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来巡山》作者:素问的竹子 文案 大王叫我来巡山, 交代我捉只凡人做晚餐。 我巡过后山巡前山, 终于逮到只丑人当美餐。 可定睛一瞧呀,那丑人他曾是我心上青衫, 骗过我情剜过我心,如今还叫我同他回九山。 哼,怎么可能! 我双眼一闭直接把青衫换蓝衫。 原以为蓝衫会让我心中安, 谁知蓝衫盗过我宝屠过我山,还把我记忆封印一魂两掰! 我心中恨极睁眼一看,那蓝衫竟是叫我巡山的大王那狗单! ———————————————————————— 高能预警:大甜+小虐+追妻火葬场+结局欢喜。 ———————————————————————— 指南针: ①恋恋爱,查查案,顺便灭只大反派,1v1。 ②全文不水,不建议跳看,不然影响观感,He。 ③失忆傻瓜小羊妖(实际鹿妖)vs腹黑高傲大鹰妖(实际卑微)。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灵异神怪 青梅竹马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琛儿/棠梨/追俊 ┃ 配角:有很多妖怪,有很多凡人,有很多正派,有很多反派,还有很多龙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两只腹黑争一枚傻蛋 立意:女人要时刻擦亮双眼,这样才不会被有心之人欺骗。 第1章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只努力干活还不磨人的小妖精。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山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凡人做晚餐,这山涧的水,无比的甜,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敲着锣打着鼓,嘴里唱着欢快的歌,开开心心在知了山的小道上巡着逻。 别问我为何如此开心,我不会告诉你是因为今儿出门时,我心上的小公子越好看见我居然没像平常一般躲着,而是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要知道平时越好看见我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这回居然没有躲我! 想到这我心里实在开心,就顺手摘下了路边一朵小黄花,准备巡完山之后送给他。 虽心系越好,但我工作可是相当认真的,便把小黄花先别在耳朵上,然后继续兢兢业业巡山。 本来以为此次同平时一般无甚状况,没想到巡到山底的浅水潭时,却发现有情况。 什么情况? 潭水边正蹲着个物捧水喝! 我赶紧偃息旗鼓,谨慎地躲到一块石头后好生去瞧。 那个物两只手两只脚,好似个人。 其脚边放还着一个背篓和一把镰刀。背篓里隐约可见装的草。 莫不是个割草的凡人? 我赶忙伸长鼻子去嗅,果然有凡人味! 好呀! 我嘴角立马咧到了耳朵根,顿时抽出别在腰间的大刀,悄悄朝那凡人猫去。 我是一只好妖怪,羊,不乱吃东西的。 但是我那变态上司,知了山的山大王,这段时间嘴巴叼得很,山珍海味喂不饱他的胃,天天嚷着要吃什么凡人尝尝鲜。 因为我乃巡山的,狗大王便把抓凡人的任务压到了我身上。 但这里离人间甚远,偶尔来个找牛的牧民又被旁边驴马小山的熊妖给抓了,我一只羊小妖哪里敢去同熊妖抢,所以每每巡完山回去的结局便是被那变态大王磨来磨去。 所以我怕死大王了。 那么今儿,我一定要抓到这只凡人,好在大王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想到要翻身做主人了,我激动呀,于是刀落下去时,“啊”了一声。 那人听见声音便回了头。 他一回头,我便傻眼了。 原因无它,只因这凡人也踏马太丑了。 首先入眼的是他那两半极不光滑的脸颊,凹凸不平得如旁边熊妖那座崎岖的驴马小山,上头还东一块西一块长着疙瘩。 既而是他那两条不知何故只剩稀拉几根灰毛的眉,那眉瞧着有跟没有没区别。 之后是他那两瓣开了裂的干嘴唇,干瘪得就如风干了的猪香肠。 既而是灰淡得如同抹布般的黝暗肤色,然后一般般的眼一般般的鼻。 一整张脸观下来,一个字丑,二字够丑。 你脸丑也就罢了,头发亦黄不溜秋,一条长马尾邦在头顶就如同一撮枯稻草倒栽。 而身躯呢,瘦得似一根柴干,只怕我轻轻一用劲就能捏断。 …… 整体来看,这就是一只瘦瘦瘪瘪丑丑陋陋的小鸡仔。 我有些犹豫。 不说他丑陋,就说这小鸡仔般的身板儿看起来还不够我们知了山最瘦小的小元塞牙缝的,更别说塞长得高高大大的大王的嘴了。 我犹豫捉还是不捉。 但是今儿要是不抓只凡人回去,我怕是又要被磨。 得,不管他瘦不瘦小丑不丑陋,先捉再说! 我龇牙咧嘴,把刀向凡人砍下去。 而那凡人看见我亦愣了一会儿,继而在我把刀往下压的时候,他突然睁大眼睛,大喊一声:“妖怪!” 然后捡起脚边的镰刀反向我砍来。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反抗,因为他是一只小鸡仔呀,小鸡仔还会反抗? 我呢,于武术造诣上不甚高,拿手的也只是一招变术而已,且我从来没有抓过人。 这不因为我武术不高,临战经验也不丰富,更没料到凡人会反杀,所以凡人的镰刀朝我下肢勾来时我让得一点儿也不利落。 左腿便被凡人的镰刀狠狠勾中。我吃痛,腿一弯。 潭水边儿有点儿潮,左腿弯下右腿使不上劲便打了滑。 于是一个“扑通”,我四仰八叉倒在潭水边上。 偏摔倒时手上力也不由一松,奶奶地好差不差,我刚好倒地上时,手中松开的刀刚好扎进右臂膀!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啊,痛死本妖了!”我哀嚎,眼泪都痛出来了。 “哈。”这时传来一声大笑。 “谁在笑?”我痛死了,居然还有人笑?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除了那凡人,莫不是那凡人在笑? 好呀,我痛死了,那凡人居然笑我! 我左腿疼右臂疼,就用左手撑起上半身去瞧凡人。 那凡人站起了身,面对着我真的在笑。 见我看来,他唇角不收,道:“你是妖吧?没见过这么笨的。” 嗨,牙齿蛮白的嘛,声音也蛮好听的。 但是他不仅笑我还骂我笨! 我便不服气了,气鼓鼓反驳:“本妖才不笨!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那凡人听我骂,没接话,反而收了笑慢慢渡到我头部来。 我受伤了起不来,就瞪眼问他:“你想干嘛?” 他蹲下,把镰刀比在我颈项,再扯嘴笑,“不干嘛,只是我第一次见到妖,原来妖这么好玩儿,傻而不自知。” 刀在颈项我吓死了,赶紧求饶:“美男有话好说。” “美男?”他收回笑,脸色不是很开心,“为了保命,原来妖可以睁着眼说瞎话呢。” 为了保命,我当然可以睁眼说瞎话,这些都是从我那山大王那里总结来的保命经验。 我说:“帅哥您怎么这么不自信呢,您就是这知了山最俊的一枚美男,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您更俊的,包括我那山大王,我家大王跟您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哦?”凡人挑起他那只有两根眉毛的右眉,“所以我是鲜花,你家大王是牛粪,是吧?” 其实我是说的反话来着,竟然给他听出来了…… 我只得拍马屁:“是的,是的。” “虽然你这形容词用的不对,但,”凡人歪嘴笑,道,“我非常受用,有眼光!” 有眼光个屁!这人估计没照过镜子,够盲目自大! 我曾以为大王是这世上最自大的一个,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自大的。 但我命在人家手里,只得镇住跳舞的嘴角,连拍马屁:“是的,是的。” “怎么处置你呢?” 那凡人吊儿郎当地把镰刀在我颈项间比了比,再对着我看了看,我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良久,他似是有了主意,沉吟了一下,道:“本想杀了你,但看你嘴巴蛮会哄人开心的,我今年三十,还未娶媳妇儿,古说三十而立,也是该立个家了。” “看你是个雌的,”他用没拿镰刀的那只手取下我耳朵上的小黄花别到自己耳朵上,然后暧昧地朝我眨眼皮,“这样,我把你拖回家做我媳妇儿可好?” 哎呀妈,可把我吓坏了,不仅因为他的丑面皮朝我放电,更因为他这句话。 我大喊:“不好不好!我是雄的!雄的!” 此刻我真后悔变的雌身。 我原身是雌,但我有一招拿手法术,便是能变雌雄。 这招天生就会,即使强如大王也不会呢。 平时呢,因为想接近越好,所以便变雌身,月事来了我嫌麻烦,就变成雄身。 偏偏这个月月事过去了,所以又变回了雌身。 现下绝不能被这凡人认为我是雌的,不然就要做他的媳妇儿了! 我立马要变成雄身,但变了半天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受伤了,法术使不出来。 变不了,我急呀,只得喊:“我是雄的,真的是雄的!” 凡人有些生气了,哼道:“当我眼瞎呢?你这有两只胸还没有喉结,是雄的?” 我装到底,硬着头皮道:“我有小鸡鸡。” 我赌凡人不敢摸我下面。 越好天天跟我讲凡人讲究男女之界,所以他学凡人不准我摸他,那么现下这个凡人定然也是不会摸我的。 但我心里又有点没底,怕这凡人是同大王一般不讲理的人。 那狗大王可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总是变着法地摸我。 但是没有办法,此刻我只能赌,赌这凡人同越好一般人品好。 不过我错了,这凡人不讲究他们凡人之间的规矩,且与大王一般不讲理。 因为他闻言立马用手朝我下面一摸。 我心拔凉拔凉的,怎么全不按套路出牌呢? 凡人拿开手朝我冷哼:“给你两选择,一,我现在就杀了你,二,跟我回家。” 我仰天大哭。 我不要跟这个丑男人回他家当他媳妇儿,我梦想中的夫君是越好那样的美男子! 但是能怎么办,我不想死呀! “越好,救我!” 第2章 我,是一只羊妖,名叫圈儿。 圈儿这个名字呢,是大王帮我取的。 我身世较凄惨,很小时妖父妖母便已双亡。 因为生下来时脑子就不是太灵光,所以父母不在之后亲戚们皆不愿收留我,无法,我只得在山林间到处流浪。 几年流浪下来,原来的名字便记不得了。 与大王的相识是在那年冬季。 那时我大概八九岁,瞎浪浪到了大王他爹的拐子山山底。 当时磅礴的大雪覆盖了一切,举目所览,一片白茫茫。 我饿急,上山在找雪草吃来着。当时我正行在山道上,忽然从山间传来几声欢快的童音。 那童音似是男孩嗓音,极是清脆悦耳。 对美男的痴迷我与生俱来,我就想这么好听的声音模样定也不差。 于是我便不管肚子饿不饿了,就想先瞅瞅这个有着好听声音的男孩子长何模样。 便顺着声音找了过去,然后就见着了正与仆人玩雪球的大王。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一天的大王。 他亦小小,与我一般年纪,身穿着纹白的上乘玉衣,外披一件镶金的蓝毡风,一枚精致的黄金钗挽着乌黑秀发,两瓣同雪一般白的小脸颊中间,挺俏的小鼻子被冻得通红。 鼻子那么红,他定然是很冷的,但他却开心至极,捧着一团雪球在山道间的雪林树里欢快地乱窜,犹如一枚跳脱的蓝色团子,一路滚进了我的双眼里。 以大王的话说,当时的我真是傻透了,看见他口水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还呵呵笑:“好俊的男孩,我喜欢,我喜欢!” 大王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觉得我甚好玩儿,所以才把我给收留下。 嗯,他说我傻,我现在才知当时的自己是真够傻,得他奶声奶气说以后跟着他时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以为留在这么个俊团子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事,结果才知一切都是表象! 不说大王那鹰原身有三条腿六只膀,往那儿一站就跟个怪物似的吓死人,就说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双重性格。 一会儿好来一会儿坏,好时如把你送上天堂,坏时,又如把你给拽下地狱……真是能把人磨得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痛不欲生! 哪里俊! 我当时是哪只眼睛瞎了认为他俊来着? 唉,第一面害死人呀! 不想再说,说多了都是泪。 就说之后,被大王收留的我便成了他的贴身小厮,开始受他折磨,直到他成年。 大王呢是老大王的独生子,老大王很是宠爱他,于是在大王成年后,老大王便把名下这座高耸入云又得天独厚又壮观至极的知了山拨给了大王,让他做起了知了山的新大王。 我作为大王的小厮,便也跟随大王搬来了这座美丽的知了山了。 原以为要受大王磨一辈子,哪晓得搬来知了山后不久,大王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重新招了一枚贴身小厮,就是越好,而把我调来巡山了。 我表面伤心,但你不知道其实我内心多么感谢大王做出的这个抽疯决定。 那一天得知此消息后,我高兴得在知了山那快靠近天庭的山顶上唱了一晚上的山歌。 虽然因为嗓音太难听扰了大王的好觉反又被大王磨了一晚,但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是要到来了的。 不过忘了变态大王的本性,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有好日子过,这不天天揪着我要我给他抓只凡人来吃,抓不到就磨我。 这不为了不再被磨,我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虽脑子不是太灵光,但有时也有几分小聪明。 于是这时我就赖地上不起来,说:“我腿伤了手伤了,走不了。” “也是。” 凡人把架在我颈项的镰刀夹腋下,然后起身转到我插刀的手臂边来,对我道,“忍着点。” 说着一伸手就把我手臂上的刀给拔了下来。 听着凡人那好听声音我是很想去忍着的,但是一看见他那张……奇特的面皮,我便忍不下去了。 我哀嚎:“痛痛痛!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我呲牙咧嘴,更有借口了。 凡人听我嚎,赶忙把刀一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我不管他掏出小瓷瓶儿干什么,我就嚎:“反正我痛我走不了!” 凡人又赶忙拨开瓷瓶的塞子,倒出了一颗黑色丸子。 然后他把丸子送到我嘴边,轻声道:“吃吧,吃了便不痛了。” 我声控,他说话轻声细语又温柔好听,我便被他所蛊惑,张开嘴要去吃丸子。 不过一看到他那丑面皮,我立马清醒,赶忙闭上嘴巴,问他:“这什么东西?” 我虽傻,但坏东西可不乱吃。 凡人见我不吃,叹口气惋惜道:“这是我用葡萄汁甜柚汁香橙汁蜜桃汁熬炼而成的糖,你既不是很想吃,那么我便扔了吧。” 他手腕一翻,作势要扔,我赶忙半起身张嘴一含。 要知道我最喜欢吃的零食便是酸酸甜甜的糖果了。 曾经那变态大王用蜂蜜熬成糖为饵,诱我做了多少事儿。 唉,没办法,我对糖完全没有抵抗力。 含进嘴里我又赶忙吞进肚,生怕凡人扳开我的嘴把糖给抠出来。 不过吞完嘴里一回味儿,我就觉得这么多酸甜汁水熬出来的糖吧,怎么一点儿甜味都没有,还有几分苦呢? 我瞟凡人:“你是不是骗我,这个不是糖。” “那是药。” 凡人站起身来,俯视我,脸不红心不跳。 “啊!药?毒药!” 我大惊失色,惊恐万状,胡乱地摇头摆尾,“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治你腿上和手上伤的,你起来看看有无好一些。” 啊?不是毒药? 我看向凡人,好家伙,那东西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我气愤:“戏弄我好玩吗?” 凡人道:“好玩,谁叫你是只傻妖呢?” 我呲牙咧嘴爬起来蹦蹦跳跳,发现手上腿上真的不疼了。 再去扒伤口看,伤口也不流血了。 哼,傻妖? 我才不傻呢。 我现在手好了腿也好了,还听你的话回你的家? 做梦呢! 我夸凡人:“您的药还真是神奇哈,才下肚就把伤给治好了!” 凡人很受用,下巴一抬高,眼睛往天上看,道:“那是当然,我自己做的。” 呦,还会做药呢,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接着夸:“唉呀您看您好聪明,又聪明又俊美,真是难得。” 我边说边不动声色往后退。 “一表人才又风流倜傥,我见过的没有一个比得过您。” 只要再退几步我就转头狂奔上山。 我是羊妖,蹄子厉害着呢,哼,这凡人要想追上我,难! 我心里面高兴死了,想终于不用做这丑凡人的媳妇儿了,于是嘴上再继续夸:“遇见您啊,真是三生有幸。” “嗯,”对面的凡人不笑了,反把腋下的镰刀拿回手里,低头研究镰刀,“离我五百米远你便会肚子痛。” 说完他抬头看我,挑他那没几根眉毛的右眉,“那种痛是生不如死的痛,不信,大可试试看。” 啊? 我把嘴角撤回,慌忙停下后退的脚步,有些茫然:“为什么?” 凡人双手抱胸,一步步向我走来,“因为刚刚那颗治外伤的药里,我加了别的药,那药离我一远便会使吃的人肚子痛。” 我不敢退了,这凡人也太阴了吧! 他走至我面前,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还敢跑吗?” 原来他早看穿了我的心思,也早做好了准备。 我哪里还敢再跑? 我哭丧着脸道:“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凡人宛尔一笑,道:“这才对。” 然后他一把把背篓背上身,镰刀朝我身后一比,喝道:“那走,回家!” 第3章 本来我想着,为了活命先委曲求全,以后再找机会解掉毒跑掉来着,但是这委曲求全的期间你起码让我有一个好地儿住噻。 我看着面前这幢破破烂烂的竹毛屋,觉得人生没有活头了。 我虽被调去巡山了,但同大王从小的感情岂是说淡就淡,我与大王那是“感情深厚”,所以向来大王睡哪我睡哪,大王吃什么我吃什么的。 大王奢靡,洞府里布置得相当豪华,豹毛当毯美玉做桌,明珠为灯金粉为壁,人住在里面那是舒适不已的。 他呢把洞宫建在知了山的最高处,还在洞顶开了一条观光峡缝,于是每夜,躺在洞里那张超大的云床之上,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见天上璀璨的星河和瑰丽的月宫。 你说我在那般舒适又梦幻的环境里住了那许久,面前的破烂竹屋与之一比,你觉得人生还有快乐吗? 我觉得没有了。 丑凡人推开门,站在门边喊我:“琛儿,快进来。” 琛儿? 哦对,这是这丑凡人在来的路上给我取的新名字。 当时,就这么败下阵来跟他回家,我心仍旧不甘。 于是走了一会,我便挣开手撒娇,道:“公子呀,不是我不想跟您回家,您看看我头上有两只角呢,屁股后还有两条羊尾巴,我这模样去你们人间,你们凡人不把我杀了才怪。” 嘿,我够聪明吧! 没想到凡人却是呵一声笑,道:“简单。” 然后他把手中的镰刀扔背后的背篓里,双手在我头上一顿捣腾。片刻后,又撕下自己的衣角料围在了我腰上。 之后把我拉回潭水边,叫我照。 我往潭水面一看,直呼糟。 他把我头上的角用头发给遮了起来,而屁股后两尾巴用布料挡了起来。 他怎么这般聪明呐? 我懵了。 我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挡他带我回家,但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了! 难道,就这么跟他回家? 不,不要!他那么丑,我才不要同他回家当他媳妇儿! 于是我来火了,伸出手想要把头发给扒拉开。 但心底到底有几分怕,毕竟这凡人聪明又阴险,于是这般动作的时候我便偷偷瞄向凡人。 他见我动作,不急不躁,反而轻飘飘放下背娄,把镰刀又拿回手里,然后找了一块石头,在石头上磨镰刀。 磨得“掯掯”直响。 你看看画面,一个丑陋的凡人,男性,耳朵上还别着一朵美丽的小黄花,在一块石头上磨着一把锋利到能把人骨头给砍碎的镰刀,那小眼神还时不时精准地瞄向旁边想作乱的女子,轻描淡写道:“差不多得了啊。” 唉呀妈,可不把人给吓死。 我这人怕死,赶忙收回脾气放下手嘿嘿笑:“回家,咱回家。” 但我在心里发誓,从此后再也不送越好小黄花了!这戴小黄花的丑凡人给我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 “好!” 凡人面色立马变轻松,把镰刀收回,麻利地把背篓背起,道:“走起!” 唉,天要我与他发生一段姻缘哪。 既然决定与他回家了,我也就不作了,路途长,便同他闲聊起来。 凡人说他叫阿俊,独身一人,是一名郎中。 我就调侃他,说:“作为郎中,你咋不把你的脸先医好呢?” 丑凡人闻言好半天没说话。 我后知后觉这句话伤害了他,虽恨他硬把我拖回家当媳妇儿,但我到底不是一个狠心之人,便打哈哈道:“郎中,唉呀,怪不得你会做那么神奇的药呢,厉害!” “总有一天你会不是因为面皮而爱上我。” 此时恰好传来他这句话,与我的话撞在了一起。 有时,我不笨。 于是我便装作没有听到这话,道:“那你背篓里的草是药么?” 我是颜控,怎么可能不看重外表? “嗯。” 药似乎是那凡人的兴趣点,他立马被我带歪了,滔滔不绝道,“今日采了马苋齿和桔梗,马苋齿清热解毒,止血止痢,最近好几个村民患了痢疾,大肠有热,药不够,我便进山来采摘一些……” 他兴致来了,把所采摘的药的功效都与我说了一遍。 嘿,听下来还蛮神奇的,我就觉得这些药跟大王的厉害法术一般,真是无所不能,居然能治那么多病。 丑郎中的心呢还是在我身上,介绍完采的药后,便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圈儿是大王给我取的名儿,那郎中闻言就极为不屑地冷哼:“圈儿,你家大王是准备圈养你?把你永远圈在身边?” 我不知道大王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大王从来没有说过,只是他圈儿圈儿喊习惯了,我就觉得这名字就是我了。 “从此以后你叫琛儿。”丑凡人突然停下来,拉住我。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我,道,“琛是绝世珍宝的意思,你当了我媳妇儿,我要把你当做绝世珍宝来疼爱。” 你说要是越好这般说,我会立马点头答应,但是换一丑男…… 我还是情愿叫圈儿,情愿被大王圈养虐待。 但这个人不如其名的阿俊阴险得很,我斗不过他,先遂他意,以后再想办法把名字换回头。 我心里面是这般计划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但如今来到了他家,我还是心不甘。 阿俊道:“琛儿,傻站着干什么?” 我磨磨蹭蹭地,不想进去。 阿俊一哼,把耳朵上的小黄花拿下来用食指那么一弹。 花落地,他的脸皮也一拉:“你也看见这个村庄有不少人族,如若你再不进来,我就大喊一声你是妖怪,到时,哼哼。” 阿俊面皮丑,脸一拉更丑,而且吓人。 我赶忙摸摸头上被头发裹住的角,一骨碌跑到他身边去,道:“走,进屋。” 虽然我未同凡人接触过,但大王曾讲过,说凡人见到我们那都是恨不得把我们生吃入腹的。 大王还露出过他身上一块疤,那疤像一条大大的蚯蚓,很是触目惊心。 大王说那是凡人杀的。 所以,我很怕凡人。 “呵呵。” 阿俊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揽入他怀中,微微笑,“瞧你怕的,只要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半分。”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我: “以后,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伤害你。” 要是个美男对我说这般甜言蜜语的话,我会感动得眼泪哗啦,但阿俊太丑,我,哭不出来。 他丑我不喜欢他抱着我,便使劲挣扎,但阿俊看着瘦小,没想到力气挺大,我挣扎了半天也未挣开。 挣脱不开,我便急了,呲牙咧嘴往他颈项咬去。 为了不被咬到,他不得不松开手。 我赶忙离他三尺远。 他没有生气,反对我温柔道:“我们来日方长。” 我拳头一比再哼哼两声表示抗议。 他一点也不受影响,还微微笑道:“饿了吧,走,去吃饭。” 我哪里有心情吃饭哟,看着他那脸,只怕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转身往房内而去。 见他走了,我悄悄转身,想逃跑,但后头传来一声“有梨花烧。” 我掉头就往房内冲。 梨花烧,酒吖!我要喝! 至于逃跑什么的,喝后再议! 第4章 饭菜是阿俊在进山之前做好的,温在炉灶里。 我进到厨房的时候,阿俊正把饭菜从炉灶里拿出来摆到竹桌上。 他还蛮细心的,把亦温在炉灶里的酒拿到桌上时还关照我凉一凉再喝小心烫。 不过我大大咧咧惯了,一见酒就迫不及待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虽然烫得我舌头左右弹跳,但是灌到胃里头,直舒畅得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我人生有三大爱好,美男、烟、酒。 这酒可是排在第二位的。 酒喝得多了,好酒次酒一品即知。 “此壶梨花烧酿得好,味道够辣够纯!”我丢给阿俊一个大拇指。 阿俊把饭筷放到我面前,眉飞色舞道:“我酿的,可喜欢喝?” 我满惊诱:“你酿的?” 哎呦,这丑男人还有这优点,会酿酒? 且这酒品下来,与酿酒高手我家大王酿的不相伯仲呀。 我急急又灌一大口,道:“喜欢!” 嘿,冲这酿酒技术,做他媳妇儿也不算太亏。 “喜欢也别喝这么急呀,又没人跟你抢。” 阿俊看了看我因喝漏酒而湿了的衣领,夺下我手里的酒,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撕了块衣角料垫在了我下巴下。 呦,又一优点,体贴。 我嘿嘿笑:“这不是怕你同我抢嘛。” “我不喝酒,不会同你抢的。” 阿俊坐到我对面,拿起筷子夹几筷菜到我碗里,“来,尝尝我的手艺。” 哎,刚刚一门心思都在酒上,倒没注意菜。 这时阿俊说手艺,我鼻子一通,便闻到极为熟悉的菜香。 这扫眼一看阿俊夹来的菜,猪肝,苦瓜! 再打眼瞧桌上的菜,才发现四个菜竟是爆炒猪肝,清拌苦瓜,红烧豆腐,胡辣汤。 我奇怪,问对面催促我吃的阿俊:“全是我爱吃的,你劫我,不会是有预谋的吧?” 阿俊拿筷子敲我的脑袋瓜,呲笑:“我与你八竿子打不着,从未见过面,怎么预谋?” 我揉揉脑袋瓜,想想也对哈,我从未来过人间,也从未见过这个丑男人,确实不好预谋。 应该是我多虑了,可能是他炒的家常小炒恰好是我所爱吃的而已。 行,那便不管罢,尝尝他的手艺。 我夹起一块猪肝放入嘴里,细细一嚼,然后直感叹妈呀! 要说我被大王磨为什么还不离开大王,全因有三原因。 其一,最重要之原因,是大王酿的酒好喝。 其二,我怕大王,那狗曾与我说,我若敢离开他,他便把我做成人疵。 想想人疵的模样……我害怕的很,哪里敢走。 其三,便是大王的厨师张齐炒的菜实在太好吃。 尤其我所喜欢的这四样菜,好吃到我直怀疑人生。 我曾以为无人的厨艺比得上张齐,但没想到这阿俊炒得居然比张齐炒的还要好吃! 这这这…… 为什么这丑男人的优点全是我所喜爱的呢? 我便偷瞄阿俊,想再这么发展下去,不会心甘情愿当他媳妇儿了吧? 咳咳,应该不会。 因为这一瞄,首先入眼的是他那张丑面皮…… 看见他那张奇特面皮,我便觉得嘴里的菜突然似没了滋味儿。 唉,我颜控。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来着,他不喝酒? “啊。” 我向四周瞄了瞄,瞄到了碗柜,然后起身拿了一个碗放到阿俊桌前,再拿起梨花烧把那碗倒满,然后朝他甜道,“阿俊哥哥,您看今儿是咱俩成为夫妻的第一天,怎么着也得喝一杯不是?” 阿俊看看眼前满满一碗酒,再抬头看看我,道:“喝酒?” 我说:“对呀,今儿咱二人结为夫妻,应该喝一杯呀。” 阿俊愣愣地放下筷子,看着酒。 嘿,这我就好奇了,问他:“你不喝酒,为什么酿酒呢?” “啊……”阿俊似是被我这句话问到了,啊了半天才道,“我一直想找一个能喝酒的媳妇儿,所以才酿酒的。” 然后他就开始卖弄风骚了,朝我暧昧地眨眼皮,”这不就找到你了吗?” 哦,原来如此。 不过帅哥卖弄风骚尚有看头,这丑男搔首弄姿嘛…… 我忍下不适,进攻:“那今日这酒你喝不喝?” 阿俊咬了咬牙,端起了酒。 不过他望向我,有几分无助:“我只喝过一次,酒品不好,乱说胡话呢,要不琛儿你就别难为我了。” 我豁出去了! 我把端酒壶的手绕到他端酒的手臂里,作交叉:“这可是我们的交杯酒哦。” 听到这句话,阿俊眼神猛地一亮。 我都怀疑自个眼花了,因为看这时的他,双眼出彩得不得了,比之越好的朦胧媚眼还好看。 “喝!” 阿俊大喝一声,站起身来,我亦跟着站起来。 我俩对了个眼神,一仰头,喝了一对。 好! 既然喝了一次,那怎么着也得喝二次,三次。 我放开手,又给阿俊倒了满满一碗:“阿俊哥,遇到您是我今生幸运,为了这幸运,怎么也得敬您一杯!” 阿俊果然不胜酒力,这酒才下肚呢,他便皱起眉毛扶脑袋道:“琛儿,我头有些晕。” 我把酒碗端到他唇边,哄他:“喝了这一碗你就不晕了。” “是吗?” 他果然是晕了,端起碗咕噜咕噜又喝了下去。 喝完,他有些稀奇道:“诶,还别说,这酒还蛮好喝的。” “好喝那就再喝一碗。” 我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他一咕噜又喝了下去。 “嘿。” 阿俊摇摇晃晃,眼神朦胧地瞅着我,道,“琛儿,你知道吗,为了酿好这五两酒,我日日夜夜守在酒窖旁,只为了有一日你能喝上它,如今我二人喜结连理,可不是它连的线?” 果然酒品不好,开始胡说八道了。 “所以我们得把它喝光了。” 阿俊摇摇晃晃站起来要拿我手中的酒壶倒酒。 我今儿的计划是把他灌醉然后逃跑,如今他也醉了,壶里酒也所剩不多了,这酒这般好喝,绝不能再让他喝。 阿俊来拿,我便不肯给。他酒品确实不好,见我不给竟来抢。 我紧紧护住酒壶,喊:“别抢我酒呀!” 醉了的阿俊不睬我,反而边抢边道:“琛儿你给我,今儿你让我喝个开心,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不知道失去了你我心里多么痛苦,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要对他开花……”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心思听,我只想护住酒壶。 抢着抢着我二人抢到了地上,在地上扭成了一团儿。 阿俊的胡话也越说越小。 我现在是打定主意把酒抢到就逃。 但是喝了酒的阿俊力气蛮大,把我骑在身下,我想翻身都翻不了,手中的酒壶也一点点地往他那边挪。 我有些抓不住了。 眼见我的两只手指一根根地离开酒壶,眼见阿俊要胜利了,我急死了! 这么好喝的酒绝不能让他给喝光! 怎办? 得,与其被他抢去喝,不如我全灌进肚子里! 于是我赶忙支起上半身,把嘴往酒壶口一套,再把壶底一仰。 “哗啦啦”,酒全倒进了我嘴里,既而我咕噜几声,全咽进了肚子里。 啊! 酒被我喝了,我舒畅了。 身上的阿俊把空瓶抢了过去,喝了喝没有了,把酒瓶一摔,抓着我又说起胡话。 他说什么我没有去听,因为喝完酒我脑袋开始晕晕乎乎。 我想完了! 这酒少说也剩二两,我虽喜喝酒,但每次只要喝过五两便会醉,既而便会呼呼大睡! 我赶忙推开阿俊爬起来要跑,但才站起,眼前便一黑。 然后“咚”一声,往阿俊身上栽倒而去。 第5章 醒来是在床上。 彼时透过半开着的古朴小竹窗,发现外头的天正大亮。 然后,眼珠一转,便清楚看见阿俊躺在我身边,正睡得深沉。 我浑身一僵。 犹记昨晚我是栽在他身上睡过去的,但当时我二人俱在地下,可现下,我二人不仅睡一张床上,且还盖着同一床青被子! 我浑身再一僵! 这明显,我二人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 想想当时我喝酒睡过去了,但阿俊没睡呢,那么这一个晚上…… 我心惊惊地伸出右手去掀开被子一角,抖着眼去看被子下。 “唿。” 看完我长长嘘口气,把被角放下。 此时我虽窝在他怀里,但我二人衣衫俱在,并未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儿。 可能是阿俊酒瘾过了,然后把我抱到了床上,之后便搂着我睡了而已。 好,如此甚好,我还是洁净之身,还可以回去再追求越好。 悬着的心放下,我开心了,准备睡个回笼觉。 我是极喜贪睡的。 但大王是个磨王,且他看我很不爽,每每天刚亮便把我从暖乎乎的被窝里揪起来,要我做这做那,烦不胜烦。 如今没那磨王烦了,我决定睡到日上三竿! 闭上眼,往身边虽瘦瘦小小但怀抱蛮暖和舒适的阿俊怀中拱了拱,准备继续睡,但突然我反应过来不对。 我是要逃跑的,怎睡起回笼觉来了?且还贪恋起阿俊的怀抱? 我猛地回神,要爬起。 才动,肩上一紧,既而传来朦胧之声:“琛儿,乖,睡觉。” 我吓得一愣,一动也不敢动。 半天,身边没再发生声响。我偷偷抬眼去看,阿俊双眼紧闭,呼吸深长。 应该还未醒。 嘿,没醒我还鸟你? 大王老说我笨,其实我有时是极聪明的。 就比如现下,我想避开阴险又聪明的阿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那应该怎么弄呢? 我就伸出手,轻轻去扳阿俊揽着我肩膀的五根手指。 我动作轻缓温柔,又极有耐心,一根一根一点一点地扳,不让阿俊有任何不适和知觉,犹如钢铁绕指柔。 片刻后,终于扳开。 我开心极了,心想好了,可以逃了! 但当我轻悄悄掀开被子小心翼翼探起身子要下床时,阿俊那厮突然呢喃道:“琛儿,抱抱。” 然后他翻了个身。 抱,抱什么抱? 丫的一翻身把我一扯,我又躺在了床上,然后身上一沉,手腿全给压在了某人身下! 他不仅压得严严实实使我一点儿也动不了,还用镰刀顶着我的月复部! 呃! 我崩溃死了,跑不了了。 怎么每回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这丫的东西,够坏,睡觉还带着镰刀!我生命被威胁着,哪里还敢再跑。 诶,镰刀? 我看了看阿俊,顿时意识到不对,阿俊还睡着呢,且他两只手摆在我身旁,怎么用镰刀抵的我? 且我感觉到那个似乎不似镰刀那般硬。 莫不不是镰刀? 我想到曾有几次大王饱着我目垂,他声上亦有一样东西老底着我,我每次想去看,大王就用法术把我的眼睛给遮住。 我一问,大王便恐吓,说我若再问就叫我永远后悔问出这话,吓得我再也不敢问一个字。 奇怪,若不是镰刀,那是什么? 我就琢磨了,大王和阿俊都是厷隹的,难不成只有厷隹的声上才有这么个东西? 我可以变成厷隹身,但是我身上从来没有呀? 哎呀,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真是不能想,越想越好奇,我就想用手去扌莫一扌莫。 但手被阿俊死死压着,动不了。我便使劲扭声子,想把手抽出来。 “别动。” 阿俊眼睛依旧闭着,但他唇靠在我耳朵边,这两字“别动”就喊进了我的耳朵深处,扰得我的心痒痒。 我不敢动了。 不过老被大王说脑袋不太灵光的我灵光一闪。 大王老说我笨,哼,等我回去把这事跟他一炫耀,看他不夸我! 我把唇亦靠到阿俊耳蜗深处,然后对他轻声细语道:“乖,让开,我起来给你烙煎饼吃。” 嘿,没想到这招还挺有用,隔了一会阿俊呜呜了几下,呢喃道:“好,别烫着。” 然后我再动声子,他便番羽过去了。 我赶忙起声,要下广木。 但我实在好奇刚刚丁页着我的那东西,便掀开衤衣子,去看阿俊的声子。 阿俊番羽身足八着了,看不见。我就去番羽他。 可别看阿俊瘦小,我使出吃女乃的劲居然都番羽不动。 番羽不动,那我就用刚刚的方法。我又把唇靠近他耳蜗深处,说:“乖,番羽过来让我看看你声上石更丰阝丰阝的是不是你的镰刀?” 我这句话才说完,便传来阿俊朦朦胧胧的声音:“我会让你后悔问出这话,还想看吗?” 哎呀妈,声音阴阴沉沉,跟大王一个调调! 我立马翻身下床,趁他睡赶紧溜! * 我轻悄悄出门,关门,然后转身。 “自由了,本妖终于自由了!” 我开心得大吼一声,然后撒开蹄子就狂奔起来! 但当我喜滋滋奔到院门之外时,却傻眼了。 因大院门前有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哪一条路是去知了山的来着? 往左?还是往右? 我望着两条路就干瞪眼了,脑壳浅,不记得来的时候是哪一条了。 刚刚因脱离阿俊而产生的美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咋办呢? 对,想想怎么来的阿俊他家,把路线理出来! 我便蹲下来,开始仔细回想。 记得昨儿是从知了山山底的浅水潭先走的,然后好像是翻了好几座山,到达了几个叉道前。 我们从其中一条叉道走,进入名叫上蔡的镇子,再沿着那个镇子的道路进入了阿俊家这个村庄的后山,之后便来到面前这两条左右之路。 后,便捡了这向左还是向右的小路进了院门。 对,是如此。 那么回去的话,就得理理翻了几座山,走的哪一条叉道,又转的哪条小路,最后沿的是面前向左还是向右的路。 我开始理。 但理了半天,发现这山太多道也太多,脑子有些糊了,然后,越来越糊…… “到底翻了几座山走了几条道?” 脑子糊得跟打结了似的,我气愤,“怎么不是一条路走到底!” 我恼得揪自己的头发。路线不记得,等会儿阿俊要醒了,我绝逼跑不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 难不成以后都得做阿俊的媳妇儿,知了山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做他阿俊媳妇,我不要不回知了山! 我怒极生悲,一下子摊在地上,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来。 我真的不想做阿俊媳妇,我想回知了山,我想越好,想张齐,想小元,想春面。 甚至,想大王。 “大王,您在哪儿?您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呜呜抽噎起来。 我想以后大王哪怕天天虐我我也认了,我再也不在心里反抗他了,只求他带我回知了山。 可是他怎么可能来带我,他恐怕都不知道我已被抓来人间。 所以,大王不会来救我,我也再见不到越好,更见不到知了山上所有一切。 我更加悲伤,眼泪鼻涕横流。 这时,我肩上一沉。我吓死了,以为是阿俊揽我的肩,立马转头去看。 肩膀上轻了,背后空无一物。 咦?怎回事? 我把眼泪擦干,再揉揉眼睛仔细去看,身后确实空无一物。 莫非刚刚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看走了眼? 咦,阿俊竹卧房的门怎开了条缝? 记得出来时,我是关上了的呀。 难不成风给吹开了? 可是看天,风和日丽,没有风呀。 哎呀不管了,反正又没人,阿俊也未醒,而心里面依然悲伤,我便转过头来准备继续嚎哭。 不过正此时,从左边那条小道上移来一胖墩墩的凡人。 我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爬起跑过去抓住那人衣摆。 毕竟大王给我灌输凡人很危险的理念,是以我觉得礼貌一些为好。 于是,我便清了两声嗓子,然后甜甜又不失礼貌地问他:“公子,敢问您可知知了山如何走?” 那凡人本来急匆匆的,见我抓住他立马停下。 他先看了看我抓他衣摆的手,继而面露不悦,然后把目光移向我,上看下看。 这凡人看什么,莫非是本妖不够美? 我赶忙松开一只手,顺了顺头发,再撸了撸胡子,然后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大大方方接受对面凡人的目光。 要知道我这模样在知了山可是出了名的美呢。 没想到的是,那凡人看罢却把衣摆往回一扯,脸上的不悦和嫌弃更甚。 他用鼻孔对着我,趾高气扬道:“问就问,别扯本管家的衣服,本管家这衣服极贵,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说完还仰起头小心地理了理他那衣摆,把每个折皱都理得整整齐齐,好似这件衣服是他的心肝宝贝般。 我虽不会辨料子,但大王的衣物摸过多少回,就觉得他这衣服也不过如此,手感还没大王最差的那件衣物好。 胖管家理完了凶狠地伸出手把我往旁边一推,道:“本管家有急事,别挡道!” 这凡人长得不怎样,现下脸上横肉的模样更不怎样,甚至阿俊都比他好看百倍。 想我那么喜欢美男的一只妖,如此低声下气找他问路,他竟这般姿态! 我便不客气了,身子往他面前一挡,双手抱胸:“挺牛逼的哈。” 那人见我挡他,终于正脸看我。 然后他嘴巴大扯,朝我吼:“一个穷苦人敢挡本管家?滚开!” 呦,敢骂我滚?大王都没这么骂我过! 太让我来火了! 我气得袖子一撸蹄子一跺:“今儿非得教教你怎么以礼待人!” 这个狗奴才估计是嚣张惯了,以为我只是吓吓他而已,双手叉腰对我哼道:“我乃宋府大管家,宋府知道不,这上蔡镇最有钱的人家,我妹妹乃宋府二夫人,你敢打我?” 什么?比有钱? 谁有钱有我家大王有钱? 我家大王那洞府里几座金山银山白摆的? “去你mmp的宋府!” 我一拳头就挥过去。 我是羊妖,手蹄子脚蹄子都是很厉害的,这一拳头过去揍得胖管家鼻子都歪了。 胖管家惊呆了,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手颤抖地指着我:“你,你竟然真敢打我?” 我一拳头又挥过去:“我不仅打你,还要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叫你看不起人!” 胖管家这回知道让了,我拳头挥了个空。 然后那胖管家估计是看我瘦小,喊道:“今天本管家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捏起拳头也向我揍来。 但这胖管家就是个虚胖,一点劲儿都没有,拳头落我身上软绵绵的,跟给我挠痒痒似的。 我嘿嘿笑着一脚朝他肚子踹过去:“轮到我了!” 虽然我动作不灵活,作战经验也不甚丰富,但对付这孙子还是小菜一碟儿。 我几蹄子下去他就再也不敢哼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大侠饶命!饶命!” 我呢也没有多坏,他认输了,便也不想揍他了。 我收回欲揍出的拳头,呸一声:“以后把你狗眼擦擦亮,老子是你能藐视的?” 胖人连忙道:“是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一把揪住他领子:“老子就问你知了山怎么走?!” “知了山?” 胖人哆哆嗦嗦想了想,然后满脸地欲哭无泪,“大侠我没有听说过啊,我不知道怎么走。” 这东西怕我认为是骗我的,忙指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呀,我发誓。” 得,不知道我找别人问去。 我气呼呼松开手,把他往地上一摔,然后转身往左边小道而去。 谁想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那胖东西的惊喊:“你有两条羊尾巴!” 第6章 啊,羊尾巴? 我赶忙转过头去看屁股,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刚跟那凡人打架,之前阿俊系在我腰上的布料给打丢了,现下两条羊尾巴正大嗽嗽地挂在我的屁股敦上呢。 那头胖管家来劲了,立马爬起来指着我大喊:“妖!你是妖!” 完了,给这凡人认出来了。 我很怕凡人认出我是妖,大王那般厉害都能被凡人砍伤,何况我一只小小的妖。 我捂着屁股上两条羊尾巴,忙解释:“我不是。” 但我的解释苍白无力。 那胖管家喊完四处看了看,然后抬起脚就往右边那条小路上狂奔,嘴里还喊着:“妖啊,有妖啊!” “喊什么?”这时传来一道厉斥。 听到这声斥我更加苍白无力了。 “啊!俊郎中,有妖呀!这个人是妖!” 那胖管家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转身跑进院子。 我愣愣转过身去,看向阿俊。 阿俊笔直地站在院子里,眼神定定地看着我,好似我就是那逃不脱的猎物。 胖管家抓住阿俊,指着我大喊:“妖!她是妖!” 我现在处境挺尴尬,因为现下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跑吧,这个胖管家必然会到处宣扬我是妖,不跑吧,阿俊醒了,再不跑便跑不了了。 但跑,往哪里跑,我都不知道知了山怎么回。 全怪那个胖管家,不知道知了山怎么走不早说,害我现在跑不跑都不对! 反正这胖东西也认出我是妖了,我心里有气,就朝他身上撒。 我就冲进院子,伸出长着长指甲的爪子,再作个呲牙裂嘴的可怖模样,一步步靠近他:“坏东西,本妖要吃了你!” 那胖管家吓死了,赶忙放开阿俊往竹屋那里躲,那躲的模样连滚带爬,跟老鼠见到了猫似的,好笑得不得了。 我的气一下子就被逗消散了,但我面上保持凶狠,依旧对他阴森森:“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本妖也要把你吞吃入腹!” 那管家吓得踉踉跄跄,直往厨房那奔,奔到门口见边上立有一把铁锹,立马跟得了绝世武器似的抓起来对着我大喊:“你,你别过来啊!” 我逗他:“我就过来,你站着别动哈,免得死状凄惨。” 那胖管家闻言脸色一白双腿一抖,铁揪哪里拿得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逗上瘾了,还想再吓,但阿俊缓缓向我走来。 阿俊是凡人,那么凡人必然帮凡人。 他那么阴我斗不过他,我就放下手,看他准备怎么帮胖管家对付我。 虽然我面上很镇静,但其实,我的手在发抖。 我怕,怕被这两个凡人扎成肉末。 阿俊面无表情,可他的眼神牢牢却锁着我,似乎我的命运完全由他所掌握。 他走到我身边。 我定不住了,有些想跑,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揽住我肩膀:“她不是妖,是我内人。” 他这话是对胖管家说的。 内人?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听他说我是他内人,我内心,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原来他不是帮胖管家,而是来帮我。 我偏转头看他,觉得此时的他,是那般俊美。 “啊?”那头胖管家惊讶,“可是她屁股后有两条尾巴。” “尾巴?”阿俊轻轻地把我的身子转过去,“有吗?” 传来胖管家的声音:“咦,我刚刚看有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呃,生死关头,不能沉迷于男色。 说我尾巴没有了,我便感觉感觉,发现这尾巴还在屁股上呀。 我想伸出手去摸摸屁股看看尾巴到底在不在,但阿俊把我的肩膀抓得紧紧的,我动不了。 阿俊把我转过来,对胖管家哼笑:“怕是宋管家你眼花了吧,大清早的没睡醒?” 胖管家揉了揉眼睛,既而小碎步地跑到我身后再看了看,嘀咕道:“真的没有尾巴。” 阿俊温柔地看着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心里纳闷儿啊,这胖管家怎么看不到我的尾巴了? 胖管家又转到我二人跟前,看向阿俊,有些眼神不定:“她是,您内人?” 阿俊道:“自然是。” “两条眉毛粗得像毛毛虫,下巴还有白胡须,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我就喜欢有个性的女人,怎么,宋管家有意见?”阿俊的声音有些许阴沉,表明他开始不开心。 诶,这胖子是不是在指责我的面貌? 不对呀,我这模样在知了山可是第一美,大王还说我犹如仙女下凡呢,怎么来了人间感觉极招人嫌弃? 胖管家不敢吱声了,立马奉承道:“是是。” 什么嘛,我的模样有这么招人厌吗?你看这胖管家承认得多敷衍。 险势解除,阿俊放开我肩膀,斜眼瞄胖子:“宋管家今日来为何事?” 我赶忙偷偷摸我的屁股,发现尾巴确实还在。 不知道阿俊用的什么方法让胖管家看不见我两尾巴,等会儿问一下他。 那宋管家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我冲他龇了龇嘴,他吓得再也不敢瞅一眼。 阿俊道:“无妨。” 那宋管家立马恭敬道:“请俊郎中为我家眉夫人请脉。” 阿俊闻言不是很开心,转过身道:“你已来请我三次,我还是那句话,请回。” 胖管家不甘心,道:“这次我家夫人说,给您十倍。” 阿俊声音冷起来:“医者仁心,不是给你们做这些勾当的!” 胖管家立马从袖中掏出几枚金子递给阿俊:“俊郎中,这是定金,您考虑考虑。” 阿俊气得甩袖:“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走!莫让我用铁锹赶你!” 嗯?这阿俊竟然不喜金银? 这是个什么神仙男人? 要知道哪怕是天生不喜金银的我,每日都会去看看大王洞府里那几座金山银山呢。 金灿灿银灿灿的看着也愉悦心情啊。 但是阿俊竟然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三个字,有气质! 那胖管家气得跺脚,然后原地转了几圈,最终宝贝地把金子收好,甩袖离去。 胖管家走了,我对阿俊的背影崇拜道:“阿俊哥哥,您是神仙坠落凡尘吗?太傲了!好喜欢您不恋尘世的模样!” 神仙,不恋尘世,不喜金银,那么便也不娶媳妇儿吧? “神仙?”阿俊转过身来,对我笑成了一朵小黄花,“我不是神仙,所以,我要娶媳妇儿。” 他这小黄花的模样,让我想起他戴花磨镰刀的阴样。 我知道逃不出他的手心了,但心里不服,嘴上便道:“阿俊哥哥,您笑起来真好看,简直就像小黄花转世。” “是吗?”他把笑容一收,“别以为反话我听不出来,你把反话拍成一朵花也没用。” 他冷冷一哼,“赶走了令人恶心的苍蝇,琛儿,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7章 来了! 不过我可不是白白给他拿捏的傻瓜,我高深莫测地低头研究手指甲:“算账是吧?” 阿俊道:“怎么,有意见?” 他声音似憋着笑。 那东西肯定以为我傻就没有东西捏在手里。 我脑子虽确实不太灵光,但我相当不喜别人认为我傻,所以我便生气地抬头看他。 他眼里果然藏着笑意。 本来我想发火来着,但他不阴时,浑身都似柔和了下来,又因站时身躯笔直挺拔,如一株青竹般,瞧着真的挺有几分气质,我便发火不起来了。 这人,若是有一副好样貌,身材再高大些许,定然也是美男子一枚。 “怎么?” 阿俊见我盯着他看,抬手理了理那满头黄毛,“我可帅?” 呃…… 好印象都让他这做作给惊没了。 我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双手插腰亮出底牌:“你不是说离你五百米远我就会肚子疼吗?那我早出了五百米,肚子怎么不疼?” 我气愤,“你在骗我!” “哦?反应过来了嘛。” 阿俊被我揭穿一点也不脸红心跳,眼里的笑意反而渐浓,嘴角也越咧越开,“我若不骗,你如何跟我走?” “你!”我伸手指他,气得语塞! “琛儿,别生气。” 阿俊收回笑,伸出手一把把我揽入他怀间,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只是想你永远只属于我。” 他眼里的笑意没有了,正正经经的。 “琛儿,我们一起地老天荒,一起海枯石烂,一起永永远远,可好?” 可好? 这些好词伴着他清脆好听的声音悉数撞进我耳膜里,把我浑身的气都给撞散了。 我便仔细看他。 此时,他的眼眸里散发出似月光一般好看的璀璨柔光来。 那光把我一步步吸进去,让我一步步沦陷,诱惑着我说出好字。 我张开嘴,正要说好,突然就瞄到一枚放大的肉疙瘩! 这疙瘩惊得我一下子就把“好”字给噎回了喉咙里。 “你想干吗!”我挣开阿俊的怀抱,伸手捂住唇,斥他。 刚刚这东西的脸离我的脸只有一指之距,若再移一寸,我二人的唇便要靠一起了! 阿俊似乎也失神了,被我一喊,立马转过身去。 我跳脚舞手:“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同你亲吻。” 阿俊愣了愣,既而清了两声喉咙,然后转过身来。 只是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自作多情,我才没有想亲你。” 他话虽这般说,但两脸蛋粉红,模样亦局促。 分明说的假话。 我胆子便大了,放下手逗他:“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阿俊听到这句话又一愣,既而傻傻地转眼看向我。 我想,不会真猜中了吧? 他愣了会突然抬头看向天,道:“我才不爱你,不过是缺个媳妇儿而已。” 哼,不爱我? 拉倒!我也不爱你,且我还要离开你。 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我道:“这样,你骗了我,那从此我们便一笔勾销吧,以后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二人再也不相干。” 我一边说着,一边蹑手蹑脚朝院门那里走。 三步两步,到院门了:“哈,就这样。” 我抬脚就要朝右边小道上奔。 “站住!” 我想跑的,但是怂呀,他声音太厉,我被吓得立马定在原地。 “一笔勾销?阳关道?独木桥?”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一大清早说给我烙煎饼,结果却想着逃跑!” 冷笑声,“你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终于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坏了。 我转身就冲他嚷:“你早就在院子中了对不对?!之前我哭的时候放在我肩膀上的是不是你的手?!” 他能让胖管家看不到我尾巴,那么也能让我看不见他! 我气坏了,伸手指他,“你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看我出洋相!” 我气极了口不择言:“你怎么这么坏!” “我坏?”阿俊的脸阴冷不已,“我坏是吧?” 他一把抓住我指他的手,然后转身就把我往西边那个房间拉。 “走,跟我去书房!” 书房?发什么神经带我去书房,我又不看书! 我虽然笨,但知道去那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我。 我挣扎:“我不去!你放开我,我要回知了山!” “门都没有!” 阿俊的力气变得好大,我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 “你放开我!我不要去书房!” 阿俊不闻不顾,直拖着我走。 我着急坏了,大喊:“救命!大王救我!” 阿俊脚步一顿,不拖我了,转头看我。 他眼神极奇怪,我害怕,问他:“你,你想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我往竹墙那里推。 我不敢反抗,被他推到竹墙上。他一手抵着竹墙,一手死死掐住我下巴。 “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大王是吧?”他的声音很阴沉,表情冷酷。 我下巴被掐得好痛,但我又好怕,一句话也不敢说。 “谁都入不了你的眼了是吧?”他眼神一狠,唇就压了上来。 虽然我已经被大王吻过很多次,但阿俊长得丑,我极不喜欢他亲我,且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吸得我的唇好疼。 我极是抗拒,伸出手推他。 这一推,更加惹恼他,他如疯了一般,撑墙的那只手死死掐住我两手手腕,然后用他身体死死抵住我身子。 我半分也挣扎不了,想喊,唇又被他封着。 动动不了,喊喊不出,这感觉极糟糕,让我觉得似要疯了! 正生无可恋之际,他停了下来。 我立马用身子推他,他让了开。 但他唇是让开了,手都依然握着我两只手腕。 他握得很重,我吃痛,朝他大喊:“你放开我!” 他似是没有听见我这声喊叫,而是闷不吭声地转身继续把我往书房拖。 我挣扎:“你吻也吻过了,应该一笔勾销!放我走!” 他这回倒接话了,只是回话很恼火:“我根本就没吻够!所以想走门儿都没有!” 你听听这话气人不? 便宜给他占了还嫌不够呢! 但是此时不是计较他这句话的时候,因为离书房的门越来越近了。 我着急不已,见门前有根竹子顶梁,双腿一拐便环勾了上去! 他一拽,我就喊得啊啊叫:“疼!疼!腿要断了!” “你!”阿俊终于放手。 我立马把双手也抱向竹柱,整个人就差与竹柱融为一体了。 身后传来阿俊的厉斥声:“放开!” 我嚎:“不放不放我死也不放!即便天塌地陷,我也绝对不会放开这根竹柱!” “是吗?”冷声,“竹柱上有蛇呢!” “什么!蛇!”我吓得立马放开竹柱跳开三丈远。 然后才离开竹柱,就被捆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阿俊那厮把我拦腰抱起,几步跨到房门前,一脚踹开书房的门踏了进去。 我回头看竹柱,毛的蛇! 第8章 那东西把我往书房一张竹塌上一丢,转身就把门给拴了起来。 拴好门,他阴阴看向我。 我吓得窝进竹榻深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抬脚一步步靠近,阴冷道:“想干什么?” 那模样好似强迫良家妇女。 我立马变成雄身双手护胸:“我告诉你,我,我是不会从你的!” 他定住,喝道:“变回头!” 我再怎么怕他也绝对不会变回头,他长那般丑,我才不从他! 我就不变,就倔强地看着他。 “不听是吧?” 阿俊突然沉静下来,然后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他那把割草的镰刀。 他低头漫不经心研究镰刀,“这刀今日没磨呢。” 我怂,立马又变回雌身。 他抬眉瞄了瞄我,把镰刀放回袖子:“坐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 我真是怂到家了,竟然乖乖坐好,还坐得笔直笔直的。 那东西很满意,便转身坐到书桌前,开始展纸蘸墨,走笔疾书。 嗐,吓了我半天,只是让我看他写字儿? 唉,不对,不是写字,纸是黄色的。 他在画符! 符,我见过。 我家那大王,每月半便会消失那么两天,山上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我一直好奇他去了哪里,于是便在一次月半的前一晚,睁着眼睛不让自己入睡。 那时大王心情好,硬要我与他同睡,是以他有什么动作我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的。 当时天刚蒙蒙亮,他便起了身,也没有叫越好,自己穿好了衣裳。 我虚着眼,见他站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既而又摸了会他一直挂在脖间的那个蓝色小瓷瓶,然后转身往洞穴深处走去。 我立马起身,悄悄跟随上去,才知洞穴深处原来有间密室。 我躲在边上,见大王把他脖间那精致小瓶宝贝地取下放桌上,然后变出笔纸墨就画符。 符画好后,他搁下笔,捧起瓶子把塞子拨掉,然后小心翼翼把黄符投给小瓶子吃。 当时从瓶中伸出一条鲜红的长舌头,那舌头快速一卷就把符给卷入了瓶子中。 我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吓坏了,不小心喊出了声音。 这一声虽小,但耐何大王妖力了得,我便被他给揪出。 他倒没怎么我,只是把我赶出了密室并狠狠罚我磨了三天豆子。 从此以后,我哪怕只是瞄一眼他脖间的瓷瓶,都会被他狠骂一通。 但他骂不住我的心,我着实好奇瓶子里面装的是啥,且好奇大王为啥要喂符与它吃。 我不敢问大王,就拐弯抹角问大王的随从土酱。 我聪明起来也是不傻的,我就同土酱讨符,说抓了一只鸟,想把鸟喂成妖。 土酱是穿山甲,不知有诈,老老实实说他画不了符,说符不是谁都能画的,且喂活物吃的符更加高深,他更画不了。 他说喂符给活物吃那叫养魂。 养魂? 听着着实高深,我又问他养魂是什么,土酱便说不晓得了。 土酱是知了山除了大王之外最厉害的一只妖,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那么便没人知道了。 如此,我才打消了探访大王那个瓷瓶秘密的念头。 所以高深妖才会画的符,阿俊怎也会画? 阿俊是凡人呀…… 阿俊画好了符,朝我阴*阴*道:“不准动!” 我立马一动也不敢动,他看了看很满意,起身便出了门。 此时不跑我便是傻子!我赶紧起身往门边去,正要出门儿时,却见阿俊那东西又从厨房晃了出来。 我吓坏了,赶忙跑回又坐回竹榻里。 阿俊手里端着一碗水,进门前先看了我一眼,见我乖乖地才抬步踏入门来。 唉,跑不掉了。 那狗东西把碗放到书桌上,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两枚火石来,啪嗒啪嗒打燃,把符给烧进了碗里。 我想阿俊莫不也像大王一样,把这碗烧了符的水给什么东西喝? 既而他咬破手指,又滴了几滴血进碗里。 我反应过来,想他不会是给我喝的吧? 他端起碗走到我跟前,道:“张开嘴。” 果然是给我吃的。我虽怕他,但是坏东西我可不乱吃。 我便捂住嘴,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喝!” 阿俊的眼神很强势:“喝。” “不喝!”我拿开手梗直了脑袋看他。 我倔起来是很倔的,把牙齿咬得紧紧。阿俊也倔,就盯着我。 我二人对峙了半天。 最终他败下阵来,轻声细语哄我道:“这不是坏东西,喝了就好了。” 虽然他温柔下来声音极好听,但是我才不受他的蛊惑,除非他是美男。 我倔强:“就不喝!” “唉!”阿俊叹口气,然后转身无意道,“你竟然不想喝,那我也无辙了吧,本来这碗符水是我研究出来的中药美容方,喝了之后能变得极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有些人竟然不珍惜,罢,那便算了。” 哼,我才不上当受骗呢,道:“那你先自己喝一口变个俊男给我看看。” 阿俊闻言一僵,然后生气地转过身来用手指头指我:“美男美男,你的眼里只有美男!不喝算了!” 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坐在书桌后生闷气。 一直都是他拿捏我,这倒是头一次我拿捏他。 但这怎能怪我,我天生喜欢美男,你若长得美一点,我亦心甘情愿做你媳妇儿不是? 但是看阿俊在那生闷气的模样,我又兴起几分心疼来。 阿俊虽阴险,但是对我满好,你看刚刚他还护我。 若他不护,胖管家喊的人来,我必然是比大王还惨的结局。 我心里便有几分过意不去。 于是起身磨磨蹭蹭到他跟前儿,摇他的手臂:“哎呀,别生气嘛,一碗水不喝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 阿俊哼一声。 我再道:“好了,你本来就长得丑,这一生气呀更丑,所以可不能再生气了。” 阿俊瞄向我,嘴角抽得很:“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损我?” 我捶他的肩膀,向他笑:“不气了?” 阿俊面皮柔和下来:“不气了。” 然后他伸手掏了掏袖子,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把玩。 “只要某人喝了美容水,我就把这个送与他。” 他把东西掏出来时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了。 因他手中那东西,是烟斗啊! 天知道我有多喜欢抽烟,偏偏我那大王不准我抽哪怕一口! 此时一见烟斗什么坏东西我都不在意了,立马端起碗一口气把美容水给喝了个精光。 “喝完了!” 既而我抢过阿俊手里的烟斗,转身就往门外冲去。 昨日来到这里时,早看到屋檐下晒得有几缕烟草! 第9章 棠天继承了他老子年轻时的狂妄脾性,成年之礼才过,即牛气哄哄拔剑向他老子挑战,还大言不惭道:“老头子该让贤了,让你儿子我来当当山大王。” 他老子很生气,剑一挑就追着他砍:“老子还没死呢就想要老子的大王之位!老子非打得你妈都不认得你!” 棠天边跑边不服气:“有本事不要用身份来压,比斗比斗!” 他老子气极:“比就比!” 于是二人在自家山山顶一块巨石上比斗。 结果,沉稳镇定的老雕小估了年富力强的小雕,二雕竟然打成平手。 老雕很颓废,把妖器往旁边一丢,坐在比武石高处哼:“狗崽子你着个什么急?老子就你一个独子还怕以后不传给你?” 棠天看不起他老子,双手抱胸朝他老子翻白眼:“拐子山给你就是浪费!天天守着个女人雄心壮志都给你守没了!还不如趁早传给我!” 说完他飞到他老子身边,伸手指点脚下群山,信心满满,“若是我当山大王,我会把这周围百余座山全纳入拐子山范围内,做这一方大大的霸主!” “呦,还挺有雄心壮志的嘛。”他老子站起身抬起一脚就把他给狠狠踢下比武石,“儿媳妇找来老子立马把大王之位让出来给你施展雄心壮志!” 棠天傲气不起来了,被踹到山石台阶上,然后沿着台阶一路狼狈往下,滚到山门前才堪堪停住。 “你也就只敢欺负我!”棠天不服气地爬起拍掉满身灰尘,掉头就朝山头吼,“有本事欺负我娘去!” 山上他老子早不见踪影。 棠天一屁股坐在山门下一节台阶上,对着蔓延到山底的台阶发呆。 他老子生怕断了后,一直主张他早日成家,这几年明里暗里给他相了多少亲,拐弯摸角提点了他多少次,但是他只想立事业不想找媳妇。 他不想被个女人管得死死的。 就像他老子,连去打别的山,他娘一声哼“好日子过惯了是吧”,他那软老子立马怂得一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成家,成什么家? 堂堂七尺男儿一腔热血不应该放事业上? 他心里可是有着大志向大蓝图,怎能被个小小的女人给扣住! 棠天想到这,转身又朝山上嚎一声“老子才不找媳妇儿!老子自己开山去!”然后起身就要下山。 这时一声“且慢!”伴随着从山顶台阶滚下来的一物拦住了他的去路。 棠天瞪眼一看拦他的人,“奶爹?” 来物是棠天的鼠奶爹,从小照顾他长大,对他疼爱得不行。 棠天傲归傲,但对这位鼠奶爹是极为尊敬的,于是忙扶起,问鼠妖:“奶爹不让我另起炉灶?” “你要做什么奶爹都支持你,只是天儿你听我道来。” 鼠妖拍掉满身灰尘,撸撸胡须:“五年前,不知何故从天上掉落下一把神器仙剑,那仙剑掉落过程中裂为了数块,秘密落入人界各处深山之中。” 仙界,那是妖物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多少妖物修炼只为羽化成仙,哪怕历经九九八十一个劫,哪怕多少妖物最终因渡劫而化为灰烬,但是仙界,仍然是众妖心中的龙门之地。 所以天界的物,就算是一坨鼻屎那亦是极好的。 是以这碎裂仙剑落尘世的消息一经爆出,便在妖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鼠妖厉害着呢,不仅妖力非凡,且有六只耳朵,所以妖间什么奇闻怪事皆逃不脱它的耳目。 “天儿,只要我们找到一块碎片来证明了你的能力,大王哪还会逼你找来媳妇儿再把位置传给你?” “嗯。” 棠天沉吟,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若他得到一块碎片,再加非凡妖力,他爹还霸着位置不让? “常言道开山容易守山难,天儿你是不知,周围多少山大王盯着咱们这块拐子山,若非大王手下有雄厚的妖兵妖将,只怕早就已被吞之殆尽。 即使大王妖力非凡,也不能以一敌百。 你一个小小毛孩,如果自己开座山,又去哪里招那许多忠心又厉害的下属? 所以,继承你爹的大王之位与你是最好的选择。” 鼠妖这话极为中肯,说进了棠天的心窝里。 “话是这般说,”棠天烦得抓头发,“但是谁也不知那些仙剑碎块掉在了哪里,我们又该去何处寻?” “天儿放心,”鼠妖高深莫测一笑,“奶爹我鼠友众多,早已探得其中一块仙剑碎片掉落地点。” 鼠妖探得的仙剑掉落地点,是明月群山。 明月群山,名头甚大,其有三十六座雄伟高山五十三条河流湖泊,间有五位山大王,各自占山水为王。 但是明月群山有神器碎片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所以许多妖物已暗暗汇聚于明月,正四处探找碎片。 不过明月群山五位山大王绝非吃素,自然不许别的妖物在自家地盘上撒野,所以几多妖物入了明月都是有去无回。 于是鼠妖要他从小带大的崽低调点,但这崽子太傲气,居然明目张胆驾着祥云飞入明月。 这不不知进了哪位山大王的地儿,被一座雾谒之山给拦了。 那雾山远看极美,十里之长,烟雾缭绕,朦胧迷离美得犹如画中物。 棠天到底年轻,便被迷住,不顾他鼠奶爹的劝告非要飞近去看。 这不待他飞近,山上烟雾却似活了过来,飞速缠上他的腿脚,直把他往山林之中拖。 棠天,大妖,想脱身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肩膀上化为老鼠的鼠妖心疼他,怕山中有大妖,哇哇叫着要他赶紧走,但棠天高傲惯了的,就想看看这是座什么神山,既然敢拦他! 于是冷哼一声,随烟雾落入山林之中。 落地,透过雾气,隐约可见满山树木上吊着动物及人形骷髅,密麻一片。 死状还奇形怪状,极是骇人。 棠天自是不怕的。 但随着“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目之所及,林间土中,竟有大片长黑之虫拱来窜去。 他二人的到来,犹如一块美味的食物落入,长虫们兴奋至极,发出的悉籁声更大,既而朝他二人飞速缠来。 鼠妖惊道:“是蝾原!” 蝾原是什么物,两栖爬行蛋生之物,身丈长,色似漆,以吃腐肉为生。 此时这些浑身挂满令人作呕的绿色粘液的蝾原,扭着长长的身体,张着满口垢物的大嘴,朝他二人喷射出黑色的毒液来。 “阴物!” 棠天立马变出一把妖剑,把妖剑舞成花抵挡那些飞速喷来的毒液。 但不想毒液竟厉害无比,一把妖剑,竟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有几滴沾上了棠天的衣裳,那华美衣裳上立马破成几个大洞。 棠天气坏了,跳脚舞手骂:“妈的!老子美美的蚕丝衣!” 这些蝾原可不知蚕丝衣有多珍贵,反而吐着毒液凶神恶煞围攻上来。 “这是液蚓!天儿用火!” 鼠妖飞下棠天的肩膀,化为人形,用妖力变出两把火剑,一把甩给棠天,一把舞起朝四周的液蚓杀去。 果然液蚓怕火,火剑一挨身,既往土中躲去。 “东西陪老子的衣裳来!” 棠天下手不留情,千人斩舞起来。液蚓们黑区区的阴狠眼睛见状,知晓碰到劲敌了,自知胜算不大,纷纷窜入土中逃跑。 液蚓散去,看着满地的黑液绿液混杂物,棠天一声呸:“移物!” “嗯,”鼠妖收回火剑,看看四周,眉头紧皱,“这里,怕是明月群山其中一王蝾皇之巢!” 棠天不愿踩踏粘液,飞到一株树上,伸手抓过树上吊着的骷髅观看,“蝾皇?什么玩意?” 鼠妖很凝重:“蝾皇是蚯蚓修而为妖,它妖力高强,以吸食生物脑浆为生。” 棠天见手中人形骷髅果然脑部开有枚大洞,惊讶不已:“竟不遵守规则?” 鼠妖叹息:“这蝾皇得多少妖物唾弃,但是偏又拿它无可奈何。” 妖间有规则,修炼归修炼,但不可以撩夺他物之生灵,不然多少妖物上人间吃人去。 这是妖间一直以来就延续的规则,但这蝾皇明显没有遵守。 “哼!这种阴物,人人得而诛之,居然当了山大王!可恶!” 棠天气愤至极,一脚踢开骷髅:“老子要捣了它的府抄了它的家!” 说着袖子一撸就要飞起去寻蝾皇的窝。 “天儿不可!” 鼠妖忙飞上树拉住他劝,“蝾皇厉害无比且手段残忍,天儿千万不可硬碰硬!” “我倒试试!” 棠天劲头上来了谁也不怕,掉头就飞,鼠妖摇头跺脚,最后只得一声叹息无奈地跟随而去。 但是没有想到整个雾山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阴物蝾皇。 棠天飞落于一处悬崖上,气得跺脚:“狗玩意躲哪去了?!” “天儿,”鼠妖小心翼翼停在他身侧,朝对面崖壁伸长六只耳朵,“对面有人。” 有人?棠天抬眼去瞧。 但雾谒浓浓,只能见对面崖壁之上,似挂有一枚绿色影子,看不清具体。 “莫不是那蝾皇?” 若是那蝾皇,他非宰了它不可! 棠天变出妖剑,脚尖一点,小心翼翼往对面崖壁飞去。 第10章 那崖壁上挂的,倒不是蝾皇,而是位男子。 极为凄惨的男子。 他绿色板正的衣裳上染满了血污,整个身躯被粗大的铁链紧紧地锁绑在崖峭壁上。 他歪着头,看不清他的具体面貌,只能见其凌乱的长发中,伸出两只断了不少角的鹿角来,似是一只鹿妖。 他身上附满了令人作呕的细小蝾蚓,那些秽物正在惬意地啃食着他的肉*体,有的地方甚可见其白骨。 “啊……” 他在无力痛苦地呻*吟。 棠天哪里见过这般残忍酷刑,都怔住了。 “我来救你!” 二话不说,棠天变出火剑便凶狠地向蝾蚓剐去。 但这些蝾蚓可不比之前之辈,立马避入男子伤口之内。 因为蝾蚓的深入,男子痛苦地“哇”出一口大血。 “移物!” 棠天气死了,若是杀蝾蚓便会伤到鹿妖,但若不杀他意难平! “老子数到三,给老子全滚开,不然,老子一条一条揪出来粉身碎骨!” 这威胁起作用了,一条蝾蚓探出头来,暴长十米长,化为半人半妖,朝棠天怒斥:“我家大王乃蝾皇!你敢救他?!” “哈!”棠天歪嘴笑,“有何不敢?!” 说完嘴角一收,一剑狠狠斩向半人蝾蚓。 这半人蝾蚓应是头头,有几分厉害,既然不怕棠天的火剑,迅速地躲开棠天的攻击,变出妖器与棠天厮杀。 “找死!” 棠天妖力非凡,这小小头头哪里打得过,被棠天斩为灰烬。 其余蝾蚓见之,立马钻出男子伤口四处逃散而去。 “下次老子见之杀之!” 蝾蚓们听到棠天这声斥逃得更快。 解决了移物,棠天拍拍手,转身三两下斩断了鹿妖身上的锁链。 但锁链断裂,鹿妖却直直向悬崖下坠去。 他怕是过于虚弱,已没有飞行的能力。 棠天赶忙一把揪住他衣领,揽住他飞落于对面悬崖上。 鹿妖落地摊在地上,低垂着头,声音嘶哑:“我与蝾皇不共戴天,救我便是得罪他,你不怕?” 棠天傲气:“就算天皇老子老子也不怕!” “好!感谢!来日有机会定报答!” 鹿妖说完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身要走,但奈何太过于虚弱,才跨出一步,又摊回了地上。 但是他不信邪,再颤巍巍起身,但才站起,腿一软,又坐回了地上。 他又起身。棠天觉得这真是一个倔人,同他棠天一般倔,既如此,那便救到底吧。 棠天一把抓住鹿妖,把他按回地上盘坐:“你太虚弱,我为你疗伤!” 鹿妖闻言身子一怔,然后伸手撩开脸上的乱发,抬起眼睛仔仔细细看棠天。 棠天有个美丽的娘,他遗传了他娘的好样貌,像一枚明媚太阳般俊美,又因为一直在拐子山,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俊美在这妖间无人比得过。 但眼前鹿妖满是血污的面皮上,其眼眸清亮若水,睫毛细长似扇,鼻梁高挺如山,薄唇小巧像桃。 不仅俊美且有灵气得不得了,真是比之他亦不相上下。 棠天都看痴了。 “你已救我下悬崖,何必再为我疗伤,你如此待我,叫我如何感激。” 棠天回神,豪爽地一挥手,大声道:“不必言报。” 这一声大得鹿妖和他鼠奶爹都朝他瞪大了眼睛。 “呃,那个,”棠天赶忙盘腿面对鹿妖而坐,伸出手快速结印,“闭眼,我为你疗伤。” 鹿妖呐呐道:“好好。” 只是棠天面对闭上眼的鹿妖面皮,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他刚刚不知怎么,面对鹿妖的美心脏跳的如打鼓,所以说话声音也不由一大。 他刚刚甚至想,若这只鹿妖是母的多好。 * 伤疗罢,鹿妖白骨生肉,妖力回圆,鹿角隐去。 他变出法术洗尽身上污秽,竟如仙人一般。 棠天纳纳:“真是陌上俊人坊间玉物,这蝾皇怎下得去的手。” 鹿妖起身,悠悠走到悬崖边上,对着崖底长叹:“我与妹妹来明月群山寻地定居,路过这里时遇见了那蝾皇,它看中了我妹妹的美貌,把我妹妹抢走做它压寨夫人。” 鹿妖闭上眼,声音压抑至极,“它法力高强洞府隐蔽,我未打过,妹妹被它撩走,我一直在这雾山寻找它的洞府。 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终于一日,我妹妹逃了出来,但我找到她时,她已被蝾皇吸了一半脑髓,不日便去了!” 棠天听得气愤不已,这该死的蝾皇竟这般欺辱弱小! 鹿妖脸上青筋暴露,“妹妹临死告知了我蝾皇洞府所在,我说什么也要报仇,便前去杀那蝾皇,但奈何打不过,反被它吊在这悬崖壁上,日日受蝾蚓啃咬之痛!” 鹿妖眼神一狠:“所以我发誓,只要我活一日,总有一天会宰了他!” 棠天恨蝾皇恨得牙痒痒,起身一掌把身边的石壁给拍掉了半边,对鹿妖道:“我助你!” 鹿妖转头看他,眼神探寻:“你助我?蝾皇极为厉害,怕你……” 这是怕他打不过蝾皇。 棠天傲气地伸手凝出一枚妖剑,妖剑出手朝雾山几回旋,雾山瞬间被斩掉大半。 鹿妖的双眼睁得极大,叹道:“厉害!” 鹿妖回头看他:“你真的助我杀?你图什么?” 棠天收回妖剑哼:“我就看那条虫不顺眼!” 鹿妖看他良久,道:“你有本事,以你妖力加上我,杀蝾皇不是没胜算。” 棠天正要夸海口,他鼠奶爹一把抓住他衣袖,把他往远处拖。 鼠妖老滑头了,同棠天咬耳朵:“天儿,咱们不要趟这混水,里头是非不可只听一面。” 棠天年少轻狂,怒道:“那条蛆又不是什么好蛆!奶爹我说什么也要宰了它!” “天儿,能少惹事咱们就少惹事,咱们不是来玩耍的,若是耽搁了时辰,别人就占了先机!咱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呀!” 鼠妖语重深长:“碎片要紧!” 棠天并非不听劝,他鼠奶爹这一分析他听进了耳朵里。 确实,多少妖物在找寻仙剑碎片,他们若耽了误,别的妖便会捷足先登。 棠天转头看鹿妖,但是他又真的好想助这只美丽鹿妖报仇。 鹿妖正张头朝这边看,见他看来,抿了抿唇。 鼠妖挺了解他从小带到大的崽的,替棠天向鹿妖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们……” 但是话未说完,鹿妖却道:“蝾皇,有仙剑碎片。” “什么?!” 棠天和他鼠奶爹大惊。 鹿妖向棠天歪嘴笑,“你助我杀蝾皇,我助你拿到仙剑碎片,如何?” 所谓富贵险中求,所以棠天和他鼠奶爹合计一番,决定与鹿妖肴乔联手。 俗话说赶巧不如赶早,翌日,三人便急哄哄前往崖底。 为甚前往崖底呢,皆因为那狡诈的蝾皇原来藏在崖底一条流沙河里。 那流沙河中有一座沉山,蝾皇把它的府邸建在了沉山之中。 真是够阴险,藏得如此隐蔽,何人找得到。 但下崖底时肴乔却道:“其实蝾皇的府邸已曝光,那日我去杀它时,在府邸撞见了不少妖类。” 肴乔神色有几分凝重,“他们是去抢碎片的,虽然最后皆被蝾皇所杀死,但由此看来,蝾皇有仙剑碎片的消息已外露,我们的对手不少。” 鼠妖看向棠天:“天儿,胜算怕是不大。” 棠天思索一番,到底出生牛犊不怕虎,自信满满:“试试!” 试,那便试。 但棠天呢,毕竟是一只才下山的小雕雕,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于是这下了河,透过裹住身子隔离河水的气泡,看见那河底堆着的一层又一层白森森的骨头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大喝道:“怎么这么多骨头!” 