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繁华,怎敌你眉间朱砂》作者:海棠未雨 简介:她放下将军之女的身份,成为他的奴,为他出生入死,伤痕累累。 楚漓以为总有一日,他会兑现诺言,娶她为妃。 重回王府,她撞见的却是他与婚约娇妻红帐翻云…… 她伤了他的碧儿一刀,他亲手刺穿她的肩膀,让她成了废人! “慕容尧……你爱过我吗?”她苍白笑问。 “本王怎会爱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本王爱的永远都是碧儿,而你不过是奴,不过是养熟的一条狗!” 第一章 求你 “这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我要马上见王爷。”门外,楚漓被侍卫和总管拦着,急 的冷汗涔涔。 刘总管难为情的说:“楚少君,这天还没亮,什么事不能等王爷起床再禀呢?” 这时,里面传出女人销魂的嘤咛越来越清晰,甚至断断续续的变成了吟叫。 楚漓眉心一紧,看来王爷早就醒了呢?顿时举起短刀,冲开一众阻挡,一刀削落了 门环,砰的一脚把门踹开。 软塌红帐,依稀可见,女子云鬓半垂,胸前衣服尽数敞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不依 不饶,这情景真是刺眼,若不是非进不可,楚漓真想这辈子都站在门外。 她恍然晕眩,扶住旁边的柱子,那攥着刀柄的手狠狠地颤抖着,唇边弥漫着血腥味。 他说只要她听话他就会给她王妃的名分,他说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他的爱只属于 她一个。 为什么,她现在连过问的权力都没…… 楚漓单膝跪在地上,喑哑的说:“梁楠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王爷,请王爷彻 查!” 慕容尧直起身子,寒气逼人,猛地抓起一堆东西扔出去,软软的落在楚漓的身上。 是那女人的中衣,她闻到浓郁的脂粉味,倒抽一口冷气。 “一向大局为重的楚漓半夜三更的闯进来,居然是为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情! 你们背着本王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本王没有马上把他杀了已经很宽宏大量了,你居 然还有脸跟本王提那个奸夫的名字!” 奸夫?楚漓惊愕的望着他:“我和梁楠情同手足,这么多年王爷应该看的清清楚楚……” “还嘴硬!”慕容尧赤脚站在她面前,丢出一把银梳,“铁证如山,本王倒要看你还 有什么辩词。” 楚漓捡起银梳握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不可能!她跟梁楠多年 来情同兄妹,而且梁楠知道她和慕容尧的关系,不可能对她心存不轨! “肯定是有人蓄意要除掉梁楠,王爷莫要上当!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脆弱吗?”楚 漓心中悲凉,颤声道。 慕容尧的大手一下子卡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她的脸:“事到如今,你拿什 么让我相信呢?” 慕容尧手里举起一只玉簪,楚漓的视线落在上面倏地大震。 “本王送你的信物,你说会片刻不离身的戴着,怎么会出现在梁楠的床上!倒是说 啊?” “玉簪是我的随身物品,半个月前取下来一次,然后就……不见了!”楚漓感觉脖子上 的手突然收紧,仿佛要被拧断一样,慕容尧却突然甩开手,她跌坐一旁。 “我说的句句属实……”她咳嗽了几声,回身拉住慕容尧的衣襟,乞求他。 慕容尧冰冷的甩开她,玉簪“啪”的砸在地上,断成两半。 “事实摆在面前,没办法啊,本王不想再听你狡辩,你的声音简直污了本王的耳 朵。”慕容尧嫌恶之情难以掩饰。 “就算你不相信我,梁楠这些年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你就饶他一命吧。” 今天天一亮,梁楠就会被处以极刑,她没办法再纠结是否被他误会。 梁楠曾救她一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慕容尧处死! “梁楠也不是非死不可,”慕容尧在王位上坐下,“不过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楚漓眼中无尽悲凉,把嘴唇紧紧地抿着,哀求他:“楚漓求王爷放梁楠一条生路, 要楚漓做什么都可以!” 语毕,她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浓。 额头上凉凉的嫣红漫过眼睛,半分抵不上撕心裂肺的痛楚。 第二章 废掉 “不料一向自命不凡的楚漓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和大街上摇尾乞怜的乞丐有什么 两样?”一个清丽的嗓音陡然灌进耳朵,只见她略整衣衫,抚着胸前长发出了红帐 款款走来。 谢碧?楚漓眉心微动,望着面前妩媚娇柔的女子,和慕容尧早有婚约的太傅千金, 并且从千里之外的京都赶到了慕容尧的封地西南汾城。慕容尧口口声声说会让她知 难而退,现在还不是恩爱至极了?谢碧才来了两天而已。 楚漓身为一品大员楚将军的女儿,从小习武,身手高绝,可为了得到慕容尧的垂 青,不惜和父亲断了父女关系来到王府听他差遣,成了慕容尧的专属刺客! 汾城属蛮荒之地,慕容尧初来乍到,有很多人不服,甚至想刺杀他。 梁楠是慕容尧的亲卫,功夫了得,每次都护他周全;而楚漓则负责替慕容尧铲除威 胁,每一个黑夜,那些曾对慕容尧有坏心的恶霸最怕看到有寒光闪过,玉簪的光 辉,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刺客的标志。 楚漓勾起唇轻笑一声:“我干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在乎身外浮名。” 谢碧眼底露出浓浓的笑意:“楚少君为了梁楠连尊严都不要了,这情分真是不一 般,碧儿看呀,王爷就别跟楚少君较劲了,放过梁楠吧。” 那让人反感的虚情假意,偏偏说进慕容尧心里,他怒不可遏:“你们竟然在本王眼 皮子底下暗通款曲到这个地步,枉费本王一直这么信任你们。” “真的没有,王爷,你信我一次……” “本王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和梁楠之间清清白白的,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请王爷明察秋毫!”楚漓 再次弯下身子以额触地,耗尽所有自尊。 “说的碧儿都忍不住要落泪了,要不就承认了,说不定王爷会网开一面让你们走。” 谢碧凑到她面前,低声说。 楚漓觉得胸口的火焰烧的越来越旺,马上就要舔到喉咙了,谢碧如果还不闭嘴,可 能慕容尧马上就会手刃梁楠。 “还犹豫什么?承认了对谁都好。”谢碧笑吟吟的挑眉。 未待她转身,电光火石间一把寒芒耀眼的短刀横在谢碧喉前。 “是不是让我帮你闭嘴!”楚漓双目血红,锋刃轻轻一抵,谢碧白皙的皮上就划出细 细的血印。 “楚漓,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竟敢当着本王的面对碧儿动手!”慕容 尧咆哮着一掌劈过来,打中楚漓的胸口,登时短刀落地,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 谢碧趴在慕容尧怀中哭的梨花带雨:“臣妾只是好心劝了几句,楚少君就想杀了碧 儿,王爷,吓死碧儿了……” “别怕碧儿,本王会替你讨回公道。”慕容尧紧紧地拥着谢碧柔声哄了几句,然后猩 红的目光直指楚漓,“别以为你替本王铲除祸根就有什么了不起了,王府的死士不 止你一个,本王一定要替碧儿出这口气!” 楚漓顾不得胸口疼痛:“自有无数个死士愿为王爷效劳,只请王爷顾念主仆情分, 放过梁楠……” “一个小小的梁楠让你这么上心!不错不错,的确是有情有义!”慕容尧抓起地上的 短刀,“本王遂了你的意!” 手起刀落,肩胛骨被穿透了一般,血汩汩的往外冒,楚漓低头看着被穿透的双肩, 身子越来越沉。 慕容尧刺骨撩人的声音在离耳朵很近的地方,一字一字的吐出:“本王会把梁楠放 了,不过以后,你哪儿也别去了,老实的待在王府,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去半 步!” 武功被废,胳膊连刀都提不起来了,还能去哪儿呢? 她任凭泪水一颗颗滚落,却无力抬手。 她牵强的扯出一抹凄美的笑容,嘴唇频频颤抖:“遵命……谢王爷开恩。” 第三章 旧人 “娘娘要醒来了!” 恍惚听见一个清脆的叫声,楚漓渐渐有了意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可爱 的圆脸姑娘。 “娘娘真的醒了!”圆脸姑娘兴奋地对旁边的人说,“大夫,你赶紧给娘娘看看脉!” 另一个人影挨近她,那人手凉凉的,替她看了脉,是个女子的手。 她瞬间睁大眼睛,难以相信的喊出声:“若依……” 床边这个女扮男装的清秀大夫无疑是失散多年的姐姐梅若依,两人前不久才相认, 梅若依不愿跟她回家,选择继承养父的医馆,当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听说楚漓受 了伤,便悄悄地进了王府替她治疗。 梅若依与她十指相握,湿了眼角:“妹妹究竟怎么触怒了王爷,惹得王爷雷霆之怒 对妹妹下这样的狠手?王爷不是一向最宠你吗,这,怎么下的去手……” 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她强颜欢笑,哑着嗓子:“人的心,都是善变的。” 他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妻妾成群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是她曾自以为是 的以为,除了她,他心里住不下别人,其实她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啊……”她试着抬起手臂,锥心的疼,伤口已敷了药用纱布包好。 “上了生肌止疼的药,不能乱动,按我的方子再敷个十天半月就好的差不多了,不 过以后怕不能使力了。” 她的嘴角翕动了一下,不争气的淌下两行泪…… 拿不了刀,相当于这十几年来的武功也作废了,她一直为当年忤逆父亲的事感到内 疚,所以这几年她拼命把父亲教授的功夫练的精益求精。如今,却被她最爱的男人 毁于一旦! “娘娘脸色好多了,不比被那些人拖过来的时候一身被血染透,脸色白的跟蜡似 的,吓得奴婢魂儿都没了……王府的大夫又请不来,跟梅大夫通风报信了娘娘才算捡 回一条命……”圆脸姑娘阿彩喜极而泣道。 “对了,”梅若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对她说,“这药一日两次,直到伤口结痂 方可停用,药效由内而外。” “姐姐,麻烦你了,你一定也累了,不必时时看着我,有阿彩在就行。”楚漓看梅若 依眼圈黑黑的,关心道。 楚漓昏睡了五日,梅若依就在这儿守了整整五日,和阿彩轮番观察楚漓的伤势,也 着实累了。 “马上晌午了,给你换了药再走。”梅若依微笑抚慰。 尽管阿彩已经看着梅若依给楚漓换了几次药,还是忍不住把头扭过去紧紧地闭着眼 睛不敢看,只有梅若依让她递东西的时候她才惊心动魄的扫一眼。 那白皙精致的锁骨下血肉模糊,手臂上,背上伤痕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 地方,那伤大多是以前的,只是草草涂过药,如今长得微微凸起像蜈蚣一样。 梅若依把她的新伤旧伤一并处置,轻轻地把药膏擦上去,不禁叹道:“姑娘家一身 的疤到底不好看,这药膏持续擦到好为止。” 楚漓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这几年虽杀人无数,却也受伤无数。 之前她一心帮他铲除心患没心思打理自己,可如今,纵是肌肤如雪又给谁看呢? 慕容尧帮她处理好全部伤口累的气喘吁吁。 楚漓淡然的说:“姐姐,以后你还是别过来了,王爷不喜欢我了,怕会连累你。” 梅若依嗔怪道:“治病疗伤是大夫的天职,我怎能为了一己之安至你于不顾?况且 我们是亲姐妹,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 “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认,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梅若依把瓶瓶罐罐各种药贴上纸条,方便辨别,交给阿彩:“早中晚各涂抹一次, 不可懈怠,我每天都会过来检查。” 梅若依安排妥当才出门而去。 第四章 毒杀 梅若依的药方很管用,没多久楚漓就可以在院子里散步了。 院子里栽了许多牡丹,有粉红的,有玫红的,有大红的,深深浅浅的红,像天边霞 光万丈。 当年初来王府,慕容尧念她喜欢牡丹,特地在此处辟出一大片土地,让花匠培植牡 丹;每次送她裁剪新衣的面料上也都绣着这种花,与她有关的一应器物上也都少不 了牡丹花。 “被人看见我穿这样的衣服,会以为我是个千金小姐呢。”她穿着绣满牡丹的裙子转 来转去,噘着嘴儿偷笑。 “你本来就是千金小姐,等我把小姐娶了,王府上上下下都要栽上牡丹,阿漓走到 哪儿就都可以置身于牡丹花中。”慕容尧宠溺的抱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等我有了孩儿,就给她起名慕容丹。”她眨着浓密的睫毛笑的异常灿烂。 “有点像女孩的名字,我想要个男孩。” “是男是女跟你没关系,是我的又不是你的。” “都姓慕容了,还嘴硬。” 楚漓垂下眸子努力不让泪水涌出来:“阿彩,我们回屋吧。” “娘娘,您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是这些牡丹碍眼吗?要不奴婢喊刘总管伐掉。”阿彩 不明所以的说。 楚漓忽然蹲下去把脸埋进膝盖,双肩起伏着:“他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她倾尽所有爱着的慕容尧,不久前还对她柔情似水,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好像之前 发生的都是假的。 她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却忍不住想了一遍又一遍。 “或许王爷气消了就会重新宠信娘娘了,娘娘何不再解释解释,说不定王爷就听了 呢。” 慕容尧还会相信她吗?楚漓想起他的嫌恶就望而却步,可难道就一直被他误会吗? 或许这几天过去他气消的差不多了,或许会相信她了! 她应该试一试…… 从别苑到正厅也没多远,她却怎么都走不到头,无形的恐惧拖着她,她甚至想逃回 去。 石子路上出现谢碧的身影,她顿住,怎样才能避开那个女人? 一个奴婢的声音:“娘娘,王爷这么讨厌漓妃,为什么还要把她关在身边呢,还为 了她把梁楠给放了?” “王爷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叛徒?没出牢狱,就给毒死了。王 爷之所以把漓妃困在府里,想教训她折磨她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毒死了!楚漓瞬间似要崩裂,梁楠被毒死了?他死了!她卯足了劲儿般从谢碧身边 冲过去,阿彩跟不上。 谢碧望着她仓皇的背影斜斜的勾起嘴角,眸露寒意。 楚漓横冲直撞的奔进大厅,那道浅蓝身影晃入眼中,所有的郁愤和不满烧成一团火 喷出来:“慕容尧,梁楠呢,梁楠在哪儿!” 慕容尧沉着脸冷冷的说:“就在你受伤的当天晚上,梁楠就死在狱中了。” “不!”楚漓跌跌撞撞的奔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前襟死死瞪着他,双目充血,“为什 么要骗我?你不是说只要我乖乖的待在府里,你就放了他吗?你怎么可以转身就反 悔!” 慕容尧狠狠地钳住她的手腕:“梁楠心中有愧服毒自尽,死有余辜!” 第五章 羞辱 “自尽?”楚漓嘴唇颤抖着,“梁楠为人正直,无愧天地,怎么可能服毒自尽?不是 你给他毒药他哪弄的毒药?既然你根本没打算饶他性命,为何还要假仁假义的应允 我!” “梁楠在你眼里就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本王就一无是处罪无可恕!楚漓,你就这 么看本王的吗?”慕容尧猛然松开她的手腕,眉峰紧皱。 “王爷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如你所愿,本王不妨再恶毒一点!” 忽然天旋地转,楚漓猛地落在他肩上,旋即生硬的摔到床榻上。她疯狂的反抗,刚 愈合的伤口就又裂开,手臂断掉似的,奈何他已在身上暴虐的开攻。 衣衫被扯成碎片,慕容尧箍住她的身子…… 疼!四肢百骸的疼!她牙关死咬,喉头吞咽着浓郁的腥甜。 慕容尧见她无意承欢更加怒不可遏,动作粗暴犹如猛兽! 泪,抑制不住的在脸上放肆,她感到麻痹震颤,奢求暴风雨赶快过去。 慕容尧翻身而起,抓起垫在她下方的丝绢,惊怒的睁大了眼睛,丝绢上一丝落红都 没有! “水性杨花的贱人!我给你机会证明清白,结果还不是证明你有多脏?楚漓,你还 有什么话说!”慕容尧压在她身上,紧紧扼住她的下巴,要被捏碎一样。 “不是这样的……”楚漓竭力说出口。 她站在悬崖边上,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等来的却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把她推入万 丈深渊,陷入混沌…… 慕容尧,你说只要除掉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汾城出现太平景象,你就会娶我为妻, 成为你唯一的妃子;我听你的话,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想完成任务等你兑现诺言。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拼命掩饰身上的伤痕累累,随叫随到,只怕你知道了我的伤势 就把任务推迟,那样我就要多等几天了。 现在我终于把他们赶尽杀绝,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你也可以安心的做汾城的王 了,我怀着无比美好的憧憬,没有听到你赐我王妃的头衔,却听到你要处死梁楠的 消息…… 没能救梁楠,是无义,握不了刀,愧对父亲,是不孝;现在你也不在乎我了,不知 不觉走到了生不如死的绝境。 干脆杀了我吧!她的眼睛里遍布怨恨和悲痛,无声的嘶吼着。 慕容尧突然意识到她的意思,顿时松开她的下巴转过身去。 莫名的,到处充满了彻骨的寒凉…… “来人呐,把这个女人拖出去!”慕容尧系了衣带发出骇人的怒吼。 从床上拖出来,她衣不蔽体的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大门倏地关上了。 阿彩等候已久,冲到她身边抱住她遮挡频频侧目的奴才的视线:“天哪,天哪……” 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褪掉给楚漓披上,吓得直哭:“娘娘,娘娘你怎么样,阿彩 没本事,救不了娘娘……” 被阿彩搀扶起来,拢好外衫,清冷的说:“回去吧。” 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未及腿肚的衫子,头发散乱,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 神,只是总凝视着一个方向许久不眨一下,跟着阿彩的路线僵硬的向前迈着步子。 第六章 寒心 就算是青楼女子也不会穿着一件短小的衫子伤风败俗,况且她衫子里面光秃秃的什 么都没穿。 表面上面不改色的侍卫频频拿眼风扫她,来来往往的婢女更是辱骂嘲谑。 楚漓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稳健的前行。 甚至有人蓄意在她必经的路上丢尖石子,让她出糗,可尽管脚心被划出血,她却毫 无感觉似的,心痛抵消了身体上任何痛。 阿彩抱怨几句,一下一下的抹眼泪。 