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书香门第TXT下载论坛 ) -- ( ┃ ┃ / (o _ o) 。 ┃ ┃ _'-.._'='_..-'_ ┃ ┃ 书香门第【熊大】整理! /`;#'#'#.-.#'#'#;`。┃ ┃ 。_)) 熊((_/┃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先 .# ┃ ┃ / '#. 生 .#' 。 ┃ ┃ 请大家支持作者,支持书香门第! _。 。'#. .#'/ /_ ┃ ┃ (((___) '#' (___)))┃ ┗━━━━━━━━━━━━━━━━━━━━━━━━━━━━┛ 《天上掉下个倒霉蛋》作者:晓月流苏 文案 倒霉被砸的温柔攻X自杀未遂的闷骚受,狗血治愈系甜文 乐观幸运真·人生赢家攻 悲观倒霉喝凉水会塞牙受 沟通不良的两种生物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康起瑜,齐锐 ┃ 其它:温柔攻,忠犬受 一 康起瑜一直自认是个特别好运的人,可是最近他对自己的运气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事情的起因在于某一天夜里,他踩着人字拖,嗨皮地提着刚买的啤酒和零食,从一条平时不长走的街道溜达着回家。这天月朗星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康起瑜在路过某老楼时抬头向上望了一眼。 这一眼简直可以说是改变了他未来整个的人生,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形的黑影正在半空中飞快向着地面坠落,然后平地刮起一股妖风,把这个坠落的家伙向他的方向生生吹出两米,黑漆漆的人形被一楼店铺的防雨棚挡了一下,啪一声滑下来将仍然呆呆抬头的康起瑜砸了个正着。 康起瑜先是懵了一阵,然后才慢慢感到手臂的疼痛和身上的重压。他倒抽着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用没事的那只手掏出手机来直接拨了110和 120。警车和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很快便到了,医护人员把康起瑜和把他砸出重伤来的家伙搬上车。康起瑜疼得面目扭曲,只模模糊糊闻到那坠楼的家伙身上一股酒气,也不知他是醉得厉害还是伤得太重,一路上似乎一直没有意识。 到了医院,康起瑜进了急救室,砸伤他的坠楼者却又有了麻烦:他人昏迷着身上又没钱,听护士说,手机上仅有的几个号码要不就打不通,要不就是打通了却也不肯来医院缴费送钱。因为没钱就不救人放着伤者恶化不是事,恰巧康起瑜和他一同受伤一起被送来,说他跟这家伙毫无关系医院当然不愿意相信,所以医生就来做他的工作,劝说他帮着垫点钱。 作为一个无辜受波及的路人,康起瑜感觉很悲摧。但急救室灯光下,从楼上掉下来的家伙有一张相当年轻的脸,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三十岁……胳膊疼得要命,不想听人在耳边啰嗦,就当花钱买个安静安心!这样劝服自己,康起瑜乖乖向医院再次献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等康起瑜处理完骨伤又做完检查,在医院占了一张宝贵的床铺睡到第二天,护士告诉他跟他一起被送来的、有他垫付了医疗费的家伙已经脱离危险,估计几天之后就可以从加护病房挪到他的临床做室友。之后警察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调查结果表明,砸伤他的名叫齐锐的28岁成年男性公民……坠楼原因初步判断为自杀抑或是饮酒过量的失足,挂掉电话前该名警员还对他这个恰好路过的受害者致与了深切的同情。 康起瑜委实郁闷了一阵,好在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听说他住院陆续跑来送了大堆的水果补品,病房里每天热热闹闹,总算让他心情回复起来。原本康起瑜不打算告诉这群朋友自己受伤的缘故,可惜的是他的传奇经历在医院住院部流畅甚广,常有大叔大妈小朋友来他病房门口围观。热爱生命的大好青年差点被酗酒的自杀者砸死,每次听到不熟的人口里讲述出来的他这番奇遇,康起瑜就不免被来探病的朋友嘲笑一顿,于是他慢慢恢复的心情不免再次产生了回落。 总之当齐锐从特护病房被转到普通病房时,康起瑜已经被好友轮番探望调侃个遍。等帮助齐锐转房的护士离开后,康起瑜拉开病床上的布帘,默默盯着旁边病床上的年轻人看了许久,压抑着摊手到他眼前大喊“还钱还钱还钱还我钱!”的冲动,幽幽地说:“那个……齐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临床的青年被包扎得像是个半成品木乃伊,听到康起瑜的声音,非常惊悚的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扭过头,抬起黑沉沉的眼睛与康起瑜对视良久。终于,他苍白的脸上泛起再明显不过的尴尬神色,微微垂下头,慢吞吞又费力地低声说:“对不起,医生说我脑震荡的症状比较严重……最近的事不太记得,您是……?” 康起瑜原本郁闷地想讽刺他几句,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再多说。 “……我?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他半开玩笑地说。 二 临床的伤者眨了眨眼睛,似乎消化了一会康起瑜玩笑的含义,他迷茫的样子让康起瑜原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解释一下,但就在下一秒,齐锐苍白的脸上就蓦地腾起一股红晕,原本放在体侧的手不自在的动了动,看起来似乎想要努力坐直,而不是躺在床上继续与康起瑜的对话——这种尝试当然马上失败了。 “是康先生啊,”康起瑜感到有一股视线不自在地避开了自己的眼睛,落在他的鼻梁上。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太出来,但康起瑜却觉得对床的男人窘迫得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对不起,之前就想找你道歉。砸伤了您非常抱歉,还有麻烦您给我垫付医药费的事……” 说了那样的话,康先生本来就有挤兑人的意思,但他着实没想到对床的男人会难堪到这种程度,好好的说话连敬语“您”都冒出来了,一时既有点想笑又有点惊讶。 之前没有注意这个叫齐锐的男人长什么样子,现在看他这种反应之下给人异常违和的感觉,康起瑜才发现齐锐有一张相当不错,严肃起来很适合走冷酷路线的脸——这并不是说男人长得多么英俊,但他五官端正硬朗,虽然躺在床上也能看出身量颇高、身材适中,加上沉默时自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总之这一切外表给人的印象都与现在的尴尬和束手无措极度不符,竟然硬生生让遭灾又破财的康起瑜生出一点罪恶感。 “算了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只要把我借你的钱还了,再还我这几天住院的开销就行了,这样可以吧?”被这股莫名的罪恶感敦促着,康起瑜连忙摆了摆没受伤的那只手打断齐锐继续道歉。 “这是当然的!”对床的男人异常痛快地回答。 但康起瑜刚刚想舒一口气,接下来齐锐的话锋就转到了让他想哭的内容,因为对床的男人紧接着就吞吞吐吐地给他的话做了补充。 “钱我会尽快还给您,可是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现在就给您写个欠条,等我出院找到工作,每个月一定按时还钱,这样可以吗?” 可以吗?!你都说自己没钱了我说不可以你卖身卖肾还我钱吗?!完全没有讨债经验的康起瑜抱着自己打石膏的胳膊一时有点发愣,瞪着眼睛憋了半天,对床的齐锐垂着头似乎是不好意思可能他所以看不到表情,但从康起瑜的角度看,隔壁床缠着白绑带的脑袋上通红的耳朵还是相当醒目的。 康起瑜想了想半天,发现面对这种情况他完全没办法开口说“不行”,再想想反正掏钱出去充好心时基本已经做好那些钱都打水漂了的准备,只好郁闷地仰天长叹一声,不高兴地说了句“欠条写得清楚点”,扭头去看自己笔记本里播到一半的电影去了。 对床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康起瑜听到齐锐向另一面的病人借纸笔,慢吞吞磨蹭了好一会,等他电影都快看完了,才低声叫他,“康先生,康先生?” 康起瑜扭头,接过对面递过来的白纸,低头看了看欠条的内容,改了几个地方重新抄写一遍,签了个名字递回去,冷淡地说:“你看看这样可以吗,可以的话就签个字吧。” 齐锐侧着身想接,姿势看起来辛苦又费力,额头上没被绷带遮住的地方、还有鼻尖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康起瑜注意到这个,才想起方才护士给他换床时齐锐几乎没有让他动过。反应过来他是因为一个简单递东西的动作出了一头的汗,康起瑜为自己刚刚的别扭而不好意思起来。 想想都同意让他慢慢还钱了何必还要闹别扭,他干脆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齐锐床边把欠条递到他眼前。齐锐愣了一下,停止了他艰难的努力,拿过欠条看也不看就签了自己的名字。见他签完了字,康起瑜才灵光一闪想起来,“喂,你不能找个熟人借钱先还给我吗?我都不认识你,每个月追着你还钱也太麻烦了吧?” 垂着头签字的男人怔了一下,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把欠条递给康起瑜。 “真对不起,我在这边没有什么熟人。”他低声回答。 三 齐锐说他在“这边”没什么熟人,和他同屋住了几天之后,康起瑜就相信了他绝对没有撒谎。 相比康起瑜总是发愁被源源不断来探望的朋友骚扰嘲笑,临床的齐锐从来没接待过一个访客。他的床头柜光秃秃的,生活用品也少得可怜。平时康起瑜看电影上网玩游戏,他也不跟他或者别人搭话,实在乏味得让人惊奇。 原来世上真的有青年人能没书没报、没电视没网,只靠发呆和睡觉地过日子。——当留意到这些之后,康起瑜就经常这么想。 他有时会琢磨,临床的男人如此沉默安静,会不会和跟他这个债主同屋比邻有关系。但如果没有关系,这个人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他还如此年轻,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却连一个愿意出钱出力照顾他、甚至只是对他表示一下关心的亲友都没有。 这么一琢磨,那些胳膊上疼痛带来的、对齐锐的不满就一点一点的消散,直到他再想起最初与他搭话时那点小气巴拉刻意刁难的行为,心里不免就有些微微发涩。这点涩意也许谈不上愧疚,却足够让他决定再不那样去与齐锐说话。 毕竟,虽然相处不多时日,但他却看得出来,齐锐虽然孤僻了一点,却实在是个虽然认真得过分却很不错的人。况且,就算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该面对如今这种境遇。 虽然这样想,但其实康起瑜也没在齐锐身上投下太多的注意力,本来嘛,住院的时候谁不都是闲得发慌。就算他有笔记本电脑,就算他能打游戏,就算他有轮上几周还不重样的探病好友又怎么样?本来就处于休假阶段,医院里能进行的休闲娱乐实在有限,所以康起瑜大多时间也都是闲得不能再闲了的,偶尔关注一下同室好友,只能算是打发无聊的方法之一。 按理,在医院病房培养出来的“革命感情”很少会有后续发展,更别说他们这类一天也对不上几句话、淡得出水的关系了。基本上就是病好人散,之后的交集也仅限于齐锐还钱让他们债款两清,不会再有其他。但出乎意料的某个事件,却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这个定局。 这个事件起源于康起瑜某位极有良知的朋友,也是个嘴巴快得惊人的朋友。说白了,这个人不去说单口相声简直是相声界的一大损失。 在那天这位朋友来探病时,康起瑜刚招呼他坐下,这家伙就迫不及待拉开了话匣子。当还没进入“正题”之前,他已经天南海北地说了一堆,从自家的窗台上挂着的内裤扯到老板妹子的新居厕所,管他是康起瑜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有关系的还是没关系的,想到什么就叨叨什么。康起瑜故意没给他倒水,就是怕他嘴上没谱,说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结果临到最后,那人还是成功地点了个惊天之雷。 “说起来砸伤你那家伙也挺可怜,出了这样的事,竟然连个亲友都联系不上。”一开始的时候,康起瑜还没有听出问题,只是后悔没提醒朋友砸伤他的罪魁祸首就睡在他旁边,这样讨论别人实在像是特意说给人家听。他偷偷扫了隔壁一眼,见床帘之后的男人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 “刚才我听护士说是你给他垫付的医药费?” 正想提示他闭嘴或者换话题,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转折,康起瑜还没来得及吐完他那口气,马上又被后续的发言砸得晕头转向,“只不过那男的自己想死你干嘛垫钱给他急救?他转头再自杀一次,你找谁要钱去?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说那个人年纪轻轻也好手好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要自杀?!而且连跳楼自杀都做不好还连累别人,说起来还真废物!” 这位亲爱的朋友有个习惯,平时说话还好,至少是常人能正常反应的速度。但是一开始骂人,就和连珠炮似的劈里啪啦,那语速简直堪比不断扫射的机关枪。 于是,当康先生的脑子转过弯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一时间,康起瑜觉得就像是被骂了的人是他自己那样,他涨红了脸再次偷瞧临床的齐锐,见他依旧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映在帘上黑黑的一团。 但这一次,莫名地康起瑜却知道他是醒着的,并且显然听见了那一段话。 这种情况实在尴尬极了,偏偏好友实在太没眼力健,无论他怎么做手势摆脸色,爬起来想去堵住他的嘴,这家伙都和没瞧见似的,继续沉浸在“骂人的快乐之中”。——很显然,最近他在工作中压抑得够呛。 齐锐这人寡语老实,和他一屋住了几天,听他开口说话的次数却还是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康起瑜本以为他再难堪都会咬牙忍着、默默承受,却在连珠炮似的话语之中意外地听见了拉帘子的声音。 “对不起,我就是那个砸伤了康先生的齐锐。我确实很没用,但是一定会还钱的。”不知何时坐起的齐锐居然开口,他冷着脸不错眼地看向康起瑜的友人,这句话说得很直很不客气,却也一板一眼地格外认真。 朋友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康起瑜也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生怕两人会起冲突,忙打着哈哈一把拽起想要开口继续说什么的朋友,将他推出病房,不停热情地表示请他务必要尝尝医院食堂的病号饭。 直到将人送走,康先生才有空去想这“背后说人坏话又被抓个正着”的尴尬事件。 毕竟,虽说齐锐砸伤了他还欠他钱,但在什么都不了解时就说人家是废物,虽然知道朋友这是在为他抱不平,可是对齐锐来说却不够尊重也不够公平。 就这么一边想着,他顺手买了一份盒饭开始慢慢爬楼。 齐锐跳楼时身上本来没多少钱,据说连买洗簌用品都是护士帮忙拿康起瑜垫付的钱从医院超市里买来的,平时吃饭自然也都是用康起瑜那笔钱买单。但为了钱能支持的时间长一点,齐锐平时求护士帮忙打饭,点的都是最省钱的白饭加几毛钱的咸菜泡菜。康起瑜虽然没那么八卦每天关注临床,但次次都是如此他还是不可能不注意到。所以这次有赔罪意味的请客,他挑了一荤一素两道看起来最好的菜加上满满一盒米饭,进屋时放在了齐锐床头柜上。 床上躺着发呆的伤患注意到这些,露出一副莫名的表情,他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康起瑜,仿佛无法理解他的举动。于是,尴尬的康先生只好掩饰地开口解释,“顺手带上来的,你还没吃午饭吧?” 齐锐听他这么说,立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似的说:“是、是啊!谢谢!” 康起瑜看他的反应,觉得他这种表现恰好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显然齐锐会接朋友的话并不是因为被人说成废物而生气,而是为了强调他会还债的决心。这种半点不讲究圆滑、极易被人误解的说话方式,让那个比齐锐还要小上三岁的康先生眉头打结同时又有点想笑,有一种面对不懂事孩子的感觉,语气不自觉便变得热情起来,“不客气,你以后也别等着护士送饭了,什么时候饿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下楼带上来。” 四 康起瑜说到做到。原本他并不是一个作息规律的人,住院这几天总是睡醒了早饭时间恰好过去、午饭时间正要到来。即便如此他也常常懒得去食堂吃饭,不时随便从床头礼物找那个翻出点心零食来垫胃口。 可自从那天说要帮齐锐带饭开始,康起瑜竟然会很神奇地每天不到八点自动醒过来,乖乖去医院食堂甚至外面饭店买粥买包子买小菜,然后赶在换班护士有空帮齐锐买饭之前投喂临床的男人。 不单早饭如此,午饭和晚饭他也变得餐餐准时。每次出门觅食前,康起瑜都会询问对床齐锐“想吃什么”,可惜每次都得不到针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齐锐总会一脸不自在的拒绝他的帮助,理由和借口无非是“太麻烦您了”、“我还不饿”。 康起瑜很能理解他不能坦然接受自己好意的心情,他自忖自己哪天落魄,估计也没有心胸宽广到可以坦然接受别人因为同情和怜悯而施加的善意。但相比让一个人不自在并且自尊微微受挫,康起瑜觉得他更看不下去有一个人就住在自己旁边,明明是受伤后应该多吃好的食补,却因为缺钱而不得不每天吃咸菜。 于是他每天去吃饭前的问题就变成了“齐锐,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么?” 对床的男人很快发现自己的拒绝丝毫无法撼动康起瑜帮他带饭的决心,几天之后他会回答康起瑜“我不太饿想少吃点”、“麻烦帮我带点炒土豆丝”、“一块钱的辣白菜”,甚至康起瑜第一次问他不吃什么时,会带着明显因为说谎而不自在的表情骗康起瑜说,“对不起,康先生其实我不吃肉的。” 听到这样的话,康起瑜也没有拆穿这个不擅长说谎的男人,反而随意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天他跑出医院到医院外面点了小炒,吃过之后又要了一份,提进病房递给齐锐。看他拆开餐盒时微蹙起眉毛,才一拍额头上前合上他面前的饭盒,假装懊恼地道歉说:“唉呀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吃肉的。这盒先放着吧,我去再给你打一份素菜!” 齐锐飞快按住他原本就没打算拿开的饭盒,“不用,我吃这个就可以。” 康起瑜忍住笑看着他。 这时对床的男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矛盾,脸又开始有点红起来的趋势,掩饰般补充道,“偶尔吃一点没关系。” 关照一个人这种事,一旦在某方面开了头,似乎很自然就会延伸到其他方面。康起瑜只是帮对床带了几次饭,就很快发现他除了吃饭之外另一个烦恼。 医院住院部的护士虽然不少,但无奈病人实在太多,所以日常看护工作其实都是由陪床的家属完成的。即便像康起瑜这样仅仅伤着了非惯用手的病患,有时也会有不便之处。但他年轻俊秀,性格和家教俱都不错,和医生护士混得熟,就得到不少优待。 与他相反,隔壁床齐锐虽然伤得更重有更多不便,却因为沉默寡言存在感稀薄而很少得到关注。他自己似乎也乐于如此,有什么问题就算再困难,只要还能撑着自己做到,就绝不开口求助他人。 比如康起瑜见过他每天出去上厕所,都要费很大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拄着墙慢慢挪出房间。明明就在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一个来回却要花费临床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刚开始康起瑜想过是否要扶他,但想到齐锐接受他请吃盒饭时的别扭表现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直到某天下午他不幸误信了损友的推荐,下载到一个无聊到极点的烂片,在因为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而莫名暴躁、导致对周围环境格外敏感时,忽然注意到隔壁床的男人频繁地翻转移动身体,使他身下的病床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 虽然刚开始有点因为被打扰而烦躁,但想到齐锐一向的安静,康起瑜就好奇起来。他没有暂停播放,悄悄扭头去看对床那个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 齐锐一点也没有察觉康起瑜的目光,他皱着眉焦躁地盯着床头吊瓶中滴管中一滴滴掉落的药液,过了一阵,好像终于无法忍受它的速度那样伸出手,把原本就已经滴得很快了的滴管又拨快了几分。 偷窥中的康先生顺着滴管向下,瞄了瞄齐锐平放在体侧的手臂——不出所料那里果然已经红成一片,他感到自己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无奈地下床汲了拖鞋,走过去二话不说把流速调回适中。 专注于自己床头所剩的小半瓶药液,齐锐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康起瑜的靠近,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似的,抿着发白的嘴唇把目光转移到站在自己床头的人身上。康起瑜无奈地低头俯视他半晌,对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睛,终于把想骂想啰嗦的关于“你知不知道有些药滴太快很不好啊”这种话题咽回去,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通红的手背问,“这个,不疼吗?” 康起瑜的手指实际上并没有碰到齐锐,但是躺在床上的男人却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紧接着不出意料,康起瑜果然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抽气声,他感觉自己的眼角再次抽了抽。 “急着点完是想做什么吗?”康起瑜怀疑地看着齐锐,稍微想了想能让住院中无所事事病人赶着去做的事,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想去厕所吧?” 齐锐楞了一下,疑惑地瞄了瞄康起瑜,似乎在怀疑他为什么会猜中。出乎康起瑜的意料,这次齐锐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很平静地轻轻“嗯”了一声解释说:“我等它输完。” 康起瑜站在他床边无语了片刻。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一脸平静说要等自己挂完吊瓶再去厕所的人,脚在被子里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已经再次把床晃出声来。要不是实在不太熟,康先生真想按着他的肚子再问一次,看这个男人还能不能说出等输完液再去厕所这样的话。 “我帮你提吊瓶,输完还要很久的……”根据投喂三餐得来的经验,康起瑜这次没有用提议式的语气,而是直接用了陈述句以告诉齐锐,马上去厕所是个必然。 他边说边掀开齐锐身上盖着的薄被,把胳膊伸到他脖子下面用力将这个男人扶坐起来。齐锐像是完全没想到康起瑜会有这样的举动,既没有客气推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快道谢。直到康起瑜把他的被子推到一边,抱着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搬得转向床边的方向,才磕磕巴巴地说:“谢谢——我、我自己来!” 康起瑜一把按住他想要已经伸出来、想要去够拖鞋的手,坚定地推回去。蹲下身边帮他套拖鞋边无奈地恐吓,“你别乱动啊,滚针的话就要叫护士来帮忙了,难道你会自己给自己扎针吗?” 齐锐果然立即没了声音。 等康起瑜帮他在可以落地的那只脚上套好鞋,站起来摘下输液架上的吊瓶,转身想要催促他站起来跟上时,意外地发现男人木然坐在床边,定定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两个大大的自己一手打石膏一手高举吊瓶的傻乎乎倒影。 康起瑜举着吊瓶在齐锐眼前晃了晃,把自己的身影搅碎,“看什么呢,走啊!” 男人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康起瑜举着吊瓶的手,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费力地站起身。康起瑜站在齐锐领先一步的地方,因为没有空闲完好的手去扶他,也只能站着等他。看他比平时急躁了不少的动作,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憋得受不了还是怕他久等,要不是知道一定会被拒绝,康起瑜简直想提议由他直接背这家伙去厕所算了。 齐锐扶着墙一点点向前蹭,康起瑜就与他并肩走在左侧,护着他不被走廊里路过的人碰到。下午阳光很好,走廊里的窗户都被打开换气,呼吸间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康起瑜有点困却觉得很舒服,小小打了个呵欠随着齐锐拐进男厕所,看着他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康先生非常自然地问:“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原本似乎是在走向小便池的男人僵了一下,缓缓回头瞥了他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走进了隔间里。康起瑜帮他把吊瓶挂在隔间的挂钩上,退出去带上了门——隔间里窸窸窣窣了一阵, 传出渐渐由小变大的水声。 康起瑜在外面等了一会,走到洗手池边冲了冲脸,对着镜子里有点迷茫的人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珠。 送齐锐回到病房,康起瑜帮他整理好盖在身上的被子,瞥到床边那只仍旧红肿的手,他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吊瓶的温度,很自然地转身去值班室找护士借了个暖水袋灌满热水,拿回来擦干净裹上自己的毛巾,垫在齐锐埋着针的手边软管下面。 做这些的时候齐锐一直在默默盯着他,既没阻止也没客气的道谢。但他目光实在太过专注,康先生就算不抬头也不可能将它忽略。做好这一切,他抬起头,刚想问齐锐有什么事,目光掠过他的嘴唇却顿住了。 “你的嘴唇出血了。”康起瑜转身在自己床头抽了张纸巾递给齐锐。 对床的男人愣了愣,接过纸巾立即用力去擦嘴角。康起瑜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是这里。” 他又抽了一张纸在齐锐嘴唇上冒出鲜血的地方按了按,把沾上红色液体的纸巾摊给男人看。 “你嘴唇实在太干了,起了好多皮,应该多喝点水多吃水果,”说到这里康起瑜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问,“你……你是不是因为上厕所麻烦所以不怎么喝水?” 问出来的时候康起瑜并没有多想,但是看到齐锐那张平时看不大出来脸色的脸猛地涨红,眼神一个劲地向床下溜,动了动嘴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才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问的太直白。 一时间康起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转身丢进纸篓,想到自己之前所作所为,才发觉自己对齐锐的关照实在超出一个认识不久又害他住院的陌生人太多。 康先生自己也察觉中了其中的怪异之处:虽然从来不是冷漠的人,但正常的情况下,他远没有现在这样细心殷勤,热情和自来熟到了招人讨厌的程度。 不过……据说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过之后,为了不浪费之前的投资,会自觉不自觉的追加更多的关心。这样一想,康起瑜就安心下来——毕竟之前不管他认识多么了不起的人,也没付出过像认识齐锐这样大的代价。 在因为康起瑜的一句问话而持续了两三分钟尴尬的沉默后,康先生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绕到齐锐床的另一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垂着头用纸巾捂着嘴不出声的男人,“喏,喝点水就躺着,一会药点没了我去叫护士。” 五 康起瑜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左右,其间不但主动包揽了临床的三餐饮食、水果零食,还有平时方便帮忙的各种小事,外加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电视剧,经常也会招呼齐锐一起。 按照一般情况,他对齐锐这样尽心尽力,为了他不知收到多少张好人卡,就算发展不出深厚的革命友谊,起码也会是关系不错的熟人了。但实际上,一直到康起瑜出院,他也没有和这个叫齐锐的男人熟悉起来。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进行过真正的交谈——虽然康起瑜无聊时很想找临床吐槽一下一起看过的电影电视,亦或者干脆随便聊聊上学时的趣事、各自的喜好、哪怕是这座城市里哪里的饭店小吃摊比较实惠有名也好。 可实际上他与齐锐的对话几乎都是他BALABALA说了一堆,齐锐回答他“谢谢”、“不用”、“我自己来”和“太麻烦你了”——其中以“谢谢”听到的频率最多。 到他出院时,除了齐锐的手机号,他对临床差不多一无所知。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康起瑜觉得如果刨除齐锐始终缺席的亲人,他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住院这么久都没有熟人抑或者朋友来探望他——齐锐实在不是个好亲近的人。 人品没什么问题,从来不会多事或者挑剔,反而总是担心给其他人添麻烦。如果帮了他的忙,也一定会得到郑重其事的真诚感谢。这种沉默老实的个性,照理说不会是难相处的人。可是沉默到完全没有交流的程度,又怎么会交到朋友? 明明他自以为和这个家伙已经很熟了,很多时候他这个帮忙的人都只是下意识去做,还要被迫听一遍又一遍客气到疏远的感谢。而自从说了几次不用那么客气,之后齐锐再接受他的好意确实也会憋回感谢,却总是一副不自在到窘迫的样子。 如果是腼腆羞涩的少年也许还会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纯真可爱,偏偏按照齐锐的年纪怎么说也应该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偏偏他还长着一张线条冷硬成熟的脸、拥有极高的海拔……也许对很多人来说,齐锐都是一个给人一种“如果放任他不管大家都可以更自在一点”感觉的人。 但康起瑜却做不到这样想。收拾东西出院那天他甚至莫名的格外操心,像是要把孩子单独留在医院住院部的家长似的。 虽然对床的男人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对他这个病友的留恋和不舍,就像平时康起瑜不曾主动与他搭腔时一样躺在床上发呆,但康先生却贱贱地把自己生病时收到的水果零食补品挑好的分成几份,除了留给齐锐,还留给同屋其他两个病人,偷偷拜托人家多照顾一下。 办理出院手续时,他甚至特意打听了一下他拿出的钱是否够齐锐治疗到痊愈出院,得到肯定的答案才安心。 可是如此热心的结果除了得到医生和病人古怪的眼光,还有就是朋友帮康起瑜拎着东西先下楼之后,齐锐才磨磨蹭蹭撑坐起来,对正准备向他告别的康先生客客气气、干巴巴地,像对待债务公司陌生人一样地道别。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钱等我出院之后一定会尽快筹出来联系给您的。” 康起瑜对着齐锐那张十几天来被自己喂得总算有点血色的脸,不高兴地皱起眉。就在昨天夜里他们还隔着短短一条过道睡在一个房间,齐锐只要爬起来,康起瑜就会自然而然地醒过来,套上上衣外套去扶他。可是现在他准备出院,这个男人说话的神情和态度却根本就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 “别这么客气,我相信你不会赖账的,”克制了一下莫名出现的不良情绪,康起瑜笑着伸出手,用拳头轻轻捣了一下男人的肩窝,“别着急,好好养病,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六 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仍然在休假的康起瑜才发现伤了一只手、连网游都打不了的日子究竟有多么无聊。玩都玩不了的日子,康先生只好在网上订购了几本自己的专业书翻阅。这样在家打发了几天时间,他就管不住自己,想回医院去看望齐锐。 在超市挑了一袋水果很高兴地溜达到医院,没想到原来齐锐住的病床上却换了人。莫名其妙以为男人只是调换了病房,谁知问过医生才知道:虽然伤还没好利索,但康起瑜出院没几天,齐锐就坚持要医院把剩下的医药费退还给他,拿着剩下那点钱出院了。 “小康……”和康起瑜混得蛮熟、已经算得上朋友的年轻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劝他,“其实我们医院每年都会收治不少这样的病人。被120救护车送进医院来,谁都联系不上或者病人家属不肯交钱,医院也只能给他们垫钱先急救保命。结果等治得差不多了,趁没人注意就自己溜了。我们医院也是自负盈亏,大家时不时一起均摊一把这种钱。之前是真不知道你完全不认识他跟他受伤也没一点关系,就逼着你给他垫交了药费,真是对不起你了。” 康起瑜抱着一兜水果坐在医生桌前,因为这番话慢慢收起了脸上总是挂着的笑容。 医生见他不高兴,也有点同情:“之前没想到你人这么好,还对那个齐锐那么照顾。我在医院干了几年,像他那样的人见多了;你这样的倒实在不多见。我比你大几岁,劝你一句,以后别对谁都那么掏心挖肺。估计你这钱也收不回来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康起瑜把玩着手机,听到这个抬起头笑了一下,把怀里的水果放在医生桌上,“哪能让你请呢,住院时净麻烦你照顾了……这些算是一点心意,走吧我们吃饭去,这顿我请!” 几万块钱,就算康起瑜家境再富裕,这些钱也不能说就不算钱了。况且……在与齐锐有关的事上,康起瑜付出的也不仅仅是几万块钱。这顿饭吃得兴致实在不高,吃过之后康先生拦了辆出租车送医生回医院,他自己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拨通了齐锐之前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按下拨通键时,康起瑜竟然难得觉得紧张。电话并没有显示无法拨通用户关机,反而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喂,康先生?” 康起瑜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和住院那段日子不同,看不到那些不自然的微小表情和肢体反应,只听他说话,齐锐给他的感觉就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照顾、不擅与人相处的落魄男人。简单四个字,就给人一种强烈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好,我是康起瑜。”于是他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从前那种熟稔的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去了医院,发现你已经出院了……”康起瑜思考了一下,决定坦率点提出自己的疑问,“医生说你最好在住院几天,你却把我垫付的钱都取出来坚持出院,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就在康起瑜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下一秒就会听到电话忙音的时候,齐锐终于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实在抱歉,但是我写给您的欠条,是包括您垫付给我的所有医药费的,因为您之前答应过可以让我缓几个月再还钱……所以剩下的钱和之前住院花掉的钱,我过一阵子会一起还给您的。” 康先生听着这样的话,不知不觉停下来了脚步。他觉得心底升起一股火气,直白地反驳道:“对不起齐先生,我借你钱仅仅是为了让你垫付医院治伤的花销,不是给你随意周转处置的!你这样不和我商量一声就取走在医院存着的钱挪做它用,如果不是我到医院问一声又给你打电话就一直都不会知道,你觉得妥当吗?!”