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天使之域 作者：柳碎夜 文案 天使的圣域，父神的威严。 在那神座之左，端坐着天国最美丽的天使。 她是她眼中的唯一。 莉莉丝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么强大，她在与世间最尊贵的神抢夺爱人。 是堕落的沉沦抑或是垂死的抗争？ 夜之魔女的诱惑，加百列终究无法逃脱。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莉莉丝，加百列 ┃ 配角：拉斐尔，路西法，米迦勒，乌利尔等等 ┃ 其它：天使，恶魔 第1章 莉莉丝 “加百列大人，”一位两翼天使远远的开始呼唤，偌大的伊甸园之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大人，父神召集各位天使长，今日有事宣布。” 他站在禁地之外，不敢靠近半步。 在绿茂的丛林深处，碧色的清澈湖水之下，突然翻涌出一股水波，顷刻间，一位有着水蓝色长发，身材颀长纤瘦的天使从湖中冒了出来。他的面容柔和淡雅，眉目精巧细致，水流顺着他的长发，脸颊，淅淅沥沥的流下，缓缓睁开的眼中，是一对水蓝色的幽深瞳孔。 他是如今天界最得宠的天使之一，是除父神以外唯二的至高，是七大创·世天使之一，御前行走的天使长，四大元素天使之一，父神最得力信赖的，神之左手。 他奉命所看守的伊甸园，是受父神福泽最盛的地方，梦幻的乐园，天国的后花园。而想要进入这里，都必须经过加百列的同意。此间种种，无不看出，父神对这位大人的荣宠之盛，除了耀眼的路西菲尔大人，恐怕再难有谁能与之匹敌。 加百列是掌控水元素的天使，他热爱水，在大家的印象中，他也总是似水一般温和，比起天生的上位者，光芒四射的路西法，更让下面的天使觉得亲近。 从伊甸园匆匆出来晋见父神，他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受召前来的拉斐尔和米迦勒，三位天使结伴，互相交谈询问。 拉斐尔容貌俊雅，身形矫健，比起纤细瘦弱的加百列多了一些力的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欢愉与优雅，他是天生的话题引导家，开朗的性格和素来如风一般欢快的形象让他在天使里极受欢迎。 “嘿，艾尔，你刚才又呆在伊甸园里了吧。”他与加百列的关系很好，而伊甸园除了加百列，他亦是常客之一，“不知父神大人待会儿要吩咐什么事，只希望能给这无聊的生活带来点乐趣。” 米迦勒比起拉斐尔更加高大挺拔，他的面貌十分英俊，火红色的长发与双眼惹人瞩目，“拉斐尔，你的日子还会无聊么？天国谁不知道你最会找乐子？” 加百列比起这两位来，更像一个未成年的天使，他过于柔和的面貌和白皙的皮肤，总是成为其他几位天使长的调侃对象。 “父神大人之前似乎有提起过一件事，但他不曾明言，不知这回是否是同一件。” “嗯？父神大人有对你提过？”拉斐尔兴致勃勃，勾着加百列的肩膀有些感叹的道，“幸亏父神还对你宠爱有加，自从萨麦尔与父神闹翻之后，他对我们剩下的六个就不太亲近了。路西法那家伙最近实在是太过嚣张，竟然已经公然挑衅犹菲勒！他怎么敢！即便他是天国的副君，可我们创·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抱怨路西法已经成了拉斐尔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加百列并不言语，只是柔和的笑笑，倒是米迦勒，原本还算愉悦的神情略微露出了些许不满，“噢，拉斐尔，你能停止抱怨他么？其实，路西法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劲，上一次……” “米迦勒！”拉斐尔被最亲密的兄弟反驳，不禁气恼，“还说，你最近是不是和他走得太近了？你要知道，他对我们创·世天使的态度有多傲慢！” “你！”米迦勒性子耿直火爆，这时候被拉斐尔质疑，也有些恼怒。“我的事不用你管，犹菲勒和路西法的恩怨也是他们的事，你别多嘴！” “你们都先停一停，”加百列无奈的劝阻，知道他们两个的性格，温言道，“待会儿还要聆听父神的旨意，你们不要再讨论了。” 米迦勒和拉斐尔拿温柔的加百列最是没有办法，想到待会儿的召见，也明白如今确然不适合讨论这件事，互相瞪了一眼算是停战。 当他们到达第七天时，已经有其他几位天使长侯在那里。拉结尔，沙利叶，雷米尔，除了路西法，御前的七位天使长已经尽数到齐。 六位天使长在神殿之外等候路西法，一起晋见父神。 父神不容许天国之中有权利的争斗，但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即便是他自己大约也不会相信这个。创·世的七位天使，在萨麦尔离去以后，他只挑选了三位来作为自己的御前侍奉天使，剩下的四位都是之后才创造的。而鉴于加百列位列神座之左，他更是挑选了自己最得意，最完美的孩子，路西菲尔成为天国的副君，自己的右翼，以此来制衡两边的力量。他的这番做法已经将这些天使们送入了权利的争斗，又怎么还能奢望他们会和睦相处呢？ 七位大天使，三位创·世天使加百列，米迦勒，拉斐尔自然是一派，沙利叶和雷米尔则与路西法交好，只有拉结尔，似乎两边都不太亲近，又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加百列对于这种隐隐的争斗最是不屑与厌恶，也许是因为父神知晓他的性格，所以才会在六位**天使中挑选他成为自己的左手。他对于这个位置疲惫又无奈，只能尽力周旋来维持两边的平衡。最近路西法堂而皇之的拉拢米迦勒的行为他并不是不知道，但他更愿意相信米迦勒不会伤害他们。 拉结尔是座天使的支配者，他虽是智天使，却秉承了所有座天使共同的习性，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他的模样比起加百列更为嬴弱，柔顺微卷的褐色长发，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小巧的五官，还有娇小纤瘦的身体。加百列之所以只是时常而非经常被其他天使长嘲笑的原因也在于此。 看啊，不是有个比他还要瘦弱的小家伙在么？ “加百列大人。”拉结尔虽然与两边都不是十分亲近的样子，但似乎对于与自己形象比较接近，又最是温和的加百列很有好感，打完招呼以后走到了他的身边，细语询问，“您可知道父神大人这次召集大家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的声音软糯娇柔，比起加百列清亮动听的嗓音显得更为弱气。 加百列对拉结尔也很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他处于自己最希望的状态，并且做的十分好，又或许也是对看起来柔弱的小家伙的一种爱怜。他低头轻声的安抚，“这次父神大人一点儿征兆都不曾给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会是一个好消息的。” “加百列，在你的眼里父神的任何消息都是好消息吧。”能够这般直呼其名的，除了原先的创·世天使便只有路西法一人了。 “路西菲尔。”加百列转身与刚来的路西法打招呼，态度温和有礼。他看着眼前被誉为天国最璀璨夺目的晨曦之星，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怯意。 “嗨，米迦勒，昨天你要借的书我已经找到了，待会儿过来拿么？”路西法并不理会加百列，只是热情的与在拉斐尔身边的米迦勒打招呼。 “感谢您，我待会儿随您一起去，还希望您不要觉得麻烦。”米迦勒的态度十分大方，只是望了加百列一眼，也没有理会拉斐尔的怒意。 “怎么会觉得麻烦？”路西法的笑容犹如太阳的光辉，金眸中也隐隐流动着笑意，“像你这样可爱的人，本殿巴不得每日为你效劳。” 加百列看着米迦勒陡然通红的脸，不知为何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蓝色的眸子沉了一沉，才开口道，“既然大家已经到齐，那么一起去晋见父神吧。” 拉斐尔想过这次父神召集大家的目的，跳脱的思维让他几乎猜遍了各种理由，但直到进入大殿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差了。 御座之下站立着一位赤身裸·体的“天使”，说是天使，但他也不是十分确定，只因为他的外形太奇怪了。他没有翅膀，身高大约也就比拉结尔那小子高一点儿，这在天使中算得矮小了，而且身形虽然不似加百列那般纤瘦却也不粗壮，身体看起来十分柔软，胸前还有两团软肉，蜜色的肌肤，亚麻色的长发，五官很漂亮，但又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意义上的美丽。天使之中也不乏像加百列和拉结尔这样长得太过柔弱精致的，但对方在那之外似乎还有更多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只他有，而见到这位“天使”之后，惊讶的也并不只有他一人。七位天使长，除了路西法几乎都露出了惊奇的神情。 神殿之内，御座之前出现了除他们之外的第八位天使，这代表什么？难道又是父神的新宠么？ 加百列无法言明自己在看到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这是一位人类。 是的，就是当初父神要求他们创造，最后却只有萨麦尔成功了的人类。萨麦尔在成功创造出人类后，在他面前炫耀过一次，但没过多久，他便将自己的造物毁去，并且性情大变，离开了天界。 人类是基于天使形象所创造的生物，却与动物一样有雌雄之分，而眼前的这个人类分明是一位女性。 原来父神这么多年都不曾放弃过创造人类，也许他一直在期待一个完美的作品，而眼前的这位女性确实无愧于神品。她的魅力并不仅仅来源于外貌的美丽，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述说的诱惑。她蜜色的肌肤，柔顺又细致的肌理有动物最原始的狂野，但她迷茫无害的双眼中亦有初生天使般最灵动的纯洁。 加百列以自己对父神的忠诚发誓，她是神最完美的造物，最令人心折的美丽，最让人倾倒的杰作。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第一次在父神的御座之下做出了唐突而冒昧的事。 加百列轻轻解下自己身上的披衣，上前覆盖在了她裸·露的身体之上。 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惧怕他，却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任由加百列用披衣遮住她的身体。 加百列离她那么近，低头望见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疑惑的神色，随后温和轻柔的笑了。 拉斐尔惊得差点喊叫出声，只因为向来得体的加百列突如其来的失礼举动。身边其他几位也不约而同的现出几分惊色，不知这位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这时，神的旨意在他们的脑中浮现。 对于神意的显现方式几位天使长早已习惯，奇怪的是，这位“天使”竟然并不是天使，而是所谓人类的东西。作为**天使之一的米迦勒和拉斐尔还能有些印象，其他的几位应该都没有听过才对。但路西法的神情一直没有太大的波动，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他早有预料，而拉结尔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只有沙利叶和雷米尔皱了眉表示了一下疑惑。 加百列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此刻自然不会惊讶。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以最虔诚的心来聆听圣喻，自己却第一次分了神。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女人吸引，目光难以移开，只因为对方在他那表示友好的微笑之后，也露出了一个羞怯又娇美的笑容。 这几乎是不能想象的，因为对方方才的样子分明是初造之日，理应不懂任何行为，即便是模仿他的笑容，也不应该带有羞怯之意。但不可否认，她的笑容极其美丽，让他很是欢喜。 该死的，加百列究竟在干什么！ 拉斐尔看着在那边站了半天却还没有退回来的家伙，心中一阵着急。 父神竟然要增加一个额外的御前阿克天使头衔来授予这个女人？虽然只是虚衔，但谁敢保证这不会破坏现在的平衡？ 他这样一想，却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加百列示好的原因？ 事实上，拉斐尔并不是一个对权利有太多*的家伙，他只是看不过去路西法的嚣张和对犹菲勒的欺压，依着他如风一般向往自由的性子，实在是不太适合权利的争斗。米迦勒是天生的战士，但对于权术一窍不通。**派的三位天使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一个适合这种权利游戏的。 雷米尔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棕色的瞳仁，和儒雅的面容。他的打扮像是一位学者，眼神却透着阴郁的底色。透过水晶镜片，他冷冷的看着加百列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耻笑。 素来自命清高的神座之左竟然做出这番自降身份的事。不过是个人类而已，父神也就是养只宠物，他却这般的大献殷勤。雷米尔转头望向身边现着讳莫笑容的路西法，露出了几近狂热的崇拜。 是的，只有完美高贵的路西菲尔大人才能够带领天使走向繁荣，才能够让他们更好的奉献于父神。那些自以为有创·世功绩就目中无人的天使们哪里及得上殿下的万分之一。 “加百列，她将会生活在伊甸园之中，你会照顾好她的，是么？” 父神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加百列回过神来。他恭谦的应答，虔诚的许诺，“尊敬的主，我的父，您的仆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人类无法在天界生存，而伊甸园无疑是最为合适的地方，那里没有野兽的威胁，气候温暖适宜，有源源不绝的食物，还有，天界最温和的天使。 “去吧，莉莉丝，去那里生活，加百列会照顾好你的。” 第2章 伊甸园 各位天使长领受神喻后，又尽情赞美歌颂了上帝，最后才从神殿之中退了出来。 拉斐尔显得十分愉悦，他是天生的诗人，热爱一切华丽的词藻与动听的音乐，七位天使长在唱诗班中便一直是姣姣者，可想而知，他们的颂歌会多么的美妙。 “嘿，小家伙，”他最容易得意忘形，此刻走到莉莉丝身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你叫什么来着。” 加百列已然是她的监护人，毫不避讳的牵着她的手，温和的安抚她的不安。 “拉斐尔，你吓到她了。”他轻声斥责拉斐尔的轻佻言行，父神所托付的事情，这位天使向来尽职尽责。“她很怕生。” 莉莉丝被他握着的手在轻轻的颤抖着，她不停的靠向身边这位温和美丽的天使，神情娇怯。不知为何，这让加百列十分愉悦。 虽然她是父神的宠物，但如今要由他来照看了。 与其他天使没有任何差别的是，加百列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之于父神来说是何种意义——他的思想并不比别的天使更“人性”，他现在一样将这种美丽柔弱的生物看成是可以被占有收藏的物品。但不可否认，她的美丽足以让任何生物迷醉，也让他心生怜惜。 他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好好的照顾她。 拉斐尔嘟嘟囔囔的对加百列的言行表示不满，“噢，艾尔，她怕生，那你呢？我们明明是一起见到她的。” 拉结尔相较于其他几位，外形更少攻击性。他现着柔和的笑，靠近莉莉丝，“是叫莉莉丝对么？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属于夜晚的精灵。” 莉莉丝果然并不像惧怕拉斐尔那样拒绝他，但也无措的不知如何回应。她能够听懂他们的话，但却不知如何说。 加百列知道，莉莉丝还需要学习。 沙利叶是位面容十分俊秀的天使，他虽然与路西法亲近，但拉斐尔倒不太讨厌他，他们两个都拥有治愈之术，偶尔还会就此讨论一下，故而当沙利叶走近拉斐尔并且几乎靠在他身上去看莉莉丝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失礼。 “神造之物，她真是少见的美丽。” “呵呵，是绝无仅有才对。”路西法原先一直走在前面，这时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靠在加百列怀里的女人。他一头炫目灿烂的金发在第七天的神辉之下，折射出熠熠的流光，暗金色的瞳眸在微微眯起的双眼中，透露着如同盯住猎物一般的危险讯号。“她获得了造物主全部的恩赐，一切美好都被赋予……” 那样的眼神，在向来不泄露情绪的天国副君身上看到，这让加百列的心底隐隐的生出了不安。 米迦勒因为要同路西法一起去拿书，所以离他很近，这时也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看着他。 “……罪恶也将孕育而生，”停顿了片刻，路西法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经不是调笑的语气，沉郁得仿佛一位先知在预言，“她会成为罪恶的源泉，黑暗将会笼罩，她是*，是永恒的邪恶。” 莉莉丝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懵懂的看着那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家伙，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本能让她害怕，让她对于那样的眼神感到恐惧。她颤抖着低了头往身边那个让她最有安全感的怀里靠去。 是的，他们进来的时候，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位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人”，他的身上有种让她想要贴近的致命吸引。 是她唯一不惧怕的存在。 其他的天使长已经被路西法惊人的言论给震得呆住了，只有加百列严厉的呵斥他，“路西法，你住嘴，我不会容许你用这般话语来亵渎莉莉丝和父神的，你究竟是被什么蛊惑了，才会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 “噢，别激动，加百列，她归你了，我又不会怎样。”路西法无视对方的愤怒，调头就走，“亲爱的米迦勒，来，让我们去找你需要的那本书吧。” 加百列第一次用这般激烈的态度对待路西法，只紧紧的揽住莉莉丝，望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 “艾尔，别与他生气，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米迦勒安慰了一声，转身去追路西法，直把拉斐尔气得不轻。 “米迦勒！你个烂家伙！” 雷米尔只望了他们一眼，这群傲慢又无知的创·世天使总是让他倒胃口，他只是透过单薄的水晶镜片，透露出自己轻蔑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开。 紧接着沙利叶与拉结尔也在半道告辞。 “艾尔，这一次父神虽然让你照顾莉莉丝，但同样也应允了路西法让其他天使进驻伊甸园守护生命之树的要求，你不要掉以轻心。”拉斐尔轻轻的皱着眉头，难为这位风之天使想得如此之深。 加百列温言劝慰了一番让他放下心来。 伊甸园位于天界之下，世界之东的伊甸，中央是支撑世界的生命之树，生命之树的旁边有一株矮小的红果之树，它受到生命树的庇护，被誉为智慧树。这里有比逊，基训，希底结和伯拉四条河流环绕穿过，河流两岸铺着璀璨的红玛瑙和细幼的金沙。被河水滋润的土壤肥沃富饶，生长着无数奇珍异果。上帝派遣加百列所统领的智天使看守此处，避免凶猛的野兽与邪恶的生灵进入，偷食两棵树的果实。 而如今，它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位住客。 加百列亲自引领莉莉丝进入伊甸园中。 莉莉丝被他抱在怀中，第一次感受到了飞翔的乐趣。她并不惧怕高空与狂风，因为这个怀抱让她安心。她只管好奇的巡视着自己将来要居住的地方，被那些炫目的宝石，奇异的植物以及清澈的河水吸引。 加百列轻轻震动着背后洁白的羽翼，为了不让怀里的人被自己飞翔的速度吓坏，他只显现了一对翅膀。 飞翔是天使与生俱来的能力，除非是那些可怜的，没有受到神光眷顾的残翼天使。但能够像加百列这般抱着一个人却仅仅依靠翅膀的力量静止在空中的天使，就十分屈指可数了。 “你喜欢这里么？”他低头轻声询问着莉莉丝。 可她却只是睁大眼睛懵懂的望着他。 他轻轻的一笑，代替她做了回答，“我想你会喜欢的。” 缓缓的落在地上。加百列刚刚将莉莉丝放下，便见到她挣开了身上的披衣，重新恢复到赤·裸的状态，直直站在他面前。 看来她并不喜欢这些束缚。 加百列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她道，“你现在饿了么？来，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 伊甸园中有许多果实，甜美可口，即便是天使，也会偶尔食用。 莉莉丝好奇的张望任由加百列牵着自己，走入茂密的丛林。 照顾和教导一个人类，对加百列来说算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幸而他拥有最被称道的耐心。每日的礼拜与公务完成之后，他便会来伊甸园看望莉莉丝，比起过去，他在这里的时间有增无减。 莉莉丝的美丽令人惊叹，而她的智慧更是让加百列吃惊不已。 他教她说话，教她辨别伊甸园中可以食用的果实，教她如何泅水，教她清洗身上的污渍……加百列教授莉莉丝一切知识，而聪明的莉莉丝从来不需要听第二遍。 加百列毫不怀疑，即便自负如路西法，也必要在莉莉丝面前惭愧不已——为他过去因为花了三天学会光明咒而洋洋自得这点。 不过，素来谦逊的水大天使显然低估了某位殿下的傲慢程度。 莉莉丝的聪慧并不只体现在学习上，让加百列欣慰又烦恼的是，这个小家伙往往会举一反三的询问一些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这实在是难以言述的惆怅。 例如，当加百列告诉她，伊甸园是她今后所要生活的地方，这里安全富饶，千万不要擅自离开边界后，莉莉丝却问了她，在伊甸园之外是怎样的世界。 那外面自然是充满了危险与邪恶，黑暗生物滋生的地方，那里罪恶无处不在。 莉莉丝又问他，暗黑生物是什么样的，罪恶又是怎样的呢？ 这些或而令加百列不好解释，不能解释，无法解释，或者，不知该如何用比较简单的言语来解释的问题，让他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 这样的苦笑，整个天国大约也没有几位天使能够看到。 这般来说，莉莉丝真是应当觉得万分荣幸的。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能够得到神座之左亲自伺候这点，才更应该让全天国的天使们都嫉妒吧。 而这唯一的人类，显然对这些服侍十分习以为常并且理所当然。 好吧，或者站在加百列的角度来说，他是在帮父神照看宠物。不过要是让其他的天使知晓，照看宠物便是亲自喂食，亲自沐浴，恐怕有不知多少天使愿意丢弃尊严来伊甸园当宠物了。 加百列是十分温和的天使，相对于其他身处高位的天使们，他无愧于温和二字，更何况有个光芒万丈却性格恶劣的副君做对比。但他毕竟不是普通的下级天使，故而这温和也是相对来说。 他一样会生气，会责罚，会有威严的一面——或而不如说，在工作中，充满庄严圣神的仪容才是他最常处于的状态。 但懵懂天真的莉莉丝会理会他身上的那些所谓威仪与庄重么？哦，当然不。她要做的是，等待天使的到来，等待天使为自己寻找食物，等待天使带自己嬉戏，等待天使为自己清理身体，等待天使哄自己入睡。 在那之外，她大概只需要自己找点乐子——抓着藤蔓在树丛之间荡秋千什么的。 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快乐却易逝的。莉莉丝无忧无虑的过了半年，她已经能够流畅的交谈，可以自己寻找辨别果实，也有足够的技巧畅游在河流之中了，但她却渐渐的开始觉得空虚起来。 寂寞又空虚。 那是艾尔没有教过她的感觉，她无法表述也无法询问甚至无法确定这种感觉。她发现自己除了等待似乎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美好的伊甸园，在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当然，她也无法直接明了的想到这些，只是隐隐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加百列诸事繁忙，虽然他已经尽量抽出时间来伊甸园，但对于莉莉丝，一个孤身一人在偌大的伊甸园中却只能够见到加百列的人来说，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起码，对于莉莉丝来说，这已经渐渐变得不能够忍受起来。 她想要艾尔时时刻刻的陪伴着自己，宠爱着自己，如同自己眼中只有他一般眼中只有自己。那美丽又炫目的天使，纯洁又高贵的生物，容颜娇美，性情温柔，心思细腻。 你无法不爱他，就像人性无法拒绝美。只不过在对美好事物追求的旅途中，总是充满了荆棘与艰辛的。 尤其是对于一个人性未被挖掘，爱也不曾明了的义人——莉莉丝来说，这样的感觉无疑是折磨而难耐的。 聪明过头的莉莉丝不知在何时开始，已经学会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来吸引加百列的注意，获取他的关爱了。 也许，路西法的话并不是完全错误的，一股即将颠覆天国的风以莉莉丝的到来为信号，正徐徐的从伊甸园吹起。 第3章 白百合 “莉莉丝，莉莉丝？”加百列在伊甸园上空盘旋寻找，焦急的呼唤着那个孩子。 “艾尔！”莉莉丝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她最先学会的话语就是加百列的昵称，“艾尔。” 莉莉丝的应答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加百列身后的三对洁白羽翼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小幅度的扇动着，及腰的蓝色长发被伊甸园中和煦温柔的风鼓动，略显凌乱的四散在空中。他静立在空中，右腿自然的垂落，左腿微曲，极力去分辨莉莉丝微弱的呼唤。 “莉莉丝，你在哪里？” “艾尔……”莉莉丝只是呼唤他的名字，委屈的哭泣。 加百列抿了抿唇，原先还显得闲适悠然的身体突然如同绷紧弓弦上的箭。只见他微俯身体，一个俯冲而下，只在空中留下了呼啸的风声。 加百列见到莉莉丝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丛荆棘的旁边，亚麻色的长发凌乱的散着，娇柔的小脸上沾满了泪水，琥珀一般的眸子被水汽氤氲着，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赤·裸的右腿上扎满了荆棘刺，鲜红的血液顺着匀称纤长的小腿流下。 “天哪，莉莉丝！”加百列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惊呼着上前将她抱离了荆棘丛。 莉莉丝受到加百列的照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他更是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她双手环着加百列的脖颈，哭泣着呼唤他的名字，“艾尔……” 加百列将她在溪水旁边的大石上安置下来，一边为她疗伤一边轻柔的安慰她，“没事了，莉莉丝，不要怕，”他虽然不像拉斐尔和沙利叶那般拥有天生的治愈能力，但天使的赐福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莉莉丝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还疼么，莉莉丝，还有哪里难受？” 他今日去了萨麦尔原先的府邸寻找自己这位兄弟记载的关于人类习性的手札，故而比过往来伊甸园的时间晚了不少。 腿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但这时的莉莉丝却不知为何并不想让对方那么快知道自己已经无碍。她坐在巨石之上，望着那向来高贵优雅的天使，在她面前半蹲着身子，紧张的双手奉捧着自己的腿，轻柔又怜爱的触摸。 莉莉丝实在是太过聪明了，她原本便被赋予了高明的智慧，又吃过生命之树与智慧树的果实，虽然这些日子好像整天都在玩耍，但只要教导过的东西都牢牢的记下。此刻，她虽然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却下意识的知道要怎么做。 “疼……”她用腿蹭着加百列的手，眼中的泪水还未干涸，委屈的述说自己的痛苦，模样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加百列不疑有他，又施了几个减轻疼痛的光明魔法。 “艾尔……”莉莉丝伸手将他拉起来，整个人顺势靠进他的怀里，亲昵的用脸颊蹭着他的小腹。 “莉莉丝，你应该更当心一些的，”加百列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轻的叹息，宠溺的责备，“真是爱让我担心，你要是穿着衣服，就不会弄得这么严重了。” “不，”莉莉丝不爱那些束缚人的东西，特别是在加百列面前，每当他赞美自己的美丽时，她就越想要将自己呈现在他眼前，并且接受他更多的称赞。“我喜欢这样……艾尔，你不喜欢么？莉莉丝这样不好看？” 或许是父神的偏好吧，加百列无奈的想，无论是路西法还是莉莉丝，这两个同样完美，却有天使与人类之别的杰作，都十分自负。 对于路西法的傲慢他并不想过多评价，但怀里的孩子，她的自负却显得十分可爱。 “不，你这样非常好看，我也喜欢，但莉莉丝，伊甸园虽然不如外面危险，草木与石头仍旧会弄伤你的皮肤。”加百列显得有些无奈，他的手轻轻的爱抚着莉莉丝光滑细腻的脊背，“我会担心的。” 照顾莉莉丝大半年，在她的身上，加百列无疑倾注了很多的情感与心思。不假他人之手，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教习了魔法。在不知不觉中，莉莉丝的存在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那就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莉莉丝摇着头，微卷的亚麻色长发磨蹭着加百列白色的细麻衬衣，肆无忌惮的撒娇，“艾尔，我每天都在等你来，可是，每天都要等好久，这里只有我一人，我，我……” 她想不出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你觉得孤单么？”加百列轻轻的问她，俯下身爱怜又心疼的亲吻她的长发，“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在这里一定很害怕。” 孤单？ 是孤单吧，那么大一个伊甸园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太过想念艾尔，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要陪着我么，艾尔？”爱丽丝忐忑又渴望的看着加百列。她知道艾尔有许多事要做，每天都来看望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他。 “对不起，莉莉丝，我不能。”加百列歉意的道，他的事情太多了，“但我可以让捷芬和佐提尔来照看你。” 他不只一次提出过这个建议，但莉莉丝并不买账。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其他原因，她对于伊甸园周围巡逻的智天使并不亲近。 “不，”莉莉丝皱着眉拒绝，她并不是不喜欢别的天使来照顾自己，但如果是那样，艾尔一定会放下心来，自己见到他的机会没准会变得更少，“不要他们，艾尔，我只要你。” 她现在偶尔也会在伊甸园周边看到守卫巡逻的智天使们，虽然已经不会像当初见到路西法他们那样感到害怕，却也并不让她喜爱。说到底，她目前为止最喜欢，也只喜欢艾尔而已。 “莉莉丝……”加百列有些无奈，双手轻柔的捧起怀里人娇嫩美丽的脸，“但我没有办法时刻照看着你。” 艾尔水蓝色的长发松散的散在背后，他的眼睛是幽深又干净的深蓝，他的神情总是温和又宠溺的，他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能让她心跳加速。莉莉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知道，她喜欢艾尔这样对待自己。 她伸手勾环住加百列的脖子，爱娇的道，“我不需要你时刻的照看，你只要每天都来看看我，我会等你的，但，我不要其他的天使，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伤了，”加百列拿她没有办法，想了一下，才翻掌化出一枚月长石项链，泛着银蓝色光晕的月牙型宝石，坠在软银的项链之上。“如果有事，你就吹响这个，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将项链系在莉莉丝纤长柔美的脖子上，“这是我的本命宝石，无论在多远我都会知道的。” 莉莉丝伸手把玩着雕成精致月牙形的月长石，发现它竟然还是一只哨子，心下十分喜爱。“谢谢你艾尔，我很喜欢。” 她的笑容俏丽动人，娇美的脸上透露着被宠爱的满足，顺势踮起脚尖在弯腰帮她系项链的加百列唇上亲了一下。 亲吻礼在天界十分普遍，不过能与加百列这般打招呼的天使屈指可数，而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不是不屑做这种礼节，就是无需做，故而他因莉莉丝的举动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微笑着接受了宠物的讨好。 是的，在他的眼中，自己百般宠爱照顾的莉莉丝仍旧是一只宠物般的存在，这无关乎德行，而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认定。 虽然，他对这只宠物好得已经有些超过了界限，但那也只是因为父神的恩宠使得她无法不让自己喜爱。 “艾尔，你再带我飞一下好么，之前在那片荆棘的对面，我看到了大片的百合花。”莉莉丝黏腻的贴在加百列身上，她的乞求总是令他难以拒绝，“好，我带你过去。” 伊甸园里百花繁盛，从不凋谢。百合是加百列最喜爱的花，这里当然不可能会少了。 在荆棘深处，有一片浅浅的沼泽湿地，那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白百合。莉莉丝一落地便奔向了盛开的百合花丛，俯身闻嗅着花朵淡雅的清香，“艾尔，艾尔！”她兴高采烈的折下一朵拿在手中冲着加百列大声的喊。 加百列失笑的看着她欢快的模样，缓缓走上前去。 “给你，艾尔。”莉莉丝笑嘻嘻的将手中的花朵献出，在她的眼中，加百列就像高贵纯洁的白百合。 加百列有些惊喜，伸手接过，拈花在鼻下轻嗅。“谢谢你，莉莉丝。” 他的神情那么专注，微敛的眼睑带着睫羽轻轻颤动，唇角的笑意那么柔和。莉莉丝不知为何觉得脸上发烫，她红着脸轻声的呢喃，“这个是，感谢你送我项链的。” 加百列再一次感叹于莉莉丝的聪慧，他根本教过她回礼这种事。 “我非常喜欢你的礼物，莉莉丝。”加百列左手执着花，右手握住莉莉丝的左手靠在花瓣旁边，笑着对面前的人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们让它永久保存下来好么？” 莉莉丝被他执着手，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却又不想对方放开，红着脸点了点头。 “神辉照耀，愿美丽永留世间。” 莉莉丝只觉得手上一热，一团柔和的光包裹住了眼前的花瓣，待那光晕消失之后，便看到艾尔左手掌心躺着一枚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百合胸章，胸章的材质像是水晶又有些像琥珀，但莉莉丝知道，这就是刚才自己采摘的百合花。 “好神奇！”她不可思议的惊呼。事实上见惯神迹的她不应该这般激动，她自己就是最完美的神迹。但这样的激动更多的是应该来自于喜悦，或而不如说，是她还不懂的小情趣让她欢喜。 “你来帮我戴上好么？”加百列将百合胸章交到莉莉丝的手中，指着自己细麻的衬衣对她道，“就像我为你一样。” 莉莉丝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她小心翼翼的将胸章别在衬衣之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会一直戴着么？” “好的，我会一直戴着。”加百列受封的称号与荣誉数不胜数，胸章自然不少，但爱炫耀如同路西法，平时的日子里也只会佩戴最高身份的几枚胸章，更何况是最讨厌繁复衣物的加百列？他素来是天界简朴的代表，饰品更是少的可怜，胸章除了出席正式的场合，一般是从来不戴的。 “艾尔……”莉莉丝有些痴迷的望着眼前的天使，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细麻布料，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去亲吻那单薄红润的嘴唇。“你真好。” 加百列微微低着头，任由她小心的触碰。亲昵的肢体接触有助于主人与宠物之间的关系，虽然他还算不上是莉莉丝的主人。 天使的不拒绝让莉莉丝更加大胆，她眷恋着的清甜香气从来没有如这次般靠近过她。她伸出小巧的舌尖去描摩对方的唇瓣，吮吸啮咬，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莉莉丝其实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只喘息着呜咽，将头埋进了加百列的怀里。 “莉莉丝？”加百列一手揽着莉莉丝娇软无力的身体，另一只手疑惑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你怎么了？” 他虽然司管世间动物的受孕，却并不了解人类动情的样子，而莉莉丝更是无措的摇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浑身发软，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触碰艾尔的时候会酥麻。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这让她愉快兴奋。她抬头想要再次的尝试，这次却被加百列轻轻的摁住了肩膀。 他阻止了她，微微皱着眉，担忧的道，“莉莉丝，你的脸很红，是哪里不舒服么？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 莉莉丝的热情稍稍冷却，琥珀色的眸子里现了疑惑的神色，她放开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我不知道，艾尔，我只是……”她抬头看向加百列的眼，满是眷恋，“只是想要这样碰触你。” “乖孩子。”加百列轻笑着，亲吻她的额头，“我想你应该先歇一会儿。” 第4章 拉斐尔 拉斐尔最近焦躁万分。 米迦勒和路西法越走越近，而加百列又时常见不到人。对于米迦勒他已经懒得再去管了，好歹他在创·世天使聚会的时候还有参加，但加百列无故旷了两次聚会这个事实让拉斐尔惊疑不定。 拉斐尔知道加百列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伊甸园里照看那个雌性人类。他真搞不懂他在干什么，那个女人哪里值得他花那么多精力去看顾？ 而今天，拉斐尔确实的逮到了机会，来加百列工作的地方堵他。 月球天的总督府书房，加百列正在浏览星辰的变化报告，突然，一连串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艾尔，艾尔！”拉斐尔大声又急促的叫着，莽莽撞撞的闯进加百列的书房，当看到他端正的坐在书桌前时才松了一口气，“艾尔，你这个混蛋。” 乌利尔尾随而来，当看到加百列斥责的目光时，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总督大人，你知道我无法阻挡住拉斐尔阁下的。” “你先下去吧。”加百列知道乌利尔是故意放拉斐尔进来的，但他也没有真要不见拉斐尔的心思，只能摇头叹息了一声。 乌利尔冲拉斐尔眨眨眼，在拉斐尔晗首之后才退出了书房。这一番行为自然没有逃出加百列的眼睛。他知道他们关系好，心底倒是有些安慰。但被他俩合伙算计，他还是要表达一下不满的，“也许我应该考虑一下换个副官？” “噢，艾尔，你千万不要责怪乌利尔，他作为你的副官是何等尽职尽责，你就忍心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他？”拉斐尔连忙为自己的好友开脱。 乌利尔是如今最有前途的智天使，加百列说换副官只不过是开玩笑。 “别耍嘴皮子了，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拉斐尔被他一提醒，记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几步走到加百列对面坐下，大声抱怨道，“你问我什么事？艾尔，你说你多久没去聚会了？父神让你照顾莉莉丝，但又没让你天天陪着她，你竟然连聚会也不来了？” 加百列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两次只是意外而已，下次我会去的。” 最近两次确实是意外，他原本做好去的打算了。一次是因为莉莉丝被第一次的经血吓到了，另外一次则是她不小心落入水中。在她忐忑不安，惊魂未定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够离开她呢？ “艾尔，你根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拉斐尔见到他淡然的神情，心中更是不满，夸张的挥着手来表达自己激烈的情绪，“你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太多了！她只是父神的宠物而已，你不该这样！” 加百列是很少动怒的，但这一次他却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被拉斐尔的话弄得有些烦躁，“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尽职的完成父神的旨意，并且也没有耽搁自己的工作，我不明白哪里有问题值得你如此激动。” “父神在上，”拉斐尔惊诧恼怒的盯着加百列，不可思议的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艾尔！那朵百合胸章，你说是她送你的，你一直没取下来过。要知道你以前从来不在非正式场合戴这些东西的。” “你说这个干什么？”加百列不知道拉斐尔为何突然提这件事。 “干什么？艾尔，别告诉我你没感觉到，莉莉丝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这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么？”加百列的语气依旧平淡，他知道那孩子在自己的生活里开始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不知道，艾尔，”拉斐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最近天国的风精灵异乎寻常的喧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安，“也许路西法说得没错，莉莉丝就是——” “闭嘴，拉斐尔，你在说话前先考虑好后果，”加百列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紧皱的眉头让拉斐尔知道他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在侮辱莉莉丝与父神，更是在侮辱我。” 拉斐尔显少见到他生气，更何况是对着自己。他脸色苍白得难看，抿着唇紧紧的盯着加百列。 加百列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和了一下神色，将视线放回了手中的文件上，“拉斐尔，这件事不要多说了，我会考虑的，以后的聚会一定参加，你现在先回去吧。” “艾尔我——”拉斐尔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对方一副送客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怎么了拉斐尔？”乌利尔诧异于拉斐尔闷闷不乐的样子，在他要出总督府的时候叫住了他，“你怎么这个样子，总督大人对你说什么了？” 拉斐尔提到这件事就有气，“噢，别提了，你家的总督阁下，加百列那个混蛋，他竟然为了那个人类对我生气！” “莉莉丝？”乌利尔是守护伊甸园的智天使之一，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几眼那个美丽的生物，也看到过总督与她相处的场景。“她怎么了？我觉得她十分不错。” 毫无疑问，天使都是一帮喜欢漂亮东西的家伙！ “我承认她很完美，”拉斐尔单手抱头，似乎有着无尽的烦恼，“但艾尔对她太亲近了。” “别告诉我你是在嫉妒她，噢，因为比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更接近总督大人？” “你在胡说什么！”乌利尔无所谓的态度让烦躁懊恼的拉斐尔感到十分不满，“我是在担心艾尔！” 乌利尔望着拉斐尔良久，突然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长得并不十分英俊，但笑起来自有一股魅力。 “唔，那么亲爱的生命之树守卫者，您想要去参观一下自己所守卫的大家伙么？” 自从莉莉丝进入伊甸园后，生命树增加了几位守卫者，拉斐尔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若不是乌利尔提起，他都差点要忘记了。 作为守卫者，他当然有权力自由出入伊甸园，虽然在程序上来说仍旧需要经过加百列的允许，但若是有乌利尔的帮忙，他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 说干就干，拉斐尔从来都自诩不是一个拖拉的天使，当下与乌利尔一起去往伊甸园。 莉莉丝最讨厌的日子是礼拜六，这一日明明是艾尔休息的日子，他却会比平日来得更晚，只因为他有个该死的聚会。 如今的莉莉丝已经不再像开始时那般懵懂无知，她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学会了思考，她甚至懂得了一些天使们都不知道的事——即便目前连她自己也还毫无所觉。 最开始觉醒的是一些美好的东西：愉悦，热情，活力，还有喜欢的心情。但渐渐的也衍生出了一些让她不怎么快乐的情绪。 莉莉丝已经完全能够体会到那种心情了。她会因为艾尔不在觉得孤独，会因为知道艾尔在聚会而嫉妒，会因为艾尔晚来一些而焦躁不安，有的时候甚至会因此发脾气。 莉莉丝知道自己讨厌这样的感觉，而且，艾尔一定也不会喜欢。面对着这样的自己时，艾尔的脸上总是带着无奈的苦笑。 他会比平日更温柔，更宠溺，而她，在情绪慢慢被抚平的同时，心却越来越沉重。她阻挡不住这些情绪，只能想方设法的让加百列更多的陪伴自己，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无力。 她只能呆在伊甸园之中，原先美好的乐园，现在就像是一个囚笼。她能做的只有等待，日复一日。 父神创造了她，让她受到了周全的照顾与爱护，却剥夺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莉莉丝抱着腿坐在河边，情绪十分低落。 加百列并不知道的是，莉莉丝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快乐的莉莉丝了。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不再一个人玩耍，而只是做着等他这一件事而已。 生而为人，有许多事无从选择。生命，爱情，还有自由，这是永恒不变的主题。莉莉丝没有意识到的是，作为第一位人类，这些东西早已经悄悄的在她心中发芽扎根了，而如今，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契机。 “莉莉丝？”一个陌生的声音将莉莉丝吓了一跳，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呢。当她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位有些眼熟的天使。 吃过智慧树果实的莉莉丝是懂得羞耻的，她只是不爱在加百列面前遮盖自己的美好，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在别的家伙面前袒露。 她迅速的翻进身旁的河水之中，紧惕的望着对方。莉莉丝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位是当初自己见到的七位大天使之一，拉斐尔。 “拉斐尔阁下。”她站在水中问安。 让拉斐尔无法否认的是，面前的少女确实美丽的惊人。 她站在碧绿清澈的溪水之中，丰满娇软的身体若隐若现，亚麻色的长发披散而下，漂浮在水中，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中如宝石一般的璀璨，丰润殷红的嘴唇如同沾了晨露的鲜红果实。 她的眉目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青涩，而是有种别样的风情。拉斐尔说不好那是什么，但确实的让她更有魅力。 显而易见，加百列将她照顾得很好。拉斐尔看着对方脖颈上的月长石微微皱了眉，或许，是太好了。 “莉莉丝，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事实上，拉斐尔并不知道自己来的明确目的，或许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让艾尔几乎是神魂颠倒的尤物。 “感谢阁下挂念，艾尔将莉莉丝照顾得很好。” 莉莉丝的应答十分得体，嗯，神情也无懈可击。 但该死的，她竟然称呼他为艾尔？ 艾尔你究竟是有多宠溺她？ 莉莉丝已经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她并不知道拉斐尔来的目的，也无法猜测。 “他允许你叫他艾尔？”拉斐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也许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是带了一些嫉妒的情绪。 “嗯？不然呢？”莉莉丝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反问拉斐尔，直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阁下还有什么事？”她不相信拉斐尔只是来问自己过得好不好的。对方的目光让她感觉到强烈的……敌意？莉莉丝的敏感与智慧时常让她无师自通的理解一些东西。 她防备的看着拉斐尔。 “不要紧张，莉莉丝。”素来崇尚自由平和的风之天使拉斐尔一眼就看出了莉莉丝的防备，在他还没找到自己不安的原因时，他可不会随意的表明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况且，她实在是太脆弱了，拉斐尔不喜欢欺负弱小。“我只是来巡查生命之树，顺便来看看你。艾尔最近常常来看你呢。” 莉莉丝才不相信他的鬼话，直直的盯着他，镇定的回答道，“尊敬的阁下，莉莉丝感谢您的探访。艾尔最近没有常常来。”她的言谈礼貌而恭谦，下一句话却险些让拉斐尔气死，“他一直都只是来半日而已，最近并没有多来。” 那么多工作他只用半日，还有一半的时间都来陪她了，听她的意思，竟然还有不满么？ 拉斐尔极力的压抑住向头顶冒出的怒意。他终于有些抓住自己不安的原因了。这个女人，一定会消磨掉艾尔的精力。 他们一时相对无言。 “拉斐尔？”加百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拉斐尔，正有些惊奇，却在看到水中的莉莉丝时，被轻易的分去了注意。“你怎么在这里？噢，天，莉莉丝，你不要呆在水里了，快上来。” 上次的落水让他心有余悸，一直到如今都不敢放任她一人进入深水。 拉斐尔没想到加百列竟会来得如此之快，但他早已想好应对的话语，所以也不慌张，“我来巡查生命树，顺便探望一下莉莉丝。” 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加百列并不相信拉斐尔刚在自己那里表达完对这孩子的不满，就来探望了。但此刻他的心还吊在莉莉丝身上，且也不愿在她面前与他争执，“既然这样，那你还是快些去巡查一下生命树吧，不过，”他皱了皱眉，乌利尔这一次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还希望你能先通知一下我。” “我会的，”拉斐尔撇撇嘴，为自己的好友开脱，“这次不是怕打扰你工作么？乌利尔他并不知道，他以为我和你说好了的。” “我知道了。”加百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与他擦肩而过，“莉莉丝，你怎么还不上来？” 拉斐尔自讨没趣，弄得自己一肚子的怨念走了。这里却才开始一场别扭。 第5章 拉结尔 莉莉丝原本在看到加百列的时候，充满了惊喜。她自觉受到了拉斐尔的欺负，艾尔一定会维护她的。然而，当见两人平和的打过招呼，竟没有一点儿不愉快的时候，她心开始渐渐的发冷。 连她都能看出来拉斐尔对自己的不友好，艾尔没理由会不知道的，但他却完全没有维护她的意思，甚至欢迎拉斐尔下次再来？ 莉莉丝确实聪明，但她仍旧稚嫩，更为遗憾的是，她在对待加百列的事情上有着某种偏执。所以她看不清这位素来与人为善的水大天使长在这件事上已经很维护她了。 莉莉丝觉得万分委屈，叛逆的不肯听对方的话。加百列最后那句好似带着怒气的命令，更是让她赌气的向水中游去。 “该死！”加百列低咒一声。刚才只是因为与拉斐尔的间隙，话语才不自觉的重了。他的脾气向来好，与拉斐尔更是从**之初开始的好友，几乎从没有闹过矛盾，这次的事可想而知让他多难受。 但错本不在莉莉丝身上，他却对她发了脾气，也难怪这别扭的孩子要闹了。已经有过几次经验的加百列无奈的飞向水中的人，焦急的呼唤她，“莉莉丝，莉莉丝，你回来。” 莉莉丝柔软矫健的身躯在碧蓝的水中沉浮穿梭，仿佛一条生来就活在水中的鱼儿一般。她忽视着加百列的呼唤，倔强的不肯理他。 或许是因为水天使的温柔与和善，又或许，是他已经超过限制的纵容，莉莉丝在他面前似乎从来不知该如何收敛自己的脾气。她聪颖的知道该如何获得这位天使更多的关注，更多的关爱，更多的宠溺。此刻的她，七分意气，三分刻意。她知道，艾尔会来安慰她，对她加倍的好。 她就想看到艾尔为自己紧张的样子。 “莉莉丝，”加百列三对雪白圣洁的羽翼舒展开来，带着他俯身滑翔着掠过水面，所过之处激起一道道波纹。他的长发散在耳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蹙眉牢牢的盯着水中的人，终于在她露出水面呼吸的时候，伸手将她整个拽出水面，而后抱进怀里。而直到这一刻，他悬挂了半天的心才终于真正的踏实了下来，他抱紧莉莉丝，轻柔的言语中饱含歉意，“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的。” 他温柔的话语使得莉莉丝委屈的哭了出来，她也不再挣扎，伸手勾住天使线条柔和的脖颈，乖巧的任由他将自己带回河岸。 “你真的吓到我了，莉莉丝，”加百列将她带回岸边，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一时心疼不已，他吻去怀里人脸庞上的水渍，柔声的道，“答应我，不要再拿自己开玩笑了，我会担心的。” 此刻的莉莉丝一颗想要被宠爱的心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却还是佯装生气的鼓着脸，偏过头不理睬他。 加百列轻轻摇头，脱下披衣帮她擦拭身体。 这条河溪是比逊河的支流，河溪两岸浅滩里铺满了圆润的宝石与细幼的金沙，阳光照耀过粼粼的水面，反射出斑斓绚烂的色彩。 莉莉丝安静下来，蜜色如丝绸般细腻光滑的肌肤在阳光下因未干的水珠而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半阖起来的琥珀色美眸中透着几分狡黠，浓密睫羽轻轻的扇动着，微微的抿着红润饱满的樱唇，神情慵懒惬意。 她依恋的倚靠在加百列的怀里，偏头似是望着河岸的美景，由着他轻柔的擦干自己身上的水。 只有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努力的想要忽略掉身上的感觉。可当艾尔的手指带着细麻的布料轻柔的扫过她的胸口时，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的颤栗了起来。 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了。莉莉丝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艾尔靠近自己的时候，每当艾尔触碰自己的时候，当他的目光凝视自己的时候，甚至有时只是一个微笑，都会让她颤抖。 她笃笃的想，艾尔的指尖一定是在施展雷电的魔法，否则，为什么她会觉得酥软麻痹呢？ 莉莉丝收紧抓着加百列衣襟的手指，承受着那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她这时还并不能够理解这些感觉带来的是痛苦还是欢愉，但身体却自动追寻着对方的触碰。 是喜欢么？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些难耐，但无法否认的是，莉莉丝知道自己是想要这样的触碰的。不然，为什么不推开他呢？ 加百列擦拭得极其仔细。 当然，他可以敷衍而轻松的施个魔法让莉莉丝身上再没有一滴的水。但他显然更愿意帮莉莉丝一点点的擦干——特别是在这孩子闹别扭之后。他相信这能给予受伤的莉莉丝更大的安慰。 天使的想法单纯却复杂。也许在多年以后，他再回想到如今的场景，会露出无奈，或者懊悔的笑容——达到的目的比预想中更彻底却完全没有办法开心起来的事，原来是真的存在的。 加百列的手小心的探进莉莉丝的双腿之间。那里是人类与天使们最大的不同，脆弱柔软，需要更细心更轻柔的对待。 加百列的动作十分温柔，但莉莉丝仍旧忍不住哼出了声。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因为那有些奇怪的感觉。 “你怎么了，莉莉丝？”加百列感觉到怀里人的紧绷，收回了手，担忧的问道，“我弄疼你了么？” 莉莉丝莫名的羞赧，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磨蹭着摇头。那种感觉像极了艾尔教自己雷系魔法时不小心被电流击中的感觉，而这种感受让她莫名的羞于启齿，也不敢抬头看向艾尔。 加百列拍拍她的背以作安抚，迅速将她擦干后，才带着她在河岸的巨石上坐下来。 “莉莉丝，你刚才是在生我的气么？” 莉莉丝的脸有些红润，琥珀色的眸子，氲着湿漉漉的水汽。她侧躺下身，将脑袋枕在加百列的腿上。 “我没有……” 她说谎！ 莉莉丝有些心虚的侧过身，面对着加百列素色的细麻衬衣。她知道这样并不对，但就是无法直接说出口。她既怕艾尔知道自己生他的气后会讨厌自己，却又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在生气而来安慰她。她矛盾得生出一股惆怅，不知该如何排解。 加百列用手指梳理着她亚麻色的长发，微微的叹气，“那你是在生拉斐尔的气？他其实并没有恶意的。” 莉莉丝想起那位阁下，嘟着嘴沉默，十分直白的表达了自己不想讨论这位无礼天使的意愿。 “以后或许还会有别的天使进来，”加百列的声音似是浸在水中，清亮却平和。他无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他们要去守卫生命树，你不要害怕好么？我会嘱咐他们照顾你的。” “为什么要守护生命树？伊甸园难道不安全么？”莉莉丝翻了个身，让身体平躺，她扬起头看向加百列因望天而稍稍抬起的下颌，疑惑的询问，“那我以后还能去生命树那里玩么？我很喜欢它的果实。” 加百列摸摸她的小脸，“你要是不害怕当然可以去，这里很安全，只是生命树需要能量的守卫……不过，最好等我来了带你去好么？有些孩子没有见过人类，他们可能会因为好奇而无意间冒犯到你。” 莉莉丝爱极了艾尔小心翼翼的抚摸自己脸颊的亲昵，她扬起一个笑，“好的，艾尔。” 这个笑容甜蜜又娇怯，在阳光下美得动人心魄。加百列也有一瞬间的迷醉，他俯身爱怜的亲吻她的额头，低声的赞叹，“莉莉丝，你真美。” 父神，最完美的杰作。 拉结尔是号称“神之智慧”的天使，天界若论博学，大约只有他最当之无愧。作为座天使的支配者，这位智天使远离权力的争斗，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府邸修撰文书——据他的两位副官说，这部智慧之书完成之时，父神也一定会为之动容。 加百列并不是第一次来拉结尔的住所，事实上，为了这部被命名为《智慧之书》的书籍，他几乎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要来一趟。 拉结尔自然无愧于“神之智慧”称号，但他并非全知全能，在某些方面仍然要请教其他天使。加百列是他最常邀请的天使之一——基于对方同样受人称道的博学多才，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位总督大人不但谦逊友好，而且掌握着许多只有他才能够接触的知识：譬如，万物的孕育繁衍，譬如，星辰轨迹的记录，又譬如，人类！ 拉结尔并不掩饰自己对于莉莉丝……或者说，人类，的兴趣。在莉莉丝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对人类这种唯一的非神创造之物产生了兴趣。虽然，现在这样说似乎也不太对。 萨麦尔脱离天界的确切原因，如今大约是谁也说不清楚了。但从当时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人类无疑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加百列是唯一一位看到过萨麦尔造物的天使，现在又照料着莉莉丝，拉结尔邀请他也在情理之中。 加百列的配合让拉结尔的录入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象牙白的精致圆桌上放着两杯红茶，加百列与拉结尔相对而坐，话题大都围绕着莉莉丝。 “天哪，只是一遍她就能够施展分水魔法了么？”拉结尔惊奇的问道，他的嗓音软糯甜腻，弱气得有些像撒娇。“看来莉莉丝真的很聪明。不知道是只有她呢还是所有的人类都有这般聪慧。唉，可惜萨麦尔阁下……” 他遗憾的摇头。若萨麦尔不毁掉自己所创造的人类，现在世间也不会只有莉莉丝了。 “拉结尔，我想，你并不会遗憾多久的。”加百列轻轻抿了一口茶，他幽蓝的瞳眸深邃不见底，如水一般的长发垂在身后只松松的在中间束了一条发带，胸前的百合胸章被未被束起的几缕发丝掩盖。他安慰着拉结尔，神情却并不见多大的欣喜。 “您的意思是？”拉结尔又惊又喜，瓷白的皮肤因激动而现出了粉色的红晕，“父神要……” 加百列垂了垂眼，轻声道：“父神并没有说过，但从莉莉丝出现的那一刻起，人类的繁荣就已经注定要到来了。父神大人花费那么多心思创造人类，绝不可能只是将他们简单的当做宠物豢养起来……答案，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揭晓了。” 加百列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拉结尔却明显的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了一种惆怅，“您，难道觉得这并不是好事么？” 加百列抬起眼睑，轻轻笑了一下，否定了拉结尔的猜测，“不，我很高兴，莉莉丝不会再是孤独的了。” 很高兴，却没有说是好事么？ 拉结尔在学术上确实拥有无上的智慧，但对于揣测一事显然十分不拿手。他只能幽幽的望着加百列，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 “人类会生活在伊甸园里么？” “说到底，也不过是我妄自的揣度了父神的心思，”加百列摆了摆手，似乎已经不愿多谈了。他起身告辞，“拉结尔，父神保佑，愿你早日完成智慧之书。” “父神保佑，衷心感谢您的帮助。”拉结尔连忙起身，右手握拳轻轻靠在左胸口，微俯下身恭送神座之左。 加百列出了拉结尔的府邸，却并没有去伊甸园，而是匆匆回了月球天自己的总督府。 他在去拉结尔那里之前，又去了一趟萨麦尔原先的府邸，而这一次，他不再是空手而归。 人类的秘密，萨麦尔的背叛，父神的用意……之后的天界，究竟会怎样呢？ 第6章 路西法 如果有刚出生的天使询问，天界最耀眼的天使是哪一位，毫无疑问，路西菲尔殿下，天国的副君，会成为唯一的答案。 光之使者，晨曦之星，天界最有权势也最美丽的天使。单单是那金色的短发与双眸，便可以使见者目眩神迷。私底下，虽然也有不少天使诟病他的傲慢与浮夸，但不可否认的是，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米迦勒是守护伊甸园的天使之一，他知道最近加百列呆在这里的时间比过去还要多，但相较于拉斐尔的担忧，他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大问题。今天他当值，怎么也没想到会碰见他。 路西法只在伊甸园创造之初来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见他在意过这处被称为神之恩宠的乐土。米迦勒并不像拉斐尔那样讨厌路西法，也不像加百列那样保持距离，虽然犹菲勒与他有些矛盾，但路西法身上确实有着令他无法忽视的魅力。 他是天上最闪亮的一颗星辰，是耀眼的光辉，凌驾于众天使之上，是父神**之后耗尽心力所创造的第一个，也是最完美的孩子。他无法讨厌他，甚至，作为一名天生的战士，他几乎要折服在他的强大之下。 更何况，米迦勒想着，他对待自己的时候，并不像拉斐尔所说的那样傲慢。 “亲爱的米迦勒，”路西法金色的短发因飞翔而稍稍有些凌乱，他得体的将额前的发丝理顺，优雅的向米迦勒打招呼，“太好了，是你轮值。” “路西法，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伊甸园？”在路西法刻意的接近之下，米迦勒与他已经不像过去那般生疏。 “噢，我来探望一下父神最心爱的宠物，莉莉丝，”路西法耸耸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看加百列把那个小家伙照顾得怎么样了，你不会不让我进去的，对吧。” “她很好，路西法，你不该质疑艾尔的能力，”米迦勒想起路西法当初说的那些话，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我会让你进去的，天国的副君有这样的权利，不过我会让人去通知艾尔，毕竟这是他负责的地方。” “感谢你，我的朋友，”路西法上前一步热情的抱住了米迦勒，热烈的大声道谢，“你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她的……看在上帝的份上。” 拉斐尔除了说路西法傲慢自大之外，最常提起的是他的浮夸，这点，就连米迦勒也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实在是……夸张了一些。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外貌与举止并不让这些行为显得讨厌。 “殿下，请。”米迦勒退到一边，请他进入伊甸园，又用大家都能听到得声音嘱咐捷芬去通知加百列。他的行为向来磊落，这也是他在众天使中享有良好声誉的原因。 路西法进入伊甸园后轻松的找到了莉莉丝，小家伙穿着一件一看就知道是加百列风格的细麻长裙，赤着脚躺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之上，躲避午后过于热烈的阳光。她好似睡着了，但当路西法靠近之后，却敏感的睁开了眼睛。 “嗨，小东西。”路西法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语气轻佻，带着上位者的轻蔑，“你好呀。” 莉莉丝无法不记得他，当时在大殿见到的七位天使，就属这位殿下最让她害怕。 “路西菲尔殿下。”她压制着自己恐惧的情绪，从藤蔓上爬落下来，向他施礼。 “噢，竟然还记得我么？”路西法叹息般低语，一步步的靠近莉莉丝，伸手挑起她脸侧的一缕长发。“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莉莉丝。” 莉莉丝僵硬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路西法的靠近与触碰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不同于加百列触碰她时那种渴望的轻颤，是确确实实因恐惧而来的战栗。他的赞美更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段日子，本殿一直在记挂着你。一直在想，你究竟成长到什么程度了。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美丽的小东西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加百列学了些什么，好么？”路西法的声音有着一种浮夸的性感，他低着头玩味的欣赏着莉莉丝因为恐惧而僵硬的神情，缓缓的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让我们，好好看一看。” 他的强大容不得莉莉丝有半分的反抗。 “你猜，我首先看到了什么？”路西法怪声怪气的问道，原本挑着发梢的手恶劣的抓紧了她的长发。 莉莉丝疼的轻呼一声，眼中已经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啊，欺骗，谎言。你已经学会说谎了呢，亲爱的。故意受伤，假装落水，去获得主人更多的关爱么？”他的神色似乎带着几分满意，金色的瞳孔如同地狱里最凶猛恶毒的蛇盯住猎物一般骤然紧缩。 可怜的莉莉丝因着头皮的疼痛而微微皱眯起的眼，猛然睁大，死死的盯着路西法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 “然后呢？哦，自私，嫉妒与贪婪。对了孩子，我喜欢你这种倔强的眼神。那么，你是嫉妒加百列的朋友们？嘿，多么邪恶的占有欲，由嫉妒衍生的贪婪，我喜欢。亲爱的，你很好。” 莉莉丝开始瑟瑟发抖，她极力的偏开头，双手推拒着路西法，想要逃脱的他掌控，但双方力量的悬殊让这一切看起来显得有些可笑。 “来，还有什么？”路西法的左手仍旧抓着她的发，右手却捏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继续直视着自己，“噢，你太让我惊讶了，孩子，竟然是*。你真不愧是父神的杰作，夜之魔女，莉莉丝。你说，要是加百列知道了你对他有着如同野兽一般低贱的渴望会怎么想？” 路西法的侵略性是拉斐尔完全不能比的，若说他的肆无忌惮原本只是让莉莉丝有些害怕，那么此刻从那薄唇中吐露出来的话语让她恐惧到绝望。 “不……”莉莉丝哭泣着，无意识的喊着心中最信任和依赖的天使，“艾尔，艾尔……” “好孩子，你终于害怕了么？”路西法放开她的脸，语调突然变得万分温柔，他的瞳仁之中甚至没有半分的敌意，“你学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现在的你太脆弱了。但，没有关系，记住，你是永恒的黑暗，光芒无法触及的深渊，你注定不会受到神的眷顾，也注定会被神所被抛弃……不过现在，你的艾尔来救你了。” 他的话音一落，莉莉丝就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带着让她心安的力量在耳边响起，“路西法，你放开她！” 她心中升起了希望，却看到路西法近在咫尺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在她毛骨悚然之际，对方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唇，终于放开了左手，还给她自由。 不同于艾尔温暖柔和的唇瓣，那冰凉的触觉让她恶心欲呕。一恢复自由，莉莉丝就推开了他的禁锢，哭泣的跑向加百列。 她第一次感到那么害怕，不止是因为路西法，更是因为他的话语。他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一次次戳中她心底最禁忌的秘密。她真的会被神所抛弃么？也会被艾尔厌恶？ “莉莉丝，”加百列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他在接到捷芬的通报之后已经尽快的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让这孩子受到了伤害。路西法是他最忌惮，也是唯一不放心的家伙。“没事了，莉莉丝。” 加百列从前向来避免与路西法正面冲突，如今却毫不避讳的对他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不要这样看着我，加百列，本殿又没有欺负她。只是表达一下对宠物的喜爱，应该没有问题吧。” “路西法，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莉莉丝是父神交托给我照看的，我绝不会看着你在言语或者任何一方面羞辱她。” 路西法一丝惧怕也没有，反而淡定自若的反问道，“羞辱？本殿可没有羞辱过这可爱的小东西，你自己问她，我有说过什么么？”他摊了摊手，佯装谢罪的道，“如果真要说，那大概就是因为莉莉丝实在是只太可爱的宠物了，让本殿也不禁心生怜爱……噢，加百列你不会生气吧？相信你不会这么小气的。” 加百列有些头疼的看着路西法，一时也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单从地位上来说，路西法甚至还高出他半阶。而且，他刚才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莉莉丝只是父神交托给自己照看的，并不是他的所有物，路西法只要不伤害她，他就没有理由拒绝这位副君对莉莉丝的亲近。 “莉莉丝？”加百列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事实上，也正是这些道理给他的心灵带来了难以排解的不安宁。怀里人剧烈的颤抖说明路西法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友好，他的呼唤带了几分询问，又像是一种保证。 莉莉丝紧紧的揪着加百列胸前的白色衣袍，将脸埋在加百列的胸口，轻轻颤栗着。她几乎要被路西法一口一句宠物弄疯了！聪明的莉莉丝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加百列一句也不曾反驳过——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靠在加百列怀里，摇着头不肯说一句话。 “路西法，我想这里并不欢迎你，你该离开了。”加百列再也无法保持过往的平和，对着路西法厉声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本殿就先告辞。”副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眼神似有深意的瞟过加百列怀里的人，而后转身，随意的挥手道，“莉莉丝，我会再来看你的。” 莉莉丝因为这句话颤了一下，她更是紧靠在加百列身上，胡乱的擦着嘴唇。 “不要担心，莉莉丝。”加百列抱紧莉莉丝的身躯，轻声道，“他已经走了，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艾尔……”莉莉丝抬头望向抱着自己，一直温柔照顾自己的天使，心中涌起的恐惧却有增无减。她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荡着路西法的话语。 要是加百列知道了你对他有着如同野兽一般低贱的渴望会怎么想？ 野兽一般低贱的渴望……她隐隐的，想起那令人羞耻的感觉。 艾尔他，会怎么想呢？ “莉莉丝，你的脸色不太好，”加百列担忧的看着她，轻柔的抚摸被她擦得红肿的嘴唇，“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莉莉丝恍惚的看着他，心中有许多纷乱复杂的情绪。加百列对她的照顾是有目共睹的，身为当事人，莉莉丝的体会更是深刻。但此刻，她想到的是，这些细心的看护或许都只是出于这位作为父神最忠仆人的天使，他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与温柔性子。在他眼里，其实自己也不过是父神的宠物而已，这一点上，他与拉斐尔，甚至路西法的认识没有丝毫的不同。 聪慧过人的莉莉丝，甚至进一步的想到，这位天使或许能够在路西法手上保护自己，却一定不会违抗父神的旨意。 天，她在想什么？ 但此时的莉莉丝并不敢深想。她只是一触及到那个禁忌的，充满罪恶的念头，便神思混乱的挣扎开来。如此亵渎父神的想法让她深深的恐惧，她竟然为了艾尔，去嫉妒创造了自己的父亲？ 路西法的话语再一次涌现在莉莉丝的脑海里：你是永恒的黑暗，光芒无法触及的深渊，你注定不会受到神的眷顾，也注定会被神所抛弃。 “不……”她痴痴的看着加百列的脸，绝望的低喃。若是被父神抛弃，她便再也无法接受艾尔温柔的触碰，无法承受那溺人的眼眸。 “莉莉丝，不要害怕。”加百列抱紧她，亲吻她的额头与脸颊，“我会照顾好你的。” “艾尔，”莉莉丝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一遍遍的呼唤他，她问他，“艾尔，莉莉丝，只是宠物么？” 第7章 ·世派 加百列烦躁的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极少在工作中有这样负面的情绪，而如今，却是为了那孩子而不能安心下来。 那一天，莉莉丝问他自己是不是宠物。这本来是毫无疑问的事，但说出来未免有些残忍，而他也发现，自己看着她哭泣的脸时，实在很难将她仅仅当做宠物来看待了。或许，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就早已无法单纯的将她当做父神所交托的宠物与责任了。毕竟，他从来不曾这么用心的对待过其他的宠物，即便是他曾经最喜爱的独角兽。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莉莉丝，因为他也有些迷茫疑惑了。 莉莉丝自那天开始，情绪就明显的低落了下来，虽然没有闹脾气，却更让他担心。他怕路西法再次去打扰她，吩咐了守卫，在通知自己之前，务必拦下他。但莉莉丝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有几次甚至连睡在他怀里时都会惊醒。 无论他怎么安慰，都无法让她安心。 叹了口气，加百列放弃了处理公务的想法，准备去参加创·世天使的聚会。他原本想在休息日多做些工作，之后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陪不安的莉莉丝，不过，今天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了。 创·世天使只有七位，除去出走的萨麦尔，剩下的六位在天界都担当了不同程度的重要职位。但创·世一派显然不可能只有他们。 天使的诞生，有两种方式，第一种自然是父神亲自创造的，最受眷顾的，一出生就拥有强大力量的天使。创·世天使，天使长，还有少数一些特殊的天使，都是这样的存在。还有一些是直接从第八天自主孕育而出的，这些天使的灵质参差不齐，躯体形态也有差别。有些灵质高却没有相匹配的躯体，虽然能被授予最高的炽天使位阶，却无法离开圣光，他们没有实权，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神面前赞颂功德。如今唯一的两位掌权的炽天使就是路西法与加百列，这也是他们尊贵的原因之一。 拥有坚实体魄却没有相应灵质的天使只能作为座天使，成为神的座驾。他们如今的君主拉结尔本身是智天使的位阶，两位副官也是第六和第七席位的智天使。除非是下阶天使晋升而上，或者是倒霉的智天使被剥夺了位阶，否则，天生的座天使与炽天使一样，只是因为职能而尊贵，事实上并不怎么受重视。 智天使的地位仅次于炽天使，也是天界真正的掌权者，他们拥有强大的实力，也在担任各种重要的职位。理论上来说，他们归属于加百列，但由于各种权利的交错，与职位的分配，加百列能够完全掌握的不过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有一半被路西法掌控着，还有一半是不愿意参与到派系争斗的。但他们在名义上仍旧受加百列统领。 上三级的天使，或者不如说智天使们掌握了天界过半的力量。 除了一出生就只能成为炽天使与座天使之外，其余的天使基本都要从天使阶做起。虽然位阶并不完全代表实力，但却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地位。所以，最幸运的莫过于被某位君主看中，受到特殊的照顾。 各阶级的君主，各天的的总督，还有天使长们偶尔会去第八天物色有天赋与潜力的天使，若是被他们看中，基本上就是前途光明的代表。如果是君主就会直接授予他自己所统领的位阶，即便以后这位天使到了更高的阶级，但仍旧是他的心腹。而天使长和总督则会根据对天使们的重视程度，可以授予他们低于自己的不同位阶，这也导致有时候君主会差遣不动自己所统领阶级天使的状况。 要说天使们最渴望的莫过于出生时被路西法和加百列两位大人看中，因为那会意味着自己有可能直接成为智天使。不过刚刚出生的天使们懵懂得可不知这些，也只能在后来想想了。当初乌利尔这个幸运儿可不知羡慕死多少天使呢。 创·世派系一年四次的大聚会就是由六位**天使以及通过这种方式挑选的心腹所组成的。这样的聚会当然不只有创·世一派，喜欢宴会的路西法比起他们来可要乐此不疲得多。而父神对于此类宴会也从来不加干涉。 不过这次的小聚会只是最核心几个成员的会餐。 加百列到的稍早，除了作为此次聚会主人的然德基尔外，只有亚纳尔到了。 “今天拉斐尔可是来晚了。”然德基尔与米迦勒一样，在军团里担任着职务，他剑术高超，比起米迦勒高大挺拔的身材稍微矮瘦一些，但与同样掌控着水元素的加百列比起来，可是当之无愧的战士形象。然德基尔棕色的卷短发打理得整齐服帖，相貌老陈，笑起来有明显的笑纹，和蔼慈祥，让人亲近。他招呼加百列落座顺便打趣，“他向来最积极，今天竟然比你还晚。” 加百列笑着摇头，“你这是在埋怨我不够积极么？” 亚纳尔年纪看起来较轻，性子也活泼，他穿着一件翠绿色的细麻长袍，灰白色的翅膀在身后不安分的颤动着，一边吃开胃的点心，一边道，“我们都知道你忙，才不是埋怨呢，不过最近你和拉斐尔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很烦躁。” 然德基尔给加百列倒了杯红茶，路过亚纳尔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汉尼，把你的翅膀收起来，太不礼貌了。” “嗷，撒切尔，你太讨厌了。”亚纳尔讪讪的收起翅膀，还不忘抱怨，“每次到你这里来都管这管那的。” “我们没有事，汉尼，他只不过是担心过头了，我想大概是最近没什么乐子给他找。”加百列冲亚纳尔眨眨眼，难得显出一些调皮的模样。事实上，加百列的样貌应该是看起来最年轻的。他的皮肤白皙娇嫩，眉眼细致，嘴唇红润，下颌精巧，虽然不至于幼稚，却实在只能称得上是位少年。曾经萨麦尔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嘲笑他颀长瘦弱的身形好像一折就会断掉。至于最近么，听说在路西法那边传出什么嘲笑的话，说父神让加百列去照顾那女人，是因为他们比较像。 加百列已经习惯了被别人拿相貌做文章，倒不是很在意，拉斐尔却是气得不轻，发表言论反驳的时候，不小心把可怜的拉结尔给扯了进去。 拉斐尔刚给拉结尔送完道歉的礼物就急匆匆的赶往木星天然德基尔的府邸。他这些日子简直是焦头烂额，艾尔的事还没解决，没想到在和雷米尔争吵时，暴躁的自己还把拉结尔给说进去了。 想起那天自己口不择言的大喊，“要这么说的话，拉结尔那漂亮得过分的小家伙不更像女人！”时，拉结尔就站在自己身后，他就觉得尴尬得要晕过去了。虽然过去也不乏拿他的外貌开玩笑，但将他比作一个雌性的人类，他还是觉得这是对拉结尔的巨大侮辱。 虽然拉结尔好脾气的表示不在意，貌似也没表现出什么生气的意思，但他仍旧觉得过意不去。 拉斐尔第一次在聚会的时候迟到了，他到的时候，米迦勒他们已经散落的坐着闲聊了。 然德基尔起身招呼他，原本在与然德基尔说话的犹菲勒这时突然大声的冲着刚进来的拉斐尔道，“拉法，听说你又跑去给拉结尔送礼物了？” “闭嘴，犹菲勒。”拉斐尔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米迦勒身边坐下。“你要有空打听我干什么，不如多练练剑术。” 犹菲勒耸耸肩似是自言自语的抱怨道，“我不就说一说么，那么生气干嘛。” 他与米迦勒和然德基尔一样也在军团里担任着指挥官的职务，但性子要比另外两位随意多了。 “他最近总遇到倒霉事，之前和雷米尔吵架还吵输了。”亚纳尔幸灾乐祸的扯拉斐尔的丑事。 拉斐尔悄悄瞟了眼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加百列，见他平和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些委屈。他吵架是为了谁啊！ “这该死的天界还有没有*了？还有，谁说我输了！” 米迦勒见他激动，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激动，拉法。” 然德基尔也连忙在一边岔开话题，免得他待会儿把自己的房子拆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加百列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动静，他随手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拉斐尔身边，伸手轻柔的按抚在他的肩膀上，“拉斐尔，感谢你，我最真挚的朋友，”他的话语神奇的有种安抚心灵的力量，让原先焦躁的拉斐尔渐渐舒缓了下来，“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要为那天对你的态度道歉，让我们握手言和吧。” 拉斐尔不是那种会长久耿耿于怀的性格，但却不是容易道歉的家伙，现在加百列先低了头，他很自然的就顺着梯子下了，“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并且也为自己的行为向你说抱歉。” 加百列以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莉莉丝不够友善，欣慰的笑道，“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不过莉莉丝是个好孩子，抛开成见，我相信你也会喜欢她的。” 拉斐尔皱了皱眉并不想提那个女人，却也不想与刚刚和好的加百列再吵起来，只是挥了挥手。倒是旁边的亚纳尔突然道，“嘿，那个女人长什么样的？我还没有见过呢，萨麦尔当初可宝贝的很。” 犹菲勒不待加百列回答，就怪腔怪调的接道，“汉尼，你看看艾尔不就知道了，路西法不是说了么！” “索斐！”拉斐尔斥责的喊了一句。 加百列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温和的回答亚纳尔，“她很漂亮，汉尼，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见见她。” 亚纳尔似乎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只答应了一声便对着然德基尔喊道：“撒切尔，尼斯洛克一早就来了，我把他借给你可不是为了让自己饿肚子的。” 然德基尔无奈的摇头，吩咐开餐。 “艾尔，你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拉斐尔因为与加百列和好而显得十分愉悦，所以，当看到对方仍旧愁眉不展后，不禁出口询问。 加百列望了一眼拉斐尔，似是思考了一会儿后才道：“是…因为莉莉丝的事，她最近……似乎没什么精神。” 拉斐尔一听到莉莉丝的名字神情便有些不悦，但看到加百列一脸忧愁的模样后，只好将不满压下，语气僵硬的道：“她怎么还会没精神，你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了。”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等着开饭的亚纳尔双手持着餐具一脸好奇的凑近，疑惑的道：“拉法，你怎么又不高兴啦。” “没你什么事。”拉斐尔烦躁的把亚纳尔推了回去，才继续道：“难道是因为我上次对她的态度吗？你总不会是想让我去向她道歉吧。” “不，拉斐尔，我想，并不是因为你，”加百列失笑的看着闹别扭的好友，摇头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我伤了她的心吧。” “反正，”拉斐尔挑了挑眉，拉了加百列的手入座，“现在先不要想那个小家伙的事了，来，最近路西法可不算安分，我们谈谈正事吧。” 第8章 亚当 父神再次召集七位天使长已经是距离上次的半年之后，而这一次，当殿内出现男人时，已经没有谁还会惊讶了。 与莉莉丝一样，这个叫做亚当的男性人类相当的漂亮，棕黑的卷发，黑色的眼睛，五官英俊刚毅，身高几乎能与米迦勒相比。 只不过这个高大的男人，此刻露着如同孩童一般不谙世事的目光，瑟缩的看着他们。 加百列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或者不如说，他早已知晓这一天会到来。亚当将是莉莉丝的配偶，父神需要他们俩来延续人类的血脉。而他也终于明白，父神将莉莉丝交托给自己的原因。 他是司职孕育的天使，父神希望人类能够兴盛。 亚当就与当初刚刚出世的莉莉丝一样，懵懂无知。但父神却明确交代了加百列不允许他食用智慧树上的果实，加百列有些疑惑，但执行父神的命令是他的职责。 拉斐尔见到亚当后，心情就好了很多：要是莉莉丝有了配偶，就不会一直缠着加百列了吧。拉结尔明显对亚当很好奇，而路西法仍旧是那副高深莫测又意味深长的表情。 加百列将亚当带回伊甸园时，心情并不像他自己曾经所想的那般高兴，甚至无法平静。对亚当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虽然也算得上是件杰作，但远远比不上当初第一眼见到莉莉丝的那种惊艳与着迷。而一想到这个男人将会是莉莉丝的配偶，会成为比自己与她更亲近的人，他的心中竟有些闷闷的。 莉莉丝刚吃下一个智慧树的果实就看到加百列从河对岸的丛林里走了出来。她开心的呼唤他，作势要下河游到对岸去，却被对岸的天使挥手阻止了。 此处虽然只是幼发拉底河最小的几处支流之一，加百列仍旧无法不担心。他飞过河面，轻轻的落在了莉莉丝身前。 “艾尔。”莉莉丝自然的靠向他的身体，亲昵的磨蹭。他今天来得好早，这让她很高兴。 “莉莉丝，”加百列一手拥着她的腰，一手轻抚她柔顺的长发，“这些日子你好像都很不开心。” 莉莉丝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紧紧的抱着他纤瘦的腰，闷声回答，“艾尔，我不知道……” 他轻声叹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太孤单了，伊甸园里只有你，甚至这世间也只有你一个人类。” 他顿了顿，莉莉丝疑惑的抬头望向他的脸。 “莉莉丝，感谢父神，今天他让我为你带来了一位同伴。” “什……么？” 她确实觉得孤单，孤独，甚至是寂寞，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同伴。 “亚当，父神所创造的第二位人类，他今后也会生活在伊甸园里，你们可以作伴。” 莉莉丝的手抓着他的衣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艾尔，你也要照顾他么？” 会有一个人，来分走他的关爱？ “当然，我会照顾你们两个的，今后他将会是你最亲密的人，他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作为看护天使的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莉莉丝还没有从有人要分享她的艾尔这件事上回过神来，却在听到下句话的时候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确实还不懂很多事，但天生的智慧与敏感总是能让她在下意识里察觉到什么东西。 加百列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缓缓的放开了怀抱，他转过身为莉莉丝指出了亚当的所在，“莉莉丝，那就是亚当，来，我带你去见见他。” 莉莉丝只能看到树丛之间有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加百列抱着她飞过河流，落在了丛林的边缘。 亚当不安的躲在树后张望，当他看到那个长着翅膀的人抱回了一个与自己很像又不太一样的人后，好奇就战胜了心底的恐惧。 他虽然不如莉莉丝聪慧，但对于同类的亲近让他十分喜欢那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人。他慢慢从树丛后面走出来，试探的靠近莉莉丝与加百列。 莉莉丝不可否认的对这个叫做亚当的人起了一些兴趣。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类而已，而且，他与自己还不太一样。至于亲切，还不如敌意来得多。 “来，亚当，来见见莉莉丝。”加百列柔声招呼那个男人过来，“她很漂亮是不是？” 亚当听出来他是在叫自己，大着胆子靠近他们。 莉莉丝咬着唇看着这个小心翼翼的人类，为刚才艾尔对他的温柔而觉得十分不舒服。她靠进加百列的怀里，警惕的防备着。 “不要害羞，莉莉丝。”加百列轻柔的握住她的肩背，将她推向亚当，“他还什么都不懂，你和他熟悉一下好么？” 莉莉丝不满艾尔将自己推出去的行为，却还是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个新人类。她望了加百列一眼，走到亚当的身前。 他比自己高大很多，看起来也结实得很，她伸手摸了摸亚当的手臂，已经估略出双方力量的差距了。 亚当睁大眼睛看着她，很喜欢她用柔软的小手触摸自己的感觉。他以为这是对方在表示亲近，也伸手去碰她。 “不要！”莉莉丝大叫一声，想要拍开他触碰到自己胸口的大手。但他的力量对于亚当来说太小了，而他也不明白不要是拒绝的意思，他只是好奇对方那白色布料下自己所没有的隆起，想要伸手去确认一下。 莉莉丝一被亚当碰到胸口，就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加百列本以为他们是在互相熟悉，却没想到突然出了变故。他迅速上去推开亚当，将莉莉丝拥进怀里，“没事的莉莉丝，没事了。他弄疼你了？” 他着急的用手轻轻的抚慰着刚才被亚当触碰过的地方，那种柔软确实太过脆弱了。 莉莉丝嘤咛一声紧紧的把身子贴在加百列身上，胸口原本因恐惧挣扎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更加急促了。但这实在是不同于之前的害怕，反而让她觉得全身酥麻。 亚当惊恐的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亚当，你弄疼她了。”加百列看着他叹了口气，虽然皱着眉责备，语气却还是相当柔和。“莉莉丝，他还什么都不懂，我会教导他，不会让他再伤害到你。” 不要，她不要！ 莉莉丝摇着头想要告诉他，自己根本不需要亚当这个同伴，也不想他去照顾其他人。 加百列以为她被吓坏了，继续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他成为你最忠诚的伴侣，他会保护你的。” 伴侣？！ 莉莉丝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加百列。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听到就明白了那个意思。而她的心中已经不知大声的喊了多少遍，“不！” 什么最忠诚的伴侣？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但她一点儿也不想要，不想要这个陌生的人作为自己的伴侣，不想要他保护，更不想让他成为自己最亲密的人。 与她最亲密的，只能是…… 莉莉丝虽然不是第一次尝到这种苦闷酸涩与痛楚，但没有一次有如现在心中这般强烈得几乎让她难以承受。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被施予绞刑般难受疼痛。 “莉莉丝，你怎么了？”加百列完全不知道她的心中所经受的巨大折磨，担忧的询问着，“还很痛么？” 莉莉丝摇了摇头，将他的手覆压在自己的心口之上，看着加百列的眼轻轻的道，“艾尔，我不要他，我不想要他。” 那个不知道自己在第一次见面就被遗弃的可怜人亚当，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俩，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加百列深深的望着她，望着她亚麻色的微卷长发，望着她蜜色的健康皮肤，望着她美丽无暇的脸庞，还有，琥珀色晶莹清澈的瞳眸。他望着她，好像想要看透她的内心，想要看清，她为什么会不愿意。 莉莉丝坦然的看着那双幽深蔚蓝的眸子，她的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还压在他覆于自己胸口的手背上。她就那么看着，好似要传达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加百列第一次有了几乎要窒息的感受，他原本是想要看透她的想法，却在那双如同氲着一层水雾的眼睛里，看到了让自己无措的情绪。他说不好那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承受。 莉莉丝踮起脚尖，如同过去那般去亲吻他，而加百列却第一次偏过脸，避开了她的碰触。 “艾尔……”落空的亲吻让莉莉丝的心也跟着一起跌落下来，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 加百列的闪躲只是一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下意识，当她看到莉莉丝受伤的神情后，又是不忍又是心疼，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莉莉丝，是我太着急了，你们先慢慢熟悉一下好么，亚当是个好孩子，你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怀里的人猛然推开。 莉莉丝推开他，一边哭一边喊，“你走，你走。” 她第一次这样与他发脾气，不是为了得到他更多关爱的撒娇，而是真的在生他的气，不想看到他，不想他再说出这样的话。 “莉莉丝。”加百列担忧的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你走，”她伤心的哭泣，为自己无法言说的感情，为艾尔的疏远，为他注定的不会回应，更为了他亲手把自己推给别人。“你走，不要你……” 莉莉丝哭得模样并不狼狈，比起她一向开朗健康的样子，这样的她更显得柔弱娇美。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滚过她细腻光滑的皮肤，在尖尖的下颌上聚集跌落，像细碎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最后的绚烂光芒。 加百列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悲伤的模样，心口也第一次体会到如同被噬咬的痛楚。因着他人的痛苦而痛苦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原来是这样难以排解的苦闷。 他呆呆的看着莉莉丝跑进丛林里，不见了身影。 亚当在一旁目睹了一场争吵，虽然还难以理解，却本能的乖乖躲在一边，免得自己被波及到。 加百列看了一眼他惶恐不安的样子，只觉得疲惫。 “亚当，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了，”加百列平淡的嘱咐。他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绝不可能有对莉莉丝那样用心，“除了河对岸的果子不能吃，其他都可以随意取用。还有，没有我的同意，暂时不要靠近莉莉丝，懂么？” 亚当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加百列的话，他也并不如莉莉丝那样天生的聪慧，似懂非懂的看着嘱咐了自己一大堆话的天使，不解的摇头。 “没有我的同意，不准擅自靠近莉莉丝。”加百列连比带画，强调了最后一句。 亚当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怜巴巴的点点头。他刚才也被吓坏了，暂时不敢靠近那个人。 见他乖巧的模样，加百列终于放下心来。也许莉莉丝开始的时候不能理解和适应，但以后应该会接受他的。毕竟亚当是她唯一的同类，也是父神专门为她创造的伴侣。他们应该，也是注定要一起生活的。 他想，自己以后还是减少来看望莉莉丝的时间，让他们有更多时间相处，互相熟悉一下的好。 第9章 嫉妒 莉莉丝对加百列发了脾气后，又是伤心又是后悔，她无助的躲在一棵大树下哭泣，不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如艾尔所希望的那样接受那个叫做亚当的男人？然后，被他像艾尔对自己那样碰触么？ 她一点儿也不想要，她知道，那并不会让自己愉悦，只会是痛苦而已。 加百列最近好像更忙了，去伊甸园的时间与次数明显的减少。拉斐尔是挺高兴这样的状况啦，但艾尔仿佛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却让他很担心。 天界最会找乐子的是谁？十个天使九个会说是拉斐尔阁下。 所以，他决定要带加百列去解解闷。 伊甸园之外是被称为地狱的地方，那里不如伊甸园平和美丽与丰饶，还生活着凶猛的野兽与在黑暗中生出的邪恶生物，但同样的，也有许多平静的伊甸园里所没有乐趣。 拉斐尔在太阳天找到了正在拜访米迦勒的加百列，热情的邀请了他。 米迦勒原本是与加百列在讨论军团里的一些事务，被拉斐尔的闯入打断后，也无心再说。毕竟，加百列最近的不在状态连他也看出来了。也许，让拉斐尔带他出去玩玩也不错。 “不了，拉斐尔。”加百列微笑的拒绝他，“我待会儿还要去见拉结尔。” 被拒绝的家伙并不气馁，耸耸肩道，“那有什么问题，你见了拉结尔之后再和我一起去也不迟，时间还早呢。” 加百列有些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拉斐尔能够遣使风的精灵，所以他若是想堵人，简直一堵一个准。自己近来确实心情不太好，莉莉丝还不愿意搭理他，而他也有意的减少在伊甸园的时间，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指导亚当，很少有机会遇到莉莉丝。这本来是个必然的经过，但他发现，自己见不到她竟然会这么空落落的。 加百列第一次感觉到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真的不用了，拉斐尔，我之后还有别的事。” “什么别的事！你现在又不去伊甸园了，怎么会没有时间？以前你可是要在那里呆大半天的。” “说起来，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见过莉莉丝了，也不知道她与亚当相处得怎么样。”米迦勒也隐隐察觉到加百列不开心的原因，又怕拉斐尔闹起来，连忙出口把话题引开。他也有些好奇，那个女人怎么会对加百列有那么大的影响。 想到那两人的相处，加百列满是无奈。大概是因为没有吃过智慧树的果实，亚当比起莉莉丝实在是算得上笨拙了。经过两个多月，他竟然还无法完全掌握语言。莉莉丝现在倒是不怕他了，也没有太过排斥，大部分时间是无视他，有时候还会恶劣的欺负戏弄他。 加百列从来不知道莉莉丝竟会闹这么久的脾气，当自己责备她欺负亚当时，两个人的关系更是进入了冰点。 “艾尔，你发什么呆！天哪，你真是气死我了。”拉斐尔被加百列默不作声的态度弄得气急败坏，“你要是真这么想见她怎么不去啊，大不了学亚纳尔，他吃尼斯洛克烧的东西上了瘾还知道把他弄到自己家里当厨子呢！” 上瘾？他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上瘾的感觉。 “拉斐尔，你还是改改你这急脾气吧，”加百列的神情突然轻松了起来，他挥了挥手，“今天我真的有事，见完拉结尔要去伊甸园看看莉莉丝他们。” 拉斐尔一副要晕厥的模样，米迦勒终于忍不住开始笑他。