她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足印,如慕容尧绝情的脸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尧,完成任务后,我欣喜若狂的想着,你会向所有人宣告我是你的王妃,你会在王 府的每一个角落种下牡丹花,你会给我最幸福的生活…… 我是那种很容易沉浸在梦里的人…… 我累了,我身上的鳞甲已被一片片的剥掉,经不住刀光剑影的舔舐,也经不住思念 你的苦楚了…… 我想着你会成为疼我惜我的归宿,没想到到头来我身上最致命的伤来自你手…… 明明五月的天气,阿彩把炉火也点燃了,把自己的被子也给楚漓盖上,她却还是浑 身冰凉冻的颤抖。 阿彩急的心神不宁:“娘娘这样熬着不行,我去请梅大夫。” “别去,别去。”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止不住的发抖,冷汗黏着头发贴在脸颊上。 楚漓的语气很严肃,阿彩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这时,六名婢女粗鲁的推开门闯进来列在两边,谢碧款款在中间浮现。 美玉锦衣饰身,煞是耀眼,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美的绝伦。 “楚漓,王妃大驾光临,这就是你迎接的方式吗?”旁边的婢女锐声嚷。 “漓妃娘娘重病在身……”阿彩一句话没说完,就给那婢女一耳光打的口鼻喷血。 “我才是王妃,楚少君不过是个小小的侧妃,甚至都没有正是颁发侧妃头衔,所以 必行尊卑之礼,不然下一个耳光就是落在她脸上!”谢碧蛮横的瞅着她。 “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一个人影走到谢碧旁边站定。 谢碧听说楚漓有个才相认的姐姐,乍一看,这人跟楚漓有五分形似,必定是梅若依 了。 “据我所知,王妃的父亲是当今太傅吧?奈何太傅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虽然与 我爹同朝为官,势力到底相差甚远,哪天被参个几本被皇帝砍头也说不定。”梅若 依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吓住谢碧的,只好把见过一次面的生父拿出来抵一抵。 谢碧气得嘴歪眼斜,摔袖而去。 谢家实力日益衰微,她不敢拿这个做赌注。 “你从前可是王爷最器重的人,整个王府除了王爷就属你权利最大,现在居然什么 人都敢欺负你,真让人寒心。” “从前……毕竟是从前了……”楚漓失意的嗫嚅道。 梅若依觉察自己说错话,咳了咳嗓子安慰她几句,抬手帮她看脉,片刻,一脸的凝 重:“新伤旧疾都快把你的身子掏空了,如今又得风寒,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第七章 斟酒 阿彩抽抽搭搭的说:“梅大夫幸亏你来了,你快给娘娘开副药……” 梅若依给她开了副治疗伤寒的方子交给阿彩去抓药,回过头,郑重其事的说:“你 的身体一日不一日,这样下去不行,其实梁楠人都死了,你再计较他也不能复活 啊。你跟王爷这么多年的情分,怎么能说断就断呢?你将来要在王府待下去,唯一 的倚傍就是王爷,你就跟他说些好话服个软,说不定王爷就不计前嫌了呢。” “清者自清,我不会求他原谅。”楚漓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倔强的说。 “记得吗,当初我们相认以后,你抱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慕容 尧长相厮守,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这爱永不终止。我不相信你现在一点都不爱他 了,既然爱,为了爱的那个人做出让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长相厮守……”楚漓笑了,不知不觉那笑容淹没在泪水里。 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慕容尧成了人人敬重的王爷,美人在怀,哪里还会 把区区死士楚漓记在心里呢? 那个梦,无非是年少轻狂时的向往而已。 刘总管笑眯眯的走进来:“王爷在无忧亭摆了筵席,请漓妃务必过去。” 楚漓怔怔的没反应,梅若依忙笑着回应:“漓妃马上就去!” 她还有力挽狂澜的魅力吗? 梅若依给她梳了漂亮的发髻,帮她挑了最醒目的衣裳,涂上艳丽的唇脂,打扮的眉 目如画。她甚至准备好了要对他说的话和面对他时的表情,可一切的一切,都被眼 前无忧亭里的情景给凝固住了。 谢碧笑靥如花的夹着一筷子莴苣喂慕容尧,慕容尧把她揽在怀里,亲密无间的张口 吃了,一面捏过樱桃递进谢碧口中。 恩爱有加的场面让任何人看了都会为之动容。 她以前不止一次的抱着自己的兵器靠在树杈上睡着,梦中通常就这样甜蜜,那温存 能融进骨子里似的,以至于从树上掉下去也不想梦醒。 现在梦不再是梦,只可惜伴他左右的女人是别人。 楚漓苦笑,煞费苦心的准备他似乎完全没心思看,难道还要自讨没趣的去讨好他吗? 楚漓还是上前行了礼,生冷地说:“臣妾伤势未愈,突然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马上离开这儿,慕容尧玩味的声音响起:“怎么刚来就要走?本王 和碧儿喝几杯,你来斟酒。” 楚漓心沉谷底,拼命镇定的应了一声:“喏。” 她给自己最爱的男人斟上了和另一个女人的交杯酒,看着清酒从壶嘴滤到杯子里, 像洒在伤口上一样火辣辣的疼,溢了一桌子都不知道。 “我要吃虾子,把虾皮剖的干干净净的。”谢碧把下巴枕在慕容尧肩上,趾高气扬的 说。 楚漓拿起筷子把一个又一个虾子皮剖掉放进谢碧的盘子内,肩胛的痛麻痹着整条手 臂,愈发抖的厉害。 谢碧又故意刁难说:“我突然不想吃虾子了,那边的甜羹,给我舀几勺。” 第八章 出气 再怎么隐忍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好不容易才握稳勺子不让羹洒出碗,双手捧着递给 谢碧。 不知如何才把碗捧住没掉的,她咬牙,快疼出泪来,却认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 的事做砸。 她不能在嫌恶她的人面前露出半点懦弱。 谢碧一双细长的媚眼盯着她,嘴角忽然上扬,接住羹碗的手一松,热滚滚的羹汤一 股脑泼在楚漓手上。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废物吗!”谢碧猛地跳起来惊惶的嚷道,对着慕容尧的时 候态度马上软了,“王爷,这是臣妾最爱的衣服,平时都舍不得穿,现在被她弄成 这样!” 慕容尧冷冷的俯视她,眉峰微皱,严厉的说道:“马上给王妃揩干净。” 婢女随即递来丝绢,楚漓捏住丝绢伏下身子将谢碧衣服上的羹渍擦去。 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卑躬屈膝的伺候人,她不在乎伺候的是谢碧,只在乎慕容尧 是否还给她留一丝机会。 把谢碧伺候妥当,楚漓直直的站在他面前,眼中无尽悲凉,鼓起勇气开口:“王 爷,有些事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外人?谢碧嘴角抽搐。 “哦?”慕容尧残忍的冷笑,“你们都退下吧,漓妃有话要说,本王洗耳恭听。” 筵席退了,谢碧也出了无忧亭。 慕容尧起身,带着往日的风姿,目光凉凉的落在她身上。 你的气质还是那么风采卓然,只是,心已面目全非。 楚漓动手解开系腰的衣带,柔顺的面料自她单薄的身子上划下,白皙的身体展现在 慕容尧惊愕的视线中,那纵横在肌肤上的伤痕也尽收眼底…… “楚漓,本王要你的时候你可还是抵死不从的精神,这么快就改主意了?楚漓,你 当真是个下作的荡妇!” 楚漓不予争论,把身子侧过去,一条深深地疤斜斜的烙印在后背,像用刀子剜下去 的,很陈旧却依然凹陷,怎么都长不平。 “七年前的我随爹进宫参加盛宴,王爷你那时还是个受人欺凌的六皇子,你的哥哥 们捉了蝎子放进你衣服里,你很怕却不敢吭声,只能硬撑着任他们嘲笑。那蝎子有 毒,被咬上一口就有性命之危。我帮你赶走蝎子,还跟他们起了争执。” “你旧事重提是想让本王抱你的恩吗?”慕容尧眉心微皱,喷薄出骇人的冷酷。 楚漓把头扬着,眼中闪烁着被抑制的晶莹:“其实帮你赶蝎子的时候那蝎子附在我 背上咬了一口,爹为了救我,只能在我背上剖了个长长的口子放血。” “我爹武将出身,奈何没有男丁,两个女儿还走丢了一个,于是所有的寄望都在我 身上。楚家不愿干涉朝廷任何事,更何况当时正争储君之位,参与其中无异于把楚 家推入火坑,可我竟然得罪了诸多皇子也伤了自己,只为你出气。” “爹不得不惩罚我,那毒流尽之后,便不让大夫看我了,让我受那锥心刺骨之痛, 随伤口能不能愈合,听天由命。” 楚漓转头望着慕容尧。 “后来我认为能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莫大的荣幸,殊不知,是上天的惩罚……” 第九章 梦醒 “爹的绝情让我很心寒,但至少活过来了。” “从那之后,你隔三差五的来找我,被爹发现又少不了一场皮肉之苦。我便悄悄地 溜到牡丹园和你见面,你弹琴,我武剑,那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好景不长,我们 的约会被爹发现了,把我禁足在房间里,我绝食,三天水米未进,我决心这辈子都 跟着你。爹实在没法,让我在父女关系和你之间做个抉择,我选了你。” 慕容尧难以掩抑的激愤:“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不惜一切,为什么转身就跟梁楠暗通 款曲!” “我一直尊梁楠为兄长,他待我亦无半点非分之想,信不信随你。” 楚漓往他跟前挪了挪步子。 他乌黑的眸子里映着她身上凌乱的伤疤。 “我为你出生入死七年,每次命悬一线,是你给我的承诺在支撑我,我不能让你失 望,我最喜欢你满意的赞许我……” 慕容尧的手指触到她背后的疤痕,光滑的指腹摸上去愈显狰狞,如无法擦去的血 渍,积年累月被风干,变得坚硬无比。 “慕容尧,你没忘对不对?曾经你那么喜欢我,现在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了对不对?” 那一刻,楚漓欢喜的等待所有疑问得到肯定。 她甚至认为,他肯定会给她满意的答案。 因为之前他一直都是宠溺她的,看她的时候,他眼中通常噙着笑意。 慕容尧把她捞进怀里,低头,嘴唇似要落下去。 眸子里笑意满满,轻轻地阖上,她一腔深情到底没有错付。 良久,她没有等到他柔情的抚慰。 睁开眸子,只见那方才情深意切的唇斜斜的上扬。 “楚漓,本王不是三岁小孩子,不是你随便就可以糊弄的。” 那揽着她的手忽然一松,楚漓结结实实的摔在地板上,他嘲讽的冷笑:“亏得碧儿 有先见之明,派人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不然本王还真的差点掉进你的陷阱里。你在 这王府想要过的好,就必须讨好本王,为了讨好本王你如此厚颜无耻,你现在这副 样子让本王觉得好恶心!” “曾经不可一世的楚少君,跟人说话一向是高高在上的架势,自命不凡目空一切的 楚漓,现在居然为了苟且偷生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有失你一贯的作风啊!”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箭矢横穿心脏。 “怎么会落魄成这个样子呢?哈哈……大概是梁楠的死让你非常非常伤心吧?所以才 会变得如此穷凶极恶!说不定你蓄意接近本王,是为了给梁楠报仇呢!毕竟现在的 楚漓不比从前,什么疯狂下作的事你都可以信手拈来!” “本王不想看到你这张脸……碧儿的千分之一你都望尘莫及,她才是本王爱的女人!” 慕容尧再不想看到楚漓,他爱的是谢碧…… 楚漓扬起头哈哈大笑,她从未败给任何人,最后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 打的落花流水…… 她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冷硬的说:“王妃的聪慧美貌,臣妾的确及不上万分之 一,让王爷笑话了,臣妾会收敛心性不再出现,惹王爷心烦。” “相见莫若不见,老死不相往来!” 她抿唇一笑,出了无忧亭。 她想,噩梦结束了,结束了好,大不了哭几回。 终究不能一辈子活在噩梦中…… 第十章 怀孕 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平静。 阿彩把院子里的杂草除掉,只是很快又会长出新的来,知道楚漓不受宠,也不敢告 诉刘总管让人帮着铲除。 她们住在这座别苑里,不想跟外面的人有牵连。因为楚漓总是面无表情,清清冷冷 的,外面的纷纷扰扰会惹她烦心。 阿彩尽心尽力的哄她开心,一日三餐问过她:“娘娘有没有想吃的,告诉奴婢,奴 婢给您做。” “随意。”她总是这样说。 “红枣粥补气血,酸菜鱼开胃,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嗯……” 虽然每次问了都是白问,还得靠她自作主张,但万一哪天娘娘有想吃的东西呢? 阿彩不跟她说话,她甚至从不开口。 阿彩在制衣局当差的时候,嬷嬷的金镯子丢了,所有人都认定是她偷的,差点挨板 子丢了差事,没想到楚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找出盗贼,还她清白。 要不是楚漓,她现在说不定死翘翘了。 娘娘这么好的人,王爷居然不懂得珍惜。 无论如何,阿彩会一直陪伴娘娘照顾娘娘。 “娘娘,奴婢做了桂花酥,可好吃了,您快来!”阿彩端着盛桂花酥的食盒自信满满 的踏进门槛,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葱葱茏茏的牡丹花下,楚漓把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砰的打碎在地!星眼 迷离,脸颊泛着微醺的桃红,摇摇晃晃的起身,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又跌倒。 地上的酒坛碎片割破了她的手,鲜血淋漓! 那疼的感觉真好,血洒在牡丹花瓣上,红的耀眼。 阿彩大叫着扑过来,哭着喊:“娘娘,娘娘你不要做傻事……您抛下阿彩一个人如何 是好?” 楚漓任阿彩抱着,木讷的盯着地上的乱红,惨然笑:“我没有做傻事,我只是想找 个方式来缓解这里的痛,你知道吗?这里实在痛的难受……”一只手狠狠揪着胸口的 衣服。 “奴婢帮娘娘揉揉,揉揉会不会好过一点?”阿彩惊惶的帮她揉心窝。 “不要管我,他都不要我了,你们还来管我做什么啊……” “娘娘是阿彩的娘娘啊,任何人不要娘娘了,阿彩也不会不管娘娘的。” “娘娘醉了,阿彩扶您回去……” “他心里只有碧儿,他真的不爱我了……楚漓你一定是疯了,人家那么讨厌你,你还 寡廉鲜耻的惦记人家……” 阿彩把她扶到床上睡下,用纱布将她手上的伤口缠好,然后飞鸽传书给梅若依。 …… “怎么喝这么多酒,她这幅身子不宜饮酒。”梅若依摸着楚漓的脉皱眉。 阿彩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牡丹园中何时埋了几坛子酒,娘娘一声不响的掘出 来喝个烂醉。梅大夫,娘娘一直心情不好,你看有没有治愈的方法。” 梅若依叹道:“她放不下王爷,又无法把那种心情发泄出来,所以郁结于心,她这 么虚弱,喝这么多酒简直等于毒药。” 阿彩双腿一软跪在梅若依面前,扯着她的袖子啜泣:“梅大夫,你一定要想办法救 救她……” 梅若依扶起阿彩:“阿漓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尽心尽力,不过当下有一个消息不 知是好是坏。” “阿漓有身孕了。” “只是她太虚弱,根本不能生下孩子,趁如今胎儿尚未成型,不如先服药打掉,免 得以后面临性命之忧……” “我不同意!” 楚漓挣扎醒来,猛然坐起。 “姐姐都是为你着想,这个孩子留不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梅若依愁眉紧锁。 “不管怎样,我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此时此刻,孩子的出现仿佛救命稻草,她绝 不放手。 绝望的混沌中投来了一缕亮光。 阿彩惊喜的望着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在楚漓眼中觑到了浓浓的笑意。 “这个孩子是娘娘从天而降的希望,娘娘会为了这个希望抛下所有烦恼的对不对?” 楚漓使劲点点头。 “那好,你好好的养身子,不为自己也为孩子着想,记住,不许再做傻事了。”梅若 依揉了揉她的脸颊,转而对阿彩说,“一日三餐不求丰盛但一定要有营养,回头我 把补胎的食材写出来,你每顿按这做就行。” 阿彩欢快的答应。 梅若依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妹妹,这件事要保守秘密,不然让王爷和王妃知道 了,孩子必定会凶多吉少。你膳食的补品我会带过来,王爷那边若有风吹草动就传 书告诉我。” “记住了,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小心行事。”阿彩郑重其事的说道。 梅若依出了别苑,谁也没注意到她脸上浮现的耐人寻味的轻笑。 她以为她保得住孩子一时?孩子就能平安落地?到生产的日子长着呢,谁知道其间 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接着,那深邃的眸子里散发出欲将人千刀万剐的狠厉。 …… “太好了,娘娘终于不再板着脸了,小贝勒本事就是大,虽然还在娘亲肚子里,就 会哄娘亲开心……”阿彩指着楚漓的腹部煞有介事的说。 楚漓莞尔一笑,无奈的摇摇头。 “娘娘长的这么美,小贝勒将来一定英俊无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扬起嘴角,眼睛弯成了月牙,修长的手指在肚子上摩挲。 阿彩心满意足的看着她,来到她身边这么久,从没见过她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娘娘 真美。 阿彩去厨房做饭,楚漓眼中的笑意慢慢的淡了。 有了孩子何其高兴,可是王府的生活本来就举步维艰,稍有异动就可能引来无妄之 灾,从此刻到把孩子生下来的那天,中间到底有多少艰难险阻,她不敢细想。 她以前不在乎是生是死,可现在,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刻了名字的银梳,失窃的簪子,以及未染红的丝绢和无处不在的眼线。 她不是不知道暗中的勾心斗角,她只是不喜欢血雨腥风,慕容尧眼中已经没有她, 计较那些于事无补。 她有了比慕容尧更为重要的人,她不会再任人摆弄。 无论是谁都不能动她的孩子分毫。 第十一章 伺候 安稳的过了一个月,天气渐渐转热。 楚漓害喜害的厉害,吃点东西肚子里面就翻江倒海。 阿彩熬了酸梅汤一脸担忧的说:“娘娘都这么久的身子了,还是这么消瘦,多喝点 酸梅汤开开胃,怎么也得想法子吃点东西。” “梅大夫也真是的,娘娘天天食不下咽,也不开个药方调理一下。”阿彩抱怨。 话音刚落,几个月没来挑事的谢碧突然出现了,楚漓摩挲着微隆的肚子的手慢慢的 攥起来。 “漓妃妹妹好久不见,妹妹还是这么苗条,比不得本王妃,怀了身孕身子一天比一 天重,也不敢过来妹妹处走动,怕这孩子一不留神死于非命。”谢碧身姿丰腴,和 楚漓削受瘦的身影反差强烈。 “姐姐都是托了王爷的先见之明呀,要是妹妹功夫尚在,怕是姐姐的肚子一下就被 贯穿了,不会胎死腹中,会血流成河。”楚漓拿过花瓶里的一枝牡丹嗅了嗅,望着 谢碧笑的嫣然。 谢碧紧张的摸摸肚子,旋即眉目舒展,笑道:“好在你双手被废,连刀都提不起来 了!” “承蒙王爷手下留情,”楚漓一步步的趋近她,那笑容煞是诡异,“不曾把妹妹这双 腿折了,上次陪王爷出城途中遇到歹徒,我一个扫腿,十几个人就躺在地上哭爹喊 娘。姐姐,你说这歹徒是不是很自不量力呀,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出来打家 劫舍?” 谢碧不自觉的往后缩了几步,惊悚的瞪着她:“我就不信你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 来!” “信不信由你,只是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缺个靶子。” 楚漓不怒自威的笑意盈盈。 