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过了一会,齐锐低声说:“对不起,我……” 他停顿了一下,“我把现在的住址告诉您,等找到工作也会把地址告诉给您……等我筹到钱会把这段时间的利息补给您的……” 康起瑜被这句话气得嗓子发堵,完全不想继续同电话那头的男人继续沟通下去,索性直接挂掉了电话。他坐在街边长椅上顺气,手机短信提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正是刚才气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发来的,是一行详细的地址。 七 那天坐在街边长椅上,康起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沉思了许久。挂人手机这种事他几百年也做不出来一次,回想一下齐锐的言行其实也算不得特别极品,可是却让自己动了真火……康先生把电话翻过来掉过去把玩了半天,终于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失望还是生气,都是因为他在意这个相识过程相当传奇的家伙。 在意他,怜惜他,对他有了好感,才会让他主导了自己的情绪。 想清楚了这一点,康起瑜把手机收回衣兜里,慢慢顺着林荫逛回家。对一个人心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康先生虽然年轻,却也早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还不至于为这种程度的意外而举止失措不能自已。如果齐锐为人处世一贯如此,就算喜欢他,康起瑜也不觉得他有期盼他们继续发展的必要。 至于那笔说小不小的债务,不管怎么说齐锐确实处于困境中,反正他也答应了宽限几个月时间,如果几个月之后齐锐真按自己说的那样连本带利还清,他们也许可以再做朋友;假如再没有人联系他提这回事,就当自己做善事捐出去算了。 就这样,康起瑜打定主意不再联系齐锐。在家无所事事容易想到齐锐,难免会影响心情,手伤没好利索又不好直接回归工作中,他干脆找朋友联系了点笔译的兼职在家打发时间,也算努力赚回因为遇到齐锐而产生的支出。 一个月后康起瑜再次住进医院一周,拆掉了胳膊里钢板,又休养了一段时间,终于回到了平常的工作中和生活中。人生中因为某天夜里被自杀者齐锐砸出的小小偏差完全得到了纠正,新接的工作强度和压力和从前一样,仍旧大得惊人,康起瑜抛弃了他的T恤和牛仔重新穿起西装打起领带,为了掩饰年轻给人带来跳脱感还带上一副平光眼镜。 于是休假时那个热心随和、未出校园学生一样的康起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异常英俊精明却也拒人千里之外的职场精英。 这样过去了几个月时间,康起瑜已经很久不再回想自己那笔钱以及那个叫齐锐的男人。这种情况下,当他结束一个阶段的工作,疲惫地从机场打车回家,换衣服之前顺手打开工作时从不开机的私人手机、看到十几个来自齐锐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时,那种惊奇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看齐锐短信的内容,这个男人的电话已经再次打了进来。 康起瑜楞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带着仍然没有从工作状态中调整过来的礼貌和客气说:“喂,您好?” 电话那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有电磁沙啦啦的噪音,就在康起瑜怀疑是否信号是不是出了问题时才响起齐锐低沉的声音。 “请问是康先生吗?” 康起瑜歪着肩膀夹住手机,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走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回答,“是我,请问有什么事?” 齐锐简短地解释说,“您能找个时间出来一趟吗?我想把钱还给您。” 虽然工作刚刚结束,但这也意味着康起瑜又将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假期。他喝着啤酒扯松领带,好脾气地说:“好啊,我最近随时都有时间,你说什么时候在哪里,我直接过去就行。” 接下来齐锐表示他晚上就有时间,定的地方是市中心附近一家新开的火锅城。康起瑜愉快地应承下来,哼着歌冲了个澡解乏,换下让他觉得拘束的衣服,从出差买的纪念品里挑出当做小礼物就出了门。 火锅城离他住处不远,快到时时间还早。康起瑜琢磨着两个人吃火锅没有要包间的道理,散座估计也没订座一说。齐锐定这个地方明显是想请他吃饭,他这个客人如果早到估计就要被迫接受很多次齐锐一本正经的道歉,干脆在附近商店转到约定时间。 让他意外的是,即便如此齐锐仍然没到。他们约定的时间正好是饭口,康起瑜不好意思占着餐位等人,就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十分钟后他试着给齐锐打了个电话,本意是安慰他如果遇到堵车的话不要着急,没想到却听到“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 对此康先生意外滴走了一会儿神,招呼服务员要了点给长时间等位客人准备的果汁和零食,一边垫肚子一边继续玩手机解闷。 他坐在饭点的大堂里两个多小时,身边的客人来去了一拨又一拨,连服务员的眼神偶尔飘过来,都带上了同情的情绪。 中间康起瑜又打了几次电话,齐锐的电话一直保持着关机的状态,终于将他所有的耐心和好心情耗尽。收起手机离开饭店,康起瑜看了看手里提的小礼物,顺手把它丢进路边的垃圾箱。 吃了一肚子免费的零食虽然已经不太饿,但康起瑜不喜欢因为别人亏待自己,在百米外的肯德基排队买了一堆零食,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家打游戏推BOSS泄愤。 离家时还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走出肯德基时街边的路灯和店铺门口的霓虹灯都已经被点亮。康起瑜走过街边反射着五彩灯光的玻璃橱窗时,侧头看了看那里映照出的自己。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仍能感到倒映在玻璃上那个年轻人冷冰冰的眉眼。 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齐锐的声音——准确地说,他没想到在今天还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一贯低沉又缺乏情绪波动的声音难得拔高,带着明显的焦急在康起瑜身后响起来。 “康先生!康起瑜——!等一等!等一下!” 康起瑜缓下脚步,正想回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惯于温和有礼的康先生飞快伸出手扣住那只手的腕部,不客气地用力将它从自己肩上摔下来。 之后他才不急不缓地转身,冷冷看向在自己身后急促喘息的男人。 也许他的态度和齐锐所熟知的那个“康先生”相差太多,被注视的高大男人竟然明显地呆滞了一下,甚至连大口喘气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康起瑜盯着眼前因为几个月不见已经变得相当陌生的男人,既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有开口的兴致,索性沉默地等着把自己晾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家伙解释。让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男人还没等到喘匀气,就突兀地冒出一句“对不起康先生!”,然后猛地弯腰朝他鞠了一躬。 康起瑜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伸手扶住了齐锐的肩膀。他和齐锐之间的距离太近,如果不这样做实在担心男人的脑袋直接撞在自己的肚子上。 但齐锐并未像康起瑜预期的那样稳住身形,康先生惊讶地发现他接下的重量大得超过预期,齐锐几乎是将整个体重都压在他手上。在康起瑜来得及做出反应前,男人已经膝盖前驱,整个人歪在他身上,因为没有得到支撑身体的力量而慢慢向地面滑去,眼看就要跪在地上。 康起瑜被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几秒钟之后才从满脑子“难道他要下跪”、“救命不用这样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慌张地用自己的身体抵住齐锐,把手臂插进他的腋窝用力想将他托起来。 短短的几分钟,康先生不但没发泄自己的怨气,反而被吓出一声冷汗。他被齐锐倒下来的力量带得向后连退了几步,一边拽他一边含怒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站起来好好说话!” 听了康起瑜的指责,倒在他怀里的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伸出手拽住康起瑜的胳膊,向下拉着想要借力站起来。康起瑜皱着眉,看着齐锐并不成功的尝试,终于意识到靠在他身上男人的不对劲。 齐锐虽然一直抓着他努力想要站起来,无奈手上似乎使不上力,还是一个劲向下滑。康起瑜之前没有准备,架住齐锐的姿势也不便用力,干脆一点点放任他慢慢跌到地上。他顾不得路人频频惊奇侧目,跟着蹲下身,把手里碍事的KFC外卖放在一边,空出手来托起男人的脸,凑近了想要在路灯下细看。 触碰到齐锐下颚的手首先摸到了一层汗水,被托起下巴的人抗拒地想要扭头,康起瑜一着急,干脆加大了力气强硬地扳过他的脸,这才如愿以偿看到了之前一直看不真切的东西。 “你这是……”康起瑜蓦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齐锐青紫了一片的侧脸、以及破了个口子的嘴角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跟人打架了?” 被他强迫性抬着下巴的男人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早已不安地错开,愧疚不安地再次开始道歉,“对不起……” “好了先别说这个,”康起瑜气得想扇他一巴掌,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哪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怎么样?” “不用,我没事!”一听要被送去医院,齐锐立即费力地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我……就是刚才跑太快了,一时有点头晕。”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试图让康起瑜打消这个主意。但康起瑜懒得再多说,只是站起身扶起齐锐,根据从前的经验直接忽略了这人的否定意见,把他扶到路灯边让他倚着灯柱站好,自己则站到路边挥手打车。 齐锐的拒绝康起瑜可以假装不存在,但真正麻烦的是,这个时间正好赶上附近几家大型商场关门的时间,夜间逛街的人和商场里的营业员占满了每一辆出租车,还有他们周围的街角路口。康起瑜在街边站了十几分钟,终于受不了地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齐锐身边。 “我家离这儿不远,”康先生弯腰捡起肯德基的袋子,“去坐一会上点药?” “不,”齐锐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点,靠在灯柱上飞快地回绝了康起瑜的邀请,“这太麻烦您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康起瑜冷淡地瞄了他一眼,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如果你不想去就直说好了。” 康起瑜发现,虽然齐锐不止一次让他吃惊失望,但当这个男人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却总可以精准的预料到他的反应。这样说过之后,一直不停说着“不”的家伙果然干脆地闭上了嘴,默默顺着他支撑的力度迈出了脚步。 八 康起瑜虽然顺利地架起齐锐,但男人却并不肯把体重分给他。走了一段发现扶着齐锐反而让他走路姿势更加别扭费力之后,康起瑜无奈地放开齐锐,像在医院里一样放慢速度走在他左边。 还好他家确实离着不远,十分钟之后两人就得以站在康起瑜家门口。康起瑜打开门,进屋打开客厅的灯,让开门边的位置示意齐锐进屋。他踢掉脚上的鞋,在鞋柜里翻出给客人准备的拖鞋,转过头发现齐锐已经早一步脱了鞋,正光脚站在客厅的地板上,原本被他踢得乱七八糟的鞋、以及齐锐自己的鞋已经被男人规规矩矩被摆好放在门边的垫子上。 “地板凉,你穿这双。”康起瑜连忙弯腰把找出来的拖鞋摆在齐锐脚边。地板上那双穿着灰袜子的脚似乎被他这个动作惊扰似的,向后退了半步。这突兀的后退吸引了康起瑜的目光,他因此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齐锐的脚上,琢磨了两三秒钟才发现男人袜子大脚趾部分被磨的已经露出皮肤的颜色。 也许他刚才的反应是因为不好意思被自己看到穿旧了的袜子?起身时康起瑜因为自己冒出的想法而有点想笑,这点笑意虽然被他从脸上压了下去,但也许是眼睛里还是带上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锐看起来拘谨异常地飞快地道谢后,把脚塞进拖鞋里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像是恨不得把它们永远藏起来。 康起瑜请齐锐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又去卧室里找出自己的医药箱。走出房间时他看到齐锐挺直后背挨着一点沙发的边正襟危坐,长长的腿端正地屈在自己身体正前方,正低着头慢慢喝水……那种想笑的心情似乎又强烈了一点。 “把外衣脱掉吧,”康起瑜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找出云南白药喷剂,“看看身上有没有需要上药的地方。” 齐锐听话地放下手里的热水,脱掉外套和衬衫。他在衬衫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子弹背心,衬得肩宽腰窄,大臂和前胸结实的肌肉微微隆起,比住院时缠满绷带的样子诱人了许多。康起瑜愣了愣,才把视线聚焦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就像他想的那样,脸上挂彩的男人身上也有许多青紫。 康先生无奈地看了几眼,把屋里空调的温度调高,对脱掉两件衣服就停下来的齐锐晃了晃手里的药,“背心也脱了吧,还有……腿上没有吗?” 齐锐抬头瞥了康起瑜一眼,一贯缺少表情的脸绷得死紧。康起瑜本以为会听到诸如“麻烦了但是腿上真的没有”、“谢谢不用了”这样的推脱,但是齐锐仍旧沉默而顺从地解开腰带,从裤子里扯出背心的下摆,掀起来揪过头顶。 康起瑜忍不住对着男人赤裸的上身做了个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他觉得自己有点脸红,连忙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套头的紧身背心把齐锐的头发刮得有点凌乱,赤膊的男人把脱下来的背心整理好放在一边规整叠起来的外套和衬衫上,紧接着站起来飞快地脱掉了裤子,穿着四角短裤站在康起瑜的客厅里,扯平裤腰把它们对折起来同样放好。 康起瑜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在瞬间就把自己扒得几近赤裸的男人,膝盖发青还擦破了点皮……也许可以解释成是不久前曾经跌倒过,手肘的伤痕估计是因为相同的原因。但脸上腰腹上的青紫和嘴角的血痕,却很明显只会是因为和人产生过肢体冲突。 “……你刚才和人打架了?”康起瑜说话间仍然有点分心,视线总是不自觉地溜到齐锐麦色的皮肤上。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碍事的茶几,蹲在齐锐腿边,打算帮他喷药。 他没想到自己的问话会让男人忽然紧张起来——虽然自从走进自己家里,齐锐就完全没有放松过。他做了个握起拳头搭在大腿上的动作,只几秒钟又神经质地把手缩回自己体侧沙发的上面。 康起瑜扬起头注视着齐锐,除了注意到他嘴唇开阖了两次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还不能自制地放任视线在他胸前两个小小的褐色乳头上停滞了一会。 “我……” 在齐锐只说了一个字就再次沉默下来后,康起瑜才意识到他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自己和他同时开了口。发现康起瑜和他一样只说了一个“我”就不再说话,齐锐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低声说:“康先生,您先说。” 康起瑜不由也有点紧张,他撑着齐锐腿边的沙发站起来,把手里的药瓶递到男人眼前。等他会意接到手里,才退开一步站在稍远的地方,长长呼出一口气说,“药还是你自己上吧……” 在齐锐染上一丝疑惑的目光下,康先生挠了挠头,“那个……其实我喜欢男人的。” 齐锐的眼睛随着他的话慢慢地撑成了圆形,整个人仿佛被瞬间石化了一样盯着康起瑜。但他并没有立即拽起身边的衣服挡住身体,也没有把手里的药瓶砸过来,反而一点一点红了脸。这个反应实在给康先生留下了太明显的可乘之机。尽管一分钟之前他还准备转身回房间,给涂药的齐锐留下一点消化他性向的空间,但如今的情况让他果断地改变了主意。 他地向前迈了一步,抬手理了理齐锐乱糟糟的头发,谨慎地选择了可进可退的措辞轻声说,“而你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康起瑜仔细观察着齐锐的反应,如果这时候齐锐抬起手去挥开,康起瑜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里撤回自己的手,不让自己被打到分毫。但齐锐并没有这样做,他仍旧呆呆的,除了甚至连耳廓都开始泛红外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示。 于是康先生的手顺着他的头顶耳畔下滑,缓缓抬起了男人的下巴。他的另一只手狡猾地覆在齐锐没有拿东西的手上,防止自己一会儿措不及防间吃上一拳,然后盯着齐锐的眼睛慢慢弯下腰,把脸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怎么不说话……如果你再不反对,我就要亲你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康起瑜并没有留给齐锐拒绝他的时间,就把嘴唇落在男人耳边鬓角处。齐锐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陡然急促起来,却仍然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任由康起瑜细碎的轻吻一路从脸颊滑过,最后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康起瑜用舌头一点点润湿齐锐干燥的嘴唇,然后试探地扫了扫男人紧合着的牙齿。让他吃惊的是齐锐顺从地随着他的动作张开了嘴,放任康起瑜将舌头探进他的嘴里。 就算之前的无作为还可以解释为惊呆了而来不及反应,那么单单这个配合也足以说明齐锐的态度。康起瑜终于不再随时提防自己会被齐锐的拳头招呼,他按住齐锐的肩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俯身趴跪在外沿加深了这个吻。 齐锐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如果扫过他破损的嘴角,还可以尝到一点点咸腥。康起瑜明知道每当他的舌头舔到齐锐嘴里的伤口,都会让男人不舒服地侧头想要避让,却偏要捏着他的下巴阻止他躲闪的动作,有意去触他嘴边的伤口。 躺在沙发上任他施为的男人只开始时轻轻地抽了口气,试着歪了歪头,被康起瑜扳回脸再次吻住后就无声地放弃了。虽然行动间并没有什么热情主动的迎合,但在康起瑜俯下身不久,齐锐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腰间,像是怕康起瑜从沙发上滑下去一样轻轻揽住他。 受到这样无声的鼓舞,康起瑜忍不住抬起头,想去看齐锐的表情。身下的男人因为之前的吻而脸色绯红、呼吸也变得略略急促,感觉到康起瑜的离开,睁开眼睛迷惑地望着他。康起瑜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被蛊惑般再次垂下头,恶狠狠地继续亲吻这个不断放纵着他的男人。 在发觉自己对齐锐动心以后,甚至在一小时之前,康起瑜也从没想过尝试跟他进一步的发展。只因为看到一个男人的裸体就被挑起了欲望,还因为这点欲望就向他表白了自己的心动……康起瑜分神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用理智唾弃了一下自己。但紧接着他马上想到,其实这才是自己真正的行事风格。 于是康先生心安理得起来,放弃已经被自己亲吻得红润潮湿的嘴唇,顺着齐锐的下巴一点点吮啄到脖颈。为了不压到齐锐的伤处,康起瑜从开始就没有挤上相对狭窄的沙发,他滑下沙发跪立在地板上,在亲吻之间用双手热情而煽情地抚摸男人微凉的皮肤。 那并不是多么细腻柔软的触觉,只能算作光滑的皮肤下是硬梆梆的肌肉,摸上去就能感觉到这确实是成年男性拥有的身体,也不难想象出这具身体拥有的力量。但偏偏无论是康起瑜无意揉捏到齐锐胳膊上的伤口,还是有意吮吸轻咬他腰腹间青紫,男人虽然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却始终没有半点挣扎抗议。 就像他已经聪明地从最初那个带点痒痛的吻中,彻底了解了康起瑜的这方面的那点小爱好似的,每当康起瑜碰触他的伤处,他都克制住了自己本能的躲闪和反抗。这种一个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壮的男人乖顺承任由自己施为的感觉,让康先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还好他白天才刚刚下飞机,空着肚子一直没有吃晚饭。只是亲咬了一会,就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仍然咕咕叫,未必有力气像自己想做的那样,一鼓作气直接把眼前的人吃干抹净。 想到这里,康起瑜恋恋不舍地停下嘴上手上的动作,摸了摸齐锐削瘦的脸,用商量的语气说,“你先去洗个澡怎么样?”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扶着沙发靠背坐起来,沉默地点了点头。康起瑜把家里卫生间的位置指给齐锐,帮他找出洗漱用品和浴袍,把门关好,自己拎着肯德基外卖进了厨房。康先生虽然是个新时代的有为青年,却还没全能到具备厨艺这项技能。他把汉堡放进微波炉,找出锅烧上水,大声问浴室里的齐锐:“齐锐——!你晚上吃饭了吗?” 浴室里的水声马上停了下来,齐锐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听清他说的内容,“……什么?” “算了,没事!”想到齐锐一贯的性格,康起瑜无奈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从橱柜里翻出两袋方便面。水咕噜噜开始翻滚,康先生从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打到锅里,用筷子拢了拢迅速散开变得和蛋花差不多的荷包蛋,挫败地耸了耸肩,把方便面的面饼丢进锅里。接着他彻底翻找了自己和摆设差不多的冰箱,把找到的火腿上和从前吃火锅剩下的鱼丸虾丸蟹棒统统丢进面里,满心幸福地翻弄着这锅大杂烩。 齐锐套着浴袍从卫生间出来时,康起瑜正把汉堡和泡面端到餐桌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扭头朝他愉快地弯了弯嘴角,“先过来吃点东西。” 齐锐在浴室门口楞了一下,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两大碗面发呆。他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软趴趴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比康起瑜从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原本冷峻的脸因为这个而显得木然得可爱。 康起瑜见他一直发呆不肯过来,顺手抄起桌上擦手的毛巾走过去,把毛巾丢在男人头发上,拉着他稍稍低下头用力擦了十几下才催促道,“快点,千万别说你不吃!我煮的太多了自己一个人绝对吃不完。” 九 两个人围坐在桌边吃面,康起瑜坐在齐锐身边的座位上,在已经跑了不少汽的可乐杯上插上两个吸管,放在他俩中间。再把微波炉加热过的汉堡掰成两半,才开始飞快地吃自己那份东西。饿了一晚上,尽管在他面前的真的是相当大一碗泡面,康先生还是在几分钟内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完自己的面,他拿着自己那半个汉堡,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才有空注意齐锐。他身边的男人吃得慢吞吞地,碗里的东西还剩下大半,看起来心事重重。康起瑜看了他一会,发现随着自己的注意,齐锐似乎有越吃越慢的趋势,不由有点奇怪,“那个……你真的不饿?” 齐锐正夹着几根面往自己嘴边送,听到康起瑜的话动作顿了一下,筷子上的几根面就掉回了碗里。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郑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康先……” “别叫我康先生——叫我起瑜!”康先生头痛地打断齐锐,为他矫正自己的称呼。 对这种抗议,齐锐既没表示赞同也没有反对,绕过了称呼问题,垂着头继续说,“对不起,今天约你出来本来说好是要还钱的,但是……” 康起瑜看他为难得说不下去的模样,放下手里的汉堡,拽过桌上的纸抽来,抽出张纸巾来擦手擦嘴,顺着他的话接着问:“呃,是啊,不过我又不急着要,晚一阵也没什么啊。” “但是……取了钱从银行出来时……”和康起瑜同时开口,听到他的话齐锐愣了愣,匆匆抬起头看了眼康起瑜,眼神黯淡地停下了原本吞吞吐吐的解释,“是、是啊,过段时间我一定会还的。” “这个不着急,”康起瑜暗暗叹了口气,伸出擦干净的手,揪了揪齐锐还潮湿着的头发,“从银行出来时怎么了?” 齐锐顺着他手上的力度抬起头却移开了视线,“呃……是我太不小心,从银行出来就被抢走了。” “然后你追上去和抢钱的家伙打起来了?” 因为齐锐话太少,康起瑜对这件事实在担心非常想知道原委,只好引导着齐锐,想让他把事情说清楚。但他没想到这种态度使齐锐产生了点误会,似乎是怕他不相信似的郑重而事无巨细的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提了钱的齐锐走出银行不久,就被骑着摩托的人抢了钱包。这个家伙拔腿追过去,因为当时街上车多人多,摩托车拐来拐去开不起来太快,竟然真的在一个拐角被他追上把强盗拽了下来。可是齐锐没留意自己追着摩托车已经跑到了人少的小道上,反而被抢东西的人一群同伙围起来,十来个人对一个人,不但钱没追回来,人还挂了彩。 康起瑜默默听着齐锐的叙述,忍受着他结束时反复解释自己不是想赖账,说他已经报了警,如果这笔钱找不回来,再过几个月攒齐了也一定会连本带利归还……在他终于闭上嘴后,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下次别再这样了,”康起瑜用额头抵上齐锐的额头,把手探进他浴袍里,摸了摸记忆中带伤的地方,又顺手拧了一把男人胸前的凸起,“实在太危险了,那些钱不值得你这样啊,亲爱的……” 对面那张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康起瑜屈起手指蹭了蹭齐锐发烫的脸颊,把碗向他推了推,“快点吃吧,这样的话,你不就是还没吃晚饭吗?” 十 齐锐食不知味地终于吃完了自己那份泡面时,康起瑜早吃完了汉堡,已经沾着番茄酱吃了好一会的薯条。见他终于放下碗筷,立即站起来收拾。谁知齐锐噌地一下站起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碗让我来刷吧!”他非常诚恳地要求道。 康起瑜看了看始终一本正经的男人,眼神顺着按在他手腕上的手向上,滑进他刚刚被自己弄乱的浴袍领口里,那阴影里的两颗小小突起让刚才被自己强压下去的欲望腾地一下又冒了出来。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康先生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一堆折腾人的坏点子,虽然对着刚刚到手的齐锐大多还没有实践的机会,还是让他口干舌燥地点了点头撤回自己的手。 告诉齐锐洗洁精和擦碗布的位置,康起瑜偷笑着溜回房间。从床头柜里找出安全套和润滑剂,他悄无声息地踮着脚回到厨房。齐锐干活非常利索,康起瑜在屋里一来一回的功夫,他已经把两只碗擦净放在水池边,正拿着筷子用百洁布擦干。 康起瑜把手掌伸平贴放在齐锐臀部,轻缓地试着勾勒他那里的轮廓。这个突然而来的动作似乎令洗碗的男人吃惊不小,手抖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来。康起瑜贴在他背后,加大了自己手上画圈的动作,揉得齐锐浴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不断上升,在他手下皱成一团,直到大腿根部隐隐若现,才将手探进浴袍里。 齐锐这时已经放弃了擦拭筷子的企图,握紧着手里的筷子用手撑在橱柜的餐台上。康起瑜突然探进浴袍的手让他发出一声带点惊慌地轻咦,也让康起瑜自己愣了愣……他没想到齐锐浴袍下面竟然已经没有那条保守得出奇的四角内裤,让他直接摸到了男人充满弹性的一瓣臀肉。 想到一贯木讷又毫无情趣的男人就是这样……在浴袍下什么都没穿的走出浴室,康起瑜揉捏他臀瓣的手上力度便渐渐失控了,他几乎是带着恶意地把那两块紧绷绷的半球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似乎以此才能发泄心里多余的情绪。齐锐被他用体重挤压在餐台和之间,虽然就算凝神细听也察觉不出呼吸间有散乱的迹象,撑在台子上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却渐渐凸显出来。 这种逞强的模样让康起瑜一时想不起之前打算好的一切:齐锐是个保守的人,刚开始和他做爱尽量用一些常见的姿势,等两个人熟悉一些再慢慢哄着他玩点花样……原本想得明白,康起瑜还是头脑一热蹲下身,用力掰开男人窄翘的双臀,凑上去亲吻舔舐。 想象中的躲闪并没有在一开始到来,齐锐是在僵了好一会后才想起扭着身子躲开康起瑜的嘴唇的。而且他的挣扎比康起瑜预想得要激烈得多,简直像是一条脱水打挺的鲤鱼,差点把康先生撞翻在地。因为不想让他逃跑,康起瑜早一步已经探手从下向上将他的阴囊抓在手里,这猛烈的挣扎使得康起瑜根本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松手。等康起瑜回过身来,齐锐已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向下蹲下身。 康起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揽住因为疼痛想要蹲下蜷缩起身体的男人的腰。他把齐锐禁锢在自己怀里,才发现他的额头已经因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但除了一开始的哼声,齐锐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只是脸色惨白地紧紧抿住嘴唇,一个劲想从康起瑜怀里滑到地上去。 康起瑜看着齐锐几乎被痛苦扭曲了的脸,心里涌上一股热潮,一瞬间把他的心脏填得鼓胀发痛。那种既想一遍遍亲吻他怜惜他、不让他有一点痛苦难过,又想不停的折磨他让他哭泣求饶也绝不停止的强烈情绪,让康先生在一段时间内几乎头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个比他自己还要高壮的男人打横抱在怀里,飞快地向卧室走去。 齐锐显然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姿势被康起瑜抱起来,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上衣前襟,哑着嗓子磕巴道:“我、我没事……” 康起瑜不理他,以这种姿势抱着齐锐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如果不是憋着一股气一鼓作气,也许真的会把男人摔下去。短短的几步路,康起瑜额上也见了汗。侧着身子踢开卧室的门把齐锐放在床上时,就算齐锐已经立即松开了拽住他衣服的手,康起瑜还是被带得倒在床上。 不过,反正康先生并没有想着去别的地方。他从齐锐身上爬起来,踢掉自己的拖鞋,按着男人的腿,把一沾上床就缩成一团的家伙翻成仰卧的姿势,掰开他的腿。经过刚刚那阵慌乱事故,齐锐的浴袍已经整个散开,虽然腰带还好好系在腰间,衣襟却已经完全散开什么都遮不住了。 康起瑜小心地摸了摸被自己不小心扯痛的两个小球,引来齐锐一阵不能自抑的颤抖。 “很疼吗?”康起瑜俯下身,询问的尾音落下时,气息已经喷到那微微泛红的地方。他带着点歉疚低下头,用舌头小心地舔了舔那颤巍巍的地方,也把齐锐习惯性的矢口否认搅得变成了一声变调的呻吟。 一句乏善可陈的“没事”被男人沙哑的嗓子拐了几个弯哼出来,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齐锐飞快地闭上了嘴,还是性感的让康起瑜一下子心如擂鼓。他按着因为忍耐疼痛没什么力气反抗自己的男人,就像是帮受伤的同伴舔舐伤口的野生动物那样,用舌头小心翼翼舔遍了齐锐下体的阴囊,然后张开嘴把一边含在嘴里,用舌面抵着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也许齐锐真的是康起瑜猜测的那种做爱时也一本正经保持着一个体位的男人。康起瑜对他做这些事时,齐锐的反应青涩得惊人——一贯安静的男人根本没法压抑自己的声音,不停发出低沉的鼻音,前面原本缩成一团的性器也很快产生了变化。 因为无法放开羞涩却顾忌着刚刚反抗所造成的事故,这次齐锐只是用手拽着床单,小幅度地蹬着腿试图远离康起瑜。如果忽略他的外表,简直和抖着腿俯下身子一心想要逃出肉食动物视线的可怜小动物没什么差别。 康起瑜假装没有发现他这种令人伤心的不够热情,他用手握住男人形状和大小都相当值得骄傲的硬挺,齐锐阴茎上的包皮比一般人略长,明明是成年人,却像少年一样即使勃起也不会完全露出顶端。 康起瑜推着他那里滑腻的皮肤上下撸动了几次,才把它轻轻翻开,露出里面的冠状沟和整个龟头。原本应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与内衣的摩擦而渐渐变得迟钝的部分,因为很少直接被剥开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粉红色,和齐锐那张成熟又棱角分明的脸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康起瑜侧着脸,松开嘴里一直吮吸的球体,用舌面擦着男人的柱状物,一路移到他性器的顶端,用舌头舔了舔那里。身下的人因为这毫无技巧可言的小小碰触发出一阵轻颤,终于忍不住支起身体抓住康起瑜的肩膀,想要将他拽起来。 “我不用……”他低哑地拒绝。 康起瑜顺着齐锐的手臂的力度抬起头,对着被自己舔湿的部分吹起了一口气。 “真的吗?”他含笑瞥了随之一颤的齐锐,伸手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趁着男人脱力倒回床上的瞬间,把他的性器含进嘴里。深喉这种技术不适合胃浅的康先生修炼,但对付齐锐也用不到什么高级技能,康起瑜觉得自己只不过转了转舌尖顺便吮了两下,嘴里的东西就胀大着抖动起来。 康起瑜吓了一跳,按齐锐说的,他今天又是追摩托又是挨打,虽然刚刚吃了晚饭,也不会有太多的体力,如果这样就射的话,接下来做到最后一定会很勉强。想到这里康起瑜连忙停下嘴上的动作抬起头。 齐锐似乎没想到即将到来的高潮会被打断,他下意识地抬了抬胯发出难耐的呻吟声,在发现康起瑜已经坐起身后,伸出手想要帮自己达到高潮。 在一边摸索着润滑油的康起瑜眼疾手快,一巴掌打掉齐锐的手。 康起瑜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度,但两人手掌撞击的声音却发出了响亮的“啪”一声脆响。齐锐的身体随着这个巴掌震动了下,错愕地将目光从自己颤巍巍的性器上移开,转而紧盯着康起瑜的眼睛,想在他眼里寻找刚刚那个动作的含义。 他的脸上其实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眼里多了些不解和尴尬,但偏偏那双漆黑的眼睛正因为欲望而蒙着一层湿意,于是在康起瑜看来,就莫名像是受了委屈而不知所措。 “亲爱的……”康起瑜对抗着内心升起的罪恶感,安抚地亲了亲男人紧实的小腹,“等一会我们一起。” 他单手把拧开的润滑剂挤在齐锐的性器上,另一手托起男人的臀部,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那些透明的液体绕过阴茎和阴囊,在会阴处交汇,慢慢润湿了后穴。 齐锐体内紧致得惊人。在用手指开拓那里时,康起瑜为自己受到的阻力稍稍感到一点吃惊。他觉得齐锐要不就是很久不曾做爱,要不就是很久不曾做过接受的一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当然要更温柔和耐心一点。