这家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脾气闹得越久，服软的话就越难以开口。莉莉丝心里有深沉的疼痛，她曾经害怕的，出现在噩梦里的场景正一点一点的发生。艾尔来看望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对自己也越来越冷淡，她嫉妒亚当被温柔的对待，嫉妒他教授亚当曾经教予过自己的东西，她的嫉妒就如路西法所说的那样迅速的在心中扩散，无法阻止。 所以她会欺负那个男人，她想要引起艾尔的注意。 莉莉丝抱着双腿窝在一个树洞里，难过的只想一个人呆着，可那个男人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让她想要无视都做不到。 艾尔因为这个男人责备自己，他从来不曾真正的训斥过她，却因为这个人！ 她不想艾尔讨厌自己，不想他不理自己，更不想他对自己以外的人好。这就是路西法说的嫉妒与占有么？ 她好难过。原来，即便父神还没有遗弃她，艾尔也不会永远对她那么好，不会，只对她一个人好的。 “莉莉丝，你在里面是么？”是那个熟悉却又仿佛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声音。“莉莉丝，你出来好不好？我来看你了。” 加百列看着这个半人高只能侧身钻入的狭窄树洞，轻柔的呼唤她。 莉莉丝抱着腿，听着她的声音，心里酸涩不已，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他终于主动来找自己了，可是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莉莉丝，是我不好，你出来好不好？” 她多想再倔强一会儿，让他知道自己的难受，让他更加的愧疚，让他明白自己不会那么轻易的原谅他，他必须要做更多的补偿。 但她实在是等得太久了，此刻更是片刻也不想犹豫，她也怕，就怕自己闹得太过分会被他讨厌，被他嫌弃。 莉莉丝手脚并用的从树洞口钻了出来，阳光让她微微有些晕眩，那位高贵美丽的天使就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对着她微笑。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这么温柔的表情了呢？ “艾尔……”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咬着唇委屈的看着他，眉目间是再也不加以掩饰的，赤·裸的爱慕与眷恋。 加百列看到她安静哭泣的模样，心疼不已，缓步走到她身前，轻轻帮她擦去泪水，“莉莉丝，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么？” 莉莉丝嘟着嘴不回答他，任由他为自己擦眼泪。 加百列失笑的看着这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她在讨要更多的补偿与疼爱。 “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呢？” 她琥珀色的眸子饱含情意与幽怨，“艾尔，你不要讨厌我。”她低落的，卑微的，小心的请求他。 “莉莉丝……”因为她的态度，加百列心口翻涌出难以言喻的酸涩刺痛，他抱紧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而我又有多喜欢你。” “可你不理我，你也不来安慰我，因为亚当还训斥我，你一定是厌倦了我更喜欢他。”莉莉丝委屈的控诉他的罪行。 “对不起莉莉丝，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愿意看到我。我没有厌倦你，也没有更喜欢亚当。你们都是父神的孩子，也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莉莉丝听到此处，皱了皱眉，心里很是不满。 她才不要自己只是和那个人的地位一样呢。 “虽然我想这么说，”加百列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我想自己需要向父神忏悔自己的偏心了，但上帝保证，我更喜欢你，莉莉丝，比喜欢亚当要多很多。” 莉莉丝终于因为他的话语而咯咯娇笑起来，“才没有呢，你骗人。” 她虽然这般说，心里却是早已经相信了的。 “我怎么会骗人呢？你看，我让他给你釆果子去了，以后都让他弄好不好？” 莉莉丝此刻心情很是舒畅，伸手勾住加百列的脖颈几乎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哇哦，艾尔，你好坏，我要去告诉父神大人……哈，我才不会这样说呢，你以后不准对他好，只能对我……”他低头俯视着她，而她则紧紧的盯着他纯粹又漂亮的蔚蓝双眸，似是迷乱的低喃，“你只能看着我，只要看着我，只准看着我，你只对我好，只有我……”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有多么的逾距，她不过是个如同后来那些情窦初开的每一个少女一样，想要获得爱慕之人全部的注意力与疼爱。 加百列并没有生气，而是低下头将额头轻轻的贴上对方的。“好，只有你，莉莉丝。不只是我，亚当也会对你好的，我会让他成为你最忠诚的……” 他的声音太低了，而她已然沉浸在幸福之中，根本听不清他所说的话。 “艾尔。”她仰起下颌，用自己的唇去触碰他的，如同过往一样。“不要拒绝我，不要……” 加百列没有躲开，而是搂紧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他想，或许真如拉斐尔所说的一样，他也对她柔软的身体，带着的果香味，和那双流光四溢的含情双眸上了瘾。 莉莉丝含吻着那单薄冰凉的唇瓣，爱恋又不知满足的纠缠。她轻微又急促的喘息弄得他有些痒，原本闭合的唇微微开启便被对方急切的入侵。她似懂非懂的追寻着那种感觉，想要更多，想要更靠近，想要得即便是在此刻停住呼吸也无所谓。小巧柔滑的舌带着曾经她探索伊甸园的那股热情，无畏又莽撞的闯进他的口中，勾引着那蛰伏安静的相同柔软，来与自己缠绵。 仿佛有电流从她的背脊流窜而上，让她酥麻的差点瘫软了身体。长时间的停止呼吸，更是让她的脑子昏昏沉沉，无法思考。只有本能，只有对这难以言喻美好感觉的向往让她无法停止。 加百列并没有如她一般体会到那些美妙到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天使的身体，是没有*的。但他能够感受到怀里人的激动，能感受到她正沉浮在快乐之中。他放纵口中香甜湿软的小舌随意的玩耍，如同过去对她的无数次纵容一样。 莉莉丝终于因为缺氧而放开了他。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睛里浮着因情·欲而氲出的泪光。她丰满而柔软的乳·房随着她的呼吸剧烈的起伏，一下下的蹭着加百列的胸口，让她有了更别样的感受。 她呜咽着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上，喘息的叫他的名字，述说自己的爱意，“艾尔，艾尔，我喜欢你，我喜欢……” “乖孩子。”他轻轻揉拍着她起伏的背，顺着她的长发，“我也喜欢你。” 莉莉丝觉得现在应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刻，自己所设想的一切可怕事情都没有发生。艾尔接受了自己的亲吻，还说喜欢她。 “莉莉丝，亚当回来了。”加百列缓缓放开她的身体，对她温柔的笑道，“来，让我们看看他给我的莉莉丝带回了什么。” 他的话语饱含着对她的宠溺，这让莉莉丝十分满意，继而也不太排斥那个男人了。“他那么笨，肯定不会釆到好吃的东西。” 他们的话音刚落，亚当就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仍旧*着身体，怀里抱着一团由宽大树叶围包起来的鲜红水果，发现他们在看自己，手足无措的站在了那里。 “亚当，你过来。”加百列对他招招手，温和的道，“你是为了莉莉丝去摘的果子对么，来，让她看看你为她带来了什么。” 亚当胆怯的看了一眼莉莉丝，发现她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才憨笑着靠近她，讨好的献上自己采摘的东西。 “给你，给你。”他的声音有些粗哑，还不太会说话的他，发音有些别扭，这让莉莉丝觉得他看起来更傻了。 “莉莉丝！”加百列鼓励的看着她，“他也喜欢你，你没有办法让人不喜欢不是么？不要拒绝他对你的好意。” 如果说，现在已经是万年以后的某个时代的话，莉莉丝便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接受自己臣民供奉般的神情了。她心情愉悦，也不想再违背艾尔，加上这个男人毕竟是她唯一的同类，而且还愚蠢的好像没有一点威胁的样子。莉莉丝终于不再抗拒，伸手抓过一个水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吃，吃。”亚当见她吃了自己的东西，高兴得手舞足蹈，手里其他的水果纷纷落地，他便又手忙脚乱的去捡，笨拙的样子惹得莉莉丝笑出声来。 “他其实很可爱，是不是？”加百列轻轻抱住她，柔和的问她。 原本，莉莉丝若是听到加百列这样称赞别人，肯定是要不舒服的，但此刻她早已开心得管不了这些，艾尔说喜欢自己要比喜欢他多得多，那施舍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没那么讨厌而已。”她依靠在加百列的怀里，把咬了一口的水果递到他的嘴边，“味道还不错哦，你也吃好不好？” 她爱娇的模样直看得一旁的亚当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亚当！”加百列已经察觉到他的变化，微微侧过身体，挡住莉莉丝的视线，对他道，“你做的很好，莉莉丝也很喜欢，现在去把身体洗干净好不好？” 亚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下身肿胀难受，双手掩着起了变化的地方，难受的呜咽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那位天使怀里的女人一眼，才垂头丧气的走了。 加百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必须要让两人的关系快点好起来。不让亚当吃智慧树果实的原因也许是父神为了让他保持更多的兽性，这样的动情方式与其他的雄性动物几乎没什么差别，加百列司职世间生物的受孕，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莉莉丝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她只以为是艾尔故意支开亚当要与自己独处，心里更是开心。她靠在他怀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他怎么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太笨了。” 加百列将她带到树下坐好，摇头笑道，“他当然没有办法和你比了，我的莉莉丝是最聪明的，对不对？” 莉莉丝睁大眼睛，为他的那句“我的莉莉丝”惊喜不已。她扑到他身上，坐进他怀里，笑容灿烂又似乎隐着几分羞涩，“你真的这么觉得？我是最聪明的么？” “是呢，你是最聪明，也是最美丽的。任何人都会为你倾折。你看到刚才亚当的样子了么？他真的非常喜欢你。” 莉莉丝才不管亚当喜不喜欢自己，她勾着加百列的肩膀，开心的问，“真的么，真的么？艾尔你也喜欢我？” “喜欢呀，我刚才说过的，我很喜欢你，莉莉丝。” “再说多一点，”莉莉丝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颊，为着对方的话而心醉，心中涌出的甜蜜让她的眸子更加水润明亮，神情仿佛醉了一般，带着迷恋的恍惚。她的唇再一次去吻他，痴痴的喃道，“再说多一点，艾尔，说你喜欢我……”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因为太过渴望他而疯掉的。 “喜欢你，莉莉丝，我喜欢你。” 后来的后来，每当加百列回想起过去，都觉得，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第10章 渴望 莉莉丝与加百列又恢复到了过去，不，是比过去还要亲密的关系，他来伊甸园的时间也不再刻意减少。 莉莉丝当然很开心，她的心情一好连带着对亚当也和善了不少，加百列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还会教他说话。 亚当原本就十分喜欢这个美丽的女人，之前只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恶劣的态度而惧怕她，而现在随着对方态度的改变，这位男性人类渐渐陷入了迷恋之中，巴不得时时刻刻与莉莉丝呆在一起。 但，只要那位天使大人一来，莉莉丝就根本没空理会他，这让他又羡慕又伤心。 加百列为着两人关系的改变而欣慰。父神已经在催促他了，而他并不希望莉莉丝受到伤害，只能尽量为她争取时间。如果等到他们互相熟悉之后再进行交合，或许不会让莉莉丝太过排斥。他知道莉莉丝十分依赖自己，那么，到时候莉莉丝应该也不会拒绝他要求她接受亚当这件事吧。 毕竟，亚当是她唯一的同类，是父神特地为她创造的配偶。 “艾尔，你怎么了？”莉莉丝好奇为什么刚刚还在与自己说笑的天使此刻却皱着眉一副凝重的样子，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担忧的问道，“你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莉莉丝。”加百列抓住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柔嫩小手，微笑着摇头，“我没有不开心。” 莉莉丝因为之前的玩闹而有些疲倦，此刻慵懒的窝在他怀里，像只魇足的小猫。她仰头亲亲他的侧脸，“但你的样子很担忧，你真的没事么？” “莉莉丝，”加百列摸摸她的头，犹豫的试探她，“你觉得亚当怎么样？你喜不喜欢他？” 莉莉丝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所谓的道，“没什么感觉，笨笨的，有时候太粗鲁，喜欢说不上，倒是没过去那么讨厌了。怎样哦，我都已经和他和平相处了，你不要老是提他嘛。” 说到后来，已经是醋意大发。 加百列无奈的叹气，对于两人止步不前的关系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若不是父神催得太急，他其实并不太想过早的让莉莉丝去承受这些。 “你应该喜欢他的，莉莉丝，他是你的伴侣。”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怀里的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知道自己拖得太久了，但原来放手是这么困难的事。他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深刻的喜爱之情，超过他对任何事物的热爱。除了背叛父神，他甚至觉得自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敏感如莉莉丝其实早该察觉到加百列每次在她面前说亚当的好话是为了什么，只是最近的她太过幸福，也是下意识不愿去想他的目的，但现在这句话已经让她再难忽略。 莉莉丝坐正身体，气呼呼的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我喜欢他，艾尔，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加百列见她生气，连忙抚着她的背安抚，“莉莉丝，是我太着急了，你们该多相处一些时间的。” 莉莉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发冷，“不管多久我都不会喜欢他的，不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 “莉莉丝……”加百列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去向她解释，“你喜欢他当然不能像喜欢我一样，这两种喜欢是不同的。” “可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他……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加百列也只是懵懂的觉得应该不一样，真让他解释又如何能够呢？他想了一想，只能继续道，“你们以后注定会相互扶持，生儿育女繁衍后代，那种亲密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繁衍后代？”莉莉丝睁大双眼，不解的问他，“那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就要变成最亲密的？我不要他，我才不要那个男人。” 加百列终于意识到，对于莉莉丝来说，还有另外一个难题。她什么都不懂，又偏偏缺少太多兽性的本能，亚当也什么都不懂，但恐怕极有侵略性，若是什么都不做，他到时会伤害到她也说不定。 加百列决定今天先结束这个话题，否则也只会向更不愉快的方向发展。 “算了，莉莉丝，我们先不说他。” “明明是你先说起来的。”莉莉丝皱皱鼻子，心里不知为何再也愉快不起来，像是沉沉的压着什么东西。她重新靠进他的怀里，低声的道，“不要强求我去喜欢他，艾尔，不要这样。莉莉丝只喜欢你。” 加百列摸着她的头叹气，“你只是还不明白而已。” 再过不久，挑选好的动物就会送进伊甸园了，也许，他该想点其他的办法了。 父神恩准在地狱挑选温顺无害的动物送入伊甸园之中，这算是对人类的恩赐，让他们不那么孤单。 莉莉丝知道这件事后终于开心了一段日子，有一段时间甚至抛下来看自己的加百列也要与它们一起玩耍，但没过多久，她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天使的身上，新鲜感过去以后，这些小家伙也不过是群可爱的笨蛋而已。 “你在做什么，莉莉丝？”加百列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家伙在树下搬弄着一堆藤条。 莉莉丝正专心致志的编织着手中的藤蔓，听到加百列的声音，惊喜的抬头。她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想要起身，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幸亏加百列手快，在她跌倒之前抱住了她。 “你太不小心了。”他从衣袋里掏出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脏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 莉莉丝扬着自己秀美的面庞，咯咯娇笑着任由他帮自己擦脸，“亚当那个笨蛋，摘了果子总是丢三落四的，我给他编个篮子。” 她一番话颇有些邀功的意味。 “你会编那个？莉莉丝你太让我惊喜了。”加百列惊讶于她的聪慧，这些根本没人教过过她。 “哼，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她仰着下颌骄傲又不满的轻哼，“呐，我现在不欺负亚当了，你能不能别让我喜欢他。” 对于莉莉丝的讨价还价，加百列只能笑而不语。他摸摸她的脸，抚她站稳，“亚当人呢？” “他给我抓兔子去了。”虽然这只是她不想对方打扰自己和艾尔独处的手段而已。 加百列看到她得意的脸，了然的笑笑，“你看你身上脏兮兮的，去洗一下好么？” “好呀，”莉莉丝十分喜欢游泳，但因为那次事件，惊魂不定的天使长大人再也不允许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下水，当然，莉莉丝根本不可能听话就对了，“你也来，我们一起。” 加百列偶尔会和她一起洗澡，莉莉丝的泅水本事就是他亲自授予的。他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面前的女人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连洗澡也需要在他的帮助下完成，而现在，她已经会自己编织篮子了。 莉莉丝很喜欢和艾尔一起在水里的感觉，每当他下水，水元素就会特别的欢快。她的魔法感应力很高，但加百列只教过她几个华而不实的娱乐性魔法，毕竟伊甸园里很安全，她也对学习魔法不太感兴趣。 加百列欣然接受了莉莉丝的邀请。 天使的身体与人类最大的不同除了翅膀就是在性别特征上。他们没有性别之分，也不会有*。 莉莉丝跳入水中之后便看着加百列一件件的除去身上的衣衫。他收起自己的三对羽翼，解下披衣，披衣之下是细麻的素色长袖衬衣，衬衣除了左胸口上的百合胸章之外，再无其他装饰。一色的长裤，裤腰上系着一个麻布小袋，白色的尖嘴软皮靴，外侧是连着铜扣的皮带，靴底是软木做的跟。 他的动作很优雅，没有路西法那种恶意的刻意，自然又贵气。 莉莉丝看着他逐渐显露的身体，脸上开始不由自主的发热。 颀长的身形，纤细的四肢，白皙的皮肤。他的身体看起来十分柔软，但细微的肌肉纹理又让他显得充满了力量。他的身躯没有毛发，放眼过去一览无余。平坦的胸口没有凸起，**也不具任何特征。 除了身形上的差异，每一位天使都是如此。 “艾尔，你快下来！”莉莉丝在水中呼唤他。 加百列对她挥了挥手，慢慢走入水中。他隐藏了翅膀以后，像极了人类。 莉莉丝已经在水中游了一会儿了，见他不疾不徐的模样便主动靠过去，一边靠近还一边向他兜水。“哈哈，艾尔，你好慢了。” 加百列被她泼了一脸的水也不生气，当她靠近后便抓住她的手，指着自己的位置道，“莉莉丝，不要太贪玩，就在这里，不要再进去了。” 莉莉丝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嘴里抱怨道，“艾尔，你就爱瞎操心。” 加百列捞起水轻柔的打湿她的长发，“我不该担心么？你太调皮了。” 她嘟着嘴表示不满，身体却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她喜欢和艾尔肌肤相亲的感觉，喜欢被他爱护的感觉。“我才没有！” 莉莉丝用脸颊亲昵的磨蹭着他的肩膀，丰满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原本环在对方脖子上的手也渐渐下移，若有似无的触摸着他的背。 她的手指秀气纤长，指尖留着短短的指甲，而此刻，她正用食指沿着加百列的背脊挠搔着。 “莉莉丝！”加百列被她弄得有些痒，笑着喊了她一声，无奈的道，“别闹，我给你洗头发。” 莉莉丝才不理他，一边继续用指甲搔刮他的裸背，一边咯咯娇笑着道，“我不！艾尔，把你的翅膀给我看看啦。” “乖，别闹了。”他彻底弄湿她的长发，一手揽着她的腰，让她向后微微倾斜，一手细心的梳洗她飘在水中的长发。 天使的翅膀虽然是没有重量的能量体，能够无视衣饰这类施过特殊魔法的物品，但看得见摸得着对于其他自然事物，它都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曾经有一些刚出生不久的天使去地狱执行任务，有不少因飞行不当造成翅膀受伤，最后落入那些邪恶的暗黑生物手中。 如加百列这样的天使长，自然不会再因翅膀受累，平日里也只是收敛在身后，并不会隐藏起来，不过在帮莉莉丝洗澡的时候，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露出自己的羽翼。 还记得第一次帮她洗澡，这小家伙就差点把他的羽毛揪光了，而且之后也一直对他的翅膀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小气！”莉莉丝因阳光而微微眯起双眼，一副慵懒缱绻的模样享受着加百列的服务，嘴上却还是爱娇的埋怨着，“给我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加百列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假装没听到，洗完她的发将她扶正后才缓缓放开她。“转过身来，我帮你擦背。” 开始的时候，加百列会仔细的帮她清洗全身，然后慢慢教会她自己洗澡，及至现在，他最多也只是帮她洗自己够不到的地方，交流感情已经大过了洗澡本身的意义。 莉莉丝乖巧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微微向后依靠在他怀里，撒娇道：“这一次你都帮我洗好不好？” 加百列见她难得犯懒，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笑道：“莉莉丝今天真是爱撒娇呀。” “行不行嘛！”她虽然喜欢艾尔宠爱自己的样子，但有时候又会被她这种态度弄得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加百列很少拒绝她的要求，随手将她的发盘起，轻轻抚着她的后颈，“你这个爱撒娇的孩子。” 莉莉丝微微低着头，感受着背后轻柔的触碰。艾尔的态度一直如此，温柔又平和。好似永远掌握着两人相处的节奏，即便对她有求必应，莉莉丝也总是有种对方遥不可及的感觉。 也许，这正是她恐惧不安的地方。 就如此刻，自己因为天使的碰触而心跳不已，可对对方来说，这只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接触。她知道，艾尔喜欢自己，但，那和自己的喜欢不一样。 喜欢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情呢？她仍旧无法明确的知晓。 加百列细心的帮她清洗着身体，从圆润单薄的肩头到丰满柔软的胸口，从平坦紧实的小腹到修长有力的大腿。 莉莉丝的手紧紧的抓着加百列环绕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身体的异样感受让她浑身发软。与她亲吻艾尔时的感觉相似却比那个更加令她觉得羞耻和渴望，肌肤灼热得像是清凉的河水也无法浇灭，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身后那位天使渐渐探入双腿之间的手掌。 莉莉丝压抑的闷哼了一声，呢喃着唤着天使的名字。“艾尔......”她记得加百列的手是如何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是如何灵活有力。 “怎么了，莉莉丝？”加百列停下手上的动作，担忧的问道，“我弄疼你了么？” 他知道人类与天使的差别，这里是他们最私密脆弱的地方，但这是莉莉丝第一次表现出异样。怀里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力气的倚靠在她身上，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肌肤让他难以忽视。 “不......”莉莉丝因为对方的停顿终于缓过神来，但她并没有退却，反而转过头以别扭的姿势亲吻天使的下颚，她的吐息带着甜腻的味道，神情迷乱。“不要停，艾尔。” 司职孕育的天使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觉脑中轰然巨响。 莉莉丝没有感受到任何回应，不满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后，看到的却是自己心中向来高雅尊贵的天使呆然的面庞和眼角流下的晶莹泪水。她的唇没有离开那位天使的下颌，所以，她尝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为苦涩的味道。 第11章 抉择 莉莉丝的动情模样怎样也无法从加百列的脑海中消散。那日他几乎是惊慌失措的离开伊甸园，面对莉莉丝疑惑的目光，不满的抱怨，面对自己陡然而来第一次流下的眼泪，从来淡然平和的天使长从未有过的慌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与对父神的崇敬不同，与和拉斐尔他们的手足之情不同，与对自己的爱宠自然更是天差地别——他早已经无法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说他们之间只是饲主与宠物的关系了。 没有性别也没有*的天使自然无从得知这种被后世无数次反复宣扬传颂，被无数次的当作著作主题的感情，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眼泪而慌张。 眼泪是只有疼痛悲伤的时候才会掉落的东西，莉莉丝就时常像是水做得一般在委屈或受伤时含泪望着他。他当然也曾看到过别的天使因为好友的逝去而流下泪眼，但他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感情，即便是在萨麦尔离开的时候，他也只是有些担忧而已。 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因为知道莉莉丝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接受亚当的准备时而流泪呢？他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虽然也有喜极而泣这样的说法，但他当时的心情绝非喜悦那种轻松的感情。 “加百列大人，您怎么了？”拉结尔看着心不在焉的加百列，担忧的问道，“最近您总是一副忧愁的模样呢。” 拉结尔从没见加百列这么失态过，可想而知，如今能够这般牵引这位大人情绪的会是什么人什么事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父神催促您的事吗？亚当和莉莉丝仍旧相处的不好么？” 虽然确实事关莉莉丝，但拉结尔的猜测显然与事实有些偏差。 加百列微微笑了一下，摇头道：“不，并不是这件事。真是对不起，拉结尔。” “这没什么，加百列大人。您事务繁忙却还总是来帮助我，我这里才应该说对不起呢。”拉结尔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他的动作优雅又矜持，神情谨慎，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问道，“不过父神似乎对于人类繁衍这件事很着急，您那边真的没有问题吗？” 向来不管俗世的他难得的关心起了学术之外的问题。 加百列苦笑了一声，不知如何回答。单从生理上，无论是亚当还是莉莉丝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俩都非常健康并且充满活力，作为司职孕育的天使，加百列毫不质疑两人繁衍后代的能力。 但从别的方面来看，亚当的懵懂，莉莉丝的排斥，甚至是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都让这件事充满了变数。 “或许在下的行为有些逾举，但加百列大人，请容我提出建议，”拉结尔难得的正色道，“父神大人对于人类的看重已经超过寻常，所以才会将他们交给最为信任的您来照看，而如今，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万事俱备的情况，您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也难怪他会发脾气了。” 加百列沉默的看着他，暂时没有发表意见。 拉结尔似乎有些无法承受神座之左的目光，微微错开了眼神，继续道：“我虽然并不想参与到天界权利争夺的漩涡，但从私心上来说，您更值得我敬佩，所以，如果您真的有什么困难的话，请让我帮助您。” “你所谓的帮助是？”加百列终于开口询问，他并没有表现出被同僚称赞的开心或工作受到质疑的愤怒，只是单纯的平静。 拉结尔无法从面前这位天使长的神情中分辨他的意向，仿佛刚才失态的样子完全是假象一般。但话以至此，他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譬如，一些必要而无害的药物辅助。” 加百列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像是一柄最锋利尖锐势不可挡的剑一般，直直的刺向了近在咫尺的拉结尔。只有这一个瞬间，才能够让人忆起，这位天界公认温和的水大天使虽然如今没有在天使军团任职，过去却是声名远播的第一战斗天使。 “那些药物并没有危害，我保证，就像上一次帮您的天马配种一般，无论是对父母本身还是后代都没有任何的害处。”拉结尔急急的解释着，虽然对面的天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意，也没有开口斥责他，但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什么可以让他惧怕的情绪。 时间在这不算太久的沉默中显得那般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拉结尔终于听到了加百列的回答。 “是么？”他原本清亮的声音此时有些低沉，但并没有生气，“感谢你的帮助，不过我还是希望莉莉丝和亚当能够自然的繁衍，我相信父神大人也并不期望自己两个孩子的第一次结合是因为药物。” 拉结尔面有懊悔之色，微微垂下了眼眸，声音低柔的回答道：“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不，再一次感谢您的热心，今天已经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也先告辞了。”加百列终于再一次温和的笑了起来，站起身告辞，“愿父神的光辉永远照耀。” 拉结尔连忙站起身来，行礼恭送，“愿父神护佑您，加百列大人。” 告别了拉结尔后，加百列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沉郁。 拉结尔将莉莉丝与天马作比较这件事让他没来由的愤怒…… 又或许，是有来由的。 莉莉丝虽然是人类，与他有着种族的分别，但她绝不是可以被任意摆布的。与她相处得越久，加百列就越加明白，人类这种有喜有怒，感情甚至比天使还要丰富敏感的生物绝非比他们低级。 父神创造人类的用意他多多少少能够揣测到一些，虽然目前为止，大部分天使仍旧是抱着有趣的态度来看待这种生物，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人类的兴盛甚至能够威胁到从**之初就服侍父神的天使们。原本按照他的立场来说，对于人类不该抱有除观察外更多的感情了。 但莉莉丝，父神所创造的最完美最诱人的生物，在他日日的照料之下也一步步的吸引着他。 她独特美丽的外表，不同于天使的，异常丰富的感情，超乎寻常的聪慧，天真的奇思妙想，甚至是稍微有些“邪恶”的任性，这些是加百列从任何天使身上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莉莉丝创造于天界，于万能的父神之手，可她却像一朵来自地狱的花，引诱着高贵自持的天使进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在此时终于能够反思这段不短时间内自己变化的加百列心惊的发现，也许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拉斐尔的担心已经成为了现实。 他无法强迫莉莉丝做她不想做的事，而那就意味着，神座之左，作为父神最虔诚信徒的他，必将要违背神的旨意。 加百列想到此处已是神思混乱，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法怪罪莉莉丝，这毕竟不是她的错。他无法想象去责备她，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这样美好的东西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宠爱的。 而违背父神…… 这是怎样也无法想象的罪孽！每一位被创造的天使都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其最后的结果只有堕落。即便是萨麦尔，也从来没有被认为是背叛了父神，而只是单纯的，脱离了天界。 加百列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内心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他甚至有那么一瞬产生了带着莉莉丝远走高飞的念头——如同萨麦尔一样，脱离天界。 对天界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被誉为父神最忠诚仆人的加百列毕竟不是萨麦尔。没有谁会怀疑，即便是所有天使都堕落背叛父神，能够留下的那个，必定是水大天使长。 他对父神的服从与崇敬像是从一开始就被刻入了品格里一般，若是没有这些，加百列也就不是加百列了。 所以，只有那么一瞬，之后，他便将这个念头，深深的，隐蔽在了内心连自己也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他如今该想的只有如何劝慰莉莉丝，如何让莉莉丝明白，亚当与她是无法分割的，只为彼此而存在的。他们应该，也必须在一起。 为了父神，为了人类，为了……天界。 如果，这时候有谁能够望到月球天总督府最高的那座书塔顶端，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总督府的主人，加百列大人平静悲伤的哭泣面容——像是圣洁的百合花缓缓的凋谢枯萎，莹然的月长石慢慢的黯淡光辉。 同一时间里的莉莉丝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正式的走向了转折，她只是像个恋爱中的少女那样，焦急又忐忑不安的猜测着天使反常的原因。 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艾尔不喜欢自己要求他做的事？ 从出生就开始的禁闭的、被天使细心照料的、只对他全身心依赖的生活让这位本该充满自信的动情少女变得卑微。她虽然有着最漂亮的外表，有着最聪颖的智慧，有着最放纵的性格，在面对不明了的爱意，她仍旧会自卑——与后世的多情少女们没有丝毫的差别。 但是啊，莉莉丝，被赋予夜之魔女名号的第一位人类，第一位女性，她有一项品格并非通过血液却被后世女性所完美继承。卑微却不怯懦！她坚强而忠贞，如同每一位捍卫自己爱情的女孩子一样，她执着的追求着自己所向往的东西，即便会触怒神明，即便会粉身碎骨！ 没有努力过就轻易认输这样的事在莉莉丝看来实在是懦弱胆小得让她厌恶。 她不明白爱具体是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要艾尔，要天界最圣洁美丽的天使属于她，只属于她，即便阻挡在她面前的是父神，她也将毫不畏惧，毫无动摇。 第12章 心思 这一天的伊甸园一如往常的平静，智天使尽责的守卫在伊甸园的周围，巨大的世界树依旧枝叶繁茂果实丰硕，像一位巨人般默默的守护着身边的智慧之树。 入园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动物们迅速适应了和平的伊甸园，父神的恩泽使得伊甸园的物产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相较于地狱那恶劣的环境，危险的天敌与匮乏的食物，这里仿若天堂一般。原本便是靠旺盛的繁殖力生存下来的这些温和小动物以惊人的速度繁育起了后代，这虽然让加百列有些头疼，但有一个好处是终于让莉莉丝理解了繁衍后代的意义。 “血脉的延续吗？”莉莉丝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一窝才刚刚出生的灰色小兔子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欣喜，或许这时的莉莉丝还不能很明白母性这样的感情，幸好对于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之情是不需要练习的，“它们真可爱，艾尔你看，它们的眼睛都还睁不开呐。” “是呀，莉莉丝，这就是生命的延续。”不同于蹲在自己身侧那美丽少女脸上的笑容，加百列的神情似乎从那一天起就被染上了哀伤的色彩，那是一种除非是最亲近的人否则都难以察觉到的、隐忍又压抑的悲伤。而更加可悲的是，就连这位天使自己都在极力否认排斥这样的感情。 人类少女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天使的异常，可她一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做出询问。 或许，聪明过人的莉莉丝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不想要的答案。 “艾尔，”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回转头来，仰望向了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加百列，“你也希望莉莉丝和它们一样是吗，与，亚当一起。” 她身上的细麻长裙因着魔法一尘不染得像是她曾经送给加百列的那朵百合花，因为仰视角度而抬起的脸早已不见了当初刚刚诞生时的迷惘与稚嫩，她长长的睫毛是与长发一样的亚麻色，在柔和的阳光下像是金粉蝶一般扑朔迷离，但她琥珀色的眼睛却丝毫没有因为那光晕而显得迷茫。 莉莉丝抬着下颌抿着唇，像高傲又仿似倔强，用人类的身份，仰望的角度，却以审视的眼光端视着本该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天使。 这一瞬间，加百列恍惚中好像看到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又或许，更像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鸟。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和莉莉丝澄清的不带丝毫质问的目光却让他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从而再一次说不出来本该理所当然的答案。 在本就像是奇迹一般出生的她面前，大概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理所当然。 “艾尔。”莉莉丝像是催促一般又唤了一声。 加百列下意识的偏开了目光，然后，用他温柔的清亮的嗓音缓缓道：“那是当然的，不只是我，还有父神和其他天使们都希望你和亚当能够顺利的延续人类的种族。”仿佛带着喜悦的情绪一般，天使长的语调轻松而欢快，“亲爱的莉莉丝，可以预见，作为人类的始祖你将受到后代无尽的崇敬与歌颂，而继承了你，继承了你与亚当血脉的族群会是多么美好可爱。” 见识过后世人类丑陋品质的我们或许会嘲笑加百列的天真，但也实在无法要求在这神圣的，只颂扬美好品德的天堂中生活的他更多了。 面对天使的回答，人类少女像是早有预料却仍旧不免失望般垂下了眼睑。她只是静静的道：“莉莉丝不在乎父神的想法，也并不想要知道其他天使们的意愿……艾尔，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她是那样的伤心，却不像过往伤心时候一样寻求天使的安慰了。 加百列不想看到莉莉丝伤心的模样，他可以向父神发誓，只要能够让她稍微好过那么一些，自己愿意做任何事。 只是背叛父神……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困扰着加百列。那就是，即便是与神之智慧相比也绝不逊色的他找不到答案，他找不到心底深处那充满罪孽的想法的源头，这也间接导致了他无法做出决断。 不知爱情为何物，无法体会爱情真意的天使深深的恐惧着那份想要独占美丽的心情。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却唯独不肯也不敢去占有她。可爱情，那是多么自私的一种感情，这自私对于莉莉丝来说并不仅仅意味着得到，也意味着被需要。 天使与人类之间的裂痕终于不可避免的从起初几乎难以察觉的细缝发展成如今难以逾越的鸿沟。 “莉莉丝……”加百列终于还是不忍心，他伸出手将她拉起，轻轻拥抱在怀里，他呼唤着她，想要抚慰那颗受伤的心灵，“莉莉丝，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我仍旧会保护你，照顾你，亚当也一样，还有你们的孩子也是。相信我，你只会得到更多的爱，不要害怕失去我。” 他的保证是如此让人信服，水天使长在天界享有的良好信誉无法让任何人怀疑。 莉莉丝哭得没有一丝声音，像是认命一般伏在他的怀里。但她紧紧攥着加百列衣襟的手是那么用力，如果这时候的他察觉到，或许就能发现，这位人类少女并没有屈服于自己已经被预定的未来。 或许，也可以说，她正在走向自己注定叛逆的命运。 莉莉丝突然变得对魔法充满了热情，除了必要的休息，她将剩余的时间与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学习魔法上。 加百列对于她这样的转变有些无所适从，但他从来不会拒绝她。加上莉莉丝似乎不再郁郁寡欢，他也变得积极了起来。对他来说，可以独占莉莉丝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满足她的要求根本不需要多加考虑。 “那么，火系的魔法对于什么样的魔法生物最为有效呢？”莉莉丝纤细的食指上跳动着幽蓝的火苗，随着她的心意变幻着各式各样的形状，显得无害而可爱。 莉莉丝的魔力值与魔法掌控力都十分的惊人，即便是在天使中也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加百列原先以为这是父神授予人类特殊的恩赐，但在亚当身上他却完全没感受到魔力的波动。他无法揣测这是父神刻意为之还是如同天使那般随机产生。 “火系魔法是对付魔物最常使用的魔法，几乎对于任何一种魔物都有效果，其中对植物类和暗黑类的最为有效，不过一些死海中的魔物多少能够免疫火系魔法。”加百列耐心的解释着，平和的神情中隐含着一些担忧。 聪明过人的莉莉丝无疑是个好学生，更何况与过去的漫不经心不同，此时的她有着无法述说的目的与执着。从浅显到深入，从单一到复杂，莉莉丝的进步让加百列在最初的惊叹之后生出了更多不安的情绪。 “那那些魔物就没有办法对付了嘛？” “当然不，亲爱的。”加百列与莉莉丝比肩而坐，侧头看着她手中仍旧变化着的火光，“事实上，如果你的魔力或者所施魔法等级远远高于它们的话，任何魔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上的伤害，但如果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强大魔物，挑选魔法种类就非常关键了。举几个例子，一般能够免疫风系魔法的魔物可以试试火系或者雷系的魔法，免疫水系魔法就试试土系，而免疫土系魔法的魔物一般惧怕水系，还有一些暗黑类的魔法生物无惧于四大元素极其衍生魔法，但对光明类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反而比较好应对。至于刚才所提到的特殊死海魔物......” 加百列故意没有提及这类魔物，而善于举一反三的莉莉丝早已知道答案。 “风系！”她指尖的火苗似是受了影响陡然乱了形状。 “嗯，没有错，”加百列点点头，一边举起右手对着那乱窜的火苗点了一点一边道，“或者，更高阶的火系魔法。”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纤细的火焰猛然脱离莉莉丝的手指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天空，继而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这里有个小诀窍。这些生物中有一些事实上是因为惧怕火系魔法为了自保而在中低级魔法中拥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如果用更高阶的魔法则会迅速的将它们推向死亡。好了，今天的学习就到这里吧。” 加百列适时的终止了教学。这样完全无关于玩乐的学习状态无法让他忽视，明显抱有目的性的询问也让他心惊，但水天使长完全没有头绪。对于人类的大胆和冒险精神，此刻的天使们没有一点儿的经验。 莉莉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如同礼花一般散落的火焰慢慢消失掉，面上显出了些微的迷茫。 她身侧的天使仍旧无法读懂那其中的含义。 第13章 爱情 不管是哪种条件下出生的天使性子里似乎都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天真。并非说他们不懂权谋也并非说他们过于单纯，只是从后世无数次与人类的交手中都证明了这一点，单从谋略上来说，天使总是一败涂地——堕天使也不例外。 或许是因为天使高傲的性格让他们不屑于说谎，又或许是公平的上帝给了脆弱的人类另外一种天赋，总而言之，天使与人类玩心计简直是自寻死路。 即便是路西法这样的魔王也不例外，契约魔法就是在这样不断循环的历史悲剧中诞生的。 在路西法堕落后的许多年里并不乏在人类手中吃亏的例子——当然这也与他傲慢的性格有关，但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最不甘心又最无可奈的一次无疑是与第一位人类的第一次对垒。 真是非常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事件呢。 “路西法最近安静得太奇怪了。”拉斐尔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要重复几遍这句话，他甚至在例会上郑重的提出了这个议题，并且发表了自己的几个阴谋论观点。 亚纳尔仍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对于他来说，美食显然更有吸引力。米迦勒沉默的没有发表意见。然德基尔倒是认真的思考过，只是得出了副君在折腾了一段时间后进入了倦怠期的答案，这当然无法让拉斐尔找到认同感。只有犹菲勒与他一拍即合，两人甚至已经开始讨论他的下一步行动了。 加百列并不在意路西法，事实上，他目前很难在意除了莉莉丝以外的任何事。做出决断是一回事，真正意义上的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原本以为，只要莉莉丝能够同意，自己就会心安理得的为两人安排。而事实上，他至今未能够做出实际行动。 从出生开始就有着坚定信仰的加百列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也没有这么迷茫彷徨过。 还好最近莉莉丝似乎对魔法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在尽心教导她的过程中，加百列也稍稍喘了几口气。 即便，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总督大人！”急匆匆的声音打断了拉斐尔与犹菲勒的讨论，也将加百列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乌利尔几乎是冲着进了房间，作为加百列的亲信，他是少许几位能够进入例会的天使，但显然不能以这种姿态。加百列从未见自己的副官有这般失礼过，而那焦急的脸色也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乌利尔……”他没有丝毫迟疑的起身，连话也还没有问出口便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总督大人，路西法殿下硬闯了伊甸园！” “父神在上！”然德基尔一声惊呼。 相比于这正常的反应，拉斐尔和犹菲勒更像是兴奋一般。 “我就知道！”如他所掌控的元素一般欢快跳脱的风大天使手舞足蹈的对着其他几位天使道，“你看，我就知道他一定在酝酿什么诡计。” “不不不，”犹菲勒反驳他，“说他打世界树主意的明明是我。” “嗷，也许路西法只是想尝尝里面水果的味道呢，”亚纳尔连忙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不得不说，真的太美味了。” 加百列哪里有心思听他们的言论，早就在拉斐尔开口的时候疾步离开了。而米迦勒也紧随其后出了门。 路西法的目标是莉莉丝！ 加百列根本不用思考副君的目的。他不知道为何路西法总是那么执着的要找莉莉丝的麻烦，但他知道，他有足够的力量伤害她。 路西法想要进入伊甸园并不需要硬闯，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单独见莉莉丝，事实上除非莉莉丝真的遭受了实质上的伤害，否则路西法几乎不会受到什么责罚——父神对于他的宽容超过任何一位天使。 加百列第一次对这位胆大妄为的晨曦之星感到难以忍受，因为对方让他发现了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保护莉莉丝的能力。 除了创·世天使们，谁也不敢阻挡天国副君的脚步，他是天国仅次于父神的存在，他的傲慢与狂妄与生俱来并且被父神不断放纵，守卫着伊甸园的智天使们即便想要尽忠职守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口头上的警告。所以，在加百列到达之前，副君殿下几乎是以一贯浮夸的优雅姿态穿过大半个伊甸园见到了莉莉丝。 她安静的坐在河滩边，细白幼嫩的裸足半埋在浅金色的湿沙中，。 “路西菲尔殿下。”不同于前一次的会面，莉莉丝沉静的用令人难以想象的从容态度向路西法请安，那神情甚至会让人认为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位天使的再次光临。 路西法缓缓拍打着纯白无暇的羽翼，轻盈的降落在了河滩边。他意味深长的笑容中掠过一丝讶异却更快的被满意代替，视线直白而**。 “不得不说，莉莉丝，你真的让我惊喜。”像是一位工匠在检视自己即将完成的满意作品一般，他一边仔细的打量着莉莉丝一边用赞叹的口吻缓缓的道，“看来你最近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让我猜猜……是加百列没照顾好你是嘛？” “路西菲尔殿下，”对方的气势仍旧让莉莉丝害怕，但她挺直了脊背，勇敢而坚定的回望着路西法，“我想您单独来这见我并不是为了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的。” 即便并没有生活在天界，也无法从更多的渠道听说这位天使的传闻，莉莉丝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天国副君的性格，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她就明白，这位耀眼的天使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讽刺的是，从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不安却期待，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认识到了自己对于命运的无力，而路西法，这位放荡不羁的天使或许是这其中唯一的变数。 “噢，谁说不是呢，那让我们来赶紧进入正题吧，加百列大概马上就会接到通知了。”路西法耸了耸肩，像是十分随意的问道，“我这里有一个交易，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我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你不想放弃想要的东西的话，我想是的。” “那么内容是？” “感谢本殿的慷慨吧，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有益无害，”路西法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施舍了巨大的恩惠，“我帮你获得自由，而你暂时不用付出任何东西。” 莉莉丝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暂时不用说明以后需要支付更大的代价。但自由对于她来说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尤其是现在。 她明白自己的天赋与潜力，却更知道于对手来说自己的渺小。她足够聪明，所以只要仔细的想想就能够明白自己只有一败涂地。但人区别于天使之处正在于她们是为感情所左右更甚于理智的生物，所以，这个时候的莉莉丝选择放弃了思考，决定走一步再走一步，在那看不见未来的道路上寻找任何一丝可能性。 “那么之后呢？我想殿下并不喜欢吃亏。” “你说得没错，本殿确实不喜欢吃亏，但在给你自由这件事上我也得到了好处，至于其他的回报你现在并不需要知道，到时候我会向你索要，但你大可放心，那是绝对无损于你……或者他的事。” 路西法所给的条件听起来确实非常实在，“但我怎样才能相信你，或者，你又那么相信我么？” 似乎是被莉莉丝的问题逗笑了，路西法摇了摇头，“莉莉丝小姑娘，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事实上，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我，不如这样说，我需要你离开伊甸园，而你没有选择，而我也不需要相信你，同样的道理，因为你没有选择，不是么？” 是的。莉莉丝的眼中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的悲哀。她没有选择，除了相信路西法她就只剩下留在伊甸园与亚当一起担起繁衍人类的责任。那固然是她既定的命运，可能如艾尔所说的那样，那样她会轻松的得到更多的爱，其中也包括他的。 但委身于亚当这件事违背了她的心意，违背了她心底最浓烈的感情，她早已做出了抉择。 “殿下，”没有人知道莉莉丝能够坚定的说出句话经受了多大的折磨，但她此刻目光中没有一丝的犹豫，澄澈而耀眼，就连路西法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东西有多么的美丽诱人。“我接受您的条件，希望你能够实现诺言。” “如你所愿，人类。”副君此刻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之后显露出几分慵懒，似是闲聊一般的搭话。“不过真是难以想象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理解了那种东西，并且这么快的接受它呢。” “什么？”莉莉丝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弄的措手不及，她显出了一瞬间的茫然，疑惑的看着路西法。 “哈哈哈，”路西法见她的模样像是发现了什么预想外有趣的东西般放肆的笑了起来，英俊的脸庞甚至因为那夸张的笑容而略略有些变形，或许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用右手依支在额头上，一边笑一边道：“小甜心，你真是太可爱了，即便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却已经不再迷茫了吗？” 面前的这位无疑是个难以捉摸的天使，莉莉丝虽然接触的天使不多，也感觉到这位副君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太正常。她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对方的解答。 “嗯，好吧，”路西法似乎是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再发出笑声，脸上却还是相当愉悦的表情，“鉴于我们的时间不多，本殿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那是爱啊。” 爱。 “是爱。”路西法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已经变幻成了阴郁与狠戾的神色，仿佛刚才放声大笑的根本不是他，而他口中那所谓的爱也是这世界上最罪恶的东西一般。 莉莉丝被那神情中透露出的深沉感情所震慑，下意识的反问道：“就是父神于世的爱么？” “啊，不不不，怎么可能是那种所谓的美好的东西呢。”路西法再次露出了笑容，但莉莉丝知道，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笑意，他笑着用邪恶的声音否认了莉莉丝的猜测，“或许你已经有了感受，你对加百列的感情，爱，根本不同于上帝与他所告诉你，所告诉我们的一样。” “你一定觉得上帝爱着我们每一个人，加百列也一定告诉你，他爱着你。可是，那真的是爱吗？是那种可以被拿出来颂扬万万遍，每人均等的东西么。” “可以忍受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那真的是爱么。” “或者你从任何人那里都可以得到的，那种廉价的东西，真的是爱么。” 不。 莉莉丝像是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一般，怔怔的摇头。 “我发现了，不知在哪一天，哪一个地点，莉莉丝，本殿发现了上帝欺骗了我们多年的事，”路西法似是激动似是兴奋又似是愤怒一般，眼神中溢满了癫狂，“爱根本不是那样的东西。” “那……”莉莉丝张合着嘴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你不安吗，你嫉妒吗，你想独自占有他吗；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会伤心难过焦躁难安吗，会因此软弱自卑吗；会有*吗，会有幽怨甚至诅咒吗。” 莉莉丝因着那话而无法呼吸。 “没错，爱是自私，是一切罪孽的根源。她会让你变得疯狂，毁灭你的信仰，引诱你堕落。” “即便是这样，你也需要她吗。” 即便爱是这样的东西，你也需要她吗？ 莉莉丝的脑中是加百列温柔的脸，是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是他触碰抚摸的感觉。一幕幕被珍藏起来的回忆，每一日因为无法相见而反复回味的相处，清晰而生动。 她无法放弃，即使是在听到这所谓的爱的真相之后。 夜之魔女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 是。 对她来说，爱是怎样的根本没有所谓。 “乖孩子，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第二个秘密吧。” 从始至终，她要的只有一样而已。 第14章 倾斜 加百列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场景。 路西法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素来不可一世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身上的金色华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从来打理得干净整洁的羽翼污秽杂乱，翅尖以一种畸形的角度弯曲着。他闭着眼，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加百列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亡。 而莉莉丝，她的身上溅满了天使的血，此时呆呆的站立在不远处，像是完全失了神。 “路西法！”米迦勒比起更多心思在人类少女身上的加百列更快的反应了过来，迅速飞向了躺在地上的副君，“路西法！” 有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天使军团战士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毫不吝惜魔力的施展着自己所不擅长的治愈魔法。 路西法不能有事！ 这是米迦勒，加百列，甚至是永远不在状态迟迟赶来的亚纳尔都明白的事。 路西法，天国的副君，父神的宠儿，他不能有事，更不能在加百列所掌管的伊甸园出事。 而加百列，他更明白，路西菲尔不能在与莉莉丝的会面里出任何事。 尽管这听起来是如此不可思议，如此让人匪夷所思，但当它发生的那一刻，莉莉丝就没有了任何退路，加百列也是。 人类少女仍旧在发呆，似乎之前的场景太超过她的想象与预料，天使的血液还是温热，她的身体却有些冰凉。 “莉莉丝！”这是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唤，也是莉莉丝最熟悉的声音。 担心路西法的加百列并没有比米迦勒更晚，甚至在他抱起路西法之前就已经拥住了莉莉丝，并且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的身体在发抖，冰冷的躯体轻微的颤动。 她的耳中终于可以听到声音，嘈杂的，惊慌的声音。 米迦勒在最开始的治疗后就将位置让给了更擅于治疗的拉斐尔，乌利尔指挥着智天使开始咏唱大型的光明魔法，与路西法势不两立的创·世天使，即便是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犹菲勒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始释放天使之力。 天使们或许争斗，或许不合，但他们心中没有丝毫罪恶的念头，置同类于死地而不顾这样的事情，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 若是有，那么他，或许已然堕落。 但就是在这样严峻的时刻，不管从立场还是职责来说，本来最该承担起责任，指挥现场，帮助治愈的神座之左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紧紧的护住了毫发无损的人类少女。 不担心路西法么？ 当然不是。 加百列担心路西法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位天使，但他相信这位殿下并没有这么脆弱，也相信自己的同伴与下属有足够的能力来挽救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冷静的判断，但，却不是一个冷静的行为。 或许从救助结果上来说有没有他并无差别，但从态度上来说，加百列有太明显的偏向性。感情的天平倾斜如此，不说拉斐尔，与他深交的几位天使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难以言明的不安。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在场的天使不是加百列的亲信就是他的好友，他的反应或许根本不会传到伊甸园以外的地方。 而此刻，对其他天使来说分外煎熬的此刻，对莉莉丝来说却是最大的救赎。 那些道理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的呆然反应自然有路西法的原因，但真正让她无法思考的是，艾尔在看到这一幕时会怎样对待她。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她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一切不过是路西法针对她的一个阴谋。 拿自己来针对一个人类？ 如果让高傲的路西法知道她有过这样一个可笑的念头，或许此时会叫嚣着直接从地上坐起来。 但加百列平时所表现出对天界的虔诚和莉莉丝因为爱慕所产生的自卑让她害怕在这种情景下考验天使会倾向哪端，更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消逝，是在加百列抱住她的那一刻。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复杂的场面，也或许这将是她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但是，有一位天使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的面前，遮蔽了所有的混乱。 他的怀抱如同以往一般温暖，他的声音也仍旧是那般温和。他抱住她，温柔却坚定。 “莉莉丝，”他轻轻的呼唤她，告诉她，“不要怕。” 这一瞬间，好像所有其他的声音又都消失了。 伊甸园安静得似乎只有她和他。莉莉丝在前一刻百感交集，却在下一刻平静的可怕。 她再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路西法身受重伤，虽然在其他天使的努力下脱离了危险，但作为天国的副君遭受到如此惨重的伤害父神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事情的经过谁也不清楚，莉莉丝的叙述里，这位晨曦之星是在她的身前一个瞬间毫无过渡就落得如此下场。 谁信？ 但要说区区一个人类怎样伤到路西法殿下，这似乎也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事情进入了僵局。 这件事可以没有结果，但路西法的伤必须得有谁去承担责任。 加百列，作为伊甸园的看管者和莉莉丝的教导者，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 父神表现出了莫大的不满，惩罚严厉地让每一位天使都措手不及。 神座之左，从**之初便受到天使们信赖与尊敬的水大天使，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了。 路西法受伤自然没有谁会以为是小事，但他硬闯伊甸园在先，受伤过程也是含糊不清，大家只以为这事会拖到他醒来再做定夺。 没有。父神像是无法等待一般降下了责罚，千万年来没有动摇过的天界势力似乎在这一刻开始慢慢倾斜。 神之右翼与神座之左的封号就因为这样一件夹杂着那么多隐情的事件，只剩下了一个。 封号，也只是封号而已。与真正的权利来说，影响绝不算大。但父神的态度已经在告诉所有天使，神威不可触犯，副君无法企及。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莉莉丝无关。 惩罚里不包括她，除了加百列会觉得庆幸，谁都只觉得不可思议。 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一般，父神根本没有提及莉莉丝，而只是在对加百列降下责罚的时候给予了最后的暗示。 是刻意遗忘没有错，因为莉莉丝还承担着繁衍人类的重担，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而且，他们再没有退路了。 伊甸园的一角，莉莉丝享受着难得的温情时刻。她蜷缩着身体窝在加百列的怀里似睡非睡的眯着，加百列则是轻柔的梳理着她微卷的亚麻色长发。 他们有很久没见面了。 七天，对他们来说，足够久了。 莉莉丝极尽撒娇的寻求着安慰，加百列当然也是异常心疼的给予安抚。事件发生的那么快，他再偏心也只能在最初的时候维护莉莉丝，路西法的转移他不能不在场，事件被调查时莉莉丝的盘问他也无法顾及，而后就是父神的惩罚。 在那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谁也没有提那件事。 加百列自然不会提，该问的其他天使已经都问过了，他们不信的话，他都信，自己受到的惩罚他不可能告诉莉莉丝，唯一要说的，只是让她知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莉莉丝更不可能提及。她之前的叙述不是谎言，只是隐瞒了一些真相。她害怕加百列问她，因为她不想对他说谎。 皆大欢喜的局面却总有无法避免的事。 譬如，“莉莉丝，”加百列抚摸着莉莉丝长发的手有一丝的停顿，但他的声音非常平和，“你已经准备好了是吗。” 莉莉丝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当她转身看向加百利幽蓝的眼眸时，瞬间明白了对方还并不知道她逃跑的计划。他说的准备，是一直负担在她身上却总是被忽略的事。 加百列的话可谓是非常强硬，虽然他的语调和态度根本不像是那么回事，但熟悉他的莉莉丝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或许就是她现在安然无恙的原因。 或许在之前，莉莉丝会有更加伤心，更加悲哀，甚至更加愤怒的反应，但她如今不但下定决心甚至已经有把握自己掌控未来，伤心，悲哀自然还是有，但却不会把这种情绪强加在加百列身上，暂时，在此刻不会。 加百列的身份让莉莉丝根本无法苛责他太多，如今的他们太需要温情。莉莉丝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大胆而冒险，甚至很有可能让自己与他站在对立面。她不是不相信加百列，而是需要一个更加牢靠的保险——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加百列都不能忘了她。 不，何止是不能忘了她，她必须要让艾尔时时刻刻的记着她，比想起父神更多的惦念着自己。 “是的，艾尔。”她想了很多很多，回答却没有显出犹豫来。 加百列看到怀里的人笑容灿烂，琥珀色的瞳仁像伊甸园最耀眼的宝石，即便是阳光下的波光粼粼也没有那璀璨。然后，她纤细均匀的手臂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面容开始放大，凑近他的耳边。 他听到了她的话语。 莉莉丝说，“可是，你要教我。” 第15章 忏悔 “加百列大人。”捷芬微笑着礼貌的向从伊甸园出来的天使问好。他是智天使，能够奉命看守伊甸园自然是加百列的嫡系亲信，作为典型的**派一员，即便加百列已经失去神之左的名号，水大天使在他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没有丝毫动摇。这位温和稳重的天使长，作为智天使的统领有着足够的威严。 然而这一次，长官没有给出捷芬印象中那般亲和的回应，甚至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行色匆匆的从他身前飞过。他错愕的看着那似乎透着仓皇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加百列虽然说不上固化死板行事却也素来称得上一丝不苟，与傲慢的副君这个反面教材不同，他的行为准则几乎可以列作天界正统礼仪的教科书。然而这一日，许多天使都目见了天使长的失态。 月球天的总督府最为显眼的建筑是东南角的象牙白书塔，加百列往日除了处理公务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螺旋状楼梯的顶端是一个小小的阁楼，阁楼四面都开着不大的窗口，南边窗户下摆了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平日加百列会躺在这里就着由窗口而入的柔和日光阅读书籍。 此时，阁楼四周的窗都紧紧的关闭着，光线像是被阻隔了一般竟丝毫没有从彩色的琉璃窗中漏进来，密闭的空间里只有角落里的一架水镜透着微弱的水色光芒。 加百列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的三对纯白羽翼像是耷拉着一般收束在身后，脊背僵直，垂首静默，十指交扣的双手，抵在光洁的额头上，神情肃穆又虔诚，只有那皱起的月牙眉透露出了一丝的痛苦与挣扎。 阁楼里安静了许久许久，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紧扣的双手已经放下，加百列的脸上却没有忏悔后的从容与轻松，有些疲惫，也有些苦涩，甚而带了些微的仓皇与迷茫。 他猛然的就记起了莉莉丝的脸，他记起了她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还有凑在自己耳边夹杂着灼热气息的话语：可是，你要教我。 加百列湛蓝的眼眸里溢满了疼痛的悲哀，呆呆的看向了自己纤瘦修长的十指。 他无法拒绝她，并且知道，这样的请求在父神的准许中——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过程并不显得多么的重要。 加百列也果然没有拒绝莉莉丝，但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再也不肯记起那段回忆。虽然，这就发生在刚刚，他的身体上甚至还留着人类少女稚嫩青涩的味道。 他强迫自己忘记对方的神情与声音，不断的忏悔与祷告。 天使是没有*的。 人类的体温平日里便要比天使的高出些许，而在那个时候，加百列觉得莉莉丝灼热得像是要将自己烫伤了一般。 天使是没有*的。 他将她带到伯拉河中，希望可以冷却她的热情和自己心口的躁动，但人类少女窈窕丰盈的身体在水中灵动又缠绵，紧紧的纠缠着他，因着水元素的增加，他更加清楚的了解到了莉莉丝的感受。 加百列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自己已经捏成拳的双手。 天使是没有*的。 莉莉丝的声音清澈的时候仿佛泉水一般，撒娇时又如蜂蜜一般黏腻，但那个时候的声音是她从来不曾听闻过的。如泣如诉的低缓与情难自抑的高亢，每一句都在叫他的名字。 他修剪得齐整干净的指甲陷进了掌中。 天使，是没有*的。 她平日里的神情就总是十分灵动丰富，时而狡黠时而爱娇。开心的时候总是放肆的笑，难过的时候亦从不掩饰的哭。但那个时候，她难耐的皱着眉，羞涩却毫不退缩的望着他。眼角流着泪，唇边却是笑，加百列分明的知道她在哭。 他颓然又挫败的垮下了身体。 天使，怎么可能会有*呢。 她的眼睛是那么漂亮的琥珀色，晶莹剔透又幽然深邃。她看着他，总像是能看到他的心底，看到他最想要掩饰的地方。她不让他避开自己的眼睛，他却只能在那双眸子里看到自己冷静又平和的面容。 背上被抓伤的地方早就迅速的愈合，加百列却觉得那里在隐隐作痛。 是啊，天使，不可能会有*的。 一直到最后，他都是那么冷静。耐心的引导，细心的撩拨，如果必要，他甚至会轻声的讲解。 莉莉丝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在沉沉睡去前，用笃定又强硬的语气对他说：不准这般教导亚当。 他终于在人类少女坚定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卑劣又肮脏的灵魂。 父神在上。 加百列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恢复了过往的平静温和，他缓缓的站起身，掸了掸袍子的下摆，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衫。 这一日的天界注定无法平静。 路西法从昏迷中苏醒并在第一时间觐见了父神，之后，父神召唤了其余六位御前大天使。 当日，加百列以监管不力的罪名被软禁在自己的总督府，伊甸园受道彻查。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远远没有结束，**天使措手不及，路西法却趁机调换了伊甸园的守卫。 事情发展的速度超出了众天使的预料，一切都脱离了加百列他们的掌握。 “父神究竟是怎样想的？”拉斐尔的脸色十分难看，“竟然相信路西法那混蛋的一面之词！” 房内还有其余四位**天使。然德基尔面色凝重，米迦勒皱眉不语，犹菲勒沉默的坐着，连亚纳尔也在不住叹气。 “不知道莉莉丝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性子跳脱的亚纳尔忍不住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想到伊甸园在彻查便提了一下那个女性人类。 莉莉丝与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干系，却好像一直能够置身事外。 然德基尔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米迦勒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还提她做什么。”拉斐尔从心底就不待见莉莉丝，在他看来，艾尔如今的境况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犹菲勒是**天使中最热衷于在明面上和路西法过不去的，看起来横冲直撞鲁莽无谋却次次找茬都能全身而退，内里滑得很。 他见几人脸色，试探性的问道，“你们说，父神是不是在给人类腾位置？” 拉斐尔闻言脸色大变，然德基尔却有几分默认的态度，米迦勒摇了摇头说得保守，“还不能妄下定论。” 亚纳尔则一脸不明状况的连声问道，“什么什么，腾什么位置？” 几人默而不语。 “那艾尔会怎样。”亚纳尔这个时候才对自己太过简单的脑筋觉得泄气，见没人回答他就又问了句。 “拉法你能想办法联系艾尔么？”拉斐尔掌控着风精灵，寻人和报信都十分擅长。 “别提了。”拉斐尔想起艾尔的口信更加郁闷，事实上他在第一时间就联系过加百列了，“只让我们帮他照顾好莉莉丝。” “没其他交代？”米迦勒追问。 “没了，其他一句话都没说。” 犹菲勒质疑拉斐尔，“你把事情说清楚没有啊。” 拉斐尔听得有气，然德基尔叹息一声低语道：“或许艾尔就是已经看得太清楚了。” 莉莉丝坐在世界树的枝桠上，纤细的小腿悬在空中随意的晃着。她慵懒的靠在树干上，眯着眼远远看着伊甸园的边境，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只是短短一日，她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亚麻色的长发随性的拢着并没有很仔细的打理，琥珀般的眸子不像过往那么生动，却愈发深邃难测。她的唇红得艳丽，微微开合，细密雪白的牙间漏出细微的声音，“艾尔……” 亚当远远的站在河对岸，痴痴的望着树上的人。他既痴迷又恐惧，遥不可及的距离让他心生退却，却又恋恋不舍。莉莉丝原本便美得惊人，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男性的本能让他蠢蠢欲动。 莉莉丝突然朝他望来，似乎是很早就发现了他，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她对着他笑了一下，亚当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的看着女人从树上轻盈的跳落下来，踏着水面朝他走来。 “亚当。”莉莉丝立在他面前，叫着他的名字，他只觉得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离他那么近过。 “莉，莉莉丝……”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她，这个女人不是本来就该属于他的么？ “什么？”莉莉丝用从来没有对着过他的笑容回答他，那么甜腻，好像允许他做任何事，就像那个天使一样。 亚当终于还是伸出了手，紧紧的抓住了莉莉丝的手臂。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双眼通红像是地狱中的野兽，动作粗暴又冲动。 莉莉丝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嘴中却说道，“亚当，跪下。” 亚当毫无抵抗力的松开了手，虔诚而卑微的匍匐在莉莉丝脚下。他甚至无法知道自己这是心甘情愿还是被施了魔法。 莉莉丝低着头看着亚当，脸上却再没有一丝笑意。河面的风突然急促了起来，吹乱了她的长发。 亚当不过是一只被豢养的囚鸟，而她，将要获得自由。 莉莉丝转身一步步离开，再也没有看仍旧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第16章 惩罚 当加百列听到莉莉丝逃走的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天使军团来到月亮天总督府押送加百列去水星天，父神垂怜，由米迦勒和水星天的总督拉斐尔领队，免去了加百列可能会受到的屈辱。 加百列也因此了解到了莉莉丝出逃的经过。 本该臣服于亚当，尽心服侍男人履行繁衍职责的女人莉莉丝，对此提出了质疑，她要求觐见父神。 本就在调查范围中莉莉丝经过层层通报被带到了父神面前，同时在场的还有六位大天使和亚当。 莉莉丝不肯行礼态度傲慢，她直言不愿在亚当之下，并坚持要离开伊甸园。 父神终是动怒，正待押解莉莉丝下去时，这个女人却说出了整个天界的禁忌。 拉斐尔如今想到仍旧心有余悸。父神的名讳被堂而皇之的说出了口，以声音的形式传到了他的脑中。 原动天似乎在这时地动天摇起来。他的脑子开始昏沉，头痛欲裂，视界模糊，全身无力。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类说出了父神的名字。那名字他明明从来不曾知晓，却在听到瞬间明白过来。只若有人问他听到了什么，他只能告诉你，他什么也没听见。并不是惧怕，而是那名讳是不可能在天使的脑中留下印象的。天使也并不被允许口呼甚至默念上帝的姓名。 父神的名字对天使来说有着巨大的威力，莉莉丝只说了一遍，六位天使和亚当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站立。 副君旧伤未愈甚至昏迷了过去。米迦勒和拉斐尔两位创·世天使状况稍好却也已经无法动弹。 只有莉莉丝，这个亲口说出禁忌的女性人类还挺直的站立着。她的面容有几分倔强，眼中尽是决然。 拉斐尔勉力看去，发现她似乎望了自己一眼。然后，他想到了加百列。那一眼或许并不是在看他的，又或许，是有什么东西想要让他传达，他到如今也不太清楚。 莉莉丝的逃脱简单得令人发指，后果却十分粗暴。她一共说了三次父神的名讳，天界因此瘫痪了三天。 拉斐尔原以为加百列听完会有什么表示，不论是失望或者担忧，他都想到过。但加百列十分平静的听完了他的叙述，连神情都没怎么变。 莉莉丝的出逃导致了最坏的结果：加百列被革去炽天使位阶收押于水星天等候发落。 天使的降阶是十分残忍的，一般没有重大过错都不会降下这个惩罚。可如今由加百列管教的莉莉丝做出了背叛天国这样的事，他实在难辞其咎。 加百列好像并不怎么关心自己将会受到的惩罚，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拉斐尔道，“拉法，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请求过你？” 拉斐尔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摆手道，“我希望你一直不需要求我。” 加百列浅笑着摇了摇头，拉斐尔甚至觉得那笑容里有一丝解脱。 “我知道你能找到萨麦尔，”他说着取出一本褐色皮面的手札，交到拉斐尔手中，“我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他并让他照顾一下莉莉丝……” 他似乎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至少保证她的安全。” 就知道！ 拉斐尔沉着脸却还是接过了那本手札。“萨麦尔那家伙现在孤僻得很，我可不敢保证他会答应。” 他只负责传话。 加百列无奈的点点头，“我明白的，不过请你一定要告诉他，她叫莉莉丝，我想他应该会答应的。” 拉斐尔有些莫名加百列为何会这么笃定，但此刻已不是可以奢侈得继续叙旧的时刻了。 米迦勒神情严肃，有几分歉疚的道：“这次，父神让我来执行降阶仪式......” 加百列摆摆手，安慰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父神仁慈，不愿我多受痛苦。” 拉斐尔面色沉了一沉，神色间颇流露出几分对米迦勒的不满。“你要是觉得愧疚干嘛还要去看路西法？” “这件事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米迦勒皱起眉头，语气却很平静，看起来并不想和拉斐尔争执，“现在最重要的是艾尔的事。” “哼，你心里明白到底和那位副君有没有关系。”拉斐尔一脸嘲讽。 加百列无奈的轻笑，“你们还在执行任务呢，”他用依旧温和平淡的语气像过往一般劝解两人，“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出来，你们不要再这样了，到时候可没人劝得住。” 又或许，他永远也无法离开水星天的禁闭室了。 拉斐尔似是突然想到加百列稍后要经受的折磨，神色萎靡了起来，恹恹的答应了一句。事实上，就如加百列所说，对他而言由米迦勒来执行仪式最好不过，但对米迦勒而言，亲手除去加百列的双翅大概会在他心底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米凯尔，”加百列从来没有对米迦勒与路西法交好这点说过什么，但这次他却以十分严肃的口吻对他道，“现在创·世一派的责任落在你的身上，只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听我的。” 米迦勒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小心路西法，还有，照顾好亚纳尔他们。” “总督大人。”乌利尔在门外轻轻的道，“拉结尔大人在府外无论如何都想要求见您一次。” 加百列并没有答应，只是默默的望了米迦勒一眼。 拉斐尔看到他的样子心酸之余是一肚子的火，在米迦勒之前就喊道，“废什么话，还不把拉结尔请进来。” 曾经的神座之左，有着**功绩的水大天使加百列，如今在自己的总督府却要看别人的脸色。 他想到此处便觉眼中一酸，对路西法和莉莉丝恨得咬牙切齿。而对到如今还循规蹈矩，明知道自己和米迦勒肯定不会为难他却仍旧事先征得同意的加百列也非常恼火。 他以前觉得加百列太过理智，在莉莉丝出现之后，他却开始怀念理智的加百列，如今莉莉丝走了，他又觉得这样也不好。 就在拉斐尔矛盾纠结的时候，拉结尔已经进来了。 他的面色有几分担忧与惆怅，态度并没有因为加百列被革去头衔而变得轻慢，向三位天使长问好行礼以后才略有些焦急的道：“加百列大人，请原谅我今日的唐突拜访。” 加百列并无一丝不快，摆了摆手道：“拉结尔你无须多礼，感谢你如今来看望我。” 拉结尔白皙娇软的脸庞在一瞬间涨红了起来，原本焦急的神情也变成了尴尬，半张着嘴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加百列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今后大约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再与你探讨，不过书塔里应该有你所需要的东西，我已经与乌利尔说过，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那里。” 拉斐尔原本对拉结尔有着很好的印象，尤其是刚才得知他来看加百列的时候。可这一刻，他就是傻子也明白这书呆子火急火燎的过来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研究，并不是关心加百列，只气得面色青白，不断冷哼。 他的反应拉结尔看在眼里却无法反驳。他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虽然他并没有铁石心肠到对于炽天使长被降阶无动于衷，他也有着深刻的同情与担忧，但不可否认，他在听到加百列将被关入水星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书。他面上的红退去后显得有些苍白，沮丧的垂下眼睑，惭愧得无地自容：“感谢您，加百列大人......愿父神护佑您。” 加百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为我难过拉结尔，愿你早日完成智慧之书，那将是伟大的功绩，愿父神保佑你。” 拉结尔抬起头，看到的是水天使依旧温润的脸庞。他的神情是那般平和，幽蓝的瞳仁深邃得像一汪不见底的清泉，嘴角含着笑意，拍在自己肩上的手轻柔却仿佛带着巨大而坚定的力量。拉结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这位即将接受残酷刑罚的天使长身上，他看到了平静而温暖的，彷如父神那般让每一位天使向往的光辉。 拉斐尔听到加百列的话再去看拉结尔，发现他眼角含着泪水，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神情也满是担忧，这才稍稍缓和了情绪。 书呆子毕竟是书呆子，也不能要求他更多了不是么？ “米迦勒，拉斐尔，”加百列似乎是嘱咐完了所有的事情，他从前便是创·世一派的核心，如今即便将赴刑场也像是由他在主导一般，“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拉斐尔当然是希望能拖多久就多久，但他也知道这种天真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抿着嘴有些倔强的不答应。 米迦勒叹息，语气沉重，“走吧。” 第17章 降阶 第二重天的总督是御前大天使之一的拉斐尔。他掌管着四大元素中的风元素，欢快活泼与随时充满活力的形象深入每位天使的心中。他是力天使的君主，在后世中，由他带领的力天使被誉为神的美德，是英雄与奋战不懈者的挚友，给予受苦难的义人勇气，作为神迹的执行者，力天使们总是让信仰者看到他们豪迈而不可撼动的力量。 但就在他所统领的水星天中，设立着天使的禁闭所，那是天界最冰冷的地方之一，也是天使们除了第五天的天使牢狱外最不想接近的地方。 事实上，禁闭所与天界其他地方一样，设计考究，建筑优美。有着纯白的大理石、辉煌的金粉装饰、色彩斑斓的琉璃窗和奇异珍贵的宝石，还有纯手工的印染地毯。但这里没有欢笑，没有咏唱，甚至，没有风。本该是照耀世间的神圣光辉让这里惨白而空洞，死气沉沉，缺乏活力。 加百列来的时候这里也是有几位正在接受禁闭的天使，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的活力与希望。 拉斐尔似乎非常不喜欢这里，虽然这设立在他的领地之上，他在此之前却从未踏入过，如今为了加百列硬着头皮进来，也是一路皱眉。 在这个时候，天使的堕落罪孽深重到无法想象，而禁闭室也很少关押重罪到需要受刑的天使，所以这里的刑室干净整洁的像是刑具博物馆。 洁净的环境似乎让拉斐尔好受了一些。 “艾尔，这肯定是我唯一一次心甘情愿进入这里。” 他尽力用玩笑的口吻来说，声音却有些颤抖。在感情上来说，他并不愿意亲眼看到加百列被执行那样的仪式，但他身兼治愈天使的身份，这个时候陪伴着加百列能够最好的帮助到他。 加百列曾经身为天界最尊贵的天使之一，自尊让他并没有余裕可以将狼狈显露在好友之外的天使面前。他本以为得父神眷顾，才有此安排，现实却似乎在莉莉丝出走的那刻开始一直从最坏走向更坏。 路西法来了，带着神谕，不可阻挡。 他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坐着纯金制造与他本身金色相映成辉的华丽轿辇，来到了水星天的禁闭室。与他的虚弱相反的是，那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傲慢。 路西菲尔，天国的副君，作为监督而来，以彰显父神的重视与关怀。 拉斐尔愤怒不已却无法将他从自己的领地上驱赶出去，他见识到自己的无力，愤怒化成了悲哀，木然的站到了角落里。 “路西法，我请求你，”米迦勒从最初见到路西法的不敢置信到后来因为副君脸上从容不迫又傲慢嘲讽的表情而变成绝望，他呆看了路西法良久，这位执掌着火元素，被称为天界最耿直天使长的战士，第一次卑微的低下了头，“为艾尔保留最后的尊严。” 路西法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对米迦勒的态度一如过往的温和，“噢，亲爱的米迦勒，本殿作为父神的特使来此不正是加百列最大的荣耀么？” “路西法！”拉斐尔情难自禁的大叫，眼睛通红。 “感谢父神。”加百列垂着眼，语气虔诚，神情仍旧是天使们对信仰最忠贞的坚定。“米迦勒，我们开始。” 路西法恶劣的笑着。拉斐尔既愤怒又紧张，唯一庆幸的是路西法好歹挥退了随从。或许是因为加百列毕竟曾经与他平起平坐，所以没有让他遭受更大的屈辱。 降阶的第一步是外形上的改变。天使九阶最直观的标志就是翅膀的数量，作为唯二的两名有形质的炽天使，路西法和加百列拥有着最让人羡慕的六对羽翼。加百列平日里因为方便起见最多都只显露三对，但作为地位与尊贵的象征，路西法倒是十分喜欢时不时的露出来炫耀一下。 加百列除去外衣，无袖的绸质衬衣和未及膝盖的短裤让他显得单薄又瘦弱。拉斐尔无措的站着，想逼着自己时刻注视着他却又忍不住逃开目光，米迦勒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面色茫然，只有路西法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得好像加百列并不是准备即将接受刑罚，而是在跳舞一般。 加百列虽然并不是在跳舞，动作却也自然优雅，没有一丝的窘迫与狼狈。他自带着从容，缓步走上了高起的刑台，背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拉斐尔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来只因信仰而跪拜的笔直双腿慢慢曲下。光洁白皙的膝盖叩在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后，立即有黑色的金属扣环自动锁住了他纤细的脚踝与膝窝。伴随着金属链拖动的声音，镌刻着小安琪儿纹饰的爪形刑具从顶端垂下，准确的扣入了加百列的肩膀，将他形状美好的肩胛骨紧紧的锁住。而他的双手也被屋顶垂落的锁链吊起。 拉斐尔在这一刻已感觉不到心痛，只呆呆看着加百列瞬间被血染红的白衣。他从出生开始便从未想到过加百列，或者说，他们创·世天使会有这样一日，仿佛这染血的落魄并不是那一位天使，而是他们曾经所骄傲的全部尊荣。 即便那么多年父神一直冷落他们，但这般流于形的实质惩罚是第一次，第一次就是加百列。他那从不曾被阴暗侵蚀过的内心甚至升起了某种阴谋论——莉莉丝就是那诱饵。 刑室仿佛比祈祷室更加安静。 加百列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拉斐尔所觉得落魄并没有从他脸上出现，他的身形虽然瘦弱却依旧挺拔，血液从锁骨肩背上的伤口汩汩而出，那几乎是天界最尊贵的鲜血，因带着巨大的神力而泛着浅金色。 刑室里充斥着浓郁的神圣之力。拉斐尔在心疼的同时觉得精神一震，路西法像是闻到了香醇的美酒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一点儿也不掩饰甚至说故作夸张的行为让拉斐尔的脸色变得越发青白，米迦勒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冷淡的看了路西法一眼匆匆走向了受刑的天使。 “有点浪费呢。”路西法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大得让拉斐尔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最后的理智提醒着他待会儿还要帮艾尔疗伤，他一定会过去揍扁这只混蛋。 米迦勒面无表情动作却很温柔，他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抚在加百列瘦削的肩头，想要给自己的兄弟一些勇气与支持。 加百列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像是无法承受重压，微微低下了头，蓝色的长发如水流一般流泻下来，露出了纤细修长的颈项。他弯下腰身，背后的羽翼开始缓缓呈现出它本该拥有的全部样貌。 如同百合花盛开时的优雅，巨大的翅骨依次舒缓的展开，每一片轻盈洁白的羽毛整齐的叠出厚重的层次感，神圣之力具现出的莹蓝色光点附着跳跃，不断出现又不停湮灭。六对羽翼全部展开后几乎占了刑室一半的空间，最顶端的那对翅膀尖端已经触碰到了屋顶。加百列像是一只散着最后光芒的蝴蝶，美丽而脆弱，那巨大的象征着荣誉的天使之翼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的瘦弱无助。 枷锁开始汲取他体内的力量以此来降低剪除翼骨的难度，加百列隐忍的以几乎只有触碰着他身体的米迦勒才能感觉到的弧度瑟瑟发抖。 天使的力量本源与其灵魂相连，虽然能够经过长时间的修养来恢复，伤害与痛苦却是非常巨大的。 拉斐尔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路西法了，专注的盯着刑台上的一举一动。他看不到加百列的脸，只能依靠观察米迦勒的神情来判断他的情况。可这个时候的米迦勒，脸上不带一丝的感情，好像正在执行的是一项无关痛痒的任务。 路西法金色的瞳仁似乎涣散了一瞬间，继而微微眯起，死死盯着米迦勒所执的那对羽翼之上。 那是位于六对羽翼最顶端的一对，两段翅骨展开后几乎二倍于加百列的身高，靠近骨根处有四掌左右的宽度与第二对羽翼相连。 这是父神赐给他的最高荣耀之一。 而这荣耀如今正在被刑室顶端一节节垂落下来的银色弯钩一段段的勾住。弯钩穿过翅骨周边的皮肉，锁住骨架后不停的收紧。 加百列的身体被拖着向上提了提，那对羽翼被拉扯着绷紧，鲜红的液体几乎飞溅而出将纯白的羽毛染成血色。 米迦勒知道执行的步骤却从来不曾实施过，根本没有准备，那出血又多又突然，将他从脸开始溅了一身。 拉斐尔捂着嘴几乎呜咽出声再也不忍看下去，偏开了头默默的流泪。 加百列的颤抖终于变成了即便是用强大的毅力也无法遏制的抽搐，他赤裸的脚掌因疼痛而蜷曲起来，被锁住的脚踝与手腕因摩擦而渗出鲜血，背部的肌肉开始撕裂，原本自持的跪姿已无力的垮下。他的头深深的垂落，蓝色的长发便泻了一地，落在他身下的血泊中。 但加百列连抽搐也仍旧是隐忍的，局部的肌肉因本能痉挛着，整个身躯虽无力却没有半分动摇。而且，他至今没有发出过一丝的声响。 米迦勒手持华丽的短刀，盯着第一对与二对翅膀相连的部分，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将刀锋贴了上去。 刑室里响起一声沉闷的低吟。 不是加百列，而是拉斐尔的。 他最终还是强迫了自己去看。锋利的短刀有着父神无上神力的加护，毫不费力的切进了翅翼之中。 羽翼开始分离，这时的血出奇的少，让拉斐尔能够清楚的看到被割开的皮肉与筋骨，那疼痛好像因为视觉蔓延到了他身上，加百列没出声，他却觉得如果不叫出来便会疼得昏死过去。 他在为加百列的痛苦而呻·吟。那不是真正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来自于灵魂的共鸣。或许是因为他们七个是同时出生相伴最长久的兄弟，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本源，他们从开始到终结都是一体的。 米迦勒脸色惨白，竟在这个时候颤抖了起来。他或许有和拉斐尔同样的感受，而作为执行者，他正经历着更大的折磨。 这一刀只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继续才能缩短艾尔的痛苦，可手指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刑室仿佛安静了很久，路西法像是不耐烦了一般突然问道，“为什么不继续？如果你不会不如让本殿代劳。” 米迦勒死死咬着牙，拉斐尔飞身而起就要扑过去动手。 “米迦勒，没关系，请你继续。”加百列虚弱的声音轻轻响起，仍旧透着惯有的冷静与温和，受刑者鼓励着施刑者。 拉斐尔见加百列仍旧保有清醒的神智既庆幸又难过。他若是能够昏迷过去或许还好受点，但这般坚强才是他最尊敬的加百列。 他会熬过去的，拉斐尔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祷，他能够熬过去。 米迦勒终于镇定了下来，短刀继续切入。加百列其余的羽翼因疼痛而蜷缩了起来，只有那被锁住的一对以畸形的姿态悬挂在空中，连着的皮肉已经尽数切开，露出了背部的森森白骨。 加百列此刻已是浑身浴血，身体耷拉着，像是完全坏掉了的木偶。 拉斐尔听到了清脆的声响，翅骨断裂的声响，一声，两声。 那对受到敬仰代表荣誉的双翅终于从加百列身上完全脱离，下沉了一点儿的身体上只留下了深深的伤口与疼痛。 拉斐尔再管不了其他，一边奔向加百列一边释放出了温暖的治愈之光。 米迦勒浑身是血，神情木然，目光呆滞。扣着翅骨的锁链不知何时解开了，那已经看不清原貌的羽翼缩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就这样被他提在了手里。 “干的不错。”路西法赞赏似的鼓掌，然后对着米迦勒招手，“亲爱的米迦勒，请将翅膀交给我，我须向父神复命。” 米迦勒僵硬的向他走去，手中的东西还在滴着血，他每行一步便踩出一个血脚印。 那是他最亲爱最敬重的兄弟的鲜血，而自己是那个亲自施刑的刽子手。 他看着路西法微笑的模样突然想通了很多事，事情是从他把这位副君放入伊甸园后才变得不可收拾起来，一切的错误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路西法殿下，”米迦勒终于立在了他面前，双手捧起湿重的血翅对他道，“请您尽快离开。” 一个时代，正在结束，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第18章 地狱 天界之下，是伊甸园之外那号称地狱的世界。莉莉丝一路向西，丝毫不敢停留。那里是死海所在，是暗黑生物聚集之处，也是天使们最不愿接近的地方。 地狱是如此之大，莉莉丝只能根据太阳来判断方向，没日没夜的赶路。 这里并不完全是荒凉的，也有温暖的阳光，清澈的水源，茂密的植被和各种动物，在开始的两天里，莉莉丝甚至没发觉它与伊甸园有什么区别。 但在第三天的夜里，她遭遇了毒蛇的袭击。这种冰冷奸诈的生物最擅长埋伏与偷袭，用它们尖锐的毒牙咬住猎物，之后只需要等待它们死亡。 莉莉丝从不曾见过这种没有脚的生物，她只是想休息一会儿，却在入睡后没多久就被咬醒，疼痛甚至不容许她回忆一下方才不怎么美妙的梦境。 