谢碧后退中弄翻了凳子,那声响很怪异,吓得狼狈嚷出声:“救命啊……救命啊……” “你的命,我不感兴趣,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无所谓,”楚漓沉下脸,“只是,我讨 厌有人不请自来,王府这么大,姐姐还是去别处溜达吧,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不然 下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这双腿。” 她朝谢碧的腹部摸去…… 谢碧见鬼一般惊叫着一下子弹开,抱头鼠窜…… “娘娘,您今天真是大显身手啊!奴婢大开眼界了。”阿彩兴奋的鼓掌。 “别提了,如果不这样说她才不会这么利索的离开,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视线里 了。”楚漓吁了一口气,那副英武之气瞬间变成疲惫。 阿彩兴冲冲的准备了一桌子晚餐,每样菜都很精致,让人看了食欲大增。 楚漓夹起一片芍药还没吃进嘴,“咣”的一声巨响,慕容尧破门而入! 楚漓顿时被钳住,身子被凶横的提起来:“你把碧儿怎么了!” “吓唬吓唬她罢了,王爷的人,臣妾自然不会动。”楚漓淡定的说。 “你竟敢恐吓本王的王妃,实在是放肆!”慕容尧甩开她,蛮横的扫落桌子上的饭 菜,哗啦啦的碎裂声让人心慌。 王妃,她一直志在必得的位置,不费吹灰之力落到另一个女人头上。 楚漓恨恨的咬牙,看着他:“王妃病了还是伤了?王爷这么大的火气,归根结底是 臣妾惹得,那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容尧怒火燃的更烈:“楚漓,你真以为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吗?本王最讨厌你这 目空一切的口气!” “王爷要降什么罪臣妾都欣然接受,臣妾之所以目空一切,是因为臣妾眼里的那个 人早就离臣妾而去了。” 慕容尧的目光瞬间阴冷之至,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不出我所料,你对那个梁楠 还是念念不忘,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去侍奉碧儿,碧儿有任何闪失,本王让你给 梁楠陪葬!” 楚漓屈膝送他:“拜谢王爷。” 而实际,离我远去的人是你,慕容尧。 我怎么都抓不住你了…… 慕容尧的身影毅然消失在黑夜中,楚漓忍住不掉眼泪,按在桌子上的手臂不住抖索 着,失了魂似的倒进椅子里。 “娘娘,王爷真是太无情了,您有了身子本来就不好受,如何去侍奉王妃啊……”阿彩 啜泣。 “阿彩,我要拜托你一件重要的事。”楚漓握住她的手。 “娘娘只管说就是了,奴婢必尽全力。” 楚漓顿了顿,从腰上扯下一枚玉佩塞进她手里:“这玉佩是当年我爹送给我的,现 在我要你把它送到我爹手里,我首饰盒子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什,需要疏通的地方你 尽管拿去。这枚玉佩,务必亲手交到我爹手里。” 她隐隐觉得,此去凶多吉少,只有爹才能救她…… 女儿愧对爹…… 阿彩把玉佩揣进袖子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就是咽不下一口气:“娘娘怀孕的 事,如果王爷知道了,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为难娘娘了,不然……” 忽听院子里密集的脚步声,楚漓走出去,见是刘总管带着几个奴才,刘总管板着脸 说:“漓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爷下了命令,娘娘快请吧……” “你去告诉王爷……” 楚漓抬手打断阿彩的话,阿彩愤愤地咬着嘴唇。 “事到如今,娘娘越是反抗王爷就越生气,不如乖乖的听命,况且王爷让老奴来带 人,不管娘娘愿不愿意都得去!”刘总管愠怒的声音愈发尖锐,身边的奴才马上要 一拥而上似的。 “不用费心!”楚漓大声说,“你们带路就是了。” “王妃从别苑出来就心有余悸,胸口发慌,又着了风寒,全身烧的厉害,王爷命你 时刻守着,好生侍奉!”谢碧的丫鬟红杏斜睨着她说。 越过珠帘,来到榻旁,只见谢碧裹在被子里发抖,嘴唇也惨白。 楚漓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轻笑:“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为了让王爷惩罚我, 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要是烧出个好歹,你的一腔心血不就付诸东流了?” 谢碧把脸露在被子外,恶狠狠地说:“为了得到你的照顾,我做什么都值得!别忘 了,你现在连个婢女都不如,你最好一丝不苟的伺候本王妃,要不然就让王爷把你 打入地牢!” “我不会像你这么傻,为了惩罚别人苦了自己,”谢碧端过准备好的阿胶粥,用银匙 舀了送过去,“来,王妃乖乖的喝粥,身体方能尽快康复。” 第十二章 记住 听到慕容尧进来的声响,谢碧眼疾手快的一挥手,把盛着阿胶粥的碗打掉,弱质纤 纤的柔声告状:“好烫呀……王爷,幸好你来了,她非逼着臣妾喝这么烫的粥……” 慕容尧凶狠的瞪了楚漓一眼,心疼的搂过谢碧:“爱妃伤哪儿了,快给本王看看。” 谢碧张开红缨小口伸出粉红的舌尖,喃喃道:“臣妾的舌头都烫红了,王爷看……” 慕容尧竟搂紧她的脖子,把脸挨过去,张口衔住她的红唇粉舌,用力吮了几口。 “王爷好坏,奴才都在呢……”谢碧羞赧的用手在他胸前揉揉一推。 “本王要帮爱妃疗伤呀……”慕容尧春风满面,又凑过去。 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男人和女人口舌相交,楚漓忽然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 她别过脸去,出了珠帘,背后有人喝道:“王妃尚未复原,本王让你走了吗?” 楚漓就木然的站在那里,手指死死的绞着衣带,骨节发白:“臣妾……去给王妃……盛 一碗新的来!” “我不想喝了没胃口,你就在这儿候着吧。”谢碧发出懒散的娇声。 接着,床上的动静越来越暧昧,楚漓怔忡着,头皮发麻,终于压抑不住的说:“没 有别的需要,臣妾就先告退了……” 慕容尧气急败坏,捞起床榻里的玉麒麟扔出去! “滚,马上滚!” 砸中她的后脑勺,血浸透长长的发丝流到白皙的颈上。 “臣妾遵命。” 冲出大门的那一刻,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洒了出来。 跌跌撞撞的走到长廊尽头,面对荷叶从叠的池塘,心底的郁愤随着一声大叫喷发出 来:“啊……”直到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楚漓,你不是下定决心不去想他了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难过? 他不爱你了,他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哭的是哪门子! 你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难道不见他拿刀砍死你你就不死心吗! 肚子里的小生命动了一下,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再为那个没心 没肺的人哭! 她抓着腹部的衣襟,沉吟道:“我儿,娘是不是很笨,无论人家怎么残忍都不肯开 窍!我苦命的孩儿,是娘连累你……娘以后一定会明明白白的活着,等我的小宝贝来 到世上陪伴娘……” “到处不见你,你居然在这儿躲懒呢!”忽然耳边传来尖锐的呵斥,一条鞭子结结实 实的落在脖子下方。 她顿时跌坐在地上,挨鞭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手还是护着腹部。 红杏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把她吃了:“王妃等着你伺候呢,还不快去!” 她捧着药膳在门外犹豫不决,怎么也抬不起脚迈进去,怕看到的还是那刻骨销魂, 听到的还是那柔弱暧昧。慕容尧让她来照顾谢碧,就是想有个贴身看客吗?演绎那 刻骨柔情,让她为自己的孤寂落寞感到可悲可笑? 她说想在别苑清净的终其一生?异想天开!他会用各种办法让她自惭形秽让她不甘 寂寞! “愣着干什么,王妃等着呢!”红杏冷不丁的往她身上掐了一把。 楚漓打起精神来,刚抬起脚,就被红杏推搡着冲了进去。 慕容尧躺在床上,胸前的衣服胡乱散开,谢碧的脸就贴在那露在外面的胸膛上,双 颊桃晕嫣然。 那浓郁的暧昧气味还没散去,楚漓胃里又很不舒服。 谢碧可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子,果然是让慕容尧意乱情迷的人……让他把持不住。 “药来了。”慕容尧对她无微不至,搀她坐起身,把那长发理了又理,小脸儿摸了又 摸。 谢碧装模作样的嗅了嗅,苦巴巴的说:“难闻死了,臣妾就不喝了罢,否则非吐出 来不可。” 慕容尧皱眉,表示不放心:“爱妃有病在身,不喝药怎么能好呢?爱妃可得记住 了,再也不要去看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然下次说不定使什么坏招。” 楚漓听了这句话嘴角泛起自嘲的笑。 谢碧勉强喝了两口,顿时听到瓷器砸了的声音! 谢碧脸抽搐:“王爷!这里面……有毒!” “王爷,救我……” 谢碧满头大汗,痛苦地呻吟着。 梅若依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时血淋淋的,眼里立刻充满血丝,疯狂的嚷:“大夫!传 大夫!” 转头凶横的瞪着楚漓:“楚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毒女人!连本王的孩子都不放 过!” 还没调查就认定是她暗下毒手? 楚漓扬起嘴角:“王爷,臣妾要告诉你几句肺腑之言,这世上最希望你们恩爱白头 的无疑就是我了,希望你们一辈子也别记起王府还有个叫楚漓的人!王妃中毒,我 没有任何动机啊,我还没爱慕王爷到这个地步,不,我与王爷之间,用爱这个字眼 就太奢侈了……” 还没说完,慕容尧大步上前狠狠地踹向她!她下意识的捂住小腹,整个人撞向旁边 的门框。 生猛的冲击力把身体几乎撞碎,乍然吐了一大口血。 衣襟被血渲染颜色更深,清冽的眸子里揉进触目惊心的悲戚。 “本王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慕容尧的眸中散发出地狱的气息,“本王非要成为你生 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你怎么躲,都逃不掉!” “楚漓心术不正,本王再也不想看见她,来人呐,把她关进柴房!” 楚漓如置身冰天雪地,身上再没有一处可以动弹,那残酷的锋刃一下又一下的在伤 口上锥刺,肌肤崩裂出烂肉来还不肯罢休! 慕容尧慢慢的附身,卡住她的下颚,喷着火焰说:“无论本王在你心目中是你什么 人,本王要做的,就是不惜用任何方式让你记住本王!” 楚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的手,唇上挂着淋漓的血丝,绝望的眸光中闪烁着仅 有的傲气:“记住,我会无时无刻记住你。” “哈哈哈……”慕容尧起身拂袖,笑声中冷冽彻骨,“不知道这对本王来说是耻辱还是 胜利!” 奴才七手八脚的将她拖进柴房,然后只剩她一个人,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第十三章 大火 她蜷进黑暗中,牙齿不停地打颤,紧紧地抱着臂膀。 “本王妃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你这一天!”黑暗中,仿佛鬼魂不期而至的过来骚 扰,随着巨响有身影破门而入,强烈的光线刺的眼疼。 “王妃刚失了骨肉,不该来这种晦气的地方,不然再沾染什么毛病,小人担当不 起。”楚漓看也不看她,口气尽是嘲谑。 “你杀了本王妃的孩子,本王妃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谢碧凶相毕露的扯着楚漓的 头发使她抬起脸。 “我可没有王妃的本事这么大,杀人不眨眼,更何况是个尚未出世的胎儿!” “还狡辩,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谢碧怒吼。 随即楚漓被五花大绑似的摁住手脚,红杏得意的俯视她,耳光顿时噼里啪啦的在脸 上炸响,很快红印的部分高高的鼓起来。 楚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说起来,痛点 挺好的。” “楚少君既然喜欢,就让她尝个够!” 麻麻的痛感接踵而至,她一声不吭。 “你越是打我,就越说明你心虚,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毕竟是在肚子里待了几 个月的骨肉。据说死于非命的婴儿会阴魂不散,直到把阴气在凶手身上散尽才肯投 胎转世……”楚漓咧着血迹斑斑的嘴唇,样子煞是骇人。 “贱人,再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谢碧扳过她的头用力拽住她的头发,疯狂的嘶 喊,“你不配活在这世上,你才是最作恶多端的人,死的应该是你,死的应该是你!” 谢碧只是定定的望着她,如同从炼狱里爬出来的一般:“谢碧,现在你折磨我,以 后我卷土重来一定让你不得好死!不到最后,就不知道谁胜谁输。” “哦?”谢碧起身,盛气凌人的笑,“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你的命就捏在我的手 里,马上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怎么卷土重来?忘了告诉你,王爷为了抚慰我受伤的 心,你的命,交由我手里。” “你再说一遍!”仿佛有什么突然牵动她的要害,她挣扎了一下,却在原地无法动半 步。 慕容尧厌恶她,不想再看到她,她拼命接受,如今居然把她交给她的死敌凌辱,可 怜腹中最宝贝的骨血来自他。 “你没听错,再说一万遍还是那句话,你不会还自欺欺人的以为他对你还有旧情 吧?王爷却是为了让我高兴什么都应许的,他说,你罪孽深重,不能让你死的太痛 快,慢火烹制的菜肴才更有味道嘛!” 听到“火”字,加上谢碧满脸的恶意狠毒,楚漓惊惧的嚷出声:“你撒谎!慕容尧不 是那样的!” “真是可怜,还不肯相信这个死法是王爷最后的赐福……”谢碧狰狞的狂笑,忽然抽出 锋利的匕首凶狠的穿入她身体,随即脸上扯出肆意骄狂的满足,转身而去。 楚漓拼命捂着腹部奔腾而出的殷红,还是会从指缝溢出来…… 不要,不要……我的孩儿…… 终于耗尽所有力气趴在地板上…… 火种扔进柴堆里,瞬间化为火海。 她的身影,在翻卷着的火舌中和火焰混为一体…… “你再说一遍!”慕容尧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朝刘总管怒喊。 侍从和丫鬟被震的颤了几颤,齐刷刷跪在地上。 “柴房,着火了……”刘总管在慕容尧跟前当差十几年,也禁不住吓得直冒冷汗。 不等他说完,慕容尧已经飞速的冲出去。 火势浩大,烧红了半边天,稀稀落落的几个奴才在扑火。 “什么人在里面!”他抓住一个奴才几乎是咆哮的问道。 奴才惊的瑟瑟发抖:“没……没什么重要之人,只有……王爷下令处死的……楚少君……” 怎么会不是重要之人?楚漓是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啊!不顾下人阻拦,慕容尧义无反 顾的奔进熊熊大火当中…… 楚漓,你不能死,我一直都爱你,我只是想气气你,你不要当真…… 你快回来,我不能没有你,我只是生你的气,很快就好了…… 我保证,再也不向你发脾气了,再也不生你的气了,你赶快回来…… 火焰凶猛,黑烟滚滚,没有一个角落能躲过一劫,又何况肉体凡胎的楚漓呢? 他遍寻不见,终于受不了炙烤烟熏,倒了下去。 再次意识清醒,只见旁边围满了大夫。 马上有大夫上前探脉,刘总管松了口气说:“王爷总算没有性命之余。” 慕容尧推开一众人,只是问:“漓妃伤势如何,先去看她吧,本王不要紧。” 刘总管为难的样子,慕容尧咆哮:“本王问你们话你们聋了吗!” “回禀王爷,漓妃葬身火海,奴才们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刘总管跪地说。 “都是饭桶!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漓妃给本王找出来!”慕容尧怒火滔天的红了眼。 众人唯有跪着发抖。 “王爷,王妃来了。”一个丫鬟通报。 慕容尧的心骤然沉下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刘总管等人只好慌慌张张的逃出去。 “王爷,您总算醒了,您真是不要命了,竟然冲进火海,您又不是铜头铁臂,受了 伤怎么办呢?”谢碧打扮的花枝招展,盈盈前来。 “本王命大躲过一劫!可是本王的阿漓身在何处,王妃应该清楚得很吧?”慕容尧猛 地抓住她的手,恨不得要折断。 “王爷……你应该厌恶她……才对呀?怎么反倒关心起她了?”谢碧疼的皱了脸。 慕容尧将她甩倒在地,凶暴的说:“把阿漓关进柴房,不准任何人靠近,莫非你当 本王说的空话吗!” “王爷何苦呢?”谢碧起身,理好仪容,“你把她推下悬崖却又想救她,这可能吗?” “本王怎么对她都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本王只想知道一件事,那火究竟怎么烧起 来的!” 谢碧一下子笑的要流出泪花来:“没错,是我放的火,不过我也是为了王爷才这么 干的。” “归根结底,那火是因王爷而起。” 第十四章 灰烬 “那个女人不过将军庶女,祖上是有功业,可臣妾是太傅嫡出千金,她又怎么能比 得上臣妾呢?毕竟我们早有婚约,我们才是命中注定的眷侣。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 起玩耍,在那时候我就认定非你不嫁,可谓是青梅竹马啊。” “你不喜欢我,我就倾尽全力的对你好,我以为日就可以生情,只要我全心全意的 付出,终有一天你会感动会对我敞开心门,可是我错了。” “我不辞辛苦的从千里之外赶来,我想找个机会和你相处,就算只是作为一名客人 住在府上也可以。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刚来你封我为王妃,不料在你眼里,我只 是一件你做戏给楚漓看的工具。当着楚漓的面你对我那么好,离了她的眼,你就绝 情的推开我,不管是真是假,我也愿意,至少能有陪你的机会也是好的。” “够了!本王不想听!”慕容尧挥手。 “你不想听,我却不得不说!这么长时间我对王爷的安排言听计从,我也有自己的 感情啊。” “王爷,你真是太狠了!为了让楚漓难受,你让一个奴才顶替你,让我怀上孩子…… 我也是人啊,我梦寐以求和我爱的人双宿双飞,可夺走我美梦的竟然是个素不相识 的狗奴才!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凭什么只有她得你倾心所爱,而我就一无所有?” “那天你让我喝下堕胎药,我好心疼啊,一开始我并不在意他的存在,可是时间长 了,竟也滋生出血脉相连的感情……你想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尝到苦头求你原谅 她……王爷,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你心心念念的楚漓已经尸骨无存化成一缕飞灰了!” “我厌恶那个女人,我本该拥有的一切都被她糟蹋了,我恨不得把她打下十八层地 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慕容尧。” “本王的命令,没有人敢不服从!王府里的人都可以任你摆布,唯有楚漓,你不能 碰!”慕容尧声音嘶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您还提那些命令有什么用呢?楚漓已经灰飞烟灭,臣 妾亲手把她烧成了灰,这是臣妾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痛快的事!”谢碧丧心病狂的发笑。 慕容尧忽然一把剑横过去:“本王要你给她陪葬!” “能跟王爷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别忘了,楚漓是因你而死,一切 都是因你而起!” 