康起瑜亲了亲始终没有放开过的男人,拽过枕头垫在他腰间,用食指和中指把缩紧的穴口轻轻扒开,向里面挤了更多的润滑剂。 因为冰冷的液体一下子涌进体内,齐锐紧张地低喘了两声。康起瑜把更多的手指探进他的后穴里耐心地做着扩张准备,倾身对着除了忍耐和等待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男人压低声音,“亲爱旳,我头上出了很多汗……” 原本僵着身子的男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康起瑜趴在他身边,用迥异于平常的性感语调低声说,“帮我擦一擦……都是因为你太紧了,我为你忍得很辛苦啊。” 齐锐怔愣了一会,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已经绯红的脸在短短几秒内又变幻出更鲜明的色彩。康起瑜注视着齐锐的眼睛,凑上前与他交换了一个吻,故意带点失落地问:“不愿意吗?” 齐锐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他整个人都随着康起瑜手指的动作轻轻晃动着,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不由自主小幅度抖动着的胳膊,用手背去擦康起瑜的额头。康起瑜用一只手的几只手指搅动着大量润滑剂,不断进出着齐锐的后穴带出淫靡的水声,另一只手却情圣般握住男人在自己额头擦拭着的那只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断轻轻亲吻他的手指。然后他松开齐锐的手撤出不断在他体内进出的手指,三下两下扯掉裤子套上安全套,抓住齐锐的臀抵在自己的性器上。 “我爱你……”康起瑜热情又真挚地向这个他并不了解的男人坦白了自己的心动,慢慢用已经鼓胀到难以忍受的部分填满齐锐已经软化的后穴,“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宝贝你真是太可爱了……” 就像刚刚客厅里的表白时那样,齐锐对此并没有给予什么明朗的回复。在被告白和被进入的过程中,他只是向后扬起颈子,缺氧似的大口呼吸。但康起瑜知道男人对他的话并不想表面那样缺少感想。因为距离很近的关系,康起瑜注意到他的瞳孔因为自己话(或者是动作?)飞快地扩大又缩紧……更直观的是,他灼热紧致的后穴在自己开口时紧紧地绞紧,激烈的快感让康起瑜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呻吟。 “太棒了亲爱的,你里面热得要命……” 和大部分崇尚含蓄的同胞不同,从小在外国长大的康先生在对待感情和情事上从来简单直接。他又忍耐了一会,让齐锐适应自己的存在,把鼻子上渗出的汗珠亲昵地蹭在男人的胸口上,不断赞扬着他的心上人,慢慢开始抽插。 齐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身体,渐渐也开始回应康先生的热情。但也许是因为天性拘谨羞涩的缘故,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十一 一个完美的夜晚过后,康起瑜从梦中醒来时,在半睡半醒之间回味了一下关于齐锐的一切,惭愧地发现他不该质疑自己的幸运。就像他从前自认为的那样,他从来都是一个特别好运的人: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简直像奇迹一样美好。 康先生在睁开眼睛前已经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幸福地翻身,想要抱住身边的恋人。让他稍稍失望的是,他伸出去的手臂落在床单上,齐锐已经不睡在床上了。康起瑜有点遗憾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 窗外阳光灿烂,但很明显已经不再是早晨。康起瑜打开窗户呼吸了一会窗外新鲜的空气,转身走回床边,打算收拾一下昨晚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房间。但无论是昨天第二次做完后、齐锐洗澡时被他换下来团成一团丢在床脚的床单,还是最后一次后被他偷懒直接丢在床下面的安全套,已经全都不见踪影。 康起瑜收拾好床铺才走出卧室,刚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请人收拾的房子看起来窗明几净。昨晚被蹂躏得和抹布没什么差别的床单,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就晒在阳台的晾衣架上,被微风吹得微微起伏;昨晚洗碗池里收拾到一半的餐具,也都已经被刷洗干净放在了它们该在的地方。 康起瑜站在阳台门口发了一会呆,整个人字内向外都暖洋洋的,温柔和快乐从眼里嘴角不停地溢出来。他在屋里绕了一圈,确定齐锐已经不在,才有点失落地坐在餐桌边,垂着头拨通了齐锐之前留给他的号码。 像之前那样,电话飞快被接了起来。 “喂,你好。” 对方照旧冷淡平静的声音响起来,却带了一丝沙哑。 “齐锐?”康起瑜笑着问,“你到哪去了,吃早饭了么?” “嗯,我在上班,”听到康起瑜的问题,男人的声音明显也变得柔软了一些,“对不起,早上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做早饭……” “周末还要加班啊!”康起瑜惊讶地嘀咕了一句了,视线环绕自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用手指敲着桌面开玩笑说,“你起得够早的了,既然要上班干嘛干这么多活——难道昨晚一直说没力气了……是骗我的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康起瑜猜测,那是因为他的玩笑又让一贯缺乏幽默感的男人感到难以应付了。再说齐锐不像那种会想周围人坦白自己性向的类型,在电话里说得太露骨也许会给这个不善交际的男人惹麻烦。为了不打扰他的工作太久,康起瑜不再等待齐锐的回答,自己换了个问题,“晚上几点下班,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如果早知道齐锐今天还要加班的话,就不做那么多次了。他昨天挨了打,又被自己欺负了那么久,今天上班一定很没有精神……晚上要找个实惠的饭店多吃一点好的,然后等两个人独处时跟他道歉才行。康起瑜分神盘算着自己的安排,没想到会听到齐锐的拒绝。 “对不起,今晚要加班。” “……啊?”康起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样啊,那后天呢。” “也要加班。” “这么忙……”康起瑜纠结地皱起眉头,但他自己的工作也是一旦开始就忙得完全没有私人时间,所以简单叮嘱齐锐注意身体后,跟他约好有空就给自己打电话,就不再耽误挂断了电话。 康起瑜刚刚出差回家,晚上又消耗了不少体力,挂了电话他到外面转了一圈,吃了一顿早午饭。回家倒时差补觉,一直睡到晚饭时醒来,然后又在床上磨蹭到七点多,才穿戴整齐再次外出觅食。 几个月前齐锐给康起瑜发了他的地址,康先生当时虽然生气,但是并没有删掉。这次出门前他翻出那条短信,用GPRS地图确定了一下齐锐的住址,上网找了家离那里不算远的有名粥铺,先点了东西填饱自己的肚子。 晚饭吃得差不多,他另外要了一份外卖,拜托服务员用保温桶(在来时路过的超市里买来的)装好,给齐锐发了个短信。 【亲爱的回家了吗?我买了点宵夜,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康起瑜晚上七点多起床,出门时已经过了八点。他家住在市中心附近,齐锐租住的房子却在市郊,康起瑜担心回家不方便自己开了车出门,赶上了几次小小的堵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这家网上评论不错的粥铺,等他吃得差不多,发短信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这个时间,齐锐已经睡下的可能很小……当然如果他还没下班,康先生也不介意再等一等;或者到他工作的地方去,也不是很麻烦的事。 可康起瑜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齐锐的回复。他不是急脾气的人,也是真的很悠闲,慢吞吞吃完自己那份夜宵,提着保温桶离开准备关门的粥铺,康先生开着车在不怎么熟悉的市郊绕了一回终于找到齐锐居住的小区。 明显建了有年头的房子,到晚上这个时间,楼和楼之间停了不少车。康起瑜在外面绕了几圈,确定齐锐住的那户还亮着灯,把车停在路边拨了他的电话。电话仍然被很快接了起来,齐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喂……” “喂,”康起瑜仰头望着对街的窗户笑着说,“没看到我的短信?你睡了么,我在你家楼下……”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然后齐锐简单地说:“对不起,我还没下班。” 康起瑜愣了愣,“我买了宵夜,你……” “不好意思,但我今晚真的没有时间。”电话那头的男人打断说。电话里传来其他男人的声音,似乎是叫了齐锐的名字,然后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可能是齐锐捂住话筒应答了同事的呼唤,接着男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我要去工作了,有空再联系……对不起,再见。” 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十二 康起瑜拿着电话迟疑了一会,心里涌上不满的情绪,然后又被无奈替代。“晚上加班到这么晚,身体吃得消么……”他嘀咕着低头转动钥匙打火,扭头注意一下观后镜,倒车回家。 齐锐所说的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起码他向康起瑜很好的传达了“现在没空和你黏在一起”这个信息。明明刚上过床,第二天醒来昨晚亲密无间的人就不见踪影,两次电话都不肯确定下次约会见面的时间……这让一向招人喜欢,从没在恋爱上受过挫折,缺乏被甩经验的康先生不由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点怀疑。 好在康先生朋友很多,虽然新交往的男人似乎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但休息过来后联系朋友,还是得到了热情的欢迎。喝酒吃饭、打游戏唱歌,开车去郊外度假村玩,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说有空联系他的男人貌似一直没有空出时间,只在某天发了一条短信提醒康起瑜“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注意身体”。 康起瑜回复他,“谢谢,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信息发出后就再没了下文,特意空出周末等待约会的康先生,最终沦为在家里翻书学习。第二个星期,就算一向自信又有点盲目乐观,康起瑜还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有了一种上完床就被抛弃的感觉。能持续到半个月都忙得打不成一个电话,那所谓的没时间,好像真的可以理解为一种推拒的托辞。 所以在两个星期之后的周五,康起瑜再次拨通了齐锐的电话。电话在三秒钟之类被接了起来,齐锐说:“……喂?” “嗨,我是康起瑜,”康先生先问候了一句,“这段时间很忙?” 齐锐低声“嗯”了一声。 “你那边方便说话么……”康起瑜屈起手指敲着家里的茶几。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单刀直入地说:“是这样的,我这次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那天我说喜欢你,你没拒绝我,于是我以为你默许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的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许并不是这样?——我这个人脸皮还是比较厚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打算再和我约会,直接和我说NO好吗?” 说完,康起瑜屏息。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齐锐说:“……今晚,可以吗?” 仍然没有听到一句确定的回答,康起瑜愣了愣。这种避重就轻就是不肯直接说明的态度让他很无奈,“好的,只要你有时间。” “那我七点去你家……” “不用上楼,下班就给我打电话吧,”康起瑜打断了男人的话,“我家附近那个XX广场知道吗?我在那等你。” 十三 不管之前的疏远是为了什么,可以约到齐锐还是让康起瑜心情愉快。晚上六点半,他已经提前到达约定的广场,掰着手里的干面包喂零零星星那一两只肥鸽子。 天气渐凉,他在白衬衫外面加了一件外套,背后的帽子上一圈绒毛被橙色的夕阳染成金色,莫名让自己整个人都暖和很多。所以就算齐锐再次迟到,在七点四十才从公交车上挤下来,左右张望了几次才小跑着向他奔过来,康起瑜的心情也没有改变。 他把手里最后一点面包搓碎,抛给被齐锐吓得从自己脚边飞开的鸽子。抬头看清迟到的男人的样子,康先生差点喷笑出声:齐锐穿了一套西装,配上他那张棱角分明缺少表情的脸,简直像极了电视电影里黑社会的打手……如果戴上墨镜再这样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估计路人没准会纷纷避走。 之前从没见齐锐穿过正装,康起瑜想到他可能是为了自己特意打扮,连忙憋回了涌到嘴边的调侃。他向前迎了几步,坦然迎着齐锐匆忙打量的目光拽过他的胳膊。 齐锐的呼吸由于刚才那段小跑比平时略显得急促,胸前微微起伏着。因为被拽时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步,他向康起瑜的方向踉跄了一步。 “你迟到了。” “……对不起。” 康起瑜拽着他的胳膊快步向前走,齐锐调整好平衡后没有问他要到哪去,只是沉默地随着他的力道跟在他身后。康起瑜回头瞄了齐锐一眼,虽然没有开口解释迟到的原因,但男人眼里的歉意实在很好分辨。 “原来想吃完了饭再去看电影的,不过现在看来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因为心软,康起瑜不再假装深沉,从兜里掏出电影票递给齐锐。他松开拽着齐锐胳膊的手,推开路边肯德基的门,侧身示意齐锐跟进来,指着空座位说,“你去那边坐着歇一会,我去买点零食,我们一会吃。” 下意识跟进餐厅的男人并没有走去康起瑜指给他的空位。他低头看了看被递到自己手里的电影票,再抬起头来时眼神有点茫然,“我们……去看电影?” “是啊,”康起瑜有点拿不准齐锐的意思,“你不喜欢看电影?” “……没。” 虽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但看齐锐那奇怪的表情,康起瑜并不怎么相信,他推着齐锐让他先坐下,然后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安排,“我觉得就算你不喜欢看电影,也会愿意看看这部的。” 他在齐锐身边弯下腰,把电影的名字指给齐锐,“看,这是我们小时候的动画片改编的真人版——我哥跟你差不多大,这也是他最喜欢的动画片,那时大家都收集这个的粘贴买它的玩具,你也是吧?” 齐锐扭头看了兴致勃勃的康起瑜一眼,这一眼的时间至少持续了三秒以上,让康先生忍不住有点迟疑,“怎么了,你不喜欢?还是已经看过了——不会吧,你不是总是加班么……” “不是,我挺喜欢的。”齐锐扭回头,看着手里的电影票说。 康起瑜买了全家桶,把它邪恶地藏进自己看电影时偷渡零食的专用装备——上学时的双肩书包里,然后又在电影院前台买了大桶的爆米花。最后他背着大桶的炸鸡,抱着甜甜的爆米花,跟在拿票的男人身后,及时赶到了电影院。因为是周末,又是汇集了名导名演员的好莱坞式大片,放映室几乎座无虚席。 康起瑜订票早,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电影开演之后,边和齐锐分着吃东西边看电影,偶尔发现槽点就凑到男人耳边小声评论两句。 因为是最后一排的关系,不怕被身后的人发现。有几次他小声低笑着给齐锐解释完电影里交代得不明白的剧情,都会飞快地亲一下齐锐的鬓角再离开。缺少光线的放映室里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之后再凑过去,身边人的身体立即就会紧绷起来,连呼吸都会放轻放缓。 康起瑜不知道有多喜欢齐锐这种反应。当全家桶被他们两个轻易消灭掉之后,康先生擦干净手,在座位下拉住了齐锐的。男人开始时轻轻挣了两下,在康起瑜用餐巾纸也帮他擦了擦之后就放任了。康起瑜偷笑着,又帮他擦了擦也许被自己嘴唇蹭上油渍的鬓角,终于心满意足将目光转回屏幕上,认真看起了这部期待很久的电影。 康起瑜不再去逗齐锐,而是真的开始关注屏幕,很快就沉浸其中。他原本就是个喜欢电影的人,况且今天这部影片不管从哪个方面评论,都算得上是一部佳作。此时电影已经进入后半段的高潮,正是精彩处,很快就吸引了康起瑜全部的注意力。 不再分心后,竟然不知不觉就安份到了电影的尾声。故事里一切尘埃落定,康起瑜才暂松了精神,扭头想跟齐锐交流一下自己的观影感受,却正好看到身边的男人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一点点低下头,当把脖子折成近乎直角之后,身体也开始慢慢前倾,然后在开始向前倾倒的那个瞬间一个激灵猛然抬起头来…… 康起瑜咽下了嘴边的话,这种小鸡琢米的姿势他再熟悉不过:上学时每当学到枯燥又重要的内容,他经常会把它重复上几十次甚至几百次。 想起电影没开场前曾夸下海口,保证齐锐一定会对这部电影感兴趣,康起瑜不由悲从中来。也许是他悲愤的眼光太有存在感,刚刚惊醒的齐锐睁眼抬头后,立即警觉地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于是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片尾曲响起时,在灯光亮起来的影院里相遇了。 因为安排了失败而无趣的约会,康先生难得在与齐锐的对视中察觉到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而正因为这点不好意思,虽然能感觉到齐锐也因为打瞌睡被发现而尴尬,康起瑜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站起来,扭头低声问跟着自己站起来的齐锐:“……你是觉得没意思,还是累了?” 根据齐锐的性格,康起瑜猜测,他就算最讨厌看电影,也只会说“太累了”。果然,身后的男人马上道歉说:“对不起,电影很有趣,就是今天真的太累……” 康起瑜回头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呃,你的脸色看起来是不大好。” 他们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康起瑜走了几步,想到刚才从齐锐脸上看到的疲惫神色,虽然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放好不容易约出来的男人回去,还是忍不住对一直沉默走在他身边的齐锐提议说:“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齐锐的脚步声短暂地停顿了几秒钟。 就在康起瑜停下来准备按他的答案调整自己前进方向的时候,齐锐已经一步迈到他身边,微微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压低了音量说,“我那里不行。我跟人合住,隔音不好……” 康起瑜猛地转头,惊讶地望着齐锐。在路灯橙黄色的暖光下,刚刚做出热情暗示的男人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与话语相符的热情神态,只是有点窘迫地侧头避开了康起瑜的视线。 “好吧,到我那里住,”虽然就像现在这样,很多时候康起瑜都搞不明白齐锐的想法,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因为齐锐的话露出了笑容。 “你明天还用不用加班?”拉起他向自己家方向走去时,康起瑜想起了之前那个周末早上,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不,我明天休息。”被拉住的人这样回答道。 十四 康起瑜很庆幸,他家距离两人约会地点足够的近。回家时他拉着齐锐的手,一路上都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拽着他跑起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尽管他对齐锐还算不上了解,但当他拉起齐锐的手,看他虽然眼神里露出明显担忧的意味,明明因为怕被路人发现异状而忍不住四下张望,却还是放任了自己完全没有试图缩回自己的手,心里就充满了想要将他推倒一遍遍亲吻的冲动。 走进家门急匆匆带上防盗门,康起瑜就把齐锐推到玄关的墙上,按着他的头急切地吻上他的嘴唇。男人像上次一样,察觉到康起瑜用舌尖轻点自己的牙齿,立即配合地张开嘴。对于康起瑜随后压过来的身体,也和上次一样,像是怕他滑到一边去似的用手臂揽住他的腰。 康起瑜一面用舌头用力吮吸纠缠着齐锐温热柔软的唇舌,一边为这个像是扶老人家过马路一样的招牌动作而暗笑。他用膝盖顶开男人的双腿,将自己的一条腿插进去,在亲吻的同时用一只手隔着裤子包住齐锐的胯下,时轻时重地揉弄。齐锐很快被康起瑜这番上下夹击挑逗得气息不稳,身体贴着墙壁向下滑。 也许是并不放心将体重完全交给康起瑜,原本闭着眼睛接吻的男人随着身体的动作飞快地睁开眼睛向左右分别瞄了一眼,然后伸出一只手撑在他身边的鞋柜上。可惜康起瑜家玄关处的鞋柜并非实木,只是薄板拼成的半装饰品。一个成年男性一部分的体重压在上面,可怜的柜子被推了晃了两下,“乒”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康起瑜因为这声撞击声停下来自己嘴上手上的动作,带点迷茫地从齐锐身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离开的速度很慢,慢到两人原本挨在一起的嘴唇中间牵出一根银丝。齐锐也被吓了一跳,原本撑着鞋柜的手早已改成怕它散架似的紧紧拽着它,可是看到这个,竟然也顾不上担心鞋柜,只是红着脸飞快地抬起手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康起瑜将他这脸皮薄得要命的样子半点不漏地收入眼底,在脑袋里转了两圈,笑着凑上去亲了亲齐锐放在自己嘴边的手背,转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家里质量不过关的家具,找出两双拖鞋,体贴问:“你先去洗澡?” 听到这句话,齐锐像是松了一口气,迅速换好鞋轻车熟路地走进了浴室。康起瑜跟在他身后,边脱外套边踢掉鞋子,光着脚跑进自己的卧室。两个星期前在确定自己有了男友之后,在性事上总喜欢尝试些花样的康先生就已经怀着甜蜜而又憧憬的心情,花了不少时间在淘宝上仔细搜索和挑选,拍下了整整一箱情趣用品。 如果是原本就很放得开的情人、棋逢对手一样的床伴,康起瑜通常并不会兴起在他们身上使用道具助兴的想法。可是遇到想齐锐这样在床上完全放不开自己、恨不得一个传统的上下姿势沉默做完了事的类型,平日里总是开朗温柔的康先生却总会不可克制地升起各种恶劣的念头,想要把他这样呆板保守的男人捆起来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用跳蛋和按摩棒不停刺激他的敏感点,最后把他做到哭着射出来。 比如刚才,看到他因为一点小事而害羞的样子,康起瑜就在想,如果把买来的东西用在他身上,又会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呢?他扯出放在衣柜里的箱子,先挑了一管润滑剂和一颗跳蛋握在手里,试着扭了扭卫生间的门把手。 跟他猜测的一样,齐锐并没有锁门,心怀鬼胎的康先生很顺利地推开门走进了浴室。他回身把门关好,并没有跟齐锐打招呼,也没有急着揭开他与齐锐之间隔着的防水帘,反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洗漱台上,慢条斯理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康起瑜进浴室时没有和齐锐打招呼,但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他的衣服脱到一半时,齐锐拉开防水帘的一角,探出湿漉漉的脑袋来,虽然没有说话,却用眼神很好地表达了“你来做什么”的疑问。 康起瑜正在弯腰脱裤子,察觉到齐锐的动作,扭头朝他笑了笑,把身上最后的衣服扯掉,团起来塞进一边的洗衣机里。他一只手顺走刚才放在洗漱台上的东西,然后把另一只手放在齐锐拉帘的手上,握着它扯开浴帘迈进浴缸。 齐锐原本是站在浴缸里冲澡,康起瑜迈进去后正好站在他背后。男人的皮肤被冲洗得热气腾腾,水珠在紧致的微黑皮肤上一滴滴滚落,沿着宽阔肩膀上结实漂亮的肌肉线条流向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间,被翘起来的臀部微微阻挡,然后顺着笔直有力的双腿落进白瓷的浴缸底部。康起瑜先欣赏了一会眼前这副养眼的景象,才慢慢贴在齐锐身上。 他把头歪靠在齐锐的肩膀上,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才慢吞吞带点恳求地开口说,“我想和你一起洗澡。” 齐锐没有拒绝,他沉默着从墙上取下了撒花,反手帮赖在自己身上的康先生冲湿后背。康起瑜随着齐锐挪动身体,顺从地跟着他转身走动,非常有童心地特意把浴缸底部来不及流进下水道里的热水踩得“啪啪”作响,却始终保持将头靠在他肩上紧抱着他的动作不变。 真的在认真帮他洗澡的齐锐试了试,在发现不能将他从自己后背上挣下来之后,也就放弃了。在转来转去和康起瑜“一起”冲了一会水之后,他甚至尝试用一只手捂着康起瑜的耳朵,帮他揉了一会康先生短短的头发。 康起瑜享受了一会这种连体游戏,握着跳蛋的手终于不老实起来,在齐锐的肚脐处用手指慢慢画了几圈。在发出这种“我要搞小动作了”的预告后,齐锐很快就将撒花从康起瑜的后脑移开。他抬起手想去按下出水的开关,却被康起瑜按住了手。 “等一等……”康起瑜啃咬着齐锐的肩膀低声嘟囔,用手臂把他困在墙角里,按下了跳蛋的开关。 和手机震动声相差无几的声音被水声覆盖,导致齐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它分辨出来。康起瑜扭头,将自己的嘴唇从男人的肩膀一点点移到他的侧颈。他握着手里的东西绕过齐锐已经开始抬头的性器,张开手掌,将嗡嗡低响着的小球按在他一侧的袋囊上。 “——呃!”和康起瑜想象的相差无几,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他困在怀里的男人先是发出一声完全来不及遮掩的惊喘、整个人激灵一下像是要向上蹿起来逃跑,接着就拼命扭动着想要从他身边逃开。 早有准备的康起瑜果断地用体重把他牢牢压在墙壁上,这种姿势就算齐锐本身比康起瑜强壮不少,却完全没法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他任由齐锐挣扎了一会,在男人终于反应过来除了在肢体上表达自己的意愿之外还可以用语言沟通,带着掩不住的惊怒低吼“放、放开我!”之后,听话地松开了包着跳蛋握着他一侧小球的手掌。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康起瑜讨好地用舌头舔了舔齐锐的脖颈,然后稍稍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回应费力扭头怒视他的男人,“……你生我的气了么?” 因为刚刚一番实打实的挣扎,齐锐呼吸气促。康起瑜趴在他身上,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肩膀在一呼一吸间微微耸动。他直视这个男人由于发怒而显得比往常更加黑亮的眼睛,感觉他趴伏着的身体慢慢平缓放松下来,也看出他眼里的怒气在慢慢消散。 一会之后,齐锐率先别开了目光。他扭回头关好出水的龙头,顺着水管拎起刚刚失手掉进浴缸里的撒花,“我没生气,可是……” 他只说了一个“可”就停了下来,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措辞,却已足够让康起瑜明白这个转折后面,必然是自己不想听到的拒绝。他低头蹭了蹭男人耳畔,假装自己只听到了齐锐的前半句,用还在嗡嗡运动着的跳蛋在齐锐的小腹上轻轻点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你没生气么……可是我之前真的有点生气呢。” 从康起瑜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齐锐被跳蛋碰触到的小腹猛地抽搐了一下。怀里的男人向后缩了一下,退无可退地贴在他身上,不安地低头注视着他手里的小玩意儿,把手按在康起瑜的手腕上。“你生气了……”他果然不再纠结难于出口的拒绝,而是顺着康起瑜的话头反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康起瑜慢吞吞地、带着玩味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齐锐的问题,卡着他的肩膀将原本背靠着他的男人翻转过来,趴在他胸口垂下头,“因为这半个月,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啊……” 湿漉漉的头发软趴趴贴在康先生年轻的脸上,他侧着头哀怨地瞥了齐锐一眼。因为幻想着是否该握着小粉拳假模假式轻轻捶眼前怔愣的男人几下,眼里闪过掩不住的笑意,连忙又幽幽地垂下头。 “对不起,”按在康起瑜手腕上的手移开到了他的背后,康起瑜感觉到自己又像被搀扶一样抱住了,“因为我最近工作比较忙,真的没时间出来……” 康起瑜惊讶地抬头,认真端详了一下齐锐的面部表情,直到男人因为他的目光而变得不自在,才真的相信这种经典的对答竟然不是齐锐突然开窍学会顺着他的话调侃,而是自然而然的艺术源于生活。虽然很想接着玩笑,但齐锐的这种态度让康起瑜不由也跟着正经起来,他凑近齐锐的脸,近距离地凝视他,侧开鼻子和他亲吻,在离开时用力咬了两下他软软的下唇。 “借口!”康先生低声抱怨,“没时间出来,难道连打电话聊会天的时间都没有吗?” 齐锐看起来有点惊讶,尽管是在被抱怨,但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却变得高兴起来,甚至主动凑过来亲了亲康起瑜。 “对不起,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光说对不起可不行,”康起瑜狡猾地勾起嘴角,“难道你不该补偿我一下么?” 齐锐因为康起瑜的话愣了愣,“补偿什么?” 他淡漠的声音严格说起来并没有放轻放软,但因为就在耳边响起,显出一种特别的温柔和忍让。想到就是这个声音一会儿会发出怎样的呻吟,康起瑜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升温。 “补偿你陪我玩点花样好不好?我想把你绑起来……我们假装你是我抓到的俘虏,不论我要对俘虏做什么,他都不能反抗。”他凑到齐锐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要求,把呼吸的热气都喷在男人的耳朵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就在眼前的耳廓,“但是我保证,绝不弄疼你,你会相信我吧?” 齐锐比想象中还要好哄骗。康先生这样笼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原本是留给了齐锐与他讨价还价的空间,让他有机会提出什么是可以做、可以用的,而什么不可以。但齐锐听完之后,只是垂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嗯。” 十五 康起瑜有点怀疑齐锐是否明白自己答应了什么,他紧紧挨着怀里的男人,磨蹭着不住亲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从前这样玩过没有?” 齐锐小幅度躲闪着他的动作,头始终朝着另一个方向。听到康起瑜的问题,只是闷声回了一句“没有……”。 得到这样的答案,康起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心教训他既然没试过就别这么容易答应类似的要求,因为实在很容易吃亏……可想到如果把他教精明了,又会影响今后自己的福利,他便把话又憋了回去,只是扳过齐锐的脸,凑上去讨了一记长吻。 因为已经得到对方的同意,康起瑜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将准备好的东西用在齐锐身上。他抓住齐锐的手臂,在结束了这个吻之后蹲下身,“既然答应了,先试试把这个吃进去吧?” 他用舌头小心地舔了舔齐锐半勃的性器,张开嘴把它含进嘴里。虽然这已经不是康起瑜第一次对齐锐做这种事,但被含住的男人还是抽了一口气,脚软似的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 康起瑜微微抬头斜睨过去,捏着跳蛋向后探。虽然跳蛋已经被水浇湿了,却还是很难塞进齐锐身体里。虽然只是很小的东西,但每当这嗡嗡震动的椭圆小球稍稍碰触到齐锐的皮肤,他身后的小穴都会急剧地收缩绞合。 康起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仰起头看了看紧张得靠着墙不断喘息的齐锐。看他扭着头视线都不知落在那里的样子,康先生觉得就算跟他说再多句“放松点”,他大概也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反应。 既然缺乏经验的情人太过紧张,那么拿出更多的耐心帮他放松下来自然是更有经验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康起瑜吮了几下嘴里已经停止胀大的性器,安慰地亲了亲齐锐的小腹,站起身拉开浴缸旁的帘子率先迈出去。 “来,”他拉着齐锐的手引着他跨出浴缸,示意他坐在马桶上,“把腿抬起来……” 康起瑜早就发现,齐锐这个人,虽然脸皮薄到恨不能在做爱时闭起嘴来一声也不出,但偏偏无论要求他在床上摆出什么姿势,却总会很听话地尽量做到。所以尽管此时康起瑜俯身拉起他的脚踝、拽起他一条腿让他自己抱住这个要求也许已经让他觉得羞耻难堪,齐锐仍只是涨红着脸不出声地照做。 如果一直是这种性格的话,之前只要恋过爱,不管遇上个性再好的恋人,估计难免会被欺负……康起瑜分神想着,抓起润滑剂挤在跳蛋上和齐锐的两腿之间,用手指抹了几下,蹭了蹭男人的臀缝,用手指试探了开拓了一会,用食指和中指将那个小小的入口稍稍撑开,终于将仍以最高档位震动着的东西塞进了齐锐的后 穴里。 可以想象,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情趣用品的男人来说,这个东西跳动在身体里是多么大的刺激。齐锐闷哼了一声,佝偻起身体,抱着腿弯的手松了一下,原本抬起的腿眼看就要落下去。康起瑜不愿意就这样让齐锐蜷起身体,斜身用肩膀顶在齐锐的腿弯处,这才试着用手指拉了拉露在外面的细线。 齐锐的甬道把跳蛋咬得死紧,那原本可以容纳康起瑜性器的地方如今缩紧得似乎只能容许一根细细的线。康起瑜将它向外拉出一截,只要一松手,那段细线就又被紧张的男人吸回身体里……他抬头看了眼紧紧皱起眉毛闭着眼睛的齐锐,小心地放下在他肩头顶着的那条腿,凑上前亲了亲男人的眉心问,“难受?” 明明就是在给提供他抱怨和抵赖的机会,可是不肯睁开眼的男人却只是简短地回答,“嗯、没……就是有点奇怪……” 康起瑜直起身平缓一下自己,揉了揉齐锐的头发。他从一边拿过两块浴巾,展开一块盖在齐锐头上,“那就好,擦干再出去,不要感冒了。” 他自己迅速地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用力揉了几下头发转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等把自己这边的一切整理好回头看时,男人光裸的脊背仍然挂满水珠,刚才他盖在齐锐头上的浴巾仍然盖在那里。而齐锐弯着腰缩着腿,把手肘用力支在腿上,还在慢慢擦着自己的头发。 康起瑜噙着笑弯下腰,“你动作太慢了,我来帮你吧?” 齐锐抬起头瞥了康起瑜一眼,点点头,手滑下来落在膝上握成拳头。康起瑜接过浴巾,轻柔地按着齐锐的头发揉了揉,把它披在齐锐背上,换了条毛巾蹲下身,把他一只脚抱在怀里,细致耐心地一点点擦净。他抬头看了看紧紧抿着嘴唇的男人,支起他的腿顺着脚踝向上擦。 浴室里已经没有了水声,但排风却没有关掉,风扇运转的声音压过齐锐身体里道具细微的震动,康起瑜擦到齐锐膝盖以上的部分时,那声音才若隐若现地重新被康先生收入耳中。擦干一条腿后,康起瑜示意齐锐曲起腿把脚蹬在马桶上,装模作样抱起他另一条腿来擦拭。不知是否清楚自己被特意折腾了的男人身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声不吭抱着屈起的膝盖蜷缩着,呼吸却渐渐抑制不住变得粗重起来。 康起瑜把齐锐大腿内侧和臀缝间沾上的润滑液也仔细擦拭干净,支起腰来把毛巾丢进水槽,把手覆在齐锐的手背上,带着振奋和期待说,“好了,我们到床上去!” 齐锐抬头看了兴致勃勃的康起瑜一眼,反手拽住他的手,想要从他那里借力站起来似的挪动身体,放下自己的脚。康起瑜笑着拉过他的手亲了一下,搭在自己的肩上,伸出胳膊绕过他的腿弯,用力将他整个抱起来,又亲了亲他仍旧潮湿、沾满不止是水是汗液体的额头。虽然真的很想看他要怎么用如今这双发软发抖的腿勉强支撑自己走到床边,不过实际上,康先生不过是善良地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抱你过去,不要把脚弄脏了……” “你知道吗?