那条蛇也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只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大猎物，并且散发着溺人的香味。 杀生这样的概念莉莉丝根本没有过，只懊恼的看了一下被咬出的伤口，然后驱赶那条蛇。这明显不是魔法生物，只是普通的动物，想来是不需要用到魔法的。 毒蛇吐着信子盘桓着不肯离开，却惊讶的发现这生物没有像其他猎物那样迅速的麻痹死亡。 莉莉丝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她的身体开始发冷，手脚变得僵硬，脑袋昏沉。她强行站立起来，用治愈魔法来为自己治疗，神圣的光辉让暗夜中其余觊觎她的生物纷纷而逃。 毒蛇终也是悻悻的离开，而莉莉丝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蛇毒并没有对莉莉丝造成很大的伤害，却也让她防备了起来，警惕的熬过了夜晚，她开始继续上路，并且打算不再停留。 之后几天事情不再顺利，袭击她的生物越来越多，其中已经渐渐出现了不少暗黑的魔法生物。莉莉丝魔法天赋极高，虽然学习时间很短，对付这些还是绰绰有余。但她的身体正在迅速的衰弱下来，人类的脆弱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她需要干净的水，可以食用的果实和充足的睡眠，但除了水她可以用魔法凝聚外，食物和睡眠却都没有办法解决。从来没有感受过饥饿的莉莉丝几乎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压垮，她的天真被恶劣的环境不断的消磨，轻易逃脱出来的骄傲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自信几乎消失殆尽。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努力回想艾尔来汲取一些温暖，好让自己打起精神。 衰弱的身体让她的魔力急速消耗，第七日的傍晚，当她终于到达死海边境的时候，有一支天使小队发现了她。 那是一支有着三位天使的小队，他们被派遣到死海周围进行搜寻。 “这是人类吗？”三位年轻的天使在这之前并没有见过人类，这时候其中一位对着另外两位道，“她看起来就像是没翅膀的天使一样。” “是的，一定是她。”另外一位天使自信满满的断言，“我在医疗班的时候有听拉斐尔大人提到过，就是她没错。” “可是她看起来并不漂亮啊，”最后一位天使接腔道：“唔，起码没有想象中那么美丽。” 三位天使面容美丽而稚气，神情似乎带着天使特有的温和，他们从容的对着话，声音清脆愉悦，像是嬉戏一般高高在上的绕着莉莉丝盘旋飞行。 人类少女此刻异常的狼狈，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衣已经破烂不堪，素来爱干净的她浑身泥泞，一头亚麻色的柔顺长发杂乱纠结，一身的伤口，泥水混着血液凝结，美丽的脸庞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不敢抬头去看那些优雅纯洁的生物，绝望在心中慢慢滋生，只能慌不择路的逃窜。 “你们看啊，她还在跑。”其中一只天使叫了起来。 “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父神无所不能。”另外一只天使也叫了起来。 “但她从天界逃出来了呢，在七天之前。”最后一位天使反驳他。 “对对，她呼唤了父神的名讳。”他们仍旧不远不近的跟着。 “所以我们需要先让她开不了口。”其中一只提着意见。 “可我觉得或许没有必要，她要是还能呼喊父神的名字现在就不用逃跑了。”天使们毫不避讳的大声交谈。 莉莉丝心中的恐惧不断扩大。她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呼唤父神的名讳，那名字对天使有着可怕的约束力，其本质相当于一个威力巨大的咒语，每用一次就会消耗大量的魔力。 她听着天使们的谈话，心有不甘的继续朝着死海的方向移动。 “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不快点抓住她呢？”第一位开口的天使提议。 “好的，让我们来抓住她，父神一定会给我们巨大的嘉赏。”另一位连忙附和。 “比加百列大人所受的惩罚更加巨大！” 莉莉丝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她的前面是一道悬崖，那下面就是红得仿佛鲜血却寒冷得像是冰窟的死海，而她身后追着三位天使，他们的谈话清楚的进入了她的耳中。 “你们看，她停下来了。” “是的，前面是悬崖，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就算是天使长也没把握能飞越死海。” “我们快点儿下去。” 三位天使齐整的降落在她身后。 “人类，你必须跟我们回去。”那位总是最先开口的天使以命令的口吻道，“父神非常生气。” “是的是的，副君也是，拉斐尔大人也是，所有的天使都很生气，你必须跟我们回去。”第二位连忙附和。 “还有我最敬爱的加百列大人，他因为你遭受了最可怕的惩罚，你必须回去。” 莉莉丝琥珀色的瞳仁黯淡得像是失去了以往的光泽，唯一不变的是那其中的坚定。她望着面前广阔无垠的红色死海，神情平静。 “艾尔，”她缓慢的，略显艰难的，涩声问道，“我是说，加百列大人，他怎么样了？” 一直是最后开口的那位天使显然十分激动，第一次抢先回答，“父神在上。人类，你真应该向加百列大人道歉，因为你他可是遭受了巨大的苦难。” “没有错，加百列大人现在还在禁闭室。”被抢了先的那位天使不甘落后。 “那真是太可怕了。”剩下的天使进行了总结，“所以你必须跟我们回去，向父神，副君，还有加百列大人道歉。” “可我不想回去。”莉莉丝向悬崖边走了一步，内心因知道了艾尔受罚而难以平静。但她仍旧不想被抓回去，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天呐，她在说什么。”终于抢回第一发言权的天使不可置信的道，“她拒绝回天界，难道要待在这里吗？”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不愿意回去，难道她没听懂我们刚才的话吗？” “人类，你在地狱里根本无法生存。” “是的，你会被黑暗吞噬。” “没错，你会被父神抛弃。” “对的，你会被污秽侵染。” 三位天使一唱一和，最后异口同声的道：“那就是堕落，而堕落的终点是自取灭亡。” 莉莉丝转身望着他们，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她这几天已然体会到了这里与伊甸园巨大的差别，也明白自己面前是怎样一条艰辛的甚至看不到未来的道路，就像此刻她身后的万丈深渊。 “你看你是多么的狼狈，伊甸园是那样美好的地方，为何要留在红海。” “你的配偶还在伊甸园之中，你抛弃了他也抛弃了自己的责任。” “天界最温和的加百列大人精心将你照料，而你就是这样的回报他。” “所以莉莉丝，你必须要跟我们回去。”他们一句一句的责问逼迫，神情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肃穆与冰冷，最后又是齐声说道。 “不。”莉莉丝摇头，向后退去。 “她说不！”一位天使惊叫。 “我们在白费口舌。”另一位摇着头语气充满了失望。 “她或许已经堕落了，不然谁会喜爱地狱胜过天堂呢？”最后一位的神情透露了些许的怜悯。 “但即使这样我们也要将她带回去，万能的父神一定能拯救她。” “或者惩罚！” “人类需要尝尝教训。” 莉莉丝突然笑了一下，又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悬崖边缘。 “不，亲爱的天使们，我不会跟你们回去。谁也无法左右我的思想，谁也无法束缚我的自由，谁也无法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你们不能……父神也不能。” 三位天使被她可怕的言论弄得大惊失色。 “父神在上，请原谅这位低贱人类的话语！” “她一定已经被邪灵侵染了。” “人类，你会因为你现在的话语受到诅咒，你和你的子孙将因此遭受折磨。” “亵渎父神的大罪。” “忏悔一千万年也无法洗刷的罪孽。” “每日死去一百个子孙也不为过的罪恶。” 莉莉丝站在那里，娇小的身体在悬崖猛烈的风中显得那般单薄，摇摇欲坠。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她的神情从容，语调柔和，“我会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罪。” 她向后倒去，在天使们的惊叫中，如同一只残缺的蝴蝶，坠入了红海。 第19章 死海 “怎么办？”天使们惊慌失措。 “她一定活不了了。” “我们会受到责罚的。” 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全然没发现红海正在产生变化。 从他们所在的悬崖开始，由近及远，血红的海水像是正在煮沸的开水一般翻滚了起来。乌云开始在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慢慢聚拢，海风渐起，掀起了巨浪。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海天被无数条紫色的闪电连接起来，风越来越大，空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太可怕了！”天使们站在悬崖上，就在云团的边缘，那黑色的云似乎刚刚好笼罩在死海上方。 “下雨了！红色的雨。”他们看着眼前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却好像另外一个世界般的诡异景象，不禁心惊胆战。 “父神在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位年轻的天使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异状，几乎要软倒在地，他们互相搀扶着，不停的低语祈祷。 远处海面有一道巨大的水墙在向悬崖处逼近，那水墙连绵数千里望不到尽头，天使因天地间的威压瑟瑟发抖无法动弹。 渐渐的，他们能够看清汹涌而来的水墙中夹杂着各类大型的深海魔兽。那些地狱中最冰冷最阴暗也是最强大的魔法生物像是被一块难以抵抗的诱饵吸引，不约而同的纷纷而来。 天使们浑身冰凉，他们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快慢，等回过神来时只见几道血红色虚幻模糊的光鞭卷着一个物体从海面伸了出来，在空中胡乱甩动却迟迟没有再次跌入水中。 “天哪，那是莉莉丝。”一位天使眼尖的看清那物体，是已经昏迷的莉莉丝。 她的身上几乎**，赤红的海水沾湿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四根如手臂粗细的光鞭将她紧紧缠绕。天使们毫不怀疑，人类脆弱的身躯在下一刻就能被它粉碎。 “噢莉莉丝，这可怜的人类。”天使们看见了血腥的场景，激发出了他们悲天悯人的性子。 “我们救不了她，太可怕了。” “这惩罚来得太快了。” 海面之下在进行一场大战，各种各样的魔兽聚集在一起，海浪滔天，悬崖都受到了震动，似乎随时可能坍塌。 三位天使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连祷告都已忘记，看着海中的场景无法移开视线。 莉莉丝被魔兽们争抢着，从光鞭转移到坚硬的背甲上，从背甲转移到带着黏液的触手中，或者被顶在魔兽凸起的额头上。那些魔兽互相撕咬毫不留情，血红的四海中混入了各种魔兽的**，一时变得五彩斑斓，像个调色盘一样。 但无论它们争抢的多么激烈，对莉莉丝的身体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保护，也尽量不让她跌进水中。 天使们从最初的害怕到最后的一头雾水。 那些魔兽显然不只是想要吃掉莉莉丝那么简单。 “它们在做什么？” “上帝才知道！” “是侵染，它们一定是想要侵染莉莉丝。” “我们应该快点离开。” “可莉莉丝……” 他们踌躇不决。 就在这时，海中的生物似乎快要决出最后的胜负。一头形如巨鲸长着巨大肉翅如海岛一般庞大的魔兽将莉莉丝稳稳的护在了背上，其他魔兽像是十分忌惮它，有几只扑上去也都被轻易撕裂。 “那，那是什么？” 这头庞然巨物来得并不早，巨大的身体在水中有一股悠然自得的味道，这么多魔兽围在它身边，却仿佛半点威胁也不存在。 它开始向海深处游去，全然无视了周遭的对手们。 “那是拉哈，混沌之海的支配者。”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回答了天使的提问。 三位天使一个激灵，朝声音处望去，这才发现那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天使。 那天使有着三对健壮有力的灰色羽翼，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棕色的卷短发，不修边幅的胡渣。他的表情静默，眼瞳深邃带着沧桑。 天使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大喜过望。虽然这位天使他们并不认识，但他身上浑厚的天使之力是只有智天使位阶以上才有的力量。 “父神保佑，请问是哪位大人？” 那位陌生的天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 “我要将莉莉丝带走，你们赶紧离开。”他说着已经腾空而起，毫不犹豫的冲进了血雨之中。 “啊！”天使们失声惊叫，那雨水对天使的危害非常之大，但那位大人却像是半点也没感受到，直冲向死海中间。 “拉哈，将人留下。”灰色羽翼的天使眼神冰冷，凌空在海面之上拦在了混沌之海支配者面前。 那巨兽停了下来，竟然能与他对话。 “萨麦尔，我们一向互不相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蠢蠢欲动的魔兽。 “她被托付给了我。”萨麦尔惜字如金，右手已从翅羽中抽出一柄金属巨剑。 “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拉哈的声音带着恼怒，但很显然他并不情愿轻易与萨麦尔动手。 “要么将她交给我，要么我自己去抢。” “见鬼，你真是头倔驴，”萨麦尔毫无商量的余地让拉哈恼羞成怒，“今天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创·世天使的厉害。”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遭的魔兽躁动了起来，它们虽然惧怕这两位，却仍旧不肯放弃莉莉丝——那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就算你吸收了她也无法回到天界，上帝需要莉莉丝，你这么做只会更加惹怒他。”萨麦尔低头看着从未有散发过如此魔性的红海，皱紧了眉头。 拉哈翻腾出大量的海水，声音中有着不可遏制的愤怒。“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萨麦尔，你随时可以回到天界却不肯回去，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你知道我不屑于说谎，若不是因为混沌之海在不久之后可能十分需要你，我并不介意直接抢人。” 拉哈听到他的话，谩骂沉默了下来。他能够感觉到异动，而这个生物的到来很可能就是那变异的开端。这非天使也非魔物，身上却充斥着最原始纯净力量的生物对任何魔兽来说都是十分美味的食物。为了杜绝浪费，越高级的食品吃法当然也越复杂。 “那你是为了重新获得宠爱而打算将她带回去献给上帝么？”拉哈嘲讽的看着萨麦尔。 “不，我们需要远离天堂，无论是她还是我。” “可我想回去，就算不想见上帝那个鬼东西，但天界才是我的家！”拉哈张开肉翅，声音十分激动。 萨麦尔叹息了一声，将剑收起，“托付我带走她的是加百列。你知道他的，神座之左，温和善良信守承诺。我帮你向他讨一分情，总比吸收她要靠谱，不是么？” 拉哈考虑了很久，最后终于将护在肉翅下的莉莉丝露了出来。 “萨麦尔，你虽然在地狱很久却始终没有堕落，我相信你，也请你信守承诺。” “拉哈，”萨麦尔眯起了眼，俯身冲落将莉莉丝抱进了怀中，“祝愿你尽快回到天界。” 在萨麦尔抱起莉莉丝重新回到天空的时候，海中发生了暴动。大多数神智低弱的魔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些能够飞上天空的魔兽已经发起了攻击。他们对拉哈有着天生的恐惧，但萨麦尔这个天使，只会激发他们更多的攻击本能。 萨麦尔神情冷酷，莉莉丝被他盖上披风抱在怀中，身后原本只有三对的翅膀增加到了六对却都静止不动。他几乎是静立的浮空，身上暴涨出耀眼的光芒。那是纯粹和煦的天使之力所散发的光芒，能让黑暗邪恶无所遁形。 拉哈不再管闲事，轻哼了一声潜入了海中。剩下的魔兽本就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被圣光笼罩纷纷尖叫着逃窜开来。萨麦尔煽动翅膀飞向高空，天空中浓厚的乌云开始慢慢变得稀薄，露出了天的一角。 还有一些魔兽仍旧不肯放弃，垂死挣扎的冲向萨麦尔。但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乌云渐渐散开，圣光似乎变得更加耀眼，那些魔兽像是脆弱的轻烟，因靠得太近而蒸腾消失。 “父神在上！”远在悬崖的三位天使看到了这景象几乎因那神圣的身影痛哭流涕，“这位大人一定是御前七位天使之一。” 他们因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而感到骄傲。 但那位被他们敬仰的天使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飞向天界。在魔兽们渐渐退散之后，他反而朝着死海的中心地带飞去。 三位天使面面相觑，一时愣在了当场。 第20章 交易 莉莉丝被一位灰翼天使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天界，那三位低阶天使不清楚，自有身在高位的天使长知道，那是被除名却仍旧保留着炽天使位阶的萨麦尔。 加百列留在了水星天的禁闭室，拉斐尔虽然想接他到自己的总督府养伤，却实在拗不过对方的固执。 禁闭室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这里地处偏僻，神圣之力稀薄，甚至有几分阴冷，距离医疗队也相当远。犯了错关在此处的天使，因纯白到空洞的室内装饰，出现精神错乱的不在少数。 加百列的脸色苍白得几乎与那墙面分不出差别。他原本便纤细的身形像是只剩了一副骨架，肩背处仍旧血肉淋漓白骨森森，治疗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因受伤而无法收起的翅膀无力的拖曳在地上，上面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仍旧鲜艳。他素来挺直的身躯看起来有些佝偻，抱膝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个物体上。如果一个高起地面光秃秃的石台也能称之为床的话，那就是他休息的地方了。 加百列全身伤痕累累，神情却并不见多少狼狈。他此刻，甚至没有在想自己的事情。 莉莉丝。 他在担心她，担心那个由自己教导的，纯粹又美好的女孩。她本应有光明的前景与崇高的地位，本该生活在无数的爱与善中，终其一生无忧无虑，只有欢喜，没有苦痛。她本应，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他以为自己能够守护她，爱护她，保护她。可或许，莉莉丝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她是人类，是比天使更复杂更强大更有思想的生物。她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欲·望，有所向往的、天使们或许永远也不会了解的自由。她会好奇，会怀疑，会探究，像是带着能够摧毁旧世的强大力量。 而他，而他们天使，唯一能够与之比肩的就是坚定的信念与从不质疑的执行力。 背道而驰的天使与人类。 莉莉丝…… 她是绽放在他生命中最美的花朵，是只能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绚烂燃烧的异火，是摇曳他枝头却终究无法企及的风。 他无法拥有她，也无法囚禁她，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信仰让他无法帮助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动摇信仰，过去，现在，包括未来。对父神，对天界，对天使，加百列有着无与伦比的责任感。他不可能像萨麦尔，也不会如路西法，他最终的结局也必是为天国灭亡。 若莉莉丝有罪的话，那也该由他来背负。 加百列拒绝了拉斐尔一切想让他好受些的援助，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的自虐着。没有天使能够怀疑加百列的虔诚，在后世，他一定能够获得殉道者的名号。在拉斐尔看来，这件事艾尔受到的责罚已经远远超出他所该承受的，他根本不用这样自责。 可温和的水大天使长，也是天界最倔强的天使之一。 莉莉丝的出逃已经在天界闹得沸沸扬扬，或许除了加百列，根本没有天使还能对着她怀抱善意。 幸好，对于莉莉丝而言，除加百列以外的那些天使是什么态度一点儿也不重要。 即便是在昏迷中莉莉丝也能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好多次，她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下去。还好，这个时候总有一道温暖的力量进入她的体内，一个让她有些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那个气息让她很怀念很怀念，好像是比遇到艾尔更早更早就存在在她的记忆中，刻在她的灵魂里。 那是比据说创造了自己的父神更让她觉得亲切的气息。 “父亲……” 跌落红海并且近距离接触了那么多强大的魔物，这伤害对人类来说太过严重。莉莉丝脆弱而纯洁的身体迅速被魔物的邪气侵染，她美丽的外表遭到了可怕的腐蚀，魔力被无情的侵吞，神圣之力几尽消失。若不是萨麦尔不停的为她输入天使之力，莉莉丝恐怕早就被邪气彻底吞噬了。 天界曾经最受崇敬的创·世天使之一，因其对魔物的威名而有死亡天使之称的萨麦尔，他望着怀里的人类，神情凝重却充满了慈爱与怜悯。 他首先创造了人类，却也毁灭了他们。 谁也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尔……”莉莉丝呻·吟着。 “艾尔，”萨麦尔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莉莉丝因被侵蚀而变得斑驳的发，低声喃道：“你将莉莉丝送到我身边，是为了让我赎罪么？” 时间在追捕莉莉丝中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后期，天界投入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去寻找她。但死海的中心本就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到达的地方，萨麦尔在地狱多年更是熟知这里的情况，搜索进入了僵局。 加百列的状况并不比莉莉丝好多少。流逝了大量的天使之力让他的灵魂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加之肉体上的伤口短期内无法愈合，又不肯接受最好的治疗，在禁闭室养伤的三个月竟然有越养越虚弱的趋势。 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拉结尔带来了父神的赦令。 加百列被允许搬回总督府养伤，只不过，作为抵偿自己监管不力的罪责，他需将莉莉丝带回天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加百列从不曾违抗过父神的旨意。 “感谢主，我的父。”他屈膝跪着聆听旨意，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怨恨与愁苦，像是不曾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但拉结尔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位天使就是曾经的神座之左。那天使因背后的伤而光裸着上身，目之所见瘦骨嶙峋。 他的脸颊削瘦不堪，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瞳仁失去了光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水蓝色的长发淡得泛出了一层银灰，羽翼染着斑驳的血迹翅羽纠结。 若不是他仍旧温柔的嗓音与素来从容的态度，拉结尔根本不敢确定这就是加百列。 “也感谢你，拉结尔，我的朋友。” “不。”拉结尔虽然从不参与两派之间的争端，但对于加百列，这位一直帮助自己的天使长素来敬佩。他虽然沉溺于学术却并不是完全不晓世事，或者不如说，正因为他专注于研究，所以与这位博闻强识的天使有着更纯粹的共鸣。他睿智恭谦，克己虔诚，充满怜悯之心，曾手握大权却从不搬弄，现今落魄亦毫不怨怼。他拥有最纯净的灵魂却遭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磨难，这实在是不公平至极。“加百列大人，请您不要这么说。” 拉结尔小心的将加百列扶起，所触及的手臂干瘦得只剩下臂骨，感觉不到一点力量。 “请接受我的感谢，拉结尔。”加百列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倚靠着对方瘦弱娇小的身体站立起来，“你愿意接受父神传达旨意的任务已是对我莫大的恩惠，若我没猜错，这应该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大人……”不但在天使长里，甚至是在整个天界也基本找不出比拉结尔更柔弱的身形了，但他这一刻能感觉到身边这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天使轻得吓人。 “你一直不愿意陷入纠纷，如今却因为我进退两难，我实应表达自己的歉意与感谢。”加百列的笑容透着一股病弱的虚无，拉结尔在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炽天使们为父神咏唱赞歌时的圣光——那是如易逝的泡沫般梦幻绚烂而又神圣的光芒。 作为一名学者，拉结尔很少有为情绪所动不能自已的时候。但就在此刻，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辛酸苦涩，还有，巨大的、要震撼他灵魂、让他想要匍匐膜拜的感动。 那曾经是只有父神才能给予他的感受，而现在，他几乎要因此而折下膝盖。 拉结尔不知道有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加百列却放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静静的望着他，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大人，”拉结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拉斐尔大人被派遣去寻找莉莉丝了，他嘱托我要将您送回总督府。” “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加百列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虚弱病态，脚步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拉结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仍旧挺直的背影和那隐藏在长发间已经泛白的伤口，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但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默默的擦去，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加百列的赦令与其说是赦令，不如说，更像一份投名状。 天界对于莉莉丝的逃脱无计可施，这样堂而皇之地背叛行为之后又是那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最终莉莉丝若是仍旧没有受到处罚的话会极度影响父神的威严，不安会在天使中滋生。 带走莉莉丝的是萨麦尔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创·世天使们却对此缄默，搜查没有任何进展，而上帝终于对此进行了妥协。加百列被放出，条件是带回莉莉丝，一个默认的交易。 天国在无声无息中腐坏，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却好像没有一位天使觉得不习惯。 加百列所认为的，天使那唯一能够匹敌人类的天性都渐渐消失了的话，谁又能怀疑天国那已经可以预见的崩坏呢？ 第21章 重逢 加百列出了禁闭室后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治疗，第二日创·世天使聚在了月球天总督府。 “艾尔艾尔，你还好嘛，有没有哪里痛？可恶的路西法，我要叫他好看！”亚纳尔一进来就吵吵嚷嚷。 “我没事，汉尼，你不要担心。”加百列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气色依旧不好，衣裳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像是随时会滑落一样。 “汉尼，我觉得你安静些加百列会更好些。”尤菲勒拍拍他的肩膀调侃着。 “父神保佑。”然德基尔依旧老成稳重，只是脸上有抹不去的担忧，他低身轻轻抱了抱加百列，“能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让你担心了撒切尔。”加百列虚虚的抬了抬手回应他。 拉斐尔紧跟在然德基尔后面拥抱了加百列，“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这个混蛋。” 加百列有着深沉的内疚，他不愿意接受拉斐尔的帮助是为了解脱自己，可对拉斐尔而言那就是煎熬。 “对不起，请原谅我，我的朋友。” 只有米迦勒，从进来后一直沉默着。 他的身上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的他公允正直，虽并不如拉斐尔那样外显随性内心却有着无愧于火天使的热烈。他不乏激情与活跃，时刻充满生气。可如今，他看起来平静的脸上透着阴郁的底色，身上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的束缚着，充满了紧绷的气息，好似下一瞬间就要断裂一般。 “米凯尔。”加百列抬起手伸向米迦勒。 火大天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你并不只有你自己，而我也并不只是我自己。” 加百列的手比过往看起来还要纤长，消散了最后一点柔软，指尖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就是这么一双看起来瘦弱无力的双手轻轻的包裹住了米迦勒那带着厚茧的、属于战士的大手，包裹住了他的颤抖与不安。 米迦勒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一些，笑容却依旧勉强。 “我没事艾尔，请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也没事米凯尔，难道你忘了吗，虽然在身形上没有你高大，但我毕竟也是天使长，并没有那么脆弱。” 加百列难得拿自己开起了玩笑，米迦勒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正直的战士找不出话来形容自己的感谢。 “你们都不只有自己，还有我呢！”拉斐尔对于加百列与米迦勒抛开自己感到不满，“我们创·世天使永远都是一体的。” “没错，还有我还有我。”亚纳尔不甘落后。 犹菲勒勾住亚纳尔的脖子笑道：“当然不能落了我。” 然德基尔微笑着点头。 “萨麦尔不在，我就帮他表态好了。”拉斐尔以一副施予了萨麦尔恩惠的口吻道。 加百列放开米迦勒，稍稍收了笑容，“萨麦尔，他现在在哪里？” “唔，萨麦尔离开天国这么久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拉斐尔掌握着萨麦尔的动向，“他带莉莉丝往死海中心去了，那里连我的风精灵都很难到达。” “是吗。”加百列的神情反而微微放松了一些，“谢谢你拉斐尔，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天哪艾尔，你真的要去那里吗？”亚纳尔吃惊的看着加百列，“死海的中央多可怕，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 然德基尔也是满脸的忧虑，“你短时间内都并适合去那里，不如我代替你去一趟吧。” “不，撒切尔，父神嘱咐让我去，”加百列摇了摇头，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而且我说过了，自己并没有那么虚弱。” “算啦撒切尔，你去带不带得回莉莉丝还是两说呢。”犹菲勒隐晦的笑了一下，目光紧紧的盯着加百列。 “哼。”拉斐尔听到莉莉丝的名字就忍不住了。 他现在心情复杂，既希望艾尔能带回她免除责罚，又实在不想她回来天天抓着艾尔不放。而重要的是，依照艾尔对那女人的宠爱程度，拉斐尔实在很难想象他会用强硬的手段违背莉莉丝的意愿带她回来。 可拉斐尔同样无法想象艾尔会违抗父神的旨意。 “艾尔，至少让我陪你去。”紧张的气氛又重新笼罩住了米迦勒，他英俊刚毅的脸庞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那是萨麦尔和莉莉丝。”加百列语气平静，“我或许带不回莉莉丝，但他们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怎么会带不回来呢！”亚纳尔不解的问，“听说莉莉丝跌进了死海，现在一定没办法亵渎父神的名讳啦。” 加百列一直虚弱却平和的脸因为这句话倏然惨白，他将目光扫向拉斐尔，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 被望着的风天使尴尬又心虚的偏开了脸。 然德基尔似乎没有察觉到加百列的变化，皱眉道：“难道是萨麦尔？” “可不是艾尔托付萨麦尔照顾莉莉丝的么？”亚纳尔追问。 “不，我只是告诉了他莉莉丝有危险，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加百列终于收回了目光，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噢，”犹菲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天使都是帮喜爱美好事物的家伙，所以是萨麦尔看上了莉莉丝吗？” 亚纳尔忧虑重重，“尤菲你还笑，万一艾尔带不回莉莉丝怎么办？父神要是再惩罚他就惨了。” 拉斐尔与米迦勒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然德基尔望着他们摇了摇头，“艾尔，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死海的中央有一座孤岛。 这是天使们最不愿来的地方之一，连风的精灵也对这里避之不及。 而在最近，这座死亡之岛出现了黑暗以外的生气。 这里建起了一座小木屋，是一位天使的手笔。这位天使带着一个十分可怕的怪物，就住在小木屋里。岛上的原住民们——就算本身是暗黑生物，也同样因着那强大的邪恶之气瑟瑟发抖，他们潜伏着，窥探着，不安着。可那怪物来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木屋，他们只知道，那是一只身材娇小的生物，能被完全隐藏在黑色的斗篷里。 天使每日都要出岛带干净的水和新鲜的水果回来，他们因为天使下的禁制而无法靠近。而事实上，就算没有那禁制，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 木屋里，住着一位可怕的怪物。 萨麦尔打开门，站立在他面前的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加百列穿着大大的白色斗篷，整张脸都被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但他的身上仍旧散发着独有的柔和光辉。 “萨麦尔，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听到那柔和的嗓音，萨麦尔已经能够想象出他嘴角细小却温暖的微笑。 “艾尔，好久不见。” 他们相互拥抱，问好。 “父神让我带莉莉丝回去。”加百列仍旧没有摘掉帽子，两位天使站在门口对话，周遭的魔物因那加倍的圣洁力量四处逃窜又徘徊着不肯离去。 “我以为你是收到我的消息来帮她的。”萨麦尔脸上原本因见到友人的柔和一下子散去，声音也变得冷淡了起来，“父神，哼，你还是那么听他的话。” “他是我们的父亲，萨麦尔。” “是的！”萨麦尔压着声音却压不住话语的愤怒，“他是我们的父亲，却那样对待他的孩子，那样对待我的孩子！” 加百列微微叹了口气，“他只是对人类着迷了，那美好又复杂的生物，你忘了么，我们的一切喜好都来源于他，请你不要责怪他。” 于大多数的天使而言，父神是神，而于他们来说，父神更像父。 萨麦尔因回忆而红了眼眶，静默了一会儿才冷硬的道，“我不会责怪他，却无法原谅他。你不能带走莉莉丝，我不会让她回到天界，回到那位身边的。” “那是你的意愿，莉莉丝呢？” 加百列一直平和的态度本让萨麦尔很懊恼，但在听到对方这句话时，他却似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她当然不愿意回去。” 甚至希望你也能留下来。 萨麦尔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他知道这对加百列来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却仍旧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比起他独自在地狱实在是好太多了。 “先让我见见她。”加百列并没有理会他的得意，“你不是要我帮助她么？” 加百列总有制住他们的本领，萨麦尔赌气的想。 “好吧艾尔，不过她现在在睡觉，你先进来。”萨麦尔微微让开身子，他的身后是幽暗无光的空间。 “她的状况怎么样了？”加百列一边问一边准备进去，却听到了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萨麦尔，”黑暗中，传来了莉莉丝话语。“你在做什么。” 在听到那声音的这一刻，加百列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房中太黑太黑，就算是他也看不清。但他知道，莉莉丝，他的莉莉丝就在那里。 “莉莉丝，你醒了？”萨麦尔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是献宝一般对她道：“你看是谁来了。” 莉莉丝。 “是艾尔，他来看你了。” 莉莉丝。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高兴。” 莉莉丝。 他的莉莉丝，本是上帝的宠儿，本该拥有世间一切的美好，本该一世都不知黑暗为何物。 而她现在隐匿在黑暗里，承受着痛苦与折磨。 他的莉莉丝。 加百列几乎是呢喃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莉莉丝……” 那舌与唇齿的触碰，发音的间隔里，像是跨越了无数的时间。 “莉莉丝？”萨麦尔原本开心的的声音因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而转成了疑惑。 “让他走，”莉莉丝低沉缓慢却坚定的道，“让他走萨麦尔，我不想见他。” 第22章 不可触碰 “莉莉丝！”萨麦尔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啦，是艾尔来了，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吗？” “让他走。”而莉莉丝并不回答他，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即便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加百列仍旧难以抑制的苦笑了一下。 “莉莉丝，请让我见一见你。” 莉莉丝不想见他也是当然的。他对她做了过分的事，他的灵魂卑劣又污秽，他根本没有资格面对她。 但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请让他遵守诺言。 房内长时间的沉默着。 “莉莉丝，”加百列垂下眼眸，极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用莉莉丝最熟悉的声音对她道，“请让我见见你，最后一次，请让我再见见你。” 房中传出了什么声响，然后是莉莉丝压抑的声音。 “你走，艾尔。”那压抑之下带着一丝哭腔，“我不想见你，你走。” “莉莉丝！”萨麦尔惊呼了一声，回身挡住了还在门外的加百列，“艾尔，你暂时不能见她，但请你等一等，她十分需要你。” 加百列在斗篷中的双手攥得几乎出血，却仍旧用带着安慰的声音对萨麦尔道：“你放心萨麦尔，我不会离开的，你快去看看她，我就等在门外。” 萨麦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关上了门。 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仍旧盘旋着的暗黑生物小心的观察着那个天使。 那天使站立着，笔直的身形细微的动了一下。那真的是相当微小的动作，可是魔物们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天使之力微弱了下来，原本四溢的光辉渐黯渐淡，最后朦胧得几乎没有形状。他的身体依旧挺直，可在它们看来，那已经是座崩塌的躯壳。 它们因着天使的虚弱而活跃了起来，四处游走，无声尖叫，相互传递着消息，大胆而谨慎的商量着瓜分这美食。 加百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飞越死海对他现在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为了不让萨麦尔发现，他不得不全力支撑着本能够自然散发的威压，而现在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也让他无法休息。 萨麦尔对木屋的保护十分周全，外面根本无法听到里面的动静。 加百列孤零零的站在木屋前一动不动。 莉莉丝。 “莉莉丝，”萨麦尔没有去碰跌坐着的莉莉丝，他走到她身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躁，“你为何不愿意见艾尔。” 莉莉丝的身躯被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笼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我现在不能见他，萨麦尔，你不明白。” “你可以让我明白，我的孩子，”这时候的萨麦尔几乎拥有可与加百列对等的耐心，“你那么渴望见到他，你也需要他。” “不……”莉莉丝跪坐在地上，双手掩住了面，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我不想让他见到这样的自己，我不能见他。” 萨麦尔想抱抱她，却理智的阻止了这样的行为。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这没什么莉莉丝，你还能变得和过去一样漂亮……” “我并不在乎那些，”莉莉丝捂着脸，“可我好害怕，我不想让这样的自己留在艾尔的记忆里，就算他不介意。” “莉莉丝……” “而且他一定会难过的。” “他听到你不愿意见他也一样很难过。” 莉莉丝停止了抽泣，沉默了一会儿，才倔强的道：“他说最后一次，萨麦尔，这一次之后，我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机会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作为一名特立独行的天使，萨麦尔有着非常难得的想法。 “……你让我再想想。” “完全没问题我的孩子，”萨麦尔柔声打趣，尽量使气氛轻松些，“等在门外的是天国最有耐心的天使，你可以多思考一会儿。不过我要出去为你寻找今天的食物了，所以如果你决定好了，就自己开门好吗。” “嗯……” 萨麦尔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加百列仍旧站在那里，一步都未曾移动过。 “莉莉丝还好么？” 萨麦尔走出木屋合上了门，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艾尔，你真的愿意帮助她吗？我是说，虽然从莉莉丝那里听说你对她很好，你的仁慈也无法受到质疑，但那样会对你造成不小的伤害，你真的愿意吗？” 这问题的答案对加百列来说毫无疑问，可这样的问题对他而言是一种拷问。 莉莉丝，从来都不是他的。 “是的萨麦尔，我愿意。不管怎样，莉莉丝都是父神交托给我的人，即便她背叛了天国，在父神收回那个旨意前，我仍旧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是吗。”萨麦尔轻轻的反问，嘲讽的笑道，“你真是父神最忠实的仆人。” 加百列微微低头，“感谢你的称赞。” “好吧，”萨麦尔摊摊手，“我必须要为莉莉丝去寻找食物了，回来估计会很晚。” “她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想通，但在她打开门前，你还得等在这里。” “我不能质疑你对他的爱护，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被她的模样吓到，那会伤害到她的。” “还有……请一定要保重。” “父神保佑。”加百列虚虚的张开手臂。 萨麦尔结结实实抱了他一下，“见鬼的父神！” 加百列目送他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才终于萎靡了下来。他揭下自己的兜帽，苍白的皮肤与褪了色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虚幻。 他抬手施了几个咒，让那些叫嚣着的魔物暂时安静了下来，而后抬手敲了敲门。 那门并没有锁上，随声微微开了条缝隙。 “莉莉丝，”他说，“请你听我说。” 没有声音回应他。 “父神让我来带你回去……我也希望你能回到天国，回到伊甸园……还有，回到我身边。”他真挚又恳切，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房内寂静如旧。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莉莉丝，”天使的声音低婉温柔，“我现在只想看看你……我很想念你。” 加百列的嗓音永远都像是浸润过甘泉一般温和又清澈，他根本不需要能将事物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口才，也根本不需要甜言蜜语。他只要平实的叙述，简单的言辞就能够打动他人的内心。 起码，莉莉丝对于那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木门终于打开了一些。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内，只露出了半边身形。她似乎低着头，大大的帽子耷拉着盖住了整张脸。 “莉莉丝……”加百列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被她后移避开。他受伤的收回手，声音温温的，“好久不见。” 莉莉丝扶在门框上的手也被掩在斗篷中，她似乎只要稍稍后退就能完全淹没在身后那黑暗的空间中。 “好久不见艾尔。” 他们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平凡的开场。但或许就是因着这平凡，他们心中均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那后继的无言让他们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来多久，还是加百列先开了口，“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莉莉丝的回答简短又敷衍，好似不愿意多说一般。“不算太差。” “……那让我看看你。” “你现在已经看过，可以走了。”她说着便好像要将门合上。 “莉莉丝！”加百列用右手摁住门框，不让她退却，伤心又柔软的请求她，“请你不要这样拒绝我。” 莉莉丝滞住了身形，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却终于还是没有退缩逃开。 加百列试探的伸出了左手，然后，缓缓的挑开了她的帽子。 他看清了她的模样。 莉莉丝微低着头，亚麻色的长发像是一匹被血色染料染坏的绸缎，靠近前额的地方有两块银币大小地方已经脱落，那里生长出了角质的短锥，原本蜜色的健康皮肤褪得青白，大片像是灼烧痕迹的红色斑块布满了她的脸，琥珀色的瞳仁混着浑浊的暗红——她已经被侵染到衰败的边缘。 “不！”莉莉丝像是突然后悔般惊叫一声，她的面上带着惊恐与不安，根本不敢抬头看站在自己身前的天使。 她想转身逃离，脚却好像被固定在了那里。 天使嗜好美好的事物，所以对于丑恶也非常敏感。 莉莉丝的心被恐惧牢牢占据着。她原本拥有着被称为神赐之物，受尽天使推崇，令她自傲的外貌。更重要的是，那样貌同样受到水大天使长的亲睐。 世间最残酷的，不过花朵凋零，艳阳残暮。那曾经的美好在如今更加对比出了她的丑陋与狼狈。 她伸手掩住脸，却让加百列看清了她的手指。莉莉丝娇嫩的双手被严重腐蚀，有几根指尖已经露出了指骨，那骨头被邪气染得泛黑，可怕可怖。 加百列终于知道了萨麦尔的意思。 “莉莉丝，请你看看我。”他掩下心疼与怜惜，带着一丝恳求，“我很想念你。” “不，艾尔。”莉莉丝倔强的摇头，“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加百列轻轻的贴上去，靠近却终于还是没有触碰到莉莉丝。 “你为何要这样误解我？”他用被对方伤透了心的口吻对她道，“向父神发誓，莉莉丝，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喜欢你，永远也不可能会讨厌你，请你看看我。” 少女迟疑着，犹豫着，最后的挣扎道，“我现在已经这样的丑，你不会再喜欢我了。” 加百列因为她的话而心痛。莉莉丝的性子里有着天生的开朗与自信，她不该这样自卑，也不该遭受这些痛苦。 “请相信我莉莉丝，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谎，你还是一样的美丽，而我也仍旧喜欢你，请不要无视我。”他几乎已经带上了哀求。 莉莉丝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加百列。她含着泪眼抬头，瞳眸混沌。不算太亮的光让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有熟悉的轮廓让她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最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的天使。 “莉莉丝，我一直在想你。” 莉莉丝在心中再一次认定艾尔有能够看透她内心的力量。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甚至每一个表情都能够让她得到极大的安慰。他好像能够知道她内心最害怕和最渴望的事，不断的满足她，包容她，几乎从不叫她失望。 他每说一句“我想你”都让莉莉丝确认了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位置，他从不说谎却告诉她这样的她也依旧美丽，他因她受到了责罚再次相见却没有一句的责备。他说，想要她回去他的身边。 她几乎就要忍不住答应了。 “艾尔，我也好想你。”她哭着，再也无法抗拒天使的亲近。 “不要哭，莉莉丝。” 加百列想要为她擦去泪水，手指却在触到她脸颊时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莉莉丝更是闷哼一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第23章 堕落魔女 加百列的指尖传来了灼热的温度。那是不同于人类体温的热度，那是因光明与黑暗接触，因善与恶的碰撞，因禁忌的靠近而产生的烈火。 莉莉丝呜咽一声，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莉莉丝。”加百列意识到了什么想要缩回手，下一刻，莉莉丝却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扑进他怀中的莉莉丝颤栗得愈发剧烈。那对于加百列来说的热火与她来说是加倍的、噬入骨髓的疼痛。 她伸出的手臂紧紧的攀着加百列的肩膀，像过往每次对这位天使撒娇时一样，爱娇又依赖的姿势。 “不要放开我。”莉莉丝喘息着，忍耐着那几乎要将她折磨疯掉的痛苦，紧紧的靠在她最眷恋的怀里。“艾尔，抱紧我。” 加百列没有丝毫迟疑的拥抱住了她，用他纤细的手臂拥住了那娇小的身体，像是抱着一个火球，炽热得几乎叫他窒息。 人类莉莉丝与天使的最后一次拥抱。 夜之魔女莉莉丝与天使的第一次拥抱。 又热烈又痛苦。 这是他们的开始，或许也预示着他们的结局。 “艾尔，艾尔，艾尔……”莉莉丝不停的呼唤着他。她的身体冰冷，因痛楚而战栗着，但心口却升起了无比温暖的满足。那是只有加百列可以给她的，让她迷恋不已的安心感。 这是加百列除出生那时之外第一次感受到极致的温暖。如同春风拂过枝头，花朵绽放后凋谢，动物安静等待终结——那像是生命诞生又像是死亡降临的温暖。 或许莉莉丝就是他生命的句点。 他低头亲吻莉莉丝因污染而不再美丽的发，亲吻她的短角，亲吻她的额头，他亲吻她被泪沾湿的眼眸，亲吻她不再光润的脸颊，亲吻她的唇。他用最大的耐心来抚慰那团温暖的火焰，想要抚平她的痛苦与不安。 莉莉丝仰起脖子去迎接他。迎接他伴随着疼痛的吻，迎接他对自己的安抚，迎接他看起来残酷的温柔。她迎接着他，毫无保留。 “莉莉丝。”他叫她名字时总像是将那些字母咀嚼过无数遍，清晰又朦胧。 “吻我。”莉莉丝感觉自己要沉迷在那种疼痛中了，那由圣洁的天使所施予的温柔痛楚，像是拌了蜜糖的毒药，甜蜜又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她疼得连说话都好辛苦，却仍旧一遍遍的对加百列说。 “艾尔，吻我。” 加百列抱紧莉莉丝的腰，将自己压向她。他长长的发丝落在她的身上，他冰凉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他无声的叹息落在她的心上。 莉莉丝张开嘴。 天使的气息让她完全沉溺了下去，潜伏在身体某处的的欲·望开始叫嚣了起来。 她修长的脖颈仰起的弧度能媲美最优美的天鹅，她的口腔潮湿温热，每一句喘息都像是能凝出热雾，她滑腻的舌像是诱人的饵，因邪气长出的尖锐犬牙却似最凶猛的捕猎工具。 加百列将猎物送进了那猎手的口中。 莉莉丝激烈的回应着对方，理智越飘越远。尖利的牙划破了加百列的舌尖，天使满含圣洁力量的血液流进了莉莉丝的口中，那滋味比她喝过的任何一种甘泉都要甜美。 像是让人充满了幸福感与力量的迷幻药。 她很快迷失了方向，只剩下本能不停催促她吸吮着汁液。 加百列将莉莉丝抱紧，艰难的进了木屋，把一干垂涎三尺的魔物关在门外。 莉莉丝几乎整个人都缠在了加百列身上，她抱紧他的头，热情的榨取他。 加百列看不清屋里的样子，靠着门放任莉莉丝的行为。 天使的血液对魔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圣洁温暖充满力量，它们不但从中获取力量，还能享受感官上的愉悦。而加百列，这位天界最尊贵的天使之一，没有魔物会怀疑她的美味程度。 莉莉丝渐渐感到了不满，伤口太小已经无法满足他。加百列趁着她喘息的间隙艰难的分开她。 “乖女孩，”他温和的声音轻颤着，极力安抚怀里躁动的人儿，“不要着急，我会给你更好的东西。” 他划开左腕的静脉，血液的气味一下就吸走了莉莉丝的注意力。 “是的莉莉丝。”他将手伸到她嘴边，温柔的对她说，“这是你的。” 莉莉丝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红的光，腻人的香气让她口中不停的分泌出唾液。她先是试探的舔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的张口咬了上去。 她捧着加百列纤细的手腕，红色的双眼因满足而微微眯起，大量美味的液体涌进她口中，灼烧着她的舌，她的口腔，她的食道和尖牙的导管。像是在滋润她，却又让她更加干渴。她沉迷在那痛苦与欢愉间，无法自拔——或许在她内心的深处还有一丝理智，但艾尔的一部分正在进入她的身体这个念头让她根本无法停下。 加百列抱着她盘腿坐下，失力的倚在门上，黑暗中只听得到莉莉丝急促的吞咽声。 “莉莉丝……”他用像是气泡破碎般大小的声音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总是不急不躁让人心安。“慢点喝。” 他用右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亲吻她的额头，“不要着急，莉莉丝。” 不知是他的话语还是他的动作起了作用，莉莉丝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急躁的嘬食而更像是在品尝一般，小口饮用。 “乖孩子。”加百列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伊甸园，回到了他们最初的时候，回到了每次他教导她，并且毫不吝啬的称赞她的时候。 现在想起来，竟好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没有光明的地方，声音也渐渐离他远去，时间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意识似乎飘远了一会儿，当他被身体的寒冷拉回神智时，莉莉丝正趴着噬咬他的脖颈，那里有更充足的血液。 “莉莉丝。”他抬不起双手——右手不知何时也已经被她咬过了。 莉莉丝。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寒冷，比在禁闭室的时候还要冷上千万倍。 而莉莉丝。 他的莉莉丝暖得像一道光，像一团火，像一簇他终究无法拥抱的烈焰。 莉莉丝。 你应当就是我生命的终结。 天使的的血液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魔物最喜欢的东西，而在未来恶魔盛行的时候，更是成为他们最喜爱的奢侈品。 它能让他们感到愉悦亢奋充满激情与力量，像毒品之于人类，却比那更为美妙和安全。 没有哪只魔物对此有抵抗力。 莉莉丝沉浸在幸福中，那至高的享受让她迷醉，几乎要化身为本能的奴隶。她混沌的想，再也没有什么感受能够媲美此刻的美妙。 然后，莉莉丝停了下来。 在那几乎应该是无法控制欲·望的最关键时刻，她突然停止了摄取。 她想到了比这更幸福的时刻，那是与之不同的，由内心散发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是由那位天使如羽毛般轻柔的手指所带给她的，至高无上的满足。 她挣扎着，从那不可遏止的混乱中脱离出来。 原本因与天使碰触而产生的疼痛已不知在何时消失，虽然还有灼热的温度，但莉莉已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苦。身上因侵染而时刻伴随的刺痛感也减缓了许多，那些一直在体内肆虐的邪气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吞噬吸收，变成了一股新的力量。 莉莉丝在慢慢变得好起来，即便她现在还因为刚才的本能而思维混乱，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 而与之相对的，他身下的天使，那位一直保护着她，照顾着她，在她心中无比强大的天使，虚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她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艾尔？”不同于由疼痛而产生的颤抖，她此刻的身体因内心的恐惧而僵硬着。 天使没有如过去一般温柔的回应她。他的手没有抱着她，他的眼睛没有望着她，他的唇也没有在呼唤她的名字。 “艾尔……”莉莉丝的身体已经充满了力量，她的手却颤抖得比虚弱时更加厉害，“艾尔？” 她的手指触碰到天使消瘦的脸，因禁忌产生的高温让她无法感觉到加百列真实的体温，但那比起过往更加瘦削的脸颊让她无比的害怕。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艾尔？” 加百列身上血液的味道对她来说仍旧充满了吸引。但此刻的莉莉丝用柔软的舌替代了尖锐的犬牙，她用理智控制了本能，用人类的自私打败了邪恶。 “艾尔，请你叫叫我的名字。”她亲吻着水天使冰凉的脸，湿润他干燥的唇。“请你睁开眼看看我。” “艾尔……” 莉莉丝那么努力，却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天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随时都可能离去。 “艾尔，不要离开我……”她无助的呜咽着，颤抖着抱住加百列无力的身躯。她温热的泪滴落在他冰凉的皮肤上，“不要这样对我……” 好温暖。 加百列还弥留着最后一丝意识。 他认为无法拥抱的火焰正紧紧的环抱着他。 莉莉丝。 她甜蜜的声音与爱恋的眼神，她柔软的身体与灼热的体温。 都那么温暖。 他赞美过无数次父神，咏唱过无数次赞歌，沐浴过无数次的神辉。 可这一次，是他生命中最温暖最幸福的时刻。 像是生命的诞生又像死亡的降临。 “艾尔……留下来……”莉莉丝的心头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满，身体内依旧在融合转变的力量因她激荡的情绪而变得狂暴起来。 莉莉丝。 “艾尔！” 第24章 魔女之吻 天使的生命最终的归宿有两种，一是圣灵回归九重天，二是被魔物吞噬。 无论哪种，莉莉丝都不能接受。 “你不能这样对我，艾尔。”她轻轻呢喃着，颤抖的手抚摸着加百列越来越冰冷的脸。“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莉莉丝无法感受到加百列的冰凉，但却能感觉到自己慢慢变冷的心。 事情不该变成这个样子。 她反复的想。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莉莉丝的思维终于开始慢慢清晰了起来。 天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所以，才会说最后一次。他要自己亲手终结他的生命，却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你太残忍了，艾尔……” 莉莉丝全身僵硬，几乎要因为这个事实而崩溃，她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一个地方在不断坍塌。 “你对我太残忍了……”她因恋慕上那遥不可及的天使而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她不惧怕任何的险阻与灾难，甚至可以与父神和天国为敌。 她踌躇满志，就算遭受了苦难也毫不动摇。只要加百列，只要那位天使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只要他能够对她伸出手，只要他还能呼唤她的名字，她就从没有想过要放弃。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对她从来温柔的天使长却在她路途刚刚开始的现在，就想夺走她的目标。 “明明只是天使，为什么却比自私的人类还要残忍？”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人自私与残忍的极致是天使永远无法学会的。 对不起，莉莉丝。 天使的心头仍旧有割舍不下的念想。 他无畏于生命的终结，那死亡的光芒并不让他感到恐惧，他愿接受最彻底的回归。 但到此刻他有许许多多的不舍与担忧。他将再也无法见到莉莉丝，将再也无法保护她，他伤害了她，或许在她心底会对他生起怨恨，他只愿父神保佑莉莉丝，能够忘记自己，能够幸福安乐，能够去过她所向往的生活。 对不起。 他希望自己能够在最后的时刻亲口说出这句话。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加百列。”莉莉丝的声音显得那么冰冷刻板。 那是加百列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他的圣灵已经开始脱离肉体，黑暗中的场景变得清晰，他像是旁观者一般看到莉莉丝撕开了自己的上衣，干瘦的身体被裸·露出来。 “你永远也休想摆脱我。” 加百列的心中涌出了强烈的不安，他想要呼唤莉莉丝的名字，想要让她不要做傻事。但他什么有人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莉莉丝伏下身，露出尖牙，亲吻他的胸膛。 “加百列，我以上帝的名义命令你，绝不可死于我之前。”上帝隐晦的名字被魔女之吻烙印在了天使的心口，暗红色的咒文一闪而逝，隐入了他的皮肤中，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契约。 那道契约如一条锁链囚住了天使的心脏与灵魂，生命之力的流逝终于停止。加百列能感觉到温暖的光辉正在渐渐消失，灵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回了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痛楚。 他震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双越发艳红的瞳眸。 “莉莉……丝？” 他不但震惊于莉莉丝所施展的连他也无法理解的魔法，更是震慑于她冰冷的、如同野兽一般危险的竖瞳。 “加百列，我要惩罚你。”莉莉丝的声音低沉缓慢，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加百列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毫无疑问，她一定在饮血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单单从她身上的流泻出的力量就可以感觉到。 “不……”他依旧虚弱，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莉莉丝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指尖划过的地方又烫又疼。 加百列发丝散落，衣衫凌乱，他面上带着几分惊惧与不安，美丽的脸庞看起来柔软又楚楚可怜。他因失去了血色而白得几乎要如水晶般透明的身体，孱弱得让莉莉丝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他。 莉莉丝这时候的视力好得惊人，在黑暗中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做什么……莉莉丝。”他的身体因莉莉丝手指所带来的痛楚而瑟瑟发抖，却没有力量抗拒她。 莉莉丝舔了舔唇，与她过往或而天真烂漫，或而娇嗲甜腻的声音不同，夜之魔女的声线又低又邪恶，“做……你曾经教过我的事情。” 模糊的意识让加百列一时没有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但紧接着，莉莉丝的吻落在了他的下颌上。 他突然就开始慌张了起来。 “不，莉莉丝……” “这是你要离开我的惩罚，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的吻慢慢向下而去。 加百列摇着头，像是出离了水面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天使，是没有欲·望的。你这样……没有意义……” 莉莉丝顿了一顿，然后歪着头像是很天真的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惊慌呢？” 加百列累极了，可是疼痛让他无法入眠。莉莉丝的问题让他无从回答，只能无力的叫她名字，“莉莉丝……” 莉莉丝用手抚开他面上散乱的发丝，声音温柔，话语却强硬，“加百列，你竟然想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这个虚伪的天使，难道就不为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吗？” 加百列痛苦的呻·吟。 他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莉莉丝。” “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个，”莉莉丝的指尖点着他的心口轻轻道，“或许你说得没错，天使的身体是没有欲望的。” “可，你的心呢？” 可，你的心呢？ 加百列无法回答她。 他不肯承认却也无法说谎。 “你听，”莉莉丝伏身在他胸口，侧过头将耳贴在他心口的位置，指尖仍旧在他的皮肤上划拉，“你心的声音。” 加百列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那是因为你弄疼我了莉莉丝。”他闭上眼，无力的道。 莉莉丝笑着问他。“可谁说疼痛不是欲·望呢？” 加百列终于不再开口。 莉莉丝不仅是在身体上发生了改变。这样的她让加百列觉得陌生，而她的质问也让他无法面对。她用他也没有预料到的方法强硬的留下了他的性命，他们此刻的力量对调，她说她要惩罚他。 他悲哀的闭上了双眼。 莉莉丝啊，你终于还是离我远去。 加百列的喉间因莉莉丝手指所施予的痛楚而发出低低的呻·吟，那纤细的指尖像刀尖划过他的脸，划过他的胸口，划过他的腿。他疼得想要蜷缩起来，脑袋昏沉，神思迷乱。 “莉莉丝……好疼……”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忍不住疼痛，但那疼痛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那不是单纯的疼痛，不是如短刀切入血肉的疼，也不像翅骨被折断的痛。莉莉丝的手指像是一把夹了羽毛的匕首，划开皮肤的同时轻轻撩动他的神经。 叫他无法忍耐。 加百列身体紧绷，仰着头痛苦的喘息，泪水失控的从他眼角流下，“……莉莉丝……放过我……” 他几乎是在啜泣。 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位无助哭泣的天使是那位御前的大天使，月球天的总督加百列，而这个时候连加百列也无法相信这是自己。或许是因为虚弱，或许是因为临死的体验，或许，是因为莉莉丝的变化。他从未体会过的强烈感情剥夺了他的理智。 莉莉丝低头啄吻他的嘴唇。 “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 他好像再也不会除了她名字以外的话语，一遍遍的呼唤着她，声音如温顺的小猫。 “好疼……” 好疼啊，莉莉丝。 他不自觉的挺起身体。 那火热的疼痛太真实了，让加百列甚至产生了在此之前的自己一直活在虚幻里的错觉。 “莉莉丝……”他的身体因本能而痉挛起来。 这一刻，加百列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感官感受，也好像要释放出这一生的全部情绪。 “很疼是么？”莉莉丝温热的吐息带着潮湿的香气，“那你的身体为什么要追逐痛苦呢？” 加百列像是从血水里打捞出来，浑身湿透，那些水渍早分不清是泪水，汗水，还是血水。 “我觉得，让你更疼一些，你或许才能明白我刚才的感受。” 萨麦尔比平时晚了大半日回来，他觉得这么久的时间，无论是什么样的仪式都应该可以结束了。 他轻轻推了推门，感觉被什么阻挡住了，但总算是开了一条缝隙。 “艾尔？” 门晃动了几下才传出加百列虚弱的声音。 “嗯，你进来吧萨麦尔。” 萨麦尔推门而入，昏暗的光线射入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边的天使。 加百列原本水蓝色的长发已经完全褪尽了颜色，银白得透明，因为衣服破碎而露出的身体白得发灰，上面都是干涸了的血迹与伤口。他的神情有些微的迷茫，视线朦胧。 而莉莉丝正伏在他的腿上沉睡。 “艾尔！”萨麦尔震撼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加百列比他所预想的状态差了千万倍，他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竟然缺失了一对羽翼。 加百列抬头看向他，瞳孔的颜色淡得几乎与眼白融为了一体。 “莉莉丝已经没事了。” 他轻轻的微笑，笑容脆弱又虚幻。 萨麦尔因那笑容恍惚了一下，竟产生了一种加百列已经不在这世上的错觉。他被心中陡然冒出的想法吓得浑身冰凉，连忙蹲下·身去检查他的状况。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降阶了！”他并不擅长治愈的魔法，手忙脚乱的帮他处理伤口，不计浪费的为他输入天使之力。“你和上帝一样，你们都是混蛋！” “我没事……”加百列摇摇头，他的左手在莉莉丝的长发上轻抚，“比刚才已经好多了。莉莉丝体内的力量正在转变，她现在需要休息，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请你好好照顾她。” “现在不是在说莉莉丝的问题！”萨麦尔掩藏不住怒气，握紧他的手腕，严肃的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是这样的状况我怎么还可能让你帮助莉莉丝。难道你认为我会为了她而去陷害兄弟的性命吗！” “正因为你不会，萨麦尔，可那样莉莉丝怎么办？”加百列温和的解释着，“不仅你想救她，我……比你更希望她好好的。” “可恶！”萨麦尔因自己无法反驳而懊恼，“可恶，你这个混蛋！” “而且，我现在不也没事么？” 这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从来都是这样。最初同父神一起创·世的七位天使每一位都有着自己鲜明强烈的性格，他们相互扶持帮助，当然也会有分歧争吵。但只有加百列，他绝不会与你发生争执，他总是会用轻柔的语调，平和的态度将道理告诉你，让你无法反对。 你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感觉到强烈的情绪。毫无疑问，水大天使纯洁正直，恪谨忠贞，温和有礼。可在萨麦尔的记忆中，他从不曾大笑，也不曾痛哭。即便让他看到自己惊世的杰作——人类，他也只是微笑着祝贺他。 这让他觉得进入不了加百列的内心，让他升起无法言喻的挫败感，而且他相信，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只有他。 “加百列，你真自私。”萨麦尔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是的，你真自私。” “莉莉丝也这么说。”加百列并不生气，“你能把她抱走吗？她需要更好的地方休息。” 萨麦尔看了一下他们的姿势也确实觉得不妥，“不只是她，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他能感觉到莉莉丝身体的情况，这沉睡只是因为她在消化过于强大的力量，他相信，当莉莉丝醒来之后，再也没有谁能够轻视她。 “是的萨麦尔，”水天使低着头，细细的看着伏在自己腿上的人，“我需要马上回天界。” 萨麦尔叹了口气，“让我送你吧。我先抱莉莉丝进去。” 加百列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好的萨麦尔……请让我和莉莉丝道个别。” 他说着已经低下了头。 莉莉丝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她身上的红斑在渐渐褪去，可长发却从亚麻色彻底变成了红色，靠近前额的发间，两支黑色的短角明显增长了不少。她安静的沉睡，似乎什么苦难都没有遭受过，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无忧无虑。 她的好转或许是现在萨麦尔唯一的安慰了。 萨麦尔从不怀疑艾尔的温柔，但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却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发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水天使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的眸子现在一定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 加百列的目光那么专注又不舍，他温柔的亲吻了莉莉丝的长发，无力的双手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在她耳边低声的说，“永别了，莉莉丝。” 第25章 死海异变 在加百列被送回天国的一周之后，死海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天界几乎每一位高阶天使都在这一日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来自地狱死海地区发生的变化。 那里被称为死海，红海，或者，血之海。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不止创造了光明，同时也带来了黑暗。天国无疑是世间最光明神圣的地方，而与之相对的，死海，就是那些负面能量的聚集地。 这里充满邪恶与罪恶，滋生着各种魔物，每日都在互相残杀吞噬。这里唯一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拉哈原本是这其中最强大的存在，而且因他特殊的身份，很好的平衡了天国与死海之间的矛盾。但在这一日，死海中心的孤岛，那座死亡之岛上诞生了一只未知的强大生物。 红海因其动荡，魔物对之臣服，天界为此震动。 “真是太可怕了！”亚纳尔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心有余悸的对着尼斯洛克道，“艾尔的样子，天哪，你根本无法想象。” “亚纳尔大人，您难道没有感觉到死海那里的变化么？”尼斯洛克微笑着问亚纳尔，就在大家都在谈论死海异变的时候，他们权天使的长官却还在说着已经唠叨了一周的事情。 “当然感觉到了，”亚纳尔怪异的看了尼斯洛克一眼，不解的道，“可那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只担心艾尔，还好父神没有再惩罚他了，真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亚纳尔的天真烂漫在天国十分有名，作为第三天金星天的总督，权天使的君主，虽然有着参与创·世的重大功绩，平时最大的乐趣却是品尝尼斯洛克用伊甸园果实制作的美食。他的身上有难得的稚子之心，几乎从不为事情烦恼，是代表和睦与友情的天使。 尼斯洛克是权天使中十分著名的战士，因其英勇而有巨鹰之称。除此之外，他还十分擅长料理，作为亚纳尔的副官，他的责任十分重大，除了处理大部分他们长官的事务外还需要照顾好他的饮食，听他天马行空的话题，排解他不怎么多的忧愁。 “如果父神能听到亚纳尔大人的祈祷，我相信加百列大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尼斯洛克耐心的安慰他的长官，“我可以用世界树的果实做几道料理，对养伤也很有好处的。” 亚纳尔刚吃完一个派，原先低落的情绪好了不少，又拿起了另一个蛋糕，“真是感谢你，尼斯洛克，现在金星天需要分担一些月球天的事务，要是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请你尽快做出好，我相信艾尔一定会喜欢的。” “那是我的荣幸。”尼斯洛克如其名号一般有着十分锐利的眼神与如鹰嘴一般带着弯钩的鼻子，但由于他经常带着微笑，所以看起来并不可怕。 “唉，艾尔没带回莉莉丝真是叫我意外。”亚纳尔在吃东西的时候总停不下讲话，“听拉法说是萨麦尔送艾尔回来的，哼，什么好事都被拉法占了，我也想见见萨麦尔啊。” “总会有机会的，”尼斯洛克拿出手巾替亚纳尔擦去嘴边的蛋糕，“相信萨麦尔大人迟早会回到天国的。” 亚纳尔很自然的抬头让他擦掉，然后继续吃，“我看他是不想回来了，现在连莉莉丝都在地狱里不肯回来，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唔，或许是，自由……和欲·望吧。”尼斯洛克笑眯眯的提供参考。 “哈哈，那是什么东西，”亚纳尔背后的翅膀因他高涨的情绪而自然的张开，“尼斯洛克，你有时候说的话我真不懂。” 巨鹰眯起的双眼里藏着刀锋一般的光芒，“我只是随便说的，亚纳尔大人不用在意。我之前经过医疗班听到一些天使在讨论，其中有三位就是带回莉莉丝被带走消息的天使，他们断言这回死海出生的可怕怪物就是莉莉丝呢。” 亚纳尔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算是莉莉丝又怎样？反正有萨麦尔照看着她呢。再说啦，那三只小家伙连萨麦尔都没认出来还敢随便断言，真是好笑。” “您说的是。”尼斯洛克几乎从不反驳自己的长官。 “哈呼。”亚纳尔终于吃饱喝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尼斯洛克，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艾尔的礼物就拜托你了，我要先小睡一会儿，你做好了叫我，稍晚些我还要去看看艾尔。” “好的，大人。” 天界的各处都在讨论着死海发生的巨变。 “那一定是莉莉丝。”医疗班的一群天使在散课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围成了一圈，他们中间是三位天使，听说他们曾经在死海边追到了莉莉丝，虽然最后没有将她带回却还是受到了嘉奖。这让他们在医疗班被很是追捧了一段时间，其他天使很喜欢听他们描述人类的模样和当时惊险的场景，简直百听不厌。 “可你们不是说她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吗？”有天使反驳他们。 “噢，我们确实那么说过没有错！”三位天使中总是先开口的那位立马道，“但亲爱的朋友，你忘了我们也说过她被一位非常强大的天使救走往死海中央去了么？” “是的！”另外一位天使紧跟着补充道，“那位天使真的非常强大，连死海之主拉哈都惧怕他，我相信莉莉丝一定是被他治好了。” “对，他不但治好了莉莉丝，还让她变得强大。”最后一位天使断言道。 周围的天使有些十分信服，有些保持着怀疑，剩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反驳，“强大的天使，我们为什么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位天使呢？” “就是，而且也没听说天使会向红海中心去的。” “没错没错，更何况把人类改造成可怕的魔物。” 三位天使几乎是同时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你们没听说过那样一位天使？天哪，真是孤陋寡闻，难道你们不知道创·世天使有七位么？” “所以呢，那又怎样？” “对啊，不要卖关子，快说清楚。” “哼哼，”第二个开口的天使偏偏卖起了关子，“那你们倒是说说是哪七位啊。” “这有什么难的啊！” “就是啊，我先说，我们治疗班的拉斐尔大人就是创·世天使之一。” “对，还有天使军团伟大的战士米迦勒大人。” “同在天使军团的犹菲勒大人和然德基尔大人！”一位天使同时说出了两位。 “还有我们权天使的君主亚纳尔大人。”有位权天使不甘示弱。 “……和加百列大人。”说出这个名字的天使声音低落，其他天使像是突然受了感染，也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咳咳，没错。”最后开口的天使见气氛消沉了下来，连忙打断道，“但这只有六位啊，还有一位呢？谁知道？” 天使们面面相觑，竟然一时没有哪位可以想起来。 在天国漫漫的时间长河中，有许多天使陨落诞生，其中能被记住的都是极少部分。萨麦尔离开天国太久，又因其缘由隐晦，在下级天使中渐渐的很少被提起，导致许多新诞生的天使几乎没有听说过他。 这不得不说是件值得唏嘘的事。 “是萨麦尔大人。”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大家的静默。 马上有天使反应过来，恭敬的对到来的天使问好，“沙利叶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医疗班？” 沙利叶与拉斐尔一样擅长治愈之术，他们一同管理天界的医疗系统。这也是为什么对路西法一派讨厌得要死的拉斐尔对沙利叶态度不一样的原因——技术研究可不分派系。 沙利叶面容俊秀，性格洒脱，在医疗班里十分受爱戴，“今天拉斐尔约了我来讨论一些事情，你们不用在意，继续吧。” 天使们纷纷问安，直到他离开，那三位天使才继续道，“没错，第七位创·世天使是萨麦尔大人。” “我们那天看见的就是萨麦尔大人。” “能在地狱来去自如的天使除了这位大人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有一些天使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大多数天使仍旧不明所以。 “你们怎么知道这位大人的？”其中一位天使不禁好奇，这三位与他几乎是同时出生，后来一同进了医疗班，为什么他们好像很清楚的样子，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呢？ “哎呀，说起这个……”一位天使脸带为难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另外一位也很是忧愁。 “还无法长话短说……”最后一位连忙摇摇头。 “所以我们还是跳过吧！”三位天使异口同声。 天使群里响起了嘘声和质疑声。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都没别的事了么？”拉斐尔严厉的问话打断了纷乱的天使们，他面色难看，还有几分急躁。“有时间讨论这些事怎么不多研究一下治愈法术。” 医疗班的天使们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么严肃的拉斐尔，这位像风一样充满活力的天使长如果在过往没准还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 “请原谅我们拉斐尔大人。”天使们诚惶诚恐的道歉。 拉斐尔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都散了吧。” 而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医疗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天使小声的道：“拉斐尔大人今天好可怕。” “是啊，从没见过他脸色那么难看。” “唉，我猜一定是为了加百列大人的事。” “是的，他们一向关系很好，现在加百列大人遭受了大罪，也难怪拉斐尔大人会这么急躁。” “希望加百列大人能快些好起来，他真的是一位很不错的长官。” “都是人类的错！”有一位天使愤愤不平。 “没错，如果说是那位人类，我还真有点相信今天产生的怪物是她呢。” 他们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都对那三位天使的猜测毫无保留的相信了。 第26章 爱的代价 天国的副君，如今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一位炽天使，路西菲尔殿下，决定去死海查看一下。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天使们无不欢欣鼓舞，原先的忐忑不安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亢奋，许多天使都自告奋勇的想要跟随副君去讨伐那只在红海诞生的可怕魔物。 路西法殿下拒绝了所有的天使，并且在离去前进行了一场盛大的演讲。副君完美的外貌与绝赞的口才让这场演讲鼓舞了每一位参加的天使，他声情并茂的表达了能够孤身剿灭魔物的自信和不愿其他同胞受到伤害的慈悲。 天使们感动哭泣，欢呼膜拜，为他们天国伟大的副君！ 这一场演讲让路西法的声望达到顶峰，他在天使们的欢送下离开天国，向红海飞去。 浩瀚死海的水平面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降低了许多，海水浓稠得好似真的血水一般。 路西法以优雅而悠闲的姿势飞在死海上空，他的身边悬浮着一个由花色繁复的手工织布包裹的物体。 死海周边地带静寂无声，似乎没有一点儿生命的痕迹，但在他向死海中心飞去的过程中，海中的魔物渐渐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零星到后来的成群结队，他越往里飞，魔物越密集，毫无例外的都在向死亡之岛聚集。 “真是壮观！”连路西法也禁不住赞叹，他满意的微笑，眯起的眼中，那双金色的瞳孔竟显出了如蛇般的竖状瞳线。“莉莉丝，我一直知道你很棒，但这确实超出了我的预计。” 海面的魔物队伍越来越庞大，素来只会互相厮杀的它们这时竟诡异的相安无事，前进时秩序井然，像是一个组织。 它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孤岛，死海中唯一一座岛屿，在死海最中央的位置，谁也不知道这座岛是如何形成的，对于魔物们来说，这将是它们朝圣之地，它们的君主已经在此诞生。 路西法在木屋前降落的同时，萨麦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两位炽天使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路西法举了举手，一脸无辜的道，“萨麦尔，放轻松些，干嘛对我这么防备。” “为什么不告诉我艾尔被降阶的事。”萨麦尔阴沉着脸，“如果要合作的话，诚信是必要的吧。” 路西法无奈的摊摊手，“亲爱的萨麦尔，我并没有欺骗过你，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但我想这并不影响结果，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来送礼物了吗？” “我不需要什么礼物！你差点让我害死了艾尔！”萨麦尔被对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如果你觉得有没有我都无所谓的话，我觉得我们的合作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别激动我的朋友，我可没有说过这礼物是给你的。噢，莉莉丝，你还好吗？” 随着路西法的话语，莉莉丝已经打开了门。 “莉莉丝！”萨麦尔看到她出来，连忙紧张的道，“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先回去休息。” 莉莉丝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披衣，路西法只能看到她颈部以上的外貌，但那也足够让他惊叹了。 “你的变化真大，莉莉丝！”他无视了萨麦尔，从他身边绕过，语调轻佻，动作浮夸的弯腰伸手似乎想邀一个吻手礼，“比以前更加美丽。” 莉莉丝头上的黑色短角已经有一指长短，微卷的酒红色长发垂落至腰背，血色的瞳眸如红宝石般妖冶美丽，皮肤带着一种不见天日的白皙。 她面无表情的站着，目光冷凝，没有一丝要伸出手让路西法亲吻的意思。 “路西法，你在干什么！”萨麦尔气得发抖，三两步上去就要推开他。 “萨麦尔，等一等。”她终于开口，声音与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性感——即便她用了冷冰冰的语调。 路西法没吻到美人却并没有多失落，无所谓的收回手，对萨麦尔道，“死亡天使，你现在是不是需要改名叫奶爸天使了？噢，别生气，我开个玩笑而已。” 要不是莉莉丝还有话要说，萨麦尔差点就把拳头揍到他的脸上去了。 “路西法，你的礼物是什么？”她的视线落在副君身边的那个织布包裹上，久久没有收回。 萨麦尔也已经感觉到了那里面的东西绝不寻常，但他还有另外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莉莉丝，你和路西法……” 路西法以他惯有的做作姿态故作惊讶的对着萨麦尔道，“噢，天哪，莉莉丝竟然没有告诉你吗？她和我也有个交易呢。” 萨麦尔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贵为天国副君，你已经得到了荣耀的极致，到底为什么还……” 路西法斜眼看着他，神情傲慢而挑衅，好像在嘲笑他的那句“荣耀的极致”。 “你还没从我这里拿过报酬却又送来礼物，”莉莉丝终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她低垂了眼，嘲讽的道，“我却有些不敢收呢，副君要的报酬一定非常要命。” 路西法伸手将悬浮在身边的包裹向莉莉丝推去，“不，我想你一定会收下的，至于报酬，对我来说确实十分重要，但对你也没有一点儿坏处，我们的利益一直都很一致的不是吗？” “我可不这么想！”萨麦尔上前几步挡在了莉莉丝面前，拦住了那个包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当他的手触碰到那东西时，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下一刻已经狠狠的扑向了副君。 “路西法，你这个混蛋！” 莉莉丝愣了一下，似有所感的将手伸向了副君的礼物。 “莉莉丝，不要看！” 萨麦尔提着路西法，心惊胆战的阻止她。 但莉莉丝已经打开了那包裹。 那里面是一对翅膀，团缩成一团，好像刚刚从肉体上割下般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本殿一直小心的保存着，你摸摸看，或许还能感觉到加百列的体温也不一定呢。”副君对于死亡天使的暴力一点都不抵抗，他被拖着领子便仰起脖颈对莉莉丝道，“你对这份礼物还满意吗，莉莉丝。” 莉莉丝只知道加百列因自己受了惩罚，但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那是怎样的责罚。她呆呆的看着那对血色的羽翼，突然想起了那天使在自己折磨下虚弱的样子。 她不知道，即便在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想着自己的恐惧，因害怕他离开自己而对他施予惩罚，却完全没有关心他的身体，没有注意到，她的天使，已经失去了他重要的东西。 “莉莉丝……”萨麦尔放开路西法，担忧的看着她。 莉莉丝却冷静的合上了织布，将那羽翼遮盖了起来。 “副君殿下，你的礼物我已经确实的收到。”她并没有看路西法，神色也依旧平静，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你的报酬我也会依照约定支付，请你告诉我。” 路西法对她的表现实在太过满意了。 “莉莉丝，我一直相信你能成为一位出色的魔女。”他拿出一卷文书，递给她，“你看完就会明白了。” 莉莉丝没有犹豫的接过，路西法却突然道，“如果觉得心疼不如这么想，加百列迟早是你的东西，这对翅膀不过是提早归你而已。” 她的手在颤抖，而副君注意到了。 “我早就说过，爱是自私。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得不付出代价，而那代价更多时候会从你所爱之人身上得到支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自私到底，否则中途的代价将变得毫无意义。” 副君此刻的声音并不像过往一般浮夸，他像是在对莉莉丝说，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莉莉丝只是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路西法，你最好祈祷我们的利益一直一致。” 晨曦之星讪讪的笑了一下，终于恢复了轻佻的神情，“虽然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我想你迟早会到我这来帮你的艾尔讨回公道的，我只希望那个时刻晚些到来。” “我却正好相反。”莉莉丝将“礼物”抱入怀中，转身进了木屋。 “她可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是不是？”路西法看着她的背影对着萨麦尔笑道。 萨麦尔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好的，奶爸天使！”路西法大笑的飞身而起，最后激怒了一把死亡天使。 萨麦尔缓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后才轻轻推开了门，然后，她听到了莉莉丝呜咽的哭声。 他站在门边无言的抬头，安静的听着女孩哭泣的声音。 “萨麦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莉莉丝紧紧的抱着加百列的羽翼，她无法想象这从他身上折断会是怎样的痛楚，更没办法想象，原本该是高贵骄傲的他在失去了荣誉与地位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见她这个始作俑者，又是用怎样的心情被自己那样伤害。 萨麦尔没有回答莉莉丝，而她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可就算错，我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萨麦尔。” 爱是自私，想要得到必有所付出，或许其中最残忍的，就是会伤害到自己所爱的人。 “没有关系，我的孩子。”萨麦尔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这一次，我会一直站着你身边的。” 第27章 恶魔之翼 路西法安全而归，虽然他直言自己并没有能够消灭那魔物，但死海的躁动却是平静了下来，这一时期有不少中立的天使加入了副君的队伍。 拉斐尔已经完全没有搭理这位殿下的心情，加百列的状态太糟糕了，要不是有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契约束缚着他的生命，恐怕圣灵早就回归了九重天。创·世一派如今的状况虽然并不乐观，但他们仍旧牢牢的掌控着天使军团，那是天国最根本也是最强大的力量。 米迦勒并没有与路西法正面交锋，而是默默的收束了势力，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加百列的身上。整个医疗班都动员了起来，他们寻找着一切能够让他好转的方法。 加百列的身上仍然领有职务，除了被剥夺的炽天使位阶与伊甸园守护权外，他依旧是天使长，智天使的君主，月球天的总督。而这意味着，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谁也无法劝阻他，因为谁也无法代替他。 拉斐尔他们在尽力的分担他的工作，连亚纳尔都包揽了一些事务，但仍旧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让加百列来做，尤其是在他关禁闭的那段时间还累积下来不少。 乌利尔敲开书房的门，加百列端坐在书桌前，桌案四周整齐的叠放着大量的文件，中间摊着一张星图，他右手执着一枚精致的放大镜，低着头有些吃力的仔细辨别星辰的轨迹。 “加百列大人。”乌利尔送来了尼斯洛克制作的甜点，虽然那并不能真正给加百列带来什么帮助，但也聊胜于无。更何况尼斯洛克的手艺非常不错，单就食物而言，也相当能给天使带来幸福感。 加百列没有抬头，“乌利尔，先放在那里吧，我待会儿再吃。” 乌利尔几乎是一从第八天诞生便被加百列选中，他的运气被许多天使所羡慕，而他的天赋也从未得到过质疑。他既秉承了自己总督加百列的严谨，又沾染了好友拉斐尔的洒脱。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长到能够获得智天使席位的程度，加百列更是将他选作自己的副官，让他守护天体星辰的运转。 他对加百列尊敬爱戴，水大天使既是他的君主也是他的导师，更是他向往的目标。 乌利尔将茶点放在离书案不远处的圆桌上，目光担忧的看着正在专注处理公务的加百列。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损失了体内将近一半的血液，不知是不是因为天使之力的大量流失，他发丝与瞳孔的颜色都变得相当淡，感官也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尤其是视力，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几乎无法正常的分辨物体。 “总督大人，那请让我在一旁等候。”乌利尔是个很有主见的天使，虽并不经常忤逆加百列，却也从不盲目遵从命令。 加百列轻轻的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对乌利尔道，“好吧，我先吃完再继续。” 他回来后十分配合，虽然坚持处理公务，却从不教他们为难。 乌利尔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起身，摸索了一会儿才朝自己走来，忍耐住了想要上去扶住加百列的欲·望，等他慢慢走到圆桌边坐下。 “今天是蓝莓蛋糕。”加百列将餐巾对折铺在膝盖上，拿起叉子的时候听到乌利尔的介绍。 “汉尼很喜欢这个，我觉得他该让尼斯洛克开一个料理班。” “听说是有几位天使跟着尼斯洛克学习过，但亚纳尔大人并不满意。” 他们放松的聊着天，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刻。 “尼斯洛克正尝试着用地狱的果实制作料理，听说味道相当特别。” “是吗，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尝一尝。” 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最近唱诗班来了一位很有天赋的天使。” “嗯？叫什么名字。” “拉贵尔，听说已经被然德基尔大人授予了主天使的位阶了。” “撒切尔从不轻易挑选下属，能够被他看中，相信拉贵尔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加百列或倾听或询问，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蛋糕，“乌利尔，我要继续工作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 “那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最近星图出现了很多偏差，你吩咐他们将记录时间缩短一半，务必要更加详细一点。” “好的，大人。”乌利尔收拾完东西轻巧的离开。 加百列在乌利尔离开后仍旧安静的坐在圆桌旁，他似乎陷入了恍惚之中，浅色的双眸失神的不知看向何处。原本应该戴在胸口上的那件百合胸章被他轻轻的握在手中，他修长纤细的指尖细细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一寸一寸反复触摸。他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他今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呼唤的名字。 “莉莉丝。” 人类与天使单从外貌来说，大概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有没有羽翼了。