子只是想这么干,但是还没干成,并没有任何一个因他而死的人。 2.在古代,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是假的。 3.最重要的一点,他谋划了这件事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对百姓来说,皇族,是神一样的存在,备受景仰的存在。钟鸣有意给他留了面子,不让这件事传开来,就是为了不让这个“神”从神坛上跌下来。 告诉灾区的百姓,他们的神差点把他们都害死了,会民心动荡的。 4.小昀昀真的已经很惨了,我实在下不了手了。 不过他干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下一章开始要进入这个世界的回忆部分了。 讲讲老皇帝的感情,皇后为何如此恶毒,还会提一下太子这个“老婆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的不太重要的剧情人物。 小剧场———————————— 祁祁:我终于有一身好看的衣服了(来自废土世界的怨念) 闲闲:过几天给你穿龙袍。 昀昀:已经是个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了。 闲闲:有的时候更可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宁吖吖 5个;lzh143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zh143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权臣6 第一次见到祁燕陵,他脏得像个小乞丐。 不对。 他当时就是个小乞丐。 钟鸣在十三岁之前,都并不很把自己当钟家的人。 他父亲是个游医,心怀天下,见不得任何一个生了病的人没人医。 也不拘对方家境如何,只要是生了病的,他能救上一救的,他都会不遗余力的,救治别人。 真正的医者父母心。 他母亲是钟家的大小姐,有次外出游玩,染了恶疾,请遍了当地的大小郎中都束手无策。 最后被刚好路过的钟父给救了。 嗯,钟鸣的父母恰好都姓钟。 那会儿钟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按理说救了钟家的二小姐,定然是荣华富贵不愁。 可这个游医是个死脑筋,只觉得这万贯家财于他无用,他□□四方,银子多了,反受其害。 硬是只收了些药钱,就告辞走了。 年轻时的钟二小姐也是个暴脾气,只觉得这人不收她的钱,就是看不起她,病好了非要去问个究竟。 从此隔三差五的往外跑,跟这个呆子纠缠不休。 按照惯例,这一来二去,自然就喜欢上了人家。 钟二小姐自己也摸不清楚,是喜欢他救了自己,还是喜欢他心怀仁义,或许只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她常年跟着钟槐枝,看他救了无数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明明自己也只有绵薄之力,却格外悲天悯人。 “我只求问心无愧。”他这样说。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喜欢这类人的,可是见得多了,自己竟也生出了那么点医者的父母心,看谁都像嗷嗷待哺的孩子。 于是便跟着钟槐枝一起治病救人。 槐枝,是一种治疗心脏的药。 钟二小姐觉得,自己心脏大概也出了毛病,时时刻刻需要这种药。 好在钟槐枝人傻乎乎的,倒也不算真的傻。 看出了钟二小姐喜欢自己,自己也发自内心的喜欢对方。 没有扭扭捏捏,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本质上是个痛快人。 钟二小姐本来就不是什么寻常大家闺秀,径直答应了下来。 一对欢喜冤家就这样准备喜结连理。 但这件事,钟家不同意。 倒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看不上寻常穷小子于是棒打鸳鸯的恶俗戏码。 钟槐枝是个老实人,一颗对二小姐好的心明明白白摆在那儿,钟家人也都喜欢这个老实人,愿意在京城给他开个医馆,让他帮助那些没钱看病的人。 问题是钟槐枝志不在此,他是想要学遍天下的医术,医遍天下的人。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又有多少呢? 二小姐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如果当年不是他四处游历,自己说不定都魂归极乐了。 可是中承俞不理解,他唯一的妹妹,他娇生惯养的妹妹,怎么能跟着去吃苦。 哪里有□□,哪里就有反抗! 两人一合计,收拾好东西,留了一封告罪的信,跑了。 二小姐就这么被拐跑了。 气得钟承俞差点叫人追杀这个兔崽子。 他爹更绝,对外说二小姐染恶疾去世了。 当然这些,私奔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找了月老庙,没管那些繁琐的礼仪,拜了天地,就算是一辈子的夫妻。 然后一起四处学医,四处救人。 虽然说是一起,但其实是钟槐枝负责学医救人,二小姐负责赚钱养家。 是的,钟家的二小姐是个赚钱鬼才,无论经营什么,都稳赚不赔。 即使需要常常拿出钱来去救济别人,生活还是一直都处于中上水平。 过了两年,二小姐怀孕了。 钟槐枝怕她路途辛劳,也不再四处奔波,找了个靠山靠水风景秀丽的地方,从此安定下来。 他的确是心怀天下,但现在二小姐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天下。 直到钟鸣呱呱坠地,二小姐才敢写信通知大哥。 毕竟木已成舟,他们一家三口如今也过得好,钟家也没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为了讨好他大哥,就决定他来给孩子起个名字。 反正夫妻俩都姓钟,姓什么就没有关系。 况且她大哥…… 总之,算是给钟家延续香火。 “就叫钟鸣吧。”他说,“这么小就一股机灵劲儿,将来怕是要一鸣惊人的。” 虽然当了母亲,但钟二小姐还是小姐脾气。 习惯了跟着钟槐枝到处去游历,要她安定下来简直浑身没劲,反倒是钟槐枝,自认为天下人做的已经够多,更愿意留下来照顾她们母子。 钟鸣一两岁的时候,大概是私奔上了瘾,二小姐还经常丢下他们自己就跑了,钟槐枝赶紧去追。 钟鸣就被寄养在了他舅舅那里。 他没跟人说过,他自出生起就有记忆。 舅舅身边常年跟着另外一个男子,一身贵气,大概三十,不说话的时候,看似沉稳,其实性格却无比跳脱。 舅舅是个重规矩的人,对小孩子也一版一眼,也不管这么小的孩子,听不听得懂他说话。 如果那个叔叔出现就好多了。 讲不完的话,看似是在逗钟鸣,其实是在逗舅舅。 舅舅常常绷不住笑出来。 钟鸣现在都还记得,又一次,他讲:“前两天听下人说的,他们睡着大通铺,许多人一排排睡在一起,有个喜欢梦游的人。” 他坐在钟鸣面前,说到这,刻意扭头去看了看钟承俞。 又接着讲。 “有天晚上他梦到去地里摘西瓜,挨个挨个的拍过去,这个没响,那个也没响,唉,都没熟。” “早上起来,人人脑门上都有一个巴掌印。” 钟鸣其实觉得不好笑。 但钟承俞却笑了。 不知道是笑点低,还是因为讲笑话的那个人。 四岁以后,钟鸣就好久没再见过这个人了。 钟承俞也更不爱笑了。 其实三岁开始,钟鸣就会和父母一起到处跑。 跑累了,就找个地方落脚,住上几个月,又天上都是脚板印。 逢年过节才会回钟家团个圆。 所以对钟家的归属感一直不重。 野惯了,钟家又是高门大户的规矩繁重,就更不爱回去了。 有一年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钟承俞不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跟一个小孩子说。 过完年,一家三口又开始天南地北地疯跑。 就在这个过程中,钟鸣捡到了一个小孩,一个脏兮兮也可怜兮兮的小孩。 两三岁,瘦得只剩一张皮,看见钟鸣,眼睛发亮,好像饿得很,却不开口要东西。 那时候钟鸣也不过七岁,他们一家三口暂时住在一个边陲小城里,父亲去给贫民区的人看病,母亲去跟番邦的人做生意。 他从小就有主意,鬼精鬼精的,父母也不怕他被拐跑,倒没想过他会拐个小孩子回来。 二小姐回家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心疼坏了,也没责怪钟鸣,赶紧做了顿好吃的,把他喂得饱饱的。 等知道他的身世,就更不会怪钟鸣了。 小孩子吃饱啦,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是钟鸣的,对他来说有些太大了,穿在身上松垮垮的。 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管钟鸣叫哥哥。 他说他更小一些的时候,跟着一个厨娘,那厨娘对他好,但从来不让他管她叫母亲,只说是别人托付给她的,至于是谁托付的,她也不说。 带着个孩子,日子不好过。 但她从来不亏待他,还老是说不够好。 本来厨娘手艺还行,孩子也懂事,日子还过得去。 可前些日子,突发急症,半夜里就去了。 这几个月,别人看着他可怜,会接济他一些吃的,也有调皮的小孩子会欺负他,叫他小要饭的,叫他小叫花子。 这个哥哥特别好,他想,带他回家,给他吃的,还给他衣服穿。还会温柔地摸他的头。 二小姐当即拍板决定,把这孩子留下。他身上也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大概也找不到那个托付孩子的“故人”。 钟槐枝给人治病,回来得迟,他回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就成了一家四口。 有了个弟弟,钟鸣特别高兴。 自顾自给他起了个名字,圆圆。 大概是喜欢他的大圆眼睛。 “要把弟弟养得白白胖胖圆乎乎的。”钟鸣放下豪言壮语。 二小姐觉得他胡闹,打算好好起个名字,但圆圆却很喜欢“圆圆”这个名字,左右他还小,不急。 一家四口在边陲小镇又逗留了一些时间,的确没有圆圆生父母的消息。 认识厨娘的人说,她两年多前,带了一个几个月的孩子来到小镇,也没跟任何人透露是谁托付的。大家都猜是她偷偷生的不敢承认。 既然找不到线索,二小姐的生意也做的差不多了,等钟槐枝又治了一些人,一家四口就搬到了其他地方去。 钟鸣皮猴似的,整天招猫逗狗。 但以前只有他一个人皮,但现在,上房揭瓦都有人帮忙搭梯。 圆圆倒是乖巧,就是太听钟鸣的话了。 平时安安静静的,但要是钟鸣叫他上树掏鸟蛋,他比钟鸣还熟练。 “喜欢看哥哥高兴。”他常这样说。 二小姐倒不觉得小孩子皮有什么不好的,她小时候也皮,她大哥把她宠上了天,养得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高兴。 皮虽皮,这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坏毛病。 小孩子活泼一些倒是更好。 想到他大哥,前些日子给他写了信,也不知道回了没有。 一家人打算先回一趟钟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明明:我们来取情侣名吧,我叫猫南北。 祁祁:??? 明明:你叫狗东西。 (小剧场真的跟故事中的人物性格无关哦,是因为我想一出是一出。) 第25章 权臣7 回到钟家,钟承俞还是不在。 二小姐就去找父亲说事情。 过了两天,她来问钟鸣,想去看舅舅吗? 钟鸣当然想。 甚至还想那个和舅舅一起的叔叔。 下午宫里就有人来传话,宣钟二小姐进宫面圣。 二小姐就带着钟鸣和钟槐枝去了,因为不好把圆圆一个人留在家里,就一起带去了。 进了宫,却没去看皇帝。 领路的人把他们领进了另外一个宫里,钟承俞就住那里。 说是当太师,教皇子学习。 钟承俞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拉着二小姐问她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又叮嘱钟槐枝,一定要对他妹妹好。 最后拉过钟鸣,摸摸他的头,说,长高了。 看见圆圆的时候,当时愣住了。 “是你弟弟?”他问钟鸣。 “嗯。”确实是弟弟不错。 钟承俞立马就生气了,数落妹妹生了二胎,却不跟自己说。 二小姐这才解释起圆圆的来历。 正解释着,外面通传送皇帝来了。 钟鸣一看。 来的正是他认识的那个叔叔。 只是舅舅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他如今说起话来,也不再那样嘻嘻哈哈,变得一字一顿的,声音沉稳。 和他看起来的样子,倒更合适。 他询问二小姐一家是否要在宫里多住几天,好好陪陪钟承俞。 被钟承俞冷冷拒绝了。 他有些尴尬,试图转移话题。 就看见了作乖巧状的圆圆。 也愣了一下,主动问起他来。 二小姐又解释了一遍圆圆的来历。 他好像更确定了什么事,问到:“他耳后,靠近耳垂的地方,是不是有一颗朱砂痣?” 这下轮到二小姐他们吃惊了,这个地方比较隐秘,总不至于他一进来就看见了。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钟鸣也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回到家,母亲跟他说,圆圆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不能再跟他们一起了。 钟鸣很伤心,好像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收回去了。 可惜,还没养得白白胖胖圆圆的! 之后几年,他还是照样跟着父母到处跑。 只是每当要去嬉戏打闹的时候,觉得身边缺了什么,渐渐不爱到处皮了。 认认真真读起书了。 虽然也不指望高中状元,但他过目不忘,看的书又多又杂,几年书看下来,倒是什么都懂。 他常常催父母回京城,说是想念舅舅。 他每每进宫都想看看,他原本的弟弟在哪里。 但是从来没看到过。 他也问过几次,但舅舅也答不上来,往后他也不再问了。 舅舅看起来也越来越不开心了。 他天资聪颖,却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一晃一晃,长到了十三岁。 每隔几月就来看一次钟承俞已经成了惯例,他和父母又回到了钟家,等着进宫的旨意。 后来钟鸣成无数次想,要是他当时并没有要求要回来就好了。 那在剩下的几十年里,父母还会一起经商,一起救人。 一起看遍天下风景,恩恩爱爱,直到逐渐老去。 因为他们没有等来进宫的圣旨,等来了满门抄斩的旨意。 官兵把钟家团团围住,说是犯了十多条必死的重罪。 当时兵荒马乱的,尖叫和哭喊声连成一片,意图反抗的人血溅当场,没人敢挣扎了。 关键时刻,二小姐想起了她幼年时期偷溜出去的矮墙。 那里的围墙垮过一次,后来重新修缮的时候,下人因为没人会来就偷工减料。 围墙修的比其他地方更矮一些。 那一片荒得很,或许没有官兵守着。 她赶紧带着钟鸣和钟槐枝,悄悄溜过去。 好在真的没有官兵守着,围墙也不高,能够翻过去。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夫妻俩先把钟鸣送上了围墙。 他还没来得及翻下去,抓你的官兵就追过来了。 二小姐大喊,不要等他们,赶紧跑,往哪儿跑都可以。 二小姐这辈子,天真欢快,活的肆意,从来都没有这样失态过。 他吓得跌落下去,破了皮,流了血,不敢喊痛,只闷头往更荒僻的地方跑去。 等他实在跑不动了,跌在地上。 因为流了太多血,逐渐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向他走来。 可能是人死前这走马灯吧,他觉得那个人看起来,很像…… 他的圆圆,他的弟弟。 本来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又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地方,是一个猎户家里。 早些年的时候,他去山上打猎,没想到遇到野熊,被一路追下山崖,摔断了腿。 他家里穷,妻子和两个孩子全靠他养活。 他腿断了,没有经济来源,实在是无钱医治。 被路过的钟槐枝救了一命,还医好了他的腿。 “少爷都昏迷好多天啦。”那个猎户老实的妻子说道,“就怕你烧得太厉害,醒不过来。” 她拧干了一个干净的帕子给他抹脸,又说:“少爷刚被送……” 猎户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她。 跟钟鸣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在钟鸣昏迷的这些天里,审都没审过,钟家三百七十一口,全都掉了人头。 “恩公和夫人也没能逃脱。” 当年二小姐跟人私奔的事,因为丢脸钟家也没传扬出去,所以知道有钟鸣这个人的,只有最亲的几个。 清点人数的时候,漏了他。 曾经钟鸣鼎食的钟家,现在只活着这么一个人。 猎户说他那天上山打猎,沿着血迹,恰巧救了钟鸣。 “恩公救了我一条命,往后少爷就住在这里,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少爷有事。” 钟鸣知道他有所隐瞒。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这一声声的少爷听着他极其别扭,让猎户改了称呼,也真的住了下来。 没过多久,又有皇后病逝的消息。 很快,太子也因为结党营私被废了。 很快又有了新的皇后。 太不正常了。 他对钟家虽然不熟悉,但也清楚钟家是不可能犯下这些罪的。 他对钟家虽然没有归属感,但这血海深仇只有他能报了。 他开始收拾自己玩世不恭的性子,把自己伪装起来一点点,变得圆滑又势利,假装自己是个苦读的穷书生,跟京城的权贵公子结交,套取有用的信息。 索性本来也不是什么好高高在上的人,面子也拉得下去。 知道他的人,除了皇帝都死了。 他特地没有改名换姓,在京城中游走。 果然,下命令的人,真的不是皇帝。 他心里还隐隐地期望,有皇帝的保护,或许——舅舅还在。 其实他也知道,太不可能了。 只有得到了权势,才能为钟家翻案。 他前几年读的书多,一步一步,考了个状元也没费太多的劲。 刚好十五。 他高中状元的时候。 皇帝让人把他引进了宫里。 因为每次见舅舅,舅舅都避开了皇帝,算起来,还是七岁多那年,圆圆被送回去,见过皇帝了。 皇帝没在自己宫里见他,他在舅舅住过的宫里。 那里许显然已经空了许久,虽然一直有人打扫整理,看起来干干净净,可就是少了一些人气。 常年照顾他舅舅的老太监看见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嘴哆哆嗦嗦的,好像要喊出一个不敢喊出的名字。 皇帝本来坐在椅子上,轻轻地专注地抚摸着椅子上的纹路。 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威仪,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像是被谁掏了心。 听见太监的动静,转过头来,眼神有些恍惚,轻轻叫了一声:“承俞。” 轻的像是怕惊醒一个梦。 但毕竟还是梦。 看他这副模样,钟鸣也清楚,舅舅不可能还在了。 心里忍不住恨起来。 都说外甥像舅。 逐渐长大抽条的钟鸣确实是很像钟承俞的。 他厌恶皇帝看他那种怀念熟悉的眼神。 冷冷一笑,打破了他的梦。 皇帝也不介意。 “我身体不行了,也快下去了”皇帝说“你想替钟家报仇吧。” “我们合作吧。”他又说“事后,你想要皇位都可以。” “毕竟承俞那么疼你,他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皇后的势力越来越大,陈家也越来越猖狂,皇帝的身体不行了,单靠他,竟然束手无策。 钟鸣想告诉他,不是谁都会稀罕这个位置。 但是已经懒得跟他说了。 他确实需要权力,如果有皇帝暗中操作,定会比他自己打拼方便百倍。 “我需要真相,所有真相。”钟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就这样,他知道了,自己原本所不知道的所有秘密。 还有皇帝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气氛有点沉重,今天就没有小剧场了。 其实本来写这一段的时候,是写了钟家当时具体的惨状的。 就很详细的描述了,钟鸣当时其实在角落里藏了起来,然后亲眼看见父母以及大部分人的死亡,然后还有蔓延的大火。 蜷缩一团,脑海中始终都是父母死去死睁大了双眼,在火海里逐渐窒息,昏迷过去。这样子。 但作为一个励志写小甜品的人,我感觉自己有点太过分了,就把它给删掉了,换了另外一种不那么有阴影的。 ———————————— 我之前讲的那个拍西瓜的笑话,我今天又把它讲给了我的同学听。 但是我的同学角度比较刁钻。 他听了之后没笑,他问我西瓜没熟就算了,如果西瓜熟了,是不是就该开始切了? 真的是冷笑话瞬间变成鬼故事。 第26章 权臣8 钟承俞,是三皇子的伴读。 他这个伴读,并不是什么多正经的伴读。 一般来说,伴读要比皇子要大一些,好作个好的榜样,带皇子好好学习。 但是钟承俞比三皇子还要小六岁。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贵妃又得皇上宠爱,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上头还有个太子,资质也还过得去。 太子年幼丧母,一直养在贵妃那里,跟三皇子不说有多亲近,但基本的兄弟情谊还是有的。 贵妃和皇帝恩爱,要不是出身平平,早当了皇后。 不过当不当皇后她也不在意,她身体不好,养来养去,养出了佛性,万事随缘,不强求。 所以三皇子也佛性。 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城里,父母恩爱,兄友弟恭。 简直是梦一般的场景。 他从来就不想当皇帝。 不想当皇帝的三皇子也不想读书,也不喜欢自己那个跟老夫子一样的伴读。 “不过伴读大概都一个样。”谁也不敢坏了规矩。 也没想过换一个。直到…… 直到十六那年,刚刚过了大年,御花园第一批花开始争奇斗艳的时候,宫里设宴邀群臣和家眷共赏。 他在御花园一个小角落捡到一个因为看蚂蚁上树而走丢了的小孩子。 怪可爱的,他想。 肯定很有意思。 当天就跑去找贵妃要求换伴读,别看他都十六了,耍起赖来,一点也不含糊。 贵妃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去跟皇帝说。 反正三皇子也没大志,等以后太子登基了,给他个闲散王爷当当,也用不着读太多的书。 皇帝想想,自古夺位,兄弟相残的事比比皆是,他不争,反倒是好事,就同意了。 可怜原本的伴读,突然就被抛弃了。 那个伴读得到消息都惊呆了。 钟承俞被通知要去给皇子当伴读时也惊呆了。 他才十岁,三皇子都十六了,他能去干什么? 端茶递水都手脚不够灵活。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第一天进宫,他打点的整整齐齐,钟家人摸不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反反复复叮嘱了好几遍,怕他被拿了错处。 整整齐齐,心情忐忑的钟承俞,被领到了一大窝蚂蚁旁。 “我查过了,整个皇宫最大的蚂蚁群就在这里。”三皇子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钟承俞那天就是觉得宴会没意思,偷偷溜了。 在御花园瞎逛的时候,被三皇子逮了个正着。 总不好意思跟人说:“你家的宴会不行,无聊的很,吧。” 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想到还真信了。 自己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他想了想个子高高的三皇子,一本正经地调查‘皇宫最大的蚂蚁窝在哪里’的样子。 忍不住嘴角勾起来。 怪可爱的,他想。 就这样,‘怪可爱的’钟家大公子当了‘怪可爱的’三皇子十八年的伴读。 虽说是伴读,但三皇子也总不读书就是了。 一直相伴到他登基。 他们年少的时候,三皇子仗着自己有人养,整天不学无术,一副纨绔子弟样。 不是约人去赛马,就是去打鸟。 甚至还和一堆狐朋狗友一起逛花街。 十二三岁的钟承俞,就是整条花街最靓的仔。 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其实吃花酒还算小打小闹,钟承俞再大一些才知道,他刚刚认识三皇子那年,三皇子就已经喜当爹。 孩子的生母是一个脾气温柔有些懦弱的侍妾。 本来是安排给他通晓人事的宫女,事后也吃了药,没想到过了两三个月竟查出怀孕了。 或许是为了搏一搏未来无限的可能,或许只是女人天生的母性。 别人要她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头一次那么强硬,挣脱拦着她的人求到了三皇子眼前。 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留着孩子一条命。 她挣扎逃走的时候太剧烈,头发散乱,衣裳也凌乱不堪,三皇子甚至眼尖地看见她裤子上有一抹血。 她这个样子,和几个月前那个晚上,在温柔的光下,微微羞涩的笑着的少女,找不出任何一点相似之处。 他同意了。 这个孩子也很坚强,成功的活了下来。 这件事对三皇子的冲击有些大了,就此以后,虽然表面上风花雪月,其实不近女色。 去喝花酒,都会刻意让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离他远一点。 不过是去寻个热闹。 他每次偷跑出宫,都只装作寻常富家公子哥。 风流潇洒却又洁身自好。 有好一部分花娘,甚至偶然看见过他的良家女子,都悄悄芳心暗许。 女子大多害羞,不会直接到他面前表露心意,就喜欢来钟承俞这里打听他的喜好。 真是不胜其烦。 就这样从十二岁烦到了二十二。 三皇子酒后吐真言,说自己喜欢钟承俞。 他自己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钟承俞这人,其实比他上一个伴读还要守规矩。 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 小一些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惹怒三皇子被降罪。 还能拉出去玩玩。 可年纪越大,胆子也越大,要骗他出一次宫,真的不容易。 若是三皇子自己想溜出去玩,钟承俞自然也没办法拦着。 可是自己,就是宁愿陪他一起呆在书房,看他读那些毫无趣味的书,在一旁发呆。 每每看见,对方看完一页书,抬起头发现‘贪玩的三皇子还陪着自己’,所露出的那种,从心底透出的但表现得不太明显的高兴,三皇子就很高兴。 他虽然整日嘻嘻哈哈,却活得极明白。 愿意为钟承俞勉强自己,还自得其乐,每每看着他,胸腔里就满是,简直要溢出来的欢喜。 不是喜欢是什么。 但是明白归明白,他却不敢说。 自己心悦对方,对方却不一定。 要是真说了。 钟承俞一套社稷、理义的论调砸下来。 别说朋友没得做,就是见了自己都得绕道走。 他也的确没猜错。 钟承俞听了吓了一大跳。 胡乱找到理由躲了他好多天。 一开始找的理由也还算过得去,到后来,三皇子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喝多了说了些什么。 赶紧去找他人,解释说自己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 就差指天发誓了。 钟承俞信他个鬼。 其实吧,钟承俞躲他,也不是为了要跟他断绝关系。 就是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乱。 这些年,三皇子对他如何,他也看在眼里。 他自己不成亲,也不要钟承俞成亲。 就是见着,哪个姑娘和钟承俞走得太近,都要不高兴。 他把钟承俞当自己的所有物。 钟承俞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过。 他只是觉得,反正自己也没有心仪的女子,就这样,两个人过一辈子都没什么不可。 这种诡异的心理,到现在他才发现不太对劲。 三皇子来找他解释的时候,他也想通了。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憋红了脸。 才说到:“我其实也……” 比蚊子声音还小。 但是英明神武的三皇子还是马上就领会到了。 抱起他来,呼啦呼啦转了几个圈。 又被钟承俞马子脸教训了一顿。 三皇子都计划好了。 等他哥哥登了基,就让他把自己打发去一个偏远一点的封地。 可劲造。 反正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得到他。 这件事钟承俞没瞒着她妹妹,但其他的人也没敢告诉。 所以贵妃不知道。 她着急的很。 一个皇子,年近三十了也不成亲。 也没有侧妃,唯一一个侍妾也几个月不去见一面。 要不是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别人都会怀疑三皇子有隐疾。 当然,知道了怕是更着急。 她着急,就只能明里暗里的给三皇子相亲。 今天宫里的花开了,让各家小姐都来看看。 明天新得了一条品种特别的鱼,也办个宴会,请各家小姐来聚聚。 每次都特地拉上三皇子。 这两年,贵妃身体越发不好了。 怕她气出了病,三皇子也不敢直接拒绝。 宴会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三皇子虽不当皇帝,可也是前程似锦。 年纪虽不小了,可看起来也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年的模样。 况且他这些年不成亲,一直对外说的是:想找个真心相爱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也不算说谎。 起初各家小姐也都充满热情。 可那也耐不住一次两次的,三皇子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甚至还叫钟承俞来替他搪塞过去。 想嫁的人也逐渐少了。 倒也还剩一些,见过一面就芳心暗许,非君不嫁的。 陈家小姐陈茹锦就是头一个。 贵妃还在的时候,办的宴会,一次不缺。 次次都精心打扮。 哪怕三皇子没正眼看过一眼。 后来贵妃病逝了。 本以为该消停了。 她倒好,也不怕旁人说得不好听。 寻着机会,隔三差五跟三皇子他们偶遇。 起先三皇子还觉得,她一个姑娘,不好伤她的面子。 后来烦了,甚至出言拒绝过。 但每次他一开口,陈茹锦就说:“我并不喜欢你,只是偶遇而已。” 这还能怎么办,大路朝天,还能不准人走吗。 陈家也不怕丢脸,家里大小姐整天跑也不阻止。 好一段时间京城还流传出来话本子。 讲陈家大小姐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痴情人,三皇子年轻时痛失了爱人,一直不愿成亲。 三皇子为那人守多久,陈家大小姐就等多久。 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后来还是钟承俞去交涉了几次,才没了这么频繁的偶遇戏码。 但作为交换,偶尔他们出去玩的时候,要叫上她。 相处的多了,三皇子觉得她其实也还行,从来不做小女生那种扭扭捏捏的姿态,也从来不跟他表白。 钟承俞也没吃醋,只是每每都和她保持距离。 陈茹锦读得了兵法,看得了诗经,还女扮男装同他俩去喝过几次花酒。 连钟承俞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其实比钟承俞更能跟他玩到一起。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习惯着习惯着。 因十五岁在花宴上的一眼,一直耗到了二十。 她二十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普通人畅想未来:等我以后有钱了,等我家里人以后有钱了,等我朋友以后暴富了。 三皇子畅想未来:等我哥以后登基了,等我哥以后登基了,等我哥以后登基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zh143 2个;阿宁吖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权臣9 一直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太子殿下,被刺死了。 他年前查一个贪污案,拉了好几个大官下马。 其中一个因为数罪并罚,被满门抄斩。 偏偏抓人的时候,跑了几个,有漏网之鱼。 那个大官为官做恶,就怕有人上门报复,养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门客。 那几个门客一方面是武艺了得,一方面也确实不是那个大官的家人。 跑了。 抓人的小官不敢上报,监斩的官员也怕上面怪罪。 一层层一道道的,竟然真的隐瞒了下来。 那几个门客要替主家报仇,趁新年太子去祭天,回来的路上侍卫松懈,得了手。 太子一死,京城的局势就变了。 三年前,贵妃病逝后,皇帝就生了一场大病。 一直没医好,病势缠缠绵绵的,拖到这一年,实在是不行了。 就连祭天都是太子代劳。 三皇子都做好了‘在这一年跟陈茹锦告别,去封地和钟承俞两人长长久久地过日子’的准备了 可惜,他一直等的‘等我哥登基了’再也等不到了。 他上头其实倒还有一个哥哥。 但二皇子比他还要不学无术。 问题是心术又不正,几次三番想陷害太子,为皇帝所厌恶。 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他要是一心狠,不当这个皇帝,其实也不是不行。 大祁这些年来国泰民安,边疆也没有战乱,没有内忧也没有外患的。 就算是个废物皇帝,有众多朝臣帮着,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他心里清楚。 从知道太子死的那一刻起。 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想当这个皇帝。 但他又很清楚,他当得了皇帝,钟承俞却是不可能做皇后的。 他安慰自己。 反正自己已经有个儿子了,就把那侍妾立为皇后。 到时候宫里只有他和钟承俞,也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侍妾识大体,又没有母家。 就算知道了自己钟承俞的事,也不可能怎么样的。 “承俞会理解我的”他对自己说“就是是为了江山社稷。” 其实他知道不行的。 钟承俞看似脾气温和,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不会允许自己,以一个朝臣的身份,留在宫里,跟皇帝不清不楚。 不是怕他人议论,遗臭万年。 他的学识,他的家族,他这些年来所学习的君子之道,不允许。 三皇子叫了钟承俞,想跟他讲这件事。还叫了陈茹锦,希望她能帮自己劝劝钟承俞。 但他实在开不了口。 只好喝一些酒壮胆。 可是酒越喝越多,头晕脑胀,你还是开不了口。 其实他不说,钟承俞也明白他的意思。 心里烦躁,让陈茹锦先看着他,自己走了。 本来是不该发生什么事的。 可是陈茹锦已经二十了,是个老姑娘了,陈家一直没有逼她,就是希望她能当个王妃,能对陈家有益。 如今若能当个皇后,自然更好。 所以那酒,其实有问题。 这件事做的隐秘,陈茹锦也不知道。 她原本还在劝三皇子:“你哥哥突然去世,也别太伤心。”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被叫来干什么的。 他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陈茹锦没听清,还凑上去听。 “你说什么?听不清。” “承俞?他先走了。” 说着还去扶被碰翻了的酒。 所以当红着眼的三皇子扑过来时,毫无准备,躲都没得躲。 她尖叫着,踢打着,挣脱了往门外跑去。 跌跌撞撞地,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三皇子抓了回去。 她大声喊着救命,但没有人来救她。 外面的人,早就被陈家人支走了。 她只能被身后的人抱住,听他含含糊糊地喊着:承俞 吓得睁大了眼睛。 三皇子清醒过来的时候。 看见了掀翻的桌子,砸碎的酒碟,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陈茹锦。 眼神里的怨恨不似作假。 他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陈茹锦挣扎的时候,甚至抓着酒壶摔碎的瓷片,在他身上划了几道。 屏风也被推倒了,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还夹杂着另一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酒原本是好酒,现在却令人反胃。 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个时候,陈茹锦却比他还要冷静。 “今天的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她和三皇子都觉得是三皇子酒后乱了性。 “我们换身衣服,把这里收拾了,再把酒楼的人打点好。” “不会有人知道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对方。 三皇子原本以为,她会顺手推舟嫁给自己。 但现在她提出这样的建议,正中自己下怀,也没往深处想。 可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真正冷静下来,开始处理这件事情。 “茹锦,你怎么一晚都没回来,哥哥来看看。”陈茹锦的大哥却到了。 发生这样的事,或许陈茹锦能算了,但是陈家是不可能算的。 陈家大公子看到了。 事情不可能再善了。 陈茹锦听见大哥的声音,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暗了暗。 或许还能有别的办法,只要三皇子咬死不娶,或是所性不当这个皇帝,陈家肯定就不会非把自己嫁给他。 她被关了起来,等着一些“坏消息”。 比如三皇子争位失败。 或是三皇子薄情寡义要不负责任。她觉得这样的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但等来等去,只等到她自己怀孕的消息。 三皇子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陈茹锦只能嫁。 陈家也是世家中数一数二的,对付那个侍妾那套,不可能安上来。 就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之后的事情,他自己都浑浑噩噩的。 二皇子很快被找抓到了证据,彻底拉下了马。 没过多久,老皇帝也去世了。 三皇子顺利登基。 