慕容尧把剑身贴着谢碧的脸颊,声音异常阴柔:“本王有个新想法,这如花似玉的 脸蛋儿要是划个几百刀,再用盐水泡一下会如何?” …… 脏乱阴暗的地牢里,死气沉沉。 谢碧双腕索在铁链里,歪在干草上,好几天没进食,加上恐惧,整个人脱了相。 这个恐怖的人间炼狱,到处充满了恶臭,死刑犯的哀嚎更是惊心动魄。 面前,握着匕首的刽子手目带阴光。 “王爷,臣妾知错了……求你给臣妾一次机会……你给臣妾一个痛快的死法……不要折磨 臣妾……” 谢碧爬到慕容尧面前像狗一样求他,却被奴才立刻拖了回去。 “本王给你痛快,谁给阿漓痛快呢?你违抗本王的命令,伤害对于本王来说最重要 的人,本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容尧将她的脑袋按在墙壁上狠狠地撞了几 下,“放心,动手的时候本王会寸步不离的看着,看你痛不欲生,也许阿漓才会好 受一点……” 谢碧扑在他脚下哭嚎:“我永远给漓妃守灵,烧香拜佛天天忏悔,王爷,不要这样 对待臣妾……” 慕容尧没有再看她,冷厉的吩咐:“动手!” 随之而来,惨烈的叫声几乎把黑暗的地牢撕裂,身边的奴才也“咯噔咯噔”的心跳着。 像置身地狱…… 别苑还是那么寂静。 以前他在墙外徘徊无数次,就是没勇气进去,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内,物是人非。 阿漓,在那次宫宴上,你还没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在人群中发现你喜欢上你,我 之所以隐忍他们在我身上恶作剧,是不想让你笑话,没想到还是让你发现了。 你是楚家唯一的女儿,文武双全美丽绝伦,他们都说,你未来的夫婿会是最有才干 的男子,于是我努力成为最出色的人。 我本来不喜欢血雨腥风争权夺势,可是只有站在权利的最高点才能配得上你,我就 恨不得把他们除之后快。 皇兄赐我封地那日,我成了真正的王爷有了自己的领地,我好想跟你分享我的喜 悦,你没回来。 我就在别苑栽了很多很多牡丹,你一定很喜欢……那天,我们在牡丹园里埋了几坛女 儿红,说大婚时再取出来喝。 好不容易,等到了牡丹花开,女儿红香,汾城也安泰了,我们的大喜之日就要到了? 你和梁楠在一起的消息却突然砸在我头上,砸的我头昏脑涨,心里有一块重要的地 方轰然倾倒了。 我被埋没在废墟底下,觉得如今的滔天权势完全没有了意义,很空虚。 “楚漓,你在哪儿!”他痛心疾首的疯狂呐喊。 别苑的每一个空隙都寻了,一根头发都没见着。 至于柴房,烧的只剩焦黑的框架,迫于慕容尧的命令,刘总管还是带人在周围摸索 了许久,结果还是一样。 他跪在牡丹园中,挖出一坛女儿红喝个酩酊大醉。 过了半月有余,刘总管知道只有在牡丹园才能找到他,一看果然又烂醉如泥的躺在 那儿,自言自语。 “阿漓,以往你从没耽搁这么久,顶多七八天就回来了,这次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本王去救你……” “本王再不交给你任务了,本王要你乖乖的……陪在身边……” “王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汾城的老百姓还等着您做主呢……”刘总管急的苦苦相 求,却怎么都夺不下慕容尧怀里的酒坛子。 “别说话……嘘……阿漓在跟本王说话呢……” “王爷,漓妃娘娘已经死了,王爷您清醒清醒。” “胡说!阿漓没死,她活在本王心中,罪该万死的是本王!”慕容尧丢了酒坛子狠狠 地捶着自己的头,“我害死了阿漓,是我害死了她!” 第十五章 梅妃 “她爱上梁楠有什么错?本王凭什么惩罚她污蔑她!阿漓,本王答应你,你想爱谁 就爱谁,本王再也不会从中作梗哦,只要你肯回来!”他冲到门外,跪在树下恸 喊,“本王从没爱过谢碧,只是跟她做戏罢了,本王错了,不应该这么残忍的对 你,你回来!要打要骂随你……” 刘总管也忍不住落泪。 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被一种异香指引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别苑。 此时的别苑跟平常不大一样,他惊喜的冲进去,果然…… 那窗前女子对他盈盈一笑…… 朦朦胧胧,楚漓巧笑嫣然,还是以往那么灵动。 他喜极而泣的奔过去,搂着她拼命按在胸膛里:“阿漓,本王就知道,你只是生气 了在跟我玩躲猫猫呢……” 那是切切实实的体温,绝非虚无,阿漓,回到他身边了…… 他低头,把唇紧紧压在她的额头,一路缠绵下去,吻像雨点一般密集的砸在那细腻 的肌肤上,久违的刻骨相思终于迎来解脱,状似疯狂。 绵软的唇烫的她娇嗔了一声。 如有霹雳轰然炸裂,他颤了颤,炽热的体温逐渐清凉。 薄雾终于拉开一道缝,对面的人清清楚楚伫立着,他嘴角划过一丝苦涩:“梅大夫……” “天色将晚,草民是来祭拜妹妹,不承想王爷也来了……”梅若依羞赧的理理衣服,透 着骇然。 慕容尧恨恨的掐掐眉心,颓然道:“本王并非有意而为之……” 梅若依眼露春色,低下头轻声细语:“草民斗胆说句心里话,王爷威名远扬,草民 早就心仪王爷了……” 心仪……慕容尧望着梅若依跟楚漓有几分相似的脸,还带着几分惊慌失措:“本王冒 犯了你,就给你个侧妃的名号吧……” 如今他心如死灰,身边有没有女人并无差异,何况只是个名号。 他转身,不想看见任何人。 梅若依转到他面前,郑重其事道:“草民有事想禀明王爷……” 他抬手:“本王想静静地待会儿,你先出去吧。” “那行,反正王爷一向讨厌妹妹,想必关于她王爷也不感兴趣……”转身欲走。 “等等!”慕容尧拦住她直直的瞪着她,激动道,“阿漓是不是没死!她在你那儿你 把她救走了对不对?” “妹妹当时并没有给我通风报信,也许根本来不及吧,她的确被烧死了,而且她死 时,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 “妹妹为了保孩子平安无事,再三叮嘱草民不要透露给任何人,草民只好隔三差五 给她送些补品来。” 慕容尧紧攥的拳头倏地落在地板上,顿时皮破血流! 她怀孕了!她怀了他的骨肉,他竟全然不知,还一味地折磨她! 闻到慕容尧悲愤的气息,梅若依眼含热泪道:“上次王爷废了妹妹的武功,为了救 她活命,草民不得不下狠药,妹妹也愿意,所以体内气血造成一定的波动,破了女 儿身……” 眼前忽的一片漆黑,骨节发白的手放松下来,全身的力气用光了一样。 阿漓,我欠你太多,今生今世要如何偿还…… “王爷,妹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子……”梅若依把他扶起来,打开桌上的坛 子,刚要往杯子里倒,被慕容尧一把拿过,吞着泪和酒,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阿漓,本王要偿还你,要兑现给你的承诺,本王很快就会过去陪你…… 奈何桥上,记得别喝忘川水…… 他嘴里喊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摇摇晃晃的去了牡丹园。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本王的牡丹,非你莫属……” 听着他痛不欲生的苦笑,那句句深情,正合她心意。 慕容尧有多爱楚漓,她梅若依的地位在他心目中就会有多重,她可是楚漓的亲姐 姐,在楚漓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她关怀备至。 楚漓不复存在,谢碧疯癫欲死,以后只有她才能在王府一手遮天,王妃的位置,迟 早是她的。 就算慕容尧无心爱她也无所谓,她在乎的只有地位和权利。 那幻情香被她丢在地上捻灭,没想到慕容尧执念这么深,可以从迷幻中醒过来,那 可是她拿手的蛊术。 否则生米煮成熟饭,有了骨肉也好把根基扎的更加稳固。 但还好,酒是下肚了,慕容尧,即使不喜欢她也再不会赶她…… 日子还长得很,我会耐心等待,相信很快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漓,你也该把位置腾给我了。 慕容尧此后就在别苑住下了,不喝酒也不说胡话了,整个人非常平静,恢复了以往 的沉稳。 只是添了位侧妃,让人感觉这做法不大正常。 之前还要死要活的伤心难过,怎么突然就变个人似的?莫不是对梅妃动了情了?刘 总管暗自猜测。 更奇怪的是,王爷住在别苑,梅妃住在距离甚远的携翠阁。几个月过去,两人从未 同寝过,见面也都是梅妃过来请安,王爷却头都不抬一下。 慢慢的,刘总管感觉不对劲了。 汾城的大小事务堆积了几个月,慕容尧几乎夜以继日的在处理,吃很少的饭办很多 的事,贴身的书童也被他遣走了。 身体竟有每况日下的征兆。 刘总管请了百八十个大夫,没有一个能下断言的,说什么相思成疾压抑着无法挥发 出来,并没有管用的药方。 总是心窝处隐隐作痛,三五天便剧烈发作一次,发作起来咳出血来。 刘总管捧着耀目鲜血的丝绢不停颤抖,命令身边的奴才:“去张贴求医榜文,我就 不信这天底下的奇人异事没有一个中用的!” 慕容尧无力的挥手:“不要白费心思了,本王的身体本王自尽清楚。” 那颗心已经气血干涸,还如何救! 它死了,彻底的死了! 一名大夫小心上前:“梅大夫……梅大夫医术高绝诡异,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不妨 让她给王爷看看。” “来人,快去请梅妃!” 梅若依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会让那个对她冷眼的人需要她离不开她! 不过,慕容尧的实际情况似乎比想象中严重,哼自作自受,之前借酒浇愁饮了太多 酒的缘故吧。 她低眉,恭恭敬敬的说:“具体情况臣妾也不好说,不过这方面的药材还是有的, 药材的配料,臣妾回去后会好好研究,尽量把药方完善。” 第十六章 指引 “没关系,本王也不需要太多时日了。”慕容尧抬眼看着梅若依,“辛苦梅妃了。” “臣妾定会尽心尽力,王爷也不要气馁。”梅若依劝道。 “本王累了,你们各忙各的吧。”慕容尧困倦的吁了口气。 人都散了,刘总管替慕容尧拉了拉被子,慕容尧说:“当初本王来汾城的时候,向 皇兄承诺,在我的治理下,汾城一定会变得风生水起,到时候把一座繁荣强盛的汾 城交给他,我才能安心合眼。” “王爷……” “本王手下的怨魂太多,不管那些人该不该死,都是罪过。那些死去的还有亲眷在 的,你去安排一下,给他们一笔抚恤金,若是无人幸存的,就立个碑供奉香火吧。” “王爷您千万想开呀,汾城才刚有了繁荣的景象,百姓也都爱戴您。您这心病才不 是不治之症,梅妃一定会给您治好的。” “本王心里的支柱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力气继续坚持呢?”慕容尧面无表情,有气 无力的说,“要是当初一同来汾城的心腹还在就好了,本王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对了,梁楠的死因到现在还没进展吗?” “不惜任何代价,本王要知道幕后凶手是谁!” 他觉得,害死梁楠的凶手跟楚漓或许有某种关联。 “老奴遵命。”刘总管应道。 转眼三年过去,汾城一角。 “王爷,您近日病情刚平复些,外面风大,就别下轿撵了。”刘总管在耳边唠叨个没 完没了。 “本王堂堂七尺男儿,何时连风都见不得了?”慕容尧笑着下了轿撵,刘总管只好跟 上。 很久没在汾城走过了,记得上次还是跟楚漓一块来的。 当时楚漓要杀的人就藏在这一带,他陪她过来考察考察情形。 溜达到中午,楚漓喊肚子饿,刚好走到卖桂花酥的店前,他买了好几包给她,她吃 了好久才吃完。 此时空气中飘来浓浓的桂花酥香,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铺子前。牌子上写着“丹桂飘 香”四个大字,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公子,要几盒桂花酥?”阿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从柜台后面探出头。 慕容尧心绪顿时被触动,如果,阿漓还在的话,他们的孩儿大概也到了这个年纪。 “阿娘做的桂花酥很好吃的哦,您尝过一次保准还想吃。”阿丹捧着一包桂花酥,水 灵灵的脸蛋儿煞是好看。 慕容尧怔了怔,反应过来,蹲下去掐掐她的脸蛋儿,简直能掐出一汪水来:“怎么 就你一个小掌柜?大人呢?” “阿娘去郊外采桂花了,傍晚才能回来。”阿丹鼓着小嘴儿说。 慕容尧起身拿过一包桂花酥,和当年的味道似乎一样,笑道:“这些我都要了。”一 扫柜台里的所有桂花酥。 阿丹惊的瞪圆了眼,奶声奶气的说:“你们两个人可以吃这么多吗?” 可爱单纯的模样让慕容尧开心的笑起来:“别人都巴不得卖的越多越好,你倒好, 还不愿意卖……” “阿娘告诉我,每一笔钱都要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娘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阿娘的确是个大好人,别人都叫她仙子,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可是为了不引人注 意,她总穿难看的衣服。” “哦?” “虽然我想有个爹爹,可阿娘说爹爹是一种很可怕的怪物,阿丹就不想要爹爹了……” “阿丹?” “阿丹是我的名字。”小姑娘兴冲冲的说。 慕容尧恍惚想起什么,顿时沉了脸色,刘总管扶住他:“少爷,咱们走吧。” 慕容尧把怀里的银票都递给阿丹,刘总管包了桂花酥。 “公子,桂花酥不值这么多……”阿丹眼巴巴的望着他。 慕容尧怜爱的说:“多余的你买好吃的。” 阿丹还在说什么,他们没听完就走了出去。 多金的败家公子……阿丹收好银票,关上门,兴高采烈的在街上溜达了几圈。 阿娘快回来了,她买了两个糖葫芦在路边等。一面舔着自己的那份,一面张望楚漓 的踪影。 楚漓采了满满一竹萝筐的桂花,老远闻见桂花香,阿丹就知道是阿娘回来了,紧跑 几步迎上去。 “阿娘吃糖葫芦。”阿丹举起糖葫芦递给楚漓,笑眯眯的说。 楚漓弯腰揉揉她的头发,宠爱的笑容:“阿丹吃了才能快快长高,乖!” 阿丹俏皮的舔舔嘴巴:“阿丹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这是给阿娘留的。今天有位公 子把桂花酥全部买光了,还给了好多银票,让阿丹买好吃的。” 楚漓看了看银票,并没什么特殊:“那位公子一定是觉得阿丹可爱。糖葫芦呀就留 给阿丹吃,我们回家。” 牵着女儿的小手,阿丹欢快的蹦蹦跳跳。遇见卖年糕的,嚷着要吃,楚漓看了看 天:“马上天黑了,明天早上阿娘给小丹买好不好?” 阿丹肉嘟嘟的小脸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好!” 第二天早上,阿丹跟在楚漓身边来年糕铺吃饭,吃饱喝足,楚漓结账的时候,听阿 丹讶然说:“咦,前面那位就是把桂花酥买完的公子耶!” 楚漓转头望去,熙攘的人群中,只见那人白衣玉冠面似桃花。 她手上一抖,那是她至死都铭记在心的人!她恍然觉得有凶神恶煞逼来逼的她将要 窒息! 她匆忙拉过阿丹护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绝不能在他面前败露踪迹!他要是知道 他们还活着,一定会赶尽杀绝! 她脸色惨白,欲哭无泪。 “阿娘,你怎么了?”阿丹奇怪的皱眉。 “小丹!”楚漓抱起女儿,把小脑袋埋在自己肩窝里,颤抖着说,“我们走,我们这 就走!别出声。” 阿丹大惑不解,乖乖的答应一声。 正在看兔子灯的慕容尧手突然顿在空中,恍惚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似曾相 识的背影一下晃入人群中,他鬼使神差的冲那个背影消失的地方挤。 “王爷,您干什么去?”刘总管纳闷。 慕容尧喃喃道:“是她……”冥冥中,他仿佛受到某种指引。 不用说刘总管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这几年他一直神思恍惚,是梦是幻分不清, 只好紧紧地跟随。 楚漓仓皇的拐进一个巷口,慕容尧紧赶着跟来,却在这里突然不见了。 “是那位公子……”阿丹刚要说话,就被楚漓捂住嘴,紧贴墙根儿站着。 “王爷,您……一定是看花眼了。”刘总管气喘吁吁的低声道。 慕容尧扶额,是啊,她已经不在世间永远不可能回来! 又不是第一次认错人…… 第十七章 是你吗 半夜,慕容尧转辗反侧,复又起身。 刘总管上前:“王爷,夜深了。”随即递上一盏茶。 慕容尧挥手,若有所思:“白天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真得是太像了。” “那女孩是丹桂飘香铺子的小掌柜。” “你也看见了?”慕容尧眼中的希望更浓烈了。 刘总管说:“那女孩,老奴初次见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像当初的漓妃娘娘,以为只 是巧合,没想到孩子的娘……” 慕容尧倏地站起来,披衣套靴:“本王现在就要去找她们!”心中按捺不住的惊涛骇 浪。 “三更半夜的,王爷还是明儿去吧!” “本王一刻也等不了了!本王要马上去找!” 刘总管知道他是认定那母女就是漓妃了,遂说道:“王爷,这事玄乎,不过如果真 得是漓妃,这么晚了,我们贸然前去会惊到小郡主的……” 小郡主这个称呼让他油然一暖,那可爱灿烂的小脸还在脑子里晃,真得是他女儿吗? 他浑身的血液重新顺畅的流淌着…… “就明儿一早去吧。”他点头。 “这就是了,老奴伺候您服了药再睡会儿吧。”刘总管拿出随身携带的药,递了水看 他服下。 慕容尧躺在床上却一直睁着眼睛,刘总管道:“王爷,您不会就这样一夜都睁着眼 吧?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不能熬夜,何况明儿要去见漓妃……”还没说完,马上意识 到说错了话。 要是纯属认错了人,岂不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慕容尧却听了进去,安稳的闭上了眼睛,刘总管松口气。 然而,怎么可能真的睡着呢?万千思绪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躁动的心弦上。 一大早,慕容尧就出现在丹桂飘香铺子前,只是大门紧闭,只有附近的早点铺烟火 腾腾。 “王爷,可能还没到开张的时辰……”刘总管说。 “这只是做生意的地方,派人探听探听,她们家住何处。”慕容尧冷峻的面容沉着道。 纵是千盼万盼,心底却团绕着莫名的恐惧担忧。 不多时,便打听到她们住宅的确切位置。 彷徨在门外,却怎么都没勇气进去。 他感到无言以对,更害怕根本不是她。 良久,他抬手扣了扣门环,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便索性一推门就开了,院 子里井井有条地画面映入他的视线。 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无楼阁亭台也无假山花园,窗前晒着金黄的桂花,旁边几 个晾晒的木架子,地上散落着竹蜻蜓,墙角堆放一只蝴蝶风筝,异常温馨的气息在 空中弥漫着。 他轻轻地走进去,刘总管候在外面。 他在地上捡起一个草编的猫耳朵,眼底溢出浅笑,定是那女孩的玩物。顺手捡起一 只竹蜻蜓放在手心里,上面坑坑洼洼有许多陷下去的凹槽,边缘却很光滑,他定睛 看了看:慕……容……丹…… 他脚下一软,伸手扶住旁边的木架,他重温无数次的回忆顿时汹涌的席卷而来。 “等我有了孩儿,就给她起名慕容丹。”她眨着浓密的睫毛笑的异常灿烂。 “有点像女孩的名字,我想要个男孩。” “是男是女跟你没关系,是我的又不是你的。” “都姓慕容了,还嘴硬。” 阿漓,阿漓还活着!她没死!他狂喜的奔进屋子里。 “阿漓!” “阿漓,你出来!” 屋子里的炭火还没有燃尽,可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影! “阿漓,本王想你,本王千不该万不该那样对你,你赶紧回来!” 慕容尧握着竹蜻蜓,狠狠地捶着胸口。 慕容尧,难道这是在梦里吗?是你臆想出来的假象吗?她早就灰飞烟灭? 胸口闷闷的涌出一口血,他捂住嘴压抑着咳嗽,这血是真的,痛是真的,他热泪横 流,不是做梦! 楚漓没死,他无论如何一定会寻到! “快,本王要一匹千里马,去追她们!”慕容尧慌张的吩咐。 …… “阿娘,庙会好看吗?咱们的桂花酥今天还没卖呢。”阿丹坐在楚漓怀里摆弄着竹蜻 蜓,突听一声长长的马儿嘶鸣,车子几乎被掀翻。 楚漓望着阿丹闷闷不乐的小脸儿强笑:“庙会人多,热闹得很,卖什么的都有。这 庙会半年才办一场,所以我们必须放下生意去玩,小丹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有没有卖糖人的?”阿丹一下子来了兴致。 