当初在医院里看你扶着墙慢吞吞磨蹭来磨蹭去时,我就想这么做了……”他补充了一句,踢开门快步走出浴室,把怀里沉默寡言又善于忍耐的男人丢进卧室的大床上。 这个不够温柔小心的动作让齐锐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身体在落进床铺里之后,立即又向上弹跳了一下,翻过身以侧卧的姿势紧紧蜷起身体。康起瑜用脚趾把地板上的箱子勾到床边,捡出一捆红色的麻绳。他坐在床边,抓住齐锐的手腕。“来,你现在这个姿势刚刚好……”康先生舔了舔忽然觉得干燥的嘴唇,“我要用这个把你的手脚捆在一起。” 他用绳子在齐锐的手腕上绕了三四圈,让那里看起来像是带了红色的护腕,然后拉着他的手按在脚踝边。 在动手将齐锐这一侧的手脚绑在一起的过程中,康起瑜一直关注着齐锐的反应。男人的眼神虽然略显不安,却还算得上平静。大概因为完全没有接触过现在的事所以无法预料到康先生的邪恶企图,和之前故意将视线投向别处不同,这次他一直带着些微的好奇默默注视着康起瑜所做的。因为被吸引了注意,刚刚因为受到撞击而激起的剧烈反应似乎在一点点消退。齐锐将头靠在床上,虽然小腹仍然在不断起伏,但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只剩下因为身体里不断震动的跳蛋给与他的持续刺激,让他始终皱着眉露出隐忍的表情。 捆好一边后,康起瑜爬上床扶着齐锐翻了个身,把他另一边的手脚也绑在一起。做好了这一切,他笑着在床边的盒子里挑挑捡捡,用手指勾出一个黑色的皮项圈,俯下身围在齐锐的脖子上,小心地调好松紧确保它不会影响男人的呼吸,才把配套的牵引链扣在上面。 “……这是什么?”在康起瑜把牵引链另一边的皮套缠在自己手上时,齐锐突然问。 康起瑜惊讶地瞥了齐锐一眼,俯身扳过他的身体,把自己挤进他因为被捆绑而不得不屈起的两腿间,“你不记得了?你是我抓住的俘虏……”他笑着低头亲了亲男人的脸颊,“戴上这个你就跑不掉了啊!” 齐锐扭头,脸颊蹭过康先生的嘴唇,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会康起瑜撑在他身侧手上缠着的皮套,轻轻“嗯”了一声。这简单的回应像是表示理解也像是默许,总之康起瑜没从中听出任何反对的意味,他咬了两下齐锐因为侧头而送到自己嘴边的耳朵,下移身体托起齐锐的下身。虽然刚刚已经用毛巾擦拭过男人的臀缝,但因为受到刺激而无法放松的后穴把之前用于润滑跳蛋的润滑液挤出来,所以当康起瑜用手摸上去的时候,还是摸到了一手湿润。 他跪在齐锐两腿之间,用手指勾起跳蛋露在外面的细链,把它慢慢拉出来。紧张的括约肌紧紧咬住渐渐冒头的情趣用品,又毫无反抗余地地被它抻平细小的褶皱。康起瑜的眼神不由随着自己的动作燃烧起来,他慢慢把跳蛋拉出一半,又用最长的中指推着它向更深的地方按进去。 因为他的动作,齐锐折起悬在空中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呃……”他鼻子里发出难耐的闷哼,终于把注意力从项圈转移回让他切实感受到难以深受的东西上来,“别往里推……” “好,我这就拽出来,”康起瑜勾着嘴角安抚地回答,屈起手指把跳蛋向外拽了拽,当中指离开温暖的甬道后,并起食指又飞快地插了回去,“我记得你前列腺的位置……好像在这里?” 事实证明康起瑜的记忆力相当出众,在试探了两次之后就把把齐锐手指震得微微发麻的小东西顶在了正确的位置上。电动的道具带给人的感觉与人的性器截然不同,就算缺少温度的情趣道具完全无法取代情人间情爱带来的心理满足、无法给人以被爱的感觉,就算康先生对自己的技巧和热情都充满了自信,他还是承认从纯粹肉体的刺激上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更胜一筹——齐锐好像突然之间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仅用后脑充当支点,猛地向上弓起身体。 他用力向后仰着头,张开嘴似乎想要发出惊叫,却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呆滞了几秒钟的时间。康起瑜趁着这个时候拽过床头的枕头垫在齐锐的腰间,低头咬住他好像主动送到自己嘴边的乳珠。那小小的肉粒已经硬起来,被康起瑜在齿间碾过一遍后,齐锐才像是被人从茫然中拉了回来,重重跌回被褥间挣扎扭动起来。 “不!……别这样……别碰那里!” 手脚被捆在一起,脖子还拴着项圈,尽管这是一个成年男人并非半推半就地试图挣脱,但因为他之前配合着被人捆了个结实,交出了自己身体的自主权,所以康起瑜甚至完全没费力气就牢牢地控制住了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齐锐扭动着身体把床单蹭跩得乱七八糟,坚持地仍把跳蛋按在他身体里那特殊的一点上。 虽然这样挣扎,但并不是因为疼痛,齐锐两腿间已经彻底勃起的性器随着他身体的挣动不停的颤动着,顶端的小孔一点点张开,终于喷出了白浊的液体,抽搐几次落在了男人急速起伏的小腹和胸膛上,也同样溅在康起瑜的小腹和胸膛上。在高潮的瞬间,男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眼神涣散地松懈下来,瘫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很舒服吧?”康起瑜撤出手指,把高频震动着的跳蛋调到低档。他轻轻揉了揉齐锐汗湿的额头,帮他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泪渍,“我们来做更舒服的事吧……” 他给自己套上安全套,托起齐锐的臀部,把自己忍耐到极限的欲望慢慢送进男人体内。也许是因为刚才前戏的缘故,齐锐的后穴比康起瑜记忆中更加火热,经过充满开拓的地方很容易就接纳了他的存在。康起瑜按着齐锐的大腿向前推着浅浅的抽插了几下,那因为高潮而晃神的男人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焦距。 康起瑜见他已经从高潮中缓过来,这才一手抓着齐锐的大腿,一手拽着牵引带撑在男人脸旁,将自己的性器完全埋进他体内。虽然早有准备,但敏感的顶端挨上仍在齐锐体内的跳蛋,康起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紧嵌在一起的身体让齐锐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康起瑜的颤抖,他刚刚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又猛然间转成了震惊。 “那、那东西还在里面!” 随着齐锐的质疑,康起瑜觉得他的性器被一下子用力绞紧了。他靠在齐锐悬在空中的大腿上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坏心眼地乜斜着眼睛,拖长声音“嗯” 了一声,慢吞吞将自己的欲望拔出来,又用力飞快地插回去,跳蛋被康起瑜推挤着重重按压在齐锐的那一点上,迫得两个人的呼吸同时窒了一下。 康起瑜这副摆明了不会合作的模样让齐锐原本暗沉沉几乎看不出情绪的眼里慢慢渗入了慌乱,他一边扭着手腕想要从眼前这种毫无反抗能力的境地中挣脱出来,一边焦急地试图劝说康先生改变主意。 “等、等等!先把那个……啊、把那个拿出来!” 因为在他说话间康起瑜已经自顾自重复了起抽插的动作,齐锐这句话说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支离破碎。康起瑜压在他身上不停歇地起伏,眼神始终俯视着眼前这个已经被自己敲开外壳却尚不自知的男人,耐心等他把话说完,然后问:“我弄疼你了吗?” 齐锐的眼睛因为刚才的高潮尚且带着湿意,听到康起瑜的提问茫然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一副已经感觉到这个问题里埋着陷阱的疑惑样子,却仍老实回答 “没……”,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挑战康先生内心邪恶和良知的交战。康起瑜先是提醒自己不要一时失控真的做出过份的事,然后报复性地用力把性器捅进齐锐身体深处。 “既然我没有弄疼你,”他挑起齐锐的下巴强硬地说,“那你就不能拒绝我……因为你是我的俘虏,你还记得吗?” 也许是康起瑜总是温柔带笑的缘故,他收敛了笑容冷着脸说话的样子让齐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安地压抑着喘息努力解释说,“我没有拒绝……把那个拿出来就可以了……” “你还不明白吗?”康起瑜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我就是要让它待在那里……” 他低头衔住齐锐的嘴唇,用激烈的深吻堵住他的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这一次齐锐没有配合着闭上眼睛,康起瑜感觉到男人的睫毛在自己脸颊上匆匆扇动着,不用微微侧目。男人漆黑的眼眸紧紧锁在自己身上,明明只是被这样费力的注视着,既没有再遭遇挣扎反抗,也没有听到笨拙的拒绝,一直游刃有余的康先生心底却不免升起了一丝烦躁。 齐锐真的不够了解自己,像他这种看起来就充满禁欲感又相对强壮的男人做零号,总是会比那些外表柔和漂亮的类型更容易激起1号的征服欲。看到他哭的时候,康起瑜发觉自己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怜惜,而是……如果让他流更多的眼泪,哭到停不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呢?他直起身,把手指伸到齐锐嘴里,拨动缠绕着男人柔软的舌头,逼迫得他仍然不能开口说话,只能时不时费力地仰起头吞咽下嘴里的唾液。自己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拉开床头柜,把自己为出差时准备的眼罩拽出来,单手套在齐锐的耳朵上,仔细地把他惹事的眼睛遮得一丝不漏。 “别怕,一定不会弄疼你的……”亲了亲带着自己味道的黑色眼罩,这次康先生也再不敢去考虑玩其他东西。他把齐锐项圈的铁链挂在床头,跪起身托着齐锐的臀,一心一意地加快了抽插的动作。齐锐不知是已经接受康起瑜的拒绝还是怎样,也没有去尝试着继续跟康起瑜讨价还价。随着康起瑜速度的加快,他很快也变得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些,只是随着身上那个人的节奏,连呻吟都被撞得七零八碎。 由于齐锐体内跳蛋的存在,康起瑜也没有坚持太长时间。他达到高潮的时候,齐锐已经又射了一次,两个人的胸腹上同样湿漉滑腻,全是男人的精液。康起瑜加快了动作的频率几次全力的撞击,在自己的体液喷出来占满了安全套后,软绵绵地俯下身地趴在齐锐身上,伸手够过遥控器关上了还在尽责震动的跳蛋。 他安静地听了一会男人的心跳声,等待它逐渐和缓规律,才撑起自己的身体从齐锐身体里退出来,他丢掉安全套,来不及收拾别的,打算在第一时间先帮男人解开捆住手脚的绳子。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被绑住的话,身体难免会觉得难受,康起瑜刚刚摸到一面的绳结时,客厅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随着门铃声响起来的是巨大的锤门声,以及一个年轻男人的大叫。 “康起瑜!康起瑜快开门!快点——我看到你家灯亮着了——!快——开——门!” 十六 就算是在离房门很远的卧室里,门外聒噪的大嗓门家伙还是把康起瑜吓了一跳。他暗忖多亏自己刚巧已经做完,不然很可能被这高分贝噪音吓得发生早泄的惨剧。被敲门声惊得晃神也不过几秒钟,等康起瑜回过神,准备继续帮齐锐解开手脚上的绳子,才发现他自己短短一刻的失神实在不算什么——齐锐整个人都绷起来,已经费力地撑起上半身,正在警惕地紧紧抿着嘴唇侧耳倾听。 门外的家伙一点都没有辜负齐锐这种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没有得到康起瑜的回应,惨叫的内容已经升级,变成了“康起瑜!快开门!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不要不理我!不要见死不救,快——开——门!你这个坏人!我知道你在里面嘤嘤嘤……”这种暧昧的内容。 虽然被蒙住了眼睛无法看到齐锐的眼神,但就算只瞥上一眼男人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以及他全身僵硬的样子,康起瑜还是在第一时间差点喷笑出声:齐锐一副遭遇晴天霹雳的模样,就像他刚刚是在跟一个有夫之夫上床,而这会儿却不幸被人捉奸在床似的。可是……康先生在忍笑的同时又不由得有些感叹。 门外那个损友兼邻居虽然爱闹腾了点,可也不会没分存到冒着会被其他邻居误会他们纯洁友谊的危险,表演到足以以假乱真会败坏彼此清白的名声的那种程度。而听着如此夸张的台词还有搞笑的语气,康起瑜实在怀疑……究竟一个人要缺乏幽默感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出现像齐锐现在这样的反应。 原本已经拉住齐锐脚边线头的手指不由停住了动作。坏心眼的康先生努力憋住笑意,轻轻揉了揉齐锐的短发,清清嗓子装出正经严肃的语调,低声说:“嘘!一会我去开门时,你千万不要出声……” 恶趣味的吓唬了齐锐一下后,康起瑜从床上爬起来拽过浴袍披在自己身上。他关好卧室的门,在回响着门铃和好友叫门声的客厅里翻出家里仅存的游戏手柄,一刻也不耽误地开锁推门,把它塞进差点被防盗门拍到脸上的家伙怀里。 如果一个人拥有好友的基数过大,他就很难保证每一个朋友都拥有过硬的品质。因为康起瑜正是那种不幸拥有大群好友的类型,所以他的朋友中不幸也有不少拥有神奇的习性——除了之前医院里给他和齐锐制造了相熟契机的单口相声好友外,还拥有一个打游戏时一激动会把手柄捏碎的朋友。而能让这个游戏发烧友激动起来,通常就代表着他的游戏进展到了紧要关头。如果这时候正巧家里所有存货都已经报销,这家伙来康起瑜家求救时就会处于精神不极度稳定阶段,活像是火烧了屁股家里出了人命。 好在只要及时把手柄交到他手里,他就会安静下来迅速撤离,因为太熟所以连打招呼和客套都可以省略。这个神奇的游戏宅一见到怀里的手柄,立即就闭嘴消音。康起瑜完全没留给他说谢谢的机会,抢先开口说了句“我家也只剩这一个了,再捏碎自己看着办吧。”,就利索地重新关上了门。 解决掉这个不速之客,一共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康起瑜掩着浴袍的领口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第一眼就发现刚才还累得似乎连叫都叫不出来的齐锐,竟然已经挣成跪坐的姿势,朝着门口发出声音的方向紧张地侧过头。他屈着腿,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什么,微微发着抖,扭头的动作缓慢轻缓,竟然没有带响颈上挂着的锁链。 “康……”男人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康起瑜?” 康先生在床边坐下,扣住他的下巴亲下去。 “康起瑜?”齐锐不安地扭头躲闪着,提高了音量,大有康先生不回答他就不断放大声音不停叫下去的架势,“康起瑜!” 虽然对他如此谨慎有些无奈,但察觉到男人一贯平淡到几乎缺乏表达感情能力的声音已经开始出现奇怪的变调,康先生终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应了一声,“嗯?” 齐锐侧过头,康起瑜觉得他的耳朵似乎动了动,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晃了晃身体,似乎是想找地方靠一下。 康起瑜抬手解开齐锐脖子上的项圈,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头帮他解开手脚两侧的绳子。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手脚得到了自由,刚一活动会有酸疼的感觉,齐锐挺直脊背移开落在康起瑜身上的重心,试着想要变个姿势,结果是立即就咬着牙抽了一口气,僵住身体不敢再动。康起瑜将他这些小动作一一收入眼底,笑着在床头堆了几个枕头,扶着他坐好,帮他一点点揉开酸疼的肌肉。 被一直用力揉捏着僵硬难受的四肢,齐锐终于忍不住发出低声的呻吟。康起瑜安静了一会,忽然说:“刚刚来敲门那个,来借个东西而已——他只是我隔壁的邻居,不是我的奸夫。” 齐锐小声的呻吟因为他这句解释一下子消失了。康起瑜抬手揭开齐锐眼睛上仍然带着的眼罩,用额头抵上他的,帮他挡住骤然出现会让他感到刺眼的灯光,轻轻摸了摸他削瘦的脸颊,认真地说:“亲爱的,你知道吗?刚刚我只是在逗你,其实我们在一起时,我不怕你的声音被任何人听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所有人说明,我只有你一个、只喜欢你一个,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这番话让因为一时无法适应灯光而眯着眼睛的齐锐诧异到直接瞪大了眼睛。康起瑜凝视着他,温柔地含住他柔软的嘴唇。一个不带任何侵略味道的吻结束后,康起瑜扶住齐锐的腿示意他抬起来一些,勾住他股间露在外面的绳圈把已经停止工作的跳蛋拉出来,然后为自己刚刚那番话做了个补充。 “我这么喜欢你,可是你看起来却不怎么信任我……刚才我真的有点伤心呢,”他伸出一根手指按住齐锐的嘴唇说,“我不需要解释,但需要补偿……”特意不厚道地留给男人一段时间来想歪他所说的话,康先生才继续说,“——搬到我家来住怎么样?我最近不需要工作,平时可以开车接送你上下班……” 他原本可以继续劝说下去,列举出许多两个人一起住的好处来说服齐锐,但齐锐却并没有听完这些同居好处的打算,在康起瑜提议后立即摇头拒绝了,“不,太麻烦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坚决干脆,就算厚脸皮如康先生,在被打断后也不得不眨巴着眼睛消化了一会,一时没法接话。 十七 因为被拒绝得异常干脆,康起瑜也没有再纠缠于自己关于同居的提议——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还只有半个月,可是从表白起,一切进展都是按照康起瑜的节奏进行。康先生想了想,齐锐跟自己这种自来熟明显不同,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相处,让他们彼此更加了解和信任的机会。 照顾一下喜欢的人,随着他的节奏做出一点让步算不上什么,虽然很可能下次想要约他出来见面还要经历重重波折……厚脸皮的家伙转了几个念头便飞快恢复过来,赶着齐锐再去冲一个澡,自己换了床单爬上床。等齐锐从浴室出来,亲亲热热抱着他讨了个晚安吻,很快便沉沉睡去。 康先生运动过后心情舒畅,睡得异常香甜舒适。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尽管也因为疲倦很快入睡,却没有他这样的运气……虽然头刚刚枕在枕头上就迷糊起来,齐锐却很快陷入了梦魇中。他梦见自己光着身子走在雪地里,周围的景物很熟悉,正是从前读大学时从寝室走到教学楼的那段路程。他一味埋着头向前赶,似乎是急着去参加什么重要的考试。 等到因为寒冷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时,正好跑到必经的篮球场边。那么多年轻又开朗的男生在球场上跑来跑去,进球了就互相击掌笑闹,输球了也不会懊恼。球场上人人衣冠整齐,只有自己赤身露体,齐锐吃惊地退了一步,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存在,转身想要跑回寝室去。 梦里的场景模糊起来,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努力跑,都还是在球场周围打转。一个男生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睁目望着他,眼里的诧异渐渐转为嘲讽讥笑。那男生拍了拍旁边朋友的肩膀,用手指着他叫其他人来看他。齐锐冷得发抖,后退着想要掉头跑开,却一脚踩空一直向下坠…… 等他骤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还睡在康起瑜床上。卧室里的窗帘拉得密实,身边年轻人的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在黑暗里一点也看不真切。但齐锐犹记得刚才梦里他挑起嘴角诧异望着自己轻笑的样子,不由再次打了个冷战。这时他才发现,虽然已经从梦里醒来,但那种在雪地里行走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他摸了摸额头,滚烫的触觉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他正在发烧。 齐锐拉严被子躺了一会,他察觉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太多难受的感觉,情绪却因为刚刚梦境的影响而跌落到了最低点。康起瑜——齐锐小心地侧过头,默默端详着熟睡中的年轻人——如果他是在上大学时遇见他,这样一个人说喜欢他,他虽然必定会觉得受宠若惊,但接着……也必定会愣头愣脑地把那些情话也尽数当真。 好在到了现在,几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他虽然相信康起瑜说喜欢他并不是骗他,但也懂得了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生来嘴甜,最懂得哄人开心。他发了一会愣,却始终没法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口腔里那点水份也许是被过高的体温靠干了,齐锐感到喉咙里一阵痒痒,忍不住压低声音咳嗽起来,原本只是想清清嗓子,谁知道一开头竟然停不住。 齐锐不想吵醒康起瑜,从认识康起瑜开始自己已经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仅有的那几次交集,第一次连累康起瑜受伤住院,第二次说好还钱结果空手跑到人家家里吃饭上药,第三次如果再生一场病半夜把睡熟的主人折腾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嘴,尽量放轻动作爬下床,来不及套上衣物和拖鞋,匆匆躲了出去。 难受地咳嗽着,齐锐虚掩上卧室的门,摸着黑绕到了厨房里想要倒杯水润润嗓子止咳。厨房和餐厅灯的开关在客厅的另一头,他对康起瑜家说不上熟悉,费劲地走过客厅去找开关还不如直接拉开厨房的冰箱借一下光,还不怕过于明亮的灯光惊动了卧室里的康起瑜。齐锐打算得不错,却忘了他自己正在发烧,双腿又因为之前康起瑜一番折腾原本就酸软无力……况且他如今住的这套房子的主人,也并不是一个注意物品摆放整齐干净的家伙。 所以虽然已经十足小心,在走到餐桌旁时,齐锐还是一脚踢到了康起瑜吃零食时随意拽到餐椅边的垃圾桶。那垃圾桶里不幸装满了果皮碎屑,最上面搭着两罐空易拉罐。虽然齐锐已经飞快蹲下扶住了摇晃的垃圾桶,两个空易拉罐还是从垃圾桶里跳出来,在厨房的瓷砖地面上互相撞击跳跃着,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一路滑进了黑暗里。 由于蹲得太快,齐锐头晕了一下。他扶着垃圾桶,听易拉罐不断磕碰的声音,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很多时候,当他努力过却还是把事情搞砸的时候,他是真的非常讨厌自己……主卧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啪的一声康起瑜打开灯推开门,卧室里的顶灯把门附近的客厅都照亮了,康起瑜揉着眼睛,用迷糊的声音问:“齐锐……你干吗呢?” 说话间他看到了厨房里的齐锐,吃了一惊快步走出来。开关发出几下轻响,康起瑜几乎一下子打开了自己家里所有的灯。 灯光亮起来时,齐锐恨不能把自己藏进眼前的垃圾桶。他想开口道歉,说句“对不起,吵醒你了”,可是一张口又是一阵刚才被压抑住的咳嗽。在他咳嗽着想要捡捡脚下散落的垃圾时,康起瑜已经匆匆赶到他身边。 “哎呀真是对不起,”嗓音里还带着睡意的康先生快手快脚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没事吧?都怪我,平时一个人住,总也不收拾东西……别捡了我去拿扫帚扫扫!” 齐锐因为发烧没什么力气,被康起瑜拉住胳膊,没办法地随着他的力度被拽了起来。起得急了眼前一阵发花,还好康起瑜立即把他按坐在一边的餐椅上,又倒了一杯热水塞进他的手里。齐锐有点发愣,双手捧着水杯,看着被刚刚吵醒的康起瑜在自己眼前忙乎,毫无怨言地拿着扫帚和簸箕收拾厨房的地面,分好垃圾堆在门边。 “你起夜怎么不披件衣服,快点喝完水回屋去!” 直到扎好垃圾袋的康起瑜直起腰来催他,齐锐才反应过来之前自己一直在盯着康起瑜发呆。他着急地一口气喝光水杯里的热水,嗓子终于舒服了点,总算止住了咳嗽。放下水杯站起来,齐锐仍然想要为自己半夜里的这顿折腾道歉,但康起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一边嘟囔着“快点”,一边把他拽回卧室,按他躺回床上,跟着侧坐在他身边,垂下头凑过来。 身体没挨到床上时,齐锐并不觉得如何,可是这次重新躺回床上,他立刻感到浑身肌肉酸疼。但随着康起瑜的头低下来挨近自己,齐锐还是配合地仰起头,以便康起瑜的亲吻。 第一次康起瑜说喜欢他,就是看到了他脱了衣服的样子,才说他是“他喜欢的类型”。事实也证明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这种身材,每次看到他光着身子,都会热情地凑过来做了才会罢休。齐锐心情低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刚才见康起瑜等不及关上客厅里的灯就过来拽他,齐锐就已经打消了仍想找机会说句对不起的念头……发烧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只是普通做一两次还好,如果这时候开口道歉,被康起瑜抓到话头再讨什么“补偿”,他只怕就只能扫兴了。 已经做好了准备,垂下头的人却并没有亲他,而是低头抵住他的额头,手伸进被里摸了摸他的腋下和大腿,然后撑起身体坐直,拉开床头柜翻找着什么东西。齐锐心里有点紧张,转身想看看康起瑜在找什么。他翻身的功夫,康起瑜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合上了床头柜的抽屉。 看到坐在床边甩着水银温度计的康起瑜,虽然和自己担心的不同,齐锐却说不上有意外的感觉。康起瑜发觉了他的目光,顺手把温度计递给他,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你身上很热,我觉得你发烧了……”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齐锐接过温度计夹好,抬起头随着站起身的康起瑜转动视线。 康起瑜到外面转了一圈,调了一杯蜂蜜水回来放在齐锐的床头,看时间差不多要了温度计来看。 “果然是发烧了,”他看完后把温度计放在一边,紧锁着眉头拉开衣柜,麻利地脱下浴袍开始穿衣服,“对不起,之前是我做得过火了,家里没药,我得下楼去买,你喝点水先睡吧,等我回来再叫你吃药。” 齐锐没想到康起瑜竟然打算大半夜跑下楼,吃惊地支起身,“我真的只要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康起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飞快地系好皮带套上衬衫。 “真的……明早如果没退烧的话我回家吃点药就行。”齐锐有点着急,掀开被想要下床去拉康起瑜,却被正在系扣子的康起瑜压回床上。 康起瑜摩挲了一下他的头发,没和他争辩,只是眯起眼睛问,“你想被我铐在床上等我回来?” 齐锐呆了一下,觉得康起瑜真的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只好不安地闭上了嘴。康起瑜用手合上他的眼睛,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哄小孩似的说,“乖……” 听到他在客厅关门的声音,齐锐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充满忧虑地坐起来,拿过床头柜的蜂蜜水喝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在康起瑜大半夜跑下楼后还睡得着,但大概是真的太累了的缘故,他喝完水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之后,再睁开眼睛康起瑜已经又坐在他床边,俯身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齐锐……齐锐,醒醒……”那个总是不肯放过他的青年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坐在一堆软绵绵的枕头中间,端着碗把勺子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压在他的嘴唇上,“吃点东西……” 齐锐迷糊着张开嘴,喂到他嘴里的是蒸得死硬的鸡蛋羹,大概只加了一点盐淋了点酱油来调味。被喂了几口之后,他才稍稍清醒了一点,挣扎着集中精神,不好意思地想要伸手接过碗勺,“我自己来……” 康起瑜原本喂着也不太顺手,见他清醒了,也就没再坚持,只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解释说:“你稍微吃一点,过一会再吃药。要是吃了药还不退烧,早上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齐锐嗓子哽了一下,差点被鸡蛋羹咽住。他掩饰性地低下头,不放弃地用最坚定的语气说,“用不着,太麻烦了。” 明明是上一次刚刚轻易成功拒绝了康起瑜的话,再说一遍却好像完全失去了它的效果。坐在他身边的青年轻声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你替谁说麻烦呢?要是替我说的——我谢谢你,我不觉得麻烦!要是说你自己……齐锐同志,你只要负责吃药睡觉就行了,就算要去医院,也不用你自己走,我背你好吧!对了,这几天你就在我家里住、或者我去你家住也可以,你这种生个病还怕麻烦的人,我实在放不下心!” 十八 清醒的时候齐锐已经说不过康起瑜,何况是他发烧烧得头晕的时候。再说齐锐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一味坚持下去,没准说错什么惹康起瑜不高兴。他吃光康起瑜给他的鸡蛋羹,等了一会又吃了药,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前只盼自己能赶快退烧,不要再给别人添什么麻烦。 第二天他难得起晚了,看一眼床头的表竟然已经八点,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还好身上摸着还算凉爽,体温已经降了下来。齐锐走出卧室时,见康起瑜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餐桌上,电脑边放着个不大的电饭煲,他自己正在餐台上切菜。齐锐走过来这会,他用碗装了自己切好的东西,凑到电脑前瞧了一会,然后掀开锅盖把菜丁倒进去。 齐锐走近了,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烹制方法一:大米150克……”,不由想到昨晚那碗又老又硬的鸡蛋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雀跃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件事情,他自信能比这个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青年人做得好,忙问,“还有什么要做的,我帮你吧?” “早晨好,你醒了?”拿着汤勺的康起瑜抬头对他笑了一下,“把碗拿出来就行了。” 齐锐听话地拉开碗柜找碗,康起瑜用汤匙成了口粥尝了尝,露出一副充满成就感的表情,弯起嘴角骄傲地宣布,“太好了,米已经熟了!” 齐锐扭过头,含着笑意把康起瑜的样子仔细收入眼底。正巧康起瑜回头问“你知道碗筷在哪里吧?”,知道自己并不常笑,齐锐担心他的表情会被康起瑜打趣,连忙转过头,胡乱点头说,“我知道。” 康起瑜没察觉到齐锐这点小动作,很快扭回头,以调制魔药般的热情去调制他的菜粥了。齐锐松了一口气,笑意过去不免有些恍惚和感慨:晴朗温暖的早晨,他能在自己家里干净充满饭菜香味的厨房里,和愿意陪着他的家人一起,吃饭时平常地和他说几句话,随便说说饭菜或者天气……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他也不会再多求什么了。 可惜对自己来说,这个愿望其实也不是个简单的愿望。首先,他根本没钱去买一套拥有亮堂干净厨房的房子;然后么……在他那天喝醉了从楼上掉下来之前,也几乎没遇上过喜欢他、愿意陪着他的人。那时他还没欠着谁的钱,不用在晚上再找一份兼职,晚上回到家,整晚上除了看电视不知道该干什么。想找个人说几句话,翻遍通讯录却连个能拨出去的号码都找不到。 所以遇上康起瑜,简直就是个奇迹。齐锐到现在都想不通像康起瑜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一次又一次忍着无趣和自己搭话,为什么愿意照顾他让他住到自己家里来。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人、想要上他这样的人,凭着康起瑜的条件,其实根本不用那些多余的事……他年轻,人长得好,性格讨喜又会说话,从不为衣食发愁又不用为生计辛劳。这样的人,就算是想找人上床,照理又怎么轮得到他。 ____________ 这样的忧虑和患得患失也许很可笑,但齐锐却时常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还好他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并没带出多少这种纠结,康起瑜自然不会知道。康先生转身接过他递到手边的碗,盛了两碗,又从冰箱里翻出几袋咸菜倒进小碟子,见他还没有坐下,用脚踢了踢椅子腿,招呼他,“嗨,发什么呆,快过来吃饭。” 这次的菜粥不像昨晚的鸡蛋羹,如果不是之前看过康起瑜做饭时那种生疏,光是吃在嘴里,跟正常的粥也没什么不同。但齐锐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饭,第一口粥刚含在嘴里,就已经知道这粥必然熬了有一段时候。而现在不过八点钟左右,按他所知康起瑜的作息时间,照理他应该还没睡醒,不由又有点走神……如果他从来都是这样待人,那么从前跟他在一起的人,分手后想必一定会很舍不得。 “做得还行吧?”对面康先生有点不放心地盛了一勺尝了尝,确定没有什么怪味道后用额头撞了齐锐的脑门一下,“呃,这不是挺好的么?快点吃,不舒服的话,吃完了再去床上躺着……” 难得厚脸皮的康先生这次没存邀功听表扬的心思,只觉得齐锐早起后一直恹恹的,担心他是因为昨晚发烧身上还是不舒服,随便嘱咐了一句,便开始琢磨着让齐锐这几天在自己家里养病的事。 “这几天你住在这里,牙刷毛巾都有你的……换洗的内衣,我虽然有新的,但怕你穿着不舒服,”康起瑜说着,勾着嘴角斜睨了齐锐一眼,平时诚挚干净的一双眼睛在这个夸张的媚眼下波光潋滟。他伸手在齐锐跨上轻轻抚了一下,“所以我得去超市买两件大点的……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去你家取一趟也成。哦,顺便再买点菜,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齐锐想了想,这段时间康起瑜约他出来,他因为要加班或者兼职都推掉了。明明是因为不想他生气才特意空出一个周末来,昨天却什么都没有做成反而折腾了康起瑜一个晚上没睡安生。周末这两天就住在他家也算是遵照原定计划,但……让康起瑜做饭,还是算了吧。 “去超市吧,我跟你去。”齐锐吞下最后一口粥,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水槽。他怕康起瑜非要他回床上躺着,来不及计较和抢夺洗碗这个工作,几大步迈到玄关,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套在身上,不动神色地拍了拍衣兜里的钱包,转身坚定沉默地和看起来有点吃惊的康先生对视一眼,终于还是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弯腰穿鞋去了。 十九 康起瑜虽然对齐锐如此想去超市感到不解,但他没有多想,把剩下的粥扒拉进嘴里,学着齐锐把碗筷丢在水槽里,走到门口贴上齐锐的额头确定了一下他没有再发烧,也就抓着外套和钥匙跟他一起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昨晚讨命一样来借手柄的邻居。康起瑜一边拉着齐锐侧过点身给他让路,一边招呼道,“哟,通关了?” 幽魂一样的邻居瞪着通红的眼睛哼了一声,“嗯……”接着他用有点呆滞地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齐锐。 康起瑜大方地笑了笑,“这是齐锐。”然后他扭头对齐锐也笑了一下,“这是张桐,住我隔壁。”被介绍的两个人反应都慢了半拍,隔了两秒钟才相互问好。 “我们去趟超市,回头见!”康起瑜没有寒暄的意思,邻居先生也没那个精力,三个人侧身而过,只有齐锐在下楼时不停的回头。康起瑜起先没发觉,可出了楼门齐锐仍然抬头去看楼梯间的窗户,他才觉得有点奇怪,“你认识张桐?” 齐锐先是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他看我们的眼神有点奇怪,是不是……” 康起瑜不在意地说,“他的眼神当然怪了,他不知道连续打了多久的游戏了。”