棠天没经历过战争哪见过残肢断体,虽然之前看到甚多挂在树上的骷髅,但雾谒浓浓,多少阻挡了几分恐惧,如今见这般渗人情景,不由浑身一抖。 偏那些碎骨随着河流急剧地漂过来浮过去,不时地摩擦来去,那触碰出的渗人声音通过感官一路渗进人的心窝里…… 棠天脸色更白。 肴乔亦抖身子,道:“蝾皇噬肉,这些怕是他啃下来的骨渣子。” “阴物!” 一说到蝾皇棠天便来气,也不怕白骨了,抬起一脚狠狠踢开飘到他脚下的头骨,“这是杀了多少人!” 头骨撞入骨头堆,引起河水一阵震动。 肴乔大惊失色,道:“怕是食人鱼来了!” 话才完,就从远处急速游来一群鱼。 那些鱼速度极快,三两下便游到了三人跟前,一边张开钢铁般锋利的牙齿恐吓他们,一边朝他们发出尖锐的法术刀片。 肴乔喊道:“这刀片能刺破气泡,快躲!” 棠天好打斗,不放在眼里,把肴乔往他身后一拉,既而五爪妖刀变出来,双手交替旋转,把妖刀舞成一朵花。 那些法术刀片撞在花上,悉数被阻挡开去。 那些鱼见之,竟然变换了策略,开始布兵排阵,组成了一具大大的骷髅头形状。 骷髅头的嘴一张,竟瞬间长出上千颗白森森的牙齿,向棠天冲咬而来! 棠天五爪妖刀砍过去,那牙齿竟能抵下攻击! 这五爪妖刀乃是他原身上最硬的一根羽毛所炼化,能削铁如泥,竟都抵得下,好厉害的牙口! 肴乔道:“这是蝾皇的兵卫,只要有物入水便会游来噬咬!它们的牙齿能咬碎坚石,咱们还是快逃,不然就跟那些白骨一样的下场!” “逃?老子才不逃!看老子不除了它们!” 既然杀不到,棠天便把妖刀抽回,然后袖子一撸,把气泡撤去,化成了一只大雕。 那便反吃! 他避开牙口,朝骷髅头后侧冲咬而去。 鼠妖喊道:“天儿小心!” 不过鼠妖多虑了,因为雕,乃鱼的天敌。 这些食人鱼常年生活在河底,哪里见过雕,便去与雕硬碰硬,结果雕一嘴千个,三两下就把那些凶神恶煞的食人鱼给吃了个精光。 远处来增援的鱼见之,吓得掉头就逃。 棠天变回人形,飞到肴乔身边,头颅仰得老高:“怎样?” 肴乔比出大拇指:“厉害!早知道我上次就应该带只雕,也不至于被咬得浑身是血。” 得美男夸棠天傲气得很,哈哈大笑:“这些小啰啰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鼠妖两手节叩过来:“崽子嵘皇可不比这些小鱼。” 棠天揉揉被敲疼的脑壳还要再吹牛皮,说是迟那时快,一支红色法箭从远处急速飞来,直射肴乔! 棠天眼疾手快,一把抓过肴乔,那箭擦身而过,既而破水而出消失无踪。 三人转身看向发箭处。 浑浊的河水深处,隐隐约约似有一座山的影子。 肴乔道:“便是那座沉山。” 蝾皇的府邸便在那座沉山中。 此时那山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各式法箭从山中接连射来。 三人险险躲过几发,肴乔神色一凝,道:“怕是有妖在与蝾皇打斗!” 几人对眼,急速往沉山飞游而去。 第11章 果然有妖物先他们一步闯来了府邸,山脚下府邸大门已被打碎,不时有激烈的打斗之声透过碎门后的甬道传来。 三人落于门前,棠天五爪妖刀一变就要冲进去,但他鼠奶爹一把拉住他,要他且慢。 甬道上躺有十几具尸体,有的已成白骨,有的半腐烂,死状都是极其凄惨,但其共同点,后脑勺皆破有一个大洞。 鼠妖指着其中一具头骨上长有两根白骨的白骨,道:“那怕是楚兔,虽已成白骨,但我多少认得,他曾是一座大山的山大王,法力高强,与大王不相伯仲,一年前不知缘何在妖间消失无踪,原是死在了这里!” 鼠妖看向棠天,苦苦相劝:“天儿,这蝾皇太过于强大,不若我们不要他的碎片……” 肴乔闻言眼神猛地一收,既而忽然叹口气,可怜巴巴望向棠天,道:“我也不愿把你牵扯进来,这是我的仇。” 肴乔悲痛地闭上眼转过身,“你还是走吧。” “不!”既然来到这了,他棠天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且,棠天看向肴乔的背影,他若不帮他谁帮他? 人家不过与妹妹来寻定居,妹妹竟然就葬身于此,又一无亲二无戚的,他怎能不帮? “我非宰了蝾皇!” 棠天甩开鼠妖的手,脚步一点,就向甬道尽头的铁门飞去。 而他身后的肴乔转过身来,慢慢睁开了双眼,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甬道尽头是一扇铁门,此时铁门半开,里头的打斗似已停止,只隐隐传来几声叫喊。 棠天一脚踹开门。门后,是十几节长长的黄金台阶,台阶尽头,一座玉造的华丽大平台。 但此时平台不华丽,一片狼藉。 蝾蚓们伤的伤死的死,平台上到处染满了墨绿之液。 不过如此狼藉之中,一人身虫头的怪物倒是惬意的很,坐在一把宽阔到能当床睡的座椅上,一只手捏着只满酒的酒杯,一只手揽着枚愁眉苦脸的美人,正斜着眼瞄着跟前举着妖弓与大槌同它对峙的二个人。 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平台上四个人皆转头朝门这边看来。 这虫头人身的定是那蝾皇!果然够丑陋! 棠天大喝一声:“蝾皇,纳命来!” “呦,”那蝾皇启唇怪笑,“又来一个,这个是准备杀本皇还是准备夺碎片?” 肴乔跟着跑进来,那怪物又朝肴乔笑,“大舅子?还没死呢?” 鼠妖跑进来,蝾皇又嘿嘿笑:“还给本皇准备了下酒菜?!” 棠天哼:“今日拿你当下酒菜!” 不过棠天喝归喝,现下不是出手的时机,先喊喊出口气。 看与蝾皇对峙的二人,气势非凡妖力雄厚,定然非弱类。 虽然他有自信,但能以最低损失杀蝾皇最好。 棠天同他鼠奶爹捏好妖器,蓄势待发。 蝾皇大喝:“取我性命的,好!” 台上二人中拿大槌的冲蝾皇道:“今日遇我菜根山双雄,便是你死期!” 另一个道:“识相的交出碎片饶你全尸!” 然后这人转头冲棠天嚷道:“一起杀蝾皇可以,碎片你别想!” 棠天不语,同他鼠爹一对眼,皆决定随机应变。 “哼!” 蝾皇气极,“想要本皇的命还想要本皇的碎片?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语完蝾皇把手中酒杯一把捏碎,另一手一甩,便把怀中不乐意的美人给打飞了出去,“今日让你们全填入我流沙河!” 它右手中一条长虫立现。 那长虫几丈长,浑身黑色,还闪着闪电,劈啪作响。 蝾皇把长虫当鞭,朝地上狠狠一甩,既而便向它面前二人杀去。 随着蝾皇这一鞭一甩,室内突然又冒出无数人形蝾蚓来,向菜根山双雄及棠天三人杀去。 肴乔及鼠妖杀向蝾蚓,但棠天可不想杀蝾蚓,他想杀蝾皇。 他一刀把冲到跟前来的蝾蚓破为碎沫,然后眼神一眯,向平台飞冲而去。 他要大显身手,他要把蝾皇砍成渣渣! 可是善良的人呀关不住善心。 被蝾皇甩飞的美人此时正急速往台阶下倒飞出去,而棠天飞的方向与之相对。 擦身而过时,棠天实在没忍住伸手一把接住了美人。 他早探察到美人身上无妖气,明显是一枚凡人,凡人娇躯,若落地,必摔断腿脚。 得,算顺手做个好事吧。 揽住美人的肩,稳稳落地。 美人得救,又惊又乍,自语道:“没死,我没死!” 棠天放开美人要走,这时美人才意识到是他救了自己,忙道:“谢过。” 棠天心思在蝾皇身上,一声“不必”转头朝平台飞。 没想到身后美人却道:“他很厉害,你一定要小心。” 棠天就觉得这美人甚为奇怪,是蝾皇的人却要他小心。 但杀蝾皇要紧,棠天未多想,脚步轻点,越过蝾蚓杀向蝾皇。 蝾皇果然厉害。 棠天与菜根山双雄联手,杀了几百回合,才削掉蝾皇半只脑袋。 蝾皇抽空摸了摸伤口处流出来的黑绿之血,气坏了,一声大斥:“今日非让尔等埋葬于此!” 既而蝾皇虫眼一狠,一眼盯住棠天,手中长虫就向棠天狠狠甩来。 因为削掉了蝾皇半只脑袋棠天极为开心,一开心便有了几分松懈,长虫甩来时让得慢了一点,于是很不幸地被甩了正着。 蝾皇这一鞭甩得重,棠天被甩得滚落下台阶,伏在铁门前,吐出了一口浓浓鲜血。 心脏都要被拍碎了! “妈的!敢打老子!” 棠天把嘴角的血一擦,恶狠狠爬起,要去报这一鞭之仇,但肴乔突然飞来一把拉住他。 肴乔对他耳语道:“趁蝾皇现下脱不开身,我们去取碎片。” 碎片? 对,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碎片来着。 棠天抬头看台上,菜根山双雄同蝾皇正打得激烈。 此时倒确实是登先机的好时机。 棠天不冲了,问肴乔:“你知道碎片在何处?” 肴乔一个闪离抓住躲在铁门后偷偷张望的美人,既而又闪离到棠天身边,道:“对!” 棠天有良心,赶忙寻找他鼠奶爹,要把他鼠奶爹一起带走。 但是鼠妖同蝾蚓正打得厉害,完全脱不开身。 肴乔道:“你家鼠奶爹聪明得很,不用担心他,他打不过会想办法脱身的。” 既而肴乔不由分说,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他,立马使了闪离术。 三人停在一处通道里,通道壁上镶有夜明珠,此时清楚照见三人面前有五个洞穴。 肴乔凶神恶煞问美人:“哪个是蝾皇卧室?!” 凡人美人的膀子被肴乔使劲一捏,很疼,她一声啊,无助地转头看向棠天。 棠天于心不忍,肴乔却恶道:“前头带路!如若带错,分分钟扭断你的脑袋!” 棠天就忽然觉得这鹿妖好似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般美好。 但是现下是找碎片的关键时期,面对美人的瑟瑟发抖,棠天也只能视而不见。 美人叹口气,转头带领他们向其中一个洞穴走去。 那蝾皇确实够狡诈,走了一段距离,又出现三个洞,进入其中一个洞,再走段距离,才是卧室。 真是狡兔三窟。 看不出来蝾皇那么丑,但是他的卧室却布置得极有品味。 墙上镶着青色的夜明珠,照得卧室玉般朦胧,极有情调。 里头的家具皆檀木,气派豪华上档次。 而角落的香炉里,点着龙涎香味,香味飘出来,醉人心脾得很。 当然他们不是来参观卧室的。一进卧室,肴乔便一脚把美人给踢了开。 美人得自由了倒没走,而是躲在角落里揉着被捏疼的胳膊。 肴乔一眼盯住一具贴墙的红木衣柜,开始双手结印。 法印结好,便甩向那扇衣柜。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衣柜不是衣柜,而是一扇门。 法印碰到衣柜,衣柜门颤了两颤,继而“轰”一声炸开。 烟雾散去,里面赫然又现一个洞穴。 透过洞穴内壁上的夜明珠,二人清楚看见里头堆满了众多双目紧闭似在熟睡的妙龄少女。 个个赤身裸*体,身材皆凹凸有致,犹如美人盛晏。 凡人美人好奇,怯怯地挪过来看,然后她伸手指向其中一个少女,惊道:“那是玲儿!” “啊,不对!”凡人美人一下子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们都,死了?” 死了,那些少女都死了,因为她们的后脑勺皆破有一个洞,脑髓早已被抽干。 “呼……” 一声长响,少女们肉*体翻动,既而从下拱出一条半透明的巨虫来。 那巨虫半眯着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然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原是在睡觉。 而棠天和肴乔的目光定在巨虫额间一枚散发出黑光的物什。 强大的神力自那枚物什处传来,那不是仙剑碎片是什么! 棠天浑身似打了鸡血,五爪妖刀一抽就要去挑长虫头上的碎片。 但这虫可不是个摆设,它突然睁开眼睛,一声喝:“想抢本皇的神物?” 既而化为半人半妖,赫然又一蝾皇。 不过这蝾皇只有半边脑袋。 虫斥:“敢!” 但它这般说的时候,它的身上正时不时飚出几抹鲜血来。 棠天眼神一眯,看出来了,这条虫应是蝾皇分*身,与蝾皇为一体,外头蝾皇受伤,这虫也会受伤。 棠天哼:“有何不敢!” 既然这条虫醒了,那么,只有硬碰硬了。 棠天与肴乔对眼,既而二人妖器一挥,飞入洞穴与虫人开杀起来。 第12章 但即使是受了伤的蝾皇,即使只是蝾皇的一半,亦非那般好杀,二人先后被打出洞穴。 棠天吐出一口血,不信邪,要再飞起去杀,肴乔却紧盯着虫道:“这蝾皇分*身似是不能出洞穴。” 蝾皇分*身虽然凶神恶煞,但是它只在洞里,并不出来杀他们。 此时虫见他二人看来,气死汹汹发出法术,但发出的法术却过不了洞穴口。 肴乔道:“我猜想蝾皇之前应该受了极重的内伤,这才分出□□用仙剑碎片濡养。” 棠天点头:“但蝾皇修为逆天道,与仙剑力量相悖,我看,这仙剑碎片并没有修复它的伤一丝一毫,且还阻碍它了的法力,所以它的法力才过不了洞穴口。” 二人对眼:“我们就在洞穴外攻它!” 二人极有默契,各自找好位置,向蝾皇进行远攻。 二人同心协力,再加外头菜根山双雄的助力,蝾皇终于倒下。 肴乔疲软地跪在地上,仰天长叹:“妹妹,哥哥终于为你报仇了!” 棠天喜滋滋飞去取碎片。但是他的手才触到蝾皇的额,便如触到磁石一般,身上的妖力竟源源不断地向碎片涌去! 蝾皇够坏,早在额间施了吸人妖力的法术。 棠天赶忙拿开手,但才片刻光阴,他的妖力竟已快被吸光,差点都站立不住。 不过蝾皇已死,其布的法术很快消散去。 碎片上最后一丝黑光散去,棠天伸手一把扣下碎片。 但由于妖力涣散,棠天体力不支,仙剑碎片虽然不大,但是极重,他有些许拿不住。 这时身后的肴乔道:“棠天把碎片给我。” 棠天未多想,转身把碎片给了肴乔。 但他才碰到肴乔的手,便感到浑身一麻,往地上瘫去。 棠天抬头看肴乔那双好看素手,绿色的。 上而涂有蝾蚓的毒液。 棠天中了毒,一动也不能动。 肴乔道:“棠天,谢你,不过,我要碎片。” 棠天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但是他不甘,问眼前渐渐模糊的人:“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从一开始我和妹妹便是奔碎片而来,我并未骗你多少,蝾皇确实杀了我妹妹。” 并未骗他多少? 棠天瞪大眼睛,想把眼前模糊的人给看清楚,他这叫并未骗他多少? 他利用他的善心,骗他报仇,骗他杀蝾皇,而他的目的不只是报仇,还想要碎片! 那人的声音传来:“如今仇也报了,现在棠天,我要走了。” 模糊的眼中那人渐行渐远。 “回来!你这个骗子!” 肴乔没有理他,拐了一个弯,消失无踪。 “回来!你这个坏蛋!不许走!” 棠天愤怒而绝望。 他以为,那般美丽的肴乔,内心定也如外表一般美丽善良,却从来没想到肴乔竟是这般人! 他之前甚至还想着杀了嵘皇后,邀肴乔去拐子山定居…… 是他棠天过于善良所以好骗? 棠天想想实在不甘,便狠咬牙使劲催动剩余不多的妖力解身上毒液。 好久才解掉一半。视力恢复了些许,手脚亦稍微能动了,棠天便扶着被打得残缺的墙颤巍巍爬起来,要去追肴乔。 这时一直躲在边上的美人窜过来扶住他,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经过肴乔的洗礼,棠天觉得凡是外表美的都是骗子,心中有气,手一甩就把美人给甩到了地上。 美人被摔疼了,抬头泪眼汪汪看着他。 棠天用力过大,力不平衡也瘫在了地上。 美人见他跌在地上,不计嫌,把眼泪一擦,爬过来又来扶他:“可摔疼了?” 动作轻柔,声音似水。 棠天便下不去手再推她了,但是他心中着实有气,便避开美人的手,大声喝道:“蝾皇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走?缠着我做什么?” 美人的手扶了个空,她怔怔,道:“之前你救了我,现下我当然不能丢下你。” 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他是不是像肴乔一样想骗他什么东西? 棠天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走!” 美人低下头,悠然道:“走?我能去哪里?我们村每年会向流沙河祭祀少女,我同那些被吸了脑髓的女孩子一样,是被献祭的,我若回去,只会被人指脊梁骨。” 美人决然,“我不回。” 原来是被献祭的少女。棠天的同情心又泛滥了,瞬间觉得这个美人蛮有几分可怜的。 但她回不回跟他有什关系? 棠天想说那别烦我,但这时外头传来声道:“那边有声音,在那边!” 既而菜根山双雄窜了进来。 二人见到一地狼藉及死去的蝾皇分*身,立马将妖器对准棠天。 其中一个拉弓的虽然断了一条腿,半边身子也没了,但龇牙咧嘴得很,对棠天凶神恶煞道:“碎片呢,把碎片交出来,不然妖弓砸不死你!” 棠天身上的毒液还没解完,虽然对方二人浑身是伤,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但对方两个人,打,怕是打不过。 棠天只得强撑着发疼的脑袋,道:“我没有。” “没有?刚刚与蝾皇打斗我是看出来的,你实力最强!逃出去的那只鹿妖也说碎片在你身上,你没有?”使大槌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不交出来锤死你!” 说着比划着大槌就要锤过来。 美人手一伸挡在棠天跟前,她虽然怕得瑟瑟发抖,但声音高亢得很:“没有就是没有,不准伤害他!” “弄死你们!” 两只妖操着断器就狠狠攻过来! 棠天强忍着不适,抱着美人一翻,险险躲开。 但两只妖是要置他棠天于死地的。 “躲!看你往哪儿堵!把碎片交出来!” 这一次,槌锤来棠天没能让得开,眼见槌就要锤破他的脑袋,棠天闭上眼受死,但一声啊,一个温润的东西扑在他的身上。 棠天睁开眼,看见槌锤在了美人的后背上。 “你!”棠天看着美人嘴角流下的血液不可置信。 他从未想到这个美人会为他死,他不过顺手接住了她,她竟然为他挡槌! 明明她怕得瑟瑟发抖,却为他挡槌! 两只妖没有时间让他去感动,继续杀来! “住手!” 鼠妖出现在洞口,提着鼠骨棒就向两只妖杀来。 美人嘴角的血滴落在棠天名贵的蚕丝衣上,晕开了一层又一层。 她艰难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裳。” “什么劳什子的衣裳!”棠天一把紧紧抱住她,“我要救你,我绝不让你死!” 但当他摸到她后背处透到心脏的伤口时,心一下子就凉了,这根本就救不了! 怎么办?什么方法能救她? 菜根山双雄残肢断体,哪里打得过身姿健全的鼠妖,仓皇逃去。 美人撑不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呼吸越发微弱,身子也越发冰凉。 棠天牙一咬,吐出内丹。 “不可!”鼠妖窜过来,苦苦相劝,“天儿,这是你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怎能给一个凡人吃?我们想别的办法救她,我知道有一只妖医,他很厉害,能够救死回生。” “等到医妖救她她已经死了!”棠天吼道,“我就要用内丹救她!” * 棠天把一半的内丹喂了如烟,如烟活了过来。 但是内丹与他棠天有着极亲密的联系,所以如烟肚子里的那半颗内丹总是时不时扰乱着他棠天的心。 如烟不论做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眨眼动作,他棠天都不由去在意。 他觉得,如烟似一团浓浓的烟雾,塞满了他的心。 但,人妖殊途…… 于是出了流沙河,棠天便对如烟狠心道:“你走吧。” 如烟震惊:“我走?” 棠天咬牙点头,如烟的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你让我去哪儿?” 美人落泪,如梨花受伤,让人心疼得不行。 棠天哪里看得下去,转过头去硬声道:“随你去何处。” 如烟一愣,既而把眼泪一擦转到棠天眼跟前,坚决道: “不,我不走,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当你的侍女!” 棠天恼火:“何苦硬跟着我。” 还是鼠妖看出了名儿堂,道:“她一个小小少女,你要她到何处?我看做你侍女也挺好,我一个糟老头子,毕竟没有女孩子细致。” 棠天倔强:“不,我要去找肴乔,我要把碎片夺回来!” 他要给肴乔一顿狠狠的教训! 所以,前途危险,他不能带上如烟。 棠天转头对如烟:“就此别过。” 如烟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出来,棠天狠心转身准备离开,然后突然他一声“啊疼!” 鼠妖再叩一手节:“疼,敲醒你的脑壳!就只有一个名字,你去哪里找肴乔?妖间这般大,你找他犹如大海捞针,我看你不如把如烟带回拐子山!” 棠天抱着被敲疼的脑袋瓜委屈巴巴:“奶爹你总喜欢搞偷袭。” 鼠妖比比指节:“奶爹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棠天怕被叩,缩缩脑袋瓜,被迫乖咪咪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呵。”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娇笑。 嗯?谁敢笑他? 棠天顺着声音转头去看,如烟的泪不淌了,瞄着他正笑得歪歪的。 如烟很美,同他娘一般美。 要说为什么棠天当初不想先成家,其实皆因他看到的适龄女子没有一个有他娘好看,都未拿住他的心。 但如今,看一笑脸旁还绽放两枚小酒窝的如烟,如同河边正开得红艳的月季花一般好看,他棠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 他不由想到鼠妖说的把她带回拐子山。 带回拐子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棠天想,这般美人,若是当他的媳妇儿,也真是……甚好呢。 至于夺仙剑碎片,确实,他鼠奶爹说得对,只有一个名字,去何处找? “咳咳。” 棠天咳嗽两声缓解缓解刚刚的囧样,然后直起腰板伸手理了理帅气的长马尾和上好的蚕丝蓝衣,确保自己又是玉树临风之后,便蹭到如烟跟前。 只是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如烟。 如烟瞄来:“怎么了?” 棠天看向河水,问:“***?” 他声音太小,凡人如烟哪里听得清。如烟便一脸懵:“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说的什么?” 鼠妖看这仔缩头缩脑的模样有点着急,比比手节又想叩过去,但这有美人在场,想着还是给仔保留个好印象为好,于是便鼓励道:“男人气势要足!” 棠天听到他鼠奶爹这句话就豁出去了,转头一把抓住如烟的手,深情款款道:“做我媳妇儿可愿意?” “我,”如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羞答答低下脑袋瓜去,然后轻点了一下头,“我愿。” 棠天高兴坏了,抱起如烟就转圈圈:“我有媳妇儿了!” 新婚夜,如烟取下授在内衣深处的一枚流苏给棠天:“这是我爹一日在山中拾到的,夜里能发出金光,祭祀那日我爹给了我说算是给我的陪葬,如今,我也没有什么珍贵物品,把它给你权当作嫁妆吧。” 那流苏在烛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七彩之色,美得不似世间之物。 棠天接过,就感受到了那根根流苏蕴藏着的雄厚神力。 这,可不是神器仙剑上的剑穗! 第13章 我躺在屋檐下的滕椅上,朝院中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直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人生三大快活事,抽烟喝酒……” 我转头看坐在旁边的阿俊,最后想说赏美男来着,但一转头入眼的便是阿俊那满脸的疙瘩,这“赏美男”三字就给硬生生咽回了喉咙里。 阿俊的眼角风瞄向我,既而朝我挑起只剩二根眉毛的右眉:“还有一件怎么不说?” 他声音阴森森地,我害怕,忙打哈哈道:“哎呀,忘了。” “哼,还有一件赏美男吧。” 阿俊的丑面皮垮下来,眼神转向院子,声音不开心得很,“美男美男,美男有甚好,不过一张好看皮囊而已,我虽丑点,但实用呀,又会烧饭又会看病,还对你好,不香吗?” 我想说不香,非常不香,但不敢说。 “长得帅人心坏的不知凡几,为何非盯着个美男不可,一张面皮不论美丑迟早会老……” “丑怎了,丑亦是人,丑亦有感情,且丑男一心一意不变心,不好?……” “……” 阿俊越说越上瘾,巴啦啦直接停不下来了。 我有些嫌烦了,想让他闭嘴,但又不敢与他正面刚。 于是我就抽一口烟,把烟雾往他脸上吐。 阿俊终于停下念叨,转头朝我连连咳嗽,“琛,咳,琛儿,咳咳,你干嘛?” 唉,这我就奇怪了。我拿开烟斗问他:“你不抽烟?” 阿俊伸手挥掉烟雾,道:“不抽。” 我就稀奇了,问:“你不抽烟怎么会有烟斗,又怎么晒有烟草?” 那东西闻言就朝我羞涩地笑:“我这不是想找一个会抽烟的媳妇儿嘛,这不,就找到你了嘛?” 嗯?这样吗? 当初他不喝酒是这般说的,如今不抽烟也是这般说。 我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哪儿不对劲。 我问:“是吗?” 他说:“是啊。” 我这么好糊弄吗?但,我又不晓得哪里不对。 得,反正以我的笨脑壳也追究不出来原由,那就当是吧。 “行吧!” 我转过头来继续抽我的大烟。 要说怎么抽烟那感觉才最好,便是深深吸一口,让两只肺都鼓得满满,既而关上鼻孔张开嘴巴,把烟雾从气管缓缓地悠长地吐出。 这般抽,那感觉才如同赛神仙般。 这抽法我第一次抽便知晓了。说起我第一次抽烟呀,还得从张齐第一次上山炒菜来说。 当时我闻着菜香进了厨房,就见张齐嘴里正叼着根烟斗吧唧吧唧。 看他吞云吐雾的我好奇不已,就把烟抢了过来抽了一口。 这一口一抽竟自来熟,仿佛天生就会似的,立马抽个不停。 但那一次抽也是我最后一次抽,因为狗的大王不适时地也进了厨房,见我在抽烟二话不说就把烟斗抢过去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那狗脾气太坏,烟斗踩烂也便罢了,还狠狠罚我去磨坊当驴磨了三天豆子。 然后那三天他天天去恐吓我,说下次再见我抽就把我的腿给双双拨掉。 我怕死了,当时夜里做梦都梦到我腿被大王的九爪妖刀给“滋”地一下斩了飞。 所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抽一口。 不过现今我远离了狗大王,天高皇帝远,我还不抽? 我要抽,我要狠狠地抽!狗大王本妖才不听你的! 我凶神恶煞抽完最后一口,真是感觉人生处处好风景。 “嘿阿俊我跟你说,你不抽烟真是太可惜……” 我转头想跟阿俊分享分享抽烟的快乐,但一转头发现他正双手捧着下巴一眼不眨地看着我。 见我看来,他嘴角扬起,笑得一脸温柔:“不可惜,看你抽就足够。” 他声音是好听,但他看我的眼神太直了,似要把我盯穿一般。 我缩缩脖子,道:“你这般盯着我作甚?” 阿俊迷妹十足,说:“因为你美。” 我鼻孔朝天:“我本来就美呀。” 噢对,刚刚喝了美容水来着,那我岂不是更美? 女人都爱美。我便来劲了,放下烟斗转身就往房间跑。 我要去找枚铜镜照照。 但估计因为丑阿俊自己从来不照镜子,所以一厨房一书房一卧房外加一茅厕都翻遍了,一枚铜镜片都未找到。 还好院中有口井,我便打桶水上来照。 “好呀,”照过后我怒气冲冲转身指屋檐下的阿俊,“你又骗我!” 阿俊那厮正在帮我掏烟斗。 这男人丑是丑点,但做事挺一丝不苟,那烟斗掏得仔仔细细,边掏还边细心地吹一吹,把烟膛里面的烟尘吹得干干净净。 不过我正生气呢,对他的好视而不见,我怒问他:“那美容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俊抬头看我,应该是知晓我生气的原因,就向我眨眼皮,道:“那是能让你变漂亮的符水呀。” “变个屁的漂亮!”他的眼皮太丑,我不来电。 我指指水桶里印出的自己:“眉毛还是毛毛虫,胡须也还那么长,这不跟以前一样吗?!” “要变美很简单。” 阿俊脾气好得很,跨过来一把把我拉回滕椅里。 我说:“你干吗?” 阿俊个东西笑嘻嘻道:“美容水的作用需要我来打开。” 嗯,还带这样的?不会是我笨,他骗我的吧? 阿俊说:“坐好,我来打开喽。” 好,倒看看他想做甚。 我便规规矩矩坐好,就见他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既而掏出一大堆玩意儿放在他刚刚坐的椅子上。 这家伙的袖子真是神奇,什么都有,这时居然有梳子,小铜镜,眉笔,簪子等等众多女性用品。 女人爱美,我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 我拿起其中一只像是钗子的把玩,发现这钗子做工还蛮精致,上面花纹繁复,质地上乘,一看就是好东西。 我又挑了一只簪子看,那簪子也是极考究。 于是我便道:“阿俊你这些装饰物满上档次的哈,看不出来你这个穷郎中还蛮有钱。” 阿俊挑挑拣拣,捡了一把小刮刀拿手里,然后他另一只手捧起我的脸,既而用刮刀在我脸上刮来刮去。 “这些饰品是我娘留的,说让我将来给我媳妇儿用。” 阿俊说完停下来看我,嘻嘻笑,“待会儿我要把它们插到你发上。” 啊? 我说:“我不说话,我保持沉默。” 阿俊哈哈一笑,继续动作。 得,我便继续把玩,随他搞。 半天后,随着一声“好了”,那枚小铜镜举到我眼跟前。 我瞪眼往镜中一看,直接发出一声感叹,乖乖! 镜中那女子是我? 眉毛细了,胡须没了,唇点红,颊沾胭,发似瀑,簪似花。 整个漂漂亮亮细细腻腻。 我不可置信,抬起手颤抖抖地摸脸摸发:“以前大王说我如仙女下凡,那我现今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 我观赏了老半天,实在不知晓自己到底是美还是丑,便抬起头去看阿俊,想让他给我答案。 阿俊正看着我,一动不动。 “阿俊?”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一惊,回神一声叱:“你家大王审美是有多偏,现在的你才叫美女,你大王一直在骗你。” 啊,是吗?大王一直在骗我? “或者,”阿俊话风一转,“他是想迷惑你,怕你被……” 阿俊突然止了声。 “嗯?”我问他,“怕我被什么?” “没什么,”阿俊把镜子朝我眼跟前递了递,“你要知道现在的你才是美人。” 女人都喜欢听好话,阿俊这般夸我,我心里头开心不已,便乐呵呵低头使劲欣赏镜中的自己。 真是越看越觉得现在的自己才叫真正的仙女下凡。 以前在知了山,只有我与春面是雌的,春面呢,脸部还带着她的呲狗原形,且她又是个不会打扮的,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对比,而大王又天天夸我,以至于我认为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美丽。 但如今看镜中,就觉得当初认为自己有多美,现在才知有多丑。 啊,一想起曾经对自己的外表自信满满,我心里就羞躁得紧。 都怪狗的大王,口味独特带偏了我,让我以丑为美,害我出了多少洋相! 我义愤填膺:“狗大王恨死他了。” “对,该恨他!”阿俊怒道,“他心眼坏得很!” 我说:“以后看到他非骂死他祖宗十八代!” 阿俊说:“就这么干!” 我抬头看阿俊,瞬间觉得阿俊与我真是惺惺相惜。 我说:“阿俊,你真好。” 阿俊便咧开牙朝我笑。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因为我俩在同一阵营所以对阿俊宽容了些许,就觉得阿俊好似变俊了,这一咧笑如若春暖花开一般。 可能因变美了心情好,亦因阿俊这一笑使我有几分神魂颠倒罢,我竟鬼使神差地起身抱住阿俊,然后抬起唇叭唧一口亲在了他的面皮上。 阿俊愣住了,手一松,铜镜掉于地。 铜镜落地,我立马后知后觉,赶忙把唇拿开,道:“不,不好意思。” 阿俊伸手摸了摸被我亲过的地方,瞬地一红,然后道:“我,我去给你烙煎饼吃。” 说完他转身飞也般跑进厨房,把门咣地一声给重重关了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落荒而逃,忽尔恍然大悟。 这家伙,是害羞了? 第14章 饼香从厨房的支支缝缝飘出来,溢了满院。 我口水早就流了三千尺,敲了好几次厨房的门。但是阿俊那玩意偏不开,就说要我等等。 我性子急,好不容易等了半响,他那门还是未开,我就来火了。 “到底好没好?!”我伸出腿就要一脚踹开门。 门从里一开,阿俊那东西端着个盘子笑意盈盈跨出厨房:“好了。” 我伸手就去抓盘子里黄灿灿的饼。 但阿俊那厮却转了几个圈,跑到了屋檐下。 “你嘛意思?”我气坏了,双手叉腰,“给不给我吃?” “给你吃呢。”阿俊指了指他身边的滕椅,道,“坐过来,我喂你。” 呦,我看他。 他笑眯眯向我招手:“让我伺候你。” 这男人要伺候我? 这男人丑是丑点阴是阴点,还蛮贴心的,还伺候我。 得,既然他要喂我,那我便不客气了! 于是我喜滋滋过去躺进滕椅里。 但被别人伺候,就意味着要有耐心。 为了体验被伺候的滋味,我这急性子的使劲压下不耐,等他阿俊慢慢蹲下来,然后等他慢呦呦抓起饼,再等着他把饼悠哉哉送到我嘴边。 “张嘴,啊……” 再再随着他的音调慢慢张开嘴。 但阿俊那东西岂是个好东西,我耐心地把嘴起开老大,他却手一转,快速地把饼塞进了自个嘴里! 嘴里吃着还不够,还朝我挤眉弄眼:“唉呀,好好吃,真是人间美味呢。” 好呀,搞了半天,这东西居然是在戏弄我! 且他不仅戏弄我还很贪心,还未咽下呢竟又接连抓了几块往嘴里丢! 我赶忙往盘子瞧,只剩一块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立马伸手就去抓盘子里那块:“你这个东西太坏了,不准吃光!” 阿俊坏,见我来抓,立马吞下嘴里的饼,嚷道:“我就吃光光。” 既而伸手也来抓。盘在他手上他有优势呀,眼见他比我快要先抓到,我吃不到了可急了。 此时我二人靠得近,唇也靠得近。 我一急急中生智,噘起嘴就“叭”地一口亲在了他唇上。 阿俊便呆了。 哈,这就是我的手段了,阿俊不是会害羞嘛,以后他阴我我就用这个法子对付他! 看,这个法子多好,他呆若木鸡。 我便顺利地抓到盘中的饼,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招没白使,饼果然好吃至极。 但是一块哪里够塞我的肚子,吃完不仅肚子还饿,且馋虫反而被挑了出来。 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我只得抬眼向阿俊讨饼:“阿俊,饼还有么?” 阿俊那厮还呆愣愣,这时听我喊他,呆愣愣地把目光移向我,既而呆愣愣地伸手摸了摸嘴唇。 然后他脸蛋一红。 之前他脸蛋红跑进了厨房,没看清楚他脸蛋红到底是个啥模样。 这时,对上他那似抹了上好胭脂的脸蛋,突然发现在米阳照射下,他的面皮破天荒地透出几分好看来。 那好看让人完全忽略了他脸上那些不好看的东西。 似乎蹲在我面前的,是越好那般的美男子。 “俊郎中可在?” 正此刻,院门被人推开,既而那人跨入院来,“啊,俊郎中您在家。” “啊。” 我二人同时一“啊”,皆从呆愣愣中回过神,然后同时转开头去,再同时清了两声嗓子。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见到我二人这般挠了挠脑袋瓜,朝阿俊不好意思地笑:“这位姑娘是?” 阿俊又清了一声嗓子,站起身来对中年男子道:“我娘子。” 我觉得阿俊说得不对,转过头来纠正他:“我可不是你娘子。” “哦?”阿俊侧过面来看我,“亲都亲过了,还说不是我娘子?” 他脸蛋上的红已经褪去。 此时他挑起那没有半根眉毛的右眉,向我暧昧道,“我二人不仅亲过了,且,昨晚还同床……” 啊,这家伙不是会害羞吗?不是被亲就会惊慌失措吗? 怎么在外人面前说这般事? 我脸皮薄,立马阻止他:“别说了,我是你娘子!” “哈哈。” 那家伙无耻地哈哈大笑,“好,那依娘子,不说了。” 本以为有方法克制住了他,哪晓得臭男人脸皮厚,害羞也就这么一两次! 我气死了,恼火地躺回滕椅里。 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怪不得俊郎中看不中我家小尔,原来已有美娇娘。” 阿俊那东西的开心声:“我家娘子皮了一点,小尔爹莫见怪。” “不怪不怪。” “小尔爹来有何事?” “啊,”小尔爹急切道,“我家小尔发高烧说胡话呢,俊郎中您快去瞧瞧。” “说胡话?” 阿俊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好,我这就随你去。” 他要走? 我悄咪咪转头去看阿俊。 他抬脚就向院门外走去,但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猛地转过头。 我来不及撤回目光,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露齿嘿嘿笑:“乖,我去去就来。” “乖你个头!”我转过头去,不开心地哼,“随你去多久!” “呵呵,”传来他的笑声,“锅里还有饼,饿的话先垫垫肚子,回来我烧好吃的给你吃。” 哼,我就不理他,片刻便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 待脚步声远去,我猛地爬起去院门口张望。 那二人往左边小道去,一会便已不见身影。 呵,我高兴得一拍手掌,我还乖乖等你回来,做梦呢?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锅里还有饼? * 逃跑与吃饼哪个重要? 当时是填饱肚子重要,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逃跑不是? 于是我急吼吼去了厨房。 打开锅盖,发现锅里还有好多饼。 看着这些饼我就在想那刚刚我为什么要亲阿俊以此来吃到那么一块? 坏阿俊,都是他的错,居然不告诉我,害我白白牺牲了自己的吻! 于是为了报复他,我把锅里的饼全部吃了完,一块儿也没给他留。 待饼吃完,已过一个时辰。 嗯,我赶忙悄咪咪去院子房间里看,发现阿俊都不在。 我就有些纳闷儿,阿俊那东西去了这么久还未回,不担心我逃跑了? 还是他认为我认命了,所以放松了警惕? 得,不管哪个,反正我现已吃饱喝足,便开溜喽。 我一脚踹开院门,就向右边小道狂奔而去! 都说我笨,看这回我不笨了吧,阿俊往左边去的,那么我往右边跑就不会遇到他了。 哈,这般我便彻底自由了,吖! 我高兴坏了,奔得好起劲。 但任老天爷都未想到的是,才奔出一段距离,我脑子里突然窜出阿俊的身影来。 奇怪,怎会想他? 我不想去想他的,想认真逃跑的,但阿俊的身影就是倔强地要出现在我脑海里。 想他作甚,长得又不帅,还总逼我当他的媳妇儿,人又阴险,干嘛想他! 我便甩甩头把阿俊从我脑袋瓜甩出去,继续跑。 可跑着跑着,脑袋越来越不受控制,阿俊的音容笑貌开始明目张胆地在脑海里窜来窜去。 真的好想他! 我再甩脑壳,却发现怎么甩也不能把那厮甩出去,他的身影似印在我脑袋里了一般! 天了,好想好想他,想得要命! 我受不了了,不由停下脚步,转头去看远远的竹屋。 看着毛竹屋,我居然又破天荒想此次若是走了,怕是再也见不到阿俊。 然后想到这,我的心便莫名地伤心起来,渐渐伤心难过到我几乎不能自持。 不,我不要看不见他,不,我不能离开他,不,我要回去等他! 这三个不字在我的脑海里绕来绕去。 绕了三圈。 然后我的手脚便开始不受控制,它们自己转了一个弯,往竹屋跑去! 怎回事? 回到了竹屋还不够,我还想知道阿俊去了哪里出诊,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见他,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 天呐,这简直就是大王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倚着院竹门,翘首以盼外加仰天哭喊:“阿俊,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魂汤?” * 我不知道阿俊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只知道到天黑看见左边小道上移动的身影时,我一个没忍住,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泪湿满眶:“你怎么才回来?” “怎么哭了?” 阿俊伸出手擦掉我的眼泪,“等我等到现在?” 我锤打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这次的病例复杂了点,我得守在旁边。” 他把我揽入怀中,嘴唇磨向我耳朵,“很想我?” 天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他这充满磁性又温柔的声音。 我声控,脸一下就红了,纳纳道:“是。” 阿俊闻言身子一僵,然后他紧紧抱住我,深深唤道:“琛儿。” 唤着他的脸靠下来,我感觉到一个湿润的东西触到了我唇上。 我吓得立马挣脱开他的怀抱,伸手指他:“你,你又想吻我!” 天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隐约看见他伸出了手,然后一把抓住了我指他的手指。 “你这么想我,”他把我拉入他怀中,用他的脸颊摩挲我的头发,“我不能吻你吗?” 其实只听他的声音不看他的面皮,我对他也不是特别反感,但是此时他一摩挲,我感受到了疙瘩。 心里面便犯疙瘩了。 我挣扎开,道:“肚子饿了。” 在院门边站了一天,肚子确实是饿了。 当然,说这句话也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怪我,”阿俊的注意力果然转了移,他立马道,“我这就去烧饭!” 第15章 阿俊真是一枚好男子,当然是除开他皮相之后。 菜烧得好吃也便罢了,大半夜的只因我说吃饭怎么也得配一口酒,他立马提着灯笼去村头打了一两酒回来。 回来还调侃:“我把正做美梦的五六从床上给揪了下来。” 五六,卖酒的。 我喝一口小酒,醉眼朦胧地看他:“你要是长得俊一点该多好。” 阿俊夹筷猪肝进我碗里,朝我笑:“我会让你慢慢接受我。” 我坚守自己的立场:“你丑我是真的不会接受你。” 阿俊听我这话也不生气,只是起身从厨柜里拿出一个碗,然后装满清水。 他坐回桌前,正正经经看我:“琛儿,我们定个一年之约吧。” “一年之约?” 我看阿俊,这家伙准备以水代酒与我做约定? 我端起酒壶问他:“约什么?” 他诚诚恳恳:“这一年里,我不强你不迫你,你就让我对你好,一年后,如若你依旧接受不了我,我便放了你。” 阿俊情深意切,“可好?” 我听完放下酒。 一年,他不强不迫我,只要我接受他的好?然后若我真的仍旧不喜欢他,便可以走? 倒是一个挺好的约定。 不过,我嘻嘻笑:“半年可好?” 阿俊水碗一放脸皮一拉,我忙道:“好,就这么定!” 这家伙今天不知发了什么疯要定这个一年之约,如今趁他发疯赶紧应下,不然他一阴下来,我指不定永远也跑不了。 “那干!” 我二人碰杯,定下。 我本来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但喝酒之余偷瞄阿俊,却发现那东西笑得阴阴地,我就想不会又掉进什么陷阱了吧? 不过以我这笨脑壳也想不透,那得,就不论。 吃饱喝足,我有些许困了,便丢下洗碗的阿俊进卧房睡觉去。 只是这到卧房看着唯一一张床,我又有几分犯难了。 今晚,不会又要与阿俊“同床共枕”吧? 其实,我倒也不是多排斥与阿俊睡一张床,像在知了山也是经常与大王睡一起的,且阿俊也说不强我,只是阿俊那厮睡觉都带着镰刀,我是担心他若一不小心割到我喉咙,那我岂不歇菜了? 要那东西把镰刀收起来他还不乐意,还阴森森的,所以今儿晚我才不要跟他睡了呢。 但这只有一张床,怎弄是好? 我急得正在房里转圈圈,门吱呀一声响。 我吓坏了,立马缩到床尾悄咪咪看跨进门的阿俊。 阿俊瞄了我一眼,既而径直走到衣柜前,伸手打开衣柜,从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嗯,他这是作甚? 我就不动不说话,静观其变。但见他抱着被子转身往门外走去。 出了门,他腾出一只手扶住门板,道:“以后,我睡书房。” 说完轻轻把门带了上。 啊,这阴阴的家伙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这般好? 我从床尾爬出来,还有几分发懵。 不过想想他确实蛮好的,会烧饭会酿酒会治病,还给我一年时间考虑,还顾及我感受去书房睡…… 这般来看,似乎做他媳妇儿也不错? “啪!” 我抬起一巴掌甩向自己的脸。我在想什么,我不是颜控吗,怎认为做他媳妇好? 我是颜控,绝不做他媳妇! * 转眼我来公鸡村已然半年,虽说阿俊不强我不迫我,但他对外皆宣称我是他娘子,以至于这半年来村里的人看见我都叫我“阿俊媳妇”。 我恼火,跟阿俊反抗,但那厮别的都依我,除了这个。 一说他的脸皮便会拉下来,道:“我一枚单身汉,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女人,你说不是娘子是什么?” 彼时我二人在院子里炮制药材,他手里拿着簿刀正在切陈皮,这脸皮一拉,就如同当日他手拿镰刀头戴小黄花的模样,我就有些怕,瑟缩缩道:“要不,妹妹?” 他抬眼挑眉:“全村都知道我家就我一个独子,哪来的妹妹?” 我说:“要不,我变成雄的,基友?” 阿俊阴森森:“你变成雄的看看。” 唉,我怂,举双手投降:“随你吧。” 阿俊顿时喜笑颜开,道:“做我媳妇儿还能亏了你?” 说着他放下刀靠近我,深情款款,“半年了,可愿意接受我?” 之前阿俊洗头了,几分黄的发用一条蛇蜕轻轻系与脑后,这时他过来,动作大了点,额旁有一缕发便调皮地脱离蛇蜕散到他颈边来。 发虽黄,但质地蛮柔润,随着他这番动作,那缕黄柔发便与他的喉结撞了几下,透发出那么几分小诱惑来。 我便不由吞了吞口水,道:“愿……” “愿意?”阿俊的脸蛋猛地靠上来。 好赖不赖,他脸上那几个疙瘩便正正地蹦到我眼跟前,吓得我“意”字一下子给吞了回去。 我忙道:“愿意才怪。” 阿俊的嘴角落下来,不开心得很。 由于他的脸强势地定在我眼跟前,气场太大,压迫得我不敢掉头,我便不得不“欣赏”起他的面皮来。 这时不知是看他看习惯了还是他洗了头顺便把脸也洗了,就发现他脸上除了那几枚大疙瘩之外,好似没有以前那般丑了嘛。 唇色润润透出淡红,肤色亦不再黑暗,眉毛也长出来了几许。 我道:“阿俊你好似变俊了蛮。” 阿俊本来准备转身去切陈皮的,这时听我一夸一愣,抬起手摸了摸脸。 然后他裂开嘴角,瞄我:“真的?不过这疙瘩好似还有。” 我说:“帅了,疙瘩不影响。” 他便笑得开心了:“许是因为与你在一起开心,不似以前那般痛苦了罢。” 诶,这我就好奇了,问他:“你痛苦什么?” 阿俊晃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收回唇角道:“没什么。” 哼,我虽笨,但也看得出来他不想跟我讲。 不过呢我犯贱,极想知道,就拉住他的手撒娇:“阿俊哥你就告诉我嘛。” 阿俊被摇得无可奈何,忙举双手投降:“好好,你一撒娇我就禁不住,我说我说。” 他就羞涩地看我:“当初呢,因为找不到媳妇,所以痛苦呢,如今找到了你,我再也不是单身汉,可不快乐吗?这一快乐,可不就变俊了?” 我听完放下手高深莫测地研究手指甲,说是吗? 阿俊说是呀。 我道:“那小尔呢?” 小尔,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又清秀又可爱,喜欢阿俊喜欢得不行。 这半年里,那小妮子不死心,时不时打着看病的名义来窜个门。 “小尔?”传来阿俊的惊诧声,“她怎么了,她不是个病人吗?” “乖,你装!” 我就装不了几时的深沉,气呼呼抬头瞄他,“傻子我都能看出来小尔对你的心思!” 阿俊那厮嘻嘻笑:“吃醋了?” “吃个鬼的醋!”我哼,“你还说你找不到媳妇儿!” 阿俊不开心:“说个吃醋你会死啊。” 我伸出舌头脑袋一歪:“我会死我会立马死去。” “哼。” 阿俊一哼不理我了,转过身去自顾自掏袖子。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我就低头继续剥我的陈子吃。 剥了一会儿,传来阿俊的自语声:“咦,这几个东西怎么这般香?” 我抬头一瞄,见他正对他掌心里几块黄纸包的东西轻嗅。 我鼻子灵,一闻就知道是啥了。 我立马放下陈子扑过去抢。 阿俊那东西虽然背对着我,但他后背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见我扑来,他轻巧地转了个圈儿,我就扑了个空。 我跺脚:“你就给我吃嘛,你知道我很喜欢吃糖果的。” 阿俊掉头朝我嘻嘻笑:“那你说吃醋。” 我才不说。 我伸出手再去抢,阿俊脚步轻移又躲开了我的袭击。 我气坏了,气鼓鼓看他。 此时他正在厨房门口,见我这般,嘻嘻笑着转个圈到我这边来。 “说,说你只爱我。” 那家伙的嘴唇靠近我耳窝,把这么一句暧昧的话丢进我耳膜深处后,又像鬼一般飘到了远处。 徒留我脸蛋儿悄然一红。 我赶忙捂住脸蛋,恼火:“我就不说。” 那厮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道:“只要你说,”他抛了抛手中的糖果,“这些糖果都是你的。”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随着糖果的抛物线转来转去。 没办法,我对糖真的没有抵抗力。 我吞了口口水,但是嘴巴依旧倔强:“不说死也不说。” “这些糖是我用红糖蜂蜜燕窝玫瑰熬炼而成。” 我吞两口口水:“把我打死也不说。” “那滋味,渍渍渍,好吃到天地都为之变色。” 我吞三口口水:“就不说就不说。” “剥一颗放嘴里,甜味会通过舌面传到味蕾,既而你能感觉到五脏六腑都似充满了甜蜜,哪怕人间最美味都不及它。” 我受不了了:“我爱你。” 但我这话才吼出,被抛起的糖果便悉数掉在了地上。 因为它们的主人呆了,没法去接。 我立马扑过去捡起,然后全剥开塞进了嘴巴里。 乖乖,那东西诚不骗我,果然好吃! 好吃到我闭上眼睛直接在地上打滚。 我滚过来又滚过去,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觉得身边似开满了花朵,觉得自个似睡在云朵之中…… “琛儿。” 突然我的耳朵深处传来阿俊好听又带有几分压抑的声音,“滋味如何?” 阿俊的声音压抑得不同寻常。 我忙睁开眼睛去看。 那东西不知何时跪在了我身边,两手撑在我身侧,正一眼不眨地俯视着我。 此时他那眼神极为奇怪,同他的声音一般,似压抑着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笨蛋如我都能看出来那些东西不能释放,一旦释放就不会停止。 我心里一紧,立马故作调皮地朝他眨眼睛,道:“很好吃呀。” 说着我半起身推他,“我要起来。” 阿俊一动不动。相反,我推他时他似受到了某些刺激,反把身子往我压。 我着实害怕,不由往地上退靠去。 “起来?”那厮笑得邪媚,“琛儿,刚我要你说爱我时,你脸蛋便红了,所以,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吧?” 我后背靠在了地上,躲无可躲。 一说脸红,这时不知为何我脸刷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我忙道:“我没有脸红。” “没有?”那东西把撑地面的右手抬起,缓缓抚上我右脸蛋,“现在,不是红了吗?” 说着他双眼从我脸开始一路往我下*面瞄,瞄完又扫上来。 我紧张死了,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他下*肢挨着我的腿,突然我就感到大*腿处有个石更石更的东西在氐着我。 定又是那镰刀! 那东西双眼定住我的唇:“琛儿,让我尝尝你嘴里糖果的滋味可好?” 他说着把唇向我嘴压来。 尝个屁! 我一害怕镰刀,二害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于是我便悄悄抬起膝盖,想要把那东西给踢翻。 但我正要顶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喊:“阿俊哥,救命!” 第16章 打扰我二人“好年华”的,是小尔。 她浑身湿透,才进院门便晕倒在地。 小尔来的好,小尔来得妙,小尔来得呱呱叫!她来得正是时候,因为阿俊活郎中见不得病人,一见到病人什么恩怨情仇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立马起身去救治小尔,我赶忙爬起亦跑了过去。 阿俊诊过脉,又扳开小尔的舌看了看,对我道:“无事,只是受了风寒。” “不过,”他回头又摸向脉,“未入里化热,按理说不应晕倒,怎晕倒了……” 于病理我是不懂的。 “得,”阿俊站起身来一锤定音,“先解表!” 说完他立马转身冲进了书房。药他都是放书房的,应是去抓方熬药。 我看地上的小尔,就这么让人家一个小姑娘躺地上? 我朝书房喊:“小尔怎么弄?” “让她先躺着!”传来阿俊的愤喊声,“醒了就让她走,叫她老打扰我二人好良辰!” 我朝书房喊你怎么能这样? 阿俊回我就这样。 其实这也不能怪阿俊,这半年来小尔时不时跑过来看个病,确实打扰了好几次我与阿俊的“谈情说爱”。 我人品不太好但也非大坏,看人家这么年轻可爱的小姑娘湿淋淋躺地上实在于心不忍,便自作主张把小尔给抱到了卧房的床上。 然后我又翻衣柜,找出之前赶集阿俊为我买的一套蝶影青衫给小尔换上。 哪晓得衣衫才换好,院子里就传来阿俊的愤喊声:“小尔呢?小丫头片子把我家琛儿骗哪去了?!” 阿俊那声音阴森森的,我心虚,不敢接话,然后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我吓死了,抬头四处看想找地躲起来,但一抬头发现门未关,赶忙去关卧房的门,可这手才放在门板上,阿俊那东西便出现在门口。 “在这!”阿俊看了看我,既而看向床,然后他双眼睁大,“那套衣裳!” 我瑟缩缩:“她衣服湿了,不换会加重病情吧?” “脱下来!”阿俊跳脚舞手,“是我精挑细选给你买的,怎么能给她穿?” 这才换的,怎么能脱? 我便没动,阿俊急得很,见我没有动作,伸腿就跨进房来。 然后他把手里的药碗往柜子上一放,火急火燎走到床边去,撩起袖子就要亲自上手脱。 哎呀,要是把小尔的衣服脱下来了,那小尔穿什么,那套湿衣服肯定不能再穿,难不成光着身子? 我都知道羞羞!我忙道:“人家一枚小姑娘,男女授受不清的,你脱人家衣服……” “呵,”阿俊在解小尔的衣扣,动作不是太温柔,“医者父母,再者她脱光了我也没兴趣。” 听阿俊说这句话,不知为何我心里竟有一丢开心,不过阿俊这话才说完,小尔的脸蛋悄然一红。 乖乖,我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小尔是装的。 阿俊不解了,对小尔阴森道:“自己把衣裳换了,喝了药就走。” 小尔眼珠动了几下,阿俊转头朝我一声哼:“怪你心善。” 然后一扭头出了房间。我只敢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顶嘴:“就你心狠。” 小尔睁开眼睛,坐起来可怜巴巴看着我,我把药端过去,送到她唇边:“喝了药就走吧。” 小尔却把药推开,眼里面突然蓄满泪水,对我道:“琛儿姐,你也知道我有癫痫,总是时不时犯病,每次来请阿俊哥实在太麻烦,您看我能不能住在这里,直到把我的癫痫治好?” 小尔模样好,这份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的。 但我呢,喜美男不喜美人,若小尔是美男,我就是办不到也会答应,那小尔是个长得不赖的女人嘛,就拒绝喽。 我摊手:“这得阿俊同意。” 小尔的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我之前与他提过很多次,他都不同意呀!” 我这只妖也不是多心狠,看小尔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也挺不忍心的,只是我也没办法做主留下她,只得劝:“你莫哭呀。” “琛儿姐,你不知道每次发病多痛苦,我才十六,却要承受这般渗人滋味,有好几次我都不想活了,琛儿姐,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立刻发病阿俊哥能够及时救治,您就让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小尔说着说着居然下床朝我跪下来:“您就求求阿俊哥让我住在这里吧!” 我不可能求阿俊让她住下来,但看着小尔,我突然心生一计。 我放下药碗扶起她,问道:“你喜欢阿俊什么,我要听实话。” 小尔一愣,既而擦掉眼泪羞答答答道:“琛儿姐既然您已知我喜欢阿俊哥,那我也不瞒您。” 她倚靠到窗边,望着窗外:“十六岁生辰那天,我发了癫痫,那次极严重,我昏死了三天,我爹请了多少郎中来看,皆断言我活不过十日,我虽昏着,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听见众医宣判我的死期,我心如死灰,也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去。 但在一日,有道好听的男子声音窜入我耳际,说:‘我来试试。’ 此后三日,那天籁之音一直伴随着我,叫我喝药叫我挺住叫我不要放弃…… 在我惶恐无助以为永远要坠落深渊之时,是阿俊哥救的我。” 小尔扭过头来看我,“你说,我怎能不喜欢他呢?可这般好的男人,却被你霸着。” 我呆愣。 小尔道:“因为我,阿俊哥一医成名,他救我,我成全他,冥冥之中我们不是有缘分?” 倒也确是缘份。 我颌首,道:“那我让你二人缘份成真。” * 阿俊在书房看书,我便去书房把要把小尔留下来的想法跟他表达了。 阿俊闻言把书一摞,弹跳起来:“我不同意!” 我使出撒手锏:“你不是想让我爱你吗,想要我爱你,就让我留下小尔!” 阿俊一愣,既而阴阴瞄我:“小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眼神闪躲:“我心善,不想她发病那般痛苦。” “哦?”阿俊不信,“琛儿,你向来不是平白无故心善。” 这我倒奇怪了,瞄他:“我发现阿俊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嘛。” 阿俊一哼:“说吧为什么留下小尔。” 说,我当然不会说,至于我为什么要留下小尔,原因有二。 一,我认为人妖殊途,且认为除开阿俊外的凡人如若认出我是妖,皆会把我往死里弄的,所以,在凡间我怕。 其二,我真的还是喜欢美男。 所以我早晚会离开阿俊,那么竟然小尔真心喜欢他,撮合他们又何妨? 我也确实非平白无故心善,只是想在走之前给阿俊找个媳妇儿,也算报了他的好。 我便梗起脖子朝阿俊吼:“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你!”阿俊想急起来的,到底克制住了脾气,叹口气无奈道,“如若我不答应,你就永远不会爱我?” 我倔:“是!” 阿俊便看着我不说话了,我亦倔强地与他对视。 半响,他终于服软,求我:“可琛儿我不想有个第三者打扰我们。” 我说:“如若你不留下她,我会很不开心。” 阿俊抿紧了唇。 我道:“是非常不开心的不开心。” “好吧。”阿俊口气再软,“不过,她只能住三天。” 三天哪够? 我张嘴要争取些天数,阿俊似我肚里的蛔虫,道:“三天已是我最大让步。” “好!”我也不能太逼人,三天便三天。 两人朝夕相处三天,多少也能整出些感情来,三天之后,在想办法争取一些天数。 我歹死歹活从阿俊这里讨来三天,但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夜里便出事了。 小尔睡了我的床,为了不让她发现我的羊角羊尾巴,我便在床尾打地铺。 当时我正睡得香,突然听到一声斥责:“出去!” 我恍然醒来。窗子未关,有暗淡灯光通过窗渗进来,便见床上无人。 环顾四周,小尔都不在。 “叫你出去听不见?” 是阿俊的声音,从书房传来的。 我一激灵,立马爬起,点灯出门。 书房油灯亮着,门也大开。我才跨出卧房门槛,便见穿着肚兜的小尔被从书房推桑出来,跌在门口。 “咚”地一声,摔得应该蛮重。 我赶忙跑过去扶她,小尔却甩开我的手,眼泪哗啦地对着书房哭喊:“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乖,我看看被甩开的手,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站的位置在书房门靠边,看不见书房里书房里也看不见我,只听阿俊深情的声音飘出来:“有我琛儿足矣。” 唉,这家伙干嘛非对我情有独钟呢? 我脱下外衣披到小尔身上,小尔却把衣服一摔,爬起朝我一吼:“你不过一个傻子!” 吼完捂着脸蛋跑回了卧房。 “琛儿?”阿俊从门内伸出脑袋来,找到了我,然后深情脸一变,阴沉沉道,“都是你惹的祸!” 说完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了上:“明天她必须走!” 唉,我这造的什么孽! 我捡起衣裳披回自己身上,想想又有些不服气,我还就不信了撮合不了他二人! 于是我气冲冲冲回房,准备睡好觉明儿与那二人好好地斗智斗勇。 结果,这二人是天生相克么? 一大早我又还在睡梦中,又又被他二人给吵醒! 那不消停地二人正在院子里头争斗。阿俊那东西拖着小尔正往院门外走,小尔哭着喊着就是不走。 一个拖一个抗,跟两头牛似的! 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无法,我只得穿上衣裳,跳窗而出准备再去当阻拦侠,但待我跳出去时,好巧不巧,小尔又犯癫痫了。 好了,这回阿俊不拖了,立马跑书房抓方煎药去,我趁机把小尔又给抱回了卧房。 小尔吃完药睡下,阿俊一锤定音:“我去要她父母来接回!” 我心头一凛。 我虽笨,但是聪明起来还是挺聪明的,于是我便抬头看窗外乌云浓浓的天,担忧道:“小尔的癫痫遇阴天则犯,你把她送回去她要是再犯可怎办?” 阿俊嘴倔:“那就让她自生自灭。” 但阿俊那东西活郎中一名,我一激“这也是命一条”他就不说话了。 良久,他终于道:“行,我听琛儿的,今日有雨,我且让她在这里度过今日。” 好,这不就留下来了? 那么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今天能留下来,明天必然也能留下来,明天能留下来,后天必然也能留下来,这留着留着以后不都能留下来了? 同在屋檐下,时间一长,还整不出感情?只怕娃都能整出来! “嗯,”我信心十足,对阿俊道,“说不定你以后会感谢我留下她。” “哦?”阿俊转头看向我,语气突然阴森起来,“琛儿,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妈呀,我赶忙捂住嘴巴道:“没什么没什么。” 忘记了阿俊这厮聪明又阴险。 “你倒说说看我感谢你什么?”阿俊抬脚一步步向我靠近,我吓得一步步往后退,退到了墙角。 退无可退。 “你死活要留下她,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俊那厮伸手挑起我下巴,逼迫我看他。 我怕他,躲也不敢躲,看也不敢看,只管紧紧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我什么鬼主意都没有打我没有打鬼主意。” “没有?” 受不了了!我虽眼睛闭着,但身上感官能清晰感受到阿俊的强大气势,若他再逼问下去,我怕是真的要说出来! 幸好这时有人闯进院子来请他出诊。 阿俊那厮活郎中,立马放开我跟人出了门,只是走时那东西对我阴沉道:“待我回来,必要问个一清二楚。” 我吓得又出一身冷汗。 想要在那东西眼皮底下使诡计,真是太难了! 第17章 阿俊那厮走了,走时跟变脸似的温情地对我说早饭已经弄好,温在炉灶里,要我饿了去吃。 与他斗智斗勇消耗了不少体力,肚子确实有几分饿了,我便想着先把肚子填饱,至于他回来追问的事,到时再想办法蒙混过关。 我抬脚准备出卧房,这时,忽从背后传来一声:“你是妖。” 这真是平地一声雷! “谁?” 我立马转身四处看,无人,除了背对着我躺着的小尔。 我一回味那声音,可不是小尔! 她什么时候醒的?又怎知我是妖? 我慌乱极了,忙解释:“我不是。” 小尔掀被起身,转过头来看我:““昨晚,我一宿都未睡,我就看了你一个晚上,看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呵,”她阴阴笑,“就看见了你头上的角和你屁股后的尾巴!” 我呆愣。但我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我辨解:“我不是妖,我没有角和尾巴。” 她伸手指我的发,“不是?那你敢把你的头发撩开吗?” 她声嘶力竭:“你就是妖!” 我忙乱地伸手压住角上的发:“我……我不是,真不是……” “妖惑人心,定是你用妖法迷惑了阿俊哥!” 我只知道什么都别承认:“没有。” “没有?”小尔忽然冷静下来,收回手道,“也是,你笨妖一只,定也不懂什么妖法。” 呃,这是看不起我呢? 她说完又激动起来:“不过你是妖是事实!” 我缩回手,冷静。 我是妖是事实,凡人讨厌妖怪,所以即使我不是一只害人妖,凡人怕也是不会放过我,就像小尔,明知我是笨妖一只,依旧反感。 如今她既已知晓我是妖,定会向别的凡人告发我,到时…… 想到大王身上那条长长的蚯蚓痕,我想我的结局只怕比大王更惨。 既然这样,我看向小尔,那只有杀了她。 但我未杀过人,心头又有几分慌,可如若不杀她,便是我死! 我下定决心,眼神乱瞟,瞟房间里有没什么杀人武器。 这时,却听小尔道:“放心,我不会拆穿你。” 嗯?我收回慌乱的眼神,看向小尔,她不会拆穿我? 小尔不激动了,伸腿下床来。 她走到我的跟前,道:“阿俊哥那么聪明,我想他必然也知道你是妖,他既然不拆穿你,我又何必?” 这妮子当真不会拆穿我? 我怀疑:“你真不会?” “我不会拆穿你,但是你也知凡人很忌讳妖怪,”小尔转身走到茶桌边,倚着椅背看窗外,“你可知如果别人知道了你是妖,不但你活不成,阿俊哥也会受到牵连?” 我知道凡人很仇恨妖怪,但阿俊何罪之有? 我问:“你们会把我怎么样?把阿俊怎么样?” “呵,把妖烧死,把阿俊哥逐出公鸡村!”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 小尔哼一声,道:“我常过来,早已看出你并不喜欢阿俊哥,且早发现你们在分房睡,所以你们并非真正的夫妻,对吧?” “轰隆。” 天气更糟了,外头雷声鸣鸣,伴随几道闪电交错而现。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耽误阿俊哥?你又为什么要横在我与阿俊哥之间?” 小尔忽地转过头来。闪电的光印在她脸上,我竟觉得有几分诡异。 “你为什么要扼杀阿俊哥的幸福,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走?” 小尔慢慢靠近我,她的脸开始变得狰狞,“只有你走了,我与阿俊哥才会幸福!” 我想走呀,但是走不掉呀。 我道:“我会走的。” “那你现在就走!” 小尔与我只有一指之距,她的脸越发狰狞,如若丑陋妖魅,“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现在就走!你走!你走呀!” “哗啦!” 暴雨倾至。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不喜欢阿俊哥却享受着阿俊哥的好,怎么还要准备继续赖下去,祸害俊哥一辈子吗?!” 小尔的话连同雷鸣雨滴一起重重地撞击在我的心上,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尔给蛊惑了,也许我是被她给点透了,我竟觉得小尔说得很对。 我不喜欢阿俊却一直耽误着他的时光,我怎么可以这般自私? 小尔那般爱他,为什么我要横在他们之间?又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是呀,我应该离开,我现在就应该离开。 “好,我走。” 我转身,跨步出房,走进院子。 豆大的雨水打在我头上肩上,打在我全身所有角落,很疼。 但我不能拿伞,因为这里是凡间,是别人的家,没有一样东西属于我。 我苦涩一笑,走出院门。 * 小番外: 棠梨在练一种妖功,这妖功很是霸道,稍一不慎便会让人急火攻心,既而让人忍不住发疯,到处乱搞破坏。 棠梨为了不把知了山毁光,便修建了一处坚硬不已的铁牢秘室,闭关修练。 但半年,秘室被他攻坏了十次。 山上的佣人除了春面张齐小元越好还有土酱外,全吓跑了。 剩下的这几人也被他练功练岔攻击过,越好被断了半条腿,春面被飞了一只耳朵,张齐眼球被爆了一只,小元头发被揪秃,而土酱盾地快,只被削了半边屁股。 终于第十一次,棠梨把秘室炸为夷地。 他飞出来,双眼通红,见石砍石见树杀树,见人嚷着要吃人。 幸得土酱携了另外几人遁到了离知了山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山头,众人才得以逃脱。 几人狼狈地拱出土地瘫在地上,各自追忆当初被棠梨残肢的情景,真是觉得胆战心惊。 春面摸了摸飞了的光耳蒂,呼道:“幸亏圈儿不在,那么傻,铁定第一个被吃。” 小元抚抚光脑壳:“大王又喜欢磨她,她要在,手脚都没了。” 土酱吼:“你二人懂个屁!” 越好平时比较瑟缩,可能因为断了一腿很多事想通了,这时支起上半身鼓起勇气问土酱:“圈儿下山,是因为大王怕伤害她吧?” 土酱转头瞄越好:“怎么?” 越好怕他,但心里积了怨气,道:“我哪里是大王的小厮,我只怕是招上山来给圈儿看的!” 张齐恍然大悟:“我是招来给圈儿做好吃的!自从圈儿下山,大王何时吃过我烧的菜,天天练功!” 春面猛然醒来:“我是招来衬托圈儿的!” 小元一脸茫然:“那我是干哈的?” 土酱不屑于给他们解答疑惑,只道:“有的吃有的喝还有个靠山靠不错了,你们还要探寻个什么?” 众人逆来顺受惯了的,想想在哪讨饭吃不是讨饭吃,不如在这,老板除了阴点会吼人点练功发疯点,都挺好的。 你看吃穿不愁,佣金又高,名头又响……所以二老板说得对,他们还探寻个什么? 张齐就问土酱:“老板发疯了现在怎弄?” 土酱回:“等几天。” 土酱想的是几天棠梨应该把山毁光了人也清醒了,但三天后众人回到知了山,他们家大王七窃流血地昏倒在山顶的云雾中。 这练的什么功,真真邪门。 土酱把棠梨搬到软绵绵的云床上时,棠梨下意识抓住挂在胸前的那只蓝色小瓷瓶,呢喃道:“不要抢走它。” 土酱摇头:“一家三代全是痴种。” 土酱从小陪棠梨长大,所以棠梨家的事他一清二楚,他老板棠梨的事他亦一清二楚。 夜里,床上的棠梨闭着双眼一声喊:“不,不是我,你相信不是我做的!” 土酱忙上前:“大王。” 棠梨惊醒,一头的冷汗。 他支起上半身,用颤抖的手挥掉冷汗,嘘道:“原来,只是一场梦。” 但是这梦,却也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一幕,她恨他的眼神,她刺他的那一角。 想到那一角,棠梨扒开衣裳,慌张地看向胸口那已好但却似百只肉甲虫扒着的伤口,默了片刻。 须臾,他拢好衣裳。土酱忙递上手帕。 棠梨把手帕甩了开。他清醒了,掀被下床,恨恨问土酱:“那狗东西在人间如何?” 土酱回:“满好。” 棠梨一惊,“怎么个好法?” 土酱老实:“我也是好几天才去监视一下,也不敢靠近看,就见二人经常说说笑笑的。” 土酱犹犹豫豫,“她,满快乐的。” 棠梨便疯了,蓝底白羽衣裳一披,喊土酱:“走,去人间,把那狗东西接回来!” 土酱探探索索:“您与那人约定一年的。” 棠梨一愣,既而停下脚步,阴笑:“无阴不丈夫,我有的是借口搪塞。” 土酱问:“她回来了,那您的功还练不练?” “练,”棠梨摸了摸胸前的小瓷瓶,“功,已练好一半,但,我不想她再留在他身边!” 土酱看看外头天色,道:“现在是夜里。” “夜里?”棠梨扯嘴角,“说不定圈儿正在梦我,刚好让她美梦成真。” 土酱转头小声呸:“矛盾的无耻小人!” * 我奔跑在无人烟之地,不知往哪里去,也不知哪里是我的容身之所。 知了山,早已不知怎么回。 天虽大地虽博,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么,就这么跑吧,迎着淋沥的暴雨,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阿俊! 阿俊的身影又开始在我的脑海里窜来窜去! 不!我不能想他,我要离开他! 但是脑袋完全不受我控制,我想他想得撕心裂肺想得万箭穿心。 我就发了疯地撒开腿加速狂奔! 只是雨滴密集,挡住了我的眼帘,看不清路,我一路跑一路摔。 摔倒我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直至身上全是泥漳,湿发扒着肮脏的脸,鞋子被摔飞…… 我狼狈不堪,但是我却不能停,不能回头,依旧要往前跑。 脚一滑,一块石头绊了我,我再次跌倒在地。 我爬不起来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因为脑袋太疼,因思念阿俊如被四分五裂,被万针扎射,连带着我的身躯亦如被千刀砍伐,痛彻不休。 我冲着阴雨一声喊:“阿俊!” 最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白一吊,晕倒过去。 第18章 醒来,夜。 熟悉的油灯,熟悉的卧房,以及熟悉的床。 看来,我又回来了。 “琛儿?” 床沿边那胡子拉碴的人一见我醒,跟疯了一般扒过来语无论次地讨好我,“饿不饿?冷不冷?困不困?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是流水之声,我差点没认出来他是谁。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渣,再瞟了瞟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实在嫌弃:“你这是几天没打理了,好丑。”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痴笑:“我守了你三天三夜。” 守了我三天三夜? 我一愣,既而抽回手,把头转向里,道:“你对你的重症病人也是这般吧?” 他又抓住我的手:“如果是需要守护的重症病人,我会住在他家,但我只负责抓方开药。” 我就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他。 他本来就瘦,如今又似瘦了几许,两个脸颊都凹了进去。 我问:“我跑了那么远你也能找得到。” 阿俊盯住我:“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我说:“你为什么就盯住我了呢?” 他说:“因为你是我媳妇儿,永远也别想跑出我的手掌心。” 我叹口气:“我肚子饿了。” 阿俊忙放开我的手,然后起身给我掖了掖被窝,道:“我去烧饭给你吃。” 我说:“好。” 只是看着阿俊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对他说对不起。 我总有一天还是会走。 阿俊烧了皮蛋瘦肉粥,我连喝了三大碗。 三碗喝完,精气神回了来。 阿俊那东西真是了解我,碗一收立马又摸出烟斗为我点上。 我深深抽了一大口,直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诶,不对,我陡然反应过来,我的人生还没有圆满。 我忙问阿俊:“小尔呢?” 阿俊正在拨油灯,闻言淡淡道:“她已回家。” “什么?” 我被嘴里的烟雾呛着了,咳个不停。 阿俊忙丢下灯来拍我的背,我一甩手推开他,质问:“你,咳,你把她赶,咳,赶走了?” 我本来想着这回回来了就继续再撮合他们,如今主角之一都不在了,还撮合个毛线呀? 阿俊也没生气,又伸手来撸我的背。 我咳得很,也没有劲甩他了,任由他撸。 他的手似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才撸几下,我便不咳了。 阿俊坐到床沿上,正正经经看我:“琛儿,我只要你,至于小尔,我已与她说得一清二楚,我不喜欢她,而且永远也不可能喜欢,她在这里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 我虽笨,但可听出不对来了,阿俊那厮,不会知道我留小尔下来的目的了吧? 我有些心虚,道:“小尔满好的。” 阿俊那东西果然知道了我的目的,道:“别想撮合我和小尔,我只上心你。” 我狡辨,只是声若蚊蚋:“我哪有撮合你们……” 阿俊嘴角一扯,伸出食指点我的鼻子:“别以为声音小我就没听见啊,小东西还狡辩呢。” 他得瑟我就不服,躲开他的手,吸了一口烟雾,然后朝他脸上吐:“我真觉得小尔蛮好的。” 阿俊那厮左右一晃就把烟雾给晃了开,尔后道:“她好是她好,与我无关。” 我一看没有呛到他就急了,再抽一口烟去熏他:“你们两个很般配。” 阿俊那东西又晃开了,道:“我觉得我跟你更般配。” 我真急了,掀被下床一把抓住他,要他:“不许动!” 阿俊那东西怪了,真的听话不动了,我嘿嘿笑着狠狠抽一口烟,然后对准他的脸正要吐,他突然一把紧紧抱住我,深深道:“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我嘴里的烟无力地从嘴角漏了出去。 虽然不想承认,虽然我还是想着要走,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可能,我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因为,我不想再想他想得撕心裂肺,想得万箭穿心,也再没有勇气抗到晕过去。 我轻轻一嗯。 他得我这一声嗯,更加用力抱住我,似要把我揉进他骨子里。 这次之后,我和阿俊又回归到了前面大半年的状态,依旧分房睡,依旧暧嗳昧昧。 只是暧昧的时候再也没了小尔的骚扰。 小尔,阿俊说,她家请了别的郎中给她看癫痫。 好了,这下他二人完全无可能了…… 但我这只妖呢,倔笨倔笨的,阿俊和小尔没缘,那换个良女不就好了? 不过这公鸡村上的女子们小的小老的老,中间适合的皆订了亲,这般便没个适合阿俊的了…… 于是我思前想后,把目光放到了赶集上。 每次赶集都能看见不少妙龄少女,虽我不喜美女,但是为了阿俊的后半辈子,我就勉为其难在这次集市上挑一个比我漂亮的结识结识。 这次赶集呢,是和阿俊去买月饼,因为三天后便是中秋节。 只是没想到的是,此次镇上却冷清得很,赶集的人极少,商贩也比以往少了近一半。 这般逛了半天,没一个入得了我眼的美人。 真是奇怪,大家不来买月饼过中秋么? 我问阿俊,阿俊亦茫然。 于是在我馋嘴吃粉时,便问了摊贩。 那摊贩老熟人了,每次赶集我二人都会到他摊上吃碗粉,摊贩对我们极是热情,道:“二位还不知道吧,最近这几日镇上闹妖,那妖专门夜里出来吃过路人,极是骇人,所以商贩们都害怕,不少早早就收了摊回去了。” 妖? 我与阿俊对眼,有我的同类? “这事闹得极大,镇长便决定今年中秋夜市不办了!” 摊贩拍腿,“嗐,我们商摊都指望着夜市赚一笔呢,唉,看来今年要损失一大笔钱财喽。” 摊主还在絮絮叨叨,我悄声对阿俊道:“妖间有规则,不准吃凡人的。” 阿俊凝眉:“那这妖真是狂妄至极!” 但是我笨妖一只,阿俊就一凡人郎中,所以这就不是我两个所能管的事了。 我呢较喜玩,但又怕不慎被别人看出我的羊角羊尾巴,于是在公鸡村也不敢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阿俊出诊时就闷在竹舍看阿俊给我买的小人书,但我着实更喜自由,今儿好不容易赶趟集,说什么都要玩个够! 