楚漓蹙眉:“咱们家附近不是天天有卖糖人的吗,还让你这么稀罕啊?” “每次我去买东西,那些婆婆爷爷都问,你爹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我说我只有 娘,不知道爹长什么样。然后,那卖糖人的叔叔就画了一个爹爹给我,从那以后, 我每次吃糖人都要吃爹爹形状的,虽然每次画的都不一样,但只要是爹爹就行。” 楚漓差一点哭出来,抚摸着她的头发哽咽道:“你不是喜欢小兔子吗,下次阿娘陪 你吃小兔子的糖人好不好?” 阿丹吧嗒吧嗒嘴:“好,跟阿娘一起吃什么都可以,阿娘是不是不喜欢小丹吃爹爹 的糖人,那以后小丹就不吃了。” 楚漓把她抱得更紧了,热泪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流淌,小丹,是阿娘对不起你,不能 给你一个健全的家。但是阿娘保证,任何人不能伤害你,娘拼命也会护你周全。 终于到了汾城边界,楚漓刚抱着女儿从车上下来,那边就听马蹄声绵延而至。 “阿娘,好像是那位公子。”阿丹趴在她肩头伸出小手指着。 他非要逼死她们吗?四年前她死里逃生,如今又被他索命来了! 她急匆匆的向城外走去,慕容丹不停地说:“阿娘怎么好像很怕他?” “不要回头!”楚漓惊恐地说,“那人是坏蛋,我们不能被他抓住。” “他买了那么多桂花酥,给了那么多银票,怎么会是坏蛋呢?”慕容丹挠挠后脑勺。 慕容尧,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是不是你发现当年那场大火并没有烧死我,所以千 方百计的来抓我回去? 慕容尧白衣轻骑,赶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群府兵,刘总管当然不可能让他单枪匹 马的一个人。 “阿漓……”慕容尧下了马,怕吓坏她们,所以让府兵停住,一个人前去,离她们越 近,一颗心越是沸腾,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全。 “阿娘,那个人追来了……”慕容丹在她耳边小声说。 第十八章 坏蛋公子 楚漓累的气喘吁吁,不妨脚下一绊,身子一个不稳,几乎跌倒,手臂忽然被强有力 的手握住,才稳住重心。 她缓缓抬头,只见他眼中含着异样的光彩,嘴角轻扬,面色赤红,仿佛呼吸都是凝 注的。 “阿漓,我找你找的好苦,回到本王身边……”他另一只手也覆在她的手上,轻声细语。 “找我?是不是看我活的好好的很失望,要重新把我化为灰烬?”楚漓把慕容丹放在 地上寸步不离的揽着,挑眉冷笑。 “本王从未要至你于死地,是谢碧擅自主张,本王罚你在柴房思过,只是想让你敛 敛心性,低头服软而已。” “你说要跟本王老死不相往来,本王无法承受……” 她眼中漆黑的灰烬中恍然迸出火星,却依然不动声色:“这么说王爷已经没有杀 心,那就行行好让我们母女离开吧。” “阿漓,给本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慕容尧所有的倨傲如今都零落成泥,低 入尘埃的姿态。 楚漓拂掉他的手,退开两步:“王爷,你就不要为难民女了。” 慕容尧扑过去拥住她,薄唇在她脸上放肆:“本王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 你,本王不要你再离开一步,不要!” 楚漓拼命挣扎,他抱得太紧,挣扎中一个耳光飞到他脸上! “慕容尧!我恨你入骨永远不愿再见你,你带给我的是永远无法抚平的创伤和悲 痛,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慕容尧感受着灼心的痛。 “当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如果本王死了,会不会气消?” “你本来就该死,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楚漓牵着慕容丹就要走。 “站住!”慕容尧忍不住喊。 “王爷改主意了?是不是民女不死你就不会罢休?”楚漓回过头,拧眉轻笑。 “本王舍不得你,也不阻拦你,等你想通了,本王就去接你。”慕容尧的声音很柔, 仿佛一汪清水在渴求阳光的照拂。 你不在的日子,让人心痛的连呼吸都是痛的,我厌倦那样活着,若我的命可以让你 感到一点点安慰,我愿意全付给卿。 楚漓在前面客栈歇下,慕容丹看她眼眶红红的,用袖口帮她蹭眼泪:“阿娘,你怎 么了?” “没事……”楚漓拭去泪痕强颜欢笑。 外面马蹄声远去,慕容丹跑出去,只看到后面扬起的尘土。 “阿娘,那些坏蛋走了,我们可以好好的住在这里了。”慕容丹伏在她怀里撒娇。 楚漓望着窗外朦胧远山,愁绪万千,慕容尧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认定的事情不达 目的誓不罢休。 以前,她还有娘家可以依傍求助,可是不久前父亲与世长辞,再没有人可以向她们 伸出援手。 若是慕容尧再出狠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小丹是她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周全的。 慕容丹忽然情绪低落的从门口回来:“那个坏蛋公子和他身边的爷爷居然也进了客 栈……” 楚漓还想换个地点安身,可是再行不远就是水路,也不知还有没有船家,马车走不 了,也没有其他的客栈,只好尽量不外出,有什么需要就让店家送到房里。 正吃饭,有人扣门。 慕容丹放下筷子:“阿娘我去看看。” 慕容丹用指头在糊门的纸上捅破一个小窟窿,从洞里往外张望。 那男的白衣玉冠气度不凡,手里却提着一个红木食盒。 慕容丹小脸一皱,闷哼了一声,又是那个吓坏了阿娘的坏蛋公子! “小丹,我知道你在偷看我哦,本王给你们送好吃的来了,开开门让本王进去。”慕 容尧憨态可掬的把一只眼睛伏在小洞口往里看。 慕容丹吓了一跳,还有,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随即把门拉开,不服气的叫:“怎么又是你啊坏蛋公子!小丹这个名字只有我阿娘 才能叫,你不要乱叫啦!我们都很讨厌你,你再来我就哭给你看!” 这女娃娃脂粉团出来的模样,却有一副硬气的心肠和气质,跟楚漓一样!慕容尧泪 盈于睫,颤声:“本王再也不会让你们哭……小丹……” 慕容丹躲开他摸上来的手,义愤填膺的豪气:“坏蛋,你走开,不要进来!” “小丹乖,本王决心做个好人,早上的事情是本王太冲动了,本王错了,本王做了 荷叶粥给你娘道歉来了。”慕容尧耐心的讨好。 “你是王爷,王爷不会做荷叶粥,你撒谎!” “本王有证据,为了摘最鲜嫩的荷叶,手都磨出水泡了。”慕容尧左手伸给她看。 所言不假,手心红彤彤的一大片。 慕容丹想想哭红眼睛的阿娘,再瞧瞧诚心诚意的提着荷叶粥的慕容尧,有点犹豫 了,阿娘见到他会不会还生气啊? 楚漓把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走过去扯过慕容丹:“我们用过晚饭了,王爷费心 了,请回吧。” 慕容尧被拒绝在门外。 刘总管把食盒接过去:“王爷,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 “当然不急,无论多久,本王都会等。”慕容尧脸上绽出浓浓笑意。 过去的日子他就像行尸走肉,走在阳光底下也不会有温暖的感觉,现在,他终于变 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能远远地看着她,就是最大的温暖和快乐。 何况还多了个可爱伶俐的小郡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等阿漓回心转意,他就带着她们过任何想过的日子,只有开 心幸福。 “小郡主长得七分像漓妃,三分像王爷,那小脑袋可是机灵得很,六七岁的孩子都 比不上”刘总管一面跟着一面夸小丹。 慕容尧挥过扇子敲他:“油嘴滑舌!” “哪里哪里呀,老奴阅人无数,像小郡主这样的人精还真是不多见,那些姑娘家大 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像小郡主这样见多识广,小小年纪就当上桂花酥铺子的小老 板了。” 慕容尧顿时沉了脸。 刘总管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打自己嘴巴子:“奴才无心之言,王爷……” “你说的没错,”慕容尧说道,“她们现在的处境都是本王导致的,本王要一点一点 的赎罪。” 第十九章 装病 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你是认真的吗?”慕容尧回头,见慕容丹把半个身子露在门 外。 楚漓睡着了,她偷偷地跑出来,慕容尧将她领进自己的房间。 “难道你是我爹爹吗?”小丹站她面前嗫嚅问。 慕容尧抚摸着她的脑袋:“没错,本王就是你爹爹,是你娘告诉你的吗?” “我猜的,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事,你会不会疼阿娘?” “本王会疼你阿娘,也会疼你。” “说话算数吗?”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样的话,我可以帮帮你。” “帮我?”慕容尧兴致盎然,“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 天一亮,楚漓睡眼惺忪的摸着旁边的位置,却什么都摸不到,小丹呢? 她倏地坐起身,恐怖袭上心头,刚打开门,就见小丹正走进来,腮帮粉红粉红的。 “你干嘛去了,怎么也不告诉娘一声?”楚漓抱住她轻斥。 “刚才听见猫儿叫,我就拿了好吃的去喂她……”心虚的抿着嘴儿,滴溜溜的眼珠转来 转去,“阿娘,我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我听见王爷受伤了,咳个不停,还吐了几口血。”慕容丹喃喃道。 楚漓心头一颤:“真……真的吗?” 慕容丹拉住她的手晃晃:“阿娘,他好可伶,我们去看一下吧?” 只听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喘,像久未医治的痨病。 刘总管急切而担忧的劝解:“王爷,您不能硬撑呀,您就回府安心养病,老奴会寸 步不离的守在这儿,一定守好漓妃。” “阿漓一天不回来,本王就一天不走。”他沉沉的说。 “可是您这样会有生命危险的呀,出来时没打算在外久留,所以带的药已经没了, 如果不服药,后果不堪设想,王爷……” “大不了一死,我的名字应该早就上了阎罗王的生死簿了。” 刘总管急的频频以额触地:“王爷这么说,比杀了老奴还让老奴难受呀,您是汾城 百姓的青天老爷,您不能如此轻贱自己……” 慕容尧捂着胸口咳的昏天黑地。 门忽然开了,楚漓踏进门槛,见刘总管磕破了头,仍不起身,慕容尧咳的面红耳赤。 见来人是楚漓,慕容尧立刻忍住,声音却是异常苍弱喑哑:“你……哦是不是本王吵 到你们了,本王想办法挪一间离你们较远的房间……” “怎么病的这么重?”楚漓夺过他刚才捂嘴的丝绢,上面浸透鲜血。 “这是……本王许久不出府,乍一出来着了点凉罢了……” “只是着凉吗?着凉怎么会吐血?你就是爱撒谎,难道你真的想死在这里让我余生 不安吗?”她激愤的瞪着他,声音慢慢转成了呜咽。 慕容尧慌了:“阿漓,本王没这个意思,你别哭……本王没别的用意……”搜肠刮肚寻不 到有力的理由。 “你想用死让我愧疚,我偏不如你的意!”楚漓怒气冲冲,“回府就回府,我不信你 病成这样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我以为任何刀锋剑雨都击不穿我心中的盾牌了,可你不用一兵一卒,我却已经溃不 成军了。 尧,但愿你还是当年那个许我承诺的少年,我愿意,奋不顾身的相信你一次。 “本王欠你太多,容本王慢慢的偿还,一桩桩一件件,一点都不会少。”慕容尧揽她 入怀,泪水模糊了视线。 “慕容尧,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坏蛋,不想要的,不择手段毁灭;想要的,又千方 百计找回。你别以为我会永远任你摆布,如果你对我和小丹不好,我们会再次消 失,绝不会让你找到……”楚漓怨恨的在他胸前捶打。 她梦了七年的人生归宿,给了她各种奢望和美好的男人,到底会不会是她这一生的 归宿? “我会穷尽所能爱你们护你们,不让你们再受一丁点伤害。”慕容尧在她的额头印下 深深地吻。 “本王自始至终所爱的,只有你一个。” 楚漓心头不由震荡?我应该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吗?如果你所言不虚,当 初为什么废我武功?又将我衣衫褴褛的扔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那湿冷阴暗的柴房……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当初和谢碧的桩桩件件,你当我视而不见吗? 如果是违心的,又何必说的那么情真意切,让人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回府的路上,小丹偎在爹娘中间,一只小嘴儿吧嗒吧嗒问个不停,慕容尧就乐在其 中的回答她,给她讲些奇人异事,笑声不绝于耳。 “烧饼,一文一个,卖烧饼咯……” “糖人……” “胭脂水粉……” 慕容丹扒着马车窗帘看的入神,街上形形色色的小贩卖着形形色色的商品。 “停车!”慕容尧喝停了马车。 “爹爹,怎么不走了?”慕容丹说话的时候还在贪婪的望着街上。 “阿丹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不出去逛逛就太可惜了,走!”慕容尧掐着她的咯吱窝将 她拎了下去,然后一个飞升,坐在了慕容尧的臂弯里。 一只手搂住慕容尧的脖子,嘴里乐的咯吱咯吱笑,爹爹比阿娘高多了,可以看的更 远了,嘻嘻嘻,有爹爹真好。 接着买了三个糖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攥在手心,嗫嗫嚅嚅的摆弄着:“这个 是阿娘,这个是爹爹,这个是我自己……” 慕容尧听着天真灿烂的童音在耳边萦绕不禁心花怒放。 走到街心,小丹一面舔糖人一面窃笑:“爹爹,你一开始还不相信我,这下子心服 口服了吧?” 慕容尧一愣笑道:“阿丹最聪明了!” “不过,爹爹才真厉害呢,装病装的足以以假乱真,我都差点被唬住。难怪阿娘没 看出一点破绽。” “这么说本王更胜一筹咯!”慕容尧抿嘴笑。 父女俩逛的不亦乐乎,看上去乐不思蜀。 楚漓远远地望着,那情景恍然如梦,看不真切。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转回来了,慕容尧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她吃一惊忙敛心 神。 慕容丹把一支簪子举到她眼前:“阿娘,我和爹爹挑给你的,是不是很漂亮?” 玉质簪身,成色一般,簪头挂着一朵缀流苏的牡丹,甚为精致。 “是漂亮……”楚漓木讷的笑笑。 第二十一章 有劳 “本王帮你插上。”慕容尧凑近,把玉簪别在她乌黑柔顺的发髻上。 慕容尧凑得那么近,她微微低下头,不由的面红耳赤。 “阿娘好像画上的仙子下凡,小丹长大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好看呀!”慕容丹心花怒放。 楚漓宠溺的瞅了她一眼。 “当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阿漓当真是仙子下凡,小丹自然也就是小仙女!” 楚漓忍俊不禁,推搡着慕容尧回了马车。 携翠阁里人心惶惶,地上满是花瓶碎片凌乱不堪。 一向温柔平易近人的梅妃,平时连大声呵斥都很少见,这会却完全颠覆以往的形 象,像一头挣脱了锁链的张牙舞爪的凶兽。 “滚出去!”梅若依怒吼。 丫鬟奴才连滚带爬的退下去,她怨恨的咬牙:“楚漓,你居然还活着!你怎么非要 和我争和我抢呢?我作为楚家嫡女的所有荣宠都被你取而代之,后来我爱上慕容 尧,偏偏他心里只有一个你,现在你又要来夺走王妃的位子!” “慕容尧也真是顽固不化,我好不容易才打造出今天这个局面,他居然从来不肯碰 我一下,我明明比楚漓和谢碧强过不知多少倍,为什么他对我如此不公平?” 越想越恨,打碎了慕容尧为感谢她治病而赏给她的玉如意。 “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这么命大!” 贴身婢女瑟瑟索索的膝行进门:“娘娘,王……王爷……王爷回来了……刘总管让您……前 去诊病……” 梅若依眼中的凶横慢慢转成平静柔和:“告诉刘总管,我马上就过去,你们过来帮 我梳妆。” 这阴柔更让人胆寒,婢女抖得厉害,满头大汗,怎么也爬不起来。 梅若依弯腰捏起一个碎片,在那战战兢兢的婢女脸上摩挲了两下:“废物,要你们 有什么用!”电光火石间,婢女白皙的脖颈出现一道深深地口子,血汩汩的往外冒。 婢女惊悚的瞳孔扩张,身子终于软软的落下去。 梅若依发出畅快的笑声。 她身边容不下软弱的人,更不留不听话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 “姐姐还没来吗?王爷怎么不让其他大夫诊治诊治呢?”楚漓陪在慕容尧身边坐立不 安。 “漓妃有所不知,王爷的病唯有梅妃才有本事治疗。”刘总管回答道。 “梅妃?” 刘总管以为慕容尧把梅妃的事情告诉她了,看样子还没有,不由尴尬。 慕容尧拉过她的手:“等本王好点了就告诉你事情原委行吗?” “没关系,”楚漓避过她的目光,“这本来就是王爷的私事。” 梅若依在丫鬟簇拥中过来,仪态和气质隐隐和从前相似,大不相同的是那环佩叮当 的行头。她记得,梅若依从前总是一副男子装扮。 她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他身边的女人?楚漓情绪复杂交错,也顾不得和她说什么, 把她让到慕容尧床边。 视线落在楚漓,首先是满满的诧异,随之而来是浓浓的感动和喜悦,上前打量她: “果真是妹妹吗?” 眸子里马上溢出清亮的泪滴。 楚漓有那么一丝慌乱,哽咽着拥住她:“姐姐……姐姐……是我,我回来了……” 那一声“我回来了,”真是刺耳,梅若依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 楚漓闭上眼睛,为什么高兴不起来?虽然她成了慕容尧的妃子,可她一定有逼不得 已的苦衷,虽然一直是聚少离多,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啊!刚刚那一丝不快, 是妒忌吗? 梅若依给慕容尧诊了一会儿脉,皱眉问:“臣妾就说嘛,按时服药是不会出现什么 状况的,王爷一定落了是不是?” 听到“臣妾”两个字,楚漓定格梅若依脸上的目光顿时闪了闪。 刘总管急忙说:“是老奴疏忽,王爷微服私访的时候没带够数,所以短了五日的药。” 梅若依叹口气:“王爷身体经不起折腾,我再开两副新研制的药方,不可以再粗心 大意了。” “阿漓,本王有话对梅妃说,让刘总管带你回原来的院子看看吧。”慕容尧望着她说。 刘总管便把楚漓和阿丹领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留他们独处一室,她心里不是滋 味儿。 “在阿漓跟前,不要透露本王的病况,若她问起,就诌个没要紧的小病做借口罢 了。”慕容尧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再三嘱咐。 “这怎么可以呢王爷……就算臣妾医术再高明,王爷的病……怕是只有两年了,妹妹迟 早都会知道的。与其让她毫无防备的看着您病情恶化,还不如早点让她知道……”梅 若依忧心忡忡地说。 慕容尧干涩的嘴角轻微扬起:“之前本王巴不得早赴黄泉,可如今阿漓回来了,本 王有点舍不得……” “其实王爷的病也并非无对症奇药,臣妾不知该不该说。” 慕容尧大惊,催促:“是什么奇药?快说!” 梅若依略显迟疑:“古来治疗疑难杂症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渡血,从前王爷并无儿 女,所以臣妾没有提,现在,那个活蹦乱跳的女娃娃就是医治王爷的奇药,把她的 渡给您,您就……” “够了!这是什么荒唐的术法,再也不许提了!”慕容尧怒发冲冠。 “王爷不妨再想想,您贵为王爷,那孩子只是个女娃不堪大用,若她的命能换回王 爷的命是她的福气,何况您和妹妹来日方长……” “住嘴!这种事本王绝对做不出来!”慕容尧斥道,“她是本王的女儿,唯一的嫡 女,无论是男是女,本王都会一样疼爱!本王宁愿死也不会动小丹分毫,她们母 女,是本王倾尽所有要守护的人!” “王爷息怒,臣妾一心为王爷着想,才会提出这个极端的方法。既然王爷不肯接 受,臣妾便当没说过。阿丹是我的外甥女,我当然也不忍心……”梅若依啜泣着说。 “本王理解你的苦心,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慕容尧淡然说,“最近,本王会册立 阿漓为王妃,所以不能一直病恹恹的,这些还要有劳若依。” 第二十二章 吃醋 他为王,她为妃,兑现承诺的日子迟了太久,他要圆满这个诺言。 梅若依银牙暗咬,故作常态:“最近什么时候?妹妹才刚回来,王爷不必急于一时。” “不,本王命不久矣,要在以后的每一天尽力偿还她。”慕容尧决心道。 “不过……册立王妃有很多繁文缛节,安排的尽善尽美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准备好 的,而且臣妾手头并没有猛药,做出来需要一些时日。王爷不如一边筹办立妃典 礼,臣妾一边做药,到时候才不会让妹妹失望。” 慕容尧吁了口气:“的确不能太草率,那就依你所说吧。” “王爷,把补汤喝了。”梅若依舀了一匙递到他嘴边。 “你下去吧,本王自己可以。”慕容尧挥手。 梅若依眸光暗下来,放下汤碗,告了辞,躬身退下。 梅若依出了卧房,恨的银牙咬碎!慕容尧啊慕容尧,连她生的女娃也不忍动一根手 指头! 这四年多来,即使慕容尧忽视她,可毕竟是王府里唯一的妃子,不料楚漓刚回来他 就要改天换地! 楚漓,你当年没死,现在可说不定了! 楚漓不放心慕容尧,守在门外没走,见梅若依开门出来,紧跑两步凑过去:“姐 姐,王爷可安好了?” 梅若依僵硬的脸上盈盈荡出一个笑来:“妹妹不在的这几年,王爷嗜酒成性,以至 于身子出了毛病,按时服药就没甚要紧了。” 楚漓松口气:“有劳姐姐了。” 梅若依握住她的手,关怀道:“妹妹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跟姐姐通个气?姐 姐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我不想牵累姐姐,就在西南开了一家糕点铺子,供我娘俩生活用度。” “咦,这小姑娘可是妹妹的女儿?”梅若依俯身望着藏在楚漓身后只露半边脸的慕容 丹。 “是啊,这是丹儿,”楚漓拉过阿丹,告诉她,“这是阿娘的姐姐,是你爹爹的妃 子,你要叫姨娘哦。” 慕容丹不乐意的瞅着梅若依,一声不吭。 “快叫姨娘呀丹儿,姨娘会和阿娘一样疼你爱你哦!” “我不,小丹只要阿娘一个,不要什么姨娘。”慕容丹口气强硬。 楚漓就要责怪,梅若依揉揉慕容丹的头发笑道:“没什么,小丹怕生,多和姨娘相 处相处就好了。” 楚漓尴尬道:“姐姐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妹妹呀,待会儿带着丹儿去携翠阁吃晚饭,我们姐妹俩久别重逢,一 定要好好的聚一聚。”梅若依热切的说。 楚漓应了声,看着她的背影一度出神,印象中的梅若依和现实中的反差实在是太大 了…… 携翠阁的装饰异常富丽堂皇,这种华丽中隐隐透露着慕容尧对她的深情厚谊,楚漓 的心沉了沉。 丫鬟们忙里忙外的张罗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各色糕点菜肴琳琅满目一应俱全,梅 若依用玉箸挟过一片云糕:“这云糕可是携翠阁特有的点心,特别得王爷喜爱,每 次过来都会吃了才走,小丹觉得怎么样呢?” 慕容丹刚尝了一口,点点头:“还可以。” “小丹生的真是水灵,妹妹好福气,看来姐姐也要加油了……”梅若依眉开眼笑的赞不 绝口。 “姐姐一定会比妹妹好福气的。”楚漓挟了一口菜在嘴里,苦涩无味。 原来,任是亲姐妹也难以在同一个男人身边平分秋色,慕容尧的爱,她半点都不想 与人共享。 但梅若依是她的骨肉至亲,是世上唯一的亲姐姐,也只有这个姐姐才在她最落魄的 时候施以帮助,她永远都不能跟这个女人争风吃醋,哪怕自己被忽视。 梅若依热情洋溢的谈天说地,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 饭毕,丫鬟撤了桌子,梅若依还没有结束谈天的准备,楚漓却头痛欲裂,只能说: “来日方长,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叙,妹妹就先告辞了。”梅若依只好作罢, 送她们出了携翠阁才恹恹的回去。 刘总管安排了两名丫鬟给她,此时她只想跟阿丹两个人散会儿步,就把丫鬟打发走 了。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里,王府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梅若依变得几乎 让她不认识了。 “阿娘好像不喜欢姨娘,小丹也不喜欢,爹爹却喜欢,真是讨厌。”慕容丹咕哝道。 “小丹怎么知道爹爹喜欢姨娘啊?”楚漓怔了怔,轻声问。 “今天爹爹把我们赶出来,跟姨娘说私房话说了那么久,不是喜欢是什么。”慕容丹 翻了个白眼吐吐舌头。 “爹爹是王爷,他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也许他不会一直疼爱小丹一个,不过 小丹永远是阿娘心里的唯一,永远不会变。”楚漓俯身拥住她。 慕容丹两只小手拍拍她的背:“小丹有点后悔了,要是我们不跟爹爹回来就好了。” 事到如今,还有回去的余地吗?胸口沉闷,楚漓吁了口气一言不发。 白天在回来的途中,慕容尧说别苑什么都没有变,不在这几年,一直是他在别苑 住,她们母女回来他就搬了回去。刘总管白天要带她去别苑熟悉一下,可是她一直 候在慕容尧室外,紧跟着去了携翠阁,这会儿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别苑。 如今的别苑的确跟从前大不相同,从前里里外外就阿彩一个伺候,现在还没进门就 一群丫鬟簇拥而来迎接问安。 她着意打量了一下丫鬟们,不复当年光景,阿彩的影子也没见到,不晓得她身在何 方,是否安好?当初要不是阿彩去通风报信,她连一丝生机都得不到…… 进到里间,桌子前赫然立着一个身影,背对着她,她愣了愣,慕容尧身体欠安而且 天色已晚,来这里做什么? 她带着小丹过去给慕容尧问安。 慕容尧伸手扶她:“这些繁文缛节今后就免了,本王在这儿候了小半天了,干什么 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梅妃姐姐邀我们去携翠阁吃了饭。”楚漓垂眸。 慕容尧见她脸色不好,上前问:“你们姐妹是该好好聚一聚,聊了些什么,怎么好 像不开心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风筝 “不外乎姐妹之间的体己话,臣妾觉得乏了,王爷还是回去吧。”楚漓绕到窗前站着。 慕容尧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笑道:“本王等了那么久,也不安慰安慰本王呀?这更 深露重的,路子又远,你就发发慈悲让本王在此歇一晚吧?” “臣妾的确乏得很,王爷改日再来吧。”楚漓挣开他冷冷的说。 “那你早点睡,本王明天早点过来。”慕容尧失落的出去了。 刘总管慌的递来披风给他系上:“王爷,您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老奴让厨房准 备宵夜吧?” “免了,本王没胃口。”慕容尧烦躁的说。 好不容易挨到东方泛鱼肚白,慕容尧归心似箭的来到了别苑。 卧房里静悄悄的,楚漓仍睡着,丫鬟正要通报,慕容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丫鬟乖 乖退下。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挨着床沿,她憔悴消瘦的容颜彰显在眼下,四年来累积的沧桑 让她看上去特别柔弱。 那浓密的睫毛居然是湿润的“她哭了?慕容尧再次被撼动,万分心疼。 这么久的思念这么久的魂牵梦绕,他总算能在现实中注视她摸到她感受到她的气息。 他低头,把唇贴在她的眼睛上拂去她肌肤上的泪痕。 当年置身火海的场景总是在梦里重演。 她捂着伤口拼命地往窗口爬,可是火舌已经舔上她的衣角,周围充满了窒息的恐 怖,她的心早已血流成河! “王爷为了哄我让我尽快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你的小命就交由我随意处置了……” 谢碧骄狂的笑声久久在耳边回荡,把她送到了绝境。 谢碧在她身上刺下去的利刃,是慕容尧授意的啊!他决心要了孩子的命,她无力回 天! 当在将军府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了爹爹,她这个不孝女伤透了他的心,就算阿彩把 信物送到她也没报什么希望。可事实证明,无论何时爹爹都不会弃她不顾,她趴在 爹爹哭的像个走投无路的乞儿。 谢碧不知道她怀了身孕,所以那一刀没有针对腹中胎儿,虽然正中腹部,刀锋却偏 了一丝,胎儿侥幸存活。虽然父母不计前嫌,可他们的好,她受之有愧,便留书一 封只身去外面讨生活了。 她没脸面对过去,更不想躲在家里靠父母的庇护生下孩子,迟早会因她臭了将军府 的名声…… 她惊惶中猛然起身,发现脸上湿哒哒的都是泪,慕容尧就坐在旁边更惹她吓了一跳。 “王爷这么早就过来了!”她忙拭干脸颊,惊魂未定的道。 “这么多年,习惯了早起,反正也睡不着。”慕容尧目带柔情,伺候更衣的丫鬟拿了 衣服过来,却被慕容尧接在手里,笨拙的连扣子都系歪了。 楚漓莞尔一笑,压在心头的阴云倒散了些许:“我自己来吧。王爷去看看丹儿吧, 昨天睡得晚,不知道这会儿起来没。” “阿丹已经起来了,阿娘这么晚才起,是不是睡得很香呀?”慕容丹蹦蹦跳跳的走进 来,扑到楚漓身边抱住她的腿撒娇。 一家三口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慕容尧提议饭后去王府后面的山上放风筝,还可以扑蝴蝶采蘑菇,慕容丹兴高采烈 满口答应。 楚漓知道他想多和她们相处相处,心中暖暖的,他做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吗?是真 心还是假意,她无力揣摩了,她宁愿相信他们真的回到了初识时的那种感情。 “阿娘小时候是不是也喜欢放风筝?丹儿最喜欢蝴蝶风筝,阿娘喜欢什么样的?”慕 容丹吃着盘子里的虾仁,奶声奶气的问。 慕容尧接过话茬:“你阿娘可是女中豪杰,小时候喜欢舞刀弄剑,像个男孩子一样。” “阿娘喜欢舞刀弄剑?丹儿怎么从没见过,阿娘,爹爹说的是不是真的?”慕容丹歪 着脑袋看楚漓。 楚漓抿了一口汤,不以为然的说:“以前的事了,早就连提刀的劲儿都没了。” 慕容尧猛然一震,记起废了她武功的事,一脸的愧悔:“本王欠你……” “不愉快的事就别提了,安心吃饭,小心消化不良。”楚漓抽出丝绢擦擦嘴。 刘总管进来通报:“王爷,赵大人要事求见。” 慕容尧不假思索的道:“不见。” “正事要紧,我们先去山上等着,王爷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去就是。”楚漓牵着慕容丹 的小手,说道。 慕容尧欲言又止,只得答应:“好吧,山上风大,多穿件衣裳。”然后叮嘱奴才们形 影不离的跟着,丫鬟也随身伺候。 刘总管侍奉慕容尧吃了药,来到前厅接见刺史赵大人。 赵大人事无巨细的把事情陈明,他却连对面赵大人的模样都看不清,眼睛干涩的 紧,头昏沉沉的,心窝闷闷的。 难道要犯病吗?不,不能在臣子面前出糗,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会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强撑着抬袖擦了擦额上汗粒,敷衍了几句,至于赵大人所说何事,他脑子里嗡嗡 作响根本听不清楚。 赵大人被打发走了,刘总管赶忙道:“王爷,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老奴去传大夫!” “不用……”他逞强起身,却连跨过门槛的力气都没,身子摇摇欲坠,双目漆黑,直直 的栽了下去。 刘总管反应敏捷的接住慕容尧,只见他脸孔青灰,惊慌失措的扯开嗓子:“快去传 梅妃,王爷昏倒了!” 清风徐徐,慕容丹拿网子在花丛里扑蝴蝶,异常兴奋。 楚漓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听欢声笑语享花草芬芳。 丫鬟拿过风筝,把线缠好,慕容丹却望望山下:“爹爹来了再开始吧,那样才好玩!” 楚漓劝了几句:“可能爹爹被什么事拖住了,阿娘陪你一起不好吗?” 慕容丹执拗的非要等慕容尧过来才肯,楚漓没办法,只好依着她,可是天色越来越 沉,慕容尧还是没有来…… “阿娘,爹爹的大事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慕容丹眼巴巴的盯着风筝,有点失落。 楚漓柔声安抚:“可能事情临时有变,爹爹来不了了。” 慕容丹坚信不疑的样子:“爹爹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一定会来的。” 第二十四章 刺伤 她站在山坡上把丫鬟和奴才支开,耐心的守望,目光锁在慕容尧随时可能出现的山 脚,直到日暮四合,也没离开那个地方。 隐隐几声闷雷在天空炸响,越来越清晰,雨点随之而来。 “小丹,我们赶紧回去,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楚漓慌忙为她遮雨,可慕容丹仿佛 等不到爹爹就绝不离开,在原地纹丝不动。 尽管有丫鬟遮雨,可风扫过来,瞬间把衣裳打湿。 “爹爹不来,会不会是故意的,也许处理什么大事根本就是借口,他是想趁机把我 们丢掉?”慕容丹揉着红彤彤的泪眼钻进楚漓怀中。 楚漓心头抽痛,忍不住泪水涟涟。 “漓妃娘娘,您快带着小郡主到草屋躲躲吧。”丫鬟们也都湿透了,其中一个开口劝。 “不要!”慕容丹哭着跑开,嘴里嚷着,“你们都是坏人,是骗子,我再也不理你们 了!” 楚漓正去追,恍见昏沉的天空闪过一道亮光,直奔慕容丹而去,那小小的身子应声 而倒! 楚漓失了心的把慕容丹抱在怀里,一枚月牙形的飞镖插在细小的手臂上,血汩汩的 往外冒,她肝肠寸断的叫出声:“丹儿!” “小郡主年幼体弱,飞镖虽然没有涂毒,伤口却很深,加上受了风寒,伤口很容易 感染。臣已经尽全力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大夫哀声说。 “不会的,不会的!”楚漓方寸大乱的攥着阿丹灼热的手,“小丹一定会没事的,小 丹你快跟娘说句话,睁开眼睛看看娘,我可怜的孩儿……” 面前昏睡着的小丹脸红的苹果一般,嘴巴却惨白干涩,长长的睫毛安静的搭在死寂 的脸上。 “我们母女才刚回来,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了,凶手抓到了没有?”楚漓镇定下来颤 抖着声音问。 旁边候命的侍从拱手:“回禀娘娘,刺客行踪极为隐秘,飞镖上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饭桶!”楚漓咆哮,“找不到凶手你们提头来见!”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她们才刚回王府第二日,到底谁这么狠心把目标瞄准一 个无辜的孩子呢? 她们给谁造成了威胁?抑或是慕容尧的仇家? 楚漓不敢深思,忽然派去通知慕容尧的丫鬟过来,急不可待的问:“有没有告诉王 爷?王爷是不是正往这边赶?” 丫鬟略显迟疑,开口说:“娘娘,奴婢没见到王爷,刘总管说王爷不便接见,梅妃 的婢女也在门外候着,奴婢想着,王爷可能再和梅妃……” 楚漓复又无力的跪倒床前,所有的期待顿时化为乌有。 丹儿病得这么重,都是因为要等他,他好像早就把对女儿说的话抛诸脑后,心思都 在梅妃身上! 她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信任的墙,还是被他亲手推倒了! 她要脸颊蹭着小丹的额头,轻轻地说:“不怕不怕,爹爹不疼丹儿,阿娘会永远把 你当作心肝宝贝……” 楚漓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死未卜的女儿,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丫鬟劝了几次都没用。 过了漫长的七日,阿丹总算从阎罗殿逃回来了。 大夫说这孩子能活过来也是个奇迹,已经完全没有性命之余。楚漓也像起死回生, 紧紧地搂着阿丹,喜极而泣:“我的孩儿,你总算活过来了,阿娘再也不要你受一 丝伤害!” 阿丹被搂的太紧差点喘不过气,楚漓松开她,她红着脸问:“我昏睡的这几日,爹 爹来过吗?” “你爹爹……实在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过来。”楚漓抽了抽嘴角。 阿丹马上泪如雨下:“爹爹连小丹差点死掉都不在乎,爹爹一点都不疼小丹了,阿 娘,我们怎么办……” 楚漓红着眼眶扬起笑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实在有事出府了,要不然怎么可能 对我们这么可爱的丹儿不问不顾呢?” “阿娘撒谎,我不想听!”阿丹哭的更厉害了,哑着喉咙,“爹爹喜欢的是梅妃,他 不喜欢我们,他说陪我放风筝他根本没去,小丹受伤了他也不当一回事……” “小丹乖,小丹不哭,小丹有阿娘一个人就够了……” “阿娘,丹儿对不起你,在客栈的时候,丹儿以为爹爹是真心疼阿娘,丹儿便和他 联手唬了阿娘……没想到,他连真心都是装的,丹儿错了……” 楚漓惊异的望着面前不停抹眼泪的泪人儿,乖孩子,口口声声要爹爹陪竟是为了她 这个阿娘着想! “阿娘一个人太辛苦了,丹儿以为他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是真的,便想个法 子让他装病,唬阿娘心软跟他回去,然后阿娘和爹爹就可以永远开心快乐的在一起 了……”阿丹剧烈的抽泣着,单薄的身板抖得厉害。 “丹儿没错,丹儿这么懂事,都怪阿娘……” 楚漓本就精疲力尽,情绪一激动,两眼一黑陷入昏厥。 慕容丹撕心裂肺的呼唤她,丫鬟急急请来了大夫。 这些天几乎没怎么睡觉,饮食也不规律,营养匮乏,才会支持不住,大夫开了补 药,服个几天就能调养过来。 慕容丹趴在床头,纹丝不动的注视着昏睡的楚漓。 此时丫鬟奴才出去问安,慕容尧随之而来,身边梅若依紧跟。 慕容丹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他,把楚漓护在身后,凶巴巴的道:“你出去!” 慕容尧没放心上,迫不及待地说:“丹儿让开,让本王看看你阿娘。” 慕容丹却拼命用两手抵着他不让他上前:“你这个坏蛋,伪君子!你说会疼阿娘根 本就是假话,我讨厌你!” 慕容尧急切地解释道:“本王的病刚有起色就来看你们,谁知道一病就病了这么多 天,究竟发生何事,丹儿跟爹爹说说!” “还装病!这招就是我教你的,别想糊弄我!”慕容丹抵触情绪不容安抚。 “臣妾去看看妹妹吧,回头告诉王爷情况。”梅若依请了命,就要过去。 慕容丹恨恨的瞅着她,见拦不住,照她手腕上一口下去死死咬住,梅若依疼的尖叫! 慕容尧情急之下把小丹一把推开,梅若依白皙的手腕出现两排血淋淋的齿印。 第二十五章 禁闭 “丁点大孩子,怎么戾气这么重!”慕容尧捧着梅若依的手对小丹呵斥。 “要不是她爹爹也不会冷落阿娘,我就是要咬她,咬死她!”小丹从柜脚爬起来,捂 着额头大声反驳。 慕容尧气红了眼:“姑娘家行为举止这么没教养,本王今日就要挫挫你的锐气!” 于是,小丹在拳打脚踢的反抗中,还是被拎出去关进了小黑屋! “慈母多败儿,本王以前没机会管教,从现在开始就要严加管教!” “丹儿……丹儿娘在这儿……别怕……”楚漓挣扎着睁开眼睛,噩梦的情景让她心有余悸。 “丹儿怎么不在,她去去何处了?”抓住一个丫鬟大声问。 丫鬟胆战心惊的回答:“小郡主被王爷……关了禁闭……” 禁闭!如同五雷轰顶,她跳起来嘶声问:“禁在何处,赶快告诉我!” “后院一个破落的屋子里……娘娘冷静点,小郡主咬破了梅妃的手,王爷要让小郡主 长长记性,现在不是时候……” “马上带我去后院!”楚漓红着眼咆哮,“丹儿大病初愈,伤还没好,就算她做错 事,也不能把她一个人关起来啊!” 丫鬟拗不过,只好领她去了后院,后院原是下人动刑的地方,这几年慕容尧废了刑 罚,后院便破落无人了,是个肮脏晦气的地方。 “娘娘见了小郡主就赶紧回去吧。” 楚漓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仓皇的视线锁在慕容丹身上。 屋子里空气混浊,暗无天日,几只耗子来回窜,慕容丹脸色煞白的躺在地上,鞋子 都掉了。 楚漓颤抖着把女儿拥进怀里,怎么叫都没反应,身上烧的滚烫,额头上的血已经凝 固。 “丹儿!”她肝肠寸断的哭喊,“我的宝贝儿,阿娘没保护好你,阿娘该死!虎毒不 食子,慕容尧当真比恶虎还要狠毒!” “王爷,臣妾学了几套点穴的功法,可帮王爷疏通脉络。”