齐锐似乎被这个说法说服了,安静地和康起瑜走了一会儿,康先生才又想起点什么,补充道,“当然了,他也很可能是在八卦。” 齐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瞥了康先生一眼。 “我是个出柜GAY,”康起瑜解释道,“张桐知道我喜欢男人,每次我带朋友回家玩,这个猥琐的家伙都……”原本想要说下去的康起瑜慢慢停了下来,因为他敏锐地发觉走在他身边的男人摒住了呼吸,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喂,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齐锐深呼吸着,攥紧了拳头低声说,“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康起瑜楞了一下,停下脚步。尽管已经猜到齐锐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了确认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不告诉别人的,是什么?” 齐锐也跟着停下来,为难地看着康起瑜。他的脸有点红,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一样犹豫着说:“我们……” 康起瑜慢慢收起他的笑意,皱着眉不高兴地打断了齐锐,“行了,我知道了。” 他用鼻子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齐锐,自顾自地快步向前走。齐锐难过地望着康起瑜的背影,因为再一次把这个好脾气的年轻人惹到生气而不安,但不可否认,他心里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羡慕康起瑜这种坦荡,可是他却没有学习他的资格和勇气。也许现在,有康起瑜陪着他,他同样不怕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和嘲笑疏远。但就算没有这奇怪的性向,他已经足够不讨人喜欢了,如果让现在的同事或者其他什么人知道他是个喜欢男人、也许会对他们的裸体浮想联翩的家伙,等康起瑜离开他,他势必会陷入更深的困境里。 但是……如果康起瑜坚持的话,就算他是想让齐锐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也会回去跟他们说得明明白白的。在住院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康起瑜今后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或是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他。 二十 康起瑜之于齐锐,就跟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没什么差别。坠楼时失重的感觉非常可怕,但也比不过醒来之后安静的病房。在最开始的几天里,除了医生例行的检查和护士的日常照料之外,没有任何人理睬齐锐。虽然之前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寂寞,但面临生死时也不会有人为自己动容,这和平常生活里的冷漠毕竟不同。 据说连医药费都是无辜受他牵连的陌生人代为支付的……不善言辞的齐锐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传说中倒霉又好心的陌生人:这个人看到他时会露出多么愤怒和厌恶的眼神,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并没有能力偿还他垫付的药费。 在他离开大学后,真的已经很多年都没这样忐忑不安过了。 但在他真的看到康起瑜之前,他真的从没想过被他砸伤却帮了他的康起瑜是这个样子的——或者说很多时候,他觉得甚至连康起瑜本身都意识不到他自己是个多么惹眼的存在——他是个混血儿,皮肤白皙,五官如同雕塑般立体精致,有一双深邃的灰眼睛。 他很年轻,有很多和他一样年轻英俊西装革履的朋友,他们带着价格不菲的礼物轮番来看望他。很多次,齐锐躺在康起瑜的临床,听到他们随意而流畅地变幻着不同的语言来交谈,有时是他稍稍能听懂的英语,但更多时候是他根本无法分辨的语言。 由于工作的原因,齐锐也见过不少有钱有权的人。有那份眼力在,他看得出来康起瑜和他的大部分好友虽说算不上家财万贯的富豪,但基本上也都不是普通工薪家庭养得出来的。 这样少年得志的人,做人做事难免会有点不留余地。第一次见面,康起瑜主动同他打招呼,就玩笑般把自己说成是他的债主,齐锐意识到他是谁,原本就是十二分的尴尬愧疚,还要厚着脸皮说自己根本还不起钱,那一刻,真的是觉得接下来听到多么刻薄的话都不会意外了。 但实际上,康起瑜没有对他说过任何一句嘲讽尖刻的话。他甚至拦着自己的朋友,为了人家为他抱不平的实话而觉得对不起他,帮他带饭。他关心他,不怕麻烦地揽下帮他打饭的差事,会注意他吃的好不好,也会注意到他行动上的不方便来帮他,虽然有时也会因为他说出来的话而不高兴,但还是愿意和他聊天,叫他一起打发时间。 就算是他还没被大学开除学籍那会、考上大学让父母觉得他今后可能挺有出息那会,或者小时候在外婆家里时,他的亲人都不曾有人这样温柔又细心地关注过他。齐锐那时面对康起瑜的心情,根本是充满了不安和困惑。毕竟他想要的只是又小又普通的一点东西,上天却是将一块传说中才存在的奢侈品送到他的眼前。 就算一遍遍告诫自己,康起瑜对他好只能是出自同情,还有他天性的善良,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假如喜欢上这样的人,眷恋这样的感觉,纯粹是自讨苦吃。但没有办法……齐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就算没有这个每天都有年轻护士跑来搭讪或者偷瞄的康起瑜,哪个医生能在每次例行检查时对他笑一笑,他说不定就会默默地爱上他……在那个时候,随便哪个人对他好点,他就会喜欢上那个人。 但康起瑜并不是随便哪个人,也不单单是对他好一点,把实话说给康起瑜听的话也许会让他感到困扰和压力,但实际上,在比康起瑜把他带回家前早很多的时候,康起瑜就已经是他的那根稻草了。 二十一 从某些方面来说,康起瑜是个记忆力存在一定缺憾的家伙。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生气,他一般只需要掉个头的时间,就会自动将怒气槽清空。所以虽然不认同齐锐的敢做不敢当,但走到超市时他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快。齐锐试图在特价区里挑内裤时,康先生拽拽他的衣角,指着旁边货架上盒装内裤上模特的重点部位,真诚地说:“你看那个!我觉得你穿会比较好看!” 齐锐吓了一跳,没想到康起瑜这么快就愿意和他搭话。周末逛超市的人不少,边上为丈夫挑选内衣的家庭主妇抬眼打量了他们两眼,无意识地垂下头之后立即又忍不住抬头看了康起瑜第二眼,但康起瑜就是有本事把这样惊艳和关注的眼神完全无视。齐锐的脸有点红,不知道两个男人一起来超市在别人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但他不想再惹康起瑜不高兴,没说什么便放下手里的东西,顺着康起瑜指的方向走过去,看了看号码便把它放进自己推着的购物车。 康起瑜从后面跟过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不过亲爱的,我觉得你穿丁字裤会更好看……” 齐锐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回应,但康起瑜已经笑着走开了。这段小小的调笑之后,他们之间就恢复了之前良好的气氛,康起瑜总在不同的货架前停下来,询问齐锐有没有需要的东西,齐锐也没有平时惯有的客气拘谨,频繁地捡了东西扔进购物车。两个人和谐愉快地一路逛到果蔬区,康起瑜豪迈地问:“来吧,亲爱的!你这几天都想吃什么菜?” 齐锐看了一眼身边的康先生,“你呢,想吃什么?” 康起瑜认真扫视货架,凝神思考了一会,“红烧排骨、糖醋鱼、肘子猪蹄水煮鱼酸菜鱼、豆角山药笋藕油麦菜卷心菜金针菇豆芽……” 齐锐看着好胃口的康先生眼神放空了几分钟,之后干脆直接照着价码牌逐一念下去,目瞪口呆以至于又有点想笑,等他终于说完才问,“没有忌口的东西?” 康起瑜亮了亮他整齐的两排牙齿,利落地回答,“没有,我什么都吃!” 齐锐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那就挑着新鲜的买吧……你推着车,我来。” 康起瑜有点疑惑,但他敏锐地意识到此时此地齐锐周身散发出来的专家气质。完全看不出货架上的蔬菜该怎么才能挑得出新鲜与否的康先生果断地退居二线,推着车乖乖跟在齐锐身后,看他仔细地翻检挑选着在他看来完全一样的各种东西,一副康起瑜几乎从没见过的专注又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由有点发呆:齐锐的身材真的很好啊……小臂上肌肉的线条都很漂亮…… 也许是花痴的康先生眼神太过放肆,齐锐忽然扭头:“对不起,我买菜有点磨蹭……”他语气里隐含着熟悉的羞惭,微微避开康起瑜过于专注的目光,“你先去看看零食吧,一会我去找你。” 康起瑜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待遇和跟着买菜的妈妈来超市的小朋友没什么两样,为了证明他跟小朋友还是有区别的,康先生严词拒绝了齐锐的提议,“我不去,家里还有呢——我想吃水果,你也会挑吧?一会帮我挑啊!”他弯腰将胳膊支在购物车上,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你挑吧,多挑一会,我不觉得你磨蹭,我愿意看你买东西的样子。” 最终,在康起瑜和齐锐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下,他们推了满满一车东西抵达收款台。在康起瑜帮着收银员扫描一车的战果时,齐锐稍稍有点紧张地抢先掏出钱包。虽然早就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由自己来结账,但齐锐很担心康起瑜跟他争着付钱的话,他根本不好意思也放不开力气去推开康起瑜。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康起瑜见他已经掏了钱,一点也没有客气客气来意思一下,反而自然地向收银员要了购物袋,把一件件已经扫过价的东西装起来。 二十二 康起瑜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往家里走,齐锐拎着轻得多的东西跟在他身后,想从他手里匀出两个购物袋来拿,但康起瑜把东西拽得死紧,还横了齐锐一眼,“你到一边去,别跟我闹。” 齐锐没想到自己虽然争得了付款的权力,却让康起瑜有机会把重的东西和轻的分成两份。他把康起瑜留给他的东西提起来,轻轻松松一路走出超市,发现康起瑜总是不停调整手里拿的东西,瞄到他被袋子勒出红印的手指,才意识到自己手里东西和康起瑜手里拿的的差别。 这不怪齐锐迟钝,实在是因为他从小个头长得就快,一直是同龄人中比较有力气的。做需要体力的事时,从来都是他照顾着别人。受伤时行动不便还觉不出什么,这种时候康起瑜也不让他出力,齐锐不由觉得一阵别扭。 “我不是女人,”他又一次拽住康起瑜手边的袋子,说出口的话带着自己都听得出来的生硬。原本走在前面的人神色惊讶不带笑意地回过头来时,齐锐不由担心自己刚才的话是否有些不知好歹,低声解释了一句,“我力气大……” 康起瑜把身体微微后仰,对着齐锐眨了眨眼睛,“嗯,我当然知道你是男是女——可你不是病了么?” 他浓密的睫毛在灰色的眼眸上印下一片深色的阴影,这样噙着笑意时,就算是放空焦距发呆,看起来也像是在凝睇一生挚爱。无论是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还是应对康起瑜的反问,哪一样齐锐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嗯……”他低头走了几步,才想出一句回答,“已经好了。” 可是康起瑜早已挣开他的手指,拎着东西让到一边去了。原本康起瑜就是找了一家离家最近的超市,两者之间步行也不过就是十分钟的事,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康起瑜家所在的住宅区。齐锐虽然仍然对康起瑜对待他就像对待需要照顾的老弱妇孺似的绅士风度无法适应,但康起瑜已经开始和不时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打招呼,就不再好意思跟他因为这点小事纠缠。 他们回到家,康起瑜关门拖鞋的功夫,齐锐赶在他面前提着东西急匆匆进了厨房。等康先生挂好外套放好钥匙,走进厨房时,齐锐已经把蔬菜水果和鱼肉都分门别类,正往冰箱里收拾。 “你忙这些干什么,”康起瑜有点惊讶,“我刚想起来,你刚才吃完饭还没吃药呢。” 不过已经抢到手里的家务,齐锐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他假装没听到康起瑜的话,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好才接过康起瑜递过来的热水和药片。 喝过热水之后,虽然药劲不会那么快上来,但齐锐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康起瑜找来毛毯,让齐锐枕着自己的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他开了电视随意拨了个新闻台,轻轻摩挲着齐锐头顶的短发。 “你睡一会吧……”他弯腰,把轻得令人发痒的吻不停印在齐锐的脸颊上,温柔细致地帮他掖好毛毯。阳光透过客厅里正南向阳的落地窗,把齐锐晒得周身都暖洋洋的,电视里嘈杂的声音也变得像是什么催眠的旋律。 也不知道是因为药劲还是什么,齐锐很快就瞌睡起来。要是可以一直待在这个地方、留在这个人身边……半睡半醒之间,他忽然间留恋起此时此刻。 二十三 这种阳光普照温暖晴朗的好天气,康起瑜看完新闻,瞧了一会儿枕在他腿上看起来睡得很舒服的齐锐,自己也忍不住有了点困意。他小心地移开自己的腿,在齐锐脑袋下垫上沙发上的抱枕,自己也找来一条薄被,紧紧挨着齐锐的脑袋,蜷缩在沙发上所剩无几的空间里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耀眼的阳光晒得出了一身的热汗,踢掉被子也完全没有凉爽的感觉,这才慢慢醒过来。睡意还没有过去,就听到厨房里排风扇开启的声音,铲子和炒锅碰撞发出的声音,还有有节奏的切菜声。康起瑜睁开眼睛,一时有些茫然:他的客厅看起来简直让他有种跑到了别人家的错觉,所有东西都变得规整干净,连地板都纤尘不染的样子。 康先生把脚边的毯子捞起来,为了不破坏客厅整体的整洁,他不自觉地把手里的东西抻平对折,叠得整整齐齐才敢放在一边。齐锐在厨房里忙活着,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围裙,康起瑜探头去看时,正好看到他像是电视里的大厨一样把着火的炒锅从炉火上颠起来,然后用铲子翻了一下轻轻松松就熄掉了那看起来要爆掉他家抽油机的火焰。 康起瑜愣愣站在厨房门口,揉了揉还有些朦胧的眼睛。齐锐很快发现了他的存在,侧头打了声招呼,“你醒了?饭就好了,先喝点水吧。” “你是……厨师么?”齐锐把锅里的炒菜倒进盘子里时,康起瑜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有两盘菜存在着了,他看了一眼时间,确认自己只是睡了两个小时而已,不由下意识地脱口想问出一句“你是家养小精灵么?!”,还好即使反应过来,用更加大众化的疑问表达了自己的敬佩之情。 “不是,我只会做点家常便饭……”齐锐牵了牵嘴角,眉目柔和地解释说,“而且不怎么好吃。” “太谦虚了吧?!”康起瑜露出完全不信的表情,捡了双筷子去尝桌上的菜,接着无比真诚地竖起了拇指,“果然是太谦虚了,比厨师做得还好!” “真的么?”齐锐看起来并不太相信康起瑜的夸奖,但还是说,“你真爱吃的话,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以后……”康起瑜的眼睛像是被瞬间点亮了一样,“以后你都做饭给我吃吗?” 齐锐有点疑惑,但还是点头,“只要你不嫌弃。” “说话要算数啊!”康先生狡猾地说,“君子一诺……我这辈子算是有口福了。” 这次齐锐没有再接话,他扭回头关了火,从另一侧一直小火煮着的汤锅里盛了汤,又从电饭煲里盛了饭。康起瑜坐在餐桌边歪着头看他:这个高大的男人肃着一张端正硬朗的脸,却套着印有太太鸡精广告的围裙——原来是赠品,康起瑜总算知道这东西是打哪来的了——看起来简直不搭调到有点搞笑。 但他把长袖的衬衫解开扣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结实的麦色小臂,眼神认真地娴熟又利落地做着家务时,又是如此迷人。我还真是既有眼光又有品味……康先生不由开始自我陶醉起来,直到齐锐把饭递到他手边都没有想起来,本来他是打过包票要给齐锐做饭吃的。 等齐锐摘掉围裙也坐下来,康起瑜才想到,“你是不是收拾客厅了……” “嗯……我就是整理一下然后擦擦灰,”齐锐看着康起瑜认真地接过话,“东西都在原来的地方,抽屉和柜子里我没动。” “那还好……”康起瑜松了口气,笑着端起碗正想夹菜,忽然又皱起了眉:“可是你擦地了吧?——那也很累啊!” 齐锐跟着康起瑜拿起碗筷,用颇为无奈但又带着温柔愉悦的眼神注视了康起瑜一小会,“就是活动活动,又不费力气。” 二十四 吃完午饭之后,康起瑜几乎是被齐锐赶出了自己家的厨房。其实康先生只是出于所剩无几的良心表示他应该帮忙收拾碗筷,但齐锐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让康先生在他眼皮底下动一根手指,而他的力气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相当大……所以不想为这点家务而和齐锐认真对峙的康起瑜也只能在厨房的玻璃拉门外无奈地转了几圈后,只好悻悻地在阳光充沛的客厅里打开了电视。 收拾好厨房的齐锐顺便泡了一壶茶,出来坐在康起瑜身边,两个人喝着茶看了一会电视剧。等他吃了感冒药,两个人又凑到一起睡了个午觉。同上午时一样,康起瑜睡得太沉,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阳台上支起了晾衣架,上面晾着昨晚他丢到地板上的床单、他堆在卫生间累积了一周的脏衣服,还有打算一起洗的内衣裤。 客厅里充满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还有微微潮湿的水腥味儿,已经阳光残留的味道。康起瑜看着那扑挂得几乎遮住了整个落地窗的衣物,难得为自己的不够勤劳而脸红起来。 他一面盘算着该跟平时每周都帮他做家务的钟点工联系一下,通知她这周完全没有过来的必要,一面在自己的公寓里寻找齐锐的身影。勤劳得出奇的男人本来是在厨房里忙着不知道什么,听到客厅里康起瑜的动静,端着个大大的玻璃果盘走进客厅,先在茶几上放了个杯垫,然后才把果盘放了上去。 康起瑜像中午刚醒时那样揉着眼睛呆看眼前的水果沙拉,又默默盯着齐锐转身从冰箱里捡出苹果和香蕉。男人把香蕉切进果盘里拌了拌,把勺子递到他手里后,就挨着他坐下削起了苹果,发现康起瑜一直盯着他不吃东西,有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渴么,吃啊。” 康起瑜皱了皱眉,撑起身凑近齐锐。男人在发现他挨过来时,立即把握刀的右手移开,康起瑜轻轻摸了摸齐锐的大腿,又抓起他拿着苹果的左手看了看他的手腕,虽然昨天解开后帮他揉了不断的时间,但手腕上的勒痕果然还没有完全消失。康先生跪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托起了齐锐的下巴。 “亲爱的,上次你也是这样,”康先生露出苦恼的表情说,“晚上明明跟我说不来了没力气了,第二天洗床单加班干什么都一点没有问题……我都快累死了,你还一点都不会腿软或者腰酸吗?——还是说,你晚上时都是骗我的,其实我应该加把劲更努力点儿?” 听到康先生的质问,齐锐先是吃惊地睁大眼睛,接着脸也微微红了起来。但他似乎有点拿不准康起瑜话里调笑和质问所占的比例,抿紧了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康起瑜将他的神情全都认真地收入眼底,按着齐锐的后脑垂下头。 齐锐配合着仰起头靠在沙发上,让康起瑜把舌头探进他嘴里,带着这个人表面很难看出来的霸道和强横随意搅动挑逗。如果回答他确实还在腰酸腿软,在蹲下擦地板时小腿上的肌肉甚至会不受控制的发抖的话,以康起瑜的体贴和专制,齐锐觉得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做这些的机会…… 可是齐锐不想让他自己能带给康起瑜的仅仅只是床上的那些快感,这既是因为他欠着康起瑜很多东西,也是因为他把康起瑜当做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他爱的人——在还可以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他一心想竭尽所能为他做尽可能多的事。 不想说实话,也没办法做到顺着康起瑜的疑问说自己晚上时那些无意识的求饶都是谎言……齐锐把手里的水果刀折好远远扔在沙发另一边……如果康起瑜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的话……反正原本就是这样,无论康起瑜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他。 尽管齐锐已经以沉默的姿态向康起瑜表示他愿意放纵更加过分的康先生,他本人看起来却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健康有精神。康起瑜卷夹着齐锐的舌头,花样百出直到把他吻得气息不稳才抬起头,却没有进一步去骚扰男人身体上更多的敏感点来挑起他的欲望。 “其实我叫你住在这里,是想照顾你让你好好休息,不是为了让你来大扫除的……”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齐锐眼睛下面就算睡了一天也没有完全消去的黑眼圈,“不过我确实完全不会做家务,平时去外面吃饭也既不方便又腻歪……亲爱的,你就搬到我这里来住,以后都帮我收拾屋子做饭,好不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康先生十足十地放低了姿态,像讨要零食的小动物一样软软贴在齐锐身上,呼扇着不算短的睫毛眨巴着据说还挺好看的眼睛,用湿漉漉无辜又期待的眼神无耻卖萌。 昨晚曾经想都不想就断然拒绝了同样提议的齐锐果然露出为难和思量的眼神,把刚刚削掉一小半皮的苹果放在果盘里。康起瑜敏锐地察觉到他这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微微想了一下,就猜测到了齐锐最可能存在的思考方式:昨天他提议好处是归于眼前这个男人本身,而今天他用恳求的语气提出的同居要求,表达的意思则是在为自己谋求福利。 原来是这样的么……在想要帮忙的时候,只要用强硬的语气和态度不给齐锐拒绝的机会就不会遭到拒绝,而提出建议的时候,则要列举自己可以从中获得的利益。虽然是与正仓谈判还价相悖的思路,但康先生既然发现了这个,就立即调整了自己的行为方式。 “亲爱的,你现在一个月的房租是多少?”康起瑜把苹果递回齐锐手里,示意他继续干活,自己抱起茶几上的玻璃碗,舀了一大勺水果塞进嘴里,边吃边问。 齐锐垂下头继续削果皮,发现话题涉及到了钱,不由警惕起来,“水电费加在一起,一千块吧……” “你欠着我几万块钱,”除了第一次见面,康起瑜再没有主动提过这笔欠款,但实际上谈论这个并不会让他有什么顾忌,“如果你每个月能多还我一千块的话,一年就多出一万多。搬到我家里,把原来让你房东赚到的钱还给我吧!” 康先生完全没有被迫与关系密切的人讨账的窘迫,但齐锐却做不到向他一样坦然。听到康起瑜果然提起了这笔欠款,他的身体僵硬起来,“可是我不能白住你的房子……”思考了一会,拿不定注意的男人选择了坦白自己的经济状况,“我租不起这个地段的房子。” 康起瑜早料到齐锐的反应,鼓起腮帮咔嚓嚓嚼着水果,模糊不清地说:“你是租不起这地段的房子,可是我对你来说跟一般的房东可不一样——我这里没有单独的房间给你住,只是分一半床给你——反正你不住进来,这半张床也是空着对不对?再说你要帮我做一天三餐整理房间洗衣服什么的,难道要算得那么清楚,让我包吃包住还要给你绩效的工资吗?” “你可不能这样!”康先生露出点委屈的表情,伸出胳膊圈住齐锐的脖子,不要脸地拖着甜腻的调子扭来扭去,“求你啦亲爱的!搬过来嘛!快点答应我!不能跟我要钱啊!我们现在就去你那边搬东西吧!” 齐锐完全彻底地被康起瑜击败了,就算老实如他,面对这样的康先生,还是无法克制地流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但他仍然试着说,“……可是我的房子还没到期。” “还有几个月?没关系就让房东扣一个月租金好了!”康起瑜不为所动地再次舀起一勺水果,殷切地送到齐锐嘴边,“吃吧亲爱的,吃完了我们就去搬一次东西!” 二十五 康起瑜睡了一天精神得头疼,说到直接去搬东西,他就真的翻出两个空着的拉杆箱,催着齐锐跟他一人一个,丢进后备箱里,开着车直奔他上次被无情拒之门外的那个地方。 开车绕了好一会,康起瑜才勉强把车停在离齐锐所住的楼门比较近的地方。看起来年纪直逼康先生本身的老楼,楼下杂乱无章地堆着杂物还有一排缺少零件的自行车,齐锐担忧地看着康起瑜的车提议说:“我没多少东西,你还是在楼下等……” 话还没说完,康先生已经拎出箱子,快乐地蹦跶到了齐锐身边,“等什么,走啊!” 他那么高兴,齐锐也就咽下了嘴里的劝告。楼道里有几层声控灯完全不亮,齐锐在前面领路,不时提醒康起瑜注意脚下,他们走过散发着老楼特有的不那么美妙的气味的楼道,齐锐在黑暗里摸出钥匙,康起瑜用手机帮他照亮,两个人终于到达了齐锐的租屋。 门口垫子上排着好多双鞋,男式女式都有,还有横七竖八不同款式的拖鞋。齐锐把边上的一双让给康起瑜穿,自己脱了鞋光着脚,领着康起瑜走过细长的玄关,穿过老式得没有窗户的暗厅,用钥匙打来看客厅另一面的一扇门。 在进屋前,康起瑜回头扫视了一圈这套房子,发现不大的空间被隔出了四五个独立的单间,只需要大概估计一下康起瑜可以肯定,他贸然跑到齐锐家楼下那天亮起灯的那扇窗并不在齐锐的房间。在进屋时他又顺手敲了敲门边那面墙,果然并不是水泥质地,显然齐锐昨天到自己家前说他这里隔音效果不好也所言不虚。 康起瑜反手关好房门,四下扫视一圈。齐锐屋里东西不多:一张折叠的单人床、一张同样可以折叠的小桌子、两个塑料凳子、一个简易衣柜,以及几个罗在角落的箱子。看起来并不是住了很久的地方……而且简陋的令康起瑜着实感到意外。但所有这些东西都摆放得规整,被褥和窗帘虽然洗得发白,但也都是干净透亮的。 齐锐把两个凳子推进桌子下面,指着那张床单铺得连个褶子都看不到的床,“你先坐。” 康先生瞧了瞧,带着一种在干净的雪地里蹦跶着留下自己脚印的心情,毫不客气的脱了鞋扑上去扑腾,等他趴在上面摆出最舒服的姿势,才温柔又体贴地指着被自己甩在床下的拖鞋,认真对光着脚,提着电热水壶准备出去接水的齐锐说:“穿上点鞋,地上冷。” 齐锐对他点了点头,走回来套上拖鞋。他出去时只是虚掩了房门,康起瑜听着隔壁方面传来隐约的电视发出的噪音,齐锐在厨房里接水的哗哗声……他垂下头把脸贴在床单上,那是很清爽的洗衣粉的味道。 齐锐回来时,手里提着水壶和两个滴水的杯子。他冲了一杯茶,把一个凳子拉到床边,把茶水放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康起瑜毛茸茸的脑袋,“你歇一会,或者去客厅里看一会电视,我这就收拾东西。” 康起瑜看了看这个不大的房间,还有摆在外面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也没有坚持要帮忙。“好吧,可我不想看电视,”他支起上半身,“你有相册吗?我看一会你的照片。” 这不是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但不知道为什么齐锐却迟疑了一下才拉出墙角的纸箱。他翻了短短几分钟,就把一本相册递到康起瑜手里,自己转身收拾东西去了。康先生盘腿坐在齐锐的床上,喝着茶翻开了手里封面上带着明显上个世纪风格的相册。 第一页是的四张都是二头身三头身的小娃娃,虽然在康先生看来,0~3岁的小朋友都长着差不多一样的小胖脸,但还是从照片里婴儿细细的稚嫩的眉眼间依稀找出了点熟悉的感觉。他抿了口茶,笑眯眯地继续翻下去,照片里的小男孩随着他指间轻巧的动作迅速的长大了——这个小朋友通常都是在冬天里才会拍照记录自己的成长,他并不是那种干净漂亮的胖小子,反而黑黑瘦瘦,总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臃肿的旧童装,脸上带着冻出来的红晕、流着鼻涕,让康起瑜觉得仿佛能看到他呼吸时嘴边呼出的哈气。 中学时期的照片只有几张班级的合影,康起瑜不得不费力地从那些梳着相似发型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里寻找齐锐。少年已经是和现在的样子差别不大,他个子窜得很快,只是身形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单薄。只是看到更向后的照片,康起瑜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齐锐和一个眉目中与他极为相似的中年男人的合影,在这张照片里,齐锐穿着一件傻乎乎印着“XX大学欢迎你”的短袖体恤,带着康起瑜从没有见过的开朗笑容,而照片的背景是一所国内知名的重点大学大门校牌。 十个新生入校,有九个都会留下这样一张照片。康起瑜用手指碰了碰照片里齐锐的笑脸,老实说……他从没想过齐锐竟然曾经是个优等生。压下心里的疑问继续翻下去,接下来是几十个年轻人穿着军装的合影,康起瑜猜这是新生入学的军训,看来齐锐所在的学校新生军训相当严格,相片里的年轻人一水被晒得黑黝黝,军姿笔挺,齐锐看起来过得不错,虽然表情严肃,但极有精神。 接下来,也不知是年代比较近,还是齐锐在大学里混得不错。记录这个年轻人大学生活的照片一下子多起来,超过他之前的各个年龄段。重要的是,从这些照片里,康起瑜看出来齐锐他交到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那是个长得很干净俊秀的男生,从照片上看性格很是开朗,笑起来时眼睛看起来温柔又毫无阴霾。他和齐锐的合影相当多,照相时姿态摆得也都极为亲近。有一张照得尤其漂亮,齐锐站在一池荷花边,池边的垂柳软软的几乎碰到他的脖颈,那个男生从后面揽着齐锐的脖子跳起来把比成V的手指支在齐锐头上。齐锐扭回头侧手护着跟他玩笑的朋友,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但是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 康起瑜很喜欢这张照片上齐锐的表情,况且从照片上看,这个男孩跟齐锐相处的模式跟他们现在也有几分相似,因为如果换成是康先生自己与齐锐合影,会特意开这种玩笑的几率很大,齐锐的反应估计也跟几年前的自己相差无几。 盯着它看了不短的时间,没多想就叫了一声齐锐,想要跟他聊几句大学时的趣事。这时齐锐已经把两个拉杆箱装得差不多满了,其他东西也都拾掇得差不多,听到康起瑜叫他,应了一声带着一头薄汗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但他只是瞄了一眼康起瑜摊在床上的相册,立即变了脸色。他显得极为紧张,脸上那点干活折腾出来的红晕也跟着退了下去。康起瑜这才想起他住院时期从未见过照片里的男人,也没听到过齐锐接到什么表示问候的电话,不论几年前是关系多么亲近的朋友,显然齐锐与这个好看的男生之间的友谊并没有禁得起时间的考验。他果断的咽下自己原本想聊的话题,招手示意不自觉握紧拳头的男人靠近他低下头,支起身揽过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 “亲爱的,我发现……你真的是越长大越有魅力。”康先生真心实意地赞美了一句,然后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合上相册从床上敏捷地跳起来,“收拾好了吗?我帮你先把收拾好的东西搬到车上去!” _________________ 二十六 康起瑜跟齐锐抢着上下楼搬了两趟东西。他把后备箱差不多装满,齐锐屋里也差不多空了。跟齐锐商量好约谈房东时再来一次把最后一点东西搬走后,康起瑜坐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又调了调挡风玻璃中间的后视镜。 他从后视镜里偷偷窥探了一下齐锐的表情,暗暗叹了一口气:自从发现自己关注了相册里的男生,身边这个男人就一直情绪低落,而且对他的目光敏感得厉害。 康起瑜拿不准这是希望他不要多问,还是想要倾诉。他旋转钥匙启动发动机,小心地倒车离开了老旧的小区。天已经黑下来了,两个人又没有吃晚饭,康先生想了想,拉着齐锐把车开到了一家自己常光顾的烧烤店门口。 “我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康起瑜解开安全带朝齐锐笑了笑,率先下了车。齐锐应了一声好,跟着康起瑜进了饭店。康先生早料到他不会反对,找到座位拿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各种肉串鱿鱼菜卷烤辣椒烤茄子、两盘凉菜,以及三扎啤酒。啤酒和凉菜上得快,康起瑜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把啤酒全推给齐锐。 “这一杯是我的,其他都归你了……”康先生遗憾地抿了一小口自己杯里冰凉的啤酒,“你酒量怎么样?可惜我一会得开车,哪天我们晚上专门出来吃宵夜,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千杯不醉!”毫无廉耻之心地吹牛之后,他扬手招呼服务员,“服务员,我们这里加一瓶可乐!” 这家店能让康起瑜不是流连,就着实有它的过人之处。材料新鲜味道好,一串串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烤串被服务员送上来,上面洒满了辣椒末和芝麻孜然,被烤得汁水横流滋滋作响,无论是配着啤酒还是可乐都刚刚好。 小店里不一会就没了空座,有些六人桌还有了拼桌的客人,周围人声鼎沸,很多喝酒的男人高声谈笑。这种环境要想交谈,就只有提高音量呐喊,康起瑜一点劝酒的意思也没有,只顾着把新上的烤串分成两份,然后自己闷头吃肉仰头喝可乐。 但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齐锐慢慢自在起来,学着康起瑜的样子一串串吃东西,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到最后东西吃得差不多,康起瑜要了两碗面条主食时,他已经把自己灌得两眼发直发愣了。 只喝了一杯啤酒就顺利灌醉了齐锐的康先生好笑地看着木呆呆的齐锐,付账后扶着他上了车。他帮看起来有点迟钝的男人系上安全带,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但即便如此,等他把车停在自己家楼下时,齐锐还是迫不及待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扑了出去。 康起瑜眼看着他下车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蹲在地上不再起来,马上担忧地加快了下车的速度,绕过去扶他。原本以为齐锐是在呕吐,但康起瑜想要拉他起来时,男人却不肯配合着站起身,反而一个劲地向下用力。 康起瑜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努力,弯腰用力揉了揉齐锐的头发。他转过身背对着齐锐蹲下身,“过来,我背你。” “我自己走……”有人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试着拒绝他。康起瑜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快点过来,别让我再说一遍,好么?” 身后果然压上了绝对算不上轻的份量,康先生扶着齐锐的腿困难地站起身。齐锐用手揽着他的脖子,康起瑜抓着垂在自己胸前的手亲了一下,抓着他的腿把背上的人整个向上颠了颠,两滴冰凉的水渍随着他的动作滴在康先生的脖子上,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康起瑜顺手掐了一把托在手掌上的屁股,然后放低了音量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你这个笨蛋……” 二十七 把齐锐放在沙发上,康先生擦了把汗,苦着脸独自一人把车上的东西也一趟趟搬回家,最后还要下楼一次把车开进小区的地下车。等他终于可以和齐锐一样瘫在沙发上,总是让人操心的家伙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康起瑜发觉身边的声音之后,忍不住从沙发上滑下来,靠坐在齐锐身边的地板上,凑近了去看他睡着的脸。这个人平时睡觉老实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要凝神才能听到悠长呼吸声,这时却胸口一起一伏小声打着的呼噜,可爱到康先生忍不住想伸手去掐他的鼻子,可是实际上又完全不忍心……不知换了其他人会不会认为这算是一种噪音,康起瑜把头靠在齐锐的肩上,用手指蹭了蹭他仍然湿润的眼角,倾身用舌头舔掉了那些水痕。 在医院里遇见自己,最大的坏处就是连躲起来流一下眼泪发泄自己情绪的机会都不多吧,出院之后,要不是把他灌醉了,他会放任自己软弱的流泪吗?康起瑜眼里漫上温柔的笑意,费力地把他抱进卧室里,帮熟睡的男人解开衬衫的扣子脱掉长裤,用被热水浸湿的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和手脚。 做完了这些,康起瑜不负责任地把毛巾丢在床头柜上,软绵绵趴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等一等……我只是休息一下……”他对自己说,却一点也不想再爬起来去洗漱。