但阿俊那东西说我傻,说这无原则的吃人妖见了我只怕连我这只同类也一起吃,于是吃过粉买过月饼后,就拉着我回到了公鸡村。 我不开心得很,回来往院子里竹树下气呼呼一坐就生闷气。 “生气了?” 阿俊那厮见我生气了,嘻嘻笑着蹭到我面前来。 我哼一声掉个面不看他。 他又蹭过来,我又掉了个面不看他。 他不过来了,只听他道:“唉呀,看来这东西我只能独享了。” 什么东西? 我哪里是一个经得住好奇心的,赶忙掉头去看,就见那厮跟变戏法似的从他袖子里摸出一壶酒。 酒香从瓶塞缝逸出来,飘入我灵敏的鼻腔,我深深吸一口,直叹:“乖乖,好酒!” 起码陈了十年! 我立马起身去抢:“阿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东西躲开,朝我笑:“你忙着看猴戏时买的,有戏看连我这个相公丢了怕都不知道。” 阿俊不喝酒,这酒定然是买给我喝的。 于是我嘿嘿笑,再去抢:“阿俊你知道我馋,别让我心痒痒了就给我喝嘛。” 那东西又躲开我,停到了竹下。 隔我三丈远,我生气了,便也停下,朝他跺脚:“你让不让我喝!” 那东西把酒往袖子里一塞,然后双手抱胸,朝我暧昧道:“除非你喊一声相公。” 什么?喊他相公? 那东西朝我挤眼睛,“快,喊一声我听听。” 我不喊,只恨恨跺脚,那厮便笑,笑得快弯了腰。 我气得很,说:“不让喝我走了!” 我做势往院门那边走,那东西晓得怕了,赶忙直起身子跑过来哄我,道:“乖,中秋夜让你喝个尽兴。” 嗐,原来是买来过中秋的。 我认栽地一扒手指头,不开心:“还有三天!” 那东西道:“三天很快的。” 得,反正早晚都是我喝,我便撇撇嘴,道:“那就等三天!” 阿俊嘻嘻笑,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糖来,塞到我手里,说是给我的馋嘴以补偿。 糖呢很好吃,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瓶十年的酒。 歹死歹活熬过三根手指头后,终于等到了中秋夜。 第19章 月亮才上东头,我就催阿俊把酒给拿了出来。 阿俊呢,书看得多,是个文采惬意人,说要边吃饼边赏月,就把饭桌给搬到了院子里。 于是斗大的月亮下,我便起开那瓶十年好酒,倒满酒杯,然后抓起一块月饼,边赏月亮边嗨吃起来。 十年的酒果然不同凡响,就着甜甜的月饼好喝至极! 只是这喝酒呀,要有酒友,双方对饮,那才尽兴。 我把嘴里的月饼噎下去,把眼神朝阿俊瞄。 阿俊呢装了壶清水,此时把清水倒入酒杯中以水当酒,然后举起酒杯赏月。 赏着赏着,他开始吟起诗来。 我说与他碰一杯,他眼神都不朝我身上落,只伸出食指放唇上朝我嘘。 这是叫我莫吵他呢。 我哼一声不说话了,那厮便继续对着月亮吟他的诗。 我同我家大王一样,不是个懂文采的,可我性子活泼,喜欢与活物打交道,于是如今眼前这个唯一的活物不理我,我可不开心了。 我闷闷地喝酒,等那厮吟完。 那厮深情并茂终于吟完,然后一仰头把酒杯里的清水喝了精光。 喝完后他深情地对月道:“空杯莫饮,何醉兮?” 嘿,我突然找到乐子了! “阿俊哥哥,我来给您倒水。”我热情地拿过阿俊手里的酒杯。 阿俊转过头来瞄我一眼,然后惊奇地向我道了一声谢,既而又转头同他的月儿对起诗来。 我虽笨,但有几分小聪明,我就装模作样拿起他的清水壶要倒。 但我眼角风可是瞄着他的。 那厮完全沉浸于吟诗之中,未注意我。 我手腕便一转,放下他的清水壶,然后快速地拿起我的酒壶朝他的杯子里一倒。 “哗啦啦”倒满了。 好! 我赶忙放下酒壶。 我面上镇定实则内里慌得一逼地把酒杯递给他:“阿俊哥哥,给。” 那厮转过头来接过酒杯,突然向我道:“琛儿今日这般好?” 我内心更慌得一逼,但面上依旧保持镇静还加了几分嘻嘻笑:“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一次不是?” 他应该没发现吧? 阿俊应该没发现,他深深看了我一会,朝我羞涩一笑,便转头又对他的月儿抒情去了。 我长长嘘口气。 阿俊真是个有意境的,吟得很忘我,于我是完全听不懂的,只看到他吟到兴致上去了,把眼一闭,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给倒进了嘴里。 哈,喝了! 我为什么要把他的清水换为酒呢?因为无聊,想看他醉酒后的失态…… 不过就是不晓得这一杯酒能不能醉到他。 不管,反正他喝了。 我就紧张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的反应。 但突见他眼睛一睁,嘴巴一张,竟然要吐! 乖,东西肯定尝出来是酒! 我怎么可能让他吐! 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扑上去抱住他,跟着唇就压到了他的嘴巴上! 那东西双眼愣愣地盯着我。 他懵了,不动了,任由我的舌拱进他嘴里,把酒给送进了他喉咙。 我目的达到,喜滋滋的要撤回舌头,但这时,我的舌头忽然被一软物给缠住。 是他的舌。 那东西眼神渐浓,透露出我看不明白的欲望。 他变被动为主动,发了疯地开始反吮我。 换我懵了。 他死命的吸,好似要把我的舌头给吸进他的喉咙里,好似想把我嘴里的津液都给吸干。 我受不住了,拼了命地要撤回,但却完全摆脱不了他的舌。 不仅他的舌,他的手亦狠狠地缠向我,好似我永远也别想摆脱。 我急了,伸出手推他。 这不推还好,一推他把我抱得更紧,似要把我融入他身躯里。 我完全反抗不了也推不动,只能发出呜呜的反抗声。 这几声呜呜与他而言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没用,还反似刺激了他,他开始把手往我衣服里伸。 走走不了动动不了喊喊不出,此时我犹如一只脆弱的泥人,任由他玩弄。 正当他要得逞时,传来一声:“俊郎中!” 阿俊一愣,既而放开手和唇。 我自由了。 我赶忙转身把衣服拉好,听到阿俊恼火地低咒:“我这是发了什么疯要当郎中!” “哼!” 我忍不住一声哼,阿俊那东西瞄过来,既而无耻地向我做唇型:“呆会我们继续。” 看来这一杯未醉倒他。 唉,我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蔫吧了。 本人是宋管家,他看到我二人这般也没有觉得打扰我二人是什么不好的事儿,只是看见我惊了一下,既而道:“俊夫人变俊了嘛?” 说完还歪头朝我身后瞟了瞟。 哼,肯定想看我的羊尾巴,我极不待见他,朝他叱牙咧嘴:“看什么看?老子就是比你俊!” 宋管家吓得脖子一缩,小声嘟囔:“好彪悍的女人,这脾气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传来流水之音:“我惯的。” 我轻转头看阿俊。此时他站起了身,月下的他身姿挺拔至极,似院中栽种的那排朝天竹,极是让人移不开眼。 他向宋管家轻轻笑着,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不知为何,我心里竟一跳。 “宋管家有意见?” 这男人,总是护我。 我心头又一跳。 “不敢不敢。”那宋管家赶忙伏小做低。 阿俊道:“大团圆的日子你不在家里,跑我这儿来,有急诊?” 宋管家闻言献媚一笑,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钥匙来,往阿俊手里塞,点头哈腰道:“俊郎中,今儿是好日子,今儿晚您跟我去一趟,就给我家眉夫人把个脉,镇头三进吊脚楼送您。” “哼!”阿俊伸手一拂把钥匙甩了老远,“还没死心?” 宋管家笑容一僵,既而又恢复假笑,转身去把钥匙给捡了起来。 我都看得出来他极火大,只是在忍气吞声。 “您不喜房产的话这样,眉夫人说给您捐个官,这公鸡村村长您当当之无愧。” “滚!”阿俊真生气了,一指院门,“再不滚小心我用铁锹赶你!” 赶人我最拿手了,我立马跳起来操起角落里的扫把就向宋管家追去:“老胖子赶紧死滚!” 宋管家往院门逃去。 但他恼羞成怒了,冲阿俊一声喊:“你可别后悔!” 我猖狂,追至院门:“你别后悔!小心今晚入了吃人妖的肚!” 宋管家闻言看我一眼,逃离而去。 宋管家最后看我的眼神挺怪的,带着几分狠。 不过我乃妖,怕他一介凡人? 我心里极好奇,便蹭到阿俊跟前,问他宋管家到底求他做什么事情,这般卑微屈膝不死心的。 阿俊颓然地坐下,叹口气:“我医名在外,是这方圆十里的名医,却成了他们的筹码,那眉夫人未孕,却几次三番来请我把脉说她怀了男胎,龌龊至极!” 乖!在人间半年,我多多少少已看出人间规则,人间极是重男轻女,什么好物都留与男丁,而女人则地位卑微。 我虽然傻,一回味也知道这个神秘的眉夫人怕是在耍什么阴谋,定是想用怀男胎做什么坏事。 阿俊怅然地抬头看月亮:“我曾可怜凡人,他们没有几多寿命,身体又极为脆弱,我便来医治他们,希望保得他们长寿安康。” “但是,”阿俊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凡人为何为凡人,为何无几多寿命,皆因凡人即是恶!” 阿俊的声音难得地凌厉,“小小人心却藏着自私阴险欲望,所以,他们才不能停留世间多久!” 哎,我听着不对呀,我问阿俊:“你不也是凡人吗?” 阿俊抬头看我。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我。 渐渐地,他眼里又开始现出一些我看得不甚明白的欲望。 我说:“你看我干什么?” 他站起身走至我跟前,唇瓣擦过我的耳涡,温柔至极:“琛儿,今儿是团圆的日子,我们是不是,也该团圆一下?” 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傻乎乎乎问:“怎么团圆。”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肩膀,眼里的欲望渐浓:“像刚才那般团圆。” 说着他的唇撩过我的脸颊,向我的嘴靠来。 我懂他的团圆意思了。 虽然刚刚我的心对他跳了那么两跳,但我真的更喜美男。 我眼角瞄向他膝盖,抬起一脚就狠狠踢了过去。 “啊!”阿俊温柔全无一声惨叫,然后忙不迭地放开我去摸膝盖,“你谋杀亲夫呀!” 我抓起桌上一块月饼就往卧房跑:“拜拜您嘞,您一个人慢慢团圆吧!” 身后传来阿俊的凄喊:“没心肝的女人!” 第20章 进入卧房,躺进被窝,望着被角上那一道道从窗缝偷溜进来的月光,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在回忆知了山的中秋。 知了山的中秋节怎么过的? 一幕幕历历在目。我们会把餐桌搬到山顶最高处,摆上张齐办的道道美食,端上大王酿的瓶瓶好酒,赏着斗大的月亮和璀璨的星河,吃得不亦乐乎。 大家会借着酒疯对着满天星辰唱跑调的山歌,我会借着酒劲大哧哧盯着越好看,平时滴酒不沾的张齐在这天也会喝上一两口,春面仗着酒疯会向众妖宣布她比我更好看…… 那天的大王呢,也不似平时那般深不可测让人不敢接近,他喝得最醉,歌唱得也最跑调,还会借着酒疯老朝我眼跟前晃,转我的脑袋不准我看越好…… 疯累了,我们大家便席地而睡。 虽然每回醒来我都是在大王怀中且发现他总用镰刀抵着我,使得我胆战心惊,但知了山的中秋节,我过得真的很快乐。 在这人间的中秋呢,虽说阿俊亦办了一桌好菜买了十年好酒,但我始终融不了这华丽人间。 我想像在知了山那般不顾身份,我想与凡人们打成一片,我想喝得烂醉四处乱跑,可是怎么可能? 所以此刻,我好想回知了山。 不知没了我的知了山的中秋,是否依旧那般热闹? 眼角有泪淌下。 我擦掉泪想要告诉自己坚强一些,但是眼泪呀它不听话,越擦越多。 我真的好想知了山,好想山上的妖妖们,甚至,好想大王。 我伸出右手,摸向左手手腕。那里,有一枚血手镯,这是大王给我取名那日套我手腕上的。 手镯很精致,血色透碧,两鱼相缠。 大王说:“你的名字叫圈儿,这个手镯也是个圈儿,知道圈儿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以后名字你不许改,手镯你也不许拿下来。” 当时觉得他真坏,这不就是禁锢的意思? 但是现在,离开他大半年了,摸着手镯,突然觉得他不坏了。 甚至开始想起他的好来。 犹记我喜欢喝酒,他每酿好一批酒,自己尝过觉得味道不错后,便会把我领到酒窨,对我豪横道:“都是你的,随你喝个够!” 我喜欢吃糖果,他便亲自飞檐走壁,去摘取糖份极纯的蜂蜜来熬糖,虽说目的是诱我做事,但他每次被蜂蜜蜇成猪头还对我说不悔。 罚我当驴磨豆子,但每次我磨完之后,他便会拿着药膏亲自来给我涂被绳索磨破的手指,涂抹之时,一个糙汉子般的手细心轻柔至极。 …… 原来,他可怖的的言行下原藏着一颗好心。 “大王!”他那般好,我一定要回知了山伺候他! 可是我又泄气。回知了山的路线已不记得,且离开阿俊时间一长,便会想他想得撕心裂肺。 怎么办是好呢? 对,我脑壳一通,继续给阿俊找媳妇儿! 只要阿俊爱上他的媳妇儿,就不会再赖着我,那么到时我要他送我回知了山他定然也不会拒绝。 好,就这么办,且得赶早! 我伸出手指头扒了扒,十天后才是下次赶集。 十天就十天!下次赶集说什么也要找到一个美人让阿俊对其一见钟情! 我心里计划好,便沉沉睡了过去。 但是老天爷呀偏喜欢与我对着干,因为上蔡镇在待定赶集的几日又出事了。 镇上多户人家年轻壮丁一夜之间变为痴呆。他们不哭不闹,就只呆呆坐着,已有三家来请阿俊出诊。 阿俊看诊回来后面色严肃,说那些人得的不是病,而是没了七魂。 “应是上次的吃人妖所为,最近镇上还有捉妖师出没。”阿俊敛眉深思,“这到底是一只怎样神秘之妖……” 他想了半天没有结论,抬头对我凝重道:“琛儿,这段时日除了竹舍你哪里也别去,包括青草坡。” “啊?” 之前在知了山听土酱说过,土酱说捉妖师这东西很坏,看见妖不论好坏都收,有收了练丹的,有收了卖钱的,有收了当食物吃的…… 本来因为我妖的身份便甚少出门,也只能去竹舍后的小山坡打个滚开个心,如今竟连青草坡也去不成了。 我害怕,问阿俊:“捉妖师会不会来捉我?” “他们的目标是那只吃人妖,应是不会捉你,不过,”阿俊低头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石来,道,“还是谨慎些为好。” 然后他把玉石放入左手掌心,把右手食指放进齿间咬破,既而把指尖血滴入玉石上。 血入石即隐。 我看得一愣一愣,问阿俊:“阿俊你搞什么名堂呀?” 阿俊捏起玉石,放入我袖中:“这枚玉石好生带着,它能隐藏你的妖身份。” 嗯?我不由摸向玉石,有这么好的玩意? 我好奇:“它真能隐藏我的身份?” 阿俊道:“嗯。” 我立马口鼻冒烟了:“这么好的玩意为什么不早给我?” 我早带上就可以到处去玩了,何苦只能等无人时才能去青草坡打个滚卖个泼! 阿俊不以为意,还哼:“那也是为你好,你这般水灵,出去玩若被色男瞧见,岂知后果如何?” 呃,我便哑口无言了,他说的好像也甚有道理。 不过我可看出不对来了,瞄阿俊:“阿俊你怎么还会这些,有隐藏妖身份的玉石,还会画符咒?” 阿俊一愣,既而咳了两声,转过身道:“中医乃起始于道教,妖鬼精神都是道教的东西,我精通中医自然也精通道教,小小隐妖玉石不轻易能做出来?符咒不也会画?” 我说是吗? 他说是啊。 好吧,我觉得不对,但我笨,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就且信他吧。 阿俊转过身来,很心疼地看我:“琛儿,委屈你了,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去集市好好玩耍一番。” 去集市好,可以给他找个俏媳妇。 我说好。 看,我也不笨,也学会聪明了呢。 即使有隐妖石在手,我还是不会呆在人间,我还是要回知了山。 第21章 但身而为妖,命运总是多绛。 翌日中午,镇上又来人请阿俊出诊。 阿俊活郎中,自然是要去的,但他着实不放心我,临走之前再三叮嘱我待在竹舍切不可出外玩耍。 我极是嫌烦,胡乱点头后就把他给推出了院门。 我嫌烦是因为我本来想着玉石在手出去玩个天翻地覆,但哪晓得后来阿俊告诉我说玉石有个bug,见血即不起作用,刚好前两天我来潮,阿俊那厮又不许我变雄身,如此这玉石于我而言可不就是个摆设? 你说我嫌不嫌他烦?! 但无办法,既不能出去玩又不能去青草坡,那就,还是闷在竹舍看小人书吧。 我内心泄气的很。 吃罢阿俊做的中饭,又灌下阿俊为我熬的补身子的气血甜汤,我便准备去他书房翻小人书去,但走在院中时,有声道:“俊郎中可在家?” 我忙探头去看。 乖乖,以前我认为没有哪个比越好更好看,除了变态大王,当然变态大王不在我审美观里,倒没想到,来人竟这般俊朗! 院门旁那人,一张明朗朗的俊秀五官,一袭干净的黑色长袍,一头长云墨发高绾,再配上背部所背的一把古朴又神秘的玄剑,犹如天下掉下来的剑仙。 我这喜美男的立马迎上去,热情地为其开院门:“您是?” 公鸡村没有见过这般风采人,镇上,又哪里会有这般的好公子。 那人一笑,犹若明媚阳光照入我眼帘,直把我看痴了。 “敝人邻村之人,小侄患疾,来请俊郎中出个诊。” 哦,原来是来请阿俊的,想来可能是邻村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吧。 但见他实在俊朗,我便道:“阿俊出诊去了,要不进来等他?” “呵,”那人一笑,身子未动,反挑眉问我,“您可是俊郎中夫人?”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我是阿俊的老婆,尤其在美男面前,但我又不得不点头。 来人晗首,道:“不用。” 然后他转身便欲离去。只是他转过身去后,突然又转过身来。 然后我的眼晴便被一个亮恍恍的东西一照。 那光太刺,刺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呼!” 传来一声惊叹,既而是脚步急促离去的声响。 我忙睁开双眼,只能见那人一片黑衣角从弯道处闪去。 这什么怪人? 怎么问了一圈就这么走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转身朝书房而去。 不过回想不得不感叹,那个人真是同越好一般好看呢,饱眼福了! 可惜饱了眼福后付出的代价太惨重。 因为翌日,赵镇长以赵老夫人中邪以由差官兵来请阿俊出诊,实际,这只是一个幌子。 赵老夫人是赵镇长的老母,一直以来身子不适静养在上蔡镇镇南一幢小庭院里,每次赶集,我和阿俊还路过那小庭院,所以此次来请,阿俊自然不敢怠慢,忙放下碗筷上了官兵抬来的轿。 官兵说赵老夫人病情急迫,所以抬了轿子来,赶路快。 阿俊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千万待在竹舍,我晗首,但在阿俊走不过二个时辰,央央一大群官兵在宋管家和小尔的带领下冲进了竹舍来! 宋管家很得意,趾高气昂对我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尔亦满面笑容,向我道:“琛儿姐,你可别怪我。” 这什么意思? 我扫向人群,赫然发现宋管家和小尔身边有两个俊秀的黑衣人,其中一人正是昨天那枚俊男! 昨日,阿俊归来,本来想跟他说说我被光刺的事情,但又怕触到了他某根神经,我便未说。 这时宋管家声色俱厉:“我身旁两位乃是捉妖师,羊妖,还不束手就擒!” 我大惊失色! 捉妖师!我猛然想到昨天的光。 以前听土酱说过,有一种镜子能照出妖怪的原身…… 我回想,昨天那光就好像是从一面镜子反射出来的,那么那镜子,必是土酱说的照妖镜! 而这俊秀的男子捉妖师,定然是用照妖镜照出了我的原身! 我吓死了,瘫在地上。 昨日那捉妖师身边手握拂尘的另一捉妖师尖利道:“吃人妖,随我们走!” 我纳纳道:“我没吃人,我不是吃人妖。” “不承认?”二人袖子一拂就向我攻来。 我不能被抓住,我不想死! 我爬起来要逃,但二人哪里容我逃掉。 一剑一拂尘向我扫来。 眼见一剑要刺穿我胸口一拂尘要缠住我小腿,我赶忙就地一滚,险险躲开去,然后用三脚猫的功夫与他们周旋。 但我,一只小小羊妖,又手无寸铁,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 我狼狈不堪,被二人狠狠钳住。 拂尘捉妖师声色俱厉道:“说!你是不是吃人妖!是不是你吸了人的魂魄?!” 我连连否认。 陆续有村民围上院门。 昨日那玄剑捉妖师哼道:“不承认?” 然后他一把扯下我的发带和我腰间的围裙,我的羊角羊尾巴便大刺刺暴露在阳光之下。 玄剑捉妖师多俊秀的人,却说着诬赖我的言语:“大家看清楚了,这是一只羊妖,镇上接二连三出现的吃人事件,就是她所为!” 我听到周围的村民发出惊吓声,看到他们不可思议的表情,既而耳边飘来他们的污言秽语。 “原来阿俊媳妇是羊妖怪!” “定是她迷惑了阿俊!” “原来就是她在吃人魂!太可怕了!” “天了!我们既然跟这么阴险的妖生活在一处!” “太吓人了!” …… 毕竟与他们生活了大半年,我真的不想他们误会,也不想他们误会阿俊,忙喊道:“我没有迷惑阿俊,我也没有吃人,镇上的吃人妖不是我!” 但是他们完全不听我的辨解,反而是声色俱厉道:“烧死她!” “烧死这只吃人妖!” 我震惊不语。 虽然知道凡人不待见妖怪,虽然一直害怕被他们识破身份害怕被他们敌对,但是我一直以为,我受阿俊感染对他们抱以怜悯,时常免费为他们抓方熬药,如果真有被识破的一天,他们多少会对我善意一些。 但此刻看着他们愤怒的表情,听着他们激动的呐喊,我突然觉得好失望,突然更不喜欢这个人间。 阿俊说的对,凡人即是恶,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的羊尾巴羊角,就大喊着烧死我,就把所有的罪往我身上灌。 我低头垂目,绝望至极。 “说,那些人的魂魄是不是被你吃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谁问的 ,我也不想否认了,因为否认没有用,否认与否,他们都认为是我吃的。 我抬头,正视面前的人群,苦笑:“你们说是我吃的,那便是我吃的吧。” “好!” 那玄剑捉妖师朝我厉声一喝,“那可就别怪我了!走,跟我去云庙!” 我任由他拖着我踏上他的玄铁剑,往镇上云庙飞去。 云庙,赶集时曾远远看过。 它神光笼照,远远一瞥便叫我等下妖之身恐惧非常。 如今,仅站在庙门口,即被它的正气压得瑟瑟发抖。 我努力克服对云庙的恐惧抬头丢看庙顶的天。 今日天气不甚好,阴云密布,沉闷非凡,似预示着我这糟糕的妖生结局。 我叹息,就算死,让我死在知了山多好。 “进去!” 但是半点由不得我,那位俊秀的捉妖师巴不得我现下就死去,一掌狠狠把我拍桑进云庙。 我踉跄着扑进去,跌在云庙院子中。 “哼!” 有人哼。 抬头,便见祭坛前赵镇长领着兵员正等候着我呢。 赵镇长厉声道:“名医阿俊的媳妇果然是妖。” 我已无力反驳。 “把她绑上神柱,午时,烧火!” 烧火二字连着微风之声灌进我耳膜,我便疯了一般挣扎着站起来要逃。 我不想死,我没害过人,为什么要被烧死! “想跑?门都没有!” 但玄剑飞来,一把又紧紧钳着我。 “放开我!放开我!” 我却半分也挣扎不开,不几下便被官兵用绳子给牢牢捆在了祭坛的石柱上。 谁来救救我? “大王!救命!” 第22章 大王远在知了山,救不了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脚下堆满柴火,再不甘地怒视涌进云庙看热闹的平民。 因为里面,大多数是公鸡村的人,他们居然到镇上来看我被烧死!枉阿俊那么尽心医治他们,却无半分感恩之心,比我这个傻子还不如! 耳边传来赵镇长的浑厚嗓音:“吃人之妖罪恶滔天!还不认罪!” 小尔和宋管家二人混在人群里,对我露出诡异微笑。 尤其小尔,还朝我做口型,说我死定了。 呵,这就是凡人。 我咬牙切齿。 但我没吃人就是没吃人,我朝赵镇长愤喊:“我不认罪!” “还不认罪?!”一把拂尘甩向我的肚子,痛得我如入三层地狱。 “不论你是不是吃人妖,是妖就该烧死!” 那赵镇长抬头看天,既而悠哉哉坐到官兵搬来的木椅上,下令:“午时一到,便行刑!” 这时,人群中有人向我扔来烂菜叶。 我抬头去看,是宋管家,他见我看他,又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向我丢来:“吃人妖去死!”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向我扔来鸡蛋,扔来脏物,扔来污言秽语…… 我满身的脏污和狼狈。 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想我逃不掉了,我想我是要死了。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此时,我好想有个人在身边,就算是死,有个人陪着也好。 想谁在身边呢? 我想大王在身边。 呵,我苦笑,快死了,居然不是想越好在身边。 大王,你知道我就快要死了吗?我若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还想谁在身边? 想阿俊在身边,我若死了,他应该,会伤心吧? 我还没有给他找媳妇儿呢…… 对,找媳妇儿,我抬头可怜巴巴求赵镇长:“让我见一下阿俊。” 我要告诉他,如果我死了,忘了我,娶一个好凡人吧。 “见俊郎中?”但那赵镇长却漫不经心地抬眼,对我很是鄙视,“他是名医,心怀大仁,不忍除妖,怎容你见他再盅惑?” 我恍然大悟,原来赵老夫人并未有病。 为了对付我,他们真是费尽心机呀。 我惨然一笑,认命。 午时终到,玄剑捉妖师手拿火把高傲地朝我走来。 他冷哼一声,对我傲道:“死在我黄正手里,也算是你的福气!” 黄正? 我怒目与他,一声呸:“哪里正,逼我认罪胡乱诬赖,岂正!” 当初真是瞎了狗眼认为他帅来着! 外表人模狗样,内里早已坏透! “去死!”黄正恼羞成怒,火把一倾就要点! 但这时,传来一声怒喊:“不准点!” 我抬头去看,是阿俊。他跟着晓八火急火燎地跑进庙来。 晓八是公鸡村上的人,阿俊曾治好过他的老母,他很是尊敬阿俊,之前在公鸡村那会倒看见了他,后来到了镇上便未再见他。 想来他还有几分良心,看我不忍,偷偷去把阿俊给喊了来。 阿俊看见我跟疯了一样,愤怒地扒开人群跑到我跟前,心疼得眼睛都直了。 他伸出手擦掉我的泪痕,再掸掉我身上的烂菜叶和鸡蛋汁,恼怒道:“怪我!” 我对他笑:“死前看到你,真好。” “我不会让你死!”他猛地转身看向镇长,语气森森,“怎么,要烧死我媳妇儿?” 赵镇长忙站起来哄他:“俊郎中你也看到了,她头上有角,她是妖,你是被她给蛊惑的,妖即为祸,杀了她为好。” “祸?”我听阿俊愤喊,“什么为祸?小小人心才不知藏了多少祸!” “阿俊哥何苦迷恋一只毒妖?”小尔站出来,温柔款款,“她死了,小尔愿做填房,十亩田产奉上。” 阿俊的声音愤怒到了极点:“谁敢烧她!” 阿俊一介凡人,又哪里能救得了我,我苦笑,对阿俊道:“阿俊,你走吧,以后找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阿俊背部一僵。 黄正伸手来扒阿俊:“午时已到,别妨碍行刑!” 我闭上眼睛等着被烧。 但我的眼睛才闭上,便听到了一声惨叫。 我睁眼去看,原是黄正摔出了很远,火把也丢在了一旁。 “好啊!想救她?!” 另一捉妖师拂尘一甩就向阿俊攻过来。 黄正也立马爬起来,背上玄剑一抽亦向阿俊舞来。 阿俊一介凡人手无寸铁,哪里是他们二人的对手,我催促阿俊:“阿俊你走,别管我!” 阿俊却听而不闻,他反把右手往旁边一伸,掌心赫然现一把莲藕梗! 他转身,用左手食指向我一指,我浑身即被一层透明结界给罩住。 既而他莲藕一握,反身就朝二人飞杀而去。 我从来不知道阿俊原来是这般厉害之人,他会武功,手上的玉莲藕也厉害无比。 他会发出和大王一样的法术,那些法术落地,地面即被毁成一片。 乱了,场面乱了。 三人的法术太厉害,光线四处翻飞,落到哪哪儿便毁,有不少平民被光怪陆离的光线射中,死于非命。 “救命!” 人群逃乱中,小尔跌在地,只来得及喊这一声救命,便被黄正的剑气射中,死了。 百姓们逃了,赵镇长朝两个捉妖师丢下一句“杀了妖重重有赏”带着兵士逃离而去。 阿俊与二人打得不相伯仲。 但也许是金钱刺激,黄正突然飞了开去,留拂尘与阿俊独打,既而他躲在暗处,待阿俊正要用玉莲藕敲拂尘脑袋时,他看准时机就冲阿俊背后刺去。 我忙喊小心! 阿俊一让,心脏是避开了,但腿被黄正划中,流了一地的血。 阿俊站不稳了,忙飞到我跟前,同黄正二人形成敌对之势。 那黄正道:“呵!郎中?人间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郎中?” 拂尘道:“只怕亦非凡人!” 我问阿俊:“怎样?” 阿俊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咽下,对我道:“无妨。” 怎么可能无妨,他伤的那条腿在打颤。 可是我能怎么办?要他走,他不走,我又被绑着,完全帮不了他。 我只能紧张地看着他:“小心。” 阿俊点头。 他转身要杀去,忽尔一道金光一闪,两枚捉妖师跟前徒现出一人来。 那人人高马大,铠甲加身,手握青刀,足踏铁环。 虽然圆眼大嘴,头上还有两只猫耳,但气势非凡,威严不已。 那是,庙护?! 第23章 庙护是什么,曾听大王说,妖若是能历尽九九八十一道劫,便可羽化登仙,妖成了仙,便是长生不老与天同寿,要其运气好些,还能封个一官半职,被凡人供奉。 而庙护,便是属于被凡人供奉的地仙。 虽说庙护是仙中的最低阶官职,但多少是仙人,且看眼前这庙护头上有猫耳,笨拙如我也知这庙护是由妖化为的仙人。 我如若看到希望,立马向他申冤:“庙护明正,我不是吃人妖,我没有吃人!” 阿俊要杀出去的手收回。 “嗯?”那猫庙护看了看我,挑眉,“你进来我就发觉不寻常,原是一只鹿妖?” 什么,鹿妖?我不是羊妖吗? “而你,”庙护伸手一指阿俊,“你身上有一股气,它让我看不透你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阿俊虔诚地低头对庙护道,“我媳妇儿她没有吃人,望庙护明鉴。” “撒谎!”黄正跳起来,“我们早已证实她是妖!不是她吃的,难道还有别的妖?” 拂尘坏道:“这俊郎中如此不寻常,难不成,是你吃的?” 我气坏了,要反驳拂尘,庙护却道:“妖若心善,怎沦落凡尘?落入凡尘,必然是窃凡人七魂,好加快修炼!” 他青刀一横,“所以定是这只鹿妖所吃!” 他挑眉向我,“还向我伸冤?” 我不可置信,纳纳道:“您同我一样曾经是妖不是吗?怎么可以如此诬赖于我?” “我如今已为仙家,你等下介妖怎可与我相提并论!废话少说,受死!” 那庙护完全不听我说,青刀一握,狠狠向我砍来。 他速度奇快,眼见我就要被他的刀砍成渣渣,但“咣”一声,他的青刀被阿俊的玉莲藕拦下。 “原来仙也好,人也罢,皆是傲慢与偏见之徒!” 阿俊愤喊出声,“今日我就是与你们同归于尽,也不允许你们害她!” 阿俊说完,向三人杀过去。 但阿俊完全不是对手。庙护,仙家之人,一人足以吊打阿俊二个,更别说还有两只厉害的捉妖师。 阿俊被打倒一次又一次。 他的身上挂了越来越多的彩,胸被刺了好几个洞手被绞了好几道口,又吐了无数口鲜血,两腿被刮得已站立不住。 但是他依旧拖着残体在抗争在阻止。 我看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朝他喊:“阿俊你走吧,别救我了!” 他却道:“我死也不会放弃你!” 但这句话才说完,他便被一脚踢到我跟前。 我模糊的双眼只能看见他对我笑:“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凡间,但是琛儿,我死都要救下你。” 他撑着莲藕梗爬起,可腿上伤重,又弯了下去。 我求他:“你走吧。” 他充耳不闻,又撑着莲梗要爬起。这时黄正的玄剑刺来,目标正是阿俊的心脏。 眼见阿俊躲不掉了,我睁大眼睛,心脏骤停。 阿俊就要这么死掉了吗?这个唯一对我好的凡人就要死了吗? “啊!”一声惨叫。 不是阿俊,是黄正。 一团血雾及时从玄庙外射来,化为人形,一手抓住玄剑,一脚把黄正狠狠踢了开去。 黄正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浓浓黑血,而他的玄剑被血雾化为灰烬,被阴风吹散了开去。 这血雾是? 那黄正抬起头望血雾,大喊:“这,这是魔!” 是魔? 血雾对黄正的喊叫充耳不闻,反笑道:“要么我袖手旁观让你二人死在这里。” “要么,”它转身看向阿俊,“我回原来的老位置。” 传来阿俊不可置信的声音:“是你!是你在吃魂!” “呵!”魔笑,既而声音凌厉不已,“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想摒弃我,可没那么容易!” “果然妖即为祸,居然与魔勾结在一起!”庙护飞将过来,凶神恶煞,“在我地盘闹事,今日你们通通都得死!” 地上的黄正爬起从他袖子里掏出一条打鞭,既而杀将过来,拂尘尘尾一甩,也杀飞而来。 阿俊已经身受重伤,如果这只魔不愿帮忙,阿俊再以一敌三,那么,必死无疑。 魔悠哉弹指甲,“做决定!” 阿俊转头看向我。他脸上鲜血淋漓,神情可悲。 我不知道魔同他是什么关系,但魔哪里是什么好物,而从阿俊的眼神里我也看出他不想与魔沦为合污。 我喊道:“阿俊,你走!你不要管我!” 阿俊却转开头去,在我的喊叫中展开了双臂。 那魔大笑:“乖。” 然后它化为一缕烟雾,瞬间便钻进了阿俊的身体里。 而这时,三人已杀到跟前来。 阿俊站起来。 此时的他身上伤口已全好,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莲藕节一握,亦向三人杀去。 我想关注阿俊,但各式各样的法术轰来炸去,烟尘和碎物阻碍了我的视线,且他们速度奇快,我完全看不真切,只能听见各式喊声杀声和疾疾风声。 天色更暗了。 我不知道现下的战斗怎样,不知道与魔相合的阿俊打不打得过三人,我只能干着急地到处乱瞅。 终于,在一声重重的“咚”声中,我看见黄正撞入一堆残石断瓦内。 溅起的烟尘一落,他再也没爬起来。 然后是拂尘从打斗中倒退而出,此时他双手紧握自己脖颈,血从他手缝中疯狂溢出。 他瞪着眼睛痛苦不已,既而倒在地上抽搐不休。 好凄惨的死法! 看着拂尘,我突然一懵,然后脑子里忽然涌现出满山残肢断体的画面。 那山似被血染透,有人被肢解有人脑袋已无有人被开膛破肚…… “呃!”那一幕幕好真实,让我差点吐出! 然后我心里突然悲哀愤怒至极。 奇怪,我从小便跟了大王,在大王的地盘一直安然无忧,从未见过那些画面,为什么会突然想到? 又为什么感到悲哀愤怒? 片刻,画面消散开去,我再也想不起来。 看着地上死得凄惨的拂尘,我好怕,怕得紧紧闭上眼睛。 “琛儿莫怕。”好久,喊叫声没有了,杀声没有了,风声也没有了,只有流水之声,“我们安全了。” 我睁开眼,眼前是阿俊满是灰尘的脸,他向我笑,“战斗结束了。” “那,庙护呢?”我怕庙护,伸头到处看,但是四周都瞧遍了,也没有见到庙护的影子。 阿俊淡淡道:“已灰飞烟灭。” 我的心落了地。阿俊伸手来解我身上的绳索,我见他手上满是鲜血,忙急问:“你还好?” “无事,受了点伤,养养就好。” 我被放下来,但因被绑太久,我身子发麻,一个站立不住,朝地面栽倒而去。 阿俊忙来扶我,但他反而腿一歪,与我一起摊倒于地。 我二人干脆平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 我说:“阿俊,这回你无论如何都要送我走了吧?” 阿俊道:“琛儿,我二人已经割舍不开了,我弑了仙,不可能放你走的。” 是的,阿俊为我弑了仙,我再怎么没良心也不能离开他。 歇够了,我二人站起,阿俊变出一把火把云庙烧为了灰烬。 然后他双手翻飞,结出无数莲花之瓣,那些花瓣向四周飞散开去,须臾便消失无踪。 完,他揽住我:“回家。” * 当时我是不敢回来的,大家都已认出来我是妖,我哪里能再回去。 阿俊却道:“不怕,有我在。” 我最终跟随他回。 但当我胆战心惊回到公鸡村,却没有任何一人认为我是妖,且看到我头上的角和我屁股后两尾巴也半分不惊讶。 我惊诧,问阿俊怎回事,阿俊说最后他结的那些花瓣是消除记忆的。 它们一瓣飞到一凡人脑中,将见证了我为妖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且加印了有角有尾巴的我不是妖。 当然,要结出这么强大的印是很耗精力和法力的,再加上阿俊本来就有伤,所以回到竹舍后,他便进了书房打坐疗伤去了。 我跪在床上,透过窗子望着院中的竹林,还有一些回不过神来。 今日我历了生死劫,两只捉妖师想杀我结果自己搭进了性命,还出现了仙家,原来仙家如此不明是非,而阿俊把仙家也杀了。 还有一只与阿俊相合的魔,以后我可以随意露羊角羊尾巴…… 我脑子很乱,稀里糊涂乱想到夜幕降临。 但以我笨笨的脑袋是理不清楚的,我便长嘘口气,起身下床,想去看看阿俊怎么样。 他为救我身受重伤,我得给他熬点药喝。 书房门是关着的,我正准备推门,却听里面传出声来:“你如若再反抗我,我会让你比现今这般更丑,我会把你骨筋皮肉全部啃光!” 似是那只魔。 传来阿俊无力的声音:“你为何就盯住我?” 那魔的声音极为放荡:“换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你的心有滋味。” 阿俊声音低沉得很:“凡人那么恶的心,不够你享用?” 那魔生气了,怒道:“反正是你招我入心的!好,今日弑仙太耗元气,我要沉睡,这段时日你都不要打扰我。” 这到底是什么魔?吃心魔? 阿俊摆明了不想与它过多纠缠,为什么非要赖着阿俊! 坏魔! 我猛地推开门,气势汹汹想要与那魔骂骂架,但门一开,屋里却只有阿俊一人。 “魔呢?” 我掉眼问盘腿坐在竹塌上的人,忽而发现那人是阿俊亦非阿俊。 那人俊美无比,如若中秋满月,衣裳还半裸,露出几分强壮胸肌。 我赶忙揉揉眼睛,再伸眼去看,他衣裳已拉好,还是以前那番丑陋模样。 我纳纳:“我刚刚,是眼花了?” 他说:“是的,你眼花了。” 我泄气不已,要阿俊是刚刚那般俊美模样,十个我都愿意倒贴! 当然,他现在这番丑模样我也不会再离开他。 “琛儿,”阿俊起身,缓缓向我走来,“我要与你成婚,给你一个名分。” 第24章 阿俊散的花瓣里,有云庙起火一忆。 忆里载道吃人妖一直隐与云庙。 不过云庙乃是仙神正气之所,吃人妖在云庙,自是自找死路。 果然,一日云庙上空阴云滚滚,天道开始向云庙降罚雷火。 当时,众平民皆见云庙浓烟升天,既而庙中升腾出一枚可怕烟魂。 那烟魂遮住了半边天,张牙舞爪,想要逃离而去,但被两位高深捉妖师拦住,最后被天雷业火烧死在云庙。 而两位捉妖师不幸牺牲,亦被烧为灰烬。 这一忆,解释了云庙被烧及两个捉妖师消失的原由。 这一忆偷天换日瞒天过海,我便从为妖孽之中脱身而出,成为一枚毫不相干的小小平民。 阿俊如此费尽心机让我死里逃生,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于是,当看见他在书房书写我与他半月后成亲的喜帖时,我一句话没说。 当时我瞄着字呆呆的,阿俊起身缓缓拥住我,对我柔道:“琛儿,我会好好疼护你。” 他好,婚后定然是会疼护我的。 其实我想的是就算他不疼护我,我也会嫁给他,因为本来就决定若不死便嫁的。 喜帖写好时,赶集日也到了。 阿俊很开心,把封封喜帖丢背筐里,要我和他上街买结婚所需物品。 我不想扫他的兴,与他一同上街去。 只是我神情有些泱泱,在他给熟识的人发喜贴接帖之人恭祝我二人早生贵子时,我扯起嘴角笑得挺勉强。 阿俊看到了,唇角一落,偷偷问我:“怎么了?” 我不想他不开心,忙道:“有点饿了。” “哦!”他一拍脑袋瓜,“答应赶集带你吃个够玩个够的。” 看,我这傻瓜有时也不傻,还蛮有几分演技的,我这般说阿俊便相信了,他真的以为我饿,马上带我去吃羊肉粉。 我吃小吃的空档他去把喜帖给发了,又把结婚用品买好,然后喜滋滋来道:“琛儿可想看斗鸡?镇东桥上正在斗鸡,好多人压注呢。” 我把碗一放,说回家吧。 阿俊的欢快劲没了。 他认认真真看我,问:“不玩了?” 我说累了不玩了。 他抿了抿唇,然后来揽我,说:“好,回家。” 在走了一半,一路没说话的阿俊终于道:“可是不开心?” 我强颜欢笑:“怎会?开心着呢。” 阿俊停下,拉住我看:“莫骗我。” 我左右乱看,说没骗你。 阿俊沉默良久,突然道:“如果,我是美男,你可心甘情愿嫁我?” 美男? 我怏怏的心立马活跃起来,眼神正向阿俊。 若他是美男,若是像从云庙回来那日我眼花看到的那般,那我愿意,太愿意了! 我双眼放光,问他:“怎么个美法?” “呵,”阿俊扯唇角笑,“还是喜欢美男呀。” 他那笑瞧着挺勉强的。 我不想他不开心,赶忙解释:“我喜欢美男是天生的没有办法,但是既然决定嫁给了你,以后看见美男,我都不会再喜欢了的。” “好。”阿俊闻言笑开了,伸出手刮我鼻子,道,“不是想看怎么美吗,我变给你看。” 他转过身去。 他开心了我也开心,我就兴致满满瞪大眼睛看他变。 但在这时,突然有人喊:“圈儿。” 圈儿?喊谁呢? 对,我以前的名儿叫圈儿来着! 且这声音!我赶忙掉头去寻! 便见头顶飘来一朵白云,那白云准确无误地停在我和阿俊面前。 缭绕的云雾散开,一人从云上下来。 蓝衣裹身,长发高绾,玉立长身,俊朗非凡。 他一笑,左脸一枚酒窝立现,立时明媚如光,差点晃花了我的眼。 他再喊我:“圈儿。” 我愣愣,喊他:“大王!” 大王,是大王! 我揉揉眼睛,怎么也不愿相信我面前的居然是大王。 土酱从大王身后冒出来,笑嘻嘻对我道: “圈儿,我和大王来接你回家。” 我看向土酱,接我,回家? 我又愣愣看向大王,他微微笑着朝我点头,道:“对,回家。” 看着他脸上那枚酒窝,我只感觉似吃了世上最甜的糖,我不由笑:“回家。” “回家?”突然传来阿俊阴森森的声音,“我在哪儿哪儿就是琛儿的家!棠梨,说好一年的!” 嗯?阿俊叫大王棠梨? 我转头去看阿俊,阿俊未变身,依旧是之前模样,只是他怎知道大王的名讳? “哼。” 传来大王的轻哼声,既而我便被一人揽入怀中。 揽我的人是大王。 他朝阿俊斜眼:“非我不守信,谁知道你能不能守四禁守一年?我觉着还是把圈儿带走为好。” 大王说完又补充一句,“还有,我在哪儿哪儿才是圈儿的家,请你别搞错了。” 四禁?什么四禁? 我茫茫然然的,看看阿俊又看看大王,直感觉这二人的对话我听不懂。 “好你个棠梨!” 阿俊生气了,对大王怒目而视,“居然如此耍人!” 阿俊吼完伸手来抓我,喊道:“放开琛儿!” 大王带着我一让,躲开阿俊气势汹汹的一爪,既而道:“今日我来便是带她回知了山的,劝你莫动手,急了你可打不过。” “那试试看!”阿俊又伸手来抓我。 大王又一让让开,既而把我往土酱怀中一推,对土酱道“照顾好她”然后转身就向阿俊攻去。 二个人虽然赤手空拳,但都是顶厉害之人,打起架来分毫不含糊。 就说现下,大王一拳挥过去便把阿俊背后的石头给砸碎了,而阿俊呢,一掌呼来把大王旁边的一株大树给拍飞了。 这一拳一掌不论拍砸到谁,我都心疼呀。 谁叫一个我大王,一个对我好的凡人呢! 我不想他们打,急忙喊:“大王阿俊你们别打架,咱有话好说!” “没话说!” 二个听我喊同时答道,答完后打得越发激烈。 眼见灰石乱飞,可把我急坏了,劝他们又不听,得,我便想用身体去阻止他们。 但我两只手被土酱紧紧抓着,一点也挣脱不开,土酱还道:“圈儿,别去,让大王狠狠教训他!” 我怎能让阿俊被打! 我同土酱嚎:“土酱你放开我!” “圈儿,我是不会放的。”土酱那东西说完反而抓得更紧。 土酱什么人,知了山除了大王外他最厉害,他抓我,我哪里能逃脱得开? 这般我可气急了,气得再加劲挣扎,土酱见我加劲,又加了几分力扝我。 我这妖呢,喜自由,土酱这般彻底激发了我的反抗精神,且我怕两人再打下去迟早有个受伤,于是我也不管抓我的是什么人了,抬起脚就向土酱膝盖使劲踢去。 土酱完全未料到我会踢他,根本没让,被扎扎实实踢了个正着。 我下脚重,他被踢得一愣。 然后他低头看看我的脚,放开手就“啊啊”惨叫。 “好你圈儿,居然对我下这么重的狠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来了人间都变坏了!这回说什么我同大王都要把你带回知了山!” 我懒得听他讲,冲他做个鬼脸,掉头就要去分打架的二个。 不过这时那打斗的二人已然停歇,正隔着一丈在僵持,不用我去分了。 但是阿俊的背娄倒在地上,里面的喜物和喜帖散了一地。 大王瞄了瞄地上一堆,对阿俊哼道:“谁结婚?” 我准备跨出的脚陡然一抖,然后不由自主收回,且不知为何,我竟不敢搭大王的话。 阿俊亦紧闭着唇不语,只道:“你想带走琛儿,不可能。” 大王没理睬阿俊,他定了定,忽然伸出爪子朝一张喜帖一吸。 喜帖瞬间被吸入他手中。 “大王那是!是!”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字卡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只在心里祈祷他不要翻不要翻。 “是什么?”大王朝我翻个白眼,然后猛地翻开了喜帖。 瞬间他的脸拉下十个度,既而把喜帖远远一扔,转头就气呼呼抓住我,撸开了我的衣领。 我吓死了,不敢动也不敢问大王干嘛。 只听阿俊道:“你对琛儿做什么!” “我的圈儿我能做什么?”听大王长嘘口气,“痣还在。” “小人!”那头阿俊伸手指大王,气得胸膛直起伏,“居然种守宫痣!” 我茫然地看他二人,守宫痣又是什么? 大王放开了我,双手抱胸,朝阿俊哼:“怎么,你能奈我何?” “卑鄙无耻下流!”阿俊气得口不择言,“琛儿本来就属于我!” “属于你?” 大王语调挺阴阳怪气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阿俊语塞:“你!” “哼,我不守信,你不也在打着算盘?想着若结了婚,一年之后圈儿就选择跟着你了是吧?呵,想得可真美!” 大王袖子一拂,然后一把拉住我的手,对我道:“圈儿,我们走!” 不,我不能走。 我甩开大王的手,跑到阿俊跟前。 我死死盯着阿俊,道:“我不走,我要嫁给阿俊!” 我不能走,虽然我以前很想走。 阿俊苦大仇深的面目立马喜笑颜开,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深深唤我:“琛儿。” 身后传来大王不可置信的声音:“为,为什么?” 我不能说阿俊杀了仙,傻子连我都知道杀仙是天大的秘密。 我伸手推开阿俊,转身对大王:“因为,我爱他。” 大王瞪大了眼目。 阿俊说话都结巴了:“琛儿,真,真的吗?” 我没回答阿俊,只是看着大王:“所以大王,我不能跟你走。” “爱他?” 大王张大了嘴,愣了好久。 不知为何,看着大王这般模样,我心里好揪,但是我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大王低下头去,道:“你为他开花了?” 开花?我愣愣,开什么花? “开了,睡莲。” 我正要问大王,阿俊却抢过了话头。 阿俊把我掩到身后,对大王道:“所以我二人成亲是天地良缘,半月后喜晏,你若有空便来喝杯喜酒。” 我就看见大王猛地抬起头,然后对阿俊跳脚舞手:“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对你开花?!我不信!” 他吼完突然把九爪妖刀变出来,“就算开了花又如何?我就不许你们成亲!我要把她抢回去!” 说完刀一挥就向阿俊砍来。 我是了解大王实力的,大王追求力量,经常闭关修炼,论起武力怕是与猫庙护比肩。 所以,他人还未杀至,刀气已逼得阿俊衣裳飒飒作响。 阿俊把我往旁边一推,右手一伸,把莲藕变了出来,然后他莲藕一握,亦向大王杀去。 二人又打起来了。 但是这回可不比刚刚赤手空拳的打,二人法术皆使了出来,危险至极,这路两边的山头瞬间便被四分五裂。 须臾,土酱也杀了进去。 太危险,我不能去分,我一进去铁定会被秒成渣渣,我只能扯着嗓子劝:“你们不要打了!” 但是三个人没一个鸟我,相反他们听我喊反而打得更嗨,片刻我已见到血飘。 三人速度太快,我完全看不清战况,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受的伤飘的血。 三个谁受了伤我都不乐意呀! 但我就一只小啰啰,武力法力皆不高强,只能在边上干着急,唯有的办法就是扯着嗓子继续喊他们不要再打。 终于在我嗓子快要喊哑时,战斗停歇下来。 是阿俊受了伤,他被杀得浑身是血,跌在远处,站都站不起来。 是了,他之前就有伤未好全,到今天都还在吃药,而他体内的魔因为杀仙耗了元气依旧在沉睡,他又哪里是大王和土酱的对手。 “阿俊!” 我飞奔着要去扶阿俊,但是大王那厮飞来把我紧紧给揽入了他怀中。 他不准我去,还对阿俊狠道:“看在圈儿的份上放你一马!但以后若再打圈儿的主意定不轻饶!” 阿俊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喊我:“琛儿!” 我不能辜负阿俊,我挣扎着要出去,大王却把我往云朵上一丢,然后跨上云带着我扬长而去。 只能听云下传来越来越小的声音:“琛儿,我不会放弃你!” 第25章 云已飞一天。 我躲在云朵一角,谁喊都不睬。 大王很恼火,双手插腰骂我:“那只秧鸡有什么好!因为一只秧鸡你不理我!” 土酱脸色也不好,劝我道:“圈儿你不是喜欢美男嘛,干嘛非对他念念不忘?” 我听而不闻,把脑袋掉向一边,连眼角风都不想落到他们身上。 大王见我这般气坏了,蹦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坏胚子哪儿值得你另眼高看?!” 我仍旧不理他,但在心里小声反驳,阿俊除了不帅,哪儿都值得我另眼高看。 “越好。”土酱道。 嗯,越好? 提到越好我立马转头去看土酱。 但见土酱把气凶凶的大王给推到了边上去,然后他蹲到我跟前把越好给抬了出来:“出去半年想他了吧?” 想越好? 我对土酱眨眼皮:土酱呀,你要不说我都想不起这号人了。 确实是,半年了,我真的快把越好给忘光光了。 土酱也向我眨眼皮:“他一直在知了山等着你呢。” 越好等我? 我再向土酱眨眼皮:那就让他等呗,反正这半年没见着他我也没怎么样。 土酱再眨眼皮:“回去让他见到活蹦乱跳的你可好?” 不好! 我觉得我跟土酱真的是一点也不心有灵犀,眼皮再这么眨下去,只会越扯越远,于是我哼一声后掉过头去继续看云雾。 越好怎样我暂时没兴趣,沉默就是我对抗你们的武器。 “唉!”传来两个长长的叹口气,“没撤了!” 哼,没撤了吧,叫你们打阿俊且阻止我嫁给阿俊,就不屈服你们! 我以为我的沉默会让两个开窍既而两个会把我送回阿俊那里,但我忘了大王那胚子的本性。 当太阳往西山斜落时,坏大王恬不知耻地蹲到我跟前来,喊我:“圈儿?” 我不理,低着头研究手指甲。 “哪。” 他突然向我眼下伸出他的白玉右手,“用花瓣和蜂蜜熬的,可甜了。” 几块糖果静静地躺在他那只大大的白玉手中央,在晚霞的浸透下,糖果们映出五色的光彩。 我眼光猛地一亮,指甲也无心思再研究。 “只为你一人做的,只给你一人吃。”他的声音诱惑至极,“快拿颗尝尝。” 我举着的那只爪不由移动,要去抓糖果。 不过好在我有几分傲气,爪即将要碰到糖果时,停住了。 然后我爪子一收,掉眼去看云下一闪而去的风景。 风景在夕阳的照映下,似涂了一层光灿灿金粉,美得很。 但我满脑子不是美丽风景,而是刚刚那些晶莹剔透得能看见里面漂亮花瓣的甜糖果。 想想那模样不丑,味道定然也不差,若是尝一口,定能甜到人心坎坎里去…… 唉呀,风景越发看不进去,眼角风忍不住地向大王那里瞄。 不看还好,一看就见大王一垂手,把糖果给扔在了云上。 嗐!我心尖尖颤抖极了,好可惜! 此时真是不想要什么骨气,去捡来吃。 可是不行,我不能让大王瞧不起不是? 我使劲咬住牙齿,要把眼风撤回,本来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但这时偏偏狗大王从他袖中掏出一壶酒来! 我的眼角风便再也撤不回头了。 狗大王潇洒起身,举起他另一只爪把酒壶泥封一把拍了开。 瞬间那酒香随着疾风窜进我鼻腔里! 我背部一僵,想狗大王不会是想用酒诱惑我吧? 狗大王把酒壶放他那□□又好看的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同土酱嚎道:“土酱呀,这酒我以桃花相酿,埋有十年了呢。” 坏土酱双眼放光:“那大王,味道岂不美哉?” 狗大王道:“那自然是。” 然后他豪爽地把酒递给土酱:“来,你喝喝,看合你口味?” 土酱那个不要脸的忙喜滋滋接过,一边说着“大王我不客气了”一边咕噜咕噜就灌起来! 嗐,别!我心头颤抖,为什么第一口不是我喝! 且土酱那玩意嘴大,一口下去酒水岂不见半? 我便有些急了,半起身想去抢,但想到自己得有骨气来着,于是忙又坐下,硬咬住牙,把腿脚收了好。 “唉!”又传来两个长长的叹气声。 这两人一叹气,我便幡然醒悟,这酒果真是用来诱惑我的! 得亏我控制住了,不然就入了他们的圈套! 哼,下面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只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人要低调大话别说,上一秒我才放豪言,下一秒便栽了。 风时不时把美味的酒香吹进我鼻子里,我一只小小羊妖,定力哪够,那口水早流了三千尺。 憋不住了真的憋不住了! 得,不管了!管他什么骨气不骨气,老子要喝酒! 不过我得先看看酒在谁手里,若是在土酱手里,我就一把抢过来,若是在大王手里,我就偷偷抢过来。 我轻转头去看,但见酒壶搁在云上,大王和土酱二人正颓废地坐在它旁边。 那狗二人怎样与我无关,我就觉得那酒在大哧哧招呼我别磨蹭了快来喝。 我腿脚一起,就要去抢酒! 但这档口,狗大王猛地站起了身。 狗大王给我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真是天生怕他,于是我哪里还敢去抢酒,吓得赶忙乱甩胳膊乱甩腿,假装坐累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我甩了两下,狗大王也蹲到了我面前来。 我淡淡然然坐下,实际内心慌地一比,于是举起手假装研究手指甲。 只听他道:“给。” 然后一只烟斗递了过来。 我便没有心思研究指甲了,还以为自个眼花了,赶忙揉揉眼睛再去瞧。 是烟斗无疑,且烟斗里已塞好上好的烟草。 我不由抬头看大王。 他一脸讨好地笑:“不是一直想抽烟吗,哪,抽吧,许你今天抽个够。” 嗯?我觉得这狗大王半年不见着实变了嘛,对我一再宽容底线。 曾几何时,因为抽烟,被他磨得看见一丝烟丝都害怕得绕开走,今日竟让我抽个够? 我不由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瞅他,看他到底哪里变了。 狗大王见我看来,脸蛋一红,羞涩道:“怎这般看我?可是我太俊了?” 呃…… 虽说他名副其实的俊,但他得意我就十分不爽,就想打击打击他,不过转念想到他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又一句话也不愿同他讲了。 我鄙视地转过身去。 至于烟,才不稀罕抽他的! “唉!”大王无奈又颓废地叹气,“圈儿呀,我是在棒打鸳鸯吗?半年没见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吗?” 我喜欢美男,也不是非阿俊不嫁,只是阿俊为我弑了仙,我不能辜负人家不是? 不过大王在我心里一直很神圣,倒没有想到我不理他他竟这般难受。 我心便软了,终于开口:“活该你。” 大王闻言激动地转到我面前来,看我:“圈儿你不生气了。”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那瓶桃花酒给捡了起来! 之后头一仰,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喝完直感觉妈呀,酒中极品呀! “大王酒还有啊?”我擦掉嘴边酒渍,掉头朝诧异得张大嘴巴的大王喊,“我还要喝。” 大王张着嘴看了我半响,既而唇角一勾,道:“知了山多着呢,给你留了一酒窖。” 我就把空酒壶一扔,扒云上找那几块糖果。 不要说掉云上,就是掉地上我也要捡起来吃! 但是云朵大,扒来扒去也没找着。 有人把我扶起,向我伸出好看手:“这里有很多。” 那白玉手中一手的美丽糖果。 我连忙把糖果全扒进手里,然后捡了颗最大的丢进嘴巴,再瞄向扶我的人。 他笑眯眯地:“小样,原来之前都是装的,还以为你真有骨气呢。” 虽然我吃了他的东西,但我对他还是挺怨恨的。 我便哼:“你接我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听到我这句话,大王就激动坏了,“我若再不来接你,你就成为别人的老婆了!” 他这句话一说我可来火了,气汹汹问:“你这么怕为什么不早点来接?” 早点来接,就不会有云庙之事,阿俊也就不会弑仙! 阿俊因我弑了仙,我却拍拍屁股走人,傻子如我都知道不能这样的! 想到这里,我颓废地坐到云上,嘴里的糖果也似没了滋味。 我转过身去:“要接为什么不在中秋节前来接?” 那时的我多想回知了山。 “因为,因为……” 身后传来大王的因为声。 我就竖起耳朵听他说,结果他因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堂堂一山之主,竟然连个因为都说不出来! 我更生气了,转头吼他:“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结结巴巴地干什么?” 他就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亦瞪着他。 我二人就这般僵持半响。 然后突然我就明白了,是了,我只是他山上一只巡山的小妖而已,与他知了山哪里有多重要,所以他才说不出个因为来。 我火气便消了下去,低语道:“是因为到现在才想起有个我吧。” “不是,”他急切否认,“不是的!” 我看他:“那是因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最后嘴张了张,又没说。 我说:“难道不是因为发现知了山少了个巡山的,又因为招妖难,所以才不得不来接我?” 大王便疯了,跳脚舞手:“你乱想什么?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颓废地转过身去,不想再听他讲,他说来说去只知道说不是。 “唉,每到关键时刻就这般,不误会才怪。”土酱嘟嘟嚷嚷走过来把我推边上去,然后偷偷咬我耳朵,“圈儿是这样的,大王为了来接你,把山给改造了,所以才耽误了时辰。” 啊,把山改造了? 我便问土酱:“把山改了干什么?” 土酱转头看大王,我亦跟着转头去看,大王那厮不跳了,站那呆呆地瞅着我与土酱。 他这般模样,哪还有平常那机智腹黑又霸道的风姿。 我转过头来,咬土酱耳朵:“发现大王变没?” 土酱扯嘴角:“他哪有变,从来都是一被某人误会……啊。” 土酱突然咳了两声,道,“岔远了,其实他呀早就想去接你了,但是为了你回来能开心,就把山给改了。” 为了我能开心把山改了? 我回想雄伟壮观风景优美的知了山,也不赖呀,怎改了? 我问土酱:“那山改成了啥模样?” 土酱神神秘秘:“回去你便看到了。” 我好奇心重,哪里能等到回去,就追着土酱问到底改成了什么模样,土酱呢偏不说,跟大王一样支支吾吾的。 这两个搞什么名堂。 我看看土酱,再看看大王,两个唯恐我抓着他们穷追问,赶忙离我远远。 二人这般更加加重了我的好奇,我便不想回人间了,一心只想回到知了山。 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抵达了知了山。 我也终于看见土酱口中山改造成的让我开心的模样。 第26章 山脚之下,原先百亩竹海之处,如今房屋错致,八街九陌。 因时夜,店肆屋角的灯笼已上点,灯光隔着大红宣纸透出来,闪光溢彩。 我踏入其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真怀疑自己还在人间。 耳边刮来一阵微风,大王玉碎般的嗓音吹进我耳涡:“人间有的这个山脚小镇都有,圈儿,你可以任性肆玩。” 我可以任性肆玩? 我掉头看向大王,有些语无伦次:“可以,不顾身份?” 大王闻言一愣,然后他微张开唇一把抱住我,深深道:“对不起圈儿,是我想得不周,让你在人间受苦了!” 我笨,不是很懂他的意思,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没有回答,只是放开我道:“这里是我们妖间街市,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 他说着伸手轻轻捧住我的头。 “玩到天黑也不怕,”他把我头转向山体,“它们会照着你一路到家。” 其实我老早就注意到了,山体上原先那条通向山顶洞府的泥沼山路已铺上青石台阶,如今每十级台阶边,立有长杆灯笼相照。 此时灯笼之光星星点点,把盘延如龙的青石之路照得亮亮敞敞。 我把头转过来,问他:“大王您开窍了?” 以前下雨天去巡山,走在泥沼山路上我总要摔好几个跟头,回去跟他反应了好几次,都是被他一顿吼。 他不仅说这辈子都不会铺石阶还说他下山都是用飞的,谁叫我笨不会飞非得用腿,活该摔跟头。 我委委屈屈,好在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那般凶身子却去拿药来给我涂摔伤。 我就想不铺石阶也值得了。 这时大王闻言脸一唬,道:“还玩不玩了?” 他一凶我就怕,立马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欢快地扎进了人群里。 身后传来大王的宠溺声:“喜欢什么只管拿,我付钱。” 嘿,金主这么大方,还不敞开了玩? 我袖子一甩就狂逛起来。 但我对物品之类着实没有几分兴趣,就一张嘴喜吃,一路就只盯好吃的,看见什么小吃都要尝一份。 还别说,这镇上还小吃最多。 于是几条街逛下来,我肚子撑得鼓鼓,一路不停打饱嗝,身后大王揶揄我:“还吃了?” 我想不吃的,因为肚子实在太胀,奈何此时一阵豆腐脑的香味幽幽飘来。 从这香味之中你可以嗅出豆腐的滑、嫩、柔…… 我哪里还管肚子胀不胀,立马沿着香味奔到豆腐脑摊位前,一拍桌:“老板来一份!” 口欲最重要不是? 然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流水之音:“老板,此书怎卖?” 这声音? 我掉头去瞅隔壁。 隔壁是一处书籍摊位,只见一只男妖正在摊位前选书。 男妖尚未完全化人,还长有一条长长的象鼻子,不甚好看,但他着的青衫。 青衫,流水之声,丑陋面目……好像阿俊。 我定了定,既而唇角一落,转过身去:“大王,我们回府吧。” “怎么了?”大王伸出手揽住我,“怎一下子不开心了?” 我扯起嘴角朝他笑:“太开心,所以才有几分失落。” 边上土酱说:“圈儿患得患失呢。” 大王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我的发:“傻瓜,不必患得患失,只要你没玩腻,我都会让这小镇一直存在。” 听闻大王这句话,阿俊便被我抛到了脑后,我认认真真看大王,问他:“大王,我不过一只小妖而已,您为何对我这般好?” 为什么对我这般好,可是因为我于你而言,非一般之人? 后面这句话我自是不敢问的。我就盯着他,听他说为什么。 大王闻言把手从我发上拿了下去。 然后半天他都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我。 我不信邪,伸出手摸上他额头,他轻轻抓住我手,终于开口:“摸额头做什么?” 我说:“想看您是不是发了烧,不然怎么跟阿俊一样,对我这么好。” 我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积在心里很久的话,“不会您也像阿俊一样,想我做您媳妇吧?” 我面上嘻皮,其实心肝在发抖。 大王闻言脸色一沉,放开了手。 我心里一咯噔。 他掉过头去:“这个小镇不过因我无聊才建,青石阶也非为你而铺,可别自作多情。” 太,无地自容了。 我垂下头去,纳纳道:“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还有,下次别提那只秧鸡,不然莫怪我罚你去磨豆子!” 我又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说完脚步一跨,往山上决绝而去。 即使失望,可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他的背影,因为从后面,我能痴痴地大哧哧地地无所顾忌地对着他看。 即使是黑夜,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亦挡不住他那如太阳般的耀眼气质。 他,就如天上星辰,高贵而光彩,又夺目非凡。 可是,我垂下头去,星辰怎与尘埃配? 隔壁紫薇花妖,身份尊贵,美丽聪慧,也若星辰一般,那种美人,才配得上他吧。 而我,作为一粒尘埃,只能俯在地上。 * 夜已过半,我还未入睡。 因为我正想阿俊想得撕心裂肺。 我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可是无论怎么变换姿势,脑子里都是阿俊的音容相貌。 我太想他了,想得心口隐痛呼吸急促,想得我抓紧胸口衣服高喊一声“阿俊!” 好难受! 我想见他,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他!要是再不见到他我怕要死去! 我被子一掀,就要下山回公鸡村。 但我正穿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圈儿”。 听到这声音我吓死了,立马踢掉云鞋钻回被窝。 房门被轻轻推开,我赶忙闭上眼睛装睡。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既而传到床前。 “睡着了?”玉碎声音就在我耳项,“还是,在装睡?” 热气喷进我耳窝,痒死了,我没忍住,躲了一下。 这一躲后知后觉,我赶忙翻身向里,徉装醒意惺忪,嗯嗯啊啊一阵。 “小样,我知道你装的哈,你睡着的呼吸声可不是这般粗重。” 靠,露谄了。 不过露谄了又怎样?就不理你。 我没说话,被窝被掀开,既而我旁边一沉。 腰被温热的手掌抱住:“为什么不去洞府?我等了你好久。” 下人间之前,我一直都是同他睡在洞府里那张极大的云床上的。 但我笨,他性子又阴晴不定,我总是时不时触碰到他的阴怒点而不自知,有时夜里惹到他了他就把我往外面赶,出去又没地睡,狗的看不过去只得把我又拉回洞府。 可能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于是后来就专门建了这间四处漏风的泥坯小房,我惹他生气就把我赶这里来睡。 那东西的性子极难琢磨,把我赶这来睡也就罢了,还不许我拴拴子。 一次冬天因为下雪太冷我给拴上了,结果他不知道怎么晓得了,第二天就罚我在雪里跪了整整一天。 被他磨怕了,所以从此后,我再不敢从里拴门栓,这不现在他才能大哧哧闯进来。 我便也不装了,道:“睡这儿挺好。” 在集市我自认为惹他生了气,所以回来并没有去他洞府,而是直接到这小破房。 他的噪音带有几丝嘶哑:“不想我么?”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阿俊,又哪里想他,且东西又用镰刀抵着我! 我极不喜欢睡觉都被别人用镰刀比着,感觉生命被威胁,便硬声道:“不想。” “什么?不想?” 他撤了镰刀,嗓音陡然提高了八个度,“你出去的这大半年,一点也不想我?” 我现在想阿俊想得发疯,便顺着他话道:“一点也不想。” 他撤回了手。 既而床动了动,我身后一空,传来一声:“呵,不想。” 声音挺阴沉的。 我这人怂,他一凶我就怕,立马睁开眼坐起身看他。 他坐在床治上,双眼盯着我,眼神沉得很:“居然不想我!” “你走了之后,大王把山毁了,你喜欢热闹,大王便把山改造成人间的样子,招了很多的妖怪来当平民。” 在集巿,大王走之后,土酱向我道来原委,“中秋节我们一直在修路修镇子,被磨得想死的心都有。” 倒没想到他们的中秋节过得这般惨烈,比起来,我的中秋节倒是有滋味多了。 不过,我问土酱:“那大王为什么把山给毁了?” 土酱揶揄我:“因为大王想你呀,想得无处发泄,只有甩法术。” 以前挺崇拜土酱的,他跟大王一般强大又神秘,很得我的眼,不过现在我是晓得了,这东西说话喜欢真假掺半。 就说在云上他说越好想我,结果我上山来后,春面张齐小元哪个见着我不激动? 偏越好跟以前一般离我远远的,这是想我的表现? 我笨可也不带这么骗的,所以才不信土酱,也不信大王会为我做这么大工程。 我不过一粒小尘埃而已。 呵,尘埃,我心中陡然生出不满来,抬眼看他。 他穿着纯白的亵衣亵裤,如墨云般的发丝也散了下来,身上散发出熟悉的只属于他的体香,一如以往的夜里。 我见过他无数次褪掉华丽服饰后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的模样,闻过无数次他身上那清如小黄花的体香,可是,他这些美好,以后都将只属于匹配他的另一枚星辰。 想到这,我不开心,极不开心! 我内心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因子,突然想与他对着干! 我道:“是的,我不想你,一点也不想。” 他闻言眼神再一沉。 我朝他弯唇角,“因为我在想阿俊,想他想得发疯。” “想他?” 他不深沉了,不高高在上了,好似只麻雀,激动地跳起脚冲我吼,“我不许你想那只秧鸡!” 我倔强:“我就想他!” 他就跟疯了一样,伸出手使劲抓住我肩膀摇晃:“想我!我命令你想我!” 我被他摇得身心难受,但我嘴巴倔,就是不松口:“就不想你!” “啊!” 他气得大喊一声,然后粗暴地抓住我的右手把我给拖下了床。 这狗的真的是疯了,他拖着我一脚踹倒房门,然后一把把我给推到了门外头去。 第27章 高山,夜里是很凉的。 我鞋没穿外套没披一出门就被冷得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他无动于衷,还恶狠狠道:“到底想不想我?” 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磨我,但定然不容气,本来想阿俊就已想得我身心疲惫,要是再被乱磨,小命怕是都会交代。 但是我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遂他的意,咬牙切齿说不想。 他脚一跺,又伸手来拖我,把我给拖进了洞府后的磨坊里。 磨坊里未点灯,黑蛐蛐的,但东西能夜视物,他准备无误地把我甩到磨石上,凶神恶煞道:“磨豆子!” 我不行,我就一只小妖,黑漆抹乌的我什么也看不见,磨豆子,怎么磨? 但我不想投降。 我默默从磨石上爬起,闭上眼睛缓了缓。 幸得之前经常被罚来磨豆子,知道豆子和水桶一般都是放在门后的。 我便睁开眼,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摸到门后去。 果然摸到了木桶和豆子。我便提起桶,摸着门出去打水。 水井在山顶的一株榆树下,山顶离天极近,星辰照耀,是以外头蹬亮,所以打水倒是很顺利。 水打好,我提着桶又摸进磨坊。 磨坊里有些杂物,我看不见,也不知碰到了啥,摔了一跤,水哗啦啦一倒,全撒了。 本来黑黢黢看不见我是有火的,这水一撒,我更有火了! 我很想冲大王吼狗的你不点灯我怎么搞?! 但大王那东西凶的很,我不敢。 我乖乖爬起,再摸出门去打水。打了水进来,不知道又碰到了啥,水又撒了! 这回我是真的生气了,气得用手在地上到处摸拌我的东西,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摸来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 我光脚,是有触觉的,好好回想,就感觉拌我的东西吧好像是一根长条,像腿? 嗯?腿? 不可能呀,这里就我和大王,我是不可能的,大王嘛想整我还不是光明正大,不必使这个阴招。 “求我点灯。” 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或者,说你想我。” 想让我服软,门都没有!我站起身,木桶一拎,转身出门打水去。 这回我学乖了,摸进来时就一点一点寸着走。 结果没想到极顺利,畅通无阻走到了磨石那里。 嗯?怎回事儿? 管它怎回事,磨豆子要紧。 我又摸到门后,把豆子搬到磨石那,再把干豆子倒进磨眼里,把水勺进去,摸到磨把,开始磨磨。 豆子没泡,干干的磨起来是很费劲的,但无甚办法,只能使劲推。 我埋下头,推得哼哧哼哧。片刻,脸上已现出斗大汗珠。 脚呢,没穿鞋,因为身子往前推,脚总要用力,一直摩擦地面,一会皮便已磨破,每推一步,钻心地疼。 也许我是有些怨大王的,所以心思都在磨豆子上,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磨了有四五圈,传来声音:“我再问你,到底想不想我?” 狗的没走。 想到他让我吃了这许多苦,我心中不服,没搭理他。 他见我没说话,又道:“不然这回,门后的豆子你都要磨完。” 门后有三大袋,之前摸到的。 “起码得磨三天,你的脚,会烂。” 烂就烂,我咬牙:“不想!” “好!” 只听他气呼呼一哼,既而磨坊门被一关,那人已扬长而去。 以往被罚磨豆,我总是磨一磨就跑去同他诉苦,说手磨破了腿也酸了,反正耍着心思讨便宜,虽然结局还是要磨完,但总能歇一歇,不至于多累,而这回,我不知怎么了,兴许是脑子里只想着阿俊,兴许是对阿俊的愧疚,兴许就是想长长骨气,我竟有毅力极了,不吃不喝不眠不睡三天,把三大袋干巴巴的豆子给全磨成了浓浓的豆浆。 只是最后一磨推完,我再也站立不住,瘫在地上。 我极累,累得闭上眼睛只想睡个三天三夜。 不过狗大王岂就这般放过我,我才躺下,他便适时地踹开门闯了进来。 “还不想我?” 这三天,他每天都来问一遍,我否定后他便不许张齐送饭给我吃。 他说:“说想我让你吃一顿饱饱的饭。” 我肚子极饿,现在只要一听到饭这个字就想吞口水。 我吞了两口大大的口水。 “再让你在舒服的云床上睡个三天三夜。” 地上凉,确实硌得我肉疼。想到那张大到随我怎么翻滚也不会掉下去的云床,我的心便扑通扑通直跳。 但不行,我不能让他瞧不起,我咬牙,对他狠道:“就不想你。” “好!” 他大呵一声好,然后我手便被他给拽住。 我真的太疲惫了,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嘘开一条缝。 天是亮的,外头大好的太阳。缝中的他蹲在我面前,背着光,阴沉可怖。 我突然不怕他了,问他:“你还要怎么磨我?” 他冷哼:“非得让你想我!” 他说着手一拽,想把我拽起来。但我双脚已烂得不成样,连支撑都困难,哪里起得来。 他见我不起,竟起身直接拖着我上半身走。 我的下半身在地上拖行,疼。 我转头去看,一地的血印。看着这些血印,我突然觉得好委屈。 我是笨,但也不是如被畜生一般对待的吧。 我撑不住了,冲他大吼:“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真是没有骨气,声音里竟然带了哭腔。 那人一愣,既而停了下来,轻轻放开我的手。 我赶忙擦眼泪,但是眼泪它不听话,反而越擦越多。 “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你说呀,我已经把豆子磨完了,我都不吃不喝三天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干脆不擦了,闭上眼睛任眼泪流淌。 世上还有比他更狠心的人么? 我在人间呆得好好地非要把我劫走,劫来了又不好好对待,叫我磨豆子我不是磨完了吗?还要怎样?! 那人的呼吸由重到轻,既而我脚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 伤口处似不疼了,且极舒服。 我便嘘眼去看脚,一枚白玉手正在给它们上药。 他一示弱,我便妥协。 我把欲再出眶的眼泪收回,瞄他:“你说你还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我不磨你了。” 他声音不凶了,清俊的眼目垂在我的脚上,药抹得温柔又仔细,“我只是,想让你想我。” 他这般,我哪里还有心思再与他作对。 我放软了语气:“不磨我,那你刚刚拽我干什么?” 两只烂脚都涂上了药膏,他便把我抱起,朝我耳涡轻轻吹气:“乖,随我去密室。” 他的嗓音又轻又柔时,如若玉碎,与阿俊的流水声音是有得一拼的。 我骨头都听酥了,哪里还有脾气,轻轻点了点头。 他唇角一咧,露出酒窝,风也般往密室飞去。 但进了密室,兴许是我刚开心是因大王而非阿俊,所以遭到了疯狂报复,脑袋又开始想阿俊想得发疯。 天哪,太想他了! 想得我皱紧眉头,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大王在做什么。 只知道他把我放到椅子上,然后似端来了一碗水,之后,他在画符,然后,他似把符给烧进了水里。 晕晕乎乎中,见他把烧了符的水端到我的唇边来,叫我喝。 我掐了一把自己,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看向大王手中的水,他说:“喝了吧。” 犹记阿俊也曾叫我喝烧了符的水,还说是美容水来着。 喝了阿俊的水之后我也确实变漂亮了,人都是贪心之物,我虽美丽了,但还想更美。 我便抬眼问大王:“喝了它,我会变美?” 大王一愣,既而挑了挑眉,然后唇角一勾,道:“会变美,会变得比隔壁紫薇花妖还要美。” “喝!”我抓住碗,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 大王伸手抚抚我的头,露出十分诡异的微笑,道:“真乖。” 笨蛋如我都看得出他这微笑极不同寻常,我想我不会又上什么当了吧? 不过也真是奇怪,喝了水之后居然不想阿俊了,脑袋也清爽了。 我高兴地把碗一放,伸手朝大王:“抱抱。” 看他现在心情好,占他个便宜。 大王也大方,一把抱起我,对我柔道:“饿了吧,我让张齐烧了几样你喜欢的菜,好好吃个够。” 一听到吃,什么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欢呼一声:“好吖!吃了后我要再睡个三天三夜。” 大王一笑,宠溺道:“好。” 结果直到吃饱饭躺在云床上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在我喝了水后狗大王那般不同寻常的微笑。 因为我压根睡不着,在云床上翻过来滚过去翻过来滚过去快要疯了! 我一会儿想阿俊想得发狂,一会儿念大王念得如痴! 这两股想男人的力量在我身体里不断斗争、撕咬,反反复复,似在争抢主人之位! 奈何两物皆过于强大,谁也征服不了谁,反倒我这炮灰被磨得双眼上翻口吐鲜血晕倒过去。 我虽笨,但也算是明白了,那两碗美容水压根就不是美容的! 这两只坏坯! 第28章 大王在洞府顶开了一条长长的狭缝,他想着夜里躺床上只要那么一抬眼便能欣赏到天辰中那浩然的繁星变化。 想得倒是挺美,但又怕下雨水漏进来,于是他又在狭缝处结了一层透明结界。 我醒来依旧在云床上,彼时日正当空,于是从狭缝结界处透进来的不是天辰中的美丽星海,而是烈辣的阳光。 洞府在山顶,山顶离天近,所以离太阳也是很近,于是阳光就极辣眼,我不得不把脑袋掉向阳光照射不到的云床向里。 结果掉眼过去,那狗大王正姿势优美地躺在云床边上一张云榻上。 他睡得正香沉。 狗大王姿势怎般优美睡得怎样都是吸引不了我的,我一眼注意到的是云榻边上正坐得规规矩矩的越好。 其实有时我挺感谢大王的,招了越好这般好看的小白脸到知了山上来,让我每每看到他都心情愉悦。 于时这时我的心情便靓了,招呼越好:“越好,你在呀。” 越好立马站起身,拖着残腿跑到床边殷勤地问候我:“圈儿你醒了?” 哎,我奇怪。 越好虽跛了一条腿,但性子还是高傲,我当晚回来时依旧对我不理不睬,这时怎地这般热络? 莫不是……我开心得咧嘴笑,羞答答问他:“越好你对我这般关心,可是喜欢上我了?” 越好闻言一愣,既而两只手拼命乱摇:“别,圈儿,你可别误会,是大王叫我伺候你的,大王不许我摆臭脸,你别误会,你可别乱误会。” 