对后世的人类而言，飞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莉莉丝很喜欢加百列带她翱翔天空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只有抱着自己的他和他怀里的自己。那怀抱温暖又安全，她只听得到风和天使的心跳声，向下是一览无余的伊甸园，向上，是碧蓝的天空与天使洁白的羽翼。 她喜欢他，最喜欢他总是整洁雪白，看起来温暖又有力的翅膀。 “艾尔……”莉莉丝又思念起了加百列，背后的痛苦似乎都要远去了。 她浑身赤·裸的趴伏在只铺了白布的床板上，原本光洁的后背不知被什么割出了两道深深的伤口，伤口被植入了一对天使的翅膀，翅膀的断口与伤口的血肉不停的排斥融合。 莉莉丝能清晰的感觉到血肉的融入，那即将成为自己一部分的羽翼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熟悉与温暖，即便这过程如此痛苦。 由于之前她摄取了加百列将近一半的血液，翅膀的融合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当背部的伤口终于稳定愈合时，她才松了口气。 莉莉丝身下的白布已经被血水和汗水染湿，由于痛苦的挣扎也早就凌乱不堪。 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的坐了起来。酒红的长发因汗水而贴在赤·裸的肌肤上，眼神由于疼痛而迷蒙，裸露的肉体白皙丰满，全身都散发着难言的性感，而背后那对属于天使的纯洁羽翼在这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莉莉丝根本没有在思考这点，她的脸上充满了由衷的欣喜。翅膀随着她的心意展开，然后，她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那让自己安心的气息。 艾尔有时候会抱着她，然后用羽翼将他俩包裹住，那一刻，整个世界就真的只有他们而已。 莉莉丝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怀念的神情，她近乎于痴迷的抚摸包围着自己的天使之翼。对她来说，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到加百列的气息。即便知道这对羽翼被去除的时候，水天使肯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在这一刻，她被环绕的这一刻，莉莉丝仍旧获得了可聊以安慰的满足感。 然而，在下一刻，那羽翼开始了可怕的崩坏。 洁白的羽毛一片片脱落，那圣洁的，散发着莹蓝冷光的羽毛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排斥，从羽翼上脱落扬起。脱离了的羽毛化成了纯粹的能量体，忽明忽暗的漂浮在空中，照亮了漆黑的房间，美丽绚烂得像是一场梦。但那些梦幻的光点正在缓缓跌落。 这是莉莉丝人生中的第一场雪，让她无比孤独与寒冷。 她呆滞的看着羽翼全然无法控制的崩坏，脑袋一片空白。 “艾尔……”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抓那些飘落的白羽。可在她触碰的瞬间，羽毛所化成的光晕如真的雪花般，消失在了她的指尖，而那些未被触碰到的，也渐渐的如花朵般枯萎。 “不……”她不愿相信，失控的想要抓住那些纷飞的洁白。 像是无法接触的两个极端，神圣与邪恶的接壤终有一方会消弭。那些光斑最终都消失得不留痕迹。 “……艾尔。”莉莉丝像是突然冷却了的火焰，孤零零的坐在那里，透出一股死寂。 房间又重新恢复了黑暗，什么都没能留下。 她身后只剩下一对轻薄的黑色肉翼，那是完全不同于天使之翼构造的肉翅。骨架有许多灵活的关节，翅骨之间是薄得几乎可以看到血脉的肉膜，翅尖有一节弯钩状的骨刺——看起来黑暗又邪恶。 莉莉丝好似对自己新得到的翅膀再也提不起兴趣，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呆呆的坐着，什么也无法思考。 “莉莉丝！”萨麦尔在屋外心焦的踱步，为了能随时知道屋里的情况，他已经将木屋的禁制除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听到莉莉丝的声音，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他忍不住大声喊道，“莉莉丝，你还好吗！” “……我没事萨麦尔，请不要进来。”过了好久他才听到了莉莉丝的回应，虽然掩藏着痛苦，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颤抖。 “莉莉丝……”萨麦尔担心的叫她。 而莉莉丝，在这一刻终于哭出了声。 她捂着脸，咬着唇压抑的哭着，伤心得像是失去了最心爱宝物的小孩。 那美丽的天使，或许是无论她如何想方设法的靠近都无法得到的存在。就像她即便将他的一部分植入身体，最终却只能获得完全不同的东西。 从她堕落那刻开始，她与他就只能不停的远离。 “艾尔。” 但她并没有绝望，在作为脆弱的人类时莉莉丝就拥有最一往无前的勇气，而如今，魔女的羽翼业已丰满。 或许她会短时间内沉浸在伤痛之中，或许她将继续遭受更痛苦的磨难，或许她还有许多次坎坷要经受，但莉莉丝，这世间第一位人类，第一位堕落的人类，第一位为了爱而拒绝信仰的人类，无论跌倒多少次，都会再次站起，继续追寻她心中唯一的真理。 第28章 风暴前夕 莉莉丝的离开让亚当的存在变得相当尴尬。他原先一直由加百列照看，但在加百列被革去守护伊甸园的职务后，他就交由拉结尔教导了。 拉结尔本身就对人类充满了好奇，因之前与加百列交流最多，天国除加百列外最熟悉人类的大概就是他，再加上他本身中立的立场，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亚当虽没有莉莉丝那般聪慧，但到此刻也全然能明白自己被抛弃了的事实。那本该是他妻子的女人，从那天开始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伊甸园来了新的天使照看他，可他只希望能够要回自己的女人。 闷闷不乐的亚当让拉结尔十分担忧。莉莉丝已经不可能回来，而他作为人类的使命又该怎样完成呢？ 父神并没有给予更多的神谕，拉结尔只能尽量照顾他，安慰他。 在莉莉丝出走事件的一年后，父神终于召唤了亚当，拉结尔将他带到七重天并且得到了三日之后再来的旨意。他恭敬的退下，而后去了加百列的月球天。 加百列调养了大半年，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只是一直很少出门。这些日子除了米迦勒他们，来得最多的就是拉结尔。 拉结尔来加百列这里一个是为了看望他，另一个是人类事务的交接还有咨询。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聊亚当的问题，但月球天的总督，总有时会不小心走神。 在这种时候，被称为“神之智慧”的天使只能默默掩下叹息，悄声离去。自从照顾了亚当，他似乎能稍微理解一些水大天使对莉莉丝的感情了。 虽然他对亚当并没有如加百列对莉莉丝那样深厚的爱护之情，但若是有一日亚当做出背叛天国的事，他也一定会伤心难过的。更何况，是从莉莉丝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照顾着她的加百列呢？ 乌利尔将拉结尔带到书房，自从不再去伊甸园，加百列除了睡眠外的时间几乎都在这里处理公务。 拉结尔如今实是不必再对加百列行礼，但他从来不曾跳过这礼仪。 加百列淡得发银的浅蓝长发修剪了不少，只能刚刚好及到肩背，在发尾用一条蓝色的丝带松松的束了。他戴了一副蓝宝石制作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瞳仁色淡而迷蒙。他浅浅的笑着，面容好像更加柔和了。 “拉结尔，不必多礼。” 拉结尔在加百列对面坐下，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掩藏着的热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水天使，他实在难以再保持自己的立场，这位天使越接触就越能让他感受到心折的魅力。 “加百列大人，我今日来是因为亚当的事。” 加百列并不感到意外，“拉结尔，请说。” “父神召唤了亚当，并且要我三日以后再去接他，我在想，是不是需要什么准备。” “是吗，”加百列思考了一会儿才对拉结尔道，“我想你或许会需要动物繁育的资料，那些都在书塔里，我可以让乌利尔带你去拿。” “大人的意思是？”对于加百列正常不过的语气，拉结尔感到了惊讶，“父神要创造新的女性？” 他不是没想过，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那父神是真的要放弃莉莉丝了嘛！”拉结尔想到那位曾经那么完美的人类，不禁脱口而出，但他立马意识到这个名字对于面前的天使来说意味着什么，万分懊悔的住了口。 “莉莉丝……”加百列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并没有如拉结尔所想的那般回避掉话题，“她已经不可能回天界了，但人类的脚步不会停止。” 他语调缓慢，像是陷入了回忆与沉思。 “拉结尔啊，请你做好准备，天国……” “加百列大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拉结尔到后面已是听不清话语的内容了。 三天之后，世上的第三位人类诞生了。她被命名为夏娃，是基于亚当的肋骨所创造的女性，是专属于他的妻子。 拉结尔终于在亚当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但另一方面，他变得警惕而多疑，时刻守护在夏娃身边，每当有天使接近都显出了防备的姿态，就连拉结尔也不例外。 人类对天使现出了极大的不信任。 这让照顾了亚当很久的拉结尔有些伤心。 夏娃也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性，但不知父神有心还是无意，她的性格与第一位女性莉莉丝相比实在有着非常大的不同。 莉莉丝聪慧机敏，性格开朗活泼，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与探索的欲望，具有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而夏娃，她胆怯内向，娴静柔弱，时刻跟在亚当身边，显出一副依附的姿态。 他俩的感情明显很好，拉结尔终于放下心来。 自从副君去了一趟红海后，不知为何，魔物们不约而同的消失了踪迹。死海，甚至是地狱，从没有这么平静过，巡逻的天使们从开始的疑问到后来的安心。 他们认为，因他们天国的副君，绝对的光明已经到来。 但创·世一派并不这么认为，许多身在高位的天使们都莫名产生了强烈的不安。这是他们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感觉，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加百列曾是创·世一脉的主心骨，但自从莉莉丝事件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很多事的决断权都移交给了米迦勒，虽然于内部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关键时刻任何变化都会给他们带来动荡的感觉。 拉斐尔是加百列最常接待的客人。只要没有意外，他基本每日都会来报道。创·世派的聚会停过一段时间，后来基本都是在加百列的府邸举办，这一日刚好安息日，拉斐尔早早的就来了月球天。 难得的是，在他到的时候，然德基尔已经在了，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位看着眼生的天使。 这是一位主天使，拥有一头惹眼的墨黑长发，面容有着几乎可以媲美水天使的精致，连形体也如加百列一般纤瘦单薄。他的瞳仁如同发色一般漆黑，有神而深邃，神情恭谨不苟言笑，一看便是克己端正的性格。 “撒切尔，这是谁。”拉斐尔原本就不是很细心，加上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加百列这边，一时根本想不起来这位天使是谁。 “拉法，你应该在唱诗班见过他的，”然德基尔笑着为他们介绍，“这是拉贵尔，在纠察队当值。” “噢，纠察队。”由于禁闭室设立在拉斐尔的水星天，他算是接触纠察队相当频繁的天使。老实说，他并不太喜欢那些天使。 好吧，天界估计除了纠察队本身没有哪位天使会对他们有好感。 想想吧，这些纠察队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兄弟身上找茬。虽然监督天使的善行是必要的，但在感情上来说，谁都更愿意对他们敬而远之。 拉斐尔被称为天界最会找乐子的天使长，性子又跳脱，对于纠察队就有种打从心底的排斥。 “拉斐尔大人，您好。”拉贵尔并没有因拉斐尔脸上明显趣味索然的表情而失礼，右手握拳靠在胸口，俯身行礼。 不得不说，拉贵尔的相貌十分之好，也是为数不多长相阴柔的天使。或许是因为发色与表情，他虽然恭敬礼貌却给拉斐尔冷冰冰的感觉。 确实十分适合在纠察队任职呢。 “拉贵尔虽然刚出生没多久，但十分可靠，我带他来见见你们。”然德基尔本身便是一位稳重的天使，他很少挑选下属，而看中的天使一般也与他一样，性格沉稳，做事老道。 拉斐尔并不怀疑然德基尔的眼光，因为他挑的孩子，自己就从来没有能够相处得好的。 但加百列显然不这么想，与风天使恰恰相反，水天使对然德基尔挑下属的品味向来给予很高的评价。而这一次，似乎尤为满意。 拉贵尔有着不亚于乌利尔的天赋，性格内敛，容止端严，脾性良好。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位新出生的天使会有怎样光明的未来。 “纠察队是个锻炼的好地方。”加百列对后辈从来温柔，也从不吝啬给予建议与称赞，“你或许会遇到不少困难，但我相信你会处理好，有哪里不明白可以多请教撒切尔，他是一位好长官，或者，直接来问我也可以。” 拉贵尔并不高傲，却也绝不谦卑，即便是在加百列这样可以算是位于天国最顶端的天使面前，他也没有怯懦拘谨，只是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拉斐尔实在对这种长友幼恭的场面不感冒，自己找了位置讪讪的坐了。好在他并没有忍受多久，亚纳尔就带着一股风进来了。 “咦！”亚纳尔看到拉贵尔也愣了一下，“这谁啊！” 然德基尔又连忙为他介绍。 这本来就是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只等待会儿米迦勒和犹菲勒一起到了，再为大家介绍一遍。 可就在这时，天国的号角突然被吹响了。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天界，即便还搞不清楚状况，身在各处的天使们都不约而同的纷纷飞向了第十至高天。 “发生了什么事？”拉斐尔皱眉。 并不是每一位天使都能够面见父神，常侍在御前的只有七位天使长而已，天国的号角是父神召集所有的天使时才会使用的，没有重大事宜根本不会被吹响，而这一次距离上一次响起已经不知几万年了。 “加百列大人！”乌利尔匆忙的推开门，“米迦勒大人说，父神要召集所有天使为亚当举办册封典礼！” 第29章 弥赛亚 第七天是神的御座所在之处，是神在天国的显像所在，亦是炽天使环绕赞颂、天使长们聆听神谕之地。但神真正的身躯处于天使的本源第九天，水晶天之内。 而第十至高天，则是父神召集天国所有天使以展现神威所在。那里有一座神殿，联结着天使们的最终归处，父神所在的第九原动天。 在这个安息日里，召唤天使的号角时隔几万年后被再次吹响。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父神对天使来说是莫大的荣幸，有许多天使从出生到陨落，终其一生都不曾见到过自己所信仰父神。 天界不计其数的天使在极其短的时间内聚集在了第十天，没有混乱与喧哗，他们神情肃穆，秩序井然，天使的阵列铺满了整个至高天。 除米迦勒之外的六位御前天使都站在神殿之前，与其他天使一起等待神谕的降临。 慢慢的，从神殿之中开始传出悦耳动听的赞歌，那是炽天使们为父神咏唱赞美的诗歌，那声音渐渐的由远而近，然后，所有的天使都看到了，由座天使所组成的车辇从神殿之中飞出，只有灵质的炽天使们如光团一般围绕在车辇周围。 父神在天国的显像就在那车辇之中，它并没有目不可直视的万丈光芒，也没有强大到令人恐惧的力量。但是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是距离神殿多远的天使都看到了它，仿佛就近在咫尺，散发着温暖到让他们哭泣的光华。 无数的天使痛哭流涕，他们曲下膝盖为父神献上最真挚的礼节，匍匐一片。 父神的坐辇环绕神殿运行数圈后终于停下。 然后，仍旧站立着的六位天使长看到了米迦勒带领着亚当从神殿的大门走了出来。 除了在前面的天使长们，全天国的天使们都没有看到这一幕，但紧接着，父神映现在天使脑中的神谕，令原本虔诚静默的气氛化作了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的天使都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父神的意思。 人类亚当是弥赛亚，他将是父神的继承人，众天使需如同对待父神一般对他进行膜拜。在此正式册立他为天国之主，从此他将总揽天国政事，统领天使大军。 甚至有些天使根本不知道人类的存在，而知道的那些也几乎从不曾将人类摆在过高于宠物的位置。 他们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米迦勒面无表情的站在亚当身边，他的目光冷峻又锐利，直直的望向了天国的副君，路西法。 拉斐尔震惊的看着亚当，一脸的难以接受。但父神的旨意，他根本无法违抗。 加百列神情淡然，浅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雷米尔的神情已经阴郁至极，沙利叶却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态度，而拉结尔，他充满担忧的望向了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亚当。 “我为何要参拜他？”路西法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语调轻松，话语却是足以令天使们失色的大逆不道，“我绝对不会参拜如此卑劣，比我晚出现的东西。在他形成之前，我就已经存在了，他才应该要参拜我。” 他说着突然转过了身，面朝那些仍旧跪着的天使们，大声道，“兄弟们，我们是父神最嫡亲的孩子，我们信奉他爱戴他守护他服侍他，从天地创造之初开始我们就存在于世，与父神同在，为他守卫天国与造物，与邪恶魔物不断战斗，期间陨落了多少兄弟朋友。我们是高贵的天使，为何要跪拜这个才刚刚出生没有任何功绩在身的卑贱生物？” 路西法金色的短发与瞳眸染着神辉是那么灿烂夺目，他的话语饱含深情，充满了感染力。副君无疑是一位成功的演说家，许多天使，即便他们对父神有着强烈的信仰，也不可抑制的动摇了。 或者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们对父神的忠诚与信赖才更受到路西法言语的蛊惑——亚当甚至不是天使！ 副君的话语里充满了对人类的不满，但他没有说一句诋毁父神的话语。他们相信副君并没有亵渎父神的意思，而那位人类，所谓的弥赛亚，在他们心中远远不及路西菲尔殿下。就如同殿下所说，这位刚刚出生的人类身上没有任何功绩，甚至没有任何力量。若真要说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救世主，他们更愿意相信副君，这位由父神所创造的，最完美最强大，如星辰般闪耀的天神右翼，才是真正的弥赛亚。 “路西法！”米迦勒大声的呼喊副君的名讳，想要阻止副君的演说。 但这样庄重威严的时刻，他根本无法出手阻止他。试问在父神之前，除了路西法之外又有哪位天使敢这般妄为？ “亲爱的兄弟们，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尊敬的父神他受到了蛊惑。”他说着，慢慢转过头望向了加百列，“但我很怀疑人类这种低贱愚蠢的生物能够有如此高明的手段，不如我们来问问……原先一直教导着人类的水大天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伟大的父神受到了蛊惑！这种荒谬绝伦的猜测经由副君之口说出竟让天使们觉得那么信服，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让他们跪拜人类这件事太过荒唐，让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 “路西菲尔殿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在父神面前请您自重。”加百列半垂着眼睑，语调平和，“这一切都是父神的旨意，作为他的仆人，我们并没有质疑的权力。” “哼，就怕，这不是父神的旨意吧。”路西法质疑的话语激起了许多天使心底的猜测，单纯天真的天使们少有冒出了许多阴谋论。 安静的阵列中已经传出了不少议论声。 “路西法，你这是什么意思？”拉斐尔忍无可忍的大声斥责道，“父神的意愿难道有谁可以左右得了吗！” “那可说不准了！”路西法的话音一落，父神的旨意已经再一次出现在了天使们的脑海中。 亚当的命令就是父神的命令，所有的天使都必须服从他，若有谁胆敢违背他的指令，将会被逐出天庭，发配到那黑暗的深渊里去。 这样的荣宠令几乎所有的天使都无法接受。 亚当紧张而木讷的站在高台之上。他从不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而现在，他是万众瞩目的主角，却那么无助而彷徨。 路西法冷笑一声，斜眼看向了亚当，“拉斐尔你要是想跪就去跪，反正本殿是绝不会跪拜他的！” “你——” “若你哪怕还保留有一点点天使的尊严，就不该臣服于人类！” 副君激昂的质问让不少天使都纷纷站立了起来，对人类屈膝让他们难以忍受。 “路西法，”加百列从来都不是路西法那种爱出风头并且具有极大煽动性的领导者，但他总是有能让天使们安定的力量。“无论是天使还是人类都是父神的孩子，我们本就不该区别对待。诚如你所说，亚当身上还没有任何功绩，但也没有哪位天使在一出生就拥有功绩的，如今父神委以重任难道不正是为了让他更好的为天国做出贡献么？我们从**之初就一直服侍父神，我想如今也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行礼？” 加百列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每一个生命都该受到尊重，我觉得这与到底是天使还是人类都没有关系，既然这是父神要求我们做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他说着已经转过了身，神情肃穆而虔诚。 这一刻对天国的所有天使来说都是煎熬。就算加百列如今被除去神左之名与炽天使位阶，但他仍旧是天使长，仍旧是天界最有权势的天使之一。他尊贵的身体竟要向一介人类匍匐，无论是创·世天使们，还是副君一派，单从感情上来说都根本无法接受。 拉斐尔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悲哀却根本无法阻止，不仅如此，之后连他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与许多天使一样，不忍的别开了目光。 除了不忍心看这一幕的天使移开了目光，就在其他几乎所有天使的注意力都在加百列身上的时候，副君突然对着亚当发难。 他朝着亚当飞身而去，手中幻化出了一柄长剑，那是父神所赐予的晨耀之星。没有任何一位天使会怀疑副君的神威，在天使军团的战斗序列里，除开米迦勒根本没有哪一位天使能与之匹敌。他的袭击突然而迅速，眼见着长剑就要触及到亚当的身体，大多数的天使却都还没反应过来。 只有一位，一直站立在亚当身边的米迦勒，这位天使军团的指挥官，如今创·世一派当之无愧的领导者，他从始至终都不曾转移过注意力。就在路西法的起身的那一刻，他的长剑也已经出鞘。天使们并没有看到人类血溅至高天的景象，而是听到了一声利刃相接的脆响，因那相撞间磅礴的天使之力而让许多低阶天使暂时失聪，但他们仍旧看到了足以震撼他们灵魂的景象——天使长们正在拔剑相向。 天国，开始崩坏了。 第30章 背叛者 加百列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路西法与米迦勒在那一剑之后迅速分离，进入了全面的战斗。两位都是天使长，又同是著名的战士，他们高超的战技与绚烂的魔法一瞬间就使得天使们眼花缭乱。 路西法虽然之前受过伤却仍旧能够与米迦勒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 至高天不同于天使们所居住的六天，这是一片纯粹的白色天地，唯一的建筑就是最中央的神殿。神殿由纯白的大理石堆砌而成，巍峨而不可侵犯，雕刻着精致浮雕的大理石柱，纹着安吉尔壁画的墙体，被厚厚的手织红毯铺着的阶梯，在圣光下都看起来那么神圣。 然而，就在这神殿之前，在天国的国民前，在最不可亵渎的父神之前，天国的副君与军团的指挥官打得不可开交。天使们由最初的茫然不知所措，渐渐的演变出了恐慌，他们由于信仰的动摇而恐惧，甚至有小部分已经开始痛哭祈祷，他们在内心诅咒着导致了这一切的人类。 只有少数仍旧保持了冷静权衡当下的情况。 天国最顶端的两位天使长在父神面前大打出手，根本没有天使能够阻止他们——他们的加百列大人已不再拥有神左之名。 亚当被这样的场景吓坏了，他踉跄着后退，想要逃跑。那些天使看他的目光让他害怕，而两位天使长激烈的战斗也将他吓坏了。 “亚当！”拉结尔大叫一声，伴随着他的叫声，一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天使拿着长剑刺向了亚当。 拉斐尔和拉结尔同时出手，防御的圣光落在了亚当的身上，而那位天使却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两位天使长疑惑的对视一眼，那天使跌落的阵列里在这时传出了足以引发动乱的消息。 一位天使死在了至高天，死在了两位天使长的手下，因为一位人类。由之前所累积的不安恐慌与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人类必须要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 随着副君的一声大喝，原本就已经骚动的天使阵列混乱了起来，他忠诚的信徒首先行动了起来，纷纷冲向神殿。 “保护亚当。”加百列迅速指挥着最前列的智天使进行抵抗，副君一脉与创·世一派泾渭分明，但许多中立的天使由于情绪的影响在这一刻倒向了副君。 父神的车辇仍旧在空中，炽天使已经停止了咏唱。拉结尔冲着座天使发出命令，让他们将父神送回九重天。 仅靠信仰维系天国权威，只有灵体的父神在这一刻没有人任何的作用。 战斗在不停的扩大，纯洁的天使们在这一刻竟然像不知道被谁蛊惑了一样陷入了癫狂。他们双目赤红，情绪失控，虽然还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有释放大型的攻击性魔法，但他们用身体冲撞由智天使所筑城的防御墙，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铺满至高天的天使阵列由中心向外泛起了浪潮。 雷米尔作为路西法最狂热的信徒却在这一刻保持了静默，只是神情阴郁呆立着。沙利叶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微笑，右手紧紧的摁着他的肩膀。 米迦勒与路西法的战斗愈演愈烈，他们灵巧的飞在空中，施展的魔法威力越来越大，身体相互冲击的力度也逐渐猛烈。 加百列派乌利尔去保护亚当，拉斐尔和拉结尔则死死守护在他身边。智天使们筑起了最牢固的防线，而被挑起情绪的天使们也没有停下攻击，情况已经失控，进入了胶着。 就在这时，天国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足以震撼天地的龙吟。龙吟是从天国第五天传来的，那里的总督原本是萨麦尔。火星天的北部是荒凉的废墟，是比水星天的禁闭室还要令天使觉得可怕的牢狱所在。只有犯下重大罪过的天使才会被送往那里，而那的看守是一只从上古就开始存在的、唤作古蛇的巨龙。 古蛇是由加百列和萨麦尔联手捉拿囚禁的，因为无法杀死，最后被锁在了火星天的牢房门口作为了看守。 米迦勒看到路西法突然露出了微笑，副君俊美的容貌在现出笑容时极其有魅力。他逼近米迦勒，用晨耀之星死死的压住了他的火焰之剑，战斗开始后第一次开口，“亲爱的米迦勒，很遗憾暂时不得不停下战斗，但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交手。” 他说着，已经抽身离去。 “索菲，拦住他！”犹菲勒与然德基尔终于集合完成分散的天使军团成员，他们正好在路西法撤离的路线上。 犹菲勒与路西法素来不对付，听到米迦勒的话当仁不让的飞身而上。但副君显然不愿意和他纠缠，他以超高的飞行技巧在空中与犹菲勒错开，一边避开对方施展的魔法一边继续向第五天撤离。 他呼唤着自己的信徒跟随自己，激动的天使们立即分成了两部分。大部分突然放弃了对神殿的进攻转而追随着路西法而去，那些是原本副君一脉的天使。他们分别由别西卜，摩洛，彼列，玛门，亚德米勒，阿斯麻代伊，亚利伊勒，亚略带领着，行动整齐而有计划，完全不像是临时起意。 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中立的天使，他们因听了副君煽动的话语而失去了理智，在这个时候，他们成了路西法撤退最好的掩护。 “拉斐尔，沙利叶！”加百列一直都沉默的站着，在这时却突然出声道，“请你们施放一个大型的光明系治愈魔法，我来咏唱圣文。” 拉斐尔有些不明所以，沙利叶却已经点头答应。 两位天使长一起释放光明系治愈魔法威力可想而知，温暖而强大的神圣之力几乎在一瞬间就在至高天铺展开来。伴随着魔力散开的还有加百列用他温柔的声音所低低咏唱的诗文，那既是赞美上帝的赞歌，也是安定天使的圣文。 然德基尔与犹菲勒终于还是没能追到路西法，副君的队伍明显已经摸准了撤退的路线，且战且退，将天使军团的战线不断拉长。然德基尔不敢再追击，回来帮助加百列控制局势。 犹菲勒与米迦勒汇合报告战况，商量着追击的事宜。 那些情绪激动的天使们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们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大惊失色的扔下武器，纷纷束手就擒。 拉斐尔看到这一幕也知道了加百列让他施展魔法的原因——副君在演讲中隐晦的施展了暗示的魔法，但由于只有一部分天使失控，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察觉。 加百列缓缓的结束了咏唱，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拉法，请你把米迦勒叫过来。” 拉斐尔伸手想要扶他却被轻轻的推开，最后只能无奈的去叫米迦勒。 犹菲勒和然德基尔维持着秩序，乌列尔还有拉贵尔带着纠察队清点动乱的天使，智天使因其靠神殿最近、集结最快成为了这次动乱最强力的护盾，所以受伤也是最多的，沙利叶带着医疗班在帮助他们治疗伤口。 米迦勒与拉斐尔一起回来，他的身上有着战斗后的肃然，像是一把随时都要出鞘的宝剑。 “艾尔，你还好吗？”火天使看到毫无血色的好友，担忧的问道，“你不该浪费法力的，只不过多花些时间而已。” 加百列摇了摇头，“我没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路西法放出了古蛇，看样子他是真的要背叛父神了。” “幸运的是我们的战力都在至高天，跟随他的天使不过三分之一，就算我们这里无法全部投入战斗，至少也有二分之一，而且最精锐的天使军团与智天使留下了大部分，等我整备好军团一定会让他接受惩罚。”米迦勒并不盲目自信，但他说得没有错，他们现在还握着很大的胜算。 “很遗憾我现在无法为你提供更多的帮助，”加百列抱歉的道，“古蛇是我与萨麦尔一起捉住的，我会告诉你它的脾性，但请一定要非常小心。” “请不要担心艾尔，路西法之前受的伤还没痊愈，古蛇被囚禁那么多年也消减了许多力量。请你相信我。”米迦勒话语诚恳，自从加百列出事他的身上就已经背负起了创·世一派甚至是整个天国的重任。 “真是无法相信！”拉斐尔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路西法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那些追随他的天使都是疯了吗？这可是公然背叛父神！” “难以置信吗？”加百列脸上现出几分苦涩，“其实早有预兆不是吗？只是我们都不敢也不能想象，路西法的胆大妄为是我们都无法预测的，所以就算有更多的预示我们也不可能防备他。” 这种猜测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所以他们永远也无法掌控主动，唯一能做的就是真的等待这件事的发生。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父神或许早有预料，但他放任甚至促使这件事发生，并且毫无动摇。 三分之一的天使啊，这几乎可以动摇天国的根本了。 “哼，或许这样也好，”米迦勒的声音听起来冰冷又阴沉，“天国并不需要信仰不坚定的天使，只要这一次将他们剿灭，天国一定会恢复过往的清明。” 拉斐尔惊讶的看向他，“米迦勒，他们可是我们的同胞！”说剿灭真的吓到他了。 米迦勒望了他一眼，“在他们公然背叛父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了，你能说自己与堕天使是同胞吗？拉斐尔，战场上没有仁慈，只有死亡。” “米凯尔，”加百列忧心忡忡的握住他的手，“请不要迷失你自己，路西法难以逃脱罪罚，但跟随他的天使们需要权衡对待。” 拉斐尔想起米迦勒曾经与路西法的关系那么好，唏嘘的同时突然发现了一直站立在角落的雷米尔，唏嘘最后变成了感慨——谁也想不到这位竟然会没有跟随副君而去。 “艾尔你没事吗？”米迦勒实是不像他所说的话语那般冷硬，他正想要劝慰加百列让他不要担心，却被亚纳尔的声音打断。他满头是汗的从远处赶来，翠绿的衣袍有些凌乱，“天哪，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事，汉尼。” “你去哪里了汉尼！”拉斐尔看到这小子这时才出现不禁气愤，亚纳尔一直都不太在状态，只是没想到他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还出问题。 “噢，拉法。”说到这个，亚纳尔突然露出了极度伤心的神情，眼里竟然氲起了泪水，“我去追尼斯洛克了，你知道吗，他竟然跟着路西法走了。” “什么！你说尼斯洛克？”拉斐尔几乎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尼斯洛克一直是创·世派的成员，并且在其中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亚纳尔似乎真的伤心极了，他一边哭泣一边呜咽的道，“拉法，我真不明白，难道我对他不好吗，他为何要跟着路西法走？我去追他，他却说我不会懂。” 拉斐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愿意听他的絮絮叨叨。平时有耐心哄他的除了加百列就只剩下尼斯洛克了——或许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长官尼斯洛克才不想干的！ “我一直求他留下来，但他却不肯，”亚纳尔似乎停不下来，抹着眼泪继续抱怨，“他走了以后谁来处理金星天的事务，还有谁给我做点心呢？一个好的副官真的太难找了。” “汉尼，”加百列失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过分担心，我相信尼斯洛克只是受到了路西法的蛊惑，以后他会想通的。” “是吗？”亚纳尔抽噎的反问，“如果他愿意回来请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不要责罚他，他真的是位很好的副官。我想一定是我这个长官太没用了，所以他才会跑掉的。” 你也知道吗？ 拉斐尔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一定会变得非常不好。这种艰难的时刻被最信任的副官背叛，为何在亚纳尔的眼里就只有吃不到点心这一个问题？ 第31章 欺诈师 路西法率领着天国将近三分之一的天使在第五天北境集结，古蛇成为了他的坐骑。那上古的巨龙通体暗红，形容丑陋，七头十角，背后有一对健壮有力的肉，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怕，体内更是蕴藏着庞大的力量，在这时却缩小身姿乖乖的匍匐在路西法的座下。 副君拥有备受钦羡的外貌与力量，他高大挺拔，英姿焕发，看起来是那么高贵、睿智、强大，行事招摇却极具感染力与号召力。他天生就是发光体，无论你爱慕他还是讨厌他，唯独无法无视他。 作为仅次于父神的存在，他有着一大批追随者。可即便如此，同时让这么多天使背叛父神仍旧是无法想象的。然而，对副君来说，欺骗纯洁的天使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各位！今天父神宣布了新的规定，大家一定都很明了。”路西菲尔殿下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演讲的机会，他热衷于用侃侃而谈来增加自己的声望——或者恶名，在大战之前，鼓舞动员无疑相当重要。“要知道，一直以来，我们对父神总是惟命是从、虔诚地颂扬赞美，可如今结果怎样？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成了那宣称可以掌握正义的天国之主，这位新贵将夺去我们的权利。这又是什么样的公正呢？” 天使们无不想起那低贱的人类站在神台之上的场景，他们想象自己要向他膜拜匍匐的模样就不禁怒火中烧。 “人类会在伊甸园繁衍生息，我相信，再过不久这种如野兽一般的生物就会有许许多多的子孙，他难道不会为了自己的种族而产生私心吗？可以想象，我们的自由和权利将会被剥夺，凡事将备受法令的束缚。我们才是父神忠实的子民，我们才是一直在服侍他的仆人，为什么我们要听命于人类？凭什么我们必须忍受这种不平等的待遇？” 他跨坐在古蛇之上，火星天北境荒凉的废墟是那么萧条，牢狱就在路西法身后不远处，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悲壮的色彩。 “一个人类凭什么来领导我们？难道他有超过我们的力量吗？能比我们更忠实于父神吗？作为天使，我绝对不会服从这么一个外来者的领导！” 第五天响起了天使震耳欲聋的掌声与欢呼声，他们被副君激昂的演讲所感染。 “创·世天使们居心叵测，抛弃天使的尊严，向人类低头。父神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欺骗，他日后定会为此刻的决定后悔，作为他的孩子，他的仆人，我们必须要在此刻向他表达正确的观点。为了父神，为了夺回我们昔日的荣光，我将不惧与他们，与人类战斗！” “为了昔日的荣光！”别西卜，他是副君的亲信，在这一刻适时响应。 将领们纷纷跟随呼喊。 “为了天使的荣光！” 天国三分之一的天使重复这个口号。 “为了副君，为了父神，为了天使的荣光！” 跟随副君而去的天使大部分都是下级天使，其中年轻的天使占绝大部分，他们更不谙世事却也更加热血，在此刻迸发出可怕的热情。 天使军团中的天使大部分是中上阶级，他们信仰坚定，阅历丰富，有千锤百炼的技艺与更为冷静的思想。他们虽然数量稀少，却是整个天国可以一敌百的中坚力量。 米迦勒被父神授予了米迦勒十字大剑，以此来对抗副君手中那把晨耀之星。作为天使军团的总指挥，米迦勒经历过无数次剿灭魔物的任务，他战技高超，魔法娴熟，在军团中拥有不可比拟的威信。在整顿好队伍后，他与犹菲勒和乌利尔一起带领军队向第五天出发，一起随行的还有然德基尔指挥的主天使，卡麦尔主宰的能天使，拉斐尔所带领的力天使以及亚纳尔统领的一小部分权天使。 智天使中非天使军团的成员被留了下来，他们听从加百列的指挥维持秩序，安顿伤员。拉贵尔在这一次的事件中表现的非常良好，他沉着冷静，反应迅速，带领纠察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亚当的处境非常尴尬，拉结尔将他带进神殿之中，以等待战争结束。 雷米尔在那之后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呆站着，而沙利叶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穿梭在伤患之间——拉斐尔带走了一半的医疗班，让他变得更加忙碌。 米迦勒所带领的天使大军向着第五天北境开始了讨伐的征程。天使们吹响了嘹亮的号角，奏起了鼓舞士气的乐声，他们士气高昂，队伍齐整，行动整齐划一，飞越过无数的高山、深谷、森林和溪流。那行进中的队伍，就如盘旋在伊甸园上空的飞鸟一般，他们跨越了无比广阔的天国，最后终于来到了最北处。 路西法身披黄金盔甲正高高地坐在古蛇之上，他原本总是轻佻的神情在这一刻竟威严无比，他的四周围绕着别西卜，摩洛，彼列等亲信。 这是第一次军团与军团的对垒，而双方竟然都是天使。无论是占着大义的平叛还是被副君蛊惑的为尊严而战，天使们都陷入了短暂性的迷茫与恐慌。那是一种如无限下坠的失重感所带来的无助，自己的对面站着的是曾经的同僚，好友与弟兄。与之前至高天的混乱不同，这是真正的战争，即将兵戈相接，以血和生命为代价的战争。 前线不停有捷报传来。 这一场在后世被称为光之子与暗之子之战的战争中，开始的时候，米迦勒率领的天使军团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连胜三场。 第一场胜利让米迦勒得到了炽天使的位阶。 第二场胜利使得作为军团总指挥的他获得了光之君主的称号，他所领导的天使军团也因此得到了光之军团的别称。 第三场胜利让这位火天使，原本便贵为创·世天使之一的他得到了副君的位置。那在父神右侧，曾经是天国最完美的路西菲尔殿下的位置，那充满了无上尊荣与地位的右翼之称被赋予在了这位耿直的天使长身上。 除开这场战争的导火索，那未完成仪式的亚当，米迦勒的地位已经远超任何一位天使，就算路西法最辉煌的时候也无法与此刻的他相比。 而三场胜利之后，曾经的副君，如今已被父神除去全部尊号的路西法，他所率领的、被以暗之军团名号记载入史册的天使军队被逼到了天界的边缘。 萨麦尔即便身处地狱也能感受到天国的震荡。他离开天界多年，虽然对父神心有埋怨，却一直心系天国，也从未堕落。之前在与路西法的交易中他已隐隐察觉到不对，此刻实是难以再安坐下去。 莉莉丝蜕变之后化身为魔物的君主，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在与路西法会面之后就变得忙碌起来，除了适应自己新的力量与身份，更主要的是为了兑现与副君之间的承诺。她统领着魔物围绕着死亡之岛，潜入了红海的深处，那是萨麦尔这样的天使无法到达的地方。 莉莉丝与路西法的交易令萨麦尔不安，但就如同之前所说的，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帮助路西法背叛天国，也不代表在天界有危难的时候他会袖手旁观——他最好的朋友都在那里。 萨麦尔决定回一趟天国。 由于米迦勒赫赫的战果，创·世天使们夺回了天国大部分地区的掌控权，各天没有参与战争的天使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得以让天国恢复运转。 月球天是离尘世最近的第一天，因与路西法的对垒已经被推到天界边缘，这里就成为了离战场最近的一天，物资补给，伤患治疗，人员更替的场所都被设立在了这里。 米迦勒在第四次战斗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路西法被逼得退出天界，战场从天国转移到了地狱之中。 拉斐尔时刻保持着与加百列的联系，他让风精灵将消息带给他，让他安心。而这一次，加百列实在是难以心安，他被强烈的不安侵蚀着，一遍遍的核对两方的人员与战争的路线。 乌利尔因在第三场战斗中受伤而返回月球天转为了后勤，萨麦尔被他领进总督府时候看到的就是加百列满桌凌乱的的景象，这对于素来整洁的水天使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但萨麦尔来不及惊叹，就被对方更为难得的焦灼神情分去了注意力。 “艾尔……”他叫了一声。 加百列倏然抬头，宝蓝色的镜片后，那浅色眼眸中的忧虑在看到萨麦尔时化成了惊喜的光芒。 “萨麦尔！”他在此时根本顾不上与兄弟重逢的喜悦，甚至来不及想起莉莉丝，“请你快随乌利尔一起去米迦勒那里，让他马上撤退。” “那是路西法的陷阱。” 第32章 圣誓约 死亡之岛的中央有一座山，山顶凹陷的巨坑形成了一片湖，如果说死海是血之海，那么这湖就是火之湖。它的湖水是与红海一样的血红色，却比那更加粘稠，带着灼热的温度沸腾着。湖的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暗黑植物，它们因以湖水为养料而通体暗红，岛上有许多生物以这些植物为食，湖边常年聚集着大量的魔物。 只是近段时间，无论是海中还是岛上的魔物好像都突然销声匿迹了。若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那么今天就是暴风雨到来的日子。 原本就沸腾的湖水突然在一瞬间翻滚了起来，湖面不停冒出魔物，它们或而飞出水面，或而爬上河岸，然后围聚在湖旁，渐渐的，聚集的魔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他们模样丑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在此刻却像是在等候什么神圣的东西降临，态度恭敬而虔诚。 终于，在最后一只魔物爬上湖岸后，沸腾的湖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那是连风也吹不起涟漪的平静。魔物们突然开始哼唱，他们原本依靠神灵交流并不需要语言，但在这一刻，他们用不同的声音，一起哼唱起了一段低缓、沉郁，仿佛在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了的古老歌曲。他们以不同的姿势臣服着，等待它们已经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甚至开始遗忘的支配者出现。 然后，魔物们看到了，它们的君主从湖水中冉冉升起。 她拥有和天使一样的美丽外貌，却比那种自恃高贵的生物更加绚丽。像是用鲜血染就的长发与瞳眸，黑色的双角与肉翼，比圣洁还要纯白的皮肤，还有被肤色衬托得更加艳丽的唇瓣。 湖水淅淅沥沥的从她身上滑落，黑色的紧身皮衣竟然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 莉莉丝垂眼看着下面一众匍匐跪拜的魔物，面容冷漠，那迎接赞颂她的歌曲仿佛一点儿也不能进入她的耳中。 “请加快火之湖最后部分的挖掘。” 她轻轻的下了命令然后飞身而去。 死海上方的天空仍旧是那般阴郁，风中透着一股咸涩的血腥味。莉莉丝抬头向远处的天边望去，那边因天使们的战斗而绽放出即便是在白日里都让人觉得耀眼的魔法之光。 “艾尔……”在莉莉丝的胸前挂着她唯一的饰品，一只莹蓝色的月长石哨子。她轻轻的握住，压抑着想要吹响它的欲望。 她被强烈的思念侵蚀着，那几乎教她难以忍耐。她实在是太想念加百列了，有时甚至觉得是种折磨。 路西法已经反叛了天国，她知道那计划的一部分，成功或者失败对她而言根本没有所谓——她如今并不需要完全依靠副君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艾尔在这场争端里会不会受伤。 那位责任感深重、对信仰忠贞不渝的天使一定会将保护天国的权威摆放在自己的安危之上。 这个念头让莉莉丝异常煎熬，有那么几次，她差点就要不顾一切的让萨麦尔带她去天界了。 只要再忍耐一下。 她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耐一下。 然而，世间需要忍耐的事情总不会是一下就过去的，它会变得无限漫长。 路西法开始了反攻。 天使军团的战士们通常只在出现强大的魔物时才会出动，他们不经常执行巡逻的任务所以对地狱并不熟悉。与之相反的，副君所率领的队伍中大多的天使每日都会有巡逻地狱的任务，他们不但熟悉地狱，而且十分擅长利用地狱的形势。 米迦勒所率领的光之军团一进入地狱后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般，他们被迅速的分割围攻。由于之前路西法所采取的战术，单从战士的数量上来说暗之军团已经占了优势。路西法不断压抑他们的战斗欲望又不停的动员鼓舞，累积起来的不平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这些下级天使似乎已经忘却了平日里的德行，他们埋伏偷袭以多对寡，为了胜利不折手段。 光之军团遭遇了第一场败战，萨麦尔终于还是没有来得及在那之前将消息传达，但在他的帮助下，米迦勒开始组织军团撤退。 副君的计划显然准备了很久，天使军团一直被紧紧的咬住，撤退的途中又是两场大战，都以暗之军团的胜利告终。 三场惨败之后，光之军团损失惨重，更严重的是，米迦勒，军团的总指挥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为了掩护天使的撤离而身受重伤。 路西法率领的暗之军团吹响了向天界反攻的号角。 月球天总督府一片混乱，米迦勒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曾一度失去意识。 参与创·世的七位天使终于在多年后再次齐聚一堂，但如今的状况却是如此的危难，除了没有直接参与战争的加百列，其他六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最严重的当然是米迦勒。 房内是良久的沉默。 乌利尔和拉贵尔甚至连拉结尔都上了战场，他们坚守着天国的大门——那是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各位。”加百列轻轻的开口，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阴霾与忧愁，“路西法来势汹汹，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天国可以投入到战斗的天使已经所剩无几。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讨厌路西法的天使都不得不佩服副君——他以一己之力似乎真的要颠覆了天国。 “我不同意。”萨麦尔脸色难看。 天使军团没有全军覆没多亏了这位常年在地狱游荡的炽天使。 “我也不同意！”拉斐尔此刻的神情像是一个耍赖的孩子。 这位拥有精湛治愈魔法的风天使保证了天使军团至少二分之一的天使活了下来。 亚纳尔神色沮丧，他在战场对上了尼斯洛克与那些被这位副官带走的权天使，从那之后，这位从来愉快的天使变得沉默了起来。 “艾尔，我也不想你这样。”他闷闷的开口，语气疲惫极了。 犹菲勒与然德基尔，这两位同作为天使军团的指挥官，受得伤仅次于米迦勒，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明显的不想应和加百列的意见。 一直闭着眼半靠在床头的米迦勒这个时候开了口。 “让我去，艾尔。” 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上身与双手都缠绕着绷带，**的部分也尽是伤口。而比肉体上的伤更严重的是，连续的作战耗尽了他的魔力，圣灵也在最后一场战斗中遭受了路西法的重创。 他已经根本无法上战场了。 加百列摇了摇头，“先不说这是父神的旨意，单从我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不能推卸的责任。现在已经是天国存亡的危难时刻了，我们别无选择。创·世天使的职责不就是守卫天国么？” “我们可以战斗，艾尔。”然德基尔担忧的望着他，无力的劝说，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她。 “我也可以撒切尔，你不要忘记，曾经最负盛名的战斗天使是谁。” “但你现在身体这样糟！”拉斐尔激动的大叫。 “你们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何我需要被特殊对待？” “那个誓约太危险了，你很有可能会因此……”犹菲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道，“而且父神也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将功绩都给亚当？” “索菲，这个誓约不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候而存在的么，现在如果不用那它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至于功绩……比起天国的安危，个人的荣誉并不重要。这事的**就是亚当，当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毕竟他不能服众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父神觉得这样的安排能让以后的天国更平稳，我想我们应该服从他的旨意。” “那就让我来执行那个誓约……”米迦勒虚弱的道。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不让我去不过是怕我会有危险，而让现在的你执行誓约可能根本就不需要上战场……你的身体比我更虚弱。” 萨麦尔抿着唇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神在创造天地之时用了自身一半的灵质创造了七位天使，他们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理论上来说，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将拥有能够媲美父神的力量。 他们是父神最忠实的仆人，是守卫父神的最后手段。他们立下了圣誓约，在天国危难之时将以七位一体的力量守护天界，灵质将在那时由一位天使承受，获得接近于父神的力量，成为父神的利刃，消灭父神面前一切的敌人。 他们，本就是父神的孩子。 然而，七位天使身上的灵质并不相等，能够承受这个誓约的只有三位天使，加百列，萨麦尔与米迦勒。 过多的灵质对于天使的肉体来说本身就是巨大的负担，那也是为什么虽然天界并不缺乏炽天使，却几乎都没有肉体的原因——只有路西法这样受尽父神恩赐的天使或者加百列这样的创·世天使才有足够坚固的肉体能够承受超越炽天使以上的灵质数量。 但无论如何，若是有能够承受等同于父神灵质的肉体的话，那么父神就不会只有显像了。 虽然七·位**天使没有一位说出口，但这个誓约无疑是一个死亡之约，执行了的天使将会回归父神。 萨麦尔在地狱多年虽然不曾堕落，但他的身体仍旧沾染了魔气，已经无法承受灵质的输入。所以，他连像米迦勒那样说出“让我来”都没有办法。 此刻，只有加百列，只有这位明明在前不久才刚遭受了残酷责罚的水大天使长能够接受誓约，用他孱弱的、已经岌岌可危的身体承受巨大的力量来守卫天国。 并且，无法获得任何荣誉。 对于天使而言，这或许已经是最残忍的事了。 “我不同意。”萨麦尔倔强的重复着。他知道艾尔总有那样的力量，能够将他们一个个说服，但他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你们或许要听命于父神，但我离开天国这么多年才不会在乎。 “艾尔……”亚纳尔难过的瘪着嘴，“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嘛，路西法虽然很强大，但对于那个誓约所能产生的力量来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说着竟然情难自禁的嘤嘤泣哭起来，“我不想失去你，艾尔，不想再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亚纳尔一直是他们的小兄弟，他总是有让他们忍不住想要疼爱的力量，虽然有时候让人很无奈。 “汉尼，别伤心。”加百列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抱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会失去我们的。” 亚纳尔抽泣着拿加百列的衣服擦鼻涕，“真的吗艾尔，你从来不说谎，可我现在真的无法相信你。” 犹菲勒见加百列神色似有松动不禁问道，“艾尔，你是想到了什么别的办法了嘛？” “不，”加百列摇头否认，“并不是别的办法，我们仍旧只能执行誓约。” 拉斐尔重重的抽了一口凉气。 “但是，我们并不需要完全执行。刚才汉尼的话给了我启发，完全的誓约对于路西法来说实在是绰绰有余，那么，如果降低一半的灵质呢？” “你是说只汇聚一半的灵质？”然德基尔双眼一亮，“那样可行么？” “毕竟不是强制的誓约，只要你们在执行的时候注意警惕我想问题不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可以承受，而你们恢复起来也会更容易。” 犹菲勒一拍手，难掩兴奋，“我觉得可行！” 拉斐尔仍旧不太放心，“可艾尔你的身体还是会受到损害的！” “拉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要苛求太多。” “你能保证自己没有说谎？”萨麦尔皱着眉问他，若不是艾尔从没有说过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现在这些话的。 加百列微笑着直视他的双眼，浅蓝色的瞳仁闪烁着微薄的光，“你们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 米迦勒慢慢的睁开眼，凝视着加百列良久才轻轻的叹气道，“我们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亚纳尔终于停止了哭泣，他睁大眼睛看着加百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说，我们确实可以打败路西法，艾尔你也会没事？” 加百列微笑着抚摸他的头，代替了回答。 第33章 ·世纪 神说：“要有光”。于是世界就有了白昼与黑夜。 拉斐尔低声的吟唱起了圣文，“神圣的光明需与黑暗分离，光为昼暗为夜，有白日亦有黑夜。” 神说：“众水之间要有苍穹”，于是世界就有了天。 米迦勒用虚弱的声音接道，“光之泉升起暗之渊落下，在那之间便是苍穹，有白日亦有黑夜。” 神说：“天下的水需聚在一处”，于是世界就有了陆地、海洋与植物。 亚纳尔紧接着开口念道，“水聚在一处显出了陆地，植物在其上生长，有白日亦有黑夜。” 神说：“苍穹之中需光体来分昼夜”，于是世界就有了日月星辰。 然德基尔声音沉郁，“苍穹之中以星辰作为记号，日管理白昼月统领夜晚，有白日亦有黑夜。” 神说：“水与苍穹要有生物”，于是就有了鱼与飞鸟。 犹菲勒沙哑的接口道，“水中有了鱼与各种生物，天空中飞翔着鸟雀，有白日亦有黑夜。” 神说：“地上要生出活物各从其类”，于是有了野兽昆虫。 萨麦尔的声音是那么悲凉，“地上的野兽各从其类，昆虫各从其类，有白日亦有黑夜。” 六位天使将加百列围在中间，念完自己的誓约便将手伸向他。 “天地万物都造齐，第七日为安息之日，我等将守卫父神安睡。”加百列清澈的声音静静的响起，在誓约完成之时，他的身上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七位创·世天使的圣灵流泻出来，凝成虚白的实体，汇聚在加百列上方，最后成为固定的光团，缓缓的降落，融入了加百列的身体。 天国的大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它是天国的入口，大约有数英里长的地方没有设立魔法禁制，而此刻这里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冲击，防守岌岌可危。由于拉斐尔所率领的力天使本身就是天使军团的主力，地狱之战后已经所剩无几，卡麦尔率领的能天使筑成了守护天国的第一道防线。 然而，路西法军团的尖刀是由尼斯洛克带领的、原本一直作为天国大门守卫的权天使。防线在熟知地形的他们眼里脆弱不堪，能天使的阵列迅速瓦解崩溃，双方战成一团。路西法一直身先士卒，他骑着古蛇的身影在战场上像是一把利刃，轻易的冲破了天使的防御。 唯一能够与之匹敌的米迦勒已经受了重伤，战场上没有能与他正面对抗的天使，一时反叛军士气高涨。 拉贵尔率领主天使筑成了第二道防线，他处在进退两难的状况，如果现在不去帮助卡麦尔，能天使迟早会被对方蚕食殆尽，到时候主天使也不过是相同的下场。但若是放弃防线去帮助他，路西法很有可能就会忽略他们，直接冲开天国的大门。 拉结尔的座天使用自己的身躯作为防线的基石，成为炮台的基座。但这些魔法炮对古蛇来说毫无作用，权天使又总是能从死角避开。 “拉贵尔，”乌利尔身上满是肃杀，他眉目紧皱，表情严峻，“卡麦尔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我会带领智天使过去帮助他们，请你掩护我。” “但你们是最后的守卫。”拉贵尔站在由座天使搭建而成的高台之上，乌利尔就在他的身边，他们身后是大门，由数量稀少的智天使形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防线对路西法来说除了拖延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被他们分开剿灭，不如现在汇集还能有一战之力。” “那让我们去。” “不，你守好防线，不能让路西法知道你身后已经空了，我去支援，智天使数量少作为防线容易出现纰漏，但若进攻还是能造成很大的冲击。”乌利尔毕竟比拉贵尔年长，创·世天使不在，作为加百列副官的他最有话语权，“请一定要再坚持一些时间，我相信加百列大人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拉贵尔不再说话，默默的点了头。 乌利尔是手持火焰之剑的伊甸园守卫之一，他擅长地与雷的魔法，在智天使的战斗序列里也一直是佼佼者。作为支配者的副官，他在智天使中有着不小的威信。 “为了父神！”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火焰之剑，大声的呼喝，剑端引出绛紫的雷电，召唤雷精灵环绕其身。 这是一个讯号，智天使们整齐的飞身而起以若干个小的三角阵型组成了箭矢整列，紧随在乌列尔身后，像一支离弦的箭，狠狠的扎进了混乱的战场。 卡麦尔也是智天使的一员，作为能天使的君主，单从剿灭魔物的战绩来看，他甚至超过了米迦勒。在高阶天使中，他一直被认为是继加百列之后，最有可能成为战斗天使的一位。 卡麦尔穿着绿色的绒制战袍，戴着护胸与白银头盔，手持长矛以翠绿的羽翼在天使之中穿梭。他的形象实在太好分辨了，乌列尔的身影伴随着雷电迅速的与之汇合。 路西法军团从战争的初期开始就以战士间良好的配合来对抗在个体上比他们更有优势的光之军团，而这次乌利尔的加入让他们一时失去了节奏，能天使与智天使终于稍稍夺回了主动权。 “卡麦尔，我们去拦住路西法！”乌列尔与卡麦尔背对而战，同作为智天使，他们之间并不陌生。 卡麦尔身形高大魁梧，面容如同雕像一般深刻锋利。他绿色的战袍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手中的长矛却好似不知疲倦的刺穿了一具又一具身体。 “你为什么过来！”乌利尔的智天使是天国最后的保障，他的心底因此升起了不安。 “没时间多说，我们去对付路西法，不能让他冲出去，加百列大人马上就会来的。”乌利尔浑身沐浴在紫雷之中，近到他身前的反叛军几乎瞬间就被雷精灵击中。 “哼。”卡麦尔冷哼一声，他是典型的中立派，和拉结尔与两方都相安无事不同，他不论对哪一方都有不满。“现在还去指望你的总督大人未免太天真了，他现在的身体还能干什么！” 卡麦尔是父神忠诚的信徒，对加百列在教导人类中所犯的过错十分有意见，但话虽如此，他仍旧和乌列尔一起分开反叛军向路西法所在的方向冲去。 路西法冲开能天使的防线后，卡麦尔在第一时间派遣了数量众多的能天使用光之锁链将古蛇束缚住，但由于没有长官可以与路西法正面对抗，此时，古蛇已经快要将锁链完全挣脱了。只有数量稀少的能天使还掌握着光链，却也被巨龙横冲直撞带得摇摇欲坠。 “路西法，你这个天国的叛徒。”卡麦尔大叫着斜刺里冲出，从路西法右侧攻了上去。 曾经的副君身上已不再光鲜，他的面容仍旧俊美，笑容也依旧张扬，但连续的战争在他脸上留下了疲惫的痕迹。他手中享誉盛名的晨耀之星从剑的模样变成了矛的形状，并且被他自己重新命名为审判之矛，借此来表达清肃人类的愿望。 古蛇拥有七个丑陋的脑袋，中间三个都是双角，其余四个为独角，他们不但能够全方位的掌控四面的敌人，而且都可以独立思考。 卡麦尔的攻击甚至没有近身就被其中一头吐出的龙息化解，而从左边攻击的乌利尔则狠狠的撞上了路西法——他用闪电吸引了龙的注意。 魔法盾碎裂之后，乌利尔的剑与审判之矛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呵呵，乌利尔……”路西法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想要开口叙旧。 乌利尔却已经释放出了所有的攻击魔法，他自知不是路西法的对手，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都已经不讲求效率，铺天盖地的往他身上砸去。 卡麦尔的骚扰让古蛇分去了注意，能天使训练有素的再次拉出了几条锁链。 路西法作为叛军主帅与米迦勒大战六场消耗巨大，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古蛇被束缚了他也没有只身进攻的原因。乌列尔毫无章法的攻击确实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招架吃力，只能不停的防御。 “殿下！”玛门和彼列从远处发现路西法情况不妙，各自击退对手准备回来支援。 然而，路西法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乌利尔毫不停歇的魔法终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隙，他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审判之矛从他左肩穿过，剧烈的疼痛与灼烧几乎让他晕厥。 “乌利尔！”卡麦尔眼见不妙，大喝一声想上去援救，却见乌利尔右手牢牢的握住了长矛，几乎是一瞬间，巨龙形状的紫雷从矛身引渡而去，袭击了路西法。 “殿下！”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叛军将领几乎在这一刻窒息。 乌利尔的躯体如同残破的布偶一般跌落下去，如这场战斗中无数坠落的天使们一样，仿佛失去了生机。 “乌利尔！”萨伯斯是智天使第七席，亦是拉结尔的副官，与他同是座天使长副官的智天使第六席在波尔负责守卫主天使的防线，而他则是负责能天使防线处座天使的指挥。他与乌利尔交情不错，此刻奋不顾身的直向那坠落的身影追去。 路西法被紫雷击中却仿佛没有丝毫感觉，卡麦尔少了乌列尔的牵制迅速被副君击退，古蛇再一次挣脱了能天使的枷锁。 路西法的攻势突然猛烈了起来，古蛇在他的指挥下口吐烈焰不顾一切的冲出了能天使的包围。玛门等一干将领指挥着手下的天使紧随其后竟然已经不顾被追击所造成的巨大伤亡，如亡命之徒般冲向了拉贵尔率领的主天使。 拉贵尔虽然是第一次指挥如此多的天使，却十分沉着冷静，之前也合理的调配各处远程的辅助，此刻见到对方直冲而来并没有慌张，而是挥舞着手中的令旗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炮台与大型的远程魔法阵不停的释放，反叛军在被夹击的情况下损失也大了起来，但在路西法的冲锋下，他们还是很快的离防线越来越近。 拉贵尔凝白的面容如清冷的玉石，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舞动。素来端严的他突然扔掉了手中的令旗，从腰间拔出了佩戴的长剑，大喝一声，“为了天国。” 主天使中爆发了如雷的响声，“为了天国！” 他们一个个都是视死如归战士，为了守护父神不惧怕任何牺牲。 天使这种优雅高贵的生物在杀戮中沾满鲜血，他们暴怒呼喊，用利刃不断的切割着敌人的生命，或者被残忍的杀害。 天空中下起了以天使的血液形成的血雨，以他们那纯白圣洁的翼羽形成的羽雪，还有失去了生命的、即将成为魔物养分的躯体。 而天使们，竟已麻木得连悲悯和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拉贵尔与在波尔一起冲向了路西法，他们已经做好了以性命为代价的准备。 主天使阻挡了叛军的速度，而能天使也终于追赶上来，两方只要汇合多少还能僵持一段时间。 “呜——”可就在这时，天国里突然响起了警报的声音，苍凉的号角被吹响，那是天国禁制被破坏了的信号。 除了路西法，谁也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拉结尔本是最后一道防线座天使的指挥，智天使提前出击后他仍旧留了下来，而此刻，他看到了，距离大门数千英里远的天国结界处，涌进了因数量众多而导致这么远的他仍旧能看得清楚的天使军团。 “是偷袭！叛军从另外的地方破坏禁制进入了天国！” 这一刻，绝望袭击了每一位守卫天使的心。 第34章 半神体 绝望袭击了每一位守卫天使的内心。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之前的战争竟然会造成双方战力上如此悬殊的差距，当然，也因此无法预料暗之军团会兵分两路，路西法进攻天国大门仅仅是作为牵制，真正的进攻是大费周章的破坏天国禁制后才进行的。 素来以力量决定胜负的天使们第一次意识到战略与战术的可怕。 偷袭让毫无准备的守卫天使措手不及，心理上的震撼更是让他们溃不成军。 事实上，未堕落天使除去战死部分如今的数量仍旧相当于过去总数的二分之一，只不过其中有大半是不擅长战斗并且需要维持天国正常运转的天使。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该毫无抵抗能力。而目前的状况是，在堕落天使进入天国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因震撼而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不难想象，这样下去这场战争将会变成单方面的屠杀。 “回撤！”拉贵尔发出指令，但天使们纵然想要听从指挥也已经力不从心，路西法的军队从突袭转成纠缠后更加难以对付。 卡麦尔也意识到了不对，但他已经陷入了和拉贵尔一样的境地。 拉结尔回过神来后迅速开始安抚那些慌乱的天使，指挥他们在大门处集中起来结成阵线。专注于学术的他并不十分擅长，却也在尽力做到最好。 从禁制突破进来的军团由别西卜带领，他一进入后就开始大肆攻击街道上零散的天使，鲜血瞬间就染红了月球天。 “父神在上……”拉结尔见到这场景几乎失去心神，无助和疲惫侵袭了他，这一刻，他极度的渴望着救赎。他近乎于自我安慰般的做着祷告，“请您终结这一切血腥与残虐的行径，护佑被侵害的圣灵，救赎堕落的灵魂，阿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祈祷，月球天的中央，加百列的总督府中突然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骇人的力量。这股力量由总督府为中心扩散开来，书剑覆盖了整个月球天。 那光柱柔和而温暖，第一天中原本惊慌的天使们竟被那其中所携带的温和力量渐渐安抚了下来。光柱散发后渐渐消弭，但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大，天国所用的器具建筑皆有灵质附着，此时似乎因受这股力量影响，街道房屋甚至是大地都开始摇晃起来。那是一种幅度极小却频率极快的震荡，仿佛像是在共鸣，天使的耳中甚至听到了嗡嗡的声响。 “加百列大人……”拉结尔仰着头痴痴的看着空中，不可置信的呢喃道。 同时，几乎所有的天使都目睹了他所见到的场景。 他们曾经的神之左手，水大天使加百列从原先光柱消失处缓缓升起。他并未扇动羽翼，垂手以静立的姿态悬浮在空中，双目微闭，神态平和安详。 无论是哪个方向的天使见到的都是这副场景，他似乎面朝着所有的方位，未有一处遗漏。 “是加百列大人！”天使们似乎见到了救星。他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拉结尔像是着了魔一般看着那宛若神祗的天使，低声喃喃：“是神迹，这是神迹……”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加百列缓缓睁开了双眼，淡得发银的瞳眸散发着柔亮的光芒，在同时，他的身后凝出了一个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巨大虚像，只是那虚像似乎长着百万的羽翼，千万的眼眸，手中持着万千兵器，携夹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守卫天国的天使们又惊又喜匍匐称颂，而入侵的天使们竟被那景象吓得心中大骇，斗志尽失。只是他们再定睛看去，加百列身后哪有什么虚像，他仍旧只是安安静静的立在空中，神情温和，银蓝的长发随风舞动。 “迷失了灵魂的同胞们啊，请放下武器，父神会宽恕你们的。”他的声音轻轻的，却让在场的所有天使都能够听到。 加百列的话语好像有着难以抵抗的力量，反叛军的士兵们这一刻似乎被什么感染了，他们有的扔掉武器下跪痛哭，有的则面容痛苦挣扎不已，还有的甚至已经呆滞失神。 “加百列！”只有别西卜等几个将领没有受到影响，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虽然不知道水天使用了什么手段，却不约而同的在这一刻攻向了他。 加百列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取下胸口处的百合花胸章。他的动作从容优雅，天使们看得仔仔细细却又觉得那动作快如闪电。胸章在他手中化成了百合花形状的号角，号角简约而精致没有经过吹奏便变兀自响起了低缓苍凉的声响。他将号角祭出悬于头顶，而同时，无数需要长时间咏唱，会耗费大量魔力的大型魔法向几位叛军将领释放而去。 天使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施法速度，而更可怕的是，这些魔法有的甚至需要数千天使共同吟唱，这样大型魔法所需的魔力对于现在的水天使而言似乎只是如汪洋中的一滴水那般不值一提。 已经没有守卫天使会怀疑天国的胜利了，无论是叛军还是路西法，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般不堪一击。 别西卜狼狈的抵御着魔法的攻击，心中被惊骇牢牢的占据着，他不想承认，却已经预感到了反叛军的失败。 从来以温和著称的水天使，几乎已经没有谁还记得他曾经也是天使军团的一员，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战斗天使。 由于近身战斗的快速性与变化性，天使军团中的名将几乎都是以剑技为主，魔法为辅的战斗方式。只有加百列，他是以娴熟的魔法释放和庞大的魔法掌控量而闻名的。他的战斗中没有剑，只有各类魔法被精细到可怕的操作用来代替长剑，许多天使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已经落败。 能用魔法代替长剑的天使固然不只有加百列擅长，但能够像他那样拥有大量魔法又能精于计算的使用，连败几位同等级的天使还不显疲态的天使实在难以再找出第二位。 只是由于这样的战斗方式并不适合军团中其他战士效仿，后来他退出军团后也甚少切磋，渐渐的便被遗忘了。 而别西卜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与加百列战斗过的天使的无助。 你根本无法靠近对方，而身体则像是被远程操控一般被迫做出应对，各类魔法从刁钻的死角袭来，你不得不应付，而每一个应对似乎早就被看破了，身上必要承受一些伤害。 加百列同时应对几位将领级别的天使竟然将对方渐渐消磨掉了。他们连撤退都无法做到，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如困兽之斗。 双方的天使们都震惊于他可怕到近乎于神迹的战斗方式，无论是瞬间的施法速度，几乎包含了各系的战斗魔法，还是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都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与震撼。 “圣誓约……”拉结尔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的泪水却已经流了下来。 “殿下……”别西卜终于重伤不支，最后一个从空中跌落下来，难以再战。进入天国的反叛军失去了几位将领的统帅又处在混乱的状态暂时已经无法造成威胁。加百列略略扫了一眼，似乎发现了拉结尔，对着他点了点头后便朝着天国大门的方向飞来。 天国广阔无边，但对于天使来说，距离并不算十分有意义的东西，他们无论是飞翔还是魔法都有十分丰富的方式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长距离的移动，可如加百列这般，方才还在总督府上空，距离大门仍有半个月球天的距离，下一刻却已经出现在了拉结尔面前的速度仍旧是无法想象的。 拉结尔知道加百列并没有施展瞬移的魔法，因为他几乎可以回想起对方在空中一路飞来的每一个动作，并不是疾如闪电的迅速，而是从容而舒缓的。他明白加百列现如今的状态几近于神体，触碰到了法则的根本自然不是他可以探究的。 “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向他微笑，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温暖。 “辛苦你了拉结尔，请你放心，天国与父神一定不会有事的。” 拉结尔此刻的泪水似是由于幸福而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轻颤答道，“是的大人。” 是的，加百列大人，天国与父神都不会有事的。 加百列知道情势紧急不再多言，只嘱咐了一下让拉结尔整顿一下月球天的秩序，之后便冲出了大门，朝着路西法所在的战场飞去。 被誉为神之智慧的拉结尔恍惚的看着水天使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一棵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再也难以拔去。 第35章 反击战 情势与之前截然相反。 “加百列大人！”拉贵尔如冷玉一般的脸颊上溅满了鲜血，在看到加百列身影的那一瞬，眼底露出了几不可见的希望之光。 加百列一边飞行一边释放了无数单体的守护魔法，光之军团的每一位战士都得了护佑。 他再次展现了可怕的魔法操控能力与庞大的魔力量。 “这不可能……”卡麦尔既然被称为继加百列之后最有可能成为战斗天使的一位，当然会有与这位水天使攀比的心态。 他不是创·世一派的成员也没有加入副君阵营，可见本身相当高傲。对加百列，他虽然说不上轻视，却也并不觉得对方曾经战斗天使的名号实至名归。或许是由于这位水天使稍显柔弱的形体与过分温和的性子，卡麦尔一直无法想象他战斗的模样。而如今，他几乎要因双方巨大的差距而感到绝望——那绝不是他可以到达的程度。 反叛军团的入侵计划已经失败，加百列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出现让他们军心大乱。守卫天使们不但有了魔法加护，更因信心大增而变得极度振奋，他们高呼着口号展开了反击。此消彼长之下，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慢慢的倒向了光之军团。 加百列一路上只是不断的释放辅助的魔法并没有过多的逗留，他的目标清晰而明确，直直的朝着路西法飞去。 “殿下！”彼列等几位将领掩护在古蛇周围，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加百列的意图。 “撤退！全体向红海中心撤退！”路西法长期作战的疲态似乎终于在这一刻显现出来，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副君在与水天使正面交锋之前就宣布了撤退。 暗之军团的撤离混乱不堪，拉贵尔和卡麦尔抓住机会开始狠狠的反击，又是无数的天使坠落下来。 “追击！”加百列的声音轻缓而柔和，传达到了每一位天使的耳中。 水天使即便是在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的战场中依旧表现得如此温和，拉贵尔心中却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因信仰而自诩于慈悲的杀戮难道不比邪恶更可怕么？ 这个念头只是在拉贵尔心中一闪而过，甚至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战场上并不容许他想太多，事实上，他若是能够再仔细思考一下，肯定会嘲笑自己的天真。 光之军团士气高涨，他们大多数的思维因持久的战斗变得迟钝，几乎没有思考的跟随着水天使进行追击。 加百列的速度远远快于其他天使，彼列只感觉耳边撤退的命令还没落下，他就已经到了眼前。 “亚德米勒！”彼列大叫了一声，亚德米勒已经会意，带领部下与他一起冲了上去。 为了掩护路西法撤退，几位亲信率领天使们迅速的组成了拦截的防线。 “加百列，快来受死！”亚德米勒叫喊着，极力想要牵制加百列的行动。水天使淡得发银的蓝瞳像是一潭无论如何都起不了波澜的死水，让他升起了强烈的不安。这位曾经的神座之左素来以和善慈悲著称，但在这一刻，亚德米勒只感受到刻骨的寒意——他丝毫不怀疑水天使能手屠生命而不眨一下眼睛。 加百列死死的盯着路西法，并不愿意与其他天使过多纠缠。阿斯麻代伊和亚利伊勒在彼列与亚德米勒被甩脱后拦住了他。 古蛇速度极快，在加百列被拦住的一小会儿已经飞越了大半个地狱。 摩洛和玛门是最后守卫路西法的两位将领，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况本来已经放心下来，加百列却突然开始咏唱魔法。 在战斗的快速移动中还保持高度的集中力去吟唱魔法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但加百列既然是以此著称的，当然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斯麻代伊和亚利伊勒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魔法，原本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光之军团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需要多说他们也明白加百列做了什么——他释放了一个大型的传送魔法。 拉贵尔和卡麦尔拥有相当高的战斗素养和决策力，几乎只在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迅速指挥着有些混乱的天使们展开了战斗。 加百列摆脱了纠缠继续朝副君飞去，卡麦尔留在原地牵制阿斯麻代伊他们，拉贵尔则率领部分天使帮助加百列阻挡摩洛。 路西法终于被追赶上来，而他们也已经到了死海边缘。 “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加百列。”副君不再逃跑，他的脸上并没有仓皇的神色，闲逸的好似在与老友聊天一般。只是他身下的古蛇却因面对着加百列而躁动难安，几个脑袋甚至开始出现分歧。 加百列丝毫没有要与路西法闲聊的意思，他一路过来，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环绕了数量众多的元素精灵，夹杂着元素波动的哔啵声，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路西法。 “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着急的性子。”路西法离开坐骑躲避加百列的攻击，手中的审判之矛不断的阻挡着元素精灵的进攻。 古蛇远远的逃离了开来。 “路西法，你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加百列并没有理会渐飞渐远的上古巨龙，头顶上悬浮的百合号角随着他不同的魔法变换着曲调。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温和，清冷中透着一股机械的漠然。 路西法的防守明显开始变得吃力，虽然他的表情依然闲适，身上却已经中了许多攻击。“加百列，收起你无私的嘴脸，我敢说你今天绝不可能杀了我。” 加百列抿了一下唇不再与副君做口舌之争，他的时间已经不多，现在要是不能解决路西法，以后天国实在是难以安宁。若在回归本源之前让双手染上鲜血是他不可避免的命运，或许这就是父神对自己的惩罚。 “加百列，你知道吗。”水天使不说话不代表副君喜欢沉默，他的身形已经渐渐狼狈起来，嘴上却仍旧挑衅着，“天国中本殿最讨厌的就是你，无趣刻板又道貌岸然，看起来和善仁慈实际上却最残酷无情。” 加百列一言不发，沉静到冰冷的瞳仁显示出他并没有受到路西法话语的影响。 “你自诩信仰坚定，所以大公无私，可这不正是最自私的事么？”路西法并没有放弃，他格挡开加百列所释放的一个寒冰魔法，突然大声的道，“莉莉丝，你终于来了！” 加百列紧凑有序的攻击节奏突然乱了起来，路西法终于抓住一丝空隙抽身退离了加百列的身边。 “天哪，加百列！”副君像是看到了一个极其逗趣的笑话，一脸乐不可支的看着他，“你真是太好笑了，我只是提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名字啊。” 加百列眼神冰冷不再追击，而是立在原地开始吟唱魔法。他能够信手拈来需要几千位天使共同释放的巨大魔法阵，此刻却老老实实的站着施法，没有哪位天使会怀疑这个魔法的可怕威力。 “撤退！”卡麦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这个魔法的危险性，大声的指挥着天使们退离。不只是他，离加百列更近的拉贵尔也立即做出了反应。暗之军团的天使们本能的开始逃窜，只有路西法的亲信顶着巨大的威压还想要向这边靠近。 路西法的脸色终于难看了一些。加百列在刚才的战斗中释放了大量的魔力，这使得周围空间被浓郁的魔法元素禁锢，让他无法立刻远离。这个魔法无疑是杀伤性巨大的范围魔法，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而冲向加百列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说能不能打断他的施法，单从对方这股同归于尽的气势，他就不想冒险。 “莉莉丝！” 加百列看到路西法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口中再次叫出了那个名字。这位曾经的天神右翼夸张的演技无法让他再相信第二次，魔法已经吟唱至末尾。 “噢不，我是说真的，你身后！”路西法第一次反省起自己的品德是不是真的很差，为什么说实话都会受到怀疑。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路西法解释了，那个气息实在太近，就算是在这种混乱的魔法空间中也足够让加百列感受到了。 “艾尔！”莉莉丝娇柔的声音似乎变得越发美妙甜腻，这一声呼唤中夹杂着巨大的喜悦与多到溢出来的思念。 百合花号角的声响戛然而止，加百列口中最后一个音调生生的咽了回去。巨大的魔法反噬让他的圣灵遭受了巨大的震荡，转了一半的身体被一个急速而来的黑色身影抱住。 “加百列大人！”天使们虽然在撤退却仍旧关注着加百列那边的情况，让他们无法置信的场景在这电光火石间发生。 他们不可阻挡的水大天使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翼生物扑倒，直直的坠进了红海海岸线旁的黑暗森林中。 第36章 甜蜜命运 守护天使与反叛天使在同时乱了方寸。 “殿下！”路西法虽然暂时摆脱了加百列的威胁，但之前受的伤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战斗，玛门等一干将领率领残留的反叛天使们赶往他身边。 “继续向红海撤退，彼列和亚德米勒绕路去接应别西卜。”路西法确实已经虚弱不堪，摇摇欲坠的落在不知何时回来的古蛇身上。 “那加百列？”玛门看了一下水天使落下的地方，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路西法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不用管他。” 反叛天使略显混乱的撤退，原本入侵天国的那部分也开始渐渐从缺口回撤。 而守护天使这方，在加百列情况不明的状况下，拉贵尔和卡麦尔只能带领剩余的天使回守天国大门。 “安士白和桑杨沙，你们带两小队去找总督，注意路西法的动向。”卡麦尔与拉贵尔商量后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案。 加百列感觉自己似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失去了意识，可在身体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知道之前头脑空白也只是短短一瞬的事。 抱着他的人是莉莉丝，陌生又熟悉的莉莉丝。 “艾尔艾尔艾尔……”莉莉丝紧紧的拥抱着加百列，热情的、反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她的脸上因喜悦而露出了几近迷幻的笑容，灼热的好像要将加百列燃烧殆尽。 水天使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 “我好想你艾尔。”莉莉丝红色的长发因热烈的动作而有些凌乱，她伏在加百列身上似乎根本不愿意下来，只是就着落下的姿势紧抱着他。 “放开我，莉莉丝。”夜之魔女第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吐出这么冷漠的话语。 莉莉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开放加百列。 “艾尔，你有没有想我？”她微微抬头去看身下天使的脸，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久别重逢。 “莉莉丝……”加百列没有睁眼，叹气般的叫了她的名字。 “你受伤了艾尔。”魔女看到天使脸上的血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触碰。 “莉莉丝，”加百列偏头避开对方的手，用公式化的口吻道，“你不应该出现的。” 他们降落在一棵魔树的底端，浮出土壤的巨大树根上。红海海岸线周围有着大量的魔物，而这个时候，它们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从魔女的身边逃散开来。森林中一丝风也没有，连植物也不敢发出声响。 莉莉丝的热情在沉默中渐渐冷却了下来。她的笑容慢慢隐没，甜蜜的声线里也终于透出了冰冷，“你的意思是，不想见到莉莉丝？” 加百列震动了一下，神情未变，语气却充满了无奈，“莉莉丝，你不该和路西法扯上关系。” 魔女的神情因天使的话语而稍稍柔软了下来。她轻轻笑了一下，爱娇的问道，“艾尔，你是在吃醋吗？” 她说着便要低头去亲吻身下的水天使。 “莉莉丝……”加百列虽然依旧没睁开眼，却再次准确的避开了莉莉丝的吻，“父神已经不再追究你的事，你不应该牵扯上路西法，更不应该与天国为敌。” 水天使不但张口闭口就是父神天国，而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亲密行为，这些都让莉莉丝十分不满。她不甘心的去追逐加百列的唇，赌气的道：“才不想听你说这些。” 加百列终于没有再逃开，他像是放弃了一般任由莉莉丝带着灼热与疼痛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对付路西法，这个巨大的隐患终究只能留下。到头来无论是信仰还是天国，他都没有守护好。 恶魔从产生那刻开始就注定了是与天使背道而驰的极端，他们是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温柔与残酷。而极端的碰撞总是不可避免的伴随着疼痛，这是维持世间秩序所必须的法则。 莉莉丝忍受着痛楚，因久违的再次碰触而兴奋的颤栗。她身下的天使却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上次的痛苦对他来说太过深刻还是此时过于虚弱，加百列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下颌由于强力的咬合而紧绷。他柔弱的受着恶魔的亲吻，手却紧紧攥成拳头僵硬的放置在身侧。 天使无法拥抱恶魔，只因他无法背叛信仰，可当他不能拒绝恶魔的诱惑时，拥有正直身心的纯洁生物站在了悬崖边缘。天使的处境岌岌可危，等待他的或许是比死亡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结局。 天使从出生伊始到生命终结一直不停的面临着考验与选择，他们或而为信仰献身，或而堕落深渊。而对加百列，对这位创·世天使而言，背叛信仰并不仅仅意味着选择另一种死亡方式，而是从根本上否定了父神，世界与自己的价值。 莉莉丝在沉迷间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开，在她怔愣间，加百列已经侧过身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他白色的衣衫原本便染着血迹，这时又再次被溅上猩红。 “艾尔！”莉莉丝终于意识到加百列并不如他看上去那么好，那触目惊心的血液散发着让她躁动的甜腻香气。 “不要过来，莉莉丝。”加百列口齿含糊的阻止了她。 然后，魔女看到了天使冰冷的眼眸。 事实上，与莉莉丝一样，加百列的发色与瞳色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只不过，外貌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重点，所以莉莉丝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此时，水天使曾经如水的瞳孔像是凝成了冰般从深邃的幽蓝变成了淡漠的银蓝——并不只是单纯的色彩改变那样简单。 加百列面容平静的望着她，“莉莉丝，我虽然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也不能左右你的选择，却并不想阻挡你的道路。可若你真的与路西法一起站在了天国的对立面，我们就注定无法和平相处。” 莉莉丝的表情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夜之魔女的黑暗气息终于渐渐显露出来。之前那些热情烂漫的、好似她仍旧还是伊甸园中那个天真纯洁的莉莉丝的表现，终究不过是个假象。 “那么，加百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要在这里和我动手么？” 水天使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每说一句话都会咳出血沫来。 “莉莉丝，萨麦尔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你，父神也已经承诺不再追究你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参合进路西法与天国的纠纷中？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是呀，我知道你不想。”莉莉丝嘴角挂起了笑容，“你只是不想而已，但真到那个时候就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天国那一边。” “我们可以避免那样的情况的……” “加百列，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天真？”莉莉丝换了一下坐姿，一直收在背后的肉翼倏然展开，她看着加百列的眼睛缓缓的问道，“看到了么，这原本是你的东西。不要说你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怎么还可以天真的认为我能够与天使们和平相处？” 天使们特有的残酷天真。 加百列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莉莉丝，历来堕落的根源就是过分追求无法企及的渴望。” “为何你就那么肯定那是我无法企及的？”莉莉丝不甘的问道，“连上帝也不敢这么肯定的预言。” “子民不可妄言父神，”加百列好像累了一般，微微垂下眼睑靠到了树干上，“莉莉丝，我或许无法肯定未来的事，但我至今不曾见到堕落的天使有过好的下场。” 那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景。 “那么，你是觉得之前那些对我既定的人生轨迹就是莉莉丝这个人最好的下场了么？”魔女讥讽的反问着天使。 “在我看来，再也没有比那更残酷的命运了，无论是父神还是你都不曾询问过我的想法。或许在你看来，无条件的服从父神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但我是人类，是拥有感情能够独立思考的生物。我无法接受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 加百列对与莉莉丝的争辩感到无力。他们的信仰与观念竟然不知在何时起形成了这样天与地的差别，父神对他的惩罚实是没有错的。 “莉莉丝，你既然已经否定了父神给予你的命运，如今大可去寻找自己新的人生，为何一定要与天国过不去？不管怎么说，父神与天界都没有亏待你的地方。” 魔女几乎是要气极反笑了。 有一位天使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一个已经心知肚明的事实。他堂而皇之的逃避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他人堕落的原因，不但无法正视自己的，甚至不能正视他人的感情。 恶魔是怎样的生物呢？ 越残酷的真相，越有被赤裸裸呈现的价值。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她当然会亲手在你面前将谎言戳破。 “莉莉丝明明一直在寻找啊，自己的命运。”她的语气温柔娇软，好像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将自己的命运吓跑一般，她微微俯身，双手撑着身体，以十分撩人的姿态靠向了加百列，“并不是新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她嫣红的唇吐露着最甜蜜的情话，“艾尔，你就是我的命运。” 而那，正是对天使来说，最残酷的真相。 第37章 残酷天使 神呐，请您宽恕我的罪恶。 “……莉莉丝，”加百列缓缓的睁开了眼，莉莉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悲哀与内疚。那样的目光让她难受极了，她甚至开始后悔说出刚才的话来。 “我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水天使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他虚弱的，仿佛是在呢喃般轻轻的道：“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从开始就应该拒绝你……就算在中途也完全可以阻止你……是我首先仰仗信仰之名放纵了自己。” 他用怜惜的，慈爱到极致的目光看着莉莉丝。 “是我为了达成父神的旨意而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那些让他愧于面对，羞于启齿的心思让他无时不刻的自惭着。“你并没有错，莉莉丝。所以，也不该受到任何惩罚……更不该被一个虚假的命运禁锢住。” 他祈祷忏悔却无法减轻自己哪怕一点点的罪恶感，信仰越坚定，他就越痛苦。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是个卑劣又自私的天使……你是那样的美好，”他短促的呼吸着，一句一句像是在对着莉莉丝，又像是在对着自己述说着，脸上是陷入了回忆的朦胧表情，“或许你无法相信，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比莉莉丝这个人类更美妙的事物了。那么纯洁天真，柔软可爱，又有着最狡黠灵动的心思。” “知道父神让我来照顾你的时候，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喜悦……纯洁的天使……我们却有着占有美好事物的劣根性。我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为你对自己的依赖而窃喜，因你对我的特别而满足……仿佛已经占有了你。” 莉莉丝紧紧靠在加百列身边，他越来越微弱的话语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告诉天使，并不是仿佛，他确确实实的占有着自己的身心，让她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可是莉莉丝，”加百列举起颤抖的手，轻柔的抚摸着魔女的脸颊，他的神情是那么难受，好像对她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我无法，也不能占有你，那超出了天使的底线。所以，在父神下旨后，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信仰。” “是我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却没有一点办法拯救你，也没有丝毫的方法可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我本以为自己能以死赎罪……事实上，那也不过是我逃避责任的方式……” 他终于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魔女的眼睛，然后，轻轻的问她，“莉莉丝，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命运？” 莉莉丝望着他苍白的脸，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我听说，命运总是最不讲道理的，过分又让人难以割舍。。” “我知道你刚才那些话是为了表达什么。你想说，你对我的感情与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你想说，你那么喜欢我，照顾我只是单纯因为天使对美好事物的热爱，你想说，莉莉丝，看呐，我这样对你你还能爱我么？” “爱啊，加百列。哦，爱这个词呢，就是我对你的感情。”莉莉丝抓住加百列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你连拒绝我的话都说得那么隐晦和婉转，这只证明了一点，如我过去所说的，你实在是虚伪又自私。” “既不愿意接受我，又害怕伤害我，所以就只好贬低自己……看我是多么的了解你，所以当然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与我对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接受了号称天国最有耐心的你的教导，忍耐程度或许是连你也无法想象的……你现在不爱我，但总归有一天要亲口说出这句话……心甘情愿的。” “莉莉丝，天使不可能会理解那种感情……”爱若是如此自私的情感，天使又怎么可以体会它呢？ “可路西法似乎挺懂的……”莉莉丝笑着反驳他。 加百列偏开脸，顿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他的灵魂堕落了。” “如果信仰就是压抑自己的欲望，那我宁肯堕落。” 加百列终于闭口不言。这孩子对他拥有可怕的影响力，即便有着最坚定的信仰，他在心底深处仍然害怕着自己就如她所说的那般，有被说服的一天——莉莉丝那固执的信念让他深深的恐惧着。 “你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加百列。”莉莉丝伏下身，在他耳边低语。 “不……” “那我们就打个赌，在审判日来临之时，你若是还能这样坚定的拒绝我，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加百列因莉莉丝口中的“审判日”而吃惊不已，他惊讶的看向魔女，甚至差点忽略了对方要打的赌。 “加百列，我比你想象的要知道得更多……你接受吗？” 水天使放弃了询问，只是摇了摇头。 莉莉丝略带得意的讽刺他：“看样子你对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多大信心。” “……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那么就是你希望莉莉丝能一直纠缠着你吗？”魔女一脸看透了天使小心思的暧昧神情。 