在看见钟承俞恭恭敬敬行礼的那一刻,他知道,不可能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执意不立陈茹锦为皇后,立的那个性格软弱的侍妾,硬说自己与她伉俪情深,又立了已经年满18的儿子为太子。 时间过得真快,他与钟承俞相识,已经十八年了。 自己也已经三十四。 不再是少年了。 那时候陈家还没有那样如日中天,也没有办法违抗他的命令。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等把登基相关的一切繁琐事宜处理完的时候,他才发现,陈茹锦也快生了。 陈茹锦生了个皇子。 不过在他眼里,没有这个皇子,也没有这个贵妃。 听说陈茹锦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他懒得管。 本来就是。 不该存在的。 之后两年,他与钟承俞再没有什么联系。 最期待的,就是在朝堂上,听他说只言片语。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醉酒。 这宫中的一切景,风和月。 都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太安静了,少了那么一个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每每喝到一半,他都会想到那场晾成大祸的醉酒,便不敢再喝了。 其实后来回想起来,他也觉得有诸多疑点,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不在好查了。 况且就算查出了,什么也没有用。 他觉得自己就会这样,直到老死。 可是,他听说。 钟家给钟承俞安排了相亲。 对方是一个落魄家族的小姐,为了照顾年幼的弟弟,耽误了成亲。 钟家也不想盲婚哑嫁,私底下已经安排他们见过几面了。 钟承俞很喜欢。 他不允许。 他怎么能够允许。 他心里最黑暗的想法开始生根发芽。 他已经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命令一切的人,那为什么自己还要得不到幸福。 自己心爱的人,还要同别人成亲。 只要他想。 他可以得到钟承俞。 他的宝贝,他的心脏。 就应该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只被他所拥有。 他下令让钟承俞担任太师,接他进宫。 为他打造了华丽的宫殿。 为他修筑摘星的楼台。 谁也不让他见,让他成为自己的私有物品。 接钟承俞进宫的时候,从小照顾钟承俞的家奴非要跟来。 钟承俞终于跟他说了句软话。 他同意了。 他不再期待上朝,但也不敢不去。 他怕钟承俞斥责他。 但钟承俞再也不肯斥责他了。 “今年的海棠开了,特别好……” “上个月番邦进贡了一批马,我觉得其中有一匹,你一定喜欢……” “今年江南的丝绸上面来了,挑一些给你妹妹送去……” 每天结束早朝后,都急哄哄的来找他。 说不完的话。 钟承俞也不应。 能得到一个“嗯”都是最好的。 钟承俞不愿意跟自己说话,自己也怕他闷坏了。 也就让这个太师,真的去教太子治国之策。 或许是小时候皇帝对太子可有可无的态度,导致太子十分黏皇后。 钟承俞十次去找他考教功课,有九次他都在皇后宫里。 一来二去,钟承俞干脆也去皇后宫里,免得多跑一趟。 皇后是个温柔的女子。 或许是受到她的感染,钟承俞对皇帝也更温柔了一些。 有什么话也要回应了。 偶尔和他好好吃一顿晚饭。 甚至还会主动提起话题,不过都是民生之类的,似乎对皇帝的治国能力特别不放心。 皇帝也乐在其中。 巴不得他多说点。 只要他说话,自己就开心。 后来他家里人也进宫了几次,关系越发缓和了。 只是没有人愿意被关着的。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钟承俞越来越不开心。 他觉得,钟承俞要接纳他了。 有一天晚上他趁着酒劲,摸黑去了钟承俞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个剧情。 今天我实在是活泼不起来,就没有小剧场了。 我还是讲一点生活中的事吧。 上课的时候永远不想听课,就在拉大纲。因为这篇人物的年龄还挺混的,我怕出bug就列了一个表。 就是那种比较重要的人物,在重要的关键时间点的年龄的表。 当时是一节数学课,我同桌以为我在做题,但是看遍了书上也找不到这样的题。 —————— 再提醒一下6.24之前就在看文的小可爱,真正的更新在前14章。后来的小可爱不影响。 第28章 权臣10 其实他没醉。 这些年他都不敢醉。 就是刻意借着酒劲儿,做一些自己平时不太敢做的事。 钟承俞早就熄灯歇息了。 熄了灯,其实也还没睡着。 这宫里的日子越长,他就越难入睡。 其实也没想些什么,其实也与从前也并没有太大不同,可他就是无法入睡。 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又睁开眼睛。 很多很多个晚上都是这样,被过分安静,以至于让人厌恶的夜晚折磨着。 宫里人知道他喜静又浅眠,一入了夜,就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处处小心着,生怕得罪了他,送了命。 以前在钟家的时候,也算身份显赫了,但别人也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但今晚有一些不同。 起先他还以为是守夜的人从梦中惊醒,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但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床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嗯,还在动。 他一辈子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见过,摸黑爬人床的。 真是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这不要脸的人,究竟是谁他也清楚。 毕竟其他人,也没这个胆子。 皇帝脱了外衫,钻进他的被子里,微微带了一些酒气的身体,缓慢的向钟承俞靠近。 心里忐忑的很。 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只想不要在喝过闷酒之后,一个人醉死在梦里。 他刻意摸黑来的,没有提灯,也没让任何人跟着。 皇宫里的夜晚,是不太暗的。 即使所有人都已经睡去,一些不再被需要的灯也依然亮着。 头顶上是皎皎月光,大概是快到十五了,星子稀疏。 他觉得自己也是不被需要的。 即使不被需要,也想要凑上去。 夜晚的风有一点点冷,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也一点点吹凉了他的心。 他紧了紧衣裳,一想到自己一会儿可能会被直接撵出来,心更冷了。 还是想要获得一点点温暖。 想要不再一个人待在清冷孤寂的寝宫里。 他和钟承俞都没有经验,这样莽莽撞撞的,怕伤了他。 说来好笑,花间柳巷,他以前是常客。 但十六岁过后,就没碰过人。 陈茹锦那时,他一点也记不得,不算在内。 如今快四十了。 二十几年,全靠自给自足。 他轻轻的搂住钟承俞。 发现他没睡着,就把头搭在他的脖子上。 蹭着他柔软的发丝。 胸腔里都是对方的气息。 热热的呼吸喷在钟承俞的耳垂上,即使光线很暗,完全看不见,也可以感觉到耳朵整个红了。 钟承俞在颤抖。 微微地发抖,是拒绝的信息,但是他没有推开皇帝。 发现这一点,他更大胆了。 “承俞,我……我……” 他想说什么来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实在是太安静了。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被窝里的温度也一点点变得燥热起来。 钟承俞摸索着伸过一只手。 握住了他的的手。 “嗯。”钟承俞说。 这跟,说‘你想干什么都行’,有什么差别? 皇帝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 他把手伸进对方的衣衫,一层层褪下衣物,像拆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 不小心碰到了温润光滑的皮肤。 被烫到了。 手抖抖索索的。 抖得比钟承俞还厉害。 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不过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两人十指相扣。 胸膛贴在一起,感受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其实也没做到最后一步。 毕竟没有什么准备,他舍不得钟承俞受伤。 但钟承俞还是承受不住一样,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紧了床的栏杆。 微微用力,显现出一些青筋,和一层绵薄的肌肉。 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得见压抑的喘息。 第二天早上,皇帝还想赖床,硬是被钟承俞撵起来去上朝。 一些宫人看见皇帝从钟承俞宫里出来,简直惊掉了下巴。 这件事也传进了陈茹锦耳里。 这两年她脾气越来越坏了。 一开始是有一次她大哥进宫。 似乎是谈了一些什么事,她气得一边砸东西,一边大骂。 直叫人把大哥撵了出去。 被人拉出了他的寝宫门,都还能听见里面叫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后来同陈家的关系几乎断绝了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没什么亲情可言了。 狼狈为奸罢了。 尤其是在听说钟承俞进宫之后。 陈家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让她来做,越来越如日中天了。 那天她砸了一套茶具,两个碟子。 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宫里,伺候的人都不敢从她面前过。 有许多人在背后说她,好好的大家小姐,跟着皇帝跑了这么多年,最后也没捞着皇后的位子。 母家再厉害又怎么样?皇帝还是不喜欢她。 儿子又不争气。 看看太子,讨皇上喜欢,皇上也会多去皇后宫里坐坐。 虽然是去看教书的钟承俞。 不过谁敢说钟承俞的闲话啊! 皇帝听了要命。 被陈茹锦听了更要命。 她听了自己的闲话,或是在哪儿受了气。 她就爱拿儿子撒气,拿宫人撒气。 一开始他和钟承俞关系也还过得去。 时常去钟承俞宫里看他。 钟承俞也劝过她几次,不要拿无辜的人撒气,但她始终不听。 钟承俞也慢慢发觉,她不是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了。 渐渐和她疏远了。 再后来,没人劝着,她脾气更大了。 皇帝也不怎么管她。 一方面是,本就没什么感情,见了也尴尬。 另一方面,他和钟承俞造成今天的局面,也跟当初那件事脱不了关系。 虽然没有证据。 但其实还是恨她。 反正她脾气坏就坏了,年把年的都不见上一面,也不碍自己什么事。 他倒是发现陈茹锦在对付太子,只当她是替自己儿子铺路。 太子也不是个很适合当皇帝的料,满脑子不是母后就是太子妃。 稍微留了个心眼,也没太注意她。 却没想到,在钟承俞那里留宿,是真的触了她的逆鳞。 她连着去了钟承俞宫里两次,很失落地回宫,又发了很大的脾气。 从此就像彻底绝交了,不再来往。 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 她一直憋着,是要出大事。 既然心爱的人得不到,那就选权势,耗了那么多心血,费尽了所有的青春年华,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慢慢的,皇帝开始生病。 他跟陈茹锦,一向没什么交集,这贵妃也不像寻常妃子,从不给皇帝送那些精心熬制的补品,也没人怀疑到她头上。 年过四十的皇帝,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身体虚了。 整得钟承俞还以为是自己的错。 他不好意思的很,感觉自己跟祸国殃民的妖妃没什么两样。 在这深宫之中,确实有些太寂寞了。 况且他从来都没有不爱过对方,不管是当伴读的时候,还是当太师的时候。 不管对方是小孩子心性的三皇子,还是挑着整个国家担子的皇帝。 他其实,只是一直都和自己过不去。 特意冷着对方,不过在折磨自己。 罢了,去他的规规矩矩吧。 反正都这样了。 终于想通了,终于妥协了。 你也没想到,自己一脚踩破了陈茹锦最后的底线。 于是在很普通的一天,他在皇后宫里给太子授课。 当时皇帝也在。 陈茹锦突然出现,有理有据地说太师与皇后有染。 皇帝正想说:“你胡闹些什么。” 她就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情书。 上面是钟承俞的字迹,一封封一首首,情意绵长。 这些书信,也确实,是从钟承俞宫里搜出来的。 那当然不可能是写给皇后的。 到底写给谁的,也不言而喻。 皇帝高兴坏了。 他本以为他选择皇位,他把钟承俞关起来,钟承俞说不定是恨他的。 就算不恨,大概也情谊不再,只是勉强接受自己。 他没想到会有这样浓厚的,深重的,情意绵长的爱。 他高兴坏了,字面上的意思。 这些年陈茹锦串通宫人给他下了不少药,底子早就坏了。 情绪一直激动,突然就吐血昏迷。 他昏过去了,自然不知道陈茹锦这些年,对宫里的掌控到了什么地步。 她说有染就是有染。 皇后的宫人纷纷成了证人。 皇帝又昏迷不醒。 人证务证俱在。 钟承俞和皇后都被抓了起来。 等她去看过皇帝一次。 回来就说,皇帝刚刚醒过。 龙颜大怒,要赐死这两个人。 无人反驳。 一杯毒酒强行灌下去,钟承俞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希望她看在往昔的情谊上,不要对钟家下手。 当然,情谊什么的早就没有了。 钟家也马上遭了殃。 她手脚极快,等皇帝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迟了。 就连想要治她的罪,都发现自己的权利被架空的差不多了。 朝堂上尽是陈家的人。 陈茹锦的话,比他还管用。 “真是失策呀,皇上。”她坐在皇帝的病床旁。 语气含笑,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也能有今天,我真高兴。”说着高兴,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果然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浮云。” “可别死了呀。就是看着你这副样子,才痛快呢。” 耍够了威风,也不想再和皇帝待着。 一步一步的踏出寝宫门口,风一吹,眼泪就顺着脸滑下来。 反正自己定是要下地狱的,与他再也无法相见,也就只能图的一时痛快。 就好像御花园的花,姹紫嫣红的,年年的尽量往好看的开,等着贵人来看一眼。 贵人不爱看,耗尽了光阴。 不甘不愿的,也还是枯萎了。 自己好歹,还有点本事呢。 过不了多久,就能是皇后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在权臣篇章完结之后,还会有一个陈茹锦有关的番外,其实如果有认真看的人,应该会猜到我要写什么吧。 小剧场-------------------------- 祁祁:开车是不可能开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的,只能看看别人,这样子。 闲闲:没有办法,主线就是你们的感情线,要是你们能够开车,这本书也差不多该完了。 鸣鸣:感觉正在被遗忘。 夕夕:被忘掉的是我才对吧,我怀疑完结了都根本不会有人记得我! 第29章 权臣11 听完全部的故事,钟鸣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其实陈茹锦和自己母亲是很相像的。 出生良好,肆无忌惮惯了,敢于去追逐自己想要的。 可是她们又从本质上就不相同,钟鸣可以保证,如果钟槐枝不喜欢二小姐,钟二小姐一定可以干脆利落的抽身离开,无比潇洒。 强求来的,始终无用。 你永远打动不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 没有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发生这样的事,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没有一片雪花值得被原谅。① 如果皇帝完全不想要权利,或者就是可以放舅舅自由,悲剧不会发生。 如果陈茹锦早一点抽身,事情不会发生。 甚至如果舅舅不纠结于那些繁文缛节,早早承认自己的心意,一切也不会发生。 但是没有如果。 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钟鸣要和皇帝谈交易了。 这些年虽然皇帝手中的权力都被架空,但好歹还是个皇帝。 明里暗里,他都还有一部分只属于他自己的势利。 甚至陈家都有不少眼线。 只是病情越来越严重,他怕自己撑不到,成功复仇的那一天。 况且他是皇帝,始终都在明处,做事束手束脚。 不如钟鸣这样一个,本身不被人所知道的人,来的方便。 钟鸣和他达成了协议,他将手中的权力都转交到钟鸣手里。在钟鸣需要的所有地方配合钟鸣。 皇位也可以拱手相让。 失去了钟承俞,他倒是想得开了。 而钟鸣要做的就是不断增长势力,收集证据,拉陈家下马。 让陈茹锦死。 这本来就是钟鸣要做的。 不过既然皇帝表现的如此弱势,那钟鸣自然要多提一些要求。 他要求。 再见到他的弟弟。 那个他捡来的孩子。 听他提起这个人,皇帝也惊讶于他一直把人牢牢放在心上。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皇帝用手撑着椅背,从凳上坐起来“再跟你讲讲他的事。” 虽然说他的身体确实是不行了,但为了不是陈家太过猖獗,也从不敢在外示弱。 所以至今,众朝臣都并不知道,皇帝骑士已经行将木就。 挥了挥手,示意想来扶他的宫女退下。 跟钟鸣说:“他大概也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一路领着钟鸣,一路讲跟祁燕陵相关的事。 “他出生得,不太是时候。” 祁燕陵出生的时候,新皇刚登基不久。 三皇子的登基,本来就是个意外,所以准备的急急忙忙的,一直到登记过后好一段时间才把事情处理得清楚。 一个不起眼的侍妾的儿子又有了儿子,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传到他耳里。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儿子,是什么时候成亲的,更别提儿媳妇什么时候有了身孕。 后来这个不起眼侍妾的儿子封了太子,他才知道自己连孙子都有了。 真是好笑,有儿子的时候自己没关心,还勉强能算自己年少,有孙子的时候,也没关心。 不过那时候,陈茹锦也快生了。 他高不高兴是一回事,但面子上还要过得去,所以宫里又好好庆祝了一番。 记得贵妃生了皇子的多 记得新太子有了个儿子的,就不多了。 论起来,祁燕陵比他小叔,还要大上一点。 太子还没封太子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在意他。 他那个父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当父亲的自觉。 太子就被他出生是侍女的母亲教养长大,性格倒不算怯懦。 有一点黏母亲。 但那已经算他母亲最大的本事了。 大概是因为还没出生的时候,他母亲动过胎气。 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 也没什么大病,就是一生病就总不好。 他母亲疼他还来不及,只能什么事都依着他来。 好在也没惯出什么坏毛病。 要再想把他教的如何顶天立地,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教。 没人管他,他就能经常出府到处逛。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好逛的,只想为他母亲买一些好吃的糕点,时新的布匹,看他母亲高兴。 他老是去买这些女子才爱买的东西。 就老是碰见女子。 大家小姐通常都不自己去买这些东西,偶尔有看见他的,都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 没什么缘分可以一提。 大部分平常人家的女子,也会觉得,一个男人比自己更清楚衣裳的配色,娘兮兮的。 但有一个姑娘不太一样。 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嫡次女,母亲去世得早,跟着奶嬷嬷长大。 她哥哥姐姐甚至父亲,因为她母亲是生她去世的,平时和她也不亲近。 庶母庶姐什么的又没有资格教养她。 长着长着,随了奶嬷嬷的性格,只喜欢一些针啊线啊的。 发现这样一个妙人,简直是大吃一惊。 从此引为挚友。 两个人都是没什么人管的,索性就常常凑在一起。 谈哪家食斋新出了什么点心,谈哪个铺子又进了什么花样新鲜的料子。 彼此相伴,到了快成亲的年纪。 他倒是没人操心,毕竟他父亲都还没正正经经成个亲。 但女孩子家究竟不一样,再怎么没人管,家里也要开始张罗了。 那天两人还在商量,要送个什么色调的衣服给他母亲。 问了半天,他却不应话。 他把茶杯,咚,的一声放在她的面前,吓得她回了神。 “你近来怎么回事啊?”说着又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下去。“老是心不在焉的。” “家里催成亲,也没人问我的意见。” 她又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女孩子要是嫁错了人,这辈子就完了!” 说着又看向对方。 对面的少年已经十六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眉眼带笑,长相英俊。 说话的声音也清朗好听。 虽然常年生病,但并没有影响他的个子,喜欢女孩子喜欢的这些东西,也并不影响他的气质。 只要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关心什么,就是一个特别讨姑娘喜欢的翩翩公子,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 “你没什么心上人吧。”她问到。 “一天天的都跟你在一起,我到底有没有心上人,你不清楚吗?” 他人也不算太迟钝,话说完,差不多就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反正我们相处都很愉快,就这样再相处一辈子都可以。”大概是很熟悉,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要是也觉得还行,要不我们就凑合凑合?” 少年没隐瞒过身份,她以前觉得这个身份不影响她们相处,也从来没伤过心。 不过现在想想,她一个五品小官的次女,要是能嫁给三皇子的儿子,她家里人一定能不会不同意。 况且自己也的确…… 就看对方了。 她把话挑明了,少年就更不好意思。 支支吾吾的说:“我回去和母亲商量。” 他母亲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她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儿子常在一起的姑娘,还特地请她到府里吃过饭。 不过她不能做主,就去问了三皇子。 那时候的三皇子,还打着“等我哥以后登基了”的主意,对这个儿子根本不上心。 要是这个儿子在京城成了家,和他母亲一起留下来,反倒是好事,就直接同意了。 这下两家欢喜,找了媒婆,过了明路。 选了吉利的日子,按照礼数,一步一步地,很快就成了亲。 两个人其实本来就志趣相投,互相喜欢。 婚后的日子也都欢欢喜喜,来年就有了孩子。 新皇登基的时候祁燕陵出生了。 没多久,当了皇太孙。 只不过说,这个皇太孙,没当几个月,就丢了。 是的。 丢了! 前二皇子蓄意报复,又拿皇宫里的那位没办法。 就趁着太子一家三口出门逛街的时候,找了山匪,来暗杀。 怕他们没胆子,就没说要杀的是太子。 土匪哪里会什么暗杀,只当是来绑架的。 护妻狂魔的太子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太子妃,儿子就被人给抢走了。 绑了一票的一帮土匪还挺得意,气得前二皇子破口大骂,说漏了嘴。 这绑的可是皇太孙啊,还哪里敢要什么赎金,想还回去,又没有门路。 可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 前二皇子说还回去也得死,不如撕票。 这群土匪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就决定撕票。 刚好被他们的厨娘听到了。 这个厨娘的丈夫本来是土匪的一员,后来出事死了,她也无处可去,留了下来。 那群土匪绑了婴儿回来,本来是打算要赎金的。 怕自己毛手毛脚照顾不好,就给她这个女人,先照顾着。 听这群人说要撕票,她心思忐忑的回屋子。 这个孩子白白嫩嫩的,多可爱啊。 她想。 自己年轻的时候和丈夫私奔,成亲。 想着等安定下来,就生个孩子。 世道艰难,她丈夫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生活艰难,上山当了土匪。 好不容易怀了孕,丈夫就死了。 因为伤心过度,孩子也没保下来。 “要是能够生下来,大概也这么可爱吧。”她摩挲着婴儿的脸。 恶向胆边生。 突然下了决心。 跑!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源于伏尔泰语录: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这句衍生出来的话,也是我在网络上看到的,特别触动,非原创。 小剧场———————————— 太子:老婆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太子妃:其实我,把你当姐妹来着。 祁祁:呼吁社会,关爱留守(划掉)走失(划掉)被拐卖(划掉)儿童。 祁祁:真的很惨! 第30章 权臣12 “这些事是后来抓到了土匪,他们说的。”皇帝讲到。 这个厨娘胆子不大,一时冲动跑了,也没有做好准备。 跑了没多久就被发现了,土匪们打马追了上去。 她不敢进城,就算进城也没有办法还这个孩子,干脆往反方向跑。 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京。 土匪们追了一段时间,没抓到人,倒是被官府抓了。 他们也不知道厨娘到底跑去了哪里,自然交不出这个孩子,审问过后,都斩了头,线索也就这么断了。 “死之前交代了这些事。”皇帝说。 之后的事,他不说钟鸣也能猜到了。 不知道厨娘是故意的,还是被吓着,慌了手脚。 越跑越远,不知怎么的,跑到了边陲地区。 带着孩子和贫穷一起,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下去。 或许是想等攒够了钱,再送他回家吧。 或许是舍不得把这样一个孩子送走。 但是明明很清楚他的来历,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自己,明明知道他其实是天皇贵胄,知道他能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所以内心又被内疚所折磨,不敢让这个孩子叫自己母亲。 还没有把他送回去,就突然死了。 后来,这个孩子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勉强维持了生命。 再后来,就被钟鸣捡到了。 “我们祁家尽出情种。” 说到这句话,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说。 “儿子丢了,太子也不着急。反倒是看太子妃伤心过度生了病,才着急上火。” “找倒是找了,就是没找到。” “太子妃生产不久,就因为这件事情伤了身子,一直没再生。” “后来太子又发现被下了寒石散,就更没要孩子了。” “不过虽然没有孩子,但两夫妻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皇帝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说到。 “你把这孩子送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发现陈茹锦在对付太子了。并没有对外公开说孩子早回来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二皇子一个继承人。” “送回来?”钟鸣好像没抓住重点,反问道“你好大的脸!” 听他出口嘲讽,皇帝有些尴尬。 “总之,人人都不知道还有其他继承人,都会放松警惕。以后把陈家拉下马……” 说完停住了脚步,认真的看向钟鸣说。 “这个皇位由谁当,全看你!” 说完这句话又开始走起来。 “快到了,我没跟他说他的真实身份。” 虽然是住在皇宫里,但眼前这个地方实在不像皇宫。 这个地方本来就在皇宫的角落里,平时人烟稀少。 看起来甚至有点荒凉。 院子倒是挺大一个,整个的比皇宫高一小截。 他们踏上歪歪扭扭的石梯,爬上去后又沿着围墙走了一小段路,才看见一个拱门。 进了门,又是一片小竹林。 不经常有人打理的样子。 “在这皇宫里藏个人藏了这么多年,你也是不容易了。”钟鸣说。 穿过了竹林,终于看见了几间屋子,朴朴素素的跟皇宫的风格很不相配。 想必住在里面的人,也很难想象到自己居然住在皇宫里。 大概是这个地方长久,没有人来。所以有一点声音就显得特别明显。 屋子里的人推开门出来。 “叔叔来了?”已经十二岁的孩子看起来还不是很高,像是小时候所欠缺的营养,还没有被补回来。 听他这么喊人,钟鸣也不禁觉得皇帝有些不要脸。 “哥哥!”一个声音突然喊道。 纵使那么多年过去,双方已经完全长变。 就像钟鸣轻易的认出了他,他也立马认出了钟鸣。 他看起来会钟鸣想的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但还是他的弟弟。 即使是一点也不圆的圆圆,也还是圆圆。 他现在有了新的名字,祁燕陵。 听到他说话,皇帝原本想解释,也没开口。 让他们先叙旧了。 “叔叔说他是我父母的朋友,父母多年前已经过世,他代为照顾。” 钟鸣并不想听这些,反正都是假话。 “那你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叔叔对我很好,从来不亏待我。只是他说他的房产就这么一处是多余了,太偏远了,所以我平常也不出门。” 回答了钟鸣的话,他又问。 “我一直都很想哥哥,这些年哥哥怎么都不来看我呀?” 钟鸣看他完全相信了皇帝的话,觉得大概是他刚认回来的时候还太小,记不清了,没认出来他这个叔叔其实是个皇帝。 只能顺着皇帝的谎话往下编。 “哥哥家里出了事。所以没能来看你。” “不怪哥哥的,哥哥不要伤心。”听钟鸣这样说,他反而安慰到。 等说过了话。 钟鸣和皇帝还有其他事要商量,只能先倒闭,所以以后再来看他。 “那哥哥一定要赶紧来哦,不要让我一直等一直等。” “嗯。” 等离开这个院子,钟鸣才又对皇帝说。 “您这谎话可真是一套又一套的,给自己降了个辈分不说,还成了个房子没几套的普通商人。” 说到这个,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低头看路,然后说道。 “也不好跟他说我的真实身份,我这个年龄,要是跟他没什么亲缘关系,说是他爷爷,也不像啊。” “房子的事就更别提了,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在宫里找出这么个地方。” 接着才又谈起正事。 最后皇帝给钟鸣安在了一个编修的职位,不显眼,也还算适合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新科状元。 但其实这给位置,跟权贵接触非常大,且不显眼,办事方便。 又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是工部尚书陈大人,常年在朝堂上跟皇帝唱反调。 陈家一直以为是他们以一己之力把他捧在这个位置上,他这么听话,一定是因为感恩戴德。 不过事实嘛,就不太一样了。 他母亲是陈家本家的一个庶女,他父亲却是一个积极无名的寒门士子。 嫁给他父亲,算是低嫁。 可他父亲有本事,一路爬到一品官员的位置。 人人都道他母亲有本事,有福气,结了一门好亲事。 事实上,他父亲官做大之后,就开始从妾灭妻。 他从小时候,明里暗里,不知吃了那个妾室多少修理。 他父亲宠妾灭妻,其实陈家一清二楚,可是在他们眼里,一个根本不重要的庶女,比不上他前途无量的父亲。 起先他母亲还会回家哭诉,后来也认命了。 他真是厌恶透了这个唯利是图的家族,一心只想着等以后自己也长本事了,就把母亲接出来。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天,母亲就死了。 只是因为风寒,只是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 那个小妾向父亲耍赖撒娇,刻意不让大夫去给母亲看看,母亲觉得他真是要考试的紧要关头,没跟他说。 就这样去了。 父亲只打算把母亲草草葬了,他去跟父亲讲理,不求风风光光,好歹要让母亲体体面面的走。 可是那个小妾在旁边煽风点火。 说如果听了他的话,那他父亲岂不是在家里权利都没有,还要听小辈的指使。 所以他父亲不仅没有同意,还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说他以下犯上,不懂何为长幼尊卑。 他实在没有办法,去求陈家,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帮忙。 他们早就记不得这个没用的女儿了。 他母亲出丧那天,下雨。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队伍不长,一个个都骂骂咧咧的,尤其是抬棺材的几个人,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咒着天气,还说他母亲死得不是时候。 他冲上去要打他,那个人直接撂下棺材不抬了。 他和母亲在家里的地位,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也根本不把他当少爷,直接对他拳打脚踢。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老爷眼里连狗都不如,也敢对我动手!我可是二奶奶家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来送丧,晦气!” 其实他与那小妾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 只不过看自己和母亲人人可欺罢了。 还是旁边有个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劝了两句。 “什么东西,使唤我!”说着又踹了他两脚,“你求老子,不然就让你娘烂在这里。” 他说的是实话,今天让他们不抬,他一个人是抬不动这棺材的。 他趴在土里,捏紧了拳头,雨水从他的头顶淋下来。 太弱小了,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 所以才会受到这样的欺负,母亲才会去的这样早。 “求你!”所以只能压着火气,也压着仇恨,咬着牙,去求他。 听了这话,勉强算满意了,又骂骂咧咧的抬起棺材。 他把这所有的屈辱都记着。 埋在心里。 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有了成绩。 陈家倒觉得都是自己的恩德了。 他后来给母亲讨了诰命,修了精致的墓,报复了屈辱他们的人,甚至用手段弄死了那个小妾。 但是不够,还是不够! 他父亲和陈家,都不能放过。 但是他父亲虽然在家事上糊涂,在朝堂上却滴水不漏,根本抓不到把柄。 所以他和皇帝做了交易,皇帝想办法解决他父亲,他给皇帝当卧底。 头一号卧底。 这些年陈家干的坏事多了去了,表面上恭恭敬敬的人,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恨不得陈家全家死绝。 陈家大大小小的眼线,主要都在他手里。 钟鸣跟他交接完,又想起一件事来。 跟皇帝说。 “把祁燕陵交给我吧,我学识还过得去,就跟他说,我给他当夫子。” “他跟着我住,我也放心。” 把祁燕陵交到钟鸣手里,皇帝也放心。 就这么定下了。 没过多久,祁燕陵和他一起,住进了城郊的一个小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工部尚书:没人记得我了吧,就是开局帮四皇子说话,吵得最厉害那个。 祁祁:我丢了,不好好找找吗? 太子:……(忙着和太子妃研究服装配色问题)。 明明:哥哥来捡! 第31章 权臣13 钟鸣毕竟不是那个上树掏鸟蛋的钟鸣了。 他跟祁燕陵一起生活在小院里。 一天两天还好。 时间长了。 就扛不住他“哥哥”“哥哥”一声声的喊。 明明小的时候听见他这样喊,就会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现在听来。 只觉得心跳过速,血往脸上涌。 多听两遍,就耳根和脖子都发红。 只能曲线救国。 “如果他不喊我‘哥哥’,或许就会好了吧。”他这样想。 所以找了祁燕陵来说。 “如今你我都不小了,都要讲些规矩。”他说“既然我给你授课,那以后你就叫我夫子吧。” 他想,“夫子”这样庄重的称呼总可以了吧。 “哥哥是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吗?” 他这么一说话,钟鸣又动摇了。 但还是坚定的说:“没有的事,只是觉得教书是很神圣的事。” “那好吧,哥哥。” “是夫子!” “好吧,夫子。” 钟鸣发现,情况并没有改善多少。 就这样一边授课,一边开始自己的复仇。 其实皇帝算是个能干人,手底下的暗线、探子已经埋得差不多了,查起事情来,根本不需要费钟鸣太大的力气。 钟鸣需要做的,是去接触那些有实权的人。 把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 以确保日后揭发陈家的时候,陈家无法和他们勾结,无力反抗。 其实这也不算个简单的活。 不过聪明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很是了得,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这样隐藏在暗中的日子,大概有两年。 