啊,是大王捣的鬼? 我唇角落下来,心里失落得很,原来不是他越好喜欢上我了呀。 我转眼恶狠狠去剜大王,狗的没事要越好伺候我干什么,害我白高兴一场! 结果这一剜发现狗大王下巴上居然长满了细碎的胡子渣渣。 大王这仙人极注重自己形象,衣服随时理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总是梳得顺顺当当,平时呢过个三两天便会把脸刮一下,早晚也会洗一把脸,从未见过他邋里邋遢的时候。 这时居然逮到他长胡子了! 哈,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他长了胡子是个啥模样。 大王呢,俊还是俊的,只是他本来就生得高大,如今长了胡子就更显得有几分粗犷了。 我这人呢,喜欢小白脸类型,他以前那般没有胡子的粗犷,也尚算能接受,但如今这有了胡子的粗犷与边上小白脸的越好比起来,就与我的审美起了极大冲突。 我就觉得简直一个地一个天,不能看。 “越好呀,”我赶忙把目光掉向越好洗洗眼球,顺便色咪咪道,“还是你最合我的口味。” 越好吓得双手抱胸,哆哆嗦嗦道:“你,你可别打我主意啊。” 他这般欲羞还迎的模样更是合我胃口。 色字迷心,我立马跳下床一把抓住他的手,深情表白:“这样越好,咱俩好好不好?” 越好双眼一睁,如看见了洪水猛兽。然后他死命把手一抽,拖着残腿转身便往洞府外头跑去。 小白脸平时柔柔弱弱的,走路都一步三摇的那种,倒没想到此时如若脱兔,一转眼便没了影子。 不过他跛着条腿,还能跑出知了山? “哈哈!”我得意一笑,朝洞府外头吼,“越好你腿都瘸了还能跑出我的五指山?” 说完我提起脚就要去追。 但我脚才跨出一步,身子却突然被提起,既而被狠狠摔到了云床上。 “呵,追男人是吧?”是狗大王。 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什么时候醒的,我才倒在床上,他就扑上来掴住了我双手。 “那我把他另一条腿打断,再把他两只手斩掉,你可还追?” 狗东西咬牙切齿地俯视我,阴气森森,“狗东西,我没日没夜守你五天,醒来却要跟别的男人好?!” 什么,守我五天? 我便楞住了,原来我昏迷了这么长时间。我看向他胡子,那他胡子是因为守我这么久才长出来的? 瞬间我内心充满了愧疚。 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守了我这么久,而我却嫌弃他没有越好好看…… 我想心疼他,他却眼神一凛,道:“回头就把小白脸给扔下山去!” 我便把愧疚给抛到了脑后,赶忙乱拍马屁:“大王您看您说的,越好怎么比得上您呢,要说俊,您若排第二,谁人敢排第一?越好算什么,别说他已经断了一条腿,他就是长得像您这般高大威猛有您这般高贵身份,我也看不上!” 大王双目一眯:“看不上?” 我信誓旦旦:“真看不上。” “哼!”大王冷哼一声,既而放开我手,往旁边一扒,道,“算你识相,暂且饶他一命。” 咦,这次这般轻易就逃过危机了?倾乎同以往不一般哪。 我便小心翼翼看他,看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结果这近距离一看又发现他唇色有几分白,人也有气无力的模样。 我的愧疚又涌上心头,忙问:“大王您怎么了?” “现在才发现我不好?” 大王语气不善,抬眼气哼哼瞄我,“我问你,秧鸡是不是曾经烧过一碗符水给你喝?” 符水?我想想,有呀。 我说:“是呀,那不是美容的吗?” “美什么容!”大王气愤不已,道,“东西在你身体里种了虫蛊毒,那蛊毒极为厉害,为了解你的毒,消耗了我近大半法力!” 啊什么,阿俊给我喝的那碗符水是毒? 大王说完别过头去,阴森森嘟囔:“狗的秧鸡,居然下这阴招!” 怪不得喝了符水之后,我想阿俊想得发疯! 好呀,还以为阿俊好呢,原来也是个腹黑的! 我气愤极了,道:“坏阿俊,居然这般坏!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再也不想见到他!” “对!”大王转过头来附合我,“狗的太坏了,以后看见他绕着走!” 我与大王四目相对,瞬间觉得与他真是心心相惜。 我俩大眼瞪小眼,心有灵犀好一阵,然后大王咧开嘴朝我笑,道:“圈儿你看还是我对你最好吧。” 他不咧嘴还好,他一咧嘴我陡然反应过来他也曾烧过一碗符水给我喝。 我眉毛一挑,问他:“那大王您那碗符水,是不是也是蛊毒?” “啊?” 大王眨巴两下眼睛,既而弹跳而起,大声道,“当然不是,我的才是美容水!” 我平平静静瞄他:“是吗?” 若他的才是美容水,那怎么我喝了之后也想他想得发疯呢? “当然是!”大王道,“不信你照照镜子看是不是变美了?” 我半信半疑,便依言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来照。 这不照尚好,一照发现我的山羊胡子又长了出来,眉毛也长连起来了! 我气死了,抬眼问大王:“这是变美了?这不是又丑回头了吗?” 大王深情款款看着我,道:“谁说的,你现在美得如天仙一般。”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把镜子一扣,气呼呼道:“你蒙不到我,我在人间才叫美丽!” 大王闻言收回深情款款的眼神,往床沿上一坐,朝我冷哼:“你在人间都学笨了,美丑都不分了。” 我觉得他才不分美丑,便直起上半身,朝他双手叉腰道:“是大王你的审美有问题!” 大王瞄我,眼神不善:“我的审美没有问题,是你给某只秧鸡带坏了!” 我此时辩上头了,反驳:“我没有被带坏,我现在就是丑,是你审美有问题,我丑你居然说美!” 想到自己丑,就越觉得自己比不过隔壁那朵紫薇花。 我便急了,跳下床开始穿鞋。 大王起身,往我跟前一站,问我发什么疯。 我说我要下山去,我要买刮刀,我要把胡子刮了眉毛剃了,还要买很多漂亮的珠钗来戴。 “下山?” 大王语气陡然一厉,道,“我说了你现在才最漂亮,不准去买!” 我已没有心思同他吵,我只想下山买些东西来把自己打扮得美美丽丽。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穿好鞋然后往洞府外走。 但大王那东西一把抓住我衣领,又把我给扔到了云床上。 我心情不尚好,他这般我就再也顾不上,朝他怒目瞪鼻:“你干什么?” “把你关起来!什么时候承认你现在这般叫美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东西撩下这句话便飞到洞府门外,把石门一关,扬长而去。 靠,我气疯了,爬下床就去捶石门:“开门!放我出去!” 但门被关得严严实实,一点也推不动。 “你放我出去,又把我关起来干什么!” 没有人理我。 我便来火了,伸出脚一把踢向石门,结果一脚过去门没事我疼得啊啊叫。 啊,我还就不信了打不开这破门! 于是待痛感过去,我便开始使法术。但我那三脚猫法术使了半天,别说开门,就连门上头的灰尘都未弹下来。 没招了。 我气得很,指着石门历数狗大王的条条罪状:“我是你养的宠物吗,动不动就磨动不动就关,有你这样的吗?!” “我连工人都不如,为你工作二十多年了,没有给过我一份工钱不说,还动不动就不给我饭吃不给我好地睡!” “如今连想刮个胡子都不让我刮!” “霸道独断阴险腹黑,说的就是你这只丑大雕!” …… 我太过于生气,从早骂到晚,又从晚骂到早,把自跟着大王以来受的所有委屈全给倒了出来。 结果嗓子都喊哑了,却没一个人睬我来看我。 晨曦透过狭缝钻进来时,我已蹦达一夜二天,累得身子都似散了架。 实在没劲了,便倚着石门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兴许是一夜两天未吃东西,肚子极饿,睡梦中竟闻到了食香。 那食香实在太香,诱得我睡梦中都在吞口水,似有爆炒猪肝,鱼香豆腐,酸辣茄子…… “香,要吃!” 我鼻子不知不觉跟着香味走。 然后走呀走,走到一处鼻子走不动了,我便拼命地把鼻子往前伸。 鼻子呢越伸反而越痛,最后终于我被痛醒。 这睁眼一看,好家伙,我的鼻子正卡在石门缝之中呢。 那些食香也并非我梦中所梦到,而是真的。 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把石门开了一条小缝,那些食香便通过半个鼻子大的石门缝大敕敕飘了进来。 我这时顾不上鼻子难受,闻着食香只觉得肚子已扁成饼。 山上吃饭向来是在洞府门前那株常年盛开着桃花的桃树之下,莫不此时是饭点? 我便眯起眼去瞧石门缝外头,果见桃树下春面土酱小元张齐越好围着餐桌正吃得满嘴发油。 几人不时还斟斟酒碰碰杯吃得欢快无比。 好呀,一群没有良心的!没发现少个我吗?没发现我的鼻子正被卡石缝间吗? 我正想发火,但想到狗大王,又不得不把火给灭了下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我便清了两声嗓子,力求把音调得温温柔柔,然后调好后,我柔弱无骨地朝外头喊:“大王,大王,您在呀?” 餐桌上那一群人听见这声喊朝我这边瞄了瞄,然后一个个佯装没有看见把眼光又给收了回去。 定是狗大王不许他们应我! 好呀狗大王!我就睁大眼睛去找狗大王,但奈何石门缝小,餐桌看不全,未看到那狗的。 不过此时是饭点,大王那厮定然也是在的,只是在我这方位看不到。 他不理我,还不许他们应我,莫不觉得我诚意不够? 得!我咬牙切齿一阵,然后再清了两声嗓子,把音量调得再温柔,道:“大王,那个,您在吧?” “嗯,”大王的声音果然从我看不见的方位传来,“有事儿说。” 我真是恨生不能喝他血死不能啖他肉。 但现今人为刀砧我为鱼肉,只能服输:“我,我认输了。” 传来他的慵懒之声:“听不见,声音大点。” 啊,我很气!但,食香太香,肚子又叫太响…… 得,我吼道:“认输了,你赢了。” “知晓自己错了?” 我恨恨道:“知晓了知哓了,您是对的,您永远是对的!您的审美没有问题,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传来那人的清笑,“还算识相。” 听到他那玉碎笑声,真恨不得出去就把他嘴巴给缝上。 机会来了,石门被从外打了开。 我自由了,顺带鼻子也自由了,食香更如潮水一般涌进鼻腔。 真香呀!香得我口水一下子流了三尺! 我哪里还顾得上缝嘴,腿一抬便朝餐桌狂奔而去。 第29章 我抹掉嘴边的油渍,豪迈地叼起一瓶酒,闭上眼睛狠狠灌一口,直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吃饱了?”耳边传来愤愤之声。 我睁眼一瞅,乖乖,春面土酱张齐小元越好个个瞪大眼睛正恨恨瞅着我。 我说:“吃饱了呀,怎么了?” 张齐伸手指了指我面前一堆空盘,有些生气:“你就跟放出来的牢犯似的,把饭菜全给吃光了。” 小元气愤:“我拼命喊圈儿姐圈儿姐少吃点少吃点,你睬都不睬我。” 越好责怪:“我们才吃两三口。” 我尴尬笑笑:“我被关一天两夜了,担待点担待点。” 春面双手一摊:“我们好歹还吃了几口,可大王一口都还没吃着呢。” 大王? 我赶忙环视一圈,这时才发现大王不在餐桌上。 我偷偷朝离我最近的土酱眨眼睛,意思是问大王人呢? 我在里面时狗大王不是还同我对话来着,那去哪了? 狗的不会在暗处看我有没有越矩,然后再找借口把我关起来吧? 天,那完蛋了! 我居然把饭菜都吃光了,一口也没给他留!完了,又要被关了…… 我同土酱真的是心不有灵犀,因为土酱不掩护我,还反而朝我哼:“现在才想起大王来?” 我冷汗直冒,瑟缩缩拿起只剩一口小酒的酒壶,朝土酱卖笑:“酒还有点,还够大王喝上一口。” 土酱张齐小元越好这几个雄的个个鄙夷地朝我扯嘴角。 还是雌的好,春面朝我身后指了指,偷偷说大王在我身后呢。 我吓得酒壶一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说缝他的嘴巴,妈呀,我这时反怕他缝我嘴巴。 “怕我?”那人声音不喜不悲,“这么怕我还不转过头来看我?” 我哪里敢转过头去看他,但他老人家发了话,我若是不看,他怕是又要找借口来磨我。 得,我牙一咬,死就死!然后大喝一声后转过头去。 本以为看到的是他阴沉着脸恨不能把我扒了吃的模样,但,阳光和煦,山雾稀薄。 洞府山顶,那人坐在青石上,一条长腿顺着青石甩着,一条腿屈在胸前,两只如玉骨手交叠搭在屈着的长腿上。 他面目朗俊,神态闲雅,正静静俯瞰着山脚下热闹的镇子。 似乎时间静止了,画面也静止了。 在这隐隐约约的薄雾之中,那人似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蓝色太阳,看呆了我的眼。 “我可俊?”清亮眉眼随着玉碎声向我瞄来,“可有你的阿俊俊,你可,还想嫁他?” 我承认大王是俊的,也被此刻的他迷得神魂颠倒,但他不能提阿俊,一提阿俊我就觉得愧疚。 我移开目光,道:“还是阿俊俊。” 他太耀眼,我哪里能彻底移开目光,眼角还是瞄着他。 他唇角落了下来,既而翻身向下,落我身前,朝我一翻白眼:“不识美玉,买椟还珠!” 说完袖子一拂,往洞府而去。 我惦记着他的肚子,赶忙喊:“大王您肚子可饿?” “啮檗吞针!食不甘味!” 嘿,就当了一会儿仙人就真的跟仙人一般了,还会说四字语? 我转头问土酱:“大王怎说我听不懂的话?” 土酱喝尽我剩的那一口酒,道:“你不是喜欢越好那样有气质的人嘛,所以这大半年他有时会看书,学会了几个。” 土酱调侃我,“怎么样?他这般可有气质,可符合你的审美?” 我嘻嘻笑道:“有味道有味道。” 但我的内心却蔫吧至极。 春面与我说过,这大半年以来琴棋书画俱全的紫薇花妖时常过来拜访,春面说,紫薇美人那番气质与谈吐,就如天上的仙人一般。 所以,他看书哪里是为了我,怕是为了配那朵才花吧。 * 土酱是大王的好基友,见大王颗粒未吃着便吩咐张齐又烧了些许好菜,然后要我把饭菜端去与大王吃。 我心情不好是不想端的,土酱说:“你若是想要再被关,大可以不端。” 这土酱真是同大王一般不讨喜。 我翻个白眼,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把饭菜给拢进菜蓝,踩着仙雾往洞府去。 洞府门大开,在门口便见狗大王正站在一堆金山前,把金子往一枚荷包里装。 咦,那个荷包,还挺眼熟。 但是我眼睛有几分近视,那荷包看得不甚清晰,我想不会是哪个妹子送他的吧? 他俊呢,在他爹拐子山那会多少女妖找借口混进山送他礼物,不过他好像从来不收的。 我便进到洞府里面去,把饭菜放到桌子上。 但是我心里始终惦记那枚荷包,便用眼角风偷偷瞄了瞄,这才发现原是我以前送他的一只。 有一年他生辰,我想送他一个较为别致的礼物,想来想去便亲手做了一个荷包。 当时他接过荷包,满脸嫌弃,说山脚下那潭水里的草鱼怕是都缝得比我好看。 我就一大老粗,荷包做得大不说,针线粗陋,丑不堪言。 原以为他扔了呢,没想到还收着。 不过,如若以后紫薇花妖缝了只漂亮的送他,我的这只定然会被扔掉。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便不好,要转身出洞府去。 “怎么,这么不想见到我?”声音很不友好。 我就有一些害怕,赶忙停下,道:“我没有。” “那转过身来。” 我未动。 他道:“想要被关,那就别转。” 哼,就喜欢逼人! 我气嘟嘟地转过身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但是我呢又贱,他长得帅,眼角风还是避不开他。 便瞄到他把装满了金子的荷包往袖子里一塞,然后往床上一倚。 “饭菜端过来,喂我。” 什么? 我不得不正回眼睛看他。 他见我看来,单手托起腮,眉毛挑得高高地,“快点,我饿了。” 这狗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说我如今不是他小厮,就说以前还是他小厮那会,也从来没有说把饭菜给喂到他嘴边的! 这是看我傻,太好欺负了吧? 哼,我才不服你!我硬气道:“我去叫越好,他才是您小厮。” 但我就一傻瓜,斗智斗勇哪里斗得过他。 他沉声一哼,道:“你的职责是巡山,这回回来知了山你似是一次也没巡过?” 乖乖,找茬了。 但我岂能让他得逞,我抬起胸与他反驳:“回来知了山您天天磨我我怎么去巡?” 他冷笑:“因为我磨你,所以你就不去巡山?巡山与我磨你有何关联?” 这是什么悖论? 我气愤:“您把我磨得在床上躺了几天,我哪里有时间去巡?” 他阴冷:“时间,谁的时间不是挤出来的?” 他无耻地撩拨下他的长马尾,“本王现在躺在此处,这时间都是从海绵里挤出的,你可知?” 我哑口无言。 这东西太厉害,我不能反驳了,我一反驳他必然还有别的言论来压制我。 得,我投降,问他:“那您要我怎么办吧?” 他把马尾往身后一甩,瞄我:“喂我。” 哦,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我认栽,认命地把饭菜一一端到床头柜上,然后拿起筷子扒了一碗好菜,细细喂他。 但我从未喂过人,又是老大粗,是以速度跟不上他的节奏。 喂得慢了点,那东西便横眉冷目,道:“没看见我的嘴巴没有嚼了?没嚼代表吃完了,还不快喂?” 喂得快了点呢,那东西就叱牙咧嘴,道:“你这是刚刚报复我说你是吧,送的这么快,我来得及嚼吗?”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磨得要命! 但我作为一个下人,也只敢怒不敢言。 而他见我这般,更加得寸进尺,嘴里面吃着美味的菜,一双眼睛还跟蛇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我,似要把我给盯穿。 我胡子没刮眉毛没剃,实在不喜这般被他盯着,于是送饭菜送得更快了。 他吃了几口,我再送他就不吃了。 他挑着眉朝我歪嘴角:“这么巴不得我吃完?” 我起身,道:“大王您应该也吃饱了,我就走了。” 结果我这话才说完,东西伸手就把我手中的碗筷一拂。 碗筷掉到地上,而我被他压在了床上。 他俯视着,眼里透着坏,道:“怎么,怕我把你当饭菜吃了?” 他伸出一只手勾住我的下巴,“确实,好久没吃你了。” 说着他唇就霸道地压了上来。 半年了,想念他的唇大半年了,还是以前那般滋味。 我二人闭上眼睛,吻得难舍难分。 我以前是不启齿时,这回,兴许是他口中饭菜的滋味极香,香得我有几分醉了,我竟不由地分开齿,伸出丁香把他的舌勾了进来。 他的舌一顿,既而如蛇一般疯狂,在我的口腔里钻来钻去。 时而缠绕下我的舌,时而死力吸取我舌上的津液,时而逗弄我的贝齿……销魂至极。 我二人都有一些忘我了,不由发出愉快地嗯嗯之声。 只是这声一发出就把我给惊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把头一掉,别了开去。耳边传来他的嘶哑声:“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到他的唇以后又不是属于我。 我没回他,推开他起身,然后蹲下去捡碗筷。 他愣在床上好久,然后亦起身,静静地站在一旁。 饭菜收拾好,我起身准备退出洞府去,那人伸手一把拉住我,道:“你不开心。” 我甩开他的手,道:“我该去巡山了。” 他又抓住我的手,说:“不许去。” 这东西性情怎么这般难琢磨,之前说我不去巡山找我茬,我现在要去巡山又不准我去! 我便生气了,转头看他,生硬道:“我若不去巡山,不是又要给你找茬来磨?” 他阴沉沉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甩开他的手,往洞府外走去,到洞口时,传来他有几分乞求的声音:“我与你一同去巡。” 还有他示弱的时候?我便停下。 他道:“可好?” 我敢说不好吗,我要说不好,怕又要给他关起来。 第30章 我喜自由又犯二,所以每每去巡山就犹若出了笼的小鸟,满山地疯跑玩耍,无拘无束又恣意妄为。 但此次是与狗BOSS一块巡逻,我不敢蹦蹦跳跳乱犯二了。 我就静静地跟在他后头走,不时抬头看看他健壮高挑的背影,然后嘴角弯成了一条勾。 我一直幻想着此般情景,他在前面走,我则如一只乖巧的小绵羊在后头一步一步跟着他,跟着他走到天荒地老,跟着他走到海枯石烂。 “澎”! “啊,疼!”我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啊啊直叫。 “嗯?”前面那人停下身来看我,“怎撞上来了?” 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时听他这么一问,我心里面陡然起了火,怪道:“您走得太慢了。” 当然哪里是他走得慢,是我看他背影太痴迷,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他的背,但我就想怪他,谁叫他走了这么久也不牵我的手。 他闻言扑哧一笑,伸出手温柔地擦我的泪:“可撞疼了?” 我气嘟嘟看他:“可疼了。” 他嘴角咧得更开,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他左脸那酒窝深深一现,清俊得不得了,我心里哪里还有火,只剩蜜一样的甜。 但他说我傻,我心里面又不甜了,因为我傻,便配不上他。 我不开心地让开他的手,道:“我本来就傻。” 他一愣,唇角落了下来。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我也不希望自己傻,但天生的。” 那头他没接话,只听到他叹了一口气,既而一样东西被塞进了我手中。 我低头去看,原是那只装满了金子的荷包。 我看看荷包再抬头看看他,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问:“大王,您这是干什么?” 他不看天地了,看向我的鬓发,扭扭捏捏道:“这是,这是给你跟着我这么久以来的工钱。” 工钱?我暗暗惦惦荷包,这工钱买我十辈子都够。 怎么突然给我这么多工钱?这狗的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记得一次春面得了工钱在我跟前炫耀来去,我心头痒痒也跑去跟他要工钱,结果他说给我吃给我喝就不错了,还想要工钱,做梦呢? 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当时那高傲的嘴脸:“只有我这个大善人肯要你这傻子做工,你若离了我,可堪活着?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当时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从此后再也不敢提工钱的事儿。 而现如今,他竟然给我这许多工钱。 于是我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转眼瞄我:“干嘛呢?” 没发烧。我放下手问他:“当时您为什么要越好伺候我?” 我就觉得自我醒来他就似变了一个人,我再问他,“您不是说我若接近越好便会把我腿脚打断吗?” 他张了张嘴,既而说了一句话,低下了头去。 他声音有几分小,我着实没听见,便对他道:“您刚刚说的什么,大声点重复一遍。” “你喜欢小白脸,我想你醒来第一眼便看到所喜欢的类型,”他抬起头来,神色很不开心,“不好吗?” 嘿,因为我喜欢小白脸,所以让越好伺候我? 我说:“您怎么了?” 发的什么疯? 他说:“反正我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让你醒来就看见越好还不好吗?” 我虽是个傻子,但也看出来他带有几分情绪。 什么情绪呢,好似我与他身份掉了,他是我,我是他,他说了让我不开心的话,我带有卑微的情绪一般。 对,卑微得我认为配不上他。 不过,他怎么可能会卑微?是我产生了错觉罢? 我虽傻,但聪明起来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我眼珠一转,便道:“确实看见越好,我的心情倍好。” 他轻轻一嗯,脸色更加不开心。 嗯?并非我错觉,他果真卑微?嘿,我做个实验来验证验证下。 于是我又清了清两声嗓子,道:“这样,只要给我烟抽,我就不再喜欢越好。” 所谓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我确实烟瘾犯了。 “真的?”他立马开心起来,嘴巴裂到了耳朵根,“你,不喜欢越好了?” 我说:“是呀,只要您给我抽我就不再喜欢他。” “抽烟?”他才反应过来,然后跟变脸似的唇角一收神色一凛,对我厉声道,“不许抽!” 妈呀,翻脸比翻书还快。 然后他把眼目垂到我手中的荷包上,极为严肃道,“也不许偷偷买烟抽!不然罚你去磨豆子!” 此般哪里还有刚刚卑微的模样,高傲得很呢。 我的心情瞬间一落千丈。 这人哪有阿俊平易近人,一会对我好一会儿对我坏,一会儿又离我很近一会又似离我极远。 心低到了尘埃里去,我觉得,还不如离他远远的好。 闭上嘴巴不再说话,我默默转过身去看周围的花花草草。 但是美丽的小黄花也不能开解我的心情。 有手从身后环过来,轻轻抱住我的腰:“生气了?” 声音极为轻澜,荡得我的心一跳一跳。 这什么人,又来撩拨我! 我不喜他把我的心磨来磨去,硬声道:“没有。” 他手上用了力,我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中:“我不准你抽烟,是因为我娘亲。” 他娘亲?他娘亲与我抽烟有何干系? “她喜爱抽烟,肺受烟气薰灼,以至于经常咳嗽,最后,竟咳到吐血。” 哦,本来我想从他怀中撤出来的,但闻言便不撤了。 原来他不让我抽烟是为了我好,他定然是怕我像他娘亲一样抽烟伤身吐血。 我说:“然后呢?” “她得了肺癌,最后在我十六岁,”他的声音低下去,“撒手人寰。” 唉,虽然我不是什么良善之妖,但从他嘴里听出来,就觉得他分外可怜。 想来他现今阴晴不定的性格必然是因为从小没有母爱滋润的缘故。 他声音悲痛至极:“她温柔善良,对我疼爱至极,但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她闺名叫如烟,如烟如烟,最后死与抽烟,也如烟雾一般消散而去……” 瞬间,我对他更加同情,不由安慰道:“至少您与她享受了十六年的……” 等等,十六岁? 我奇怪,从他怀中撤出来,转身看他:“您娘亲在您十六岁去世,但我是从小陪您长大的,我怎么没有见过您娘亲?” 大王本来神情悲戚,闻言一愣,既而脸色一白,朝我喝道:“好呀圈儿,我娘亲美你就把她从你的记忆中剔除掉了是不是?” 我是不喜欢比我美的女人,但我不至于把他娘给忘了吧? 我说:“不是这样的吧?” 他喝道:“定然是!” 我挠挠脑袋瓜,再翻翻记忆,确定确实从未见过他娘。 我说:“我确实未见过您娘。” 他看了我一会,语气突然柔和下来,道,“记不得就记不得吧,她毕竟已逝去很多年,我不怪你。” 我懵懵地,抬头想说是真的没有见过你娘,哪晓得我嘴巴才一张,他便又严肃起来,厉声道:“想我又把你关起来不是?” 你除了会暴力压制还会个啥? 得,我一下人不与您老板计较。 我心不甘情不愿:“您说啥就是啥。” 东西便笑了,收回了气场,伸手抚我的头:“这才乖。” 我暗暗白他一眼,看他暴力压制能到几时,早晚有一天我会反。 那么既然他娘亲在他十六岁过世,且对他慈爱有加,看他爹也是极疼爱他,那他应该是在充满爱的环境当中长大,这性格为何这般难玩? 我嘴贱,便道:“大王您的原生家庭没有问题,那您性子怎这般蛮怪?” 他就生气了,放下手朝我气愤道:“还不是因为某个人!” 我嘴贱,又看不来眼色,还问他:“是谁呀?” 他恨恨朝我白一眼,一字一句凶道:“那个我恨怜交加的人!” 我眨巴眨巴眼睛,想我又不是那个人,干嘛对我这么凶。 他说完似是气不过,气呼呼伸手凝出一枚法术往脚下的台阶扔去,瞬间我二人脚下十级台阶化为了粉末。 我吓坏了,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袖子一拂,跃过断了的台阶,自顾自往山下走去。 他不发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也不敢喊他,就瑟缩缩站在原地。 他走了几级,然后似是感受到我没跟上去,转过头来看,见我站着,大喝道:“还不跟上来?” 我吓得赶忙抬脚要跳过去,他却道:“别动。” 我赶忙停下脚步。他却飞过来,气呼呼把我手里的荷包抢回去,道:“工钱不给你了,本王也不巡山了,回家!” 转而往山上飞去,片刻便没了踪影。 这人在发哪门子神经?我又哪里得罪他了把我工钱收回去? 什么人嘛! 我在心里把他狠揍了一顿,然后看着脚下的台阶就发傻。 那么现在我到底是往山下去还是往山上去呀?往哪边去才不会被罚磨豆子? 谁来告诉我?! 第31章 最后我赌了一把,往山上去,果然赌对了,狗的没罚我去磨豆子。 我认为又惹他生了气,所以吃过晚饭,便偷偷摸摸起身要回小破屋,这时坐主位上的狗大王瞟到我,问:“去哪?” 我说去小破屋,狗的碗一推长腿一抬便离了桌,然后走到我跟前把我一揽,就把我往洞府带。 后头越好屁颠屁颠要跟来伺候,他转身“哐”地一声把越好给关在了门外。 我说:“您不要他伺候了?” 他把我摔床上,哼笑:“你是一刻都离不了他是吧?” 我敢说是吗,我当然说不是。 他闻言鞋一脱,扑上床来,伸手捆住我的腰,嘴唇磨我耳涡:“不是最好,今晚陪我睡。” 现时白昼短,天已黑透,但山在高处,又有狭缝,是以能清楚见天幕之上许多星辰,那星辰之光透过狭缝沉进来,落到云床上,甚为梦幻。 与他睡在如此美妙之地,真是甚好呢。 但可能由于离开他时间久了,也有可能因为在人间与阿俊分开睡习惯了,我突然有些许紧张。 以前未把大王当男人看,所以与他睡很是恣意,可是经人间这一劫后,我觉得还是男女有别的好。 我越觉得男女有别就越僵硬,越僵硬就越紧张,一动也不敢动。 他估计是觉得抱着咯手,眼神瞟我:“怎么我的怀抱没有那坏胚子的舒服是吧?” 他一正经我就怕,忙僵僵解释道:“我与阿俊,都是分床睡。” “嗯?” 东西不正经了,眉开眼笑,唇瓣埋进我发中,“那圈儿你跟我说实话,在人间的这半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我抬头看他。 他看着我,眼神真诚,好似讨糖的小孩充满了希望。 他轻语:“我要听实话。” 好,我不与他蛮了,我说实话:“想过。” 怎么会不想他,每个夜晚我都想他想得发疯。 “圈儿!” 他闻言眼睛一瞪,双手紧紧捆住我,似要把我揉进他骨子里去。 “啊。” 我感觉呼吸不过来,呻、吟了几下,然后扭动着身子叫他放点力。 他僵了僵,既而一把镰刀抵向了我腰腹。 狗的又用镰刀抵我!我更害怕扭得更凶。 “别动。”他的声音嘶哑又压抑。 这狗东西,生命被他威胁还叫我别动!狗用镰刀抵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我都忍了,这次我实在是忍不住,冲他道:“大王您能把镰刀收起来不?我又不会跑!” “镰刀?”传来他的惊诧声,“我没有放镰刀。” 我指了指腰腹,说我腰上的不是你的镰刀吗? 他看看我的腰,再看看我,愣了好久没说话。 我气呼呼,说:“怎么?” 他无奈道:“真是败风情。” 我说我又怎么了?你用镰刀抵我你还有理了? 他松开手,瞟我。 那眼里跳着极为古怪的光芒,我说:“干嘛?” 他道:“你可知这不是镰刀。” 我问他:“那是什么?” 他说:“你变成男身。” 莫名其妙地要我变成男身干什么?我疑惑不已,但是又极想看他搞什么名儿堂,便使了法术变成了男身。 我才变成男身,他便变换了一种神态。 什么神态呢? 他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单手撑着腮,媚眼如丝,红唇轻勾,朝我挑着好看眉。 他本生就长得俊美,这番似含了情的模样,看得我不由呼吸一滞。 “圈儿,我好看吗?” 他把唇瓣磨向我耳涡,那声音磁性、绵长,通过耳涡神经传入心脏,让它一跳一跳。 再一跳一跳,最后跳得就跟打鼓一样。 我不知怎么地竟吞了两口口水。 “告诉我。”玉手抚上我颈项,发落在我脸颊上。 此时我全身都绷了起来,以至于他稍微触碰我,我便觉得酥苏软麻,“可想,要我?” “啵” 我腰处一个东西立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去看。家伙的唇适时地落在我耳垂上:“那个,就是镰刀。” 什么? 我突然就开窍了。原来,如此。 我害羞死了,立马躲开他跳下床去,然后背过身紧紧环抱住臂弯。 身后他道:“干什么呢?” 声音变了,严肃的很。我更害怕,把自己抱成了一个球,道:“害怕您强我。” “圈儿!” 他兴许是被我这句话给气到了,气愤得很,“狗的我是直男!” 我偷偷转头看他,他在床上跳脚舞手,“老子不弯!” 我说:“您从来没有弯过吗?” 他一愣,既而凶道:“别管我以前弯不弯反正以后不会弯!给本王上床来!” 我不放心他,道:“那如果我变成女身睡着了,您会不会强我?” 他气得坐起身来,道:“我们睡了这么久我强过你吗?还不得等你同意?” 他想想觉得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对,又道,“我才不会睡你,我把你带到山上来又不是想要睡你。” 他可能又觉得这段话说得不对,然后饶了饶头,最后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对我凶道:“不说了,气死我了!给本王磨豆子去!” 又发什么神经?自己说生气了,罚我去磨豆子? 我没动,那人疯哇哇叫:“叫你去磨豆子没听见?” 什么人,性情也太古怪了! “听见了。”我气呼呼松开身子穿上鞋,冒黑往磨坊而去。 真想他是一粒豆子,把它放进磨眼里,往死里磨! * 这次大王也没说罚我磨多少豆子,我就按以往,只磨一小袋。 片刻磨好,我便回洞府向他报告去,但狗大王却不在。 大晚上的狗的去了何处? 我又去外头找了一圈,亦没有找到。 我扒着手指头一算,得,到了他胸前那只小瓷瓶吃符的时间了。 他一消失便是好几天。那么,我手一撤,直往洞府里冲,云床便是本妖一个人的了!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狗大王不在,土酱个神秘的亦不知躲到了何处练功,于是知了山便成了我圈儿的天下。 我在知了山为所欲为,活得那是恣意潇洒快活之极! 不过我虽然放肆,但是有二个是谨记不能搞的。 一狗大王那几堆金山银山。 犹记有一次春面趁狗的喂符怂恿我给她拿了几粒,结果狗的出来朝着金山银山一扫居然就晓得少了,然后对我一顿威逼恐吓,我受不住便招了出来,结果春面没被罚,反我又被罚去磨坊磨了三天豆子。 不过,磨过豆子后狗的跑来给我上药膏却说如果我想要钱,金山银山送我也无妨。 我被他磨怕了,哪里敢要他的金山银山,所以金山银山不能搞。 二越好。 他见着我有多远躲多远,想调戏完全没有机会。 但咱吃饭是汇聚一桌的。于是一天当中我最喜欢饭点,还最早到,我就躲在餐桌后跟野狼似的偷偷注视越好。 调戏不到,那过过眼福也是好的。 “口水流三千尺了!” 春面就喜欢用筷子敲击我面前的桌面,然后很是嫌弃地骂我,“你到底是对着菜流口水还是对越好流口水?” 土酱吃饭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给倒进了肚子里,吃完他起身去练功,经过我边上时翻了白眼:“想大王把你眼睛扣了,就继续看。” 大王,他又不在我才不鸟呢! 对面的越好闻言从碗中抬起头来看我,我吓坏了,赶忙把头埋进饭碗里。 但是我贼心不死,还是忍不住地抬起眼角风偷瞄他。 今次运气不好,偷看时被他抓住了。 这东西金贵得很,冲我嚷:“圈儿你可别打我主意啊,我可发现你两天没巡山了哈。” 狗的啥意思? 我挑眉,正大光明看他:“你啥意思?” 坐越好旁边边看嫁接果树图画书边扒拉饭菜的小元漫不经心应道:“你在打他的主意,他就告发你。” 我问越好:“是呀?” 越好脸红脖子粗,闷声道:“反正你不能再看我。” 我说:“看你怎么了,你这脸生在这,不就让人看的?” 越好气鼓鼓的,道:“你就不准看!” 张齐赶忙夹了一筷菜给越好,替我打圆场:“哎呀,多大点事呀,你长这么俊,圈儿看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我不喜欢她看!” 这东西空有美貌小肚鸡肠。 “不看就不看!” 我气得朝越好坚根中指,把碗一推,起身离桌。 老子巡山去,看你狗的还怎么告发我! 第32章 我秧秧地敲着锣鼓,脑子里想着第一次见到越好时。 犹记那天满山红花开放,越好从大王身后露出头来,唇红齿白,面如半月,比满山的红花还好看。 “以后他是我的贴身小厮,你圈儿去巡山……” 大王下面的话我没有听见,因为从此我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越好。 可惜越好的心眼里没有我,每每看见我,都厌恶得不行。 现如今竟然还要告发我。 得,罢! 反正也不过是喜欢他那张好看皮囊,既然他如此厌恶我,那么我便不喜欢他了! 老子好好巡山去,看你丫的怎么告发! 我锣鼓活力敲起,高昂着脑袋往山下巡去。 巡着巡着行到被大王碎成粉末的十级台阶前,我停下,就觉得这狗大王真是变态,这是有多恨那个人。 不过还挺好奇的,我就想那个让大王恨怜交加让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是谁? 我蹲下来开始翻记忆,想找出那个人。 但我与大王从小长大,那狗的不管是在老山还是在这新山,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没见他与哪个结过怨生过情。 不过在拐子山时,他曾下过人间,他是一个人去的,回来腹部就多了一条蚯蚓般的疤痕。 不,不止那蚯蚓般的疤痕。 曾有一次夏夜,大王睡着后嫌热,在睡梦中便扯开了亵衣口。当时我起夜尿尿的,通过狭缝照射进来的明亮月光就看见他胸口处居然有近百个肉印子,我好奇,凑近去看,才发现那竟是伤好后留下的痕迹。 那腹部的疤痕他亮给我们看过,说是凡人捉妖师所杀,可是心口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肉印子,他从来没有说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翌日我实在没忍住,便问他心口是怎么受的伤、又是谁伤的他、可是同他腹部一样被凡人所伤。 他当时闻言朝我一瞪,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极了,一会眯眼一会很凶,一会又似平静一会又像纠结。 他说:“腹部伤疤,若非凡人使诈,又怎么伤得了我……胸口伤,非凡人所伤,至于谁伤的我,便是那个……人。” 他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因为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性子,又怕再追着问会被磨,所以此后,我便没在问过。 而再热的夜,大王也没再扯过亵衣口。 现下想来,大王那般强大,他当初还露出那般复杂的感情,又说非凡人所伤,那么伤他胸口的必是他口中那个恨怜交加的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在妖间他也没有与谁结过怨,肯定是在人间遇到的妖,而且定然是像紫薇花妖一样的美人妖,这样才能既近得他身伤他心,又让他又恨又怜…… 我便不由丢下锣鼓摸向自己的脸。 我丑,虽然能近得他的身,却不能让他念念不忘……唉。 哎,不对。 我脑袋瓜突然一通,丑,我可以变美呀!我可以变得像在人间那般美丽,那样,说不定大王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既而让他怜爱! 哈! 我高兴坏了,锣鼓一拎,转身就往山上桃树跑去。 山上的几个人已经吃过,不在桃树下,我便往果林跑。 小元果然在果林。 那丫的正给他原生那株梨树上半只梨浇水。 我上前,笑嘻嘻问他:“小元借点钱呀。” 小元是山上几个下人里最有钱的。 为什么他最有钱呢,因他梦想是存上一大笔钱,然后等他另一半梨子成了妖,便辞去工作与他另一半遨游山间。 所以他抠得很。这不一听我借钱,立马唬脸,说不借,就算把他揍趴下也不借。 这在我的意料当中。我虽笨,但是有几分小聪明。 我便低头研究手指甲,说不借也行,那我便在大王枕边吹耳边风,说你小元种的果实不好吃。 小元的职责是种果树,因为一次他种出来的果实相当甜美,大王吃了之后非常喜欢,便奖励了他一些金子,于是之后他便时常研究怎么嫁接出好水果,想着讨大王的欢心呢。 他气死了。但他没办法,全山的妖都知道大王虽常磨我,但却极听我的,所以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掏出十两银子来。 我抱过钱,一声欢呼直往山下镇子跑去。 跑到一处手饰铺子前,如狼似虎地开始挑选簪子。 我要淘些东西来好好装扮自己,一定要把自己装扮得比狗大王心里面那个美人还要漂亮! 挑来选去,挑中一枚黄花小簪正要询价,忽闻有声道:“让开让开,我家花主到!” 乖,谁呀,架势这么大。 我便不由循声去看。 不说冤家路窄嘛,原来是紫薇花妖。 紫薇美人带着十个小美人,正在一处点心铺前挑挑捡捡。 这里的妖修成人形的极少,大多半人半妖形态,这时见着这么一个全人形,一众妖怪新奇,个个夸赞:“好美的女子!” 那紫薇花妖得人夸,惺惺作态地朝众妖微微一笑,淡淡道:“缪赞了。” 摊主也被吸引,对我道:“嘿这妖修的人形可真妙。” 我一哼,套用阿俊的话:“皮相美有何用,心灵美才叫美,皮相美心灵坏,那叫妙吗?” 摊主转过头来,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眼,来一句:“嫉妒吧?” 嫉妒?是呀,我承认我就是嫉妒! 我不仅嫉妒,我还看她哪哪不顺眼! 你看她,人在人家铺子前,还朝她侍女耳语,要侍女向铺子老板传话:“把这桂花糕香梨饼各包上五个,用精美的盒子装,要送人的。” 不能直接跟店铺老板讲吗?作个什么? 等等,送人? 春面说,我不在的这大半年里,紫薇花妖总是时不时过来窜个门,每次过来都会送很多东西与他们。 如今她出现在我们知了山的山脚下,看她还不时往青石台阶瞄,莫不又想上知了山? 想上知了山,门都没有! 我放下簪子,掉头就往山上狂奔而去。 * 我就不想让那紫薇花妖进山头,所以上山把山门给重重关了上。 彼时春面在门前洗头,问我:“圈儿大白天的你关山门干啥?” 我气呼呼道:“狼要来了。” 春面是癞皮狗精,最怕狼了,闻言吓得头也不洗了,水一倒,直往宿舍奔。 我裙摆一甩,盘腿坐在大门口后的石阶上,准备打狼。 果然不多时,山门外传来声音:“隔壁紫薇花主求见知了山棠大王,劳烦开个门。” 我没吭声。 外头又喊了一声:“劳烦开门。” “来了来了。” 春面去而复返,要去开门,我双眼一横:“不准开!” 外头又喊:“可有人?” 春面说:“是紫薇花妖,不是狼。” 我说:“我说是狼就是狼。” 春面委委屈屈地看着我,说:“之前收了人家不少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圈儿,要不这门就开了吧?” 我说:“不开!” 春面便不敢动了。 外头还在喊,张齐小元越好也被吸引过来,之前应该都是拿了人家的好处,个个要去开门,我站起身护住门,把脸一横:“谁敢开?” 土酱也被吸引来,这回似乎也不敢拂逆我,看看门也没敢开。 我说:“今儿谁要是开了这个门,就是与我圈儿为敌,你们看着办。” 越好偷偷地还想去摸门闩的,闻言赶忙收回了手,剩余的几个一个也不敢动。 我哼一声,盘腿复坐下,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外头没声音了。 我以为紫薇花妖已知难而退,正准备放话要众人退去,这时突然从山门上飘下几物。 粉红衣衫,彩锣裙边,窈窕身形,皎洁美面。 正是紫薇花妖及她一众侍女。 她们居然从山门飞了进来! 带头女人真是不一般,见到我们虽然吓了一跳,但立马恢复神态,既而温柔款款福个身,道:“紫薇花妖叨扰各位了。” 我真是气坏了,还有带这么厚脸皮的? 我冲她道:“知道打扰你还飞进来?” 紫薇花妖朝我一看,既而笑了笑,道:“您是圈儿吧?” 说着她手一伸,拿过其中一个侍女手中的精美盒子,恭恭敬敬递到我跟前,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其余侍女立马把手中的礼品送到我们手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那几个山友利欲薰心,礼物收得勤快地很,边拆礼边夸紫薇花妖人美心善! 紫薇花妖一边淡淡回应不客气,一边面带微笑温温柔柔地看着我,礼物还恭恭敬敬递着。 我看看礼再看看紫薇花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土酱走到我边上来,咬我耳朵:“圈儿,面子上要过得去,收下吧。” 我想也是,伸出手正要去接,但这时越好突然站到我边上来,对紫薇花妖羞羞涩涩道:“谢花主,您,您有心了。” 紫薇花妖眼角风朝他一瞄,他立马满面通红。 好呀,我看他不让看,紫薇花妖看他就如此心花怒放? 我气得手一拂,把紫薇花妖手中的礼物拂到了地上。 紫薇花妖的微笑凝在唇角,轻语一声:“你!” 我实在不愿再看她,哼一声转头离去。后头传来土酱的道歉声:“她有点傻,认生,认生。” 傻,是呀,我是傻。 所以我跟人家紫薇花妖比,就犹如云与泥,人家知书达理温柔美丽,自然万人追捧众星拱月。 越好追,以后,大王也会追。 而我,粗鲁丑陋狭隘心肠,就如紫薇花妖手中的礼物,只能被遗弃在地上。 第33章 我不开心至极,爬上洞府顶大王曾坐过的那块青石上,对着满山缭绕的云雾发呆。 紫薇花妖,呵,她就是我心里的阴影。 越好刚上山时,我们才搬来知了山没多久,那阵子我迷越好迷的很,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要送他小黄花。 但大王看得紧,只要我追越好,就罚我去当驴磨豆子。 那天我又因追越好被大王罚去磨豆子的,当时正磨得哼哧哼哧,春面忽然跑进磨坊来,然后她不由分说就卸下我身上的磨绳拉住我往外奔。 她急呼呼,说:“圈儿快去看美人。” 美人? 我问她:“什么美人?” 我们才搬来知了山,雌的就我们两个,哪来的美人。 春面激动得不得了,道:“就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一座小花山头的花主,紫薇花妖,长得可美了,就像仙女下凡呢。” 谁都知我不喜美人。 我便停下,甩开春面的手:“那喊我做甚?” 春面咋咋呼呼:“人家听说我们搬来了知了山带着礼物来串门呢,大王可热情了,要我们所有人都去打个招呼,还指定我一定要把你也拉去。” 狗大王,天天夸我是最好看的仙女,结果一天到晚把我磨来磨去,来了别的美人,就对人家热情至极!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不行,姑奶奶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美丽女人!于是我说:“那必须去,必须好好打个招呼!” 结果,是不能去的。 因为一去我便蔫巴了,不说是花嘛,果然长得比花还好看。 而且更让我蔫巴的是,人家不仅好看,人家还琴舞书画样样俱全。 在桃树下,当场就变出文墨,画了一幅知了山的全景图,还题了一首赞美知了山的六言诗。 大老粗如我都看得出来,人家画的画写的字那都是有意境得不得了。 狗大王被迷得神魂颠倒,立马叫人把紫薇花妖画的画写的字给挂进了洞府里,还说:“本王要天天欣赏。” 什么人! 而那紫薇花妖也很是得寸进尺,见大王如此热络,竟飞上山顶,变出琵琶跳起舞来。 我当时够蔫巴了,偏偏狗大王还刺激我,一边欣赏紫薇花妖的舞姿一边偷偷咬我耳朵:“这种又美又有才情的女子,怕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喜欢上吧。” 说着还伸手一指。我顺着他手指望过去,越好死死盯着紫薇花妖,满脸的春心荡漾。 我气疯了,伸手一推就把大王给推到了边上。大王哈哈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圈儿,你为一个小白脸吃醋,但是小白脸的心思哪在你身上。” 我伤心至极,转身跑了开。 但我实在气不过,就偷偷跑进了洞府,把紫薇花妖那幅美丽字画给撕了个稀巴烂。 不过瞒不过狗大王的耳目,紫薇花妖走后,他秋后算账,我又被罚去磨坊狠狠磨了几天豆子。 从此,我在心里把紫薇花妖定成了我的克星。 那次之后,几年紫薇花妖都没有再过来,我原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原以为她只是我的一个小小噩梦,可是如今,她又来克我了。 而我,也只能是任由人家拿捏的份。 我盯着飘渺的云雾,无精打采至极。 春面爬上来,偏偏更打击我:“紫薇花妖说我们人少,伺候大王不过来,送十个侍女给大王。” 我抬起头瞪大眼:“什么狗玩意儿?!” 春面双手一摊:“她是这样讲的。” 我立马起身要爬下去。春面道:“圈儿你干嘛?” 我气愤道:“我要同紫薇花妖吵架,她凭什么插手我们知了山的事?大王要不要人伺候还需她说了算?” 春面拉住我,道:“圈儿我知道你不喜欢紫薇花妖,但是人家也是一山之主,你我只是一只小妖而已,以什么身份同人家花主吵架?” 我哑巴了。 但我嘴硬,道:“我们山头的事她根本就管不着。” 只是声音有些小。 春面说:“就算要说也应该大王说,你我一说,人家回一句你算哪个葱,怎么回?” 是呀,我不过一粒小灰尘,算哪根葱,凭什么跟人家吵架,又以什么身份跟人家吵架? 我坐下。但要我就这般认输,我不愿。 我想反正大王在密室,谁也不敢去打扰,她紫薇花妖见不到大王,自然会带着侍女而回。 * 但我高抬了紫薇花妖。 她表面是才女,实则脸皮极厚,未见到大王,竟自顾自在知了山住了下来。 住的客房还是狗越好收拾出来的,要吃饭时,他还要跑去叫紫薇花妖。 我伸手一拦,挑眉瞄他:“你若去,大王出来后我便要他赶你下山。” 越好闻言,本来翘起的唇角一落,气鼓鼓往餐桌边一坐,不敢动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问他:“你喜欢紫薇花妖?”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还掉过脸去。 这是默认。好,我对他彻底死心。 山上的人怕我,没有我的发话,谁也不敢擅自去叫紫薇花妖,而可能都知道我心情不好,于是晚饭谁也没说话,个个吃过后便急忙散去。 高山,夜里是极为寂静的,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皆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正躺在云床上惬意地欣赏狭缝里通透的半弯月亮,外头忽然传来几道极为细碎的脚步声。 我猛地爬起下床,奔到洞府门边,然后偷偷开了一条细缝偷看。 便见紫薇花妖身边一个名叫二秋的侍女下了山门。 这是作甚? 我便偷溜出洞府,爬上山门顶。 瞧见那二秋飞快地沿着青石台阶向下,既而进了还依旧灯火通明的镇子。 须臾,她提着好些食材急急沿着台阶又上山来。 呵,没饭吃饿着了吧?我如此怠慢你,你还不识趣? 我以为紫薇花妖会识趣走人的,但当我回去洞府玩耍一阵要上床睡觉时,外头那人敲门:“棠梨你可在?” 除了回来知了山那一晚在镇子里好好玩耍过一番,此后我都未去好好玩过,今日跟小元借了钱,但下午也没有玩得成,本来我想着晚饭后拉着春面去嗨一嗨,但我就防着,果然让我防着了! 我觉得应该给那紫薇花妖点颜色瞧瞧。 于是,我便高傲地把门打了开。 紫薇花妖带着二秋正笑容满面,看清是我,她的笑容僵了僵,道:“你家大王可在?” 我说:“不在。” 她便伸长脖子往洞府里面瞧。 我双手抱胸,侧身一让,倚在洞府门口,道:“你可以大大方方看。” 紫薇花妖不看了,向我热络道:“你是棠梨身边那个红人吧,听说你家大王极宠你。” 我不想与她热络,直接开门见山:“我家大王不在,你留在这里也无用,带上你十个侍女回你自己的山头去吧。” 紫薇花妖笑容一僵。她再如何有涵养,也不知怎么去接我这句话。 倒是她身边的二秋趾高气昂,道:“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要我们花主走!” 果然出现春面说的情况了。 不过我懒得理她。我打个啊欠,对紫薇花妖道:“好了,话我也说完了,我要睡觉了,再见不送。” 那讨人厌的二秋闻言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既而呼道:“你一个下人不睡员工宿舍,居然睡主子这里?” 紫薇花妖轻声一斥:“二秋。” 我嘴角一瓢:“我确是下人,不过我家大王离了我这个下人还就睡不着。” 紫薇花妖眼神闪了两闪,既而咳了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簪子来,递给我,道:“小小物品不成敬意。” 我瞄了一眼。 不识美玉的我都看得出来,那是极好的东西。 果然讨人厌的二秋又道:“这簪子乃百年珊瑚所化,我家花主都还舍不得戴呢,给你你捡到宝了。” 不说你是百年珊瑚,就是千年龙角我也不稀罕。 我没接,只问紫薇花妖:“说吧,送我礼物你想干嘛?” 紫薇花妖笑容僵僵地:“我只是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开心而已。” 希望我开心?我与你八竿子打不着,你希望我开心个什么? 怕是想讨好我继而在知了山光明正大住下来吧! 看样子她也不会下山了,我便指了指旁边的小破屋,道:“你去睡小破屋我就开心了。” 二秋闻言气急了,冲我道:“你不过一个小小下人竟敢让我家花主去睡小破屋?” 我研究手指甲:“不是想让我开心吗?” 二秋还要骂我,紫薇花妖拦住,朝我轻巧一笑,道:“好。” 然后她拉着二秋果然去了小破屋。 呵,真是有骨气呀。 * 紫薇花妖很有骨气,在山上住了三天,就住了三天的小破屋。 我不许山友们送饭给她与她一众侍女吃,她就每日饭点带着侍女们下山去吃。 每次回来,还反而带许多好吃的与我们。 很是善良。 我又说山上禁地多,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许踏,她亦一一记下,每日不是在小破屋就是在能活动的小山角走走,从不踏足那些“禁地”。 很是乖巧。 如此这般,我几个山友皆说我是恶毒的老巫婆,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宰相肚里不撑船,被他们这般一说,我都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对紫薇花妖太过于敌对。 直到第四晚。 第四日晚上,我在云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就想这紫薇花妖这么完美,她睡在小破屋那个能络得人浑身肉疼的小床上是不是也会嫌弃? 鬼魂神差地,我下了床,摸去小破屋外头偷看。 小破屋是真的破,木板与木板之间缝隙极大,山上有风的时候,人在里头那风都能刮进人骨头里。 当时,里头已熄灯。 透过木板间的缝啥也看不清。我便不想看了,想转身回洞府去,这时突然传来几声小小的呜咽:“花主,以后我们不会都过此种日子吧?” 紫薇花妖傲气,把她十个小侍女也一起拉来了小破屋睡。 呵,小侍女受不了苦了。 “虽说我们山头不大,但我们住的地那也是舒适得很的,如今到这里竟让我们十一个人挤一个小破屋,如此怠慢!” 我心里冷哼,那你们可以走啊。 “吃不了苦就走。”紫薇花妖的声音很是清冷,可不像平常那般温温柔柔有温度,“你们跟着我紫薇修炼这许多年,这点苦还吃不了吗?” 二秋质问:“可明显这棠大王不待见我们,花主您看我们来得这般频繁,哪一次有被好好接待过。” “我的感觉不会错,第一次他对我那般热情,定然是对我有兴趣的。” 果然是想当知了山的压寨夫人! “我觉得棠大王还不如鱼大王深情呢,那几年他对您多好,所有的金银珠宝都给您,对我们也是万分地照顾。” “他是深情,也有钱,”紫薇花妖冷哼,“但短命,已经死了,还怀念他做什么?” 哟,原来前几年没来是正与别人打得火热呢。 “等以后我做上夫人,会让你们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而今日的屈辱,我也会一一讨回来。” 嘿,这什么意思?以后反过来这么搞我? 我哼笑,怕你呀。 有侍女问:“花主,虽然鱼大王不在了,但追您的山大王那么多,选哪个不好为何偏选这个棠大王?” “呵,”紫薇花妖轻声笑,“追我的山大王是极多,但没有哪个像棠梨这般背景深厚,他爹手握十座大山,财富敌国,棠梨又是独子,以后定然都是他继承,且他生得俊俏,我紫薇长这般貌美,又如此有才华,自然要选择这种。” 有侍女道:“可我看他就是一个大老粗,哪有鱼大王半分才情,哪配得上花主。” “甲儿你不懂,棠梨灵性且聪慧,他若想学,那只是分分钟的事。” 二秋道:“那花主您可喜欢他?” “喜欢,喜欢为何物?”紫薇花妖冷笑,“若他棠梨只是生得俊美但没钱,我岂会喜欢?若是只有钱而不俊美,我又岂会喜欢?” 紫薇花妖这一席又俗又贪心的话给我当头一棒。 我连怎么回的洞府都不知道。 躺在云床上,我就想,如果有天大王不俊了,也没有钱了,亦不是山大王了,我还会不会喜欢他? 也许没钱也非山大王,我依旧喜欢,但若不俊……我恐怕,不会喜欢了吧? 我嫌弃紫薇花妖俗,我自己,不也俗吗? 第34章 因着紫薇花妖一番话,我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许是心血来潮,许是想放松心情,我就出了洞府趴上狭缝顶,看太阳喷薄而出。 那红如杮子的大太阳从山际线跳出来,片刻光如亮炙,闪瞎了我的双眼。 我想,大王不就如这光芒万丈的明日? 那我喜欢的是光芒万丈又俊美无比的他,还是他本身的灵魂? 张齐把早饭端到了桃花树下,喊我下去吃。他才喊完,那紫薇花妖便开了小破屋的门。 然后,她温温柔柔同张齐打了一声招呼,便领着十个侍女往山下而去。 听张齐感叹一声:“多好的女子。” 呵,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人前软弱可欺,人后机关算尽。 这种女人岂能让她当上知了山的夫人,岂能让她为祸大王! 我想通了,不论大王俊美与否,有钱与否,我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我要吃饱饭,好好与那紫薇花妖斗争斗争! 于是我精神起来,衣摆一甩就要下去,但这时,突然传来“轰”一声响。 我站得高瞧得远,循着声音一看,原是山侧密室被炸了开! 既而见烟尘粉末中大王飞了出来。 他就跟疯了一样,披头散发双眼发黑,瞄到什么一法术就甩过去。 笨蛋如我都看得出来,他入魔了! 我高喊一声:“大王!” 隔得远他听不见,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法术甩得更加变本加厉。 先下去! 但我法术不行,不会飞,只得爬,山呢又陡,所以爬得极慢。 不过我时刻关注着大王那边的情况,这爬到一半时,就见土酱飞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大王。 大王怕是没有意识了,一脚把土酱给踹飞了。 春面小元越好从宿舍跑出来,但这几个东西可不是想去阻止大王的,而是奔过来拉着张齐到处乱逃乱躲。 我终于下到了地,然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到了大王脚下。 他真的不识人了,要甩法术杀我,我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喊:“大王,是我!是我,你的圈儿!” 我是很怕死的,但此刻看到他发疯的模样,我突然想不如与他一起疯魔。 火焰在大王的指尖跳动着。 他盯着我看。 “圈儿?”他眼神回正,收了法术。 好了,不疯魔了,我又哭又笑:“你好了。” 他把我捞起,拥入他怀中,问我:“我可有伤害你?” 我正摇头,紫薇花妖突然飞来,扑到大王面前,喊大王:“棠梨!” 她挺慌张的。 看得出来是真心关心大王,不过当她瞄到大王怀中的我时,眼神眯了眯。 我向她示威一般,反搂住了大王,道:“没有,我好好的。” 大王闻言把我搂得更紧。 紫薇花妖再好的涵养也挺不住了,她面色陡然变严肃,身子还抖了抖。 估计是气的。 危险解除,几个要逃的山友围上来,对着大王一阵嘘寒问暖。 大王可能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不妥,便把我推到他身后去。 他终于正眼看向紫薇花妖:“你来干什么?” 我从大王身后露出脑袋瓜来,就见紫薇花妖立马恢复温温柔柔的模样,道:“紫薇有点事,想与您细谈一下。” 细谈,细谈什么?细谈怎么成为知了山的压寨夫人? 大王道:“何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 紫薇花妖脸上挂不住,笑容僵了僵,但到底是有涵养,又恢复柔和,道:“单独谈。” 大王看了看她,思量一阵,竟然道:“好,那随我来。” 他转身把紫薇花妖往洞府带! 我赶忙跟上去,可到洞府门口时,他却把洞府门一关,把我给关在了门外。 临关门前还朝我们命令:“把废墟打扫干净。” 什么人! 看美色的玩意,完全忘了刚刚入魔是谁把他给喊回头的! 打扫废墟时,我实在气不过,便骂:“狗东西会美人,是美人把你叫回来的吗?!” 边上扫灰尘的春面很好奇,问我:“圈儿你说紫薇花妖跟大王谈什么?不准我们听也就罢了,还不准你旁听。” 推石块的土酱道:“大王的事儿能瞎说?” 土酱一天到晚就向着大王! 我掉头就冲土酱嚷:“他做得我们还说不得?要我看他就是看人家长的美,要娶紫薇花妖做老婆呢!” 土酱盯着我看了看。 我说:“看,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 土酱叹息一声,转过头去认真推石块。 哼,叫你做大王的狗腿子! 小元俯过身来偷偷摸摸问我:“圈儿真的假的?” 我瞄默默扫地的越好:“越好你说呢?” 越好不待见我得很,朝我瞄了一眼没说话。 春面说:“我看那十个小美人怕是也要留下。” 我觉得狗大王艳福不浅,十一个美人,一个陪三晚,一个月就下来了。 我气得手中抹布一丢,往地上一坐,老子不打扫了! 废墟打扫好时,狗大王也终于出了来。 然后狗的向我们宣布,说紫薇花妖从此以后都住在知了山了。 我恨得跺脚,起身就往山后跑去,跑进山后一座雨亭里,俯在栏杆上直抹眼泪。 我想我喜欢他干啥呀,除了伤心还得到个啥? 片刻春面找了来,说大王正在到处找我。 我抹掉眼泪说他找我干什么找他的紫薇花妖去呀。 春面说:“你若不回去,大王说要罚你去磨豆子。” 我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要春面去跟大王讲让他罚我! 春面呢,忠心的好下人,闻言转身跑去传话去了。 我想狗的要是真罚我,我就下山去。 须臾春面回来,传话说:“大王说不罚你磨豆子,罚你没饭吃。” 不是罚我磨豆子就是罚我没饭吃!当山大王很了不起是吧?! 我气愤:“那你去跟他讲不吃就不吃!” 春面一溜烟又跑去了。 须臾来传话,说:“大王说就罚你不吃饭!” 我气疯了,跺脚:“不吃就不吃,从此我绝食!” 春面手中的帕子落地,化为某人。 我惊诧不已,看向春面,那女人捂着嘴偷偷笑,既而转身就跑了。 我哼一声,转过身去,他从后抱住我:“你这好吃嘴不吃怎么受得了?” 我挣脱开他,坐到栏台上,气鼓鼓:“来找我干什么,你十一个美人还等着你呢。” 东西厚脸皮地扑过来,捧住我的脸,我不想他捧,脑袋瓜摇了摇,但是摇来摇去也没有挣脱开。 他拇指划过我的下眼脸,道:“哭了?” 我说:“进风了。” 他说:“吃醋了?” 我说:“吃什么醋。” 他把我抱到他腿上,头埋入我发间:“紫薇花妖是来看我如何管理山头。” 那女人山头小得只有一亩六分,那么个小山头,还要进行什么管理? 我哼哼两声,把脑袋瓜移了移,不让他碰我的头发。 我觉得他这是借口,他就是看人家长得美! “不许逃。”大王伸手一捧,把我的脑袋瓜捧到了他的怀里。 我要挣扎,他两只手却用力捧着我,我完全动不了。 我吼他:“放开我!” “等价交换,她教我琴棋书画,所以我才让她住在这里。” 我不挣扎了。 “只是住一段时间,我学会便要她走。” 我瞄他:“教你琴棋书画?” 大王朝我哼:“你不是喜欢有文采的男人吗?我想当个有才情的男人。” 我实在憋不住了,道:“她哪里是来取经,她是来钓你的,看你人俊又有钱,想钓上你当压寨夫人呢!” 大王闻言一愣,既而捏开嘴巴朝我笑:“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我说:“到底是你笨还是我笨?我一个笨蛋都看得出来,你还看不出来吗?” 大王嘴角裂得更开:“那你不想钓上我?” 我挣脱开他的怀抱,说不想。 大王说:“狠心的东西!” * 大王把那十个漂亮又妖娆的侍女给赶走了。 我就犯贱,他这么一番操作,我竟不生气了,夜里还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让他紧紧抱着! 我犯贱就犯贱吧,至少现在躺在他身边的是我,而不是那阴险的紫薇花妖。 不过紫薇花妖太强大,我觉得迟早有一天大王还是会被她抢走。 “唉。”想到这儿,我不由得轻叹口气。 “怎么了?”传来大王的轻语声,“圈儿有烦恼?” 他移了移,身子贴我贴得紧了些,“这个烦恼可是关于我?” 我不想承认,说:“不是。” 我眼睛闭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把抱着我腰的手拿了下去。 听他不高兴道:“狗东西。” 我说:“您可以不跟她学琴棋书画吗?” 那狗把手又伸过来抱住我腰:“烦恼果然是关于我,对吧?” 我说:“我不想让您跟她学琴棋书画。” 因为晚饭时,紫薇花妖那火辣辣的双眼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子。 她毫不掩饰她的野心。 若她教大王,只怕最后是他二人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我说:“我真的不想她待在知了山。” 大王把手移到我手上,与我十指相扣:“圈儿,我不会让她永远呆在知了山,我学好之时,便是她离开之时。” 倔了!他一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乖,我学东西很快的,最多十天半个月。” 得,他都这般说了,那便听天由命吧,反正就算没有紫薇花妖,以后躺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我。 我把手从他手心抽出,翻个身侧躺,道:“我睡了。” 他亦转身,从后紧紧抱住我,道:“好梦。” 这两天与紫薇花妖斗智斗勇,我是真的累了,一会便睡了过去。 但不知为何,向来一沾床便进入深睡眠的我此次睡眠却极轻,一会便感觉到抱着我腰身的手离了开,既而似是那人起了身。 然后,好似他在同人说话,那人似是土酱。 模模糊糊地,只听土酱问:“真的要这么做?她毕竟是一山之主。” 冷哼声:“送上门的,必须!” 土酱说:“其实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呆呆傻傻,不是很快乐吗?” 谁呀?说的谁呀?谁呆呆傻傻的? 不会说的我吧? “出去谈。” 然后传来洞府门开的声音,既而声音小了下去。 再之后,洞府门一关,什么也听不见了。 须臾似是大王又上了床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语:“你将成为完整的你,我不会再让你残缺。” 什么完整?什么残缺? 我也没懂他意思,彻底睡了过去。 第36章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往前跑。 我要跑离知了山,跑离开他! “圈儿,你跑什么?” “圈儿,你去哪儿?” …… 耳边传来一飘而过的声音,有张齐的,有小元的,有春面的。 但我不能理他们! 现在知了山上任何一物都是恶魔,他们都是同大王一边的,若他们抓住我一定会把我献给大王! 然后大王会杀了我灭口! 太可怕! 我捂上耳朵,飞快逃窜。 但我跑得太快,眼中又含有泪水,未看清脚下的台阶,于是一个踉跄。 我腿一软,往前一扑,直从台阶一路滚到山脚。 停下时,站都站不起来。 疼,浑身似散了架的疼。 但不能管疼痛,这山下的镇子也是大王所建,这镇子里面的妖也与大王一体,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我! 我使劲咬牙爬起,要继续逃。 “琛儿。” 这时一道喊声扑来,既而我便被人抓住。 “琛儿,你怎么了?” 谁? 是谁抓住了我?可是大王的人?! “啊!”我胡乱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是我!琛儿,是我!” 我乱抓的手被箍住,乱摇的脸蛋被捏住:“琛儿,是我。” 耳边,熟悉的流水之声,泪眼中,模模糊糊似他。 阿俊? 是阿俊! 我扑进他怀中,大哭:“阿俊。” “别怕别怕,”他紧紧搂住我,“我在我在。” 他的怀抱那么安全,他的声音那么实在,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更哭得稀里哗啦:“阿俊!” 但想到大王要来抓我,我一激灵,立马抹干眼泪,抬头对阿俊道:“我们快走!” 但一抬头,我却傻眼了。 因为擦干泪水的眼眸中,他风华绝代。 他个子高了,身板强了,俊得比越好还好看。 此时的他就同受伤那一晚我晃眼看见的一般无二。 我痴了,呆呆问他:“你是阿俊吗?” 他风流一笑,道:“自然是。” 我说:“你不是丑郎中吗?” 他再笑:“我把自己医俊了。” 他笑起来的模样犹如中秋圆月,生生迷刹了我的心。 大王便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傻笑:“俊男,我喜欢。” 他伸出手指怜爱地刮了一下我鼻子,道:“傻样。” 然后刮完他把手朝身后一扯,拉出一匹高头大马来。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众将士,个个身披铠甲,很是威严的样子。 我有些懵,问他:“阿俊你不是郎中吗,怎么有战马有妖兵?” 他扯了扯马绳,对我轻声道:“因为,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我奇怪,“回哪里的家?” 他道:“回九山。” 九山是什么地方?怎么又是我的家? 我的家,不是知了山吗? 阿俊抱起我,道:“来,上马,回家。” 我想问他九山是哪里,但一道厉声传来:“圈儿!” 听到这声音我吓坏了,立马缩进阿俊怀里:“阿俊护我!” 我这话才说完,厉声又传来:“圈儿,你过来!” 声音近在咫尺! 我吓得不敢抬头,只敢朝身后乱吼:“你别过来!” “不准碰琛儿!”阿俊紧紧抱住我转了几个圈,大概离了那人好几尺。 阿俊的声音很厉,身后那人估计被震到了,没了声音。 阿俊道:“你也看到了琛儿很怕你,回你的山头去!” 好久,那人都没接话。 他总不说话,我心里便痒痒,不由偷转头去看他。 那人在五步处,正定定看着我。 此时见我看来,他浑身柔和了下来,对我轻声道:“圈儿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过来。” 假的? 我偷偷看他胸前,那小瓷瓶口还有点点血迹。 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激动道:“真的!” 他闻言一怔,既而疲惫地垂下眼目,无力道:“不是的,那一切都是你的幻像。” 他怎么了? 我才发现他站的不是很直,嘴唇也白的很。 但他再怎么弱样在我面前仍旧是恶魔,定然是想把我哄上知了山然后灭口。 阿俊哼笑:“不论真与假,棠梨,我今日来带她走。” 大王闻言直起了身,眼神不耐地瞄向阿俊:“狗东西,哪儿都有你!你带她走试试!” 阿俊耻笑:“棠梨你好似有伤,怎么,还能阻止得了我?” 大王猛地把九爪妖刀变出来,对阿俊吼道:“那就试试。” 但他就是只纸老虎,这句话说完喘了口气。 我想他不会是因为中断施法遭了反噬? 定然是!所以才要土酱在外面守着! “不自量力!”阿俊把我揽到身后,变出莲藕来。 看架势两个人又要打起。如今大王受伤,阿俊又带了这许多人,一打,大王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伤了谁我都心疼。 我想了想,一把抓住阿俊,对大王道:“我要走,我要同阿俊离开。” 阿俊一愣,既而转头深深看我:“琛儿。” 我看向阿俊。 我二人正深情,狗的大王卑鄙,趁这空档瞬地飞过来一脚踹飞阿俊,然后一把把我揽入他怀中,对我厉道:“不许走!” 他面目厉得很,仿似下一秒就要我给弄死,我吓得胡乱挣扎:“狗你放开我!” “不可能!” 狗大王拖着我要走,这时阿俊爬起飞来,吼道:“放开她!” 然后阿俊伸出手来抓我,但是大王防着他呢,揽着我一让,阿俊便抓了一个空。 狗大王抓着我就要往山上跑。 上山我必死路一条! 我真的吓坏了,喊阿俊:“阿俊,救我!” 阿俊莲藕一现,伸手一挥,将士们便抽刀围上来,把我与大王给团团围住。 “放开琛儿!”阿俊厉声一喝攻上来。 大王伸出一手扝住我两只手腕,另一只舞着九爪妖刀就向阿俊和他的将士们攻去。 但大王是真的受了伤,又拖着个我,于是打得可不得心应手,连连败退,还挂了不少彩。 这时我可不心疼他,趁他虚弱这档口,我便死命挣扎。 大王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扝我的手便稍稍松了松,我见机立马把右手给抽了出来。 大王见我抽出了手立马又来抓。 为了不让他抓到,我胡挥乱舞,混乱之中便扯下了他胸前那只蓝色小瓷瓶。 那瓶子给我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所以扯下它一瞬间,我吓得立马松了手。 “噹” 瓶子落在地上,打得稀碎。 大王便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然后阿俊怔住了将士们亦怔住了。 因为,从那碎裂的瓶子中突然穿出一缕白色的光影来。 那光影发出极为灿烂的白光,闪瞎了众人的眼。 极奇怪,那光影才出现,我的心便莫名疼痛。 然后大王放开我,要抓光影。 我听到阿俊惊道:“半魂!棠梨,你,你原来是抽了琛儿半魂……” 下面阿俊再说什么我听不见了,因为那光影很贼,见大王来捉立马一闪,闪进了离它最近的我的身体里。 然后我头痛欲裂。 头实在疼得很,我完全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往旁边阿俊怀里扑去。 “琛儿!” 这句琛儿我已不知是谁所喊,只知在疼痛的脑壳中,一帧帧我从未见过的画面,现来。 第37章 一轮弯月挂枝头。 琛儿睁开眼,掀被起身,穿上绿衣,趿上绿鞋,然后伸手从枕头底下拖出日间收拾好的行李。 把行李往臂上一挂,她看了看洞府,确定东西都带全了,便走到洞府门前,悄悄把门打开,探出脑袋瓜。 洞外西南,她爹洞府门柱上的灯笼已歇。 很好,她爹已睡。 她便轻悄悄出洞,然后腿一抬,就往山下狂奔而去。 隔壁无主小山山脚一座青石亭里,她的心上人在等着她。 三天前,他们约好今夜在石亭私奔。 琛儿深一脚浅一脚奔到山脚,见到石亭中那一抹站得笔直直的淡青影时,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 路上的担惊受怕都被她抛之脑后,她三步并两步飞进亭子,然后扑进那人怀里,喊他:“阿俊!” 追俊愣了下,既而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把她轻轻推开。 这男人总是这般冷,即使接受了她的爱意。 但琛儿不甚介意,离了一尺,笑嘻嘻道:“等我许久了吧?” 面前人一往不变的清淡脸,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琛儿伸手想去挽面前人的手臂,但是想到他不喜欢人触碰,就改拉住他青袖,道:“那我们走吧。” 这一拉发现追俊片身无物,琛儿便问:“阿俊,你没有收拾行李呀?” 追俊闻言抽出衣袖转过身去,道:“琛儿,走之前,我先问你。” 先问问题再私奔呀? 得,心上人想问那便问吧,琛儿道:“你问吧。” “你可是真爱我?” 琛儿大大咧咧的人,但知道面前这人心思细腻,便扯回嘴角正经道:“我既然决定与你私奔,自然是爱你。” 追俊沉默良久,道:“我爹娶我娘时,曾许诺只生只爱我娘一人,但,不到一年,他便纳了妾。 那么琛儿,你能否保证以后都只爱我一人?” 琛儿一拍胸脯:“当然。” 她当然保证以后只爱他一个人,因为她爱了他整整十三年呀。 犹记得六岁时,她来这座无主小山玩耍,见到与她一般大犹如一块嫩豆腐的他,正在一株松树下卖力地修炼武术,汗湿满襟却仍不停歇,那番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小模样,一眼便叫她沦陷。 也许沦陷的大部分因素是因为他长得唇红齿白美貌非凡,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之后再俊的美男也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心里只有他。 虽然十三年来,他对她不理不睬冷冷清清,虽然她爹一直不准她接近他,但她从未动摇过对他的爱。 所以,她以后都会只爱他。 琛儿情到深处,从后一把抱住追俊的腰:“阿俊,我们去找一处山头,种上好看的花花草草,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可好?” 一个月前,追俊终于正眼看她,接受了她的爱意,她开心坏了,便要她爹前去对面玉碎山提亲,结果她爹大发雷霆,不仅不去还把她给关了整整一个月。 直到她松口不再找追俊,她爹才把她给放了出来。 当然她是不会放弃的,出来后,她立马偷偷去对面表达了对他的思念。 而追俊似乎也开窍了,破天荒地说一月没见甚是想念。 她激动坏了,哭着说她爹不同意他二人在一起,她极难受,不想追俊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那便私奔。”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她立马点头,所以今晚,她才放弃所有,前来这里与他相会。 追俊身子一僵。 他还是不喜欢人碰。 琛儿感受到他身体的排斥,想放开但又舍不得,就这么死皮赖脸没放。 追俊沉默一阵,倒未掰开她的手,只是道:“琛儿你说你爱我,怎么证明?” 嗯?怎么证明? 琛儿是急性子,忙放开手,转到追俊的面前,急急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 追俊偏头看向亭外的半月,“那你剖下你的心给我。” 什么,剖下她的心? 作为妖力高强的妖,没有心是可以活的,但是,法力会大减。 她琛儿身为九山未来唯一的继承人,一直以来也是在勤苦修炼,妖力说低也不低,也是快赶上她爹了的。 她爹什么级别,在这方圆千里的山头,也能排上号。 但为了心上人,法力大减又如何? “好!我剖!” 琛儿扔掉行李,伸手就变出一把刀来。 追俊一动不动,仍看着亭外的月亮。 琛儿知道他人性冷,也不指望他心疼,便牙一咬,一把把刀插入自己的胸口,再狠狠一转,撕开皮肉。 疼,很疼。 虽然她性子似男子,磕了碰了从来都是大手一挥不甚在意,但,这剖肉的疼是真的疼,疼得她额上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疼得她想要当场晕厥过去。 