加百列因莉莉丝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思考了一会儿，继而道，“那么在那之前，你能保证不再招惹天国么？” 莉莉丝十分大方的提议，“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契约，用圣灵起誓。” 加百列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答应，“我只是希望你能更早醒悟，莉莉丝。” 夜之魔女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她摊开自己的左手，掌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浮现出暗银色的光点，那是恶魔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圣灵。 “加百列……”莉莉丝示意他交换圣灵。 加百列强迫自己忽视莉莉丝直呼他名字时的那种违和感，默念了几句咒语，银白色的圣灵从他的胸口浮现出来。连接着生物最本源力量的圣灵拥有着绝对的束缚力，契约因此才能成立。 就在加百列准备交换圣灵签订契约的时候，夜之魔女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下意识觉得不好，却只来得及感受到胸口的剧痛。莉莉丝已经从他身边退开，右手牢牢的掌握着他刚刚分离出的圣灵碎片。 “莉莉丝……”天使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他强撑着身体想要扑向魔女，“你要做什么！” 莉莉丝又退了几步，极力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轻笑着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说完后神情变得无比肃穆，目光完全集中到了手中的两团圣灵之上，随着她低哑的嗓音，一种连加百列都没有听闻过的咒语流泻而出。 水天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天使与恶魔的圣灵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变换起了形态，它们互相碰撞，排斥，分离而后又渐渐融合。这一过程艰难而持久，暗银与银白像是羊脂与清水般难以融合，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混在了一起。 如果它们真的有意识，或许天使与恶魔都能听到因疼痛而产生的可怕尖叫。 “你……在做什么，莉莉丝，快住手！”加百列颤抖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恐惧。 魔女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双眼赤红，严峻的神情中渐渐显露出了病态的狂热。 加百列最初的震撼过去之后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现在所剩的力量实在不多，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释放了一个光箭。 莉莉丝只是微微侧了个身，那光箭便从她的身前掠过，射入了树林之中。她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天使，又向后退了几步。 “莉莉丝！”加百列嘶哑的呼唤魔女，想要让她住手。但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劝诫，口中的咒语越来越急促，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光头。 莉莉丝…… 他发现自己再也难以开口了。目视所及之处，自己精心教育的孩子正在做着最难以宽恕的事。她显露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仿佛一位真正从地狱而来的恶魔，肆意的亵渎神灵。 到底是哪里错了？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开始偏离正轨的？ 莉莉丝。 加百列脑中嗡嗡作响，过度的失血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唯有莉莉丝手中那光团越来越强烈的生命气息在催促着他。 “……光与暗的禁忌之子。” 魔女的吟唱终于完结，而在同一刻，一股微弱却带着致命威胁的力量直直的向她而来。像是要将最后的生命燃烧殆尽一般，水天使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悬浮在空中，他的目光冷漠到空洞，漂浮在身侧的百合花号角流转着虚白的光晕。 莉莉丝来不及躲闪，只仓促的转过身，尽可能的展开肉翼将手中带着生命气息的光点护在怀里。 无数的光针雨点般的落在了魔女的身上，而天使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以魔法著称的水大天使手中第一次出现了长剑，他的动作僵硬却迅速，身体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向着魔女冲去。 在这一刻，守护的恶魔与毁灭的天使，究竟谁比谁更残酷？ 第38章 止战之殇 命运终于还是残酷的将天使与恶魔卷进了对立的杀戮之中。 加百列对自己的身体施了魔法，强迫它动了起来。莉莉丝受了最开始的那一击后，已经退避开。她的反应迅速，眼中却充满了不可置信。 “把它交出来，莉莉丝。”水天使逼身而上，神情木然，言语冷酷。 莉莉丝阻止去想水天使的行为对自己造成的打击，双手紧紧的包裹住那光点，不停的躲避。 “你休想。” 加百列手中长剑的目标一直是那团圣灵，而莉莉丝则几次冒险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那长剑带来的危险。 渐渐的，水天使的动作变得急躁起来。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定要阻止莉莉丝，不能让她再继续错下去。光明与黑暗的产物是混沌，是未知，是绝不可存在于世间的禁忌。它的出生将意味着秩序与法则的崩坏，真正的堕落与毁灭。 夜之魔女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事情，只是冷笑着答道：“不，加百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让她成为这个赌约的见证者，我要让她见证你的虚伪和失败，还有，让她见证你那个虚幻天国的落魄。” 这个善与恶所结合的孩子，将会成为她的希望，成为无法预测的变数，成为魔女与天使不可分割的纽带。 这个答案让天使感到绝望，他的脑中渐渐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其他六位创·世天使并没有因自身的虚弱而休息，事实上，在加百列追着路西法到红海边界的时候，首先恢复过来的萨麦尔和拉斐尔就已经出了总督府。 萨麦尔和拉斐尔与卡麦尔汇合，在得到了加百列下落不明的消息后，又立时飞入森林去寻找他。而在加百列与莉莉丝动手之后，寻找起他们来，难度就并不是非常的大了。 萨麦尔感受到魔法波动后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不管是加百列还是莉莉丝在他心中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且他十分明白莉莉丝对加百列的感情。这个时候能够造成这么大的魔法波动，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的状况。 不要说萨麦尔，就连拉斐尔在看到那个场景时也完全无法相信。 加百列倒在血泊之中，莉莉丝右手握着水天使的长剑，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艾尔！”拉斐尔从来都不喜欢莉莉丝，但他也未曾想过这个女人会伤害加百列。他愣愣的看着加百列生死未卜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风天使的双眼因暴怒而布满了血丝，失去理智的他不顾一切的朝着魔女冲去。 萨麦尔虽然也遭受到巨大的冲击，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莉莉丝会伤害艾尔的。 “拉法，不要！艾尔还活着。” 加百列还活着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拉斐尔虽然仍旧愤怒，第一要务却变成了治疗加百列。他强迫自己压下想要杀掉莉莉丝的冲动，转而去检查加百列。 “莉莉丝。”萨麦尔明显感觉到莉莉丝的不对，他不动声色的隔开了拉斐尔将她护在了身侧，担忧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艾尔他……” 加百列确实还有气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况虽然糟糕到极致，却仍旧保有生命力。 莉莉丝并没有回答萨麦尔。她眼神呆滞，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水天使。 “萨麦尔，艾尔需要马上治疗，我们快带他回去。”拉斐尔看萨麦尔这个时候还对着莉莉丝温柔细语，更是焦躁。“你究竟在干什么，这个女人伤害了艾尔！” 萨麦尔低头看了看加百列，而后摇头道：“拉法，我会带莉莉丝离开，你快把艾尔带回去吧。” “你说什么？”拉斐尔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他觉得他们全部都疯了。不管是路西法，加百列还是萨麦尔！他们全部都疯了。 这个时候，他甚至觉得从莉莉丝出现开始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都是自己的梦。否则，那仿佛永恒的天国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场景？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拉法，你如果不赶紧的话，只会让艾尔的情况更加糟糕。我要带走莉莉丝，从离开天国的那刻开始，我就决定不会回去了。”萨麦尔并不理会拉斐尔，他拉过莉莉丝的手，带着失神的魔女离开。 天国经历了这场可怕的战争后变得满目疮痍，路西法虽然反叛失败最终撤入了红海深处，但天界遭受的重创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恢复的。 在加百列与莉莉丝一起失落的那段时间，整顿天使序列以及指挥善后工作的是乘坐着父神御辇而来的亚当。在拉贵尔的报告中可以了解到，亚当在当时群龙无首的天使中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加百列是在自己的总督府醒来的。不顾其他天使的反对，天使长一醒来就开始询问天国的状况。 天使的数量减少至了原本的三分之一，众多天使的陨落让天界的各项工作都陷入了步履维艰的境地。最让各位天使长忧心的是，从路西法堕落的那一日开始，就不再有天使从第八天诞生出来了。这意味着，天使的数量无法再增长。 “目前无法确定这是否是长期的现象。”拉贵尔在这一场战争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待状况稳定后，他必将成为天界的新贵。 “这件事在找到真正的原因之前一定不能声张，”水天使气色惨白，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无神的瞳眸，“亚当怎么样了？” 拉贵尔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嘴上却公式化的回道：“似乎确实拥有了可以负担弥赛亚之名的威严。” 加百列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点了点头道：“只要亚当在天界而非伊甸园，一切重大事务都要向他禀告……我这边你不需要再来了，除了总督的事务，我不会再过问其他的事情。要是有疑问你可以找撒切尔商量，重要的事务必须让米凯尔和亚当知道。” 拉贵尔的工作态度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恭谨端凝。但此刻，他白皙如玉的脸上现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加百列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水天使一醒来就开始关心天国的重建问题，这虽然让众天使担忧他的身体，却更因此而安心。在天神右翼堕落的如今，即使已经被除去了神左之名，这位曾经的神座之左，又是这次大战中最重要的功臣之一，加百列被已经岌岌可危的天界所期盼着。天使们希望这位忠贞坚忍的天使长能够带领大家走出阴霾，重树天国威严。 拉贵尔对加百列并没有过分深刻的个人崇拜，但与每一位天使一样，在他心底这位水天使精神领袖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刻。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位极富责任心的天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一瞬间，他甚至对天国的未来感到了迷茫。 加百列朦胧的双眼轻轻的望向他，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叹息般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流泻而出，“拉贵尔，我能够为天国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米凯尔是一位很好的战士，他比起我来更适合成为大家的支柱，而亚当，他是父神指明的接班人，他将成为每一位天使的精神领袖。我并不是放弃了所有的工作，只是有一些事交给他们会比我更好。” 他的声音中带了太多的疲惫，甚至让情绪波动甚少的拉贵尔都受到了感染，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开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口子。 “不要畏惧改变，再艰难的时刻都会过去的，虽然我们失去了很多的同胞，但也有许多优秀的天使展露了头角，因为有你们，我相信天国能够重塑过往的辉煌。” 拉贵尔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惨白的，像是看不到瞳仁的双眼中，他似乎真的看到了天国美好的未来。可是，那未来中，拉贵尔看不到水天使的身影——这位天使，并没有将自己算在里面。他认命般的将自己留在了过去，看不到未来。 或者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未来。 拉贵尔躬身而退，像是对一个即将落幕的时代那最后英雄做最诚挚的告别。这位英雄的心灵已经枯竭，他不愿意再留在舞台之上，只给观众徒留了叹息与悲伤。 月球天的总督加百列大人移交了部分职务的事情只在小部分的范围里引起了动荡，大部分天使以为，他们的总督只是暂时需要一些休息而已。 亚当被正式封为弥赛亚，乌利尔代替了路西法御前大天使的位置，拉贵尔则晋升为智天使成为了加百列的副官。其他在此战役中有功勋的天使都获得了不同的封赏，只有加百列，这位水天使像是被刻意遗忘般没有在任何赏赐文件中被提起。 米迦勒与亚当地位的稳固似乎隐隐要将天国拖入到新的格局之中。 第39章 地狱九重 火湖的深处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由魔物打通的、去往地底深处的通道经由堕天使们的开垦与修饰开始变得规整宽敞。整个地狱呈现为一个漏斗的形状，堕天使们根据天国的构造也将其分成了九重。 路西法的宫殿，就在地底深处的第九重地狱。圣殿是由路西法最忠实的部下之一玛门带领堕天使们建造的。挖掘地狱所出产的大量金银珠宝矿藏都被用来建造他们君主的城市：潘地曼尼南。 堕天使数量众多，刚开始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几叛逃，只是当他们发现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已经不容许他们再回到天国生活后，大部分天使们都认命的留下来选择继续追随路西法。他们的殿下从来都知道如何安抚军心，几场适时的演讲再次激起了堕天使们心中的激愤与斗志。因心中对天国的向往，对人类的憎恨，对父神的不满，他们卯足了劲的想要建设出比天国更华丽更美妙的建筑——即便堕落他们仍旧是一味追寻美好事物的天使。 万魔殿就是这样的状况下诞生的，作为潘地曼尼南最大最辉煌的建筑，它成为了路西法的寝宫。 在极短的时间内，地狱已有了几分雏形。堕天使们的建设如火如荼，但在九层地狱之外，更深处更深处的第十层，作为真正阴冷黑暗的不朽深渊，那里却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这段时间，天国只知道地上的魔物好像全部都消失了一般，而他们不清楚的是，这些魔物都去了哪里。作为从天地初开便存在的邪恶之物，他们几乎有着与天使同样悠久的历史。然而，这样一个庞大的族群他们却没有组织也从未出现过伟大的首领，甚至其中大部分都神智低弱只能靠本能行动。仿佛只是为了平衡光明，他们作为黑暗生物无知的惶惶度日。 经历了无法计数的岁月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改变。 地狱第十层的地心炼火之湖中几乎蛰伏着世上所有的魔物，他们不断经受着灼热岩浆的炙烤，身体渐渐的发生变化。 在炼火之湖中心的一个湖中湖里，莉莉丝正守护在一团光晕之旁。光点浸润在湖水之中，晕圈忽大忽小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魔女细心而温柔的用魔力保护着她，让灼烧降到最低的程度。 湖中开始不断的有魔物出来，她们褪去了原本模糊邪恶的形象，因忠诚信仰之心而化作了与自己君主相似的外貌。她们拥有了丰满傲人的身躯，白皙光滑的皮肤，性感诱人的容颜，还有比起过往而言不可同日而语的智慧。 她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参拜夜之魔女领受职务，魔女军团在渐渐的壮大。 露姬原本是死海中实力强劲的魔物，亦是那日抢夺莉莉丝的魔物之一。作为第一批诞生的魔女，她被莉莉丝看中成为其副官。在最开始，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代替莉莉丝来守护莉琳——这是莉莉丝为那混沌之子所取的名字。 当火池中最后一只魔物蜕变为魔女，露姬的守护任务也终于告一段落。继而，为了进行与同样生活在地狱的“伙伴”的合作，她被任命为与堕天使进行接洽的代表。 魔女们依旧保有作为魔物时的模糊记忆，对于曾经是天使的这些“同伴”，她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这让露姬的工作展开得异常缓慢，双方时刻都在发生冲突。 就个人来说，莉莉丝并不想约束手下的行为，但考虑到双方仍旧合作的立场，最后同意了路西法相出的解决方案。他们将矛盾向外转移，开始让魔女与堕天使在地面活动。 天国在大战之后尽量的收束了活动范围，在地面只留了监测所必须的少量天使。三方势力接触后，地上一时陷入了混乱，三方高层默契的没有对这种状况提出任何的措施，渐渐的，各方也不再当出头鸟，情势慢慢维持在了微妙的平衡中。 比起魔女或者堕天使两方，天使们的情况更加复杂。米迦勒作为加百列的继承者本身又有诸多荣誉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天使们的统帅，但亚当，这个被父神指定为弥赛亚的人类渐渐开始变得独当一面，加上原先非创。世派势力的支持，天界开始变得纷争不断。这无疑让重创后的天国变得更加动荡。 潘地曼尼南极尽奢侈，万魔殿更是其中翘楚，多利斯风格大理石柱上飞架着黄金制成的楣檐，檐口镶嵌着各类宝石，柱身雕刻着大片的浮雕。宫殿内部金碧辉煌，路西法作为典型的享乐主义将自己的房间打造成了可以尽情享受的乐园。 莉莉丝再次被邀请到万魔殿做客已经是距为解决双方矛盾而面谈的一年以后了。对于路西法恶俗的品味，魔女十分不屑一顾。而曾经的副君，如今的魔王，路西法大人似乎没有一点儿自觉。 魔王悠闲的靠在铺了厚厚绒毯的榻上，手中执着一只透明的水晶杯，杯中是鲜红的液体。他一边摇晃着一边邀请魔女：“莉莉丝，难道你不想来一点儿么？可是有着别于天使之血的美妙风味。” 这种名为酒的饮料原本是尼斯洛克用伊甸园的果实酿造出来的，因路西法的钟爱而渐渐在堕天使中流行起来，陆续出了由地狱果实酿制的改造品。 莉莉丝并不买账，她脸色难看的望着那杯饮料，不可遏制的想起了加百列血液的味道。 “你说有关于加百列的消息我才来的。” 路西法耸了耸肩，对魔女毫无幽默感的表现感到惋惜。“你如果再这样无趣下去，加百列可不会对你感兴趣……噢，开玩笑，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莉莉丝几乎就要转身离开了。 “夏娃，唔，就是亚当的妻子怀孕了。”路西法看出魔女的不耐烦，放弃了继续调侃的念头，“加百列作为司职孕育的天使被要求看护她一段时间，所以本王那些尽职的手下们终于找到了机会帮你探查他的消息。” 莉莉丝毫不掩饰的皱起了眉头，对于加百列会照顾其他女人这件事感到万分的烦躁与难受。“然后呢。” “比想象中要好，不过听说出行用了抬椅。” 莉莉丝安静下来等待魔王的后续，可路西法却不再开口，反而缓缓酌了一口红酒。 “你是什么意思？” 路西法觉得喜欢这样捉弄莉莉丝实在不是自己的错，自从她成为魔女后，他已经越来越难看到她不冷静的样子了。故而每次有关于加百列的消息。他都忍不住极尽卖关子之能事。 不过魔王十分知道分寸，适时的笑着安抚：“莉莉丝，不是我不说，是真的没有了。加百列回天国后非常低调，几乎足不出户。” 莉莉丝已经起身了。 “等一等，亲爱的莉莉丝，今天并不只有加百列的事……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吗？” 魔女不置可否的坐了回去，她知道，这位魔王有什么计划要说。 路西法等了一会儿，对莉莉丝的沉默感到失望。她如今真的越来越有耐心了，几乎让他抓不到调戏她的机会。 “你觉得是米迦勒他们掌握了天国比较好还是亚当？” “我觉得让他们一直争斗下去对我们会比较有利。” 莉莉丝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路西法笑了。“你说的没错莉莉丝，可是争斗总有结局，说到底，天使是无法与父神抗衡的。” “我以为你更讨厌创。世一派。”莉莉丝已经听出了路西法的意思，有父神支持的亚当最终会获得天国的掌控权，而那是路西法不愿意看到的。 “谁说不是呢？就私人恩怨而言，我当然更乐意看米迦勒他们出丑……但，我们想要生存下去，对手还是熟悉的比较好。” “难道不是出于同族之爱么，毕竟……”莉莉丝看了一眼依旧耀眼夺目的路西法，嘲讽的笑了笑，“你对于天使身份的执着无人可比。” 堕天使们在地狱生活后，外貌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他们原本雪白的羽毛慢慢被染黑，纯洁的气质也逐渐被污染。只有路西法，他仍旧保持着作为天使时的全部美貌。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魔王没有正面谈论这个，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题，“亚当应该安静的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而不是弥赛亚。” “所以呢？”莉莉丝镇定的问他。 路西法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舔了舔嘴角，泛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对她道，“我需要你引诱亚当去偷吃智慧树的果实。” 莉莉丝像是已经预料到他的目的，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路西法，你这个想法行不通。亚当作为弥赛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难道认为我可以轻易的接近他而不被父神发现么。” “那么你是有别的想法？”莉莉丝看起来像在拒绝他，但路西法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成竹在胸的自信。 “我无法接近亚当，但有另外一个女人可以，并且丝毫不受怀疑。” “夏娃？”魔王饶有兴趣的问她，“可她怎么会帮助我们？” 莉莉丝再一次显出了嘲讽的笑容，不得不说，路西法十分讨厌她这样笑。 “说起诱人堕落，恐怕没有谁能比得上副君了。” 第40章 智慧果实 夏娃怀孕了。 作为弥赛亚的第一位子嗣，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了足够的重视。加百列是司职孕育的天使，因此奉旨负责照看夏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直深居简出的水天使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在许多天使看来，加百列遭受的待遇是极其不公正的。这位天使长领受了最严酷的惩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却没有获得应有的嘉奖。尤其是智天使们，对于他们总督的遭遇既心疼又无奈。只是由于加百列之后完全沉寂的行事，让他们无从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加百列要去伊甸园这个消息泄露出来后，几乎每次出行，他都会享受到被天使们夹道迎送的待遇。 拉贵尔作为加百列的副官已经有一段时间，对于这位总督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论其他，单纯从处理公务来说，他还真没见过有哪一位天使有这位天使长的勤勉与高效。 据他所知，他之前的长官然德基尔对待工作的态度在天使中已经算得上极为严谨认真的了，但与加百列相比……他实在无法将他们放到对等的位置上来比较。无论是从效率还是从处理事件的合理性来看，拉贵尔在记忆中都找不出还有哪位天使能与之匹敌。 天使这个种族虽然有着不少天生的优良品质，但也正是由于这些品德，他们更愿意将时间花费在对父神的歌功颂德，向美妙事物献上礼赞，还有大量的创作吟唱诗歌上。天使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天赋，他们热衷于开发自己的天赋，但要说到执行工作……噢，他们当然会恪尽职守，只不过，很少有天使会让它成为自己生活的重心。 拉贵尔终于得出了结论：加百列是天使中少有的工作狂。 这位工作狂如今又义不容辞的接下了照顾人类的工作。 夏娃并不是没有见过加百列，当初因为配偶亚当对他的提防，她对这位天使印象深刻。她不清楚亚当为什么这样防备美丽的天使，也不清楚为何如今会让他来照顾自己，但对她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她怀孕了，一位母亲除了自己肚子中的孩子，还有什么是需要她去注意的呢？ 加百列例行帮夏娃检查完身体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伊甸园，对于他来说有着太多的留恋与回忆。他不敢过来，又不舍离去。每一棵树木，每一条河流，每一片草坪，他好像都能从那上面看到莉莉丝的身影。看到她在树丛中荡秋千的模样，看到她在河中泅水的模样，看到她，在草地上沐浴阳光的模样。他看着这些，心中不可遏制的生出了酸涩。 加百列站在比逊河边，像是出神又像是在遥望，许久都不曾动过。 夏娃对于这样的情景已经习以为常了，她远远的，偷偷张望。天使的神情朦胧得透着迷幻，无神的双眼空洞却像是深邃的陷阱，他苍白得发银的蓝发被风拂过，苍凉寂寥的身影像是嵌在伊甸园里的一幅画，梦幻易碎却美好得可怕。 天使，人类女子失神的想，他，他们或许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物。如果，他能够对你温暖的微笑，专注的凝视，轻柔的抚慰，没有谁能够抵挡住他的诱惑，就像是智慧树上的果实一般诱人。 然后，夏娃的注意力就从天使身上转到了智慧果实上。那鲜艳欲滴的果实，长着可口多汁的模样，散发着甜美诱人的香气，无时无刻不在勾引她去品尝。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美妙的食物会被禁止采摘，但因着那禁令，她更加在意这红果。夏娃虽然绝对的服从于亚当，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觊觎智慧之果的念头。莫名的，她能感觉到那果实对自己的好处。 夏娃因为过度的专注，连加百列离开都没有发现。她并不高明的智慧已经完全用来思考是否应该去食用智慧之果，触犯禁令又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人类啊，即便仅有这样一点智慧，也能够全部拿来花费在如何违反规定上。 女人几乎每日都会经历这样的挣扎，尤其是怀孕以后，那果实对她的诱惑一日强过一日，似乎只要再有那么一点点的推力，她就会毫不犹豫的越过底线。 这推力，在不久后的某一日到来了。 伊甸园除了人类以外还生活着许多其他的温和生物，夏娃平日里也会与它们玩耍，而这一日，她遇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动物。那是一只奇怪而有些丑陋的生物，圆条形的躯体不但没有手脚，而且布满了像鱼一样的鳞片，摸起来冰冷而滑溜。 有些恶心，夏娃一边收回手一边想。 那怪异的生物已经叫了起来。 “噢，放尊重些人类！”它的声音倒不像它的模样那般糟糕，听起来性感而惑人。 夏娃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人类与天使以外的生物说话。 “你会说话？”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好奇与兴奋迅速占据了女人的思想。在她的认知里，伊甸园是不存在什么危险的，这里生活的动物也都是温和无害的。会说话的动物能给她单调的生活带来的乐趣简直无法想象——亚当在伊甸园的时间十分少，她快要被无趣打败了。 “难道长在你脑袋两侧的耳朵是拿来当装饰的吗，我当然会说话。”生物的言语无理又傲慢，像是窝着一股火气。 夏娃并不生气，因为它嘶嘶吐着分叉的舌头，看起来实在是太滑稽有趣了。 “你是什么动物？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呢？要是早知道有你这样会说话的动物，我就不会无聊这么久了。” “动物！”生物愤怒的叫了起来，“本殿可不是什么动物，本殿是——” “是？”夏娃巴巴的看着生物，等待它的下文。 路西法确实被气得不轻，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了。迄今为止，这是他遭受过的最大一次屈辱。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莉莉丝，现在估计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路西法就愤怒得想要杀人。 执着于美貌的魔王殿下为了通过伊甸园唯一一处狭窄的漏洞被诱骗着变成了这种纤细滑溜的形象，这绝对会成为他不堪回首的回忆。魔王回忆了一下自己一步步同意莉莉丝计划的过程，心惊的发现，曾经那个任由自己拿捏的人类已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他几乎可以算是看着莉莉丝一路蜕变过来的，但这时仍旧无法不感叹，夜之魔女在某些方面有着非人类们无法企及的可怕。 “是蛇。”魔王决定还是以大事为重，仰着头傲慢的回答道，“如你所见，我是一条蛇。” “蛇？”夏娃没有见过蛇，也没有听说过。这种邪恶危险的生物，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伊甸园中。 “没错，蛇。” “蛇会说话吗？我以为只有天使和我们人类才可以呢。” 魔王殿下扭动了一下身体，浑浊的眼中有精光闪过，“当然不，世上会说话的蛇只有伟大的我。” 夏娃觉得这条蛇真是有趣极了，好奇的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其他的蛇不会你却会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人类？我可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蛇扭头像是要走的样子，急的夏娃赶忙伸手拉住了它的尾巴。 “等一等，蛇，你想要什么好处？” 路西法忍住了自己的怒火，从她手中挣脱开来，不屑的道：“好处？哼，吃过智慧果实后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入伟大的我的眼睛。” “呀，智慧果实。”夏娃惊讶的看着它，不可置信的道：“你吃了智慧果实？” 然后，她听到了那条蛇像是狡辩般的回答，“什么，什么智慧果实。我没吃过。” “不，你刚才确实说了，”夏娃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锲而不舍的追问道：“你吃了智慧之果，所以才会说话的吗？天呐，你难道不知道那是禁止采摘的吗？你……” “噢，闭嘴人类。”蛇不耐烦的打断了夏娃的话，焦躁而无奈的道：“人类难道就不能保住哪怕一点点的秘密吗？好吧，没错，我是吃了智慧果实，也确实是因此能够说话的。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但那是被禁止的。”夏娃嘴上反驳着蛇，心中却开始鼓动了起来。 蛇口中鲜红的信子像是一个诱饵，它的话语也充满了诱惑力，“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可以了么？你看我吃了以后也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不但如此，我还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智慧，智慧果成就了伟大的我。” 夏娃觉得这条蛇傻得还挺可爱的，但或许比起其他的蛇它确实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心中不免因为它的话语而更加躁动。 “噢，人类。”蛇脑袋上两只小而混沌的眼睛像是能够看透夏娃的想法般，“你也想吃是吗？我看得出来，你心动了。” “不不不，我没有，”夏娃急忙否认，毕竟这是被禁止的事情。 蛇轻蔑而无谓的吐着信子道，“心动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要吃不就应该行动么？为何要压抑自己的欲望？如果你是害怕被天使们知道受惩罚，我可以教你不被发现的方法。” 夏娃确实心动不已，摇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可，可是我不能对亚当，我的丈夫隐瞒任何事，如果我吃了，一定要告诉他的。” “天呐，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家伙了。你让那个叫什么亚当的也吃不就行了么？如果他也吃了，就无法责怪你了，只能帮你一起隐瞒。相信我，智慧果实不但有神奇的功效，而且相当的美味，他会喜欢的。” 夏娃已经要被说服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美味又有神奇的功效？” “当然……噢，我发现了什么，人类，你怀孕了。”蛇突然转了话题，一直傲慢又嘲讽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愿主保佑，新生命总是带来欣喜。” 夏娃和后世任何一位母亲一样，在听到关于孩子的祝福时，由心底升起了喜悦，“是的，谢谢你，蛇。” 蛇摇晃着细细长长的身体，又恢复了骄傲的态度，“没错，你确实应该感谢我，智慧果实对小家伙可是很好的，能够让他健康强壮聪明而充满天赋。” 蛇的话语像是烙印进了夏娃的脑中。 “亲爱的人类，你真的应该去尝尝那美妙的滋味，与你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分享那命运的果实。” 第41章 偷食禁果 伊甸园位于地球之上，在大战后除了原本守卫的智天使之外更是加派了卡麦尔，桑杨沙以及安士白等一干将领在周围建立起了防线。天国放弃了地面上的大部分土地，只有这里一直固若金汤。 莉莉丝知道路西法在天使中一定还有内应，所以对他能够轻易接近伊甸园这点并不感到惊讶。魔王与魔女没有带一位随从，他们隐匿起气息，避开了巡逻的天使，来到了伊甸园的边界。 莉莉丝在伊甸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里面的环境十分熟悉。在路西法提出这个提议时，她脑中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魔女为魔王的潜入提供了一个更为隐秘安全的通道，并且成功劝服了势在必得的路西法以不雅的身姿进入伊甸园。 然后，她化身成了一只地球上最常见的飞禽之一——角鸮，在一株离伊甸园入口不远的树上停驻。 加百列的队伍在不久之后到来。两位智天使驱使着由座天使牵引的车辇，远远的从天边而来。车辇的两侧是四位天使军团的战士，与其他天使不同，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佩剑，佩剑之上有火焰的标记，车辇之后分别跟随着四位主天使、力天使和权天使，他们一个个都神情肃穆，警惕戒备。 在莉莉丝的记忆中，加百列来伊甸园从不曾这样大张旗鼓过。从现在的阵仗中，她可以明显的看出天界几位天使对他的保护。 这样也好。夜之魔女自我安慰的想，起码自己不在艾尔身边时，他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历经磨难的天使长比起过往美得更加神圣虚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不再是虚弱的模样，端正挺直的坐姿与平静祥和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威严而有气势。 莉莉丝看着那队伍进入伊甸园后便展翅离开。 加百列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到的只有伊甸园外蔚蓝的天空。 自从大战结束，熟悉加百列的几位天使都觉得他彷如一滩死水。而只有他自己明白，外表越平静，内心越煎熬。许多事情在发生以后回想起来，悔恨会愈演愈烈。祈祷与忏悔已经无法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平静，当初因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所做下的决定使得他根本不能安眠。 加百列敛下眼睑，不再思考。 今日夏娃的情绪明显与平时不太一样，她面带谨慎的看着为自己检查身体的天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尊敬的加百列大人，我能请教您一些事情吗？” 加百列并未拒绝她，轻轻的问道：“是什么事情？” “听说在我之前亚当有一位原配的妻子，是么？” 水天使实是没有料到夏娃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拢了一下眉，似是不愿多谈，微微的点了点头，反问道，“夏娃，最近几天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夏娃并不是没有看出天使的避讳，只是她在蛇那里知道了这位人类之后实在是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了。听说，那位名为莉莉丝的女人可以随意食用智慧树上的果实。她既为自己与莉莉丝之间的不平等而感到委屈气愤，又迫切的想知道吃过智慧果实的她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除了时常吃不下东西，其他一切都很好。”夏娃的外貌也是生得极好，与莉莉丝的娇丽不同，她柔弱的外表极其让人心生怜爱，尤其是她大大的眼睛中含着泪光的时候。“大人，您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么？我，我想知道……” 加百列望着对方柔软无害的模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出声打断她的话，“我会让天使们帮你寻找一些酸甜可口的果实……夏娃，莉莉丝并不是你如今所需要了解的。当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么？” 天使明确的拒绝了夏娃，这让她愈发的感到不平。她没有忽略加百列在说到莉莉丝名字时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温柔。 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加百列因夏娃的话乱了心绪，早早的离开了伊甸园。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莉莉丝了。平日里除了**天使的几位和他的直系下属，他很少与他人接触，再多也就是见一见拉结尔。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莉莉丝，好似这个人类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事实上，加百列虽然极度的避免自己去想莉莉丝，也害怕听到关于她的事，心中的一个角落却不可避免的想要知道她的近况。 她过得好不好？又变成了什么模样，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还有，恨不恨他。 每每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加百列总是心如刀绞。他深刻的想念莉莉丝却又因无法面对她而连想念都变成了折磨。 更让他焦虑的是，那个混沌之子。 世间的情势已经变得如此复杂，他无法想象那个东西会成为怎样的变数。莉莉丝虽然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他仍旧无法捉摸她的想法。他不知道莉莉丝会做出什么事，而无论她要做什么，作为最了解魔女的天使，他必要殚精竭虑的去揣测对方的意图。 你能想象要与自己所思念的人为敌，深刻的想念却满怀愧疚，努力遗忘却不得不逼自己去思考对方行动的情景么？ 天国又出了一件大事：亚当与夏娃偷食了禁果。 就事情本身来说，在很多天使眼中都实在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然而不知为何，父神大发雷霆，不但剥夺了亚当弥赛亚的身份，甚至要将两人逐出伊甸园。 父神下达旨意的时候只有七位御前天使在场，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有许久没有蒙受父神召见了。 比起父神的怒火，更让几位天使不安的是它的虚弱。他们能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父神力量的下降，呈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圣谕模糊又断断续续。 人类的流放已经不可避免，父神似乎终于对他们失去了信心。 拉结尔忍不住偷偷的去看加百列，他万分担忧父神会再次将这个责任归咎于这位天使身上。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水天使的神情不但平静更甚至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因为夏娃的受孕，他近日时常去月球天见加百列。他的智慧之书之前已经完成初稿，现在主要是在完善人类的部分。就人类的事情上来说，再也没有比加百列更清楚的天使了。 对于能够时常见到加百列这点，拉结尔是窃喜的。或者也是因为这点，他也成为了少数能够从加百列已经很少有变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的天使了。 父神仍然在下达旨意。 亚当与夏娃的审问是由米迦勒执行的，其中让他在意的无非就是那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蛇。或许对父神来说在乎的只是亚当偷食了禁果这个结果，而对他来讲，那个过程更为重要。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了。 沙利叶与雷米尔自路西法堕落后就一直十分低调，并且隐隐有亲亚当一派的倾向。拉斐尔在听到亚当的事后就一直观察着这两位的神情。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两位天使长似乎并没有什么动摇。 乌利尔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御前天使大约是此时最专心致志的了。 几位御前天使各怀心思，直到父神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加百列被赋予了神使的职责。 父神需进入沉睡期，各位天使的觐见次数被要求缩减到了最少的程度，几乎所有命令的下达与请示都需通过水天使长来完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加百列成为了父神的代理。也意味着他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权势，这在天使的历史上是没有出现过的。 米迦勒与拉斐尔的神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父神一定是极其虚弱才无法随意的下达圣谕，而从它挑选加百列成为神使这点可以看出，他们的父亲真的没有退路了。 水天使不但是**天使之一，而且成为过半神之躯，水元素的力量又是最温和的，此刻身体虚弱的他无疑是承受圣谕最好的载体。可根据之前父神对他的态度，哪怕它还能够有一点其他选择都不会让加百列全权代理自己的位置。 或许其他天使担心的是水天使是否有二心，米迦拉与拉斐尔当然不会怀疑这一点，他们担忧的是父神消减的力量与加百列的身体。 父神的沉睡将会减弱世间约束的力量，而加百列每承受一次圣谕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最后只有加百列被留了下来，其他六位天使鱼贯而出，沉默的散去。 没有天使知道父神还对他说了什么。 天国已经糟糕得无法再糟糕了。第八天不再有天使诞生，父神即将进入沉睡期，而加百列，他残破的身体与心灵还能负担起这个岌岌可危的天国么？ 第42章 放逐乐园 人类遭到了放逐。 因为他们的愚昧，因为他们的好奇，也因为他们对智慧的向往。 这实在是一件难以简单归于对或错的事情。 他们或许会庆幸也或许会后悔，但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父神并没有完全断绝他们的生路，虽然离开了适宜生存的伊甸园，但天使驻扎在地面的部队仍旧对他们提供了适当的保护。 亚当和夏娃不得不学习如何在伊甸园外生存，他们开始经历磨难与痛苦，遭遇疾病与伤痛，然后学会如何躲避凶猛的野兽，如何找寻可食用的食物。他们开始捕食其他生物，纯洁的血液被污染，用其他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存。夏娃承受了妊娠的痛苦，这是上帝对她的惩罚之一，该隐出生了。 状况远没有像在伊甸园时那样轻松，但总的来说，人类这种被认定脆弱的生物开始在地球上繁衍生息了。 他们也意外的坚强。 加百列从来都知道这一点。不管是出于怜悯还是其他什么理由，水天使对于人类的生存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比他更照顾人类的大约就只有拉结尔了。 拉结尔原本便负责照顾过亚当，再加上他对人类旺盛的好奇心，自他们被放逐以后，他便时常去看他们。食用过智慧果之后的人类具备了更加高明的智慧，他开始传授他们一些生活的技能。 人类掌握了火的运用后，生活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人类有着惊人的繁殖能力，在天使的保护下，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种族就会壮大起来。 堕天使与魔女们罕见的没有去骚扰人类，他们在酝酿一件与种族来说至关重要的事。 任何一个族群最紧要的便是种族的延续，否则再辉煌的历史也只能成为曾经。与天国目前的尴尬一样，堕天使和魔女也并无有效繁衍后代的方法。 堕天使们本就是天使堕落而来，他们没有性别当然就谈不上繁殖。魔女们则虽然拥有女性的身躯，但她们原是由魔物转变而来，魔物是天地间自然而然产生的秽物，并没有交配生产的前例。 然而，他们伟大的魔王与夜之魔女帮助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堕天使的族群中开始出现了性别的分化，代表天使纯洁象征的无性之躯可以通过转变从而选择性别。新生的堕天使成为了恶魔，他们终于彻底告别了天使的身份，抛弃了作为父神子民的标志。 路西法成为了他们新的父亲。而莉莉丝，有不少传言说她已经是魔王的新娘。拥有了性别与欲望的恶魔在他们父亲的倡导下开始了糜烂而放纵的生活，他们与同是堕天使的异性或同性更甚至是魔女一起，为繁衍后代而努力。 地狱的情况迅速的传到了天国。 天使们很快召集了一次会议，会议由米迦勒主持，加百列监察，各天的总督与各阶的君主还有重要职位的天使们都参加了这一次的会议。 如今创·世天使已经牢牢的掌握了天界的控制权，若说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大概就只剩下驻扎在地面的卡麦尔一派了。 安士白是卡麦尔手下著名的将领之一，此时正在阅读一份关于地狱的报告。 “……显然，路西法他们的灵魂已经完全堕落，成为了卑劣的恶魔，并且正在用像野兽交媾那样低贱的方法来进行繁殖。据侦查小队报告，已经有幼年的恶魔出生了。” 天使们轻声的讨论，不安的望向加百列与米迦勒。 加百列成为神使后被授予了天使警卫团团长的职务，警卫团独立于军团专门负责天界内部的巡逻与守卫，自从退出军团后，他再一次穿上了制服。 加百列戴着宝蓝色的眼镜，半长的头发只在尾端松散的束了一下。他穿的警卫团制服白底蓝边，肩上是五星的团长肩章与华丽的流苏，镀着沙琅的龙牙纽扣扣到了最上端的领口，胸前除了团长胸章之外还有一枚神使胸章，平顶帽放置在身前会议桌上的左侧——看起来肃穆严谨。 安士白的报告还在继续。 “考虑到路西法与莉莉丝的关系，我们有理由相信恶魔与魔女以后会更加紧密，这对我们来说十分不利。” 加百列右手执着放大镜还在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报告书。米迦勒让安士白坐下，对着卡麦尔道：“卡麦尔，地面的状况你最清楚，有什么对策么？” 卡麦尔是一位十分耿直的天使，虽然不是**一派，甚至经常与他们意见不和，但不论是米迦勒还是拉斐尔都十分欣赏他。 “恶魔绝不可姑息，我要求增加守卫军的数量，在他们大量繁殖之前进行围剿。” 事实上这是他们明知不可实行却唯一能够提出来的计划。 米迦勒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加百列。 水天使放下报告与放大镜，抬头看向了众天使。大家透过镜片看到他平静的双眸，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依照父神的意思，天国如今并不适合战争，我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休整。”加百列缓缓的开口，“我们现在的目的不在于消灭恶魔，而在于恢复天国的繁荣。” 卡麦尔在地面与地狱接触得最多，一想到这些卑劣可憎的恶魔曾经是自己的兄弟他就不能平静。对于背叛天国自甘堕落的天使，他绝对无法原谅。 “天国的繁荣？等到恶魔们发展壮大天国还有什么繁荣可言？别以为我在地球上就不清楚天国的状况，自开战以来再也没有一位天使出生，难道你要等到他们数倍于我们后才打算应对么？” “我的意思并不是坐以待毙卡麦尔，如你所说，已经很久没有天使降生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原因并且解决它，在这之后才能考虑如何对付路西法，否则两败俱伤后天国如何恢复？” 加百列耐心的解释并不能得到卡麦尔的理解，他近乎于恶意的对着加百列道：“加百列，你如今是神的信使，我当然无法左右你的决定。但我只想问你，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因为私心？” 米迦勒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拉斐尔的反应比他更快。“卡麦尔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向父神提出质疑，加百列。你与夜之魔女的关系让你失去了判断。” “卡麦尔，父神现在无法见你，但我接受你的质疑。莉莉丝……确实是我的责任，因此而受到的惩罚我不会有丝毫怨言。可我现在所说与她并没有关系，这原本就是父神的意思。” “你当然怎样说都可以，父神只接见你不是么？就算不是他的旨意，恐怕也没有谁会知道。” 加百列并不恼怒，他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很遗憾无法得到你的信任卡麦尔，你可以向纠察队提交对我的调查申请，但决定不会因此改变。” 卡麦尔在战争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然而空缺的御前天使名额最终给了乌利尔，他不能说没有不满。 “我当然会去提交申请！哼，很早之前我就在怀疑了。路西法的堕落是去死海见了莉莉丝之后，天知道这个放·荡的魔女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勾引他。天国如今这样分崩离析的局面都是因为你的教导无方。” 比起恶魔，卡麦尔更加憎恶魔女。她们原本就是黑暗生物，成为魔女后更是淫·秽浪·荡。虽然目前驻扎在地面上的天使还未出现堕落的情况，但他已经听说了很多例魔女引诱天使的例子。 加百列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出现了涟漪。他忠诚于天国与天使，但只有诋毁莉莉丝这点，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的。只有他知道莉莉丝是怎样忠贞又坚强的孩子，只有他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谁，只有他知晓那些流言有多么不可信。 可加百列无法帮她辩驳，他的立场不允许他说出哪怕一句维护莉莉丝的话。 “卡麦尔，我会为你派驻更多的士兵，但希望你能遵循父神的旨意，守卫好地球与人类，切勿激进。”米迦勒是有些惊讶于卡麦尔激烈的态度的，这位将领过去说话并没有这么苛刻。“至于对加百列的控诉，你当然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向纠察队申诉，除此之外，我不想在任何公开场合听到你对他的非议。” 其他天使这时并不说话。 卡麦尔气得脸色青白，安士白与桑杨沙见气氛不对，连忙将自己的长官劝下，会议终于得以继续进行。 接下来是乌利尔关于第八天的报告。第八天不再出生天使事关天国对待恶魔们的态度，这件事本就打算在会议上公开，之前由卡麦尔引出也好。 天使无法出生与父神的衰弱和第八天圣灵的枯竭有关，而造成这两者的原因则是信仰之力的大量流失。路西法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大战中陨落天使的圣灵大部分都没有回归第八天。战后天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天使，他们又因此次的冲击而多多少少造成了信仰上的动摇。次第的衰竭让第八天终是无法再诞生天使。 绝大多数的天使都更倾向加百列的意见。他们很快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第一步便是减少天界与地面的联系，除了派驻在地面的天使定时向天国进行报告，天国的天使不可随意进入下界。第二步是安抚天使们的心，他们需要更加坚定自己的信仰。第三步则是务必帮助人类发展壮大，并且让他们成为天使的盟友。即便人类那么弱小，但再弱小也毕竟是具备智慧的生物，只要拥有足够的数量他们依旧能够产生可观的信仰之力。天使需要他们帮助恢复第八天。 各个种族都在抓紧时间发展自身，世界呈现出了一种畸形的欣欣向荣景象。 第43章 该隐 该隐是位非常美丽的少年，有着高大健美的身材，浓密微卷的棕发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他是亚当与夏娃的第一个孩子，作为长子他自小便拥有十分的责任感。人类初期的生活非常艰辛，他很早就负担起家计。天使教会了他如何将野生可食用的植物驯化，该隐成为了第一个农民。 他的弟弟妹妹相继出生，人类的生活状况也慢慢得到改善，他们开始有余力去驯养动物，发展纺织，各司其职，齐心协力的生存了下来。 他们还是虔诚的义人。人类知道自己被驱逐出伊甸园的历史，他们无时无刻不期望回到那梦幻般的理想乡。他们也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然而天使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教会他们怎样生存下去。他们相信，只要能够将自己无保留的奉献给上帝，人类有机会再次回到伊甸园。 该隐一直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着，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都不会忘记分出一部分的粮食用来供奉父神。 亚伯是该隐的弟弟，他是一位牧民。与兄长一样，他也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只是比起该隐对伊甸园的向往，亚伯并不十分执着于此。他虽然也从小就听闻父亲与母亲描述那里的美好，但他对伊甸园没有十分强烈的归属感。他知足常乐，觉得像如今这样依靠自己的劳动获得回报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信奉上帝与天使只是因为他们教会了人类如何生存。 阿万是该隐与亚伯的小妹妹，作为家里最小又是唯一的一位女孩，她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该隐更是对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关爱非常。在他眼里，阿万并不只是自己的妹妹，更会成为他的妻子。 少年的认知让他内心的情愫如春草一般疯长，然而，让他忧愁的是，自小依赖自己的妹妹也一样亲近弟弟。他渐渐开始担忧起来，即便他是长子，但如果亚伯与阿万钟情对方，父亲和母亲应该也并不会强迫她嫁给自己。三人毕竟都是他们的孩子，更何况，比起自己，弟弟更受到母亲的疼爱。 该隐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当中。 阿万是位非常惹人喜爱的少女，她有着可人的外貌与活泼的性格。家里人的宠爱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此时却也终于进入了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母亲曾亲自问过她属意哪位哥哥，但就连阿万自己也并不十分明了。比起该隐哥哥她好像更愿意与亚伯哥哥亲近，许多话也愿意向他倾诉。但她明白，这并不代表自己不喜欢该隐，不如说，正是因为喜爱让她怯于与自己的哥哥靠近。 但到底哪位哥哥才是她最终的归宿呢？阿万无比的烦恼。种族繁荣的基础在于繁衍，而目前除了夏娃她是唯一的女性。阿万的选择尤为关键。 少女承受不住这样的秘密，她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了亚伯。 他们三人虽然一起长大，但该隐很早就以年长者的身份照顾他们。弟弟与妹妹信赖仰慕他，却无法一起玩耍。年龄相仿的亚伯与阿万更像是亲近的玩伴，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没有负担的。 亚伯是一位温厚和善的少年，继承了自己母亲温柔的外貌。他听了阿万的苦恼后轻轻笑了一下，用他宽实的手掌抚摸着阿万的头，温声开解道：“亲爱的妹妹，你为什么要因此而烦恼呢？我与哥哥都一样的爱你，无论你选择谁都不会受到委屈。即便没有被你选中，我们也依旧是你的哥哥，对你的爱并不会减少一分，并且会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亚伯虽然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阿万仍旧愁眉苦脸，“可是哥哥，如果我选择了你们中的一人，另外一人难道不会孤单吗？父亲有了母亲，他……我是说其中一位哥哥有了我，可是另外一位哥哥呢？” 亚伯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心中虽有遗憾却并无不满。“阿万，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就算你选择了该隐，我也依旧是你兄长，也依旧是父亲与母亲的儿子，我不是一个人，又怎么会孤单呢？请你遵从你的心意去做选择，不要考虑太多。” 阿万听到亚伯的话已经羞红了脸。她知道哥哥明白了自己的选择，心中因为他的话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哥哥。”阿万找亚伯的时候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那时还十分犹豫，如今听到对方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亚伯轻轻的拥抱了自己的小妹妹，“阿万，亲爱的妹妹，哥哥永远爱你。” 阿万感激的回抱他，哽咽的道，“我也永远爱你，哥哥。” 该隐最害怕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在了他的面前。 阿万喜欢的是亚伯。 他黯然的想，自己早该明白的。从小就是亚伯和阿万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自己一直被排除在外。如今他们已经互诉衷肠了，自己却才刚刚知晓。 该隐明白自己必须祝福弟弟和妹妹，但他根本无法做到。他是那样深刻的爱着阿万，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认定了妹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久久的在远处望着两人拥抱的身影，然后，默然的调头离开。 阿万发现该隐在避开自己，为此她相当的烦恼。虽说心中已经做了决定，但她还是希望能够知道哥哥的想法。他们兄妹感情很深，却很少谈心。可是，阿万发现，该隐根本不给自己接近他的机会。她为此懊恼而伤心，并且开始怀疑，该隐哥哥并不喜欢自己。母亲只问过她的想法，却没有告诉她两位哥哥是不是也接受这件事。 对兄长的敬畏和少女的矜持让她不敢去问该隐的想法，只能频繁的求助于亚伯。亚伯除了安慰她以外也许多次想要问明兄长的意思，但该隐不但避开阿万，也同样避开了他。 该隐每次看到两人亲密的身影都感到无比的难过，而除难过以外，正有另外一样感情在他心底的深处慢慢发酵。 “嫉妒是最容易产生也最容易被利用的情绪，”利维坦对着莉莉丝这样说道，“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引导。” 夜之魔女深以为然。人类的感情是那样复杂，然而归根结底不过是欲望作祟。当欲望得不到满足时，不满的情绪就会衍生。当看到他人获得了自己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时，嫉妒随之而来。 罪孽也由此产生。 她又想起了过往的事。那时候的她因自己的无力而惶恐不安，嫉妒着一切能够靠近艾尔的事物。恐惧越来越盛，那嫉妒也就越来越盛。副君给她抛下了饵，她毫不犹豫的就咬住了。即便知道，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莉莉丝望着利维坦几乎出了神。 在伊甸园的时候，她可以每日都见到艾尔。即便是之后，那最初的几年，她也总有几次机会能够远远的看看他。然而，就在这几十年里，除了路西法偶尔传来的消息，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见加百列。 这也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夜之魔女虽然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也不像过往那样容易产生不安。但遥遥无期的计划与因无法相见产生的思念让她变得有些异常。 “加百列大人贵为神使必定不能轻易下界，”利维坦仿似湖水一般清澈的双眸隐隐流动着蛊惑人心的波光，“但只要发生大事，他就不得不代替上帝行走人间。” 莉莉丝确实动心了。她丝毫不介意利维坦会闹出什么大事，能否见到加百列才是她最关心的。 “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人类在地狱生活多年却没有遭遇到恶魔的侵袭，这些都是依仗了天使们的保护。然而，恶魔无法伤害人类却从来没放弃过诱惑他们。 利维坦是莉莉丝手下最强的几位魔女之一，她的来历可以追溯到上帝**的时候。不同于由水而生的拉哈伯，利维坦是由上帝创造的巨大海中生物。或许有制约拉哈伯的意思，她被赋予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只巨兽渐渐消失了踪迹，天国好像也已经完全将她遗忘。 莉莉丝成为魔女以后在地狱的深处发现了沉睡的利维坦，并将这位上古的魔物唤醒。 利维坦身形纤细，面貌清婉，有着尖尖的耳朵与蓝色的双眸。她长得并不像一位魔女，而更似天上那些高贵纯洁的天使。与温和外表不相称的是，她有一颗恶劣随性的内心。玩弄别人是她的乐趣之一，利维坦善于操控情绪，其中尤以嫉妒为最。 这样一个我行我素、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享乐主义者，其实并不适合当下属。莉莉丝却非常宠幸她，除了露姬，利维坦是最常接受她召见的一位魔女。 这位表里不一的魔女最近在酝酿一个大事件，一件能让她的名声传遍地狱的大事。 第44章 审判 岁月对于天使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只要不遭遇意外，他们不会死亡，容貌也很少发生变化。这导致了有一些天使甚至无法准确的区分年与月的长短概念。 加百列是活得最久的天使之一。若是翻看他那悠久的生命，或许能够体验天国从**之初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几次都差点经历了生命的终结，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暂时还看不到时间的尽头。 几十年于天使不过转瞬即逝。然而，这几十年来，加百列无时不刻的感受到了岁月的漫长。尤其是在他不用将大量的时间花在处理公务上之后，这位神使几乎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大多数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书塔中。拉斐尔经常邀请他参加茶会和唱诗班的活动，只是加百列很少应邀。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享乐主义者，现在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禁欲的味道，”拉斐尔对着乌利尔埋怨着，“真难闻。” 拉斐尔可以这样抱怨加百列，乌利尔却不能这样议论自己曾经的长官。他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的反问道，“这难道不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嘛？你可以带加百列大人散散心。” “你以为我不想么？”拉斐尔哼哼唧唧的道，“你知道吗，要不是有事，他连总督府都不愿意出。” 乌利尔拍了拍拉斐尔的肩膀，善意的提出建议，“大人不是很关心人类么？或许你可以邀请他去地面上玩一玩。” 一说这个，拉斐尔就又忧郁了。艾尔是重视人类，可他真正关心的人类，从来就只有一个。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万分不希望艾尔下到地面上去的。因为这意味着，莉莉丝将有更大的机会接近艾尔。 想到这里，拉斐尔的眼角就突然直跳，不安在他心中迅速的扩散了起来。他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得可怕，而这种感觉最近的一次已是几十年前的天使大战。 乌利尔感受到了朋友的异常，刚想开口询问，一只风精灵突然从拉斐尔的身旁凭空冒出。它焦急的用精灵语和风天使交流，而对方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愚蠢的人类。”拉斐尔面色不善，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一直望着自己的乌利尔道，“该隐谋杀了自己的弟弟。” 该隐是亚当与夏娃的长子，他的言行代表着天使对人类所执行政策的成功与否。天国要对该隐进行审判，米迦勒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审判官，而加百列作为神使，需负担起代替父神行走人间的职责在旁监督。 审判的场所在天使驻地面的总部进行。在这个年代，天国虽然实行了封锁的政策，天使下界却还是十分方便的。米迦勒公正严谨，对于该隐的审判丝毫不含糊，作为亲眷，亚当夏娃还有阿万尽数到场。 加百列不是第一次见该隐，说起来，这孩子的洗礼还是由他完成的。他以神使的身份坐在正座，周身威严难测，更兼神情淡漠，目光悠远，让座下几个人类惶惶不安。 亚当和夏娃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便要面临长子被审判的命运。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该隐会杀害自己的弟弟，十分认定这其中必然出了什么误会。阿万只远远的见过一回天使，这一次也是惶恐不安。她还未被告知任何的消息，只心中大觉不好——亚伯哥哥去了哪里？ “该隐，你的兄弟亚伯在哪里？”她的疑惑马上被米迦勒问出了口，这位天神右翼虽坐于加百列右侧，却执掌着全局。 该隐面上有显而易见的惊慌。他原本是忠诚的信徒，天使于他来说又有常年的积威，少年根本无法镇静，却还是嘴硬的道，“我不知道，他都长大了，我哪能时时照看着他。”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米迦勒神情肃穆，语调严厉，“那为何你兄弟的血会通过土地向父神哀告？” 夏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子，几欲崩溃。亚当抱住她亦是无法相信，“尊贵的天使大人，这其中必定有许多误会，该隐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阿万终于有些明白了此时的状况，她似乎忘却了惶恐，焦急的问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另一位哥哥呢？” 加百列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平静的目光便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亚伯的血肉已经融入土壤，你以后无法再见到他了。”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 人类有着并不短暂的生命，而阿万根本还没有经历过死亡。她颤抖着，眼泪已经漫过了脸庞，悲痛将她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可能，哥哥不会离开我们的。” 该隐倔强的表情瞬间灰败了下来。他偏开头不敢看阿万，也不敢看向自己的父母。 米迦勒讶异于加百列会回答阿万的问题，只是见他不再有后话，这才接道，“你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该隐。问问他对自己的兄弟犯下了什么罪孽。” 阿万睁大了双眼，好似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半晌后才将目光放到了该隐的身上。可是，她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妹妹虽然没有开口，可她灼热的目光已让该隐无法承受。他确实的被魔鬼迷惑了心智，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他们都不开口，米迦勒也不再追问，只是轻挥了一下手指，一张水幕出现在了大厅之中。 然后，残忍的罪恶行径被一丝不漏的展现在了受害者家属的面前。 两个人不知是为何在田地里起了争执，互相推搡间，亚伯被该隐推倒，头部磕在了耕种用的锄具上，鲜血瞬间浸染了土地。 夏娃已经哭晕在了亚当的怀里，阿万死死的咬着嘴角，呆呆的望着那一幕。只有亚当似乎还保持着冷静，他悲痛的望了一眼该隐，向着两位天使乞求道，“尊敬的大人，我自知该隐罪孽深重，只是照此看来，他并不是故意要杀害自己的弟弟，还希望父神能从轻责罚。”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实在无法再承受失去另外一个儿子了。 米迦勒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声，只是示意他继续往下看。水幕上的场景还在继续。该隐开始像是要叫醒亚伯，他的慌乱害怕与伤心都写在了脸上。但在确认了亚伯的死亡后，他便开始哭着埋葬自己的弟弟。他用锄头在田中挖出一个坑，将亚伯推入后，匆匆开始埋土。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本应该死去的亚伯竟然突然动了。他的手臂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如果这个时候该隐愿意救他，亚伯或许并不会死亡。 可是，本还流着眼泪心痛懊悔得难以复加的该隐面色陡变。他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挥起了锄头狠狠的砸向了泥土之中。第一下之后他便不再迟疑，土壤中的亚伯挣扎得更加剧烈。该隐双眼赤红神情狰狞，疯狂的砸着泥土之下弟弟。血肉伴随着泥土染上了他的身体，亚伯的挣扎渐次的微弱了下去，终于再无一丝生气。 天使真是种残忍的生物啊，亚当麻木的想，就这样将罪恶与伤痛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阿万眼神呆滞——她无法做出任何思考。 “该隐，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么？”米迦勒眼神冰冷的望着座下的该隐，在对方颓然的摇头后开始宣判。“该隐谋杀亚伯的罪行已证据确凿……” “等一等。”加百列清洌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看了阿万一眼，转而问该隐，“该隐，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兄弟？” 事实上，他们在追寻证据时只还原了场景，却无法恢复声音。追本溯源魔法虽然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那一般是因为事件发生过久造成的。 天使是相当注重证据的种族。他们信任同族的品性，但当出现堕天使时，审判之中他们很少会询问这些天使的缘由，若是证据充分，就会进行直接宣判。这不得不说是件相当矛盾的事。但也能从另一方面看出，纯正的天使拥有高度洁癖，在他们看来，堕落的天使已经不是同族，非我族类的话，是不能成为呈堂证供的。 更何况是堕落的人类？ 该隐听到加百列的询问，下意识的想去看阿万，又连忙忍住了念头。 “是，是恶魔诱惑了我。”他磕磕绊绊的道。 天使们当然知道该隐接触过了恶魔，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浓郁的恶魔气息。只是他们并不在乎是不是恶魔诱惑了他，能够被轻易引诱本身就是他信仰不够坚定的罪过。 “我是问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兄弟。”加百列重复了一遍，声音清冷，“恶魔用什么蛊惑了你。” 该隐开始剧烈的颤抖，在对方淡漠的眼神下，恐惧无所遁形。 “无，无论父神还，还是父亲与母亲，比起我这个长子都更中意亚伯，我，我因嫉妒而犯下了罪行。” 他仍旧保留了最根本的原因。阿万，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因自己的罪孽而让她自责。 加百列阖上了眼，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第45章 转变 天国暂无死刑，该隐被判流放，去往伊甸园之东。那里没有天使的保护，一切都是未开化的样子，恶魔能够轻易的寻找到他。 在将亚当他们送走后，天使还进行了第二次的审问。他们需要恶魔的讯息提前做好准备。该隐并不能因此获得减刑，审问是由驻扎在地面的天使进行的，稍微花费了些力气。他们虽然保护人类却并不与他们过分接触，大部分天使仍然看低这种生物，甚至在一些稍微偏激的天使眼中，人类是天国衰弱的祸根。 对于这样的生物，他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天使对于人类寄予厚望，纵然至今为止他们的表现称不上良好，天国也已经没有退路。一下子失去了亚伯与该隐，人类繁衍遇到了巨大的困难。他们需要被赋予更强大的繁殖能力，加百列不仅是神使，而且司职孕育，他暂时不能回天国。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莉莉丝那里。利维坦因成功诱惑了人类而在地狱名声大躁，夜之魔女更是不吝惜对她的奖赏，提拔她成为了与别西卜同等的君主级大恶魔。 而可怜的该隐，他的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天使将他流放事实上就是放弃了他，伊甸之东恶魔横行，土地贫瘠，他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能力。再次遇到那位诱惑他的恶魔时，该隐已经奄奄一息。恶魔们几乎将他分食殆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可怜的人类，你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呢？”利维坦高高在上的问着他，背光的脸让该隐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该隐是绝不可能忘记她的。这位有着天使面貌的恶魔用她柔和的，让人信服的声音告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是绝不可拱手相让的。 为何同是父亲与母亲的孩子，为何同是阿万的哥哥，妹妹会选择亚伯而不选择他？明明比起弟弟，他更加爱阿万。明明比起亚伯，他更加不能失去她。他的心中充满了嫉妒与不甘，那嫉妒渐渐变成了愤怒，而就在那时，他遇到了这位恶魔。 她是以虚影出现在他面前，他在第一时间就理解了她是什么东西。然而，这位恶魔温和得叫他难以生出防备的心思。 她问他，你为何看起来这样难过？ 该隐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他内心的痛苦无人可以诉说，而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恶魔就这样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自己不该搭理他，却忍不住生气的道，“那不关你的事，滚开，恶魔。” 对方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声音更加温柔。“可怜的孩子，看得出来你相当的难过，为何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呢？” “你们恶魔会有什么好意？”他冰冷的嘲讽对方，好似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心中痛苦的方法。 虚影露出了伤心的神情，“你们人类对我们有很多的误会，天使欺骗了你们。” 该隐想起了人类被驱逐出伊甸园的历史，对着她更不假以辞色。“是你们使得人类被逐出了乐园。” “乐园？”恶魔好看的脸上露出了不太明白的表情，“首先，我对于你们是因何被驱逐出伊甸园并不太清楚，其次，你们把伊甸园称作乐园吗？” 该隐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 恶魔并不介意，继续道，“在我们看来，伊甸园更像是一个囚笼不是吗？而如果你们生活在里面，天哪，那与你弟弟所驯养的那些动物有什么分别？” 她突然提到了亚伯，该隐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噢，亚伯，你的弟弟，你这样难过与他有关对吗？” “这不关你的事。” “虽然这确实不关我的事，但怎么说呢，我们一直希望能与你们交朋友，只不过那些该死的天使为了将你们驯养得服服帖帖而不让我们接触。该隐，你可以向我倾诉你的烦恼，就算帮不上忙，起码你也不用一直憋在心里不是么？” 恶魔语气真挚，循循善诱。“我与你并无利害关系，你只是将我当成一个听众也不可以吗？” 该隐的回忆被利维坦的再次问话打断，“保护你的天使呢？” 落魄的人类冷笑着，“我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不是在你的预期里么？” 在他举起锄头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的话：想要的东西难道不应该不折手段的去得到吗？ 利维坦笑着没有说话，该隐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经历磨难以后反而变得有趣起来了。”人类这时才注意到在利维坦身后不远处还有另一个恶魔。她艳丽美妙得像是不存于世的物品，该隐发现自己贫乏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她的样貌。 她缓缓的向着该隐走来，从容又诱惑。 莉莉丝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乎只剩下躯干的该隐。他的模样很像亚当，不过亚当看起来更老实点。 该隐痛到极处，想着自己反正已没有活路，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他冷静的问她，“你是谁？”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恶魔与其他的都不同。 莉莉丝笑了。她的笑里有一种虚假的甜蜜，好似专门用来引诱猎物的蜜糖。 “你不知道我并没有关系，只要明白我是来帮助你的就可以了。”她看到该隐血肉模糊的脸上隐隐有不屑，不在意的道，“你现在倔强并不能帮到你不是吗？你忘了自己犯下罪行的原因吗？你难道愿意在花了这样巨大的代价后却还是将她拱手让给别人吗？你都落到如此下场了，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么？天使如何对待你的，为何你不对自己好一点呢？” 该隐的心中既升起了希望，又感到了惧怕。他敢打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出她的手掌心。 “你仍旧可以得到她，该隐。”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低的道，“只要你愿意将灵魂交付给我，你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发生了什么事？”正在巡逻的卡麦尔感应到伊甸之东冲起了一股可怕的魔气，他的副官安士白和桑杨沙也发现了。 还不待他们做出反应，营帐中已经有一位天使飞出，直直的向着东边而去。 “是神使。”安士白眼尖看清了那道身影。 卡麦尔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对着两位副官道，“安士白你带队去保护他，桑杨沙加强戒备，我去看看亚当。” 加百列能够感觉到那里正在产生一个大恶魔，考虑到该隐被流放的时间，他心中有了一个糟糕的预感：地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正在将人类转变成恶魔。 拥有短时间创造大恶魔级恶魔的除了路西法就只剩下莉莉丝了，而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卡麦尔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水天使这时竟连一点儿也不曾想起自己曾经烦恼的问题，若在那里的是莉莉丝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在那里的当然是莉莉丝。 加百列在见到她时才发现，自己心中是早有预感的。 利维坦十分识相的将自己与该隐包裹进了结界：魔女大人与神使的往事在地狱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莉莉丝对于两人的敌对立场显然比加百列适应得更好。就在加百列还在屏息敛神考虑着如何开口时，莉莉丝已经神色轻松的对他道，“神使大人为何会来这里？” 第一句话出口，之后的事就简单得多了。 加百列撇去心中的不适，半垂了眼眸，神色冷淡的道，“莉莉丝，你在做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极力掩盖着其中的情绪，不敢看莉莉丝娇艳动人的脸庞，甚至害怕听到她略带调侃的声音。 “或许是在……”加百列不肯看她，莉莉丝却几乎是贪婪的盯着对方。她红色的瞳仁像是瞄准了猎物般，微微眯起，“救人？” 加百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在转化他。” 仿佛仅仅是看着他已经不够了，莉莉丝一边向他走去，一边轻轻的道，“是的，否则他会死。” “你不该这样做的……”加百列抑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念头，却仍旧不敢看她。“莉莉丝，你不能再这样亵渎父神。” 莉莉丝的气息已经相当的近，她的吐息几乎能够拂触到他的脸颊。“我不明白艾尔，你们天使不是一向自诩悲悯众生，为何我救人反而会是亵渎父神？” 加百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略带张皇的别开脸，艰难的道，“该隐杀害了自己的弟弟，他必须要接受惩罚，但那惩罚不包括成为恶魔。” 莉莉丝步步紧逼，她的手已经拉住了加百列的蓝白制服。“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堕落比死亡更可怕吗？成为恶魔是比失去生命更重的惩罚？” 加百列无法回答她。莉莉丝总是能问出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她仰起的脸就在她眼前，她几乎是将自己递到他面前的。对方柔软的身体和甜腻的气息让他一阵晕眩，莉莉丝好像更加成熟了。 “所以，”魔女紧紧的贴着天使，她炫目的红瞳直视着对方闪躲的目光，“你那次是真的想要杀了我是么？宁愿我死也不愿看到我堕落以后与天国为敌。” 加百列经不住颤抖了一下。他难耐的闭上眼，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第46章 纵容 这是加百列无论如何都无法正视的问题。他当时确实涌现过要与莉莉丝同归于尽的念头，这个想法不但邪恶，而且自私。他逃避了很久都不愿意去想，而现在，莉莉丝将这个问题摆到了他面前。 “那其实算不上什么，”夜之魔女将僵硬的天使抱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臂牢牢的揽住了他的腰，“让我抱抱你艾尔。” 加百列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他是向而无法拒绝莉莉丝的。就算筑起了淡漠的外壳，就算吐露过冰冷的话语，就算他曾经想过要她性命，加百列还是无法做到一次次的拒绝她。 莉莉丝占据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要她轻轻的碰触他，他就没有招架之力。 “莉莉丝……”他艰难的，叹息出她的名字。他已经有几十年未曾见到过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无论莉莉丝变成什么样，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分别。 原本针锋相对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缠绵了起来。莉莉丝问了他棘手的问题，却又轻易的放过了他，剩下的只有绵密的爱意。 水天使胸口窒息般的闷疼，脑子空白，四肢似乎已经不受控制。 “你有没有想我？”莉莉丝酒红色的长发蹭在他的衣扣上，整个人将他贴了个满怀。她绵柔而爱娇的问他，“有没有像我想念你那样想念着我？” 加百列当然无法回应她。他不能告诉她，自己无时不刻的思念着她。不能告诉她，无法见到她，这几十年漫长得像是几万年。他也不能告诉她，现在见到她，自己有多欣喜。 无数复杂情绪都无法掩盖的欣喜。 莉莉丝没有得到回答。她露出了略显失望的神情，双眸像是饱含了泪水般湿润的望着他。“你是不肯告诉我，还是，真的没有想过我？” 加百列难以抵挡的脱口而出，“不是的……” 当他懊悔的闭上嘴时，莉莉丝已经得寸进尺的将左手挂上了他的脖颈。魔女嘴角的笑容一瞬间扩大，不似之前那种诱人的微笑，而是明快且略带张扬的笑容。 “你说不出口也没关系，”她用右手牵起加百列的左臂环上自己的腰，整个人更是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艾尔，你抱抱我好吗？” 莉莉丝卑微的态度总是能惹起他的怜意。加百列觉得脑子混沌一片，只有心中的痛楚那么明显。 该隐已经快要完成转化了，利维坦偷偷查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出去比较好。 那位神使正把魔女抱了个满怀，魔女像是扑食一般将唇凑了上去，两位便开始吻得难分难解，真是让她这位旁观者羞红了脸。 利维坦这时还真想让那些传魔王与魔女绯闻的家伙来看看这个场景——她们魔女大人根本看不上路西法好吗。 莉莉丝热烈得几乎是将自己挂在加百列身上，警卫团的制服比起加百列以前的衣服粗糙一些，也更加难脱。魔女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伸出纤长的手指去挑那镀了珐琅的纽扣，只匆忙的挑开一颗，便将手伸了进去。 加百列低低的哀叫了一声，终于腾出手将莉莉丝推开。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而对方却还在用得不到满足的眼神哀怨的望着他。 “莉莉丝！”他不知自己是气得发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发抖，推开莉莉丝后连退了好几步才难堪的问她，“为什么这样。” 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却还是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又是什么时候中了她的魔法。 莉莉丝没有被戳破的焦急，也没有丝毫歉意。她只是幽幽的，略带遗憾的望着加百列，“竟然差了一点儿。” 加百列银蓝的长发略有些凌乱，淡漠了几十年的脸因激动而透出了一丝血色。“把该隐交给我。” 水天使万分明白自己绝不可与夜之魔女说旁的事，否则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被动。 莉莉丝似乎很不乐意他转移注意，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醋意十足的道，“你竟然要他却不要我。” 加百列看到她鲜红的唇舌瞬间便想到之前它们的柔软触觉，自惭的撇开头，强自镇定的道，“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把该隐交给我。” 莉莉丝成为魔女已有不短的时间，作为上位者并且能与路西法交锋多年，自然早已不是过去伊甸园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但在面对加百列的时候，她总是会显露出爱娇的一面。 莉莉丝抬了抬下颌，有些蛮横的道，“我才不要。” 他们此时早已没了紧张的气氛，除去水天使那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尴尬，现在似乎就是一个家长在让孩子交出不属于她的玩具而被耍赖拒绝的情况。 加百列头疼的看着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办。经过上一次，他已经根本没办法再对着莉莉丝出手。况且这次的情况也不像混沌之子那么严重，他下意识的就想逃避纷争。 “你将该隐转化成恶魔究竟有什么目的。” 莉莉丝以十分闲适的姿态站着，双手抱胸托得那丰满从黑色的紧身皮衣中呼之欲出。她并不回答，只似笑非笑的望着加百列。 加百列皱了皱眉，略带严厉的喊她，“莉莉丝。” “你真的想听么？”魔女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却不待天使回答就继续道，“我说了，是为了救他，若不转化该隐，他可能已经死了。” 无论加百列有多么偏袒莉莉丝，他也不会觉得对方能如此富有同情心。 “那你救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说是出于同情呢？”莉莉丝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神色与语气都柔和了下来，“我的同情心虽然不多，但该隐……” 加百列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极力的去忽视那种想法，神情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一丝紧张。 莉莉丝察觉到他的变化，虽然很有些满意，却也不愿意他真的想到别的地方去，并不多卖关子。 “我看到他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怔愣的望着她。 “他爱着阿万，宁愿为此堕落。” 加百列心中大骇，惶然的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莉莉丝就那样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加百列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思路。他深深叹了口气，以尽量客观的说法道，“错的并不是他的爱，莉莉丝，而是他因此伤害了别人。该隐固然有值得同情的地方，那亚伯岂不是更加可怜？他与该隐一样爱着妹妹，也爱着自己的哥哥。他有一颗正直温柔的心，却遭逢了悲剧不公的命运。还有阿万，她一下失去了两位哥哥该有多么伤心？” “该隐以爱的名义让所有人都遭受了苦难，难道不该遭受惩罚么？而且，他也没有问过阿万的想法。” 这个悲剧本是可以不用发生的，加百列深深的为此感到心痛。人类太复杂了，他们的前途是如此难测，而他不知如今天堂的政策是对还是错。 “那么你的想法呢，艾尔？”莉莉丝这时显露出了她一贯的倔强，仿佛刚才的话题不是该隐而是他们，“我可以对此抱有期待吗？” 加百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我的回答与之前是一样的。” “所以，对于让你遭受了那么多痛苦与伤害的我，你也觉得应该像该隐那样接受惩罚是吗？” 加百列发现，他们又再次进入了这个循环。他为莉莉丝的想法难过，为她如此看待自己悲哀，又为她的想法心疼。“莉莉丝，我从来没有将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当作是伤害。我如何会希望你遭受惩罚？纵然我们如今立场不同，可我也绝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 莉莉丝看起来既开心又懊恼。艾尔对他依旧温柔，甚至可以说纵容。显然，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可是那特别对她来说实在远远不够，她需要的是更加特别。加百列的态度对她来说像是**，只会让她变得更加贪婪，欲罢不能。 不能着急。莉莉丝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着急。 加百列既倔强又有耐心，她只能一点一点磨。这一次会面已经得了相当的好处，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了。 “艾尔，就是这样我才放不下你。”莉莉丝向后退到了利维坦的结界旁边，略带埋怨的对他道，“只要你也放不下莉莉丝，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利维坦提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从结界中出来，加百列并没有动作。 “谢谢神使大人。”利维坦实在觉得这位天使很有趣。不管是正经严肃还是温柔善良，对于他们这种心思恶劣的生物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尤其是他明明对你千依百顺却犹自倔强的时候，那种苦恼挣扎和口是心非都让人心痒难耐。 若非他是夜之魔女的人，利维坦还真想抢过来把玩。不过得不到，说句话总可以吧。 加百列这时才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恶魔，她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味道。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父神创造的那只海中巨兽。 利维坦的外貌让加百列疙瘩了一下。蓝发蓝眸一下子就能让人联想到过去的水天使，莉莉丝留她在身边也并非没有一点儿传言的。 “如果发现该隐做出了什么危害人类与天国的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加百列的这句话相当于默认了他们将该隐带走。 利维坦的心又忍不住痒了一下。她发现神使大人真的好可爱，禁·欲的味道这么远就好像能闻到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刚才与莉莉丝大人口舌缠绵的是他。 莉莉丝这时反而不说话了，利维坦虽然奇怪却也只当她不舍加百列。直到行了很长一段路，她才听到前面的魔女难掩醋意的声音。 “不准和他讲话。” 第47章 出生 莉莉丝将该隐丢入炼火之湖中疗伤后，就径直的向中心的湖中湖飞去。由于离混沌之子觉醒的日子越来越近，露姬最近一直恪尽职守的守护在旁边。 粘滞的湖水中躺着一颗半透明的蛋状水晶，水晶像是拥有生命般的鼓动收缩着，仔细看就能发现其中蜷缩着一个两岁左右，浑身赤裸的孩子。 莉莉丝的到来让露姬松了一口气。 “莉琳怎么样了？” “只等您来解开殿下的封印。”莉莉丝被魔女奉为君主，莉琳作为她的女儿出生，自然就是殿下。 夜之魔女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迈入湖中将水晶抱在怀里，感受到那生命的躁动时，竟差点喜极而泣。 “莉琳。”她纤长的手指怜爱的抚摸着蛋壳柔韧的外壁，轻轻呼唤她的名字，“莉琳。” 水晶蛋中的孩子开始动了起来。她原本蜷成一团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胖胖的小短腿小幅的蹬着，捏成拳头的小手也开始挥舞。像是一个正处于好动期却被强制要求安静许久的小淘气，得了解放后开心得手舞足蹈。 水晶外壳一点点的缩小，最后没有一丝浪费的融入了莉琳的身体，只剩下皮肤表面一层滑腻的水渍。 莉莉丝小心抱着那柔软的身躯，低头亲了亲她稚嫩的脸颊。莉琳张开嘴，啊啊的乱叫，发出了自己毫无含义的第一声。 “莉琳。”莉莉丝难掩第一次当母亲的欣喜与激动，又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加百列不在身边。“莉琳，我是你的母亲。” 莉琳被亲了好几下才不堪其扰的想起要睁开眼，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咕噜噜声。她在蛋壳中度过了自己的婴儿时期，一出生就相当于两岁的人类。 若仔细的看她就能发现，混沌之子像极了曾经的莉莉丝，若是魔女有儿童期，大约就是这个模样。莉琳拥有一头浓密的亚麻色长发，右眼是剔透的琥珀色，挺直的小鼻子和小巧的嘴唇都预示着这位混沌之子将来的美貌。 莉莉丝却在看到她的左眼时沉默了下来。 莉琳左边的瞳孔是水蓝色的。虽然她的血肉几乎完全继承于莉莉丝，但圣灵中加百列的部分以此体现了出来。 这虽然没什么不好，或者，对莉莉丝来说，这还是个意外的惊喜。但她已经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莉琳实在太诱人了，她散发着对恶魔来说比起天使更甚的香气。莉莉丝不知这是因为加百列还是因为自己，但莉琳比起他们都要更美味。她身上浓郁的味道似乎在告诉所有的恶魔，吃了她将会获得凌驾于地狱诸位君主之上的力量，甚至连亵渎神灵也不是梦想。 “莉莉丝大人……”露姬担忧的望着她。这位魔女绝对忠臣于自己的君主，可就在刚才，连她也差点忍受不住诱惑。 这位殿下很难在地狱存活下来。恶魔中从来不缺乏铤而走险之辈，更何况这诱惑如此巨大。就算莉莉丝是魔女的君主，就算所有魔女都忠臣于她，可也还有路西法那帮堕天使。 莉莉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绝不能让路西法发现莉琳的特别之处。混沌之子没有先例，她要做的只是掩盖她身上的气息，不要引起路西法的注意。 莉琳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一边胡乱的叫着，一边伸出肉球似的小手抓莉莉丝的头发。如果不是封印了这几十年，她应该已经学会说话了。 莉莉丝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让她出生，而是等待她已经发育出较强健的体魄。 莉琳抓了一会儿见母亲没有理会自己，不满的啊啊叫着，露出一口森然的小白牙。 莉莉丝沉默了许久，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低下头，将魔女之吻烙印在了莉琳的左眼睑上。 魔女之吻能够缔结强大的契约，也只有这个能够封印住混沌之子的气息。 莉琳因疼痛而开始啼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抓莉莉丝的脸颊，小小的身体不停的挣扎。 那一声声几乎岔气的哭泣让莉莉丝心疼不已，但直到契约缔结完成，莉琳昏睡过去，莉莉丝也没有一丝动摇。 “露姬。”莉莉丝神情阴郁的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魔女。 “属下绝不会透露一丝的消息。”露姬连忙表达忠心，当场与莉莉丝定下保密的契约。 夜之魔女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但她也知道并不是每个魔女在面对这么巨大的诱惑时都能有露姬的忠心。莉琳被封印气息后身体更加接近人类，而人类是无法适应地狱的环境的——莉琳必须被送到地面抚养。 