其实这两年他已经收集够了推翻陈家的证据,拉拢的势力足够把陈家按的死死的了。 当然,他也找到了足够了给钟家翻案的证据。 有皇帝的配合,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简单的多。 所以就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早朝上,一个不起眼小官突然站出来,甩出了陈家犯罪的证据。 一些陈家势利下的官员还想反驳,但证据确凿,一条条摆着呢。 而一些平时和陈家关系交好的大官,这次却纷纷站在了陈家的对立面。 紧接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官又拿出了当年钟家冤案的翻案证据。 他的身份才量出来。 竟然是钟家遗孤! 这一次陈家出了大血,顶梁柱陈家大公子直接被赐死。 钟鸣第一次出现在陈茹锦面前,让她清楚地知道,报应来了。 皇帝也不管什么官员升迁制度,直接给封了丞相。 又应钟鸣自己的要求,封了太师。 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皇帝还很不解。 “想站在舅舅当初的位置上,感受一下,这种滋味。”他说。 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皇帝也明白,并没有追问,直接答应了。 其实钟鸣想当这个太师,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祁燕陵。 他现在还是祁燕陵的夫子,希望以后祁燕陵当了皇帝,自己还能是他名正言顺的夫子。 不过要不要让他当这个皇帝,自己不太确定了。 他在祁燕陵面前,一直都是文弱书生的形象。 或许受钟鸣的影响,祁燕陵越长越像一个书生了。 他觉得,这样充满书生气的祁燕陵,或许比自己还不适合站在高位上。 也就有了一点点,认真教二皇子的心思。 其实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孩子的,就算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与他无关,也无法真正的一碗水端平。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叫钟鸣“夫子”。 钟鸣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和祁燕陵分享这个称呼。 便说道:“二殿下是皇子,自然该按皇子的规矩来,往后就叫我太师吧。” 二皇子也从善如流。 比祁燕陵那个,时不时还冒一句“哥哥”的小崽子听话多了。 一开始,相处还算愉快。 后来陈茹锦见自己儿子,和与钟承俞长得那么相像的“太师”走得近。 不知发了什么疯。 二皇子就和他疏远了。 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听不得敲门声。 当着丞相,当着太师,当着祁燕陵的夫子。 越来越权倾朝野。 皇帝或许是觉得多年来的夙愿即将实现,彻底倒床不起,病入膏肓了。 不过他想看大仇得报,钟鸣就偏不如他的愿。 毕竟皇帝,也算他的一大仇人。 他现在手里拿着权力,也越发肆无忌惮了。 明明可以立马将陈家这颗毒瘤整个摘除,他偏不,总是隔三差五又抓个人,一点一点的削弱对方的势力。 明明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却非要摆足了权臣奸佞的模样,直接把人给问了斩。 过个几天,又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再拿出证据。 操纵权势,玩弄人心。 在猫捉老鼠的游戏里乐此不疲。 就差在朝堂上玩一出,指鹿为马了。 其实说他如何翻云覆雨,如何手眼通天,也都算不上。 他甚至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权谋。 路是皇帝早就铺好的。 看起来特别不好对付的,其实都是自己人。 朝堂上跟他唱反调的,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况且他自始至终,也没做过什么危害社稷的事。 看起来什么都是他做的,其实都是顺其自然而已。 但是他这样做,这样高高在上地,并不快乐。 只有在回到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听着夜晚的声音,看祁燕陵做他的功课时……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微微喘息。 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松弛,以维持自己不失去本性,成为一个真正的奸臣。 终于还是没忍住。 向祁燕陵透露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祁燕陵一点也没追问。 只说:“不管夫子是丞相还是太师,总归夫子就是我的夫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咧嘴笑着,露出一颗虎牙,显得格外可爱。 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书。 回忆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 钟鸣站在摘星台上,看着身旁的人。 人确实是在不停变化的,现在身旁的祁燕陵,就和从前的,不管哪一个时刻的他都不一样。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裳。 “走吧,你既然喜欢。”说着主动下了摘星台“我会帮你的。” “皇帝死前,你去见过他吗?”钟鸣问。 “见过,他还叫上了一些阁老大臣,宗室贵族,说明了我的身份。”祁燕陵答。 “那怎么还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你?”钟鸣又问。 他一边问,一边回头,看见祁燕陵露出浅浅的笑,答道。 “等夫子回来给我证明身份。” 钟鸣也没再说什么。 一去安安静静的往回走,场面倒也不显得尴尬。 其实再重新认回去了之后,他们的相处大多是这样的,没有话说就不说太多废话。 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想法,所以也不需要虚假的客套。 倒是年幼时,时时刻刻都吵吵闹闹的。 他们先一起回到钟鸣的寝宫,用了晚膳。 那个照顾钟鸣的老太监,一直对祁燕陵非常的不友好。 钟承俞小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照顾。 后来钟承俞被迫进宫,他放不下,也非要跟去。 钟承俞的不开心,他都清清楚楚,所以一直不太喜欢皇帝。 不过那个时候,也不敢表现出来。 再后来,钟承俞当着他的面死了。 他亲眼看见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真心把他当儿子的孩子,一颗忠心付与的大公子。 当着他的面,被灌下了一杯毒药。 从此,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钟鸣和钟承俞长得像,他就时常把他们认错,大部分时候根本分不清楚。 其实祁燕陵倒是和皇帝不像。 但他记忆中,这样两个人在宫里吃饭的,就是钟承俞和皇帝。 他以前从不敢说什么,后来一直很后悔,现在年纪大了,什么也不怕了。 祁燕陵也不跟他较真。 但钟鸣看不下去,他自己都舍不得冷言冷语的崽子,怎么能让别人给他摆脸色看。 就随便寻了个由头,把老太监支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其实钟鸣本来不想问的,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你的身世。” “很早。”祁燕陵一边回答一边给钟明夹了一筷子水晶冬瓜。 “夫子喜欢吃这个吧,我记得的。” 然后又接着说道。 “那年我同哥哥进宫的时候,也有四岁了,已经开始记事了。” “明明早上哥哥也对我叮嘱了好几次说是要进宫,不能乱说话。” “后来那个‘叔叔’进门的时候,也有人通传说是皇帝驾到。” 钟鸣一边听他讲,也一边给他夹了一些鸡肉,他们以前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自然是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的。 祁燕陵把钟鸣给他夹的菜吃了,又接着讲。 “我明明记得他是皇帝,他却跟我说他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太奇怪了。” “还说是我父母的好友,说是父母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他。” 听到这儿,钟鸣也有些想笑。 也没刻意绷着,就笑着说道“没见过他这样的,在孙子面前自降一辈就算了,还咒自己儿子死。” “太子和太子妃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嗯。”他回答钟鸣,又接着讲。 “若单纯只是他身份的问题,其实也还糊弄的过去。” “不过他把我放在皇宫里养着,又不让我出去。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想哥哥,想出去看哥哥,他就一直搪塞我。” “后来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就偷偷溜了出去。跑出去好远之后,就发现,自己还在皇宫里。大概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听他说想自己,钟鸣何尝不是呢。 只是那时候,大家都没有能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祁祁:哥哥。 明明:叫我夫子大人!(awsl) 祁祁:是的哥哥,好的哥哥! 明明:awsl 阿伟:人生艰难。 第32章 权臣14 他们吃着饭,也没让人伺候。 也没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一边吃一边讲,钟鸣给他夹菜的时候,他就停下来,先把菜吃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夹着菜,事情讲的断断续续的。 不过总还是算讲清了。 在皇宫里藏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又要防备陈茹锦,不敢调动太多人去守着。 又要瞒着祁燕陵,不想让他知道真实身份。 让他住在宫外,皇帝又更不放心。 只顾着防别人,倒没有防祁燕陵。 祁燕陵隔三差五偷跑出小院,也没人发觉。 起先他只是想混出宫,去找钟鸣。 可是他要跑出自己的小院,容易,想出宫门,却不太简单。 所以只能留下来,慢慢谋算。 他从小机灵,竟然还搞到了一套小小的太监服,经常在各宫之间游荡。 皇宫这么大,总不可能每个人都相互认识。碰上一些八卦的,即使不认识他,也还能聊两句。 慢慢的他也摸清了皇宫的状况,听了一些相关的消息,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皇帝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就让他留下来,又刚好听一些宫里的老人讲,几年前太子儿子丢了。 和自己对得上。 虽然不敢确定,但他心中也有了猜想。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不那么想出去了。 “或许出去能找到哥哥,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还是会再被送回来。” “我什么本事也没有,所以只能听从别人的决定,我不想这样。” “太子被诬陷,只剩二皇子一个继承人,皇帝把我找回来又偷偷藏着,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抓住才最稳当。我想有自己的势力,等我强大了,再见哥哥,哥哥就不能再把我丢掉了。” 钟鸣听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来都不知道,祁燕陵是这样想的。 他赶忙解释,“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 “我知道,我知道,等再见到哥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祁燕陵也连忙说,“是我以前误会了哥哥。” 可是我还是想要权势。 他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 两人好好吃了一顿晚饭,祁燕陵就自己回他暂时寝宫去休息了。 算起来,自钟鸣去赈灾,两个人已经好几个月没一起吃过饭了。 再过段时间时间就好,钟鸣想。 钟鸣一回来,朝堂这趟浑水又被搅动了起来。 虽然皇帝已经不在了,可钟鸣通知说第二天要早朝,也没有人敢不来。 知道祁燕陵的人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自然不会多说。 不明就里的人议论起来,就多种多样了。 “这次丞相叫上大家,是要说二皇子继位的事?” “我瞧着不像,通常皇子继位,也不会叫上所有朝臣。都是宗室阁老做个见证,一切安排好了,昭告天下就算了。” “我觉得,这次怕是丞相要……” “就是就是,前几个月就已经疯传说丞相打算自己坐皇位。” “哎,那时候还传,说是要对二皇的下手,没想到二皇子没事,陈家倒是彻底完了。” “别乱说,说不定只是因为皇上走的时候二皇子不在,现在特地……” 他话还没说完,就赶紧安静了下来。 只因钟鸣到了。 往常早朝的时候,钟鸣虽然也是坐在皇帝的高台之上,但大概是为了避嫌,所以把龙椅给挪走了。 但是今天,他命人把龙椅搬了上来。 身旁还跟来另一个人。 不是二皇子,是个不认识的。 穿的衣服是皇子的规制。 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朝臣更加摸不着头脑。 钟鸣也不废话,只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邀各位同僚,就是为这天下大事。” “先皇驾崩前,未立太子,但留有遗诏。” “面前这位,是废太子之子,也是皇位的继承人。” 未等部分老臣发出疑惑,几个阁老就站出来堵他们的嘴:“先皇弥留之际,便已预见今日,特地召了臣等。” 这几个平日在朝堂都是不说话的,也多是硬骨头,平日里仗着自己年岁已高,没几个年头可活。倚老卖老的,对钟鸣也常有斥责。 这会儿站出来说话,也算可信。 “确有遗诏!” 不论朝臣打算赞同、询问还是反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钟鸣命人去请的宗室贵族也都到了。 三言两语,表明祁燕陵已验明正身,确定是多年前被劫走的皇太孙无疑。 事情到这儿,其实已经铁板钉钉了。 尤其是如今陈家已倒。 “为求稳妥,还请丞相拿出传位诏书。”谁也没想到,竟是二皇子开口说了话。 要知道,以前,与他无关的事,他从不开口。 与他有关的? 他就由着一群陈家的人替他吵来吵去,也不开口。 他这会儿开口,一众人都颇为吃惊。 “从前有人替他说话,自然不必开口,如今只剩他一人,只能靠自己了。” “那可是皇位啊!到手边的皇位跑了,还是要争一争的。” “都这时候了,还有何用啊……” 人们想得多,但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说出口。 不管别人想什么,二皇子一直出列站着,眼神坚定。 他其实还是很怕,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头,还出言质疑钟鸣。 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有一些事情,他一定要知道。 钟鸣也很坦然,诏书本来就是真的。 他拿出来,给祁东昀看,也给群臣传阅。 祁燕陵也没说话,祁东昀突然来这么一出,出乎了他的意料,撇了撇嘴,也没有很不高兴。 他想要祁燕陵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诏书先传到祁东昀手里,他情绪还很稳定,没干出当场怒撕遗诏这种事来。 看起来有些陈旧了,微微有些泛黄,盖的印章都有些褪色,像许多年前就写下的。 有些失落。 在发现还自己有个侄子时,就有猜测了。 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想过要立自己吧,所以也不存在,是自己让父皇母后失望了这回事吧。 既然这样…… “臣,参见皇上。” 祁燕陵没看见他出洋相,有点失望,没想到他突然就俯首称臣了。 那些以为二皇子还要争一争皇位的,也没想到他会第一个认可新皇。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 一排又一排的人依次跪下。 山呼“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在大殿之内回荡,穿过房梁,冲出房顶,直达云霄。 这样声音的围绕着,大殿内的盘龙金柱都显得得更加活灵活现。 一层层一层层的声音,像击打在祁燕陵的心口上。 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很满足,这就是他一直都想要的。 钟鸣是最后一个跪下的,他的学生,他的弟弟,现在是天下至尊,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因为是他当皇帝,连平日里看着极其碍眼的龙椅,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祁燕陵看见他往下跪,感紧伸手扶住了他。 “夫子是我的恩师,师恩如父,恩重如山,不可跪我。” 钟鸣本人也并不看重这些君臣之理,也没有随便跪他人的嗜好,自然同意。 “愿夫子与我,共领天下,共赏天下。” 说完他又小声的说。 “希望哥哥喜欢。” 钟鸣不喜欢天下,但很喜欢现在管理天下的人。 闲云野鹤的日子再美也不及他。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在理着朝政两三年,又何妨。 “好。”所以钟鸣这样答道。 “平身。”祁燕陵说完,就顺势坐在了龙椅上。 他轻轻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花纹雕得精致,好似真的抓了几条龙,把它封印在了这龙椅之上。 龙椅自然是精致的。 这份精致,显得龙椅子上的人格外高高在上。 嗯,也是他想要的。 他又看向站在身旁的钟鸣。 这更是他想要的。 钟鸣眼神里含着骄傲和喜悦。 他虽然常常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在笑里通常是有一份讥讽的;他在祁燕陵面前也常常笑,但通常是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现在的眼神就有一些不一样了,是一种赞赏,是对祁燕陵成长的承认。 祁燕陵很喜欢。 他眼神暗了暗,还是不够,在钟鸣眼里可以看出,他还是觉得自己没长大。 自己已经很大了。 皇位定了,人心也就安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家需要一个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一个像神一样的人,作为领导者,带领他们前行。 “礼部。”这次发话的人不再是钟鸣了。 以后也不会再是了。 “臣在!”礼部尚书出列。 “国不可一日无君,即刻祷告天下,继位典礼也该开始准备起来。” “臣遵旨。” “户部。” “臣在。” “登基大殿相关事宜,由户部配合礼部。”他虽然第一天站在这大殿上,处理起事情却有条不紊。 “臣遵旨,敢问皇上,历代新皇登基之后,会先查近十年的国库状况,可要核对?” 对此祁燕陵早有准备,说:“不用,丞相办事,朕放心。” 祁燕陵很快就将相关事宜安排好了,宣布退朝。 朝臣们这一天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了。 总体来说,我感觉自己被耍的团团转。 三三两两的走出大殿,回家去慢慢消化今天知道的事情。 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二皇子;没想到吧,我不夺权 第33章 权臣15 阴历十月十一,宜祭祀。 是钟鸣回京后最近的黄道吉日。 到了这一天。 礼官前导赭黄袍,陟降灵宫九陛高。 二十七筵俱再拜,精虔不惮圣躬劳。 祁燕陵不是特别守规矩的人,但登基一事上,还是中规中距。 他穿着祭祀服装,是大祁历代皇帝所规制的。 这衣服使整个人庄严肃穆起来。 上衣是黑色的,倒是很贴近祁燕陵的喜好。 自钟鸣赈灾回来,次次见他,他都穿的是黑衣。 衣服的袖口与衣领是用金线所绘制的祥云,后背的位置盘桓着一条墨绿的龙,两边的广袖上分别是如火一般飞舞的凤。在不起眼的细节处,用暗纹绘制了不少四大神兽。 鲜红的下裙与黑色的上衣形成鲜明的对比,裙摆下围的一周是晦涩难懂的古字,还有一些其他特制的章纹。是祝福也是一个国家的重量。 这是一件充满了祥瑞的衣服,钟鸣仔细打量着穿这套服装的人。 看起来完全是个成人了。 他向钟鸣走来。 头上戴着冕冠,因为走动,冕旒相撞,遮挡了两人的视线。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因为蔽膝、佩绶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套礼服显得格外沉重。 也格外庄重。 也使祁燕陵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钟鸣就听着这样叮叮当当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钟鸣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的少年,看着年轻的皇帝,迈着沉稳庄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爬,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终站在了最高处。 站在了天子的大殿之前。 钟鸣展开先帝遗诏。 诵读起来: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敬天法祖为首务。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保……” “□□皇帝之子孙,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皇太孙祁燕陵,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颁布完诏书,钟鸣拿出传国玉玺。 郑重的交代了祁燕陵手上。 宫中乐手开始奏乐。 皇帝登基的服饰繁重得很,钟鸣怕他坚持不住,借着乐声的掩护,小声的问他:“累吗?” “累了的话就稍稍靠着我,咱们这个位置高,别人看不清的。” 祁燕陵当然不累,要是这么一会儿就累了,他多年的锻炼也算白练了。 但他还是轻轻往钟鸣身上靠了靠。 在全天下人的注视下,享受这隐秘的片刻亲昵。 他靠得近了,钟鸣就把他身上的配饰看得清清楚楚。他耳朵上垂着珠玉,是象征着提醒皇帝不要听信谗言的“允耳”。 不过这并不影响祁燕陵认真听钟鸣这个权臣的话。 “嗯。不累的哥哥。”祁燕陵回答。 钟鸣一路扶着祁燕陵,完成了迎苍天之类的一系列献礼。 百官来朝。 “大赦天下!”祁燕陵按照规矩说。 祁东昀看着这一切,也放心。 看来如何当皇帝,他这个大侄子可比他在行多了。 接着就该发布金凤颁诏。 也就是追封先帝,册封大臣。 该封谁,封什么,早就已经拟定。 这个环节本不该出什么岔子。 二皇子,不,这会儿是新皇的皇叔了。 祁东昀在册封大臣的环节突然站出来,自请削爵,望被发配至江南地区。 “此前赈灾,臣深有感悟,曾见黎明于水火,心感不安。” “愿永生镇守此地,使民避于水患。” “臣有罪,唯此一法可赎。” 钟鸣听了他的话,并不太吃惊。 不是因为他多会玩弄人心,只是这个少年也是他看着长大了。虽然并没有陪伴他的幼年时期,却见证了他的成长。 祁燕陵倒是没想到,终于对这个废物皇叔,有那么一点好感。 “省得我动手料理他了。” 群臣也都比较吃惊,毕竟还有一部分人,等着一场争权夺位的精彩大戏。 不管别人怎么想。 对祁东昀来说,说了这些话,终于算松了一口气。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早在刚刚收到先帝去世的消息时,他就想过,留在那里。 皇位的事自有钟鸣处理,这位太师,这位丞相,掌控这些权势这么多年,这一次也定了能够处理好。 可是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万事都有别人顶着扛着,就置身事外。 他是皇子,纵使不要皇位,也总要回去给天下一个交代。 等回京之后,突然发现还有更好的继承人。 虽然很是惊愕,但有更好的人自然更好。 再之后,得知陈家已灭,母后已死,父皇从来都没有想过传位于自己。 是有一些失落,但总的来说,曾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担子,那些虚无缥缈的期望,都卸下来了。 “□□皇帝之子孙,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这句话,其实是包含自己的把。 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太多的人,特别容易满足。即使只有只言片语,但那也证明,父皇心里至少不是完全无视自己的。 足够了。 自己做不好的皇帝,管不了天下事,但总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他可以永远守在洪水频发的地方,救一条命,是一条命。 况且他在江南,在赈灾的日子里,从那些灾民的眼神看见的,都是希望。 真的很喜欢。 虽然有一点小插曲,但登基大典还算顺利。 登基过后,一切又开始周而复始的运转。 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认为祁燕陵也是钟鸣的傀儡。 但是钟鸣直接甩手不干了。 凡事能能不他出面的,能不经他手的,能不用他处理的,他碰都懒得碰。 彼之蜜糖,我之□□。 只盼这些权势不要黏住他的手。 民间的话本子又流传开来,国泰民安的时候,总缺少不了这些无中生有又引人注目的东西。 这次倒不是什么缠绵的爱情故事,或奇怪的艳情本子。 讲的是一代权臣钟丞相,在先皇病危之时,临危受命,惩奸除恶,还要装作小人与奸佞斗争的感人故事。 “话说当年,外戚当权,陈家当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陷害他人,信手拈来。” 把陈家说得跟只会蛮干的土匪一般无二。 “谋害太子,当年给先帝爷也下了毒,只剩下当今皇上这一根独苗苗。” “自己命不久矣,遗孤又无处安放。先帝悔啊!当初怎会看上这么恶毒的女人。” 听到这里,有人打断他“我怎么听说,当年的陈家大小姐一心追着先帝,先帝也不爱理睬呢。” 说书人被人反驳打断,有些恼羞成怒“你能知道什么,这些都是皇家秘闻,仙帝不喜欢的陈家大小姐,如何会娶她为皇后!” 打断他的人,正是如今游手好闲的钟鸣。 他倒也没再问这说书人,皇家秘闻你怎么知道?又继续听说书人讲。 “先帝本是万般无奈啊,眼看就要含恨而终,这时,曾今被陈家陷害的钟家大公子站了出来,替先帝掩藏教养当今圣上不说,又一个人扛起了治理天下的担子。” 有个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转过头来,含混不清的跟踪钟鸣搭话。 这两年钟鸣不理政事,四处逍遥。 养回了年幼时的脾气,也不嫌这地方吵,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这人说起话来。 他本来也就才二十三,现在性格活不起来,跟十□□的少年人一般无二。 跟什么人都聊得来。 “你听听,讲得皇帝跟个小可怜儿似的。” 别人也七嘴八舌地回答他。 “哎哟,大家也都是凑个热闹。” “这老头家里没个人照顾,说书说的不好,大家也来捧场。全当给他养老了。” 他这边说着话,又听说书人讲道。 “等当今圣上登基,众人还怕他借着恩师的身份,指手画脚。哪知,这丞相如仙人一般,一切权势都是过眼云烟,全都脱了手去。” “如今云游天下,岂不快哉?” 得!一开始还只是把自己描述的跟个英雄似的,这回儿直接整成仙人了。 他钟鸣是哪门子的钟家大公子。 况且,虽染祁燕陵看起来跟个大人似的,却老是耍小孩子脾气。还云游四方呢,就在这京城丁点大连的地方玩玩,都要按时回去才行。 也不许他去花街柳巷的凑热闹。 说是当年先帝,就是因为有这种恶习,才导致后来人不成人样,家不是家。 钟鸣不信他瞎扯,可耐不住要真去了,回来祁燕陵就跟他闹脾气。 到后来,这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馆,他没有一家没去过的。 什么样说书人的书,他都听过。 这种说他是个舍己为人的活神仙的,也不是没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钟鸣把手里的瓜子一丢,往皇宫方向去。 他的穿着看起来跟个寻常富家公子哥没什么两样,也没人会想到他,就是那个,活神仙一样的钟丞相。 朝中倒没什么大事,就是零零碎碎的琐事挺多。 他要是不按时回去,祁燕陵会生气不说,主要是怕他不按时吃饭。 今年他就该满十八了,也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个子蹿的快,现在已经比钟鸣还高出一个头。 本来,一个孩子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情,钟鸣是有点于心过不去的。 在钟鸣眼里,祁燕陵永远是个孩子。 不过看他处理得好,钟鸣确实也是厌倦了,也就放手让他去做。 他回宫等着,除了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又刻意看着小厨房给祁燕陵炖了一锅鸡汤。 等着等着,有些乏就睡了过去。 等在醒过来的时候,又换祁燕陵在等他了。 “唔,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汤都还热着,哥哥醒了就一起吃饭吧。”他一边盛饭一边说。 钟鸣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过来。 大概是祁燕陵怕他冷,在他身上披了一件自己的衣裳。 钟鸣披着的衣裳,明显感受到衣裳比自己的大了许多,回想起小时候刚刚捡到祁燕陵,对方穿他的衣服显得松垮垮的。 如今,情况完全调换了。 他有些沮丧,非要祁燕陵站起来和他比身高 。 祁燕陵自然不会不答应。 钟鸣看着祁燕陵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更加沮丧了。 “刚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钟鸣一边比划着自己的膝盖一边说道。 祁燕陵微微弯腰,凑在钟鸣耳边说:“如果哥哥想比我高,我愿意为哥哥弯一辈子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哥哥想比我高,我愿意为哥哥弯一辈子的腰。 嗷嗷嗷。 哎?不会只有我自己觉得撩吧。 第34章 权臣16 钟鸣被下了一跳。 突然的靠近让他有些不适应,稍微往后躲了一下,耳朵有些发红。 现在的小孩子一言不合就这样说话吗?还是自己老了,被人说句好听的就受不了。 “你平时都是这样跟人说话的?”钟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故作镇定地说道“要是你在早生个二十年,恐怕也没当初的三皇子什么事了。” 祁燕陵不接他这话,又离钟鸣更近了一点,说:“只对哥哥这样。哥哥不喜欢吗?” 这次钟鸣没再继续脸红,脸色变得有些沉了。 “你我是师徒,要叫夫子。” 见他这样,祁燕陵也知道紧咬着猎物不放只会适得其反,便主动退后一步说道:“是燕陵俞矩了,夫子不要生气。” 他看起来乖巧,钟鸣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因为闹了一点不愉快,这顿饭也吃得沉默。 钟鸣只顾埋头扒饭,余光其实看着祁燕陵,发现他没动过炖的鸡汤,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盛了一万推到他面前。 “我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跟我闹脾气!” “没有的事,夫子吃菜。”为了显得自己的话可信,还给钟鸣夹了一筷子菜。可就是不动眼前的汤。 ‘还闹小孩脾气,真是幼稚,我还怕你不吃饭啊!’ 他这样想,还是又开口劝导:“这汤我看着炖了好久。反正我也不爱喝,你不喝就赶紧倒了,看着碍眼!” 听他这么说,祁燕陵赶紧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还抬头说:“夫子炖的,自然要喝。” “也不是我动手炖的。”看他喝了,钟鸣其实挺高兴,但还是嘴硬。 “那也是哥哥的心意。” 钟鸣还想纠正他说要叫夫子,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从他嘴里喊出来都一样。 “哥哥还记得要补给我一个生辰吧。” 他十六的生辰钟鸣没能和他一起过,答应要赔他一个。 不过上一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生辰,举国同庆。一些番邦也来朝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应付完这些人,不管是钟鸣还是祁燕陵都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了。 后来祁燕陵说当时有那么多人一起,不算,要重新赔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 他现在是皇帝了,就算他想,也不可能自己偷偷把生辰过了。 肯定只能赔别的。 “哥哥答应过的,什么都行!”看他没答话,祁燕陵又说到。 “记得,我有的就行。”钟鸣答。 “哥哥肯定有的,到时候再说。” 祁燕陵的生辰很快就到了。 这段日子里,钟鸣还是每天早出晚归,还是一天到晚的待在茶馆酒楼里,还是每天按时回宫陪祁燕陵吃饭。 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准备礼物。 不过去祁燕陵并不想让他认真给自己准备什么礼物。 自己想要的礼物自己会去拿。 他的暗卫每天都偷偷跟着钟鸣,发现他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每天钟鸣回来陪他吃饭时,神色也与往常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不知道钟鸣心里藏着事儿。 祁燕陵生辰当天,自然还是有宴会。他今年打着为民节俭的由头,只办了一场不大的宴会,请一些皇族的长辈和朝中的重臣。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免不了和许多人推杯换盏。 钟鸣大概是怕他喝醉了,对小孩子身体不好,一直明里暗里的给他挡酒。 等宴会结束的时候,几乎是醉的人事不醒了。 正中祁燕陵下怀,一边拖着脚步都有些虚浮的钟鸣往寝宫走,一边还在心里抱怨钟鸣还是把他当小孩子。 他这个样子,钟鸣也没再说什么,就自己回宫休息了。 “哥哥答应过要给我礼物的吧,哥哥,还记得吗?”等终于回了宫,祁燕陵迫不及待地问到。 “嗯。”听见他问话,钟鸣似乎有些清醒了。 但好像也还不太清醒。 祁燕陵只觉得心痒的不得了,开始轻手轻脚地脱钟鸣的衣裳。 一边拖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哥哥已经答应过我了,什么都可以。” 钟鸣被人脱着衣裳,似乎又清醒了一点,含含糊糊的问他:“你在干什么?” 祁燕陵以为他已经醉了,想着今晚就要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了,不禁有些掉意轻心,开口就答。 “想要哥哥,喜欢哥哥,哥哥愿意吗?” “不愿意!”钟鸣马上回答到。 被拒绝了也不在意,祁燕陵想,反正今晚你已经醉了。 可是刚想到这儿,他是突然发现,钟鸣的声音有些太清醒了。 他赶紧抬头看向钟鸣的脸,这会儿钟鸣的表情,哪还有半分醉态。 脸是沉得能滴出水来! “若是我今日没喝醉,你怕不是还想给我下个药?” 被戳中了心思的祁燕陵无话可说。 他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了解钟鸣的性格,所有清楚自己如果说出喜欢,提出想要在一起,钟鸣一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干脆强势一点,如果一切已经发生了,慢慢的哥哥总会接受的。 所以他一直准备着,准备在这一天收取他期待已久的礼物。 现在局面成了这样,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一狠心,想要干脆用强,哥哥一定反抗不了自己的。 可是看见钟鸣明亮的眼神,他就根本动不了手。 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那眼神就是对他的诘问,顶着这样的眼神,他就能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他今天真的这样做了。 钟鸣不会服软的。 所以顶着这样的眼神,他退缩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要给钟鸣下药的缘由,没想到钟鸣先自己“喝醉”了。 他们现在的姿势,还是钟鸣躺在床上,祁燕陵弯着腰给他解衣裳,甚至手都还没从衣领上挪开。 如今祁燕陵身形高大,现在这种状况,就好像他整个人覆盖在钟鸣身上。 在钟鸣眼里,压迫感也非常强。 他有些受不了。 往后缩了一小段距离,离开对方笼罩的区域,一只手撑床坐起来,整了整散乱的着装。 毕竟喝了那么多酒,确实有些醉了。 “没想到吧。”