但是为了让心上人看清她对他的爱有多么强大,她愣是一声没吭。 终于,在撕筋裂骨中,心挖了出来。 琛儿把口中的鲜血咽下,把手中的刀往地下一甩,然后双手插进胸腔把心脏捧出。 “给,”她小心翼翼把心递向面前仍旧看着月亮的心上人,“我的心。” 追俊闻言终于偏转过头来。 见到她手中跳动的心脏,他微张开嘴,看向她,向来沉静的脸现出震惊之色,颤声道:“你!” 琛儿忍住痛咧开嘴笑:“看,我够爱你吧。” 追俊颤巍巍伸出手,接过心脏,又抬眼看她,那眼神几经反转,极是复杂,好似第一次才认识她一般。 琛儿欣慰地捂住胸口,道:“我们可以私奔了吗?” 追俊收回眼目,看向手心的心脏,沉默一会,却道:“不,我不会与你私奔。” 琛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晃耳朵:“阿俊,你,你说什么?” 追俊抬眼看她,那眼神决然:“我不会与你私奔,我不爱你,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心而已!” 什么? 琛儿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现问题了,追俊说什么?他不爱她?只是想要她的心? “哈哈哈!” 追俊说完突然如疯了一般咧开嘴狂笑,“这爱我的可以助我登上高位的至纯心脏呀!我得到了!哈哈哈!大王之位非我追俊莫属!”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霹得琛儿支撑不住,脚一软跪倒在地。 “登上高位?” 是了,她知道的,他追俊的爹并不喜欢他,一直有把大王之位传与他同父异母哥哥的想法。 所以,他们做了什么交易?或者说他追俊密谋了什么,只要一颗肉心,便可使他追俊实打实地坐稳继承者之位? “对,登上高位!” 追俊掉过头来对她呲牙咧嘴地笑,那眼里闪着精光,“我只要献上这颗珍贵之心,就能事成,我就能坐住继承者之位!”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接受她的爱,不过是为了现在?! 琛儿看着心上人良久。 心上人还在笑。 琛儿突然也有些想笑,因为,一切是多么可笑! 她爱了他整整十三年,十三年换他一句只为她的肉心。 “哧”! 琛儿嘴一张,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既而瘫倒于地。 胸口在流血,嘴角也在流血。 她不想去管,只呆呆看着亭顶,想她这一生的愿望是什么。 她爹就她一个独女,又是九山的山大王,所以对她是百般宠爱,什么独门法窍早早便传给了她,就是希望她将来继承大王之位,不离开他,在膝下承欢。 可是她,却只想与追俊长相厮守。 她抛弃了她爹,放弃了好日子,丢弃了大王之位,来到这山脚下,原以为会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他不爱她,他利用她…… 血在不停地流淌,快要流尽。 她想流尽便流尽吧,死就死吧,反正他也不爱她。 既然他不爱她,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闭上眼,回想一次春日,她去找他玩,别了几朵梨花在耳朵上,他难得地正眼看她,突然夸赞她道: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她大老粗,从来不看诗书,直摇头说不懂,他破天荒地解释,说她容颜比桃李更美,说:“这一辈子怕是再也忘不掉你。” 为这一句忘不掉,她高兴了三天,把那诗反复念了三天,但如今真相明了,那诗还有几分真? 她若死了,他也能分分钟把她忘光光吧。 罢!忘掉便忘掉吧! 那么死后,她希望与他,来生不见。 “我亏欠你。” 在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时,耳边突然传来那人的流水之声,既而胸腔的血被凝住,一样东西填进了她的胸腔里。 “琛儿,以后,别再爱上任何一人。” 第38章 我睁开眼晴,伸出手抚向心脏。 那里的心,是一块玉。 追俊,亦是阿俊,用玉石代替了我的心,从此我成了石头人,再也体会不到□□之味。 想想,双十年华的美好年纪,却再也不知心动为何物! 我看向抱我的男子,这一切,正是这姓追名俊的男子“赐予”我的! 我恨意顿起,猛地起身推开追俊,伸手指他:“石心换肉心,只为你的高位!” 追俊被我推得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我,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罢! 我把眼光转向另一旁呆呆注视着我的棠梨,恨他比恨追俊更甚! 一个没控制住,一脚踹向他:“滚!” 棠梨被踹飞三丈远,狼狈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想想还是气不过,又跑过去踢了他三脚。 我的力气用得很大,他淡蓝羽衣上布满了深深脚印,但他却一声没吭,只唤我:“圈儿。” 我唾他一口唾没:“滚你娘的圈儿!” 骂完又狠狠踹了几脚,踹得他的马尾都散了架,如若疯子一般。 真的是恨得生不能吃他肉死不能啖他魂! 为什么如此恨他,一切得从我失心后说起。 我与追俊私奔不成反丢了心,我爹气得连吐三口老血晕倒过去。 我苦苦守在床边三天,他才悠悠醒转过来。 但是他却不识人了,看着我,如看陌生人一般,还喊我:“九娘。” 他傻了。 “九娘,为什么人家动不了了?” 他不仅傻了,身子也瘫痪了。 看着他,我欲哭无泪。我爹的手下们看不下去了,叫我去对面报仇。 可是报仇,报什么仇?是我自愿与人家私奔的,自愿剖的心,怎么报仇? 这仇,报不了。 我内心沧桑,此后食不知味眼不形色,仿似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 老天爷可能看我被打击得不够深吧,还要来落井下石。 在我丢了心的第十天夜里,有山大王知晓了我爹倒下,竟趁此机会派妖前来偷袭。 他们很有准备,先放火箭。 那时火箭四处飞舞,到处烧的业火,九山鬼哭狼嚎如若炼狱。 敌妖们趁机攻上山门。 因为有玉心,我的妖力便未大减,但我自小在我爹的庇护下长大,从未经历过战斗,又因浑浑噩噩,此时面对这严峻状况,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爬上山顶青水湖中间那块巨石上想看全山状况的,但待我看见山门下那些气势汹汹势如破竹的敌家妖兵们时,唯知目瞪口呆。 群龙无首,我爹手下们连夜判逃,有去了对面追俊家山头的,有偷了金银珠宝溜了的,有趁乱卷了好物远走高飞的。 只余我爹一员大将李州带着为数不多的妖怪在山门奋力抵抗。 我山的妖怪一个接一个倒下。 李州受了极重的伤,抵挡不住了,他调头朝我喊:“琛儿,快逃!” 逃,我纳纳看向他,往哪里逃? 一把尖刀自暗处砍向李州小腿,李州避让不及,被狠狠砍中。 那血,飙有三尺高。 李州,是我爹的手下,跟着我爹许多年,虽然有时有点逗逼,但是他是除了我爹之外最关怀我的人,如今,多少大将丢弃我和我爹判逃,只余他。 他跪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依然喊我:“快逃!” 逃么? 不,他的血飙红了我的眼,我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坚强起来。 我不能逃!我爹被我气倒了,我不能再让他的九山给人占了去! 我站起身,变出鹿角飞下山门,狠狠向敌妖杀去! * 那一夜之后,我威名远扬,也瞬间长大。 我化为男身,继承了九山大王之位,成了九山新一任大王。 从此,我沉着冷静老成练达,做事干练说一不二。 我把九山打理得生灵活现井井有条,万事万物安定运转,得到手下们的一致夸赞。 他们都说我不愧是我爹的女儿,有我爹当年的鹿王风姿。 呵,这样的我,是追俊的抛弃和我爹的倒下换来的。 所以,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不会再沉迷儿女情长,要挑起重担,把九山好好撑下去! 誓,我是这样发的,我也原以为我与追俊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但在我默默继承大王之位后半年,追俊当上了碧碎山大王之位继承人。 他当上继承人那日,我同千延正在给我爹按摩身体。 我爹还傻乎乎地,对我天真道:“九娘,你为什么天天来给人家按身体呀?” 他现在傻了,哪里还有半分以往的鹿王之姿,就跟个小孩子一般。 我便抚了抚他的发,犹如小时候我玩得头发乱飞,他慈爱地为我抚头发一样:“因为经常按一按,慢慢你的身体就会有知觉,有了知觉,以后就能下床行走了。” 我爹露开牙齿:“真的么九娘?以后我就能下床蹦蹦跳跳了?” 他天天嚷着要出去玩,奈何身体不允许,于是每日可不开心。 这时我爹这般问,我也不确定按摩有没有这么大的疗效,便把目光定向千延。 千延接收到我的信号,转头哄我爹道:“是的呀,不过你得乖乖吃药,不能总是偷偷倒掉,这样药按结合,效果才会好。” 我爹闻言就朝千延翻白眼,然后转过头去,道:“我才不理你。” 我和千延就满无奈,我爹现在是除了我谁他都不待见。 而我爹独独待见我,还是因为我九娘的身份,千延便调头问我,“老听老大王喊您九娘,这是您别的名字?” 不,这是我爹傻了以后才这般喊的,应该是却有其人,但我傻了的爹把我认错了。 我早好奇九娘是谁,这时便细细问我爹:“爹,九娘,你认识不?” “九娘呀,”我爹转过头来看我,道:“认识呀,你不就是么?” 然后他想想不对,开始摇头晃脑,“不对不对,你不是她。” 他皱眉头,“她是谁呢,我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 我小心翼翼问:“她,是我娘吗?” 自我记事起,我从未见过我娘,曾问过我爹,他都避而不答。 爹他宠我爱我,有没有娘都没甚区别,所以后来我也就不再问他。 但我曾问过跟着我爹时间最长的手下,问他九山为何叫九山,那手下说,这九山原本不叫九山,因好久前被仙劈为了两半,是以乃叫两瓣山,而九山这名呢,是我爹后来在此落脚后改的。 至于为什么改这名,他不晓得,因为他是山改名之后才来的。 那位那夜不知叛逃到了何处的叔叔说,来时我只有一岁,对面的碧碎山追俊一家还没有来落脚呢。 我又问他可见过我娘,他说没有。 但九山,再与我爹提到的九娘,都有九,这是巧合吗? 我爹生气了,嘴巴一撇,要哭:“什么娘不娘,九娘就是九娘,不凉难道烫吗?” 糊,脑子还是糊。 但现在也只能哄着他,我赶紧安慰道:“我不问了,爹,您别哭好吧,乖乖,别哭。” 他听我这么一安慰,哭倒是不哭了,把他那张保养得跟我这年轻人有得一比的老俊脸往旁边一扭,不理起我来了。 我只好朝千延摊手:“这九娘太神秘。” 千延淡淡一笑:“无妨。” 我便转到我爹右边去,想帮他把右臂按按,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响。 这声响吓了我爹一跳,他赶忙拂开我和千延的手,然后用被子捂住头,喊道:“鞭炮,啪啪!怕怕!” 确实是鞭炮,也不知是何喜事,绵延不绝的。 但吓着我爹了,我便朝洞府外的妖兵愠问:“这是哪个山头在放鞭炮?” 妖兵前去前山探查了一番,然后气愤愤回洞府来,禀说是对面追俊被封为了碧碎山下一任大王继承人,正在放炮庆祝。 我正在哄我爹的,闻言一愣。 妖兵为我打抱不平,愤愤道:“大王您看他还过得这么好!” 我伸手对妖兵一挥:“去吧。” 妖兵退下,我继续拍我爹的被子:“乖,莫怕,九娘在。” 从我爹洞府出来,千延却手一伸,揽住了我。 我浑身一僵,问千延:“怎么了?” 他把头埋入我发间:“你与对面那人的恩怨情仇我都听说了,乖,别难过。” 我的心是石心,已没有爱恨情仇,但是为什么听千延这般说,心里面那么涩? 不,我不能涩,我发誓要当好山大王的,我发誓不再沉迷儿女情长的。 我嘴硬:“我没事。” “如此花好年纪,却承受着这许多,琛儿,我心疼你,多希望这般好年纪你天真烂漫无邪活泼,而不是戴上面具,假装自己老成自持。” 没想到我的伪装被他一下点破。 他轻手抚上我的发:“累坏了吧。” 累,累坏了。 我想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想我还有一颗跳动的肉心脏,能感受世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以及男欢女爱…… 但却只能是奢望了。 追俊不要我了,我爹倒了,我还剩什么,我还有什么? 就还有这九山,所以,我得把九山护好。 我对千延道:“还好。” 千延轻轻放开我,如葱手指抬起我的脸,迫我看他:“琛儿,你不必如履薄冰,不必如临深渊,你已威名在外,没有人敢再来打九山主意,所以,活得开心点,好吗?” 活得开心点? 我问:“可以吗?” “可以,”他的眼里澜着秋水,“有我,我会做你的后盾,你尽管敞开了活。” 听着他真挚的话语,看着他那与追俊五分神似的面容,我该信他吗? 我说:“好。” 我信,因为没他就没我,因为他是那一夜救我之人。 第39章 那一夜,其实我差点魂归西天了的。 我飞去山门与敌妖打杀,可敌妖是那么多,纵然我法术厉害,又哪里打得过千军万马。 我的手腿被砍了不知多少刀,身躯被刮了不知多少剑,头发全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身上一身漂亮的绿衣裳早已被划成褴褛…… 我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但我还得战斗,即使腿已经被砍得快站不起来,我仍然得死撑着,因为我知道,我一旦倒下,九山就完了。 所以我拖着两只残腿,举着两只残臂,如机器一般不停砍杀。 还是不行,我的两只手被砍断,两只鹿角掉在了地上。 一把叉向我颈项叉来,我躲不掉了。 我不甘我不愿我不服,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败者落蔻,败者就要被杀,我闭上眼睛等死。 想像的疼痛没有来临。我睁开眼,恰见一人为我格开那把叉。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晰,那人一身靛衣,从天而降,如若神仙踏来。 那个人,就是千延。 他救下我,把我拉出敌妖的攻击范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既而把丹药倒入了我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我身上伤口悉数愈合,手长好腿长全。 但敌妖们不会给我喘气的机会,呼喊着向我杀来。 可他们却不知,吃了这药我浑身气血回升,又充满了力量。我朝众妖冷笑:“今日,非叫尔等葬身于此!” 我把鹿角吸回手中,飞入敌妖内,继续开杀! 我全身似有用不完的力量,我不知疲倦,武器法术落在身上我也似不知疼痛…… 我疯狂冷笑,敌妖被我杀掉一批又一批…… 他们终于晓得害怕了,大喊着我是浑魔降世,悉数逃离。 都逃走了,我不笑了,扔下鹿角,我跪倒在尸体中。 其实,我哪里不累,身上的伤口,又哪里不疼…… 千延走过来,默默留下一瓶药转身要走,我猛地起身一把拉住他衣摆,问:“能否留下?” 千延一愣,停下脚步。 我抬头看他的背影,连背影都与那个人那般像。 我问:“可以吗?”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神几经反转,终道:“我不过一介游医,到此见之心中不忍,才出手相救。” 他说着轻轻拉回被我抓住的衣摆,然后转过身抬脚便走,“我游历惯了的,就不必留下了。” 我要留下他,我一定要留下他!因为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我一度以为是追俊来救我了。 他与追俊长得是那般像。 我承认,即使追俊把我害得如此惨,我内心里,依然不能彻底放下他。 我可能是疯了,猛地上前从后一把抱住他,哭泣道:“别走,求你。” 他又停下脚步。 “求你,留下。” 好久,他终于道:“好,我留下。” * 千延留下要有一个身份,我说留他当山医,他淡淡道:“甚好。” 他不仅长得神似追俊,连这淡淡的说话语气都像极。 但我知道,他始终不是,所以一开始,我是真的把他当成山医来对待。 我把他当山医,他自己也尽忠尽职,见我爹瘫痪,便仔细诊查一番,然后给我爹开了药方。 下人照着那方子给我爹抓了一段时日,我爹喝后竟时不时会清醒一阵了。 我满高兴,便准备了一套上好的靛衣前去他洞府。 到他洞府时,他正在抚琴。他紧闭着双目,天籁琴音自他如玉指尖间悠悠射出。 即使是我这大老粗,也能听出琴意之高超,我似置身于细水长流,看到了春暖花开…… 一曲终了,琴声戛然而止,我回神。 他睁开眼,见到我,淡淡一笑:“大王。” 我忙入洞把手中衣物递给他,道:“看你衣物就身上一件,便要下人裁了套新的与你换洗。” 他轻推开古琴,起身接过:“大王倒是心细。” 我坐于他对面,瞄他:“你的琴抚得甚好,是何人所教呢?” 追俊亦会抚琴,追俊的琴技亦极有造诣。 他把衣物放于衣匣中:“不才,自学成才。” 他说着轻瞄我,“大王想学?” 我以前确想学,因追俊有才,我便也想变有才,于是便缠着我爹请了老师,结果老师请来三天就被我给气跑了,因对于这诗书呀琴的我实在不开窍…… 我怕学,忙道:“不,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千延你可有方法让我爹的瘫痪尽快恢复?” 我那爹虽然有好转,但他嫌药苦,总是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把药倒掉。 他不愿喝药,所以脑子还是糊的时候多,脑子一糊就嚷着要出去玩,但他身子这般怎能出去,我便不许,他就哭闹。 我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今日来便是找千延讨方法的。 千延坐下,沉吟一番,道:“可以摩跷。” 摩跷,便是按摩,那可得废一番劲。 他说:“明日开始,我去给老大王摩跷。” 我虽然性子变得阴沉,但是喜美物的内在改变不了,他那双如葱手指是弹琴的,哪能让他劳力。 我便道:“不用你动手,我去给我爹按。” “摩跷需要巧劲,要把力透发到肌肉深层,这样才能刺激到相应的神经穴位。” 他抬头看我,“您未学过,若是按得不到位,怕效果不大。” 越想着不把他当追俊对待,越是觉得他像追俊,连抬头看我的神色似都与追俊一样。 “所以,还是我按吧。” 啊,我回神。 不,不行,其实我要给我爹按摩,一是舍不得千延劳力,二是想着亲自按,也算赎我的罪,毕竟我爹因我而气倒。 我道:“这样,可先在你身上练,若是不对,纠正起来也方便。” 千延却皱了眉头:“这般?” 我以为他是怕我不认真学,于是便把胸脯拍得珰珰响,说绝对认真学习。 他仍旧面露难色。 我就问:“莫不摩跷不外传?” 他犹豫片刻,道:“无妨,教你便是。” 一开始我想着的是他弹琴之事,并未注意到他露这个难色代表什么意思,直到我二人约定好三天后学习,在学习的前一晚,山上洗衣小妖来给我送衣服时向我抱怨说千延不太好伺候。 我问:“怎么?” 小妖道:“唉呀大王您是不知道,我送衣服给千爷,递衣服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对我冷了三天。” 嗯,不喜别人触碰?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我说同他学习摩跷,他脸色那般难是因为这。 竟连这都跟追俊一般。 那么他,究竟是不是追俊所化? 第40章 “你看,”千延轻轻抓着我的拇指放到他的大腿上,然后就着我的手指用力往下一拨,“这般拨,力才能透发下去,才能拨到里面的经络和深层肌肉。” 此时,是我找他学习的第三天。前两日,他都是给我讲的理论,今日来实战。 他半躺在床上当靶子,我半靠在床沿,他抓着我的手用力,而我还没有掌握到技巧,就觉得姿势不是很方便,身子便稍微往他面前靠了靠。 靠得近了些,闻到了他身上的体香。 好闻。 与追俊的体香竟也有几分相似。 鬼使神差的,我竟问他:“你可是玉妖?” 追俊便是玉妖。 “嗯?”他抬首看我,挑眉,“这您怎知?” 真是玉妖! “我生于西南玉山,那山专生玉,且山灵力充足,极多玉都可化为人形,我们玉妖一族化的人形模样大体相似,且皆擅长中医,”他道,“莫不,大王见过别的玉妖,与我相似?” 我想,千延会弹琴,会中医,性子冷,不喜人碰,穿衣也似与青色相近的靛色……所以在前一日,我还不死心地偷偷派人前去对面侦查一番,人堪查后说追俊一直在碧碎山活得有滋有味神气活现,当时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而追俊他爹亦是玉妖,且老家便在西南那边,追俊与他爹又长得有几分神似,所以若千延说的是真的,那么追俊他们应是玉妖一族,如此来看,千延与追俊便完全是两个人。 这时我的心便又凉了半截。 罢,不是便不是罢! 我道:“嗯,以前见过。” 既如此,我便不再去想追俊,而是把心思放到手上,想着早日学会,早日为我爹摩跷。 于是我便把手指往下拨了拨,问千延:“可是这般拨?” 但我的手是实打实地摸着他大腿的,这力用下去时,恍然想到他不喜人触碰,身子便陡然一僵。 身子一僵,手也变僵,于是力就透不下去,怎么按都感觉自己的手像一块木头,硬邦邦的。 “这般硬,力是沉不下去的。” 千延认为我力太浮,就用劲把我两只手往下拉了拉,道,“力是从脚后跟传到膀子,既而从膀子传到手指,再从手指沉下去,你得先放松。” 他说放松,我更僵。 “别紧张,放松。” 他与追俊还是有区别,追俊面对我向来不理不睬,但千延对我却挺有耐心,一直轻声说放松。 他这般耐心地开导,我竟真的有些许放松下来。 “对,就这般,把力往下沉。” 我想表现一下的,便踮起脚尖,想把力全沉下去,结果力用大了,脚尖一个不稳,突然向他扑倒过去。 他被全扑倒在床上,我则倒在他身上,还好巧不巧,脸埋在他颈项。 天,不得了,他不喜人碰的! 我赶忙要抬起头,偏偏一慌方向错了,唇珠反而擦碰过他喉结。 千延低吟了一声。 更不得了,我忙起来,结果一起身发现手还在千延手里。 我说:“千延,我的手。” 千延闻言手上一用力,反把我往他一拉。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便又扑到了他身上,然后他改拉为抱,一把把我给紧紧扝在了他怀里。 他喃喃道:“原来抱着你,是这种感觉。” 我懵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用力扳开他臂膀,起身离了三尺。 我看他:“你不是不喜欢人触碰?” 千延摊在床上,那双跟追俊极像的双眼如含秋水般瞄着我,道:“我愿意你触碰。” 若是追俊说这句话,我会一头扎进他怀里永不起来。 但他,不是追俊。 我丢下一句“明日再来练”仓荒而逃。 * 那之后,我开始躲着千延,偏偏九山就这么大,怎么躲都躲不掉。 去我爹那里,他在给我爹按摩,我便道:“既然你给我爹按,那我就去处理别的事。” 然后我不顾我爹的呼喊仓皇而逃。 找李州上山顶青水湖聊公务,他在湖边抚琴,我拉起李州掉头就走。 酒瘾犯了去酒窖,他在酿花露,我赶忙转身逃离而开。 心情茫然了到连桥的小亭坐坐,他在小亭赏风景。 九山峡谷里的桂花开了去赏桂花,他在采桂花。 …… 你说,怎么躲? 最后,我只得坐在洞府里生闷气:“从此本大王就在洞府安营扎寨了,哪儿都不去!” 还不信他来我洞府! 结果,“大王?” 洞府外传来他的声音。 我吓得立马站起身,问:“天晚了,你来干什么?” 洞府门开得小,在我的角度看不到他。 我这般一问,外头声音顿了一下。 “给您煲了一道药膳。” 药膳? “桂花人参鸭,滋阴润肺的。” 桂花人参鸭,桂花……莫不前两天他采桂花,是为了给我煲药膳? “还给您酿了一壶清露。” 那在酒窖酿的花露也是给我的? “夜深,我便不进去了,东西,在门口。” 然后传来东西轻放的声音,继而是脚步离去之声。 “千延!”我跑出洞府。 他停下脚步,未转身,只是道:“您不必躲我,若是不喜我,我下山便是。” 什么?他要走? 我真是恼死自己了,赶忙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别,别走!” 他不看我,只是神色黯伤,声音沧夷:“您躲我,我会觉得留下来是个错误。” 我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赶忙哄他:“不,我不躲了,我以后都不躲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瞄向我:“真的?” 我忙发誓:“真的,再躲我就是小狗!” “那好,”他的声音突然欢快起来,眼光也变有神,“我刚谱了一首曲子,待您吃过药膳后上顶湖弹奏与您听可好?” 嗯?我瞄他,他朝我眨眼睛:“好不好?” 我有几分懵,这东西情感转换得也太快了些吧,不会他压根就知道我舍不得让他走? 不论他晓得不晓得,反正我不躲他了,相反从此后九山处处可见我二人的身影。 我们一起在峡谷赏花,一起上山顶观湖,一起为彼此披风,一起为我爹按摩…… 那么,我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似恋人也不似恋人,是属下也不是属下,朋友么,也似乎不像,就这般暧暧昧昧含含糊糊,一直到现在。 这时,我抬头看他,道:“你说让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那么千延,你可愿做我后宠?” 千延一愣:“做后宠?” 他追俊得到了他想要的,我琛儿也要过好我的日子。 怎么过?我决定不装了,不装沉静不装深沉了,我要活得潇洒而恣逸! 我把唇瓣递向他耳畔:“我要招很多帅气小哥哥,要他们当男宠,而你千延当后宠头子,可好?” 他侧过脸来,看我良久,突然自嘲一笑道:“我能说不好么?” 我朝他风流一笑:“不。” 他道:“那好,你想让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第41章 我变了,不再阴沉,每日与后宠们恣意地喝酒跳舞嘻戏打闹,过着醉生梦死般的快乐生活。 我也才知道,原来敞开了活是这般的随心所欲丰富多彩。 真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如此放纵,直到一年后。 那日,我倚躺在山顶青水湖中的那株巨石上,一边潇洒地灌着酒一边看哥哥们在湖上翩翩起舞。 玩得正兴起,忽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刺向我。 谁? 我抬眼去寻。 原是一只半人半妖,他跟在李州后头,正往青水湖走来。 那妖见我投去目光,竟丝毫不避开,仍旧直嗽嗽地盯着我。 我现在虽然是一个昏靡大王,但大家都晓得我是踩着敌人的血坐上这大王之位的,所以山上还没有哪只妖敢如此放肆地盯着我看。 这只妖,倒是挺放肆。 我把酒坛往旁边一滚,问李州:“作甚?” 李州在岸边停下脚步,道:“啊大王,这半妖想要当面感谢您救命之恩呢。” 嗯? 我便再次瞄向半妖,感谢我救命之恩? 半妖不看我了,轻点了一下头。 哦,我想起来了,是一日千延因我多看了两眼别的小哥哥吃醋跑下了山,我下山去找千延时,在一条河流边捡到的。 当时,这妖昏迷不醒气息奄奄。我是不想捡他的,因他身上衣物褴褛不说,身上还到处泡得发烂的伤口,味道极是不好闻,且脸上布满黑羽,头发也散乱不堪,实在入不了我的法眼。 不过是看他长有六条手臂三只鸟爪,便有几分好奇靠得近了一些罢。 在妖中,长有几只手脚,要么是妖力太高本体化出,要么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畸形。 而妖力太高本体化出的,是显示与普通妖物的不同,如我,妖力高强,本体与普妖不同之处便是我的两只鹿角。 普鹿妖物鹿角只开十个叉,而我两只鹿角乃化出了一百多个叉。 只是这妖一看便知晓是为人所伤,若是妖力高强,又怎会被伤得如此厉害,定然是畸形之妖,别妖看不惯才害他。 所以看罢我抬脚便想走,但他忽然睁了一下眼。 那眼倒挺好看,黑白分明,好似天上的黑白星辰。如此丑妖竟有如此好看的眸子,我这喜美物的心便软了一下,才顺手救下。 不过救上山来就扔给了下人们照顾,还以为活不了几时呢。 此时,他身体也并未好全,两条鸟爪三条手皆还缠着绷带,又因鸟爪不好,屈了腿,身子便佝偻着,声音也沙哑得很:“谢大王当日相救,住有半月甚为叨扰,但我实在不愿干吃闲饭,可否在此山当个差?” 他头发束了起来,瞧发质还是不错的,如墨一般,垂至腰际,衣物也换了妖兵们的橙色衣裳。 这般一看,倒比当初刚捡到时顺眼多了。 但畸形小妖,我可不想把他留下来。 我便笑,指了指湖上的小哥哥们,问他:“我这里向来留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你看你这模样能留得下来?” 跳舞的哥哥们朝他瞄了瞄笑出了声。 估计这半妖上来时也看过哥哥们了,这时听哥哥们一笑他便低眼瞟了瞟自己跛了的鸟腿,然后再伸手摸了摸脸上毛粗干躁的黑羽,最后,他低下头去,没了声音。 我把旁边抚琴的千延拉进怀中,瞄半妖:“养好伤就走吧。” 半妖一愣,既而抬眼看我,道:“我有技能,可以留下。” 呦,这么自信。 千延便哼:“你这丑妖还真是不死心,有什么技能亮出来我们瞧瞧。” 丑妖不单不亢道:“我会酿酒。” 会酿酒? 我立马来了兴趣,坐起身朝李州伸手一挥,要他叫人去酒窖搬几坛酒过来。 千延俯在我耳边不开心道:“大王您答应我不会再增加男宠的。” 那次下山找他,为了让他开心,我确实答应他不会再招揽小哥哥。 但酒喝多了,我对酒渐渐有了挑剔,便觉得现今那只酿酒妖酿的酒总是有几分不合我心意,若是这妖真会酿酒,我倒想把他留下喝喝他酿的。 不过我舍不得让千延不开心,忙哄他:“放心吧,把他当下人用,不是男宠。” 千延道:“是吗?” 我奇怪,问千延:“千延我琛儿的审美这般偏么?” 眼前是他美男,我岂会看上这只丑妖? 千延没回话,只是挑眉哼了两声,然后起身带领小哥哥们上了岸。 千延不高兴是不说话的,但看他端坐在了湖畔栏杆上,知晓他是忍我了。 十坛未开封的酒片刻并搬了上来,摆在了丑妖跟前。 我有心考丑妖,道:“你不准开封,只用鼻子闻,说出它们各是何所酿,又藏了多少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强人所难。 但丑妖却只是微微颌首,既而弯下身去对着酒坛仔细闻嗅。 他每一坛都反复闻三遍,每次闻过后皆会转头思考一阵。 这丑妖虽丑,但认真做事的模样,还倒让人离不开眼的。 最后他似是确认了,既而直起身来,胸有成竹道:“这十坛皆是葛根所酿,皆藏一年。” 他瞄我,“葛根乃解酒之物,却用葛根酿酒,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呦,这都看出来了,这丑妖挺聪明的嘛。 酒,可以麻痹我的石心,但是真正的酒我喝二两便会醉,一醉便会睡,唯有这葛根酒,我喝它十坛八坛也没事。 我从绿袖里摸出烟斗,然后变出火星点上,缓缓吸了一口,既而眯起眼,朝丑妖吐烟。 因我使了妖术,烟圈穿过湖面全吐到了丑妖脸上。 那丑妖是个不会吸烟的,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哈哈笑:“你还挺有几分意思,既如此,那你便留下来当酿酒妖吧。” 李州赶忙冲丑妖眨眼皮:“嘿,小丑妖,大王把你留下来了,还不谢过?” 结果这妖闻言非但不感谢,反伸出他那伤臂子把烟挥开,对我道:“大王,烟少抽为好。” 嗐,不讨喜! 我的小哥哥们知我喜抽烟喝酒,拼了命地到各处去给我搜罗好烟好酒来,这丑妖却让我少抽? 我又狠狠抽了三大口,惩罚般地全往他脸上吐。 丑妖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咳得都要蹲到地上,我心中快感,哈哈大笑道:“叫你多嘴!” 千延放心了,劝我道:“大王,别捉弄他了,他身体有恙,让他下去休息吧。” 得,千延开口,我自是听话,于是手一挥,对李州道:“之前的酿酒妖调去当兵,以后这丑妖住酒窖,吃饭之类与你们一道。” 李州笑道:“那恭祝大王喜获高级酿酒妖一枚。” 然后他把手笼成喇叭状,加了法术隔着湖面朝我耳语:“大王我比较看好他,这妖修炼修炼化为人形绝对是个俊俏人。” 我朝李州翻白眼:“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拿来充到你的后宫了呀。” 李州比我大十几岁,却哪里有个长者之样,二货得不得了。 我白眼翻个不停,心想这六臂三爪的,就是化成俊男也是一畸形俊男,我才不要。 丑妖呢,倒也不记我捉弄他的仇,跟李州走时,还扭头朝我爽朗道:“我叫棠梨。” 棠梨? 嘿,名还挺别致,没想到这么一只丑妖竟叫这么好听的名。 第42章 一晃半年过去,在我隐约还记得棠梨之名但快忘了这号人时,他突然捧着一坛酒出现。 传言很久以前,有两只厉害仙妖在妖间东南地界打架,那仙手中的刀威力极大,一刀下去没有砍到妖物,反把当时还是无主之山的九山给劈成了两半。 所以九山其实是两座山。 后来,我爹在此为王,为了让两山相通,便在两山之间修了一座连桥。 彼时我正倚在连桥桥头小亭顶喝千延喂的蜂蜜。 棠梨是从两山峡谷之间的酒窖飞上来的,他落在亭前,把酒向我举:“大王,我酿了一坛满天星酒,您尝尝。” 他手中的酒是开了封的,一出现那沁人的酒香就盖过了我鼻间的蜂蜜香。 我哪里还想吃蜂蜜,立马格开千延伸过来的勺子飞身而下,然后一把抱过酒咕噜咕噜就灌了两大口。 乖,果真好酒! 入口爽滑,味道醇厚,虽有丝辣,但喝下肚之后,竟又能品出一丝甜味来。 这酒真是奇特,又有辣味又有甜味,还不冲突。 我喝了那许多酒,这种酒还真是第一次喝到。 下肚半天,嘴里还回味无穷。 我放下酒,夸赞棠梨:“丑妖你这酒酿得好!” 刚刚喝酒,酒坛挡住了我的视线,这时酒坛抱到怀里去,眼前陡然一亮。 半年不见,这丑妖,好似变俊了? 我记得他之前似是三只鸟爪六只手臂,极是畸形,但今儿一看,他三只鸟爪变成了两条正常的人腿,五只手臂也只剩下正常的两只。 不畸形了嘛。 不仅不畸形了,且可能是因为腿好了,身子也不佝偻了,立了起来。 这时来看相当的长身玉立。 而脸上的黑羽,也不像以前那般毛躁,变得光泽不已。 这养了半年伤,气质大变了嘛。 若是那一张脸上不是黑羽,而是人形俊脸,完全就是一妥妥的大俊男呀。 他微微晗首,道:“大王不嫌弃就好。” 声音也变了,玉碎一般。 哎呀妈,这半年我这九山藏了个什么神仙男人? 我便伸出食指朝他轻轻勾了勾。 他不明所以,皱了皱眼睛,但到底不敢违抗我,缓缓把头伸了过来。 我食指一转就勾住了他下巴。 “这酒喝得我有些许醉,”我把嘴里的酒气故意往他唇上喷,“酒坛拿不稳,所以,你来喂我喝。” 他就愣住了,那双黑白星辰之眼呆呆瞪着我,跟个傻瓜似的。 我佯怒:“发什么呆,不愿?” “大王,您,您……”他既然结巴了。 他脸上被黑羽挡住看不见,但可见其耳根青一阵红一阵,“您,您是,男人……” “男人?”我唇瓣一转,朝他耳畔吐气,“不,我是女人。” 他耳根更红了:“女,女人?” 这模样又羞涩又纯情又傻乎,极是好玩,我逗上瘾了,正想再逗弄,身后一阵声响,既而一只如玉手抓住了我挑棠梨下巴的手指。 “大王,您又捉弄他。”千延把我整只手包入他手心,既而朝我耳窝吹气,“坏。” 我的心思在棠梨身上。 我探过身去,朝棠梨耳窝吹气:“实际我是雌,不过我有一招厉害妖术,能变雌雄……” 我话还没说完呢,千延便拉着我飞回亭顶。 “变什么雌雄,”千延把我脑袋瓜转过来面对他,对我清笑,“不是要喝酒嘛,我喂你?” 千延清笑起来的模样真的跟追俊一模一样,如月夜袭人,似莲花绽开。 好看得迷刹了我的眼。 我只剩纳纳点头:“好。” 千延便放开我的头,轻笑着低下头去捧我手中的酒。 可能他瞄到了什么,突然眼神一转,朝下面道:“你下去吧。” 对,下面还有个棠梨呢,刚刚千延一笑,我都把棠梨给抛脑后了。 这时,我朝下瞄了个眼角风。 棠梨已不是刚刚呆呆傻傻的模样,他手背在身后,正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 模样又可爱又有几分傲娇。 听到千延下令,他也不回话也不看人,转身就准备走人。 “棠梨,”我实在欢喜他,就冲他背影笑喊,“下次喂我喝酒哦。” 但见他背影僵了两下,然后脚步一抬,飞快地飞下连桥,往峡谷逃离而去。 我哈哈大笑。 千延放下酒坛,不开心地瞄我:“您看上他了。” 唉呀,醋坛子要开了。 “哪有的事,”我赶忙转头哄千延,“只是喜欢他酿的酒而已,逗他,是他呆呆傻傻挺好玩儿。” 千延不买账,不高兴地一哼。 唉呀,看来只能使杀手锏了。 我揽回笑,对千延正正经经:“千延,在这九山你永远是我心里第一,谁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千延破愁一勾唇,把酒坛送到我嘴边,嗔怪我:“您就贫。” 危机解除,我嘻嘻笑着叼住坛口。 只是嘴里喝着美味的满天星酒,眼里看着俊俏的千延,我心里却想着刚刚那逃离而去的妖。 这妖,有意思。 小番外: 是夜,棠梨还未睡。 他躺在酒窖的床上,烦躁得很。 为什么烦躁,皆因脑子里总是时不时浮现那个人。 犹记醒来,从照顾他的小妖口中得知是那人所救,他当时真是对那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但人呀,总是喜欢先入为主。 他身上伤重,那段时间都下不了床,那照顾他的小妖是多舌的,没事干时,就喜欢坐他床前向他八卦那人。 比如,那人又赏了哪个后宠几面绸缎,后宠又去哪里给那人搜来了何奇珍异宝,那人又揽了哪个后宠入了怀…… 那小妖还说归说,从未同他讲那人是女子。 于是,他就觉得那人品性不甚好,不仅断袖还如此浪荡。 他虽反对断袖,但觉得那人若实在喜好龙阳,也应执一人之手与一人偕老,怎能把感情四处飘撒呢。 于是,他对那人的感激之情慢慢消逝,鄙夷之情逐递上升。 直到李州来看他。 李州呢,吹牛厉害,说他自个极会看人,说他棠梨头发亮,将来若是留在九山,定能官至他李州九山大将一职。 他就上上下下瞟了瞟李州,不置可否。 李州以为他不信,便急了,就向他说出九山差点被毁灭的那一晚。 李州说那夜所有的人都跑了,只有他同他一些手下没跑,他就赌那人能撑得起来,这不,他看人没差,那人不把九山给保下来了么? 他听完很震撼,不觉得李州看人准,只是觉得那人挺有几分可怜,竟经历那样绝望的一刻。 但,这与那人人品不能挂钩。 于是他便不屑地说不会为那种人效力,伤好后便会离开。 李州多聪明的人,便听出味道来了。 李州便道:“她是好大王,变成如今这样是有原因的。” 然后李州又说了那人从前情、事。 完,李州道:“大王如今养这许多男宠,依我看,就是受刺激了,她肯定心想,你追俊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没你,我照样活得精彩潇洒有滋有味。” 他就恍然觉得那人与他是那么同病相怜,都是被喜欢之人所利用所欺骗。 此时他就想,那么那人的放荡只是她的保护色?就像他一样,经过那次生死之后,以卑微谨慎来掩盖原本的自信张扬? 后来,他想到又是那人救的他,便彻底对那人改了观。甚至,开始对那人有了好几分好奇心来。 这好奇心在照顾他的小妖日复一日地念叨那人的日常八卦和他身体逐渐好起来的情况下加重。 终于,在能下床活动之后,他再也忍耐不住,以报答的名义央李州带他前去找那人讨活。 第一次见,他就瞪大眼睛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何样人,可是如小妖们所说,是个好看得不得了的,可是如李州所说,是个让人怜惜的。 当那人目光射来,他双眼接触到的那一刻,心脏,竟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了好几跳。 讨了差回去,他抚着心脏,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他乃直男,直男!怎能看见那人心跳! 这又怪李州,当时说那个往事也没有跟他讲那人是女子。 当时他自我找借口,想他那心跳并非那种心跳,不过是因为那人同他以前见过的男子不一般罢了,不过是喝酒潇洒点,长得好看点,还会调戏人点…… 所以,没什么。 但之后,他却打脸了,因为他就跟着了魔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见到那个人。 直到这半年后,在他一度怀疑自己要弯了时,今儿,她终于告诉他,她乃女子! 鬼知道他当时听到心里有多高兴! 但此时想想,他高兴个什么? 漂亮女人都不是好人!! 第43章 都说世事无常,果然很无常。 对面追俊他爹追一环失踪了,追俊当上了碧碎山的新大王。 于是这日对面的碧碎山比追俊被立为继承人那日还要热闹。 我的洞府修建在里山,所以在洞府我是看不到对面追俊家碧碎山情况的,但每日,我都会满山转一转看一看,这不,今日转到前头这座外山时,就见着了对面的满山红彩。 虽说我是石头心,但是那也是心不是,那一条条招摇挂在它碧碎山高大山门上的红绸如一抹抹血,红了我的眼。 喜庆欢悦的唢呐和炮竹之声又如一根根针,刺了我的耳。 陪我巡山的千延是个细心人,见之,站到我跟前来,对我道:“大王,我新习得一首乐曲,弹奏与您听可好?” 他说着伸出手揽住我肩膀,把我往洞府带。 我知道他的好意,他怕我难受。 罢,我回神,那便随他去洞府听曲子吧。 但都跨过连桥了,对面的欢笑声仍然清晰可闻,我脚步一顿,立住。 那些笑声似嘲讽一般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拂开千延的手,道:“我去喝酒,谁也别来打扰。” 然后我怆怆然越过桥上栏杆,往峡谷飞去,到了峡谷,找准酒窖的门一脚踢开,窜进去后用背把门重重关上。 闭上眼,泪水潸然而下。 虽然我与追俊已决裂一年,可是他就住在对面,即使我是石心再也不会心动,即使我身边美男绕身,即使我每日似活得恣意潇洒,但他追俊,依然是我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我还爱他吗? 我自问。 不,我拼命摇头,他戏弄了我,我怎么能爱他! 或恨他? 恨? 我又苦笑,我又怎么能恨他? 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一切是我自作自受! 我顺着门板倚下来,泪水流下一串又一串,无止境一般。 “怎么了?” 一道玉碎噪音划破我耳膜,既而一样柔软又轻滑的东西摸上了我的脸颊。 “谁!” 我吓得立马一个筋斗翻,躲开了那东西。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是那只丑妖。 他蹲在门边,正半举着右手。 我喝道:“你怎在此处?” 我刚刚一番动作,他怔了,此时听我一喊,他回神,平静道:“我是酿酒妖。” 哦,对,我倒忘了,还以为酒窖没人,想在这里好好哭一场呢。 既是他,我便放松警惕,瞄向他仍旧半举着的右手,恍悟刚刚那柔软又轻滑的东西,是他的手? 他的手那般轻滑? 我便眯眼去看他的手,这一看发现他的手蛮好看,根根骨节分明,似玉雕刻一般。 我瞄向他丑脸,问:“你刚刚是想给我擦泪?” “啊,”他放下手,站起身,眼珠溜向我的眼:“我以为大王眼里进了沙子。” 嗯?进沙子? 刚刚那狼狈模样被一个下人看到蛮丢脸的,这时他说进沙子,倒是好借口。 我赶忙伸出绿袖把脸上的泪水擦净,道:“对呀,眼睛大,沙子总是容易溜进去。” “嗯。”他道,“大王的眼眸似盛有灵气,连沙子都想来欺负欺负让你哭一哭呢。” 我噗嗤一笑,被他逗乐了,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笑我呢?” 他就冲我扯开嘴角,道,“那大王来酒窖,可是嘴馋了?” 虽然他整张脸被黑羽挡住,看不到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但眼睛弯弯的,牙齿如白玉一般,瞧着好似一米阳光照耀,让我阴沉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 罢,与其伤心,不如喝酒。 我道:“馋,馋得很呢。” “我新酿了一批高梁酒。”他说着转身到酒坑上挑了一坛,然后爽朗地扔给我,“大王喝一坛?” “好!” 我接住,“今日,我二人不醉不归!” * “棠梨,” 我大着舌头问瘫在我旁边的棠梨,“大王我向来喝二两就醉的,今儿怎么总是醉不了?” 我同棠梨从酒窖内喝到酒窖外,又从酒窖外喝到酒窖内,从早上喝到中午,再从中午喝到夜黑,最后,俩人四仰八叉瘫在酒窖外门口。 我咂了咂嘴,酒又不似葛根酒的味,便转头瞄他,“你这酒怎么酿的?” 棠梨瘫在我右侧,闻言转过头来朝我眨眼睛:“他们说您嫌葛根酒没滋味,我便把葛根兑高梁里了。” 东西说着咧开嘴一笑,“这般既解酒又有酒味,您既不会醉又解了馋。” 这妖陪我喝了这许多酒,我还醉得大了舌头,看他眉眼弯弯似清醒得很,我便问:“你怎会酿酒,酒量也似挺大。” “嗯,”他道,“我有一个会喝酒的爹,小时尝了他的酒,自此便喜欢上了那滋味,但是喝着喝着,便有些挑剔,旁人酿的酒总是不尽我心意,便自己研究起来,所以研究出了些许心得。” “这不,”东西眉眼又弯,“才在大王面前用上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感染人,我都不禁想跟着他一笑。 我便侧过身,面朝他躺:“那你家住何方,又为何受伤?” 他扯回嘴角,迟疑一会,道:“这个,待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大王。” 呵,这般神秘,还不愿意说,挺有趣的嘛。 我不由上上下下瞄他。 可能是我眼神过于“猥琐”了,他瞳孔一缩,忽然抱住胸,有些紧张道:“大王,您为何这般看我。” 说着他赶忙爬起蜷到酒窖门边,结巴道,“大王,您,您已有后宠七人,我就不便参与了……” 这句话把我说得一懵。 然后我陡然反应过来,爬起指着他哈哈大笑:“想什么呢,我的后宠都要大帅哥,你这般丑,我哪里看得上眼。” 我笑得肚子疼,“你好不自量力。” 他一愣,既而嘴巴一撇,小声道:“哼,要不是因为伤,我也不丑。” 呦,还蛮自信的嘛。 他声音虽小,奈何我耳朵尖,可是听见了的。 我便闭上嘴,蹭到他身边去,问他:“那要不把你脸上的黑羽刮了,给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模样?” 他知道我对他没想法了,也不紧张了,瞄瞄我,把嘴角一扯,无语道:“我这羽毛剃了还有毛囊,您还是看不清什么样的。” 咦,我就蛮好奇,他到底是什么妖,脸上还长羽毛? 我问:“你是鸡妖?” 他像看鬼一样地看我,嘴巴一抖。 不是呀,“那麻雀?” 他嘴巴再抖。 也不是呀,“鸭妖?” 他疯了,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老鹰,老鹰。” 哦,鹰妖呀,我瞄向他的手,一只老鹰居然会长这么好看一双手。 肥瘦适当,骨节修长。 这般美,山上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千延稍微算一个,还有一个,但,不是我九山的。 我掉头,悻悻然捞过旁边一坛酒,灌了两口:“你的手很好看,有一个人同你一般,也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手,只是颜色与你有些许不同……” 我对着手中的酒坛发呆,“你的小麦色,他的,白皙如玉……” “是对面的人吧?”旁边传来喝酒声,“大王您应该放开前事,不然会很痛苦。” 坛中的酒水泛出月的清冷,我难受:“连你也知道了我的丢脸之事。” 他道:“那不算丢脸事,情之物,最让人困扰。” 情之物,最让人困扰,倒甚是。 传来他抛开酒坛的声音:“但我认为,如若情里带了算计阴谋,不如抛开为好。” 我转过头叽笑他:“那是你爱得还不够深,若深入骨髓,又怎么拋得掉?” 他抬头看空中月,道:“也许。” 我亦抬头赏月:“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呀。” 月,很圆,如一轮银盘挂苍穹。 第44章 突然想起五年前一夜,月亮也似今日这般圆满,我喜滋滋抱着一坛桂花酿前去碧碎山找追俊。 当时他正在秉烛看书,我隐身溜进去,躲在书架后,想看他什么时候发现我。 结果我等到花都快谢了,他也没发现,我便气冲冲现出身来,往他书桌前一站,懊恼道:“你不知道我来了吗?” 他向来是不理我的,这次他却轻轻放下书,抬头看我:“没有耐性,我才翻看两页。” 他的声音就像清水叮咚,好听得不行,我只觉得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等等,那这般说他早知晓我来了? 我便开心了,把酒往他书桌上一搁,道:“今儿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他朝酒淡淡瞄一眼,又拿起书:“我不喝酒。” 他家教严,定然没尝过酒,我就是来让他破戒的。 我死皮赖脸蹭到他旁边:“你就陪我喝一口嘛,今儿我及竿。” 他拿书的手一顿:“你及竿?怪不得你家九山这么热闹。” 我爹与他爹向来不对付,两家办事儿从来不喊彼此,本来我是死活要喊追俊来的,但我爹什么都依我,就这个不依,说要是我喊对面山上任何一人,这席他就不办了。 木得办法,所以只好夜里偷偷跑来与他相会。 我抱起酒在他面前晃:“对呀,我及竿你喝不喝嘛,而且这酒我一年前就埋了,就为了及竿请你喝的。” 他换了只手拿书,仍旧道:“不喝。” 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他喝的! 为什么呢?因为这桂花酿是我埋在我家山门前那株银杏树下的。 我爹没事儿总喜欢坐在银杏树上发呆,我曾问他为什么老喜欢对着这棵树发呆,他说这棵树与他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 当我问他什么意义时,那个阴沉爹就不说话了,后来我问我爹手下最有文采的妖银杏代表什么,那妖说代表坚韧与沉着,还有永恒的爱。 那我可不开窍了嘛,就叫人酿了一坛桂花酒埋到银杏下,想着及竿与追俊一起喝,这样他就会喜欢上我,我们之间就能产生美妙而永恒的爱情。 若是他不喝,这爱情如何产生? 我眼珠一转,然后伸手拍开酒封,道:“酒很好喝的,你闻闻味道是不是很香?” 桂花的蜜味自酒坛中溢出,香了满房。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轻语:“有几分。” “没骗你吧,”我又伸手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忽悠他道,“它的味道就像糖果一般甜呢。” 他就放下书,瞄我,不确定道:“真的?” 那模样似是有点心动了,我便说是呀,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喝一口。 然后我抓起酒坛送到他唇边,趁他轻轻张嘴,便立马顺势一倒,狠狠给他灌了一大口。 他眉头紧皱,立马要吐,我赶忙剥开一颗糖果,趁他张嘴要吐,扔进了他嘴里。 我笑嘻嘻:“现在是不是甜的了?” 他不吐了,鼓着脸颊,对着我干瞪眼。 模样又可爱又无奈,我就同他撒娇:“人生有几次及竿,你就陪我喝个够嘛。” 不知他是突然想开了还是怎么地,他吞下嘴里的酒和糖果,变出一个碗,放桌上,道:“倒吧,陪你喝个够。” 最后怎么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和他喝得伶仃大醉。 我喝二两就会睡的,在睡前,他一直拉着我又哭又笑,向我诉说他这十六年来活得多么不开心,说他娘对他是多么严厉多么变态…… 就跟个疯子怨妇一样。 我就觉得这东西平常那番安安静静岁月静好的美男子模样就是个表象,便对他说你这酒品太差,失言太多,小心你娘听见更罚你,他好像就不说了。 后来醒来天已亮,我已经在九山,手下们说夜里追俊抱我回来的。 他向来不喜欢人触碰的,居然都肯抱我了,我以为酒起作用他喜欢上我了,结果后面再去找他,他仍旧对我不理不睬,喊他喝酒,也不再鸟我。 我道:“今天是他继承之日,他定然高兴,不知不愿沾酒的他是否沾酒。” “如此幸事,”我苦笑,“他定然喝得伶仃大醉。” 我有些许困意了,闭上双眼,“他妖力高强,理想远大,又会医书琴,还有文采,确实与我这胸无点墨心无理想之人不是一路人,我着实配不上他。 当初是我奢想了,我若不奢想,又怎会丢了心,若不奢想,又怎会像如今这般无奈,怪我自己罢了……” 再说什么记不得了,只觉得风吹有些许冷,便下意识地往温暖处蜷,然后碰到一个暖乎乎的物体,便紧紧靠上去,入了梦乡。 直至被一声惊叫吓醒。 “啊!你们!” 那梦,很香甜,在梦里,追俊知错了,恳求我的原谅,恳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不愿,他便不由分说地吻我,那吻还带着糖果的滋味……但这是谁如此不长眼,竟扰我好觉? 我气呼呼睁开眼想把惊叫之人狠狠骂一顿。 但眼前却是千延及我一众男宠们。 千延提着灯笼淡淡站着,男宠们则气愤地伸手指着我旁边。 “狗妖!居然敢勾引大王!” “我们来这么久,大王都未曾与我们睡过一晚!” “定是丑妖使了法术魅惑了大王!” …… 嗯?丑妖? 哦对,我与棠梨喝酒来着。 不过,勾引?魅惑? 我转头往身边一看,才发现此刻我正躺在棠梨怀中。 我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面梅色披风,此时我一动披风滑了滑。 那些袭来的难听语言,他似没有听见,只轻轻伸手捏住披风一角,为我掖了上来。 这是什么神仙男人,如此状况他竟不争不辨,只关心我冷不冷? 我内心不知怎么的,突然“彭”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裂了一道。 哥哥们道:“丑妖,还不快放开大王!” “骂谁丑妖呢?”我一手操起披风,一手拉着棠梨站起身来,然后把披风潇洒地系棠梨身上,之后手腕一翻,反揽住棠梨的腰,“以后,不许叫他丑妖,他棠梨,亦是我后宠之人!” “什么?!”众哥哥不可思议,下巴惊了一地。 我瞄众人:“有意见?” 千延本来一直未开口,这时听我这般宣布,他神色一敛,猛地伸出手指一指棠梨,问我:“大王要收他?” 我道:“是。” “大王,”怀中棠梨身子一僵,对我道,“不可!” 我瞄棠梨:“有何不可?你可知,有几人得我系披风?” 千延的愤怒声:“哼!大王喜新厌旧!你曾答应我不会收他的!” 千延甚奇怪,我收别的哥哥也没见他这般生气过。 我转头看向千延:“千延你为何这般敌对他?” 千延闻言没回话,只是面色铁青,然后重重哼一声,转身拨开哥哥们就往峡谷外飞去。 又耍性子了。 但这回我就不想去哄他,他飞到峡谷口,停下身顿了顿,我没去追,他衣摆一撩,彻底飞走。 众哥哥私语:“千延哥哥真走了呀。” 总不能老是由着他性子,老哄他,我累。 走就走罢,先让他冷静两天。 “大王,”身边的新宠扳开我揽在他腰间的手,“棠梨不愿做后宠。” 我调头看他,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眼色。 反正他脸上黑羽挡着也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我直接开问:“为何?” 棠梨顿了顿,道:“我丑。” 这是把我之前的话记心里了?呵,还挺傲娇的嘛。 我笑道:“我不嫌你丑了。” 他又一顿,然后抿抿唇,道:“我,喜欢的是女人。” 哦,我看了看自己的男身,这东西以为我是男人? 我道:“好办。” 我变回女身,对他道:“如此,我不就女人了?” 他估计眼角风是瞄着我的,见我变回了女身,便有些着急,慌道:“那我,那我喜欢男人。” “啊,断袖?”哥哥们吓坏了,尤其庆真,赶忙双手抱胸,吓道,“天哪,龙阳之癖!” 棠梨慌了两下,最后咬牙道:“对,我断袖!” 呵,这是摆明了拒绝我呢。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为什么我就偏偏想把这瓜给扭下来呢? 我变回男身,然后轻轻抓起他的手摸向我颈间喉结,挑逗他道:“你看,男人该有的我都有,女人该有的我也有,你喜欢男人那我就变成男人,你喜欢女人,那我就变成女人,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这样,还不愿?” 他装不下去了,把手撤回抬头正视我,坦诚道:“大王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不喜欢没有感情的感情,我也不愿做玩物。” 刚刚摸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是真的很柔滑,我有些眷恋。 便又死皮赖脸抓住他手,把鼻尖送到他颧骨:“你问问哥哥们,我可拿过他们当玩物?至于感情么,可以慢慢培养。” 可能是我的姿势太暧昧了,他怔了怔,既而又把手撤回,把头扭到了旁边去。 真是够好玩,我问:“怎样?” 他沉默片刻,闷闷道:“我说不过你。” 呦,把您都换成你了。 “好,”我离他两尺远,正经道,“那我问你,你可是有家室?” 他沉默一会,道:“未。” 我便不开心了,袖子一甩背过身去:“可还记得你的命是我所救?” 他没声音。 我侧头瞄他,“不准备报恩?” 他不语。 “沉默就代表默认,默认你愿意报恩。” 他还不吭声。 “别的报恩我都不要,只要你做我后宠!” 还不说话。 这瓜看来难扭了点,还是要哄着。 我便许诺道:“这样,你若仍想住在酒窖,那便住酒窖,想酿酒仍酿酒,我不强迫你与哥哥们住一道,也不必学他们舞蹈乐器,如何?” 他抬头看我,准备说话。 眼里面仍是满满的拒绝,我立马窜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抚上他嘴唇。 我把唇瓣递向他耳涡,嗓音柔媚至极:“别说不愿,我不想听这两个字,这样安排已经是我最大底线,不要让我失望。” 他便怔了,然后慌张地转过头去,再也不说一字。 看得出来,他害羞了。 我撤回唇瓣哈哈大笑,领着哥哥们扬长而去。 第45章 我新收得一个后宠,心情大好,连追俊都快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结果偏偏有人要破坏我的好心情。 那是第二天一早,我与哥哥们正在用早膳,突然有妖兵来报,说在峡谷口抓着了一个凡人。 凡人?我们这里离人间十万八千里,这凡人怎么到了这里? 我问:“现人在何处?” 妖兵道:“就在峡谷口,今早巡逻时见他鬼鬼祟祟的,我们立马就把他架住了!” “好!”我袖子一甩,起身就往峡谷踏去。我倒看看什么凡人竟然敢踏入我九山! 我带领哥哥们到时,峡谷口已聚集了我众多手下。 他们正围着一地观看,见我来,他们赶快让开一条道,我才瞧见那处原来跪着一个人。 那人被我两只妖怪用刀架住,正无措地四处乱瞄。 这,就是抓到的那个凡人了,但没想到,却是一个妙龄美人。 即使隔得远,也能看见她那狼狈都遮不住的闭月羞花之貌杨柳婀娜之姿。 妖怪们为我让开道,她应是晓得我是头头了,怯怯地调过头来看我。 那如画眉眼里正噙着一汪欲落不落的碧水,仿佛只要声音稍大一点泪儿就要落下来。这般怜人模样莫说这些男人们,就是我这个女人都想要去怜爱一番呢。 鬼使神差地,我把目光投向妖群中的棠梨。 我早瞄到他在妖群里。 刚刚在洞府,我还喜滋滋想着吃过早饭后亲自给他送套上好的衣裳去,他现在是我后宠了,也算九山半个主子,可不能再穿下人的衣裳。 只是给他送什么颜色的好呢,他脸上的羽毛是黑的,头发也如墨,不能送黑色,不然就变成了一身黑,夜黑怕都找不着他,又想着送黄好,但他肤色偏小麦,似乎送黄的色不衬…… 还纠结好一阵,最后同哥哥们一商量,庆真说那就每种颜色都送一套,我高兴得一拍板,想着每种颜色都送一套,他定然高兴不已。 我这边这般为他着想,但自我出现,他的目光却只盯着美人,一刻都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过! 瞬间我所有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我大踏步走过去,往美人跟前一站,斥道:“小小凡人,敢来我妖间地盘,胆子不小呀!” 果然美人被一吓,泪水哗地滴落。 长得美就是不一般,落泪的样子如雨打梨花,让人好生想疼惜。 可惜我是直女,才不怜惜她,我斥道:“来送死么?!” 美人吓坏了,再也不顾形象,连忙对着我磕头:“妖大王饶命!妖大王饶命!” “饶命?”我的眼角风又不由瞄向棠梨,但他脸上全是黑羽,看不清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但他仍旧没有看过我一眼。我心情更恶化,厉斥美人:“为何来此处!” 美人吓得乱嚎:“妖大王饶命!我是听旁人讲深山多灵芝,所以才来采取灵芝,是不小心来到此处的,求妖大王饶命啊!” 无意来此处?我便背起手绕着她转圈圈。 这美人看起来有二十五六,但细皮嫩肉如十几岁的少女一般,应是经常吃好物保养,灵芝美容养颜,来采灵芝吃倒也说得过去。 向来妖间与人间互不干扰,这无意来此的,确实也不应为难,顶多消掉她来此处见到我们的记忆便可,但可惜,她触犯了我的点,让我的男人对她垂涎三尺,还留着做什么? 我立在她身前,袖子一甩,厉道:“关入山牢,明日蒸煮!” “啊!”美人闻言吓得抬头一声喊,然后两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我冷冷一哼,转身准备走人。 “大王!”这时,那棠梨突然脱身而出,朝我跪下,道,“她本是无意闯入此间,您大人大量,莫乱杀生呀。” 哎哟喂! 我斜眼瞄向棠梨。 这东西,要他做我后宠千百万个不乐意,此时却愿意为一个凡人朝我下跪! 果然对这美人垂涎三尺了呀! 我的火陡然上来,对架刀的两只妖怪一狠:“还不绑走?!” 两只妖怪一吓,哪里还敢怜香惜玉,立马粗暴地架起又醒了过来继而鬼哭鬼喊的美人走人。 我冲手下们挥手:“都散了吧。” 没有了看头,手下们陆续散去,只余我与后宠哥哥们和跪在地上的棠梨。 我问他:“为何为那凡人求情?” 庆真怒道:“大王,他定是看上了那女人!” 然后庆真唾棠梨,“你不知道我们大王最讨厌美人吗?还敢为她求情?!” 棠梨抿抿唇,道:“大王您何必跟一介凡人计较,吃人会损您的功德。” “功德?” 我哈哈大笑,一手揽住一个哥哥,朝他唾,“反正只有修成仙才能与天同寿,反正也没有谁能修成仙,活得再久早晚都是死,我倒不如先尝尝凡人滋味!” 哥哥们笑:“就是。” “大王,您瞧她不过一介弱女子,”棠梨抬头看我,眼神里面充满祈求,“放过她算了。” 乖,还敢怜惜她。 我推开哥哥们,走到棠梨跟前,弯下身揪起他那在风中飘扬的马尾:“你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为一个不认识的凡人求情?” 我问,“你认识她?” 他的马尾在我手里,我的力朝下,所以他的头仰着,不是很舒适,但是他硬撑着,眸色不变,道:“不。” “不识?”我冷哼,“那因为什么?” 他沉默一阵,道:“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可怜。” 呵,真是好笑,看她有几分可怜? 我放开他的马尾,直起身道:“棠梨,你真是不了解我呢,知道我的山上为什么没有女人吗,因为我不希望我的男人垂馋别的女人!所以放她,不可能。” 他闻言一怔,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我本来不想再跟他废话,想离开的,但看他这般泄气的模样,心里的火又猛地烧起来,我再一次抓起他马尾,使劲提起他的脸,叫他:“看我!” 他抿着唇,不愿看我。 我化成女身,厉问:“难道我不比那女人美?!” 我女身也是不差的,从小被夸到大。 他终于看向我,但眼里却没光。这哪里是昨晚那个对我笑得眉眼弯弯的男子! 他道:“大王,饶过凡人,积阴德。” 真是气死我了! 我说:“你越求情我越要吃她!” 我一把甩开他的马尾,再狠狠踹了他两脚,然后揽住哥哥们扬长而去。 第46章 哥哥们见我心情不好,把我拉回洞府,这个为我点上好烟,娇娇道:“大王您吸口烟放松放松。” 那个把早膳端来我唇边,媚媚道:“大王包子还热乎着,来,我喂您。” 他斟上好酒:“大王您喝杯酒。” 他舀来蜂蜜:“大王您舔蜂蜜。” 他跳起舞蹈:“大王给您跳支舞。” …… 被这么一群讨人欢心的俊哥哥一伺候,我心情瞬间倍好,真觉得什么棠梨滚一边去,又丑又不讨喜! 越是这般想,越觉得哥哥们的可贵,便爱死他们了,与他们在洞府厮混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后,心情爽翻了天。 你说我难得有这个好心情容易吗我,偏有人就不让我的好心情延续! 第二天我准备吃那凡人肉的,去捉人的妖兵回来讲人没了! 哈!“人没了?” 我的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从哥哥们的胸怀里一跃而起,“怎么没的?” 妖兵道:“说是跑了!” 我立马变出一把鹿鞭握手里就匆匆赶往山牢。 山牢在里山的后山山腰,两重大木门阻碍,一门配两只厉害的妖兵把守,人怎么就跑了? 我领着哥哥们气势汹汹进去时,四只看守妖正围着断了的绳索垂头丧气。 见到我,四个立马跪下喊冤,其中一个守里门的道:“夜里子时我同乙守在牢门口正吹牛的,有人出现一刀柄就把我二人给放倒了,待我们醒来人已不见,只剩绳索!” 是哪个贼大的胆子敢跟本王做对?!我厉斥:“可看清是何人?!” 守第一重门的一个道:“虽然黑,但被放倒前我看清了身形,个子高高挑挑的,有点,有点像……” 这妖不敢说了。 我怒问:“像谁?” 那妖一闭眼:“像棠梨!” 棠梨?好呀! 我狠狠一鞭把牢房里的桌子给抽了碎:“把狗日的棠梨给本王抓来!” * 棠梨没跑,来了。他见到我往地上一跪,不说话。 我气急败坏,一脚踢向他:“人呢?” 他被踢得滚了两滚,撞到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听着都疼。 但我此时心硬得很,要他:“跪好!” 他咬了咬牙,然后摸了下被撞疼的膝盖,爬起来重新跪好,终于开口:“已连夜送往人间。” 我气得牙齿都咬碎了:“就因为一张漂亮脸蛋?” 他不抬头,只道:“大王您怎么认为都可以,我无话可说。” 我恼得一鞭鞭向牢门,牢门应声而碎:“把他给老子关进去!重新做个结实的铁牢门!” 我悔呀,恨啊,我这是救的个啥呀,白眼狼吗? 我躺在床上,把酒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仵逆本王!” 我恨得把牙齿咬得磕磕响,“就为个女人!” “大王别生气了。”哥哥们给我顺心口,“为个丑妖生气不值得。” “就是呀大王,您瞧您这般花容月貌,可千万不能老生气,不然会长斑点呢。” “对的呢,还听说生气会掉头发,咱大王这长马尾跟黑烟墨似的,光泽又滑腻,若是掉了多可惜。” …… 嗐,还是这些面容俱佳又听话的哥哥们好,不仅会安慰人,还会变着法地夸得人心花怒放。 这般来看,越发显得那棠梨不入眼,太不入眼了!我是眼瞎了才拼命把心思放他身上! 我揽过一个哥哥入怀,道:“还是你们懂得我心。” 哥哥们道:“大王不生气就好,我们也没啥本事,只会哄大王开心罢了。” 庆真道:“是呦,我们只有这些小本事,可比不上棠梨,他能一夜之间把人救出来再送到人间,不简单。” 他咂嘴,“不简单哪。” 我揽着的手一僵。庆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此时我才恍惚发现,我好像对那棠梨一点都不了解。 他家住何方,又是何许人,妖力如何等等,我好像都不知晓。 糟!既然他有这般本事,那小小的铁山牢又哪里关得住他! 我立马翻身下床,朝哥哥们挥手:“本王去办点事,你们在此等候。” 此时,正是夜里。 我换上橙色衣裳,然后窜到牢房,先把第一重门的两只妖兵撤下,既而往里面第二重牢门去。 棠梨,关在第二重牢门内。 我偷偷透过牢房的铁栅栏向里看,他正坐着,背对着牢门。 守二重门的两个认出了我,正要见礼喊,我手一抬,把他们也撤了下去,然后,我背对着牢房门,端坐在新搬进牢房里来的桌子边上。 今夜本王亲自来守,倒看你狗的逃不逃! 一夜我都绷着神经,时刻关注着动静。 果然子时时,有声响,但我不动声色,佯装没有听到。 那声音响了一阵之后便停了。 听着好似衣服甩动的声音,是那东西起了身? 我心里头便有些痒痒,想那东西起身干什么,想出牢门? 我想回头看,但是又怕转过头去他认出我。我想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正此时,突然听他喊:“大王。” 嗯?是在喊我吗?给他认出来了? “我知道是您。” 好吧,我转身。 那东西撑着墙壁歪歪站着,看着我笑:“您亲自来给我守夜呀?” 他一笑,又眉眼弯弯的,我就是个犯贱的,气就消了大半。 我翘起二郎腿,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调皮地向我眨眼睛:“我自然知道是您。” 我起身,倚到铁条边,双手抱胸瞄他:“我们相处也不多,你怎么就能从一个背影看出是我?” 兴许是我这吊儿郎当的姿势让他放了松,他放下手依着墙壁坐下,然后抬起弯弯的眼光看我:“在您让我做酿酒妖之后的那半年里,我曾看过您无数次。” 哦? 我恍惚一想,还别说,那半年我是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盯我,但是山上妖多,人多眼杂,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我便挑眉,朝他柔媚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偷看我?” 他闻言耳朵瞬间就红了,然后赶忙低下了头去。 我问他:“害羞了?” 他咳了两次,小声道:“是我……挺崇拜有能力的……男人。” 哦?我说,“现在知道我是女的了,所以就不偷看了?” 他呃然。我一脚把铁门踹开,坐到他跟前,摊牌:“说吧棠梨,你什么来历。” 他抬头看我,然后抿了抿唇,我就不说话,等他开口。 最后他似是做了决定,道:“好,不过我只告诉您一半。” 这东西又仵逆我! 嗐,可我已经对他生气不起来了,我说:“一半就一半吧。” 他抬头看向牢门外,道:“当初,我被捉妖师追杀,身受重伤,最后跳进黄河才得以逃离。” 捉妖师?虽然我没去过人间,但是从旁妖口中是听过不少人间的事儿的。 他们说捉妖师专门捉在人间为恶的妖怪。 我便问:“捉妖师捉你?莫不你在人间为恶?” “我并未在人间为恶,如今的捉妖师可不是这般正义,”棠梨怆然,道,“他们的内心早已被钱财吞噬。” 哦,这般? 看来不论妖和人都会为钱所动,像我那些哥哥们,我想若是我不给他们发工资,他们也不会对我那般好吧? 我便瞄他:“那他们抓你是为了钱财?” 不,我突然想到,“你去了人间,所以那个女人是你姘头?” 但是也不对,若是他的姘头应该是认识他的,但在峡谷口,那美人似并不识得他。 “姘头,”棠梨闻言很不开心,声音都有几分嗡嗡,“您以为个个都像您一样,养那么多后宠。” 啊,不知为什么,听他这般说我心里面有些许心虚。 我嘴一快便解释道:“我那些哥哥们不过是打工人,我与他们一没有过肌肤之亲,二没有接过吻……” 然后我突然回神,我在同他说什么,干嘛跟他解释这些。 “咳咳,”我赶忙咳了两声,道,“你说。” 棠梨的眼神便变了,认认真真看我,道:“原来大王,并非浪荡之人。” 浪荡之人?原来他是这般看我……的。 虽然这时让他知晓了我并非那般人,但我为什么不是很开心呢? “哼!”我狠狠哼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向他亮拳头,“不是说这个!” 棠梨眨巴眨巴眼睛,既而扯了扯嘴角:“您解释那些,不是想听我的想法?” “什么?”我把鹿角变出来,威胁地朝他胸口一逼,“再说一遍!” 他投降:“好了好了。” 然后他撩起了衣角。衣角撩到腹部,那里,赫然一道长长的剑疤。 那剑疤还未好全,还有肉翻在外面,瞧着都能想象得出当初被砍时,是怎样的痛入骨髓。 “这是最致命的一刀,他们加了极厉害的法术。” 我深吸口凉气,不由伸出手抚上那道刀疤,轻声问他:“还疼吗?” 他笑:“没有之前那般疼了,不过这伤非一时半会儿能好全,需得时时修炼滋养。” 我恨得牙齿痒:“该死的捉妖师!” 他放下衣角,正正经经看我,道:“大王您救了我,所以在伤好全之前,我都不会走。” 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问:“若伤好之后,你就会走?” 他沉默良久,未开口。 这是默认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的火腾地窜了上来! 我猛地站起身侧对牢门,对他嚷道:“那你走,现在就走!我不要你报恩,你从哪来回哪去,从此我们毫不相干!” 他便懵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恨道:“你走啊!我不要报恩,你没听见吗?!” 他一动不动。 我说:“你走啊!” 他握了握拳,低下头去,道:“不,我不走。” 我气得跺脚,道:“好,你不走,我走!” 我转身就往牢房外冲去。 真是气死我了!这丑陋的不讨喜!找我的哥哥们去! 第47章 我觉得哥哥们好,我要同哥哥们醉生梦死。 在与哥哥们醉生梦死前,我嘱咐手下与棠梨相关的事一律不准报告我,随他棠梨走留。 然后我便把洞门关起来,恣意地与哥哥们胡吃海喝寻欢做乐,好不快活。 这般放肆了三天,酒喝完了。 其中一个哥哥说:“我带妖兵到酒窖搬几坛来。” 这酒窖二字就不能入我的耳,因为我立马从床上弹跳而起。 哥哥们迷惑地看向我,我忙躺下,佯装镇定道:“同妖兵讲,搬小麦与葛根同酿的那种。” 那位哥哥领命出洞。 但是待他出洞后,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哥哥们喂进我嘴里的食物都似没了滋味,他们跳的舞蹈也似乎不甚好看。 我的心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那眼神瞄了好几次洞府门。 我想我就是在盼酒而已。这酒呀,不是好物,一刻不喝就让人想念得很。 终于在我坐立不安中,那位哥哥回来了,只是往他手中一瞧,空空! 我问:“酒呢?” 哥哥委屈地往我怀里一钻,抱怨道:“棠梨不给!” 这回我再也镇静不了了,一把推开哥哥,起身就往酒窖奔去。 我一脚踢开酒窖门,喊道:“狗棠梨可在?!” 丫的正站在酒架旁理酒,听我喊也不看我,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大王若是想继续与那些东西鬼混,是没有酒的。” 我奔过去一把抓住他衣领,怒吼:“你管我!” 他转头看我,语气挑衅:“身为一山之王,居然如此混账!” 呵,还轮到他来教训我?我一把放开他,捞起一坛酒朝他甩去:“喝一坛?” 他接住,朝我挑眉:“奉陪。” 我抓起一坛拍开封,先灌了个湿满襟: “那作为一山之主,”我往酒架旁一倚,瞄他,“应该如何做?” 他撩起衣袍,坐我旁边,亦拍开封:“一山之主乃是表率。” 他捞起酒灌一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若不正,下面的都有样学样,个个沉浸于吃喝玩乐里,若到时有妖攻过来,”他瞄我,“大王有几分把握能胜?” 嗯?几分把握能胜? 我道:“那我就像当初一样,以我一己之力把他们全都杀跑。” “大王的成名事迹听过,但,”棠梨语气深沉,“若是好几个山头同时攻击呢?” 我手中的酒差点没拿稳,这个我倒确实没有想,我只想着,我名声在外,若是再有像当初那般,直接两只鹿角开杀。 “我看周围有不少山头正盯着我们这块九山呢,”棠梨瞄我,“毕竟您年轻。” 年轻,毛头小子,在别人眼里那便是不成事。是呀,只怕再过几年,他们便又会来打山了。 我倚下来坐地上,抓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口酒。 “其实棠梨你知道吗,我哪里想当劳什子的大王,有时候,我还真想着让他们把我这九山吞了算了。” 对,有时我确实有这般想法,但我握拳,“可我又不得不撑起来!” 不得不撑,因为这九山有许多生灵,因为九山是我爹的一切。 在我被我爹关着不准见追俊的时候,我爹曾与我谈心,他道:“琛儿,爹活到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但心底有两个宝是谁也不能抢走,便是你和九山,对面一家并非良配,爹不会让你被他们抢走,而九山……” 他眼神坚定,“不管别人用什么阴谋诡计,爹都不会让那些人霸了它!” 我爹倒了,九山我又怎能让旁人占了去? 棠梨闻言转头看向我,我向他笑:“怎么了?” “难为你了。”他语气轻轻,好似安慰一般。 我不笑了,定定看着他,他眼里藏着些许可怜:“你不易。” 我便愣了。然后我酒坛一甩,再也不顾,扑进他怀里泪如雨下。 不易,是的,我有多么不易! 小时,有强大的爹做我的护障,我不识愁间滋味,我无忧无虑,但我爹倒了,一切都变了。 没有任何人帮助我,他们都跑了,不论内心多么惶恐多么害怕多么不安,也不得不站起来,告诉别人,我很强。 其实,有谁知道我不过一介十九岁的小女子,所思所想不过是嫁给追俊罢了。 没有人知道我的不易,没有人认为这一切都是难为我,所以连哭我都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别哭,”棠梨轻轻给我擦泪,安慰我,“乖,都没事了,别哭。” 但是我的泪水太多了,他才擦尽,泪水又滚了下来。 不,我不能让他认为我是这般脆弱之人。 我抹尽眼泪推开他站起来:“棠梨你为什么要给本王酿这般烈的酒?辣得本王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本王不喝了!” 我一脚踢开酒坛,转身逃离而去。 * 我觉得棠梨肯定是给我下了迷魂术,因为在我逃离酒窖之后不久,我的石心又“叭”地一声裂了一道。 回想好似前几日一次亦是因为觉得他好石心也裂的。 这石心,甚是奇怪。 石心之事我参不透,先放一边,反正我把泪抹尽,发誓再也不去找他棠梨。 可当我回到洞府,看到那些美好的哥哥们时,竟然对他们提不起一丝兴趣,我满脑子里都在回想棠梨为我擦泪的情景。 “大王这去一趟酒窖回来就心不在焉了呢,”庆真把蜂蜜递到我嘴边,“丢了心?” 我咬住蜂蜜大笑:“我石心,怎么丢?” 可说完这句话,我就发现自己说错了,因为蜂蜜在嘴里全然无味。 “嗐!”我叹口气,朝哥哥们一挥手,“都退下吧。” 哥哥们面面相觑。庆真放下蜂蜜,带领着哥哥依次退下,临走时冲我调皮地眨眼:“大王您真的丢了心呦。” “丢你个大头鬼!”我一枕头朝他丢去,他嘻嘻笑着逃离而开。 我把枕头捡回往床上一躺,恨棠梨恨得牙齿痒:“说没有在你那儿丢心就没有在你那儿丢心!” 结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却打脸了,醒来下床就往酒窖奔去。 但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梦,这一个晚上梦里都是他棠梨。 可火急火燎跑到酒窖门口时,我却刹住了脚步。 天如此早,他还在睡觉吧,我若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而且这么早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还有,我不是发誓不来找他了吗? 