莉莉丝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着急让莉琳出生。 恶魔们虽然不惧阳光能够在地面肆虐，将那当作狩猎场，但真让他们在那长时间生活是相当困难的。好比人类可以几个夜晚不入睡，却终究改变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性。所以，让一位值得信任的恶魔在地面长时间照顾莉琳是相当不切实际的。虽然，她可以安排多位魔女轮流去照看莉琳的起居，但也必须要有一个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一直在旁监督。之前，她倒确实需要烦恼一下，而现在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转化该隐本身就是为了破坏人类在地面的发展，他将会是地狱安排在地面的棋子。加之，他已将灵魂出卖给了她，莉莉丝完全不用担心他会背叛自己。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她无法经常见莉琳了。 但这比起莉琳的安全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夜之魔女家殿下的出生并没在地狱造成什么轰动，听说因为继承了魔女大人转变前的人类资质而被紧急送往了地面。众恶魔遗憾之余也只当饭前酒后的谈资，一段时间后便风平浪静。倒是路西法那边送来了不少的贺礼，激起了不少恶魔的八卦之魂，纷纷猜测这位殿下是否与魔王大人有关。 真正知道莉琳血统的除了莉莉丝和加百列大概就只剩下萨麦尔，路西法或许有猜测却也无法确定。 该隐刚成为恶魔便被交付了重大的任务，心中也是十分得意。他犯下重罪又遭受了巨大的磨难，心中还有无法放下的妄念，如今倒是一心一意的忠于莉莉丝，希望能够得到回报。 加百列得到该隐在伊甸之东建立城市的消息时，也正好得到了夏娃再次怀孕的消息。驻扎在地面的天使们近日十分烦躁，一边需要应对突然频繁骚扰人类居住地的恶魔，另一边又要想办消灭该隐这个异端。 最后还是卡麦尔与副官商量后下了命令，全力守卫人类的安全，暂时无视该隐。 天使们的策略向来缺乏侵略性。 加百列明白事已至此，从今往后只能静观其变任其发展。天使与恶魔似乎又一次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天国与地狱将以人类作为棋子在不久后的将来再一次分个胜负。 自从失去了两位哥哥，阿万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曾经青春靓丽的单纯少女一去不复返。亚当和夏娃作为父母当然也十分心痛，但新的生命给予了他们莫大的安慰。 阿万尽心尽责的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帮助自己的父亲。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渴望——她想要再见一见哥哥该隐。她开始的时候是全然对亚伯死亡的悲痛，但紧接着，当知道该隐所承受的惩罚时，她便开始为哥哥担忧。 她对亚伯有着深刻的兄妹之情，同样的，她也深爱着该隐。假若没有发生这些事，她可能已经成为了该隐的妻子了。所以，无论是谁遭受苦难，她都会伤心不已。亚伯的死亡已无法改变，她不能接受再失去该隐。 阿万开始为哥哥寻找理由：他受了恶魔的蛊惑，那并不是他的本意。该隐确实有过错，但一想到他需要用死亡来偿还，阿万便感觉到锥心的伤痛。 她不能说已经原谅了该隐，但想见他的心情无法抑制。她想问问他为何要伤害亚伯，想问一问他是否已经后悔，还想告诉他，若是他能够忏悔，自己愿意帮助他一起请求亚伯哥哥的原谅。 只是现在，父亲和母亲还需要着她。她只能一边掩盖着对生死未卜的该隐的担忧，一边尽力帮助家庭。 夏娃的产期将近，无论是人类还是天使，甚至是恶魔们都突然的忙碌了起来。 阿万在之前是最小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经历生育，自然紧张万分。她知道由于人类曾经犯下的罪而使得女性在生育过程中需要遭受巨大的痛苦，虽然有天使在旁边帮助，她还是止不住为母亲感到担忧。 加百列帮助接生过三位人类，这是第四个。只不过生产的血液属于污秽，他是无法直接接触夏娃的。在这之中，他的作用更多的是保护夏娃和指导亚当。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令人欣喜的，加百列作为司职孕育的天使本应该更能体会其中的喜悦。然而，每一次人类的出生都不可避免的让他想起了当初差点死于自己手中的混沌之子。 比起罪孽深重，加百列觉得自己大概不会输给任何人吧。 第48章 莉琳 “莉琳殿下，您在哪里？莉琳殿下！”宫殿里到处回荡着侍女们焦急的呼喊，而他们所寻找的主角正躲在仓储室的角落里捂着嘴偷笑。 莉琳还是两岁孩童的模样，穿着一身红色的蕾丝连衣裙，微卷的亚麻色长发扎成可爱的双马尾，左眼被纹着银色炫纹的黑色眼罩覆盖，只有琥珀色的右瞳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夺目。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殿下。”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莉琳上方传来。 莉琳懊恼的抬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禁丧气的道：“噢，利维坦，你怎么来了。” 利维坦弯腰将她抱起，微笑着道：“殿下见到我不开心么？这种态度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莉琳由着她抱住自己，一边玩着她蓝色的长发一边略有些聊赖的道，“并不是的利维坦。” 利维坦看到仍旧闷闷不乐的小殿下心中不禁觉得好笑，“看样子殿下现在心情不好，那我还是告诉莉莉丝大人您没心情见她好了。” 在听到母亲名字时，莉琳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母亲大人来了？” “是的，殿下。”利维坦的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莉琳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掩饰不下去，一边拍着利维坦的肩膀一边开心的喊道，“快，利维坦，快带我去见她。” 利维坦打从心底喜爱着莉琳，不仅是她，所有魔女对这位人类殿下都很有亲近感，好像这位小殿下有着让她们难以抗拒的魔力。即便她现在只是人类，但只要等她成长到有足够强健的体魄来承受转化，她一定能成为一代伟大的魔女。 该隐忐忑的等候在一旁，为自己一时的疏忽感到深切的后悔。照顾莉琳他不可谓不用心，但近日随着夏娃产期的临近，他的计划也即将启动。忙碌和激动让他心绪难宁，对于莉琳的行踪也就不如之前那样了如指掌。 “不要紧张，该隐。”莉莉丝如同女王一般靠坐在金色的王座之上，她的神情与姿态都十分慵懒，似是安慰般的对着该隐道，“你在做我交代给你的正事，小孩子贪玩，你总不能一心扑在这个上面。” 该隐精神紧绷，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仍然不停的谢罪。 “妈妈！”莉琳被利维坦一抱进来就挣扎着从她怀中跳下，迈着小短腿往莉莉丝那里跑。 夜之魔女原本显得无聊的神情终于振奋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那是发自真心的，充满温暖的微笑。 “莉琳。”莉莉丝不再靠在扶手上，而是微微下倾了身体，对着莉琳伸手道，“不要着急，过来妈妈这边。” 莉琳的小红鞋在地面上踩出“哒哒哒”的声音，眼看着就要到莉莉丝面前，却因焦急而绊了自己一下。魔女大人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摔跤，伸手将莉琳捞进了怀里。 “不是说让你慢慢过来吗？”莉莉丝极为宠溺莉琳，她照料女儿的所有经验几乎都来自于加百列。而比起水天使照顾她的细心教导，对于莉琳，魔女更倾向于溺爱。不知是否是出于补偿心理，她从不拒绝女儿的任何要求。 “妈妈！”莉琳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刚才的意外受到惊吓，欢喜的抱住了莉莉丝的脖子，软糯娇腻的喊她，“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来看莉琳！” 如同所有孩子见到父母的欣喜，莉琳开心的搂着自己的母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妈妈，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最后，当莉琳眼泪汪汪的看着莉莉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利维坦很不失时宜的笑出了声。 莉莉丝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转而又充满慈爱的看向莉琳。 “妈妈当然想你，莉琳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管多忙都记着莉琳的。” 母亲的话语并没有让孩子更开心一些。莉琳好似突然受了委屈一般，扁着嘴就差哭出来了，“莉琳想妈妈，妈妈也想莉琳，那为什么妈妈总是不来看我？” 莉莉丝心疼的抱着她亲吻，温柔的安慰。“因为妈妈想以后和莉琳一直在一起，所以现在只能暂时分开一些时间。莉琳乖，妈妈以后一定经常来看你。” 莉琳有着不输于当初莉莉丝的聪慧，不论是语言还是常识的学习都十分迅速。而相较于思想，她的身体发育几乎停止。在本该一天一个样的幼童时期，莉琳这大半年的时间基本没有一点儿变化。 母女俩又絮絮叨叨的交流了好一会儿感情，将在场的利维坦和该隐视若无物。该隐识相的进入眼观鼻状态，利维坦则终于忍不住开始走神。 对于莉琳她有过不少的猜想。一个主流的言论是当初夜之魔女与水天使大战，圣灵遭受创伤而分裂出一块碎片，魔女赋予血肉使其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这也是官方默认的版本。至于魔女大人为何不将它吸收而是心血来潮要养个孩子，虽然有不少猜测，但究其原因也真的是只有上帝知道了。 说实话，利维坦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莉琳的血肉几乎完全继承莉莉丝，这点确实没有错，但她身上还存在许多让利维坦觉得奇怪的地方。 莉琳为什么继承的是人类的身体？她的眼疾又为何无法治愈？为何眼罩上的魔法纹路明明是守护魔法但她却能感觉到魔女之吻的气息？而最重要的一点，或许是只有她这只由上帝创造的魔物才能感觉到的，极其稀薄的混沌之气。 利维坦有一个相当大胆的猜测。 莉琳根本不是莉莉丝圣灵的一部分，而是由夜之魔女与水天使的圣灵结合产生的混沌之子。这也解释了为何她只能作为人类生活在地面，因为魔女将她封印了起来。 利维坦当初陷入沉睡的主要原因就是不堪其扰一些魔物对她身上混沌之气的觊觎。她身上的气息本来就十分微弱，经过多年沉睡与地狱之火的洗礼后，基本已经消失殆尽。而莉琳若真是混沌之子，那在魔物的眼里，她无疑是块毫无反抗之力的肥肉——就算她的母亲是夜之魔女也一样。 当然，幸运的是，知道混沌之子这种东西的人少之又少，加上莉莉丝掩盖了她的气息，所以，莉琳暂时是安全的。 利维坦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至于魔女如何让水天使心甘情愿的交出圣灵，如何能让黑暗与光明结合，又是如何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就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对于混沌之子她并没有兴趣，就算吃了她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又怎样呢？利维坦更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力量这种东西在足够保证自己安全舒适的生活后再增加就只会变成负担。 不过让她感兴趣的是，神使大人对莉琳会是什么态度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简直就像是毒品一样诱惑着她。她的心开始瘙痒难耐，一瞬间各种计划在脑中炸开，有一些切实可行得让她蠢蠢欲动急不可耐。 正经的水天使，天国的象征，当她在看到自己的私生女时会是什么表情？而当知道这个私生女是扰乱世间秩序的混沌之子时，他又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捍卫天国的威严吗？还是会私心保护莉琳？ 噢，他一定会非常非常苦恼，痛苦挣扎，犹豫彷徨。他会堕落吗？会坚持自己的信仰吗？ 利维坦激动得几乎要颤抖起来了，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一定要让神使大人见一见莉琳，用自己的圣灵发誓。 表面上十分冷静的利维坦，事实上花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而莉莉丝与李琳的母女时间也终于因孩子的睡意而结束。 莉琳被抱下去后，魔女大人稍微有心情听一听该隐的工作进展了。 由于恶魔们的帮助，该隐的城市建立得非常顺利，加上天使们刻意收缩范围，伊甸之东几乎完全落入了他们的掌控。该隐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而他马上就将获得回报。 “夏娃的产期就在三天以后，你的弟弟即将出生。”莉莉丝看着该隐，意味深长的道，“你的父母已经获得了上帝的补偿，而你，做好从恶魔这里拿取自己报酬的准备了么？” 该隐死死攥紧双拳，想要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但声音中的颤抖仍旧出卖了他，“是的，莉莉丝大人。” 利维坦在旁听完整个计划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奇怪，被所谓的爱左右着命运。就像她在生命中的至高追求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目前为止所见的这些人类好像都在被爱束缚，不断的犯下罪孽。 她想，大概爱亦是欲望。与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没有欲望的天使们，真的能够明白自己所一直宣扬的爱么？ 第49章 恶戏 阿万在看到血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像失重般毫无抵抗的跌向地面。她回忆起了不好的事，那件事充满了悲痛与恐惧。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该隐杀死亚伯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双纤长的手扶住了她，在丝质的手套下，传来了略显冰冷却让人觉得温柔的温度。 加百列银蓝的双眸在镜片后显得有些模糊，他削瘦的脸庞虽然只有淡漠的神情却莫名的充满了慈悲。阿万一直不敢直视神使的面容，此时正离她极近，他的身上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这种像是生命本源的温度使得阿万几乎要沉醉其中。 “阿万，”直到神使开口，人类少女才回过神来。“你先去休息吧。” 夏娃和亚当都不是第一次迎接生命，两人显得相当从容。反而是他们的长女差点因鲜血昏迷，水天使还要分出心神去照料她。 阿万颓然的坐在屋外，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还在持续刺激着她的神经。水天使给的短暂安宁再一次消失，她颤抖的抱住自己，将呜咽藏在口中。 她将会有一位兄弟再次诞生。可是啊，她的兄长，爱她的两位兄长一位蒙受了父神的召唤，另一位则堕向了地狱。一直被她刻意压抑的悲伤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淹没了她，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哭泣也无法呼吸。 美丽的少女咬住自己的唇，直到屋中传出一声嘹亮的啼哭，她才终于放肆的哭出了声音。 加百列首先打开了房门。即便是从产房出来，水天使仍然显得高洁而美丽。他微微侧过了脸，在看到靠在门角哭泣的少女时，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孩子，”他的手抚过阿万的发顶，声音慈爱，“你拥有坚韧而美丽的心灵，请不要哭泣，不要让那美好蒙上尘埃。父神将护佑你，一切邪恶与罪孽都无法伤害你。愿你有光明的前程与挚爱的人，阿门。” 阿万终于停止了哭泣，抬头目含泪水的望向了为自己施加福音的天使。“神使大人，”她的神情庄重而恭敬，衷心道谢，“感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加百列收回手，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大人，”阿万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阿万有一个请求。” 水天使收敛了神情，无声叹息。 “你说吧，孩子。” 阿万轻微的颤抖着匍匐下身，“尊贵的神使大人，阿万，想知道该隐哥哥的情况……请您原谅我，我实在无法忽略心中的担忧。” 该隐这大半年来在伊甸之东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人类一直被天使保护着，他们并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当然也没有天使会告诉他们，该隐，这位人类的长子已经堕落为恶魔。 加百列垂下眼看着少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痛楚。 “人类该隐已经逝去，阿万，好好照料你的父母。”他说完便像是逃避般消失在了少女的面前。而阿万，她埋下的脸已经充满了泪水。 人类，人类，人类。 加百列又将自己关入了忏悔室。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该隐堕落这个残酷的消息告诉阿万，却也无法说谎。含糊的言辞让他觉得羞愧难当。看到阿万，虽然几乎没有相像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莉莉丝。 似乎只要哪怕有一点相同的地方，莉莉丝就会在他的脑中，在他的心中，在他的骨血与圣灵中冒出。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精神，占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无所遁形。 尤其是再一次见到她，拥抱到了她真实的身体，体会到了久别的体温后，他长久停止的心脏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同时，也带出了可怕的骚动。 他是神使，是天国的象征。而如今，他却被一位背叛天使的魔女左右着心情。 纵使他如何不愿承认莉莉丝的罪行，赤裸裸的对立还是让他在一次次纵容魔女后，遭受着信仰之心的谴责。 水天使不知自己在这种挣扎中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在神使忏悔着自己的罪行时，伊甸之东的恶魔已经兵分多路向人类的驻地进发。 魔女大人没有参与到这次行动。从感情上而言，莉莉丝是极度不愿意让加百列看到自己残害他的同胞们。她自欺欺人的不想在艾尔面前展现自己残暴的一面。另一方面，许久没有动静的魔王殿下很不会看时机的邀请了魔女大人参加一个秘密会议。 而利维坦，这位极能把握机会的恶魔是绝不可能放过此次机会的。她以令人诧异的热忱主动要求参与这次行动。 为了保证成功，莉莉丝不但同意了她的参与，还让露姬率领了一队恶魔进行牵制。只不过，在利维坦心满意足领到任务的同时也收获了魔女大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然而，利维坦作为一只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当作人生最高目标的恶魔，并不会仅仅因为一个眼神退缩。在指挥副官继续带队后，上古恶魔利维坦小姐又潜回了己方兵力空虚的城堡，将从未去过外面的莉琳殿下半哄半骗的绑出了伊甸之东。 卡麦尔发现恶魔们这次大规模进攻时，战线已经全面爆发。人类被迅速安排去了由众天使历时多年铸造的保护圈中，并且由安士白带领一小队的天使贴身保护。加百列守护在保护圈外，其余天使则全部投入到了与恶魔的正面交锋中。 加百列隐隐已经察觉到了恶魔们的目的，既觉得荒唐也觉得悲凉。 恶魔远远多于天使，想要彻底阻挡住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恶魔想要速战速决也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坚持到天国的救援，人类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加百列在前线作用本或许可以更大，但在揣测到恶魔的最终目的后，他便知道自己必须时刻守护在人类身边。。 两位君主级的恶魔与好几位大恶魔的参战让战局陷入了一边倒的局势，卡麦尔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进攻，反而被露姬率领的恶魔牵制住无法顺利回防。 利维坦赶上该隐的时候，差点把这位后来的吸血鬼始祖吓死。天真烂漫的莉琳殿下被有着天使面孔的魔女小姐抱在怀里，懵懂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天呐，利维坦，你到底在做什么！”该隐对于这位曾经诱惑自己堕落的魔女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虽然也已经说不上是恨，但不顺眼是肯定的了。 而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利维坦毫无紧张感的耸了耸肩，“我带殿下出来见见世面，” 该隐成为恶魔后第一次感觉到喘不过气来，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向莉莉丝大人请示过了么？” “哈哈，”魔女小姐从容的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该隐晕厥过去，“怎么可能。” “……”该隐愤怒的盯着她。利维坦连一句谎言都懒得编，做好将他拉下水的准备。他虽然担心殿下的安全，却也不可能为此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对方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放轻松啦，殿下不会出事的。” “利维坦，利维坦，”莉琳并不十分明白现在的状况，只知道利维坦说要带她到外面玩。她确实对城堡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尤其是那些天使啊人类啊。“你说的漂亮天使在哪里啊。” 利维坦是避开战场追上该隐的，毕竟带一个孩子亲眼目睹血腥还不在她的恶趣味之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利维坦！”该隐觉得自己快炸了，这位魔女的想法他一直看不懂。 利维坦笑得意味深长，声音轻巧而撩人，“噢，亲爱的该隐，你马上就知道我这是在为你好了，难道你有把握对付神使大人么！”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魔女大人说已经安排好了内应，你并不需要多此一举，请你立即将殿下送回去。” “利维坦，利维坦，莉琳还没看到天使呢，莉琳不要回去。”殿下拉着魔女小姐的袖子，纯真的眼神，却说出让该隐心神俱裂的话语。 “当然不会回去了殿下，让利维坦带您去见一见传说中的天使吧。”唯一一位有能力阻止拥有君主级别力量的利维坦的露姬此时还在牵制卡麦尔，该隐绝望的看着对方消失在眼前，只能下令让恶魔们加快前进速度。 众恶魔在心底为这位才从人类转化而来不久的长官默哀。 来的是利维坦而不是莉莉丝让加百列觉得有些诧异。他远远的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位上古雌兽的气息，而在那之外，另外一个微弱的，略带熟悉的气息则让他感到迷惑。 那个气息像是一个幼年期的人类，但如今仅有的几个人类都在他身后的守护魔法阵中。 世间怎么可能再出现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人类呢？ 第50章 心之魔 加百列颀长的身姿孤零零的站在魔法阵之前，蓝白的制服与手里的佩剑让他看起来凛然肃杀。 利维坦从远处而来，缓缓降落在了加百列的面前。 水天使看到这位魔女小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那一头亚麻色的长发。 “神使大人，您好。”利维坦微微弯了弯腰，笑容灿烂的与加百列打招呼。 加百列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并不说话，这位来自上古的魔女让他十分忌惮。 “利维坦，利维坦，”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利维坦肩头的孩子突然开了口，她一边转过头一边问道，“天使在哪里？” 然后，加百列看到了让他永生难以忘怀的容貌。 莉莉丝！ 如果说，已经蜕变的魔女大人是水天使无法摆脱的心魔，那么曾经的莉莉丝，那个拥有亚麻色长发和琥珀般双瞳的人类少女就是他心中最不可触及的柔软。 加百列平静的表情已经出现了裂纹。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利维坦怀里的孩子，脑子一片空白。 混沌之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刻意去遗忘这个孩子。她的存在注定只有难堪与尴尬，天国绝不会放任她生存下来。而他，必须对这件事负上全部的责任。可是自从那次对一个连意识都还没有的生命产生杀心之后，他就没有一刻不是处于后悔之中。 与伤害莉莉丝后因心底的私情而产生的后悔不同，对于这个孩子产生的杀念，几乎动摇了他的信仰，污浊了他的圣灵。 无论混沌之子被誉为怎样邪恶的存在，刚刚产生且没有任何意识的她当初根本无法伤害任何人。而他，本该是守护生命的天使，却毫不犹豫的想要抹杀掉这个生命——尤其她的一部分还来自于他本身。 他到底与那些堕落的恶魔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当初的灵体变成鲜活的生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裸的揭露了他对天国以及混沌之子的罪行。 加百列的反应明确告诉了利维坦一个讯息：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这个消息对魔女小姐来说无疑美妙绝伦，她轻轻的放下莉琳对她道，“殿下，那位神使就是天国最美丽的天使，你可以去和他说说话。” 加百列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的圣灵狂躁的鼓动着，原本纯净的灵体中渗出了一缕暗灰的色泽。 莉琳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加百列，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妈妈，利维坦还有露姬，她都很喜欢。 这位天使也一样。 他有一对看起来非常温暖的纯白羽翼，有像是能够折射阳光的银蓝长发，有一双泉水般清澈的眼睛，还有与妈妈一样，让她觉得亲近的味道。 虽然这位天使现在看起来不太好，但这也完全无法阻挡莉琳殿下的喜爱。小殿下带了一丝羞怯的望向利维坦，在接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大着胆子对那位天使开口道，“你好吗，天使小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利维坦在内心狂笑。加百列比起男性看起来更像女性，但天使是没有性别的，不知被称为小姐的加百列大人是什么感受。 加百列听到了莉琳的声音，就连她的语气都有些像刚出生时的莉莉丝——天真的、害羞的、纯洁的莉莉丝。 他无法不去注意这个孩子。她是那么漂亮，微微蜷曲的柔顺长发，水润纯净的琥珀瞳仁，白皙娇嫩的柔软肌肤这些毫无疑问都是曾经由上帝创造出来的美貌。莉莉丝小时候一定就是这个模样，既有惹人怜爱的羞怯表情，也有充满热情的眼神。 利维坦看到一直紧绷着的水天使表情突然柔软了下来，但是他周身的不安气息却更加浓重了。 这位正直的天使一定对一个孩子下不了手，可那似乎已经开始暴走的圣灵让魔女小姐有些不安。加百列的反应已经脱离她的掌控，惊慌失措的挣扎跑哪里去了？ “莉莉丝。”水天使神情温柔的对着不远处的莉琳轻轻的道，“莉莉丝，过来这边。” 利维坦因惊愕张开了嘴，这大概是她最无法掌握的恶作剧了。水天使似乎已经完全失控，他的目光有多温柔，从身体溢出的圣灵就有多暴躁，利维坦简直无法想象那是号称天界最温和天使的圣灵。 莉琳突然听到了妈妈的名字，不禁好奇的望着天使。“天使小姐，你认识莉琳的妈妈吗？” 利维坦知道，自己如果还不想死的话，现在最好快点带着殿下离开。可问题在于，神使圣灵暴走的威压已经让她动弹不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神使大人笑了起来，魔女小姐表示自己从来没看到过有谁可以笑得如此软化人心。他弯下腰对着莉琳伸出双手，语气轻柔的道，“我当然认识莉莉丝了，过来这边，孩子。” 天呐，水天使疯了。 这是利维坦脑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能把神使大人逼疯这点沾沾自喜，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带回殿下一定会死得很惨。 莉琳觉得天使小姐笑得真好看，她在叫自己过去，自己好像就应该过去的。 利维坦眼睁睁的看着小殿下向加百列走去，只觉得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莉琳人小腿短走得并不快，加百列耐心十足的等待着她，眼神晶亮，温暖的神情中有一种狂热的欣喜。 “殿下！”利维坦费尽全部的魔力去抵挡，终于发出了一声喊叫。 莉琳并没有回头，反而提起裙角向加百列跑去，她小小的身影像一只欢快的蝴蝶扑进了天使的怀里。 “天使小姐……”她用肉呼呼的小手去拉水天使顺直的长发，软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的脸颊泛起了微红。 “叫艾尔，”水天使将她抱起来，目光专注而柔和，“莉莉丝，叫我艾尔。” 莉琳很想说莉莉丝是妈妈的名字，自己叫莉琳，却在天使小姐爱怜的目光中，顺从的喊了她。“艾，艾尔……” 加百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单薄的唇浅浅的亲了一下莉琳的脸颊。“乖孩子。” 小殿下虽然经常与母亲有亲密的行为，可是面对这位天使小姐的亲昵，她还是害羞的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玩起了对方发梢。 利维坦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这样丧心病狂的画面，水天使的脑子肯定出了大问题，而殿下绝对已经被美色所迷将她完全遗忘了。 “我要带莉莉丝回去。”加百列单手抱着莉琳，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话却是对着利维坦说的。 魔女小姐欲哭无泪。她从没想过加百列会有这个念头，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混沌之子生活在天国是多么扯淡的一件事。噢，她忘了，水天使现在大概真的没有什么脑子了。毕竟，他一直叫莉琳殿下莉莉丝。 她从没见过人类时期的魔女大人是什么样子，单纯从相貌来说，殿下确实十分像夜之魔女。利维坦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开脱一下，准确来说，逼疯神使的该是她们魔女大人才对啊。 这位水天使肯定一直生活在后悔中，不管是莉莉丝的堕落还是混沌之子的出生都让他无法接受。所以才会在莉琳出现在他面前，圣灵失去控制的时候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逃避方法——混沌之子是未堕落的莉莉丝。 水天使你一定是个天才对不对！ “你回去告诉路西法，不要再打人类的主意。” 利维坦感觉到加百列冰凉的目光轻轻扫过自己，然后身上一松，终于可以活动手脚了。 “尊敬的神使大人，”魔女小姐当然很想回去，脑子坏掉的水天使非常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但如果两手空空丢了殿下的话，她就必死无疑了，“利维坦十分感谢您能如此喜爱我们的莉琳殿下，可您实在不能将她带回去，毕竟，她的母亲，真正的莉莉丝大人，还在等她回去。” 水天使的神情闪过一丝迷茫，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沉下了目光。“夜之魔女无法好好的教导她，我要带她回天国。” 利维坦可真不要看他那副“噫，魔女这种邪恶的生物怎么会好好教育孩子”的模样，她很想说，她们魔女的头头可不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吗？ 莉琳已经被天使小姐温柔的抚慰和安宁的气息熏得昏昏欲睡，但仍旧敏锐的听到了自己母亲的称号，“妈妈？妈妈在哪里。” 迷迷糊糊的小殿下突然想自己的妈妈了，她睡眼惺忪的伸出手，胡乱的摸着自己的周遭，用带着哭音的声音叫着，“妈妈，妈妈在哪里？” 加百列似乎是没想到莉琳没有被自己安抚得睡去，有些失措的轻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 利维坦这时才发现，这位天使有多想带回莉琳，甚至不惜使出诱拐的手段，对她用了沉睡咒。 “上帝保佑！”在察觉到远处汹汹而来的莉莉丝时，魔女小姐多年以后再次向自己的创造者发出了祈祷——用哭丧的脸。 第51章 萨麦尔 魔王殿下的秘密会议被开成了一场饕餮盛宴，各类奢侈品充斥其中，参会的恶魔们穿梭于美酒美食还有美人之中，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呈现出一种糜烂的氛围。 莉莉丝实在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些，自利维坦那个从来不务正业的魔女主动要求接下工作开始，她的心就出于一种不安宁的状态。她原本猜想的是那只烦人的雌兽对艾尔感兴趣，如果只是这样，为了计划的成功莉莉丝是愿意忍受一些醋意的。 “噢，看来我们的魔女大人十分心不在焉。”魔王大人端着一只紫水晶高脚杯，带着他一贯的优雅浮夸出场。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宴会有多无聊了？”莉莉丝对着路西法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点让魔王大人无数次反省自己培养了这样一位合作伙伴是不是很失败。 路西法装模作样的撩起了自己灿金的刘海，用像是唱歌剧般的语调回答道，“莉莉丝，你可真叫我失望，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学会享乐，还有，这并不是什么宴会，而是秘密会议。” 莉莉丝像是受不了般的偏开脸，“有一些东西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譬如魔王的令人作呕；不过有一些事情确实会因光阴而变深刻，譬如魔王的越来越令人作呕。” 面对魔女的针锋相对，魔王大人只僵了一下嘴角，下一刻就又露出了完美的弧度，“噢，莉莉丝，我知道你现在很烦，所以，并不怪罪你的无理。” “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话，难道不应该是立马开完会让我离开以免这个大厅变成废墟么？” “亲爱的，这其中一定有诸多误会，难道你以为我在故意拖延时间吗？”路西法啧啧摇头，故作神秘的将头靠向莉莉丝轻声道，“只不过还有一位主角没有到场，你见到他一定会高兴的……噢，看样子他已经到了。” 莉莉丝顺着路西法的眼神向大厅入口望去，然后，她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萨麦尔。 不可否认，这对夜之魔女来说确实是个大惊喜。虽然她是由父神创造，由艾尔教养的，但不知为何，让她有父亲感觉的一直是萨麦尔。 这位在她最凄惨的时候救了她并且一直不曾要求回报的天使让她觉得亲切又温暖。如果说天使里除了艾尔还有谁能让她喜爱，毫无疑问就是萨麦尔。 多年不见的欣喜让莉莉丝懒得再和路西法愚蠢至极的品味计较，转而朝着萨麦尔走去。 “好吧，莉莉丝。”被独自抛下的魔王大人毫不气馁的自我安慰道，“不用谢。” 萨麦尔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有眼角多了的细纹和更加拉碴胡子让他看起来又增添了几分沧桑。这个背离天国却一直不曾堕落的传奇天使突然出现在了地狱，实在不能不让人深思。 “莉莉丝！”萨麦尔看到了莉莉丝。他灰棕色的瞳仁染上了喜色，面上严肃的表情被温柔与慈爱代替。“真高兴再次见到你。” “萨麦尔，”莉莉丝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轻轻的抱了抱他，“我也是。” 魔女大人无论到哪儿都足够吸引眼球，萨麦尔也身份特殊又是一身与宴会格格不入的麻布衣裳，他俩站在一起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注意。 “看样子这并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莉莉丝察觉到视线，有些不开心的敛下了笑容。 萨麦尔仍旧带着温柔的微笑，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忧郁。“并不着急莉莉丝，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聊。” 参与会议的恶魔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都认识萨麦尔。 “他来这里做什么？”贝利尔是除**天使外最早出生的那一批天使，只不过比起其他同伴，懒散的性格让他并没有什么作为。后来跟随路西法堕落，也十分没有干劲，虽然实力强大却一点儿都不想参与战事，开战期间没有立下分毫战功。有趣的是，路西法反而很欣赏他的做派，一路将他提拔为大恶魔。 “我以为你已经懒得除了睡觉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别西卜一边大快朵颐着手中的食物一边讥讽他。 “谁不想呢。”贝利尔没有形象的倚在桌子旁，很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宰相大人比起我似乎应该更关心这个问题。” 别西卜作为头号功臣如今在堕天使中是当仁不让的二把手，几位君主级恶魔之一，地狱的宰相。当然，与其他几位君主没有差别的是，他也有一个不怎么雅观的绰号，暴食。更甚至，有与他不对盘的恶魔将他比作了苍蝇。 “在进食期间，我可不关心任何问题。” “啊，是吗。”贝利尔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怎么像感兴趣的样子。 在他俩说话期间，原先已经带着萨麦尔离开的莉莉丝突然又折返回来，直接冲出了门口。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浑身的煞气甚至让在场一些魔力较低的恶魔出现了晕眩的症状。 萨麦尔晚了几步也跟着追了出去，最后才是路西法慢悠悠的踱出来。 “天，发生了什么事？”玛门窜过来纳闷的问别西卜，“我从没看到过夜之魔女这种样子。” 别西卜耸了耸肩表示了自己的不知情，没抽空用嘴回答。 莉莉丝原本因见到萨麦尔的喜悦在感受到莉琳被带出伊甸之东的那一刻消失无踪。 她的脑中不可抑制的闪过许多不好的想法。比如那些该死的天使趁他们后方空虚进攻了伊甸之东，将莉琳掳去，又比如，有恶魔发现了莉琳混沌之子的身份溜进城堡带走了她。不过，这些因为焦急而冒出的念头随着她的逐渐冷静而消去，最后，她想到了利维坦。 结合时机与利维坦之前的殷勤，魔女几乎立即笃定了这个想法。在稍稍松了口气之外，魔女的怒火却愈演愈烈。魔界有一些传言事实上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她纵容利维坦确实和她有几分肖像加百列有关。然而，现在这位下属的行径已经超出了她的底线。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放过拿莉琳生命开玩笑的家伙。 莉莉丝在莉琳身上不但加护过许多守卫魔法，而且种下了追踪魔法，利维坦没有大胆到去动这些，这让莉莉丝轻易的找到了莉琳的方位。 利维坦要带莉琳去见加百列。 夜之魔女简直不用想就知道了那个雌兽的目的，另一方面，她也明白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莉琳的身份。 或许利维坦现在唯一应该庆幸的是，她没有对混沌之子动什么歪脑筋。 莉莉丝当然希望加百列能见一见莉琳，不仅如此，她还无数次的幻想过艾尔能像她爱莉琳一样爱着他们的孩子。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见面的好时机，她仍旧记得当初艾尔想要销毁圣灵的毫不犹豫。 莉琳的存在对艾尔来说十分尴尬，就连她也无法确定他在见到莉琳的时候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魔女的速度无与伦比，她毫不吝惜魔力的施展着瞬移的魔法，呼啸过了整个战场。在快要接近目的地时，莉莉丝感受到一股动荡的圣灵风暴。那股气息她是那么熟悉，却也陌生至极。 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是加百列的圣灵，那似乎永远温暖柔和的泉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该隐率领的军队因这股圣灵强大的威压而被阻挡在外，见到莉莉丝的时候不禁大喜过望。魔女却连个眼神都没甩给他，自顾的走了。 “利维坦！” 利维坦听到魔女的声音时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在见到她阴沉的面容后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回去再和你算账。”莉莉丝看也没看利维坦一眼，径直走向了加百列。 然而，一个冰刃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直直的射入她脚下的土地，阻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夜之魔女，请你止步。”加百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他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莉莉丝，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如果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别怪我不客气。” 莉莉丝猩红的瞳仁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火，她转过身狠狠的盯着利维坦，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艾尔绝不可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更不会叫她夜之魔女。 利维坦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嗫嗫嚅嚅的道，“神使大人他……他以为莉琳殿下是您。” “你说什么？”莉莉丝的声音沉了下去，危险的口吻几乎让利维坦承受不住。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神使大人他，他好像疯了……他以为莉琳殿下就是您，要带她回天界。”魔女小姐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一边还在考虑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艾尔一直表现得都十分平和冷静，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精神状态已经如此脆弱不堪。他将莉琳错认为是她，简直像是一边在控诉她的罪行一边用刀子戳在她的心口上。 她疼得难耐，却还必须沉着的应对现在的情况。 第52章 加百列 加百列在见到那位红发灼眼的魔女时，陷入了没来由的恐慌。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警惕的看着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会因这位魔女失去莉莉丝。 混乱的圣灵让加百列无法过多的思考，只能够做出本能的反应——守卫天国与人类，还有，保护莉莉丝。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她了。他不想在每次回忆起莉莉丝的时候只有后悔与痛苦，不想再忍受十年，百年，甚至更长久的分别。 他或许从开始就不应该放莉莉丝离开。他说服自己给她自由，纵容她与天国对抗的行为，放任她不断堕落。莉莉丝在离他越来越远，而自己也只能不断的拒绝她。 他不想要这样。他们明明原本可以很幸福。现在一定是父神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绝不会再将莉莉丝交出去。 “艾尔，你不会那样对我的。”他看到魔女在对自己微笑，那笑容里有他熟悉的味道，“莉琳她不能在天国生活，你把她还给我。” 他绝对不会再让莉莉丝离开自己。 利维坦目瞪口呆的看着加百列周遭暴动的圣灵在他身后凝聚成了缥缈的巨大实体，那是水天使的面容，神圣而威严。原本在他毫无针对性的威压下就已经支撑不住的利维坦，此时口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这就是半神拥有的力量。 她闭上眼无法再直视那张平静却会灼烧灵魂的面容，心底暗暗叫苦，真是万万想不到，这次恶作剧可能会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莉莉丝没有退缩，反而再次迈开了步伐向加百列走去。 “妈妈，妈妈……”莉琳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此时加百列已经无法再安抚她，在感受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后，这位小殿下终于爆发了。 她一边在加百列怀里挣扎着嚎啕大哭，一边不停的喊着自己的母亲，“妈妈，我要妈妈。” “莉莉丝，莉莉丝，”加百列从没应对过孩子，加上安抚的魔法对她没有一点用处，水天使几乎束手无策，“不要哭，莉莉丝，艾尔在这里。” “呜呜呜呜，我，我要妈妈……”殿下没有卖水天使一点面子。 “莉琳，莉琳。”莉莉丝一边拍手一边喊女儿的名字，“妈妈在这里。” 利维坦虽然闭着眼，却还是差点笑出了声。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突然逗起了孩子真是太欢乐，她感觉自己交代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妈妈？”莉琳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连忙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妈妈！呜呜呜呜，妈妈，莉琳在这里，妈妈！” 加百列差点没抱住她。怀里的孩子整个身体都向魔女的方向倾去，两只肉呼呼的小短臂张着就要往外扑。 “莉莉丝。”他连忙将人抱了回来，不让她看夜之魔女。“莉莉丝乖，不要去那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魔女的面前竖起了一道冰墙。 莉莉丝此时并不轻松，半神级的威压让她步履维艰。莉琳还在哭，推拒着天使，想要回到母亲身边。 “加百列，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顾虑她的意愿吗？”莉莉丝终于是急了，她从来没舍得让女儿哭成这样过。 这句话直直戳进了加百列的痛处。一瞬间，他背后光辉的面容片片龟裂，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那里充满了灰色的灵质，像是一双死去的瞳眸。 他多想真的能够完全不顾莉莉丝的想法，让她留下来。他曾经诸多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被强制性压抑的意志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住嘴！” 一位魔女又能明白什么？明白什么是体谅他人的心情么？还是说，明白什么是爱？ 当初就是因为他没有劝阻莉莉丝，没有尽到一个养育者该有的责任，才导致她受了路西法的诱惑。莉莉丝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圣灵的风暴开始形成了漩涡，不远处的树林整齐的向一边倒去，就加百列他身后守护人类的魔法阵都开始摇摇欲坠。 利维坦趁着一瞬间的空隙转身就跑，大量守护和加速的魔法不要命似的用了出来。她不敢飞，只能贴着地面奔跑。没头没脑的逃命期间，就连感觉到有天使与自己擦身而过都不敢回头看。 水天使太可怕了，调戏实在需谨慎。 该隐被困在圣灵风暴外很久，他让队伍里的恶魔绕行了整整一圈都没有找到突破口。像利维坦这样君主级的恶魔在里面都十分勉强，更何况他们这种大恶魔，进去简直是送死。 莉莉丝大人进去后也一直没有消息，令他担忧的是，刚才还进去了一位天使。 “噢，该隐，第一次发现看见你的脸竟然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利维坦直到遇到该隐，才终于放慢了速度。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真是父神保佑。” 该隐好不容易看到有活着的生物出来，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问道，“利维坦，里面怎么样了？阿万呢？殿下和莉莉丝大人呢？” 利维坦忙着喘气，直把该隐逼得满脸通红才断断续续的道，“别想了，里面根本进不去，神使要炸了，我估计都得完。” 该隐被这个不靠谱魔女事不关己的语气气得牙痒痒。“什么叫神使要炸了？他不是守护着人类么？殿下怎么没和你一块出来？” 利维坦觉得自己都不知从何开始解释比较好，说起来造成这个结果的是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说为妙，“反正，里面现在乱得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人类的位置，不过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 魔女小姐的话音刚落远处天边就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号角声。那是天使军团的进攻号角，天国的援军到了。 “该死！”该隐的脸色差到极致。他狠狠瞪了利维坦一眼，急促的道，“带我去阿万那里，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走。” 利维坦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才死里逃生就又要回去送死了。 萨麦尔一直眉头紧皱，当他赶到现场时，加百列已被隐藏在了大量雾化的圣灵中。由他为中心形成的漩涡将人类的守护阵击碎，此时只能依靠那一队天使苦苦支撑着保护人类。 另一边的莉莉丝则在想方设法的进入风暴中心，那之中还断断续续的传来孩子的哭声。 萨麦尔连忙施展出防护魔法上前帮她分担压力。“莉莉丝，不要硬闯。” 莉莉丝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放弃，“莉琳还在里面，艾尔他出问题了。”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是在萨麦尔的预料之中的。从加百列成为神使开始，他原本就脆弱的圣灵不停的被迫接受父神的洗礼。圣灵的质量在不停的增加，然而那并不是加百列自主的行为。神应该拥有理性的思维却不该具有任何情绪，庞大的力量掺入感情只会走向毁灭。 谁都知道，加百列是一位性情平和的天使，甚至被不熟悉的天使们一度怀疑是否有脾气。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位神使，他无疑是最适合的候选。 然而此刻，天国的水天使失控了。 他埋葬在被无限扩大的私欲里，就像在嘲讽他过往冠冕堂皇的言辞一般，他的口中反复念着莉莉丝的名字。 萨麦尔早该知道，在艾尔救莉莉丝的时候就已应该猜到，他的崩坏一定会是因为她。 他这位平淡如水的兄弟或许有着世上最理智的思维，却也一定，拥有最强烈的感情。 如同自己因人类失去信仰一样，他也必会因莉莉丝迎来末日。 “莉莉丝，莉莉丝，”加百列的怀抱已经是这片空间唯一平静的地方。“不要哭了，莉莉丝……” 莉琳抽泣着泪眼朦胧的望向天使的脸。天使小姐的脸既温柔又充满了悲伤，她好像在看着自己，却又像是在看别的人。 她说，“莉莉丝，请不要再哭泣。” 小殿下真的渐渐停止了哭泣。就算天使小姐不让自己见妈妈，她却一点也无法讨厌她。她觉得这位天使一定有非常非常难过的事情，比自己见不到妈妈还要叫人伤心。 莉琳伸出湿漉漉的小手去摸加百列的脸，对方因她的平静而舒展开了微皱的眉。 加百列的大手包裹住小手，放在嘴边轻轻的亲吻。他还记得，莉莉丝最喜欢自己抱着她、亲吻她、安慰她。 没有自己的这么多年，莉莉丝是怎么过来的呢？ “乖孩子，”天使轻轻的呢喃，安慰着怀里的孩子，“不要担心，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或许是对方的表情与话语都太温柔，莉琳说不出拒绝的话。天使的身上有非常好闻的味道，那些味道像是要钻入她的心底，蛊惑着她点头。 “莉琳！”莉莉丝听不到女儿的声音，急得大声的呼唤她。 “妈妈！”母亲的声音让莉琳呆了一下，她的注意被转移了。“天使小姐，我想要妈妈，你让莉琳去妈妈那里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加百列，仿佛是怕触碰到对方更加难过的地方。 孩子从下往上看着他，浓密微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大而有神的双眸透彻干净。 水天使望着她，眼中渐渐显露出了悲哀。 “莉莉丝……” 莉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纠正一下她。 “天使小姐，我是莉琳，莉莉丝是妈妈的名字。” 第53章 爱别离 “艾尔，好看吗？”莉莉丝背着手站在河边，加百列逆着光看她，纯白的裙子与艳红的花冠在夕阳下朦胧又梦幻。她的身上好像笼着一层光晕，微微翘起的嘴角有十分的小得意。 加百列不知为何湿了眼眶，连声音也梗咽了起来。“好看。”他说，“莉莉丝，很好看。” 莉莉丝笑得心满意足。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理所当然的道。“我知道。” 这个画面太温暖了，犹如灼热的日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艾尔你喜欢吗？”少女轻轻的问天使。 加百列伸手挡住了自己已经模糊的双眼，用带了鼻音的声音轻轻答应，“嗯。” “为什么要哭呢？”莉莉丝用不解的声音问他，“是哪里难过吗？” 因为，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莉莉丝了。 天使将脸埋入了双手之间。 因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场景了。 少女脱下自己制作的精致花冠，轻轻放到了天使的头顶。“艾尔不哭哦，莉莉丝抱抱你。”她说着轻轻俯下身，亲吻他的长发，像抱孩子那样拥住了天使，“不哭哦。” 因为，再也不能这样互相拥抱。 天使终于痛哭失声，伸手想要抱住这最后的幻想。 “不哭哦……”少女的身影瞬间崩塌，粘稠的鲜血从天使指缝之间流走，纯洁的白色终是染上了色彩，那花冠也在天使崩溃的哭声中枯萎化作了尘埃。 “莉莉丝。” 再见，莉莉丝。 “天使小姐？” “你想回妈妈那里么？”莉琳看到天使平静的问她，原先的悲伤与温柔都被埋进了眼底深处。 小殿下不太明白，但她想要妈妈。“是的，天使小姐，妈妈一定很想莉琳了。” 加百列轻轻吻了一下莉琳的额头，然后弯腰将她放到了地上。“去吧。” “天使小姐……”莉琳刚想跑却又犹豫了，她回过头有些害羞的看向加百列，“我，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水天使看了她好久，却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她，“去吧，莉琳。” 莉琳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然后转身跑掉了。她身前的风暴像是有意识般纷纷为她让出道路。 “莉琳！”莉莉丝惊喜的叫着女儿的名字。 “妈妈！”小殿下像一阵小旋风似的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莉莉丝急忙检查了一下女儿，发现她并没有哪里受到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妈妈，我好想你。”莉琳撒娇的用脸蹭着母亲的脖颈。 “莉莉丝，艾尔不太对。”萨麦尔一边拉着莉莉丝向后退，一边神情凝重的道，“他的力量完全失控了。” “可是圣灵在缩小。”莉莉丝想要亲眼看到加百列是安全的。 以加百列为中心的风暴圈在一点点收缩，原本被包围在里面的人类也暴露了出来。 “快走！”安士白脸色苍白的下了命令，一队天使带着已经昏迷的四个人类迅速撤退。 “那是他在让我们走，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莉莉丝没有要动的意思。 “艾尔会怎么样。”她的声音淡淡的，让萨麦尔听不出她的情绪。 “莉莉丝……”萨麦尔有些头疼要怎么解释，却碍于情况无法过多思考，“可能会是最坏的结果。” 莉莉丝犹自不肯放弃。“如果他有不死契约呢？” “快走吧莉莉丝，艾尔他一定不想伤害你，而且那只不过是最坏的情况，米迦勒已经来了，只要我们联手还是有很大可能救下艾尔的。”萨麦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执着的拉着她。 “妈妈？”莉琳不太能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母亲。 莉莉丝看了看女儿，又望向加百列的所在，最终同意了萨麦尔的建议。 她无法置莉琳于险地。 米迦勒在很远的地方就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那危险的风暴让他的不安升到了顶点。这一次通报的天使晚了很久，拉斐尔甚至没有接到风精灵的消息。他们感到事态的严重，创·世天使几乎倾巢出动。除了带领军团的他，拉斐尔、然德基尔、犹菲勒还有亚纳尔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现场。 拉斐尔掌控着风元素，速度一直是天使中的佼佼者，他疯了般的向加百列的所在赶去，将其他三位也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萨麦尔！”拉斐尔到的时候，只有萨麦尔伫立在风暴的边缘。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时也没时间计较他怎么会在这里，连忙问道，“艾尔呢！” 萨麦尔自从离开天国后身上一直充斥着沧桑与忧郁，此时的声音尤为悲凉，他没有看向拉斐尔，只是静静的道，“是上帝毁了艾尔，等待他的除了遗忘就是死亡。” 而无论是哪种结果，世上大概都再也没有加百列了。 拉斐尔一言不发的就想往里冲去。萨麦尔拉住他，脸色铁青的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去救他。” 萨麦尔摇了摇头，“你救不了他，我也是。比起那些，更严重的问题是他的圣灵压缩到极致后爆炸该怎么办。这里将全部化作废墟，再也无法生存任何生物。” 拉斐尔已经急红了眼。“我管不了其他的生物，对我来说艾尔死去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萨麦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的道，“只要他活下来就够了么？就算被父神同化、受父神掌控或者成为父神那样的混蛋？” “你是什么意思？” “智慧之书。”萨麦尔慢慢的道，“拉结尔在编写的那本书，我是从那里知道的。不但是我知道，艾尔他也是。除非他能完全除去感情，否则半神的力量只会让他走向毁灭。” 拉斐尔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萨麦尔。“父神知道？他是故意的？” “父神没有理由不知道，可你说故意？连半神都不能拥有感情，父神又怎么会有？他只是选择了艾尔而已。” “说是等价交换也好，说是世间法则也好，艾尔接受了这样的力量就只能承受这个结果。” 拉斐尔敛下了眼睑，沉默了片刻后低沉的问道，“你说的感情，也包括他对莉莉丝的，对么？” “他这一次失控也是因为魔女，对么？” 风天使抬起了眼，眸子里的恨意让萨麦尔心惊。“如果他能活下来，就算没有感情又怎样？夜之魔女只会让他痛苦，这样或许才是他的救赎。” “你没有决定艾尔感情的权力。” “你也没有决定艾尔生死的权力，”拉斐尔像是下定了决心，“既然你知道原因，那也一定知道去除的方法，等犹菲勒他们到了，我们投票决定，如果通过你就要协助我。” 萨麦尔叹了口气，终究是同意了拉斐尔的提议。他又何尝愿意看到加百列死去？ 可不是现在，也是未来的某一天。他不信上帝却相信命运，如今的选择只不过是延长了他的痛苦。 然德基尔他们来得并不慢，虽然有犹豫，但也没有什么比加百列生命更加重要了。更何况这还事关人类的栖息地，他们也确实没有其他选择。 该隐轻而易举的抢到了阿万，经历了风暴的天使们虚弱不堪。他在撤退的时候遇到了夜之魔女，而对方只将莉琳交给了利维坦就又匆匆的离开了。 莉莉丝不知道萨麦尔有什么办法救加百列，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看着他。 她到的时候，五位天使正布好五芒星的魔法阵。他们将加百列和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圣灵包裹在里面。这个法阵可以减弱爆炸的威力，用来保护生灵。 拉斐尔在看到莉莉丝的第一眼就忍耐不住，若不是当下的情况和萨麦尔的劝阻，他早就对她动手了。 莉莉丝面对四位创·世天使也没有半点胆怯，目不斜视的走到萨麦尔面前。 “怎样能够救艾尔？” “哼。”拉斐尔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然德基尔和犹菲勒也是脸色冰冷，只有亚纳尔没有什么敌意，有些好奇的偷看她——他实在搞不太清楚这位魔女与艾尔之间的纠葛。 萨麦尔知道莉莉丝一定会回来，这件事对她来说最是残忍，就算只有一点，也希望她能晚些知道。 “莉莉丝，你听我说……” “是不是救艾尔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忘了我？” 夜之魔女足够聪慧，联系萨麦尔之前的话，她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有完全猜对而已。 “不，”萨麦尔有些不忍心，“他不会忘记任何人，只是，我们会去除他的情感……” 莉莉丝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然而她颤抖的声音却怎样也无法掩盖。“谁来……” “是米迦勒。” 米迦勒的十字剑几乎能斩去世间所有事物，包括虚幻之物。 “是吗。”夜之魔女露出了笑容，像是安心又像是无奈，“他一定也会很难过的。” “莉莉丝……” “我可以在这里吗？”莉莉丝用尽量轻松的声音道，“只是看着，我知道那几位天使一定不欢迎我，但我希望能看着他。” 萨麦尔将想要劝她离开的话语吞回了口中，“可以，我会去和他们商量的。” “谢谢你萨麦尔。” 后来被冠以愤怒之名的天使只是温柔的苦笑。他在这世上已不再有希望，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幸福，也想要尽全力守护。 第54章 讲故事 这一次行动可谓是恶魔的大胜利，不但再一次重创了天国，而且在地面有了阶段性的进展。 恶魔们一回到伊甸之东就开了场狂欢的派对，可惜的是策划这次行动的夜之魔女和几位大恶魔都没有参加。 莉琳殿下只在宴会上喝了几杯果汁就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她今天见到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也去了好多没去过的地方，兴奋过后就觉得累了。 “露姬，妈妈呢？”小殿下躺在厚软漂亮的床上，虽然困极却怎么也不肯入睡。 露姬帮她掖好被子，温声细语的道，“莉莉丝大人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殿下如果困了可以先睡哦。” 莉琳摇了摇头。“我想等妈妈。” 她今天经历了好多事，非常想要和妈妈分享一下，所以不管多困都要坚持住。 “这样啊，”露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让殿下入睡，莉莉丝大人的怒火短时间内难以平息，处罚利维坦也不知多久才能结束，“那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莉琳奋力的睁大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露姬，我想要听天使的故事。” 与利维坦这种以邪恶为荣，将天使当做纯洁生物调戏的恶魔不同。在露姬眼里，那些可恶的天使虚伪又无耻，整天标榜自己的神圣干得却是与恶魔无异的事。 她可得保护好殿下，绝不能让她受到蒙骗。 “殿下今天有见到天使吗？” 莉琳想起了那位漂亮的天使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点头道，“嗯，今天见到了一位天使小姐呢。” 露姬当然知道利维坦带小殿下去见了谁，水天使与莉莉丝大人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地狱公开的秘密。 可利维坦带殿下去见水天使的目的呢？ 露姬虽然知道莉琳与众不同，但却并不知道混沌之子的传说。至于殿下的来历，耿直的魔女是相信官方版本的。然而现在，她却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地狱还流传着另外一个说法：莉琳殿下是魔女与路西法的女儿。虽然魔女大人并不喜欢魔王，但作为两派首领进行联合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魔女大人曾经落魄过，谁知道魔王有没有使过什么手段强迫她。 如果是这样或许不难理解利维坦的目的了：她想要看水天使的反应。以她恶趣味的程度，一定是想要以此羞辱他。 魔女大人这么生气不仅是因为利维坦不顾殿下的安危，而且还让她在心上人面前难堪。 就算莉琳大人是路西法的孩子，但她们魔女大人喜欢的一定是水天使。可想而知，那场面有多尴尬了。 露姬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心塞。她虽然不喜欢天使，却更加讨厌魔王。而且，莉莉丝大人也绝对不想听到自己说水天使的坏话。 “露姬？”莉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没想好吗？” “已经想好了殿下。”作为魔女大人最忠实的仆人，露姬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大人的幸福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我们就来讲一讲您今天见到的那位天使的故事吧。” 露姬关于天使的传闻几乎都是从那些堕天使口中得知的。不知这些曾经的天使是堕落前压抑太久，还是堕落后太无聊，他们从不放过八卦的机会。堕天使几乎都是路西法一派的天使，还有一小部分是中立的天使，莫名其妙就跟着堕落了。 水天使虽然是创·世派的象征，但奇怪的是，在这些堕天使里竟然拥有还不算太坏的风评。 “好啊好啊，就讲天使小姐的故事。” 露姬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上帝创造了七位天使，他们被赋予了不同的职责，殿下今天见到的这位就是其中的一位天使。”魔女的声音轻柔好听，讲着**之初那似是而非的故事，“他是一位非常美丽温柔的天使，用所掌握的水元素协助上帝创造他的乐园。” “她看起来确实非常美丽。” 露姬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继续道，“上帝后来又创造了许多许多的天使，天国就出现了。但世间还有其他的生物，譬如我们这样的魔物。上帝不喜欢我们，因为我们不是他的孩子。他吩咐天使们来讨伐我们，那个时候我们可被他们欺负得很惨。” “哎呀，”莉琳有些害怕的拉起被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望着露姬，“那上帝是坏人吗？天使们也不好。他们也要来打莉琳么？” “唔……上帝确实不友好，不过天使里还是有善良的，譬如那位水天使。”虽然水天使对待他们这些魔物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但露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水天使给莉琳留下坏印象，“水天使有打殿下吗？” 莉琳摇了摇头，“虽然她开始的时候不让莉琳见妈妈，但一直对莉琳很温柔的。” 露姬不得不佩服水天使的心大了。“那就对了，水天使还是位非常好的天使。时间流逝，后来，魔女大人就出生了。” “妈妈原来那么晚才出生吗？她也是上帝创造的吗？” “是的。魔女大人虽然年轻却非常优秀，教导她的就是水天使。” “原来妈妈和天使小姐认识啊，难怪天使小姐一直叫妈妈的名字。”莉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露姬这时候不知为何竟然真开始有点心疼加百列了，想想这么多年他也是不容易。 “莉莉丝大人是世上的第一位人类，那时候她还生活在伊甸园中……”露姬的故事进入了重点，事实上除了加百列和莉莉丝，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伊甸园中具体的相处情形，但也正因如此，魔女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魔女大人被塑造成了一位热情勇敢为爱奉献的少女，水天使深情温厚却因信仰无法接受少女的感情，他们一个步步紧逼一个节节后退，就在他们想要冲破礼法束缚在一起的时候，上帝这个恶棍出来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了他们。 不得不说，露姬很有讲故事的天分，故事情节生动感情真挚，让莉琳听得泪眼汪汪。 “妈妈和天使小姐真的太可怜了，莉琳要是不能常常见到妈妈，一定会难过死的。” 露姬觉得自己非常完满。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拆散天使小姐和妈妈呢？不是他让天使小姐照顾妈妈的么？” “呃，他虽然让水天使照顾魔女大人，可是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露姬看着小殿下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可能会问出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 “难道照顾妈妈就不是和她在一起吗？明明就一直在一起。” “唔，那个在一起和这个在一起不太一样。”露姬绞尽脑汁的解释着。 莉琳仍旧不太明白。“怎么不一样？” 魔女头大啦，她总不能说些少儿不宜的话。 “就是，就是……” “不一样哦，莉琳。”夜之魔女的声音突然响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 露姬像被雷劈中般挺直了身体站立起来，“莉，莉莉丝大人。” “没想到你还会讲故事，”莉莉丝的脸色很温和，完全看不出之前盛怒的模样，“故事编的不错。” “谢，谢谢莉莉丝大人的夸奖。”魔女硬着头皮道。 莉莉丝不再理会她，坐到床边和女儿说话。 “妈妈，是哪里不一样呢？” “妈妈想和艾尔一直在一起，包括晚上。” 噗。 露姬真佩服自己的这位君主，虽然莉琳大人什么都不懂，但这话实在是很大胆。 “那不是和莉琳一样吗？莉琳也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小殿下怕黑，如果可能，巴不得天天晚上和妈妈一起睡觉。 “也不一样，莉琳小时候可以和妈妈一起睡，长大就不行了。” “诶，为什么，莉琳也想和妈妈一直在一起。” 莉琳不解，也有些难过。 “因为莉琳会找到另外一个人，到时候就不需要妈妈陪你了。”莉莉丝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好了，故事也听完了，宝贝要睡觉了。” 莉琳确实觉得有些困了，虽然还是想不通却乖乖回吻了母亲的脸颊，道了晚安。 直到出了莉琳的房间，露姬也不敢大喘气。 “以后少和莉琳说天使的事情。”莉莉丝温和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她的面容像罩着一层寒冰，似乎永远难以消融。 露姬以前虽然十分敬重她，却从没有这样害怕过。 “是的，莉莉丝大人。” “之后我会有比较长的时间留在地面，地狱的事你来负责，”夜之魔女的表情在夜晚晦暗的灯火中显得讳莫难明。“希望你不要教我失望。” “是的，大人。”魔女轻轻的颤了一下，想到了另外一位魔女的作为，“那个，利维坦……” 莉莉丝突然笑了，那笑容直让露姬心惊胆战。 “你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 第55章 无眠夜 阿万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该隐的脸。只是与过去那位健康充满活力的人类不同，他的脸色苍白，瞳眸晦暗，看起来阴沉可怖。 “阿万……”不过少年的声音依旧柔和而充满磁性，爱恋的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哥，哥哥？”阿万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像是下一秒就会隐藏在黑夜里。尖尖的耳廓表明他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份了。 该隐一直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掌轻柔的抚摸着阿万柔顺的长发，“你终于醒过来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少女一直渴望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但此时，她的内心被不安占据住了。 “哥哥，这里是哪里，父亲和母亲呢？” 阿万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富丽堂皇得过分。 “不要担心阿万，这里是哥哥的宫殿。”该隐无法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的安慰。 可阿万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少女，最初醒来的混沌过去后，她已经记起之前的事：恶魔侵略了人类的居住地。她在昏迷前一直呆在魔法阵里，而昏迷后的事也不难猜想了。 “哥哥，原来你真的已经堕落了。”阿万并不惧怕该隐，她知道就算哥哥堕落也不会伤害自己。她只是感到伤心，或许在伤心之外似乎也有一些获知他没有死亡的安慰。 “阿万……”该隐害怕从妹妹的脸上看到失望，他极力的想找言辞为自己开脱，却发现根本没有理由。 阿万似乎也在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说法，紧张的望着他。然而，长久的沉默以后，少女失望的低下了头。“哥哥，父亲与母亲在哪里？请你将我们送回去吧。” 妹妹疏远的语气让该隐感到痛苦，他怎么可能会让她再回去？ “阿万，你先好好休息，有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阿万伸手拉住打算起身的该隐，神情一点也不容含糊。 “哥哥，”这个一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此刻看起来异常坚定，“请你送我回去，赛特才刚刚出生，母亲需要我。” 赛特是她刚刚出生的弟弟，名字是天使赐予的。 “赛特？”该隐眯起了眼睛，暗红的瞳仁里闪烁着危险的信号，“你要为了他回去？” 哥哥奇怪的问话让阿万心绪难安，却还是坚持道，“我有责任照顾他，父亲和母亲也一定很担心我。哥哥，既然你已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恐怕以后我们也很难相见了。” 阿万当初想要挽救该隐的想法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消散了。她从哥哥的眼中已看不到信仰，只有无边无际的深渊。她的心中有一种恐惧：她怕自己会憎恨他。 该隐脸色阴沉得可怕，自从堕落以后，他的脾气就变了很多，虽然负面情绪一直在积累却能做到不动声色。然而阿万像是掌控着他一切情绪的神明，轻易就能撩起他怒火。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他挣脱开阿万的手，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宣告，“阿万，我要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阿万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该隐，“哥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成为我的新娘，”暗夜的恶魔露出了獠牙，他无视对方逐渐变得无法置信的脸，继续道，“阿万，忘记人类的事，忘记天使的事，成为我的新娘，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阿万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恐惧簌簌发抖，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该隐说出了长久以来的愿望反而不再束手束脚，他心中不禁有一种快意，像是将长久以来被束缚的猛兽终于放出了牢笼的快意。 “没错，阿万。”他晦暗的双眸一瞬间出现了光彩，在少女的无言中继续道，“哥哥想要你。” 他微笑着俯下身亲吻阿万的额头，“一切都是为了你，哥哥又怎么会放你回去？” 他早该抛弃无谓的担忧与恐惧，既然已经犯下了无数的错误，又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切都是为了你。 “说得可真好听啊。”莉莉丝嘲讽的笑着，随手关闭了窥探的水幕。 她无眠的长夜才刚刚开始，手里的百合胸章或许是她此刻唯一的纪念了。 莉莉丝一直以来都很聪明，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思考，什么时候该停止。然而，有些情绪是不为理智所控制的。 她从来都对加百列最终会如自己所愿这件事信誓旦旦，好像就算世间有再多的阻隔横亘在他们中间，她都可以视而不见。而事实上，从最初开始就处于弱势的她充满了不安。即便如今她已经足够强大，艾尔却确实的离她却越来越远。 她根本无法想象失去艾尔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而这个事实已经在慢慢发生了。清醒的时候她或许还能自控，而一到夜晚，噩梦会毫不犹豫的侵袭她。 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 加百列的声音时刻回荡在她的耳畔，那最后像是为了祭奠她的惨烈呼唤一直徘徊在她的脑中，多想一刻都觉得疼痛。 她害怕。多年不曾体会过的恐惧与无力感让她不知所措——艾尔已经无法安慰她了。 夜之魔女需要找一些事情来做。 利维坦被关进了一个瓶子，埋葬在火之湖中，不得陷入沉睡，不得用魔力抵抗。 她难过，就要有人比她更难过。 萨麦尔帮她管理地狱的事务，她可以专心对付天使，地面休想有一天宁日。 莉莉丝原本有着明确目的性的行为方式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行为准则更多的受到了感情的支配。 比起魔女个人的情感问题，天国如今的形势更加严峻。神使这一战再次受伤，赛特刚出生结果阿万又被抓走了，两面情况都不容乐观。 父神罕见的召集了御前天使传达圣意，天使们连夜召开了几场会议，第二天，天国就出台了新的政策。 天使们将要区分性别来进行圣灵繁殖。 这个政策能够解决第八天不再产生天使的问题，却也足以给整个天国造成完全不可预计的后果。 紧随这个政策的是三项约束规定。 其一，繁殖仅限于圣灵交融，禁止肉体接触。 其二，同性不可进行交融。 其三，不可与异种交融。 以圣灵的互撞融合来产生新个体的现象并不罕见，元素精灵几乎都是这样产生的。天使的圣灵在理论上来说当然也可以。只是天使的圣灵来自于生命的本源，他们既没有性别也没有欲望，可以说是世上最圣洁之物。而那也意味着空白与虚无。没有杂质也就没有变数，想要进行种族的延续首先要从天使的身体开始改变。 然而，肉体的改变会造成许多问题。当天使拥有了陌生的欲望，当圣灵不再纯粹，当生命有了传承，天国的威严是那些可怜而苍白的条款可以维护的么？ 这项措施由拉结尔牵头，天使们只要在他那里领取一份炼金药就可以完成转变。只不过，在一开始就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没有天使愿意选择性别。他们或观望或抵触，有一些甚至认为这与堕落没有什么分别。 最终由**天使带头并且又出台了许多带福利性质的政策后，这个方案才得以由上而下的进行。但仍然有很大一部分天使保留了自己选择性别的权力，天国当然也无法就此对他们进行惩罚。 大部分选择性别的天使成为了男性，他们是天国的战士，更习惯用强健的体魄进行战斗。只有少部分因喜好或者属性原因成为了女性，这其中就有拉贵尔，拉结尔还有亚纳尔。 拉结尔的选择并不叫人惊讶，事实上，她成为男性才叫人奇怪。亚纳尔随心所欲惯了，觉得女性会更漂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女性。而严谨认真的拉贵尔，她觉得平衡天界性别很有必要所以选择了女性。 男也好，女也好，在最初的阶段，天国并没有发生其他更为巨大的变化。接受了转变的天使们也不像当初地狱的恶魔一样迅速开始繁殖或者沉溺肉体。他们仍旧保持了自己的操守，谨慎的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 在第一个圣灵出现之前，他们或许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这一切都在加百列沉睡的时候发生了。天国走向了未知的前途，而水天使似乎被留在了过去，迟迟不曾醒来。 无论米迦勒他们做了多少努力，用了多少方法都没有办法让加百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们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等待神与神使再次苏醒的未来。 第56章 吸血鬼 以诺的诞生赤·裸裸的展现了一场暴行。异族**，亵渎神灵，他从出生开始就被烙下了罪孽的印记，永不得见阳光。他的皮肤苍白，头发呈现出草木灰般的颜色，眼睛因瞳色太淡而显出血液的鲜红，看起来病态而虚弱。 以诺的父亲是伊甸之东最尊贵的恶魔之一，该隐。该隐用儿子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第一个城市。而以诺的母亲是一位人类，与他的父亲曾经是兄妹。 以诺并不能很好的理解父母的关系。他只知道，母亲的身体时常不好，对父亲十分冷淡，虽然对他还算温柔，却总是在看着他的时候露出悲伤的神色。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会非常难受。 父亲该隐有着恶魔惯有的冷酷与残暴，不管是对待敌人还是对待下属，甚至是对待他这个儿子也从来不假辞色。只有在面对母亲时，才能看到他温柔而卑微的一面。 以诺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受到期待。明眼人都看得出母亲不喜欢父亲，所以她一定也不希望自己降临。而父亲，他虽然大张旗鼓的庆祝了他的出生，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尤其是在母亲因为生他而坏了身体这件事上，父亲看他的眼神总是叫他害怕。 城堡的东边有一块以诺不能随意进入的区域，那里住着一位人类的小女孩儿，她的名字叫莉琳。莉琳是以诺唯一的玩伴，也是城堡里少有的几个比他拥有更高贵身份的人。 以诺觉得莉琳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微卷长发、还有一张圆润精致的面容。可惜的是，女孩的左眼有疾，一直被眼罩覆盖着。但她琥珀色的右瞳，剔透清亮像是闪耀着熠熠的光辉。以诺觉得，这一定就是阳光的颜色。 或许是因为她与母亲的种族相同，比起自己，母亲对待她更加温柔和善。 以诺有时候也会因此嫉妒莉琳，但仔细想想，虽然父亲与母亲关系不大好，自己总也算是父母双全的。而这个可怜的人类女孩，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不能经常见到母亲。所以，大多时候，比起嫉妒以诺更加同情她。 作为吸血鬼，以诺生长得十分缓慢。这不仅仅是比起人类，就算比起一般的恶魔，他也算长得慢的。而莉琳，这个比他大许多的人类女孩发育比他还要迟缓。从他出生至今，莉琳的身体几乎一点儿也没见长。在这一点上，小男孩也十分同情小女孩。 以诺的一天是傍晚从一杯美味的天使鲜血开始的。不知是否是因为父亲不是纯粹的恶魔而母亲又是人类的原因，对恶魔来说只是相当于奢侈品的鲜血对以诺来说成为了必须品，他需要从血制品里获取能量。 以诺尝试过不少血液，撇除那些毫无价值的，在他印象里，最难喝的是恶魔的血，又辣又腥，虽然容易吸收但提供不了多少能量——他们的本源力量很少分布在血液中。而相较于恶魔之血，天使的鲜血无疑可以提供足够的力量，而且味道相当不错。不过对于年幼的以诺来说，人类的血液似乎拥有更强的吸引力——临近母亲和莉琳时，她们身上的那股香味总是让他躁动难安。 可惜如今虽然人类多了不少，却还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天使们将他们保护得很好。以诺曾经因为忍不住诱惑偷偷咬了母亲一口，结果被父亲打得半死，从那以后他就乖乖的只喝天使的血液了。 美味的早餐过后太阳就下山了，这是他活动的时间。他会先被带去见母亲，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他也无法长时间打扰她，往往只是撒了一个娇就被父亲拎走了。 由于作息不同，他和莉琳只能在太阳下山不久后短暂的玩耍一会儿。以诺非常喜欢莉琳，虽然偶有嫉妒，但总体上来说，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玩伴十分友好。 以诺隐隐约约的明白莉琳的身份十分不得了，或许不仅是在伊甸之东，就算是在整个地狱，她都会享受到至高的待遇。这在以实力说话的地狱里十分难得，毕竟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或许是因为身体一直没长大的原因，在以诺看来，莉琳连心理也没有成长。她虽然聪明也懂得很多东西，但实在太小孩子气。 莉琳很爱哭，也很爱撒娇，说话软软糯糯的，让人不忍拒绝。她大多数的时间很乖，但也会有任性的时候。父亲嘱咐过他要以恭敬之心对待她，这点并不是很容易——以诺更想以哥哥的身份爱护莉琳。 两个孩子玩乐的花样比较单调，很多时候都是互相讲一些自己的见闻，虽然他们都只能在城堡里，但起码还有白天与黑夜的差别。以诺会表演一些自己新学会的魔法和武技，这个时候莉琳总是会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比起以诺，莉琳的生活更加悠闲。她似乎不用做任何事，只需要负责快乐。 然而，以诺知道，莉琳和自己一样并不快乐。他们俩都像笼子里的小鸟，衣食无忧却任人摆布。 莉琳经常说起，或者说唯一值得她吹嘘的一段经历是几百年前天使与恶魔在地面上最后一次的大规模战争。以诺知道这一段，听说母亲就是在那时候被父亲抢回来的。 莉琳被一位她称之为利维坦的魔女带去了战场，甚至见到了天国最漂亮的天使。她反复叙述的是天使的美貌与温和，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男孩并不怎么相信女孩的话，一个是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一位叫利维坦的恶魔，另外一个则是因为，在他并不丰富的见闻里也可以知道战争没有那么平和。更何况，天使或许确实很漂亮，却绝不可能温柔的对待一个魔女的孩子……哦，除了一位。 等到在莉琳去睡觉后他就会被父亲带去教习武技和魔法——这个十分痛苦。 莉琳就不用学习这个，他在这点上又十分羡慕她。 以诺有许多的老师，但他最喜欢的是萨麦尔。萨麦尔是一位天使，就是上面说的除外。事实上，他并不是以诺的师傅，在第一次见面时，小吸血鬼差点把他当食物咬了。天使是来看莉琳的，以诺曾经甚至以为他就是莉琳的父亲。 他当然不是。 一位天使怎么会和魔女生出一个人类呢？ 萨麦尔是一位高大强壮的天使，有一对看起来灰蒙蒙却很柔软的羽翼。与父亲身上那与自己相似的苍白与冰冷不同，他温暖而让人充满安全感。天使对莉琳非常好，好得让以诺羡慕不已。他会带着女孩翱翔天空，虽然不能飞出城堡的范围，但也足够让小鸟惊喜了。 让以诺高兴的是，天使每次来看莉琳都会指导他剑术，这大概是他最愿意学习的时候了。 上半夜的武技课结束后就到了午夜。午夜是他再次进食的时间，除了天使的血液他还要再吃一块魔兽的肉。那个的味道很不好，粗粝得像是在咬麻布。但父亲规定如此，说是他的身体不够健壮。 有许多恶魔都是夜行性的，所以在夜晚生活的他并不缺乏人照顾，可惜的是，无论父亲还是母亲，还有莉琳生活习惯都和他相反。 以诺曾经偷偷溜进父母的房间想要分享点关爱，结果被父亲打了一顿丢出来。他有的时候会因此怀疑人生——自己到底是不是父亲亲生的呢？父亲总是打他屁股。这一点上，他又要羡慕莉琳了。 莉琳的妈妈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魔女，甚至比他母亲都漂亮。而且她对莉琳又温柔又宠爱，几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除了外出。以诺见过她几次，每次都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父亲叫她莉莉丝大人，他也跟着这么叫。 有的时候以诺还会想，说不定她是自己的母亲，而莉琳才是妈妈的孩子。不然哪有人类生出小恶魔而魔女生出人类的道理呢？ 不过这么想的时候以诺也会有点难过，因为他也真的很爱自己的妈妈。 还好，他是只特别的小恶魔，小吸血鬼就是莉莉丝大人给他起的，所以他肯定是父亲的儿子，而父亲那么爱母亲，自己也只可能是母亲的孩子了。 这样一想，以诺又会很安心。 他大部分休息的时间都是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过去的，以诺管这个叫思考。 吃完午餐又是痛苦的学习，直到黎明将来他才被允许去睡觉，睡觉之前母亲如果已经醒了，他就又会被父亲带去向她问好。他有的时候会觉得，母亲起那么早说不定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呢？这样想的时候，他会觉得很幸福。 以诺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乖宝宝在太阳出来之前就会入睡。 第57章 缸中之脑 加百列行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雪原上，世界里除了雪色再无其他色彩。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光将这里照得惨白，而他只是闭着眼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在这里，黑暗与光明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看得见与看不见也没有什么差别。 加百列吐出一口气，在空气中没有形成任何白雾——他的呼吸与周围一样冰冷。 你还要继续找下去么？ 有一个声音在脑中问他。 水天使茫然的睁开眼，却因那强烈的光芒而流出了泪水。 他的心寒冷又空虚，与这个世界一样，只有毫无意义的光明。他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一直找，一直找。可是，从最初开始，他就已经忘记遗失的究竟是什么。 他倔强的行走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地方，寻找着注定找不到的碎片。 在这个荒芜的世界，找不到他丢的东西。 加百列的思维异常清晰，却仍旧不肯放弃。 是的。他回答道，我将一直寻找下去。 水天使醒过来了！ 历时五百年，天国的神使终于从梦中苏醒，这给天使们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尤其是群龙无首的智天使们，无不欢欣鼓舞。 加百列积威已久，就算在上一次守卫人类的战争中有什么过失，对于天使来说也着实无伤大雅。更何况父神也没有降下责罚，这千年以来除了担忧未曾苏醒的长官，谁还有心情去管当初那些事？ 神使重新执掌警卫团，天使们纷纷向他送去了慰问与祝贺。 亲眼见证水天使清醒的是拉结尔。这位因造就了天使性别而一时风头无两的神之智慧，几乎一有空闲就来看望加百列。然而，与外界猜测的，她是来寻找让水天使苏醒的方法这点不同，拉结尔是来向他忏悔的。 “加百列大人，我到底该怎样才好？”成为女性的拉结尔看起来更加柔美与荏弱。她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与不安，褐色的瞳仁里隐含着泪光。自从天国开始巨变以来，她就没有一刻不是处于煎熬之中。只有她知道在这些事件中，自己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尤其是在这五百多年，每有一位天使来向她索要一份炼金药，她的心就多沉重一分。 若天国的前途是毁灭，她就是罪魁祸首。 只有在看着加百列那张平静肃然的面容时，拉结尔的心才能稍微得到平复，这位圣洁而虔诚的天使即便在沉睡中也似乎在支撑着天国。 “加百列大人……”拉结尔情难自禁的俯下身去亲吻天使瘦削的手背，此刻她所追寻的似乎已经是另一种信仰，“愿您能够早日苏醒。” 然后，那被她吻过的手掌轻柔的覆盖在了她的头上。 “感谢你我的朋友。”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拉结尔难以置信的抬起了脸，入目的是那双温柔的银蓝色瞳眸。 “啊……”智慧天使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眼泪早已让她哽咽。这些年来许多天使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没有让水天使醒来，她也明白这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而现在，天国的神使却这样娴静的对她微笑。 “如果我的苏醒是一件让你开心的事，那么请你微笑吧，拉结尔。”加百列纤瘦的手指拂过她被泪水沾湿的面庞，像对待一个孩子般的安慰着她，“泪水虽然无损于你的美丽，却让人揪心。” 拉结尔无法避免的红了脸，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浮上了心头。加百列大人虽然素以温柔著称，然而如此过于亲密的言语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大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在拉结尔脑海中迅速闪过，却立刻被巨大的喜悦淹没。她一边红着脸擦拭着泪水，一边用哭音道，“加百列大人，我，我是太开心了，您能够醒来，这实在是天国近些年最大的喜事。” 加百列收回了手，脸上带着适宜的笑容。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气色并不差。“事实上，我一直都醒着，拉结尔。” 所以你的每一句忏悔我都听到了。 拉结尔从那双充满了睿智，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眸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这让她在震惊之余也像是抓到了救赎自己的唯一方法。 她忐忑而期待的等候着加百列的宣判。 “命运是不可违背的，拉结尔。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你不需要为此感到负担。如果这一切都是父神的旨意，那么就算走到天国的终末也会有它的意义。” 没有被阻止的，就是应该被发生的。 在那个神还存在着的世界，这句话确实让拉结尔松了一口气。 如果末路真的需要她，她将会成为最坚定的殉道者。 加百列苏醒的消息马上传遍了天国，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拉斐尔他们。创·世天使们结伴而来，为自己兄弟的复苏而庆祝。 水天使展现了自己良好的适应力，对于他们性别的变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 “天哪，艾尔，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亚纳尔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鸟紧紧的蹭贴在加百列的床边，背后灰白色的羽翼因她欢喜激动的心情而扑簌着，“你还有没有哪里难过？” 这位目前为止创·世天使中唯一的女性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原本就年轻的面容因多了几分圆润而看起来更加稚气，柔软的短发成为齐耳的半长发，甚至连身形都没有体现过多的曲线。 比起女性，她更像一位没有发育的少年。曾经看起来像少年却永远没有那种气质的水天使如今连在相貌上都不再有丝毫年少的错觉。 “汉尼，我没有哪里难过，”加百列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亚纳尔，话语带着几分欣慰，“这些年你还好吗？倒是看起来更漂亮了。” 加百列的视力之前就一直在减退，如今也没有恢复的迹象，所以看东西总是有些吃力。 “哎呀，是真的吗？”亚纳尔选择女性的理由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爱美的天性。然而这些年过去，其他大多女性天使都有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他身边的拉结尔和拉贵尔，曲线窈窕，面容宛然，无一不体现出女性所特有的美丽。只有她，像是这么多年都光吃不长一样，还是那副瘦弱单薄的少年体型。 亚纳尔成为了新的嘲笑对象，她因此憋闷了很久。 “当然，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加百列含着笑，望向了其他几位创·世天使。 亚纳尔也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一脸委屈的道，“你可别提了，他们就光会欺负我排斥我嘲笑我，可恶呢！” 拉斐尔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加百列的苏醒无疑让他高兴，但担忧也从不曾放下。倒是如今亚纳尔的哭诉与加百列的反应让他轻松了一些，继而也开始调侃他们的这位小妹妹，“艾尔你可别听她乱说，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来我们面前臭美。” 犹菲勒不放过任何机会，马上应和道，“是啊是啊，来臭美还不允许人家评论，稍微中肯一些就说我们在嘲笑她。” 加百列并没有看出亚纳尔的穿着打扮与过去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显然今天来见自己她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方案。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她了，”然德基尔适时出来调解，他总是像一位长辈似的照看着他们，“艾尔也才刚刚醒过来，不要吵他。” “艾尔，你的公务这些年分别安排给了几位智天使处理，如果有什么需要了解可以随时叫他们来。”开口的是米迦勒，虽然他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拿公务烦他，却也考虑到加百列的性格而不得不在此刻提起好让他安心。 “好的，米凯尔，这些年你们都辛苦了。”比起之前那些年加百列脸上总是朦胧又恍惚的圣辉，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明确而生动。 拉斐尔反而因此有了几分微妙的感觉。他挤开亚纳尔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艾尔，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沉睡之前的事？” “如果你说的是我圣灵暴走的事，那我当然还记得。”加百列视力低下的双眼异常清明，“假如说的是莉莉丝的事，看来我也没有忘。” “那你对她……”拉斐尔发现自己找不到恰当的词来描述。 “拉法，你想问什么？”加百列的笑容变得明媚起来，像是满溢的阳光，“不管过去如何，她现在已经是魔女了，我相信任何一位正直的天使都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拉斐尔期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却没有让他感受到一点儿喜悦。难以叙述的彻骨寒意侵入了他的身体，那明媚的笑容此刻在他眼里比罪恶还要让人恐惧。 天国期待的真是这样一位神使么？ 坚定不移的信念，理所当然的正义，毫不犹豫的判断——比光明更光明，所以需要比冰冷更冰冷的心。 第58章 肃清恶魔 天国与加百列沉睡前的时候相比有了不少的变化。这五百年来已经有不少天使通过圣灵融合的形式诞生，其中当然也出过一些问题，但总体来说已经步入稳定。只是天使们在地面的形势不太好，伊甸之东恶魔盛行，人类在天使的保护下蜷缩在一块不大的土地上。 值得庆幸的是，此刻的人类也并不需要太多的资源，这些年来倒是以十分安定的速度增长着。恶魔们虽然偶有骚扰，却没做出过更加出格的事。天国与地面基本只保有最低限度的联系，大部分天使优雅又安逸的度过了这些年。 加百列苏醒后用了一年左右熟悉工作，天国警卫团从乌利尔那里重新交回到他手中。每一位熟悉神使的天使都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尤其在对待恶魔的态度上，比起过往的保守，水天使明显强硬了不少。 这一年来除了加强与地面的联系外，一个完整的恶魔肃清计划正在渐渐浮上水面。