梅若依一面帮他揉太阳穴 一面说。 慕容尧便褪去衣服,盘腿而坐,梅若依在后,摩拳擦掌的在他背后点来点去。点每 一个穴道之前,她都要掐指算算日子。 忽然一声巨响,楚漓破门而入,怀里横着昏睡不醒的小丹,她怒气冲天的嚷:“慕 容尧,你给我出来!” 慕容尧一震,急急理好衣衫就要下床:“阿漓,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本王昨天去看 你你还没醒,本王还惴惴不安了一夜。” “看见我好端端的出现在这儿,王爷心里其实是失望的吧?搅了王爷和姐姐的良 宵!”楚漓恨恨的说。 “没有的事,梅妃在帮本王疏通脉络,治病的疗法……” “你撒谎还没完没了了!丹儿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根本就没病!慕容尧,无论你 对我安的什么心思我都无所谓,可丹儿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呢!你说带她放风筝,结果你根本没去,丹儿却固执的等了整整一天,风雨交加的 时候遭人偷袭,中了飞镖,险些没命!而你呢,你连看都不屑去看,反倒直接将她 禁闭起来!既然你根本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口是心非!” 她这一通话像是漫天箭羽射进他心中,只见慕容丹躺在楚漓的臂弯里,瘦小的脸蛋 儿白的吓人,额头上的血窟窿像是一道深疤。 他艰涩的开口:“本王,没听说丹儿受了伤……” 楚漓大声冷笑:“就算你不知道她身上有伤,那额头撞成这样你不会也没看见吧?” 小丹被拖走的时候一直用手捂着额头,他,并没有注意到。 他欲言又止,心痛的将要窒息:“是本王……疏忽了……” 楚漓愤恨的哽咽起来:“在你心里,任何人都比丹儿来得重要,慕容尧,你没资格 做一个父亲!” 他的心仿佛血流不止,话语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楚漓骂得对,他不是个合格的 父亲! 他觉得小丹是第一个孩子是嫡女,理应知书达理教养有方,首先要改改她的野性, 根本没注意到她是否有承受的能力。 楚漓失望透顶,低头蹭蹭小丹的脸颊,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慕容尧伸出手,想说什么,可却无言以对。为什么,为什么如今你就在我身边,却 像相隔千里那么远,远的,他怎么也够不到。 不行,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他煎熬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能任由那 轮明月再消失无踪!慕容尧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直冲别苑。 一言不发的梅若依捋了捋头发莞尔一笑,眉目中洋溢着数不清的得意。 慕容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日重似一日,危在旦夕。 楚漓自责的捶自己的头,泪雨滂沱:“阿娘没本事,保护不好丹儿!阿娘该死!” 慕容尧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不是你的错,是本王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 的责任,本王保证,以后定无微不至的爱护自己的孩儿。” 楚漓抗拒的逃开他,他的到来让她只有恐惧,指着门外嘶哑的嚷:“你走开!丹儿 没有父亲,一直都没有,所以现在和以后都不需要!” 慕容尧下意识的抽抽嘴角:“本王出去,在门外守着。”转身的那一刻潸然泪下,来 到走廊下无力的靠在柱子上,目不转睛的从窗户往里望着。 楚漓伏在小丹床头,削瘦的肩膀上下抖动着。焦灼的等着那黏湿的伤口结痂,等着 那苍白的小脸充盈红光,等着那颓然的生命力春回大地……如果等不到这些,她不知 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痛恨,痛恨自己明明知道不能相信他,却还不计后果的抱了希望。在她的心潮终 于稍微平稳的时候,他把丹儿禁闭在小黑屋,让她痛的排山倒海…… 夜里下了场雨,淹没了慕容尧在窗外的温言润语,楚漓睁着眼睛倾听了一阵,门外 咳嗽的声音压过了雨声。小丹动了一下,她轻轻地拍着女儿,慢慢闭上眼睛。 清晨依然是阴天,楚漓起的晚了些,拉开门的时候,靠在门外的人顺着门倒在了地 上,吃力地爬起来,对上楚漓冰冷的口气:“王爷回去歇息吧,别挡在门口。” 第二十六章 疯子 慕容尧嘴唇冻的发青,浑身空荡荡的,眼底却依然泛起淡淡笑意:“嗯。” 起码她还主动搭理他,而且听上去还有点关怀的意思。 楚漓吃饭时间都守在小丹身边,她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绝对不能垮,只有自己才是 女儿的盾牌。 所以每次丫鬟端来饭菜,即使没胃口也会勉强吃点,有了精力才能保证不让那些人 有机可乘。 慕容尧每天都会过来探望,但楚漓再不让他进去。过了十来天,小丹的病情才终于 好转,只是比之前沉默寡言了,也不提那个叫做“爹爹”的人了。 终于,慕容尧体力不支如一片萧索的叶子飘然坠下。 刘总管等人惊慌失措的将慕容尧就近抬进屋子,梅若依也随之而到。 “王爷是什么情况?”楚漓问。 梅若依闪烁其词:“前几天王爷病情反复,调养了七八天才能下地,这不,刚有起 色又淋了雨吹了风,不加重才怪。好在姐姐研制出新的药方,比之前的药效要好, 妹妹也不必太过担心。” 慕容丹巴巴的说:“爹爹不是装病的吗?” “病岂是随便可以装的?”梅若依说,“你爹爹也真是用心良苦,怕你们跟着担惊受 怕,非不让说出去。”抬头看着楚漓,“还有上次在王爷的房里,姐姐真的在给王爷 治病疗伤,妹妹别想多了。” 楚漓怔怔的愣在那儿,心一下子空了。 所以说,当她们在后山等他的时候,他其实是犯了病才没能去,而且一病就是那么 多天,更不知道阿丹受了伤。 “阿漓别往心里去,本王的身体本王清楚,区区小病罢了。”慕容尧恢复了意识,柔 声说。 反反复复的犯,怎么会是区区小病? 楚漓呆呆地出了门,立在廊下,心乱如麻。 心里那股愤恨轻而易举的淡化了,怎么努力都恨不起来了。 梅若依从里面出来:“姐姐带你散散步吧,妹妹这次回来,还没机会看看故人呢。” “故人?” “以前在王府住这么久,对妹妹悉心照顾跟前跟后的那个小丫头,妹妹应该没忘吧?” 楚漓惊道:“阿彩现在何处?” 能打听的人都打听过了,却没有人告诉她阿彩的下落。 “她早就不在人世了,那个凶手倒是还在,我领妹妹去瞧瞧。” 刚一进地牢,就听到各种鬼哭狼嚎,气味更是刺鼻,她顿住了,迟疑不前。 眼前的黑暗混浊令她触目惊心,恐怖的往事历历在目,慕容尧的绝情,谢碧的狂 笑,被烈火吞噬的血流成河…… “妹妹怎么不走了?那个罪该万死的谢碧就在里面,不亲眼看看无以解恨。” 谢碧!楚漓切齿道:“阿彩死在她手里的?” “妹妹当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阿彩去王爷那儿为你喊冤,然后被谢碧令人乱棍打 死,拖出去喂狗了……” “别说了!”楚漓痛苦的嚷道,“谢碧呢,我要见她!” “妹妹跟我来。”楚漓跟在梅若依身后走进了地牢。 里面恶臭熏天,到处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只有柱子上的火把跳跃着格外耀眼。 谢碧被关在最里面,走到门口的守候,楚漓抑制不住的胃里直翻涌。 乱糟糟的干草中耗子窜来窜去,从两面泥土脱落的墙壁中间冒出两条黑漆漆的铁 链,吊着两条手腕磨到骨头的胳膊,中间的人跪在地上头往下垂,乱蓬蓬的的头发 盖了半截身子,蜈蚣在身上爬进爬出。 刺鼻的恶臭钻进鼻子里,胃内翻江倒海,楚漓疯狂的吐了。 “这便是那个谢碧,最精彩的在脸上,妹妹看了肯定能把恶气出了。”梅若依两眼发 光。 “妹妹离开王府后,王爷对谢碧的宠爱也没持续多久,然后她就给弄成这般模样 了。那细皮嫩肉的脸蛋儿上,可是整整刮了八百刀,用铁链锁上,让她求生不得求 死不能。” 楚漓看她说的兴起,淡淡的吐了口气:“姐姐喜欢看花脸妹妹就不奉陪了。” 梅若依却转到她面前,挑眉:“妹妹是不是认为我在幸灾乐祸,觉得我恶毒了?可 这是出自王爷的手笔啊,好歹是同床共枕过的女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最恶毒的 莫过于王爷呀!” “妹妹知道吗?我每天跟王爷治病的时候聊的都是如何彻底康复,而彻底治愈的唯 一办法就是饮下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王爷可以左右的就只有妹妹的女儿,妹 妹回来之前,王爷可是为了这个问题大伤脑筋。怪不得千方百计要你们回来,说不 定早有图谋,毕竟是王爷,心思不是等闲之人琢磨的透的。” “这个消息对于妹妹来说可能很残忍,可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 妹再遭丧子之痛啊!妹妹千万别跟王爷说是我告诉你的,你也看到了,忤逆他的人 会落得谢碧这般悲惨!” “王爷哪怕对妹妹有一丝真心,当初就不会那般绝情了!丹儿才多大的孩子,他一 怒之下就把她关了禁闭,哪有半点父女之情?丹儿被刺伤,那刺客查了那么久不也 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不会的!不会的!楚漓抱住头疯狂的嚷。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这么对小丹的,绝不会! 阴风阵阵,浑浊的空气钻进毛孔带来麻痹的窒息,她簌簌发抖,每一个毛孔针扎似 的疼……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所以才冒着生命危险说给你听。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尽到 了自己的责任。”梅若依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撒谎!”楚漓哭着跑出去了。 别苑里,不见阿丹的踪影,侍奉的丫鬟也不见了! “小郡主呢?”楚漓抓住一个奴才大声问。 然而没人知道她们的去向。 她顿时乱了方寸,里里外外的翻找,不停地喊着阿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 “大老远就听见阿娘的声音,阿娘发生什么事了?”她感到面临天崩地裂的时候,突 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进耳朵。 楚漓激动的抓住她上下打量,哭的一塌糊涂:“见不到丹儿阿娘就心慌,下次不要 一声不响的离开阿娘知不知道!”用力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像是弥足珍贵的宝贝失 而复得一样。 “阿娘你别怕,丹儿跟厨娘学做饭呢,瞧,丹儿给阿娘做的鸡汤,阿娘这么虚,要 补补才行。”阿丹搬过丫鬟手中的食盒,掀开盖子给楚漓看。 第二十七章 赌注 楚漓拿丝绢擦去她脸上的烟灰,笑中有泪。 “可香了,阿娘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小郡主吃了厨娘做的鸡汤,赞不绝口,就非要自己做给娘娘吃,说自己做的才有 意义,还险些把锅砸了。” 楚漓舀了一匙喝下去,眉目含笑:“丹儿真是心灵手巧,味道很棒!” “阿娘喜欢的话,下次丹儿再做给阿娘吃。” “不许再去厨房了!再也不要出去了知道吗?” “丹儿想出去玩嘛。” “这件事必须听阿娘的话!”楚漓不容反对的说道。 …… 慕容尧服药后又胸闷了一阵,半晌,觉得好点,刘总管才告诉他:“王爷……刚才探 子把郡主遇刺的幕后主使查出来了。” “快说,到底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慕容尧睁大了眼睛。 敢动他的心肝儿,他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比谢碧的下场还要凄惨百倍! “不是别人,却是……梅妃!” “消息属实吗!”慕容尧难以置信的直起身子。 “王爷,探子都是府里的死士,绝对可靠!而且,梅妃这个人怕是早有蓄谋,因为 当年梁楠毒死牢中,也是她派人投毒的。她行事非常缜密,若不是郡主遇刺查出线 索,梁楠的死怕是永远不明不白!” “连漓妃丢的玉簪也是梅妃一手操纵。” 什么! 他猛地往床头靠过去,后脑勺撞在木板上也毫无感觉。喉结抽动了一下,他给她 的,竟然只有亏欠! 种种误解种种假象,他竟然被幕后凶手牵着鼻子走! 她没爱上梁楠,也没背叛他任何,她一向高高在上傲不可挡,却一次次的跟他妥 协,可他一次又一次的践踏蹂躏,把她逼上绝路! 从前到现在,她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 “梅若依,本王要将她碎尸万段!”慕容尧双目喷出怒火,拔剑就走。 “王爷,漓妃娘娘求见!”丫鬟过来通报,吓得退避三舍。 “王爷,说不定漓妃有急事求见。”刘总管追上来说。 慕容尧略镇定,嘱咐刘总管:“把她看好,别让她偷溜出府,本王马上就去拜访她。” “喏。”刘总管这就去安排。 门外,楚漓锦衣华服婷婷而来。 她绫罗裹身,长裙委地,云袖飘扬,眉若远山目似晨星,脂粉薄施。柔顺的长发梳 着精致的凤髻,别着之前在集市上他亲手给她戴上的簪子,乍看上去,恍若仙女临 凡。 慕容尧深深的望着她,眼中满是迷醉:“阿漓,你永远都是这么好看……” 下一瞬,楚漓屈膝跪在地上:“求王爷放我们母女一条生路,让我们离开王府再也 不回来!” “如今王爷的病有那么多大夫和梅妃照顾,臣妾是可有可无之人,求王爷放我们自 由,臣妾感激不尽!”说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本王不答应!”慕容尧安稳了片刻的心再次绷紧,“你是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怎么会是可有可无!阿漓,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本王,本王一定会给你!本王什么都 可以给你就是不要你离开,不要!” 楚漓料到他会这么说,起身冷笑:“王爷,臣妾下定决心了,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要 让丹儿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自由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本王会保护你们母女,你们是本王的家人,再没有人可以动你们一丝一毫!心怀 不轨的人,本王会把他们全部除掉!”慕容尧把手覆在她的手上。 他的手很冷,简直冷到骨头缝。阿丹被禁闭在肮脏阴暗屋子里的情景在她脑中挥之 不去,语气最后尽是讽刺却掩不住眼中的哀伤:“可惜,罪魁祸首就是王爷你呀!” “阿漓,你所言何意?” “臣妾的意思王爷还不明白吗?王爷竟然想饮亲子之血来换贵体痊愈……”楚漓睫毛上 的泪珠终于滚落,牙关紧咬,“王爷纵然崇高贵重,可丹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也是你的骨血,求王爷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慕容尧激愤的质问:“是不是梅若依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打算要了丹儿的命对不对?慕容尧,我没 想到你已经自私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亏得我以为你真心悔过,真心想重新开 始,到头来居然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阴谋!”楚漓双眼赤红,花枝乱颤。 慕容尧,他口口声声要她相信他,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她九死一生养活大的女 儿,是她的命根子啊,他居然…… 慕容尧用力拉过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的长发低声上:“梅若依和本王上过这个疗 法,本王当然不会接受,丹儿是本王的孩子,本王当然不会……” “孰真孰假也无所谓,”楚漓泪雨磅礴,呜咽,“只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我就放心 了,你就允了吧……” “本王决不答应!”慕容尧忽然背过身去,不容置疑的怒道。 当年以为她命丧火海之时,他陷入绝望的地狱,之后梅若依帮她澄清某些误会,他 生不如死苟延残喘。 “尧,你真的不能成全我最后的心愿吗?” 从她嘴里吐出他的名字,带着哀伤欲绝的意味,他回头,只见一把利刃攥在她手里 指着自己的脖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女儿,可她是我生命中所有的意义,求你放过 她,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慕容尧惊慌失措:“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是王爷亲手把我们推到绝路的!”她声音嘶哑,“尽管你曾经对我那么残忍,我还 是愿意试着相信你,可你总是随意践踏我对你的信任。我不会再拿丹儿的命……做赌 注……” 疼的分崩离析,慕容尧黯然失色:“本王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千山万水……终究难以 跨越……” “本王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不会让你等太久。” 也许,让她离开才是明智的。反正他命不久矣,与其让她陪着煎熬还不如放手……有 丹儿陪伴,她的生活将很快乐…… 第二十八章 挟持 尽管心很疼,尽管万般不舍…… “希望王爷说话算数。”楚漓扔掉匕首,毅然决然的走了。 慕容尧猛然扫落一桌子的文书,颓然哭泣:“醒醒吧慕容尧,别做什么春秋大梦 了,你注定被人厌恶,注定被最心爱的女人抛弃,像垃圾一样被丢掉,没人疼惜……” “你就是无可救药的可悲可恨之人。” 携翠阁。 梅若依一身王妃的打扮,明艳照人,对着镜子转来转去,周围跪了一圈丫鬟奴才, 个个阿谀奉承。 “娘娘端庄秀丽,全然王妃的风范,这王府里再也没人比娘娘更配得上王妃之位了……” “对于志在必得的东西,早一点享受才是。” “我们的人观察到漓妃的动静,她刚从王爷那儿回来。娘娘下手的时机到了,抓走 慕容丹杀掉,然后您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王爷服了解药,王爷一痊愈,漓妃必定认为 慕容丹死于王爷之手,此后他们之间就不共戴天,王府,就是王妃娘娘您的天下了!” “您只要在一旁添油加醋,漓妃一定会惹恼王爷,王爷必然结了她的性命,王妃的 地位就指日可待了。”出谋划策的婢女俯首帖耳。 梅若依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梅若依团弄着那些瓶瓶罐罐,轻笑:“我想杀了你简直易如反掌,之所以留你到现 在,是想让你再次品尝死在心爱的男人手下的滋味儿,那滋味儿一定非常奇妙……” “一开始就死在那场大火不是更好?你越是挣扎,我就越要你痛不欲生。” 然而下一秒,一个奴才歩不成行进来趴在地上,声音都是抖的:“娘娘,娘娘大事 不好了!刘总管带了一帮人来,娘娘快逃吧!” 梅若依怒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为什么要逃!” 奴才抖的厉害:“东窗事发了!刺伤小郡主的刺客被抓住,供出了娘娘,连带当年 梁楠的死因也被供出来了!” 梅若依怦然倒进椅子里,嚷道:“一帮饭桶!这么简单的事都拖泥带水,枉我费尽 心机一场空!”烦乱的扯下头上金钗,胡乱挥舞,把眼下的奴才刺死了。 贴身婢女开口道:“当务之急不能落在王爷手里,娘娘还是从后门逃吧!” “你以为我能轻易逃脱吗?”梅若依红唇绽开,凄厉的冷笑,“慕容尧现在肯定恨不 得把我生吞活剥,说不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到时候比谢碧的下场更惨不忍睹! 他心里只有楚漓母女,我等命如草芥!” 