磨蹭了一会,康先生终于败给了自己的懒惰,飞快脱掉衣服钻进了被子里,抱着被啤酒轻易放倒的齐锐合上了眼睛,很快就跟他一个频率地打起了呼噜。 二十八 第二天上午,齐锐给房东打了个电话。他按照康起瑜说的意思跟房东沟通,意外顺利地搞定了退房事宜,和康先生说的一样,房东扣了一个月房租后,爽快地答应退还剩下的钱以及押金,因为正好是周末,所以两个人约定了当天交房搬家。 康起瑜开着车陪齐锐回了一趟他原来的房子,轻松地把剩下的东西都搬上车拉回自己家。独居了相当久一段时间的康起瑜看着门口堆着另一个人的行李,很高兴地把自己的东西从各个柜子和抽屉里掏出来丢在地板上,腾出一半的空间给齐锐装东西。 遗憾的是,齐锐并没有那么多家当填满这些空间,他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然后对着空落落的一小半衣柜、各种抽屉和柜子,还有康起瑜乱糟糟堆在地上的收藏们微微皱了一会眉,挽起袖子,开始用比搬家更久的时间来整理这大堆大堆破烂。 漫画小说和光盘先是按种类分好,然后竟然被一丝不苟以首字拼音的顺序排列整齐被码在书柜里;那些康先生永远收拾不了的小玩意儿,齐锐也能神奇地找到适合保存它们的小盒子;原本丢在衣柜里皱巴巴的衣服,齐锐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一个熨衣架支在客厅里,很快把它们熨烫得连个褶子都看不到,然后折成好像他们尚未出售时的样子…… 康起瑜惊讶地跟在齐锐身后,围观了他熟悉的屋子是怎样在一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虽然并不喜欢做家务,但是看着另一个人忙碌的样子,康起瑜也不好意思不去帮忙。但让他相当窘迫的是,如果不先请教一下齐锐他该怎么做,那么他几乎帮不上忙反而更像是在捣乱。 于是在这个周末,原本以为自己独立生活已经完全没有问题的康先生,像个幼儿园的小盆友一样,在齐锐放慢动作的教导下学会了怎样专业正确的折叠衣服,怎么把两只袜子团在一起避免它们中的某一个神秘失踪——这点让康先生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在买袜子时挑选不同的样式而不是全部一样的一批,然后穿到它们剩下最后一只。 如果不是正在经历着,康起瑜从没想过跟齐锐一起生活是这样的。因为每次见到齐锐时,这个男人都一副正在倒霉或者更加倒霉的模样,好像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所以康先生就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住在一起,他可以趁着休假的机会好好照顾这个男人。而实际上,现在真正受到照顾和迁就的人,似乎偏偏是他自己。 当这场彻底的大扫除结束,房子里除了两个浑身汗味儿的男人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干净整洁。无论是康起瑜还是齐锐都不舍得让脏兮兮的自己弄脏干净的沙发,于是干脆互相靠着一起坐在地方上休息。 康起瑜恨不得想面条一样贴在齐锐身上,懒洋洋完全不想爬起来洗澡,可是身边明明干了更多活儿的男人却一副和平时相差无几的样子。他支着康起瑜默默小憩了一会,爬起来从挂在门口的外套里拿出了自己的钱包。 “这是刚才退回的房租,只有四千块。少了点,先还给你……上次被抢的那些,也不是一下还清,好歹比这个多,可惜一直没找回来,”齐锐垂着头,也许是因为已经熟悉到同居的程度,提起这笔欠款,他比从前从容了很多倍,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平缓又温柔。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钱和一张银行卡递到康起瑜眼前,“这是我的工资卡,再过一周这个月的工资就能打进来。我不知道怎么算……每个月还你一点,剩下的是我住在这里的生活费。” 康起瑜惊讶地接过钱和卡,“都给我?” 齐锐扭头对康先生笑了一下,“我还有点直接发到手上的奖金……” 二十九 尽管康起瑜把闹钟定在了早晨六点,但周一早上,当他摸索着关掉闹钟,翻身想给身边人一个早安吻的时候,还是摸了个空。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果然看到齐锐正在厨房里。看到他出来,围着围裙的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起来了?” “你定的是几点的闹钟,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康起瑜打了个呵抱怨说,“我还以为自己起得够早,能抢到个做早餐的活儿呢……” “五点半,我不用闹钟,到时间就醒了,”齐锐转回身用汤匙搅了搅锅里的粥,“你不用这么早起,以后我把做好的早餐放在微波炉里,你起来热两分钟就可以吃了。” 康起瑜愣了愣,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几分钟后他终于记起来,十几年前他上小学时,寒暑假期间,他爸妈上班前差不多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虽说是让人感到温暖的照顾,但不知是不是康先生多心,他总觉得刚才的对话里齐锐分明带着“你就不要起来添乱了”的意思。 莫名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康先生洗漱后吃了早餐,回屋换衣服打算跟齐锐出门。收拾完厨房进屋来叠被的齐锐发现了他的意图,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要出门?” 康起瑜点头,“有点事,顺便送你去上班。” 齐锐犹豫,“……顺路吗?” 康起瑜看着眼前男人明显并不情愿的模样,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冷淡地说,“第一,不管顺不顺路,我要去书店,现在这个时间我就算不送你,也找不到开门营业的书店;第二,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周围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就不会食言,男人有个把兄弟朋友这没什么奇怪的吧?要不以后我接送你上班时会隔段距离让你上下车,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这样,”齐锐拿不准他这种态度是否是在生气,但还是条件反射一样立即否定说,原本在抹平床单上最后一个褶皱的他直起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一样为难地看着康起瑜,“但是……我上班的那条路,等你送完我回来恐怕会堵车。” 康先生的表情瞬间为了这句话而解冻,他很是为自己进一步掌握了对付齐锐的正确方法而高兴。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齐锐暂时不让别人了解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食言,虽说当时因为这个而有点情绪,但他跟齐锐交往也没有几天,自认还没什么资质来怨念得不到名分这个问题,所以故意提起这个,其实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对这方面很敏感又容易对他产生愧疚心理的齐锐,以便快速说服他而已;是为了想让齐锐能在他休假的日子里每天少花点时间和精力在上班的路上,为了让他过得好。所以齐锐一松口,康起瑜立即笑着扑过去,送上拖延了一早晨的早安吻。 “太好了,我去取车!亲爱的,你一会下楼时记得锁好门。” 可以用舌头给樱桃杆打结的康先生结束了他的早安吻后,很欢快地扣好刚才没来得及扣好的衣服,转身去客厅找车钥匙和外套出门。可怜的齐锐却不得不像康起瑜交代的那样,靠着墙等几分钟之后呼吸平静以后,仔细的检查了一边屋里的窗户是否关好,才锁门下楼。 三十 齐锐工作的地方离康起瑜家并不算远,和他从前住的地方比,简直可以说是近极了。但这两者之间都是城市中心区域,所以在早晚的交通高峰期挤上公车或者地铁反而更难。不过因为出来得早又有康先生开车相送,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在路上他们就达到了目的地。 不过经过来时所见的路程,康起瑜也明白齐锐说的“回来的路上会堵车”并不是一句虚言。所以把齐锐送到他工作的办公楼前,康起瑜也不急着走,他找地方停了车,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准备待到九点之后再离开。 康起瑜只点了一杯咖啡。虽然这个时间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手机上网浏览新闻。因为看到感兴趣的话题,比原本打算的时间更晚点,康先生才收起手机。看了太长时间不大屏幕上的小字,在准备离开咖啡店前,他侧过身把自己的视线投远,穿过临街透明的玻璃窗,漫无目的地扫过人来人忙的大街,落在早上齐锐走进的那栋高楼,然后又向上拉,想要去眺望一下城市上空的天空。 一秒钟后他微微诧异地倒转自己的视线,换了一套蓝色保安制服导致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如今住在他家的男人正推开办公楼的大门,快步走下楼梯,向着这个方向快步走来。并不坐在靠窗位置的康起瑜下意识扫视自己所坐的地方,他并不觉得齐锐是在那栋楼里看到了自己还没有离开过来打个招呼……以他对齐锐的了解,这个家伙也不是有闲情逸致到会在咖啡店里喝咖啡休息打发时间的人,所以他是出来帮同事买咖啡吗? 不一会齐锐就已经走到咖啡店门前,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康起瑜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暗笑着决定等他在服务台点餐时,就要走到他背后去打招呼吓唬他一下。但还没等康起瑜站起身,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客人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朝推门而入的男人招了招手,“齐锐,这边!” 这完全出乎康起瑜的预料,认识齐锐这几个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他自己以外齐锐还有其他社交活动。原以为齐锐完全没有朋友的康先生不由好奇地将目光锁定到这个约见齐锐的男人脸上。接着他皱起了眉毛思考起来,因为这个男人给他很熟悉的感觉。 两分钟后,记忆力绝佳、几乎称得上过目不忘的康先生终于想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成熟——或者说是老了不少,但那张仍然称得上清秀的脸,正是他周六那天在齐锐家里相册上看到的那个和齐锐有不少合影的男生。 同时想起的还有当时齐锐奇怪的反应,康起瑜不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原本以为齐锐显示出那种强烈的不愿谈起有关与这个人话题的情绪,是因为他和这个朋友已经闹掰了,原来两个人还是会见面么?看他们之间的互动,也不像僵化到足以让齐锐讳莫如深的样子……康起瑜想了想,还是招手叫来服务员结账,缓步朝着那两个人的方向走去。 那边两个人已经简单握了一下手,分别坐下。因为周围环境的关系,他们交谈的声音放得很轻,不过没有刻意压低。按康起瑜所见,这两个人也是才见面,他们的谈话理应是刚刚开始,但他却听到齐锐用一种不用看他表情也可以轻易感觉到的充满歉疚的语气说:“……不是不相信你,但我还欠着别人不少钱。” 康起瑜只听到这样一句话,正对着康起瑜的男人已经发现了康先生的靠近。上午的咖啡店实在没有几个人,少有的客人各自盘踞者安静的角落,谁也不愿意被其他人打扰,康起瑜这样直接走过来实在少见,男人抬起头用略带惊讶的眼神瞄了康起瑜一眼。 康起瑜回他一个微笑。 原本打量他之后不自然地想要移开目光的男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也许是发现了对面人惊讶的表情,齐锐跟着回过头来。黑漆漆沉静的眸子对上康先生因为微笑而眯起来的灰眼睛,然后这个男人受惊般蹭一下站起身,差点撞翻摆在他面前的清水。 “就算见到债主也不用这么紧张吧?”康起瑜飞快地扶住微微晃动玻璃杯,带着调侃的笑意对齐锐说,“放心吧,我不是来讨债的,知道你现在没钱。”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恰好在这里喝杯咖啡,然后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不过既然遇见了还是顺便提醒一句,到月末的时候发了工资不要忘记还钱啊!” 对面的男人在看到齐锐剧烈的反应后,也早已保持着惊讶的表情跟着站了起来。康起瑜调侃完齐锐之后转过身,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风度绝佳地致歉说:“抱歉,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三十一 康起瑜走后,白志怡将目光停驻在他离开的背影上,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康起瑜仅仅认识了齐锐几个月,见到他和其他人在咖啡厅里约谈就已经觉得惊讶,白志怡却是齐锐认识了五年。所以他看见会有康起瑜这样的家伙主动过来跟齐锐打招呼,心里有多诧异也就可想而知。 一会之后他才收回目光,不由有些迟疑地打量了齐锐两眼。一般人也许难以察觉,但凭着从前对齐锐的了解,白志怡可以很轻易看出刚才的偶遇让眼前的男人感到焦虑和慌张……他似乎有点怕刚才那个和和气气特意过来打招呼的漂亮年轻人。 坐下后,想到这次约见齐锐的目的,白志怡的心往下沉了沉。齐锐算不上个胆小怕事的人,做事也一向讲信用,虽然欠了别人的钱,但是老老实实按月还钱的话,就算见到债主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到这种程度。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齐锐:“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 齐锐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摇了摇头,垂着头握住桌上的水杯发呆。 白志怡心里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连刚才的惊艳都慢慢压在了心底。齐锐眼里的慌乱被白志怡看在眼里,不由怀疑起齐锐的这个债主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难怪齐锐一见面就直接拒绝了他再借一笔钱的请求。 但这个自称齐锐债主的年轻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涉黑放贷的那些人。他的言行举止都恰到好处,那种一言一行间自然带出的风度,如果不是世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就是经过严格的培养和训练。 这样想来,白志怡又恢复了一点信心。他知道齐锐没有大学学历,找工作时只能凭着当过两年兵的经历去应聘保安一类的工作。而像度假村或者娱乐会所这种需要保安的地方,总是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有权有钱的人。而这些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小钱,也许就抵得上普通人辛苦一辈子的积蓄。 所以齐锐出意外缺钱时,恰好就有这样一位少爷略施援手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齐锐这样的性子怎么就能对了人家的胃口,也许是机缘巧合帮人家挡过子弹白志怡胡思乱想了一阵,掩饰着不停搅动自己的咖啡。齐锐拒绝了他借钱的要求后也不再说话,端正坐在他对面,眼观鼻鼻观心地注视者眼前的水杯。 白志怡知道要是比起耐性,他可比不过素来沉默寡言的齐锐,只好主动开口,话题却没有从康起瑜身上绕开,“不是朋友啊……那你欠他的钱,要还的利息高吗?” 齐锐仍然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但白志怡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立即振作起来再接再厉,“我觉得他看起来挺和气又完全不缺钱的样子,刚才还叫你别忘记还钱,转个身就走得那么潇洒,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吧?估计你欠他的那点钱他也没放在眼里……” 齐锐虽然不善交际,但也不是傻子,听出白志怡的言外之意,有点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黯了黯,掏出自己的钱包。搬到康起瑜家时,康起瑜收下了他的工资卡和房租,但翻了翻他的钱包后,硬是往里面塞了五张百元的整钱。 “奖金之类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发吧?你又不是小学生,钱包里就几张零钱也太奇怪了!”康起瑜这样说,齐锐也想到他已经在房租上占了便宜,再把所有的工资都算作是还给康起瑜的,那简直和摆明了水电他要白用饭菜他也要白吃没什么区别。 “他确实没必要提醒我,因为我发的工资会直接划到他的账户里,”齐锐把钱包里百元整的钱都掏出来递给白志怡,“对不起帮不上什么忙,我只拿得出这些……” 白志怡走后,齐锐仍然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白志怡临走前几次明示暗示想打听康起瑜的联系方式,都被他拒绝了。也许是没想到会被他这样对待,白志怡走的时候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来求你吗?假惺惺说什么相信我——齐锐,你觉得我白志怡就是个欠钱不还的人吧?!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欠条,还钱的日期还没差一年你就一遍遍打电话要账,我要是随时随地能拿出那些钱我就不会跑到你这儿来现眼了!你说你家出了事,我在这里也是无亲无故,可我也竭尽所能筹了点钱还你吧?” 离开前,白志怡把齐锐给他的钱仔细收好,然后看着齐锐,像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说,“要不是你当初打得那一架,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混出名堂都没脸回家……” 三十二 齐锐愣愣回想着白志怡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几乎忘记了刚才遇见过康起瑜的事。他觉得很累,因为从他记事开始,几乎每一个对他来说最亲近重要的人对都他说过类似的话,“要不是有你……”或者“要是没有你……”。 所以那天他爬上顶楼喝酒时,虽然并不是存心想要死掉算了,但还是忍不住翻过防护栏坐在那里,向下看不短的时间,没想到竟然因为认识了康起瑜。 齐锐想象了一下,尽管没有认识多久的时间,可要是哪天康起瑜准备跟他分手时也用这种句式做一个总结……男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就是因为担心会有这样的未来,他才希望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尽量能让那个俊秀的青年满意,尽自己所能的对他好、不要给他惹麻烦,让他在自己身上的付出都有所回报,就算做不到令因为他觉得物有所值而有所留恋,也不要像白志怡这样满腹怨怼。 想要康起瑜,齐锐终于想起他也许该给康起瑜解释一下白志怡的事。不知道康起瑜有没有认出白志怡就是他那天看到的照片里的男生,况且那天看到康起瑜想要问白志怡的事,他还表现出了自己也不明白因何而起的紧张失措,明明在几个月前白志怡找到他时,他们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没有联系了。 如果康起瑜因此而误会或者生气的话该怎么办呢,齐锐强打起精神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该打个电话给他,刚好看到手机的提示灯闪烁着。在上班时间总是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因为很少有人会跟他联系,偶尔的短信也大部分都是广告,所以齐锐常常会错过短信的简短震动。 他心不在焉地打开键盘锁,选择阅读短信,发信人上果然显示着康起瑜的名字,齐锐迟疑了一下才点击打开,“如果刚才那人是在跟你借钱,你又不愿意理他,就说我既是你的债主也是你的朋友,把我的手机号给他。你先闪,放着我来一一+”发送时间是二十多分钟之前,康起瑜离开咖啡厅的时间。 三十三 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齐锐还是拨通了康起瑜的电话。电话响了五六声才被接起来,那头传来康起瑜干净澄澈的男中音,“喂?” “喂……是我。”齐锐低声应了一声就沉默下来。 康起瑜等了一会,接着手机里传来一阵杂音,似乎是那头的人收拾了手头的东西。然后一向擅于打破这种沉默的青年耐心地问:“你的朋友走了?” 齐锐庆幸康起瑜不是在问“有什么事”,他望着橱窗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想到康起瑜不可能看见,便紧接着补充了一声,“嗯,刚走。” 康起瑜又问,“他找你借钱?” 这也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齐锐放松了不少,“嗯。” “请稍等一下,”康起瑜似乎是移开了手机和另一个人说了什么,才继续问,“怎么了,他为什么缺钱?” 齐锐回忆了白志怡跟他说过的那些想要借钱的原因,尽量简单地回答:“他在做生意,本钱都投进去了,一时又缺了点……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些。” “哦,做生意,”电话那头康起瑜把齐锐的话含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那你别替他担心,根据我的经验,再小的生意人,他们经手的钱也跟咱们这种领工薪的人不一样。你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能筹出来借给他的钱,就是个零头。” 齐锐答应了一声算是同意康起瑜的说法。虽然他觉得在金钱方面,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康起瑜被共称为“咱们”,跟明显也相当困窘的白志怡形成阶级对立,但康起瑜就是有这种本事:很多时候,就算知道他说的并不是事实,听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如沐春风。 “对了,你的朋友有没有问起我?”就在他稍稍走神的时候,康起瑜再次提问道。齐锐能够想象,在城市里的另一角,阳光把书店里向阳那一面的书脊晒得温热,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充盈在空气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用手指浏览着一排排的专业书,眉眼温柔地垂头等待着答案。 “嗯……他问起过,”齐锐在这个瞬间,终于想起了自己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我不会把你的电话给他。你哪天遇见他,也不要借钱给他。” 这次愣神的人轮到了另一个人,齐锐听到他迟疑地“呃”了一声,带着明显怀疑地语气说:“我没说过要借钱给他……” 齐锐松了口气,电话那头的康起瑜感觉到他这种情绪,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难道你以为我说帮你解决,就是由我借钱给别人么?!” 齐锐听得出康起瑜语气里的不满,他明白这时候如果想让康先生开心起来,就应该立即否认自己真实的想法。但想到康起瑜能把几万块钱掏给一个素不相识还砸伤了自己的人、几乎从不记恨发脾气,会把认识不久连是做什么的都还不了解的人邀请到家里同居……就像康起瑜会担忧齐锐为什么那么好骗一样,其实在齐锐心里,他也为康起瑜深深地、深深地担忧着。 所以他还是诚实又充满忧虑地说:“你……就是太好心了。” 三十四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一张好人卡,康起瑜有短暂的茫然。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齐锐的话里隐藏着丰富的内涵。虽然惊讶于在齐锐心里自己竟然是如此这般善良单纯、容易受到欺骗,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齐锐似乎认为他的这个朋友没有达到缺钱救急的程度,他担心康起瑜掏钱的态度像是担心他被骗子骗钱,可偏偏从康起瑜恰好听到的那句话来看,齐锐又对没有钱借给他充满了歉疚。 所以……是齐锐欠了什么人情,让他觉得只要那个人开口,不论理由如何,他就理应掏钱出来?康先生推测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觉得如果事实果然如此,这件事还是需要和齐锐当面沟通。 因为他比齐锐更有理由担忧自己的男人是个容易吃亏的棒槌,而询问他不那么愉快的问题时,如果不面对面将这个男人在说话时产生的那些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一起收入眼底的话,他实在没信心顺利地理解齐锐有些时候想要表达的真实想法。 “好吧,你放心,我不会借他钱的,”放弃和齐锐较真,康起瑜选了能让男人立即放心的方式应了一句,然后转换话题问,“我在外面,估计要到晚上才回家,你几点下班,我接你一起回去。” 如果让康起瑜自己说,齐锐也不算完全看错了他: 康先生觉得他自己也算得上一个性格随和的好人。 齐锐的错误在于他觉得康先生是个时时刻刻都有因为心软而吃亏受骗危险的好人。 康起瑜有很多朋友,他倾心和他们相交,从不吝惜为朋友提供各种关心和帮助,但他为朋友付出的那些时间、金钱和感情,事实上每次都神奇地有着相应的、更多时候甚至是几倍几十倍的回报。 对康起瑜来说,对朋友的付出不是他刻意投资,但他确实生来就有一种仿佛天赋的能力或者说运气。这种天赋让他每每都能从茫茫人海中选中那些值得的人去亲交往近。他信任和喜欢的,恰好总是值得信任和喜欢的。 至于那些他不喜欢的人,不想做的事,他拒绝时也会很坦然。 可是齐锐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以毫不委婉地拒绝康起瑜提供的好意和帮助,却拿他为自己讨取好处的要求完全没办法,如果今天向他借钱的老同学多哀求几次、或者强硬地指责他不够义气,那个笨蛋很可能会真的自责起来。 所以离开咖啡店之后,康起瑜发了短信后并没有照原计划去书店买书,而是拐到街上闲逛。齐锐打电话给他时,康先生正在一家陶艺店里,坐在几对年轻的情侣和一群小姑娘中间揉搓一团彩陶。 挂掉电话后不一会,旁边一直咯咯笑着小声聊天的几个姑娘红着脸主动和康起瑜搭了话。几个女孩似乎把他当做了来中国游玩的外国友人,不停夸奖他的汉语水平,还小心地问他可不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帮她们练习英语口语。 原本对着画册有点不知该如何下手的康先生瞧了瞧几个女孩的作品,立即精神大振。虽然不是外国友人,但对自己英语拥有无比自信的他还是痛快地留了自己的邮箱,然后开始各种虚心地不客气地求指教求帮助。 虽然做家务没什么天份,但在姑娘们的帮助下,康起瑜最终还是成功地做出了两个手机链和两串手链。对着成对的两样东西,康起瑜的一位临时老师好奇地问:“帅哥,每样都是两个,是准备送给女朋友吗?” 康起瑜把半成品交给店主,看着他把东西放进烤箱,笑着应了一声:“嗯。”他温柔地微笑起来,“他今天遇到了点不开心的事,我得哄哄他……” 对面提问的女孩有点恍神,康起瑜觉得她可能是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小气的男人,这么大的人还拿这种小玩意儿来哄人——可是昂贵的直接到商店就可以买到的东西怎么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意呢?!谈起恋爱来似乎永远也无法摆脱十六岁罗密欧模式的康先生,忧郁地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睑。 三十五 收好烤好的东西又去了趟书店,一个白天很轻易就过去了。康起瑜开着车把齐锐接回家,工作一天的男人脱了鞋只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就径直进了厨房。康起瑜把齐锐放在鞋柜上的手机拿起来,换上自己做的手机链,晃到厨房去看今晚有什么菜可吃。 齐锐听到他的脚步声并不回头,一边洗菜一边说:“先吃个水果吧,饭要半个小时才能做好。” 康起瑜听话地晃到冰箱里找水果,刚刚关上冰箱门,齐锐就把他手上的水果尽数拿走了,“我帮你洗,你去洗手吧。” 康起瑜站在齐锐背后瞧着他仔仔细细冲洗水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齐锐宽厚的肩膀上,侧头去啃咬吮吸他的脖子。“亲爱的,你真贤惠。”康起瑜半开玩笑半是感慨地说,他像只小狗一样把齐锐的脖子舔得湿漉漉的,又忍不住把手插进齐锐的衣服里面,捏住他一面的乳头轻轻揉捏。 不知是因为太过敏感还是实在不善于应对这种调情,齐锐的身体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僵住了,康起瑜想象了一下他现在的表情,愉快地抬头衔住他耳垂的软肉,用牙咬住不断地用舌尖去逗弄。身体挨得如此之近,齐锐的反应完全无法隐瞒,手指间的小肉粒已经充血硬了起来,沾满口水的脖子也漫上淡淡的红潮。虽然并不想就这样把身边的男人当做晚餐的开胃菜吃掉,但康起瑜还是扳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拉过来亲个嘴。 但齐锐并没有顺着康起瑜的意思回过头,反而用手按住了康起瑜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覆盖在康起瑜的皮肤上对比鲜明,手上也因为用凉水洗菜和水果的关系而毫无温度,那手上的力度所表达的意思也绝不是半推半就。因为齐锐之前从来没有拒绝过康起瑜的亲热,所以康先生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这么坚决地制止。 他有点惊讶地抬起头,一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齐锐已经抢先说:“今天不要……行么?” 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让康起瑜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心情很差。因为想要正经和齐锐谈一谈,所以在接他回家时康起瑜并没有问起今天上午的事……但能让齐锐出口拒绝他,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绪有多低落。康起瑜惊讶地松开手,安抚地在他脖子上轻啄了一下回答,“当然可以了,如果你累了就算了。” 齐锐回过头飞快地瞥了康起瑜一眼,似乎是在确定他这句话的真实度。康起瑜被他眼里浓浓的不信任逗得想笑,忍不住想要摸摸他额上的短发。但他实在没想到,齐锐再次将他抬起的手腕一把擒住,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是……” 说到这里他怔了怔,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言行,飞快地松开康起瑜的手腕,后退了一小步略带狼狈地避开康起瑜灰色的眼睛,红着脸低声说:“我不是累了,对不起,下次、下次我补偿你……” 康起瑜愣了愣:上次康先生骗齐锐接受他自己喜欢的那些花样,用的就是“补偿”这个理由,看齐锐如今的反应,也明显清楚他做出这样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同时也还完全没有认同他的这种情趣。齐锐这种奇怪的反应令一向自诩聪明的康先生也不禁糊涂起来,他觉得齐锐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说。 虽然喜欢找点借口耍点手段来谋求床上的福利,但他怎么可能借着他因为难过而不想要的机会去要求补偿呢?哪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真是败给这个男人了。康起瑜摸着自己有点发热的手腕,上下打量古怪的齐锐同志,呆了几秒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力地说,“补偿什么啊……不用了,快去洗水果吧!洗完水果做饭,我中午吃得少,现在好饿。” 三十六 为了不在吃饭前再招齐锐不自在,康起瑜拿到洗好的水果之后自觉晃出了厨房。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只是看了一段整点新闻的功夫,齐锐已经把晚饭做好摆好桌子喊他吃饭。 康起瑜默默吃饭,一边吃一边盘算饭后该怎么向齐锐套话。固然他愿意尊重别人的隐私,但像齐锐这样有困难不来求助、有问题不肯倾吐的家伙,与其让他被别人占便宜,还不如让绝无恶意的自己来小小打探一下。 可齐锐并没有给酝酿了一天的康起瑜挑起话头的机会,吃完饭后他洗了洗手,直接跟康起瑜道歉说:“对不起,我去屋里睡一会,你要看电视听音乐用正常音量就可以,我不怕吵。” 康起瑜点头示意他可以随意去睡,自己把一直播报新闻的电视关掉,跟进屋里摸了摸已经躺下的齐锐的额头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床上的男人摇了摇头,他额头上的温度确实不高,康起瑜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会,把卧室的厚窗帘拉严,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颊,为他关好门退出了卧室。 齐锐在卧室里睡觉,康起瑜当然不可能像那家伙说的那样随便放音乐看电视,他把客厅的日光灯也关掉,自己就着书房里的台灯看书。专心做一件事时时间过得飞快,摊开书本时窗外还有晚霞,听到卧室里齐锐起床的动静时,康起瑜抬头看到的就变成了嵌在夜幕里的月亮。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关上台灯出去和齐锐打招呼,却发现这个今晚一直很奇怪的男人正在门口套外套,不由惊讶地问:“你要出去?” 齐锐应了一声,拿过鞋柜上自己的手机,看到上面新换的手机链愣了一下。康起瑜暗自庆幸自己出来的及时,没有错过这个邀功显摆的大好机会,立即欢脱地奔过去给他看自己手机上同款的挂坠,“哈哈,这个是我今天自己做的。看,我做了一对!” 齐锐的眼神落在康起瑜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又溜回自己手里的手机上面,惊讶地有一回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谢说:“……谢谢,你做的真好。” 他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手机链,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康起瑜趁他愣神的机会拉住他的手,把手腕上带着的手链就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推到他的手腕上,然后抬起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腕,一本正经毫不脸红地用低沉的声音说,“亲爱的,你要记住,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谢,因为能让你感到快乐是我的荣幸。” 齐锐抬起头来,睁目结舌地望着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康起瑜,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一副哑口无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样子。康起瑜板着脸深情的凝视着齐锐,努力忍住爆笑的冲动,恨不能用相机把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照下来永久保存。但想到类似情景重演一遍,大概还是可以看到他这不知所措的模样,也就心满意足地松开手退了一步,重新拐回正题问:“你是要出去买东西吗?” 齐锐呆滞地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立即回过神来,“不是……晚上我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你等一等,”康起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说完这句话就要开门离开的男人,“你到底要干嘛去?说明白了也不耽误时间,一会我送你。” 尽管大部分时间齐锐像个冰山面瘫一样缺少表情,但对康起瑜来说,这个人的想法虽然不好琢磨,但情绪就像写在白纸上的黑字一样清晰好懂。