肃清的目的目前还仅限于将恶魔赶回地狱，但天使们相信这还只是他们反攻的第一步。 天使与恶魔就是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恶魔们无法再阳光下生活。与后世那些恶魔只能躲藏于阴暗潮湿处的印象不同，他们不仅能够在白天活动，并且大部分都更适应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作息。毕竟在进入地狱以前，魔物们都曾生活在地面上。只不过比起地面，他们确实更喜欢阴冷幽暗的地狱。 所以在开始时，天使在与恶魔的战争中没讨到任何便宜。 随着恶魔们在地狱生活的时间逐渐增长和由繁殖产生的恶魔渐渐增多，他们适应地面的能力也确实的在一点点减弱。然而这种减弱在正常范围内是基本不会影响到作战的，克服起来就像雨天带把伞一样简单。 可不惧阳光与不惧神圣魔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光明与神圣的魔法永远是恶魔与黑暗生物最恐惧的存在，就像黑暗魔法对天使来说一样。神圣魔法又被称为光明魔法，仅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它与光的不可分割——几乎全部的神圣魔法都伴随着强弱不一的光芒。 反过来说，在光元素活跃的空间里，神圣魔法更加容易施展。 地面的阳光来自于米迦勒所在的太阳天，而那也正是这次肃清的关键。 他们伟大的神使，加百列大人为那些可恶的恶魔们设计出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神圣魔法阵。只要将它搭建在太阳天中那颗为地面提供日光的星体周围，地面将再也不适宜恶魔生存。而天使们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那个魔法阵设计之精巧只需要光照就能启动。 多么美妙又大快人心的事？ 虽然无法消灭恶魔们，但这足以让屡受挫折的天使们感到快意。 拉斐尔如今是确实相信加百列变了，他对待工作依旧认真却更加雷厉风行，依旧公正却再不心软。他已是最完美的神使，如父神所愿。 然而，完美的神使也有自己的烦恼。他的性别选择不知为何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作为神使有些天使认为他应该选择刚健强壮的男性才能更好的带领天国，有些却认为他比较适合成为女性，更有一部分觉得神使不应该选择性别——这样认为的天使也几乎都是未选择性别的。 让加百列烦恼的并不是选不选择，或者选择哪种性别，而是他根本毫无选择。单从理智上来说不进行转变是他目前最合适的做法，然而，加百列已经感觉到，即便不用拉结尔的炼金药，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了。 谁动的手脚不难推理，水天使迅速联想到了萨麦尔，那个世界上第一位选择性别，并且帮助恶魔们转变的天使。他的这位兄弟在拯救他的同时“好心”的帮他做出了选择。 也不知是他已经知晓了父神之后的决议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在其他五位创·世天使也在的情况下胆大妄为又无声无息的转变了天国的神使。只不过这个转变比起拉结尔一劳永逸的炼金药来说效果十分缓慢，神使现在就处于十分尴尬的“发育期”。 事实上，萨麦尔反而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想帮助莉莉丝。加百列若失去了感情，那就赋予他欲望，比起铜墙铁壁的天使之躯这样或许会更容易受到蛊惑。 加百列倒并没有太过在意性别的问题，无论是男性或者女性或者是传统的天使之躯对他来说差别都不大，虽然他由于属性与职责的原因注定只能成为女性。让他烦恼的是身体转变所带来的副作用——那难以形容的躁动感。 在太阳天的魔法阵正式启动之前，加百列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天使与恶魔之争中有一个关键的因素之前一直遭受忽略，那就是混沌之子。莉琳的真实身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而她带来的影响甚至连加百列都不清楚。 父神对天使和世间万物的约束一直在减弱，这或许和当初父神解除名讳对天使的影响有关，也或许与它沉睡有关，但更多的原因一定是混沌之子的出生造成了法则的崩坏。 世界正在重构，而父神仍在沉睡，此时杀死混沌之子并不是理智的做法。但任由这样一个可能对以后胜负起到关键作用的因素流落在地狱也显然不怎么明智。最好的方法还是将她带回天国，细心教导的话或许可以在掌控之内。 加百列决定在魔法阵建好之前去地面待一段时间。 驻守地面的天使如今在天国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几乎自成一派，只听命于卡麦尔，在人间构建了规模不小的城市，除了传达父神的圣辉与守护人类之外也接受着人类的供奉。 卡麦尔俨然已是地面的君主。 加百列带了一百警卫乘着座天使而下，来到了天使在人间的大本营。壮丽恢弘的建筑比起五百年前更加华美，由守卫天使组成的迎接方队整齐的列于道路两旁，卡麦尔亲自迎接了神使的到来。 不得不说，这位能天使的指挥官始终是一名合格且忠诚的天国战士。不管对加百列如何不满，他都严格执行着一名天使的行为准则。 “神使大人。”卡麦尔一身银白亮甲，面容刚毅神情肃穆。“欢迎您的到来。” 安士白和桑杨沙跟在他的身侧，身后各排着一列秩序井然的能天使。 加百列笑容和煦，行动矜持，与卡麦尔问安后便径直去了他给自己安排的住所。 如果肃清计划开始实施，恶魔必定无法大规模的在地面上活动，这样一来不但人类的扩张得以实现，天使的驻军也可以减少，这无疑会影响到如今天国势力的分布。尤其是卡麦尔，他很有可能被调回天国。 所以卡麦尔对加百列来下面的目的有过诸多猜测。譬如考察驻军，观测人类或者镇压恶魔，每一项都有些道理，可是好像又不止如此。这位水天使素来内敛，尤其是这一年，虽然没有故作高深莫测，但也确实让大家越来越难揣测他的意图。 神使降临是件大事，伊甸之东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以诺现在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恶魔，该隐派他去地狱向夜之魔女送信。自从他成人以后，城堡已经不是他的束缚，只要使用魔法他甚至能沐浴在阳光里。 然而，另外一位女孩仍旧无法得到自由。 莉琳终于稍微长大了一些，却也只是四五岁人类的模样。曾经唯一的小伙伴越过她走向了未来，好像只有她没有受到时间与自由之神的眷顾，仍旧停留在幼童期。这位混沌之子慢慢变得孤僻起来，就算面对着最喜爱的母亲也无法开怀。 以诺在走之前去看了一趟莉琳。小女孩闷闷不乐的坐在窗户边，琥珀色的右眼眨也不眨的仰望着天空——她的一天大多时候就这样度过了。 “莉琳殿下。”以诺温和的叫她。 小女孩仍旧看着天，手却准确的将布偶扔到了以诺的脸上。 以诺并不生气。他病态苍白的肤色印着草灰色的短发却不让人觉得有一丝的可怖，只轻轻的改口道，“莉琳，我要去地狱了，为莉莉丝大人送信。” 莉琳终于转过头看着他，“你去就去，来我这里干什么。”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耐烦。 以诺手里捏着布偶向前一步，“莉琳，你还记得以前和我说的故事吗？那位天国的神使大人，听说这次是他来地面了，父亲让我将这个消息告诉魔女大人。” 莉琳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孩子了，作为恶魔的孩子，即便她是个人类，也不该对天使抱有什么幻想——他们一定会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消灭自己。 “那又怎样。”可虽然如此，在莉琳的心底，那一次经历还有那位温柔亲切的神使仍是她这些年最难以忘怀的事情。 以诺对莉琳的反应有些难过，他一接到任务就先来告诉莉琳就是希望能给她带了快乐，毕竟当初她和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那么兴致勃勃。可是现在，她已经不会为这种事情喜悦了。 是啊，那又怎样？让莉琳再去见一见神使么？ “魔女大人应该马上会来伊甸之东。”吸血鬼只能换了一种说法来安慰小女孩，“莉琳，开心一点，或许这一次她会让你去外面玩呢？” 回答他的是小女孩冷静的笑声。 第59章 以诺受洗 神使降临的庆典十分隆重，整整持续了三天，不仅是天使，许多的人类也趁此机会前来朝拜。他们拥簇着亚当与夏娃聚集在天使驻地的山脚之下，加百列亲切的接见了他们。 夏娃抱着族中刚出生的婴儿前来向加百列请福，这是她的第六代嫡孙，她希望他能蒙受父神的赐福。 加百列当然还记得亚当和夏娃，这两位人类的始祖如今子孙繁盛，自身也享受着族人的爱戴与敬仰，当初的艰苦岁月成为了积淀，让原先懵懂的他们变得成熟而平和——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另外一位本该受此尊荣的人类。 亚当几乎算是失去了自己的头三个子女，所以后来在对待子嗣上都十分珍惜慎重，这一次嫡孙出世当然不会放过让神使赐福的机会。 司职孕育的水天使对于新生的生命有一种天然的喜爱与亲近，她不可能会拒绝这样的事。 吩咐手下去安排洗礼的事宜，加百列接过孩子小心的抱在手中。男婴刚出生不久，眉眼都还没长开，但是那双翠绿的眼眸清澈灵动，充满了生命的绿意与纯真，没有任何惧意的直视着她的双眸。 加百列能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累积着于人类来说无法想象的圣灵数量，足以承受先知之力。这也是她这次来人间的任务之一，当人类独自生存不再受到天使的介入时，他们需要引导者。 亚当恳请加百列为孩子赐名。 包括赛特在内，亚当的前四个孩子都是由加百列根据父神的旨意授予的名字，而这个孩子会成为第五个由水天使之口授予名字的人类。 “以诺，”加百列望着孩子思考了一会儿，轻轻的开口，“奉献与起始，希望他能承前启后，成为人类的向导者。” 人群在瞬间陷入了静默之中。以诺的含义固然不错，然而神使不知道的是，该隐的儿子，如今伊甸之东的大恶魔之一，令人类闻风丧胆的吸血鬼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还是亚当首先反应过来，虔诚恭敬的感谢了加百列的赐名，随后族人也纷纷跪地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待天使们准备好洗礼所需的物品，加百列便轻柔的解开了以诺身上的衣物，用充满神辉的圣灵之力将他包裹住，单手托在圣水之上。 “今日何日，我意立定，拣选我神和我救主……”神使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过去她在唱诗班中担任过很久的领唱。人类们沉浸在那悠扬空远的歌声里，跟着齐声唱道：“我心欢乐如火荧荧，将此欢乐到处传述……” 庆典之中响起来了洗礼的开场辞，警卫团的天使们轻轻的为这诗歌和声。 “……今在主前立定此意，更愿此意与日俱新；直到临终双目垂闭，进入永远与他更亲。” 每唱一句，加百列便用圣水淋湿孩子的一个部位，当歌声渐渐落下，她也掬起最后一捧水从孩子的头上轻轻淋下。 “神将与你同行，阿门。” 以诺的洗礼明显与一般的洗礼有些区别，当然没有人会去询问。 开场辞之后是开场祷告，直到问答结束，以诺的受洗仪式也正式完结。加百列在天使的护卫之下离开了山脚，回去前还不忘邀请人类参加庆典。 天使们搬运来了大量他们前所未见的瓜果蔬菜，清甜果饮以及美味糕点，唯一尝过那些的亚当与夏娃几乎喜极而泣，多年以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伊甸园之中。人类虽然没有加入到天使之中，却也算是第一次参与了共同的典礼，无尽的欢乐与赞颂，歌声与舞蹈让天使的驻地更加热闹起来。 狂欢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众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与天使们热闹的氛围正好相反，伊甸之东沉浸在一片压抑沉重的气氛里。 魔女大人这些年变得更加随心所欲和喜怒无常，每次她的到来都能惹得一堆恶魔战战兢兢。尤其近些年母女间时常出现矛盾，恶魔们的日子就变得愈发难过。 早在收到加百列下界的消息之前莉莉丝就从路西法那里得知了天国的异动，恶魔们在这件事上确实无能为力。不过他们本来就迟早要撤回地狱，如今也只是提前做好准备罢了。至于艾尔突然下来，莉莉丝就觉得他是来见自己的——不管他要见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 除去魔女大人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作祟，她的这个想法其实也有些道理。毕竟加百列作为神使许多事根本不用亲力亲为，真能惊动他的除了路西法也就只有莉莉丝了。 当然，就算神使并不是为了魔女而来，魔女大人也总是要见一见她的。她错过了许多留下艾尔的机会，这次要是运气好，干脆就趁她还没完全恢复绑回地狱算了。 莉莉丝耐心的陪了莉琳几天，就在女儿又因为外出问题与她闹脾气的时候，天使驻地派来了信使。 一贯高傲的天使们竟然要来和谈，还是在他们已经占了先机的情况下。 这不但不在莉莉丝和路西法的预料里，也不在卡麦尔的预计里。天使们虽然一直在遭受挫折却从没有向恶魔低过头，也从不曾有过妥协的念头，如今反攻在望的情况下，神使竟然要与可恶的恶魔谈判！ 莉莉丝当然愿意谈，既然艾尔已经下来，必定是要亲自来谈的。路西法也愿意谈，一个是想看看加百列卖得什么药，另一个就算没谈成他也没损失。卡麦尔虽然不愿意，但在加百列拿出联名书后也只能认命——议会超过一半的天使同意了这个决定。 加百列毫不掩饰神圣魔法阵却对这件事做得十分隐秘。 恶魔方面迅速议定了方案，要求将谈判会议安排在伊甸之东。双方都没天真的以为谈判能顺利到在一天之内解决，天使当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争论了许久，最后各退了一步。加百列可以带一百警卫团进入城堡，恶魔需撤出大半的兵力，并且只准魔王与魔女其中之一参与会议。 莉琳已经与母亲闹了许久脾气。对她百依百顺的妈妈只有在外出这件事上毫无商量的余地，不管她怎么撒娇闹脾气。她呆在这个城堡五百多年，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保护。妈妈一直说她还太小，去外面会受到伤害。她觉得那些都是借口，妈妈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吗？ 莉琳从以诺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神使来伊甸之东谈判，城堡里要撤掉一半的恶魔。这几天她也确实感觉到处乱糟糟，虽然没有影响到自己，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不安定的紧绷氛围。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新鲜事物了，就算那是可能取她性命的天使，莉琳也好奇得不得了。更何况，在心底她一直对那温柔的天使念念不忘。 莉莉丝虽然希望加百列能见一见女儿，却也不想天使发现莉琳的存在，只能让人看好她。 在母女俩暗地的较劲中，恶魔与天使迎来了谈判日。 撤去大半恶魔的伊甸之东看起来有点冷清，城堡的建筑风格还遗留着一些天使的品味，加百列从容的打量着恶魔们的大本营。 露姬为天使一行引路，就在他们走过中庭时，加百列突然停下了脚步。 露姬此时最怕的就是这帮天使节外生枝，连忙问道：“请问神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加百列笑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露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猫在树后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的不是莉琳殿下是谁？ 露姬还在想着怎么办，加百列已经向着那边走去。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 “神使大人！”露姬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加百列并不十分靠近，以免给莉琳造成压迫感，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温和的对她道，“莉琳，好久不见，你好像长大了一些。” 莉琳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也就不再躲藏了，大着胆子从树后出来，对加百列施礼道，“您好，神使大人。” 她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莉莉丝，白色的小花裙裙摆被她提在手中，似一位仪态十足的小淑女。 加百列在看到她脖颈上挂着的月长石时，眼神变得更加温和了。她弯下腰问她，“怎么不叫我天使小姐了呢？” 莉琳虽然稍稍变得孤僻了些，本质上还是一位容易害羞的小姑娘。这时被加百列打趣，白皙娇嫩的小脸瞬间就涨得通红了。 “莉琳，”加百列对她招手，“过来这边好吗。” 小殿下觉得这位天使一定有着可怕的魔力，就像许多年前一样，她叫自己过去，自己就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 “乖孩子。”水天使将走向自己的小女孩抱起，在她耳边轻轻的道，“不要叫我神使大人，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可以叫我艾尔。” 莉琳只将羞得通红的小脸埋在天使的肩膀间。 看到了整个过程的露姬一脸绝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现在只希望魔女大人把自己扔去给利维坦作伴时让她俩离得远点。 第60章 二方和谈 露姬尴尬的看着神使和自家殿下亲昵，曾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又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 殿下难道真的是莉莉丝大人和水天使的孩子？ 她的这个念头刚起来就感觉到一股割人的视线与可怕的威压，身后的智天使队列更是响起了一阵兵戈声。 作为莉莉丝的亲信，露姬对这个气息再熟悉不过了，顿觉一阵晕眩。 “莉莉丝大人……” 夜之魔女脸色阴沉的站在会议厅门前的阴影下，如红宝石一般的双眼似要燃烧起来。 只有树下的那一大一小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在和乐融融的交谈。 加百列逗了一会儿怀里的孩子才似有所觉的回头，脸上带着浅笑，再自然不过的对着那远处的魔女摆了摆手。 夜之魔女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只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们不要跟过来了，露姬能麻烦你安顿一下我的兄弟们吗？” “好的，神使大人。”露姬第一次打从内心感谢一位天使，毕竟让她暂时逃脱了魔女大人的怒火。 这次恶魔与天使的和谈直接出动了两方的最高代表，故而连副使都省了。路西法也很有眼色的没有派手下来打扰。 莉琳看到母亲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但另一方面，她又为了自己的胜利而自得——那帮母亲派来看管自己的侍女还是被她给甩掉了。 “不要担心，莉琳。”加百列似是看出了怀里孩子的不安，带了几分俏皮的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会把不允许批评你放入到谈判的条件里的。” 水天使实在非常有哄女孩子的天赋。莉琳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又害怕得意太过真的挨骂只能使劲捂着嘴。 小殿下觉得自己真喜欢这位天使，虽然她好像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加百列见她不再紧张这才朝着魔女走去。 莉莉丝刚开始的反应是担心那些天使发现莉琳的身份，后面又是怕艾尔会伤害她，直到最后天使微笑着对自己打招呼，她的心才沉到了最底。 所谓剥除感情肖似父神看来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回事。 “莉莉丝，不进去么？”加百列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抱着莉琳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魔女被天使自然地不能再自然的态度激得血气上涌，再次想起对方曾经假装冷漠的样子，竟然觉得那简直可爱到死。 “我让人来带莉琳。”莉莉丝忍下这口气，咬牙切齿的道，“你就不怕被你那帮天使兄弟发现么？” 莉琳赶紧扒住天使的肩膀，偏开脸假装自己不在。 加百列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幅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没事的。莉琳出生是在新规出台之前，我想自己算不上违反规定，当然也不会受到惩罚。” 莉莉丝怒极而笑，口是心非的道，“谁在担心你，我担心的是莉琳的身份。” 加百列一幅好笑的样子看着她，“莉琳是我的孩子这件事也没有到耻于人知的地步吧，反过来说，她这样的身份在天国尊贵无比。” 魔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使，像是在问我眼前的人到底是加百列还是路西法。 被天使抱在怀里的莉琳殿下却在此刻感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为什么要对毫无准备的她平静的说出那么大的秘密？ 莉琳抬头想要问什么，却混乱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啊，她的妈妈是恶魔，爸爸是天使，自己却是个人类？还有，天使和恶魔不是死敌吗？虽然她很喜欢艾尔，可是突然说自己是她的孩子，这也太奇怪了！ 加百列察觉到莉琳的混乱，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不过莉琳，你妈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以这暂时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小殿下实在来不及感受是委屈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只眼泪汪汪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艾尔真的是莉琳的爸爸吗？” 在这种关键时刻果然还是母亲最能得到孩子的信赖。 莉莉丝没想过要瞒莉琳这件事，只是考虑到很多因素没有告诉她而已。 “莉琳……”魔女责怪的看了天使一眼，想着怎么和女儿解释。 “莉琳，艾尔不是爸爸，”加百列一点犯了错的自觉都没有，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接着道，“也是妈妈哦！” 小殿下当场就无法思考了，张皇的来回看着母亲与天使。恶魔里还从没听说过有两位妈妈的，难道这就是不同？ 莉莉丝终于忍不住了，一手去抱女儿一手把加百列推开。 “你少说一句会死么？这么突然和莉琳讲她怎么明白？” 水天使用无辜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怪我，见到莉琳有些太高兴了。” 莉莉丝觉得这个加百列真是烦透了，她现在急需冷静一下，“麻烦神使先在会议厅等一等，我送莉琳回房间。” “嗯，那我等你，”加百列笑眯眯的望着母女俩，“莉琳也再见，艾尔有时间就去看你。” 魔女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加百列目送两人离去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下来。 莉莉丝在竭力抑制莉琳的成长，导致了她现在身上的气息比人类还弱。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恶魔无法在地面活动以后。地狱对莉琳来说过于危险，她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出发来试着说服莉莉丝。 魔女大人的内心是不平静的，加百列亲切到恶心的态度让她有种无处发泄的焦躁感。比起强装的冷漠和正直的推拒，这种笑眯眯的样子恰恰表现出了她的不在乎。 “妈妈？”莉琳不安的窝在莉莉丝的怀里，刚才的冲击让两人都没心思去追究之前的事，“艾尔真的是莉琳的妈妈吗？” 小姑娘看起来可怜极了，眼眶里包着一包泪，委屈的问她，“为什么妈妈你不告诉我？” 莉莉丝觉得头都大了，加百列可真是给她出了个好难题。 “莉琳乖，妈妈之后再和你慢慢解释。” “那……”小殿下觉得今天的信息自己确实要好好消化一下，但也不是没有美妙的事，“莉琳以后是不是可以出去外面玩了？天使们应该不会想伤害神使的孩子吧。” 莉莉丝真是佩服女儿这一颗想要自由的心，“不行，刚才艾尔也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莉琳要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莉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一直等回了房间才怯生生的问道，“妈妈，因为莉琳是私生子吗？” “……” 魔女大人觉得自己面对女儿一定冷静不下来，还是去找天使撒气吧。 天使正安安稳稳的坐在会议厅里喝茶，她的面前垒着一叠的文件，文件旁还放着一把精致的放大镜。 “你倒是有闲情雅致。”加百列的红茶被一只柔软的手夺去，抬头就看到魔女发泄似的豪饮了一口。 莉莉丝一进来就看到加百列悠闲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莉莉丝，如果你渴了，可以让人再上一杯。” 魔女喝完了才在天使身边坐下，支着脸看她，随口就调戏道，“倒是没渴，就想喝你这杯。” 虽然这样的加百列有点让她措手不及，但她毕竟也不是从前伊甸园里的莉莉丝了。 天使不再有被调戏的窘迫，像是没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从容的接口道，“也不是什么好计较的事情，这些文件你先看看吗？” 她说着，将面前的那一叠推向莉莉丝。 “不想看，要你讲给我听。”魔女带了几分撒娇的口吻，又把文件推了回去。 加百列一点儿也不与她计较，一边翻开文件一边笑着道，“虽然过了这许多年，莉莉丝爱犯懒的毛病还是没变呢。” 魔女特别顺势的就挨到了天使的身上，脑袋搭着对方的肩膀，哪儿有一点谈判的样子。 “艾尔你有没有想我？” 莉莉丝每次见到加百列总是会拿这个问题问一问她。 “这一年偶尔也会想一想。”加百列诚实得不能再诚实。 恋爱中的魔女怎么可能对这个回答满意，她不罢休的追问道，“就偶尔？” 天使笑眯眯的不说话。 “那你以后要每时每刻想着我，”魔女放过了这个话题，身子更加倾向天使，呼吸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问道，“你想我什么？” 加百列偏头躲了一下，有些无奈的道，“莉莉丝，你不热么？” 天使与恶魔的接触不是伴随着灼热就是伴随着疼痛。 莉莉丝得寸进尺的挤进加百列的怀里，无赖又挑逗的问她，“热一点难道不好吗？” 天使总算知道这会议厅为何只有她俩，连个倒茶侍女都没有的原因了——这种不怎么雅观的姿态确实不好让别人看到。 “莉莉丝，”加百列沉吟着，眼神认真的看着怀里的魔女，缓缓的问道，“你是不是胖了一些？” 魔女大人脸都绿了：这个加百列不但烦透了，而且简直烦透了！ 天使趁魔女臭着脸的功夫将她推坐好，“来莉莉丝，让我们先来看看文件吧。” 第61章 魔女诱惑 “我不同意。”莉莉丝寒着一张脸。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莉莉丝。”加百列才翻开文件的第一页。 魔女不知从哪里直接拿出一份契约书扔在天使面前，没有一点儿商量余地的道，“反正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不如先看看我们这边的条件。” 加百列从善如流的拿起契约书看了几眼，摇头道，“莉莉丝，这可不是和谈的态度。” “哦？我可不觉得这是和谈，坦白来说，难道不是你有求于我？”莉莉丝冷笑着，随手指向加百列摊开的文件道，“你求人的态度不端正反过来说我？” 加百列轻笑了一下，将文件合上，“我不觉得现在天国处于劣势，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有求于你？” “是啊，嫉恶如仇的天使好不容易得回主动权却要和邪恶的恶魔和谈，我可没那么傻，认为你们是大发善心的要放我们一马。” 加百列听完已是一脸的感叹，那感叹之中竟还带着些许的欣慰，“莉莉丝，你的聪慧一向叫我惊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谈，但请你相信那并不是请求也不会伤害到你。” 莉莉丝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则是确认了。她脸色阴郁的道，“你休想伤害莉琳。” 加百列无奈。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要伤害她呢？就算她是混沌之子，总归也是我的孩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保护她。” “你觉得我会相信？”魔女的脸色依旧难看，面前的天使与她记忆中的印象完全剥离，那种原本的信赖感变得薄弱了起来。 加百列神色温和看起来却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淡漠，“莉莉丝，你或许认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加百列了。你不再信任我，也开始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但这都没有关系，毕竟谈判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建立在私情上的。说得明白一些，我确实不是因莉琳是自己的孩子而保护她，或者说，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看着沉默的魔女，天使继续道：“莉莉丝，我现在虽然无法再感受到对你的爱，但我了解你。你的感情灼热而真挚，对曾经的我是如此，对莉琳更是如此。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她受到伤害，也不会希望她成为对抗天国的武器。恶魔一旦无法在地面活动你觉得莉琳还能够独自在这里生活吗？但她若回到地狱，暂且不说环境，路西法要是发现她的身份，你觉得她还能安全么？” “你说你不再爱我？”莉莉丝抓住了自己在乎的重点。 加百列叹了口气。 “莉莉丝……”他似乎想将话题拉回来，最后还是作罢，接着对方的话道，“我知道自己曾经很深沉的爱过你……噢，我想你该明白，那也并不是欲望的爱情。但如今，我无法再体会那些过于强烈的情绪。” 魔女原本坐在她身边，此时却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挪到了桌子上，她俯身看着天国的神使，微微眯起的红瞳中闪烁着危险至极的讯号，“并且觉得我也会因此失去对你的爱？” “莉莉丝，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应该感觉到了，自己爱的加百列，她的性情与我并不相像。你爱的不是现在的我，当情感没有寄托，逝去总是必然的。并且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就算我仍旧是过去的我也不可能接受你，你太过执着，有的时候执着本身可能已经超过你的感情，如果就这样认清转而放弃，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呢？我曾经希望你成为人类的始祖得到幸福，现在想来，恶魔君主的身份也并不差，你还有更精彩的——噢，莉莉丝，你做什么。” 神使大人长篇大论循循善诱的引导着魔女，魔女大人的裸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在了她的大腿上。 “谁说你的性情不像从前了？”莉莉丝嘴角勾起笑容，莹白的脚掌贴在加百列略有些厚重的军团制服上，“在我看来，喜欢义正言辞说教这点可是一点儿也没变。” 加百列因为腿上的灼热而皱了皱眉，“莉莉丝，这真的很烫。” 莉莉丝左脚踩着加百列的右腿，右脚抵在她的腰上，黑色的皮质短裙此时已经失去了遮挡风光的功能，“你应该还感受过更加炽热的感觉……嗯，你的制服需要重新做了，身体再次发育的感觉是不是很奇怪？” 神使不得不承认魔女的话，身体改变带来的影响有时甚至让她觉得无所适从，譬如现在。 莉莉丝毫无疑问称得上尤物，地狱中垂涎于她的恶魔数不胜数，她的容貌与身体能让圣人都为之堕落。尤其此刻她是刻意引诱，就算加百列并无感情上的共鸣，身体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躁动。 加百列终于因忍受不了那怪异感觉而用手抓住了莉莉丝作怪的双脚，“莉莉丝，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神使大人既有些埋怨萨麦尔对自己身体动的手脚又无比庆幸自己转变的是女性，她十分明白**的生理机制，天国圣灵融合过程中，犯错的男性天使远比女性天使多得多。 “对我来说这就是正事。”莉莉丝弯下腰，伸手去摘加百列的眼镜，“你的眼睛坏到了什么程度？这么近看得见么？” 加百列腾不出手去阻止，只能任由莉莉丝取下眼镜靠近自己。 “你要和我谈莉琳的事，所以必须亲自来。那你肯定也知道谈判会发展成这个状况，要反抗吗？” 加百列眯着眼努力去分辨莉莉丝近在咫尺的脸，无奈的道，“你知道我不能，这里任何意外的动静都可能造成谈判的终结，” “也就是说你敢来是已经做好了身体上的准备？” 魔女赤·裸裸的说话方式也是足够让神使大人惊叹不已了。 “事实上，并没有。”加百列抓紧手中不安分的双脚，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身体上的感受，“我只是觉得你在听完我的观点后会发现我们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莉莉丝抬手抚上加百列消瘦的脸颊，暧昧的低语，“在那之前，你总得让我有耐心听你说完自己的观点。” “或许不用这个姿势我能说得快——唔。”加百列的垂死挣扎没收到任何效果，莉莉丝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加百列终于体会到莉莉丝为何会那样热衷于亲吻了。对方柔软湿热的小舌头抵进她的口中，像带着电流般扫过她的口腔，几乎将她的理智也麻痹了。甘甜的津液从莉莉丝唇舌间渡过来又汲回去，惹得她蛰伏的舌终于被引进了对方同样潮热的口里。 沉沦欲望实在是太简单的事了，就像偷懒一样。 加百列放开莉莉丝的脚，转而想要拉开她的手。魔女却顺势跨坐到了天使的腿上，勾住了她的肩膀。 莉莉丝实在是太享受加百列的气息了，就算她变得有点不可爱了，但身上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让自己沉醉。如同百合花一样清雅的香味混合着天使原本没有的荷尔蒙很快就让她的身体起了反应，几百年的空白似乎变成了一把火，将她燃烧起来。 “艾尔……”魔女口中漏出了动情的呢喃。 加百列趁着空隙将两人的唇舌分开，止不住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一直知道莉莉丝的热情，这一次却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 魔女仰着脸眼神迷蒙，微微张开的檀口间樱红色软舌蠢蠢欲动。 “艾尔！”她呼唤着天使的名字，想要再次凑上前去。 加百列赶紧把莉莉丝柔软的身体紧紧抱住，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另一只手箍着她的腰不让她的乱动。 “莉莉丝，你在让我犯错。” 魔女没有反抗，只是将唇靠向天使的耳边轻轻问她，“魔女诱惑天使犯错不是天经地义的是么？而且，你应该也没有负罪感那种强烈的情绪吧。” “那也并不意味着我可以理所当然的犯错。莉莉丝，一时欢愉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就是说，你也觉得那很愉快？” 加百列就知道莉莉丝的重点永远和自己不一样。“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莉琳。” 莉莉丝一点儿也不希望在自己和加百列独处的时候还一直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就算那是她们的女儿也一样。 “你就不能乖乖的让我得到满足后再来说这些事么？可能那时候我心情好一些还能多听一点儿。” “……那你现在满足了吗？”幸好，如今的水天使也没有羞耻那种强烈的情绪了。 莉莉丝不知被什么戳到了笑点，伏在加百列的肩上咯咯直笑。 “或许你再犯点错，我就会满足了。” 第62章 母女夜袭 神使大人当然不可能再犯错，在魔女进一步探索自己之前开口道，“莉莉丝，你得让莉琳跟我回天国。” 加百列能感觉到莉莉丝热情的冷却，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怀里的人道，“交换的条件是？” “天国会容忍地狱的存在，亦会撤离地面。说到底，天使与恶魔生活的方式完全不同，居住地也没有冲突。当初天使们堕落的原因是人类，而如今人类已在地面生活，难道路西法真的与父神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他如今自在地狱做他的一方君主，天国也绝不会干涉。” “有趣，”莉莉丝从加百列的肩上将脸抬起，极其自然又风情的撩了一下额前有些潮湿的红发，“天使们如今已经可以容忍罪恶的存在了吗？” 魔女的脸上带着嘲讽，似笑非笑的看着天使平静的容颜。 加百列并不以为意，“世界早已不是过去的世界，天使都已经抛弃了无性之躯，天真不是应该更早丢掉吗？除非世间空无一物，否则光明之下又怎么可能没有黑暗？” 莉莉丝似乎终于来了一点兴趣，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天使，像是在寻找自己熟悉的部分，“你可以具体说一说文件的内容了。” “莉莉丝，你可以先下来吗？”加百列虽不至于对这个姿势感到尴尬，，但就谈公务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姿态。不过在看到莉莉丝不满的表情后，她迅速放弃了这个提议，“条约大致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恶魔撤回地狱，当然天使也会在确认情况后撤回天国，地面将作为人类的生存领地，今后天使与恶魔无特殊情况不得轻易进入人间，也不得以武力干涉人类的事。” “虽然多此一举倒不是不能接受。”这一条加百列为双方都留了相当的余地，恶魔本来就是要回地狱的，拖延人类发展的任务他们完成得不错，再下去也没有意思了。“第二呢？” “第二，恶魔与天使不可入侵对方领土，不可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这一条算是条约中最主要的部分，需要谈的细节也最多。 “第三是让莉琳跟你回天国，以人质的身份，对吗？” “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莉莉丝，重点是来天国要比她去地狱更安全。” “难道不是为了杜绝父神被亵渎的可能？” 加百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莉莉丝，不要混淆手段与目的。条约你可以仔细看一看，很多细节我们都可以再商定，毕竟你还要问过路西法那边。” “对前两条我没有任何意见，会直接送到路西法那边让他决定，但第三条……”莉莉丝将手放到加百列的胸口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加百列坦然的承受着对方的目光。 “莉莉丝，你可以提出条件，譬如多久看望她一次，或者让她来与你相见，这些比起莉琳的安危都不是问题。” 莉莉丝冷笑着讽刺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虚伪了，明明是为了天国，讲得倒是很好听。” 天使毫不动摇的微笑，“我无法反驳你的控诉莉莉丝，但你以后就会知道，我所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言。” 和谈果然无法在一天之内解决，神使一行在伊甸之东住了下来。天使与恶魔仇怨由来已久，这时一堆天使住进恶魔在地面的大本营也足够引起一些骚动了。 没人知道魔女大人和水天使在会议厅里谈了什么，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她的喜怒无常更上了一层楼。 比起自己的妈妈，莉琳殿下的态度可简单得多。她本来就对加百列充满了好感，在得知她是自己另一位妈妈时除了刚开始的混乱，之后都化为了想要亲近的喜悦。 由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睡不着的小殿下打算夜袭天使的房间。对于甩掉自己的侍女，她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只要她们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她总是能成功逃脱的。 莉琳十分熟悉城堡，也早就打听好天使们的落脚处。她虽然没有如天使或者恶魔那样的魔力，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总能有心想事成的运气。这一次也不例外，在她推开加百列的大门前，没有任何一位天使或者恶魔发现她。 房门并没有落锁，莉琳光着小脚丫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屏住呼吸悄悄推开了一丝门缝。 “……莉莉丝等一等……别……”除了加百列的话她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小殿下又惊讶又奇怪，暗忖着难道妈妈也来这里了？ “……你不该来这……不，听我说……” 天使的声音由于气息不稳而断断续续但起码还能让莉琳听清，而另一位刻意压低的声线只传达出了暧昧的欲望。 “……别碰那里……”加百列仍旧在反抗，还不时发出衣料的撕扯声，“天，你应该修一下指甲了……” 莉琳听得心脏砰砰直跳，捂着嘴又将门推开了一点点，想要知道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那你自己脱。” 她终于听清了一句，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是她的妈妈莉莉丝。 “莉琳？”加百列趁着莉莉丝停手的空档迅速将她从身上推走，胡乱拉了拉衣服就赤着脚下了床。 天使打开房门后，果然见着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门外，一身丝质的碎花小睡裙，看起来是本已经睡下的样子。 莉琳乍一见天使又有些别扭，不知该叫她什么。 “莉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加百列见她没穿鞋子连忙弯腰将她抱起，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捂着那双冰凉的小脚丫帮她取暖。“还不穿鞋子。” 莉琳有些害臊，勾着加百列的脖颈只低着头，一副羞答答的样子不说话。 加百列把她抱进房间，转身就看到斜躺在床上的某位魔女一脸不满的望着那她俩。 小殿下被现场抓包只能眼神乱瞟，搂着天使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紧。 “莉琳来的真巧啊，你妈妈也正好有点事找艾尔呢。”加百列气定神闲的抱着莉琳坐到床的一侧，随手就从床头柜中取出一条毛巾直接弄湿了为她擦脚，“晚上就睡在这里好不好？” 莉琳想答应又不敢点头，小心翼翼的望向了自己的母亲。 当然不好！ 莉莉丝脸都黑了，抿着唇一言不发。她和艾尔好多年才见这么一次，晚上本来还想继续白天会议厅里未完成的事，哪里想得到女儿也会来夜袭。 她可以比任何人都爱莉琳，当然也希望艾尔能爱她们的女儿，可艾尔心里最重要的一定要是自己。这个位置她谁都不会让！ 再说，哪有孩子那么不会看气氛，跑来打扰妈妈们寻找幸福的？ 莉莉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教导一下莉琳了。 莉琳看到母亲脸上明显的不赞同又伤心又难过，正想拒绝天使，这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灵光一闪，转口道，“要，要是妈妈也一块儿睡的话……” “乖孩子！”莉莉丝眼神一亮，坐起身就去加百列怀里接莉琳。“妈妈爱你！” 被推到一边的水天使看着已经腻歪在一起的情深母女，颇有些哭笑不得。 莉琳一头扎在母亲的怀里，一边蹭着脑袋撒娇，一边软言软语的嗫嚅道，“妈妈，莉琳也爱你。” 加百列留下莉琳就是为了防止莉莉丝做出出格的事，倒是没想过自己能赶走她。莉莉丝想到的则是，莉琳在的话加百列一定无法激烈的反抗。 所以说，天使与魔女的想法永远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好吧，莉琳睡在我们中间。” 母女一热乎起来反而倒是冷落了加百列，她们也有许久没一块儿睡觉了，两人抱在一起细细的说着悄悄话。 “妈妈，你刚才和艾尔在做什么？”莉琳用手圈在嘴旁，小小声的在母亲耳边问道。 莉莉丝似乎一点儿也没考虑过有些事是少儿不宜的，肆无忌惮的和女儿咬耳朵，“妈妈在做能让艾尔快乐的事。” “莉琳也想要做快乐的事……” 天使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了。 “莉莉丝……” 莉莉丝瞄了加百列一眼，低头对莉琳道，“那得等莉琳长大，而且也不是和谁都能做的，知道吗？” 莉琳一脸的懵懂。 水天使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莉莉丝，如果你还睡不着可以一个人先去把快乐的事做了，我想莉琳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天使不带一点旖旎正经严肃的说出这句话后，直把魔女乐得抱着女儿在床上打滚。 莉琳从没看到母亲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不明所以的跟着一块儿乐。 加百列站着叹气。 莉莉丝笑够了，匀着气对加百列招手，“艾尔，不是要睡了吗？” 加百列摇着头上了床，一边整理被莉莉丝弄得一团乱的被子，一边道，“你晚上可安分点儿。” 莉莉丝抱着莉琳在床上躲被子，一点儿忙也不帮。在加百列面前，她比莉琳还像个孩子。 等到三人躺好，莉琳也终于困了。对于左边是魔女妈妈，右边是天使妈妈这件事她觉得特别满意。 “晚安莉琳。”加百列亲亲她的小脑门。 “晚安艾尔。”她回亲天使的脸颊。 “晚安宝贝。”莉莉丝也吻在她的脑门上。 “晚安妈妈。”亲完母亲的脸颊，小姑娘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的气氛安逸又宁静。 “艾尔……”莉莉丝多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她目光中有着深沉的爱恋，紧紧的盯着对面的加百列。 加百列银蓝色的瞳眸在温暖的烛光下看起来柔和了不少，似乎有谁在这一瞬间施了魔法让她的心动了一动。天使轻轻的俯身过去，小心的吻在魔女的额头上。 她说，晚安莉莉丝。 第63章 真理之灾 给路西法那边定的是五日的期限，加百列这中间也不是在伊甸之东干住着，一边等地狱的消息一边陪莉琳。 加百列已经发现，莉琳虽然气息肖似人类，却还是与人类有很大不同。人类除了曾经的莉莉丝，总体看来都圣灵稀薄魔力平庸，故而气息微弱不易察觉。莉琳也是气息薄弱，却更自带了一股隐匿之感。若不注意便如昨晚，连莉莉丝都没有发现她。 莉莉丝或许会认为这是契约生效的原因，但加百列有更大胆的猜想。莉琳的成长或许早已不受控制，只是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莉莉丝都没有发现而已。 她必须尽快带莉琳回天国才是。 莉莉丝前一晚因难得安宁的气氛也不再纠缠加百列，时隔几百年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今日却很有些欲求不满。 加百列起得早，她就也马上醒过来了，趁着女儿还在熟睡加百列不敢有大动静赶紧好好占了一通便宜。 水天使素来就拿魔女没办法，过往是因为情感上的纵容，如今便是连理智也叫她不要反抗。她想，可能魔女就是生来克自己的。 三人吃过早餐，加百列要带着莉琳出去走走，莉莉丝颇有些不甘寂寞的黏在女儿旁边，权当她是陪自己了。作为一个母亲，莉莉丝是很希望莉琳和加百列的感情能够融洽的，但一想到加百列的目的，她又气得咬牙切齿。 莉琳全然懵懂，只一个劲的高兴。别说艾尔，就是妈妈也很久没有好好陪过她了。 加百列抱着莉琳一边走一边说话。她模样看起来温柔，说话也是轻柔细致，以前带过莉莉丝，现在应付起孩子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小姑娘面对她开始每每都是有几分拘谨尴尬和害羞的，慢慢说起话后就抛开了。 两人亲昵得仿佛是一直相处的母女，倒把莉莉丝干晾着，也不知道该嫉妒哪个。 加百列没办法拿莉莉丝怎样只能故意冷着她，免得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面子上过不去。 魔女大人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嫉妒之余又生闷气。惦念起加百列以往的性子，真是心酸不已。 “妈妈……”莉琳叫唤了一声母亲，发现她脸色难看后，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嗫嗫嚅嚅的咽了回去。 加百列转头去看莉莉丝，见她阴沉着一张脸，不经意的笑了一笑，对着莉琳道，“不要害怕，和你妈妈说一说。” 莉莉丝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莉琳平日里也不算怕莉莉丝，只是她特别听话，妈妈说不让干的事不经过同意是绝不会去做的。在外出这件事上，就算她俩如何闹别扭，她却从没想过偷溜出去——除开被利维坦诱拐那一次。 “妈妈……艾尔说，说可以带我出去看一看……”小殿下鼓起勇气把话说全了，身子往加百列怀里缩了缩，一张小脸渴望又委屈，直巴巴的望着母亲。 魔女此刻的脸色已经是暴风雨欲来的模样了。若说生气，这时才是真正的动了怒。 “加百列……”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牙缝间吐出天使的名字，“你要收买莉琳却连她的安危也不顾了么？” 莉琳近些年越来越不愿意在外出这件事上服软，只不过加百列在这里，小姑娘不想和妈妈闹脾气，见她不同意，连忙道，“妈妈，要是不行这次就算了……” “莉莉丝，你就打算让莉琳永远这个样子？不让她长大，也不让她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加百列将莉琳按在怀里，静静的对莉莉丝道，“你曾经也追寻过自由，如今却想束缚自己的女儿吗？” 魔女想要开口却无从反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在找到切实保护莉琳的方法之前，我绝不可能让她置身于危险之地。” “我说的就是个好方法莉莉丝，莉琳应该接受光明，就算她的身份真的泄露，天国也绝比地狱安全。对她来说，恶魔们才是最致命的。”加百列这时的表情冷静而严峻，语气不容置疑。 莉莉丝极度厌恶加百列的这种态度，总是高高在上的竭力强调天使与恶魔的差别。莉莉丝并不是想要为恶魔们的行为辩解，而且也明确知道如果莉琳的身份泄露，地狱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但天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说得好像你们这帮长了鸟翅膀的天使会保护她似的。”莉莉丝冷哼了一声，语气恶劣的讽刺着。 “她不仅能得到保护，而且会获得无上的尊重与荣耀。”加百列从不受莉莉丝言语的挑衅，只是再一次向她保证道，“你会知道的莉莉丝，我说的没有一句是谎言。” 莉莉丝从没有过答应加百列的心思，至今没把话说死不过是想和她多温存一些时间。她知道艾尔总是嘴硬心软，从这两天看来，虽然性子变了很多，但对自己依旧带着无可奈何的言听计从，她可以争取更多的权益。 “哼，尊重？天使对魔女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你若是希望公开我可以立刻让拉结尔准备文书。” 莉莉丝终于感觉有哪里不对。即便加百列如今已无所谓羞愧与否，对于莉琳的事她还是显得过于热衷。公开莉琳是她的女儿相当于对那些知晓内情的人宣布，地狱的小殿下是混沌之子。她却还有信心保证混沌之子的安危？ “你不如先在天界公开了再说？” 拉结尔自从加百列下界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第八天就传出了消息，父神要销毁智慧之书。 上帝仍在沉睡，却也不是全然无法管理天界。除了作为神使的加百列，御前的炽天使偶尔也能传达一些神谕，但那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解读。 拉结尔号称秘境与至高之神秘天使，传说当初父神在创造他的时候将自己的智慧赋予了这位天使，所以又被称为神之智慧。拉结尔的圣灵与魔力水平在智天使中算不上十分优秀，但她是天国中最出色的炼金师。除了纯学术上的研究，她还创造优化了不少魔咒，这使得她在天国人缘良好。 智慧之书又被许多天使称为天使拉结尔之书之书，是从拉结尔出生不久后就开始编撰的。这本备受期待的书籍许多部分早已印刷出版在图书馆可以借阅，其中除了常规的知识以外还包括天地间最隐秘的1500多项神奥，也是因为这一部分内容，能够阅读原稿的人少之又少。 当初为了人类的生存，拉结尔曾传授了部分知识给亚当，但那只是最普通的常识，真正知晓其奥秘的除了拉结尔大约就只有当初的几位御前天使了。 如今第八天突然传出要销毁智慧之书实在出乎大家的预料，他们原本还在期待哪一天剩下的部分也能公开 接受这次任务的是纠察队长拉贵尔，拉贵尔因无私严谨的性格在天使中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虽然与拉结尔都是同僚中少有的女性，平日交流也少得可怜。她到达拉结尔府邸时，这位温软柔弱的智慧天使早已经一副恭候大驾的模样。 “拉结尔大人，请您交出智慧之书。”拉贵尔态度恭敬亦不强硬，但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拉结尔早已知晓会有这一天，她本该服从父神的裁决，却因私心注定无法从命。 “很抱歉拉贵尔，恐怕您无法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智慧之书我已交托给一位可以信任的朋友。” 拉贵尔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如玉的面容表情丝毫未变，只轻轻的道，“还请您恕罪，纠察队要搜查您的府邸。” 拉结尔颔首同意，却还是道，“你们不会搜到任何东西，我愿意接受父神的惩罚。” 拉贵尔吩咐完纠察队搜查的注意事项后才对拉结尔道，“父神暂时并未对您降下惩罚，不过若是您无法交出智慧之书，还希望您能暂时待在府邸等候父神的旨意。” “那是当然的。” 拉结尔合作的态度就算让一向号称铁面无私的拉贵尔都觉得有些内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请问您需要我将此事告知加百列大人么？” 父神的旨意连米迦勒也无法违抗，而现在其他天使已经无法与父神沟通，只有神使或许能够帮助她了。 拉贵尔隐隐觉得这次事件并不简单，父神明明还在沉睡中却在神使外出时迫不及待的降下旨意要销毁智慧之书，而拉结尔，这位温顺的天使却违抗了父神的命令。 “谢谢你拉贵尔，不过现在正是加百列大人谈判的紧要关头，希望您不要打扰她。我相信会没事的。” 拉贵尔并不强求，虽然出于同情提出了这个建议，但她仍旧是公正无私的天国战士，除此以外她不会再过多帮助拉结尔。 拉贵尔在等待搜查的中途，突然听到拉结尔轻轻的道，“拉贵尔，您才是一位值得敬佩的信徒。” “谢谢您的赞美。”拉贵尔恭谦的回答，虽然她没听出那话里有任何赞美之意。 “你很聪明拉贵尔，明白过分的追求真理会招致毁灭，”拉结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这个时候的她确实显出了几分秘境天使的神秘，“可我却希望，终有一天您能找到可以放肆追求的东西。” 第64章 箱里的魔女 拉贵尔没有搜到智慧之书便开始搜查之前有谁与拉结尔接触过。 雷米尔自从路西法堕落后就一副不太理事的模样，大多时候待在自己的管辖地，可这一次第八天的消息一出，他第一个赶往了拉结尔的府邸。除了雷米尔之外还有亚纳尔也在她到达之前来过。再追溯，如果算上第八天传出消息前的天使们，那查起来就十分麻烦了。而且从拉结尔的态度看来，她应该是早就有了筹划的。 拉贵尔这些年晋升极快，是继乌利尔之后最受期待的智天使。与不羁的乌利尔不同，这位纠察队长极其端正严明，甚至有些法不容情。欣赏她的天使不少，但敬而远之的更多。 总的来说，就是没什么人缘。 这一次销毁智慧之书本来就是得罪天使的事，她又十分较真的将拉结尔所有往来的天使都查了一遍，无果之后竟然还请命调查加百列，这回连她的长官然德基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创·世一派都希望此事能等到加百列回来以后再做决断，当然是想在父神再次下达命令之前能怎么拖就怎么拖，眼见着拉贵尔实在不会看脸色，然德基尔索性给她派了一个任务。 现在在天界是查不出什么了，拉结尔暂时收押一点口风都不漏，拉贵尔就被派到了地面上。其一是搜查人类——当初拉结尔与亚当接触很多，这其二也是给加百列做支援。 没想到事情很快有了进展。拉结尔曾经确实有将一个盒子交托给亚当，并且嘱咐他将盒子沉入死海。亚当不敢违背，花费了许多力气将事情办妥。拉贵尔迅速展开搜索，奈何在沉箱周围一百海里内都毫无发现。 死海如今虽然已不像过去那么险恶，但再往深处也确实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到达的。拉贵尔想起这海中还有一方霸主也不敢轻易冒险，只嘱咐天使们继续在周边搜索，一边又向加百列请示——虽然之前她想调查水天使，但毕竟对方才是长官，她在地面的行事还需向神使汇报。 加百列给了她一封信件让她去寻拉哈，拉贵尔很少质疑命令，独自就向死海中的孤岛飞去。 海里的魔物许多都去往地狱，而留在死海中的也基本聚集在曾经的地狱入口四周。 由于地狱不断扩大，与地面的出入口也逐渐增加，这一处离陆地太远又有许多不与为伍的魔物侵占着，反而渐渐荒置了。 拉贵尔的天赋在智天使中算得上非常出色，而且她稳重小心，一路无碍的到达了火之湖。火之湖对魔物来说是十分好的历练场所，但也很有可能伤害他们，只有魔力强盛的魔物才敢肆无忌惮的靠近，拉哈平日里无事就喜在此处睡觉。 拉贵尔来得不巧，拉哈并不在。她原本想提个魔物问一问，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火之湖的中心漂浮着一只十分精致的金箱，因拉哈不在，湖里也游着几只魔物，只他们都似是惧怕这只箱子般，远远的避开。 拉贵尔释放了一个御火的防护魔法，贴着湖面飞近这个金箱。上面的符文不似天使的文字，想来应该是恶魔的东西。她见不是要寻找的箱子，就再关注，又打算调转头去提只魔物问一问，却不想有个声音突然道，“这位尊贵的天使阁下，请您留步。” 拉贵尔皱了皱眉，四下里一望，最后才将目光定在了金箱上。周围的魔物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就跑得一干二净，像是怕极了声音的主人。 “什么事？”一般遇到这个情况首先要问的大约会是这声音所有者的身份，然而拉贵尔像是半点探求的*都没有，声音冷淡而平静。 利维坦略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拖泥带水，本来还想等着她问起自己身份，好好哭诉一番后慢慢引诱她放自己出去，如今也只能接话道，“在下是利维坦，一直受困于此，好不容易遇到阁下，希望能获得您的帮助。” 拉贵尔听她姓名十分耳熟，不一会儿就想到了她的身份，“利维坦？你原本是父神所创之物，后来却堕落与恶魔为伍，损害天国的利益，我为何要帮你？” 利维坦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典型的天使，不慌不忙的道，“阁下冤枉，我自是父神所创，然而多年生活在下界不得不与恶魔为邻，但扪心自问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后来种种也都是被逼无奈，及至违抗了魔女的命令被罚于此。我诚心悔过，望父神博爱怜悯能够救赎于我。” 拉贵尔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天使，否则也不会被叫铁面无私了。“以你的说法倒没有自己的错了，何来诚心悔过？而且就算我放你出去，你也仍旧不可能回到天国，最后又像你所说迫于无奈与恶魔为伍，岂不是多一个祸害。” 利维坦这时才觉得眼前这个天使不好糊弄，想了一会儿才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天使？” 有本事孤身来这里的天使一般都叫得上名号，利维坦觉得自己先问清楚好对症下药。 拉贵尔本不欲与她多说，只是见周遭都见不到魔物了，想想问她也是一样，不答反问道，“拉哈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利维坦见她有话要问自己，也不着急了，腻着声音轻轻的道，“在下一直受困于火湖之中不可用魔力抗衡备受煎熬思绪便也不甚清楚，阁下若是将我放出来，待我慢慢想来岂不更好？” 拉贵尔很厌恶这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魔女做派，也不多说，转身欲走。 利维坦气得牙痒痒，觉得这个天使果然不可一世，却还是连忙道，“阁下请等一等，我记起来了，拉哈去了地狱，好像是路西法邀请得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拉贵尔见她乖觉便又停了下来，“你如今受困于此却还是不老实，看来是本性如此，我是不可能会帮助你的。” 利维坦一口气没上来，惹得箱子都颠了一颠。只是传出来的声音却仍旧温柔如水，“阁下既然觉得我活该如此，我当然不敢再央求您。只不过如今拉哈不在，您要办的事恐怕无法办成吧。” 拉贵尔很听不惯恭维的话，见她一句一个阁下，两句一个您的，又不禁皱了皱眉，“我与你虽然正邪有别，你总归算是前辈，我也受不得你的敬语，还是别叫我阁下了。” “可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想来也是看不起我这等恶魔的。” 利维坦的话语里透着一丝委屈，心中却又把她不可一世的形象划掉。 拉贵尔还没想好是继续等拉哈还是暂且回去，就继续答话道，“你我只是立场不同，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难道你们恶魔就高看了我们天使？再说，双方也并不在乎是否被对方看得起。” 利维坦觉得她的想法倒是挺透彻的，忍不住竟还笑了笑，“话虽如此，我却还是希望能知晓阁下的名字，若是您无法等候拉哈，我倒是可以为您传信。” 拉贵尔觉得如果这利维坦够老实，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需要她来传递内容，只需让她传达个消息即可。 “我想你应该不会无偿的为我提供帮助。” 利维坦马上道，“阁下，我并不奢求您将我从箱中放出，只希望您到时能将我带出火湖，随意扔在哪里都行。” 拉贵尔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这个要求并不难……”还不待利维坦高兴，却听得她继续道，“我想了一想，你是个君主级的恶魔，魔女没有杀你保不定有一天会放你出来，如今困在箱中实是手到擒来，为何不把你带回天国治罪呢？” 她说完便用魔力将箱子一卷，悬在身侧。 利维坦终于从已经麻木的疼痛中缓了过来，却被拉贵尔的一番话吓了一跳。她其实知道路西法请拉哈说的是什么事，所以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在如今天国与地狱和谈的这个节骨眼上，怕麻烦的天使就算不放了她也不会闲到找她麻烦。 没想到今天遇到的是个不怕麻烦的，利维坦只觉得心中一大堆比蒙奔腾而过。 “可，阁下……那谁来帮您传话呢？” 拉贵尔一边带着她飞起，一边平淡的道，“御使一个魔物传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利维坦心中大叹，想自己这么多年一定是被这火湖烧的脑子都不好用了，怎么没想到这一遭。 只是她实在太想出去了，这里的魔物又不敢正面违抗莉莉丝，连拉哈也乐得坐着看戏，今天的机会太难得，她才会豁出一切。 利维坦恼了好一会儿，却又因多年不曾体会过的适意而轻松。仔细想了一想，她好歹不用再遭受火湖的折磨，至于之后就是如何哄骗这个不太好说话的天使了。 第65章 神的候选人 利维坦确实是个**烦。她原是夜之魔女的左膀右臂，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被罚在火湖，要是过去，将她带回来治罪也是大功一件。问题是如今两方正在和谈，这位魔女在其中有个什么影响还未可知。 卡麦尔也多少了解拉贵尔的性格，一点儿不想管这个闲事。天界的意思也是一切等到尘埃落定后再议，这装着利维坦的箱子就交给拉贵尔亲自看管着。 “所以说，拉贵尔你带着我也是麻烦。”利维坦被她捎带着一路颠簸，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再说起话来语气亲昵得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你看卡麦尔和天国多为难，还不如说我逃了。” 加百列去了伊甸之东已经五日，这几天天使驻地氛围紧张，只有拉贵尔毫不关心和谈的进展，只一心想要将智慧之书寻回，深夜里也还在研究死海的地图。 “我素来知道你们天使无趣，但你的无趣程度估计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利维坦没听到回答，不甘寂寞的继续道，“你在做什么呢，也不陪我聊聊天，你知道我无聊了多久吗，和拉哈太话不投机了。” 拉贵尔从没遇到过这么聒噪的家伙，而装着魔女的箱子能封住君主级的恶魔自然不是凡品，她竟然没办法将声音封住，只能让耳朵忍受荼毒。 “虽然我不曾见过你，光与暗之战时也还在沉睡，不过我可是听过不少同僚谈过拉贵尔大人的名号呢，不如我们来聊一聊你当初的风采？” “当然啦，如果你不想谈论自己，那说说我也可以，说起来我可是和创·世天使们一个辈分呢，你也知道，活得久许多事情想不知道也难，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一问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拉贵尔终于忍无可忍了，她出生至今还从未因言语烦躁至此的。 “你难道不用休息么？说那么久也不嫌累。” 不过纠察队长很少发脾气，更遑论疾言厉色的斥责别人了。 箱子里的魔女陡然安静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的道，“这么多年我不曾合过一眼，或许早就忘记休息是什么东西了。” 利维坦的这句话平静却带着无尽的凄楚，拉贵尔从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是一副轻佻悠闲的样子，尤其当初还在火之湖中也丝毫不见安分，此时突然如此，反倒一时让天使也有些愣住了。 “那你如今已经不再遭受煎熬，还是趁机好好休息一下吧。”拉贵尔倒是没想安慰她，却也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了。仔细想一想，被关在幽暗的箱子中五百多年还一直遭受炼火的炙烤，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也不知道这利维坦如何得罪了夜之魔女。 “拉贵尔，不是我说你，你肯定人缘特别不好吧。”利维坦当初能够引诱该隐堕落无非是因为擅长揣度人心，她跟在拉贵尔身边不过几天，已经看出了这位天使的性格——天使中都算得上少有的端凝。 魔女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她比起水天使来也是不遑多让的。而且她还刻板无趣，倔强执拗，油盐不进。 拉贵尔当然知道自己人缘不好，只是她很少在意这方面而已。“那又怎么样？” 利维坦见她实在是诚实得可爱，不禁就咯咯笑出了声，“那你肯定也没几个朋友咯。” 拉贵尔皱了皱眉，用十分不屑的声音道，“我并不需要那样的东西，人情只会妨碍法度。” 这次就算是利维坦也切实的被这位天使惊到了：看样子这拉贵尔不是没几个朋友，而是一个都没有了。 她真的能在天国生存下来么？ 虽然利维坦也没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家伙，但她是魔女，生活在地狱，恶魔与恶魔之间有几个是能真的交心的？况且她身份特殊，既不是堕天使也不是纯粹的魔物，没几个恶魔愿意与她亲近也很正常。利维坦自己心气高，而且又有戏耍别人的爱好，故而不觉得乏味。但她只要想想在那个号称和睦温馨，天使间亲密无间、称兄道弟的天国中，这拉结尔却只能孤零零一个的时候就觉得特别惨。 当然，魔女不会同情天使，真要说的话，她是既幸灾乐祸又饶有兴趣——这种天使最是美味可口了。 “这么说来，我没准还能有幸成为你的第一个朋友咯？” 对于魔女的无耻，天使丝毫不为所动。“那不可能。” “是因为你已经有了第一位？” “我说了，所谓人情只会妨碍法度，我既之前没有朋友，今后当然也不会有朋友，尤其不可能与你这样的魔女成为朋友。” 拉贵尔严正的拒绝并不叫利维坦气馁，“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只好让我单方面将你当成朋友了，第一个。” 利维坦被束缚在黑暗的箱子中那么多年，终于又一次燃起了玩耍的兴致。这是一次比多年前诱惑人类更大胆更冒险的行动，一次可以让她辉煌回归的机会。 “你这样不过是想要让我放了你，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那是不可能的。” 利维坦十分明白像拉贵尔这种天使最烦厌的就是甜言蜜语与虚情假意，而且她们看起来古板不通世事，事实上心思透彻最不好糊弄。 她要诱骗拉贵尔，甚至首先必须让自己相信，魔女利维坦要与天使拉贵尔成为挚友。 这是一次让利维坦兴奋无比的挑战。 拉贵尔根本不相信利维坦的说辞，在说出这些话以后本以为对方又会诡辩，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却只听到箱子里传来淡淡的一句话，“你迟早会相信的。” 利维坦作为上帝的造物又与加百列同属水元素，不但拥有清雅宛然的外表而且有一副清澈动听的嗓音。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装出比天使还要圣洁的做派。 拉贵尔不再理会她，只是自己暗暗留了心。 加百列到伊甸之东的第六天，路西法的回信过来了。恶魔们不出所料的提出许多厚颜无耻的条件，加百列挑出了一些尤其过分的一条条反驳，再送往地狱。 路西法也不知是与加百列心有灵犀还是与莉莉丝默契十足，两边只每日书信来往拉扯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和谈豪无进展。 水天使安逸淡定的很，镇日里就陪着莉琳玩耍，时间一久甚至连她的护卫队都差点以为他们是来伊甸之东休假的。 莉莉丝这段日子真是既甜蜜又烦恼，一方面加百列现在的性格还有这次的目的让她觉得烦躁，但另一方面，能够天天见到艾尔就足以让她开心不已。或许谁也想不到，夜之魔女竟是如此的容易满足。 日头将伊甸之东晒得暖洋洋的，莉琳躺在阳台边阴影下的躺椅上午睡，白皙的小脸透着嫩粉，额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水，加百列在一旁帮她轻轻打扇，神情柔软。 她是真的喜欢莉琳，莉莉丝将她教养得很好，乖巧可人也格外懂事。而且，因为莉莉丝的过度保护，莉琳几乎可以说是纯白无暇。犹如牢笼里的金丝雀，高峰上的雪莲花，犹如曾经伊甸园中的莉莉丝。 这不仅对加百列，也对整个天国意义重大。莉琳可以说是上帝最好的后备人选，就算不惜硬抢，加百列也要将她带回天国。 莉莉丝现在还无法完全明白莉琳对天国的意义，所以才会如此放松警惕。等她清楚加百列的目的就会知道，这场谈判毫无商量的余地。 “妈妈……”莉琳迷迷糊糊的醒来，睡眼惺忪的伸手摸索着，“妈妈……” 加百列放下扇子俯身将她抱到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亲吻她的额头，“妈妈在这里，莉琳乖。” 莉琳无意识的搂着加百列的脖子，嘴里还是在呢喃的呼唤着自己的母亲，“妈妈，妈妈……” 她叫的是莉莉丝。 小姑娘从没叫过加百列为母亲，虽然她确实很喜欢这位天使，却根本不习惯叫莉莉丝以外的人这个称呼。对她来说，能被叫妈妈的除了莉莉丝再无他人。 “艾尔？”等莉琳慢慢清醒过来后发现抱着自己的是加百列，又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她十分愿意亲近这位天使，但总避免不了要害羞。“妈妈呢？” 加百列给她喂了些水后才回答道，“莉莉丝有点事，马上就会回来了。” 利维坦被带走的消息传到了伊甸之东，把莉莉丝气得不轻。她倒不是气利维坦，也不是气带走利维坦的拉贵尔，而是气加百列。她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却一点儿也不动声色。 更让她觉得可气的是加百列的回答。 “我并没有欺骗你，也不是为了隐瞒你，只是没有说而已。” 这样说的时候，天使脸上没有丝毫的心虚愧疚，尴尬难堪，理所当然而毫无负担。 利维坦究竟如何莉莉丝根本不担心，但已经可以称作毫无下限的加百列，让夜之魔女多年以后第一次升起了危机感。 第66章 海里的深渊 别西卜会跟随路西法并且如此忠诚于他可以说完全是折服在副君的个人魅力之下，无论是外貌性格还是实力，副君都是别西卜的憧憬。他从未质疑过路西法的决定，甚至是背叛天国这件事。 当然，这一次也一样。当其他同僚还在为魔王的决定而争论时，他已经默默的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堕天使与魔女虽然同为恶魔，但也只是同盟关系。既然是同盟，那就是可以背叛的。 路西法与加百列私下做了协定的事只有少数高阶恶魔知道，但这也足够掀起轩然大波了。到时候要如何接受魔女的怒火，同盟关系会不会崩裂都是大问题。 “我觉得没有必要再争吵下去了，”在会议逐渐失控之前，地狱的宰相终于开口了，“路西法大人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至于与魔女之间的问题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恶魔们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口舌，其中一些更是叫苦不已。堕天使与魔女联姻众多，高阶层中不少也是家有母虎，这同盟崩裂很有可能造成千千万万个家庭破裂。 “况且到时候情况也不一定会很糟糕，起码天使们允诺的利益是可见的，魔女那边比起我们应该更加怨恨天使，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同盟就不会瓦解。” “道理我们都懂，可魔王大人也不能不考虑考虑我们的家庭问题啊。”有人带头后会议中的其他恶魔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别西卜听得太阳穴直跳，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了。这些年地狱风气也是越来越糟糕，好多曾经叱咤风云的堕天使都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其中十有**都是那些成家的。 单身多年的宰相更加坚定了独身的意志。 抛去这些不谈，别西卜对这个决定也是充满了疑问。虽然他知道魔王大人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与天国串通倒扒魔女一下似乎没有任何好处。如果加百列掌握了莉莉丝的女儿，魔女那边难免就会投鼠忌器，也不能保证这不是加百列的离间之计。 他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最后干脆就不想了，魔王的决定高于一切。 拉贵尔终于联系上了拉哈。根据加百列手书的内容，拉哈只要帮忙寻找到智慧之书就可以回到天国生活。这位在地面多年的游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交易。 拉贵尔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她仍旧要在地面继续寻找智慧之书顺便作为加百列的支援。 利维坦这些日子十分安稳，虽然话还是一样多，但起码已经不让拉贵尔觉得聒噪了。或者说，向来独来独往的拉贵尔竟然有些习惯了身边带着这么一个话盒子。 拉贵尔白日里基本都会去死海搜寻智慧之书的下落，利维坦就悠闲的悬浮在她四周，只不过她现在开口再也不说废话了，很像是一心一意的帮助天使寻找东西。 利维坦熟悉死海，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场所，每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拉贵尔性子认真，就算将信将疑每次也总是会按照她所说前去查看。几次过后，虽然仍旧没有找到智慧之书，但起码证明利维坦没有欺骗她，也不是在做逃跑的挣扎。 当然，天使仍旧是不信任魔女的，她的警惕之心从未放下过。虽然从没与利维坦见过面，但根据传闻，这位君主级的大恶魔可是尤为狡猾奸诈，善于操弄人心。 或许这些都只是她的铺垫而已。 随着搜索范围越来越大，低阶天使能去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或许再过不久就必须彻底放弃了。最近有一些区域甚至只有拉贵尔才能进入，她身边唯一的伙伴就只有利维坦。 这一日已经时值傍晚，一天的搜索也进入了尾声，拉贵尔孤身深入到红海却仍旧一无所获。对天使来说，海中的搜寻更为艰难。除了像加百列那种水属性的天使外，其他天使就不太擅长应对水环境了。因为羽毛的关系，他们不擅游泳，必须展开防护罩才能在水中自由的活动，而这不但会降低他们的感知能力也会拖慢行动速度。 “拉贵尔，天已经要黑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利维坦近来尤为喜欢用“我们”这个词，极其自然的将天使与魔女绑在了一块儿。 拉贵尔不想这么放弃，她感应到前方不远处有能量波动，不去查探一番实在心有不甘。驻地的天使们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她作为支援指挥之后应该是再没有机会进行搜索了。 “喂喂，拉贵尔，我说天快要黑了，你没听到吗？”见天使不理自己，利维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不要以为自己是智天使就肆无忌惮，夜晚的死海可比你想象中的恐怖多了，就算加百列也不敢这种时候深入海底。” “你是怕我出了事自己在这种地方就永远没办法出去了么？”拉贵尔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回答道，“如果是这样你可以放心，在死亡之前我会先将你放掉的。” 利维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诧异之余不禁问道，“是作为对朋友的关照？” 拉贵尔下意识的看了箱子一眼，语气微妙的道，“没想到你还没放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并没有友谊的存在，会放了你也只是因为你在没有受到公正的审判之前我没有任何权利对你的下场进行裁决。我放了你是一时的，总有一日你会接受父神的审问。” “哎呀，你可真是古板呢。”利维坦用一种“我知道你只是口是心非”的语调回答道，“不过，把人家的好心好意当成单纯的自私难道不伤人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担忧的么？”拉贵尔毫不动摇的反问。 利维坦敷衍而含糊的答道，“一半一半吧。” 天使没有嘲讽她，只是继续前行。海底黑暗而死气，拉贵尔的光明魔法似乎只能照明防护罩之内的空间，目之所及皆为黑暗。 还好拉贵尔的感知极强，能够大致的清楚方向。 “好像有哪里不对。”利维坦嘟囔了一句。 前方的能量波动像是感觉到她们的到来，竟然突然剧烈了起来。本源微弱的略带神圣气息的能量发生了变化，如果它有颜色的话，那大概就是从醇香的牛奶突然变成了浓稠的墨汁。 “不好，拉贵尔快走。”原本悠闲躺在箱中的利维坦脸色陡然大变，声音急切得再没有一点装腔作态之意，“快走，那是深渊！” 有正便有反，有光明就有黑暗。天使的圣灵除非被恶魔享用否则都会回归第九天，而死去的恶魔也会有着落，他们会彻底跌落深渊。 所谓深渊就外形而言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当然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目击到的报告。至于近距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知道的都已经回不来了。深渊不但神出鬼没而且还有诱惑的能力，不过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公认它不是生物，而是一种法则般的自然现象。 它们会在黑暗能量聚集的地方产生，譬如有大量死亡魔物沉积的海底和众多恶魔死亡的战场，然后它们会开始吞噬周遭一切的生物与能量，等到真空带扩大就会转移地点。 幸运的是，深渊形成不但需要巨大的黑暗能量而且要经过非常漫长的时间，之后如果长时间无法诱捕到能量又会逐渐消亡，是犹如传说一样的存在。 利维坦曾经遇到过一次，真是记忆犹新。 拉贵尔反应很快，在脑子理解深渊的含义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后退。并不是说她全身心的信赖魔女，而是她也产生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然而海水像是突然变成了沼泽，黑色深海中一个闪亮的光球步履维艰的移动着，它的后面有一团甚至在漆黑的深海中都能呈现出墨色的半球体紧紧追随着，球体中仿佛伸出了千万双无形的双手攀附纠缠着光团，将它一步步拉向自己。 拉贵尔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连空间上的感知都出现了滞缓的现象。 “拉贵尔，拉贵尔！”利维坦比拉贵尔要好多了，只是她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只能不断的呼唤着天使的名字。 这天使不是说好死前会放她出去的吗？她可千万别突然死亡还拉着自己垫背，堂堂利维坦这个下场也太惨了。 利维坦空洞又模糊的声音稍稍拉回了拉贵尔的注意力，她强撑着晕眩感迅速施展了三个精神防卫魔法才终于舒缓下来。 “我没事。”拉贵尔的声音明显透着疲惫，她已经回忆起深渊是什么东西了。 光球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一些，但与黑色半球体的距离并没有明显的增加，半球切面部分像是一张黑色的巨口，等着将这两只待宰的羔羊吞噬进去。 “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有事了。” 哈哈。 利维坦干巴巴的笑着，没想到这个天使还挺冷幽默的。 第67章 天使的友人 深渊与拉贵尔她们的距离仍旧在缩小，紧张压迫的感觉包裹着天使。拉贵尔从不轻言放弃，然而此刻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利维坦，我现在放你出来你能有办法逃掉么？”拉贵尔的声音仍然镇定，利维坦却感觉到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如果只是我一个的话，应该可以吧。”利维坦并不打算骗她，面对深渊她可能自身难保。 “这就可以了，我也没奢望过你能救我，只有一点，请帮我传达一下死亡的讯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拿它作为回归的功绩。” “说得好像施舍我一样，这其实是你的请求吧。”利维坦冷笑了一声，问道，“我之前就很在意你为什么这样拼命的做这件事情，就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危险异常，却仍旧不听劝告。可以告诉我原因么？就当是答应你请求的条件。” 拉贵尔没想到对方在这种危急时刻还会问这样的问题，沉吟了片刻后才答道，“因为这关系到我一位姐妹的性命。” “你不是说你没朋友么？”利维坦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心里非常不舒服。 “我没撒谎，她确实不是我的朋友。” “一个能让你豁出生命的天使却不是你的朋友？” “是的。” “那她是你的什么人？” 拉贵尔不知道对方为何要纠缠这个问题，不禁皱了皱眉，“你现在该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利维坦的目标是成为拉贵尔的第一位朋友，那个无法代替并且可以左右对方心绪的位置她本势在必得，结果现在却发现这天使心里早有一个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是拉结尔？” 拉贵尔虽然没有说过自己在找什么，但利维坦也渐渐知道那是智慧之书了。智慧之书的遗失最大的责任人就是拉结尔，魔女能够猜到也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拉贵尔觉得这个时候的魔女有些无法沟通，“那和你没什么关系，我现在就放你出来，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她和你关系很好？” 拉贵尔觉得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一边将手按在箱子上一边开始吟唱咒语。 “那就是你喜欢她？” 拉贵尔一旦分心深渊便开始迅速的接近，她真是想不到利维坦此刻还有心情管这些闲事。 “你果然是喜欢她啊。” 利维坦的话语和拉贵尔的咒语一块落下，天使与恶魔相处那么久后第一次见到了对方的样子。 利维坦刚还心想没来得及感受久违的自由就要面对生死绝地，没想到转眼就见面前出现了一位天使。 拉贵尔在天使之中也算得上难得的美人，如雪般白皙的皮肤，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如夜空中明星般璀璨的双眸让她在天使中享负盛名。但她的神情总是冷漠的，眼神总是冰凉的，声音总是平淡无波的。谁都没见她笑过，也从没谁听她说过私事，好像只是一个会执行任务的精致人偶。 利维坦的目光落到了她淡而薄的唇上，那紧抿的唇线显得倔强又无情。 拉贵尔并没有过多打量眼前的魔女，只催促道，“你若有方法就赶紧走。” 利维坦不似莉莉丝那般艳丽美貌但清雅秀丽的容貌也饱受追捧，她虽不至于自恋到觉得谁都应该多看她俩眼但这天使完全目中无人的态度也足够让她心有不平了，尤其还是她心中赞叹过对方容貌的时候。 魔女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肤浅，喜欢美丽的事物有什么错？这拉贵尔的相貌比起加百列都还要合她的口味，简直让她想一口把对方吞下——用弄坏她的方式。 “你让我答应那个条件其实是为了不让拉结尔觉得愧疚吧。” 利维坦之前一直急着让拉贵尔放自己出来，可现在深渊就在眼前她反而悠闲又淡定了，连说话都不紧不慢的。 拉贵尔觉得今天的魔女特别难沟通，不耐烦的斜睨了她一眼，“你还不走么？” “我想走自然会走……如果说我有办法救你，你会不会求我？”利维坦问得恶毒，打定心思要折一折拉贵尔的傲气。 虽然按照天使的迂腐程度拉贵尔很有可能拒绝自己，但考虑到她还有未尽之事，十有**是要珍惜活命机会的。 深渊离她们已近在咫尺，拉贵尔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表情也未变，冷静的开口道，“利维坦，我请求你。” 拉贵尔的表现并不迂腐，只不过让魔女感觉不到一点儿求人的样子。利维坦心下不满，时间却不允许她再吊天使的胃口，只能轻哼一声将天使扑抱进怀里。 魔女的躯体不可谓不柔软，但拉贵尔却觉得一股阴冷的黑暗将自己紧紧包裹住。当初天使大战她也有几次临死的体验，却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不知自己是醒着还是梦着，时间似乎被无限的拉长了，只有寒冷、黑暗与寂静才是永恒的。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却又好像感受到了世间的所有。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出生开始到生命终结，甚至看到了圣灵在出生之前的凝结和死亡之后的消散。她看到了生命的轮回，也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是在经历死亡么？ 待她还要再去看那些更久远的过往与更遥远的未来，一撮微弱的光芒却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光芒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最终化为一道白光将她吸入其中。 “拉贵尔，拉贵尔……”利维坦的声音干净透彻，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其柔和动听。 拉贵尔醒来后只觉恍如隔世，如墨一般的眼眸呆呆的盯着布满了星辰的夜空。 从时间来看她的那段经历并没有很久，但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榨干了一般疲惫又倦怠。她所看到的景象不断在她脑中回放，而对那些她没看到的过往与未来的未知像是魔咒一般印在了她的记忆中，既让她恐惧又让她渴望。 利维坦见拉贵尔醒过来之后一言不发，像是虚脱般脸色惨白如纸，虽然外貌没有多大改变，看起来却多了一份久历岁月的沧桑。她心里暗道不好，难得关怀的问道，“拉贵尔，你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问话，拉贵尔呆滞的目光动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慢慢转头望向了利维坦。“谢谢你，利维坦，谢谢你。” 天使神情柔和言语真挚与过往高冷模样大不相同，倒是把魔女好吓了一跳。虽说两人这般也算同生共死过了，但利维坦实在不相信拉贵尔仅仅会因为救命之恩就对自己青眼相看。 “利维坦，你受伤了。”还不等魔女细想，天使好像又恢复了过去那副古板冷硬的样子，她斜眼看着魔女在黑气中不断腐烂重生的手臂，声音平淡无波。 利维坦能逃过深渊全靠了身上仅剩的那点混沌之气，但能否保自己和拉贵尔两人的安全连她自己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她这个决定简直是拿性命在赌博，但对于魔女来说这种豪赌都不过是一种乐趣而已。 利维坦赢了，却也只算得上是惨胜。她的左臂受到深渊黑气的侵蚀而溃烂，只有将体内的混沌之气集中在此修复才不至于被侵蚀整个身体。 “没有什么大碍。”魔女轻描淡写的说着明显虚假的话语，扯了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 拉贵尔皱眉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次是我欠了你，你手上的伤我会想办法帮你治好，今后若是你有何要求，只要不是有违天国利益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天使算得分明，魔女却只是微微的一笑。“我说了，要我救你只要你求我。既然你已求过，我救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再说，你是我的朋友，我救朋友可不是为了什么回报的。” 拉贵尔面色严正的道，“即便你救了我，但我想我们之间也实在算不上是朋友。” “好吧，”利维坦似乎并不生气，语气无谓的道，“那我的要求便是要你将我当做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拉贵尔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露出了略有些惊讶的神色，“为什么不是放了你？” 利维坦一边模模糊糊的想，这天使的神情变化好像丰富了不少，一边回答道，“因为这不是违背了天国的利益么，而且我也实在没有力气逃跑了……” 魔女说着竟然就神色怡然的晕倒在了天使身上。 拉贵尔盯着利维坦仍旧在不断溃烂生长的手臂，像是认命一般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突然想起了拉结尔，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想起了她那自己无法理解的追求。 今日自己所看到的那些若真是世间真理的一角，或许不管是谁在窥探过后都无法无动于衷的吧。而怀里这位执着于成为自己好友的魔女又会在她的生命里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第68章 圣子的替身 加百列来伊甸之东的第二十一日，和谈仍在继续。与路西法往来了几次书信之后，两边达成了基本的共识，今日只需要敲定最后的细则。天国的魔法阵已经全部架设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一切都在加百列的预料之中，包括莉莉丝的不合作。对她来说，这件事最困难的地方一开始就只有如何带走莉琳——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莉莉丝的。 不过困难不代表不可行，对于过去的她来说这可能是个两难的决定，可如今她只是需要更周密的计划而已。伊甸之东的恶魔和谈期间仍在陆续撤离，路西法承诺不会干涉她们之间的事情。 加百列平日里就醒得很早，今天更是天不亮就起床了。莉琳原是在两人中间睡着，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边没了人，就摸索着朝莉莉丝怀里靠去。莉莉丝已经醒了，把莉琳圈在怀里没有起床的意思。 “今天能谈完了？”她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听起来十分平静。 加百列正在擦拭眼镜，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那就是说你快要回去了？” 天使戴好眼镜看向魔女，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大概不会拖太久了，只要解决了莉琳的事就回去。” 莉莉丝脸上有几分警惕，“如果你是指带走她，我觉得还不如你留下来得容易。” 加百列沉默了一下，而后道：“莉琳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路西法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不能再回地狱了。” 莉莉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是你告诉路西法的？” 天使没有开口否认。 “加百列！” “莉莉丝，对莉琳来说天国才是最安全的。如果能同意我带走她，你现在就可以让自己的部下先离开。”加百列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让莉莉丝心如死灰。 “你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路西法与天国早已达成共识。魔法阵随时可以启动，只是欠了一纸契约而已。伊甸之东已经没有堕天使了。而魔女，光明魔法对你们来说伤害更加巨大。” 莉莉丝似乎是气极了，一言不发的盯着加百列，眼中都是控诉。 加百列见她不说话只轻微的叹了口气，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道，“我们信仰不同，到如今这地步是不难预见的。如果天国与地狱往后能够和平相处，我们或许还能留下些许情分。” “路西法的目的不是反攻天国和亵渎父神，否则他也不会在知道了莉琳的身份后还愿意与我合作。但其他的恶魔呢？如果他们知道了莉琳的身份会怎么样？” “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尽量安排你们见面，这个交易你并不吃亏。” “这个交易？加百列，你似乎有千万个理由可以来说服我，”莉莉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可越是这样我越不会把莉琳交给你，因为我不想她变得和你一样。” “妈妈？”虽然两人的声音很低，但莉琳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吵醒了。迷糊间看到母亲近在咫尺的脸神色似乎非常不好，忐忑的出声呼唤她。 莉莉丝将莉琳抱得紧了一些，声音温柔，“没事，莉琳。” 摇了摇头，加百列语带遗憾的道，“我一直知道你的固执莉莉丝，也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你的可能性更大，但现在这个结果还是让我十分难过。”她顿了一顿，在说出难过时心口好像真的发生了抽痛一般的感受，皱了皱眉才继续道，“这个房间我已经下了禁咒，莉琳无法离开这里。当然，你随时可以离去，但请不要妄图带领魔女来攻打这里。因为只要你一离开，魔法阵就会启动，在它的强度足够伤害魔女之前你们只有很少的时间可以用来回地狱。” 加百列在伊甸之东蛰伏这么久早已经部署好了，从莉莉丝第一次来她的房间开始她便着手布置禁咒。她心思缜密如今更是少了忌惮，莉莉丝若还将她看做是过去的那位天使必然要吃大亏。 莉琳实在无法很好地理解天使的意思，只是母亲难看的脸色让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加百列见莉莉丝神色黯淡，似乎连方才的怒火都被浇灭，不禁一声叹息。 “我先走了莉莉丝，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不想再多面对莉莉丝哪怕一刻。因为不管如何不愿意承认，莉莉丝对她来说确实有着非凡的意义。这样的针锋相对让她并不平静，而一想到接下去有可能发生的、更剧烈的冲突，加百列甚至产生了一丝慌乱。她选择这样的方式其实是希望莉莉丝能够知难而退，至少避免她们之间正面的干戈。 “加百列你这个胆小鬼。”莉莉丝对着天使离去的背影平静的说道，“你不仅丧失了感情，连勇气也一并消失了。你甚至不敢面对我。呵，这样我反而放心了，就算你如今真的能够将莉琳带到天国去，未来能够赢得胜利的也必然是我。” 加百列没有回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径直离开了。 伊甸之东已经充斥着巡逻的天使们。别西卜作为代表被派来与加百列签订最终的条约，对于这位多年不见的神座之左，他倒略有几分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说不上具体是哪个方面，但这位天使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了。过去的她像清澈的湖水，如今的她更像是一潭深渊。 契约的签订没有任何节外生枝，只不过到了最后别西卜恶作剧般的问到了莉莉丝的问题。 “加百列，这次路西法大人与你合作，不知魔女大人是什么反应？” 加百列见他脸上笑得恶意只是微微一笑，“莉莉丝她现在是有几分懊恼，不过以后应该会理解的。” 她毫不避讳与魔女的亲密关系，倒让别西卜有几分无趣。 “就我所知，魔女大人可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希望你以后不会为此后悔。” “感谢你的关心，别西卜。” 两人正说话间，窗外突然闪现出了耀眼的光芒，那是太阳天光之魔法阵被启动了。 加百列微微愣了一下，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难受，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而后对别西卜道：“看来你得赶紧离开了，希望你们能在光明魔法完全稳定下来之前回到地狱。” 别西卜咒骂了一声，带着手下匆匆的走了。 拉贵尔带领着一队天使守卫在加百列卧室门外。自从那日以后她终于没有时间再去寻找智慧之书，而是听从了加百列的调遣为天使进驻这里做准备。她现在的任务是，保证莉莉丝出来后能尽快离开。 对于魔女的认知，拉贵尔并不算多，其中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利维坦的。虽然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莉莉丝，但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相当少见的。她原本以为自己除了劝说以外很有可能还要动用武力，很早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的是，这位夜之魔女出来时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在场的天使一眼，径直朝着外面飞去了。 对于这样诡异的场景，拉贵尔心中十分不安。一边吩咐了两位智天使跟随着魔女，一边另外让两位去通知加百列。莉莉丝出来不多久后，太阳突然放射出了更为强烈的光芒。虽然其中还没有多少光明魔法的元素，但只从亮度上就已经开始教眼睛产生不适了。 拉贵尔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无法忽略的疑虑。她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位魔女会如此简单就抛弃自己的孩子，已经做好了她带着魔女们反攻回来的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她似乎有些多虑了。 直到加百列到来，魔女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异动。尾随在后的两位智天使传回来的消息表示，莉莉丝与露姬汇合后便带着手下的魔女朝着地狱方向撤退了。 “加百列大人，您觉得莉莉丝她真的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么？”拉贵尔无法决断，只能去询问已经默然不语良久的神使。 加百列站了许久一直在听那边的回报，神情平静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想法。直到拉贵尔出声询问才回答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这样的。我先进去看看莉琳。” 她的回答十分保守和含糊，拉贵尔也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便只能作罢。 加百列将房间的禁咒解除，然后进入了这个她睡了许多天的房间。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若不是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会叫人以为这里空无一人。 莉琳安静的躺在绵软的床铺上，小脸发白血色全无，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加百列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的走上前去查看女儿的状况。 莉琳完全失去了意识，看起来虚弱得像是受了重伤或是刚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莉琳？”