他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祁燕陵确实没想到,钟鸣一直看起来都很迟钝的样子。 没想到对方早就在提防自己了。 钟鸣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又开口说:“我就是再迟钝,还有前车之鉴呢。” 的确,钟承俞的事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他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长心。 “我不是,我没有想……”祁燕陵想要解释,但张嘴说话了,又觉得这解释的话是如此无力。 钟鸣倒也没表现的太过激,还拍拍床让他坐上来。 “坐吧,还有很多事想问你。”他说“有些事我一直都很怀疑。” 他如此冷静,表现的如此坦然,祁燕陵也从善如流,坐在了床边上,等他发问。 “哥哥问,不会再隐瞒了。”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 祁燕陵听了,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从第一次见到哥哥,就知道这个人是有些不同的。 他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能在边陲这样贫穷疾苦的地方,生存几个月。 那样的地方,大部分人家吃饱都是问题,如果他不主动开口,谁也不会主动施舍给他。 所以说,他的确是小叫花子,小要饭的。 见到钟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和这个地方的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穿着干净崭新的衣裳,每一处都打理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就很有钱。 如果主动向他乞讨的话,一定会得到一些银钱,又可以多吃几顿饱饭。 可是他开不了口。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自尊,这几个月他的自尊早就磨光了。 只是对面的人看起来太好了,即使可能只有这一面之缘,他也不愿意在对方记忆中,留下这么卑微的形象。 所以开不了口。 没想到对方比他想得更好。 对方把他带回了家,给了他干净的食物和衣裳。 从此,他才算真正有了家,有了一个哥哥。 没有比这更好的人了。 再往后,回了皇宫。 知道了自己的出生,知道了未来的可能,野心不断膨胀,想要得到的自然就越来越多。 思念对方,思念哥哥明朗的笑。 但不再只贪恋对方的一个笑容,他想要更多。 想要全部! 成为保护者。 想站在更高的地方,想要掌控权力,成为下决定的人。 谁也不能阻挡自己与他见面。 他不说话,聪明就默默等着。 等了好半天,他也就只闷出一个“不知道”。 钟鸣也不失望,又接着问下一个问题:“钟家出事那会儿,是你吧?” 那个猎户做事不聪明,和他妻子始终都有漏洞。 他从来也没相信过,自己真是被那个猎户从山上捡到的。 不过他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皇帝,但后来根据皇帝的描述,当时他自己都无暇顾及。 所以其实也是有些怀疑祁燕陵的。 况且那时自己在昏迷中,似乎看见了他。 “是我,哥哥。”这次他回答的很快。 “皇宫这个地方,没有谁有绝对的忠心。虽然知道我的人不多,但总有知道的。” “他们知道我将来会站在哪个位置,所以就想要在相对更容易的时候讨好我。” “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积攒权力了,从来都不缺愿意让我把控的人。” 这些钟鸣也清楚,“那当时的具体情况呢?” 他问,祁燕陵就答。 “那天宫里出了大事,但我也是闹起来了才知道的。每个宫里都有管不住嘴的人。” “陈茹锦自认为已经买通了皇后宫里所有的人,但却对封锁消息并不上心。” “隔了一天,就有说漏嘴的。” “陈茹锦既然已经对太师动手了,那大概也不会放过钟家。我本来是打算派人去暗地里提醒钟家的。但是那会儿宫里正出了事,要出宫不容易,等终于赶到中家,已经来不及了。” “我派出去的人一步分混进抓人的官兵里,一部分在外面找人。我不放心,也溜出来了,和在外面的那部分人一起,顺着零星的血迹找到了昏迷的哥哥。” “但是我还是太弱小了,我没有能力保护哥哥,只能把你放到一个猎户家。不过那个猎户曾经被救过是真的。” 最后两人又聊了很多。 把从他们刚认识到了如今,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聊了一遍。 祁燕陵再三保证,自己会尊重哥哥的意见,不会再下黑手了。 钟鸣根本不信,但还是假装信了。 勉强算是稳住了祁燕陵。 第二天祁燕陵还是照常去早朝,但暗地里把跟着钟鸣的暗卫加了一倍。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委屈自己,不管是来明的还是暗的,总归是要让哥哥接受自己的。 可不能让他跑了。 这算盘倒是打的好,但钟鸣还是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哼,我就不。我才没有那么迟钝好吧,这小崽子对我有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又不是瞎。 祁祁:…… 第35章 权臣17 那时候祁燕陵还在早朝,一众事情议毕,准备退朝了。 吏部侍郎突然出列说还有事要禀。 这个吏部侍郎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言官,陈家被查,上一个吏部侍郎直接被斩了首,他就上来顶缺。 早的时候看起来不显眼,这会儿却一路高歌猛进,接连处理了许多大事。 祁燕陵知道这是钟鸣的人。 祁燕陵登基后,钟鸣就不怎么上朝了,说是要放权,就放得干脆一些,这人大概是钟鸣培养来接替他自己位置的。 他现在也的确是祁燕陵的一大助力,祁燕陵也格外给他面子。 见他今日有话,祁燕陵也颇有耐心。 没想到他今日的话,竟不是他自己的话,他拿出了先帝的遗诏。 另一封遗诏。 直言当日先帝在立遗诏之时,感念丞相护国有功,却不知道如何嘉奖。遂给了钟鸣一张空白诏书。 丞相也别无他求,如今见新帝已彻底成长,觉得是自己功成身退之时,便用了这诏书。 这诏书写得感人肺腑。 但总的来说,意思就是“我走了,不干了,别来找我。” 偏偏钟鸣还要求要,将这诏书给群臣传阅。 祁燕陵哪里还能等得。 浑浑噩噩地,赶紧散了早朝,在外面焦急等候的暗卫才赶紧禀报。 说:人跟丢了。 祁燕陵感觉有火都发不出来。这些暗卫赶紧领罪,但是就算罚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只能令人马上去找。 另一边,钟鸣的马都跑出十几里了。 他注意到这些暗卫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早就觉得祁燕陵对他有想法,但是又觉得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人,干脆钓鱼执法。 一钓,鱼就上钩了。 那就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当初先帝立遗诏时,是想让钟鸣当这个皇帝的。 不过钟鸣拒绝了。 皇帝觉得说不定他会后悔,就立了两份诏书。 一份立祁燕陵,一份白的给钟鸣,让他自由发挥。 这个时候就排上用场了。 他拿这诏书,一方面是让自己离开这件事有个交代,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一方面就是为了拖祁燕陵的时间。 刻意在早朝即将结束时拿出来,刻意给群臣传阅,看诏书这种大事又不能随便再放人进来。 前一天晚上发生了那种事情,祁燕陵会提高警惕,或许会增加人手,但是他赌祁燕陵不会对暗卫交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暗卫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就不敢随意自行增派人手。 只能去请示祁燕陵,但去的时候,正是传阅诏书的时候,会被挡在门外。 这些日子他大多待在茶楼酒馆。 这种地方有个特点。 人多! 人多的好处就在于,获取信息格外方便,这里有来路不同天南地北的人,就知道有千千万万条去路。 根据从不同的人嘴里知道的消息,给自己定制一条路线。 他每天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聊天,听起来都是乱七八糟的胡扯。 从各地的饮食、风俗,路途的路况、地图到不同地区人民的行事作风。 说过的话太多了,见过的人也太多了。 暗卫肯定无法一一复述给祁燕陵,记住一部分都难。 这些地方的人,通常拿钱办事,并不会很追究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在暗卫注意不到的时候,钟鸣都把离开需要的马匹都准备好了。 往人堆里一钻,花点小钱雇上一群闹事的醉汉。 把人跟丢很容易,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又不能马上擅自调动大批人手。 计划通! 或许论起操控权势和掌握人心,他不如祁燕陵。 但是他从小就是一个,鬼精鬼精的人啊。 他小时候跟着父母,满天下地的乱逛。 根本就没想过找个地方安定的住下来。 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天在这里歇脚,明天可能又在几十里外了。祁燕陵根本找不到他。 到处逛够了,他还抽空去江南,看了看祁东昀。 去的时候是春节,也是江南一年中风光最好的时节。 这会儿的江南自然和夏季洪水暴发的江南截然不同,看起来十分的欣欣向荣,又风景秀丽。 他没提前通知祁东昀,悄悄咪咪就去了,还刚好撞见了京城来视察的钦差大臣。 不过钟鸣人在江湖飘了这么多年,一手易容出神入化。 这钦差大臣大概是他走后祁燕陵才提拔上来的,根本不认识。 对方也更不认识他。 祁东昀倒是认出来了。 现在的祁东昀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处理起大事严肃又稳妥,接待官员也有皇室的风范,看见钟鸣,表现得像一个寻常的看见师长的学生。 背地里,还能捞起裤子,下田插秧。 他陆陆续续的又完善了不少防洪法令。近几年来,就算发极大的水也几乎没什么损失。 连绵的暴雨也浇不灭他心中的热火朝天。 倒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看过他,又听他说了一些祁燕陵给他传来的京城消息。 这几年他越来越像个男人,祁燕陵也更看得起他了。钟鸣找不到了,没个说话的人,倒是时常和他有书信来往。 钟鸣,把能看的信都粗略翻了一遍,觉得祁燕陵虽然一直在找他,但也并没有那么执着。 本来还有点想回去看看他的小崽子,但现在马头一转,又开始满天下跑了。 他又听说了某某山有一处断崖,要是守着看日出,特别好看。 年夜奔波,马又快,几天就到了。 连夜爬上山顶。 穿过树林的时候,整个树林黑洞洞的,总觉得山间的魑魅魍魉,妖精妖怪,都在暗中窥探着自己。 一想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眼睛,钟鸣还挺怕的。 不过来的来了,还是要爬到顶的。 等他站在那儿的时候,觉得不亏。 金色的光线破开云层,山间的浓雾也缓缓散去,天边一点点亮起来。太阳把光线洒给大地,赋予全天下色彩,黯沉墨绿的树林也变成了赏心悦目的颜色。 这样赏心悦目的树林,自然是不吓人的。 他只顾着欣赏美景。 没注意到自己身形逐渐虚化,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好在这样大清早站在山顶的闲人,今日只有钟鸣一个,否则这个风景秀丽的山崖,过不了多久,又要多出闹鬼的传说了。 而皇宫里。 到了快早朝的时候,皇帝也迟迟不起。 内侍大着胆子喊了几遍也没人应。 最后简直是将生死置于度外了,主动推门进去,发现,哪里还有什么皇帝。 皇帝丢了,也不敢声张,几个重要的大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也并没有乱成一锅粥。 一边分派人手去查皇帝失踪的蛛丝马迹。 一边派人去请远在江南的祁东昀回来顶替。 现在的祁东昀完全能够胜任了。 有人说,时间就像一条河流。 或许会因为某些意外,或人为原因,分出一部分分支。但最后,还是会汇到一起。 如果钟鸣未曾出现,那他也会顺利登上帝位。 在陈家的掌控之下,逐渐发现母亲虚伪的爱,认清现状,明白自己真正需要做什么。 以另一种形式成长。 最后与现在这个坚毅,有担当的祁东昀,互相重合。 第36章 权臣番外:总有一些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陈茹锦没喜欢过三皇子。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从来没撒过谎的。 一直是陈家想要出一个皇子妃,所以她场宴会都不得不去。 去贵妃的宴会,总不能穿着随意。 不知道怎么就传成那样了。 像三皇子那种玩世不恭的人,她才不稀罕呢。 对人爱答不理的,显得自己多高贵似的。 陈茹锦私底下不知道吐槽了他多少回。 第三次去宴会,其实就表现得相当敷衍了。 那次宴会,三皇子也很敷衍。 他根本没出现。 叫了他以前的伴读替他解决。 “哎,三皇子都没来。”她旁边的一家小姐说到;“越来越过分了。” 过分?我们在他眼里就是洪水野兽。 ‘瞧着吧,只会越来越过分。’陈茹锦想道,但没有说出口。 见陈茹锦不应她,她又去跟另一人说话。 “要不下次我也不来了,本来徐小姐称病,我还笑话人家。” “现在看来,倒是我们犯傻了。” “三皇子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定然得是个奇女子。我们这些小姐,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到这里,有自暴自弃的接着道:“无趣的很。” “说到奇女子,我前两天看了个话本子,讲一个千年之后的女子来到这个地方呢。” “净瞎扯,千年之后,谁说的准呢!” 她们就这样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话题也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陈茹锦不爱和她们说话,聊的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 况且她也不觉得三皇子是真的什么“一生只爱一人”,听着就假。 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吗? 时不时去花楼,难道是去找奇女子相守一生的吗? 恐怕就是玩心大。 好像自己不成亲,就真的还是小孩子一样。 “你们看,那是钟家大公子吧。” 陈茹锦天马行空的想象被打断,心不在焉地听了一耳朵。 “看起来好温柔啊!” “感觉比三皇子还好看。” 好看。 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钟承俞。 那天,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袍子,发冠,腰带,衣扣,玉佩。每一样都整整齐齐的。长发也束得意识不苟。 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应该是受三皇子嘱托,来打发她们这些“不好应付”的女子。 却没有显现出一点不耐烦来。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声音轻缓,认真的解释三皇子是真的临时有事。 明明说的是骗人的鬼话,却更显得人稳重可靠。 等他解释完,走了。 小姑娘们也炸开了锅。 “我下次还来!” 陈茹锦摘了一颗盘子里的葡萄,一边往嘴里递,一边想。 我下次也还来。 她就此开始认真对待这些宴会。 你开始心怀期待。 钟承俞总是和三皇子在一起,所以她也总是凑上去。 钟承俞为人温柔又有礼貌,见她来搭话,也都会有所回应。 最后传来传去,她陈茹锦,就成了想当三皇子妃的第一人。 他可不想当什么皇子妃。 倒是对钟大公子夫人这个位置,挺中意的。 虽然钟承俞也迟迟不成亲。 但他自然是和三皇子不一样的。 一定是三皇子这个贪玩成性的人,害怕没有称心的玩伴,不要钟承俞成亲。 钟承俞是他的伴读,又为了钟家,人又那么善良,肯定只能委曲求全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倒也算她猜对了。 不过大祁朝南风并不盛行。 钟承俞和三皇子在外时,言行举止,都合乎情理,止于理法。 原谅她,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钟承俞也不可能永远不成亲,那到时候自然是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正得意地和侍女说着。 突然接到消息说,贵妃病逝了。 好像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突然有人给她清零了。 她不甘心。 只能暗暗打听他们的消息。 假装偶遇。 是一些不懂规矩的,小门小户庶女常用的伎俩。 是她以前看不起的。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京城也开始传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 也有人说不好听的话。 每次听到这些,她不可能不难受。 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付出很多了呀,如果就这样放弃了,那以前付出的不就浪费了吗? 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后来,钟承俞也看不下去了。 主动了找她。 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字里行间都是,不要再“偶遇”了。 “陈姑娘是个聪明人,也不用我明说。” “就算是为了大家都好。” 其实可以听出来他生气了,但还是压住了火气。 陈茹锦想,他即使是生气,也还这样好。 真是无药可救。 她有自己的想法,谁也劝不动她。 但即使劝不动,钟承俞也还在劝却。 今天钟承俞跟她说了那么多话,从来都没有这样多过。 所以,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了。 “我……我其实喜欢的是你。” “我一直都……” 她的表情太认真了,即使钟承俞想骗自己说,那是她找的一个搪塞的理由。 也无法骗过自己。 更难办了,他想。 自己还能勉强忍住不吃醋,但要是被三皇子知道了,那还不翻了天。 “陈姑娘,实在是只能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钟某已有心上人了。” 钟承俞赶紧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 “承蒙陈姑娘厚爱,但钟某的心上人醋劲很大,若知道了怕是要误会。” “还请陈姑娘以后,再也不要……” “如此行事了!” 陈茹锦前脚刚表了白,后脚就被拒绝了个干脆利落。 被拒绝了,她终于恢复了一些往常的样子。 也不那么拖拖拉拉,小家子气了。 一想到自己反正名声都成了这个鬼样子,还不如好好耍耍。 那些赛马打鸟逛青楼的事。 她早就想干了。 反正陈家现在指望着她有朝一日当上皇子妃,也不多管她。 这样一来,还真正跟三皇子偶遇了几回,也不去招惹他,自己玩自己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些公子哥常干的事,她玩得像模像样的。 三皇子也对她刮目相看。 勉强成了朋友。 他一直以为是钟承俞跟陈茹锦达成了什么协议。 其实根本没有。 陈茹锦后来回想起来,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既不是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大家小姐。 也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迷了心智的傻姑娘。 每日做着趁自己心意的事。 也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偶尔会和三皇子他们玩到一起,也就相处的和普通朋友一样。 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也不会在苛求索取。 做人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可是上天总是吝啬的。 给予了你太多顺心,好像就一定要收点什么回去。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她不想去回忆了。 起先她也以为。 是三皇子的错,是他酒后乱性,失了理智。 可是她哥哥来得太巧了。 她这几年经常出门,每次出门,都不会与家人说明去处。 可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挽回。 又发现了三皇子的秘密。 她甚至想不明白钟承俞是否知道,三皇子对他有那样的心思。 就稀里糊涂的发现自己怀孕。 稀里糊涂的被送进宫里。 陈家倒是如了愿,可她觉得自己,彻底完了。 三皇子也成了皇帝。 当了皇帝的三皇子没去查的那些事,她都好好查了。 他们去喝酒的位置是酒楼安排好的,人也是早就支走了的,酒里也加了东西。 是她大哥。 本来是该恨皇帝的。 但其实是她大哥做的手脚。 或许该恨自己,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可是不管恨谁,都只能放在心里。 只能脾气愈发暴躁。 本来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净土。 但是钟承俞被关进了宫里。 她又有新的理由恨皇帝了。 钟承俞像关进了笼子里的鸟。 和自己没什么两样。 不不不,他千好万好,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千好万好的钟承俞,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说她戾气太重。 说她害人害己。 她也不想啊,她也不想变成这样恶毒的样子。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什么都没做错,可是嫉妒和仇恨的火,早就把她烧得遍体鳞伤。 她好痛,不甘心就自己这样痛,也想让别人痛一痛。 面对那个儿子,有的时候她也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可是他长得和皇帝越来越像,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个屈辱的夜晚,想起那份悄悄埋在心里的情谊,想起深重又无处发泄的恨。 有的时候甚至会偏激地觉,得如果当初没有这个儿子,说不定你还有不嫁的余地。 没有出息的,没有担当的,把错误推到一个没有出生的人身上。 每时每刻都像有恶鬼在耳旁低语。 自己早就不是曾经的陈茹锦了。 那个不怕人说,不怕人笑,因一份欢喜,就敢跟在人后面跑,敢喝酒敢大笑的陈茹锦。 早就死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皇帝留宿的消息。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千好万好的钟承俞。 会对他做,自己记忆中的那种,无比……可怕,的事吗? 她急忙忙的跑去看望钟承俞。 怕他难过,怕他伤心。 但是钟承俞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还要高兴一点。 他说自己说愿意的。 怎么可能呢?一定都是骗自己的,一定是怕自己担心。 他那么好,可皇帝就是个人渣。 她根本不能想象,心中的皎皎白月光,竟然喜欢,自己最恨的那个人。 心不在焉的回了宫。 又更加担心。 又去看钟承俞。 钟承俞似乎早就料到了。 于是把她带去了书房,摸出了自己珍藏的东西。 是情书。 很厚一跺。 上铁证一般表达了钟承俞对皇帝的爱意。 她无法骗自己了。 恶鬼终于掏走了她的心。 是他们,是他们背叛了自己。 反正自己的一颗真心,也没人稀罕,就这样生生挖出来,痛就痛点,也好过一点一点腐烂,夜夜都折磨着自己,不得安眠。 所以,心狠手辣也好,取人性命也好,都不能怪自己。 她没有心。 人呢和鬼,讲什么道理呢? 就这样,杀了钟承俞和皇后。 灭了钟家满门。 早就麻木不仁了。 但是午夜梦回,看见钟承俞的时候。 还是会心悸不已。 你也成了恶鬼吗? 是因为恨吗? 恨我吗? 那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话:其实她没什么好可怜的,我这样写主要是想表达人变坏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自己不开心就要让别人也不开心,这种行为就是非常不正确的,小朋友不要学。 她这种人才特别可怕,因为有的人坏,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坏,她这种人坏,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都是别人的原因。很能脑补,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除非她真的一生顺遂,不然悲剧永远会在她身边发生。 第37章 梦醒时分2.1 禺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天还没亮。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抓住。 翻身下床,打开门,下了楼。就朝着直觉所指引的一个方向跑去。 因为情绪激动,也没顾及到声音的问题,室友被吵醒了。 许曼有点不放心,拿了一件外套跟了出去。 禺夕跑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面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他觉得祁燕陵就在这里。 他这一次比前一天清醒多了,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不清醒了。 他拒绝相信这一切是假的。拒绝相信这一切是梦境。 二十多年!他在那个世界整整待了二十多年。 他的父母,他的家族,他背负的仇恨和他养大的孩子,都不可能是假的。 祁燕陵是那么真实。 他成年的样子,同上一次梦到的祁燕陵,一模一样。 如果只是梦,会这么细致真实吗? 但是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又束手无策。 只能呆呆地站在这空空如也的路上,感受到那个世界对自己记忆的影响越来越小。 那二十多年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而不清晰。 是梦吗?还是有人操控。 这一小会儿功夫,居然就已经不太记得清人们的脸了。 他甚至不太确定,自己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到底是不是对的。 眼前明明,空无一物。 可心里始终觉得有什么。 但是,到底是有什么呢? 明明,空无一物啊! 他面前当然不是空的,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祁燕陵确确实实就在他身边。 他和禺夕同一时间从梦境中脱离,这一会儿,情绪也不太稳定。 看起来想一个心虚的临阵脱逃者。 这一次翻车了,他想。 在过去的所有日子里,除了那个人,谁都入不了他的眼,潇潇洒洒。 这一次也只是因为禺夕像那个人而已。 觉得有趣,所以玩玩。 也是因为想要知道,如果那个人留了下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带着自己长大,自己还会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此,还刻意封藏了自己的记忆。 “结果没想到还是长成了那种‘想要什么就不择手段’的偏激性格,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给人下药。”祁燕陵暗自想到“呵,真好。” 本来他觉得自己坦坦荡荡的。 不就是个小玩意儿吗,好歹还算是自己救了他。 可是现在他面对禺夕,却格外心虚。 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动心了。 那种朝夕相对的亲密相处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整个幼年时期,所有看向钟鸣的目光,都充满儒慕。 这样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每每看到对方,那心跳加速的感觉,忍不住追随的目光,和想要把对方吞吃入腹好好藏起来的渴望。 也都不是作假。 渴望,欲,最原始的爱。 现在禺夕就站在他面前,他只能赶紧将自己和车隐身。 看着匆忙跑来的禺夕,他喘着粗气,眼神迷茫。 似乎在找什么。 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现在是半夜,原本热闹的校园寂静的掉跟针都听得见。 祁燕陵的位置在一棵梧桐树下,晚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 让人烦躁。 气氛压抑。 又等了一会儿,他都快忍不住开门出去坦白了。 许曼终于到了。一边斥责禺夕,大半夜发什么疯,一边给他披上衣裳,带他回寝室了。 “不好意思,吵醒你们了吧。” “可不是!回头请爸爸吃饭。” 就这样说着话走了。 禺夕走了,祁燕陵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很不满。 又独自在深夜里听了大半夜的风吹树叶响,天快亮的时候才开车走了。 第二天一早,寝室里的几个人陆陆续续起了床。 虽然对大半夜的被吵醒有些不满,但是他们寝室关系一向比较好。 看禺夕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反倒是自责,禺夕这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他们却没放心上。 看他现在这样,都商量着要不要送他去医院看看。 说不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但其实他们也清楚,哪来什么学习压力。禺夕家里条件比较好,父母从来不逼他,人又比较聪明,上课倒听不听的,也没挂过。 许曼似乎想到了什么。 问禺夕:“你这段时间不是说老做梦来着,我认识一个专家,带你去看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目扭曲了一下,尤其是在说到“专家”这两个字的时候。 其实这会儿禺夕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单纯的做梦了。 不过,去看看也行。 但是看到这个“专家”的时候,他也实在有些无语。 这不是许曼的哥哥许赫吗? 自己明明记得他是个公务员,开学的的时候送许曼来学校时见过。 怎么就成这方面的专家了? 况且他看起来面目冷酷。 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心理医生。 还一言不发。 仔细打量了禺夕一圈,就说他的问题不是自己能解决的,让他找个医生。 这时房间里又出来了另一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弱,皮肤白的刺眼,像是长期不见光的样子。 精神状况也不是太好。 看见禺夕他们,要留他们吃午饭。 声音和人一样温温柔柔的,特别好听。 可是许赫脸马上就黑了。 “本来就只准备了我们两个人的饭,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不会不够吗?” 其实许赫对他弟弟一直都挺好的,今天这个样子有点反常。 “你弟弟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带了同学,到饭点了怎么赶人走呢?”那人劝道。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里的饭吃不得?”许赫说。 摆足了一副“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的姿态。 他的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禺夕他们哪还敢留下来吃饭。 只能胡乱找理由说还有事,就走了。 两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来,摸不着头脑的回了学校。 许曼本来还打算送禺夕去医院预约个专家号看看的,不过禺夕拒绝了。 “我没事儿,可能就是这段时间睡眠不太好。” “放心吧,我要真有什么事,我自己都要去看。” 倒不是对医院这种地方有什么排斥,就是不太想跟别人分享自己心里的秘密。 祁燕陵太好了,不管是真是假,是梦还是真实,都想要留在心里。 就算是病,也不想要被治好。 他记得在梦里,最后发现,祁燕陵对他是很有“想法”的。 想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真的是梦,那自己也太自恋了! 虽然在梦里自己跑了,但其实他对这种同性间感情还挺能理解的,毕竟寝室里就有一对,看得多了,接受程度很高。 回了寝室,过会儿又去食堂吃了饭。 今天上午是没课,但下午还有课,他们又没请假,还是不太敢逃。 等下午的课浑浑噩噩上完,又吃了晚饭,一天就快要结束了。 不知道晚上又会怎么样。 相比往常,这个晚上,禺夕多了一点甜蜜的烦恼。 不过还没到晚上,许曼又接到了他哥哥的电话。 说是请他带禺夕,再去他那一次。 许曼知道许赫这个人,随时都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叫他们必定还是有比较重要的事。 有叫上禺夕。 禺夕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反正暂时睡不着,也没拒绝,就一起去了。 这次他们没有去许赫家,反倒是去了一个办公楼,墙壁刷的雪白,东西全部归置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公务员的办公室,到挺像某种特工。 禺夕一路打量着每个办公室的布置,被带到了会客室,心里还纳闷呢。 也不算什么外人,怎么还要带到会客室去? 但是当会客室的大门打开,他就愣住了。 我难道还没醒呢?他想。 还是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看见了祁燕陵。 第一个梦里的祁燕陵,刚见面时穿了一身有些破破烂烂的灰白色旧衣。 第二个梦里的祁燕陵,第一次见面时,是个小乞丐。 这一次倒是挺人模狗样的,一身笔挺的西装,不长的头发向上梳起,被发胶固定住。看起来格外盛气凌人。 嗯,美貌依旧。 许赫看着他,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 就对禺夕说:“你和这位想必已经见过了,但应该还怎么不认识,这是我们政府的……特殊工作人员。” ‘哟,还真实特工。’和祁燕陵见了面,他有些走神。 反正都是梦,何必那么认真呢?大概真的是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这个梦倒是格外真实,跟他生活环境没什么两样。 “我来介绍一下”许赫接着说“这位叫祁燕陵”又对着祁燕陵介绍到“这个是禺夕”。 这两个人其实都算认识对方,这样听他介绍,感觉有点尴尬。 不过许赫很快打破了尴尬,他把自己亲弟弟给请出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机密,你听不得。” 突然被哥哥撵出门外的许曼摸不着头脑,留下的禺夕也不太摸得着。 “禺夕先生”听同学的哥哥一本正经的喊自己先生有点奇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打断了禺夕的胡思乱想。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梦,其实不是梦。” “是穿越!” 作者有话要说:那句话是我小时候在一本断句的书里看到的。 说主人想要赶走蹭饭的客人,不好意思直说,就在客人房间的门上留字: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客人是真的想赖着蹭饭,就改了标点: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到冷不冷的,还挺有意思。 第38章 梦醒时分2.2 穿越? 什么言情小说剧情。 禺夕忍不住吐槽。 虽然确实怀疑,那些所谓的梦不是真的梦,但也确实没往穿越这方面想过。 就算是少女言情里的穿越,也总有点什么铺垫吧,比如突然被车撞死什么的。 或者是和什么系统绑定了契约,看了什么特别的书。 而且总的来说,穿越的人,也有自己原来的记忆。 自己却仿佛是一个那些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说是穿越,更像是什么奇怪的前世今生。 在遇到祁燕陵的前几个月,自己已经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梦了。梦境都比较短,光怪陆离。在那里过那么几天,就会意外去世,接着醒过来。 现实生活中也就一晚而已。 再加上,在那些梦里,与人接触的时候很少。 醒了之后就慢慢忘记了梦里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倒也不是很大。 祁燕陵是个变数。 第一个梦仍然漏洞百出。 但第二个梦,真实得像是在那过了一辈子。 而且即使清醒过后,对这个人和与这个人相关的事,都仍然记得清楚。 看他不相信,徐赫也不生气,毕竟穿越这样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是个正常人都不太会相信。 他接着介绍自己:“我隶属于国家一个比较特殊的部门,管控非人类。” “非人类?