还有还有,我不是否认没在他这里丢了心吗? …… 我乱七八糟想了一阵,然后想进去又不敢,想走又不甘心。 得,我就把手背身后,在门口杂乱无章地渡步。 渡了半天最后一跺脚,决定快刀斩乱麻打道回府去,结果我正准备转身走人的,酒窖门突然“吱呀”一声响,开了。 那人提着木桶,就这么大嗽嗽出现在门内。 此时山边有朝阳半升,红光洒满了峡谷。 他,收拾得妥妥当当,那红光洒在他黑烟般的发上,柔软如丝的黑羽上,干净至极的橙色衣衫上,若客松般的身形上……似为他刷了一层红红的透明金粉,我竟恍惚了眼,以为是仙子现世。 他见到我愣了愣,然后到处瞄了瞄,道:“大王您这么早,在我门前踏步?” “啊,”我回神,赶忙扭头去看峡谷口的朝阳,道,“我来看日出的。” 耳边传来疑惑声:“看日出,不去山顶?” 天,这可怎么回答呢? “咳咳,”我咳两声,直接无赖,“你管本大王!” 半天,他道:“那您随意。” 然后便听到关门之声,既而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哎,我就是来看他的,他要走了,我还看个毛线啊。 我赶忙转身,屁颠儿屁颠儿追上去,问他:“棠梨你拿木桶干什么?” 他脚步不停,道:“去句泉打泉水来酿酒,清早的泉水很香甜,酿出来的酒最是有味道。” 我窜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木桶,笑道:“那本王和你一起去。” “咦,”他停下看我,疑惑,“大王您不看日出了?” 我停下咳了两声,无赖道:“你管本大王!” 他便朝我笑得眉眼弯弯:“大王您不是来看日出的吧。” 我脸一红,调头就往峡谷外奔去:“你管本大王!” 第48章 与他棠梨在一起,我所有的感官都活了。 招了那许多俊俏后宠,表面的我混在后宠中是那般潇洒快乐,但其实有谁知我的内在早已如枯死一般。 自从我胸腔被换上石心那一刻起,我就已感受不到鲜活,色彩在我眼里没了颜色,声音在我耳里没了语调,味道在我嘴里没了知觉…… 可是现在,在这句泉,树上鸟儿的歌声是那般动听,路边野花开得是那般美丽,他捧给我喝的泉水是那般清甜…… 我活了,心活了,感官活了,内在活了。 我猛地一把抱住面前打水的人:“棠梨,以后让我经常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那人闻言手一松,木桶落入泉水之中。 我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他没拒绝我,于是从那天开始,我便时不时去骚扰他。 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酿酒,屁颠屁颠追着他去打水,蹲在他身边同他淘洗酿酒原料…… 只要待在他身边,我就觉得快乐无限。 哥哥们都说我魔怔了,放着俊俏的他们不宠宠个半妖。 魔怔就魔怔吧,我心甘情愿。 不过棠梨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虽然得我宠爱,却清醒得很。 他道:“大王您是一山之主,不应该把时间全耗在我这里,您该把九山的妖兵都整顿整顿。” 彼时我二人对坐在里山后山一株松树树杈上拼酒,此时闻言我便瞄他,道:“如何整顿?” 他脸上黑羽退了不少,露出了浓密乌黑如刀削般的的眉毛,与他那黑白星辰的眼睛配在一起,很帅。 他看向落日,道:“部队放在山底不甚好,应建在山顶,山顶辽阔,万物收底。” 呦,还挺有谋略。 不过说的蛮有道理的,若是瞭望台建在山顶,有任何动态,上瞭望亭往下一俯瞰便万事知晓,确实比建在山底好多了。 嗯,我决定过段时间找李州商量商量这事。 然后我看向棠梨,这人有谋略又有见地,还宠辱不惊,岂是一般般的小妖物? 若他不是小妖物,那么,我看向他腹部……他当初现六手三爪的样子,就并非畸形,而是因为受了伤现出了本体。 若是这般的话,那他岂不同我一样,乃为妖力高强之妖? 再恍想到当初他把那凡人女子一夜之间救出再送到人间,果然……妖力了得! 我便正经道:“棠梨,该告诉我你的身世了。” 他身子一僵。 我说:“你并非小妖对吧?” 他依旧看着落日,悠悠捞起酒坛,灌了一口,慢悠悠道:“时机到,我自会告诉您的。” 我就不服气,恨他:“在我这儿都待这么久了,还保密?” 他便转头来看我,看得蛮仔细。 向来是我看别人,被别人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看还是第三次。 对,第三次。 第一次是追俊,追俊不谈,已与我没有关系。 第二次是这狗的,当时狗的才上山半月,向我讨差来着。 现在我对他有了感觉,可不像当初那般那么正经,便有几分慌了,懊恼地问他:“你,你看什么?” 他忽而露齿一笑,道:“您怕?” 我神气活现地拍胸脯:“我乃九山大王,怕什么?” 他收回唇角,对我正经道:“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所以在时机还未成熟前,我都不会告诉您。” 嗯?这句话就把我给说懵了,什么,漂亮女人会骗人? 我说:“这是哪门子的歪论?” 他哼哼:“反正目前我不会告诉您。” 嘿,发现这玩意还挺小腹黑的嘛。 我说:“不说就不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扒出来。” 他转过头去继续看落日,哼了两哼。 不过,我化为女身对他欣喜道:“你承认我漂亮了。” 他用眼角风瞄我,道:“嗯。” 我便逗他:“可有那凡人美人漂亮?” 他闻言把脸一摆,撩起衣袍就飞下树去: “大王该吃晚饭了,您的哥哥们等着您呢。” 这人。 我冲他离去的背影喊:“与我一起吃呗。” “不了,我与李州他们吃。” 他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不与我一起吃饭? 这男人不识好歹,我的山珍海味比不上李州们的糙饭粗菜? * 与军务这一块,我不是很窍通。 所以我便对棠梨道:“从今天开始,我决定任命你为我九山的军师。” 棠梨挑眉:“军师?” 我说:“对,以后每月我会给你十两俸禄。” 棠梨思考片刻,道:“军师之职可以任,俸禄倒不必。” 咦,我看他,这男人不爱银子? 我探索索问他:“可嫌少?” 我开的这月薪不低了,哥哥们也才每月八两呢。 他向我翻白眼:“报恩了。” 哦,对,他还差我恩情的。好,既然要报恩,那就报得彻底一点。 于是我清了两声喉咙,道:“作为军师,那么以后本王去哪你都得跟着。” 他疑惑:“军师需要随时跟在大王身后?” 我正经:“我九山的军师就是这般的,跟在本王身后,是因为本王随时要找你商量相关事务。” 他愣了愣,既而探索索瞄我:“还样?” 鬼都听得出来这是我乱下的规定,不过就算他听出来了又怎样? 我高亢道:“对,我是九山的最高主宰,我说怎样就怎样。” 他嘴唇抖得很。可是他也没办法呀,只得道:“好好,您说什么就什么吧。” 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立马豪爽一挥手:“走,先去九山亮一圈。” 九山巡了个遍,妖兵们个个惊掉了大下巴,小声议论纷纷:“乖乖,还是咱大王厉害,把那小子征服了!” 唉呀,听得我心里乐开了花。 棠梨估计也听到了,于是他咳了两声,偷问我:“大王,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压下嘴角的坏笑,道:“嗯没有打算盘呀,这不是带你来树立威信的嘛。” 那家伙扯嘴角:“是吗?” 当然不是。要怪就怪妖兵们,他们私下都在取笑我说我天天往酒窖跑都离不开他棠梨了,我乃九山大王,一山之主,被这般嘲笑,还要脸不? 所以任命棠梨为军师便是让他跟在我屁股后面转,就不是我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我,如此,我的脸面不就拉回头了? 嘿嘿,看我这小算盘打得好不? 我正经地点头:“是的是的。” 那家伙挑了挑眉倒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既而依旧跟着我。 我以为他服软了,开心得都想高亢一曲来着,结果,这只是一个表象。 这个东西太难玩,带他去开会可,拐他去训练妖兵也可,找他商量军务亦可,可就是不愿同我回洞府。 我懊恼得跺脚:“你别忘了你是我后宠之人!” 彼时正夜黑,我堵着他的酒窖不让他进。 他变出一名灯笼挂门柱上,朝我双手抱胸:“我不领工资的。” 我伸手一指他:“你!” 他轻弯唇角:“我怎么?” “不识好歹!”我真是气死了,你看今儿我四处同妖兵们夸他,说他智勇双全怀瑾握瑜高风亮节德艺双馨……等等,反正只要是好的词儿都往他身上夸了一遍。 妖兵们听之连连伸大拇指说他好男儿。 虽然可能也许估计妖兵们只是拍我马屁,但是不是也让他风光了? 不求你多顺着我,但不要和我对着干噻,真是不识好歹到家了! 我气得收回手往酒窖门上一靠,“如此,我就不让你进去睡觉。” “呵,”他笑,“那大王您今晚就靠着门睡?” 他这时的笑我不觉得明朗,只觉得甚可恶。 于是我伸出手就去撕他的脸:“叫你笑!” 东西笑笑地躲了开去,没有撕到他脸反而揪到了他衣领。我很不服气,松开他衣领又去撕他脸,东西又躲了开,这回撕到了他衣袖。 我极不服气,想着偏要揪着他的脸,又去撕,结果,又撕到了他别的地方,这么反反复复,最后变成了我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然后摸着摸着,他不动了。 我趁机两只手掐住他两边脸蛋上的黑羽,然后做个凶狠的表情,叫他:“叫你躲!” 结果手上却没舍得使劲撕,只轻轻捏了一下。捏完后,发现他还是未动,我便抬眼瞄他。 他黑白分明的双眸正盯着我,那眼神似要把我盯穿似的。 自从让他当军师跟在我屁股后头后,我都变的女身,这时他如此盯着我看,不知怎么地我竟有些怕,赶忙收回手。 但放了手我恍然回神,我乃九山之王,他上司,怕他个什么? 然后我恢复底气,眼光回看过去,趾高气扬道:“看,看什么看?” 他不生气,只探身过来,把唇瓣靠近我耳涡,道:“听人讲,这段时间你都没有要那些东西进你洞府过夜。” 他嗓音变了,似含了几分温情,像春风吹柳,吹得我耳涡一红。耳蜗一红,脸也不由一红。 我害躁死了,赶忙转过头去,道:“你管我!” “奶凶奶凶的嘛,”那东西抽笑,“不过,掩饰不了您的脸红。” 唉呀,羞死了! 好听的嗓音又飘过来:“像花儿盛开一般,好看。” 他这么一夸,我的脸蛋更红了。天哪,不能再给他说了,不然我真要栽在他手里。 夏至,峡谷里花草茂盛,萤火虫众多。 我赶忙把红憋下去,然后纵身一跃跃入萤火虫中,叽呱乱喊:“哇,好多萤火虫!好像精灵提着绿幽幽的小灯笼飞舞,真美!” 从小在九山长大,其实此美景我早已看过无数次,这时这般夸张惊呼不过是想转移某人的注意力罢。 不过这招挺管用,那人被成功带偏,没有再追问我脸红的事儿,而是窜到我身边来,问我:“可喜欢萤火虫?” 是女子都喜欢萤火虫,但是…… 他变出一个竹笼来,道:“那我们抓萤火虫去?” 不,我沉静下来。 回想,已有三年未抓过萤火虫。 在我爹倒下之前,每年的夏季,我都会邀上一票妖兵来峡谷抓萤火虫的,待抓满一大笼就喜滋滋送去给对面的追俊。 今次,若不是为了堵他棠梨,我才不愿触景生情,早就溜了。 棠梨已跳入萤火虫中开抓,还叫我:“快来抓。” 他平时挺稳重,难得这么开心活泼的时候,但我被情绪所扰,没有那个心情,便闷闷道:“我抓不到。” 他掉头朝我叱笑:“那我给您抓吧,待抓一笼放飞在您洞府里,犹如满天星星相伴,岂不美哉?” 咦,我抬头看他,这个东西还蛮会享受生活的嘛。 听他这般一描绘,我的兴致竟有几分被调了起来。 得,反正与他追俊已无关联,又何必再因他伤神。 我把袖子一撸,呲牙咧嘴地蹦过去加入抓捕队列:“本大王来抓也!” 第49章 我朝棠梨喊:“棠梨,快来,快来帮我捉这只。” 我二人是分开抓的,棠梨这时在我几尺外,听到我喊,他转过头来朝我看:“您不是要比赛的吗?” 捉萤火虫前,我同棠梨定规则,说若是在子时前我抓的萤火虫比他多,那他今晚就得跟我回洞府去,若是他抓的萤火虫比我多的话,那我便放过他。 我朝他撒娇:“哎呀你就帮我抓一个嘛,这一个我捉了好长时间,它好聪明,老是抓不到。” “好,我来。”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起身跑到我旁边,笑问,“哪一只呀?” 哈,我来援兵了!我底气就足了,指了指面前小草上的一只,臭骂:“就它,可坏了,老是不让我捉到!” 棠梨晓得了,胸有成竹道:“看我的!” 然后他伸出两只素手,轻悄悄朝那萤火虫笼过去。那只萤火虫贼坏,居然觉察到了危险,赶忙飞起。 这是又要逃了!我急道:“快捉!” 棠梨的手立马跟着萤火虫跑,我的眼睛跟着棠梨的手跑,然后,那两只大手猛地一捉! “哈!”我二人笑道,“捉到了!” 捉是捉到了,但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眼光从手往周围一转,然后我把眼神递向棠梨,棠梨把目光从他手移向我。 我二人皆不笑了。 因为他的手正结结实实地捂在我的右*胸*部上。 我二人同时一声“啊”,棠梨立马放开手跳开三丈远,我亦转过身去护住胸。 那狗的萤火虫好坏,居然停在了我的胸口上,这时它潇洒地拍了拍翅膀,走人了。 “咳咳。”那头传来那人清嗓子的声音,“夜深了,大王早睡。” 接着便是脚步急切离去之声,既而是“咣”地关门声。 徒留我在原地发懵。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不对,被侵犯的人是我,怎么是他逃了? 且,我转身拿起他遗留在地上的他的那一只竹笼,再拿起我的竹笼一对比,发现我的萤火虫明显比他多得多! 狗的是不想同我回洞府睡才跑的吧? 我把竹笼一放,转身就去开酒窖门。门从里头插上了。 狗东西,果然是不想同我去睡才跑的! 关了门是吧,能难得倒我?我摇身一变,化为一枚萤火虫,“唆”地从门缝钻了进去。 酒窖里头,那人已躺在床上。 只是他还睁着眼,此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会儿伸出他两只手看看,一会儿又傻呼呼笑,一会儿又把手枕在脑后盯着房梁发呆…… 也不知在想个什么。 既然你睡不着,那我就同你玩玩。我飞到床上,在他的眼跟前晃呀晃。 晃了半天,狗东西终于注意到了我,然后两只眼睛就跟着我转呀转。 哈,我就上飞飞下飞飞左飞飞右飞飞,速度还极快,把他两眼转得像斗鸡眼儿,一个没忍住,我哈哈大笑。 他立马坐起身,朝我喊:“大王!” 我化为女身挤到他怀中去,拉着他躺下,嘻嘻笑:“是我了。” 他身子立马跟身下的床一般僵。 我说:“我不回洞府了,今夜就同你一起睡酒窖。” “跟我一起睡?”那人一惊,身子变得更僵。 我抬头道:“对呀,不行?” 然后我扯了扯他的亵衣,“你的身板怎么跟铁一般?” “我,”他不自在至极,“我,我从未与异性同床共枕过。” 哈!我朝他怀中钻得更欢:“那这第一晚我非霸占不可。” 但我这句话才说完,底下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便抵住了我的腿。 “什么东西?”我惊奇,忙低头去看。 棠梨立马伸手挡住了那处。 这个我知道,前几日我与哥哥们同眠,有不少哥哥有这样的反应。 我便抬头看他,他见我看来,脸蛋瞬间就红了,然后低吼道:“闭眼睡觉!” 我笑他:“别遮了,我知道是什么。” 他脸上的红陡然退去,愕然,然后定定地看着我。 我转个身背对他,道:“睡吧。” 他没说话。 在我快要进入梦乡之时,他忽然道:“大王您,与他们,到底做没做……” 他这般一问,我瞬间清醒过来,不知为何,我突然就起了捉弄他的念头,含糊道:“嗯啊。” 话才说完,身后的身子又如身下的床板一般,我用后脑勺撞了撞他胸,道:“你身板又硬了。” 那人翻了个身,背向我的背,没说话。 我说:“你怎么了?” 那人闷闷道:“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为什么要翻过身去?我想不会是因我刚刚那两个字吧? 我便转过身去,从后抱住他的腰,我把唇瓣凑向他枕骨:“我的那一次只会留到洞房花烛夜。” 他好久没说话,但是身子柔和了下来。 在我快要睡着时,他突然转过身来搂住我,沉沉道:“嗯。” * 我把一朵牡丹花别在耳朵上,娇娇地问面前俊美的男子:“阿俊,你看我美不美?” “美,”面前的男人唇角一勾,更显得他俊美无双,“美得很。” 但是他的唇角勾着勾着突然长出一把刀来,然后他手一伸就把嘴角的刀拿下来狠狠插入了我心口:“美得我想挖出你的心!” “不!”我一下惊醒过来。 眼前,不是那可怕的笑容,而是一处亵衣口。 啊,只是一场梦,不是被二次挖心。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等等,亵衣口?我赶忙抬起眼,正对上棠梨温柔的眼神。 他道:“醒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梦中的男人也是这般温柔地看着我,也是这般温柔地与我说话,可最后,却心狠地挖出了我的心肝。 我突然感到几分后怕,问他:“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向我笑:“我动心了。” 动心? “琛儿,我对你心动了。” 琛儿? 他竟直呼我的名讳! 我猛地起身,消失不见。 第50章 我承认我是懦夫,我对棠梨身世的不了解,导致我害怕,我害怕棠梨成为第二个追俊,害怕他对我也是抱有目的。 所以我使了法术,瞬移回了洞府。 我想,既然他报完恩就要走,那么我与他,就没必要把彼此的感情浪费在彼此身上。 而他所谓的动心……就让它风消云散吧。 所以我发誓,在他伤好之前,我不会再去找他。 我坚定十足:“如果我再食言,就当狗!” 然而,三天后,我成狗了。 我没控制得住自己的腿,这腿该废! 棠梨没有问我三天前为什么逃离酒窖,只是甩给我一坛酒,道:“喝一坛?” 我接住:“喝十坛!” 十坛酒喝完,我们和好如初。 此后,我二人又成了以前那般,我常带他巡逻,与他商量九山事宜,或是带他训练妖兵,或是找他喝喝酒。 但我不会再强迫他跟我回洞府,而他,也未再提过动心之事。 我二人就这般又似好又似不好地处着,直到一个月后,千延回来。 千延回来的时候我与棠梨正坐在连桥亭顶话九山。 棠梨说应把全山三分之二的妖兵安插于峡谷两口,一个口子放一半。 峡谷,在两山之间。他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有人再围攻我九山,不管从前还是从后,峡谷口的妖兵都来得及应援。 他说万事防患于未然。 我觉得他说得甚是,便道:“好法子!” 只是,我凝眉:“到现今我都还未想通三年前那一晚到底是哪只妖攻击我九山。” 那夜,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捉一个拷打拷打,掏出背后的指使人来? 棠梨道:“那人定会卷土重来。” “嗯。” 我想着确实应得有备无患,便准备飞下亭去找李州商量商量,结果正准备起飞,突有妖兵一路小跑来报:“大王,千爷回来了,正在上山!” 我一愣。 千延,回来了? 哎呀……妖兵要不说我都快把他给忘了…… 但是毕竟千延是我最宠爱的男宠,我便决定先把布局之事给搁一搁,对妖兵道:“去要厨房准备一桌接尘晏。” 妖兵要走,我忙又喊住他:“再要厨房蒸一笼藕,千延最喜欢吃糯米藕。” 妖兵领命而去,我青袖一甩,正要下亭去接千延,旁边突然传来冷冷一声哼。 我掉过头去,那人满身透露着不高兴。 他瞄我:“大王可知晓我喜欢吃什么?” 嗯?这问的什么话? 我挑眉:“你不是跟李州他们一起吃吗?” 当初要他与我一同吃饭,他不愿,所以我哪里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他飞身而下:“我也是你后宠中的一员!后宠中的每个东西你都记得他们的爱好,唯有我!” 说完,他转头气哼哼朝我一剜,既而翻桥而下,消失不见。 呵,这人,是他自己不愿意,怪到我头上? 也太无理取闹,我才不理你! 我飞身下亭,找我的千延去! * 千延,瘦了一圈,面对喜欢的糯米藕,也未动几筷。 我赶忙把位置移到他身边,要给他夹菜,他却把位置移了移,离了我一尺,道:“我自己来,不劳大王动手。” 千延变了,刚见到他时我就已感觉出他对我不似以前那般,而是有几分疏离。 我不信邪,放下筷子伸手去揽他,他却把位置又移了移,离了我三尺。 我尴尬的放下手,道:“我没去找你,生气了?” 他垂下头,道:“不敢。” “唉呀,回来就好了,千爷别对大王这么见外嘛!” 陪坐的哥哥们打圆场,千延抬起头来,却只是笑笑。 其实对于千延,我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当初死活要留下他,不过是因为他长得似追俊且救过我一命。 虽然跟他有过暧昧,也时常揽他抱他,但其实对他我是不怎么敢逾越的。 可能因为他太似追俊了吧,在追俊面前,我始终不敢乱来。 这时千延疏离意思这么明显,我便更不敢逾矩了。 于是小心地端起酒壶给他倒一杯酒,正经道:“甚是想念你。” 想他还是有些想的,毕竟他是真的很俊。 他端起酒一饮而尽,恭敬道:“谢大王抬爱。” 这般正经地一来一回,我端着酒壶的手一抖,忙把酒壶撤回。 不敢给他倒酒了。 我尴尬的额了一声,他亦只笑笑。 好在哥哥们会察言观色,立马笑道:“哎来来来吃菜吃菜。” …… 然后哥哥们又挑了一些别的话题,所以这一场接尘晏,就这么在还算顺利又有几分尴尬中收了场。 不过晏后,我却把千延接到了洞府。 在接尘晏上,我好生想了想,觉得如今与千延这般,怪我。 千延,是我死活要留下来的,而他出去了一个月,我不但不闻不问,还与棠梨打得火热。 是我的错,我有愧,我要补偿他。 于是我便翻箱倒柜把一瓶珍贵药丸翻了出来。 那药丸名修真丸,是庆真前几日去别的山头为我收洋槐蜂蜜时,同一位游妖买的。 那游妖说服用后可修妖气,我吃了一粒,确实效果不错。 我便把药丸恭敬地递给千延:“修妖气的,对你身子有益。” 千延身子其实不是很好,有时会时不时地咳几下,之前我也叫哥哥们去收过许多珍贵药材与他,但他皆拒收。 千延本来坐着,这时半起身接过修真丸。 但他反复看了两遍,却还给了我,道:“多谢大王,您自用。” 我接回药瓶,有些不开心,问他:“还在生我的气?” 千延坐下,却看向自己的袖口,道:“不是,我自己身子我最清楚,这不是什么毛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后天补益不了。” 好吧,讨好失败。 我把药丸放回柜子里,躺到塌上,问他:“那这一个月在外面,可过得好?” 他笑笑,道:“这一个月以来,我游历了许多地方。”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袋东西来,递给我:“我去为您收集了些烟草。” 那东西才摸出来,我就闻到了一股十分奇异的芳香。 我立马爬起,接过千延手中的纱袋,放鼻子下一闻,脑中瞬间愉快无比。 “卖烟草的说这烟草能让人飘飘欲仙,我便为您讨了一些来。” 这,好烟草呀! 我这喜爱抽烟的哪里还控制得住,立马抓出烟草卷成卷,然后摸出烟斗塞进去。 再点燃,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天了,与我平常吸的完全不一样。 那感觉,如坠梦里,好似升到了云端,成了仙。 这真是一个好宝贝! 第51章 这日,我正躺在床上吞云吐雾,有个人突然冲进我洞府来,向我嚷道:“大王,您能别再抽烟了吗?” 谁呀?打扰我成仙! 我不耐烦地挥开缭绕的烟雾一看,原是棠梨。 现在我心思不在他身上,于是便朝旁边为我捏腿的一个哥哥递眼。 那个哥哥心领神会,对棠梨道:“看棠梨你手中拿了一坛酒,是新酿了给大王尝的吧,那放旁边就退下吧。” 棠梨没动,只看着我道:“大王已有一月未去巡山,日日抽大烟,可不像话。” “小小酿酒妖,”千延用绣花针为我勾了勾烟斗,烟斗里的火更明了,“有资格指责大王?” 棠梨没有回答千延,只是对我继续道:“大王,抽烟误事,对身体亦不好,您戒了为好!” 我觉得他怎么这般不讨喜,好生地刮躁! 便吸了一口烟,朝他脸上吐:“千延说的甚是,我做什么还需要你来过问?你既然不愿做我后宠之人,那么便退下去,我这烟雾缭绕的洞府也不适合你。” 他不会抽烟,所以烟飘过去,他咳得脸都红了。 但是他就不走,就站在那儿,他说:“除非,咳咳,大王您不再抽,我就走!” 真倔! 且他往这儿一站,我吸烟都不自在了! 我便起身揽住一个哥哥,瞟着他道:“想要我听你的,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可有千延俊。” 我这句话一说,他身子陡然一僵。 好久,他垂下头去,把酒坛往地上一放,道:“那大王,您保重。” 说完,他转身逃离而去。 呵,终于没人打扰我成仙了! *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妖想要成仙,明明成仙那么困难,要历经那许多磨难,要历经九九八十一劫,但为什么还是有不少妖物把成仙当为终极目标?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但自从抽了这大烟,我明白了。 因为那成仙的感觉太奇妙了,好似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好似所思所想都成了真。 所想成真? 我晃得睁开眼,眼前缭绕的烟雾散开,就看见洞门口侧站着一个人。 青色衣裳,如竹一般的背影,墨云似的高马尾,是,追俊? 我揉了揉眼睛,再去看。 那人没有消失,还转过头来冲我温柔一笑,喊我:“琛儿。” 他笑得好温柔,从来没有这般温柔过,温柔得如月色倾洗,洗得我的石心都要融化了。 “阿俊。”我忙跳下床,奔过去。 追俊却笑笑地打开洞门迅速逃了出去。 我立马追出去:“阿俊,你去哪儿?” 外头夜黑风高,虽然有稀月,但山雾极大。 我看得不甚清楚,只能看见一个影子一直在前面走,还不停地朝我喊:“琛儿。” 声音是追俊,我岂能让他逃掉! “阿俊你等等我!” 我马不停蹄地追着他。 追着他绕过里山,绕过山牢,一直追到后山山崖处。 他停在山崖上,背对着我道:“琛儿,我跳下去了,你若是还喜欢我,也跳下来吧。” 说完,他决绝地纵身一跃! 我不能让他逃掉,不能二次失去他! 我立马跑过去一跃而下。 但在我跳下去时,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琛儿!” 谁?谁捉住了我?谁阻止我追求幸福? 我抬头去看,居然是棠梨! 他在山崖上紧紧地拽着我,道:“快上来!” “放开我!”我怒喊,“你放开我!阿俊在下面!” 我使劲往下面坠。 “阿俊?没有!没人!你上来!”他说着使力把我往上面拉。 他的力气很大,一使劲,我渐渐有被他往上拉的趋势。 我便抓住旁边的石块,就不让他把我拉上去。 我说:“你放开我,阿俊跳下去了,我不能让他再离开我!你放开!” “你中邪了!我一直在山顶那颗松树上,根本就没看到人!” 我说:“不可能!定然是因为有雾你没有看清!” 我就往峡谷坠。 这时,棠梨突然“啊”一声,也跃了下来。 * 我二人相继而醒。 棠梨摸了摸后脑勺,道:“刚刚在崖上有人敲我!” 我摸了摸摔得晕沉的脑袋瓜,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然后我赶忙起身看。 崖底不似山上水份大,所以雾极薄,我为妖能夜视物,这一扫,周围几里都看了个清楚。 没追俊。 莫不是烟抽多了出现了幻觉? 靠,幻谁不好,幻他追俊!那个薄情的男人哪里值得我去幻! 我气愤的跺一脚,才发现右腿不对劲,这低头一看,身上全是小伤口,尤其右腿脚踝那里,肿了老高,挪一步都痛入骨髓。 定是从那高崖上跳下来摔伤的。 得,我也大大咧咧惯了,想伤就伤疼就疼吧。 既然没追俊,我便转身去问棠梨:“棠梨你刚刚说在崖上被人敲晕……"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正捂着腹部。 从他手指缝间,鲜血不断涌出。 “棠梨你怎么了!”我立马去扶他。 怕是跌下来他腹部那道剑疤裂开了! 我忙道,“你没事儿吧?” 他咬咬唇,道:“没事儿。” 但他明显骗我的,因为他额上此时正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我赶忙把他扶起,然后使法术,想要把他带飞到崖上回到我洞府去疗伤。 但我一使内力,才发现法力竟然发不出来,且我浑身似少了气。 “我法力呢!” 我愤恨地一跳,传来棠梨一声沉闷。 他闷哼之后我闷哼,脚疼! 棠梨喘了口气,问我:“怎么了?” 我气愤:“这法术不知怎么使不出来了!而且不但法术没了浑身还没劲儿!” 我恍然一悟,“不会是抽那大烟抽的吧……” “那烟挺邪门,”棠梨道,“那次就发现您似魂不守舍。” 也不知道千延在哪里收的……看来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烟的事先放一边,首先我二人得赶紧回到洞府疗伤去。 我道:“先回洞府。” 既然飞不起来,那就步行绕过后山从外山的道路上洞府。 想想路蛮远的,还要上坡,平常倒无碍,只是今天我这脚…… 得!我也不是什么娇气小姐,便扶起棠梨开走。 但是才往前踏出不过十步,面前陡然升起一堵透明的法术之墙。 那墙成一个圆形,把我们围在十步之内,我的脚再往前跨就跨不出去了。 我的山我一清二楚,虽然这里是后山,但是这边我有时也会来的,从来没有过这面墙啊? “这是谁在这里下了一面法墙?!在老子的地盘搞这么个玩意儿?!” 棠梨看了看墙,喘息道:“这面墙不简单!” 靠,这是哪个人设的!是趁我没法术之时,阴我? 得,我便扶着棠梨坐下,问他:“刚刚在崖上有人打晕了你,我们掉到这里又有法术之墙,莫不是这段时间我抽大烟,所以曾经攻击我的山头暗中布置了这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必须要出去,因为说不准今夜他们就会有什么动作! 我猛地站起身使法术,但是使来使去,法术还是发不出来! 棠梨道:“今夜这一切怕都不是巧合!有人有意为之!” 如果果真是这样,那不行,我不能被困在这里,不能坐以待毙! 我撩起衣袍伸出腿就向法术之墙踢去! 结果我太气愤了,伸的腿是右腿,踢上去不仅一点用都没有,那脚更痛得我哭爹喊娘:“嗐,我要出去!我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我说着伸出左脚去踢,棠梨一把拉住我,道:“我来。” 他站在法墙前,开始凝法术。 但是他伤口疼得很,所以很是艰难才凝出一枚四爪妖刀,然后他“哈”一声把刀往法墙攻去。 结果刀打在墙上亦是一点用都没有,刀中的术还被墙上那些发着透明金光的符咒给吸了去,让那透明墙体更厚了几分。 棠梨跪倒在地上很是泄气:“我伤未好全,法力没有完全恢复,破不开它。” 唉!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等等,我道:“我有办法!” 我把手拢成喇叭状,扯起喉咙朝天喊:“李州!” 李州虽然平时有些二,但他有个优点,人很谨慎,每夜睡觉都很浅,稍微有点什么动作他就会醒来。 只要他来,就算破不开这堵墙,我也能让他今晚小心点。 结果这墙就跟活的一样,听我喊立马延伸把天上也给封了起来! 我的声波撞在墙上,被这透明墙上的透明符号又悉数吸收了去! 天!这到底是什么墙,好生厉害! 棠梨道:“那下墙之人都想到了。” 我只能寄希望于李州:“希望李州今夜能提防一些。” 但李州能不能提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得,我往地上一瘫,道:“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担心亦没有用,那就静观其变,等有人经过再求救吧。” 棠梨没说话,只是坐到我脚下,拉过我的右脚,轻轻按摸我肿起来的地方。 咦,我奇怪,抬起头问他:“我也没喊脚疼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朝我翻白眼:“我是瞎子吗?” “嘿你不瞎,你眼睛有神呢。” 然后我就看他的眉目,觉得他眉目是真的很清亮,我便问他,“因为眼睛亮,所以大晚上不睡跑后山山顶那棵松树上溜达?” “我在修炼,”他道,“月亮大甚我都会出来修炼。” 我看了看天上暗得要命的月亮,问他:“今夜这月亮太涩,没有多少月之精华,这与你的修炼可没有什么补助。” 他看了看我,轻声道:“我想早日修复。” 我就哼:“早日修复好,早日离开这里?” 他沉默。 这不就默认了吗!哼! 我正要拉下脸,他忽然道:“我是因为受这伤才致这半人半妖样,若是伤好了,容貌便是人样。” 我后知后觉,道:“那天我那句话伤害到你了。” 他笑,道:“没有,以貌取人谁都有,我曾经也是。” 我想向他道歉,想跟他说对不起,当时我真的是被大烟给魅惑了,只想赶他走,所以才说出了那么一句不经大脑的话。 可是,是他在崖上拽我,现在陪着我历险境的也是他。 “对……” 不起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呢,我们身下的荒土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第52章 棠梨立马把我拉起。 然后,土块裂开,从裂缝中伸出无数惨白白的人手! 它们翘着长长的黑指甲,极为麻溜地向我和棠梨抓来! 那黑指甲又长又尖,若是被它抓一道,怕是连筋带骨! 如今我没有法力,棠梨又受了伤,这可如何是好? “接着!” 棠梨变出了两把长刀,一把才甩给我,那人手就爬到了我们脚下。 “滚开!”我挥起刀就向人手砍去。 棠梨亦砍起来。 但是这人手好多,砍完了一波,又从地下爬出一波。 砍了一波又爬出一波,杀了好几波都不停息! 且,我发现我体内的气少了不少,第四波砍完,刀都举不动了,直喘气。 但我还没有喘上几口呢,第五波又从地下爬了上来。 我胡乱砍了几只,就真的是没劲了。但是那人手可不管我有劲没劲,见我蔫巴了,有一只立马向我抓来。 我好不容易一个翻滚,躲开了它,别的又抓来。 我翻了几个滚,最后真的是翻不动了。 我往角落里一蹲,有气无力喊道:“狗东西有本事本王好的时候你们来!” 我这话才说完,突然传了一声“小心!” 然后棠梨便朝我扑了过来! 原来,有一只手爪趁我蹲着从我侧面刷过来,目标正是我咽喉! 而棠梨发现时那手爪离我咽喉极近,可能他怕用刀会割到我,便用身体为我挡下了那一爪。 那手爪便抓上了棠梨的右肩峰,然后连衣带肉撕了下来! 棠梨沉闷一声往地上一跪! 那块肉落在地上被那只爪子抓了稀巴烂。 太可恨了! 我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把刀一握,啊一声把那只手爪砍成了渣渣! 那只手爪砍完,我朝地上一跪,力气,又完了。 这些东西完全不允许我二人停歇,趁此机会又从各个方位抓来! 棠梨把刀换到左手,然后把我往身后一揽,忍着痛开剐。 他杀了一波又一波。 终于在我们筋疲力尽快要抵抗不下去时,那些手爪忽地爬回了裂缝里,然后裂缝瞬间合上。 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终于结束了。” 好绝望,比之我爹倒下那一晚我独自杀敌时还要绝望,至少当时的我会法术,可现今,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扑进棠梨怀里:“要不是你,我哪里还活着……” 他喘了口气,然后艰难地伸手给我擦泪,“没事,没事了。” 我抽噎着看了看他那被抓开的肩峰,白白的骨头外露,看着就让人痛入骨髓…… 心里面说不感动是假的。 我撕下衣角给他把肩峰包上,又忍不住地哽咽:“疼吗?” 他抹干我的泪水,扯开没有血色的嘴唇:“不疼的。” 我想跟他说是我连累了他,真的一切都怪我,怪我抽大烟,怪我心里对追俊念念不忘,怪我要跳下来,才会被别人算计。 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自责,一只青绿色的冰箭突然从上射在我脚边。 我二人忙抬头。 才知那头顶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片青绿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足有上百,个个拉着弓。 见我二人看来,立马开射! 上百只冰箭便密密麻麻向我二人射来! 又来了! 无法,我和棠梨只得立马捡起刀格挡! 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我的气稍微上来了一些,倒还算能应付。 棠梨较坚强,虽深受重伤,但身手依然矫健,也能应付。 我们隔开了几波箭,那些影子见射不到我们,立马又飞速而下,以弓为刀向我们杀来! 可别小瞧那弓,弓弦很是锋利,稍微刮一下就能把人动脉给刮破。 近战了,棠梨不放心我,把我揽到身后,道:“跟着我!” 我还能杀敌,我不能拖他的后腿,且那些青绿色的影子很坏,时不时躲我们侧边射暗箭,我便道:“不用担心我!” 然后我隔开一支从暗处射来的冰箭,再一个翻滚,把射冰箭的那个青绿色影子砍成了渣渣。 但是逞能是要付出代价的,杀这个之后,我居然越杀越艰难。因为气又快耗没了。 直至连刀都举不动! 棠梨抽空瞄我一眼,立马飞过来把我护在怀里。 我呼吸急促,浑身颤抖,我感觉我的气就要脱离! 我需要休息,我不能再走动。 外面棠梨的撕杀也好绿影子的惨叫也罢,我都关注不了了,我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养神。 好久好久,才感觉我那一丝游魂之气沉回丹田。 没死…… 我忙睁开眼睛。 我正躺在地,棠梨,则趴在我身上。 那些绿影子们没有了,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棠梨?” 棠梨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我便感觉什么东西流了我一脖子。 我艰难的伸出手一摸,是血。 我脖子那里正对着棠梨的胸口,我赶忙喊:“棠梨!” 他艰难的用刀把身子撑起,道:“你好生休息,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又会有别的东西出来。” 他前胸红成了一片。 我立马起身去撕他前衣,但我没有力气,撕了半天也没有撕动。 他抓住我的手,无力道:“没事。” 我却摸到血衣下几个凸起,似是箭头。 我甩开他手,也没有力气走路了,就爬跪到他身后,才发现他身后插满了冰箭。 这时,哭也没有,恨也没有,喊也没用,骂也没用! 我内心只有深深的无力和震撼。 是他,是他一直护着我! 是他,是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我! 我爬跪到前面,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棠梨,今天我们要是死了,就埋一起吧!” 他反揽住我,艰难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不会让我死,可我觉得我们今天必死无疑。 因为,又来了。 那透明墙上的金色符号突然喷出暗红色的火焰来! 棠梨一把把我揽进他怀里。 那些火焰化为一条条火蛇,向我们围攻而来。 棠梨“啊”一声,护着我举起刀就向火蛇杀去! 我们杀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鞋子被烧毁,脚上磨出了血泡,久到棠梨浑身是血,不知道是火蛇的还是他自己的…… 我们再怎么抵抗,亦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因为那火蛇太多了,一批又一批…… 最后棠梨不杀了,他已经没有力气杀了,我也没有力气跑了,他跪着,紧紧把我护在他怀里。 温度很高,我感觉到我的头发都枯了,我认为我们就要被烧死了。 我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不然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我道:“棠梨,你知道吗,石心是没有感情的,也没有温度,但是。” 我抬头看他,他已经不是他了,他浑身上下被鲜血所浸泡,此刻的他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人。 他把眼神移向我,道:“但是什么?” “但是,我遇见了你,它有温度了,有感情了。” 我的胸口赫然裂开,从中生出一只鹿角来。 鹿角的角角落落,都开满了粉红色的六瓣花。 花开满,最后一点气被耗尽。 我闭上眼睛偎在他怀里:“棠梨,石头开花,我对你,动心了。” 他的手掐进我的肉里:“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早晚有一死,同心爱的人一起相偎着死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大火铺天盖地扑来,我道:“下辈子,不要忘了我。” “好。” 第53章 醒来,是在洞府的床上。 床边围着千延、哥哥们、李州和一干妖兵。 见我醒,各个争先恐后问:“大王醒了?” 我有些懵,我和棠梨,不是被烧死了吗? 我问:“这是?” 我记得最后,那火蛇铺天盖地铺来,把我和棠梨团团围住的? 庆真道:“唉呀大王您是不是被烧傻了,这是您的洞府呀。” 我纳纳问:“我,没死?” 个个冲我呲牙咧嘴:“没死!大王您吉人自有天相,您没死!” 没死? 我忙把手举到眼跟前看。 手,很真实。我把目光往下瞄,小手臂,亦在。我再瞄大手臂,是真的。 没死! “没死!”我裂开嘴大笑,乱摆肢体,“本王没死!” 千延忙喊我:“大王您可别乱动!” “啊,疼!”这一动,才发现身上哪哪都疼,虽然没死,但是伤口是少不了的。 “哎,等等!”我收回唇角,不顾身上疼痛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千延,问,“棠梨呢?” 棠梨受了那么多致命伤……我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他……” 我定定地扫向大家,不敢问了,怕他们给我那个最不想要的答案。 千延正要说话,庆真却蔫巴巴垂下头去,难过道:“棠梨,他……” 我泪水一下就滑下眼眶:“他……” “唉呀,庆真你就别逗大王了,不知道这开了花的不一样么?”李州一把拽过庆真,然后分开哥哥和妖兵们,露出离床不远的塌,“活着,没死,在那呢。” 我赶忙转头去看。 塌上,他一动不动,正躺在那里。 我什么都顾不了了,立马爬下床,爬到塌边。 他浑身上下都被纱布缠着,只留两张紧闭着的眼和一张毫无血色的唇。 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 那里,正微弱地跳动着。 他果然沒死!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疯疯癫癫哭笑:“棠梨,好,真好,你没死我也没死!真好!” 千延道:“他腹部有个大伤口,背部也被烧焦,伤得极重,所以醒得比较慢一些。” 我擦掉泪,抬头看千延:“他的背,烧焦了?” 当时他把我护在怀里,还与我对话来着,那时,熊熊大火就在烧他的背? 天! 千延道:“无妨,到时弄点灵丹妙药喂他,再度点妖力与他,这些伤都是较容易好的。” 我默然。 我转头静静地看着棠梨,想,既然我们都没死,那么便是老天爷想让我们的缘分继续。 我深深对他道:“我等你醒来。” * 我与棠梨难舍难分,千延却不顾我喊叫,硬叫哥哥们把我抬回了床。 千延道:“您若想以后不残废,脚还是珍惜一些为好。” 我看向两只包得跟猪蹄儿一样的脚,得,不折腾了! 我沉静下来,问李州:“我与棠梨是如何得救的?” 李州道:“说来话长。” 李州向来谨慎,所以睡眠极浅。那夜夜半时,他正浅眠,突然就听到我爹大喊抓贼的声音。 他立马醒来,然后喊醒几队妖兵就飞上连桥,往我爹洞府去。 还未到洞府,便见一蒙面人自我爹洞府内窜出。 我爹正在后有气无力地追着那人。 但那贼人速度极快,见到李州他们,立马飞下连桥,往峡谷北逃离而去。 李州忙带人飞下连桥,朝那贼追去。 我疑惑:“贼人去我爹洞府?” 这三年来摩跷,我爹身子好了许多,偶尔能下地行两步,不过他脑子还是时好时坏。 李州道:“老大王当时应该是清醒的,直嚷着说那贼人要偷东西。” 金库在我洞府里,我爹又不喜金银珠宝之类,所以他洞府内并无什么好宝贝,若说真有让人惦记的东西……唯有一个,镇山之宝。 每座有主的山头都有其镇山之宝。 我爹清醒时曾告诉过我,说我们九山也有我们九山的镇山之宝,那宝乃天上一块仙剑碎片。 天上的东西,就是坨狗屎都是好的,所以此宝极为珍贵。 我爹说九山如此灵秀,皆是靠镇山之宝提供灵力。 我爹一直把镇山之宝藏于他洞府,后来我当了山大王他曾告诉了我藏处,我想想也没好地方藏,就一直没动。 那如此来看,蒙面人莫不是想盗镇山之宝? 我半坐起身,问李州:“你们当时在何处?” 李州道:“峡谷南呀。” 我怒道:“我不是要你把妖兵都转移到青水湖边上的瞭望寨吗?” 千延忙道:“大王您前段时间交代我把他们安排在峡谷南的口子了。” 前段时间? 我问千延:“我抽大烟的时候?” 千延点头。 妈,脑子糊!烟一抽瞎做了什么决定! 若是在山顶,两山都尽收眼底,那蒙面人哪里能有机会进来! 我恼得锤自己的大腿,恨道:“怪我!” 千延捉住我的手,道:“不是大王的错,怪那贼人太狡猾。” “不过后来我去问老大王,”李州眉开眼笑,“老大王说贼人并未偷到他想偷的东西。” 我拍手道:“甚好!” 但,我看向洞外,镇山之宝只有我和我爹知晓在何处,那蒙面人是如何知晓? 且他应知我爹糊涂,又知我的士兵在峡谷底,还知那夜我会被法术之墙困住,亦或法术之墙便是他所设……就为万无一失盗取镇山之宝。 幸得我爹当时突然清醒,发现并及时出声,才致那蒙面人没有得逞。 我转头问李州:“我爹彻底清醒、身子也好了?” 李州愁眉苦脸:“昨夜我向他报告您的事后他就糊了,且因下床追敌耗了气,又躺上了床。” 嗐! 李州继续道:“我带人追至后山,见有火在烧,定睛一看火里原是您和棠梨,我们立马去救火,攻了几下,那火便自己退了。” 法术之墙自己退了? 如今想来那法术之墙也甚为奇怪,看那邪门法墙似乎不是我们妖中人所练。 真是朴朔迷离…… 李州唉声叹气:“这般,那蒙面人才逃了掉。” 蒙面人虽未盗到宝,但这一切来看,分明是早耍好了阴谋。 看来真如棠梨所说,我九山真有不少漏洞。 但,我看向棠梨,先把伤养好再说。 * 有妖端来两碗药,一碗我的,一碗棠梨的。 我好灌,哥哥们为我挖来一勺蜂蜜,我眼一闭把药灌下去,再把蜂蜜一舔,搞定。 但棠梨呢? 庆真道:“我来。” 然后他端起药碗就去扒棠梨的嘴。 扒了一会,嘴唇开了,但露出的牙齿咬得紧紧。 庆真见状,放下药碗,用两手指去扒牙齿。 可棠梨牙咬得实在太紧,庆真扒了半天,愣是一丝都没扒开。 庆真男子,哪里有多大耐心,便急了,捞过勺子就用勺子去撬棠梨的牙。 换我急了! 我爬下床就夺过庆真手里的勺子,不开心:“庆真你不能温柔点吗?” 庆真尴尬笑笑:“对情敌哪能温柔啊。” 我瞄他们:“都知道我对他开花了是吧,以后对他好点!” 哥哥们傲娇一哼,个个转过头去不看我,还道:“偏心!” 李州扯扯嘴角,丢下一句 “老光棍伤不起”带着妖兵闪人。 千延朝我笑:“要是温柔点,那怎么喂?” 我端起药碗,仰头把药喝到嘴里,然后低头就吻上了棠梨的唇。 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天,大王竟然!” 这,是我的初吻。 我从来没想到会给一个丑陋之人。 曾经,我多想把它给追俊,但追俊向来抵触人触碰,所以一直未有机会。 而后宠哥哥们,虽然与他们暧昧,也并未与任何一人吻过。 棠梨,我把它献给你可好? 虽然你极丑,又有几分小腹黑,但你懂我知我、疼我惜我、让我容我、护我暖我,我就把它给你吧。 希望你能喜欢。 棠梨的唇,冰凉而僵硬,这般牙齿怎么可能启开呢? 我便轻启唇含住他唇瓣。 他的唇渐渐有温暖,我便伸出舌,轻碰他的牙齿。 一次又一次。 终于,他不再警惕,把牙齿微微阖开,我趁机把嘴里的药全吐进了他嘴里。 听到他咽下去的声音,我抽回嘴,向目瞪口呆的哥哥们道:“这不就成功了?” 千延扯扯嘴,丢下一句“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带着哥哥们逃离而去。 我转过头来,把脑袋埋在棠梨胸口:“棠梨,得了我的初吻,以后,都不许欺我骗我哦。” 这是我第二次付出心,你可千万不能是第二个追俊。 他的心跳,快了快,似是回应我。 “好,那就这般说定!若是有一天你欺瞒了我,”我伸出手轻抚上他掌心,用力一握,“我定不轻饶!” * 三天后,棠梨终于醒来。 当时我正用嘴喂他药,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我吓坏了,药碗一摔连滚带爬跑回床上,然后用被子把自己死死捂起来。 “你刚刚,在吻我?”被子外传来他声音。 我胡乱否认:“没有,你眼花了,本大王要吻也是吻俊男。” 外头不说话了。 呃,我反应过来,怎么又打击他,不会又伤害到了他幼小的心灵了吧? 我有些心疼,赶忙道:“不是,你误会了,那不叫吻,那是给你喂药,你昏迷着,牙齿又咬得紧,没办法,不然不好喂,你别误会……” 我巴拉拉解释了一大堆。 外头却仍旧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有些好奇,问他:“棠梨你怎么了?” “我……” 他的声音比刚才要嘶哑,似还有几分无力,“难受,好难受。” 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疑惑,掀开一角被子偷看。 却见他两只纱布手抓着胸口的纱布,好似心绞痛的样子! 天! 我再也不顾,掀被下床爬到他塌前,喊他:“棠梨,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嘿!” 他半闭着的痛苦眼皮突然睁开,然后两手抓住我肩膀,人就半起身,唇就送了过来。 唇瓣与唇瓣相触,我还能逃吗? 我逃不掉了。 我汲取他口腔中苦涩的药香,他吮吸我舌尖上的蜜露,我们互取所需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好久。 之前我一人在吻,如今,两具活体触碰纠缠,我才知道,原来这接吻滋味是这般奇妙,连那大烟都比之不上…… “呼。” 吻得太久,我差点窒息,喘息着离开,“不行了。” “再吻一会。” 那家伙意犹未尽,唇又送过来,我赶忙躲开:“歇会歇会。” 家伙便停下,笑嘻嘻问我:“还不承认之前偷吻?” 我觉得不能就这么被他拿下,便嘴硬道:“没吻你。” “嘴硬是吧。” 他的唇就又靠上来,我想逃的,但他却精准地逮住了我的唇。 又是好久。 我被折磨得不行,挣扎好久才离开,家伙舔舔嘴,然后眼神一瞄瞄到我唇,笑我:“肿了。” 什么,唇肿了? “啊!” 我赶忙去床头柜拿起镜子照,乖,真肿了,还肿得老高! 靠! 这要让那帮手下们看见,还不给他们笑掉大牙! 我镜子一甩,转身就去捶棠梨胸口:“怪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可能我下手有几分重了,他眉头一皱,伸手捂住腹部,“疼。” 我赶忙停手瞄他腹部,那里纱布上印出了鲜血。 天,怕是伤口又开了。 嗐,这东西现在就是个泥娃娃,打,打不得,骂,骂不得。 我虽然心疼,但是嘴上有些不服气,对他哼:“你活该!” 他痛苦地瞟我:“琛儿,难受……” 他眸色渐黯下去。 啊,不会给我锤出问题来了吧? 我吓坏了,赶忙问他:“哪疼?哪难受?你等着,我去喊千延!” 我说着就要起身,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有气无力道:“不用喊他,只要,那样就好。” 那样? 我问他:“哪样?” 他揪着眉头,道:“过来,靠过来。” 我便把脸靠到他头那里去,他头一伸却又吻了上来。 这回我真是一点不敢动也不敢反抗,任由他吻。 他吻了片刻,稍稍离开我的唇,精气十足道:“这样就好。” 这东西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得,我伸手抱住他脖颈,把唇递了上去。 那就让我们一起堕入无间地狱吧。 第54章 我想得没错,那高高肿起的唇被手下们嘲笑了三天。 笑三天也就罢了,偏肿消后,这个梗还有效应,一直延伸了二个月。 我把好了的右腿往山石上豪迈一叉,右手往腿上潇洒一搭,双眼再往下用力一瞪:“想笑就笑!本王宽厚大度,才不在乎这个梗!” 今儿我是来开会的,结果又被他们用这个梗给取笑了。 脚下山腰上的妖兵们起哄:“那大王您在乎啥呀?” 妖兵一朝周围的妖笑:“那还用说嘛,大王当然是在乎我们的姑爷了!” 妖兵二朝吊二郎当的李州挤眼睛:“可不是,那么个俊人不说大王,我要是个女人也稀罕哪!” 李州笑嘻嘻一掌拍过去:“可惜你是老光棍,还是个没化成人的!” 大家又轰然一笑。 瞅瞅,瞅瞅,我的威信都去哪儿了? 全是棠梨做的孽! 但是今儿,我要把这个孽给它化解啰! 于是我把脸一摆,严肃道:“别瞎说啊,本大王一大堆后宠,会独宠他棠梨?也不看看本大王什么人!今儿本大王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就不稀罕他!” 但是这老天爷偏喜欢打我脸。 我这么威严十足的话才说完,狗的庆真便急呼呼跑来山腰,抬头对我急急道:“大王,棠梨那,出事了!” “啊?什么?”我立马翻身下石到山腰,问庆真,“棠梨出事?” 我袖子一挥:“咱走!” 然后抬脚就往洞府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手下们的哈哈大笑:“还说不稀罕呢!打脸不?” 呃,丢人!丢死人了! 莫得办法,谁叫拆了纱布的棠梨那般俊俏呢。 就五天前,千延说棠梨也休养二个月了,也吃了那么多珍贵药材了,也得了我不少珍贵妖力了,腹部伤口虽然还未彻底养好,不过也该把身上纱布拆了洗洗澡了。 千延说能拆,那就拆。 于是我就命哥哥们拆纱布,棠梨是不乐意我在跟前看着拆的,我一句“你命我的你身子我还不能看?”他便不敢支声了。 我就看着纱布一层一层拆下。 最后一层拆完,我就觉得,我可能没睡醒。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哪里是个丑人。 那长发如云墨瀑布,那鼻子高挺如山丘,那轮廓婉如飞龙,那嘴唇似如含丹。 与他那双深邃明朗的眉目配一起,此时这张脸简直犹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明耀。 我从来没想到,隐藏在他黑羽之下的,是如此俊俏容颜。 我纳纳问棠梨:“是你吗?” 棠梨朝我一笑,左脸绽一枚深深的小酒窝,道::“是。” 我犹如吃了甜蜜至极的糖果,狠狠甜乱了心,一个没控制住,眼白一翻,要晕。 他伸手一把把我揽进他怀黑,朝我耳语:“以前是谁说我是丑妖来着?可千万不能被我帅倒。” 我想不晕的,我想证明我很强大的,但在他怀里,近距离地感受到他那广阔坚毅的宽胸,结实大力的腹肌,以及……我眼白一翻,又要晕。 千延窜过来拉过我、既而蒙住我双眼:“不许看。” 我眼白回正,赶忙扳开千延的手。 但哥哥们已帮棠梨把衣服穿了起来,棠梨猖狂地朝我笑:“大王您看不到了。” 然后他手一挥,要跟随哥哥们去山顶青水湖洗澡去。 好失望。不过,我朝他背影笑:“总有一天我会看到!” 那背影僵了僵,既而飞快逃窜而去。 九山有如此俊男,从此我眼里再也放不下别的人和事,我着了他的迷,天天与他腻歪在洞府里。 而此次出来开会,还是棠梨千百个催我我才出来的,所以这时庆真说棠梨出事,我哪里还有心思开劳什子的会。 我边奔边问庆真:“他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庆真道:“棠梨没事,只是他和千爷吵起来了。” 啊! 我刹住脚步,看庆真:“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嗐!”庆真跳脚舞手,“本来千爷带着我们来看您的,但是到了洞府您不在,我们便准备回旋风洞去,棠梨就喊住了千爷,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吵起来了。” 我知道以前千延对棠梨有意见,但这回棠梨受了伤,千延也是挺用心地为他诊治,这不是接受棠梨了么,怎么刚起来了? 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我奔到洞府时,正听千延道:“你好本事,让大王什么都听你的,大王就那几个爱好,你凭什么不准她吸烟!而我们,你又凭什么不准我们靠近大王!” 戒烟这个,不怪棠梨,因休养的那段时日,我未碰大烟,身上力气跟法力都回了来,棠梨便说我可能是因为抽大烟才导致那般,所以劝我把大烟戒掉为好。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后来千延叫我抽我就没有再抽。 至于他要千延他们不准靠近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千延和一众哥哥是背对着我的,棠梨呢面对着洞口。 他早瞄到了我,却不喊我,而是对千延道:“以色侍人,必不长久,千延,你又何必赖在九山?” 千延气愤地伸手一指棠梨:“你!” “我什么?听他们说你跟对面的长得极像,也不过是靠这张脸才能留九山而已。” 棠梨轻瞄我:“我可有说错?” 千延气得身子上下伏动,然后双手一摆就要凝法术:“欺人太甚,看招!” 棠梨手式一比:“看招就看招!” 两人眼见要打起来,我赶忙奔两人中间去,当和事佬:“有话好说,别动气千万别动气。” 莫得办法,两个都长得俊,责怪谁都舍不得。 “大王您听他讲的什么荒唐话,”千延收回法术,对我气愤不已,“我还尽心尽力给他治病!” 棠梨收回架式,慢哼一声:“没有你,我也死不了。” 千延指棠梨:“你,不识好歹!” “唉呀,”我再安慰,“大家都兄弟嘛,别针对彼此呀,互相让一让。” 两个人闻言同时把脑袋瓜扭开去:“谁和他是兄弟!” 呃,我扶额,头好大,怎么劝。 “哼!”棠梨冷哼一声,然后突然推开哥哥们就往洞门外走。 今日外头有几分风,他腹部伤口还没有彻底好,不能受大风的,出去做什么? 我赶忙追上去抓住他:“棠梨你去哪?” 棠梨停下脚步,闷闷道:“我不想大王为难,我去酒窖养伤。” 酒窖阴暗又潮湿,哪里有利于他的休养,我说:“你还住在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哥哥们,道:“不必。” 他是怕再与哥哥们争吵。 得,我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千延,要千延把哥哥们先带回旋风洞。 千延的背影定了定,既而转身,落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哥哥们依次离去。 我把棠梨哄回塌上,揭穿他:“你是故意同千延吵架。” 棠梨看我,沉默不语。 我道:“你不想他们在九山。” 棠梨伸出手抚我的脸,温柔至极:“琛儿,我心胸狭隘,我忍受不了你身边缠着这些人。” 嗐,我惹的风流债。 我抓住他的手,道:“好,我来解决掉。” * 我去了金库,拿了金子,之后,便带着金子去了旋风洞。 我是来遣散后宠团的。哥哥们一听我说遣散,个个哭天喊地嚷着不愿下山。 我每人三根金条一甩,他们不哭了,眉开眼笑收拾包裹离去。 庆真和千延没有接金条,也未走。 千延站在洞门口。 庆真则赖在地上不起来:“大王我不走,您曾经说过,九山永远是我的家!” 我加了二根金条,扔他身边:“不够的话,再加几根。” 庆真没拿,爬起身拉我的衣袖,可怜巴巴求我:“大王,我不要金子,我也不走,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下山嘛。” 庆真当初是来应聘妖兵的,是我见他长得俊,把他给转为了男宠。 他机灵又活泼,对我又忠心,后宠中他是除千延外我第二宠的,本来对他就有几分舍不得,他向我这么一撒娇,我就更不忍心了。 但棠梨…… 我只得狠心甩开庆真的手,道:“要不,再加几根金条?” 庆真看我是铁了心了,觉得无望,突然叭地跪下朝我磕头:“大王您不要赶我走啊,我没有一个亲人,下了山也不知何去何从,您就让我留在山上吧!” 毕竟也曾暧昧过,听他这般哀求我挺难受的,但棠梨! 我左右为难。 千延道:“您就让他留下来吧,可以当个小妖兵。” 庆真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可以可以,我愿意做小妖兵!” 唉,这倒是好办法! 我朝庆真挥手:“那,你就去跟李州报道吧。” 庆真连连磕头:“谢大王谢大王。” 磕完一溜烟跑出了旋风洞,生怕我改变主意。我就想,这棠梨真是红颜祸水。 我瞄向千延,千延朝我笑:“到我了?” 千延长得真的与追俊一般无二,尤其现今这般笑笑地看着我,让我觉得仿似我在做极为残忍之事。 我愧疚不已,不敢看他,摸出十根金条往他手中塞:“你看,够不?” “看来当初我的第六感很准,他一出现,我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拿下。” 千延没有接金条,只是摇头苦笑,“所以那时,我才对他那般敌意。呵,到底还是输给了他呀。” 我只能道:“千延,对不起。” 千延转过身去,道:“大王,我不走,我也不要你的金条,棠梨不喜欢我们这些后宠,也罢,我便不做后宠了,这样,我还做山医,可行?” 在棠梨之前,我是那般地喜欢千延,虽然没有向他交出心去,但是他在我心里面,依然是一份特殊的存在。 千延既然开口要做山医,我哪里还舍得赶他下山。 我说:“好。” 第55章 千延留下来了,棠梨不是很高兴,我哄他:“我以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 棠梨哼:“我是怕哪一天他把我给毒了。” 这我就不认同了,道:“千延没有那般小气。” 棠梨闻言生气地把我压到塌上:“你还护他,该吻!” 说着嘴巴就凑上来把我往死里吻。 我被他吻得差点窒息,好不容易才抽出嘴喘几口气。 我说:“你这男人太小气!” 他瞄我:“还护!” 说着唇上来又要吻,这回我早有准备,一个鲤鱼棱就从他身下棱到了塌下,然后我得意地朝他做鬼脸:“吻不到了吧!哈!” 说完转身就往洞府外跑去。 身后传来他的阴沉声:“跑是吧,以为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外头风没了,阳光普照。 那没事,东西可以出来。 我便转身笑嘻嘻道:“那试试看!不许用法术哦!” 他阴阴笑着扑下榻朝我追来:“好,不用就不用!” 我二人便在九山你追我赶起来。 他叱牙:“小样你站住。” 我咧嘴:“我就不站。” 他横眉:“别让我捉到,不然你完蛋了。” 我竖眼:“有本事来抓呀,哈哈。” …… 我二人猫捉老鼠般饶着九山跑了几个圈,最后一个在亭顶气喘吁吁,一个在桥头气喘吁吁。 我朝对面桥头扶着桥栏杆直喘气的棠梨气嘘嘘:“棠梨,你,你还是没跑过我。” 他喘了几口,伸手指我,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要不是伤口未全好,早,早抓……” 我嘘气:“吹,吹你牛!” 他嘘声:“你要是不赖皮,不用法术,我,我早抓住。” 我笑:“不用法术跑,不早给你抓住了?” 他直起身:“你下来。” 我才不下去,我手叉腰:“我就不下。” “下!” “不下!” …… 一个叫下,一个死活不下,就这般僵着,然后大眼瞪小眼好久。 “嗯!” 棠梨突然皱起俊眉,一声低呼,既而他捂住腹部顺着栏杆瘫下去,“疼!” “啊,棠梨你怎么了?” 我哪还有心思与他作对,吓死了,赶忙飞身下亭,要奔过桥去看他。 但在我正要伸腿跨上桥时,我突然想到这家伙上次骗我来着,这次,这东西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我便伸回欲跨上桥的腿,伸长脑袋探索索问他:“棠梨上次我看你腹部伤口结痂了的。” 他抬起头看我,神色痛苦不已:“跑得太激烈,伤口出了血。” 我哪里还有怀疑,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然后急切地要撩他衣角:“我看看严不严重!” 他却陡然抓住我肩膀,找准我的唇就吻了上来。 狗东西,又被他骗了。 罢,我二人互相喘息,我瞄坏笑的他:“下次你可骗不到我了。” 他向我眨眼睛:“只要你心里有我,还是会上当。” 我哼:“难不成我今生就被你拿住了?” 他把我揽入怀中,温柔道:“是我被你拿住了。” 感受到他怀中暖乎乎的温度,我突然觉得好幸福。 回想这一生,就对两个男人动了心。 追俊,虽然曾经他那般对我,但如今想想也不算多恨他了,毕竟若是没有他的抛弃,我又怎么会与棠梨相恋? 我情到深处,低呼:“棠梨,以后,你都不许离开我。” “嗯。”他柔道,“伤好后,我不会走。” “好吖!” 我高兴坏了,伸出手正要搂住他的腰腻歪腻歪,这时从桥对面奔过来一只小妖。 那是照顾我爹生活起居的画眉草,它一见我就喊道:“大王您在这呀,老大王请您过去一趟呢。” 嗯?我忙放开棠梨,问它:“我爹清醒了?” “醒了醒了,一醒来就要找您。” 上次那蒙面人的事,我曾趁我爹清醒时问过。 果然如我所猜想,那蒙面人确实是去盗镇山之宝。 我爹说:“之前的地已不安全,我换了一个地方藏。” 我便问:“那您藏到了何处?” 他被我问得一懵,然后又喊我九娘了。 如今他清醒便差人来找我,定是告诉我镇山之宝藏处。 但我转头看向棠梨,也是时候向我爹介绍我新的心上人了。 * 棠梨来了九山许久,因是我手下,又常在酒窖,是以我爹他一次也未见过。 来时我同他讲,说把未来女婿介绍给老丈人看。 到了我爹洞府门口时,他手心一直冒汗。 彼时我抓着他手的,忙停下向他眨眼睛:“紧张?” 他难得认怂,低头道:“我怕你爹看不上我。” 我笑他:“也有你怕的时候?” 他更紧张了,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本来还想再损损他,但到底舍不得,便鼓气道:“这样,进去躲我身后,一切由我来说。” 他闻言立马抬起头来,傲然道:“不要,我这么俊俏得亮出来。” 这家伙,又害怕又自信的。 然后他朝我露出酒窝,“好了,我不怕了。” 得,既然他调整过来了,我便道:“好,那就让我爹看看我眼光多么好。” 东西拨拨长马尾,自信十足道:“杠杠地!” * 结果棠梨还是个怂货,我二人进去时,他手心全湿了。 我暗暗跟他说了一句没事,然后把他挡我身后,既而朝半躺床上正细细观赏香囊的我爹招呼:“爹,我来了。” 我爹眼不离香囊,道:“嗯。” 嗯?我爹又在看那只香囊了。 那香囊我爹以前也时常拿出来观赏,我曾抢过去研究过,面上纹着一头威风十足的雄鹿儿,里头装了一枚枯了许久的银杏叶,也不知晓我爹为何如此珍视它。 我爹男性,哪里会纹绣,且纹的我爹本体,一看这香囊必是女子所赠。 当时我好奇,问过我爹何人所送,他不仅不理我,还把香囊抢回头,心肝宝贝地收了起来。 这时我便放开棠梨窜过去,调侃我爹道:“呦爹,又睹物思人啊?” 我爹把香囊小心翼翼收回袖中,道:“不可告你。” 切,还不告诉我,不告诉我拉倒。 我嘻嘻笑:“您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山门前有一株银杏,这香囊里头装的亦是银杏,您以前还时不时去银杏树下发呆,银杏物语坚贞不渝的爱,嘿嘿,可不是男女之情嘛……” 我爹瞟我:“长大了嘛,这些都晓得。” 我嘿嘿笑:“我都有心上人了,当然晓得。” 然后我窜回头把棠梨拉到我爹跟前,喜滋滋同他道:“哪,我心上人。” 我爹向棠梨正眼色:“心上人?” 棠梨紧张死了,说话都结巴了,道:“伯,伯父好。” 我爹咦了一声,道:“我怎么看你有几分面善?” 棠梨真的是紧张坏了,语无伦次道:“可能,可能我长的大众脸。” 我笑疯了,赶忙对我爹道:“爹,他叫棠梨。” “棠梨?” 我爹默念了两遍,然后他突然双眼一眯,大斥,“棠梨?!” 既而伸出手指直指棠梨,厉斥道:“你和棠天是什么关系?!” 棠梨便懵了,道:“我,我……” 我也懵了,我这爹发什么神经,刚刚还好好的,怎突然就翻了脸? 我爹问完又连珠炮似的问:“你来我九山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 棠梨更懵,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说是吧!” 我爹真的激动坏了,掀开被子要起来,奈何身子瘫痪,下不了床,他便恼得把被子一摔,怒道:“来了来了!还是找来了!” 我忙去扶我爹:“爹,怎么了?” 我爹紧紧抓住我的手,急道:“琛儿,来了!他找来了!” 他说完头一歪,扑在床子晕倒过去。 “爹!”我吓坏了,赶忙抓住我爹呼喊,“爹您怎么了!” 棠梨不懵了,忙跑来掐我爹人中,但掐了半天,我爹仍旧牙齿紧咬双目紧闭! 得,我立马朝旁边手足无措的画眉草妖道:“快,快去叫千延!” 我回到洞府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早上,棠梨坐在塌上,眼睛底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千延过来,施了针灸,我爹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有了气儿。 千延说我爹是血压突然升高导致脑血管破裂,虽然抢救了过来,但是要想醒来,很难。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于是看到忤在旁边的棠梨就有几分不是很顺眼,把他给赶了回来。 但是现在看他明显一夜没睡的样子,又有几分心疼,便走过去问他:“等了我一晚上?” 他却起身,往洞门口走:“我回酒窖去住。” 我说:“怎么了?” 他有些木纳纳的,道:“我想静一静。” 我在想,为什么我找的男人总能把我爹给气晕倒? 行吧,静一静便静一静,我觉得我二人都应好好静一静。 第56章 棠天,我从未听我爹讲过这个人,我去问过李州,他说他也未听过见过。 但棠天与棠梨,皆姓棠,这怎会此般巧? 我认为棠梨必然知晓些什么,于是几日后我便前住酒窖,想问问棠梨情况。 结果那狗的居然在酒窖门上下了十分厉害的阻挡法术。 这是摆明了对我避而不见。 东西真够心狠,不就对你不高兴了一点嘛,这般惩罚我!他完全不知道,我这几天想他想得有多厉害。 我便赖在酒窖门口,叩门:“棠梨你出来!” 里面没声音。 我道:“你要是不出来,我今儿就在这儿赖一天!” 里头无动静。 我接着道:“不,我明天还来赖!” 依旧没反应。 我不放弃:“后天还来赖,大后天还来赖!” “赖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流水之声。 我身子一僵。 三年了,那声音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 是他吗? 我轻转过身去,是他。 我沉声:“追俊!” 他站在不远处,与三年前一般无二,飞扬马尾,青底竹衫,微微笑着,看一眼,就已万年。 他道:“琛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确实,三年了,好久不见。 不过,我露出礼貌笑:“我是希望永生不见。” 他的唇角微微落下。 说心中不怨那是骗人的,我双手抱胸,问他:“用人心换来的大王之位,坐得可还安稳?” 他双目一垂,道:“琛儿,别这样。” 我也不想多讽刺他,便转回身:“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琛儿,你对我有恨。” 我冷冷哼,道:“没有了,早没有了。” “不!”身后传来一阵风响,既而我绿袖就被那人抓住,那人言语有几分激动,“你恨我,代表你心里还有我。” 我甩开他的手,瞟他:“有你?我可不想再被挖一次心!” “琛心,那次挖心!”追俊正欲再说,酒窖门突然“吱呀”一声打了开。 那人从容地走到我身边来,揽住我的肩,面朝追俊,声音严肃:“请自重!” 追俊沉静下来,掸了掸衣袖再瞄了瞄棠梨,看我:“这就是你为之开花之人?” 我反挽上棠梨的腰,对追俊笑得春暖花开:“对,他不会冷落我,不会欺骗我,也不会挖我心肝。” 追俊被震得一愣。 “好!”他抿唇,既而转身,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甩袖离去。 我冲他背影哼:“你才好自为之!” 真是莫名其妙,以前那般待我,三年后却跑来跟我说这许多暧昧话! “原来,这就是你的白月光。”旁边人声音冷冷地,一听就是醋了。 我忙掉头哄他:“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我的白月光。” 他不醋了,转过身捏住我两只脸蛋,道:“好想你。” 说着唇就吻了上来。 这家伙几天不见好疯狂,一边吻我,一边把手挪到我颈项后紧紧掴我,似要把我掴进他身体里去。 我受不住,要逃,他却不准,深深吮着我的舌。 他太疯狂,我感觉舌头都要被吮断。不,不行,再不逃舌头怕要被他吞进肚里! 我一狠心,一使劲,把他嘴唇一咬。 “啊。”他吃痛,终于放了开。 我赶忙喘几口气,恨他:“要被你谋杀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被我咬的地方,然后突然把我揽入怀中。 “琛儿,我们成亲吧。” 啊,他揽得太紧,我好疼,正挣扎就听到了他这句话。 我不挣扎了,抬头看他,有些懵:“成亲?” “半月后申丙日宜定,一月后丙庚日宜嫁娶,”他两只星辰眼眸深深看着我,“半月后定亲,一月后成亲,可好?” 我眨眼睛:“半月后定?一月后成?这,太快了吧?” “不,不快。” 他把目光定到刚刚追俊离开的峡口,“我以前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甘愿挖出心脏,今天,我见到了。” “琛儿,”他把目光转向我,声音低沉,“我怕,怕别人抢走你,怕发生变数,怕很多很多东西……” 他把唇埋入我发中,“嫁给我,不要让我这么害怕,好吗?” 其实在我带他见我爹的时候,我就已暗暗决定,今生非他不嫁。 我沉静下来,抬头看他:“那么棠梨,你该告诉我你的身世了。” 既然决定相守,那么就得彼此摊开。 “好,”他道:“洞房花烛夜,我全都告诉你。” * 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答应了棠梨的求婚。 消息一出,满山的人皆为我高兴,除了千延。 彼时我同棠梨正在洞府的塌上腻歪,千延便闯了进来,他可一点也不避嫌,对我愤道:“老大王可是看见他才被气得昏迷不醒的!” 我手里正扯着棠梨腰身,闻言愧疚得赶忙放开。 千延瞄向棠梨,“他老家在何处,家族几人,可有不好过往,大王您都不实地考察一番吗?” 这问得我哑口无言。我问过棠梨我爹口中的棠天他是否认识,又是何人,棠梨只道成亲日皆全告之于我。 他说,那日所有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既然同意了他的求婚,那么这些现在都不会去问的。 “不说我,我先问问你千延,”棠梨从塌上起身,手背身后,冷冷瞄千延,“我与琛儿被烧那夜,李州说所有人都有出现,除了你,那么那时,你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千延闻言眉头一皱,伸手直指棠梨:“我在九山兢兢业业救人,竟被你如此怀疑!” 棠梨哼:“并非怀疑,只是有疑问而已。” 棠梨这一问,我才恍然发现我对千延也好似不甚太了解,只听他自己说他是玉妖,老家西南地界。 也未实地考察过。 其实当时李州那般一说,我心里也产生了棠梨这般地疑问,只是千延对我有恩,我不想去怀疑他。 两个人我都舍不得,赶忙窜过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就此打住。” “呵,这还不是姑爷呢就来摆谱!”千延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棠梨瞄着千延的背影,深沉:“琛儿,下次收留人可得把所有底细都给盘清,防止收只敌妖进门。” 呃,我扶额。 这俩人要是哪一天不互相针对,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我以为我撩了狠话后,追俊不会再过来,但没想到自那一次之后,他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接二连三来我山头。 棠梨一见他,就哼:“某人从哪来回哪去!” 追俊人清淡,闻言便极为冷淡地瞄棠梨:“对自己没自信?” 棠梨就宝贝地揽住我:“不是对自己没自信,只是老有根尾巴草跟着,很烦。” 追俊那神仙气质立马不见,气愤地伸手直指棠梨:“你!” “我什么?”棠梨把我一放,九爪妖刀变出来,同追俊挑衅,“不服打一架啊?” “以为我打不过你?” 追俊莲藕一变,二人就要开打。 这两男子实力皆不弱,若真打起来,受伤害的还是我九山。 我觉得这个事儿彻底解决为好,便站到两人中间去,对棠梨道:“棠梨你先回避一下,我与他把话说清楚。” 棠梨恨恨收回妖刀,转身欲走,但他定了定,又撤回头朝我耳语:“我就在桥上,如若他想使坏心思你立马喊我。” 我点头:“嗯。” 棠梨放了心,飞上了连桥。 我便转头看追俊,他收回藕节,亦看我。 彼时峡谷里秋菊正开,他站于菊花间,如菊般清淡而又傲然,让人那般移不开眼。 我叹口气,道:“追俊,如今你已当上梦寐以求的大王,而我也有了相爱之人,我们彼此都安好,就不要再去打扰彼此,好吗?” “你,”追俊凄笑,“连阿俊,都不喊了吗?” 我默然。 他抿了抿唇,垂下头去:“琛儿你知道吗,我娘给我安排了几门亲事,我都拒绝了。” 他的样子有几分颓废,看着蛮可怜的。 但我决绝地转过身去:“这是你的事,你我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所以你所有之事,皆与我无关。” 传来他微微的吸气声:“琛儿,这般残忍么?” 我抬头看连桥上的棠梨,他正坐在桥栏杆上,看着下面,见我看来,冲我一叱牙,明媚一笑。 我也不由开心一笑,道:“在你把玉石埋入我胸腔的那一刻,你我的缘份便已斩断,如今,我只想与棠梨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你呢,也找个属于你的良人吧。” “呵,良人?” 身后人突然冷笑,“我要什么良人?我只记得你曾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结果……才三年而已,你却已移情别恋。” 我转过头去,看他:“我是说过爱你一辈子,可是追俊,是你摒弃了我的爱。” “不是的!”追俊抬起头来,有几分激动,“不是!” 我问他:“那是什么?” 他嘴张了几次,最后又垂下目去,一言不发。 呵,找不到借口了吧? 我道:“既然我的爱与你而言只是狗屎,那我又何必再把爱放在狗身上。” 他抬头看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话,他挂不住,终于脚一跺,飞身离去。 “骂得好!”棠梨飞下来,抱住我大笑,“这人就是欠骂!” 我叹口气,倒入棠梨怀中:“棠梨,希望,我选你没有选错。” 棠梨身子突然一僵,不笑了。 好久,他道:“不会。” 第57章 一转眼,已到我与棠梨定亲的日子。 九山好久没有喜事,手下们都疯了,还在前一夜,他们就把红绸给挂满了整座山。 