他看出这个问题让齐锐觉得为难,明显他并不想回答,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甩开康起瑜的手,所以最终也只能吞吞吐吐地说:“……我去上个夜班。” 康起瑜很惊讶,“你的白班和夜班怎么能排在一天?” 这次齐锐没有回答康起瑜的问题,只是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转移话题道:“晚上坐车的人不多,你不用送我……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粥和包子?” “你要早上才下班?那你刚才还做什么饭洗什么碗,随便吃一口睡觉不行么!”康起瑜崩溃地抓过自己外套,把齐锐推搡出门,“别啰嗦了,快去上你的夜班,等你下班我得好好跟你谈谈——你几点下班?我找你一起吃早饭吧,楼下有家早餐很好吃……” 三十七 康起瑜意识到齐锐这个“夜班”有问题,是在齐锐告诉他的地址与白天截然不同开始的。但他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早晨按照昨晚和齐锐约好的时间爬起来接他吃早饭。接连上了白班和夜班的齐锐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疲态,虽然他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眼神也不那么灵动,但比起小吃摊上某些呵欠连天睡眼惺忪的上班族来比较,甚至可以算得上有精神。 康起瑜也没和他多说什么,只在要东西时帮他点了这个摊位远近出名的老豆腐。滚烫的豆腐浇上汁,在淋上一点芝麻酱和韭菜花,味道勾人得要命。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着这个吃掉了大堆的包子油条。吃饱喝足之后,康起瑜本以为可以带着齐锐回家补觉,谁知道这个男人用桌上的面巾纸擦干净嘴和他抢着付了帐后,竟然用相当自然的语气对他说,“呃……那我上班去了。” 康起瑜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用力眨了眨,他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瞧瞧齐锐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哪个正常的人类会在工作了24小时之后吃顿饭就表示自己可以继续去出卖劳动力了啊!而且他确定这个男人吃的是路边摊的包子不是大力水手的菠菜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回血药水。 “好吧……”康起瑜垂下头无力地朝齐锐摆了摆手,藏起自己的表情用同样轻松自然的语气问,“那你今晚加班么?” “嗯,”齐锐完全不知道在康起瑜平静的问题掩盖下他的内心正有一万只神兽在奔腾不休,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用充满愧疚的目光望着康先生,俯下身在康起瑜耳边低声地向他道歉说,“对不起……我周五白天轮休,周日晚上也不用去上班,这两天可以陪你。” 康起瑜没有接话,因为他还是不敢置信。但想到齐锐没搬到他家里时,他每次打电话这个男人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加班,无时无刻不在忙碌着。原本以为自己是被这个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可他面前这个人又明明是根本不会找借口拒绝别人的人,他不得不相信——如果不是他缠着齐锐让他搬到自己家里,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男人做着两份工作,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就算从刚刚认识起,康起瑜就用实际行动一遍遍地向齐锐表示着他愿意照顾他帮助他,可是……齐锐从不曾向他开口求助,不曾抱怨生活艰困。就算康起瑜因此误会生气,他也不去解释,只是一口答应然后匆匆赴约。 这边他心中翻江倒海迟迟没有出声,齐锐以为他不高兴,重新坐回他身边,拽了他袖子的一角说,“你生气了?对不起,以后上班时只能帮你做个晚饭……不过放假时我真的会尽量补偿你的,你想干什么都陪你。” “……你上周末请假,这个月两份全勤奖都没有了吧?”康起瑜突然反手按住齐锐,也不管两人在桌下的手会不会被旁边的人看见,咬牙切齿地问。 齐锐愣了愣,有点不自在地说,“那也没多少。” 这次真是太清楚了,真的是两份工作,真的不是暂时性的起码是按月来计算!康起瑜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黑沉的脸和翻滚着怒气的双眼。他猛地站起来,拽着齐锐的手用力把他向家的方向拖,“太好了,那今天拜托你务必也请个假吧!” 三十八 康起瑜用力拽着齐锐,在开始的几秒钟内他感受到的、身后男人体重带来的阻力很快消失了。他怒气冲冲地把齐锐拉回家,中途一言不发,回到家后一关上门马上催促他给老板打电话请假。 大概临时请假找人替代不易,齐锐拨通电话表明意图之后,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对着那头道歉。康起瑜坐在他身边,间或听见几句陡然拔高到从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全是些刻薄又难听的内容。 他侧头望着没什么表情平静忍耐的男人,想到就在上周五,挂掉电话后他也是这样请假挨骂;跑来找他然后在电影院睡着;道歉说自己不是不爱看电影,只是太累了;明明是请了假,在他问起是否要加班时,却只说一句“明天我休息”。 一个人如果缺心眼到极致,原来如此磨人的手段……康先生盯着齐锐那张完全看不出如此好欺负本质的脸,忽然产生了有一种奇妙的挫败感。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让他一时茫然,在齐锐挂掉电话后,仍旧对着他的脸发怔。 齐锐把手机放在一边,转头发现康起瑜专注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主动凑到康起瑜身边,把嘴唇贴在他薄薄的嘴唇上。这难得的主动让康起瑜觉得诧异,虽然现在的心情让他无法热情快乐地做出回应,但齐锐从没有扫过他的兴致,于是这次他也配合地微微仰起头,把手虚搭在齐锐腰间,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地抢过主动权。 虽然齐锐的吻技康起瑜不敢恭维,但他毕竟也没有笨拙到初学者的程度,康先生张开嘴让齐锐把他的舌头送到自己嘴里,卷着自己的试图勾起更多的回应。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康起瑜稍稍回神,顺从齐锐的意图,跟随着他的节奏应和他,温柔轻巧地用舌尖探索着他口腔里每一个角落。 他的动作带着安抚,齐锐却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结束了这个吻后,男人稍稍推开拉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用充满着不解的目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康起瑜,然后低头飞快地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脱下衬衫仍嫌不够,齐锐又把上半身仅剩的背心拉过头顶甩在沙发背上,露出结实宽厚的肩膀和毫无赘肉的腰腹。然后他顶着有点凌乱的短发再次靠过来,康起瑜就算再傻,也知道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因为被老板骂而想要亲热一下讨点安慰。虽然仍不可避免被齐锐的身体的吸引,他还是伸手按住他的肩头。齐锐没有坚持,他停下靠过来的动作,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康起瑜的脸颊,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康起瑜满头雾水。他把齐锐脱掉的衬衫帮他重新披上,“我们谈一谈。” 齐锐眼里的温柔随着这句话消散,露出抵触的表情。康先生更加茫然。但他想了想,觉得齐锐工作了一天一夜现在必然很疲惫,再说自己要说的也许正是他并不想要接受的提议,于是让步道,“我就先问一个问题——除了我,你还欠别人钱吗?” “没。”齐锐想也没想一口否定。 康起瑜松了一口气,正了正表情说:“亲爱的,我有点好奇,就我了解,你没有不良嗜好,平时生活节俭,人也很勤快吃得起苦,为什么住院时会一点积蓄也没有,你也工作了几年吧,你的钱呢?” 三十九 你的钱呢?——对齐锐来说,这是一个如果可以、他希望康起瑜最好不要问到的问题。因为虽然他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康起瑜,但那不代表他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一贯如此狼狈。 不过既然康起瑜问出口,那么齐锐也不会瞒着他。他想了想,尽量简单地把跟这个问题有关的事情理顺讲给康起瑜听: “今天你在咖啡厅里看到的那个人,他叫白志怡,是我大学时处过的对象。他对我挺好,不过前几年我脾气不好,跟他出去玩,跟人打起来失了分寸。正巧被我打伤的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闹到学校里都知道我们是同性恋。后来学校给了我们处分,我被开除了没念完大学,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挺对不起他的。” 回忆往事,齐锐尽量客观。 “我本来有几万块钱的存款,今年年初他找我借钱,我就都借给他了……” 坐在他身边的康起瑜拉过他的手问,“那你住院了,他没还你一点?” “他也是小本生意,本钱没那么快回来吧,”齐锐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他知道我确实困难,也还了我两万块。” “他还了你两万块是什么时候,当初你又为什么不等痊愈就拿钱出院?” 康起瑜把他的手握紧,平静的声音让人完全无法琢磨喜怒。齐锐猜不透他问这些问题的原因,也不知道听到自己回答后康起瑜会产生怎样的想法,只能继续实话实说。 “当时我姥姥去世,我着急回老家一趟,又联系不上别人……” 说到这里,齐锐不由想起康起瑜出院后打电话质问他所说的话,虽然之后他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康起瑜也原谅了他,但还是不免心虚愧疚起来,“对不起,这件事我做的不对……之后从老家回来,白志怡还了我两万块,我本来想先还你这些,但那段时间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那段日子,每次打电话都会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回复。齐锐原以为是自己被康起瑜拉进了黑名单,换了号码打不通,他又怀疑康起瑜会屏蔽陌生号码。没办法齐锐只能回医院去找当时和康起瑜相熟的医生和护士打听,好容易求动一个医生帮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那头仍旧是关机。 做了一切能想到的努力还是联系不到康起瑜,他却没有感到哪怕一点……也许可以摆脱一笔不小债务的庆幸,因为他不想再也见不到康起瑜。 就像现在这样,康起瑜会用深邃的灰色眼睛直视他,长长的睫毛总是在浅色的瞳孔上留下一片小小的深色阴影。不知是因为肤色反衬还是发质本身的原因,他的头发看起来比一般人更黑,卷曲着贴服在白亮的皮肤上,不说话也不动时,整个人就会因为太过漂亮而充满了与现实生活的疏离感。 但当他笑起来开口说话……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只会变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四十 齐锐说出来的这些遭遇,都在普通人会遇到的不顺和辛苦范围之内。他说话时既没有刻意轻描淡写,也没有希望收获同情的意思。如果说他有什么忧虑,那最大的忧虑大概就是借钱给白志怡还和他保留联系,还有总是在上班,一周只有两天可以陪着年轻英俊的恋人,这些会不会让康起瑜感到不快,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称职,进而后悔冲动地跟他在一起。 康起瑜完全猜不透齐锐的想法,听过他的话,也没觉得他需要自己的什么安慰——康先生觉得,齐锐需要的完全是另一样东西。他若有所思地伸出食指,贴在齐锐的眉间,按揉着把手指从眉心慢吞吞拖到眉峰处之后,康先生想好了该怎么做。 “白志怡借你钱给你写过欠条吗?有的话找出来给我看看。” 齐锐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又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只是进屋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张纸。递给康起瑜前,他忍了忍还是开口提醒说:“……还没到还钱的时候。” 康起瑜都被他气笑了,“行了,我会看日期……” 他把欠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折好站起来,“以后这个就归我了,抵消你欠我的一部分钱。我保证,一定等借条上写的期限过了再去要钱!——现在我们算算吧,你还欠我多少钱?” 带着齐锐走进书房,康起瑜随手拽过一只笔和一张纸,摊在桌子上示意齐锐过来看,“你以后每个月还我两千块,一年就有两万多,剩下的钱要是攒下来,年底一起给我,加上这张欠条上的钱,撑死也就是两年,就可以还清欠我的钱了。” “把你的两份工作挑一份辞了。” “要是累出毛病来再进一次医院,我以后就按高利贷的利息来算,驴打滚利滚利,这辈子你都别想还得不清欠我的钱,”康起瑜弯着腰用手肘支着桌子,扣着食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书桌,扭头冲身边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当然了……这样也是不错的。” 齐锐的视力很好,就算顺着康起瑜的意思看他算数,也不用弯下腰就可以看得清楚。他笔直地站着,俯视康起瑜的笑容,脸上因为这句不算露骨的调笑难以控制地热起来。 但即便脸上仍然带着红潮,他的心情晦涩难安。康起瑜的提议轻松简单,但齐锐知道,如果不是住在这个房子里省下花掉他收入大头的房租,他很难在正常工作的情况下保证一个月还上两千块钱。但两年之后仍然住在这里? 和康起瑜在一起时,齐锐觉得自己总是不断从康起瑜那里获取赠予,仿佛再努力也无法交出相应的东西来回报。康起瑜什么都不欠他,就像之前忽然找不到他一样,一旦大方的债主决定不再计较,就可以单方面切断他们的联系。 不过齐锐不想让康起瑜发现他这些黏腻的纠结心思,他对期待着他回答的康起瑜点了点头,痛快地说:“你希望我辞掉哪份?” 果然他的反应让康起瑜非常高兴,满意地眯起眼睛来拍了拍他的屁股,“行了,这个我可没法帮你拿主意,你在哪比较高兴就留着去哪——去洗个澡吧!” 他把手里的笔丢在桌上,“我帮你放水……” 四十一 康起瑜没有追问齐锐更多的问题。对齐锐所说的,虽然相信他没有说谎,但康起瑜有自己的不同看法。浴室里的水放好之后,催促齐锐先去泡澡解乏,康起瑜到客厅翻了翻齐锐的钱包,果然五张一百块不见了,只剩下一点可怜的零钱。 康起瑜把钱包放回原处,换了家居服走进浴室。齐锐已经脱光衣服浸在浴缸里,见到走进来的康先生,只是微微仰头望着他并不说话。热水蒸腾的雾气把他的眼神熏染得湿漉漉的,细小的水珠挂在睫毛上。只是泡了几分钟的热水澡,这个平日里极少会放任自己露出疲态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要在浴缸里睡着了。 但看到康起瑜走进了,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康起瑜弯了弯袖口和裤腿,蹲在浴缸前,贴近齐锐与他平视,好笑地抹掉他眉毛和眼睫毛上的水珠问,“你洗头了吗?” 齐锐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这就洗……” 康起瑜说:“我想帮你,你闭上眼睛。” 他把厚毛巾垫在浴缸边缘,扶着齐锐躺下,用手挡住他的耳朵,举着撒花冲了冲男人短短的头发,把洗发水倒进自己手心涂在他头发上面,力道适中地慢慢揉搓,看着齐锐眼看就要睡过去的模样,忽然低声笑着说:“是不是挺舒服?我还没帮人洗过澡呢,倒是经常给家里的拉布拉多洗——你可比它好伺候多了。” 齐锐听到康起瑜说话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康起瑜眼疾手快,一把帮他挡住额头上滑下来的白色泡沫。 “我姥姥家里也养狗,”为了不就这么睡过去,齐锐想了想,忽略了他不会应对的康起瑜的玩笑,顺着宠物的话题继续下去,“可我没给它洗过,夏天去河边游泳……它倒跟着我下过水。” “你小时候在姥姥家里长大的吧,”康起瑜手上不停,态度自然地问,“那前一阵回老家,它还记得你吗?” 康起瑜感到他手下接触的温热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却还是流畅地开启撒花帮他冲掉头上的泡沫,头发冲净还没有得到回答,他才像没注意到齐锐态度的变化一样自顾自的继续说笑。 尽管没有明说,康起瑜已经心知肚明。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同性恋的事被传得全校都知道,齐锐瞒不住自己的家人。进医院急救时,医生说他们逐一打过他手机里每一个号码,亲人朋友都不肯来看看他。那么养大自己的老人去世,齐锐带着尚未养好的伤回家凭吊,他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齐锐的亲人如何,康起瑜自认为还无权评论。因为被提及了家人,齐锐看起来再无睡意。康起瑜稍稍擦了几下男人的头发,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把他从浴缸里湿漉漉的捞出来擦拭干净。 “齐锐,”康起瑜摇了摇一言不发任他摆布的男人,“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放假的时候会尽量补偿我,我想怎么做你都陪我——说过的话要算数哦!” 四十二 齐锐从来就是说话算话的男人。康起瑜说需要他的补偿,他就安静揽着浴袍坐在床边,看康先生从衣柜里拉出一个小纸箱,把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在他身边的床单上。但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就红了起来,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上次康起瑜虽然哄着齐锐同意他用了点东西,但毕竟不想真的吓到从前没接触过这些的他,所以选了几样比较易于接受的东西。这次齐锐自投罗网,康先生也不打算客气,直接祭出了自己所有的收藏。 他调高卧室的温度,把遥控器丢在一边,拉住齐锐浴袍的领口,慢慢把他的衣服褪到腰间,却没有去碰触浴袍下诱人的麦色皮肤。平时温柔又爱笑的漂亮青年,在情人间亲昵时反而没有微笑的习惯。他弯下腰,用手捏住齐锐的下巴,强硬地扳过他的头,垂下头与羞窘的男人对视,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掠夺的欲望。平时看了只觉得好看的人,因为眼神的变化,竟然有了一丝邪恶的味道,像是一只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在这种毫无掩饰的目光下,齐锐不安地移开了视线。康起瑜也不强迫,他把所说的话含在嗓子里,随着声线的颤动,用一种低沉又魅惑的声音说:“你知道我准备让你怎么补偿我么?” “我要把你的手反绑住,掰开你的腿绑在床头……”康起瑜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了以一句话然后俯身跪下,把自己的身体挤进齐锐的两腿之间,温柔地摩挲着齐锐窄窄的腰线,“这个姿势有点费劲,也许你的腰会不舒服。但它对我来说非常美妙,因为它会让你的屁股没法着地,也不可能扫兴地合上腿。” “然后呢……让我想一想,”康起瑜立起身,用手指捏住齐锐胸前的一点,恶意地用指甲刮了一下,贴过去把它含在嘴里,略带粗暴地吮吸舔舐,用牙齿咬住研磨,等到它彻底充血变得坚硬之后才再次捻在手里,从床上的东西里挑出一个乳夹,贴在那褐色的小东西上刮蹭,“然后我要用这个夹住你的乳头,你看,这上面有个小洞,是用来挂跳蛋和砝码的——你知道吗,我绝不会浪费这个功能。” 齐锐震惊地低下头,看着在自己胸前不断磨蹭的夹子。他的胸口刚才被康起瑜舔弄得湿漉漉满是口水,现在被康起瑜拿着在那里摆弄的乳夹也被沾湿,塑料上闪烁着亮亮的水光。康起瑜用它逗弄了齐锐一会,却没有把它夹上齐锐的胸前,反而放在自己嘴边,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一下。 = 康起瑜用它逗弄了齐锐一会,却没有把它夹在齐锐的胸前,反而放在自己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太过情色,齐锐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被蛊惑一样垂下头。康起瑜把乳夹丢在一边,直起身揽住他的脖子,咬住男人送过来的嘴唇。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康起瑜就撤开了。他用手指按压着齐锐的下唇,“等一等亲爱的……别诱惑我,我还没有说完……” 这样说着,原本在腰部摩挲的手下滑,康起瑜把齐锐的腿撑开更多,探到他身体下面,轻点着会阴:“我记得上次那颗跳蛋让你很快乐,这次我可以给你更多——十颗怎么样?再加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你一定会喜欢。跳蛋会把你后面填得满满的,尽职按摩你的身体;狗尾巴可以让我看清你有多高兴,因为你一定会让它摇个不停。”康起瑜仰起头望着齐锐认真地说,想了想担忧地补充道,“可是亲爱的,我怕过程中你会忍不住不停的射出来……高潮的次数太多对身体可不好。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把你前面绑起来~” “等你这里站起来之后……”康起瑜把齐锐的分身握在手里,用拇指磨蹭着他的铃口,嗓音随着话里色情的内容而变得越发低哑,“你这里的形状很棒……既然加了皮具的修饰,就不该缺少一根尿道按摩棒。相信我,微量的电流加震动,你只要试一试,就再也不会忘记那种滋味。给你一个口塞咬住的话,你就会一直流着口水发出好听的声音……还有什么能试试的?——毕竟随便我高兴这种机会,并不是每天都有。” 康起瑜摆弄着齐锐的性器。也不知是因为康起瑜的话还是他手里尽情施展的有技巧挑逗,它已经半勃起来,坏心眼的家伙忽然提高声调,用惊喜的语气问:“对了!你想试试我的那几根低温蜡烛吗?我觉得有几根蜡油的颜色很趁你的肤色……这样打扮一下,等到晚上小区熄了路灯,你可以戴上上次那个项圈,我们去外面转一圈。那个做仰卧起坐的运动器材——它叫什么来着,我想试试,你躺在上面让我做一次好么?” 齐锐脸上的血色随着康起瑜说出的话而慢慢褪尽。康起瑜眨了眨眼睛,放弃摆弄他让他身体完全兴奋起来的努力,屈起手指用关节划过他冰冷的脸颊,“怎么样,我说的这些,你同意吗?” 齐锐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到底没有说出同意。他的脖子也像是被灌了铅或者被康起瑜所说的话冻住了,对着康起瑜,既没有摇头也无法点头。 康起瑜仔细观察着齐锐的表情,一点点皱起眉,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锁在眉心。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表情,再抬起头已经是一种谴责的表情。康先生用这种谴责的目光望着齐锐,不耐烦地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同意吗?不同意哪部分呢?” 四十三 齐锐垂着头与康起瑜对视,漆黑的眼睛渐渐染上自暴自弃和悲哀,“不要出去……” “你这么说……就是其他的都可以?”康起瑜扶着齐锐的膝盖,要努力克制才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他拽过床单上的麻绳站起身,“过来,我们先把你的手捆起来再说。” 齐锐主动拉了康起瑜一把,然后配合地跟着站起来转身,把手被在身后。康起瑜绕着他的手腕扎紧绳子,跳上床跪坐在中央拍了拍自己的腿,冷冷地对衣着凌乱双手被反绑的男人说,“到这里来,趴在我腿上。” 被要求的人顺从地上床,膝行着来到康起瑜身边,没有去看他,默默俯下身想把脸贴在康起瑜的腿上。但这和康起瑜想要的可不一样,他揪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整个向前拉扯。齐锐随着这股力道向前踉跄了几步,倒在康起瑜腿上。他的脸陷在柔软的被褥中间,半勃的性器撞在康起瑜的腿上,疼得打了个哆嗦。康起瑜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拍了拍他的背要求道:“把你的屁股翘起来!” 齐锐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挪动膝盖尝试着去达到康起瑜的要求。这和刚才康起瑜所说的并不一样,他不知道康起瑜想做什么,只能放空自己的大脑尽力不要去想太多,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去猜测……为什么想康起瑜这样的年轻人会看上他,这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身体结实禁得住折腾,是不是因为他安静听话,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拒绝过他那些不正常的要求。虽然这确实是他仅有的几个优点,他也会一直努力去保持它们,但如果真相确实如此,他发觉自己还是会感到难过。 康起瑜把齐锐的浴袍向上撩起,露出下面光溜溜的臀瓣。他用一只手漫不经心揉捏着男人绷得紧紧的一半软肉,另一只手则在身边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翻出一只皮拍。虽然吓唬齐锐时说了很多花样,可实际康起瑜不是一个真正的S,他喜欢欺负人没错,却从来没有从羞辱其他人、让他们感到痛苦的过程里得到过快乐。 皮拍是用来打人的,但当初会选这个买下来却是因为这东西一面是皮质而另一面包着好看的紫色软毛。康起瑜握住皮拍的手柄,用有软软绒毛的那一面轻轻搔过齐锐的挺翘臀部。软毛碰到齐锐皮肤的一瞬间,趴在他腿上的男人触电般弓紧了后背。他被反绑在一起的手上攥成了拳头,却并没有试着回头看看康起瑜打算用什么来东西施加在自己身上来开始他的游戏。 康起瑜也没有提前告知他自己要做什么的打算。他一只手用力按住齐锐的后背,另一只手灵巧地将皮拍翻到另外一边,高高扬起,然后啪一声落到齐锐的屁股上。男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发出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却被一早放在那里的手阻止了动作。康起瑜没有给齐锐留下思考自己处境的时间,没有丝毫停顿,啪啪地用力拍打一边的臀瓣。 安静的卧室里只有肉体被拍击的响亮声音,在一开始下意识的挣扎被制止后,齐锐迟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康起瑜在做什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到了头顶,他感到自己脑袋嗡一声响后,整个脸都涨得发烫。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以及由于被这样对待而产生的强烈羞耻感,让他忍不住颤抖着想爬起来躲开。 “别动!——不是说只要不外面就什么都可以吗?”面对这种反抗,康起瑜移开一直压在齐锐后背的手按在他的腰上,把男人牢牢按在自己腿上。放弃已经被自己打得发红发热的一面,重重拍在颜色仍旧正常的另一边。之前从没打过谁的屁股,齐锐的挣扎让康起瑜有点慌,担心会不会打在他肉少的地方,给他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没有细想就严厉地责备说:“不要再动了!这么主动摇屁股,是在求我快点填满它吗?” 话一出口,齐锐的身体立即僵住,除了无法自抑的微微颤抖,整个人就再无任何动作,原本顶在自己腿上没有完全勃起的性器现在也软了下去。康起瑜用鼻子哼了一声,停下责打的举动,用拍子毛绒绒的另一面磨蹭男人垫在自己腿上已经红肿的半圆,“你这个笨蛋、傻瓜,大骗子!说什么都随便我来,结果一句不好听的话就受不了……你根本不知道我都可以对你做什么——刚才说的算什么,现在我把你绑起来,一会再把你的嘴堵住,关在屋里穿七八个环折磨到死,你又打算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齐锐现在的表情,但康起瑜觉得他的眼神一定又是会让自己心软到无以复加的样子。只需要一眼,他一定什么都不忍心继续再做下去。忍住想要把男人拉起来亲吻的欲望,康起瑜把皮拍放到一边,用手揉捏把玩着齐锐滚烫的臀肉,把那两瓣颤抖的软肉掰开,拿起一瓶润滑剂,毫不吝惜地挤在男人的股沟里。那些粘稠的液体顺着臀瓣间的沟壑聚集在会阴和睾丸之间,聚满后才溢出来,顺着阴茎淌到康起瑜自己的大腿上。 “好了,看来亲爱的你确实不喜欢只有痛感的玩法,”康起瑜低下头咬了一口不肯出声的男人,“那我们换一种好了……” 四十四 把食指探进齐锐已经被润滑剂浇湿的后穴里,康起瑜小心地抽插了几下,把更多的液体带入齐锐仍然干涩的体内。在确保一根手指已经可以顺利的活动之后,他用拇指和食指慢慢将男人红肿双丘间的小穴扒开,将润滑剂小指粗细的尖头插了进去,把那些略低于室温的润滑液直接挤进狭窄的甬道。 感觉到冷冰冰的液体在身体里倒流,齐锐把脸向被里拱了拱,试图掩饰住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尽管刚才康起瑜打他时他没有忍住挣扎了几下,但真正让他难耐的只是心里的羞耻难堪而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毕竟康起瑜已经挑选了一个最不容易给他的身体造成伤害的部分来折腾,如果不是翘高屁股赤 裸着下体,他绝不会惊慌到忘了自己的承诺惹来康起瑜的嘲讽。 齐锐埋着头,感受到康起瑜拿开润滑剂换做更多的手指来扩张他的身体,心里充满了沮丧和悔意。他宁愿自己可以继续忍耐单纯的痛觉,而不是康起瑜现在所做的这类……因为比起那天晚上的游戏,明显是疼痛更容易忍耐——在和康起瑜做爱之前,齐锐从没想到这种事竟然可以带来那样极致的快感,可以有那么多的花样,可以让他完全无法自控。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自己少有的经验,在遇到康起瑜之前,齐锐只和白志怡一个人上过床。他也为此找过不少片子来看,做之前忍着羞涩去情趣用品店里买好润滑剂和保险套,进入之前耐心地做好扩张,结束之后也都仔细地清理。但白志怡显然从没从这些当中中得到多大的享受,也很少愿意让他做到最后一步。如果他遇见的不是自己而是康起瑜这种技巧高超的对象…… 他们同样都是自信又从不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因为欢愉而失神时也不会显得丑陋,而是更加迷人耀眼……热辣辣的屁股上忽然被啪地扇了一巴掌,康起瑜不满的声音在身体上方响起来,“你在想什么?在这个时候走神……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说话间,温热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身体,替换那个的是一块和手指差不多柔软但沾满了大量润滑剂、凉飕飕的东西。那东西不断嗡嗡震动着,被康起瑜慢慢按进了他身后同样被灌满了润滑剂的甬道,挤出不少粘稠的液体,发出淫靡的水声。齐锐紧张不安地喘息着张开嘴,想为自己刚才不恰当的走神和联想道歉,但他的对不起还没说完,很快变成了惊讶的闷哼。他本以为康起瑜塞到他身体里的东西时一颗跳蛋,就像周五那天一样……就算紧接着就会有第二颗和第三颗被紧接着塞进来,但那也是在他稍稍适应了这第一颗之后。但那震动着的东西后面却长得超过齐锐的想象。他紧张地收缩着括约肌,感到那震动着的跳蛋后面带着被手指更粗的 “尾巴”,阻止他合拢被撑开的穴口。 未知的不安让齐锐的感知比刚才更加敏感起来,促使他不安的扭头想要看清康起瑜的动作。但不幸的是康起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坏心地不想任由他消除自己的这点不安,为此他迅速伸过一只手捂住了齐锐的眼睛,低声笑着低下头亲了亲男人扬起的后脑,“你这个坏孩子……不许偷看!” 实际上更为年长却被称为孩子,齐锐却不知道该如何不显得生硬的开口反驳,只能窘迫地把头重新藏进被褥间。 康起瑜继续在他身后摆弄着,把那东西继续向里面塞。齐锐感到原本就无法合拢的后穴又被撑开了一点……他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深呼吸竭力放松身体。更多滑腻的润滑剂被挤出身体,稍稍变粗的部分没遭遇什么阻碍,顺利地滑入了他的身体。但这仍然不是结束,康起瑜把那东西向里塞了一截,又慢慢抽出来,加快速度把第三个凸起按进他体内。 紧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随着越来越粗的东西被塞进体内,震动着的顶端不断被挤进更深的地方,齐锐呼吸急促起来,渐渐没办法控制自己主动放松身体去配合康起瑜。刚才康起瑜说起那些要对他做的事,齐锐虽然觉得羞耻难安,但他从前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唯一的经验就是康起瑜前几天做的那些而已。 虽然谈不上喜欢,不过这样做的人是康起瑜,所以并不是不能忍受——对于今天将经历的,齐锐原本也是这样想。但他渐渐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在塞进第五颗凸起之后,康起瑜暂停了继续塞进去的动作,小幅度的抽插了几下,忽然一口气抽了出来。 一种陌生的感觉嗖的一下子从下体窜上他的大脑,齐锐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和他的呻吟同时响起的。还有当震动着的粗大顶端被拉出自己身体时,他的后穴急剧收缩发出“啵”的一声响…… 齐锐察觉到自己刚才软下去的欲望又开始抬头,正硬梆梆顶在康起瑜的大腿上。他身后的人不知因为他的哪一样失态而轻轻笑了一声,齐锐感觉自己因为这声轻笑,整个人像是被羞耻的潮水淹没一样,一瞬间简直无法呼吸。 “很舒服吗?”康起瑜一边问一边把手伸进齐锐两腿间,不断摇晃着轻撞他两边的大腿内侧,示意他把腿分开。齐锐死死埋着头,按他的示意分开腿,直到那只手满意地停止了动作。接着震动着的东西被按在他的袋囊上。 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挣扎反抗,齐锐整个人都因为忍耐微微颤抖起来。康起瑜挪动着那东西划过慢慢鼓胀起来的阴囊和敏感的会阴,重新移回后穴,在穴 口慢慢地打转。齐锐颤栗着,感觉被浇了更多的润滑剂之后,康起瑜把东西一口气塞进已经经过扩张的甬道。在第五颗东西之后,比顶端更粗但同样震动着的障碍物压在他的穴口,康起瑜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把那东西顶进了他的身体。 康起瑜把第二颗震动珠向里面又按了按,齐锐感觉到又一个振动源贴上了他紧张得不停收缩的后穴。之前按进去的那段已经使最前面的部分撞上了前列腺,生理上的刺激让他眼角湿润起来,身体也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但出乎意料,这次康起瑜却没有继续下去。他拍了拍男人即使沾满冰凉的润滑剂仍然火热的臀肉说,“好了,躺到床上去。” 齐锐不想康起瑜发现他发红的眼睛,慌乱用脸去蹭乱糟糟的床单。但康起瑜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根本没去注意他的脸就把他斜着推倒在床上。红肿的屁股撞在床上,压着后穴震动的东西被身体压住,齐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低哑地呻吟起来,只是下意识想要翻身改变这个让他难受的姿势,但康起瑜先一步提起了他的脚腕。 身体的重量一下子集中在肩胛,齐锐尽力用被捆住的双手分担一部分体重,勉强也可以不让臀部接触到床单。康起瑜把他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垂着头握住他已经完全勃起的分身。身体被整个压弯,就算齐锐勉力把视线落在卧室干净的墙壁上,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扫到处于比他头部更高位置的两腿之间…… 康起瑜比他肤色白皙得多的修长手指灵活地在他的性器上活动着,从后穴里溢出的润滑剂把黑色的耻毛全都打湿了,一簇簇黏在一起,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随着康起瑜手上的动作颤抖着,身后仅仅露出一小块的粉红色透明胶体嗡嗡震动着,在这些东西的遮挡下还是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齐锐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和之前最彻底的不同到底在哪里。