魑魅魍魉?妖精妖怪?”听他那么说,禺夕倒是有了点兴趣,看起来挺正常一个人,怎么是个傻子。 哄三岁小孩子吗?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哪来这么多妖怪,还有专门的管理局。 “对,管理局内部分工明确,最近又多了个新部门。叫梦境终结者。” 禺夕本来还端着杯子喝水,听他这么说,差点没吐出来,良好的修养让他憋着,憋着让他呛住,又开始咳嗽。 看到这咳嗽,祁燕陵很自然的过来替他顺了顺背。 如果说刚才禺夕只是开玩笑的想想,那他现在真有些怀疑许赫是否正常了。 国家是个起名废吗? “梦境终结者?”听起来像一款蹩脚的闹钟的名字。 他这样的表现,在许赫的意料之中,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起的名字,申报了几回,改名也没批下来。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他还是继续讲。 “妖怪其实一直都是存在的,国家也不可能真的限制妖怪成精,但妖怪修炼是艰难的,所以一直数量不多。” “妖怪修炼需要抽取某种世界能量。更早一些时候,国家没有余力,也只能由着他们。但是这种能量是维持一个世界运转的重要能量,如果抽取过度,世界就会不堪重负,走向崩塌。” “所以现在全球范围内都是有相关部门进行管控的,不会具体管控到妖怪个体,而是监控世界能量的是否有波动,判断他是否被抽取。” 这一套管理方法一直都非常有用。 一旦妖怪抽取的能量达到某个上限,就会被立马定位,被抓起来,接受教育。 在这样的管控方法下,小妖很难抽取到足够成长的能量,妖怪的数量管控也轻易解决了。 但是直到几个月前,有个鬼才,发现了一套特别偏门的方法。 寻找宿主! 禺夕平静的听着他讲这些事情,暗地里一句接一句的吐槽,还让妖怪接受教育呢,还寻找宿主,以为是快穿小说吗? 那我怎么没有系统呢? 许赫尽量言语简洁的把这件事讲完了,禺夕也就当听了个故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原本世界和平,但是有个妖怪剑走偏锋,发现了一套特殊的操作。 在这个世界抽取能量会被管控,在其他世界不就可以了吗? 但是对大部分小妖来说,穿越世界所需要的能量,他们本身就没有,以前不是没有妖怪这么计划过,但都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这个妖怪发现了捷径。 那些意外死亡然后穿越的小说;那些做着梦突然穿越的小说;那些穿越到某个书中世界的小说。其实有些是真的。 这个世界能量充沛,人类就算不修炼,灵魂强度也比较高。 人类的灵魂又是一种很特殊的存在,可以比较轻易地穿越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界膜。 如果是心智非常坚定的人,就可以在死后以灵魂体的状态穿越。如果是灵魂体不稳定的人,就容易在梦中无知觉的穿越。如果某本小说所描绘的世界,有非常将相近的真实世界,看过或写小说的人对这个世界产生了非常强烈的羁绊,也会造成一定几率的穿越。 妖怪跟在人类身旁,就可以趁他夜间做梦,灵魂波动的时候,把灵魂挪出体外。引导这个灵魂进行穿越,妖怪则悄悄附着,就可以去其他世界汲取能量。 这样不仅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有点打擦边球。 因为按照规定,妖怪不得伤害无辜人类,不得随意抽取世界能量。 人类在这个穿越过程中,本质上不会受到伤害,本世界的能量也没有被抽取。 但是这种行为始终不可能是没有坏处的。 妖怪最惯用的手法就是让人类以死亡的方式脱离世界。死亡对精神的伤害其实是不可估量的,就算一次两次不明显,也会悄悄累积着。 况且妖怪本来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群体。 妖怪的数量急剧增加,就会使他们更加猖狂,前不久竟然去袭击了一个妖怪教育所。 跨世界这件事才被发现。 管理局马上成立了相应分组,来处理相关事宜。 大部分人连续经历了多次死亡之后,就会变得萎靡不振。 禺夕是个例外,他一直大大咧咧的,梦见自己死了也没太放在心上,精神状态一直良好,也没被管理局关注 他又端起水喝了一口,还是不太信。 见他不信,祁燕陵主动开口说:“是真的。” 明明就多说了三个字而已。 禺夕就相信多了。 追问到:“那,妖怪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许赫也配合着回答:“妖怪普遍都有篡改人类记忆的能力。”说完了又补一句,“但是小妖能力不够,做出来的虚假记忆就比较不稳定。” 这一点倒是对得上。 在废土那个世界,他对那些人那些事的记忆,总好像慢半拍似的回想起来。 同样的,那些人对他的记忆也好像慢半拍。 更早一些的时候,记忆模糊不清,大概带他的妖怪更糟糕。 “那身份问题呢?我穿越过后的身份怎么安排?”他又问。 “妖怪通常会选择一个刚刚死去的人,或者不存在的人,与人接触少了,漏洞并不会太明显。” 不等他追问,许赫又说。 “至于在那些世界的身体,是完全由能量构成的,同时也是一个能量转换器,它会主动地抽取所在世界的能量,周围的一切能量都会被快速吸取。” “那祁燕陵……”禺夕一边问一边看祁燕陵。 这回许赫答不上来了,也看向祁燕陵。 “国家为了对付妖怪,培养了很大一批有特殊能力的人才。我能力出众,会经常在各个世界间游荡,进行数据记录,漏洞查找等工作。”祁燕陵主动解释道。 这一下彻底对得上了。 他本身的记忆就是假的,所以孤儿院的“哥哥”轻易影响了他的记忆。 后来到了聚居地,大家也都不太记得他。 或许在那个小妖原本安排的剧本里,他被那群刀疤围攻的时候就会死。 但是祁燕陵出现了,自作主张的改了剧本。 “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呢?小妖抓到了就行了吗?” “当然不是”就像一个搜索引擎,许赫又回答“由于经过了多次非自然的灵魂离体,即使没有妖怪,灵魂也很容易不知不觉的离体。最后毫无漫无目的的穿越,再也回不来。” 他指着祁燕陵说,“所以我们安排了特殊的工作人员。他会带着你继续穿越各个世界,收取你需要的能量,这些能量会使你的灵魂体更稳定。等足够稳定了,就不需要再穿越了。” 这一条条一框框的,逻辑无误,条件合理,不太像是假的。 况且祁燕陵这样好看的人,干什么不能成事,何必来当骗子。 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会有大把的人主动去送。 “事情都解释的差不多了,这些机密,还请不要告诉许曼。他作为普通,人不该知道这些。”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不好’这个道理,禺夕还是明白的,自然一口应下。 “那接下来这一段时间,祁先生就会和你一起。” “好。”禺夕还是不太明白,这个一起要怎么个一起法。 他其实还有其他很多问题。 比如说原本跟着自己的妖怪是个什么精? 为什么祁燕陵,会刚好碰到自己世界那么大,真的这么巧吗? 比如说,那些感情,是真的吗? 不过出门就和许曼一起走了,有些话不太能说。 咱也不知道,咱也没法问,顺其自然,答应就对了。 许曼看见他们终于出来了,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哥也不可能是人贩子,但是他总觉得禺夕这么一去,这个的室友就要没了。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祁燕陵就没和他们一起了。 已经很晚了,经过一天的折腾,接受了那么巨大的信息量,禺夕也累了,回寝室就赶紧收拾收拾睡了。 躺在床上,困意逐渐袭来,他闭上眼睛。 感觉身边有什么人。 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孤儿院的哥哥会在他身上吸取到能量以及会占据他的身体,也是这个原因哟。 不过主角也不能什么都知道,所以说这里就在作画里写出来。 第39章 梦醒时分3.2 回忆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再之后,他就在一个充满鬼怪的世界里遇到祁燕陵。 祁燕陵最后还玩了一出死遁。 虽然不想承认,但禺夕清楚的知道。祁燕陵对自己来说已经很重要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非常不一般。 而且,跟他出去住,自己心里没有任何的排斥感。 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对这件事情非常排斥的室友。 但是不能透露穿越的事,两人又确实才刚认识两天。 两天,不管怎么解释都很苍白无力啊! 但是即使苍白无力、解释不通,禺夕还是力排众议,作下了搬出去的决定。 他们学校管得不严,搬出去住并不需要提交申请。 收拾好东西,带着人,换个地方住。就这么简单。 室友们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也不太好管。 许曼更上心一点,但他知道祁燕陵是他哥哥带来的,是公务员。 给国家办事的,总不可能是人口贩子。 大家只能帮忙收拾东西,几个男生干起事情来都手脚利索,中午之前就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中午禺夕请大家吃了一顿午饭,顺便也叫上了祁燕陵。 算是认识认识。 吃饭的时候,禺夕觉得现在这场景,格外像是舒月白带林漪涵去见兄弟时的样子。 这种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感觉,怪怪的,说不清哪里怪。 饭后,寝室里除许曼外的其他两人也非常给面子地想歪了。 一副“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样子。 庄枣甚至特意,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叮嘱:“就算出去住了,也要节制一点。” “要做好措施,不要让他**,不然第二天有你受的。”就差再加一句,我有经验我知道。 禺夕觉得自己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内容非常黄暴,已经在自己脑子里屏蔽了。 他想解释一下,但沈济辉适时地打断了他:“枣枣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明显是有了美人就不要兄弟,让他吃点教训。” “那我当初是为什么吃教训,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肚子痛了好几天。” “那是因为没经验,我……” 禺夕已经听不下去了,赶忙告辞跟祁燕陵走了。 就这样,他有了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同居对象。 其实这样贸贸然的答应下来,他不是没有顾虑过的,但好在祁燕陵并没有把他带进什么深山老林里的洞窟,而是一个面积适中的学区房。 他去学校上课也方便。 屋子里的白色摆设简单且新,明显就是刚刚布置的。 “谢谢啊。” 这会儿两个人独处一室了,禺夕就生出了一些尴尬来。 也不知道是在那些世界里受了影响,还是被庄枣他们的话影响了。 他总觉得祁燕陵对自己已经有了些什么不太对劲的心思。 祁燕陵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别多想,主要是为了任务方便。” “这房子是你特地买的?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祁燕陵看了他一眼,开口说:“租的,公费,可以报销那种。” 一时间,禺夕觉得自己真是想的太多。 明明在梦里祁燕陵不是这个样子。如果身边在梦里的他,禺夕就可以轻易地浪起来。 但是现实中的祁燕陵,高贵又冷硬 既然如此,还是梦里相见比较好。 两个人互道晚安,准备进入下一段旅程。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近来特别颓废。 就有一种: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好的感觉。 读书也不行,写小说也没人看,这几章的点击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不知道是在养肥我,还是觉得文丑悄无声息跑了。 收藏一个也不涨就算了,昨天居然还掉了一个。 自己感觉自己写出来的小说,一点都不吸引人,甚至还有点尴尬。 我真的这么差劲吗。 第40章 红票番外:烟丝1 郑海遥出生在一个离海很远的山区。 他讨厌他的家乡! 讨厌这个困住他母亲一生,直至她死去的地方。 讨厌拐卖他母亲的人贩子,和买下他母亲的人。 讨厌那个男人,那个自己不得不称作父亲的男人。 更讨厌他身上常常缭绕的烟味。 是的,这个落后的山村,娶不到媳妇人家就只能靠买。 他母亲本来是一个沿海发达城市的大学生,从小家境优越,不知人心险恶,太单纯了,实在是太单纯了。 所以很轻易的就被骗。 因为好心想要救人。 被拐卖了。 卖到这个离海非常遥远的山村,卖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反抗过,逃跑过,甚至自杀过。 可惜结了婚,挨过打,没跑成功,最后怀孕了。 这个女人是那么心软,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被同村另一个买来的女人一劝,又舍不得没出生的孩子了。 那个女人或许也曾激烈的挣扎过。 但最后也都屈服于现实,留在这个山村,过最贫穷的日子,每天被呼来喝去,有做不完的活。 麻木地面对丈夫与婆婆的欺压,一心只想把儿子拉扯大。 “孩子总是无辜的,他能有什么错。他已经在这里了,从他开始心跳的那一天,就和你有了最紧密的联系。如果连母亲都这样抛弃了他,那也太可怜了。”她隔着肚皮摸着郑海遥,这样劝说道。 软弱的女人被说服了。 她很不想要过这样的日子,打算实在跑不了就一死了之的。 可是自己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死了。 “从他开始心跳的那一天,就和你有了最紧密的联系。”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自从知道了有了孩子,她就动摇了。 自己可以一死了之,但就这么结束了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她有些做不到。 生下来吧,她想,这是珍贵的宝物啊,是她现在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生下郑海遥,她就一点点成长,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竟然真的在山村生活了下来。 为母则强,即使面对脾气暴躁的婆婆也从不退缩。 但是如果让郑海遥来做这个决定,他宁愿自己没出生过。 他父亲是个病秧子,奶奶强势又暴躁,但母亲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郑海遥像所有山村里的调皮孩子一样,又野又不听话,一天到晚漫山野地跑。 一身干净的衣裳,一到晚上就是脏兮兮的。 母亲从来不因为这样的原因责怪他,只是默默地为他洗干净衣裳,叮嘱他:“明天不可以了。” 他总是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还是一样的跑。 对其他的孩子来说,大山是神秘的,跑上几天,这种神秘感也就消失了。 但对郑海遥来说。 还有其他的意义。 算起来,他的童年生活是相当惬意了。 他父亲常年生病,性格软弱,做事拿不了主意。从来不管教他,也从来不责罚他。 正是因为父亲常年生病,他奶奶也从来不对他动手,反而特别害怕他磕了碰了。 至于母亲,就更不会打骂他了。 她总是温柔的。 郑海遥知道这一份温柔是为什么。 他宁愿不接受这一份温柔,宁愿被打被骂,即使从不被责罚,也并不代表他就快乐。 因为他知道,母亲从来都不快乐。 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希望,是她甘愿留下的原因。 即使她从来也不说,郑海遥也清楚。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母亲早就跑了。 不管成不成功,她一定会跑。 从这个被母亲赐予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母亲向往的,是遥远的海。 而不是树木茂密的山林。 既然母亲可以为他留下,那他就可以为了母亲,找到离开的路。 这个村子闭塞得可怕。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山村都是这样,但这个村子里似乎除了来往的人口贩子,没有任何一个走出村子的人。 不管是工作的,学习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大山。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结界阻拦了下来。 这群人就在山里生老病死,循环往复,吃着最简单的食物,日复一日地劳作,等死。 但是既然还有人贩子,那就一定有出路。 况且,他还发现了非常不寻常的事。 村子里不管男男女女,除了少部分真正喜结连理的,其他都靠从外面买“丈夫”,买“媳妇”。 村子里除了种出来的农作物,其他什么都没有,而那些农作物普通又寻常。 那些人贩子凭什么源源不断地卖人进来。 又不是慈善家,要为血脉的延续忧心。 郑海遥从很小开始就找着外出的路,但一直没能找到。 就算没有结界的存在,山也一定有问题,这树林里总是轻而易举的被绕晕,即使做了记号也毫无用处。 他常年在山里逛,倒是有了其他的收获。 人贩子在来时和离开时,都会在村子外扎营暂留几天。 他们从来不住在村子里。 所以也常常被四处逛的郑海遥偷听。 他先是发现他们带来的人数,和最后“结婚”的人数对不上。 总有一些年轻男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不过小的时候怕被抓到,总不敢靠的太近,一年又一年的,已经年满十五的时候,终于又听见了有用的东西。 “这次的货不错吧。”一个人贩子说。 起先郑海遥以为他是说人,这次隔壁家要“结婚”的媳妇特别好看。 但另一个人马上开口,说的是不一样的事情:“这次的烟丝确实是上等货,看起来都不错。” “这玩意儿带出去,卖给有钱人,到手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钱。” 原来往山村里贩卖人口,作为交换,他们得到的是烟丝。 就是他父亲常年抽的那种旱烟。 “有钱人抽什么旱烟”郑海遥诽腹道。 父亲抽烟的事,他常常感到疑惑。 明明病怏怏的,但烟从来没有断过,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想抽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点排斥。 但每当奶奶把烟递过来,他还是接住了。 奶奶也不是什么不懂道理的人,明明对生病的儿子心疼在意得不得了,却总是每天不落的递给他一杆旱烟。 太奇怪了! 从他有记忆起,父亲就已经病得像快要死了,但是又抽了这么多年的烟。一直都是一副病得快死的样子,却始终没有去世。 况且,这个村子里抽烟的人,有点太多了。 家家户户,不论男女,总有几个抽烟的人。 而且通常都是老人和身体不太好的人。 每家每户,都有让人生厌的烟味。 这烟一定有秘密。 但他现在无心深究这些秘密。只要知道了人贩子需要的是烟丝,他就有了交换的筹码。 烟丝,奶奶屋里可多得很! 和人贩子谈条件,让他们悄悄把自己和母亲运出去,只要给的烟足够多,他们一定会心动的。 剩下的,就是如何偷到足够多的烟。 偷烟不难,他早就清楚家里的烟都放在哪里。 不过为了不要打草惊蛇,他没有一次性把烟都拿走。只带了一小部分去和人贩子谈。 等谈好了,又斟酌语言,去和母亲商量离开的事情。 “母亲想看海吗?”他小心翼翼地说,他当然知道她想,不过海就像是不能触碰的伤口,他从来不敢主动在母亲面前提起。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果然,听见海,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暗淡。“与其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多识几个字,天天就知道往山里跑。” 因为送孩子读书的事,她难得强硬地和婆婆争执了好几次。就算一辈子不走出大山,多认识几个字总是好的。 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不走出去,也没有学校可以读书。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郑海遥获得的所有知识都来源于母亲,他对读书也并不排斥,但现在有更重要的是。“今天……我碰到了,那些人。” 看母亲露出了不快的表情,又急急忙忙说到“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就带我们出去。” 母亲忽然睁大了眼睛,眼里有星光闪烁。 这一刻,她和那个还充满希望的少女重合。 而不再是一个,快要向生活妥协的,迅速衰老的女人。 看见她的表现,郑海遥又仔仔细细的交代了全部的事情。 在听到用烟丝和这些人交换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即使她觉得这个计划漏洞百出,她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她太希望离开了。曾经的她,就算毫无计划也敢连夜不要命地跑。 所以现在即使只有一点点希望。 也还是想要试一试。 到了晚上,郑海遥去拿了更多了烟丝,带着母亲走进树林,和人贩子汇合,慢慢远离了山村。 离山村越远,离希望就越近。 快要天亮的时候,希望断掉了。 钻过密林就算离开这座山了,郑海遥把“尾款”给了那个领头人。接着领头人突然拿出一个口哨吹了起来,声音尖利,让人心惊胆战。 “别慌,只是用这样的声音驱赶一些毒蛇之类的危险动物。”他这样安抚道。 郑海遥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人贩子当然想要更多的烟丝,所以答应了郑海遥的协议。但是如果真的帮他跑了,大概就永远地失去了“货源”。从一开始,就没人想过要帮他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这个之外,红票还有两个番外,我先把这个贴了吧。 心情低落,真的写不出气氛欢快的小剧场,我这段时间尽量调整一下。 觉得小说哪里有问题务必要告诉我呀,悄不声息地跑掉了,我真的会好伤心TAT 第41章 红票番外:烟丝2 但是因为舍不得那笔价值不菲的“尾款”,所以没有提前高密,一路把他们带到了密林的边缘。 树林本来就是一个迷阵,每一棵树的位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他拿出的哨子算是一个信号器,本来是村子的人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给的,只要还在这片山的范围内,村子里就能收到信号。 过一会儿村子里的人就该到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郑海遥,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想:他们抓到这个小叛徒,一时间也不会听他辩解,到时候就说是他们俩偷偷跟了上来。等会听他辩解的时候,自己早就走远了。来年在做生意,这笔账也不好算了。 到底还小,什么话都信。 郑海遥确实涉世未深,但还是从他眼睛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立刻向往村子的反方向跑。 人贩子正沉浸在赚到了的情绪中,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俩跑了。 人贩子留了一个人等来村子里的人,剩下的人都追了过来,郑海遥带着母亲奔命地跑。 身后很快变得更加吵闹。 快被追到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奶奶凶神恶煞的脸,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赶来。 千万不能被抓回去啊!被抓回去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他脑子里乱乱的,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个陡峭的山坡边缘,一不小心一脚踩空。 母亲伸手过来拉他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就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滚下山坡,当然快。 况且追的人也想不到他们会滚下去。 阴差阳错地,反倒使追兵跟丢了。 来抓人的老太婆没抓到人,只能把气撒到人贩子身上。 烟丝,是很特别的东西。他明显可以感受到,人贩子身上带的烟丝数量不对。 人贩子被抓起来的时候,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呵,这些年想占老太婆便宜的人可不止你们这几个,想拿更多的烟丝,就不怕拿命来赔?” “你在说什么?我们不知道,你们少了的烟丝肯定被那个小子拿走了。”人贩子狡辩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很快就清楚了。”孙子儿媳妇都跑了,她恨得牙痒痒。“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关起来。” 她又转过头对人贩子说:“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时候到了,你们就清楚了。” 另一半。 虽说是滚下了山坡,但母子两人看起来都没受太重的伤。 郑海遥根据这么多年在山上乱跑的经验,勉强判断着方向,在天黑之前终于走到了一条大路上。 大路的终点,似乎是一个小镇。 母亲询问路人,找到了镇上的公安局。 说明了情况之后,一众人都惊呆了。没有人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每年都在买卖人口的村子,就离这个镇这么近。 “我们会马上派人去查的,也会马上联系您的家人,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能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先在这里住下吧。” 勉强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母子俩都松了口气。 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晚上。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根根银色的丝线从郑海遥身上爬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都扒在了他母亲身上,全都钻进了肉里。 而在那个村子里,人贩子所带的大量烟丝,郑海遥给他们的那部分,也都全部活了过来。 银色的丝线,一大团一大团的,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把他们团团缠住,很快就吸得只剩一张人皮。 一些村子里的老人在屋外冷眼看着,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感情。 好像只是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了一些。 “做交易的那些烟丝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想偷,不知道是人抽烟,还是烟抽人。” 第二天天亮以后,母亲表现的非常不安。 “我想快点回家,可以一边联系我的家人,一边把我送回去吗。”她找到相关人员说“我太久没回去了,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回去。” 说这话表现的非常可怜,非常卑微,像是无助的少女。 即使她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 郑海遥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他感觉一夜过去,母亲似乎就老了很多。 “按照流程来说是不可以的,”但似乎也发觉了她的身体好像不太对,工作人员又说:“我们会尽量安排的,不要着急,很快就送你回去。” “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先回屋休息吧,我联系个医生过来看看。” 郑海遥母亲没有为难工作人员,神色黯然的回屋了。 “母亲,是不是有钱我们就可以自己立刻回去了?”郑海遥问。 他一边在身上胡乱摸索,一边说:“村子里的烟丝好像很值钱的样子,我还悄悄留了一些,拿去换钱的话,那我们应该就不丑,没钱回去了。” 听见他这样说,女人吓得发起抖来,瞪大了眼睛看向儿子。 她挽起袖子看向手臂,她手上有一些点状的旧伤疤。 还有一些点新伤,冒着血珠。 “我快死了。”她喃喃自语。 郑海遥被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 他连忙追问母亲在说什么,但还没等到母亲再开口了,就看见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游曳而过。 像是,细长的虫子。 “是……是什么东西,母亲?”他声音颤抖地询问道。 她也慢慢从精神恍惚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打起最后的精神,警告儿子:“你离我远一点,尤其是看见有虫子爬出来,千万不要让它粘到你。” “我知道的也不多,刚被抓来的时候,为了警告我不要逃跑,你奶奶也往我身上放过虫子了。后来又让另外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把虫子给引走了。” “我大概知道,这种虫子可以很快吸走人的生命,人死之后就会爬出来,如果不是生活在特定的环境里,大概一两天就会变干。” “就成了村子里人们常抽的那种烟丝,可以延续生命。” 郑海遥早就猜到这烟丝里会有秘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秘密,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法得知。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把虫给引出来的。医生,医生!刚刚那个人说要请医生的,说不定医生就有办法。” 但是医生没有办法,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个病人身体里有很多虫子。 郑海遥胡言乱语地解释着虫子,借命的事,医生却觉得是这两个刚从大山里逃出来的人,精神混乱,又太过迷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借命。 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安神的药。 不过才一天时间,母亲就像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 她迅速消瘦下去,脸颊凹陷。 视线也变得模糊。 其实到这个时候,回不回家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望着儿子,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将他牢牢记住。 她的宝贝啊,那是最珍贵的东西啊,那是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还没有长大。 自己给他的东西太少了,没能让他从小就快乐地成长。从那么小就盘算着要带母亲逃离那个地方。 她以为跑出来之后就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还想要带他看这精彩的大千世界。 不希望他一辈子都生活在闭塞的小山村。 可是现在,已经不能再配他生活下去了。 最珍贵的宝贝啊,是妈妈对不起你。 意识也模糊不清了,弥留之际,她呼唤着郑海遥:“海遥……” 不是因为思念遥远的海,而是告诉自己,这个孩子对自己而言,就是心中的海,不,比海还要重要!比家乡还要重要!。 郑海遥看着母亲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嘴里似乎还念叨着“海”。 真是不甘心啊,连母亲最后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她那么渴望回家,可是现在连海的边缘都没有看到。 怎么可以就这样看着她死去!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他隐约想到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拿刀划破自己的手臂。 果然,虫子被吸引了,一点点钻出来,张牙舞爪地向着血源逼近。 明明是其渗人的场景,郑海遥却仿佛看见了希望。 眼睛里都是欢喜。 那些虫子扎进了他的肉,他也感觉不到疼痛。 但始终还是太晚了。 即使没有死去,但母亲还是醒不过来了。 他自己又迅速衰老。 必须要阻止这样的状态。 所以他对其他人出手了。 首当其冲的是警局的工作人员,如果不是他们拖着,说不定母亲还能够回去看一眼的。 他趁他们来看病的时候,假装不小心在他们身上滑到口子,把虫子引过去。等他们死了再去把虫子收回来。 接着是那个医生,如果他认真对待母亲,说不定也还有救。 当然,最该死的还是自己,不过没有关系,自己会下地狱的。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 他维持住了自己的生命,也勉强维持住了母亲的生命。 已经收不住手了,要让母亲活下去,要带她去看海。 只波及到了无关的人。 小镇设备落后,况且毫无防备的人,哪里想得到是虫子的问题。 只以为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瘟疫还在蔓延。 最后还是惊动了偏僻山村的人。 他们扮作过路的医生,巧妙地治好了这一场“瘟疫”。 带走了郑海遥。 受到了无数的感激,受人敬仰,受人爱戴。 真是好笑,明明他们才是擅长夺命的人。 虫子带来的影响还是无法抹平。 被带回去之后,郑海遥像他那个病殃殃的父亲一样,靠烟丝吊着命。 但还是无法阻止地,快速衰老下去。 苟延残喘了两年,妄图寻找救活母亲的方法。 明明还不到十八,但不管身体还是内心,都和八十没什么两样。 两年,母亲先他一步断气了。 随后,他像是去了吊命的最后支柱,跟着死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 还是不甘心啊,很不甘心啊。 要是可以养更多的蛊,或许可以救活母亲。 他又恍惚地想到。 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海遥,果然还是离海太遥远了! 第42章 红票番外:男孩与猫1 他目送祁燕陵和舒月白走远,专心地抚摸着在自己怀里团成一团的“豹子”。 真温暖啊,他想。猫科动物特的柔软和光滑油亮的皮毛相结合,是人类根本无法抵抗的触感。 “豹子”其实已经是只大猫了,但这会儿仍然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一样肆意地撒着娇。 它的小主人非常好,它清楚的。 不过刚刚走掉的那两个人,也算得上不错。 因为不太友善的哪些,尸骨都堆积在阴暗的地下呢。 豹子一边回想着之前死在这里的那些人,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十分亲昵的姿态回应自己的小主人。 天色渐暗,但陈旧的古庙完全是一片祥和之态,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气氛。 小男孩搂着猫沉沉睡去。 或许是久违地遇见了好人,豹子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了许久以前的事情。 猫这种生物,其实是浅眠又多梦的。 梦里,自己还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猫,是熊孩子们戏耍玩弄的对象。 那个时候,爪子和牙齿都还不够锋利,被揪住耳朵踩住尾巴,甚至扯下一坨坨毛来,除了尖利的号叫,无法再做出其它抗拒的举动。 “你们看这只猫,它脏兮兮的。” “一点也不好看。” “瘦不拉叽的,根本不像只猫。” “叫得也好难听,说不定不是猫是什么奇怪的怪物。”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突然,以根本算不上是理由的理由,当做自己施暴的借口。 也不是没有善意的小孩,但是当他们看见自己肮脏的皮毛,狼狈的模样和瘦得脱型的体态。 就会连轻微的抚摸都不愿意给予,仿佛觉得那结成一团团的毛,会把自己的手也变得肮脏。 如果正巧自己在被欺负,因为怕惹麻烦上身,会立刻远远走开了 所以,小男孩是不同的。 很明显,他跟自己一样是个小可怜。 是弱小无力的,被欺负的对象。 但当他听见自己微弱的呼救声的时候,居然像个英雄一样,无比勇敢的站了出来。 紧紧地搂住了我。 不畏惧我皮毛的肮脏,也不畏惧背后的拳打脚踢。 他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默默承受着别人的欺凌。 代替我承受欺凌。 将本属于我的那一份痛苦全盘接收。 当恶人终于厌倦,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小男孩已经痛得直不起腰。 便将就自己蜷缩的姿势,抚摸着被紧紧护在怀里的猫。 “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明明就非常可爱。”