然后翌日天才蒙蒙亮,那鞭炮就被他们放得啪啪响。 我也真是服了。 而更夸张的是,鞭炮放完那一群就带着照顾我爹的画眉草妖前来我洞府,闹哄哄说要给我梳妆打扮。 彼时昨晚我与棠梨腻歪到半夜才各自回各地睡,我被他们从床上捞起时就有些懵。 我睡眼惺忪:“打扮啥呀?我新衣裳早裁好了,今日换呢。” 李州那个家伙兴奋地把我按到梳妆镜前,道:“不止要换新衣裳,还要化化妆,呆会多少山大王前来贺喜,得让那些狗的看看我九山大王不仅厉害,还美丽得很!” 妖兵们起哄:“对,美丽得很!” 嗐,瞧瞧这一群,感觉这个亲像给他们定的似的,瞧把他们一个个兴奋的。 得,九山好不容易有个喜事,纵容他们一回得了,我打了个阿欠,化为女身,道:“你们折腾吧。” 李州那家伙兴奋坏了,立马催画眉草妖把化妆工具变出来,然后指着一堆工具一顿指手画脚:“用这个刮眉,那个拔毛,此物上唇,那物涂粉……” 人家画眉草妖嘴直抽,道:“李将,工具您全指错了。” 李州大手一挥:“得,反正我也不懂,你搞得女人味十足就对了!” 说着那东西丢下一句“走去给棠梨搞搞”带着一窝蜂飞也似的走了人。 我扯嘴角,那家伙祸害棠梨去了,棠梨你自求多福呀。 画眉草妖呢,头顶三根草,雌雄同体,以前伺候过女妖的,是以梳妆打扮还挺来斯。 它一边道:“大王您天生丽质,本来便是眼如灵漆肤如凝脂,只需描个眉上个胭再绾个发,便好看得很……”一边拿起工具在我脸上头上一通捯饬。 我闭上眼睛随便它弄,待它话说完妆发也弄好了。 “来,大王,您把衣服穿上。” 我睁开眼,套上那套崭新的绿底鹿影衣衫,然后往镜中一看,惊得差点下巴掉地上。 镜子中的,那是仙女? 瞧那描了眉的远鬓,如一座远山,衬得我那双本就灵气十足的双眸似含了几分柔意,有了八分女人之味。 看那上了淡红的颧骨,好娇艳欲滴,如两朵盛开桃花,好看至极。 而红唇一点,又若熟透了的樱桃,任谁见之怕都想轻咬一口。 再加额旁轻垂而下的两缕青丝,衬得我整张脸庞轻灵之极,美得不似这凡间之物。 “琛儿!” 这时棠梨兴冲冲冲进洞窜到我身后,然后他看见镜中的我时突然一声惊呼,“天,好美。” 这好似是他第一次夸我。 我脸蛋绯红,羞答答问他:“真美吗?” 他走至我身前,细语道:“美,美得我都想把你藏起来。” 我更羞了,只敢用余光从镜子里看他。 他今日,也俊俏得非凡。 头发梳得光光亮,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精神气十足。 而马尾换了枚蓝彩玉来绾,衣裳换了身蓝底白羽的新衣裳。 这衣裳,是前几日他亲自裁的。 我曾想看来着,他神神秘秘地藏着不让我看,今日穿起来,真是让我眼前大亮。 我没有读过几多诗书,不会用形容词,只会道:“棠梨,你就像一只蓝色蝴蝶,太俊了!” “呵呵,”他低声笑,然后把唇瓣抵上我耳蜗,“若我是蝴蝶,那你便是花,蝶恋花,那我这只俊蝴蝶要来恋你这朵美花喽。” 说着他嘴一歪,不由分说就要来吻我唇。 唉呀,画眉草妖在呢。 我羞死了,赶忙捂住嘴,道:“有人,不能。” 他便停下朝画眉草妖瞄了瞄。 画眉草立马把衣摆一提,就逃出了洞去,出去时,还“贴心”地把洞门给关了起来。 东西转过头来冲我笑:“现在没人了。” 说着唇便凑上来。 得,我认命,道:“那,那只能吻一会,不然……” 话还未说完,就悉数被他给封在了喉咙里。 * 东西坏,吮着我的唇吸呀吸的,害得李州要我二人接客时,我唇微肿。 我恼他:“你看怎么见人!” 他还笑:“挺好,微微肿着反而更添几分风情。” 真是把我气死了。 不过除开这个小插曲,今日我极开心,因为我二人甫一出现在会客洞,个个都夸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百闻不如一见,这九山山大王果然又美又飒,而九山姑爷亦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果然才子佳人檀郎谢女哪!” “都说英雄出少年,看九山两位小主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以后必定前途无量哪!” “就是就是,我还真没见我们这东南地界有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定然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哪!” …… 祝福语冲进我耳朵里,我看着拉着我手一直不松笑得那枚甜酒窝一直不隐的棠梨,内心觉得好甜蜜幸福。 我嘴角咧到耳朵根,觉得遇见他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谁想正此刻,洞门外唱礼妖忽然唱道:“碧碎山追大王携蜀绣云锦八匹来访。” 什么? “看来他是没被骂够!”棠梨恨恨地把唇角扯回原位,朝会客洞洞口瞄,“还有脸过来!” 我的嘴角也不由落下。 追俊入洞来。 他甫一见到我,那一双眼就紧紧盯着我不放。 棠梨挡在我身前,对追俊冷冷:“虽说来者是客,但是有你在我心情着实不好,且上次琛儿已把话说得一清二楚,那么请你走吧,礼带回。” 追俊不看他,只是同我道:“琛儿,我来是想与你单独谈一谈。” 棠梨道:“不可能。” 追俊看我:“有事。” 有事? 他敛眉:“很重要。” 看他如此严肃……我问:“什么事?” 追俊道:“只与你单独谈。” 反正这是在我九山,我便把棠梨拉到一边,与他打商量:“就在九山,倒看看他是什么重要事。” 棠梨哼了老半天才同意,但他道:“行,但是时间不许久。” 我点头,既而带着追俊出了会客洞,往连桥飞去。 站在连桥上,追俊侧依着栏杆,细细看我,道:“琛儿,今日你好美。” 我转头看峡谷:“说吧,什么事儿?” 那头沉默一阵,既而轻叹了一口气:“好,言归正传,你未婚夫,可有把他的身世全部告之于你?” 我瞄他:“你什么意思?” 追俊转头看向峡谷,微微一勾唇:“你未婚夫可不简单。” 我眯眼:“怎么个不简单?” “也许,与你有着世仇。” 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我伸出手掌就向追俊招呼过去:“叫你污蔑棠梨!” 追俊利落地退开两步,躲开我那一掌,既而朝我苦笑:“如今,你竟对我出手。” 我收回手,转过身去:“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之事?挑拨我与棠梨的感情?” 他道:“并非挑拨,琛儿你不想听听是什么仇?” 我道:“肯定是你胡编乱造!” 传来他的叹息:“你不信我。” 我哼:“我曾经信你,得到了怎样的下场。” 后面好久没有声音。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踏步准备离开,那人却道:“我看看伯父就走。” 看我爹? 我爹就是给他气晕倒的,还有脸看我爹? 我转过头去恨他:“我爹不需要你看。” 他却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食盒来。 食盒打开,那里面,赫然是芙蓉糕。 做工很是精致,且芳香四溢。 追俊道:“我叫我娘做的。” 曾经我向他唠叨过,说我爹喜欢吃芙蓉糕,没想到他竟记了下来。 也算有心吧。 我沉吟许久,道:“好,我让你看看他。” 夜里,我与棠梨腻歪在洞府的塌上,他问我:“那人对你说了什么。” 我说:“无事,他只是想来看看我爹罢了。” “哼,”棠梨道,“突然这么有心?” 我说:“无妨,最后一个了断。” “行。” 棠梨一笑,突然坐起身,狗腿子般地对我道,“今日定亲,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东西? 我看他:“什么东西?” 他就把右手食指放进嘴里,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瞬间指尖血流出,往空中漂浮而去。 所谓十指连心,我心疼,问他:“你干嘛?” 他朝我笑:“我要用指尖血为你凝一枚手镯。” 用指尖血为我凝手镯? 我抬头看向空中,那血丝正拉成一个圆圈。 但要想凝成一枚手镯,可不是这一两丝血就行的, 恐怕要放不少的血。 我起身,抓住他的手指:“我不要劳什子的手镯,你别凝!” 他却不听,把手指撤回头,然后又咬破了中指无名指。 那血流得更多,大股地大股地往血圆凝聚而去。 此时他唇色开始泛白,既而,他腹部那里隐有血色印出。 定是身子不支,腹部伤口又裂开了。但他却不管不顾,又咬破了拇指和小指。 这家伙真是疯了! 再这般下去,失血过多可不晕倒?! 我又伸出手,想阻止他。 但见手镯已成形,若此时打断他,怕会急火攻心,轻者吐血重伤,重则入魔。 得,我撕下一块衣摆,为他把腹部包上,道:“若你待会儿晕倒,我可不管你。” 他却叱牙一笑。 终于,血手镯形成。 棠梨收了功,已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我骂他:“活该你!” 他艰难地把血手镯拿下来,温柔地戴到我的手腕上,朝我嘻嘻笑:“看看,喜不喜欢?” 我低头去看,那血手镯,是两条鱼,头头相吻,身尾相缠,如若麻花。 又别致,又好看。 他道:“这镯子世间无二,喜欢吗?” 我抬头看他,看他那因失了血跟雪一样白的脸蛋和嘴唇,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喜欢。” “戴上后,以后都是我的人了,知道吗?” 他说完,眼一闭,就倒在了塌上。 天,真晕倒了! “棠梨你等着,我去喊千延。” 我赶忙擦尽泪,起身要下塌,他却一把抓住我,艰难道:“不,不要喊他,我休息休息就好。” 我急疯了:“你现在不是跟他怄气的时候!” 他却把我往怀中一拉,然后紧紧抱住我:“就让我静静地抱着你,抱着你就好。” 这东西! 但是我能怎么办,只能埋在他怀里,说:“好。” 第58章 在我及竿那年,我爹曾带着我去隔壁一座山参加成亲晏。 妖间成亲,甚为简陋,换件新衣裳即可。 但那时新娘子出现,一身从头到脚皆是红色,那盖头上婚服上皆绣着红红的鸳鸯,又喜庆又好看。 旁边有妖道:“这是去人间买的,那绣的鸟,代表着百年好合,此生一人。”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着,若一天我成婚,也要穿此种婚服。 现今我要成婚了,说什么也要去人间买一套回来。 我便与棠梨商量二人一起去人间挑婚服去,结果棠梨说若我二人都不在九山,我爹又昏着,难保没人不趁虚作怪。 我可想去人间了,于是便同棠梨嘻嘻笑,说:“那我去,把你留在九山。” 棠梨刮我鼻子:“我知道你想去人间玩一玩,但人间捉妖师越发猖狂,且歹毒狭猾,琛儿,还是我去为好。” 啊,我道:“我想去嘛,我会小心的。” 棠梨却千百个不许:“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隔壁的隔壁山上那只啄木鸟妖你也听说了,遇到了他们,就是那般下场。” 那只啄木鸟妖自诩妖力非凡,前段时间去人间溜达的,结果几天之后回来,不仅手脚被砍妖灵被取,人还糊了,一直喊着“我不要被练成丹药”。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哆嗦,如今想来都是一阵后怕。 我说:“那好吧。” 棠梨哄我:“要不人间好玩的东西我都买下装回来给你可好?” 嗐,也只能这样了。 我道:“那我要那个,就那个,以前听我爹手下说的,那个可以踢来踢去的,好多人组成一队……” 棠梨笑:“蹴鞠。” “啊,叫蹴鞠呀,对,应该就是那个,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它了,我要跟手下们好好踢一场!” 棠梨宠溺:“买买。” “还有还有,喝酒扔的,点输了就要喝酒的那个……” “骰子。” “哦,对,好像就是叫什么子,我要用它把山上的妖都喝趴下!” “买买。” …… 那家伙宠我得很,我要啥他都说买,直把我哄得心花怒放,到他走那日,已没有一点不开心。 不过走之前反倒他不开心。 我在山门前银杏下送别他,他直盯着追俊的山头对我严肃地叮咛:“我去的这几天你可不许对面的人过来!” 他这话从洞府一直说到这,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我只好举手发誓:“那我发血誓看见他绕着走?” 棠梨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刮我鼻子:“好了,为夫信你。” 这东西,还没有成亲呢,就自称为夫,把我羞得满脸通红。 东西一把抱住我:“我走了。” 我说:“去吧你。” 瞧这难舍难分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嘻嘻笑,转身真走了。 想想自我与他相识,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分离,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里竟有几分难过。 真是奇怪,怎么产生这种悲伤情绪? 我对他背影喊:“我在银杏下等你回来。” 他已走远,未听见。 * 都说世事难料。 世事果然难料,在棠梨走的第二天,我爹出事儿了。 我爹手脚不停乱颤,嘴唇乌黑发紫,时不时还翻眼白。 千延来看,道:“中了盅。” “中盅?”我不可置信。 千延道:“那虫毒不能入心,若入了心,则必死无疑。” 我问:“还有多久?” 千延再次把了脉:“目前来看,毒尚在腠理层,大抵六天后,攻心。” 我问:“可能解?” 千延摇头:“盅毒,只有种盅之人才能解,我解不了。” 谁给我爹下的盅?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我气得直喊李州:“查!” 但盅这个东西,只要在方圆五里之内,都能下。 也就是说,九山上的人都有嫌疑,如果真要查,五天哪里能查完? 且,我山上的人我不想怀疑他们。 李州沉吟:“看着发病情况,莫不是大王定亲那日老大王中的盅?” 千延道:“按时间来算,大抵是那两日。” 李州眯眼:“那日来的人多,有不少周围的山大王。” 我一拍桌子:“这怕是哪个狗的山大王下的阴招?” 我怒道,“李州,这回给我查那两日前来贺喜的大王!” 不用李州查,这个人翌日便出现了。 是离我这边有好几座山的一个小山头大王,一只猪妖。 他现于我跟前,同我喜滋滋道:“就是我给你爹下的蛊呀。” 我一掌就飞过去:“把解药拿出来!” 他三两下化解,嘻嘻笑:“不拿。” 我气得收回拳头:“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他色眯眯地摇了摇他的肥头大耳,“你定亲那天可真是漂亮。” 我说:“有屁就放。” “好!我就喜欢豪爽之人!”那猪道,“想要我把你爹的盅解了,很简单,你嫁给我,并把九山当做嫁妆!” 我真的沉不住了,一掌就向他拍过去:“做梦!” 嫁他,真是做梦! 那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听闻已有三房姨太,还在外搜罗第四房,我就是嫁给真的猪也不会嫁给他! 妖兵们气不过,纷纷拿来武器攻击他,终于猪在我们满山的攻击下跑了。 李州朝他背影吐口水:“真不是东西!下次见一次打一次!” 狗猪掉个头来威胁:“等着给你们老大王收尸吧!” 李州气得要去追,我一把拦住他。 李州跺脚:“我去请妖医!” 但周围有名的妖医来看后,皆纷纷摇头,说没有母虫,解不了。 我守在我爹床边,看他被折磨的痛苦样子,真是心力交瘁。 而更心力憔悴的是,六天,已过去三天! 我没辙了。 我对李州道:“把猪大王请来九山。” 李州咬牙,最后一跺脚而去,但带回来的却不是猪,而是追俊。 追俊说,他能解。 我已经不管什么誓不誓言了,我求他:“追俊你帮我爹把蛊解掉好不好?” 追俊淡道:“让你的人下去。” 现在他就是让我下跪,我也愿意。 我赶忙清空所有人,只留我和他。 追俊探身过来,朝我轻轻耳语:“解盅可以,但你必须与棠梨分手。” 他的声音那般轻,说出来的话却那般残忍。 我离他三尺,愤怒至极:“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轻瞟我,“就是不想看你与棠梨成亲。” 我定在当场,一言不发。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 追俊转身欲走,我一拉抓住他:“追俊求你,你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除了与棠梨分手。” 我抬头看他,泪流满面,“看在我曾爱过你那么久的份上,不要这么残忍好吗?” 我爱棠梨,我不想与他分手,我与他经历了这许多,我怎么舍得和他分手。 追俊伸手要来擦我的泪,我转过头去,躲了开。 “小秦,”他幽幽道,“可知?” 我擦尽泪,转头看他:“小秦是谁?” 追俊叹息:“一个准备跟你私定终身的人,你却压根就不了解。” 与棠梨有关? “琛儿你与我去对面,”追俊诱我,“所有关于棠梨的秘密你皆知。” 棠梨的秘密? 说心里面不想知道是骗人的,但我却转过身去。 “棠梨说,成亲那日皆会告之于我,我不想看所谓的秘密。” “哦?”追俊哼,“成亲日告诉你?他怕是想着成了亲便是夫妻,那时再告诉你那些腌渍事,你便无奈了吧。” 我不知道棠梨怎样打算的,但我,我想听棠梨的。 追俊一语点破我:“琛儿,你在逃避。” 我愣在当场。 “你在自欺欺人。” 我呆若木鸡。 追俊说的对,是,我确实在逃避,我确实在自欺欺人,因为我害怕,害怕棠梨有目的,害怕我与他会是追俊那样的结局。 追俊走时说,若我想我救爹,明日去碧碎山。 我知道他所说的去碧碎山是什么意思,我若过去,他必然会给我看那些所谓的秘密。 我辗转反侧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我去了。 因为,我要救我爹。 追俊在书房等着我。 他放下书,看我:“我知道你会来。” 我一言不发。 “好。” 他手一挥,便喊人带来了一个人。 那人甫一出现,我便吃惊至极,问追俊:“她,与棠梨有关系?” 那人,正是当初的凡人美人。 凡人美人往地上一跪,道:“且听我慢慢道来。” 美人便是那小秦,本是一名富家女,因貌美,名声大躁。 一日,她带仆人前去寺庙上香,途中被厉害歹人劫持,要被劫色时,棠梨从天而降,出手相救。 小秦道:“他为救我腹部被狠狠刺了一伤口。” 什么,那伤口,原是为救另一个女人所伤? 我努力咬住颤抖的牙,道:“继续往下说。” 下面便是公子美人的佳话,两个人相知相恋,私定终身。 棠梨说他去人间便是找一个媳妇儿的,他认定了小秦是他的媳妇,向她许诺一生只爱她一人。 但一日,棠梨得了一封从老家传来的书信,说有事要回家一趟,便匆匆向小秦告别,言待事情办完,便来娶她。 小秦信以为真,一直信守诺言等着他归来。 直到后来,她带仆人来深山采灵芝,误入了妖贼窝,与仆人散了,被我们所擒。 小秦道:“一开始看到他,我并未认出,因他脸上不知为何长了黑色羽毛,而且衣衫也变,直到他救我回人间,主动向我说他是棠梨,说他在做一件事,事成后便来娶我,要我耐心等待,我便等,等到这位公子出现。” 她满脸愤慨:“这位公子向我说,棠梨在与你虚情假意,我向来看重人品,真没有想到他是如此之人,心中着实不忍,并决定前来揭穿他!” 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么多甜蜜的瞬间他与我只是逢场作戏! 但,当时他那般护小秦是事实,送小秦回人间,也是事实。 那么,他真真正正爱的,是眼前的小秦? 不,我不能只信小秦的一面之词,我道:“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说谎?” 小秦闻言起身,把右边袖子扒开,亮出了她的右手腕。 那腕上,赫然一枚骨手镯。 那骨手镯上的两鱼亲吻,身尾相缠,与我左手腕上的血手镯一模一样。 我手上的手镯,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只有我知,棠梨知。 我如雷轰顶。 小秦道:“他说,这是他娘临死前给他的,与我做定情信物。” 我木纳如鸡。 “这手镯,很是别致,我们人间那么多手镯,没有一枚与它一样,您若是不信,可以去人间手饰铺看一看。” 我怎么会不信,他自己也说的,这手镯世间无二。 “呵” 我呆笑,右手不由自主抚上左手手腕,摸着那枚血手镯,觉得是那般地可笑。 我腿一软瘫倒在地。 追俊扬手叫下人把小秦带了下去。 “我还查出他的老家在西北地界,那里有一座山群叫吴废山,吴废山的山大王名棠天。” 棠天? 我猛地惊醒,抬头看追俊。 “我爹曾说你爹因为镇山之宝同一只鹰妖有仇,那棠天便是鹰妖。”追俊道,“那棠梨也是鹰妖吧?” 是,他是鹰妖。 追俊道:“他是棠天的儿子。” 我张大嘴巴。 他父子二人定然长得极像,所以当我爹看到棠梨时,是那般地激动! 追俊一锤定音:“所以琛儿,他是因为你的镇山之宝而来,他不爱你!” 我踉跄着回到九山。 所以我爹才说来了……来取镇山之宝了……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又被欺骗了。 第59章 五天后,棠梨回来。 我站在山门前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下正等着他。 他见到我,飞也般奔过来,一把抱住我,情意绵绵:“想我了吧。” 说着唇便凑上来。 我从他怀里挣脱开,对他淡笑道:“我想先看看嫁衣。” “小样。”他以为我只是傲娇,刮了刮我的鼻子,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乾坤袋。 “我跑了好几座城镇,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待会儿回山一一展示与你看。” 我道:“好。”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礼盒,然后小心翼翼地塞到我手里:“我要他们连夜做的,看看可欢喜。” 我接住礼盒,拆开。 盖头与嫁衣。 质地上好,蚕丝料子,正宗大红,盖头上绣合欢,嫁衣上绣鸳鸯戏水。 鸳鸯,鸳鸯成对,合欢,合合美美,多美好的寓意。 我却变出一枚火,把盖头嫁衣点起,看它们烧为灰烬。 棠梨的笑容在飞灰之中落下:“琛儿……” 我抬头看头顶上的银杏叶:“吴废山,鹰妖,镇山之宝,还有小秦。” 然后我看他,“棠梨,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琛儿,你,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我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我知道你爹与我爹是世仇,我知道你有个人间未婚妻小秦,我也知道你靠近我是为了镇山之宝!” “不是!”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琛儿不是,你听我解释。” 我甩开他的手:“解释,你还要怎么解释?还想打感情牌,留下来盗我镇山之宝?!” 他呆呆地看着我。 “与我成亲,到时花言巧语骗取镇山之宝更易是吧?” 传来他的吸气声:“我在你眼里是如此人是吗?” 我背过身去,往山上走:“从此以后,别再踏入我九山半步。” 我一路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眼眶。 我走了好远,传来他的呼喊:“琛儿。” 我擦尽泪转身,他依旧在原地未动一步。 他深深看着我:“我们的感情,就这么一笔带过吗?” 感情? “哈哈,”我笑得颠狂,“什么感情?你可知,你与我之前的哥哥们没有半分区别?” 他眼神暗下去:“不是这样的。” 我把手镯拆下来扔到他脚下,看向对面的碧碎山:“我最爱的,不过是对面的追俊。” 好久,传来他颤抖的声音:“所以,我怎么都比不上对面那个人,是吗?” 我没转头,只道:“是!” 那头没了声响。 我转过脸来,见他痛苦地闭上眼,然后弯腰捡起血手镯,逃离而去。 * 追俊为我爹解了盅,我爹手脚不再颤抖唇黑亦散去。 但追俊却道:“只解了一半。” 我觉得他言而无信,怒斥:“我已与棠梨分手,为什么不全解掉!” 追俊却淡然:“你与猪大王成亲之后,我即全解。” 我恍然大悟,眯眼:“你与猪大王是一伙的?” 追俊被拆穿丝毫不觉愧疚,反而道:“你考虑。”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挖了我的心还不够吗?” “盅毒,只有下盅之人能解,我,便是那下蛊之人,你看着办。”追俊说完,仓皇而逃。 我痛苦难受绝望,我狠狠掐着自已的手臂,痛哭失声。 翌日,我去碧碎山找追俊,说:“好。” 追俊朝我脸轻轻探出右手来,我警惕不已,立马离了他三尺。 他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 好久,他无力地放下手,道:“九山我会给你保下来。” 把九山保下来? 我看着他,冷笑:“看来我爹说的对,你家贪恋我九山已久。” 他没接话,只是掏出一瓶药放桌上,转身:“消眼肿的。” 说完离去。 我一掌把药拍成末,飞回了九山。 * 猪大王送了极多聘礼过来。 聘礼放下,他冲我嘿嘿笑:“我找人算过日子了,就十天后,丙庚日,适合嫁娶,就那天成亲!” 什么时候成亲我已经无所谓,我道:“随你。” 那猪大王聘礼送来后并未走,而是满山转了转,听下人说他还放话将来要把九山布局给改改,还说建一个大大的后宫,耀武扬威够才大摇大摆离去。 我抱着腿坐在山顶青水湖巨石上发呆,李州在湖边跳脚舞手骂我糊涂了。 我道:“人生难得一糊涂,说不定嫁给他我能幸福呢。” 李州气死了,翌日一纸辞职信一递走了人。 我看着辞职信,想走就走吧,都走了好。 庆真心细,看出我并非心甘情愿要嫁,来找过我多次,说带我私奔,说带着我爹一起私奔。 私奔? 不能,我爹的另一半盅毒要解呀。 我就冲庆真笑:“我才不信你,男人是什么,都是大猪蹄子!” 庆真摇了摇头,离去。 我觉得哪怕我嫁的是一头猪,成亲那日,也应该要漂漂亮亮的。 所以,我要去人间买嫁衣,那一天穿给自己看。 大家听说我要去人间,纷纷对我道不可去,怕我被捉妖师捉住有去无回。 但我就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去。 我嘱咐好千延把山看好,若猪姑爷过来便好生对待,切不可怠慢,得千延点头后,我便只身前往人间。 千延不放心我,派了庆真和好几个妖兵跟随,我在路上把他们都给甩了。 我只想一个人,一个人在人间把繁华看够,从此嫁与他猪大王,安安稳稳过我的悲惨人生。 去人间,要经过一座环山。 那环山,是一条沙漠带,它大大一圈环绕着我们丽山山群界,一直以来都是无主,因丽山山中妖怪们去外走动交易之类都要经过它,所以有不少妖怪便在此沙漠地带开上了酒肆客栈。 我因心情不好,想要以酒助兴,便去环山酒肆打了几壶酒。 打好我出了环山,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却发现有人跟踪。 我以为是庆真,便调头怒斥:“庆真你出来。” 当时走入一小道,小道旁树木繁多,我这一声喝,便从一株秋树后走出一人来。 蓝底白羽衣,太阳之姿,是棠梨。 我觉得有点可笑:“怎么,还没回老家?” 棠梨抿抿唇,道:“琛儿,就算我爹与你爹有仇,可是我们是没有的。” “而且,”他深深道,“我爱你。” 呵,我笑:“爱我?那你对小秦的许诺呢?” 他垂眸:“我以前确实是真心实意喜欢过她,但自从知道她的真面目,我……” “打住!”我立马做个停的手势,“怎么,下面准备说她有多不好是吗,你对喜欢过的女子,就是这般事后污蔑?” 他住了嘴,道:“不。” 我说:“好了,我也把话撂这儿,你棠梨若是还是以前的丑样,你看我会理你半分?” 我转头向前走去,“你也别再打我九山镇山之宝的主意!”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若是去人间,不要去南方,那边捉妖师甚多,也切不可在人间停留太久。” 我哼:“不劳你挂心。” 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袖子一甩,急速往前飞去。 但他蚊子般的声音还是挤进了我耳朵里:“我在环山,等你回心转意。” 等我回心转意? 做梦去吧你! 第60章 我没有去南方,往东方而去。 东方的人间,繁华不已,青砖白瓦八街九陌,熙来人往花天锦地。 即使我那般沉重的心情,扑入这滚滚红尘都有些乐不思蜀。 但几日后我在酒肆掐着手指头一算,还有三天便是我婚嫁之日,不可再玩。 于是把账一结,我便去婚服店铺精心挑选了一件上乘的大红婚服,然后往回赶。 出了人间往山间奔时,天象有变。 乌云暗压,大风在小道群山之间肆刮,呜呜犹如鬼嚎之声,我心里便莫名有些慌,越发赶得急。 顶着厉风飞入丽群之山范畴,已是一日后的丑时。 大风刮得更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好不容易飞到九山山门前,抬头往山一瞧,如遭雷劈,九山是荒芜的? 怎么回事?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山就枯了? 曾经那么灵秀的一座山,如今花草树木皆已枯萎,犹如一座死山一般。 我大喊:“老六!” 老六是专门守山门的妖兵,平时都是守在山门前的,这时我喊死了也不见他的人,且从山下滚来一阵疾风,我竟闻出浓浓的血腥味! 我心里燃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马顶着疾风往山上飞! 但一路上山我看见了什么,小道边,枯树上,石块旁……满山的残肢断体,满处的乌黑血迹,全是我的妖兵们! 我浑身颤抖! “爹!” 我爹!我立马飞去我爹洞府,没人! 我又赶忙到处寻找,酒窖青水湖瞭望塔峡谷各个洞府后山连桥……都没有我爹,也没有一个活口! 我扑倒在地上,我爹去哪了?我的妖兵们全都死了? 我不敢相信,怎么我才走四五天,我的山就变成这样了? 厉风依旧不歇,刮着枯枝石块砸在我脸上身上,但我却已感觉不到疼痛。 我站起身,目眦欲裂:“是谁!是谁屠了我九山!” * 风已经停了,夜色也黑了,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我只知道一切都完了。 追俊找到我时,我正呆呆跪在山顶青水湖中心那块巨石之上。 看到他,我就跟疯了一样扑上去骂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屠了我的山?!” 他反抓住我的肩膀,道:“你冷静点,不是我。” 我现在看到谁都觉得有嫌疑,我甩开他的手,指他:“你挖我的心肝,你同猪大王合伙给我爹下盅,你逼我嫁给那头猪,你如此卑劣,当然有可能屠我山!” 他痛心疾首:“我是逼你嫁他,我承认我嫉妒心作怪,可是我若屠你山,我现在还会来找你吗?还会留着你吗?我应该把你暗杀在此!” 他说的很对,那么不是他? 我浑身无力,跪倒在地:“那是谁?” 我抬头恨他,“你在我对面,难道没有看到对面满山的惨状没有听到满山的凄喊?” 我泪如雨下,“他们在我九山待了这么久,他们是我的兄弟,他们把我当成亲人一般,可他们却死于非命!” 追俊蹲下来,抹掉我的泪。 我抽自己的巴掌:“为什么我要去人间!为什么我要买婚服!为什么我不早点回来,为什么我要留恋人间!现在我爹失踪了,千延我也找不到了,庆真怕是也死了,怪我怪我都怪我!” 我越抽越凶,“我恨死我自己!” 追俊一把拉住我的手:“要恨你也应该恨屠你山的那个人!” 我抬头看他:“是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到底是谁!” 追俊叹口气:“跟我回碧碎山,你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 * 我爹没死,他在碧碎山,虽然依旧昏迷着但没有受到伤害,我跑过去抱着我爹又哭又笑。 追俊道:“我大哥被我赶走以来极不服气,一直盯着我这碧碎山,倒没想到他竟趁这两日风雨交作带着大批妖兵前来攻击,我一直忙着与他缠斗,到把他击退才发现你山变成了那番惨状。” 追俊叹口气,“待我领人飞过去,只见伯父倒在床下,幸好气息尚存。” 我道:“谢谢你。”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追俊会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却一笑,道:“你不恨我就好。” 恨?我不恨他,我恨屠我山的人! 追俊道:“你不是想知道谁屠了你的山吗?” 他朝旁边的下人一挥手,“带上来。” 带上来的,竟是千延! 千延被削了半边脑袋,虽然缠上了绷带,但满身的狼狈和虚弱。 我扑过去就揪住他衣领,恶狠狠问:“是谁屠的山!” 他向我凄喊:“是棠梨!他把我们满山杀了,抱着个盒子飞走了!” 棠梨? 我无力地放开他,棠梨? 还有个盒子?那是,镇山之宝? 是了,每座山都有镇山之宝,它是山的根,是山的灵力,如果这座山的镇山之宝离开了此山,这座山将会化为荒芜。 山枯了,不就是镇山之宝没了吗? “棠梨!”我狠狠抹掉眼中的泪,“我与你势不两立!” * 棠梨曾说他在环山。 我扭头就要走,追俊一把抓住我:“你去哪儿?” “我要去杀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追俊皱眉:“我想与你同去,但又怕我大哥趁我不在偷袭。” 我看他:“不用,你照顾好我爹,照顾好碧碎山,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石头塞进我袖子:“这块石头会让我找到你,小心。” 我扭头急速飞去。 我不管他棠梨得了镇山之宝有没有逃离,我就先飞去环山,若是他不在,我就杀去他的老家吴废山! 反正我就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到达环山时,是在夜半。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才飞进环山的沙漠,就见一处高高沙丘之上,他和一人正在喝酒! 他还喊:“让我今夜与月同醉!” 好一个与月同醉!得了镇山之宝心情好得都睡不着觉,与人喝起小酒来了! 我鹿角一变就向他飞去! “琛儿?”他看见了我,激动不已,把酒壶一摔,“琛儿!” 哼,我飞到他跟前,大斥:“我琛儿的名你也配喊?” 我的鹿角杀过去,他欣喜的神色变为凝重,倒退两步,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她这是杀您呀!”他身边那人变出爪探要来杀我。 “土酱,不准伤害琛儿!”他怒斥着转身把身边那个踢开去,然后再一个翻滚,躲过了我狠狠的一角。 我步步紧逼:“把你的九爪妖刀变出来,我们决一生死!” 他不变,只四处躲闪:“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还装!我鹿角狠狠叉过去:“为什么要杀你,因为我要给我满山人报仇,因为你偷走了我山的镇山之宝!” 他变出妖刀,却只抵挡不攻击,道:“我没有!” “还狡辩!千延亲眼见你屠的山拿走的镇山之宝!” “千延?”棠梨躲开我手中差点叉到他肩膀的一角,急道,“琛儿你别信他!自你去人间我就一直未离开过环山,如何屠山又如何盗镇山之宝?” “呸!”还信口雌黄呢,我大呸,“难道他为了污蔑你甘愿被削掉半边脑袋?!” 且他爹与我爹有仇是真,他必然窥贪我镇山之宝! 想到满山惨烈,我恨得大喝:“拿命来!” 棠梨抖着唇闭上眼再睁开:“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信我是吧,好,那我不说了。” 我再也不留余地,使出我的洪荒妖力。 * 我二人打了半夜。 天色明时,我一鹿角插入他胸口,那红红的鲜血飙了我一脸。 我疯了似的哈哈大笑:“终于报了仇了!” 虽然这是他让我的,虽然一场打斗我也看出来他比我厉害,但我满脑子都是仇恨,我只想杀死他! 他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眼里布满悲伤:“琛儿,你非要我死?” 我再把鹿角插深一些,狠道:“对!” 我不会感谢他,即使现在天明了,看见他比之前憔悴不少粗糙不少,但我对他依然充满憎恨,我厌恶道:“你死是应该的!” 他楞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睁得大大地:“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冷笑:“是!” “从未爱过我?” “哼!”这句话由他来问,真是可笑之极。 一滴泪不争气地划过我脸庞,我转过脸去,抽出鹿角:“从来都没有。” “那,”嘶哑的声音,“我们那些点点滴滴,都是,假的?” 我擦掉那滴泪水,转头恨他:“对!我只是玩玩你而已!一切都是假的!” 他胸口的血在不停地涌,但他却不管不顾,只抬眼巴巴看我:“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我要烙下印,我要生生世世不与你相见!” 我说着双手合什,开始结印。 我要以我强大妖力在他身上烙下记号,只要下了地府,看见有这个印的人,我就会绕开。 旁边那人痛心疾首地朝他喊:“少爷,你岂就这么冤枉而死?岂就这么甘愿生生世世不与她相见?” 他听到这句话眼神陡然一变,然后他突然站起身使了一个法术止住胸口的血,我收回法印拿起鹿角向他杀去:“你还反抗!” 他把远处的妖刀吸回来,坚定道:“琛儿,我不能就这么死去。” 说着向我攻来,那土酱见之亦挥爪向我抓来。 即使他受了伤,即使我很厉害,但二比一,且那土酱亦非等闲之辈,我被打得节节败退。 “啊!” 眼见土酱的一爪我躲不掉了,我闭上眼睛等死。 “彭”! 等来的却是后脑勺一疼,然后我彻底晕倒过去。 * 之后醒来,我便是如今痴痴傻傻的模样! 他棠梨把我一半魂、整个记忆、及对他的恨、还有我大半妖力都抽离了,封在了那个蓝色小瓷瓶里,然后把痴痴傻傻的我带来了这知了山,让我做他的仆人,折磨我! 你说我能不恨他吗?我能不比恨追俊更恨吗?! 此时他抬起头来,那张隐在乱发后的脸朝我沉痛道:“琛儿你说你不爱我,你说你只是玩玩而已,可是你知道我爱你吗?” 爱我?我冷笑:“爱我所以把我囚禁在知了山?” 我觉得可笑至极,“圈儿,果然是圈在身边,还给我植入一些不存在的记忆错乱我的感情!” 我冲他脸上吐唾沫:“真够坏的!” 他没有让开,只是难过地闭上眼:“我变成如今这样,皆是拜你所赐!” “如今竟然都坦白了,”他猛地把眼睁开,站起身变出九爪妖刀,“就不会让你再走!” 追俊把我往身后一揽:“怎么,非要死在我的藕下你才放过她是吗?” “挡我?”棠梨擦掉脸上的唾沫,“你就死!” 我觉得够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缠缠绕绕了,我觉得累了。 我叹口气,从追俊身后站出来。 棠梨看我,霸道道:“琛儿你过来!” 我已经不是傻的我了,不再怕他,抬起眼与他直视:“镇山之宝,我不要了,刺你的那一角也算是为满山的妖报了仇。” 我伸手挽住追俊的手,“现在,我要回家。” 追俊转头温柔地对我道:“对,回家,伯父在等着你。” “回家?”那人瞳孔一缩,既而垂下头,“知了山,始终不是你的家,对吗?” 我说:“对。” “哐当”一声响,九爪妖刀掉在地上,他瘫倒在地。 我低头把左手上的血手镯拆了下来,然后上前放到了他脚边。 我转身要爬上马背,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 “琛儿,别离开,好吗?” 我甩开他的手,朝追俊招手:“追俊,走吧。” 追俊爬上马,把我拉上马背,揽入他怀中。 我二人拉住僵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第61章 路上,我要变回原来的女身模样,但发现有些困难。 棠梨那东西在我身上下了厉害之术。 追俊勒停马,右手捻出十枚莲花花瓣,打入我体内助我,我才变回。 然后我感觉后颈项痒痒,伸手一抓,竟抓出一枚符咒来。 那符上画一把锋利小刀,眨眼便无火自燃,化为了灰烬。 “居然种如此之痣,”追俊伸手拍掉我手中的灰,“可是想杀我于无形呀。” 嗯,痣? 对,棠梨去人间接我时曾看过我颈项,说中了守宫痣,原来,痣是隐藏的刀,若是追俊碰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腹黑! 不过我气愤的是:“他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一只丑羊羊!” 追俊抱住我,甩了甩马绳,马开跑,他幽幽道:“怕你被人抢走呢,还灌输你以丑为美,真坏。” 得,不管他坏不坏,如今跟他已没有什么关系,且种在我身上的术也全结了,便不想再提这个人。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绿底鹿影的衣裳,觉得自信又回来了,伸手臂迎着吹来的山风嚎:“我又是那一头灵动轻盈的九山小麋鹿!” 追俊也跟着我嚎:“对,是那一头霸道狂妄又美丽可爱的小鹿鹿。” 然后他说着朝我颈项吹风,“乱踏着我的心。” 这家伙,我发现自去了趟人间,他的嘴巴会说了许多,我听着都差点脸红了。 “哎哎,过了过了,”我赶忙伸出手隔开追俊的头,“你喷的热气喷得我脸都热了。” “哈哈。” 他一笑,还反抗。 但我硬是坚守立场,他反抗不过来,最后一声“输了”把脑袋瓜给扯了回去。 既然认输了,那我就准备盘问了。 我问他:“你早知道我在这里。” “是。”追俊道,“我当时猜得不错,没过几天追峰果然又来攻打碧碎山。” 那位从小总是得他爹宠爱的同父异母哥哥很是残忍,竟然把他娘的一双眼睛给挖了,所以这次,他不再念兄弟之情,将追峰彻底斩杀。 “我不想杀他的,但他恶劣不改,这次能挖了我娘的眼睛,下一次必然会做出更恶劣的事情来。” “但他毕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哥哥,”追俊有些许沉重,问我,“我杀他,可凶残?” 追峰,也算我的竹马吧,因为我总是去碧碎山找追俊玩,时不时地也会碰到他,但那个东西从小就很恶劣,总是暗地里欺负追俊,被我逮到过好几次,我就往死里欺负了他,他就总是跑去找追俊他爹告状,追俊他爹也只能说不要惹我。 所以,对那个人,我没有多少同情,如今听闻他的死讯,也只能感慨一声:“他的命。” “嗯,你这般说,我心里才踏实,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追俊,总是这么不自信。 从前小时,他的妖法已经练得很厉害,但他还是会时不时问我他怎么样,问我他娘会觉得他好吗,我就会万般鼓励他,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他才会定下心来。 没想到,他已当上了山大王成为了一山之主,还是如此。 不过如今我不会再鼓励他,我可不想再被挖第二次心肝。 我道:“继续。” 他说,之后,他便根据寻物玉石找到了我。当时,我已被棠梨带到吴废山。 “我本来想把你抢回去的,但虽然棠梨他爹日日买醉,其家势还是大,所以最终我连人家的山门都没进得了。” 后来等到棠梨在知了山自立门户,追俊才有机会隐身入得山来探访。 “那时,我发现你已变傻,且不记前事,看着你蹦蹦跳跳满山欢腾的样子,似乎看到伯父没有倒下之前的你。” 追俊怅然,“那般无忧无虑,充满了快乐,我就想把你找回去真的好么?也许,就让你这样痴痴傻傻过一生,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我问,“你没有把我找回去?” 追俊一嗯,道:“你可怪我?” “怎会怪你,”我苦笑,“连我自己也甚认为我还不如痴痴傻傻的好。” 那样,我还暗恋着棠梨,想着怎么获得他的关注,还可以在知了山与一众山友恣意妄为,开开心心。 追俊伸手紧紧环住我的腰,轻声:“琛儿,你这般说,我都有些后悔今日来带你。” “不,”我道,“不能,让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好。” 不然,我还认贼作恋。 所以,我甚是矛盾,但,天意如此。 “那后来,”我把心思放追俊身上,“你怎么又去了人间?” 追俊沉默一阵,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非真想坐那大王之位,”他把唇畔放我耳蜗,“我也并非真的想剐你的心。” 我歪了一下,躲开他的唇畔。 他低声一笑,仿似嘲笑自己:“当时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所以有些偏执了吧。” 偏执,是吗? 我冷笑:“因为你娘的压力让你偏执了是吗?剐我的心又能证明你什么?” 他不说话了。 我就觉得有些好笑:“证明你有人爱?证明一个傻瓜是多么地傻,傻到甘愿能剐自己的心肝儿给你?” 他道:“琛儿,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 算了,都已过去这么久,且又经历了这许多事,现在我已不在意。 我道:“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用我的心干了什么。” 刚刚那般激动,不过是有点为曾经的自己报不平罢了。 他吞了两口口水,沉道:“后来,你也不爱我了也离开了,追峰也死了,我就觉得做大王甚是无味,不如去人间救死扶伤。” “但,”他的声音陡变嘶哑,“琛儿,我时常想起你,我忘不掉你,所以时不时上山头去偷看你。” 我道:“追俊,我们只算朋友。” “朋友?”阿俊恢复正常,哈哈一笑,“好一句算朋友,说明你原谅我了。” 对,我算原谅他了,毕竟他救了我爹。 “好!”阿俊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我去偷看你,棠梨出现,说与我做个交易。” “交易?”我问,“什么交易?” 我恍然大悟,“一年之约?” “是,”追俊道,“我不知道他对你有什么打算,但他要我照顾你一年,一年之后,如果你选择我,他便放手。” 呵,这两个人真是打的好算盘,难道我就必须从你二人之中选一个? 追俊一哼:“我当时是混了脑壳才答应他!果然言而无信!” 拋开两个人把我当商品般移来转去,我倒有几分好奇:“为什么棠梨要与你定这约?” 追俊沉默半响:“他要我照顾你,应是想在这一年之内,做某些事……” 我突然想起棠梨在练一种妖功,我道:“他在练功,那功很容易让人走火入魔,若不小心入魔便会四处害人。” “我知晓有一种妖功能把灵魂净化,而他抽了你一半魂……” 追俊凝重,“怕是如此,他怕就是在练那种妖功,且他想在这一年之内练成!” 莫非,是想净化我对他的恨? “心真大,那妖功要练成极为困难,一不小心就会把心卖给魔道。” 其实这种妖功我也知晓,以前修练妖法时有接触过,不过那是妖法中的天花板,传说只有能化仙的妖才练得成。 不过,把心卖给魔道,这我倒知晓甚少。 我问追俊:“把心卖给魔道怎说?” 追俊沉吟:“这就是走的歪捷径,向心魔供奉一样极为珍贵的东西,心魔便会与你达成契约,既而助你事成。” 我调头看阿俊。 阿俊向我眨眼皮:“怎么了琛儿?” “你还知道这些?” 阿俊一愣,露出八颗牙齿:“只是听有人讲过而已。” 我眯眼:“云庙那日,那个阴影是什么?” “阴影?”阿俊挑眉,“那是我养的藕灵,当初与追峰打架,它被追峰所污染,所以我就把它摒弃了,但没想到它四处找我,我看它尚有善灵之根,便又重新接纳它,定时为它洗礼。” 身为妖,妖力若达到一定程度,其妖器便会生灵性,像我,再突破一个层次,两只鹿角就能生出灵力来,追俊的妖力比我高不少,他的藕节有了灵性也实属正常。 我问:“那你容貌变丑?” 追俊露出“猥琐”的笑容:“想让你爱上不帅的我而已。” 哦?原是如此? 阿俊瞄我,“琛儿你怀疑什么?” 对心魔我虽然非太了解,但亦有所耳闻,传言若是因不甘奴役与心魔反斗,心魔便会蚕食你的皮肉筋骨,让你形同鬼魅般丑陋。 但如今他都一一解释清楚了,我自然不再怀疑他什么,我道:“只是怕你误入歧途而已。” 他又“猥琐”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把屁股往前面挪一挪,稍微离他二指:“朋友。” 他哼:“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下。” 唉,我觉得,他早若如此,我们也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我就想如果真是如追俊所说的那般,那么棠梨那天把紫薇杀了可是给心魔献祭? 他当时说我会忘记仇恨,莫不他练的真是追俊所说净化灵魂的妖功,但因太难且因几次差点走火入魔,所以,他才另辟蹊径,把心卖给魔,用紫薇做了第一个祭祀品? 他目的,是打算把我灵魂中对他的仇恨净化掉,然后再把我合二为一,我又是完整的我,但对他不再仇恨而只剩爱意? 是这样吗?他做这一系列恐怖之事,仅因为我? 他如此在意我? 若如此在意,那当初又为何要屠我山盗我镇山之宝伤我心? 我摇头,我笃定不是因为我……但是内心却又有几分奢望,奢望就是我想的那般…… “琛儿,摇头做什么?” 我扯:“马太快,头晕。” 还有,他与心魔达成契约了吗? 应该是没有,紫薇是第一个,如今我已恢复记忆,他也没必要再把心卖给心魔…… 不! 我又摇头,管他棠梨对我是什么心思,反正爱也好恨也好,已划清界限,以后再见,便是生人。 一双玉手从后捧住我的头:“真是头晕?还是……” 追俊的声音有些许不开心,“想把那个负心人甩出脑袋瓜?” 我道:“哪有!” 我转过头去,关心他,“倒说说你为什么又做回山大王了?” 追俊拉了一把僵绳,马跑慢了:“在人间我是想通了,只有我当山大王,才能与棠梨竞争。” “并且,”他正正经经地看我,“只有我继续当山大王,才能护好你,护好你爹,护好你我的山头。” 这里风和日丽,草原翻滚,马蹄底下小花绽放,蝴蝶幽幽。 听着追俊这段真挚的话语,看着他望着我的坚定眼神,再配上这美好场景,我竟有些许发愣。 我在想,是不是转了一大圈,我的真命天子,还是追俊? 第62章 追俊的白马是妖马,速度极快,从吴废群山到丽山群山距离是有些远的,若是驾云,没个五六天赶不到,但骑着这妖马,第三日申时我们便已到碧碎山山门前。 彼时山门前正有个人翘首以盼,看见我,他激动地格开为他推轮椅的仆人姑姑,自己用双手快速滚动身下的轮椅。 他速度极快,边滚边喊我:“琛儿!” 我不敢置信,这一路我日夜不休缠问追俊我爹的情况,但那东西就是不告诉我,只说让我回碧碎山看。 我原以为我爹仍旧昏迷着,但此时见他人不仅醒了还在山门等我,我激动地一把摔下马,扑到他轮椅下,抱住他大喊:“爹!” 我爹抱住我泪流满面:“我儿活着!我儿活着!” 他不仅醒过来了,还清醒过来不傻了,我又哭又笑:“爹,您不傻了!” 我爹不傻了,他说:“是小俊帮我治的。” 此时,我们正坐在追俊他娘为我们准备的接尘晏上,我爹说是追俊帮他治的还夸赞追俊医术了得,我就有些许不开心。 我瞄了瞄坐我旁边的追俊,对我爹道:“当初若非他,您又怎会中风?他医治那也是应当的。” “咳咳,是是。”追俊咳了两声,然后忙挟了一筷菜进我碗里,腆着脸道,“来,猪肝,尝尝。” 猪肝? 什么能堵住我的怨气,就是我喜欢吃的菜了哈哈,看来在人间追俊把我的脾性给摸透了。 我双眼一亮,夹起来正要放进嘴里,追俊他那瞎了眼的娘此时温柔道:“对,琛儿尝尝看可合胃口?” 我筷子一抖猪肝又掉进了碗里。 追俊他娘看不见,对着满桌人笑道:“这猪肝是我亲手炒的,我呢,眼瞎了,也不知道放的盐多不多,琛儿要是觉得放的盐多不好吃,我叫下人重新炒一盘来。” 我忙把猪肝夹进嘴里,道:“不用不用,好吃好吃。” 但我心里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上山,他娘就拉着我问冷问暖,如今,还亲自下厨帮我炒猪肝吃…… 我就觉得二字:惊悚。 毕竟以前他娘是非常不待见我的,每次我来找追俊玩她都会凶神恶煞赶我走。 但毕竟是长辈,不可无礼,且确实他娘的手艺好,这烧得简直同张齐烧的一般好吃! 我真心夸道:“口味很好,香嫩顺滑,舌尖回味。” “喜欢吃就好,”他娘笑得如同一朵花,“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想吃什么跟伯母讲,伯母给你做。” 我忙道:“好好。” 虽然菜好吃,但是这也太反常了,我就怀疑她是不是在猪肝里面下了毒,于是整场晏我都使劲控制着自己不准再吃猪肝。 晏后,追俊便笑问我:“给你夹了那么多筷猪肝,怎么不吃了?” 我才同照顾我爹的仆人姑姑把我那因高兴既而在晏上喝得伶仃大醉的爹送回房休息,本想与我爹话话家常,奈何他一治床就呼呼大睡过去,无法,我与仆人姑姑聊了几句便出了房来。 追俊家的酒烈,我虽未喝二两但头有些晕,想吹吹风醒醒酒,这不就看见追俊那东西坐在门外一处葡萄架子下的石凳上冲我笑,“怕我娘毒你?” 哎,不对,我问追俊:“你娘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猪肝?” 追俊笑:“我说的。” 我就觉得奇怪,问他:“在人间你就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怎知道?” 我想想,“除开人间,我似是没与你一同吃过饭。” “你小时候说过。” 我小时候说过? 是,我小时是同他说过一大堆我喜欢吃的东西,比如糖哪猪肝哪麻婆豆腐哪,但那时他看到我都是高高在上不理不睬的,原以为他从没往耳朵里去,且都过去这许久了,倒没想到他竟默默放心里了。 我心里面陡然有几分感触,便坐到他旁边的石凳上,对他说真心话:“你娘对我好,我有些不适应。” 天已黑,月已出。 一层层月光透过稠密的葡萄叶缝溜进来,一点一点漏洒在追俊那如月光般清色的脸蛋上。 他的笑便慢慢被漏光凝住。 “也许,她想通了,想通了如果不对你好,我便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唉,我看他。 他如此俊美如此优秀,但每次看到他,他却永远都是一个人,即使现今管着满山妖物,仍旧感觉他孤孤单单。 我知道的,导致这一切的是他娘,他娘把他训成了一个只知争夺大王之位的人。 “为了大王之位,琛儿,我做了一些错事。”追俊从月光中探出头来,伸手轻轻抓住我的手,“我欠你。” 即使他再怎么可怜,当初欺骗我是真。 我抽回手,转头看对面的九山,道:“九山你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人给占了去,猪大王的婚你也帮我退了,欠我的,你也还够了。” “那么,”他又不死心地抓住我的手,“你,还恨我吗?” 我转头看他。 月下的他真如月亮一般好看,处处充斥着月色一般的柔和,尤其他此刻,轻抿着唇,巴巴看着我,仿似要柔进人的心肝里去。 所以,我还恨他吗? 如果仔细往前理,好像,早就不恨他了。 “其实,”他道,“我还骗了你,千延,是我身上的玉。” 什么?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千延是你的人?” 我原以为他只是挖我的心肝,原来还有骗我! “你给我一五一十道来!” 追俊沉默良久,道:“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那夜,追一环趁我爹倒下,派妖偷袭要剿灭我九山。 追俊一直暗中关注着情况,直到见到我遍身是伤,奄奄一息。 他想狠下心不管的,但最终还算有点良知,没有狠得下来,他便赐予他身上之玉妖力,化为千延,前来救我。 本来救了我,我保下九山,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但我看千延俊,硬要把千延留下。 “你当时硬要留下他,是因为,他像我?”追俊站起身,向我轻声问。 被他道破我脸不红心不跳,道:“已是过去之事,接着往下说。” “你就从来不会想让我开心一点,”追俊厥嘴,“骗骗我也是好的。” 难得看他有这般撒娇的时候。 我的心有几分软,想逗逗他,但一想到这人太阴沉,骗我那许多,我便吼:“你说不说?” 他跟小鸡啄米般,赶忙道:“说说。” 嘿,真是反过来了,他成了我以前,我成了他以前。 还别说,这感觉还不赖,虚荣心满满,怪不得他以前那般高高在上对我不理不睬。 回到正事。 “我们家一直有吞并你家的心思,我那时也是脑壳昏了,千延在你那得宠,我便利用他去盗镇山之宝,但那一夜千延失败了。” 我双眼一眯,那晚的蒙面人是千延? 原来当初棠梨怀疑得并不错。 我问追俊:“那那什么大烟,是你给千延的?你在里面加了药?” 追俊被拆穿,低下头去,道:“是。” 果然是脑壳昏了,手段真卑劣! 追俊的声音越来越低:“镇山之宝的藏处,也是因为你抽了烟,脑壳不清醒,从你嘴里套出来的。” 我一直在想镇山之宝只有我与我爹知道,那蒙面人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这般! 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之后你戒了烟,千延一直未再有机会,直到那棠梨抢走。” 追俊抬起头来怯生生看我,“琛儿,我坏,但以后,”他又来抓我的手,“我不会再对你坏了,我会控制我的心,不会再对你坏了。” 我闭上眼,叹口气,问:“千延可与你心意相通?” 他很久才道:“是。” “因为与你心意相通,所以他的气质性子与你那般相像,所以他也会行医弹琴,但,”我睁眼看他,“那日他设置的法术之墙为什么带有魔性?” 追俊一愣,既而放开我的手,从颈项掏出一枚玉来,疑惑:“莫非他入了心魔?怪不得这玉带了丝丝黑色!” 他说着扯下绳扣,要把玉当场碾碎。 这块玉我认得,不是当初我死皮赖脸要他送我做订情信物的那块吗? 瞧那上面刻的是两只比翼鸟,就是那一块。 还记得当时太喜欢他,非要他把贴身之物送我做定情信物,他说他没有,我便在他身上翻。 他就跑,我就追,最后追到他家后山绿草丛里,逮住了他,然后翻出了这块玉。 我不识美物,只觉得这玉真是绿得好看,上面还有比翼鸟,比翼比翼比翼双飞嘛,于是便向他撒娇:“阿俊,就它了就它了,你就把它送给我吧!” 说完抬眼看他,想再跟他放一枚电眼,结果就见他定定地看着我,道:“你撒娇的样子挺有几分可爱。” 说着他就伸出手来。 他不喜别人触碰他的,我以为是因为我此时压在他身上他要推开我,赶忙松开玉起身,垂下头去,道:“我下次不碰你就是了。” 好久,他才放下手,站起身来。 然后他却是轻轻从我头上拿下一根草,道:“只是想给你拿掉它。” 我欣喜万分,抬头看他:“你不排斥我了?” 他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只是道:“这块玉是我爹送给我娘的,我不能给你,不然我娘会骂我。” 唉,我有几分难过,正想说那要不给我一个你头上绑的发带也好,却传来声喝:“小俊你又偷懒!练功去!” 追俊浑身紧起,立马调头走了。 我转头偷偷朝那声音一勾,那尖利的嗓音就冲我喊来:“没教养的丫头别来我家野!回你家九山去!” 他娘太凶,我可不敢正面相冲,赶忙溜了走。 就这般,那块玉我没有要到手。 毕竟我与千延相识一场,岂能看追俊杀了千延,赶忙阻止:“给他净化即可,不必赶尽杀绝呀。” 追俊就朝我微微笑:“琛儿你原谅我了?” 我复坐到石凳子上,轻声一嗯。 经过这许多事,很多事情我都看开了,千延的事,就罢了吧,毕竟追俊把我爹救醒了过来,他骗我的设计我的,已不想再计较。 我看向对面的九山,道:“明天,我带我爹回九山。” 追俊又坐到我身边来,道:“好,你若想继续当山大王,我便出资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那倒不用。 我道:“九山如今已划入你的范围,我不会同你争抢,你便管着吧,只在九山给我们爷俩一个安身之处就可。” 经过这许多事,我已没有了雄心壮志,只是九山承载了我太多美好回忆,所以只想与我爹在九山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追俊小心翼翼又来拉我的手,见我没抽,轻声道:“九山永远是你的地盘,你想与伯父过平静的生活,我护。” 我不抽手不行了。 我抽回手,道:“那,劳烦你。”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抽手,他也甚觉尴尬,便咳了两声,起身道:“赶了三天的路你也累了,伯父周围的房间你想睡哪间都可,我便不扰你休息了,早睡。”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忽然窜到我面前来,又拉起我的手。 “前段时间回来做的,玫瑰蜂蜜味的。”他说完像兔子一般逃离而去。 我朝我手心看去,满满的糖果。 我轻叹口气,他若以前这般对我,我早已甘愿为他生了不知多少个娃,现今……我把糖果撒入葡萄架边的井水里,无缘了吧。 第63章 翌日,我便带着我爹回了九山。 九山追俊一直着人在打理,财库里面的金银洞府里的东西都未动,山虽然荒芜,但也干干净净。 回来时追俊要给我物资和下人,我一样不要,并且照顾我爹的阿白姑姑我也不想带,我不想任何人打扰我和我爹。 追俊道:“你别的不要可以,但阿白姑姑你要带着,你这毛手毛脚的自己都照顾不好,阿白姑姑细心,能够把你和伯父都照顾妥当,且应聘时伯父一眼就相中了阿白姑姑,应是有缘,你得听我的带着。” 追俊这东西还挺会贬人的,但我自我反省了下,发现他好像说的满对的。 且看我爹眼巴巴看着阿白姑姑,这不带也不行啊。 结果还真是没有白带来。 回来第一件事我带我爹去给手下兄弟们上香,阿白姑姑极是细心地点了三根香,递给我道:“三根代表天地人,意寓这香能穿透天地世间三界,是以不论他们在何方,皆能吃到香火。” 嘿,还有这说法讲究……我本想乱抓一大把点上,想着这样每个兄弟都能吃到,但想想也是哈,若有的兄弟在鬼道,有的兄弟在人间,这一大把香该往哪里飘去?又该给哪个道的兄弟们吃? 我顿时对这姑姑刮目相看。 她又去开了一坛小酒,捧到我爹手里,道:“我开了一坛小的,你抱得动。” 乖乖,这心细的。 我爹虽然清醒过来了,但是力量仍旧不足,不像我,一大坛酒一只手就能举起来,他有时拿筷子手都还有点抖呢。 此时我爹便朝姑姑轻轻一笑,道:“你有心。” 我爹是甚少同除我之外的人笑的,今日真是看了个稀奇。 我爹缓缓把酒倒在墓碑前,道:“望你们进入极乐世界。” 而我,把香插进香炉里后,就对着墓碑发呆。 我在回想与他们的点点滴滴。 这些手下有我爹以前的老部下,有我后来招的,但不论是新的还是旧的,他们都很拥护我疼爱我,虽然有时也会越矩不尊,开我玩笑,但相处这么多年了,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 而现在,他们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这个墓里,再也不会跳起来活动,再也不会与我并肩作战,也再也不会与我说笑了…… 我心头感伤,就在怀疑,我放过棠梨究竟对不对。 “琛儿,” 他爹轻轻抓住我的手,安慰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 在回来的路上,棠梨屠山之事我已跟他讲,他当时很沉默,只道都是他造的孽。 我转头看我爹:“爹。”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蛋:“以后,不要离开爹了好吗? 我才陡然发现他头上有了几丝白发,脸上也添了几根皱纹。 曾经英俊帅气如小伙,如今却已有岁月的痕迹。 “爹,”我道,“我不离开您了。” 我爹把我的头放在他胸口。 “他们一直跟我讲你还活着,可我总没有看见你人,我一度认为他们是骗我的,好几次看着这座荒芜的九山,我心灰意冷,我想我还剩什么?”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多么不孝,我哽咽:“爹,对不住,让您为我担心受怕。” “不,”我爹轻拍我的后背,“是阿白的到来给予我希望,她叫我不要消沉,说不能让你回来就见到一个消沉的爹,要我振作起来,如今我振作起来了,终于见到了我活蹦乱跳的琛儿。” 错,都是我的错,我爹在这里如此挂念我,我却在知了山活得潇洒不已…… 我抱着我爹:“爹,对不起。” “你们爷俩,回到了自己的家,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边上阿白姑姑又哭又笑,“团圆了呀,应该开心。” 对,团圆了,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我爹了,应该开心。 我抬起头擦掉我爹的泪水:“爹,我们不哭。” “爹不是想哭,爹已没有以前的雄心壮志,爹只想着我的女儿能幸福。” 我爹伸出手抹掉我的泪花,“其实琛儿,小俊不错,以前爹对他爹有偏见,他呢也确实曾利用过你,但如今爹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心的,而且,他就在对面,离得近。” 我有些尴尬,这本来好好地煽着情,怎么说着说着就偏了? 我咳嗽两声,然后起身拿起篮子里一坛酒,把酒封拍开对着坟墓洒:“兄弟们喝酒了!” 身后我爹喊我:“琛儿,小俊……” 阿白姑姑也听不下去了,投来一句:“孩子才回来,这些事儿缓缓再说吧。” 没想到我爹还挺听阿白姑姑的话,闻言便闭上了嘴巴。 我偷偷转头朝阿白姑姑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阿白姑姑无奈地摇头。 你说是吧,我才受情伤,哪有心思再谈情说爱。 祭祀完后,阿白姑姑推着我爹回洞府去了,我则飞到山顶青水湖那块巨石上俯瞰九山。 镇山之宝没了,九山的灵力便没了,现今处处死寂枯干,连这偌大的青水湖都已干涸。 我内心一片凄凉。 这九山,有太多我美好的回忆,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荒着,我要把它变得有生机起来! 但,这生机怎么变呢? 我把目光投向隔壁无主小山,突然灵光一闪。 山枯萎,说到底是因为镇山之宝没有了,所以山土没有了灵力,才致山上的生灵之物枯萎死亡。 若是把土换掉,把别的有生灵之山的土换到我九山之上……那我九山不就活了? 好想法!我想到就干! 我立马飞到峡谷,到放杂物的洞穴找来簸箕锄头,然后飞到山脚,开挖! 我的想法便是把旁边几座无主小山的土全换到我九山上来,这样,说不定我九山能活! 想到九山就要活了,我特别有干劲,挖土挖得乐此不彼。 直到我爹和阿白姑姑找来。 两个人听我忽悠了一通,倒不反对,我爹只道:“琛儿开心就好。” 我这爹一向这么包容我,而阿白姑姑呢比我爹更好,之后我挖土挖得不回去吃饭,她竟把一日三餐都给我送来。 还怕我挖得起劲饭菜放晾,专门做了一个木的保温盒,把开水倒进去,饭菜放里面保温,这样不论我何时吃,菜都是热的。 果然是一个有心的姑姑,这使得从小没娘的我心里感动的很,对她道:“姑姑您就跟我娘一样。” 姑姑当时一愣,手里的保温盒都差点掉了。 她稳住保温盒,对我一笑,道:“那琛儿,以后你就把我当你娘。” 那可不能。 我道:“可别,我就开玩笑的,您性格沉稳温顺,我混世魔王,可不想有一天把您气得跟我爹一般下场。” 姑姑就不说话了,饭盒一放,掉头走人。 唉呀妈呀,我都是跟男性打交道多,这女性的心理不熟悉呀,姑姑这是生气了? 我丈二好像摸不着头脑,郁闷了一个晚上,结果她第二天给我送饭来又是满面笑容的模样。 我长嘘口气,想着以后可不能瞎开人家玩笑了。 山门的土换了有半亩之后,我便想先试验试验,于是便到别的小山采摘了一些草木种子,撒在换了的土里。 之后去句泉打了些井水来浇灌。 三天后,之前种种子的地方居然长满了幽幽小草。 活了!山活了!果然我的想法是对的!我高兴坏了,便要跑去跟我爹和阿白姑姑炫耀一通。 结果当时我去时,阿白姑姑正在洞府前绣香囊。 绽青色,一看就是给男人绣的。 她绣的太认真,没有发现我,我毛病便又犯了,就奔过去,大声问阿白姑姑:“姑姑绣香囊呀?” 姑姑吓了一跳,赶忙把香囊放进袖子里,然后朝我指了指洞府。 我掉头往洞府内一看,我爹正坐在他书桌后,左手撑颊,午休呢。 “别吵着你爹呀。” 我就调皮地冲她眨眼睛,悄悄道:“我爹就喜欢香囊,姑姑你不会是给我爹缝的吧?” 姑姑的脸色就带了一丢红,笑我:“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 以我爹的身份和容貌,以前有多少美人挤破脑袋想嫁到我们山头,但我爹从来不为所动。 但是现今我看出来,我爹对阿白姑姑,好像不一般呢。 这姑姑虽面上有几根皱纹,打扮也简适,但是看那脸模子,年轻时是不差的,再仔细一看,我五官与她还似有一分相似呢。 乖,那非得撮合他俩。我便夸我爹:“我爹虽然有了五六根白头发,眼角也有了两根皱纹,但是姑姑您也看得出来,他底子好,长得那叫个俊美,年轻时曾惹得多少女妖眼红呢。” 然后我话风一转,“您若是喜欢他,我是不会反对的。” 姑姑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琛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人了。” 呃!红线没有牵成…… 这个倒不能勉强,毕竟我爹瘫痪,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姑不是? 得,那就算了吧。 我便向姑姑炫耀了一通我的成绩,得姑姑一通夸之后,转身又挖土去了。 山大,要想让整个山都活起来是一个大工程,所以我得更卖力地挖。 不想这日我正活气神现地挖着土,有人登门造访。 第64章 是追俊他娘。 一位下人扶着她。 我赶忙扔下锄头,拍拍手上沾的土,把他娘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这边土脏,伯母您怎么到这来了?” 她抓住我的手,对我笑道:“琛儿,我听下人说这几日你在改造九山?” 我道:“是。” 她便转头对仆人道:“拿出来。” 仆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入她手中,她摸了摸塞到我手里,道:“这是李明花的种子,这种花一开的话能释放出很多灵力,伯母前段时间得的,想到你刚好需要,所以今日拿来给你。” 仆人对我道:“这种子很难得的,夫人拖了好几个关系才弄到。” 我对她的好还是有些不适应,良久才道:“那,谢谢伯母。” 她抿抿唇,继而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你和小俊有矛盾,但是现在伯母也看出你们矛盾已经化解,伯母年纪也大了,没有别的心愿,只有一个,希望小俊能早日成家。” 希望追俊能早日成家,早干嘛去了,早我那么喜欢你家追俊,你不是不准我接近他吗。 但我面上是不能有怨忿的,毕竟是长辈,我道:“他身份尊贵,人也俊朗,想要成家相当容易。” “可他只看中你。” 我说:“我与他,是朋友。” 她就忽然跪了下来,道:“琛儿,伯母求你跟他好好不好?” 我抽回手:“伯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眼泪从她那空空的眼中流下来:“你知道我这双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我只知是追峰挖的。 “那日,追峰来打山,被小俊打得节节败退,眼见追峰就要被抓住,结果追峰趁乱派妖兵挟持了我。 他与小俊谈判,放他生路就放我,不然就挖了我一双眼睛。 那时是在碧碎山山门前,风雨散去,小俊抬眼看见了九山惨状,以为你遭歹人所害,便丢下一众飞离而去,虽然去时他答应追峰放其生路要追峰莫伤害我,但小俊不在,追峰还是挖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救我爹才让他娘瞎了眼。 “怪我,从小对小俊那么严厉,非打即骂,要他出众,要他比过追峰,要他去争大王之位,却从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每次你去我还把你赶跑!” 她的泪止不住的流,“后来他跟我讲,每次你去的时候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所以我有时想,他当时丢下我,也许内心里是有些许恨我的吧。” 她呜咽:“所以如今,琛儿,我来求你,求你跟他好,好不好?” 她不停地求我,“我求你跟他好,我知道他这几年是去找你,我知道他的执着是你,所以伯母求你,求你了!” 这要我如何消受得起? 我闭上眼流下一串泪,然后睁开眼扶起她。 我道:“伯母,我与追俊的缘分早到头了。” “不,没有!” 她又要跪下,我抓住她,她反而紧紧抓住我的手,“琛儿你是怪我吗,怪我曾经拆你们,是吗?你看这样好不好,伯母死伯母立刻就死伯母赎罪!” 她说着放开手就乱摸,摸到一块石头就要撞上去。 我赶忙拉住她,她说:“你让我死!你让我赎罪!” 我怎么能让她死呢? 罢,我道:“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考虑吧。” 她不闹了,停下。 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她一屁股瘫在地上,道:“琛儿你知道吗,曾经小俊他爹娶我时答应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只因为我肚子没动静,不到一年他便娶了妾,有了追峰。 那段日子我很绝望,我以为是我烧的菜不好吃,所以留不住他的胃,于是那段日子我天天烧菜,天天锻炼厨艺,可是后来我厨艺好了,也生下小俊了,他还是只喜欢留在小妾那里…… 所以我绝望了,我把希望放在小俊的身上,我希望他出色,希望他能坐上大王之位,但我没有想到,我把他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泪又流下。 “他错过你,是我的错!可是琛儿你可知道,他为了讨你欢心,来跟我学烧菜,他那是拿书的手啊,被烫出来一个一个的大水泡,整整三个月才消,我心疼啊。” 什么,他烧得同张齐一般好吃的菜,是为了讨我欢心练出来的? “最后他烧得终于满意了,就走了,把我这娘扔在这里几年不闻不问,我守着这个山干嘛呀,我守着这个大王之位干嘛呀,我才知道我只想要我儿子开心只想要我儿子在我身边呀!” 这个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知道了追俊他娘眼睛瞎的原因,知道了追俊为什么会烧出那么一口好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的,即使我现在不想谈情说爱,但总有一天还是会嫁人。 嫁人,若是嫁到一个对我没心的,只怕以我的脾气也会过得很不幸福吧…… 如今真真实实知晓追俊对我有心,我们两家也离得近,也许,我是真的应该考虑他。 可为什么心里有不甘呢?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缘分断了,我不想再接起来了吧。 又或者,是因为…… 我脑子里徒然浮现那个人的身影,是因为他么? 不,不!我虽然不打算同他报仇了,但不能因为他! * 可能追俊他娘对追俊说了什么,之后,追俊开始三番五次到我山头来。 我的山头如今也是他的山头,我也不好赶他走,只道:“你怎么来得这么频繁?” 这段时日他来都会同我挖土,把青色袖子一卷,黑如墨云的长马尾一甩,一锄头挖下去,一点也不含糊。 “之前你说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没敢过来打扰你和伯父,那天我娘说她来过你这里,看你挖土辛苦,要我派些人过来帮你,我想想你这人倔,定然不会接受,所以亲自来当苦力喽。” 他瞄着我笑,“怎么不愿意我过来呀?” 我不愿意有什么用,我爹愿意呀。 这东西会做人,每次过来都带着针具,挖土结束后,就为我爹针灸。 渐渐地,我爹瘫痪的身子好一些起来了,有时,甚至能发出一些小妖术了。 于是我爹在我面前夸了三百遍追俊的好,还要我不要给人家摆脸色。 我想想虽然不愿意他经常过来,但我爹因为他身体好起来是真,于是便感谢道:“这是你的山头你想来就来,不过感谢你给我爹针灸。” “不用,”他一锄头挖下去,可能用的劲大了,咳了两声,道,“我还觉得自己医术不精,没有让伯父的身体彻底好起来。” 其实他今天来时,我便发现他脸色有些许泛青。 我赶忙看他:“你没事吧?” 他见我看过来,有些慌张,蹲下去用簸箕刨土:“无妨,可能又到我闭关的时间了。” “闭关?”我有些疑惑,“你闭什么关?咳嗽跟你闭关有什么关系?” “啊,我在练功啊,有一门功法练不过去,总是冲击我的心脏,所以时不时会咳。” 还有这门功法? 不过妖功术法千万种,我与追俊不是同一类妖,自然练的也不相同,可能他的功法中有这一门吧。 我道:“那你别急,小心走火入魔。” 他就抬头冲我笑:“你关心我。” 我拿起锄头挖土,道:“朋友。” 追俊扔下手里的簸箕,然后晃到我跟前来。 他打扰到我了,我把锄头一立,瞄他:“干嘛?” 他正经地伸手把胸口那块玉扯下来,然后往我手中塞。 “你以前不是想要它当定情信物吗?”他羞涩地转过脸去,“现在,我把它送你,作,作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迟了这么多年的定情信物,我接还是不接? 我最终转过身去,挥动手里的锄头,道:“追俊,我想先养养情伤。” 追俊好久没说话。 我挖了十几锄,才传来他有几分失落的声音:“还爱他是吗?” 我一锄头下去,挖到了一块石头,震得手一麻。 我道:“我是石头心。” “石心?”叹气声,“我赋予的。” 我轻声:“嗯。” 他爽朗的声音:“对,你是石头心,怎么可能还爱他呢。” 只有我自己知道,因为是石头心,所以爱到极致,才会开花。 因为太爱,所以我傻了之后才依然爱那人,因为太爱,所以,现在依然恨他。 慢慢把那人忘却吧。 我把锄头掉个面,把那块石头狠狠刨开,似剐掉心中那不堪的感情。 “我会接受你的追俊,但不是现在。” 肩膀被追俊轻轻抱住,他的流水音在我耳边响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石头心对我也开花。” 我立住。 “琛儿对不起,”他长叹口气,“当初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第65章 今日我回去得早,阿白姑姑刚烧好饭菜端进洞府。 阿白姑姑手艺不丑,老远就闻到了浓浓菜香,且抬眼一看满桌都是我所喜欢吃的,我哪里还控制得住,立马奔过去用手抓菜吃。 我爹笑笑地敲我一筷子:“拿碗筷吃。” 我把一手猪肝扔进嘴里,同我爹犟:“不要。” 阿白姑姑端来两碗饭放我和我爹跟前,笑:“小孩子嘛,随她。” 我爹把筷子一放,伸头朝洞府外张望,还问追俊人呢。 追剧咳,我早早把他赶了回去。 但看我爹这般心心念念的模样,怕是如今在他心里追俊的位置比我还高,我便不开心地嘟囔囔:“人家回家吃山珍海味了,还来吃你这红烧豆腐呀?” 我爷俩性格长相只有三分像,偏偏这吃呀是十分像,都是喜欢吃红烧豆腐,爆炒猪肝之类。 我爹转过头来,有几分失落:“还想跟他唠嗑唠嗑。” 我朝正替我爹倒酒的阿白姑姑撒娇:“阿白姑姑,你看我爹!” 能唠嗑什么?无非就是唠嗑要追俊把我娶回去之类。 每次追俊来给他针灸,他都明里暗里跟人家提上这么一嘴,搞得我就跟嫁不出去了一样。 阿白姑姑便把酒坛一放,朝我爹面色沉了沉。 我爹瞄到了,赶忙拿起筷子乖乖扒饭,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嘿,我看见了啥? 