她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来的太突然了! 眼看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没关系,要我死我也不会孤单,去别苑,拉那个贱人陪葬!”梅若依挑眉,眸子里 散发出狠厉的光芒。 …… 楚漓回别苑的路上一直回味着慕容尧说的每一个字,他拒绝的时候,她生气,现在 他有应允的势头,她却内心空落落的。 魂不守舍的进了别苑,丫鬟们一派仓皇的模样。 “发生何事了?”楚漓沉着问。 丫鬟们却纷纷跪下:“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到底发生何事,你们倒是快说!” 负责照顾慕容丹的丫鬟难为情的告诉:“刚才梅妃来过,说是找娘娘,娘娘不在就 把小郡主带走了!” “我再三叮嘱不经我同意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带走小郡主,你们都聋了吗!”楚漓怒声 斥责。 丫鬟挽起袖子露出一道道红痕:“梅妃来势汹汹,我们稍有不遵就让奴才棍棒相 向,奴婢奈何不了……”丫鬟抽泣着,从袖胸前衣服里抽出一股金簪,“这是梅妃不经 意落下的,娘娘您看。” 金光熠熠的簪子,雕着鸾凤和鸣,这种贵重的发饰只有王妃才可以佩戴,难道姐姐 垂涎王妃之位?再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个“梅”字。 楚漓瞳孔放大,这“梅”字镌刻的手法格外眼熟。 她掏出当年那把银梳,把上面“楚漓”两个字细细对比,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心头大震,难不成当年用奸计陷害她的人就是梅若依?她可是她的亲姐姐啊!即便 从小到大几乎没在一起相处过却也是血脉相连啊! 慕容尧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脚边那把匕首静静地躺在地上,却时时刻刻凌迟着 他的心。 刘总管慌慌张张的进来通报,上气不接下气:“王爷,梅妃挟持了小郡主,护卫没 法下手啊!” “在哪里!”慕容尧猛然起身,急急的睁大了眼睛。 “在携翠阁的最顶层,护卫靠近一步,她就摔死小郡主,只许漓妃一人上去,您快 去看看吧!” “丧心病狂的疯子!”慕容尧怒喝一声,手指攥的咯吱响,急急往外冲! “王爷身体为重,不能太过激动!”刘总管小跑着紧随其后。 “阿漓和丹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还要身体何用!”慕容尧气势汹汹的怒吼。 慕容尧飞快的往携翠阁奔去,阿漓,你不能有事,你不是想远离此地吗?本王答 应,本王什么都答应!只是你一定要安然无恙…… 本王负你太多,还没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还没成为本王的王妃,本王命令你, 一定要等本王…… 携翠阁下重兵围守的水泄不通,四周的楼阁上也有暗卫潜藏。 梅若依伫立在三层高的楼顶,慕容丹被放在边缘,她一只手抓着,只要轻轻一推, 慕容丹就会掉下去摔的粉身碎骨。 楚漓耗尽全身力气来到楼顶,还想靠近,却被她喝停,她狂笑:“再过来,我就把 她推下去!下面是乱石荆棘,掉下去就是一团肉酱!”那猩红的眸子令人毛骨悚然。 楚漓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这到底是为什么?虽然这么多年命运所迫我 们一直聚少离多,情分淡了,可你终究是我的亲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 地,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 “命运所迫?”梅若依发出令人发指的大笑,“荒唐!明明我才是楚家的嫡女,这么 多年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全都被你夺走了,就连我最爱的男人你也要抢,还有天理吗?” “那不叫抢,你从小失踪,是我替你尽了身为嫡女的义务,至于男人,我根本不知 道你对慕容尧心有所属!” 第二十九章 血流成河 “强词夺理!你根本不应该出现,其实你认出我之前,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妹妹,可 是我不想认你,我对你厌恶至极!无奈你后来非要用种种证据证明我们是亲姐妹的 事实,我就要装的很高兴,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进出王府,不能名正言顺的喜欢王 爷,都是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从头到尾她问心无愧:“原来有些情分一旦失散了就再也捡不起来了,是我自作多 情了,不该认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为姐姐,一不留神引狼入室!” 梅若依肆无忌惮的狂笑:“楚漓,你存心要惹恼我杀了你女儿是不是?给我跪下!” “阿娘你走,不要管丹儿……”慕容丹抽抽鼻子啜泣道。 楚漓不假思索的弯下双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不能牵累丹儿,放了她,要我 做什么都可以!” “别这样阿娘……没有你丹儿也不想活了……”慕容丹哭的嗓子都哑了。 梅若依不紧不慢的笑道:“听我把话说完,一下子就死了多没意思。” 梅若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像是把人踩在脚底下践踏,这种感觉真是过瘾。 “那时候,王爷的目光好像全部都在你身上,于是我只有把你消灭,我才能在他面 前崭露头角。养父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郎中,总算学点医术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要不然也不能在你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破了你的女儿身,让王爷误会你是个人尽可夫 的荡妇!” “我以为只有银梳出自你的手笔,不承想……” “那都是小儿科,要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掉才是大计!”梅若依艳红的嘴唇裂开最大 的弧度,在树叶的阴影下更显张狂。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可悲吗?”楚漓沉静的眼睛直视着她,“卑鄙无耻的人笑的越大 声,背地里就越是可怜。” “谁卑鄙无耻?”梅若依攥着慕容丹领口的手气得发抖,“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女儿 推下去!” 慕容丹一只脚已经被推出边缘之外悬空。 楚漓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磕头如捣蒜:“是我,是我卑鄙无耻!我可悲可怜……求 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梅若依得意的哼了一声,胸前掏出一把刀丢到楚漓面前:“拿起来对着你的心房刺 下去,让我看你窒息痉挛而死!” 楚漓连忙把刀捡起来双手握住,毫不迟疑的对着心房的位置刺下去,身子慢慢歪在 地上,地上的血迹逐渐扩张开。 “把丹儿放下来……”楚漓勉强出声。 体内的血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淌,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样,不,不能失去意识, 她要亲眼看着丹儿安全。 “别天真了,我好不容易从把这个贱种捏在手里,怎么能轻易放过呢?”梅若依伸出 脚狠狠地碾着她的脸颊。 嘴角流出血,她用力把血腥吞咽下去。 梅若依转头对慕容丹说:“好好看看你阿娘吧,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就是因 为她,你才会面临粉身碎骨的命运,都是她一手酿成的!”她抬开脚,楚漓血迹斑 斑的趴在那儿。 心脏被一点一点撕烂了似的,楚漓痛的脸色惨白。 梅若依骂的是,她几度看着阿丹置身危险却无能为力,她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败了! 眼睛越来越模糊,恍惚看见丹儿被掐住脖子,憋的脸发紫,她伸出手,呼吸越来越 急促,怎么都够不到她。 她的丹儿马上就要死在梅若依手中! “真是一场感人至深的诀别,”梅若依兴致盎然的笑道,“既然是诀别,就是最后一 眼,亲眼目睹女儿被摔成肉酱的滋味一定很奇妙吧?楚漓,我对你那精彩绝伦的表 情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她的手在一点一点松开,楚漓拼命地往梅若依那边匍匐,抓住梅若依的脚,血瞬间 把鞋子染红。 “不……不……不要……”她在她脚下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眶赤红赤红的。 慕容丹张大口喘着气,捆着手的绳子怎么都挣不开。 “爹爹,你快来,爹爹……”她无声的呼唤。 楚漓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住手!” 继而她扶起来靠在她怀里,他英俊的脸庞满是仓皇,嘴唇频频开合,她听不清他在 说什么,只是用力扬了扬嘴角,嘶哑的说:“救……救……丹儿……” 慕容尧小心翼翼的放下楚漓,慢慢起身,他一脸清冷,目光阴沉,梅若依怨恨的嚷 道:“慕容尧,要么马上撤兵,要么看着慕容丹被摔死!” “放肆,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擒!”刘总管开口呵斥。 “是谁死到临头还不一定呢,但如果不撤兵慕容丹就必死无疑!”梅若依一副豁出去 的样子,冷冷笑道。 就在东窗事发的那一刻,她就从海市蜃楼中出来了,就算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慕容尧不动声色,把所有人包括刘总管支退了。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她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刘总管不放心。 慕容尧态度坚定不容动摇,刘总管只好惴惴不安的随一众人离开。 “等等!把漓妃带下去救治!”慕容尧额上流下冷汗,指关节攥的咯吱咯吱响。 刘总管等人正要抬楚漓,梅若依厉声喝道:“不许动那个女人,否则我马上松手!” “不……不要……不要救我……”楚漓用尽全力出声。 慕容尧捧住她的脸泪光闪闪:“阿漓,你刚才跑过去跟我说你要走,你知道本王当 时是什么心情吗?没有你,生亦何欢?本王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你 死。”他忽然俯下唇印在她的唇上,“今生今世,本王只爱你一个,本王要娶你,要 和你白头偕老……” 楚漓伏进他的颈窝,温热的液体灌进他的脖子里:“无数次我告诉你不要再想你…… 可是,除了你……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人……丹儿是你给我的最好礼物……她不能要半点闪 失……” 慕容尧抚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头顶:“你却一直给本王满不在乎的错觉,是本王 不好,没有感受到阿漓的心意……” “慕容尧……是楚漓毕生……唯一的爱人……” “阿漓……” “忘了我吧……”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杀了我……” 慕容尧捡起地上的刀紧紧攥住,看似答应了。 慕容尧作势要杀了楚漓,梅若依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就在锋刃往下刺的那一 瞬,她的手忽然松开,往外推了一把! “不要!”楚漓瞳孔放大,歇斯底里的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尧箭步跨到楼阁边缘一把抓住飞速往下坠的小丹的手。 那上一秒还要杀楚漓的刀已经飞到了旁边,梅若依立马捡起刀,对着慕容尧的刀狠 狠刺下,一刀又一刀,血花飞溅! 楚漓双目充血,眼睛睁大最大的程度,沾满血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嘴巴半张半 合,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爹爹!”慕容丹能感受到那钳住自己的大手是多么用力,然而有血花落在脸上,慕 容尧虽然牙关死咬还是有血往外涌,她惊恐的哭喊。 梅若依丧心病狂的大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一家三口陪我赴死,黄泉路上会 很热闹。 第三十章 毁灭 得不到的东西,她宁愿毁灭! “放箭,快放箭!”对面楼阁上的刘总管尖声喊。 弓箭手齐齐发飙。 于是梅若依那最后一刀到底没刺下去,瞬间变成了箭靶子! 她僵硬的移了两步:“为什么,为什么……” …… 王府里忙的鸡飞狗跳,大夫摩肩接踵,丫鬟们端着染血的水一盆接一盆往外倒。 汾城金尊玉贵的王爷被妃子砍了三刀,刀刀一指深,大夫看了都触目惊心,三个血 窟窿不是容易补的,奄奄一息的状态…… 楚漓那一刀偏了半分,没有戳中心脏,失血过多,好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慕容丹轻微擦伤,眼泪汪汪的看看爹,看看娘,一个个昏迷不醒…… “真是要命的浩劫呀!”刘总管担忧的叮嘱大夫们,“无论如何也要把王爷救回来, 否则就别吃饭了。” 大夫们夜以继日的轮班研制病方。 床前,楚漓把昨日插得牡丹换上一枝新的,然后用温水浸湿的棉布给他擦手,擦脸。 他浓黑的眉峰,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她温柔的打理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 月。 “以往,我们好像还没如此静静地在一起待过……” 静的,可以听到平静的呼吸声。 她垂眸,温柔的扬起嘴唇:“我的耐心是要限度的,你要是一直贪睡下去,我就和 小丹远走高飞了。” 哒哒的脚步声-慕容丹跑过来满怀期望的看着慕容尧,说道:“爹爹你知道吗,丹儿 学会画糖人了,你看……”说着,把手里的糖人递上去,描的是她的形状,接着道, “这是丹儿的糖人,爹爹快尝尝,味道可甜了!” 良久,慕容尧没反应,慕容丹灰心丧气的坐在踏板上。 楚漓拍拍她的头,轻声说:“乖啦,爹爹一定在梦里吃糖呢,说不定还在夸丹儿, 咦,几日不见丹儿长这么高了!” “阿娘你别安慰我了,爹爹伤得太重了,都怪丹儿拖累的,爹爹挨了三刀最后还是 把我拉上去了,这得忍着多少疼。”慕容丹又抽了抽鼻子,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她 身上,转头一看,楚漓面无血色的扶额。 “阿娘你怎么了!阿娘你不要吓我……”慕容丹扶住她。 楚漓撑了撑身子:“没事,就是有点晕……” “阿娘回去歇息吧,你身上还有伤,爹爹这里就交给丹儿。” 楚漓目光定格在慕容尧脸上:“万一他醒了看不见我该着急了,别担心,我撑得住。” “爹爹一有动静就告诉阿娘,好不好?”慕容丹握着她的手。 刘总管上前劝:“漓妃娘娘您放一万个心,这里有老奴在,您安心休息吧,您已经 守了王爷十日了,您要是累出个好歹,老奴没办法跟王爷交代了。” 楚漓无力的点点头,几个丫鬟将她扶回去。 几日过去,慕容尧还是没有起色。 这一日,刘总管等人领着一位穿袈裟的和尚进了王府。 “大夫们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爹爹始终昏迷不醒,大师真能治好爹爹吗?”慕容丹 望着和尚半信半疑。 这和尚是汾城最大寺院的主持,慕容丹去寺院上香巧遇,得知主持乃医中圣手,便 请回一试。 高僧笑而不语,认真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然后若有所思捋胡须道:“王爷身中 奇毒,将入心肺,导致伤口不能愈合,所以必先解毒,外伤也才能痊愈。” 众人大惊,慕容丹讶然:“爹爹怎么会中毒?那么多大夫怎么没有一个人发现爹爹 中毒了呢!” 刘总管急急上:“王爷先前是要心病,大夫都说是忧思成疾,也一直在服药,何来 奇毒呢?” “此毒极为阴柔,微不可察,若不是老衲从前碰到过这种毒,也断断诊不出来。” “这么说,爹爹有救了?”慕容丹油然欣喜。 “小郡主说的是,老衲的确可帮王爷解毒,不过王爷已经病入膏肓,能不能活过来 还得另说。”此言一出,慕容丹又蔫了。 却还是叩拜道:“求大师出手相救,爹爹的命就交在您手里了!” 事后,刘总管琢磨道:“一直以来,王爷只服过梅若依的药,也只有梅若依最有动机。” “一定是那个坏人,把爹爹害得这么惨,如果她还活着,我一定要砍她几百刀!”慕 容丹气冲冲的哼道。 大师果然不愧是大师,慕容尧服了大师的药丸,第二天,眼睛便动了。 王府里顿时如逢喜事,一下子沸腾了! 大师也有点意外,慕容尧能这么快就醒过来,说明他求生的毅力太强大了。 这世上有他最放不下的人,哪怕千山万水,他也要爬回来…… “爱妃楚漓端庄秀美,聪慧贤良,特封为慕容王之王妃,从侧妃扶为正室,为女子 之典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总管念完文书,旁边的慕容丹嘻嘻的加了一句。 慕容尧牵着楚漓的手,人影成双。 下面一片叩拜恭贺之声,慕容尧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这 对苦命鸳鸯终于修成正果。” “爹爹,阿娘,你们不会见色忘义不理丹儿了吧?”慕容丹怒着腮帮子可怜巴巴的眨 眨眼睛。 楚漓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真让丹儿说对了,阿娘有了小娃娃,就忘了丹儿了!” “阿漓,这是真的吗!”慕容尧惊喜的说道。 “这种事臣妾当然不会开玩笑……”楚漓摸摸肚子腼腆的红了脸。 “太好了!本王又要做爹了,太好了阿漓!”慕容尧兴奋地抱着她旋转,然后向台下 的人们重复自己的喜悦。 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慕容丹呆呆的抽抽鼻子。 鞭炮声想了很久很久都不曾散去…… 蔚蓝的天空中,白云为底,一只硕大的蝴蝶风筝摇摇晃晃,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下 去了。 “爹爹笨死了,风筝都不会放!”慕容丹无奈的埋怨道,“还是我自己来吧,看我 的!”那风筝又跃跃欲试的往空中腾去。 “丹儿厉害,本王不中用了!”慕容尧捡起水壶喝了口水,看慕容丹跟一群丫鬟把风 筝飞的妥妥的,走过去问楚漓,“喝点水。” 楚漓没理他,一直望着空中,“在看什么?”慕容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你看你看,一群又一群蝴蝶往东边飞去,东边肯定有花田。” “那我们去看看?” “我累,不想走路……”楚漓细声细气的撒娇。 话音一落,楚漓已经置于慕容尧背上,满意的指点:“一直往前走……” “我闻到牡丹花的香味了……哎,你怎么好像很熟悉地形的样子?” 慕容尧没有回答,弯弯绕绕,终于在一片花团锦簇的牡丹花田中停下,这么多的牡 丹花,楚漓一下子看呆了。 “你失踪的这几年,我在这儿劈了块地,想你的时候就栽牡丹花,一株牡丹代表一 个思念。”慕容尧把她带倒在花丛中,翻身附上来。 漫山遍野的牡丹花,数也数不清…… “你少来,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欺负良家妇女!” “乖,让夫君亲一个。” “不要不要不要……” “就一口,阿漓乖,不听话夫君就要咬你了!” “好吧好吧就一口啊……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慕容丹老远听见叫声,以为是良家少女遇土匪,想来个拔刀相助,拨开草丛一看, 真是“辣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