他这样安慰着小小的猫,认为他听得懂,怕它自卑。 “我才不会自卑,可不可爱都没有关系,要是我能顺利的长大,看我挠不死那些臭小鬼!” 不过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因为被小男孩抱回了家。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豹子醒了,夜晚本来就是猫科动物的活动时间。 它轻轻跳出小男孩的怀抱,去检查寺庙的情况,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即使肉垫已经自动将它的脚步声消弥,但它在走出屋子之前,仍然刻意着轻手轻脚。 小男孩睡得很熟,不想要吵醒他。 豹子已经出去了,但小男孩的梦境还在继续,非常巧合,今天他也梦见了曾经的事。 他以前啊,非常的胆小。 不,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仍然胆小。 不过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保护他。 说起来,他就好像是男版的灰姑娘,或许还要更惨一点。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听说生他的时候难产,虽然没有当场断气,但也给身体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以至于后来一直小病不断,缠绵病榻,在小男孩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完全记不得母亲是什么样子了,但应该很温柔吧,因为继母总是对哥哥姐姐们很好。 至于父亲是什么样的形象,他也不太清楚,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很少回家。 他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忙于照顾生病的母亲,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又忙于工作逃避现实。 继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有一个符合温柔的名字,叫淑秀。但这一份温柔并不总是存在。 刚开始的时候,继母对他也还算过得去,不说嘘寒问暖,但三餐温饱总还是做得到的。 后来就都变了。 继母一直想和他父亲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但父亲仍然怀念早已去世的母亲。这一点总是使继母怒火中烧,即使生气,她也舍不得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理所当然的,小男孩就成了出气筒。 最开始,她只敢在隐蔽的地方用劲儿掐或者用针扎。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大,尤其是发现男孩的父亲根本不管之后。 “你要怪就怪你父亲,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不管是你也好我也好,如果他稍微上心一点,你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一个死了那么久的女人有什么好的!”她总是一边叫骂一边殴打,下手极狠。 至于大姐许芝芝,这种时候总是目不斜视地走开,偶尔会施舍一个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偶尔,只在极少的时候,淑秀也会觉得自己不该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也会有那么些许的愧疚。 一顿美味的晚餐,或是一件足以御寒的衣服,小男孩就心满意足了。 但这个家里还有一个恶魔一样的存在,只比小男孩大一岁半的哥哥许志。 只有他是对自己的施暴毫无愧疚的。 他长得高高壮壮,瘦弱的小男孩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虐待狂,动辄拳打脚踢。 他喜欢虐待小动物,男孩也是被他虐待的小动物之一。 男孩从来不敢反抗,不敢告状,所以在学校虐待他的人越来越多。 他唯一一次反抗,是为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其实那只猫咪真的很可爱啊,即使小小的脏脏的,但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不可爱的猫咪。 小小只的男孩把小小只的猫咪抱回家,翻找出积攒起来的药品,熟练地替小猫咪上药。 但他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果然,到了夜间,气势汹汹的继母就找上门来,身边跟着刚刚才去告状的许志。 虽然不清楚他告状的是什么样的版本,但总之一定不是好话。 “你长本事了啊,敢跟你哥哥抢东西!”继母不曾问他,上来就是一巴掌。 猫咪听到动静,冒出一个头,但又马上被小男孩塞进了床底。 不过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被继母看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东西,黑不溜秋的一坨。”说着她又去揪小男孩的耳朵,“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在这个家都是多余的。你还敢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她好一顿发泄,等火气终于消下去之后,揪着男孩和猫咪通通扔出家门。 “物以类聚,都是没出息的玩意儿。”她这样说。 不管她说得多么难听,小男孩也不在意,他赶紧接住猫咪,生怕它磕了碰了。 它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要是再被重重的摔下去,恐怕骨头都要散架。 自己救回来的,就有义务保护它! 继母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了,把两个小可爱都锁在了门外。 小男孩并不担心,算是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那个女人也不可能把他关在门外活活饿死。 但是猫不一样,它一定不会被允许进屋的。 小男孩没有能力保护它,强行带它进屋,只会招致横祸。 可是,又让它去流浪大概也是死路一条。 一瞬间,小男孩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地方。 一个“闹鬼”的古庙。 小男孩的家乡在国界的边边上,住在那一片的人,国籍不同,人种不同,信仰也不同。 也不知道是谁牵的头,最后大家合建了一个神庙。 神庙里各家的神仙都有,信徒来了,你拜你的,我拜我的。互不干扰。 庙宇本该是洗涤人心的地方,这个地方却老是起冲突。或许是前来参拜的信徒们信仰不同,撞到了,总是喜欢言语上让人不痛快。 久而久之就动起手来。 最后发生了一起流血事件。 众人都说是神明心有不满,不满人们将众神都安置在一个小小的庙宇,是以发了怒。 有这样的流言传出,胆小的人纷纷告罪,挪走了神像,不再聚在一起。 神像都没了,信徒也没了。况且还死过人,更加没人来了。 久而久之,藤蔓爬上了墙壁,荒草掩盖了路径。 寺庙变得阴森森的,又开始传闹鬼的传说。 便再也没人去了。 别人避之不及,但对小男孩子来说,那里是一个适合遮风挡雨的地方。 是猫咪的新家。 是最好的庇护所。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试什么时候可以通过审核 第43章 红票番外:男孩与猫2 趁着月色,小男孩抱着猫前往古庙。 他用掌心轻轻托住小猫柔软的身体,一路狂奔,借以驱散内心的恐惧。 这个点,悄悄出去的许芝芝许芝芝该回来了。如果留在附近,很容易被看到。 许芝芝不会轻易对他下手,但他清楚,许芝芝下手的时候,一点也不轻。 阴差阳错,他还没跑开多远,就撞上了。 许芝芝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骤然看见对方,两路人马都吓了一大跳。 看着许芝芝马上沉下来的表情,小男孩知道,一顿毒打是少不了了。 毕竟,许芝芝在悄悄约会这件事,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小男孩也是偶然才知道许芝芝晚上会悄悄出去约会,很早之前就知道。 即使他小,他也知道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总是在许芝芝晚间归来的时候巧妙避开。 “大姐,我……我……”他想要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多的字也吐不出来。 “你什么你!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干什么?”即使许芝芝才是被撞破了秘密的人,但她永远是强势的一方。 她今天打扮得很用心,一改平时花枝招展的模样,身着碎花裙子有着几分邻家女孩的恬静。 但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恬静。 当着情郎的面,她不能不由分说就打人:“你抱着什么东西,说,是不是偷家里东西了?你个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这样说着,她的手就招呼上来。 小男孩重重的挨了一下。 他故技重施蹲下来,那是他最熟悉的招式,坚硬的脊背会承受所有的伤害,即使许芝芝打的很凶,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他把猫窝进怀里保护好,低着头。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认错了,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先认下来总是会少挨几巴掌。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他解释到:“我……我没有偷东西,没有偷家里东西,我不……不是小偷。” 怀里的猫咪是能听懂的,他想,不能让听觉得我是一个坏人。 怀里的猫也适时地动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这样圈着,它不舒服。小男孩暗暗调整着姿势,生怕自己挤压到它。 就这么一个不小心,小黑猫一下子窜了出来,它快速的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在许芝芝脸上来了一下。 许芝芝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摊开手,手心隐隐可以看见血迹。 她气疯了,不顾情郎的关系就要去追小男孩,满脑子都是要打死那个兔崽子。 但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在夜幕的掩护下,小男孩很快就跑得没了影,四处搜寻,也看不见他瘦小的身形。 借着这一股劲儿,小男孩一口气跑到了古庙。 阴森得很。 他一口气冲进去,停下来的时候,四周都是高大的乔木。 因为荒芜,杂草和灌木将他团团围住,不见去路,也不见归途。 小孩子没有几个不怕鬼的。 低矮的枝桠,像马上会扑向他的魔爪;虫豸的叫声则拼命地渲染着恐怖气氛。 配上夜行动物猫头鹰的低语,和一些会发光的动物眼睛,完美极了。 把人吓哭轻而易举。 小男孩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可以吓退那些欺负他的小孩。 但是他也怕,比他们更怕。 所以宁愿挨打,也不愿意来这里躲避。 但现在是不一样的,小男孩轻抚黑猫的皮毛,因为结块而并不柔顺,但胜在安心。 这个小东西挠人的时候英勇无比,挠完之后又怂叽叽地躲到了男孩的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他通过和猫说话壮胆。 一边说话一边破开荆棘,前路一片黑暗,但目的地就在前方。 终于,男孩还是在杂草丛里找到了正确的路。他带着猫在一个建筑里停下来,到了之后,反倒没有多害怕了。 他对鬼的概念十分模糊,虽然害怕,但室内总比室外让人安心。 况且,豹子会保护他的,豹子那么厉害! 就在刚刚,他决定给小黑猫起名为豹子。 “以后就叫你豹子好吗?你看你黑乎乎的,黄澄澄的眼睛发亮,又那么厉害,像豹子一样威风凛凛的。”他这样询问,豹子也十分给面子地“喵”了一声作为回应。 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你长大之后,说不定真的可以长成一直威风凛凛的豹子呢!”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豹子能够顺利长大,健康,强壮。 希望豹子今后的成长一帆风顺。 一定可以的,他想,虽然自己也很弱小,但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它的。 他抱着豹子在这个陈旧的,闹鬼的,阴森的地方沉沉睡去,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姿态。 两个弱小的生命团在一起,互相依偎,抱团取暖。虽然弱小,但彼此都是对方的保护者。 天亮之后,男孩醒了。 他环视周围,入眼的景物都十分荒凉陈旧。原本雪白的墙壁有些泛黄,黄色中掺有一点点斑驳的绿,是青苔。屋顶已经破损,雨夜渗进来的雨水也留下了足迹。 屋顶的浮雕成块地脱落了,看不出本来面貌,或许它讲了个故事吧。 屋子很大,中间的位置有个高台,应该是放神像和贡品的地方,当然,神像早就不在了。小男孩出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荒废了,所以他只能凭空想象这里曾经摆放着什么样的神像。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把男孩从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拉出来。 该要面对的根本无法逃避,他可以在这里躲一个晚上,但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况且豹子长大需要食物,这一点要靠自己努力。 清晨的阳光格外柔和,连屋外疯长的植物都显得生机勃勃,鸟儿也胡乱叫着。 这个闹鬼之地的清晨真是格外祥和,男孩甚至很是不舍。 相比之下,明明家里和学校更像是鬼怪的栖息之地。 “豹子,你在这里等我啊!我会每天来看你的,千万不要跑出去。” “嗷嗷。”豹子用声音表达着不满。 “喵喵喵!”明明说好要互相保护,一起长大,我怎么可以独自躲在这里。 男孩听懂了,说:“我知道的,不过豹子会长得快一点,所以我先保护豹子,豹子快点长大,等长得和黑豹一样高大,就换豹子保护我。好不好。” 豹子最终妥协了。 男孩赶紧回家,因为夜不归宿难免会被一顿刁难,好在许芝芝已经去学校了,这一天都不会见面。 碍于法律的约束,继母淑秀不可能不让他去上学。挨了一顿训斥和并不是特别严重的打之后,男孩也背着书包赶往学校。 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同一个学校的许志,像是打卡一样地按时来欺负他,同学们也有找不完的麻烦,戏耍他的游戏好像永远也玩不腻。 只要忍耐就好了,忍到上课,忍到放学,忍到长大,忍到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 这一天也有不同的地方,因为他除了忍耐还有期望。 期望快一点看见可爱的小豹子。 他把学校提供的饭菜悄悄留起来,这是他一日三餐中最好的一顿。还有一只正在茁壮成长的“豹子”等着他,它需要这些食物。 等到放学,就赶快去看它! 幸运的是,这一天放学非常顺利,甚至没有任何人来堵他。 男孩害怕有诈,还是在学校里躲了一会儿,才敢出去。 赶到古庙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好在光线足够充足,树林里也还算亮堂,他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 踏着落日余晖,踏着温柔的光。 没走多一会儿,听觉敏锐的猫就窜了出来。 豹子还乖乖地守在这里,等着承诺过会来的人前来。 接下来都是欢乐时光。 男孩拿出自己囤起来的饭,学校食堂的饭,未必有多美味。但豹子一点也不嫌弃,吃得精精有味。 对男孩来说,看着豹子吃饭就是一种享受。 豹子吃过饭,撒泼打滚地跟小男孩玩闹起来,活泼的很。男孩本来还担心它会不会被饿着,好在现在看来,状态也还算不错。 反正自己在家里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迟一点回家也没有关系。他一直在这里玩耍到暮色沉沉,看不清路。 摸索着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灯火通明。 很不寻常,这个时间家里人都应该熄灯休息了,他只需要从后门悄悄溜进去就行。 想找他麻烦的人不会愿意因为他熬夜到这么晚。 当然,他也不相信是因为他没回来,家里的人担心。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悄悄从后门绕进去,毕竟正门钥匙他没有,而且也不想被发现。 没想到刚刚进门,就被堵在门口的许志发现了,他揪着男孩往客厅了拽,男孩挣脱不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被拉过去。 客厅里像刚刚发生过一场战争,是硝烟遍布的狼藉之地。 继母眉眼之间的怒火还会完全消去,许芝芝擦着眼泪在一旁听训,委屈巴巴的,又掩藏不住神色里的恨意。 沙发上端坐着威严的父亲,真是难得,他今天居然在家。 难怪哥哥没来堵他,大概是早就知道父亲要回家。 但现在的场景,看起来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第44章 红票番外:男孩与猫3 许芝芝还在咿咿呀呀地哭着,实际上她身材高大,声音也算不得娇嫩。 她的哭泣一点也不能博取同情,听着着实让人厌烦。 许志大概是想用男孩吸引火力,一下子把他推到众人的面前,并大声嚷嚷:“爸爸你看他,大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鬼混了。” 淑秀也接过话头:“我毕竟不是他的亲妈,这种事情也不好管教,你时常都不在,今天刚刚好,一定要管管。” “也不是我一个人不听话,他比我回来的还晚。”许芝芝也小声嘟囔着顶嘴。 一时间整个屋子吵闹非常。 男孩的父亲叶擎大概被吵烦了,抬手扶着额头,伸出大拇指揉捏着太阳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确实没什么资格管你。”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许芝芝,眼神凌厉,“你心里清楚,我今天说的,并不是你晚归的问题。” 至于小男孩。 从男孩有记忆起,他就没入过自己父亲的眼。 但因为男孩的出现,叶擎好像回想起什么,神情终于显现出一丝疲倦和颓态。 他站起来,似乎是不想再追究了,终于松口,说:“本来我就不曾强求你什么,这个婚事是你自己要求的。今天的事被我撞破了,我也没那个胆子再把你嫁过去,明天我就不要我这张脸,去跟人道歉。婚……就退了吧。” 他这样说,淑秀和许芝芝母女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是滋味。 许芝芝一动不动站着,其实她的心里是后悔的。 她本来就有婚约在身,还是她自己求来的,如果母亲没有再婚,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也嫁不进那样的豪门。 但也因为是商业联姻,未婚夫对她十分冷淡,久而久之,她就多了点别的心思。 又恰巧遇上了那个人。 实际上,谈恋爱的时候确实甜蜜,那个人愿意宠着她,让着她,好言好语的哄着她。但她知道,他穷! 如果嫁给他,大概就要过母亲再婚前那样的穷苦日子。 她不想。 可是叶擎已经发话了,他一向说一不二,这门婚事必定是砸了。 这样想着,心里就生出几份怨恨来。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搞砸的事情,却总想要怪到别人身上。 “你怎么这么没用,我当初好不容易才……”淑秀不合时宜地开口埋怨,给干燥易燃的柴,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妈!”许芝芝用高亢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她,“我又不是没人要了!” 她一边嘴硬,一边看向男孩。积攒在心里的火气,总要找个地方撒的。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看我笑话是吧!”她揪着男孩的耳朵,“小兔崽子,肯定是你!肯定是你!” 被揪住耳朵,男孩无法蹲下,只能立马用手护住肚子,他知道,柔软的内脏最不经打。 叶擎刚刚说完话就上楼了,但毕竟还在家里,毕竟是男孩的亲爹,许芝芝不敢做得太过分。 扇了他两巴掌勉强作罢。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擎都经常在家,虽然只是隔三差五回来一趟。 但有他的存在,男孩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即使他对男孩子事情并不上心,即使看见男孩都会视他为无物。 但总的来说,挨的打少了,能吃的饭多了。 虽然在学校还是会被欺负,即使还是没有变得坚强,但放学后和豹子的欢聚时间可以良好地抚慰心灵。 豹子一天天长大,这个阶段的猫咪长得飞快,简直一天一个样。 男孩也开始长个子了。 一切都是未来可期的模样。 关于许芝芝那件事,他也慢慢知道了。 那天叶擎回家,其实早就通知过的,所以许志放弃了在校门口堵他,早早回家。男孩作为家里的边缘人,根本不知道。 许芝芝则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在晚上和情郎慢悠悠地回家,在门口依依惜别的时候,被回家的叶擎撞见了。 好巧不巧,同行的还有许芝芝的未婚夫,被叶擎邀请,难得来一次。 然后没进门就回去了,临走前让叶擎给他一个交代。 真相确实是这样,但许芝芝并不这样觉得。 她觉得一定是男孩告了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前一天被他发现,后一天就被叶擎抓到。 而且未婚夫刚好在场。 母亲说得不错,这门婚事确实费了好大的劲。 她是继女,叶擎是根本不想管她的,她的婚事也不想插足。 但她想嫁个有钱人,她只有叶擎这一条门路,母亲来来回回劝了好久,才勉强算是说服了叶擎。 搞了个可有可无的商业联姻,对方性格冷淡,没什么喜欢的人,觉得她作为继女,没有高贵的出生,一定不怎么闹腾。 没想到,确实不怎么闹腾,暗度陈仓倒是有一手。 这些日子淑秀也尝试了好几次,想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说她跟那人已经断了,说她保证不会再犯。 但都是徒劳,次次去都是碰钉子,落得淑秀很没面子。 叶擎回答得最心平气和的一次,说:“商业联姻也不是什么好事,呵,说起来,不过是害人害己。不如让她跟她喜欢的那个在一起,天长地久,也好过……”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但淑秀听了之后表情格外扭曲,下楼发了好大的脾气,砸烂了许多零碎东西。 而说到那个许芝芝喜欢的,在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别人的未婚妻之后,就早早断绝了关系。 “我虽然穷,但也没穷到要偷偷摸摸捡别人嘴缝里漏下来的渣滓。”他这样说。 明明恋爱的时候那么宽容。 对于这一切,许芝芝都是愤怒的,但他的愤怒无法发泄,不敢冲叶擎,不敢冲未婚夫,也没有办法冲已经断绝联系的曾经恋人。 还能冲谁,已经很明显了。 早在被猫抓了脸时,她就想狠狠教训男孩一顿,但是时机一直不适宜。 现在许芝芝的火气越来越大,只差一截小小的引线,就会彻底爆炸。 爆炸的那一天其实很平凡,和过往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那天是周末,所以男孩需要从家里给豹子带饭。 这段时间他的伙食还可以,毕竟叶擎在家,一家人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饭后叶擎因为公司有事很快走了。 男孩悄咪咪屯了一点肉食。 他还在盘算要快点给豹子带去。 所以被揍的时候一点准备都没有,或许是他喜滋滋一脸期望的样子刺痛了许芝芝,许芝芝突然就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你得意了是吧,你高兴了是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故意的。” 一边踢打,还一边骂出了一些难听的,普通人说不出口的话。 她爆发得毫无由头,大概是积累了许久,因为小小一件事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失去了理智。 她忘了承受这一切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她停手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男孩奄奄一息。 淑秀把一切都看见了,发生得太快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阻止。 她以为今天会和往常一样,小男孩被教训一顿,于她而已,无关痛痒。 但是事态很严重。 严重到许芝芝稍微清醒了一点就意识到了无法挽回。 “是……是他鬼鬼祟祟的,是因为他想要偷东西,我才教育一下他的。”她找着拙劣的借口。 “偷东西”的男孩怀里,不过是一点饭桌上吃剩下的肉食。 就因为这一点她们吃剩下的东西,男孩现在满头满脸的血。 如果这些血是皮外伤造成的也还好救,可是大口大口的血都是从嘴里涌出来的。从鼻子,从耳朵,不停往外冒。 甚至眼睛里都有。 如果立马送往医院,或许还是有救的。 但许芝芝一瞬间想到的,是“善后”。 她所谓的善后,当然不是指好好补救;她所谓的善后,是想要毁尸灭迹。 将男孩送往医院,即使被救回来了,她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叶擎那样的人,即使对儿子不屑一顾,也一定容不下继女将亲儿子打成重伤。 “如果……如果就让他死,把尸体丢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假装他是自己走丢了。”她颤抖着和母亲说 “那这件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不愧是母女,淑秀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一瞬间就和女儿想到了一处。 甚至于想好了处理尸体的地方。 那个古庙! 一个僻静的,无人居住的地方。 一个有闹鬼传说的,无人敢接近的地方。 一个早就被杂草覆盖,荒得不成样子的,就算丢一具尸体都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反正这段时间男孩常常晚归,每天总要消失一段时间。 他今天,不过是消失的时间太长了一点而已。 今天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男孩吃过午饭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晚上也还没回来,继母和姐姐都非常着急。 是的,就是这样的,事实就是这样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第45章 红票番外:男孩与猫4 母女俩互相麻痹,欺骗自己。竟然就这样,像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样开始处理尸体。 但她们毕竟不是犯下连环杀人的凶手,手法不够熟练,慌慌张张,也没有关注男孩的状态。 她们找到不会被液体渗透的黑色袋子,将男孩裹起来,快速粗劣地清洗地上的血迹。 最后将“尸体”投放到目的地。 从始至终,她们以为的“尸体”都没有真正死去。 男孩迷迷糊糊的,总觉得非常舒适,非常温暖。 困倦得不行,想要美美睡一觉。 他隐约可以听见吵闹的环境,可以感受到路途的颠簸,以及身体麻木的疼痛。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好像马上就可以到达最美妙的地方,到了人生的目的地,不再有悲伤和痛苦,不会被打骂和欺负。 多美好啊! 裹尸袋被重重的抛在灌木丛里。 男孩醒了。 他终于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快要死了,但他没有办法挣扎,只能静静地感受生命逐渐流逝,他知道自己没救了,明明清楚却坦然的面对死亡。 他早就承诺过,会和一只豹子一起茁壮成长。 死了,就失信于它了。 四周都是草木的清香,这清香甚至盖过了袋子内部隆重的血腥味。 鸟雀和虫子依然聒噪,每一天他来找豹子时都是这样。耳边还有其他的声音。 是什么在飞奔而来,柔软的肉垫踩过枯黄的落叶,爪子在不停的抓挠,还有呜咽的猫叫。 是豹子。 真是没有办法啊,要食言了。 真是不甘心啊。 真是放不下。 没有了自己,它该怎么办呢? 它还那么小,脑袋小小的,爪子也小小的,而且抓起人来一点也不痛。 它在这里找不到食物,离开这里又会继续被欺负。 多么希望它能够长大呀,自己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停止了,但是希望它的生命可以无限延长。 希望能够一直看着它成长,希望他长得高高大大,像真正的豹子那样健壮。 希望…… 好希望…… 男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人也越来越不清醒。 在外面抓挠的豹子越来越着急。 它可以敏锐地感受到,自己最真珍视的人,正在逐渐远去。 一去不返。 可是它太弱小了,实在是太弱小了,太没用了。 别说救他,就连刨开这厚厚的塑料袋都办不到,他怨恨自己的弱小,更怨恨那些造成这一切的人。 豹子连男孩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感受到袋子里的人终于断气,它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抓挠。 因为刚才过度的使用,爪子火辣辣地疼,但是这痛既比不上男孩刚刚所承受的疼痛,也比不上豹子心里的疼痛。 猫本来应该是薄情的动物,应该是置之事外的绝不动心的动物。 但是现在的心里惨痛,比曾经被凄凌时所感受到的,还要高出万倍。 迷信的老人会常常说,黑猫是很有灵性的动物。 黑猫到底有没有灵性,豹子也说不清楚,但它确实可以看见一些非人的存在。 它还有希望,小男孩不能再以人的形式存在,并不代表他彻底消失了。 豹子庆幸自己还有重逢机会。 同时,他还要强大起来。 等报了该报的仇,等长得跟真正的豹子一样,再去找小男孩也不迟。 现在的它太过弱小,它不想到了鬼的世界后,历史重演。 古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曾经是众神聚集之地,如今是恶鬼栖息之所。 早的时候供奉的神明太过杂乱,甚至混杂了一些野神。 所谓野神,说得好听,其实跟笔仙碟仙一样,是鬼罢了。 后来这里荒废了,又成了一个绝佳的弃尸之地。 那对恶毒的母女都想得到的地方,何况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早些年,就有不少人想过要开发治理这个地方,但是一开工就出事,最后都不了了之。 只当这里又住进了一方邪神,供之奉之,敬而远之。 死的人多了,这里就越来越邪。 人们不来这里,根本就不是因为怕不怕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听看起来有多么阴森恐怖。 主要是因为这个地方,要命。 当然,对亡命之徒来说,进来丢个东西,总是不碍事的。 从前小男孩来这里的时候,没出过任何事。 因为……黑猫是有灵性的。 豹子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即使这里邪神环绕,恶鬼遍地。只要他在,就可以牢牢镇住,不让小男孩受到一点伤害。 男孩心里也隐约可以感受到古庙有可怕的东西,但只要豹子在,就会一切安好。 这个地方像家一样温馨,无论清晨日暮,都一样美好。 有灵性的动物想要行走于人世,会有很多束缚。男孩走后,豹子终于没有了顾忌。 它本来就不是普通的黑猫,它本来就是来人间敲门的魔鬼。 他开始狩猎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从前男孩爱听,觉得清脆悦耳,是充满生命的声音。现在对豹子来说,真是聒噪非常。 它飞速成长,不管是身形,还是他诡异的能力。 一个月不到,看起来就已经是一只成年猫。 它走出古庙,挨个去清算带来仇恨的人。 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擎,虽然他没有做任何直接伤害男孩的事情,但是他的无视就是一切恶的根源。 况且,只要他死了,许芝芝那些无用的人,没人动她们都会倒下。 豹子找到叶擎的时候,他在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陵园。 大大小小的碑鳞次栉比,矮小的坟,把逝者关了进去。 叶擎颓废的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碑,一反他之前的精英形象,表情颓丧。 这会儿任谁来,也不会把他和那个凌厉果决的叶大总裁联系在一起。 儿子失踪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职。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不过都了无音讯,孩子丢了,他跟亡妻交代不了,但还是来认错交代。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欠她一个交代。 豹子在这里听了一个故事。 听起来跟时下流行的霸道总裁小说相像。 男孩的母亲是一个性格懦弱的富家小姐,在家里就是被忽视的存在,简单地说,就是小白花家。族联姻之后,也很没有存在感。 她嫁给了一个霸道总裁,像一些总裁文的女主一样,开场被虐身虐心。 总裁是真的非常霸道,贬义的那种。他也曾年少轻狂过,想要追求爱情,但止步于家族联姻。 他对自己的联姻对象不屑一顾。 小白花一直很软弱,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恶俗言情文套路之后,本该开启虐总裁的追妻火葬场副本了。 这一副本的开启也非常顺利,总裁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主动把插足的小三撵得远远的。 接下来就是用爱感化小白花,让她接受总裁,敞开心扉。 在这个地方,又开启了带球跑支线。因为意外,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事情,小白花怀孕了。 但她没跑。 剧情不再跟着总裁文套路走。 小白花有了孩子之后也没能变得坚强起来,她有抑郁症。 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世界里,不愿意与他人接触,那些总裁文里常见的虐身虐心,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没跑,没能跑。 甚至因为心情常常抑郁,生产的时候出现了非常危急的情况。 再之后,缠绵病榻。 主动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很没有担当,但是也能不怨她。 毕竟逝者已矣。 从始至终,她都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奢求她变得坚强,她的心理状况也不允许。 小白花死后,总裁幡然悔悟,但为时已晚。 他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沉浸再逝去爱人的痛苦里,全然不顾那个无辜的孩子。 或许是觉得小白花的死和男孩脱不了干系,或许只是单纯的无法面对这个共同的孩子,他总是假装自己眼里没有他。 等勉强缓过劲来,他又把自己伪装得像一个严肃的商人,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还掩饰性地娶了一个新的妻子。 不论是孩子还是妻子,都从来没有谁再能走进他的心里。或者说,他都是人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留恋。 他想,大家都这样得过且过地混下去吧。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表面上看得过去也就行了。 所以,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了解了这个故事之后,豹子改了主意。 简单粗暴地杀掉他们,对他们来说,太惬意了。 豹子制造了一些幻觉,让叶擎以为自己有看见了亡妻。 小白花还是那个样子,没有指责他,但是很伤心。 “小白花”可以让叶擎知道了一些男孩的事情,那些伤害,和他的死亡。 “你看,你总是在伤害我。你以为你做得很好,但不管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你都没让我好过过。” 这样的话小白花没有说出口,但叶擎可以明显地感觉到。 “我唯一留在这世界上的东西,你也没有珍惜。”叶擎仿佛可以听见她这样说。 他开始自责,这是豹子想要的。 叶擎也开始报复那母子三人,做得不是特别明显,但保证他们痛不欲生。 豹子不再插手。 不能亲自动手报仇会缺少一些快感,所以它每天都会按时去看那几个人挣扎。 等到那三个人被叶擎一步步玩死了,豹子也懒得再管叶擎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大部分的时候都窝在矮矮的墓碑旁,希望可以再一次看见小白花。 