以前那从来说一不二没人拿得捏住只要眼一瞪下面的人连被蚊子叮都不敢伸手打以致于得了个外号凶鹿王的人,居然给人驯服了? 太惊奇了! 于是吃完饭趁阿白姑姑在厨房洗碗,我便笑嘻嘻问我爹:“爹您是不是喜欢阿白姑姑?” 我爹正在剔牙的,听我这么问一愣,然后便瞄着我,不说话。 之前本来想撮合他二人,但阿白姑姑说她不会再喜欢人了,那如果是我爹喜欢她…… 我眼珠一转,出“馊主意”:“爹您如果喜欢人家,可以追一追嘛,您长得也不赖,就是多了两根白头发而已,但我想只要您肯出马啥人追不到手?” “不,”我爹却道,“我不会追她。” 我就有些怒其不争了:“为什么呀,您明明喜欢她。” “爹不是喜欢她,是她的气质太像一个人。”我爹看向洞外,有些发呆,“太像。” 这瞧着也是痴情种的模样啊。 我爹的感情极神秘,你不知道我对我爹的感□□多感兴趣,但每次问他相关之事他从来不讲,比如问他可有喜欢的人啊问他的初恋是谁啦问可有喜欢他的人啊,他从来一句:不可告你。 嘿,可把我挠得心痒痒。 所以此时,我见他呆,便想趁机套他的话。 于是我靠近他耳边,催眠道:“那您喜欢谁呀?” “喜欢……” 他正准备说的,却突然反应了过来,然后转过头来朝我眼一横,道,“喜欢谁呀,喜欢小俊呗。” 哎呀妈,失败。 “小俊长得俊,对你又好,住得也近,你爹我就想不通了,你到底还挑他什么……” 乖,被反将了! “那您嫁他呗。” 我冲我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耳朵一捂,就往我自个儿洞府跑去。 身后传来我爹的愤喊:“你爹我要是女的就嫁他了!” * 我坐床阿白姑姑坐榻。 从我爹洞府出来,我并没有回自个洞府,而是飞去了青水湖,坐在湖中那块巨石上发呆。 夜空星光稀薄,乌云遍布,犹如我当时的心情。 虽然我嘴上说一切都不计较了,都过去了,两不相欠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是发呆到半夜才回的。 阿白姑姑当时倚在我洞府门口,看见我一笑,道:“琛儿,聊一聊?” 这时我便问阿白姑姑:“姑姑深夜前来,不知道想跟我聊什么?” 阿白姑姑就盯着我看,然后夸赞道:“姑娘真美,精致又可爱,底里还蕴着轻灵,尤其一双瞳人,如剪秋水一般,让人见之即难忘。” 阿白姑姑这么一夸,我还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是鹿,天天蹦蹦跳跳,所以眼睛才有几分灵性吧。” 至于长相精致漂亮,从小被这般夸到大的,便接受吧,嘿嘿。 阿白姑姑一笑,道:“其实姑娘的传说我都听过。” 嗯? 妖间妖怪们没事干了,就喜欢吹别人的牛。 我便笑她:“那您还挺八卦的。” 其实这些时段相处下来,发现这姑姑除了做事时和对我爷俩热情外,其余时好像都挺淡然的,再加她总是穿一身白衣,便显得更淡然。 我就对她蛮好奇的,也八卦起来:“那敢问姑姑您是何妖?又缘何来到碧碎山?” “我是何妖……” 姑姑理了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道,“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讲故事? 我倒有几分挺喜欢听的,便坐好坐姿聚精会神:“好,洗耳恭听。” 姑姑抬首看向洞府外:“这故事,是一只鹤妖修仙的故事。” 有一只鹤,资质聪慧颖悟绝伦,化为妖没多久,便修得人形。 因她有着一颗慧心,是以早早已参透世事,所以从不贪恋尘世,只一心修行想登入仙谱。 但修仙,是极难的,需经历九九八十一劫。 不过这鹤妖聪慧,又毅力坚决,已度过七十二修仙劫。 但到了七十三劫这一关,不知为何,她怎么也渡不过去。 其实七十三难的劫,她历过很多次,每次雷电消散后,总能弥留下丝丝□□之味。 鹤妖左思右想,豁然开窍,这怕是因她没有历经过情爱,不知晓情爱之味,所以才历不过去。 罢,她便出得洞去,决定找一只男妖相恋。 鹤高傲,所以什么样的男妖才入得了她的眼呢,需修成人形俊美无双。 终于,在走过妖间东南西北四个地界后,她找到了理想之人,她便找机会与他相识相恋,最后结婚生子。 我有些许纳闷,问:“她不是要修仙吗,为什么要结婚生子呢?” 阿白姑姑没回答,只是道:“琛儿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何妖吗,我,便是那鹤妖尾上一支羽毛所化。” “啊,”我眨眼,“这不是故事呀?” 姑姑摇头:“本来我主人觉得是老天暗示她要尝过情爱方能放下一切度过那七十三难的情劫,但她尝过情爱之后,却放不下了。” 阿白姑姑长叹口气,低语,“她原可以羽化问仙,却放不下了。” 唉,我闻言都觉得可惜不已。 能渡过七十二之劫,这是多有资质的妖。 姑姑道,在那时她化为了妖,实在气她主人不过,便离了开去,之后,便找了一处地方修仙,奈何资质平庸,直到现在都未度过几劫,眼见无望,才放弃修仙,去碧碎山做工讨生活。 原是如此。 想到我历经的两段感情,到头来却如此狼狈,这时听完姑姑主人的故事,我心中有些愤慨,怒道:“情这个东西,真是害人!” 姑姑闻言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对我道:“琛儿你似已看透世事,既如此,何不修仙?” 我掉头看姑姑:“修仙?” “多少妖修仙最后皆卡在七十三情劫,其原由有的是因未经历情爱如我主人之前那般,有的是已经历过而没有彻底放下如我主人之后那般,所以才致渡不过去被劫化为灰烬,但我看姑娘资质聪慧,且已历经情爱放下了□□,既如此,何不修仙呢?” 姑姑说的,甚有道理呢。 姑姑道:“何必把心思放在这些儿女情长身上,何不上天体验另一番人生?” 我一拍床沿,姑姑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对呀,我何不修仙,何苦把心思放在这些凡世红尘之中,放不下忘不掉心还受着伤,如此折磨自己呢? 第66章 那一夜与姑姑畅谈之后,我豁然开朗,渐渐对棠梨有些放下了。 我想着把山翻完之后就修仙。 但在我的山翻了三分之一时,那人踏云而至。 彼时我正在挖土,那人把白云停于我身前,欢喜地喊我:“琛儿。” 我一怔,抬头看他。 内心几转万千,所有情绪染上心头。 但看到藏在他身后的小秦探出漂亮的脑袋之时,我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转过身去怒吼:“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他来,还把那个女人带来,是嫌伤我还不够深吗? “我来,”那扰我心思的蓝色羽衣却窜到我身前,“是向你说前因后果的。” 前因后果,还要说什么起因后果? 压抑的玉碎声:“我是被冤枉的。” 我震惊得抬头看他,他如星辰一般的美目藏着委屈:“给我个机会,让她告诉你。” 其实这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我不知怎么还想要挣扎一下。 他要说起因后果,那就让他说,看他能说出朵什么花来。 小秦瑟瑟地躲在棠梨身后,还娇声连连说自己怕怕。 我看向棠梨,他一把把小秦抓到身前来,冷冷道:“别做戏了,说吧。” 小秦再也不敢装可怜,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 小秦,原是人间帝王身边权臣之女,及竿后便嫁与了同她爹同等地位的竹马为了妻。 小秦长得漂亮,是有几分傲的,本来这竹马长相不甚俊美,若非官位高,小秦才不会嫁他,但如今既然已嫁,便决定就此般过下去,谁知竹马出外狩猎,不慎葬身了虎口。 二人还是有些许感情的,夫君死后,小秦也是日夜以泪洗面。 但因她貌美声名早已远扬,且其夫逝后大笔财产由她掌控,于是,多少王公子弟携礼踏上门口。 有比她夫君俊美的,有比她夫君高挑的,有比她夫君年轻的……皆等着她的挑选。 看到这些鲜活男人,她豁然想通,与其日日消沉,不如享乐人间。 这小秦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她皆知那些面首看中的不过是她容貌,于是更加重视美貌,时时美容日日保养。 但随着年龄消逝,皮肤再如何保养都似有衰老迹象。 因接近帝王之家,能接触到不少秘事,一日知晓喝妖血能维持面容不老,她便养得许多捉妖师,专门抓捕在人间的妖怪。 棠梨道:“我资质聪慧,妖力级级提升,于是生性狂傲,要我那一天到晚只知喝酒的爹禅位与我,但我爹以我未成家为由把我赶下山,说什么时候给他找回来个儿媳妇儿什么时候让位。” 棠梨看天,“我娘美丽,所以我就想着找媳妇儿一定要找像我娘那般的气质美人。” 棠梨看我,“我承认当时的自己肤浅,一心只想找一个貌美不已的女子为妻,下得山看过多少姑娘,却都认为不合心意,便带着土酱一路南下,到了人间。” 我看小秦,即使此刻她狼狈不堪,但仍挡不住她的美若倩儿姿态万千,我想若是这般美貌气质的男子,我怕是第一眼也会沦陷。 “她的美丽传入了我耳中,我便备好礼物前去拜访。” 棠梨长相俊美自信张扬,小秦美丽无双柔情万种,自然一见钟情。 但未经过人间险恶的棠梨本着诚信,约会几次便告诉小秦他乃妖类,还把他娘临死前给他未来媳妇的手镯给了小秦表真心,想让她同他回深山老林当压寨夫人。 人间的花花世界小秦怎么放得下? 还有多少面首等着她约会,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且本来人间妖物不多,够她喝的妖血也快枯竭,小秦便恶向胆边生,与棠梨虚与委蛇,假意答应,说下次来就跟他走。 棠梨开心不已,心心念念盼着下一次约会,但赴到约会地点,刚好落入人家设的陷阱。 捉妖师们在约会地点布下了强大的法阵,他和土酱皆被困住,然后那小秦和捉妖师现出身来,棠梨才知一切都是阴谋。 棠梨低头看自己的腹部:“那夜,我差点死在那里。和土酱拼尽全力脱离开阵法后,捉妖师来袭,我二人不慎散开,我腹部被刺了狠狠一剑,跳入黄河才捡得一命。” 他抬头看我:“琛儿,这就是我遇到你之前的故事。” 怪不得他说漂亮的女人会骗人。 此时故事听完,我心里很堵,看向小秦。 小秦见到我可怕表情,有几分发抖,可怜巴巴道:“妖,妖大王,怎么了?” 狗棠梨居然对这个女人心动过,除了我之外,他还喜欢过别人! 其实喜欢,倒也没有什么,我以前也喜欢过追俊,可是你喜欢个好的噻,怎么喜欢这么个蛇蝎女人呢? 我抬起一脚就向小秦踢去。我可不怜香惜玉,下脚极狠,那小秦被我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有石子划破了她的额头,她那般珍视美貌,便“啊啊”大叫:“天哪,我的脸!我毁容了!” “竟敢把我们妖耍得团团转!” 我朝小秦怒吼着,眼角风却瞄着棠梨,“再叫,再叫就把你整张脸划烂!” 我倒看看他心不心疼。 他背过身去,没有动。 小秦不敢叫了,跪着爬到我跟前来:“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求你们放了我!” 放了她? 我弯下身去,眼神凶狠地盯她:“那你那一次来山谷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女人不老实,不跟她凶一点,她说不定又要说谎话。 她怕得眼泪鼻涕横流,再也不敢撒谎,道:“人间捉不到妖了,妖血也快喝完,我脸皮有点枯燥,便以重金相诱带捉妖师来深山捉妖,但误入一处妖窝,里面妖太多,捉妖师们都差点被打死,我趁乱跑了出来,到处乱转,转了好几天才不小心转到了您的山头。” “居然到处捕捉我们!” 我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扇过去,小秦被扇得脸一下子肿了起来。 小秦知道我不是善茬,也不敢哭闹,赶忙爬到棠梨的脚边求他:“你说过的,带我来说清楚就放我回人间的,我已说清楚,你放我回人间好不好,我再也不养捉妖师了,也再不抓捕妖怪了,求你了,看着我们好一场的份上,放我走吧!” 呵,好一场,我朝棠梨哼:“你的相好求你放过她呢。” 棠梨却捂着胸口顿了顿。 我道:“怎么,心痛?” 他脸色惨白了一下,然后把小秦踢开,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道:“琛儿,我对你,并无二心的。” 无二心? 就算小秦的事解释开了,但,我甩开他的手:“你偷了我九山的镇山之宝是真,屠了我满山是真!” 我恨他:“我不找你偿命就已经不错,你还来跟我花言巧语?!” 棠梨急死了,脸色更白,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屠山,我在调查。” 调查? 我问他:“那你查出了什么,这些年你查出来什么。” 他道:“我查出庆真逃了,我派人找到了他!” 什么? 我眯眼:“你找到了庆真?” 棠梨点头,道:“你当时不信我信千延,我万分冤枉,所以这几年间我一直在派人找千延,非要问出当时具体情况,但一直未找到,不过倒找到了庆真。” “庆真说山被屠那日他看见你山头一只小妖化成了我的模样。”他恢复沉静,转头去看追俊的山头,“我怀疑一切都是他追俊搞的鬼,小秦说之前是追俊让她按他说的来同你讲。” 棠梨转过头看我,“且千延是玉妖,他追俊也是玉妖,难道不是他们互相串供?那东西在把所有的罪往我身上推。” 什么? “那晚我是送小秦出去,毕竟,我曾经想她做我媳妇,不想她就那么被煮了,但我并未向她表明身份,也从未说过要她等我之类的话。” 我问小秦:“可是如此?” “是是!当时那公子找到我,说已查清楚我与棠梨的关系,问我你有无找过我,我说没有,他就把我捉了来,要我同你讲那晚送我出去的人是棠梨,还要我编造棠梨在做事情,要我等他。” 我浑身一疑,原来,是追俊?追俊才是屠我山头之人? 棠梨道:“琛儿,现在可信我?” 等等,我脑子有些乱,棠梨说一切是追俊做的,而追俊说一切是棠梨做的…… 到底是谁做的?谁在骗我? 我木纳纳转身迈开腿:“我要把追俊找来对质,我们三人对质。” 但追俊上次来说要闭关,此后就未再过来过。 若他真在闭关,则不能打扰他,否则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 我停下脚步,那么我应该怎么办?应该信谁? 棠梨一把拉住我:“那坏坯文采好,舌灿莲花,若与他对峙,他定然颠倒是非,不若琛儿,你先听听庆真怎么说。” 对,那时庆真在九山,必然知道些什么! 棠梨道:“我把庆真藏在了知了山,琛儿,你若想要真相,就与我回去。” 我转头看棠梨,同他回知了山? 我清醒了,甩开他的手,问:“你敢保证现在对我说的话没有一句假?” 傻的时候总是被他骗,我已经被他骗怕了。 我说:“要我同你回知了山可以,你敢起血誓,说你现在一句话都没有骗我吗?” 血誓是什么,便是一种毒誓,这种誓一发,若是话里有半丁点掺假,倾刻便会引发雷电,劈得你五脏俱焚。 他深沉地看着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都不信是吗?” 我说你发毒誓我就信,“你敢吗?” “我把小秦这个铁证都带来了,你还是不信是吗?” 我闭上眼睛,这能怪我吗,当初是你骗我那么多呀! 我说:“想要我信,你就发。” 良久,传来他沉痛嗓音:“好,我发!” 我睁开眼。 他变出九爪妖刀,果决地划开手脘,开始起誓。 天空阴云被他吸来,手腕之血升入空中,化为一张法印。 他五指并天。 宣誓了。 若他话有半点参假,雷电会倾刻浇头而下,把他劈为灰烬。 他张嘴要宣誓。 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他宣誓了。我立马伸出两指头盖在他唇上,摇头:“别宣了。” 他看我一眼,却呕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我赶忙抱住他:“怎么了?” 他呼吸急促,额上淌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但他却道:“我没事。” 不对,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他不说,我便瞪向小秦,他二人一同到来的,小秦必然知道。 “他怎么了!说!” 我的模样太凶神恶煞,小秦吓得赶忙道:“是我的错,上次被那个男妖捉,回去后我太害怕,便雇了很多厉害的捉妖师,这次他去人间,跟他们打架,受,受了伤……” 我起身一脚就朝小秦踢过去,小秦又在地上翻了三滚。 棠梨抬头,咬牙站起,五指并天,又要宣誓。我散开乌云,他看我,我说:“别发了,我同你走。” 棠梨如雪一般白的唇扯开:“你信我了。” 我信他了吗,是的,我内心更倾向于相信棠梨。 因为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什么,只是去行动,去找证据。 而追俊,他虽然向我坦白了千延的事,但为什么不坦白小秦之事? 且他追俊有一次想盗镇山之宝的念头,必然有第二次…… 棠梨道:“我早就派人去找小秦,但她在人间四处藏匿,总也找不到,上次你回来之后,我便亲自去人间寻,现今终于找到。” 他看我,“若是早找到,你也会早信我,对吧?” 我死硬:“我虽然愿意与你去知了山,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到底谁才是凶手,一切都尚未定论。” 棠梨沉默良久,道:“好。” 若一切都是追俊的阴谋,那我不放心把我爹一个人留在九山。 我爹听我讲了这许多,叹了口气,然后仰天很久,才道:“一切都是镇山之宝引发而出,也许我当初就不应以那样的方式拿走它,如今……也罢!” 我爹做了个决定,“琛儿,我与你同去,也是时候会会那位老朋友了。” 走之前,我阴阴瞄小秦,想怎么处置她为好呢。 小秦见到我阴狠的眼神,往棠梨的身后躲。 呵,以为老情人护得了你是吧? 我手一伸便使出法术,然后把法术朝棠梨和小秦一甩,两个人瞬间变成了两只琵琶蟾蜍。 一公一母。 琵琶蟾蜍,那可是相当丑陋,满身腥臭的绿色黏液不说,全身上下还长满了令人恶心的疙疙瘩瘩。 那小秦不是在意美貌吗,让她顶着这张丑面皮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果然母的就有些疯了,它伸出爪子看看,然后再伸出腿看看,再翻开肚皮看看,最后举起两只爪子呱呱大叫,在地上撒泼打滚。 估计是在喊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棠梨化为人形,用手抹了抹身上的黏液,扯嘴角:“琛儿你怎么把我也变了。” 我哼:“让你老情人一个不孤单寂寞嘛,我做好事儿。” 他用妖术把身上变干净,然后蹭到我身边来,朝我低语:“生气了?” 我离他两步远:“生什么气。” 他又蹭过来,估计怕我爹和阿白姑姑听到,于是把唇瓣放到我耳畔。 “那都是以前,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你。” 这狗东西,太会撩了。我的脸瞬间染上绯红。 “真的。”嗓音似能柔进我骨头里,“除了你,再也没有谁能住进我的心。” 不行,我要理智,决不能就这么让他给攻陷。 我硬生生把红潮逼退,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他唇上:“先把案子查清楚再说。” 他嘴角噙笑,素手抓住我那两指:“遵命,我的大王。” 第67章 棠梨有伤,我本来想着让他在九山修养两天,他却瞄着追俊的山头说不用,还催着我们快走。 我知晓他是怕追俊过来舌灿莲花我又怀疑他,是以随便收拾了两样东西,便同他前往知了山。 四天,我们一行人终于赶到。 站在山脚,发现山下的镇子已修好,又如往昔一般热闹。 当时我恢复了记忆,上马同追俊走前瞄了他一眼,他收好血手转身就发了疯,在镇子里面到处乱甩法术。 那时妖们飞的飞逃的逃,青砖白瓦倒的倒毁的毁,挺惨不忍睹的。 这时棠梨对着我痴痴傻笑:“等着有一天你回来,所以把它修好了。” 倒是有心,但我面上不露声色,沉静安然。 他见我没理,咳嗽两声,道:“山上我专门收拾了一处洞府,给你与伯父同住。” 我道:“我们住在镇子客栈里。” 他有些许失望,定了定,道:“好。” 在路上一直风餐露宿,所以在客栈安顿下来后,立马在客栈的堂食用饭。棠梨夹一筷菜进我碗里时,有人一脚挤进客栈往我怀里冲来:“大王!” 我抬眼去看,震惊不已:“庆真!” 庆真扑进我怀里,泪眼婆娑:“真是大王!” “真是庆真!”我笑成了一朵花,心里面多开心。 但我着实被骗怕了,赶忙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再把嘴角扯回,然后推开怀中之人。 我问他:“我们何月何日相识,后宠的哥哥们都叫什么名字?” 庆真抽噎着还想冲进我怀里,棠梨起身往我跟前一站,对庆真唬道:“你只需回答问题,不用动作。” 庆真一怔,朝棠梨哼一声,倒也不敢违抗,只抹了眼泪对我道:“是五月六日相识的,那时柳絮满天飞,当时见了您,您还说我如柳仙踏来呢。” 是,甚是。 “哥哥们呀,有千延哥哥,月七哥哥,林生哥哥……” 毫无二致。 我激动地隔开棠梨与庆真抱在一处:“果然是庆真。” “大王,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我也想你,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我二人越抱越紧。 “好了。”这时有人过来用力地将我们分开,然后那人把我拉坐下,阴沉道,“先吃饭。” 他这样子我比较熟,他以前这般的时候,傻了的我必然要被他罚去磨几天豆子的。 我怕是被他罚怕了,居然乖乖拿起筷子扒饭,一句话也不敢再同庆真说。 庆真呢精得很,也似觉察出了危险,偷偷躲我身侧不说话。 我爹和阿白姑姑此时只顾吃,也不说话。 正在这节骨眼儿上,土酱急冲冲冲进客栈来,嘴里还嚷道:“庆真这家伙跑得也太快了!” 得,土酱要倒霉了。 果然,棠梨把筷子一搁,阴阴瞄向土酱。 “山上是走火了吗你这么急匆匆的,本大王因你这么一冲差点噎到!本大王若是噎死了你赔得起吗!” 土酱有点懵,赶忙刹住脚步,道:“啊,大王在吃饭啊,我这是怕庆真给人抓去……” 他哼一声:“本大王好久没喝豆浆了,土酱你去磨十天豆子。” “啊?”土酱更懵,“磨豆子?这不以前圈儿的活么?” 棠梨眼刀杀过去:“去磨!” 土酱吓得立马飞走。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现在聪明了还怕他了个毛线啊! 我爹喝口阿白姑姑倒的小酒,向我道:“琛儿呀,你造的孽哦。” 我郁闷至极,我造的哪门子孽? 不过管它造不造孽呢,我不怕他棠梨了,就把庆真往我边上凳子一拉,呼小二:“再拿双碗筷来!” 饭后,我把棠梨带到客栈门口,说想独自与庆真聊聊。 罚了土酱后,棠梨一直不开心,尤其之后我与庆真还喝了好几口小酒,聊得嘻嘻哈哈,他就更不开心了,面色一直微沉,此时再听我这么一讲,他面色沉得都能抹出水来。 他哼:“你二人独自在一处?” 我瞄他:“还有我爹和阿白姑姑呢,你什么意思?” 我道:“你现在是嫌疑人,我怎能让你知晓我与庆真聊什么?” 棠梨瞄了瞄一直拉着我衣袖不放的庆真,不开心地点头,阴沉沉道:“我走。” 他转身要走时,我一把拉住他。 “棠梨,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当时说好的,两不相欠,再见生人。” 他转头看我,眼神不明。 “我不希望你干涉我与别人相处。” 他就看着我不说话,片刻咳了一下。 想到他还受着伤,我松了手:“你走吧。” 他却道:“我不开心的样子你不喜欢是吗?” 我不置可否。 “好。”他跟变脸似的脸色突然好起来,“那先查案。” 他把唇畔靠近我耳蜗:“我不会不开心了,你不喜欢的样子我都改。” 他轻笑一声,“我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点懵,这男人…… 庆真扯嘴角:“我看大王你是逃不过他的手心了。” 我一指头弹过去:“你大王是要修仙的,乃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 庆真贫:“您就吹吧。” “走了。” * 我把庆真带到我爹的房间,我爹道:“问吧。” 我问庆真屠山那日的具体情况,庆真仔细回想,道:“那日,您甩开了我,我就回了九山,开始几天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在第三天,我巡逻过老大王洞府时,就见洞里有光在闪。 那光似法术,我想老大王昏着又哪来的法术,便偷偷过去躲在洞府前张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照顾老大王的画眉草正在对老大王施法! 然后老大王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些话,那小妖就把老大王往地方一扔,然后往洞府深处跑去。” 我爹道:“那日蒙面人来盗之后,我把镇山之宝换了个位置藏,就藏在我洞府深处的巢穴里。” “我觉着不对劲,赶忙进去跟踪,结果被他发现了,他妖法很厉害,三两下我就被他砍成了两半,但他不知我乃蚯蚓妖,我虽被砍成两半但是并未死,片刻就见他手里捧着个盒子跑出来,然后化为棠梨的模样出了洞府。 再后来,待我拖着重伤出来,满山的惨烈……” 我闭上眼,不能想象当时的场景。 我收拾下情绪,问:“之后你怎么不见了?” 庆真小声道:“我承认我有些害怕,我怕他知道我没死再回来杀我,所以,所以我就溜了,去了东北地界躲起来,直到被棠梨的人找到。” 我睁开眼睛,看我爹:“画眉草,那只小妖在九山已经很久。” 我爹道:“对,这画眉草只是伺候我日常起居的,并无多少妖力。” 阿白姑姑突然道:“应是它早被贼人所害,既而贼人幻化为了它的模样。” 阿白姑姑说的甚有道理。 我就想到追俊在我山头安插千延一事。 他追俊既然能安排一个千延,必然也可以再安插另一个! 难道一切真是追俊的阴谋? 第68章 庆真与我腻歪一阵就被土酱和小元带回了知了山。 我问小元山上的妖们都怎样,小元愁眉苦脸,说自我走后,棠梨就把张齐春面越好全遣了散,说看见他们就想到我,触人伤情。 我一阵语塞。 我又问土酱为什么要把庆真带回去,土酱朝我偷偷道:“大王的命令,怕你二人旧情复燃。” 我又一阵无语。 但他对我怎么有情,我都不想去管了,我只想理清楚到底是谁骗了我。 庆真是真的,那么这样的话,我就冤枉了棠梨。 本来这许多事我不想再去追究,但是如今发现一切皆是错的,恨也恨错了对象,原谅也原谅错了对象,被如此玩弄,心里怎甘! 那么到底是谁骗了我?又到底是谁,才是凶手? 我觉得一切都是他棠梨的错,于是第二日他来的时候,我沉着声音问他:“既如此,为何当时问你你不交代清楚?” “为何不据理力争你是冤枉的?” “为何不提出质疑?” 我对棠梨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要是当时都说得明明白白,又怎会有这许多误会? “我……”棠梨怯怯地看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个我知道,别看大王性格豪迈,但他有个缺点,越被别人追问越不说话。”边上的土酱痛心疾首,“你看他现在又这般!” 棠梨委屈地点头。 “当时在人间失散后,我在环山找到了他,看他日日买醉,我也追问许久,愣是什么也问不出,但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他的脾性我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后来你二人相杀,我知道他非那种人,但具体却不知道是怎回事。” “唉,”土酱叹气,“这才导致这一系列的误会。” 昨天土酱来接庆真我便奇怪了,但是没有问,这时看土酱这么为他主人费心,我就问出来了:“你不是被罚去磨豆子了吗?” 土酱闻言笑嘻嘻窜过来咬我耳朵:“他怕你认为他凶残,所以不罚我了。” 哦?我瞄棠梨,这样? 但是就算你这般又怎样? 棠梨怯怯地伸手拉我,瞧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哪还有半分我傻时欺压我的那混世魔王样。 他怯道:“但我知晓这是阴谋,所以暗地里一直在派人调查,如今,终于还我清白。” 这狗东西长得俊,认起错来的样子让我哪里还狠得下心去骂他。 我沉吟:“若是如此,追俊才真是幕后凶手?” 我爹叹息:“追俊他爹追一环心思深沉,可能是他在背后窜唆也说不定。” 但是一切只是怀疑而已,如今来这一趟,只能证明与棠梨无关,并不能挖出背后的主谋。 我对棠梨缓和语气:“那便,算你清白了吧。” 他闻言开心坏了,那嘴巴裂到了耳朵根,再也不怯怯,还拉起我的手把我往客栈后院拖。 我想反抗的,但那厮转过头来冲我温柔道:“走嘛。” 我便不由自主跟随着他到了后院。 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把我卡在他和院墙之间,然后对我邪邪地笑:“我没那么坏吧?” 即使昨天扔下那般绝情的话,其实我对他依然没有抵抗力。 看着他左脸那枚能甜乱我心窝的酒窝,脸不争气地就染上了绯红。 我伸手捶打他胸膛,要他放我出去。 他却不为所动,唇瓣吻了上来。 我想反抗的,但为什么反抗不了呢? 毕,我恢复理智,道:“我要把后面那人查出来,倒看看是不是他追俊。” 棠梨本来右手手指正轻轻描着我的唇瓣,闻言不开心地放下手转过了身去,一声“哼。” 这东西这会子傲气的很嘛。 我瞄他:“你哼什么。” “如果是他,怎样,你会像当初刺我一角一样刺他一角吗?” 呃,这就把我问傻了。 他没听到我的回话,抬头看天,声音有些许沉闷:“我想你是不会的。那一角,那般狠,刺得我的心都碎了。” 他是委屈了。 想起当初的心狠,我内心一揪,伸出手想抱他。 但最终我把手放了下来。 “算了。”他垂头,“不刺就不刺吧。” 我道:“我会刺,但是会留他一命。” 他转过身来,苦笑:“待遇,还是比我好。” 我抬头朝他笑:“那我现在在和谁和好?” 他抓住我,叭叽一口亲到我的脸上,然后向我开心地笑:“能解开误会让你不再恨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我推开他,问:“为何要把我给追俊?为何抽了我的半魂?” 我说:“你不说清楚,我还是会恨你的。” “好,”他道,“我都告诉你。” 我和追俊猜想得不错,他确实在炼那净化妖功,想把我对他的恨净化掉。 但那妖功极不好练,易走火入魔,一入魔就乱伤害。 他实在怕伤害我,当时又并未怀疑到追俊,而追俊老上知了山看我,他还认为追俊亦爱我,所以与追俊约定好四禁,把我托给追俊照料。 他说:“我当时认为,他能把你照顾得很好,所以便说来个公平竞争。” 什么竞争,让他追俊照顾我一年,一年之后看我选择谁。 但有条件,条件便是四禁。 他追俊一禁向我说起以前之事,二禁碰我,三禁现美男身,四禁破坏棠梨在我身上下的术。 这时棠梨阴阴笑:“这不过是让他相信的噱头,待我把妖功练好,无论有没有到一年,无论一年后你是否选择他追俊,我都会把你抢过来。” 这东西,又坏又霸道。 得,这件事算清楚了,那,我问:“那紫薇花妖呢?” 棠梨瞟我,不开心:“那是你情敌。”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他不说话了。 我说:“是因为妖功不好练,所以你用紫薇花妖祭祀心魔,想让心魔实现你的愿望,是吗?” 他抬头看我,抿了抿唇,然后道:“是。” 我面色一沉。 他说:“你认为我残忍,是吗?” 我咬唇:“紫薇花妖的死我并不惋惜,只是你,可与心魔缔结成契约?” 他嘴巴一扯,开怀一笑:“原来你是担心我。” 我转过身去,嘴硬:“我才不关心你。” 他从后抱住我的腰:“琛儿,以前我总想着当上大王后做一番大事业,可是自从与你相遇,我不想做什么大事了,我也终于理解了我娘死后我爹为什么一天到晚在她坟前买醉,因为,我们都深情。” 他把唇靠向我耳朵,“你恢复记忆了,也走了,我心灰意冷,哪里还想与心魔缔结契约。” 我的一颗心沉下来。 却传来他深沉之语:“琛儿,你,还爱我吗?” 回到房间,我爹问我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棠梨向我爹道:“我派人继续查,且会向碧碎山放出消息,言明已查明当年真相,看碧碎山是何反应。” 这我二人已经在后院说好,而为了怕碧碎山有动作,我决定暂留在知了山,直到真相大出。 我爹沉吟:“那就这般吧。” 庆真知道我不走,一直黏着我,说以后还跟着我。 上山前棠梨一把揪过他,道:“卖身契都签给本王了还不认真干活?给本王上山巡逻去!” 庆真委屈巴巴的,嘟嘟囔囔说要是九山还是好的他才不去这变态主子手下讨生活! 棠梨提起长腿就踹过去:“上山!” 庆真摸摸屁股,丢下一句“你就记恨我跟琛儿大王好”然后灰溜溜往山上逃去。 棠梨转身看我,欲言又止,我道:“你去吧,山上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他默着我良久,最后依依不舍道:“要是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找我。” 我点头,看他转身踏步离去。 在后院我同他说好了,我说暂时不想谈情说爱,只想查出后面那人。 他虽然沉默很久,但最后还是顺从了我,说“好”。 看他蓝底白羽的修长身影渐行渐远,我深深闭上眼眸。 我真的不想再爱了,因为太累。 我害怕到时候结局再反转,害怕,再去恨。 第69章 一个月后。 棠梨说追俊出关了,他把消息放给了追俊,然后探查到这段时日追俊派人在东南地界四处活动。 东南地界太大,具体做什么未探查到,只探到追俊似是在与一些山头接触。 于是这夜我们聚在客栈商量对策,但是因消息有限,探讨了半天也未探讨出追俊要搞什么。 我道:“这样,明日我们回九山去,就近,自然能看清楚他追俊具体想搞什么。” 棠梨却不愿意。 他拒绝得很干脆:“不,我不能把你们放入虎狼之地。” “我的山头已是他的地盘,我和我爹对他已没有威胁,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沉吟,“就算他有什么阴谋,应该也不是针对我们。” 我内心还是有些相信追俊不会伤害我的,毕竟在人间,他为我弑了仙。 且他若那般心狠,又岂会行医救人? “你笃定他是善良的,是吧?” 棠梨瞄我,眼神不善神情不悦,“那胚子让你误会我,让我们两个人相恨,然后趁机而乱入,心肠如此歹毒,岂是善良!” 棠梨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话一撩便气呼呼出门往客栈外走去。 我赶忙追出去,拉住他的手。 他脚步一顿,微微抬起头看苍穹,声音微小:“还追我干什么?” 我说:“别气了。” “若不是因他,”他掉头看我,眼里藏着些许伤,“你不是我的新娘么?” 我知道他把个人感情放进去了,所以对追俊才那般大的敌意,事事觉得是追俊耍的阴谋。 我抿唇:“如若我们的红线已缠绕,我们迟早还会在一起。” 他叹口气,反手抓住我的手,带着我飞上客栈的屋顶。 “刚刚看天发现今晚的星星真是漂亮,作为朋友,一起看星辰可好?” 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我抬头看天。星辰确实美丽,但是比不了从知了山狭缝看。 他道:“虽然美,但比起知了山的,还是差了一些。” 然后他突然低头朝我轻语,“圈儿,今夜与我一起睡云床看可好……” 我向他瞄去,他唇一闭,就不敢往下面说了。 原来这个东西也是欺软怕硬啊。 以前我傻,他想吼就吼,想骂就骂,想磨就磨……现在,我聪明了,他还敢么? 我语气冰凉:“往下说呀。” “你不是以前的圈儿了,我不敢越矩。” 我冷冷叱笑:“是么?” 他颓废地低下头去。 “在我下山找媳妇前,我爹曾与我说过与你爹的过往,还叫我看见鹿妖就绕道走,当伯父晕倒,我知晓了他是我爹的仇人时,我很懵。 我想,若你知道你爹的仇人就是我爹,你必然会离我远去。 所以,我就想着先骗住你,先成亲,待成了亲,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已成定数,你就算在意我爹与你爹的仇恨也没有用。 但世事难料,他追俊暗中告诉了你我的身世……当时,你那般决绝地与我分手,现今想来,依然那么心痛。 我陷进去了,而你,却跟没事人一样…… 你还要再往我千疮百孔的心上洒盐,说你只是玩玩我而已,还给我安上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当时,把昏迷的你带回拐子山,想到我爹曾说的鹿妖狭诈,我就恨你,恨你玩我,恨你诬蔑我,恨你爱的是追俊那坏胚! 可是,我又是那么爱,所以我是那么地矛盾,才又折磨你,又舍不得。” 他抬起头来,已然泪目,“但是琛儿你知道吗,其实说到底我是怕,怕你离开我,怕你讨厌我,怕你不理我,更怕,你不爱我。” 即使我再怎么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使内心一再告诉自己把心思放在查案上面,但是这一个月来,看见他看着我时那藏也藏不住的温柔眼神,看见他即使我拒绝仍旧把糖果偷偷塞到我房间的枕头底下,趁半夜我睡着把那许多珍贵好酒搬到我房间门口,甚至夜夜飞临我床头卑微地凝视着我我一醒来就逃也般飞走……说我的心不跳动那是假的。 就如此刻,看他这般痛苦模样,听他说出内心那般痛苦自白,我多想一把抱住他,多想安慰他,多想说让以前烟消云散我不离开你不讨厌你不会不理你更不会不爱你! 多想说我变回以前的圈儿,与你回知了山,我们一起躺在云床上,看那浩瀚的星辰流动,再在你耳边说我爱你…… 但,我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语气平静道:“星星看完了,下去吧。” 我放开手,飞下屋顶,隐在裙下的双腿其实在颤抖。 那人没有即刻下来,我在院中立了很久他才飞到我面前。 但他背对着我,声音有几分沙哑:“我回去了,至于你想回九山的事儿,明日再议。” 我不能再看见他,不然我怕我会真的忍不住抱他吻他…… 我道:“好。” 他轻轻一嗯,迈开脚正要走,这时忽有一飞妖匆匆来临。 那妖跪倒在他跟前,急道:“老大王受了重伤,镇山之宝被夺!” 棠梨一凝,道:“什么?!” 我也一凝,镇山之宝被夺? 棠梨忙转身同我道:“琛儿,我要先回拐子山处理些事,这几日你们先在客栈。” 我点头。 “不,我们与你一同去。”阿白姑姑推着我爹出客栈来,我爹道,“我要去会会老朋友。” 棠梨可能是想到我爹与他爹有仇,轻皱眉头,看我。 我说:“无妨。” 棠梨道:“好。” 我们一行跟随棠梨上了棠天的拐子山。 拐子山原本又大又灵秀,如今已枯萎得如若废铁,一片荒凉。 棠梨他爹已被救,此时躺在床上,浑身缠满绷带。 他朝棠梨睁开虚弱的双眼:“梨儿,伤我之妖自称追一环,妖力高超且卑鄙无耻,趁爹喝得迷迷糊糊时搞偷袭!你要为爹报仇!” 我和我爹大惊:“追一环!” 追一环是追俊他爹! 棠梨他爹转头看向我和我爹,既而他双眼忽然睁大,盯住我爹,不可置信道:“肴乔!” 我爹把轮椅摇上前去,道:“是我。” “对不起,”我爹流下眼泪,“老哥,对不起。” 我爹老泪纵横,当众说出当初棠梨他爹为我姑姑报了仇,而我爹却使用卑劣手段抢走镇山之宝的事儿。 我爹拉着棠梨他爹的手:“以前年轻气盛,尚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老哥,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事,我瘫痪、昏迷、中盅……再加你儿的出现,我终于反省过来,我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这是在赎罪!” “唉!”棠梨他爹叹口气,既而伸手擦掉我爹的泪,“肴乔,过去之事就不提了,那些仇恨与恩怨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我爹破涕为笑:“老哥心胸宽广!” 然后他两手一牵,从此解恩仇。 命运这东西真是奇妙,原来十九年前,我们两家的命就已交量在了一起,而在十九年后,又如此串叉延续。 我看向棠梨,觉得愧疚不已,现在想来,就算是他拿了镇山之宝,那也是人家拿属于自己的东西。 棠梨在沉思,我道:“棠梨……” 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 他抬起头,没有发现我的愧疚,道:“追一环是追俊他爹,那么如此来看,一切果然是追家的阴谋!” 我神色一敛,是追家的阴谋吗? 追一环当初无缘无故失了踪,当时有消息传我耳边,说是追一环失踪那晚有妖魔类在碧碎山现过身,倒不知晓原来追一环来了这里。 且我想,妖魔,追俊家确实与妖魔有点沾边,比如千延。 不过似乎,不单单只是我山被屠,好似里面的水越来越深…… 棠梨敛眉:“既是他家,那我非得去把镇山之宝要回来!” 不论追俊家在打什么阴谋,既然他爹来这里盗镇山之宝,那么,我山的颓败必与他追家脱不了干系! 我与他追俊青梅竹马,他竟如此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与棠梨站到同一阵线上,同棠梨道:“好,我与你一起。” 第70章 棠梨处理好拐子山的事物,便整理好大队妖兵,准备出发东南碧碎山! 但就在我们弄好准备出发时,追俊却自投上门。 他非一个人,带着四个东南地界的山大王。 追俊主动求和,道:“我未带兵,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一谈。” 棠梨不想谈,大喝:“你爹都杀上了我爹的拐子山,你可知?” 追俊敛眉:“我知,你们这边的动静我有派人打探和监视。” 他看向我和我爹,“所以,我并不惊讶你们在这边。” “哼!那还要谈什么?”棠梨说着就要把妖兵祭出来杀追俊。 这吴废山群大,妖兵众多,若是来杀,追俊必死无疑。 我爹道:“若凶手果真是小俊,他又怎敢只身来这里。” 阿白姑姑亦道:“甚是。” 我也赞同我爹说的,便拉往棠梨,循循而道:“先看他如何狡辩,如今他到了我们的地盘,若觉得不对,绞杀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棠梨见我站在他这边,心情挺开心,对追俊道:“行,我且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于是我们双方聚在知了山洞府前那株桃树下谈判。 追俊道:“这不是我追家阴谋,自从我爹失踪之后,我再未见过他!” 棠梨哼:“你以为我会信你?” “出关后,听闻有山头枯萎,我立马派人去查看,”追俊指了指那四个山大王,道,“你们说。” 东南地界大,这四个山大王,我认得其一,一只猴妖。 猴子大王道:“是我家镇山之宝被偷,所以山枯了萎。” 原来这猴子山也有镇山之宝。 猴子大王很纳闷,道:“但我山上从未有一个外人进入,宝物怎么就被偷了呢?” 别外一只脸上有只豺狗鼻子的山大王对猴子大王冷言道:“你可别装了,现在想想恐怕就是你在耍阴谋!我镇山之宝被偷那日,我亲眼见偷的人是你山上一个手下,那手下我可认得,长得唇红齿白高高瘦瘦,你还带他来喝过我的酒!幸好当时我一狗爪挥过去,他受了伤没有偷得成,不然我山不是也要枯萎?!” 豺狗大王说着就揪住猴子山大王,“因为你妖力比我高所以我一直忍着,今儿这么多人在,大家可都要为我做主!” 眼看要闹起来了,另一个长得胖胖壮壮的山大王却道:“不对!我山枯萎那日,我在睡大觉,我手下一名大将逮住了偷宝之人,但最后却被那人反杀,我大将临死时跟我说,是丘山山大王抢的!” 他一指指向最后一个矮矮的山大王,“要不是你送我的小妾温柔体贴,我早带人攻下你山头!今儿既然都摊开来了,说,我镇山之宝你还不还!” 矮矮山大王就跳了起来:“你别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我才没有血口喷人!我大将临死岂会冤枉你!” …… 然后乱了,全乱了,大家互相指责是彼此耍的阴谋。 我爹一锤定音:“根据庆真证词,这般来看是一个能幻化成各种模样的妖所为!” “是你!”阿白姑姑忽然松开我爹的轮椅把手,然后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山大王,“你可是那会幻为各种样子的妖?!” 那山大王正是豺狗山大王,他惊讶不已,道:“你个老太婆,别胡说!” 姑姑哼道:“大家都在焦急撇清,争得是脸红耳赤,唯有你一直在隐隐偷笑!你必然有问题!” 然后猴子山大王指着他道:“唉对!我就发现你前几天不对劲儿,咱俩可是知根知底,前几天我说偷个腥,你竟然不知道我喜欢胖的!我喜欢胖的我早几百年就跟你说了N遍,你还不知道我喜欢闻臭脚丫!言语动作跟以前都有点反常!对!你肯定不是豺狗!说!是不是你搞的阴谋!你是谁!” 其余山大王纷纷朝豺狗怒目:“狗东西原来是你在搞鬼!” 那豺狗一见暴露把手一扬,甩开姑姑就要逃。姑姑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年轻美人,手持芦苇妖器就拦住那豺狗去路,喝道:“竟是你让我儿如此痛苦,我非扒下你的皮!” 说着就向那豺狗攻去。 我、棠梨、追俊、皆睁大了眼睛,这姑姑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而我爹却冲姑姑突然喊道:“九娘!” 九娘? 细看那与豺狗打斗的九娘,我容貌竟与她有六分像! 我心中一咯登。 大家都去拿豺狗,但那豺狗逃跑很厉害,逮着个空档就往山下逃去。 我们各自换来云朵去追,姑姑速度最快,对豺狗紧追不舍,三两下就把我们甩得没了影。 我爹急死,但也没有办法,他身子不行,我要拖着他,所以速度就不是很快。 而棠梨和追俊怕我们危险,都护在我们身侧。 我爹紧紧抓住我的手,颤声道:“琛儿,她是你娘呀!” 果然是我娘! 他爹道:“当时你两岁,她走了,但是现今她回来了,定然是惦记我们!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找她? 我是不想去找的,既然当年抛弃了我们,又何必再找。 我如今去追,才不是为了追她,不过是为拿豺狗而已。 豺狗和九娘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完全看不到他们半点影子,只能顺着些蛛丝马迹追寻。 追了三天,已出西南地界,终于在一处偏僻又荒芜的山界找到了。 但是豺狗已不见。 不远处的山界中有座塔形洞府,洞府已毁大半,但废墟盖不住那里面闪出来的金银之光和年轻美女子们的呼救之声。 那三只山大王比我们早到,正争先恐后在废墟里淘金救美人。 九娘,瘫在洞府不远处的地上。 她周围一片狼藉,有烧焦痕迹,她半边身子也已焦。 此时,奄奄一息。 我爹才下云,便什么都不顾了,从轮椅跌到地上,扑上去一把就抱住了她:“九娘,你这是怎么了?” 血水从九娘的嘴角流出。她半睁开虚弱的双眼。 我爹赶忙输妖力与她,但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妖力如泥沉大海。 现在就是大罗神仙的仙力给九娘也没有用了。 我跪到我爹身边,摸九娘的手腕,她的脉搏越来越弱。 九娘轻轻拉住我爹的手,无力道:“ 肴乔,你别输了,没有用的,我只是情劫没有度过,被天收了而已。” 我爹紧紧抱住她,泪流满面:“九娘我知道你是放不下我,所以才渡不过情劫,是不是!” 九娘把她软弱的手摸向我爹的泪:“肴乔,对不起,我一生执念修仙,而嫁给你,是为了历经情爱,我本以为尝过滋味之后就能度过情劫的。” “但,”她看向我,“我心中早已做不到无情无欲。” 她放下手艰难地来摸我。 我把头伸过去,她轻轻抚我的额头:“我儿,娘对不住你。” 她手心突然跳出一枚妖灵,飞入了我的印堂。 我一定,瞬间感觉体内妖力在翻腾。 “当初走时只留入你体内能变雌雄的妖力,除此外再也没有给过你什么,现如今娘把这颗妖灵给你,娘修行近千年,它可以助你妖力提升万倍。” 我需要妖灵吗? 我不需要。 她嘴里的血水越流越多,声音都有一些听不清了:“我来找你们,其实是想最后看看你们,把心中的情结彻底割舍掉,所以我儿,那晚娘才要你摒弃情爱去修仙,但是我儿呀,娘现在发现自己错了,你不要走娘的老路,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那塔妖很厉害,我为他所伤,又刚好劫数来临,才有如此下场。” 最后的虚无声:“肴乔,我爱你。” 第71章 我娘死了,我爹满头黑发瞬时变白。 其实对于我娘我并未有多少感情,甚至小时,偶尔看见追俊他娘对追俊好时,我心里还会冲出些许恨意,恨为什么追俊有娘我没娘。 但是现在,看着我爹跪在地上神情悲颤地抚摸我娘那冰冷的脸颊,听他嘴里凄烈地喊着九娘时,我内心突然不恨了。 我甚至产生一丝悲凉,原来那一晚,她讲的是她自己的故事。 如今修仙没成,确又错过与良人相守,致她如此凄凉结局的,是情这物。 她说她错了,要我不要走她的老路,但是这情,不应该摒弃吗? 我爹抱着我娘好久。我不敢打搅他,只默默守在他身后。 而棠梨和追俊两人默默守在我身后,面对那些放肆瓜分塔妖财物的山大王也不置一词。 我忍了许久没忍住,问他二人:“你们不去抢点美人珠宝?” 二人朝那些大王翻白眼,其中一个道:“我是很有原则的,就算没有也不会去抢,何况我若想要,勾勾手就有。” 另一个则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棠梨和我道:“听不懂。” 追俊傲气:“君子取财,取之有道,且那些东西我压根就看不上。” 呵,都挺有骨气。 我说:“那以后不要再争我争得死去活来。” 两个人的骨气立马没有了,低垂下脑袋瓜,一句话不敢再说。 至夜暮,山大王们瓜分完散去,我爹终于开口:“琛儿,回九山。” 我赶忙起身变出一辆马车来。 然后两个男人赶忙把我爹和我娘安顿到车里,之后我准备跳上驾马座,二个人却先一步跳了上去,然后便开始吵吵。 “追俊你下去!” “棠梨你下去!” 我双手抱胸,看他二人吵。 棠梨瞄追俊:“我送探儿回去,你让开。” 追俊眉毛一挑:“琛儿和我家皆在东南地界,自有我送,你凑什么热闹?” 棠梨哼:“别以为真相大白你就没有嫌疑,那塔妖可是你爹追一环的模样!不劳你送琛儿,谁知你会不会对琛儿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来!” “你什么意思?”追俊双眼一眯,“那塔妖会随意幻化人形,当时也化成了你的模样,你也有嫌疑!” “呵,再怎么样我的嫌疑都比你少,你是一开始就不安好心!”棠梨手指追俊,眉色一敛,“说你当初为什么指使小秦向琛儿说我坏话!” 追俊也不藏着掖着,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就不想琛儿嫁你!谁要你一开始就喜欢过别人!” 棠梨脾气有些暴,闻言九爪妖刀就变出来:“狗东西,看我不宰了你!” 追俊的莲藕也变出来,两个人气势汹汹在驾座上就要开打,我拦下一喝:“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 两人一愣,张了嘴正要说话,我把他们全拉了下来:“我爹伤心欲绝,能让他安静会儿吗?!” 两个立马把妖器变回去,乖巧如小鸡,委屈巴巴道:“琛儿,我错了。” “如今,”我道,“我只想把我娘安葬好,然后找塔妖报仇。” 两个立马抬起头:“琛儿我与你一起。” 我转身跳上驾马位:“我此后不想再堕入红尘。” 我娘要我不要踏上她的路,但我,可能要踏上。 “你们明白吗?我不想再坠入红尘!”我甩开马绳,开跑,“谁也别送。” 一路平安到达九山,已是三天后。 睡一觉,我爹便要我去隔壁句泉小山砍些榆木来,他说要亲自为我娘做棺材。 我赶忙照办。 但去砍树时,那二人又凭空出现,一人拿着一把砍刀,来跟我砍树。 我把砍刀往树上一钉,双手抱胸瞄他二人:“你们两个一直跟着我是吧?” 棠梨不敢看我,一个劲地砍树:“我们只是来送伯母一程。” 追俊咳嗽两声,小声道:“对,棠梨说得对。” 我有些生气,道:“我当时说的不想再坠入红尘,你们不明白这句话吗?” 两个停下手中的动作,垂下头去。 我说:“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我与你二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琛儿,”棠梨看我,“我知道伯母的死给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我不强迫你,你不是想报仇吗,我亦与塔妖有仇,等把伯母安葬好,我与你一起去杀塔妖,可好?” 追俊抬起眼也希望地看着我:“琛儿,我也不迫你,我与棠梨已商量好,我们不吵不闹不让你烦心了,我们一起去杀塔妖。” 塔妖,非等闲之辈,虽然我得了我娘的妖灵,但他能够伤我娘,必然也能伤我,所以与他们一起确实胜算更大些许。 我思虑片刻,看他二人,二人眼巴巴地看着我:“可好?” “好。”我道,“但杀了塔妖,我要修仙,以后你们都不可再来扰我。” 两人抿唇半响,道:“好。” 棺材做好,我娘下葬。 我娘下葬之后,我爹肉眼可见的衰老,他皱纹越发增多,精神日渐萎靡,每日不是到我娘坟前发呆,就是到山门前那株枯银杏树下喃喃自语。 在银杏树下,他总是眼泪纵横:“九娘,这颗银杏是你我亲手所种,你说它代表我们永恒的爱情。” 他闭上眼,“你还记得那段时日吗,那段时日真美好呀,那时我得了镇山之宝,才寻得这座山,正想要作一番大作为,你就这么闯入了我的生活,我们相识相恋,成亲生子……” 我能想象得出,那美好的初识时。 我爹伸手掏出袖中那枚香囊,闭着眼轻轻抚摸着:“这个香囊,是你一针一线为我而缝。那日,我们在这里相拥,你摘下一枚银杏叶放入香囊中,温柔地挂入我腰间,你说,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般,你说,我们俩会永远合合欢欢恩恩爱爱……” 原来,香囊是我娘所赠。 我爹睁开眼,看向香囊,“即使你丢下我和琛儿偷偷离去,即使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音信全无,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山多,怕你回来找不着,我把山改名为九山,我想着你只要找人一打听,便知道我在这座山等你……” 原来他那么重视九山,是因为这个。 我爹的眼泪又流下:“如今呀,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我听不下去了,转过头去。 身边的棠梨和追俊一人拉住我一只绿袖,深情道:“琛儿,你还有我。” 我转头看向他们。我就想,若我真接受了他们中的一个,其最后生命尽头,不论谁先死,剩下的那个人也会像我爹那般,痛苦万分吧? 我不能想象那样的画面,我觉得还是摒弃情爱修仙的好。 我看明白了,但那两个人却没有看明白。 两人谁都不回自己的家,厚颜无耻地在我九山酒窖住了下来,借口还找得好,说等消息,然后随时好动作。 你说说,要我怎么弄? 追俊说他已派人去查塔妖的消息,棠梨也道来之前也已联络好土酱到处搜寻妖间动态,一有消息便会飞鸽传书过来。 我还是想把他两人赶走的。 但这两个人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竟不吵不闹和平得很,且对我顺从至极,哪里像我以前傻时那般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现今反而我把他们两个玩弄于鼓掌之间。 比如等消息期间,我叫他二人不准用法术,用木桶一桶一桶把泉水提到山顶青水湖,两个人听话得不行,我不喊停,两个都不吃饭的。 且还互相帮忙提水,配合起来有爱得不得了。 然后让他二人翻土,两个积极至极,你挖铁锹我剐土,你撒种子我浇水,合谐得我都要掉下巴。 于是这日吃晚饭时,我就问棠梨:“你们二人成兄弟了?” 追俊为我倒杯酒,再为棠梨倒杯酒,道:“我和棠梨已经说好了,不管最后你选择谁,我们都会祝福彼此。” 我把酒一饮而尽,泼他们的凉水:“我谁也不选。” 棠梨为我满上:“那么我们两个人就永远陪着你。” 我瞄二人:“值得吗?” 追俊居然变出一酒杯为自己满上,然后朝我的酒坛碰了碰杯:“以前我对你动了心却不敢承认,以至于错失了你,后来嫉妒心作怪,非要和棠梨争出个高低来。” “现在,”他瞄我,“我才知道何为情爱,让自己的心上人开心就好!” 他一饮而尽,向我笑:“你开心,就一切都好,不论你是选择他或是修仙,你开心我就开心。” 追俊是不能喝酒的,一喝酒就醉就乱说话,这杯酒下肚,他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同一盆菜诉道:“琛儿你知道吗,当初你问我你戴花美不美,你可知,你的样子从此就落入了我的心里……” “这东西是真的醉了!”棠梨笑追俊,然后捧起酒坛与我喝,“琛儿,在偷偷跟着你的路上,我与那狗东西谈了一路,我二人非要争出谁是真心喜欢你。” 棠梨灌口酒,看还在跟菜喋喋不休的追俊:“我才知,原来他为你弑过仙,原来他是如此上心于你。” 他转头看我,“但是琛儿,我同追俊不一样,我同他说如果你选择她我会祝福,其实是骗他的。无论你选择谁或是你谁也不选,我棠梨都不会放下你。” 内心说不动容是假的,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甜言蜜语,面对这两个如此深爱我的男人,叫我如何能摒开情爱专心修仙? 我抬起酒坛与棠梨和追俊干杯:“喝!今天别管他什么情啊爱的,让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它娘个大醉!” 二个齐声大喝:“喝!” 最后,我三个醉成一团。醒来三个人你抱我我抱你,大家哈哈大笑。 但是开心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不久,土酱传来消息,说西北地界有山大王被杀,镇山之宝被夺! 土酱还说,那塔妖明目张胆现身上山杀人。 看来塔妖不再隐藏自己。 我们三个聚在一起谋划,棠梨道:“这塔妖看来是在妖间四处流窜,四地界它都有现身过。” 追俊沉吟:“好似它的目标是镇山之宝。” “镇山之宝……”棠梨一喝,“如果我猜想得不错,它怕是在收集仙剑!” 我挑眉:“仙剑?” 以前我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我爹并没有告诉我多少。 棠梨便向我道来仙剑传说。 “有镇山之宝的山头,灵力皆旺。”追俊沉吟,“我爹曾说,能旺山头的镇山之宝,皆是仙界仙剑断裂之片。” 那这般来看,那塔妖确实在收集仙剑。 追俊继续道:“其实,碧碎山的镇宝也是一块仙剑碎片。” 哦,我看追俊:“那,塔妖怎么化成了你爹的模样作恶?” 追俊思虑:“其实我爹失踪那日,与人在后山有过打斗,而镇山之宝我爹就是藏在后山的,我就在想与我爹打斗的那个人,怕就是塔妖,这塔妖,似非一般的妖类。” 管他是什么妖,也不论他收集仙剑做什么,我横:“他灭了我的山头,又让我娘受了伤,既而导致我娘没有度过情劫从而灵魂俱灭,他是我大仇人,我就要杀了他报仇!” “对!”棠梨斥,“他伤了我爹,亦盗了我山镇山之宝,我也要报仇!” 追俊喝:“我爹的失踪肯定跟他有关,我也要报仇!” 第72章 我三人商议,决定联手与塔妖正面刚! 我们三个实力都不弱,在知了山,从塔妖与我娘交手来看,我们三个出手应有胜算。 于是我们整理好妖器,便往西北追去。 待我们到时,那座被抢的山头已白雪皑皑。山上冬青树及各类冬令植物皆已枯萎,而小妖物们正在瓜分财产,那塔妖早已不见。 找小妖物们问了一圈,个个都不知道塔妖去到哪里。 这如何去追踪? 棠梨沉吟:“这般,我们去蹲守有灵力有山大王的山头。” 追俊道:“对,就一定能撞上那塔妖!” 嗯,有灵力的山,就表示可能藏有仙剑碎片,那么这塔妖定然会现身。 “好!”我一锤定音,“那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于是我们三人在西北地界勘察了一番后,最后锁定一座名叫狼王山的灵山。 那灵山是目前西北地界最灵秀的一座山,西北地界到处白雪飘飘,唯有此山丝毫不见雪花,且各类时令之花绽放,野果硕硕。 如此反常灵山,必有仙剑碎片坐镇! 我三个便藏到狼王后山一颗与天齐高的紫藤树上监视。 狼王山上那长得粗犷与俊美并存的雪狼山大王还不知危险来临,居然连夜带人前去之前那枯萎山头抢物资去。 不知塔妖会不会来,我们只能努力在此盯睄。 紫藤蔓极美,我到底是女子喜欢美物,一来就被它吸引住,在花间玩得不亦乐乎。 两个男人见之便商量二人轮流盯睄,一人盯上半夜,一人盯下半夜,不用我插手。 我玩累了时刚好二人交换。 我飞到树根底下要睡觉,棠梨飞来横到我身下要当我枕头。 树根确实有几分硬,有个人形当枕头,那我便不客气地用了。 我枕着棠梨正要入眠,这时突然从树上传来两声极为轻微的咳嗽。 可能是这西北地界严寒,追俊有些许不适应吧。 你看连我都有几分不适应,在棠梨身上翻来覆去翻了半个时辰都还未入睡。 “咳咳。” 紫藤蔓树上又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 我还是心疼追俊的,便睁开眼看棠梨,他早已睡得香甜。 我便轻轻挪开棠梨揽着我肩的手,然后起身想飞上树去关心关心追俊。 但透过重重紫色的紫藤花串,却见站在树杈当中的追俊甩开衣摆盘腿而坐,而后他双手合什,开始结印。 片刻印结好,他把印拍向心口,之后舒展开眉毛,似是好了些许。 我纵身飞到他身边。 他看见我一惊,慌张道:“琛儿你,怎么还没睡?” 我瞄他:“千延也经常咳嗽,他是你的玉,带有你的特性……追俊,你实话告诉我,你刚刚给心口结的印,是什么印?” 因为花瓣太重,我只能恍惚看见那个印似乎带有封字。 封,封什么? 他看我一会儿,既而叹口气道:“琛儿,竟然被你知道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他把我拉到他怀中,“其实我一直有先天性心脏病。” 先天性心脏病? “所以时不时心口会疼,这不健全的身子我本不想告诉任何人,”他掉头看向我,“尤其你,不然你要可怜我,对棠梨可就不公平了。” 哦?我问:“那你结印是?” “以前尚能吃药调理,但可能与棠梨斗智斗勇太久,耗心神太甚,吃药调理效果已不大,所以只能用印压制压制。” 这,原是如此。 不过他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他向我暧昧道:“无事,你不用担心,我是郎中,知道怎么去爱护心脏,等把塔妖杀了,回到碧碎山天天看到你,我这心脏定能调理过来。” 本来刚刚还真的对他充满了同情,但看他这蹬鼻子上脸的模样,我直接起身:“拜拜!” 我要飞下树去,追俊却忽然喊我:“琛儿!” 我调头看他:“怎么了?” 他看着我一眼不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琛儿你,会想我吗?”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话? 我说:“你怎么了?” 他扯开嘴微微一笑:“其实,我蛮羡慕你爹你娘的爱情,虽然他们没有一直相守,但彼此心里都挂念着彼此。” 我调转过头,道:“追俊,你的缘,也许不是我。” 我飞下树,寻了另外一个地方,入睡。 五日了,狼王山大王还没回来,棠梨在西北地界又转了一圈,那塔妖无任何踪迹。 我们在想,他不会又去别的地界了吧。 然后我们三人合计,决定再守个三日看,如果三日仍然没有塔妖的踪迹,我们就回九山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守到第五日夜暮时,那天空陡然黑云滚滚。 厉风啸啸中,一枚闪电坠入狼王山山顶,既而闪电中惊现一男子。 那男子长身玉立,若竹松般挺拔,有气质的很,但看他颈项处,却有十个脑袋瓜。 此时这十枚脑袋瓜的妖右手狠狠抓着狼王山山大王,然后他转了一颗俊脑袋到正身前,向狼大王厉声一喝:“说!镇山之宝在何处!” 透过串串紫藤花瓣,我竟看到其中一枚脑袋是追俊他爹追一环! 我的手被人紧紧捏住。我转头去看,是追俊。 他看着他爹那颗脑袋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莫不这就是那塔妖的真面目?! 只见狼大王伸出手指指向我们身下的这颗藤蔓,颤声道:“在树根下。” 那塔妖闻言哈哈一笑,然后又换了一颗脑袋到正前面,仔细打量狼王山大王,哼道:“看你长得还挺不错,鼻梁高耸方脸刚正,瞧着蛮有霸气的,刚好我这十颗脑袋还没有这种类型,收你了!” 他说着左手突然向狼王山大王发出一道黑色法术,那山大王大叫一声,既而法术便裹住他吸进了那塔妖的身体里,刹时,塔妖的脖颈处又长出一颗脑袋来,正是狼大王脑袋! 真够恶心! 我三人再也看不下去,各变出妖器冲出来! 追俊气愤至极,道:“原来我爹是被你吸收了!今日看我要为我爹报仇!” 塔妖见到我们却不慌不忙,而是又把另一个帅哥的脑袋转到前面来,大喝:“早就发现你们在树上,呵,我看看,咦,这两个帅哥还蛮眼熟的嘛!” 我愤问:“你为什么要屠我九山!” “屠山?”他瞄我,“哦,原是那几年前。” 棠梨道:“你收集仙剑又是干什么!” “呵,”他双手抱胸,笑得轻蔑,“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妖,塔妖!” 他极骄傲,“我这塔乃是凡人用来摒弃恶念贪欲之塔,所以我是恶念贪欲的化身,我既化为了妖,自然要追求我的东西。” 恶念贪欲的化身? 我眯眼:“你想要美人跟财?” 所以他以前那塔妖洞府里才有那般多的财宝那么多的美人。 “那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我收集仙剑,就是要统治妖间,作这妖间最大的主人,这样所有的财宝就统统都是我的,所有的美人也统统都是我的,哈哈!” 他哈哈大笑,然后瞄我,“至于屠你山头,我开心我高兴,我可能去偷,可能去杀,可能去抢,全凭我的心情,哈哈!” 气死我了! 凭他的心情让我那么多兄弟惨死!凭他的心情我娘受伤未渡过情劫!凭他的心情,让我与相爱之人互相残杀! 我气得大喊:“啊!纳命来!” 打起来了。 这塔妖果然厉害,但我三人也非吃素,尤其我得了我娘的妖灵,且我们三个人很默契,于是打得那妖节节败退,还把他两个帅哥的脑袋给打了爆。 他被我们打趴在地上,我又用鹿角割下了他一枚俊男脑袋。 那枚脑袋瓜骨碌碌滚到他眼前,他便疯了,喊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枚脑袋瓜!尔等太过份!” 然后他右手突然往天一伸,一把闪着金光的断剑自远方陡然飞来,到他右手之中。 瞬间,他便不见了。 我三人四处寻找,见他站于一处高云之上,正狠厉地俯视着我们。 “凡人的恶念贪婪欲望等肮脏阴暗皆倾诉与我,那些东西盛与我塔间每一处,所以我便是这世间最黑暗的存在。” “小小三只妖岂与我斗?!就算现今这仙剑我未收集完成,凭这半把断剑也能把你们搞得死透!” 他说着眼神一狠,就向我们攻来。 仙界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哪怕只是半把断剑,竟也把我们打得节节败退! 不仅把我们打得节节败退,且那断剑碰上我们的妖器,妖器的灵力竟都被它吸收! 不行,这般下去没有胜算! 我三人对视一眼,攻斗布置信息已从彼此眼神中读到。 我们决定一个从正面攻,一个从侧面攻,一个从后面攻。 正面的人吸引塔妖的注意力,侧面和后面的人趁此机会重伤或者杀掉它! 我妖力最高,两只鹿角一握,就往正面攻去。 那塔妖果然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向我杀来。 棠梨从侧面,追俊从后面。 但我们都小看了塔妖,塔妖那七个脑袋已与他融为一体,棠梨和追俊攻过去时,他立马化成三个身子,各与我们相缠。 他的仙剑真的很厉害,斗了几百回合,我的两只鹿角竟被那半截仙剑砍成了几断。 妖器没有了灵力,犹如废铁,我便打不过他了。 浑身被仙剑砍了几刀,鲜血直流。 我飞在空中,一剑刷过来,我被拍瘫在地上,然后脖子被仙剑狠狠架上。 “琛儿!” 两个方位传来喊叫,我却不能看,因为塔妖另一只手突然掐住了我脖子,把我提了起来。 我的脖子不能动,只能努力转动着眼睛去看。 但见追俊被塔妖分体一脚踩在脚下,只留出一个脑袋瓜。 他的脑袋努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想喊,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而棠梨被塔妖另一个分体一掌拍在地上。 我这个本体的塔妖换上一个十分帅气的脑袋瓜,然后那脑袋伸出一条长舌头舔我的脸:“这个美人倒可以玩上一玩。” 他那张脸那么正气俊美,但配着那副猥琐语言,我真恨不得当场自尽! “放开她!” 我听到棠梨的喊叫,既而眼角飞瞄到他艰难地站起身,然后摇摇摆摆飞了上来。 但是他浑身有血在飘,飞得慢,被塔妖一剑刺穿肩膀,甩在地。 “我叫你放开她!” 他又摇摇摆摆地飞上来,又被那塔妖一剑刺穿大腿,甩在地。 他不信邪,又撑着飞过来。 …… 他已经浑身是窟窿了,但是他撑起颤抖的双腿,还要向我飞来。 “哈哈,我最喜欢看这种悲惨的画面了,让你欣赏欣赏我是如何虐杀他的。” 那塔妖说着把我转了个面,面向棠梨。 我想让他别来了,但我喉咙被掐得紧紧,且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棠梨颤抖的双腿站起又跪下,跪下又站起,然后再跪下站不起来了。 他拖着腿血淋淋地爬到塔妖脚下,虚弱道:“放开她。” 我突然想,之前开窍想着摒弃情爱羽化登仙,是不是错了? 我快要死了,可看着地上的棠梨,想可惜他了。 塔妖抬起一脚要碾碎棠梨。 正此时,传来一声“住手!” 然后一道银光自踩着追俊的分体塔妖脚下射出,直朝我这塔妖本体射来。 塔妖躲不及,手一松我重重跌在地上。我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棠梨马上爬来抱住我:“琛儿!” 我咳个不停,半天才缓过来。 那银光威力太大,竟把塔妖本体砸进了地坑!而因塔妖受伤,两只塔妖分体立马化为了烟散。 银光落在坑边,散开,竟是追俊。 第73章 追俊胸口一张金色法印飞开,既而,他眼眸陡然变黑,手中白亮如玉的莲藕节立马黑气萦绕。 他朝坑内一喝:“今日非斩杀你!” 他的声音变了,不似之前的流水之声,而似从地府传来。 我嘶哑着喊道:“追俊!” 棠梨却摇头:“他不是追俊。” “心魔!”塔妖从地坑中抬起头,“一只小妖竟然堕入了魔道!” 心魔? 我愣了好久,恍然大悟。 原来追俊根本就不是先天性心脏病,而是入了心魔! 心魔哈哈大笑:“小妖又如何,只要他心够诚,只要他执念够深,照样身体精神美味得很!” 其实,我之前是有几分怀疑追俊是入了心魔的,但是他总能解释过去,我便把怀疑放入了心底。 原来我猜想得不错,他入了心魔,并且怕是早就入了心魔。 我突然想到他以前剐我的心脏,莫非那时就已经入了心魔? 他为什么要入心魔呢? 心魔朝塔妖厉声一喝:“看你也是一盘好菜,今日我倒要来尝一尝呢。” 当时他说,他可以坐实继承者之位……啊,原是如此! 他为什么会堕入心魔,我恍然知晓了。 他从小爹不疼。他爹追一环的眼里面永远只有追峰,无论他怎么优秀他爹都看不到瞧不着。 而他娘又是那般寄希望于他,希望他拿下大王之位,希望他做以后的碧碎山之主,可是他爹的不爱又让他觉得那大王之位是那般遥远……所以,他便魔怔了吧,用我的心引来了心魔。 记得小时候,曾经抓一只兔子当着他的面杀了烤,他竟然不理我三天,后来我百般地央求他才肯理我,问其原因,说我太过于残忍,说万物生命皆平等,这是他学医悟出的道理。 与心魔缔结契约后,心魔会在其心里住下来,它会把人恶劣阴暗的一面放大表现,所以,他后来才变那么坏。 但他心底是有善良的,所以他对心魔反抗了。 犹记当时在人间,心魔说再反抗就让他比现在还要丑,那么当时他那般丑,必然是因为他的反抗被心魔给剥了筋噬了肉…… 天,他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本来他摒弃了心魔藏去了人间,却因为我,他又不得不让心魔重新回到他的心里。 天,我就是一个罪人! 而他追俊,此后并未就此投降,依然在与心魔作斗争,所以前几晚,才会有封印…… 我没有想到追俊原来活得这般痛苦,他一个人承受了这许多,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这回,他怕是把自己的身体祭给心魔了,”棠梨微弱的声音,“为了杀这只塔妖。” 棠梨道,心魔要把寄宿之人的身体与魂吃完方罢休。 天! 他一直在做怎样痛苦的斗争,怪不得他问我如果他不在了我会不会想他。 “那便试试!” 塔妖从地坑中飞起,向心魔杀去。两杀得天昏地暗混天斗地。 我呕出一口心血,问棠梨:“那么就是说,如果心魔打赢了塔妖,追俊就要被心魔彻底吃尽? 棠梨道:“怕是。” 此时,我竟不知道是希望心魔赢还是希望塔妖赢。 那头心魔果然厉害,黑莲藕竟然能够抵挡得住那半截仙剑的仙力,杀得那塔妖节节败退,心魔手中的黑莲藕把塔妖手中的仙剑打飞,心魔一脚踢过去,那塔妖便瘫在地上,吐出一口浓浓黑血。 心魔一莲藕挥过去,就要把塔妖结果,但塔妖忽然衣物自燃。 然后浓烟薰得心魔动作顿了几顿,没有结果得了塔妖。 既而烟灰散去,没了衣服束服的塔妖身体化为了浓浓黑烟,窜到了空中! 两只红光闪闪的眼睛在黑烟中怒瞪:“哈,我乃凡人心中恶念,你不过一只魔而已,与我众多恶念抗衡?” 然后那仙剑飞入黑烟幻化出来的烟雾手中,向心魔杀去。 塔妖没有实体,心魔一莲藕挥过去,它就消散,反而黑烟手中仙剑剐了心魔好几剑。 我都不知道该为谁加油。 最后心魔打不过了,竟又逃进了追俊的心里! 追俊被塔妖一剑刺穿胸膛,那血满天地飞! “追俊!” 我哭着喊着要爬过去,但是棠梨紧紧抱着我。 最后血雾散开,只剩一颗残缺不全的玉石滚到我的脚边。 我颤着手捡起它,他这是死了吗? 那黑烟又幻化成几个脑袋美男子身段的样子,手执金光闪闪的仙剑,一步一步朝我和棠梨踏来,犹如死神来临。 棠梨把我护到身后,道:“有本事先杀了我!” 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再同他战斗了,我们浑身是血,如今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即使是做两只待宰的鸡,棠梨却挡在我的前面。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我抱住棠梨的腰:“其实棠梨,我是爱你的,虽然以前对你有恨,但是我变傻了之后,心里面依然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我正视自己的心,我是真的爱你,今天死了,也值得了。” 他反抱着我,沉重道:“我无能,总是无法保护你!一次又一次!” 我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是有比我们更厉害的恶人,但是已经足够了。” 漫天紫藤花瓣飞舞,好似在为我二人唱葬歌。 我想死就死吧,与心上人死在一起,还有花相伴,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那塔妖哈哈大笑,举着剑正要把我二人斩杀,忽然从空中划过一道至白流星。 塔妖一愣,然后他脸色忽然一慌。 那星光瞬间飞缠到仙剑上,仙剑便斩不下来了。 “谁!是谁?!”塔妖七个脑袋四处乱看,大喊大叫。 一滴星光落地,幻化成一名穿白袈裟的和尚。 他光洁而又圆满的脑门上九个深深的戒疤,一张俊美得犹如画中仙的脸蛋闪着至纯的光芒。 只是看他一眼,便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因为看一眼都已觉得是亵渎。 我只敢看着他身量高挑的身段。 他举起右手,作莲花状,那拇指和食指之间便生出一粒佛珠来。 手指捻动,佛珠一弹,塔妖便坠在地,化为无数虫塔结合的丑陋模样。 犹如禅音传来:“贫僧至纯法师,已盯你许久,还不束束就擒?” 至纯法师? 我有听过,我爹曾与我讲过,说有一位至纯法师,是世间最纯的光所化,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黑暗邪恶皆不存。 这塔为至恶化身,而至纯法师乃为至纯所化,正是克制它之物,那塔妖岂是对手? 塔妖仙剑一扔就要化为烟逃去,法师手中再生一粒佛珠一射,那塔妖就被钉在原地,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法师从袖中取出一个木钵,把钵口对准塔妖,塔妖即被吸入钵里。 就这么收服太便宜它了! 我恨得牙齿痒,喊道:“应该把它千刀万剐!” 法师头一侧,看了看我和棠梨,既而脚步一转,朝我们走来。 棠梨以为他要杀我们,把我紧紧揽在怀里,道:“你要杀杀我,她是无辜的!” 那法师停下脚步,道:“贫僧四处游历,在人间行医救人在妖间收服恶妖,从不滥杀无辜,观你二人并无恶业,又岂会对对尔等弑手。” 说着他袖子对着我二人一扫,我们身上那足以致死的伤口便复了原。 这人怕是已修到仙了。 棠梨扶起我,对法师道:“多谢。” 我却“咚”地跪下去,向法师递出追俊的原身:“法师求您救他!” 法师手一张,我手中的玉自动飞入他手中。 “这玉尚有一丝气息,只是,一有心魔,二,有杀业,弑过仙。” 我向他连连磕头:“那仙为他心中心魔所弑,您法力无边,就救救他吧!” “他医缘了得,有积德,”法师沉吟,“与贫僧倒有几分投机,救他不无不可。” 我欢喜不已,抬头问法师:“您愿救他?” 法师轻点头:“但要想把心魔化掉,再磨掉杀业修得人身,需日日待在贫僧身边才可。” 我愣住:“那,您要把他带走?” “不错,”法师道,“如此才能救他,且修为人后,他将不记前事。” 也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追俊太痛苦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他的救赎,包括他娘,包括我。 我沉默良久,道:“好。”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忘掉前世,让他与法师在一起行医救人,他也曾说过,行医救人,是他的梦想。 那么就让他去实现他的梦想吧。 我抿唇: “您,带他走吧。” 法师把玉纳入袖中,棠梨扶起我,再向法师道了一声谢。 法师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踏云离去。 我对着法师的身影喊:“我会照顾好你娘,照顾好碧碎山,你一定要好好的,下辈子要幸福!” 法师的身影转瞬即逝。 我的泪水忍不住“哗”地流下。 毕竟,可能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毕竟,与他青梅竹马了那么多年,毕竟,也曾喜欢过他…… 棠梨伸出手擦掉我的泪:“琛儿,还有我。” 我看他。 他深深看着我:“我会一直爱着你,陪着你。” 我看他好久。 他抿了抿唇,道:“如果,你想修仙,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我扑进他怀里:“不,我不修了。” 面对我的投怀送抱,他有几分懵,纳纳问:“琛儿,你的意思是,与我在一起,是吗?” 我轻轻点头。 他怔了怔,然后变戏法似的把那枚血手镯变出来扣到了我左手腕上。 他道:“那么,你再也别想离开我。” 说着紧紧抱住我,唇就狠狠吻了上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