上一次,虽然他也被捆住双手塞了东西,但康起瑜会在做之前把自己要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给他适应和拒绝的机会,尽量减少他因为这些行为而感到的难堪和羞耻。但这一次,康起瑜却似乎是打定主意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如何的被玩弄,为了得到一点温柔罔顾自尊到什么地步…… 不管心里多么悲凉,齐锐的神志还是渐渐模糊起来,康起瑜手上技巧的挑逗加上后穴里从没有过的深入震动,让他再没有余力去考虑太多,只能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不断摆胯,一点点攀上欲望的顶点。 但就在他小腹抽搐着即将高潮时,康起瑜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堵住齐锐已经开始冒出透明前列腺液的铃口,从一边的情趣道具里挑出一个黑色的真皮套环,动作灵活地套在男人经脉突起的分身上,逐一收紧,牢牢束缚住他迎来高潮的可能。 齐锐用失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分身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虽然被无法发泄的欲望逼迫得几乎发疯,但他脑海里却诡异地安静下来……康起瑜用拇指揩去他铃口溢出来的粘稠液体,把一根毛茸茸白灰相间的尾巴扣在他后穴道具露出来的那段拉环上面,然后掰开他的臀缝,用食指用力把剩下最后一部分也压进他的体内。 齐锐睁大眼睛,整个身体都猛地向后仰,他用后脑支撑着自己弓起来的身体,张大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原来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人,就可以容忍他对自己做任何事情。五官绷得太紧,被生理性刺激出来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因为一直以来都被康起瑜非常温柔的对待,齐锐才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则合格想法错得多么离谱。恰恰是由于爱一个人,所以才会把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当作无比重要的事。那些温柔让他感到多么眷恋,现在这种羞辱式的单方面戏弄就让他感到多么痛苦。 康起瑜卷起齐锐臀缝间的狗尾巴,搔弄他鼓胀的阴囊和绑着黑色皮具的性器顶端,柔软的毛毛随着他的动作擦过男人敏感的大腿内侧。默默将一向缺少表情的男人快要哭出声的表情收入眼底……康起瑜感觉自己心里有一把火在燃烧。 他抓住男人的脚腕,用力把失神的男人整个掀翻掉了个个,把他摆成用肩膀和膝盖支撑着身体,屁股高高翘起的姿势。这个过程里,齐锐仍然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刚刚换了姿势,就立即把脸扭到另外一边藏起了自己的表情。 康起瑜把他的腿向里推,让他的大腿紧紧贴在自己小腹上,捡起刚才用过的皮拍,啪一声用力打在之前没怎么招呼过的那一边,大声骂道:“你这个笨蛋!” 这次齐锐再没办法和刚才一样无声的忍耐:疼痛让他反射性的收缩肌肉,一下子绞紧体内震动着的串珠,垂在两腿间的毛茸茸长尾巴因为身体的晃动擦拂敏感的皮肤……一贯不喜欢在亲热时出声的男人,从嗓子里憋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哽咽。 康起瑜没给他冷静和隐忍下去的时间,啪、啪、啪一下一下地用力打下去。 “随便我想怎么都没关系?” “只要和你亲近,就是想要和你上床?” “就算做两份工作,也可以等到休息时满足我?” “问你为什么时,从来不解释——你瞧不起我的语言理解能力吗?” 在挥动皮拍的间隔里,康先生冷冷地质问,但齐锐根本没法注意到他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因为撅起屁股被打,他竟然爽得连脚趾头都忍不住蜷起来,想射得要命……就算咬住床单还是会无法压抑住喉咙间发出的呜咽声,眼泪也不停地流出来……无论怎么觉得丢人,齐锐也无法在骗自己说那是因为生理性的刺激而流下来的。 他终于忍不住剧烈的挣扎起来,支起肩膀向前爬。康起瑜抓住他手腕上的棉绳,齐锐用肩膀把他顶开,但片刻后康起瑜再次扑过来把齐锐撞倒。齐锐从没试着全力去反抗康起瑜,怕他会不小心伤到这个看起来就从小没吃过苦头的年轻人,也一直以为只要他真的想,绝对可以把看起来比自己单薄得多的康起瑜轻松的推开。 但这次他浑身没有力气,虽然开始时勉强可以和康起瑜对峙,但互相推搡了几下,康起瑜抓住机会一把扯住扣在他体内串珠上的尾巴,用力把串珠一把拽出来,他立即毫无反抗能力地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倒回床上,分身剧烈的跳动着,却什么都没有射出来。在最初的几秒钟内,齐锐眼睛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居高临下望着他喘气的康起瑜脸上有怎样的表情。 “停、停下来——放开我!”齐锐难过、愤怒、恐惧又不知所措,等他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因为不知是欲望还是气愤而浑身颤抖着,“就当我错了,我说话不算数!放开我!给我解开!” 他已经不指望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喊停,真的可以得到回应。同样身为男人,只要稍稍冷静下来,齐锐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和火上浇油无异。康起瑜因为刚才和他纠缠,赤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平时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才的身体纠缠泛着粉红色,宽松的睡裤也无法掩饰兴奋起来的分身。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他,灰眼睛里闪着侵略性的欲望,“你不觉得现在拒绝……已经太晚了吗?” 他果然这么说,俯下身扯住齐锐短短的头发,拽住男人并不柔软的黑色头发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他的嘴,霸道地伸出舌头去舔弄齐锐喉咙间的小舌头,喉间的搔痒让男人下意识想要合嘴咬牙,但一想到被咬伤舌头会有多疼,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他又完全不敢下口,只能扭动身体发出模糊的拒绝声。 康起瑜另一只手向下探,再次握住了齐锐被捆得紧紧的分身。满脸都被眼泪打湿了的男人全身都因为要害再次被碰触绷紧了,怎么办……齐锐茫然地想,分身上的套环被勒紧了一下,他紧张地闭紧眼睛,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全被挤了出去。 但那东西并没有继续收紧,反而很快就彻底地被解开,被康起瑜丢在一边。漂亮的青年把他抱起来,紧紧扣在自己怀里,帮他解开背后手腕上的棉绳,不断温柔地亲吻着他,抚摸着他的分身,没有一点滞涩地把他送上了顶端。 高潮后齐锐觉得自己已经耗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懵然不解地靠在康起瑜身上。在他眼里喜怒无常到极点的青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分身还硬得咯人,只是不停地摩挲他的后背,帮他平复无法马上停止的抽泣,用舌头舔他的眼角,拉起被单帮他擦脸,像哄小孩一样不厌其烦低声哄他“好了好了”、“停下来了”,……简直就像刚才那个用冷酷的语气问他会不会觉得拒绝得太晚的人根本不曾存在,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齐锐的疑惑是那么明显,康起瑜抚着他光裸的脊背,感觉到他已经渐渐平息下来才说:“亲爱的,你看起来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把我想得多复杂?” 齐锐心里有太多疑问,一时也想不到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只是飞快地抬起头注视着说话的青年。康起瑜用那双深邃漂亮、不笑凝睇时就会显得忧郁深情的眼睛迎接这种目光,低声为他解释。 “其实你只要相信我、还有我说过的话,就不会不明白我的想法……也许你不愿意总是向我坦白内心的想法、有想要隐瞒的事,所以不会总是诚实——当然那是你的权力——但我并不是那样的人。也许你说愿意的时候,有时并不是真的愿意;但我说爱你的时候,从来都是因为真的爱你……”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里满是不被信任的悲伤,“我想可以总是跟你在一起,想慢慢了解关于你的事。我问你的意见,想知道你的真正想法,想让你和我在一起时总是开心——我没那么聪明,总能猜中你心里的想法,但你说出来的话,我都会认真去听去尊重,可你呢?” 康起瑜声音抖了一下,一副倔强的小模样,抿住嘴唇不肯再说,只是沮丧地垂下头。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像是要哭了——齐锐一直在专心地听他所说的每一字一句,他脑子里本来就茫然得厉害,一时间再想不起自己那些忧虑,以及刚才自己所遭受的对待,而是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我错了,”他忍耐着身后的疼痛,主动抱住康起瑜,渐渐用力收紧手臂,眼睛又有点发热,“我不太擅长表达自己,我也只是想让你高兴……” “……”康起瑜仔细端详了一下齐锐的表情,发现他竟然真的完全是在歉疚! 小可怜康先生无力地扭头,用失意体前屈的心态啪一声把头嗑在齐锐宽阔的肩膀上。他从一开始就是要给齐锐一个教训,所以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沉迷情欲失去控制。假如不是如此,中途喊停什么的,他可完全没有自信能做得到。 在康起瑜无语凝咽时,齐锐跪直身体,把他更紧的拥进怀里。片刻后,他松开康起瑜,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虽然脸上已经再没有什么表情,手掌却在微微颤抖。他望着康起瑜说:“对不起,我确实想让你高兴……也怕你不喜欢我的脾气。” 康起瑜愣了愣,终于有点摸到齐锐的意思。怕他不喜欢他,所以麻烦的事从来不肯开口;怕他不喜欢他,所以从不拒绝他的要求……那么那个白志怡呢?康先生摸着齐锐的脸颊,意有所指又居心叵测地说:“齐锐,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一点小事不顺他的心意就讨厌你;同样的,讨厌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一直忍让就爱上你。” “至于我对你的喜欢,它还没少到需要你精打细算的程度。请放心挥霍,那是你一个人的特权。”他眨了眨眼睛,弯起嘴角温柔地说。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醋意,不要说那是过去的事,康先生打从心眼里就不觉得那种家伙有资格做他的对手。但为了杜绝齐锐这个笨蛋再被占便宜的可能,刚才还在表白自己从不说谎的康先生面不改色地补充道,“不过——不要私下里再和你的前任情人见面了。” 原本因为甜腻的情话而脸红的男人,果然因为这句话而再度紧张起来。康起瑜安慰地亲了亲他的嘴唇,把被子掀起来披在他身上,自己跳下床,光着脚走进了卫生间。 四十五 三下两下脱光衣服,康起瑜打开撒花,在热水的冲刷下握住了自己的分身。他用一只手撑着墙壁,在水流的冲击下闭上眼睛,回忆着齐锐通红的脸庞、掺杂着啜泣声的喘息、被绑得紧紧无法反抗的强健身体、挺翘红肿的屁股和臀缝间延伸出来的尾巴,还有最后时小腹上挂着精液,下身被润滑液和肠液浸湿的样子…… 今天齐锐实在太累,康起瑜不想他像上次一样做完后因为疲累而发烧生病,所以才会跑进浴室来自己解决。就算刚才已经答应过他要尽量坦白,但如果他不主动走开,齐锐八成仍旧不会有任何怨言地任由他做完全套——或者是两三套。正因为知道不会遭到拒绝,所以才要时刻提醒自己克制自己。可……这只是他们在一起的开始,等到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他习惯了这样的迁就和放纵,真的还会像最初一样么。 只是随便想象一下让齐锐伤心的可能,本身控制欲和破坏欲都比正常人强烈的康起瑜就像被人在心尖上揪了一下,既痛苦又莫名享受这种感觉。浴室蒸腾的雾气里,他修长的身体上每一寸皮肤都因此染上红晕,像被煮熟虾子。 康起瑜弓起脊背,把脸贴在凉丝丝的瓷砖上,垂下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发出轻轻的呻吟。被浇湿柔顺帖服在粉色脸颊上的漆黑头发打着卷,连同如画的眉毛和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挂住水珠。那些细小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睫毛、眉毛和以及身上浅浅的汗毛汇成更大的水珠,在不停从他身上跌落下去。 齐锐拖着发软的双腿跟在康起瑜身后,迟疑了一会推开浴室的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虽然已经和康起瑜做过几次、平时里也知道他有多么好看,但因为康起瑜在性事上强势到让齐锐难以招架,根本无力去感受太多,所以这是齐锐第一次确确实实感受到……拥有优质皮囊的康起瑜在动情时有多么性感惑人。 明明身体已经很疲倦而且刚刚发泄过一次,但只是看着他自·慰的动作,听他低沉呻吟的声音,齐锐就再次有了感觉。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愣神,几乎忘记自己跟过来的意图,直到康起瑜注意到他,用发着颤的声音问:“你来干嘛?” 齐锐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干嘛要自己来?” 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齐锐感觉到自己脸上像要烧起来一样发烫。刚才他只是察觉康起瑜不想做到最后,不想他就在身边的情况下却让恋人自己解决生理需求,但是现在……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关好门走到康起瑜身边,低声说:“我们继续吧!” 康起瑜没有睁眼,自然也没有发现齐锐身体的变化。面对这种诱惑,他烦躁地甩了甩头,“不……冲个澡去睡觉吧。” 齐锐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只好伸手按住他仍然上下撸动的那只手。他手缩得并不紧,但力道极大,康起瑜甩了一下没有挣开,终于惊讶地睁开了眼睛。齐锐见他停下了动作便放开了他的手,双手按在他的腰胯上,趁着康起瑜没有意识到他的意图,将面朝墙壁的年轻人扳成面对他的姿势按在墙上。 他这两下突然起来的动作完全没有留给康起瑜反抗的空间,让一贯显得成竹在胸的年轻人难得显出呆怔的神色。齐锐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极其幼稚的得意,好像终于证明自己一样。他扶着康起瑜的胯骨蹲下身,贴近他勃起的性器。 淋浴喷下的水帘让他完全闻不到什么男性的气息。大概因为混血的原因,康起瑜分明比他削瘦,分身却大了一号,看起来是透着点粉色的干净。齐锐从前从没有想过要为谁口交,说出来也许会被那些思想开放的人嘲笑,但他觉得这种方式像是放弃了尊严去讨好别人,是很屈辱的事情。 康起瑜显然不这样想,每次做起来都坦坦荡荡毫无扭捏。他的态度影响了齐锐,让他此时做起来也没有觉得多么难堪。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康起瑜分身的顶端,齐锐小心地用嘴唇和舌头包住牙齿,把眼前的东西整个含进嘴里。 真正做起来,齐锐才发现其中的难度。他尽力让康起瑜的分身更深地进入自己的口腔,但硬梆梆的东西被顶在嗓子眼上,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活动自己的舌头。为难的男人只好稍稍后仰吐出一点东西,再把它吞进嘴里。 好在康起瑜对这种笨拙的讨好似乎并无不满,相反他的反应给了齐锐很大的鼓励。他发出一声不小的吸气声,主动靠在墙壁上按住他的肩膀,没用多大力气地揪住男人的头发,不知是想要制止还是催促他更加努力一些。 嘴唇一直无法合拢,齐锐觉得自己下巴很快就酸涩起来,无法吞咽的口水也顺着嘴角流了出去。他忍住不断累加的不适,抱住康起瑜的腰,一次比一次更深地把康起瑜的分身送进自己嘴里。直到康起瑜抓住他头发的手终于用力起来,强硬地扯着他的头发把他脱离了自己的分身。 齐锐立即忍不住干呕起来,间隙里瞥到自己嘴里和康起瑜抽离的分身上扯出的银丝很快被淋浴浇断。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傻瓜……”康起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接着他就被人从地上捞起来,按在洗漱台上。康起瑜抬起他的一条腿架在雪白的洗手台上,把分身抵在他的身后,揪住他的头发扭到洗漱台前镜子的方向,用手粗暴的抹去镜面上的雾气,恶狠狠地说,“好好看着,这是你要的继续!” 经过刚才那些道具的开垦,齐锐的后穴湿漉漉并不紧涩。康起瑜也没有再做什么扩张,正对面的镜子里清晰的映照出那粗大的顶端撑开满是褶皱的穴口,一口气直插到底的模样。这个动作太过突然,齐锐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移开眼神或者闭上眼睛。 粘稠的润滑液不断被挤出来,齐锐盯着镜面,整个人都呆住了。疼痛和身体被彻底填满的感觉隔了几秒钟才慢吞吞涌上来,男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挡住眼睛。但康起瑜拉住他的手腕,抬起他的腰,抽出分身再次一插到底。 身体里最敏感的一点被狠狠的撞击,身体外面康起瑜的小腹和分身下的袋囊也重重撞在他仍然红肿发痛的屁股上,伴随着痛觉的快感让男人完全无法忍耐,扬起头发出短促的呻吟。就算他飞快闭上嘴忍住声音,但只要瞥到镜子里自己通红脸上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就感到自己的压抑和隐瞒毫无意义。 康起瑜埋头啃咬他的脖颈和耳廓,把舌头捅进他的耳朵里舔舐,坏心地朝他湿漉漉的耳朵里吹着气提醒他“不许闭上眼睛哦”,拉扯他的胸前就算没有人碰触已经挺立起来的乳头,用力揉搓他的分身。齐锐觉得自己也许是被康起瑜催眠了也说不定,他竟然就真的一时注视着镜子里放浪的自己,难耐地扭动身体像是在不停地主动迎合,直到眼神慢慢失去焦距看不清镜子里的人影。 康起瑜把炙热的液体射进他身体里的同时,齐锐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次高潮。分身跳动着喷出液体的瞬间,眼前满是耀眼的白光,等光芒散去,累极的男人额头撞在镜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身体软软的向下滑去……康起瑜抱住他止住他下滑的趋势,才发现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四十六 高潮引起的昏迷并没有持续很久,齐锐很快就恢复了神志。康起瑜已经换过床单,把他抱回卧室的床上,正在用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拭身体。虽然疲倦,虽然康起瑜的动作都温柔轻缓悄然无声,无奈只要被碰到就会惊醒,所以齐锐一直都没有睡熟过去。现实和梦境的区别相当模糊,他感到湿毛巾轻轻擦过下体,凉冰冰的东西被涂在发热的屁股上,身体很沉完全无法动弹,就像是被强势地按住马上又要被进入贯穿……春梦连着现实,让齐锐在睡梦间不时发出小声的呻吟。 他从早上睡到太阳慢慢西斜,中途被康起瑜从被窝里拽出来喂粥喂水量体温。年轻男人明明没有熬夜,但也一直占据着床的另一边,齐锐时而清醒过来就去看看他是在看书睡觉还是做什么,身边床垫的那点塌陷让他安心又踏实。 黄昏时康起瑜靠在床头接了个电话,刻意放轻了音量但没有避到别的房间。齐锐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慢慢清醒起来,听他小声用一种不知哪国的语言流畅地与电话那头交流着,语气亲昵欢快,注意到他的目光,还露出有点奇怪的笑容。等他挂断电话,齐锐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康起瑜见状立刻凑过来亲他,用脑袋蹭他的脖子,笑嘻嘻伸臂揽住他撒娇道:“亲爱的,你去办护照然后申请旅游签证好不好?今年圣诞节我想带你见见我的家人……好不好嘛?” 四十七 齐锐去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递交了办理护照的申请,听说从制作到领取需要15个工作日将近一个月时间,加上办好后旅游签证也许耗时更长,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隐约盼望着可以错过康起瑜所说的圣诞节探亲。 康起瑜提出要带他回家时,虽然吓了一跳,但齐锐并没有开口拒绝。毫无芥蒂地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也许可以解释为康起瑜并不在乎朋友知道他的性向,但在齐锐的认知里——即便他习惯先从最坏的方面思考问题,也仍然觉得,把交往的对象带到自己相距遥远的家里介绍给亲人,代表着一种认真的态度。就是这份完全超出齐锐原本预期的认真,让他无法对兴致高昂的康起瑜说出拒绝的话。 但康起瑜喜欢他喜欢得如此莫名,齐锐完全不觉得他的家人也会这样。齐锐想象着可能在康起瑜亲人那里遭遇的态度,以及之后康起瑜会有怎样的反应,就又异常软弱的希望可以尽量长久的保持现状。 康起瑜今年25岁,大概要到两三年或者更久之后,他身边的人才会开始关心他的恋爱和婚姻。而这段时间,如果他不到康起瑜家人眼前晃悠,他们也许本可以毫无阻力地一直在一起度过。 不过齐锐猜康起瑜绝不会喜欢他这些想法,他会说我的家人一定会喜欢你、我们当然会永远在一起,就像是十几岁相信真爱无敌的少年似的——当然这点也特别可爱特别难得——尽管再晚熟的少年也终会长大。 他辞掉了赚钱更多点的夜班工作,因为这样作息会比较正常。每天早起叫醒康起瑜,和他一起跑步,在早餐铺吃顿早餐,上楼冲澡换衣服,康起瑜开车送他去上班,有时候两个人也会一起挤地铁。 午休时齐锐会插空去超市买些家用,这样下班后可以早一点回家,给不挑食爱吃肉的康先生做晚饭。晚饭后他们会一起做很多事情,看电影、打电动,还有下楼打球散步买水果。工作日时康起瑜做爱总是很有节制,不会要求玩花样也不会商量用道具,所以结束后齐锐一般都会剩下爬起来收拾东西的体力。刚开始同居的客气勤快过后,不擅长做家务的康起瑜渐渐也不会再坚持要求帮忙,甚至发展到缠着勤劳的那个捣乱,不许他在收拾屋子洗床单时穿上裤子。 齐锐知道康起瑜有许多朋友,但他搬过来和康起瑜一起住之后,看起来爱玩又爱闹的年轻人却很少晚饭不在家里吃或者出去和朋友聚会。齐锐不知道他是本来就是如此,还是为了迁就自己。虽然不觉得他可以和康起瑜的朋友相处在一起,之前也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是在交往,但他还是主动问了问康起瑜,和他出去见了几次朋友。 过程没有齐锐想象的尴尬,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吃火锅,没说过任何他听不懂的外语或者接不上话的话题,只是一个劲打趣康起瑜,争先恐后向他揭露在他看来再完美不过的青年他所不知道的各种各样的糗事。有人起哄问到他们在一起的经过,坐在康起瑜另一边的青年就一把揽过康起瑜的脖子,大笑着代他们回答:“这还用问,当然是康小呆主动去人家窗户下唱情歌!” 一桌人笑得差点都跌到凳子下面。 “对对!他绝对干得出来!” “从来都是小康追别人,因为别人追求他他根本就感觉不到!” “所以跟他在一起不用担心他被别人拐走哈哈哈!” “每一次都是初恋!”——这样说的人很快被按住灌酒。 齐锐坐在康起瑜身边,难得轻松自在地和这么多陌生人相处。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秋天就这么过去了。如果没有圣诞节会面的压力,一切简直完美得如坠梦中,甚至比梦想的还要更好得多。康起瑜驾轻就熟地帮他准备签证需要的材料,但日子越是接近,齐锐就越是后悔当初没有想个借口拒绝康起瑜的提议。 如今事情进行到一半,他比最初更加不知该怎么反悔,虽然没有主观的刻意拖延,但事实是那些必须由他自己准备的材料比如需要领导签字的工作证明等等,他总是不自觉得向后推,迟迟没有办好。 康起瑜催过几次后似乎也有所察觉,改口说如果怕请不下来假可以先辞职,工作证明由他来想办法就好,还可以多在国外待一段时间,等到过完年后再回国找工作。可虽然比一开始放开了不少,但齐锐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辞职后没有收入,由康起瑜出钱出国玩乐。 在他拒绝康起瑜的提议表示自己会尽快去跟请假后,康起瑜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认识了半年,齐锐已经算比较了解康起瑜这个人,他性格开朗温柔,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几乎不会失控发火,但这不代表他从不会不高兴。而若论如何分辨康起瑜不高兴的程度,齐锐也知道比起让他不满意到想些坏点子整人,明显是叹气却不说什么程度更深。 为了不再听到康起瑜叹气,齐锐也只好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带着准备好的材料上班去请假。 四十八 齐锐拿着材料去请假,康起瑜送他上班后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有很多好盆友,而好盆友就是来给你添麻烦同时也帮你解决麻烦的人,给康先生打电话的这个家伙联系几个人筹备了几个月,准备开着两辆越野车来一次跨越几乎整个祖国,耗时不短的自助游,却在准备动身的早晨被一屉肉馅不新鲜的包子击倒进了医院。 这种情况下,虚弱的倒霉家伙只好挂着吊瓶打电话给康起瑜,请他帮忙开几天自己的爱车出去玩几天,到他身体恢复就可以就近找个机场飞回家去。打通这个电话时朋友就知道自己绝不会被拒绝,康先生有工作时从来不会开机,能打通他的电话就说明他在休假。 康先生接了电话,听说有人出钱旅游还提供返程机票,立刻二话不说收拾好钱包驾照身份证甚至护照,从衣柜里掏出满是口袋的迷彩长裤,掏出合脚的黑色皮短靴,套上防雨绸厚外套背上登山包,最后仔细挑选了一副墨镜卡在头发上,朝气蓬勃活力十足地直奔医院去领车钥匙。 “你来得真快……”虽然是自己特意找来帮忙的人,但康起瑜开朗的英俊笑容还是让倒霉的好朋友有一种被闪瞎了氪金狗眼的不爽快感,他把车钥匙抛给因为要出去浪迹天涯整个人都闪闪发光的康起瑜,“别忘了走之前跟你家那口子说一声,别再因为‘对不起你像个风流浪子让人毫无安全感’这种见鬼的理由被甩掉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他?” 康起瑜接住车钥匙,被朋友这致命的一击打出了暴击效果,整个人的亮度都下降了不止一格,摘下招摇无比的墨镜,露出忧郁深邃的灰眼睛。 “我一会给他打个电话……” 朋友一副“救命你没救了的表情”,把BEYOND的《海阔天空》改了歌词唱出来,“哼哼,原来我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从不怕有一天会跌倒——你想因为同样被甩掉几次?要跑出去旅游好几天,至少要当面跟人家说一声报备吧!” 想到什么从不犹豫拖延,立即投入热情,这是康先生年少有为的秘诀,也是他可悲的弱点。他委屈地把钥匙串在自己手指上晃了晃,争辩道:“我已经改掉很多了,这次绝不会被甩掉——我记得我跟你说的——我们认识了好几个月我才表白的!” 达到打击康先生的目的,朋友心满意足地躺回病床阖上眼睛,挥挥手赶走康先生,“好吧真了不起,而且你竟然忍到现在都没有在马路上单膝跪地送戒指和玫瑰花求婚,快走吧走吧,我们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记得先去找你家亲爱的请假。” 于是被打击过的康先生,只好穿着他闪亮的行头,开着越野车穿越小半个城市去找齐锐辞行。因为齐锐不喜欢太过引人瞩目,终于自觉一次怕自己太过显眼的康先生没有直接冲进齐锐工作的大厦,而是停车走进了第一天送齐锐上班之后打发时间的咖啡店,准备打个电话把齐锐叫出来聊几句。 他推开门时,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康先生默默摘下墨镜塞进兜里,以带着询问“怎么了我还有什么不妥”含义的目光与所有对他行注目礼的顾客和服务员茫然对视,然后……在角落里再次看到了本来该在工作顺便向老板请假的齐锐、以及齐锐那个爱借钱的EX白志怡。 一瞬间他有一种时空错乱的穿越感,难道只要到这家店,就可以看到这两个人对坐喝咖啡么?!康先生暗骂一声SHIT,别无选择地像几个月之前一样微笑挥手,缓步上前。 四十九 齐锐望着微笑的康起瑜走近,表面看起来比上次与白志怡见面又遇到康起瑜平静得多,不仅没有失控地站起来,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他自己人知道自己事:他比上次严重几倍紧张和惊慌都瞒不过康起瑜的眼睛,还有多出来心虚的感觉——而且不仅是他,大概在聪明的青年面前,这些情绪也根本无所遁形。 几个月前那次巧遇后的性事,让他现在偶尔想起来还会面红耳赤。在那之后,齐锐也再没有说出过“随康起瑜高兴、他一定会配合”这种轻率的承诺。而康起瑜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一次因为求欢被拒绝而生气,平时说出来的话虽然总像是哄骗人的甜言蜜语,但偏偏总在兑现着。 所以齐锐自然就比从前更加认真的对待康起瑜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也没忘记康起瑜说过要他不要再私下里跟白志怡见面。那天他把欠条交给康起瑜,后来也按照康起瑜的意思打电话给白志怡,把康起瑜的电话号码交给白志怡,跟他说以后还钱可以直接跟康起瑜联系,然后把手机交给康起瑜,看他把白志怡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他不知道后来康起瑜怎么处理这件事,虽然对就这样屏蔽了白志怡怀揣着愧疚,但和让康起瑜不高兴比较起来,他宁愿选择对不住白志怡。尽管想法如此,可是今天白志怡直接找到他面前,说要谈一谈时,他想到确实应该和这个人说清楚,所以又再一次和他坐在这家咖啡店。 结果还没说几句话,康起瑜就出现了……齐锐默默注视着康起瑜微笑着走到他身边,像上次一样礼貌地和白志怡握手致歉说“对不起又打扰你们了,我有点事和齐锐说,说完就走。”,然后弯腰推了推他,用软绵绵的调子低声说,“让我在这坐一会……” 齐锐被康起瑜那个“又打扰你们了”的“又”字刺得心头一紧,愧疚地不敢去看他,急忙向里挪了个位置给青年让出位置。沙发向下陷了一块,康起瑜坐在他身边,对跟过来的服务员摆了摆手,“给我一杯柠檬水,谢谢你。” 这次齐锐听得明白,康起瑜的声音带着消沉和沮丧。他担心地瞥了青年一眼,惊讶地发现他已经收敛了笑意,正微微蹙着眉,趴在桌子上侧头望自己。 “你怎么了……”齐锐吓了一跳,一时忘记了自己正在背着康起瑜和从前交往过的男人见面,匆匆伸手试了试年轻人光洁的额头,“不舒服?” 康起瑜顺从地任他动作,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挡,只是不错眼认真地望着齐锐的眼睛,依然用那种疲倦和沮丧的声音低声说,“我挺好的……你请假了么?” 齐锐被他问的立即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一点,“没……还没来得及说……” 康起瑜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我懂了……我不该勉强你的,可我就想让我的父母都见见你。” 齐锐惊慌地下意识抬头去看白志怡,发现他正惊讶无比地望着康起瑜,发觉他的视线,匆匆与他对视了片刻,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他们的眼神短暂相触又马上错开,重新落在沮丧的漂亮年轻人身上,康起瑜已经转过头,把脸埋在胳膊里面,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我就是想让他们见见你……” 他看起来那么伤心,声音弱得像是已经哭出来,齐锐简直要被内疚淹没了。但没等他开头解释,康起瑜已经抬起头,眨着泛红的眼睛再次微笑起来,“真的不想去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个吧……我不会一直这么缠着你了,我跟朋友出去玩几天。” “等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打几个电话。” 康起瑜说着站起来,齐锐一时慌张得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康起瑜朝他笑了笑,坚定地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推开,“别担心,我会回来的——就是散散心,等我回来,你对我好一点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但再小声也不可能避过就坐在对面的白志怡,在唯一观众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康起瑜对他虚弱又歉意笑了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上次自我介绍过,我是康起瑜……那笔钱还有两个月才到期,请不要着急,到时再找我就好。再见。” 说完,他重新掏出墨镜挡住自己的眼睛,像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了。 白志怡在几分钟之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个……齐锐,刚才那个康先生……他和你?” 齐锐没见过康起瑜这样的模样,惊讶得连追出去都忘了,听到白志怡的问话才失魂落魄回过神。他原本不希望身边人知道他和康起瑜的关系,那只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会很快被腻歪了他木讷寡言的康起瑜甩掉,所以不想等到分手时连工作和身边的正常人际关系都没有——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那么想。 所以白志怡问他,他也就毫无遮掩地点了点头,“呃……我跟他现在在一起。” “你跟他在一起?!真的是他缠着你?对了他还借了你钱……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家……你……你不怎么喜欢他?”白志怡一时简直不知该为自己哪一个问题惊讶,“这样的人你都不怎么喜欢么……你有时候真是死心眼,虽说两个男人怎么也不能长久,但跟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也不吃亏啊……” 他有点犹豫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不会是还……” “不,你误会了!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齐锐截断了。本来这种话齐锐平时断然不会说出口,但白志怡用那种带点怜悯的语气来谈论康起瑜,是他怎样也无法忍耐着听下去的。所以齐锐用力撑着桌子,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对白志怡说: “他不用缠着我,他能看得上我是我的运气。不愿意跟他回家,是因为他无论哪个方面都比我强多了——我觉得他的父母会觉得我配不上他,然后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怕他听他爸妈的话不要我。” 白志怡愣愣看着昔日的恋人,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和几个月前截然不同。他不再是那个被生活逼迫得焦头烂额,就算依然算得上年轻,却总像是蒙着重重一层灰尘的影子。 他又有点像大学时自己偷偷喜欢上,鼓足勇气去表白追求的高大英俊又沉默寡言的学长……却又比当时那个学生成熟得多。被自己刚才没说完的猜测臊得脸红,同时又有点奇妙的惋惜……为这个男人放在心上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 白志怡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终于能笑着开口:“哈……什么啊,原来是小两口耍花枪,他知道我们在一起过吗?知道的话估计是吃醋了,快去哄哄人家吧,看着年纪挺小的,是大学生么?” “他知道我们在一起过,”齐锐居高临下,晦涩地望着眼前这个几年前曾经爱过的人,没再理会那些闲扯出来的问题,因为他发觉,自己接下来的话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难以出口。 “……而且我答应他不会再跟你见面。对不起,但是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 作为许久木有献身的基友不知道多少号今天来冒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