越等越绝望。 这种时候杀了他,反倒是便宜他了。 况且豹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虽然没能像真正的黑豹一样高大,但也足够敏锐矫健了,是时候了,它想。 它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男孩了,要快点去见他,去保护他。 它已经长大了,长得这样好。身材健硕,线条流畅,皮毛也发亮。 男孩会喜欢的。 他去往那个世界,跟着心指引的方向,又见到了他。 重逢之后的事,都没什么好说的,男孩依然软弱,不过弱不弱的也没什么关系。 豹子在身边的时候,豹子保护他;豹子出去玩耍时,还有古庙里的诸天神佛。 虽然那些都是男孩幻想出来的,都是源于他的恐惧。但是在这个世界,他的幻想……就是真实,对他心怀不善的人都会死得很惨。 他也不知道,它还是觉得自己很弱小。 反正有豹子在呢! 终于,男孩也悠悠转转醒了。 这个梦游太长了,囊括了他短暂的生命,和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已经天亮了,他所依赖的豹子也回来了。 他抚摸着豹子,回想着往事。 那时,明明大家都是无比弱小的生物,他却给豹子取了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就好像自己也有了依靠。 天色渐朗,景物也变得清晰。 古庙还是它记忆里的样子,从清晨到日暮,都显得令人安心。 只有他和豹子的时候,这个地方没有一点恐怖气氛。 他依然无比弱小,懦弱,软弱。他是没有关系,剩下的日子里都有豹子陪他。 豹子会保护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是我现在的文笔没有办法写好这个,末点为0也太痛心了,感觉已经没人看了。 打算先去写一本我自己比较萌的。 这坑我一定会填,暂时先暂停。 等我变强???我就回来。 第46章 红票番外:如果这不是一个快穿故事 苏月白迷迷糊糊醒了。 大概是火车的椅子不适合睡觉,他觉得整个背部的肌肉都隐隐作痛。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久违的嘈杂,这会儿听起来并不闹心,反倒有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啊!已经回到人界了! 苏月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现火车已经不是那列锈迹斑斑的死亡列车。 他跟着林漪涵回她家乡的时候,原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这会儿看了看,没少。 只是手机已经完全没电了,不清楚现在的时间。 恰巧一个乘务员向他走来,舒月白将人叫住,询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乘务员答道:“上午9:72,有什么需要的吗?” 上午九点,那时间就不太对了。 列车出问题之前他还看过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他对列车员说:“还需要帮个忙。能告诉我今天是哪一天吗,以及,这趟列车是什么方向的?” 乘务员的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苏月白的人猜出她在吐槽什么,无非就是“穿越剧看多了吗?自己坐的火车,分不清是哪一天,这有可能吗?不止如此,车也分不清是哪一趟!”这样的话。 果然,乘务员着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说道:“今天是二月八日,这趟列车始发站是xx地,终点站是xx地。” 说完,她又补了句:“今天是二零一九年二月八日。” 舒月白看着乘务员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想到之前那个过于高大的乘务员。 舒月白想叫他来看看这个乘务员:虽然觉得配合假装穿越的神经病很勉强,但还是面带微笑地答了,实乃业界之楷模,良心乘务员。 他按了按自己酸痛是脊背,感叹道:“怪不得这么不舒服。躺了一个月,肌肉都该萎缩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认真思考起了问题。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那说明人界和冥界的世界是按照相同比率流动的。 发生的一切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一场大梦,不然这一场梦实在太久了。 临走前,那个老人向他解释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冥界有个东西,他既算不上人也算不上鬼,但就是一直存在着。 并且待在最高的地方。 冥界本身就是一个被圆形盖子罩住的地方,这个盖子不停往下施压,待的地方越高,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所以大部分的鬼都心照不宣地虚拟出低矮建筑。 但是那个东西不同,他建了一片高楼大厦,把自己的本体放在最高的地方,又放了许多低级分、身守着。 然后自己就用分、身游走在各个地方。 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就把鬼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他经常混在鬼中,扮演着不同的身份,为了不使扮演起冲突,他会吞噬掉原主。 “可能是跟鬼玩够了,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要去找人玩玩。”那个老头这么跟舒月白讲:“以他的实力,跑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但他偏不,他偏要让人进来。” 舒月白:“所以说,这个游戏就是他想出来的?” 老头:“不错,是他想的。” 说到这个,老头表现得非常不愉快:“虽然是他想出来的,但他没跟别人提过这个事,只是一味的威胁我。最后事情是我去跟人谈的,我很感激他不吞噬我,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当这个‘鬼王’。” 这个东西,也可以叫他祁燕陵。 再之后,祁燕陵十分沉迷游戏。 他吞噬了很多人,融合了许多记忆。 他根据这些记忆改变游戏规则,让冥界变得更加与时俱进。同时也因为这些记忆,变得混乱不堪,逐渐自己都分不清自己。 他造出许多分、身,四处游荡,一个分、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人”。 鬼王:“我亲眼见过他的分、身自己打自己。打完之后把输的那一方吞噬了,发现是自己,又露出嫌弃的表情。” 舒月白:“哦。” “他的分、身里有几个比较特殊,其中一个叫赵清川。”鬼王见舒月白不感兴趣,又讲起舒月白知道的事情:“这个赵清川执念很深。” 一般执念很深的鬼,多半都会幻化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城,待在这城里,保证自己心想事成。 但是赵清川不,他最上心的人是他想象不出来的。 那个人在成长,一刻不见,或许就变样子了。 他没自己的地盘,祁燕陵就吞噬了他,但那个分、身被赵清川的记忆影响很深,几乎完全成为了赵清川。 鬼王:“他想回人界找你,但是被另一个分、身拦住了。” 舒月白:“乘务员?” 鬼王:“对。那个是他前期的分、身。他早的时候不太清楚人类的身体比例,造出来的分、身总是奇形怪状的,那个分、身还算看得过去,实力又强,就被他分配过去管理列车了。” 赵清川想要下车,乘务员偏不让赵清川下。自己的两个分、身就这么较劲儿,一直僵持不下,也算挺有意思。 赵清川下不去,也不愿意放弃,只是留在车上,一直不下车。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坐车才是他的执念。 他的执念这样强,终究还是影响了其他的分、身,再加上祁燕陵本身就想去人界看看,所以最终有分、身去了。 鬼王:“去的并不是赵清川,他只是受到赵清川的影响,但并不会做出完全一样的选择,所以只是观察着你。” 观察久了,自己也对苏月白产生了几分兴趣。 可是舒月白一直人缘不错,并不需要盆友,他贸然出现,未必能得到舒月白的认可。 不过……舒月白不缺朋友,却缺女朋友。 之后的事,舒月白就清楚了。 祁燕陵本意只是觉得舒月白有意思,想把他弄进来玩玩。但玩着玩着,就舍不得了。 “我不好奇这些,我好奇他消失的原因。”舒月白这样说。 鬼王露出兴味满满的表情,说:“本来该消失的,其实是你。” 舒月白示意他接着说下去,鬼王说:“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准确的说,人的寿命是有定数的。我虽然不是冥界里拿着生死簿的阎王爷,但好歹占着鬼王的虚衔,在那座旧屋子里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命不久矣。” 舒月白:“他也看出来了?” 鬼王:“是,修炼达到一定级别,就能看见别人生命的长度,虽然比较模糊,但是能看见。谁也说不清天命是什么东西,但想要逆天改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舒月白觉得这代价有些重了,并且不合理,并且不值得。 但时光是无法回转的,已经发生的事,就只能让它顺着轨迹发展下去。 舒月白又回到学校,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他室友都知道他过一个假期把女朋友弄丢了,所以都不敢刺激他。 舒月白几次想解释,但又不好说明。 因为听上去有点太玄幻了。 他也尝试过在各种稀奇古怪的论坛找修道的人,但往往遇见的不是疯子就是骗子,慢慢地他熄了这种念头,在这风平浪静的世界做一个普通人。 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祁燕陵。 有的时候他顶着自己的脸,有的时候又顶着赵清川的脸,舒月白分不太清这到底算不算同一个人,只是觉得很可惜。 充斥在自己身体里的能量,除了使他不再衰老,什么其它用处也没有。 因为这一点,他开始工作之后,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学生。 造成了很多误会与不必要的麻烦。 他一直单身,父母劝他找个女朋友他也没推迟。只是想找一个林漪涵那样实在是难,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 父母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他当年受了情伤,不再催他了。 倒是他公司里的上司对他步步紧逼。 舒月白拒绝得嘴皮子都生茧了,也没什么用。 这个上司极不要脸,明明自己也没多大年纪,偏偏像个人精,什么事都能处理好。 就连他追舒月白的事被舒月白父母知道了,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舒月白家境不错,舒父听说他上司以权谋私,对舒月白纠缠不清,气势汹汹地来,满脸堆笑地回去。 舒月白问自家老头,上司到底说了什么。舒父只是说他上司是个好孩子,太不容易了,让舒月白稍微对他好点。 舒母更夸张。 她说舒父疯了,要自己去解决舒月白上司。 结果隔天舒月白回家,就看见上司在自己家喝着舒母煲的汤。 舒月白好不容易把人赶出去,舒母还追着说:“有空常来,小白他就是不懂事,你要多担待。” 舒月白其实也并不讨厌他上司,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这么答应了,不行。 事情的转机是一封信。 它凭空出现在舒月白桌上,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也没有邮票。 没人知道是谁送来的,但舒月白大概猜到了。 果然,信封里什么说明也没有,只有一张红红的票。 舒月白拿着邀请函,不着边际的想到:这次要是平安回来了,干脆就答应上司吧。 他也怪不容易的。 之后的一切也都挺顺利,他坐在火车上,想着多年前的事情。 场景变换,车厢内的环境变得陈旧又阴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到舒月白身边。 “老板?你怎么在这里?”舒月白惊讶地问。 这时乘务员来了。 不是以前身体比例不协调那个,而是那个老头。 堂堂一界鬼王,竟成了个打工仔。 他看了看舒月白与他上司,冷漠地问:“干啥?回来度蜜月?”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 祁燕陵从来没消失过。只是一下子失去大部分能量,撑不住那么多分、身了。 舒月白回去是哪个乘务员还在,哪个乘务员又是祁燕陵的分、身,所以祁燕陵还是在的。 之后再把乘务员rua一下,捏成顺眼的样子,去人间。 反正其他分、身都没了,不会有谁拦他。 第47章 人鱼1 水面波光粼粼,一如水下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这一切都是如此美丽。 但不停向人逼近的是丧命的危机。 美丽的人鱼歌声清丽,不停的发出蛊惑人心的声音,柔软的鱼尾摆来摆去,似乎是在发出邀请。 邀请眼前的猎人,沉溺进用诱惑编织的网,彻底沦为猎物。 诱惑是最好的催命符。 很快它就可以享受胜利的果实,一边唱着温柔的摇篮曲,一边把人溺死在水底。 拆心挖胆,生食其肉。 对人鱼来说,是极美妙的滋味。 他不会愧疚。 也不必愧疚。 大家都是猎人,个凭本事而已。 ~ 但是禺夕没被蛊惑,他晕船。 虽然眼前的脸确实艳丽,但是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忍耐才没有吐出来。 为了防止自己冷不丁地吐美人一头一脸,他赶紧后退几步往脚板中间走。 一边努力平复心里的恶心感,一边寻找一个合适的工具。 毕竟吐在甲板上,也很难收拾。 他后退的举动救了他一命。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美人一跃而起,随手抓了一个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的船员。 被拖进海里后,海面很快就浮出大量血水。 一小片区域的海都由蔚蓝变成了鲜红。 原来那个水灵灵的美人,有着不亚于任何大型捕食动物的凶残。 木仓声响起,血腥味中又掺杂了一些火药的味道。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他手里被塞了个东西,是一个中年大汉给他的木仓。 给他的时候还叨叨着:“真不知道船长带着这个娘儿吧唧的东西干什么!还指望他捕鲛?风吹一阵他都倒!” 禺夕还是有点晕,但强忍着恶心想要去船边帮忙,却被中年大汉一把推倒在地:“滚里面待着去,老子就没见过晕船的船员!” 禺夕是真的弱唧唧的,被推一下,就再起不能了。 好在鲛人不喜欢离水,战斗也很快就结束了,这一次,禺夕安全了。 船长向禺夕走过来,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问其他人:“死了几个?” “二狗没了,铁蛋也被拖走了。”王大柱应声。 这些人都是一起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月的兄弟,同甘共苦那么些日子,大家感情都不浅。 骤然被吃掉了两个,每个人面色都很沉。 船长先缓过来,吩咐道:“行了。死了的人死了,咱们总还得活下去。去吧船沿好好清理下,别又把那东西引来。该修的地方修,该补的地方补,这玩意儿起码还得在海上飘几个月呢。” 确实是这个道理。 有两个精神还过得去的人主动起身,准备去船四周看看。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木仓。 剩下的人捡着木仓去装弹,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他们边走边说:“二狗老了,铁蛋又还经验不足,被吃掉也是在所难免的。” 船长带着禺夕进屋,边走边跟他说:“老吴那性格你知道的,他没什么恶意,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怕你凑上去送死。” 禺夕道:“我知道的,船长放心,大家都不好过,不用担心我。” 他精神不好,接连晕了好几个月船,脸色很不好看。 船长安慰他:“别多想,牺牲肯定是有的。雇主会多给他们两的家里人钱的。” 想到禺夕的情况,他又说:“你也不用担心,就刚才的情况来看,我们是来对地方了。也不是所有人鱼都那么厉害,弱一点的肯定能抓到。这两天好好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落单又比较弱的人鱼,到时候抓回去卖个好价钱,你妹妹的病就有钱医了。” 禺夕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这就是个残酷的世界,弱的人类会被吃掉,不够强大的人鱼也会被抓捕。 彼此都是猎物与猎手。 谁胜谁负,孰生孰死,全看天意。 今天那只又强又有特殊能力的人鱼,谁也不想再碰上。 他不想再相遇,那人鱼却不是这样想的。 它很期待再次相见,甚至在船上留下了特殊标记,打算一直尾随那条船。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更深一点的地方就很难再捕到美味的鱼类,人鱼不得不到浅海区寻找新的食物。 本来人鱼体魄强健,又是智慧生物,在浅海几乎没有天敌。 可是人类偶然发现人鱼之后,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开始捕鲛。即使二者的博弈大多时候都是人类败下阵来,但人类还是没放弃过。 鲛人貌美,泣泪成珠,听说吃了还能长生不老。 每每抓到一只鲛人,商人都能把它炒上天价,回馈给捕鲛人的报酬也是不菲。 所以即使成功率低,捕鲛人也只增不减。 近些年,人类弄出了一种特别的武器。用起来噪音很大,气味难闻,杀伤力也不小。 那玩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被抓走了好多人鱼,只是人鱼大多脾气硬,很多都死在路上了,也没让人类赚到太多钱。 在那之后,人类的威胁就不可小觑了。人鱼本是独居动物,只有在找到伴侣之后才会一起居住,却硬生生被人类逼成了群居。 但还是有些倔脾气人鱼,不愿意让其他同伴打扰自己。 这些人鱼就成了人类下手的主要目标。 黑尾也是独居的,但他和其他人鱼不同。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魔法”的力量逐渐流逝,鲛人的眼泪不再价值连城,差一点的连普通的珍珠都比不上。 鲛人也不再各个生得美丽动人,永葆青春。 甚至连蛊惑人心的歌喉都失去了。 面对人类,他们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对海洋的熟悉,以及体格的强健。 但黑尾是不同的,除开体格上的实力差距,他还保存了古老种族迷惑人心的力量。 对大部分落单人鱼来说,遇见人类就意味着生与死的较量。但对黑尾来说,人类简直就是打包好送上门的外卖。 滋味还挺不错。 不过今年这外卖好像比往年来的更早些,弱一点的落单人鱼说不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黑尾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他自认已经和其它人鱼不是一个品种了,对他们没有多少同族之情。 但人鱼和人鱼始终还是有点血缘关系的,为了几盒外卖就期待人类早点来,他还不至于。 美丽妖艳的人鱼拖着战利品游远了,黑色的尾巴拨动碧色的海水,格外有观赏性。 吃饱喝足之后,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刚刚那个青年。 文文弱弱的,不像其他在海上饱经风霜的船员,也没有坚实的身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从事捕鲛这样危险的工作。 不过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非常可口。听说好看的的人会格外好吃。 只是……一回想到他刚才看见自己,就露出一副要吐出来的表情,黑尾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想:我还不够好看吗?我可是海里公认的,最好看的雄性。 没被我蛊惑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吐,我就这么入不了眼吗? 这样想着,好看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不过更多的是恶意。 “不想看见我是吧,我偏要频繁出现!我天天去他那里唱歌,看他能坚持多久。” 其实关于这件事,他实在是冤枉禺夕了。 禺夕当时本来就是去船边吐,没想到水里冒出一张脸。 因为好看,他才勉强忍住没吐的。 当时没吐出来,现在他还想吐,不过已经到晚餐时间了,不仅不能去吐还得去吃点。 自从家里突然出事,不得不放弃学业出海捕鲛,他已经晕了几个月船,早就习惯了。 相较于刚出来的时候,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今天餐厅气氛十分不好。往常都是拼酒的拼酒,划拳的划拳,身形瘦弱又有些书生气禺夕看起来总是格格不入。 今天他看起来倒是统一画风了。 毕竟死了人,大家都只是安静地吃着,一如往常的禺夕。 禺夕晚饭勉强吃了点,就去找船长商讨捕鲛的事。 或许人类对鲛人做的事十分残忍,二者之间的生存关系也十分残酷。 但海面上的残酷谁都看得见,陆地上的残酷却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妹妹还躺在病床上,好心的邻居愿意帮忙照顾,只收极少的钱。而且愿意等禺夕回航再支付。 已经订购下的药,也只够用到禺夕回航了。 不管是满载而归,还是葬身鱼口,禺夕总得带一笔钱回去。 他对船长说:“今天那个鲛人来得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准备,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要避免。” 船长:“确实是这样,完全想不起它是什么时候来的。” 禺夕:“岂止。船员们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船边的。根据史料记录,鲛人的歌声可以让人类失控而不自知。” 船长不太信。 他捕鲛不是一年两年了,也成功捕获过鲛人,从来没遇见过那种传说中的鲛人。 “不太可能吧,那不是传说吗?它们要是那么厉害早就称霸了吧,那还会被我们这种普通人抓。” 不过他还是很信任禺夕的。 如果不是听从禺夕的话,今年这船还会碰上风暴,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到。甚至可能会有船员在风暴中丧生。 “那怎么办?”船长问。 禺夕道:“我也不清楚,但是让船员都带一副耳罩吧。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说不定能减缓。” “另外,”他把头垂下,然后又抬起来说:“尽快离开这片海域。去别的人鱼所在的区域。今天那人鱼吃了两个人,这两天应该不会来捕食,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无异于利用失去同伴的尸体,让禺夕有点不舒服。但正如船长所说,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船长虽然嘴硬,但他也十分畏惧那神秘莫测的黑尾人鱼,所以打算听禺夕的:“那去哪儿?” 禺夕想了想,说去往年标记的人鱼聚居地附近:“虽然群居人鱼也危险,但不直接进入它们的海域,它们应该不会大批地来攻击,我们的武器防御还是够的。说不定还能捡到落单的人鱼。” 他望了望窗外黑沉沉的海,说:“最重要的是,单独行动的人鱼一般不会进入群居地。它们本来就不愿意和同类多打交道,只有我们不留下踪迹,它……应该不会到这边来。” 最后的“它”,指代的是什么,船长一想到就汗毛倒立。 他立刻下令离开这片海域,连夜赶往群居的地方。 今年来得早,那群人鱼肯定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应该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禺夕。 因为海上风暴的问题,每个团队、每年都是在相同的时段出发的。 能到达的时间也差不多。 禺夕毕竟是读过书的,几次改变航向,竟然绕离了风暴中心。 虽然大家都是一同出发,但他们的船只,到达时间就提早了许多。 船长吩咐下去后,一群人手脚很快,该收的手,该捡的捡。任何垃圾都没丢在水里,怕留下痕迹。 按照禺夕的指使,先用蒸汽机把船往目的地的反方向开。 他已经算准了风向,到合适的位置后,自然风就能把他们送到目的地,连空气方面的痕迹也不会留下。 可惜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 人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活着,人鱼也是一样。 都说没有一个蛋糕可以顺利存活到第二天早上,这个准则在黑尾那里同样适用。 他确实是饱了,想把禺夕留着。 可是睡到半夜,想起了又馋得不行。 他觉得禺夕必然美味,所以打算连夜去把这块蛋糕吃掉,没想到去了地方发现船不在了。 这群外卖居然带着蛋糕连夜跑了! 黑尾很愤怒,顺着标记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蒸汽机确实是第一生产力。船跑得太快,差一点点就彻底脱离黑尾的追踪范围。 追到过后,黑尾隐藏在黑夜里,嘴唇开合,缓缓而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 黑尾就是攻,不难发现叭。 另,时代背景大概就是蒸汽机出现不久,不过反正都是一瞬间,没必要深究,我写得也不严谨。 第48章 人鱼2 暗沉沉的海面和天是一样的颜色。 黑夜里的船只,渺小得比不上一粒沙。 禺夕坐在屋子里,靠着窗,时不时瞟一下翻滚的云层。 能把这样的大船送到目的地的风,当然不可能属于什么温和天气。 不过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以前他家境不错,读了不少书,因为住在沿海地区,学过气象学。 他看过的书籍记录了这片海域的洋流和气候,他自己也擅长观察,可以判断即将到来的风暴并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或许还是好事。”他自言自语:“这样的天气,就算有遗漏的痕迹,也会被清除掉,应该不会被它追上了。” 禺夕口中的“它”,才是他现在真正担心的东西。 短短几个呼吸,就有两个船员葬身“它”口,这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人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或许还会想到报仇,但是面对未知的威胁,除了逃,什么办法也没有。 因为心生恐惧,因为萌生退意,因为已经失去了与之一搏的资本。 这也是船员们手脚这么快的原因。 禺夕其实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那种神秘力量的吸引。 事情发生后,他以为人鱼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去办它想的事,而且事后人类也不会发觉。 但禺夕问过其它船员,他们表示,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船边,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样走到床边的,这和禺夕的情况不一样。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因为想要吐,才去的海边。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放心的,自己能自控又能怎么样,只要碰到那黑尾人鱼,自己那点战斗力根本不够看。 “可千万别遇到了!”他正祈祷着,突然就听见了歌声。 歌声悠扬,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而且这声音好像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汹涌的波涛声完全不能影响它。 它不带一丝杂音地直接传进了禺夕的脑子。 禺夕听是听见了,但并没有受过多的影响。 他突然意识到,这歌声来自某条人鱼。 古老的传说中,人鱼会用美妙的歌声迷惑人的心智,然后把人类拖进水里,溺死在海底。 但船长告诉禺夕,人鱼根本不会在来临前唱歌,他们只会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船边,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坏船体。 用最省力的方法解决人类。 当然,如果能够让人类自投罗网,那才是最省力的方式。 所以禺夕猜测,大部分人鱼已经失去那样的能力了,但只是大部分而已。 比如今天白天遇到的,很可能还保留着那样的力量。 它……或许现在就在船的不远处。 ~ 虽然禺夕自己不受蛊惑,但其他船员肯定不行,所以他还是选择出去看看。 如果有人控制不住朝船边去了,他还可以拦一下。 可是出去之后,他发现诺大的甲板只有自己,空荡荡地显得冷清。除了守夜的船员,其他人都还在梦乡中。 他突然想:不会是睡着了就不受影响吧! 不过几个重要控制室的屋子都还亮着灯,应该是还醒着,但他们都没有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禺夕回想了一下,刚刚歌声像是直接传入脑子的,看来并不只是好像,而是这种歌声有指向性。 他环顾四周,只看见黑沉沉的海,没看见黑色的鱼。 船的大灯没开,而人类的视力并不算好,所以禺夕知道,就算那条人鱼就在附近,自己也看不到。 反正它暂时还没有伤人的打算,或许是吃饱了还没消化掉,禺夕打算回去找船长。 “你果然很特别!” 禺夕听见一个声音,和刚刚的歌声一样,它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身后传来木板被敲击的声音。 这样轻微的声音本该被海潮声掩盖,但禺夕清晰地听见了,他一回头,就看见船沿扒着一个容貌美得近妖的男人。 他像是靠在自家窗台上,表情闲适,仿佛下一刻就会拿出一本书或是端出一杯茶,动作优雅且绅士。 不过他没穿上衣,精壮的躯干上还沾着水。 不管怎么说,也更像流氓而不是绅士。 当然,想想也就罢了。 这既不是流氓也不是绅士,而是吃人的怪物,是掠夺人命的人鱼。 如果被抓住,应该会被要得满身都是牙齿印。 禺夕不敢逗留,转身就要回屋,好歹屋里有把火铳,勉强能有点自保之力。 “急什么?”又有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了:“你要是跑了,我就要吃其他人了!” “一口气吃光!”他补充道。 虽然它是否有这样的饭量还存疑,但禺夕不敢赌,只能停下脚步。 如果人死光了,道德层面的影响不提,光是回程,就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停下,停在人鱼不远处,还按照他的要求又靠近了几步。 人鱼还是不满意:“隔那么远干什么?再过来点!别那么紧张,我又不吃人。” 禺夕梗着脖子又靠近了一点,心里疯狂吐槽:“你又不吃人?你当着我的面吃了两个好吗!不会说人话就闭嘴啊啊啊啊!” 人鱼还嫌不够近,干脆一翻身爬到了船上,两米长的鱼尾把他撑得高高的,压迫感瞬间成倍增加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禺夕一会儿,突然又弯下身子,头靠近禺夕脆弱的咽喉。 禺夕都以为他要咬下来了,他却只是突然嗅了一下,态度就变得亲昵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果然不会受我控制。” 黑尾背部和手臂的鳍开合了一下,心情极好,邀请禺夕:“要不你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禺夕想:以为我不知道备用干粮吗! 但他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个稍微不那么生硬的拒绝方法。他说:“其实我吃不惯海产品,不适合生活在海上。” 他是拒绝在黑尾的意料之中,黑尾并不打算强求。 弄清楚了心中的疑惑,剩下的部分,慢慢来也没关系。 “我们玩一场游戏吧!”黑尾说:“这大海上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好赌的,就赌你们今年能不能抓到人鱼。这段时间,我保证不来找你们的麻烦,也不会干预你们做事情。要是到最后你们不得不走了还没有收获,你就归我了,而且不许摆出不情愿的样子。” 禺夕连声道好,并且亲切地说了晚安,礼貌地把黑尾请走。 然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跟船长说这个事。 虽然他吓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晚上噩梦,但他还是决定第二天再说这个事。 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休息了,强行叫起来,大家都会精神不好,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晚上光线不好,就算所有人都醒了,也没什么用。 当然,禺夕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思考人鱼的话的可信度。 ~ 风暴来得比禺夕的想象中更早一些,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可天还没完全亮,又被摇摇晃晃的船摇醒了。 醒了他也不指望能再睡着,所以就去找船长。 经过商量之后,两人都决定把这件事情按下不提。 风暴已经来临,航向无法改变,如果将事情公开给船员,带来的只有更多的恐惧。 黑尾的话未必可信,但至少过了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再度发起攻击。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提出这样的条件,对人类这一方是有利的。 黑尾应该不会主动出现,那目前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就任由风暴将他们送到人鱼群居地,稍作修整后再离开。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这一天,禺夕都十分心绪不宁。 船一直摇晃得厉害,他晕船晕得更严重了,但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吐又吐不出来。 因为雨下的非常大,浪花又卷得高高的,所以即使强壮的船员,也不会到甲板面上。 禺夕就更不能了。 虽然他很想去床边看看,看那条黑尾人鱼是否跟着,但他怕人走到船边,一个浪花砸下来,他就要在赌约结束前安息了。 他人一直坐在屋子里,心和眼睛却都属于大海。 他盯着凶恶的浪花,脑海中描绘一幅画面:高大的黑尾人鱼在大海面前犹如一只小虾,他随着波涛翻涌,随着浪花上下,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脸上,使他褐色的长发打结,甚至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 他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儿,又突然从自己的幻觉中惊醒。 那种可怕的生物,天生就属于海洋,怎么会在海里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与其为它耗费脑力,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 这个地方离标出的人鱼群居地并不远,根据速和云层厚度判断,天黑之前就能到达目的地。 但船能不能停下来还不一定。 如果天气不配合,就必须提前开启发动机,在离群居地还有一段距离时,顺着方向偏移30到45度,避开人鱼群居地。 禺夕想着,就拿出各个船队的航海日志。日志里面都夹着图,有的标注了气候规律,有的标注了人鱼活动区域,有这些东西,还海上行动就能避开许多危险。 只是……这样的东西,本不应该在他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黑尾:你要是被抓住了,肯定会被咬得浑身牙印。 第49章 人鱼3 这些日志大部分都是他父母花大价钱淘来的。 禺夕父亲是个商人,一直在沿海一带做生意,有些小钱。 大部分出海的船队都和他有些交情。因为出海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回来海产品。 虽然那一片海岸的船队大部分是奔着鲛人去的,但连一片鲛人鳞都摸不到的时候很多。出海一趟,空手而归是不可能的,所以总会顺路带点什么。 可别小看了这个“顺便带点什么”,鲛人所住的区域一般都十分隐秘,是普通团队根本不会到达的地方。 那些地方的珊瑚格外鲜亮,蚌珠格外圆润,连做捉到的鱼都格外可口。 禺夕父亲凭着这些东西赚了安家的钱。 不过他从来不做鲛人相关的生意。 许多船队都暗示过他。 船队觉得跟他熟,觉得他更有信用,也觉得他对人鱼感兴趣,都暗示过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终止对以前买主的合约来和他签订新的合约。 不过都被拒绝了。 他是对人鱼感兴趣不错,但他只是喜欢收集人鱼相关的书籍,人鱼相关的故事,并不喜欢收集人鱼。 “我就是个好龙的叶公,隔空看看也就罢了。”他常常这样说:“人鱼肯定特别凶,我可不敢随意招惹。” 每当这个时候,禺夕母亲就会出现,叫他少闲逛,赶紧回家。 禺夕母亲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她没提过,但从她的一言一行中都可以看出她出身好。 倒不是因为他一言一行都有规矩,而是因为他总是很娇气,很多时候都不像一个母亲,禺夕父亲也乐得惯着她。 禺夕父亲本来是内地的商人,就因为她喜欢海,便举家搬到了海边,从此闻着腥咸的海风讨生活。 想到这里,禺夕抬手摸了一下胸口。上衣口袋里装了两颗珠子,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虽然她总是没有母亲的样子,但她是个称职的母亲。 他把这些思绪都压回心里,好好计算了船的行驶向及备案,还简单拟定了几个计划。 拿着这些东西去和船长商量过后,回来就看见桌子上有个果子。 这一船人在海上漂了几个月了,哪里还有什么新鲜果子? 何况这果子通体鲜红,表皮光滑,美得像一个圆润的珍珠,根本就不是陆地上的水果。 正疑惑呢,就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吃掉。 禺夕吓得差点炸毛,不过他并不似乎猫科动物,办不到炸毛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他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并没有旁人。 但根据声音可以判断是那条人鱼。 这次它的声音没直接在禺夕脑子里响起,而是在耳边,显然是它可以精确控制,并且想要恶趣味地吓他。 “什么东西?”禺夕拿着那个果子问。 黑尾:“治晕船的。” 禺夕:“如果我不吃呢?” 黑尾的声音就没了,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响起:“现在驾驶室有两个人,一个盯着海面,一个居然在打盹,他怎么能在离船边这么近的位置睡觉呢。” 说完它又补了一句:“哎,差不多到饭点了……” 禺夕默默拿起果子,心想:为了生活嘛,委曲求全不寒碜。 他也不清楚人鱼在哪个方向监视他的屋子的,但他把果子吃掉后,黑尾就叹息道:“这人真是不小心,怎么能在离船边这么近的位置睡觉呢,天气这么不好,要是伤风感冒会很难治的。”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感冒了很难治”,但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感冒了口感不好”。 禺夕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索性上/床补觉。 黑尾看见他吃了果子后情况的确变好了,十分放心地离开了。 那个果子确实不错,治晕船有奇效,禺夕从上船那一天算起就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一觉醒来,风平浪静,船已经停下来了。 禺夕走出房间,阳光正好,微风吹过发梢,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舒适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海上感受到“微风”。 海上的风,再轻微也会一直刮人脸,刮得生疼。 可是现在的风甚至比海边大部分时候的风都要温柔。 挂在天边的云朵一动不动,映在水里,分不清哪边是海哪面是天。 船员们也一改往日忙碌的状态,从船舱中爬出来,在甲板上晒太阳。 船长也在,他难得这么悠闲,正在和其他船员打牌。 看见禺夕,喊道:“醒了?要不要过来和我们玩两把?” 禺夕答道:“不了,这是到哪儿了?”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八成是在安全的地方。 船长将两张牌摔在桌子上,气势恢宏,犹如指点江山。 在几个船员惊讶的“哟,好牌啊!”的声音中,他回答禺夕:“这地方不错,看样子暂时没有什么风暴,人鱼的群聚地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它们应该不会突然过来。” 天气好,大家的心情也好。 连前两天对禺夕大吼的老吴,都十分好脾气地给禺夕端了个凳子,一边叫他坐下一边跟他什么情况:“你回屋过后没多久,风暴就停了,我们根据往年的经验,可以判断这个地方比较安全,看你睡着了,就没喊你。难得你睡一次好觉。” 禺夕:“那接下来的事有计划了吗?” 老吴:“我也不懂啥计划不计划的,反正听船长说这地方安全,先歇半天,再改道离人鱼群居地远点,到处找找有没有落单的人鱼。” 禺夕“嗯”了一声,又问起床上的设备。 老吴说设备也没问题,停船的时候都检查过了,只是这半天早上休息,所以大部分机器都关了。 禺夕不再说话了,老吴又杂七杂八地说了些别的。 船上的人其实都不怎么跟禺夕聊天,一方面是因为觉得禺夕是文化人,而他们是粗人,聊不到一块去。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男人之间聊天杯酒小菜最为合适,而禺夕不喝酒。 禺夕本人其实是愿意听他们说两句的,只是每次聊天聊不久,内容就开始牛头不对马嘴,禺夕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吴说:“这次船长说,要是捕不到人鱼我们就不回去。你说这话能信吗?年年出来,哪年不是这么说的!但还是灰溜溜地回去的时候多。” 禺夕跟黑尾之间的交易,禺夕只告诉了船长。 船长并没有告诉其他船员。 所以,老吴并不知道这次所谓的“一定要抓到人鱼”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抓不到”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并不能够理解,禺夕在听到这句话时复杂的心情,和表现出来的不安。 他只是觉得禺夕不喜欢和他们这些粗人说话,听他们这些人说话会感到不耐烦,所以十分识趣地没往下讲,端着凳子去凑在其他船员旁边,开始志同道合地胡天侃地。 没人赔禺夕说话,禺夕也不会打牌。 他索性就走到船边去看风景。 跟黑尾定下约定后,他反而不怎么害怕去船边了。 因为他清楚,如果黑尾想吃掉他,船舱里并不会比船边安全。 他靠在船沿上,闲适地慢慢呼气,再次感叹今天真是有个好天气。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鱼,都会选择适合居住的地方栖居。 不过……不管是人还是鱼,也都很不容易。 人鱼好不容易在时时都有暴风雨的海上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却还是会被人类打扰,捕杀。 但追究人类究竟有多可恶并没有意义,不管是禺夕也好,还是这船上的任何一个人也好,都只能当个恶人赚养家糊口的钱。 善恶在贫穷面前是那么无力。 禺夕想,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商人的宝贝儿子”,那他应该会对这些“打扰这片宁静”的人充满厌恶,甚至出言斥责吧。 他家里对人鱼的态度一直非常友好,所以他一度非常疑惑,为什么父亲要去和这些捕杀人鱼的人打交道? 他总是觉得,即使大家是出于生活所迫,但这些人也是手染血腥这一点是无法辩驳的。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这几双沾满鲜血的手,拉了他一把,并把他领到了这条路上。 他低头看向海水。 今天的海面是如此干净澄澈,犹如镜子,仿佛可以照出人心。 禺夕盯着水里的自己的倒影,心想,这么干净的水里照出的我,是干净的吗? 正想着,水开始轻微地波动。 他在水里倒影被撞散,水面破开,露出一张勾人心魄的脸。 禺夕下意识地就要呼喊出声来,水里的人鱼却抢先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禺夕发誓,他并没有被人鱼奇特的魔法所蛊惑,但他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黑尾张嘴,似乎要跟他说什么。 禺夕知道,黑尾说话可以选择性地发出声音,可以发出只有禺夕能听见的声音。 “但我要怎么回答他呢?”禺夕想。 身后还有一大船人呢,一个人对着水面说话会不会太过诡异? 这个问题并没有使他纠结太久,因为更大的问题接踵而至。 负责观察状况的船员在桅杆上大喊:“快去启动船上的推动机,有人鱼过来了!是鱼群!是鱼群来了!” 第50章 人鱼4 船停的位置离人鱼的居住地其实有很长一段距离,通常一情况下,鱼群是不会过来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个身形瘦小的人去桅杆上呆着。 让他在最高的位置上,时刻注意周围的海域。 说是时刻注意,但难得这么放松,他并没有精神十分集中,甚至中途还梭下来端了一盅酒。 当他刚发现远方有几条白线的时候,并没有立刻上心,还在心里想:什么东西游这么快?超速啦! 但紧接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已知海上游的快的物种,人鱼绝对算一个。 他对桅杆下的人说:“我看见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好像是人鱼,也不确定,太远了没看清,但感觉就是人鱼。” 桅杆下的人已经喝得二麻二麻的,顺口答道:“你小子别是眼花了吧,老子做梦都希望有落单人鱼碰上来。”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要真是人鱼,那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赶紧捞上来,收拾收拾咱就可以回家了。” 他这么一说,桅杆上的人被“落单”二字提醒了,才忙不迭地认真去数了下白线的数量。 因为距离太远也数不清。但最开始的时候明明只有三四条,这会儿却一眼就可以看出十来条。 他心道不妙,赶紧冲甲板上一群喝酒聊天的人喊:“有人鱼来了!是鱼群!” 禺夕还在琢磨,要怎么样当着大家的面,不动声色地对水面“自言自语”,没想到突然听见这样一声惊呼。 他满脑子都是:“开玩笑的吧!怎么会在这种时候?” 不止他,甲板上的其他人也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别是孩子因为一个人待在桅杆上,心里挺痛快,开大家玩笑的吧! 但他那焦急的表情又实在不像是作假。 船长赶紧吩咐人去把驱动的机器都打开,又叫人去弹药舱拿武器装备,准备应战。 禺夕离开船边,黑尾也沉入水底,脸上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刚才一派悠闲的甲板,现在已经变得气氛焦灼,碍手碍脚的牌桌被搬开,船员纷纷架起火铳。 其实鱼群的到来被发现得足够早,若是现在起身就跑,人鱼群肯定是追不上的。 可坏就坏在刚刚经过了一场暴风雨,所有的动力设备都暂停做了检修,又因为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所以机器都不是待机状态。 说到底,决定在人鱼的栖息地旁边休息就是在拿生命冒险,偏偏今年一来就遇见了黑尾这样的超自然存在,节奏被打乱,大家都下意识地忘记了鱼群是多么恐怖。 不过现在再怎么自责都是没有用的,目前最重要的是逃生。 船上现有船员不过三十多人,要对付至少十条以上的人鱼很艰难。 人鱼之间的配合总是格外默契。 仿佛不用交流就可以听见心声。 他们一旦确定船底可以攻击,就会心照不宣的攻击船底,因为大船整体是金属制成的,船边格外坚硬很难破坏。 船底则不同。 船底有许多个推动装置,这些装置一旦被破坏,就算人鱼不动手,在海上漂几个月,回不去的船员们必死无疑。 但大多数时候,船底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 因为推动装置是螺旋桨,它高速转动的时候,人鱼就算体格再好,也不可能去跟这种钢铁怪物硬碰硬。 所以如果人鱼有计划地进攻船队,通常会选择夜袭,借助视力的优势将人类一网打尽。 但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今天机器停了,它不转,它就是一个弱点。 但今天也有好的方面,现在是正午,几乎不会存在不小心让人鱼上船的情况。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证机器转动起来之前不遭受人鱼的攻击。 冷硬的机器是不可能立刻就启动的,所以就必须拖延时间。 为此,船员们都拿火铳守在船边,甚至有一部分人得用绳子把自己挂在船壁上,将自己暴露在人鱼眼皮子底下,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 其实还有一个更危险的工作。 船的四周已经降下了巨大的铁网。铁网分为硬网和软网两部分。 硬网部分作为支架,在船的底部支撑一定的空间,防止软网搅在螺旋桨上。 软网则需要一个人潜入水中,将四周的网合拢并封死,防止人鱼不正面交战,偷偷从水中潜到发动机的位置,攻击还没转起来的螺旋桨。 因为不清楚人鱼到底什么时候到来,也不清楚是否有人与其本身就潜伏在不远处,所以潜进水里合网的这个人往往最容易丢命。 本来该找一个水性极好、自身战斗力也强的人去,但禺夕突然道:“我去!” 老吴:“你疯了!送命也不是这种送法。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即没碰到人鱼,在水里扑腾两下大概就会爬不起来。” 其他人纷纷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有几个人开口劝说:“你在这船上拿主意,已经救了我们好多次了,你就是这会儿进屋躺着,也没人会看不起你,没必要去冒险。” 船长也以为禺夕是这么想的,开口道:“人就应该干自己擅长的事,你不擅长下水,也不熟悉海,这个不应该你去。” 禺夕倒不是想在这种时候逞强,他只是担心正在水里的黑尾人鱼。 一方面,船员并不知道船旁边水里现在就有一条人鱼,如果他们下水看到黑尾,知道一直都有一条人鱼悄悄跟着他们,应该会主动发起攻击。 禺夕并不认为黑尾会任由人类攻击,甚至于……下水的船员不攻击它,它也可能会主动攻击。 它除了对禺夕有点耐心,对其他人类,可从来没表现出好感过。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使提前跟下水的船员讲好黑尾的事,黑尾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让船员知道“船长默许人鱼跟着”,他们难免会多想。 最好就是禺夕自己去。 他咧嘴笑了笑,走到船长旁边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满不在乎地边挽袖子边说:“可别小看我啊!你们都没见过我下水,怎么就能断言我的小胳膊小腿没用呢?我水性好着呢。” 可惜,袖子挽起来之后的效果令他的话非常没有可信度。 这一船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是常年穿着长袖长裤的,所以袖子挽起来之后,不仅小不胳膊小腿,还皮肤白嫩。 但禺夕说自己水性好,并不是骗人的。 晕船是一回事,游泳是一回事。 他从船边跳下去,一下子砸进水里,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 在众人担心“他会不会被这砸一下砸晕了”的时候,他又浮上水面,表示自己没事。 紧接着,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彻底没了身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也没见他呛口气,看样子水性真的不错,众人勉强放下心来。 禺夕潜进水里,拉着四周的玩软铁网,拉往中心部位带。 但他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虽然说是软网,但毕竟是铁制的,整体网僵硬且沉重。 他虽然水性好,自己在水里来去自如,但拉着铁网就很不好行动。 拽了半天,网也只被拖动了一小小距离。 已经快憋不住了,正打算浮上去换口气的时候,对面的网像是被什么带动了,飞速向中间位置靠近。 他呆愣了一下,突然被身后出现的人鱼抱了个满怀,吓得吐了几个泡泡。 黑尾道:“先上去换口气,这下面的网我帮你搞,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再来看。” 这简直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他选择自己下水,主要是为了避免其他人遇到黑尾的攻击,没想到它居然会主动帮忙。 不过禺夕还是比较放心的。 如果黑尾想要在网上动手脚,刚刚的时候就该动手了。 而且禺夕实在憋不住了,他轻轻挣开黑尾的怀抱后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呼气。 船员们看他浮出水面,再次松了口气,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禺夕回答快弄好了。 虽然不是他弄的,但他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 再次潜入水底,黑尾果然已经把网合得严严实实,该锁的地方也锁紧了。 禺夕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终于放心地打算上岸,却听见黑尾说:“我会帮的就这么一点,其他的一律不会插手,所以现在我要走了,过一会儿再过来看结局。” 因为有水的阻隔,黑尾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禺夕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坦然接受,所以,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不能赖账。” 禺夕没应声,在水里他也没办法应声。 浮上水面后,他向船长报告网已经处理好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太快了,对小胳膊小腿的他非常怀疑,但他们也知道禺夕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他说弄好了肯定就是弄好了,所以都没有多问地开始准备下一步工作。 船员们站在船边的甲板上,吊在船边的船壁上,手持火铳,紧盯着水面和网。 这些准备工作看似耗费时间,但实际上,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发动机完全启动还需要一会儿。 网是结实的网,可以保证发动机完全启动前不被破开,前提是不让人鱼攻击到水面上软网和船的连接处。 挂在墙壁上的船员正是起这个作用。 禺夕在船边盯着水面, 虽然他的位置并安全,但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躲进船舱。 留在甲板上,好歹能帮忙装弹,也能多一双盯着海面的眼睛。 但即使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先响起来的,还是人类的惨叫。 第51章 人鱼5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一条蓝尾巴的女性人鱼。 鱼鳞是蓝的,鱼鳍是蓝的,头发也是蓝的。 蓝得和海水融为一体,所以她游到附近的时候,居然没任何一个人看见。 直到她跃出海面,沾了水珠的鱼鳞反着太阳的光线,一下子晃了禺夕一眼。 敢挂在墙壁上的船员,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阵脚,纷纷将火铳对准一跃而起的人鱼。 人鱼的反应也相当快,知道这一击必不能得手,所以放弃攻击铁网结合处,只是反身挠了离她最近的人一爪子,就沉入水底。 她在船员们完全瞄准之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这条人鱼无疑是美丽的,虽然他只是一晃而过,但是人鱼的美,会通过身体流畅的曲线体现出来。 而且一般来说,人类更能欣赏异性人鱼的美。 所以,当禺夕意识到“自己觉得这条人鱼远不如黑尾”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回事呢? 他见黑尾也不过寥寥几次。 一次是风雨交加的夜晚,没有灯光的加持其实根本看不清楚。 一次次的刚刚它在船边破水而出。这一次倒是看见脸了,但对黑尾的身形又一无可知。 最后一次是黑尾帮他合网,隔着海水也没有看得太清。 刚才那条蓝色人鱼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禺夕在对二者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判定:黑尾远超蓝色人鱼。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声痛叫把他拉回现实。 刚刚被蓝色人鱼攻击的船员,被抓伤了。 虽然只是被挠破了小腿,但无疑是痛的。 他倒是想忍着,但是不停流血的小腿不利于战斗,也怕流进海里的血引来其他的东西。 他在其他船员的掩护下被拉了上来,往上爬的时候,小腿需要发力,所以还是痛的他小声叫了几下。 但接下来的战斗,这样的轻伤已经不算大问题了。 因为人鱼开始集体攻击了。 她们分为几个小队,每个小队三到四条人鱼。 小队会攻击船的不同方向,有的时候三四支小队同时攻击,有的时候四五只小队同时攻击,几乎没有规律可行。 小队成员间配合十分默契。 子弹在水下的威力会锐减,人鱼在水下却格外敏捷,由于弹药储备有限,所以不能采用对着水面一顿猛攻的方法。 船员只能牢牢盯紧水面。 虽说海是蓝的,但水却是透明的,鱼鳞的颜色始终不可能和水相同。 所以当人鱼接近水面的时候,盯紧水面的船员会快速开枪,但因为人鱼各方面的速度都高于人类,所以往往无法击中。 虽然无法击中,但可以作为威胁,勉强可以靠这个保证自身和船的安全。 不过人鱼也不是傻的,她们盯准了船员不会乱开枪这一点。 仗着自己的反应速度快,运动速度也快,会派几条人鱼在‘接近水面但不至于被攻击’的时候折返,另外的人鱼在人类注意力被吸引走的时候突然发动攻击。 道理大家都懂,但这一招,人类总是防不胜防,人鱼屡试不爽。 大脑说:“我懂了我懂了,我知道她们的战术了。” 但是人鱼越来越接近的时候,眼睛和注意力还是会被吸引,从而无法防范真正需要击中的靶子。 禺夕一边给他们递送弹药,一边观察战况,看见这样的情形心里无比焦急,但又无法解决。 只能边观察边想。 绕着船跑了两圈之后,他基本摸清了各条人鱼的外貌特征,可以确定这次来的人鱼在三十五条到四十条之间。 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所有人鱼都为雌性。 要不是他们对船员露出想嚼碎吃掉的样子,禺夕都要怀疑他们是来强压寨夫君的。 人员已经开始出现伤亡,禺夕并不是有意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在意这种性别问题。 而是这样一群人鱼来这里本身就很奇怪。 在人鱼社会中,雄性人鱼的体力、敏捷性以及各方面的能力都是高于雌性的。 而人鱼对人类的攻击,相较于捕猎,更接近于复仇行动。 没有理由在发起复仇行动的时候,只派一群体力较弱的雌性来。 禺夕怀疑,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和黑尾有关系。 他并不认为是黑尾故意叫了一群人鱼来,以不光彩的形式获得这一场赌局,它不需要。 但禺夕的直觉告诉他,这群人鱼的到来和黑尾脱不了干系。 这个事情一定要问,但也只有在这一场战斗中活下来,才有机会去问。 好在发动机已经开始正常运转,船已经开始远离人鱼聚居地行驶。 虽然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也无法摆脱人鱼,但人鱼一般不会追太远,防止船队埋伏。 如果人鱼出现伤亡,她们会退得更快。 ~ 禺夕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一旦不是秘密就失去了价值。 但第一次使用应该足够让人鱼出现伤亡。 他在送弹药的同时,小声对站在甲板上的人说了计划,又去向船长说明。 船长听罢,立刻向所有船壁上的船员喊话:“不要注意那些能透过水看见的人鱼了!那些都是诱饵。” 他复述着禺夕告诉他的话:“那些原本就打算攻击的人鱼,冲出水面时的速度会非常快,几乎不能水里捕捉到她们的身影。而这些作为诱饵的,会故意放慢速度,使你们看见。而且,一旦做好了作为诱饵的准备,她们就会故意压着速度。不然难以及时折返,会冲出水面受到攻击。所以,这些肉眼可以看见的、离水面很近的人鱼,直接不要管她。” 不理会这些潜在的威胁,其实是十分冒险的事,但因为这个船长的命令,他们还是立刻听从了。 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他们对船长有绝对的信任,这也是为什么禺夕不自己喊话,要浪费时间让船长来转达的原因。 果然,因为放弃了对可以看见的人鱼的防守,没在诱饵身上花一点注意力,只盯着冲出水面的那部分。 这一次防守成功了。 虽然因为这部分人鱼速度太快,完全没办法攻击,但已经没有人再度负伤了。 下一刻,那些他们根本没有注意的“诱饵”破水而出。 这些人鱼可以一开始被定义为“诱饵”,自然也可以自己改变主意,临时成为攻击者。 船长的话,她们都听见了。 她们离水面这么近,人类又放弃了对她们的防守,如果她们突然发起攻击,胜利不是唾手可得的吗? 她们甚至在心里可怜人类。 都是因为人类无法像她们一样用精神交流,不然,船长通知的话她们没听见,诱饵肯定是不敢贸然攻击的。 但是现在嘛……诱饵全部出动。 因为用过一次之后,人类发现了自己理论上的漏洞,就不能再次发起突袭了。 这群人鱼里“诱饵”的数量,大概是“攻击者”的二到三倍,同时出动,人类又没有防守,足以给这艘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这也正是禺夕所想的。 是的,人类发出的声音人鱼可以听见,但是,还有悄悄话这种东西啊。 将近二十五条人鱼跃出水面。 甲板上有十多个人早就瞄准了它们。 枪声响起,这十多个人全都得手了。 跃起来的这些人鱼,本身就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晃悠。 早在禺夕小声跟这些人说话之后,这些人就已经开始一人选一只瞄准了。 再加上这些人鱼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全都被击中了。 有的只是受伤,但有的被击中要害,瞬间死亡。 不明所以的船员还挂在船壁上,只感觉湿淋淋的衣服不是沾到了海水,而是被自己的冷汗浸透。 二十多条自己完全没防备的人鱼跃出水面并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看见了死亡。 他们甚至无法自控地开始猜想:自己是会被拽进水里淹死,还是会被一爪掏心。 但是下一刻,危机又莫名其妙的被化解了。 攻击者遭到攻击,捕食者成为猎物。 血再一次染红了船边的海水,不过,这一次的血,是人鱼的血。 鱼群也作出了应对。 她们放弃了继续攻击,带着负伤的同伴和同伴的尸体开始撤退,她们离船越来越远,船员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力气的爬上岸,对禺夕“横眉怒对”:“你小子,这是在赌我们的命啊!” “快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甲板上的人也参与了讨论:“就是,快讲讲!我也还没想明白呢” 死亡的威胁远去,大家终于松了口气,禺夕语气也轻松了些:“别着急,我就是想让你们体验一下死亡。不是说‘只有无限靠近死亡,才可以悟出真理’吗,我先问问你们悟出了什么真理。” 船员:“你赶紧的,真理什么的没悟到,但是再在这里耗一会,我尿的裤子该捂出味了。” 众人哈哈大笑,禺夕也开始讲他的计划。 他让船长喊的话,一部分是给吊在船壁上的船员听的,但大半都是给人鱼听的。 第52章 人鱼6 最开始到时候,他想到的计划就是船长喊出来的那样: 放弃防守诱饵,专注对付真正的“攻击者”。 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伤亡,耗到船开离得足够远,耗到人鱼不想再追。 但是人鱼听得懂人话这一点禺夕也想到了。 那些吊在船壁上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悄悄的跟他们传达这个消息。 人类说话的声音一旦大了,人鱼就可以听见,如果被人鱼听到的话,这就不是一个救计划,而是一个送命计划。 “诱饵”肯定会变为“攻击者”,她们突如其来的攻击更加可怕。 等等……禺夕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妙的办法。 如果这些诱饵变成目标的话,会更好打! 人在突然改变主意做另一件事的时候,对这件事的完成程度肯定比不上那些一开始就做了准备的事。 人鱼应该也会这样。 而且,“攻击者”的速度之所以会那么快,是因为它在水底有足够宽广的缓冲空间,有足够长的加速距离。 而本身就在水面附近的人鱼,她一跃而起的时候,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并且她一直都可以被看见,非常好瞄准。 如果在她跃出水面之前就瞄准了她,她出水面之后的速度又不够快,那击中她就是很容易办到的事。 那么要怎么把她们骗出来呢? 禺夕回想刚刚想出的计划。 二者可以结合。 人鱼也是智慧型的生物,当她们意识到,自己没有被防备的时候,很可能会发起攻击。 所以禺夕在给每个甲板上的船员递弹药的时候,就悄悄地告诉他们,那些在水下不远不近的人鱼,很快就会跳出来进入攻击范围,所以一人一只盯紧,一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管。 这其实依赖于禺夕在他们心里的可信度。 好在禺夕之前靠他拥有的知识帮他们度过了几次难关,所以当禺夕说出“我有计划”的时候,他们选择了相信禺夕的计划。 讲到这里,禺夕道歉:“我要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但同时也要向你们道歉。因为任何一旦其中一环出了闪失,吊在船碧上的那部分船员就可能殒命。我在拿你们的生命当赌注,所以很对不起。” 不过,这个计划本质上是周全的。 “诱饵”出手,有甲板上的人盯着。 “诱饵”不出手,“攻击者”也有船壁上的人盯着。 虽然盯着“攻击者”的人手变少了,但盯着“攻击者” 的船员注意力更集中,对她的防范更有针对性。 本质上防御并没有减弱。 而且一直拿命在赌的,其实是禺夕。 和黑尾的赌约,赌的是他的归属。 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属于黑尾之后,是会被他一口囫囵吞了,还是今天吃一只胳膊明天吃一条腿。 计划讲到这里,船员们都听懂了。 “害,说什么赌命不赌命的。从上了这条贼船起,哪一天不是在赌命。” “每年出去那么多船队,有多少是全须全尾地回来的。海难死了一堆,被人鱼吃掉的又是一堆。” “今年要不是有你,我们早就死了几回了。” 一群人就这么开始吹捧起禺夕来:“多的不说,就刚刚,要是没有你,我们都死定了。三四十条人鱼围攻我们,居然还活下来了,回去我可以跟他们吹一年。” “就是,十多条人鱼就能干翻一船人!” 禺夕不好意思道:“就别唬我了,那是人鱼挑了晚上,而且是人鱼早就预谋好的情况。今天这群未必是冲我们来的,说不定是恰巧碰上了。” 其实禺夕也清楚没这么恰巧的事,但具体这么回事,还是要去找过黑尾才能弄清楚。 现在,还是先清理战场。 其实没什么好清理的,不幸被杀的已经被人鱼当作食物拖走了;死掉的人鱼也被同伴带走了。 只剩下船边斑斑点点或连成一片的血渍。 有的船员说到这个就来气。兄弟死了几个,人鱼却鱼鳞都没刮到一片。 “老潘他们几个的尸体被拖去吃了,回去我怎么跟嫂子交代。她们倒好,死了的鱼一条也没留下,也全都带回去了。他们带回去能有什么用啊?留给我们还能卖点钱养家糊口。怎么别人都没这种烦恼?” 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在气人没了,还是在气鱼没了。 旁边的人安慰他:“这可是鱼的老家,那种情况能捡条命就不错了。以前遇上鱼群围攻的,一船都死绝了,当然没你现在这种烦恼。你就偷着乐吧。” 禺夕觉得也是。 要是谁跑到他家,杀了他家人还要带走尸体,那不把参与过杀人的都杀绝了就算宅心仁厚了。 家人的尸体,肯定是要好好安葬的啊,哪里能用“有用没用”来形容呢? ~ 战场清理过后,禺夕就等着黑尾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这次还想主动联系他,但是他没有联系方式,所以只能等着。 不过也没有等太久,天黑的时候,黑尾来了。 “看来我们的赌约还得继续。”黑尾说:“船上还有很多活人,虽然你们没有收获,但你们还有机会。” 禺夕却难得硬气:“不,我觉得没有必要继续了。你已经犯规了。” 黑尾其实是心虚的,但完全没表现出来:“哦?我哪里犯规了?” 禺夕:“当初成立赌约的时候,你说过你不会干预。” 黑尾:“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干预了?” 禺夕冷着脸说:“你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可以断定你干预了!” 其实他根本不能断定,但是放狠话唬人嘛,肯定要胸有成竹一点才能显得硬气。 黑尾其实知道是自己的关系,但还是死鸭子嘴硬了一下:“你凭什么断定?” 禺夕:…… 禺夕根本没有证据,他只能把已知的信息说出来:“今天来的都是雌性,三十多条全是雌性,你说我凭什么断定。” 黑尾一瞬间有一种‘外出沾花惹草,惹到的花花草草成群来找正室麻烦’的心虚感,只能解释道:“又不是我叫她们来的,她们发现了我的气息自己找来的。而且谁能想到会全都来,我就是躲她们才单独出去住的。” 禺夕突然明白了。 黑尾那么厉害,属于优质男青年,想找它谈恋爱的肯定比比皆是。 但是它看不上这些鱼,甚至觉得被缠着很烦,为此还不住在聚居地了。 今天它因为跟着禺夕,到了聚居地附近,被察觉到气息。 那群雌性人鱼就追过来了。 她们没追到黑尾,却看见了人类停靠的船。 大好的报仇机会就在眼前,她们又鱼多势众,自然是想要将人类杀之而后快的。 虽然事先没有好好计划,虽然白天不是合适的时机,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实力。 但是她们鱼多,所以宁愿冒险而不愿意让人类跑掉。 ~ 确实,黑尾没有主动干预,但他当初谈条件的时候可没有提“主动”二字。 虽然禺夕没什么实力和黑尾谈条件,但趁着黑尾一副理亏的样子,他赶紧谈条件:“既然是你打破了规则,那这个赌约就终止。我们因为你的原因损失了大量的武器,人员也有伤亡,我因为这个原因没办法继续赌约。” 黑尾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过后居然答应了。 禺夕都没想到它脾气那么好,不仅没有发怒,还给禺夕留下了一堆小红果治晕船。 之后一段日子,船队开始收集海产品。 禺夕对黑尾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对付鱼群实在是一场恶战,剩下的弹药最多能实施抓捕一次人鱼,但是归途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未可知,所以弹药得留着。 即使不甘心,这次出海已经宣告失败了。 战斗结束后,清点完库存失败就已经明摆在眼前了。 船长安慰禺夕,钱的问题可以大家出力解决一下,载点海货回去也能换点钱。 但安慰完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在禺夕面临的是更大的问题。 禺夕现在不仅差钱,还差命。 禺夕也想开了。 他的确迫切地需要用钱,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难得硬气地和黑尾谈条件。 并且成功了。 船队在不同的海域收刮一番,最后赶在风暴季节来临之前回航。 禺夕因为水性好的事暴露了,再也不能每天穿着长袖长裤悠闲地在屋里看书。 不过他也很愿意下海去捞海货。 每次下海过后,他都会下意识地在水里寻找黑尾的身影。 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他想念黑尾,而是因为他确定黑尾还跟着团队。 他经常发现屋子里有多出来的东西,都是船队里根本没有的。 但不管他怎么找,他都没再见过黑尾。 直到有一天他被海藻缠住了脚。 第53章 53.结束 很抱歉,这篇文大概是要坑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打我doge 因为好像真的没有人看了。 本来想要拯救一下,重新看了一下前面的内容,但觉得太难看了,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然后又分析了一下文章的核心,发现根本就没有核心,没有主题,就是记流水账一样,一点都不吸引人。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写的实在太多了,就只能……坑一下。 因为决定要坑了,所以快速交代一下这个故事和故事主线的后续。 人鱼这一篇,接下来禺夕会被水草缠住脚,关键时刻黑尾会在水里给他渡气,然后把他救上岸。 禺夕也由此确定黑尾一直跟着他。 上岸之后,因为此行没有收获,禺夕出现了财政危机。 这个时候尾随他上了岸的黑尾提出一个交易:他给禺夕价值不菲的鲛珠,然后禺夕就要听他的话,任他酱酱酿酿。 但禺夕还是不愿意。 这主要是因为黑尾的鲛珠非常稀有,如果他突然的拿出鲛珠,很可能会暴露黑尾,使他陷入危险。 然后……黑尾就只能织布养家。 鲛绡虽然值钱,但也偶有出现,不算特别稀有。 可后来还是有人找上门来了,却不是冲着黑尾,而是冲着禺夕。 因为禺夕的母亲其实也是人鱼,他父母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母亲的身份被发现了。 等级比较高的人鱼是可以像人一样生活在岸上的,但后代却不一定等级高。 他妹妹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她更偏向于鱼的血统,更适合生活在水里。 后来禺夕报了仇,把妹妹送到了海里,他和黑尾开始水陆两栖。 至于本文的后续,就是禺夕越来越强,祁燕陵掉马被发现是大妖。 最后一个世界他们会穿会上万年前,禺夕救了年幼的祁燕陵,给他起名字,这也是他对祁燕陵来说很特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