加百列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莉莉丝为了不让莉琳被带回天国而宁愿夺去她的性命。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她抛开了，她知道莉莉丝有多爱自己的女儿，而且莉琳虽然看着虚弱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天使轻柔的抱起女孩儿，感觉到她的身体比起平日更加柔软和脆弱，不禁将她搂得更紧。 莉琳，她的女儿。她一定不会让发生在莉莉丝身上的事，再在她的身上重演的。 第69章 拉结尔之死 这次天国与地狱的协议使人类终得以在地面大范围的繁衍生息。神使带着人质凯旋而归。恶魔们撤回了地狱，而天使也只准备留下五百的驻军。 利维坦被交换给了路西法，拉贵尔没有与她见最后一面。在天使看来魔女所谓友情不过是一时兴起加别有目的，她们以后应该将再无交集。 卡麦尔被调回天国担任重职，除了统领能天使之外仍对曾经驻扎于地面的非能天使享有指挥权，这批地面守卫军因作战经验丰富而被委以了守卫天国大门的重任，他们称呼自己为“毁灭天使”。 天国派阿兹撒勒接替卡麦尔的工作，由卡麦尔原本的副官桑杨沙和安士白辅佐他，直至接到全部撤退的命令。 天国暂时解决了心头大患，接下来备受瞩目的则是智慧天使拉结尔的案子。审讯一位御前天使在天国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事，但天国些年来，从神座之左的跌落到副君的堕落，天使们已经看过太多惊天动地的事。故而这次虽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天使间的反应倒也不算太激烈。 比起御前天使受审这件事，他们更关心拉结尔之书的下落。天使们对于这个案件的官方表述充满了不解与好奇，其中大部分天使都为拉结尔打抱不平。而在宣判出来以前，没有任何一位天使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智慧之书手稿确认遗失，出版的部分进行销毁，拉结尔因将隐秘泄露给人类与恶魔被判处死刑。 一位天使，一位未堕落的御前天使将经由天国的刑法来处死，这在天国引起的争论与波澜甚至不亚于加百列受刑，路西法堕落。 许多有地位的天使联名上书到神使处希望他能再次尝试说服父神从轻发落。 但有些事是无法扭转的。 无论找不找得到智慧之书，拉结尔的性命都必然保不住。在父神觉得天使这个造物越来越脱离自己掌控之时，这位几乎能借由上帝所赋予的智慧来窥探世间一切隐秘的秘境与至高之天使早就被定下了结局。 考虑到影响问题，拉结尔没有被公开处刑。加百列在秘密囚室亲自执行了这位御前天使的死刑，天国以最庄重的礼仪送她回归第九天。 卡麦尔替补了拉结尔御前天使的职务，无论实权或是虚衔都已可与创·世天使相媲美。 拉结尔的死亡在天使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越来越多的天使在心底对父神的权威产生了质疑，拉贵尔便是其中之一。她与拉结尔之间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同僚的死亡还是对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譬如她学会并且尝试着去怀疑。 天国神权的动摇早已不可避免。 创·世天使们原本是十分担心加百列的。尤其是米迦勒，对自己兄弟姐妹施展刑法的痛苦他完全能够感同身受，更何况，她这一次执行的还是死刑。 然而加百列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平静，好像这次受到影响最小的就是她。神使大人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到了这次带回的人质、魔女莉莉丝的女儿——莉琳的身上。 人类小姑娘被带回天国的时候异常虚弱，几乎完全处于昏迷的状态。加百列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与时间来照看她，好像对她来说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了。 由于拉结尔的事件，莉琳来天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关注。所以当天使们注意到神使身边频繁出现一个人类小女孩，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拉斐尔十分受这次事件的打击。他与拉结尔有着不错的友谊，朋友的死亡让他无法接受。但更加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加百列对此的态度，和那位几乎是莉莉丝翻版的人类女孩。 风天使无法面对陌生的好友与似乎将要重演的历史，在拉结尔的葬礼之后不知所踪。 拉贵尔接收了整理拉结尔旧居的工作。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利维坦曾经的那些话，不禁有些自嘲——自己与拉结尔怎么可能算得上是朋友？她的悲伤大概不会比那些与拉结尔素未谋面的天使更多吧。而那位魔女，自己与她也果然是无法成为所谓的朋友的。 被天使偶尔想起的那位魔女已在地狱如鱼得水。虽然气愤于自己被作为交易的筹码放回地狱，气愤于拉贵尔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但当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狱，利维坦立马进入了状态。 更何况，她这次可是作为魔女代理人被请回来的。莉莉丝似乎是因为遭受了过大的打击而陷入了沉睡，路西法将她交换回来本意好像只是想卖她一个人情，结果露姬也找上了她，请求她暂时接替夜之魔女的位置。 利维坦何乐而不为呢？欣然接受了露姬的请求，顺便将路西法的人情还了回去，答应魔女不会与恶魔们发生冲突。在莉莉丝回来之前，她打算动用手里一切的力量为自己找乐子，哪有时间去和路西法明争暗斗的。 魔王成为这一次最大的赢家。 表面上来看，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天使、恶魔与人类终于走上了各自独立的道路。而对加百列来说，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莉琳在加百列的精心照料下终于苏醒过来。 “莉琳？”小女孩没有哭闹，只是用琥珀色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加百列。虽然看起来略有些忐忑，但比水天使预想的实在是平静太多。 “艾尔，我们是在天国么？”莉琳似乎完全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小小的手捏着被边，半张小脸躲在被子中，带着些微自我保护的姿态。 加百列露出温和的笑容，把她额前的软发抚开。“是的，莉琳。你妈妈有对你说什么么？” 莉琳瑟缩了一下，偏开了视线。“妈妈让我听你的话，说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接我的。” “是么。”水天使见她眼神游移不禁觉得好笑，伸手到被子里将她抱了出来，“莉琳是不是觉得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莉琳穿着洁白的纱裙，软软的亚麻色长发耷拉着，如果再有一双羽翼便十足是位小天使了。 她鼓了鼓嘴，似乎对加百列有些怨气，但终于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点了点头。 加百列招来侍从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将莉琳放到桌边亲自为她系上围兜。 莉琳却不太乐意了，一脸委屈的望向加百列。“要你喂我。” 水天使有些惊讶。 莉琳在伊甸之东时一向是自己进食的，今天不知为何一反常态。但她没有理由会拒绝莉琳，一边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边问道，“莉琳以前不是都要自己吃的么？” 莉琳坐在天使腿上似乎十分心满意足，晃着小短腿答道，“那是为了在妈妈和艾尔面前表现表现，以前都是侍女喂我的呀。妈妈说艾尔和她抢莉琳，这次虽然先把莉琳放在艾尔这，但莉琳一定不能吃亏，要使劲使唤艾尔。” 加百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端了独角兽的奶喂她，又问，“那妈妈还和你说了什么？” 莉琳就着加百列的手喝了一口，唇上糊了一圈奶白，含含糊糊的道，“她说艾尔坏坏和她抢莉琳，但是又说你好可怜，所以先把莉琳让给艾尔一段时间。” “那莉琳有没有很讨厌这样？”加百列早就做好安抚莉琳的准备，没想到的是莉莉丝竟然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莉琳扒住桌沿指着要蛋糕，很自然的回答道，“为什么讨厌呢？我很喜欢艾尔呀。虽然会想念妈妈，但以前莉琳也不时常能见到妈妈的。况且又不是一直见不到，妈妈说会来接莉琳的……噢，还有艾尔。” 小女孩儿似乎忘记了自己一开始不愿意说的态度，吃起东西后就一股脑儿的都讲了。 加百列用叉子将蛋糕分成小块喂她，失笑问她，“那妈妈是让你听艾尔的话么？” 莉琳啊呜一口吃下，被美味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妈妈说愿意听的听，不愿意听的就和艾尔闹。” 这可真像是莉莉丝会教的话。水天使差点就失态了，索性还能按捺下来继续发问。“那莉琳要怎么和艾尔闹呢？” “妈妈说哭最有用啦，艾尔肯定舍不得莉琳掉眼泪的对不对？” 加百列终于忍不住，伸手刮了刮莉琳的小鼻子，无奈的道，“看样子艾尔以后只能说莉琳愿意听的话了。” 莉琳舔着自己嘴边的奶油连连点头，“就是呢，你也是莉琳的妈妈。妈妈说莉琳不能和你太客气。” 倒确实比起前些时候经常羞涩的样子不客气了许多。 “那莉琳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么？” 莉琳又喝了口奶，摇头道，“没事呢，妈妈说那是为了保护莉琳的魔法。” 加百列帮怀里的孩子擦了擦嘴，看似十分欣慰的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第70章 莉琳的故事 阿兹撒勒是天国中颇有名望的一名智天使，与卡麦尔曾是同级的将领。他心高气傲，一开始因对人类怀抱着偏激的立场而遭受父神的冷落。而后虽然在天使大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但比起卡麦尔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尤其是阿兹撒勒也竞选过两次御前天使。如今卡麦尔如愿以偿，他却被作为卡麦尔的接替者半流放式的放逐到地面，统领着区区五百天使。 阿兹撒勒的不满显而易见。 桑杨沙与安士白一起负责交接工作。桑杨沙见到阿兹撒勒傲慢的态度与对人类的蔑视不禁有些担忧，安士白却表现得十分淡定。 “安士白，难道你就不担心吗？”桑杨沙和安士白都是卡麦尔的直属，虽然与阿兹撒勒没有正面的冲突，却注定无法成为毫无芥蒂的伙伴。 “嘿，可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亲爱的桑杨沙。”安士白灰绿色的眼眸里带着笑意，他长得英俊不羁看起来总是一副从容闲适的样子。“我们只要等到回天国就好了，能出什么事？阿兹撒勒再不满，他总也要想一想回天国述职时的功绩，不会做太出格的事的。” 天使们自带悲天悯人的性情，这股气质在桑杨沙身上尤其显著。他长相斯文秀气，蜜色的眸子里有着似乎能溢出来的忧郁，看起来温柔而惹人怜爱。 “可他对人类的态度实在太过恶劣了，我很担心。” 安士白对此显然并不在意。“桑杨沙，在我看来是你对人类太温和了。我觉得这点上阿兹撒勒没有什么错。就算是卡麦尔大人，他对人类不也十分冷淡嘛。” 桑杨沙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不一样，卡麦尔大人虽然不喜欢人类，但他正直公允从没有迫害过他们。而阿兹撒勒，噢，我并不想怀疑他的品性，我只是替人类担心。” 安士白将手搭在桑杨沙的肩膀上，大大咧咧的安慰道，“放心吧，如果他真想做过分的事，我们到时候可以阻止他。” 父神曾以人类的寿命为代价让他们得到了强大的繁衍能力。在他们获得足够的资源后，人口开始了爆炸式的增长。天使们也不再负担保护人类的职责，只做一些简单的巡逻和仲裁工作。 莉琳到天界后的一切都是由加百列安排的。她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月球天的总督府，被神使带在身边教养。 拉贵尔是莉琳的授课老师之一，负责小女孩的诗歌与声乐。她的课排在星期天的早上，正好是一周的第一堂课。 拉贵尔在地面时就见过莉琳，但真正接触这还是头一遭。 莉琳穿着一身纯白的连衣裙，长发编成小辫子，看起来乖巧可爱极了。她见到拉贵尔便十分懂事的向她行礼，嘴上甜甜的叫道，“老师您好。” 拉贵尔从来没接触过孩子，也不知要如何对待他们，只看起来十分淡漠的点了点头。 莉琳似乎是因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应而有些无措，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加百列。水天使冲她安抚的笑笑，对拉贵尔道：“不要太拘谨了拉贵尔，诗歌从不在这种气氛下诞生的。” “是，神使大人。”拉贵尔一丝不苟的回答，让加百列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她心目中莉琳老师的最佳人选是拉结尔和拉斐尔，然而如今他们都已不在天界。拉贵尔是唱诗班中的佼佼者，可她过于刻板耿直的性格也让加百列颇为头疼。 “老师，今天您要教莉琳什么呢？”莉琳见加百列好像也束手无策，那边对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边向拉贵尔问道，“莉琳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今天是第一堂课，我们先来说说诗歌的历史……” 拉贵尔虽然古板谨慎讲起课来倒是十分深入浅出，虽然没有什么风趣的言辞，莉琳听得还是蛮有滋有味的。 加百列发现莉琳完全能够应对如今的情况。比起在地面，她明显成熟了许多。或许脱离莉莉丝的掌控、见识新鲜事物还有陌生的环境让她在心智上迅速成长了起来。无论她看起来多像个孩子，事实上也已经有五百岁，原本封闭单纯的环境使得她的阅历几乎空白。但只要像如今这样稍加琢磨，莉琳那继承于莉莉丝的智慧便显现了出来。 加百列十分欣慰，越发认定莉琳只要接受正确的引导就能走上正道。 拉贵尔惊讶于莉琳的聪慧。她与莉莉丝接触不多，但如果莉琳的聪颖来自于自己的母亲的话。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惊讶那位人类女性能从一只笼中之鸟成为魔女的君主了。 午间钟声敲响，早晨的授课也便结束了。莉琳的表现不但让加百列满意，也让拉贵尔刮目相看。比起之前，她会用更慎重的态度来对待莉琳。 天使的诗歌与声乐并不仅仅只是艺术。由于魔法的咏唱和韵律与其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强大的天使在唱诗班中几乎都十分出色，反之亦然。尤其像拉结尔与加百列这种擅长创造和简化魔法的天使，对诗歌更是有独到的见解与创作。 莉琳在这这方面体现出了强大的举一反三能力。 “老师您慢走。”莉琳礼貌的将拉贵尔送走，转身看到加百列对着自己笑便开心的向她小跑过去——加百列一直在旁听课。 “艾尔艾尔，莉琳是不是很聪明？” 加百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很认真的肯定道：“是的，莉琳。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莉琳享受的任由天使抚摸了一会儿，然后爬上了她的大腿，琥珀色的右眼似乎包含着期待，“莉琳比妈妈还聪明吗？” 加百列望着她肖似莉莉丝的脸恍惚了一下，神色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她不是孩子，莉琳。你的妈妈，莉莉丝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孩子。” 莉琳露出了灿烂而人畜无害的笑容，“莉琳想多听听关于妈妈和艾尔的事。” “莉琳想听？” “嗯嗯。”小女孩用力的点头，整个人都贴到了天使的身上。“莉琳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 水天使不禁失笑，抱住怀里的孩子无奈的道：“那还真是个十分漫长的故事。” 莉琳下午的课是由乌利尔来教授的。加百列并不打算授予莉琳魔法的知识，但武技用来强身健体却是项不错的选择。 乌利尔成为御前天使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不过作为由加百列一手提拔的嫡系，他对创·世一派的天使依然尊敬有加。他曾经是伊甸园的守卫，在天使中算是见过莉莉丝不少回的。如今再见她的女儿，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乌利尔不比拉贵尔死板，也不像个老师的做派，一来就想去摸莉琳的脑袋。莉琳没让他得逞，机警的躲开了他的手，倒是很让他惊讶了一回。 乌利尔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 沙利叶和雷米尔被邀请来教授莉琳药学以及圣灵学的课程。亚纳尔担任她的驯兽老师，绘画与星辰学则由加百列亲自传授。其他还有一些小课程，也分别邀请了专门的讲师。 除了这些老师，创·世天使们也几乎都见过了莉琳。虽然她的母亲是夜之魔女，虽然她是以人质的身份来到天国的，但谁都看出加百列对她的看顾。他们自然没有理由不给加百列面子。莉琳落落大方，懂礼得体，见过她的天使无不交口称赞——暂且不管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总而言之，这位混沌之子在天国算是正式的落下了户。 莉琳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加百列的隔壁，水天使会在将她哄睡后再回自己的卧室。莉琳其他时候都十分乖巧，只有在睡觉前会特别的粘人与难哄。她对夜晚似乎有着巨大的恐惧，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的母亲是号称暗夜主宰的夜之魔女。 莉琳在害怕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知道妈妈离开那天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妈妈说那是为了保护她。但自从那以后，只要一到夜晚，她就会心慌不安。她非常确切的知道这并不只是心理上的反应，而是身体切实的在发生什么。当她困顿意识模糊时，她在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莉琳不敢将这件事告诉艾尔，妈妈曾经嘱咐过她，到天国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就算是对艾尔，也不能全然毫无保留。妈妈说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莉琳当初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她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什么。 为了得到艾尔，为了妈妈，为了一家三口团聚，小小的莉琳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多困难她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当然，无法控制自己还是很让她恐惧。 所以对艾尔多撒撒娇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对吧，妈妈？ “是呢，莉琳。” 第71章 安士白 “安士白，我们得阻止阿兹撒勒。”桑杨沙焦躁的来回踱步，而安士白的面色看起来也十分沉重。“他这是在欺凌人类的少女。近些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天使堕落了，如果连作为统领的他也参与到其中，这简直是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天使驻军在地面已经有几百年了，对他们来说，几百年实在算不上太久。但人类繁殖了几十代，数量已经不计其数。地面上没有恶魔作恶，天使的工作十分清闲。刚开始他们还不屑与人为伍，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些天使渐渐被人类的少女所迷。 天使在人类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他们又有强大的力量与姣好的外貌。温柔多情的少女鲜少能够拒绝这样的天使，甚至有一些以此为荣耀。发展到后来，已经无法推断到底是天使强迫的少女，还是少女勾引得天使。 阿兹撒勒对这种情况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愿意多管，就算到时候清算功过，他也不过是个监管不力的错。毕竟，他们这五百天使算是处于被发配的境地。他们的不平与无聊累计起来的压力总需要有发泄的地方。 这种纵容使得越来越多因跨种族交·媾产生的新物种充斥在了地面上。像是直接由天使与人类结合生出的，获得了天使力量的巨人族和继承了天使美貌的精灵族；巨人与精灵结合产生的地精，巨人与人类结合生产的矮人，精灵与人类产生的妖精；甚至是与其他动物结合出现的各种稀奇古怪物种。 不单是天使，人类也渐渐在这种环境中迷失了。能够接近天使对他们来说诱惑太大，尤其是一些贫穷的家庭，女儿若是得到天使的青睐，整个地位都会变得不一样。即便在后来因为其他物种的出现导致人类生存环境变得恶劣，这种人类与天使私通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 桑杨沙一直十分忧心这种状况，而如今，在阿兹撒勒将一位美丽的少女带回驻地时，他的这种担忧到达了极致。 “桑杨沙，或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阿兹撒勒当时可能只是为了救她。你也看到了，那人类身上有许多伤痕。”人类的发展壮大使得他们内部出现了比较完备的社会结构。身份高低，贫富差距还有欺凌现象都不可避免的出现。 “我实在不敢如此乐观，安士白。”桑杨沙捂着脸，声音低落，“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或许我们地面上的五百天使无法再回到天国了。” 安士白看起来十分吃惊的样子，问道：“你是说父神会抛弃我们吗？” “噢，抛弃吗？安士白，你看看吧，现在的我们哪里还有天使的样子。即便天国能够接纳我们，我们还有脸去见父神吗？原本就已经有将近半数的天使与人类有染了，现在连阿兹撒勒也……” “桑杨沙，”安士白见他如此便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要过分担心。我敢保证，就算大家都无法回到天国，你也一定能回去的。毕竟你是我见过最品性高洁的天使了。在地面的时候你总是帮助人类，传授他们知识，保护他们的安全，并且从未与人类的女儿发生任何私情……噢对了，你现在不正在帮以诺家的孙女治病么，她怎么样了？” 桑杨沙的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变得惨白，甚而连身体都轻轻颤抖了起来。他像是在极力的控制自己，表现得却不怎么好。“别提她，安士白。不要提她。” 安士白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能问她？要知道，你还是我介绍去的，我当然应该关心一下她的病情。我记得她可是位相当可爱热情的好姑娘……嗯？你怎么了？” 桑杨沙抬头望向安士白，眼中充满了悲哀。他的唇颤抖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不会再去见她了，安士白，请你不要再提起她。” “既然如此，”安士白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我会照你说的做的，我的朋友。但你要知道，最难的不是骗别人，而是骗自己。” 阿兹撒勒从不在乎人类。在他的眼中，这个卑劣的种族不过是父神的失败品。在地面这些年，他基本对他们视而不见。然而今天，在亲眼目睹了一桩抢婚案后，他终于还是出了手。 他素来知晓人类的劣根性。当初该隐杀害了自己的弟弟，如今这些人类也不少以欺负同伴为乐的。与其他种族相比，他们更擅于并且乐于对同类下手。 在阿兹撒勒看来，驻地天使与人类女儿们的过分亲密也一定都是少女们的过错。她们与魔女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好处或许是不会污染天使的圣灵。既然不会对天使造成损害，他便也不想在此事上太为难自己的兄弟们。 阿兹撒勒觉得自己救这位少女完全是出于一位天使的正义感。以强欺弱，以多欺少，以富欺贫是每一位品格端正的天使都无法容忍的。虽然与他无关，他也并不多在乎。但，谁知道呢？就当他是多年无聊安逸后的突然心血来潮吧。 驻地首领将一位人类少女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在天使之中立刻传遍了，天使们好奇观望却不敢去向首领询问，幸而那时除了阿兹撒勒，另外一位天使也在现场。 安士白英俊潇洒，性格不羁又十分平易近人，虽然位居副官却经常与下属打成一片。因为通情达理总是帮犯了错的天使说话，他在天使中有着非常好的人缘。比起刚愎自用的阿兹撒勒和软弱优柔的桑杨沙他显然更得下属们的心。 难得的是，连阿兹撒勒也对他十分另眼相待，时常与他一起行动。 安士白作为唯一一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便被一帮天使围堵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开起了秘密会议。 天使们先是七嘴八舌的一通询问，直到安士白摆手示意他们停下，这才推举出了一位问道：“安士白大人，您说阿兹撒勒带回了一位少女是不是一个讯号呀？” 另外一位赶紧接道：“是啊是啊，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了？您也知道，虽然大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多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说对妻子无法交代，这孙子都一堆了却还是偷偷摸摸，难免觉得不磊落。” 安士白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教训道：“你们自己心思不正品行不端受不住少女们的诱惑便用同样的心思去揣测阿兹撒勒大人么？或许他只是为了救她呢？” 天使们便连忙谢罪，另外一位接着道：“话虽如此，但我看在座各位都是自家的兄弟，应当十分明白这种事不是说不发生就能不发生的。谁都知道阿兹撒勒大人对人类的不屑，如今他突然带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回来，没准就成了呢？” 有天使附和道：“我也是这样觉得。说实话，我们在地面那么多年，与人类生活在一起那么久真要回天界也不一定能适应。如果阿兹撒勒大人也看上了人类的女儿，带头让大家都留下来，那实在是太好也不过了。” 另一位天使见他说得太直白，立马补充道：“我等自知信念不坚，背弃信仰愧对父神与天国，然而如今实在做不出抛妻弃子这样的事。只愿父神不弃让我等能死后赎罪了。” 天使们纷纷点头赞同。 安士白安抚的笑了一下，缓缓的道：“我虽然自己没有中意的人类少女，但见她们柔软美好惹人怜爱便也实在无法忍心责怪你们心念不定。可阿兹撒勒大人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不过，假若她真的看上了那位少女，我也不是迂腐不愿成人之美的人。” 在座天使听安士白这样说不禁各个喜上眉梢。一位天使连忙道：“安士白大人洁身自好，心志坚定与我们当然不同。不过阿兹撒勒大人这些年在天国颇有些不得志，他心灰意凉宁愿在地面做个君主也不是不可能。我等没有大人您的德行，倒是很愿意留在地面的。” 安士白点头道：“既然各位心意已决，我自然是要竭尽所能的。天国与地面失联多年，若是阿兹撒勒能够同意这事，大家还是很有可为的。” 天使们纷纷道谢，觉得这事差不多就成了。见安士白突然面苦容愁，便问道：“大人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安士白又叹了口气，“其实最近桑杨沙也有些不对劲。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只大致知晓是与以诺的小孙女朵雅有关。唉，我见他抑郁难受实在是不忍心。” 听到他的话，天使们立马来了兴致。 “桑杨沙大人素来关心人类，与人类也十分亲近，他若是看上了人类的女儿也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错没错，只他素来言行端正乍然面对自己的感情苦恼也是理所当然。” “我的妻子与朵雅有几分交情。倒是可以帮大人打听打听。” “若是两情相悦，我们或许可以撮合他们。” 安士白睁大了眼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后又敛眉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虽然一直帮助你们，但你们知道，我对这件事向来是不支持的。只是他是我的好友，我也实在无法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此事就拜托各位了。” 天使们便心领神会，各自退下。 第72章 利百尔 以诺已经是人类中的先知贤者。他圣灵强大有异常的感应力，常常能够预感未来灾事。族中人认为上帝眷顾他，因而时常托梦给他，称他为与神同行的人。 以诺身份尊贵又得父神宠幸没有一位人类不尊重他，他自己也是一位信仰坚定德行兼备的人。因他曾经受过加百列的洗礼和父神赐福，天使们对他也是客气礼貌。 以诺六十五岁时得了儿子玛土撒拉，玛土撒拉在一百八十七岁时才给他添了一个孙子麦拉。与亚当一样，以诺也十分重视子嗣的问题。对亲族兄弟，儿孙小辈都十分和蔼温情。之前他的孙女，麦拉的小妹妹朵雅因意外受伤，他还专门恳求天使来帮她治疗。 朵雅性格开朗，热情活泼，是少有的懂武技的少女。名门的淑女一般很少工作最多帮母亲做一些刺绣，就算是家境差一些的家庭，少女一般也就做些放牧纺织一类的工作。然而朵雅却不同，她喜欢跟着哥哥出门打猎。 玛土撒拉并不禁锢女儿的行动，反而十分支持她，觉得她有不输给麦拉的勇气与能力。以诺也非常喜欢这个孙女，认为她勇敢又坚强。只是，前一次外出捕猎，她为了救哥哥而被剑齿虎咬伤让她的爷爷与爸爸都心有余悸，所以这段时间都将她锁在家中。 朵雅实在被关得发闷，又开始惦念起了那位为自己疗伤的天使。朵雅因为爷爷的关系，并不少见到天使。但桑杨沙，这位温柔忧郁的天使实在让她印象深刻。他看起来不似其他天使那样强壮有力，却十分给人安全感。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是他轻柔安定的声音帮助她熬过来的。 可以说，桑杨沙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朵雅，在这个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遇到了美貌多情的天使，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恋爱的烦恼。她知道有不少女孩子献身给了天使，甚至有几位还是她认识的朋友。朵雅不是矫情的性格，在想明白自己对桑杨沙的感情后便热情大胆的向他示好。 天使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朵雅是在对他示爱，直到这位无畏而勇敢的少女亲吻了他的脸颊，天使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就在朵雅以为天使也是对自己有意的时候，天使消失了。 当她的伤好了以后桑杨沙便再也不来见她了。朵雅猜测不是这位天使看不上自己就是他心里有了其他的女孩。她知道自己该放弃，心里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桑杨沙自然不是看不上她。与此相反，恰恰是因为这位天使对少女的热情没办法无动于衷，所以才唯恐避之不及。他平素安静腼腆，天使中与他关系好一些的也就一个安士白。虽然经常帮助人类，但人类对天使难免会因恭敬而疏远。他本身又不是伟岸受少女喜爱的长相，像朵雅这样美丽大方的女孩子对她百般示爱，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可否认，朵雅是一位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少女。她独立自主，个性鲜明，自信过人而且敢爱敢恨。这些都恰好是桑杨沙最缺少也最向往的东西。像是有谁完全摸清楚了他的喜好而找到了这样一位女性，并且特意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一般。这位天使如同坠落蛛网的昆虫，落入陷阱的猎物，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桑杨沙照顾了朵雅小半年，不知何时开始将她记挂在了心上。那时候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与她相见，听她说一些人类间有趣的事，告诉她一些关于天使们的生活。见不到她就忍不住担忧与惦念，想着她的吃穿住行还有伤痛。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担心她的病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朵雅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热烈，随着他的心越来越躁动。桑杨沙终于意识到，连他自己也不可避免的恋慕上了人类少女。 他惶恐不安，羞愧彷徨。一边不停的忏悔祈求父神的原谅，另一边又不可抑制的想念着朵雅。他知道这位诚挚直爽的姑娘一定因他的态度受到了伤害，可他却无法对她做出回应。他无法背弃父神，也无法丢弃自己的信仰。他终是要回到天国，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去的。 阿兹撒勒救回来的那位少女终于苏醒了。少女的名字叫做利百尔，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她父亲死得早，家中只有一位病弱的母亲。平日在富裕的家庭帮工，以此来补贴家用。有一名叫刹罗的富家儿子看上了她，想要强娶她为妻，然后就发生了阿兹撒勒救人的事。 利百尔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也是位颇有主张的姑娘。她被阿兹撒勒所救自然对他千恩万谢，态度却并不谄媚。她尊重天使，但也并不将自己置于卑微的境地。 阿兹撒勒看着有趣，便问她，“你当时在教堂向父神祈祷，如果信仰坚定就该相信父神会派人救你，却又为何要自寻短见？” 利百尔向天使拜了一拜，不慌不忙的道，“您来救我已经足以证明上帝的全知全能与慈悲。我并不是怀疑他，只是不十分相信自己的德行。对他老人家我没有做过什么贡献，只知信奉他，尊重他，爱戴他。但我想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也是每一位信仰他的人能够做到的。我并没有特殊。就像那位刹罗，他们家平日里的供奉比我多十倍百倍，我没有自信能得上帝如此垂怜眷顾。” 阿兹撒勒冷笑了一声又问，“你的意思是父神会因那些膏脂牺牲而不辨是非？” 利百尔拥有一头驼色的卷发与同色的眼眸，下垂的眼角让她看起来尤其楚楚可人。当阿兹撒勒问出这句话时，她便抬了眼望向对方，眼神清澈而真挚。 “我没有这个意思，阿兹撒勒大人。要知道您是地面的领主，父神更是世界的主宰，在你们眼中所谓是非难道会与我等这些蝼蚁相同么？或许在我看来，刹罗确实是在做坏事，欺凌于我。可谁又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或许我才是那个不识好歹，作恶多端的人呢？” 少女这样说着，轻轻笑了一笑，竟让阿兹撒勒觉得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性天使都更充满了圣洁的光辉。 利百尔收敛了笑容继续道，“如果父神没能及时拯救我，那就说明我才是那犯了错的一方。既然犯了错，以死赎罪就是我唯一能够忏悔的方法了。” 阿兹撒勒真是惊讶于利百尔的大胆与口才。不同于她的外貌，这位人类少女的胆识就算在天使中都是难能可贵的。她虽然自比蝼蚁，姿态却十分不卑不亢。天使本觉得自己会因为利百尔近乎于诡辩的说法感到生气，可到了最后不知为何竟升起了一股欣赏。 少女并没有得寸进尺，再次低下了头语带庆幸的道：“但是上帝派大人您救了我。” “哼，”阿兹撒勒虽然欣赏她，表面上却仍表现的十分傲慢，只冷哼了一声，颇具威严的道，“利百尔，你平日的作为父神都看在眼里。父神的善恶自然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但他也不会放过显而易见的恶行，你也不必再自作聪明。” 利百尔颇知进退，伏下·身点头称是。 阿兹撒勒见她服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你的母亲已无大碍，刹罗已经放她归家。他也不敢再找你麻烦，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少女再次深切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也不等身上的伤痊愈便离开了。 阿兹撒勒想起她离开前所说的话，不禁觉得好笑。 “我知道大人您定然不屑我等人类这样微薄的力量，但您救了我，我还是要向您许下承诺。今后不管何事，只要大人您需要利百尔，利百尔定然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了？他是地面的领主，如今天国与地狱都无法和地面连通，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到却可以托付给她的呢？ 阿兹撒勒越想越是觉得这位名叫利百尔的少女有趣。和他先前所见过的那些柔弱做作，在天使面前只会谄媚和诚惶诚恐的女人都不同，利百尔的应对大气而充满了智慧。他救她自然不是因为父神的旨意，父神已经沉睡多年无法自由下达命令了。他救她或许只能算是一个巧合，但冥冥之中大概就是有什么规则在驱动吧。他成为了这个少女豪赌中最关键的那张牌，却还无法反驳她的言论，实在是万般巧合。 当然，这对阿兹撒勒来说也只是一个插曲。当时要不是安士白劝说他，他其实也并非十分有兴致掺和这件事。但现在，感谢他吧。这位副官让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也算是多年无聊生活的一个调剂。 第73章 梦天使 加百列有一项职责是掌管世间生物沉睡后的圣灵波动，简而言之，她是司职梦的天使。然而可笑的是，作为梦天使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美好的梦了。她的梦甚至称不上是噩梦，有的只是无尽的空洞和虚无。 像是在嘲讽她一般，这些年来加百列最好的梦竟然是在伊甸之东那段时间发生的。她本以为今后的余生，在她的圣灵回归天国之前，她的梦境会一直这样一成不变。但今晚，她似乎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了。 场景还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她已经不知在这个地方游荡了多久。曾经有段时间她整夜都不曾移动过，但后来终于还是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长途跋涉。加百列不知自己要寻找什么——或者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因为明白那是注定寻找不到的东西而变得茫然。 她心中的感情，那些在白日里被埋没的、被压抑的、被遗忘的爱在梦里清晰而真实。清醒的时候越冷静，睡梦时那些感情就越强烈。她思念莉莉丝，这种思念随着时间累积起来，渐渐变成了扼住她喉咙的手，让她无法呼吸。 尤其是莉琳现在已经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像莉莉丝。加百列有的时候甚至会产生恍惚的错觉，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莉莉丝。 她这百年为单位的时间里在梦中偶尔痛哭过几场，但那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发泄。她知道，只要梦醒她便会变回那个冷静的加百列。她需要更专注、更细心的培养莉琳，而不是在女儿身上寻找她妈妈的痕迹。 如果感情真的能够凭空抹灭，后世又哪里来那么多痴男怨女呢？越压抑越强烈，越不想去在意越无法割舍，越知道不可碰触越没办法放弃。如果说天使在其他方面是人类的老师，那么独在爱情上，人类不断的在给天使上课。 加百列对莉莉丝的感情或许无法简单而武断的定义为爱情。然而，在莉莉丝倔强的强求下，在她自己不断否定的过程中，在她们两漫长而纠缠的生命里，又怎么能断定爱情就不会那么不知不觉的发生呢？ 加百列闭着眼继续行走，在这里感官没有任何作用，而空白只会让她更加彷徨。今夜，她真的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她不断的回忆起莉莉丝，就算是在梦中这也是十分罕见的。大概论起自欺欺人，无人能出水天使左右。 “艾尔，艾尔。”她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应证，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即便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即便她连梦也梦不到。 “莉、莉丝。”加百列下意识的开口。她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了一般，语速缓慢咬字不清。然而，这个名字终于再次饱含了感情。“莉莉丝！” 水天使连在梦里都不敢喊这个名字，因为她知道，结果会有多么的不可收拾。然而此时，她只是一遍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些年想要呼唤她却无法开口的份都叫回来一般。 “莉莉丝，莉莉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软弱而无助。“莉莉丝……” “艾尔。”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她耳边的吐息真实得不像是梦境。“艾尔……” 加百列猛然睁开眼，伸手将那个在骚扰自己的纤细身躯抱进了怀里。 “艾尔？”是一个十三四岁少女的声音。 “莉莉丝，不要说话。” 少女便回抱住天使，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莉莉丝。”加百列紧紧的拥住怀里的人，声音有些颤抖。她似乎还没有真正的醒来。 “艾尔，我是莉琳。”少女看起来像极了曾经的莉莉丝，开始长开的脸已经越发精致起来，白色的丝质睡裙让她像是位一尘不染的小天使。她摸着天使银蓝色的长发，安慰着看起来有些脆弱的天使。“你做噩梦了吗？” 加百列像是没听到莉琳的话，仍旧紧紧的抱着她，语带忏悔的道：“莉莉丝，对不起。” “艾尔，你是不是想念妈妈了？” 莉琳的话像是给天使泼了一盆冷水，她浑身震了一下，之后抱着莉琳沉默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莉琳。”加百列似乎清醒了，语气开始平静下来。 莉琳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的艾尔，我知道你一定是太想妈妈了，我也很想她。” 加百列放开了莉琳缓缓坐起身，低头看向还在自己怀里的少女。 银色月光下莉琳清新妍丽的身躯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辉，稚气鲜嫩的脸庞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身上还散发着香甜的体味，如同伊甸园中那些将熟未熟的果实。 少女仰着脸望向天使，带着甜腻的笑容。 真是像极了莉莉丝。 加百列神色复杂的看着莉琳，当女孩的笑容越发甜蜜时，她的眼神便越悲伤了起来。 莉琳似乎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脸色，扁了扁嘴，伸手去抚摸天使的眉头。加百列闭了闭眼，偏开了头躲开了莉琳的触碰，准确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 少女轻轻笑出了声，理所当然的道：“我一个人睡不着，想和艾尔一块儿睡。” 连性子也越来越像了。 水天使看起来有些疲惫，敛着眼睑将被子掀开一些对她道：“进来吧。” 莉琳不是第一次来加百列这，她有的时候害怕或者睡不着就会拉着加百列陪她。 “艾尔，你最近好忙呀，莉琳白天都见不到你。”少女动作敏捷的钻进了被窝，紧紧的贴在天使身边撒娇道：“你都去哪儿啦？” 加百列的身躯已然是一位女性，当初这个消息渐渐被大家知道时，还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加百列小心的帮莉琳掖好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是有一些事，最近没有好好照看莉琳，我以后会注意的。” 莉琳似乎是觉得天使的态度太敷衍，嘟了嘟嘴不满的道：“真的吗？艾尔你难道不是在躲着莉琳？” 加百列的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一顿，而后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呢？” 莉琳琥珀色的右眼月色下莹然晶透，虽然左眼依旧被眼罩覆盖，却丝毫无法掩盖少女的娇俏。她神色狡黠的望着加百列，缓缓的道：“因为，莉琳越来越像莉莉丝了？” 加百列眯起眼，收回了安抚她的手，冷静的问道：“莉琳像莉莉丝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我为什么要因此疏远莉琳？” “我猜，艾尔是怕会更加思念莉莉丝吧。” 加百列没有回答莉琳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直呼莉莉丝的名字的？我好像没有教过你这个。” 莉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笑嘻嘻的道：“我还直呼你的名字呢，你怎么从来不说？” 从莉琳现在的表现来看，更广阔的世界和更良好的教育似乎并没有让她变得更乖巧。 加百列叹了口气，重新拢住少女的身体轻轻拍抚起来。“随你的高兴吧。” 莉琳却没有放过加百列，抱住她的手臂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不是想念她？” 加百列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能，莉莉丝……我不能想念她。” “可我想你了，”莉琳蜷缩成一团，靠在加百列怀里，“我是说，你好久没来看莉琳了，莉琳很想你。” “我知道，”加百列温柔的将她抱住，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会碰碎她，“我知道，莉莉丝。” 莉琳身体僵了一僵，轻声的纠正她。“是莉琳。” “是，是莉琳。”加百列歉意的改口道，“你连名字也很像她。” “我知道你很想莉莉丝，”少女似乎不怎么在乎天使叫错名字，颇懂事的安慰她，“所以偶尔喊错了也没关系。” 加百列轻轻的笑出了声，回答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莉琳。” 只是假若少女能够抬头看的话，就会发现天使那笑容凄苦又艰涩。她的眼里带着温柔的泪光，充满了疼惜与悲伤。 “莉……莉琳，你喜欢天国么？” 莉琳清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无所谓，“还行吧，我更喜欢艾尔。” “莉莉丝……你的妈妈她曾经也在天国生活过，只是她当时只能在伊甸园活动。如果她像你现在这样能够得到自由，你觉得她愿意永远留在天国，并且遵循这里的法则么？” 少女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艾尔，如果我是莉莉丝的话，就会告诉你，”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学起了魔女说话，“除非得到你，否则我可无法安心待在任何地方。” 天使便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加百列一边笑着一边任何泪水滑落脸颊。“睡吧，莉琳。你明天还要上课呢。” 她低头亲吻莉琳亚麻色的软发，轻声的哄着。 少女安静的窝在天使怀里，听话的道了晚安。 “晚安。” 加百列也轻轻的道。 莉莉丝。 第74章 新种族 利维坦当君主没多久就开始感觉到无聊和厌倦了。领导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对她这种性格而言。她之前所想的玩乐几乎完全没办法展开，以为能呼风唤雨的权力也都被露姬束缚着。后来发展到她只要一看到露姬，脑袋就犯疼。 露姬也对这个临时领导很不满，旷工逃跑也就算了，还老是给自己惹麻烦。这两位魔女虽然号称夜之魔女的左右手，但一个负责正事，一个到处捣乱，当初就不很对盘。如今合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内部矛盾便渐渐体现了出来。 利维坦厌烦后干脆做了甩手掌柜，只挂了个名头就逍遥自乐去了。露姬气她毫无承担，也再懒得向她请示，能处理的都一手包办了。 却说这个利维坦在地狱玩了许多年，引发了不少家庭矛盾纠纷。许多恶魔魔女被她折磨得苦不堪言，道着多了也就学了乖，见了她就绕着走。利维坦很快就发现乐趣越来越少，再次陷入了无聊境地的她开始打起了地面的主意。 利维坦虽然被归到了魔女一类，本身却是上帝所造的海中巨兽。她身负混沌之气，年纪与创·世天使们一般大，既不在光明之中也不属黑暗之列。故而别的魔女怕天上那个光明魔法阵，她可不怕。 至于契约嘛，签的是路西法，同意的是莉莉丝，得遵循的就是她们那些下属。她不管当时还是现在都不属于这个行列，这便心安理得的偷溜去了人间。 路西法知道这件事后倒是很支持她的这个做法，还给了她一封介绍信。利维坦这一看就发现路西法给介绍的这位地陪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初天使驻地的那位副官安士白。 魔女恍然大悟了一番，想通了许多关节。为何当初该隐带领恶魔进攻人类时能把妹妹抢走，又为何天国的支援一直迟迟不到，又为何地面的天使这些年堕落成这幅模样。这位副君在天国的眼线应该还远不止这一个，深感他可怕的利维坦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少和他对着干比较好。 说到天使，魔女当然不可避免的要想起那位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何利维坦仍旧十分清晰的记得这位拉贵尔。或许是因为手上还留着疤吧，又或许是因为，这是她做过最亏的一笔买卖了。 想到最后分别拉贵尔连见都没有见自己，甚至连拿她做交易都没有通知她这件事，利维坦就不禁要感叹：天使的无情可真是比恶魔更甚。 人间比起过去当然是变了大摸样，人类的村落已经遍布各地。除了人类，其他各种新奇的种族也繁衍发展。利维坦依着过往的印象先去了伊甸之东，结果发现了十分新鲜的东西。她来了兴致便没立刻去找安士白，自己在人间逛了起来。 伊甸之东原先是恶魔的驻扎地，后来恶魔们撤退这片地域便荒置了起来。人类难以忘怀当初对恶魔的恐惧，这地方受恶魔侵占多年也不适合人类居住了，他们便都对这里敬而远之。渐渐的，伊甸之东成为了精灵、巨人、矮人、还有地精等生物混杂居住的地方。 利维坦一见到这些生物就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处，天使的遗传特征在这些生物上均有体现。只不过天使们堕落的速度还是让她有些咋舌。 看来这帮鸟人也并不是如他们当初所自以为的那般清心寡欲嘛，魔女嘲讽的想，只不知道那位高冷自持的拉贵尔有没有那样一天。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上帝开的小玩笑，利维坦的模样十分像精灵。噢，或许应该说精灵的模样肖似利维坦。譬如像天使般的美貌，标志性的尖耳朵，出尘脱俗的气质。所以利维坦一到伊甸之东，几乎所有的生物都认为这是来了一位新的精灵。 精灵与巨人是这些种族中最受尊重的两个。他们作为天使与人类最直接后代，几乎所有其他新种族都是他们的分支。大多数的精灵与巨人都选择与自己的同类进行繁衍，但其中还是有一些特立独行，口味不同的个体选择了其他物种。在极具包容性的环境下，生物多样性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巨人族崇尚力量，精灵族擅长魔法，他们的后代也就分别继承了这些特征。 比起其他生物，精灵算是他们中最好相处的一个族群。他们性情温和爱好和平，崇尚自然与自由，也没什么怪脾气。加上样貌与天使和人类都比较接近，所以既得天使的宠爱也受人类的欢迎更被大家所爱戴。 伊甸之东来了一位新的精灵可是件大事，消息立马传遍了各个族群，精灵们也立即派出代表来找利维坦接触。 安洁尔是精灵中的第二代，也就是说她的父母不是天使与人类，而都是精灵。她的祖父与外祖父是那五百天使中数得上名号的战士，故而她算得上血统纯正，天赋极佳。此次族里的长老派她出来接触利维坦，一个是自持一代的身份，二也算是给她这个后起之秀一个试炼。 安洁尔是在利维坦流连一家矮人锻造店的时候找到她的，初次执行任务的她十分紧张。 利维坦见面前这个貌美羞涩的精灵族小姑娘，玩心早就一发不可收拾，态度和蔼的与她打招呼。她态度温柔，安洁尔也就镇定了下来，自我介绍之后开始说明来意，并询问是哪一位天使大人介绍她来这里的。 伊甸之东算是个敏感地带，他们这些种族也身份特殊。作为天使的孩子，他们一般是不能明着说的，久而久之就自有了一套隐晦的说法。这安洁尔问是哪一位天使介绍她过来的，差不多就是在问她的父亲或者祖父是哪位了。 利维坦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说穿，随口就胡诌道：“介绍我来这里的是安士白。” 安洁尔当然知道安士白是谁。作为天使驻地的副长官之一，他十分受天使们的爱戴。而且她的祖父与外祖不止一次提到过敬佩、感谢这位大人。只是让安洁尔惊讶的是，据她所知这位大人对人类少女并不感兴趣呀，如今怎么女儿都这般大了？ 精灵族不但遗传了天使的美貌，也遗传了天使的大部分天真。他们几乎不会撒谎，也很少去质疑别人，这安洁尔在这种环境下生长当然也是心性单纯。故而她虽然心中有一些疑惑，却还是立刻相信了利维坦，对她不禁多了一份尊重。 “原来是安士白大人，那真是失礼了。长老们听说您光临伊甸之东，特地派我前来迎接您。请问……” “利维坦。” “请问利维坦大人现在方不方便与我一起去见一见长老呢？” 利维坦耐心十足，和颜悦色的道：“长老们盛情邀请，利维坦受宠若惊。不过我初到伊甸之东，自知见识短浅，还怕到时候冲撞了各位长老。” 安洁尔惊讶的看着她，十分天真的道：“利维坦大人，您是我见过教养最好的人之一，怎么可能冒犯到长老呢？而且他们都十分平易近人，您大可以放心的。” 利维坦现了安心的神色，似乎松了一口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如今天色尚早，我对伊甸之东很有些兴趣，不知安洁尔你能否先陪我游览一番？这样我心中也可有个底，免得到时候因不知此处风俗惹了麻烦。” 安洁尔见她态度诚恳，说得也合情合理，又见天色确然不晚，便爽快的答应了。反正长老没给她规定时间，她也不用太着急反而惹得这位大人的不快。 安洁尔从小在伊甸之东长大，对这里很是熟悉。东边崇山峻岭悬崖陡壁，是巨人族的聚居地；南部矿脉丰富晶石众多，便生活了许多矮人地精；中部水源充足森林繁茂，是精灵和妖精们的驻地；西部黄土硬岩地质复杂，则成为了地龙们的生活区；而北方地势低洼遍布沼泽，巫妖和女妖就居住在了此处。这些地区的交界处还生活着类似于狮鹫飞蛇这一类魔兽，总而言之，种族十分博杂。 安洁尔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利维坦在集市参观。矮人族的武器锄具，地精的晶石制品，精灵们的树纤毛毯都让利维坦大开眼界。这些种族继或多或少都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绝技。他们继承了天使们的天赋和人类的能力，又不像天使那样爱好广泛也不像人类那样急功近利，这些绝技便从艺术与创造角度全面超越了天使与人类的制品——更别说地狱里那些已经丧失品味只知道穷奢极侈的恶魔作品了。 利维坦看得啧啧称奇，安洁尔见她中意便很慷慨的为她买了几件纪念品。魔女逛得意犹未尽，收了精灵少女礼物也颇懂得礼尚往来的送了她几件东西。两人距离算是拉近了不少，这便跟着她去精灵族见识见识了。 第75章 角兽 今日有莉琳的驭兽课，她驭兽课的老师是亚纳尔。亚纳尔这位天使虽然也是创·世天使之一，但因年纪最小性子又单纯很受了几位兄长保护，看起来便颇有些不谙世事。 即便如此，她仍旧作为第三天金星天的领主，掌管着权天使。天国关闭大门后，加百列更是把钥匙交给了她来保管。 亚纳尔于魔法武技上一向不怎么用功，于政务公事上也不十分上心。不过平日里虽然闲散的很，她倒也绝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辈，手里很有几项拿得出手的特长。 亚纳尔是个美食家，酿酒也很有一套。地狱里流行的东西，事实上真正的创始人是这位。除去吃喝一事上，她还是个御兽的好手。从寻找珍兽，到驯兽，再到驭兽，天界还没有一位像她这般全能的。只不过天国一向拿这些珍兽当锦上添花的玩物，就算当初路西法凭着古蛇威风一时，他们也从没想过要把这些坐骑投入到战争里去。 拉斐尔在天国的时候号称最会找乐子的天使，如今他失踪许久，这名头便掉到了亚纳尔头上。她这些特长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幸而天使们性情烂漫对这些都极为推崇，故而这位创·世天使还是相当受尊重的。 亚纳尔是创·世天使里唯二的女性，她虽然职务不怎重要，头衔却很压人。这些年下来天使们也渐渐发现了，地位越高的天使越不怎么想找伴侣——客观上来说，他们也确实不好找。男性的天使就算了，高位女性天使几乎没人敢追求。 天国几位有名望的女性天使都还是单身的状态。 当然，亚纳尔的心思也全然不在那个上，她很是自得其乐的。加百列找到她，让她教导莉琳御兽，亚纳尔相当开心。她从前对莉莉丝就没什么偏见，如今对莉琳更是毫无芥蒂。 亚纳尔与别个天使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她的善恶观似乎尤其薄弱。不知是被保护得太好，还是果然没心没肺，她虽然信奉父神可也好像并不会很打从心底厌恶那些黑暗生物堕落天使的。 好像在她这里，世间没有什么能惹得她丧失了好心情。即便偶尔有，别太挂念也就过去了。 亚纳尔教了莉琳几百年，教完了驯兽已经开始教驭兽了。她是相当喜欢自己这个学生的，觉得她不但模样好看而且十分聪明伶俐。她讨厌麻烦的事，但在教授自己喜欢的事物上相当有耐心。 莉琳的第一只坐骑是一匹毛色纯白的天马，叫落雪。它父母都是加百列的珍兽，生活在伊甸园里。加百列没让亚纳尔教莉琳寻兽的本领，挑了这头性情温顺无害的天马给她试手。 落雪是莉琳给起的名字，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她手生，就弄得它总是掉毛。还好现在她已经能骑着落雪四处跑了。 亚纳尔觉得莉琳用天马手练得差不多了，再下去也没什么挑战，今天便打算带她去伊甸园挑第二匹坐骑。 莉琳当然开心得不行。她的模样仿佛人类十三四岁大小，个子刚到亚纳尔肩膀，听到老师安排的课程，小脸上都是雀跃。 这几百年连加百列都窈窕有致了，亚纳尔看起来却越发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孱弱少年。也不是说她不像女孩子，就是身材委实贫瘠了些。她倒是老早把这件事抛开，过得十分潇洒肆意。 亚纳尔也还是小孩心性，见莉琳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她不像个老师，倒像个玩伴一样对莉琳眨眼道：“今天老师带你玩点刺激的，你回去可千万别告诉艾尔。” 这哪能有什么不好的？莉琳连忙点头道：“亚纳尔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她和亚纳尔亲近，也不怎么拿她当老师。 亚纳尔心情一好，背后灰白色的羽翼就忍不住扑簌起来。她被然德基尔训斥好动，大多时候就是因为自己这不安分的翅膀。 “艾尔曾经有一头非常珍爱的独角兽叫赛莲娜。后来父神赐了她伊甸园，她便把自己的珍兽全放进了那里，这只独角兽也在其中。独角兽性情高傲极难驯服，又孤僻不与其他生物甚至是同类为伍，所以渐渐的便神出鬼没起来。再后来艾尔也没心思管它啦，我听伊甸园的守卫天使说，这几百年就看到过它两回。” 莉琳一听就来了兴致，睁大了眼看着她，带着一丝询问。“我们今天去找它？” 亚纳尔功课做得很足，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卖够了关子，见已经吊起了少女的兴趣不禁十分得意，悠哉悠哉的摇头道：“不不不，找到它也没用。独角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她既然已经是艾尔的珍兽就不会搭理你的。” “那我们去找什么？”莉琳毫不吝啬的表现出了万分的不解来满足亚纳尔的虚荣心。 “当然也是独角兽啦！当初加百列给赛莲娜配过种，她消失的时候应该正怀着小独角兽。这两次目击证人也说，它身边有只幼崽。”独角兽唯一会成双入对出现的时候，就是在哺乳期。它们似乎连配偶都不屑于找，繁殖率极低，就算真的交·配，大多一夜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没有大的，小的更好啊！ 莉琳听过不少独角兽的传言。独角兽因额生一角而得名，成年独角兽的角长六至七英寸。据说它们形似天马不过一般无翼，大多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或者就是罕见的全身漆黑。它们只喝露水，只吃一种植物的嫩芽，排泄物几乎就是全然的清水。它们的眼泪能够治愈任何伤口，但一生只流三次。它们的血更是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只不过杀害独角兽的罪责足够被救人再死一次了。它们的角是十分重要的魔法素材，但只有自然死亡的独角兽角可以使用。 莉琳还听说，独角兽虽然高傲却十分忠诚。如果它接受了契约，额前的原本全白的角就会出现螺纹状的图腾，从此生死与主人休戚相关，主人死去的话他们也会跟着死去。 这些知识的科普人当然就是亚纳尔啦。因为她本人对独角兽的推崇导致了莉琳对这种生物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天哪亚纳尔，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呢？” 莉琳迫不及待。亚纳尔却摇了摇头道：“着急也没用，你乖乖跟着老师就好。我和艾尔说的是给你去找头灵鹿，你可不要说漏嘴了哦。” 少女连忙点头拍着胸口道：“亚纳尔，父神作证，我可从来没出卖过你。”她生活在天国多年，沾染了许多天使的习性。嘴上也是经常动不动父神长父神短，似乎上帝已经成为了她的信仰一般。 当然，这位混沌之子的内心想法无人知晓，不过这表象起码是积极的。 莉琳没有接受系统的神学教育，也不知道加百列是什么打算，这最重要的一门课她竟然没有为莉琳开设。其他天使以为加百列在亲自教授她，而事实上，她只负责女儿星辰学和绘画的教育而已。 莉琳信奉上帝么？ 噢，开什玩笑？她的妈妈是夜之魔女好么？并且，她们母女俩还谋划着要拐骗上帝最忠诚的信徒，如果真的信奉他老人家估计早就一头撞死在忏悔室里了。 亚纳尔对于莉琳的乖顺十分满意，“到时候你来收服小的那只独角兽，赛莲娜留给我对付。” 莉琳当然没意见，只是有些奇怪的问道：“亚纳尔，你不是嫌养独角兽麻烦么？为什么又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找它们呢？” 亚纳尔便显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虽然不愿意自己养，却是很乐意时常见到它们的。当初艾尔亲自照料赛莲娜，我日日都要去见一见它。可惜后来艾尔把心思都花到你妈妈的身上去了……噢，莉琳，我不是说你妈妈不如赛莲娜，我的意思是……”她耸了耸肩，遗憾的道：“人类不比独角兽，毕竟独角兽的排泄物可是酿果酒最好的配料。” 纵然莉琳知道自己这位老师养尊处优又天真烂漫，这么多年早就口无遮拦惯了，却还是差点被她的话惊得坐到地上。 暂且不说用独角兽的排泄物酿酒——不，怎么可能不说呢？ 莉琳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脸都要绿了。难道自己当初偷喝的那瓶蓝莓酒配料就是……这个东西？ 亚纳尔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少女打住了思绪，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排泄物这回事。 暂且不论这个，要是被母亲知道亚纳尔将她和独角兽放在一个天秤上，并且还因为这点输了的话。自己这位老师一定会被整得超级难看的。 莉琳简直无法想象亚纳尔的悲惨下场。 “所以，”被称为友情与和睦的天使，亚纳尔兴奋的拍着手对莉琳道，“我们现在就快点去伊甸园吧。” “好的，亚纳尔！” 算了，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莉琳马上把同情心抛开了去，一心一意的放到了驯服独角兽的事情上去。 噢，当然，她是绝对不会为亚纳尔提供排泄物的。 第76章 倒生树 当初天国与地狱签订契约的时候虽然明文规定天使与恶魔不得再直接干涉人类的事，但凡事都有法外条款。更何况天国并不想彻底失去对人类的制约，故而便留了下了五百天使驻守地面。恶魔们也并非完全撤离了地面，他们将吸血鬼一族留下，隐藏在了人类之中。 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继续收拢信徒暗中角力。吸血鬼们通过信使向地狱汇报，担任恶魔信使的是萨麦尔。莉莉丝沉睡之后他不愿意再长久的待在地狱，人间是个不错的选择。该隐的儿子以诺是他的学生，他顺便就当起了信使传达一下消息。 天国也有巡查使，当初拉斐尔心有抑郁无法再面对加百列就占了这个名额跑到了人间来。只不过，自从他去了人间后确实再无消息传回，算是彻底失了踪。 天使们无法再派一位巡查使来地面，加百列只能通过进入人类以诺的梦境来了解人间的情况。还好，一切都仍在按照计划进行。筛选留下的五百天使在信仰上或多或少都有所缺憾，如今的局面也在意料之中。 目前最紧要的事，是找到拉斐尔。拉斐尔既然是顶了巡查使的名头下去人间的，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加百列十分担心他的安全，可惜暂时还没有比较可靠的方法去寻找他。 加百列还在思考是否让以诺去找阿兹撒勒时，圣灵中的某个烙印突然产生了波动。那是她曾经签订的独角兽。赛莲娜的契约烙印。水天使没多加思考，立即起身前往伊甸园。 亚纳尔带着莉琳进入伊甸园后便在生命之树周围埋伏了下来。生命树是天国九天的支柱，也是世间万物的生命之源。当初父神创·世为了便于管理便将世界宏图浓缩于这棵树上。只要此树繁茂，无论世界如何变迁都不会走向最终的衰败。 莉琳不是第一次见到世界树了，然而每次看到仍是止不住的震撼。极目远望此树时，每每有不知其高不辨其宽的错觉。她曾经坐着落雪沿着它向上飞，整整一日也没见到它顶冠的尽头在何处。而更诡异的是，她绕着它飞也无法到达自己的起点。 世界树上似乎存在着另一个世界。粗看它除了巨大外好像与其他树木没有太大的差别，但若是仔细感受就会发现，它的枝干向外流泻着几乎实质化的圣灵之力。因灵力过于浓郁，阳光照过这里被折射出流光溢彩的色彩。所以，世界树时而看起来是生机盎然的绿色时而又是色彩斑斓的模样。 亚纳尔也是世界树的守护天使。莉琳曾经听她说过，生命之树分为三支柱，十个原质，四个世界和二十二路径。每个原质都有一位守护天使，她就是其中之一。世界树里确实存在另外一个世界，只有守护天使能够进入。而且每位守护天使只知道进入自己守护的那个原质的特定路线，互不干涉。 因世界树的力量过分强大，所以它周围的空间已经扭曲，间于这个世界与里世界的边缘。莉琳如果远远绕着它飞行能够轻易的看到全貌，但如果贴着它摸索就会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尽头。 当然，她们这次来伊甸园并不是为了来看世界树的。两人一埋伏下来，亚纳尔便向莉琳解释道：“独角兽一生只吃一种植物的嫩芽，宁愿饿死也绝不会再吃其他食物。艾尔对赛莲娜用心，喂的就是世界树的嫩芽。照理说它应该一直生活在世界树周围才对，这几百年却只被目击到了两次，所以我猜她应该是进入了世界树的内部。” 莉琳听到亚纳尔的推测不禁有些奇怪，“你不是说只有你们守护天使才能进入世界树么？” 亚纳尔蹲在莉琳身边，姿态毫无形象。“话虽如此，可独角兽圣灵纯度极高又是极尽纯洁的生物。况且，她是艾尔的坐骑，圣灵里有艾尔的烙印。艾尔也是生命树的守护者，它如果能进入世界树我可不会觉得奇怪。” 亚纳尔显得极为有自信，莉琳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是怎么确定她今天会出来的？” “嘿嘿，结合两次目击的时间算出来的。”亚纳尔得意的向她眨眨眼，“世界树内部的时间是静止的，噢，准确的说应该算是没有时间的概念。当然也没有空间的概念，生物进入其中便不再有形体。所以赛莲娜进去之后不用再进食与饮水。但每过七十年，里世界会与外界同步一次，它一定是这个时候出来进食的。” 其他就不用再多说了。亚纳尔虽然口无遮拦，但却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莉琳在这方面还是相当信任她的。她既然说一定，那应该就没错了。 两人等到正午时分，太阳刚好行到伊甸园中央正上方时，世界树突然开始慢慢释放如薄雾一般的光晕。那光芒并不刺眼，莉琳却无法再看清树周围的景象。亚纳尔按捺住性子，和莉琳又等了片刻。太阳一行过正中，光晕便开始渐渐的减弱了。 然后，亚纳尔窒住了呼吸。 赛莲娜是一头成年的雌性独角兽，身高九英尺，体格高大，线条优美。它浑身雪白，颈背处的鬃毛柔亮顺滑，几乎曳地。它的角长六英寸，有月牙型纹路，头部与天马略相似，只是更加漂亮精致。眼眸大而明亮，睫毛浓密翘挺。它行动轻盈却显得十分沉稳，步态优雅，引颈抬足间贵不可言。 莉琳的注意力却全被它身后的幼崽吸引了。 那是一头不过三英尺高的黑色小独角兽，与其母亲除了颜色的不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的背部还有一对翅膀。额前半指长的独角像是由黑曜石打磨而成，光可鉴人。这只幼崽似乎是照着她母亲完全相反的模样生下来的，唯一呈现白色的部分竟然是双眼。它看起来十分活泼，跟在母亲身后蹦蹦跳跳，引得黑亮的鬃毛迎风飞舞。 “天哪，黑色的天角兽！”亚纳尔一眼就认出了那只小兽，激动之余却又不禁遗憾，“可惜了，天生目盲。” 莉琳紧紧盯着那抹跳脱的黑色，没有听到她的话。倒是赛莲娜，突然警惕的抬起了头。那只幼崽也停下来脚步，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 亚纳尔暗道一声糟糕，也不藏了，提着莉琳就飞了出来。一边飞一边亲昵异常的大喊：“天哪，这不是赛莲娜吗，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独角兽有着非常高的智慧，只要愿意，它们甚至可以学会使用语言。赛莲娜一见亚纳尔便看起来更加警觉了，显然，她是记得这位天使的。那警觉中还带着几分不屑，小走了几步挡在了自己孩子的面前。 莉琳被亚纳尔拎着，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黑色的天角兽，眼神里带着贪婪的占有欲。天角兽躲在妈妈的背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的想要往前面钻。 亚纳尔在赛莲娜不远处落下，把莉琳放到一边，悄悄拍了拍她的背。莉琳会意，往旁边挪了几步。 “嗨，赛莲娜。”亚纳尔热情的打招呼，“你最近还好吗，这是你的孩子？长得真好看呀。” 天使吸引了独角兽的注意，莉琳便专心的观察着它身后的小兽。天角兽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强烈的视线，从妈妈的腿边钻出脑袋，冲着莉琳的方向摇了摇。 “赛莲娜，”亚纳尔见它不搭理自己便得寸进尺的开始慢慢走向它，“嘿，别害怕姑娘。就当是和老朋友聊聊天。” 赛莲娜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又后退了几步，把身后的小兽也推得踉跄了一下。 莉琳看着一阵不满，小天角兽也似乎被这一推弄得有些懵了，从妈妈身后跳了开去。亚纳尔抓住时机，振翅一扑，扒到了赛莲娜身上。还不忘冲着莉琳大喊：“就是现在！” 莉琳早就准备好了。她武技已经习得不错，虽然不会魔法，身体素质却相当好。这几步的距离只一个冲刺便到了，却不去抓天角兽。她冲到天角兽与独角兽中间，打着呼哨将天角兽赶离妈妈身边。 赛莲娜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要干什么了，气的直跺蹄，可天使扒在她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亚纳尔没用魔法，只靠着一身蛮力。她无赖，一边让莉琳去收服赛莲娜的幼崽，一边还对赛莲娜道：“乖乖，那孩子是你主人的心头好，你孩子给她当坐骑一点儿也不亏。” 赛莲娜气急，却也不敢随便对着着家伙使用魔法，只不断的跳跃腾挪。亚纳尔驯兽十分有一套，这点颠簸对她来说实在无关痛痒。一边抱着赛莲娜的脖子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烈呀。这些年你都躲在生命树里做什么？” 莉琳见亚纳尔十分游刃有余便放下心来，天角兽被她赶了一段路也不跑了，跺了跺蹄子就与她对峙起来。它虽然还小，却有着独角兽天生的高傲。 莉琳见它的独角上开始出现光纹，就知道自己可以开始驯服它了。 第77章 卡巴拉 赛莲娜与亚纳尔纠缠了许久，还是无法摆脱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始用独角施展魔法。亚纳尔一点儿也不怕。她虽然没有几位兄长那么厉害，但毕竟是创·世一员，先天的圣灵优势使得她魔法抗性极高。 莉琳与天角兽仍在对峙，她的额角已经渗出了许多的汗水，眼睛却一眨也不敢眨。 驯兽一般就两个途径，对峙与武斗。对峙差不多就算是文斗，双方估计对方的圣灵强度，如果相差悬殊也就没下一步了。如果差距不大，那就只能打到对方服气。 亚纳尔原本对莉琳的圣灵强度是十分有信心的。也就是艾尔不让她修习魔法，否则这百年早就超越了天国大部分的将领了。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们两个竟还没分出个胜负。 独角兽圣灵纯度高，收服确实极为不易。但到了创·世天使这个级别，真要抓一只独角兽当坐骑简直易如反掌。在亚纳尔眼里，莉琳的圣灵力即便不到这个程度相差也应该不远了，收服一只幼崽应当是容易的——即便是在知道这只幼崽是少之又少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天角之后。 她觉得莉琳的危险大部分来自于赛莲娜，而赛莲娜只要有自己盯着就无法伤害到她。但如今的状况让她也不禁升起了担忧：天角兽的实战能力怎样她也不太清楚。 她分了一个神，赛莲娜敏锐的察觉到了。它见自己的孩子与那少女对峙良久还未赢也是十分惊讶，心下一急也不管亚纳尔了，独角一动便向莉琳激射出一道闪电。 幸好亚纳尔反应及时，将它脖颈一拉，这一下打在了莉琳的脚边。莉琳纹丝不动，脸上汗水流入眼睛却还是强忍住了眨眼的冲动。天角兽也不好受，前腿已经在微微的打着颤了。 赛莲娜那一下把亚纳尔吓得不轻，这会儿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了，抬手就给它角上套了个禁锢魔法。“天呢，赛莲娜，快感谢我吧。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莉莉丝的女儿。刚才你要是伤了莉琳，艾尔不得扒了你的皮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莉莉丝赛莲娜便嘶鸣了一声，开始不要命般的疯狂颠簸亚纳尔。这种程度连自诩驯龙高手的亚纳尔也稍有些吃不消，只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 天角兽与莉琳对峙半晌渐渐力有不逮，此刻听到了妈妈的嘶鸣声，似乎便再也忍不下去了，抬起蹄子就朝着莉琳冲去。莉琳见她带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立马摆好姿势，打算等它一过来就给个背摔。她虽然不会魔法，但这架子一出瞬间气势磅礴。 亚纳尔担心莉琳，赛莲娜却更担心自己的孩子。那个人类女孩好歹有点武技傍身，她这个孩子几乎一直待在倒生树里，与刚出生没什么差别。 天角兽很有危机感，立马察觉到了危险。它前劲猛后劲不足，脚步瞬间慢了下来，小蹄子吧嗒吧嗒漫步到莉琳身前，拿小角轻轻怼到了莉琳的身上。这一怼不但不痛不痒更是显出了万分的柔弱与可爱。莉琳低头一看，见它不能视物的双目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心里一软将她揽在了怀里。天角兽便乖顺的跪下前腿，低头舔她的手。 大局已定。 赛莲娜见女儿竟然是被莉莉丝的女儿给收服了，气得双目湿润。她也不挣扎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莉琳。 “亚纳尔。”就在亚纳尔准备从赛莲娜身上下来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将她差点吓得跪倒在地上。 加百列看到这个场景哪儿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亚纳尔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看她，直朝着莉琳使眼色。 莉琳哪里还有时间管她呀，抱着天角兽亲昵蹭头。 加百列叹了一口气，没去责备亚纳尔，只对着独角兽轻轻喊了一句，“赛莲娜。” 赛莲娜多年不曾听过这个声音了，一时委屈万分。这个曾经对自己温柔备至的天使，后来有了新的宠物，将自己彻底遗忘了。 “赛莲娜。”加百列见她转过头似乎不想搭理自己，便又轻轻喊了一句，“过来这里。” 赛莲娜便垂下头温顺的过来了。她十分高大，到了加百列近前自觉的折下腿，跪在天使的脚边。 亚纳尔看得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加百列瞪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伸手温柔的梳理起了独角兽的鬃毛。她一边梳理一边关心的问道：“赛莲娜，你的身体有好一些么？” 赛莲娜当初因为怀了孩子而变得十分虚弱，加百列将它放在伊甸园中的生命树旁，帮助它恢复身体。后来赛莲娜因缘际会进入生命树，这于它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加百列便不再束缚它的自由，后来也极少过问它的事了。 赛莲娜适意的眯起了大眼，用头磨蹭着加百列的身体。 天角兽能感应到母亲的位置，此时察觉到她心绪平静便想要靠近她。莉琳并不阻止，放它回到母亲的身边。 赛莲娜似乎还在为女儿成为了莉琳的坐骑感到生气，女儿撒娇的靠近它身边，它便低头将它推到一边。小天角兽委屈得呜呜直叫，用自己短小的独角磨蹭着母亲的皮毛，讨好的为她搔痒。 加百列伸手将天角兽揽到一边，对赛莲娜道：“赛莲娜，我为亚纳尔和莉琳的鲁莽感到抱歉。但莉琳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女儿的。” 赛莲娜听加百列帮忙说好话，又低头看看自己可怜兮兮的女儿，好像软了些心。它低头舔了舔天角兽的额头，又用脖颈蹭她的身体。小天角兽受到安抚便又开心起来，把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母亲身上。 莉琳在一旁看，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是滋味儿。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莉莉丝，一时眼眶一热，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莉琳，你过来。”加百列适时的叫她。 亚纳尔带着莉琳干了坏事，怕加百列批评她。莉琳却是一点儿也不怕的，坦然的走到了加百列身边。 加百列摸了摸她的头，见她眼睛泛红便低声道：“莉琳，来见见赛莲娜，她是艾尔珍贵的朋友。” 莉琳便提着裙角向它行了个礼。 “赛莲娜，这是我的女儿莉琳。” 加百列话音一落，赛莲娜便瞪大了双眼，抬头看向了亚纳尔。 亚纳尔无辜的摊了摊手，十分不以为意。艾尔拿莉琳当自己女儿这件事在创·世天使间早已不是个秘密了，当初她也以为莉琳真的是艾尔的女儿，吓了好大一跳。跑去问然德基尔，还好他给自己解释了一下。 赛莲娜实在看不明白她这摊手的含义，又转头去看莉琳。它曾经在伊甸园中远远的看到过莉莉丝，能看出眼前这个少女与她的相似之处，所以亚纳尔的话应该是没有错的。但艾尔，这位天使绝不会说谎。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莉琳是她与莉莉丝的孩子？ 赛莲娜被自己的推论给惊呆了。它虽然这些年都在生命树中，但对外还是有感知的。伊甸园有许多守卫天使，经常会在生命树边休憩。他们时常谈论天国这些年的变化，它便听得一清二楚。其中让它印象深刻的一条就是天使们已经分化出性别，并且开始圣灵繁殖了。 但天使与人类，难道不是主人与宠物的关系么？怎么可以繁育后代？ 赛莲娜似乎不太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好一会儿都没做出反应。 加百列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耳朵，轻轻的道：“赛莲娜，莉琳是个好孩子，请你相信她。你也知道，你的孩子十分不凡，它跟着莉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使的暗示十分明显，赛莲娜郁闷过后也知道无法改变，顺从的地下了头。 加百列帮她把角上的禁锢魔法解开，又把莉琳推到天角兽面前，温和的道：“莉琳，给你的小伙伴取个名字。我来帮你们签订契约。” 莉琳这时倒显出了几分别扭，但很快就落落大方的把手放在了天角兽的头上。她刚才就想好名字了，此刻根本不用思考，“卡巴拉，你从今往后就叫卡巴拉了。” 卡巴拉生命树，是生命树的全称。天角兽的生命因此而来，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 赛莲娜听到这个名字似乎非常满意，喉间发出了几声温柔的咕哝声。卡巴拉好像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眯起眼睛蹭着莉琳的掌心。 加百列伸出食指与中指点在莉琳额间，轻轻一拉便扯出一条虚幻的白线，小心又谨慎的牵引到卡巴拉的独角之上，口中念道：“今日你等签订契约，父神见证圣灵交融，契约即成不可轻毁，生则同荣死则共哀，阿门。” 莉琳不是第一次签订灵兽了，却明显感受到这一次与和落雪的不同。加百列的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圣灵中多了一个图腾复杂的烙印。那是一个由十个圆、三根长线与二十二个短线组成的图案，期间似乎还有许多文字，复杂又充满了神秘感。 卡巴拉的独角冒出了一缕轻烟，一条白色的线缠绕住了黑色的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脚步踉跄着似乎就要跌倒。莉琳赶紧揽住了它的脖子，一边抚摸着她的鬃毛，一边道：“卡巴拉，没事的，请你忍一忍。” 忍一忍，你就是我的了，卡巴拉。 第78章 精灵 精灵族的驻地在伊甸之东中部的森林中。他们崇尚自然天赋灵感，即便是刚出生不曾练习过魔法也能与元素和草木的圣灵沟通，故而便被赋予了精灵的称号。他们将房屋搭建在大树之上，平日所用的东西也几乎都是利用森林中的植物做成的。 利维坦在安洁尔的带领下进入了精灵族的驻地，她立即被这些美貌的精灵们吸引了。精灵们继承了天使的美貌，身材却更为纤瘦苗条。皮肤呈现出一种晒不黑的苍白，阳光下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下面的血管。他们的魔法感应力极高，身体素质却十分堪忧。在力量方面，他们甚至还不如人类。 这是一个优雅又荏弱的种族。 精灵们在伊甸之东的生活似乎十分无忧无虑，利维坦看到的无不是些唱歌跳舞，嬉戏玩耍或干脆就是闲聊卧睡的场景。安洁尔告诉利维坦，精灵们十分好客，无论她走进哪一家都能得到热情的招待。 长老的住所在一棵位于驻地中间的走步柳中，树身高耸入云，约需百人合抱。走步柳不远处就是精灵族的圣泉，据说能够很好的提升精灵们的精神力。安洁尔热情的邀请利维坦喝了一些，她没有太大的感觉，这其中蕴含的灵力对她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她倒是记起来这到底是哪儿了，曾经恶魔驻扎在伊甸之东时在这里钻探了不少泉水，挑的都是灵气浓郁的地脉。 安洁尔与利维坦已经十分熟悉了，见她喝了水开心拍手的问道：“怎么样，利维坦大人有感觉到什么吗？” “嗯，十分清甜可口。”利维坦随口赞扬道。 安洁尔没想到她赞美的竟然是口感，不禁有些失落。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带利维坦来喝水的，很快将这个失落抛了开去对她道：“您觉得好喝就好。我们还是快点去见长老吧，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利维坦当然没什么意见，从善如流的跟在安洁尔身边进入了走步柳。她们沿着螺旋状的楼梯拾阶而上，走了差不多十几层后安洁尔才带着利维坦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里一共有七位精灵，所谓的长老原来并不止一位。他们有男有女，身穿月白的树纤维长袍，每个精灵的头上都戴着一顶藤环，环上长着不多不少七片泛着金光的绿叶。 安洁尔将利维坦引进房间一一作了介绍，将七位长老的身份极其父母渊源都详细阐述了一下。又告诉长老，介绍利维坦来的是安士白。 利维坦一边笑眯眯的向长老们问好，一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坐于中间的是一位面容成熟娇美的女性精灵，是精灵族的大长老伊薇特。左边三位是二长老四长老和六长老，右边是三五七三位长老。安洁尔的父亲是其中的三长老，一位长得温文儒雅的男性精灵。 伊薇特目光温和，眼角带笑对着利维坦道：“原来是安士白大人介绍您来了，不知之前利维坦阁下生活在哪处？” 利维坦惯会胡诌，她以前长待伊甸之东又进过天使驻地可谓再熟悉不过。虽然时事变迁，但刚才听了安洁尔的介绍，又套了几句话已经颇为有底，张口就来。 “在下原与母家亲族生活在圣山之下。”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精灵并不少见。圣山就是指天使驻地，能够在圣山脚下生活的人类地位应该十分崇高。 伊薇特便不再打探，和其他几位长老一起与利维坦互说了些客套话，邀请她住下来。在他们看来，利维坦就是一位精灵，没有必要欺骗他们。况且他们本身身份毕竟敏感，大多都秉持着少做探究的理念。 利维坦分配到一个木屋与一些生活必须品。她兴致不错便当真留了下来，毕竟比起已经见过不少的人类，这些新兴种族让她觉得更加新奇。 亚纳尔被加百列罚了一周的禁闭，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赛莲娜和卡巴拉不再回到生命树中，加百列总督府旁边原本就有专门养珍兽的场地。莉琳与卡巴拉刚刚缔结契约需要多多接触，赛莲娜又想跟随着加百列，便一块儿住了进去。 至于莉琳，加百列一回到总督府便把她找来谈话了。水天使对女儿从来纵容，这次的事说大也不是很大，只是卡巴拉身份有些特殊，便找她来嘱咐几句。 大约是莉琳自己事后想想有些心虚了，见到加百列便笑脸盈盈的贴上去撒娇。 加百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戳穿，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示意自己没有生气。“莉琳，我并不是来训斥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关于卡巴拉的事情。” 莉琳见加百列没生气，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不过听到她说的是关于自己新收的那只天角兽的事，便转移了注意力。“诶，艾尔你知道卡巴拉的事吗？” 水天使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椅子道：“你先坐好，这件事你要好好考虑，慎重对待。” 加百列神情凝重，莉琳也不敢敷衍，乖乖在书桌对面坐好。 “莉琳，亚纳尔一定和你说过不少关于独角兽的事吧。”莉琳点了点头，便听得加百列继续道：“但卡巴拉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独角兽。” “我知道，她是天角兽。”而且还是只黑色的天角兽。 加百列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她也不单只是天角兽。莉琳，卡巴拉是精灵，她是生命之树的精灵。” 莉琳虽然为她取了卡巴拉这个名字，却是万万也没想到她竟然真是生命之树，不禁目瞪口呆。 “世间万物皆有灵，这不仅适用在有生命的生物上，也适用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只要上面附着着圣灵，便有所谓的灵气。像风有风的精灵，水有水的精灵，”加百列说着便将指尖轻轻一挥，一只半透明的蓝色灵体便被她召唤了出来。“加上土与火便是四大元素精灵。这四大精灵充斥世间，是构成万物的基础。然后，生命运转圣灵轮回。天使、人类、恶魔包括一切动物都可以看做是被圣灵所驱使的驱壳，因行动不受限制便很少会另外修习灵体。而如树木花草，尤其是生命活力旺盛圣灵含量高的草木则十分容易产生精灵。” 她说完，指尖上的水精灵也便消散了去。 “所以，卡巴拉就是生命之树的精灵？”加百列的话不难理解，莉琳却还是有一些疑问。“但为什么她会作为天角兽出生？” “赛莲娜刚出生便被我抱养回来，因还未出哺乳期我便只能用生命树的嫩芽喂养它。可生命之树的灵气太过旺盛，久而久之便在她体内凝结成了一个灵体。我怕它被反噬受伤只能强制令它受孕，将这个灵体当成孩子生下来。”莉琳听加百列述说以前照看赛莲娜的事，发现亚纳尔真的一点儿也没夸大。她确实对那头独角兽花了许多心思，可谓无微不至。 加百列见莉琳有些出神，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可惜事与愿违。赛莲娜受孕之后反而迅速的衰弱了下去，它体内的圣灵不足以够提供孩子的生长。之后的事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它进入了生命树之中。” 莉琳差不多猜到了后续，“我知道它是如何作为天角兽出生的了。但生命树拥有那么大的圣灵力，又在世间多年与天地同寿，怎么到如今才形成精灵呢？” 她素来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的。 加百列继续解释道：“亚纳尔应该也有和你说过，生命树里没有时空的概念。既然没有物体又无时间流逝，圣灵又该如何凝结呢？直到赛莲娜进入其中，她体内的卡巴拉便像是一颗种子不断汲取同源的圣灵迅速长大了。” 莉琳彻底明白了，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卡巴拉竟然这么有来头。” 她虽然话中有惊叹，却也没表现出一丝的胆怯与慌乱。 加百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道：“卡巴拉是生命树的精灵，如今又与你签订了灵魂契约，你自然应该爱护她保护她。但也不用刻意降低姿态，你要自矜。” 莉琳已经不止一次听加百列这样告诉自己，“你要自矜”。好像她唯一会犯错的地方就是把自己身份看得太低一般。 天使从未责备过她，简直像是将她捧在手中一般。有的时候，莉琳甚至觉得，加百列对自己的态度里还带着一丝尊敬。她是感到奇怪的，就算自己是她女儿，可犯了错不责罚也就算了。尊敬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呢？ 这种态度伴随而来的就是距离感。 莉琳有时候都想故意犯些错，看看艾尔到底会不会对自己生气。当然，她从来没有做得太过过，毕竟她不想坏了妈妈的大事。 而在如今天这样的事后，莉琳收获的除了一只生命树的精灵外，仍旧是一句“你要自矜”。 第79章 夜谈 天国的夜晚静谧而安宁，银白的月光将黑夜照亮，清冷却温柔。少女坐在床边，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赤足垂落在床沿摇晃着。她的双手置于身侧支撑着自己瘦弱的身躯，手边是一个黑色的眼罩。 银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白皙的皮肤显得越发苍白。琥珀色的右眼与血红色的左眼，在月光下流转着异样的神采。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少女轻轻的哼唱声，清越又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幽怨。 她的唇像是涂了鲜血般艳红，衬得嘴角的笑容诡异万分。 少女哼完了一段，突然启唇轻轻的道：“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才会坠落。” 她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别人。 房间中没有人回答她，她却像是得到了回应，继续道：“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不知是谁安慰了她，她的笑容平缓下来，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希望我能等到它落在我怀里的那一刻。” 房中安静了一会儿，又听得少女道：“莉琳乖，你先睡吧，妈妈再去艾尔那边看看。” 莉莉丝恢复神智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当初她仓促间将圣灵放入莉琳意识中时，受了不小的损伤，将养了百年才慢慢恢复过来。莉琳的*本身就全然来自于莉莉丝，所以她的圣灵几乎不会受到排斥。主要的难题在于如何与莉琳的圣灵共存却又不能被加百列发现。 幸运的是，莉琳作为混沌之子圣灵差不多不会与任何能量产生排斥，而气息的问题则由眼罩很好的解决了。 莉莉丝在发现加百列的意图之后便开始制定这个计划。方案本身堪称完美，她却还是估算错了加百列发难的时间。匆忙之间分离圣灵与*导致了她长达了百年的沉睡，也导致了当时莉琳的昏迷。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莉琳睡了，莉莉丝跳到了地上。她已经适应了这具少女的身躯，控制起来并不吃力。就在她刚把眼罩戴回左眼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紧接着是加百列的声音，“莉琳，你睡着了么？” 莉莉丝有一瞬间的惊讶，但迅速的调整好了情绪，一边爬回床上一边回答道：“还没有，艾尔。” 她虽然能安然待在莉琳的身体里，却无法调动魔力。此刻的她与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差别，自然无法感受到加百列的靠近。 “莉琳，我可以进来么？”比起莉莉丝总是突然而至的夜袭，加百列从来都是十分注重他人*的。 “当然可以，艾尔。”莉莉丝没有理由会拒绝。 加百列推门进来，就着月光看清了莉琳在床上的模样。她纤瘦的身躯窝在柔软宽大的床间，看起来乖巧又柔弱。 加百列嘴角含着笑容，走到床边温和的道：“莉琳，我突然记起白天还有一些话没说完。” 少女眯起双眼，歪头看向天使，“嗯，是什么呢？” 加百列在床沿坐下，望着少女的脸看了片刻，而后微微的错开了目光。她的双手掩在衣袖里，身体一如既往的挺直。 “莉琳，关于你的坐骑天角兽我还有一些事忘记告诉了。” 莉莉丝已经听莉琳说过今天的事了，十分自然的问道：“卡巴拉怎么了？” 加百列见她神色自若，也不再多做解释，直截了当的道：“我之前说过，卡巴拉是生命树的精灵。但你也应当知道，它仍旧是一头天角兽。照顾独角兽需要万分的耐心与细心，现在要嘱咐你三点。” “你说。” “第一，独角兽的眼泪虽然能够治愈一切伤痛，但它一生只会流三次，所以你要照看好它不得使它轻易哭泣。” 独角兽虽然高傲却与天使一样悲天悯人。它们的寿命几乎没有限制，却数量稀少，除了繁殖率低之外就是他们的死亡率极高。泪竭而亡是它们最主要的几个死亡原因之一。 “原来这个不是传说啊。”少女十分认真的道：“好的，我知道了。” 加百列点了点头，继续道：“第二，独角兽对饮食十分挑剔。它们只饮露水也只吃一种植物的嫩芽，这是为了保护圣灵的纯洁。卡巴拉既然吃的是生命树的嫩芽，你以后要常去伊甸园为它采集食物。独角兽高纯度的圣灵对主人大有好处，可以帮助主人修复受损的圣灵。” 水天使银蓝的瞳眸望着床上的人，其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明白了，艾尔。”少女直视着天使的眼睛，不知是否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你放心。” “第三，”加百列说到第三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但这犹豫转瞬即逝，“独角兽的血一直被传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所以遭受到黑暗生物的大量猎杀。但实际上，猎杀这种圣洁生物本身就是一项罪恶。它们的血液不会让人起死回生，而是禁锢圣灵让他们不得回归本源解脱，永生永世遭受圣灵灼烧的痛苦。” “噢，”月辉下少女睁大的双眼让她看起来极为天真，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所以说，只要能够忍受痛苦，他们的血液确实可以让人永生对么？” 加百列因她的回答而露出了一丝苦笑。她闭上眼去掩盖其中的挣扎，声音干涩的道：“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谁的圣灵，天角兽自愿献上的鲜血或许会有帮助。记住，一定要是它在极端平和与安然中自愿献出的血液才会有效，不得有一丝的强迫。” 莉琳耸了耸肩，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不以为然。“噢艾尔，我能想拯救谁的圣灵呢？我清楚你的意思，会好好保护卡巴拉的。” 加百列不知道她是真的清楚了或者只是敷衍自己，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那你早些睡吧。” “等一等艾尔。”纤细的手拉住了欲起身的天使，“现在还早，不如你仔细和我说一说如何照顾独角兽？” 加百列便又坐了回去，只是道：“亚纳尔应该教过不少了，明天我也会帮助莉琳的。” “可我就是想听一听你曾经是怎样照顾赛莲娜的。” 加百列见她笑得愈发灿烂，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道：“赛莲娜的母亲为了保护它被比蒙吃掉，我当时正好经过那里，见它连双眼都未睁开一时心软就带回了天国。” 莉莉丝“噢”了一声，心中有十分的不舒服。“从它那么小就开始养，感情一定很深吧。” 加百列神情温柔，毫不避嫌的点头道：“赛莲娜是我从小养大的，跟着我几千年，感情自然十分深厚。” 莉莉丝虽然还笑着，脸色却已经不怎么好看了。“看来它对你来说应该十分重要。” “像独角兽这种高贵纯洁的生物，本就该用最真诚的心对待他们。” “那之后你也照顾了莉莉丝，在你心里，她们谁比较重要？” 加百列不禁莞尔，带着几分无奈的看着她。 莉莉丝直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看透了，心虚之余却更加挺起腰板，直视着加百列的眼睛倔强问道：“谁比较重要？” 水天使见她问得认真，也不笑了，低低的道：“赛莲娜是与我圣灵相通的灵兽，是我的孩子，也是我重要的伙伴。我愿意尽自己一切能力来保护它。” 莉莉丝见她说得动情，不禁醋意大发。“那莉莉丝呢？” 那莉莉丝呢？ 加百列微敛起眼睑，眸底似乎闪烁着温柔的清光。她直直的看着莉莉丝的眼睛，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莉莉丝听到了天使如泣如诉般的话语。 “莉莉丝，是我心中最深沉的疼痛。” 她一说完，莉莉丝便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天使口中所谓的疼痛。从她的话语中传达出来的，从她的神情中透露出来的，从她的深眸中满溢出来的那些不可言传的痛苦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她从来都是知道的，自己究竟为这位天使带来了多大的伤痛。她强求艾尔的感情，本身就自私到了极致。 但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无法放弃。 莉莉丝撇开了目光，低声道：“你这样说，不知道莉莉丝听到了是会开心还是会难过。” 加百列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也不知她是在对莉琳还是在对莉莉丝说。 “莉莉丝是开心还是难过已经不是重点了，我俩注定得不到两全其美的结局。我只希望莉琳不会再重蹈覆辙，”她顿了一顿，双手捧起少女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我只希望你不要像她那样，执迷不悟。” 莉莉丝极其不爱听加百列的这种观点，脸上已经显露出十分不开心的神色。“若莉莉丝偏要强求呢？” 加百列是素来知道她的倔强的。 “大概便是要看，莉莉丝会在思念活着的人与怀念逝去的人之中，选择哪一个了吧。” 莉琳的身体还只是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女，可在莉莉丝意识之下，她的笑容变得妖艳又诱人。 “艾尔你可真是狡猾，我觉得这种要命的选择还是你来做比较适合。” 第80章 比蒙 父神在创·世的第五天曾经用黏土造过一雄一雌两大巨兽。雌兽在海名叫利维坦，雄兽则统领着陆地叫做贝希摩斯。它们是父神除天使外的首两个造物。 利维坦被派遣到海中吞噬神所厌弃的污秽之物，曾与拉哈斗得难舍难分。后来她不愿再履行被赋予的义务便陷入了沉睡，醒来后堂而皇之的加入了魔女一派。 贝希摩斯又称为比蒙巨兽，传说它的尾巴如杉木般挺直，肌肉如石头般结实，骨骼如铜铁般坚硬。它是陆地上最大的生物，父神当初命它造山它便每日要吞噬一千座山峰。 与利维坦一样，不多久之后贝希摩斯就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开始肆意的破坏大地。和一般上帝其他亲自所造之物不同，贝希摩斯圣灵纯度算不上太高。尤其是与同级的利维坦相比，他的魔力简直少得可怜。不过，它有着十分巨大的力量和厚重的铠甲。当初天国派遣了拉斐尔去围剿他，花费了许多力气眼见着就能把他困住时，贝西摩尔连吞几百座山峰，一阵天崩地裂之后它庞大的身躯突然消失，不知隐向了何处。 贝希摩斯原型体积太过巨大，为了逃脱天使的追捕，这只不擅长魔法的巨兽也模仿着天使的模样化出了袖珍形体。它之后为了躲避天国的搜捕躲藏入了地底，直到天国封锁了与地面的联系只留下五百天使后才又渐渐出来活动。 贝希摩斯再次出来便发现地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它未见过的种族充斥其中。不比过往它所统治的那些蒙昧生物，这些生物都具有很高质量的圣灵与智慧。 贝希摩斯当初在地上大闹大致是出于一种泄愤的心态。父神将它创造出来，却让他每日每日重复着枯燥又艰苦任务。同是父神的造物，天使们优雅的待在天国，而他却只能与地上这些愚昧的生物为伍。 如今局势与过往已经大不同了。上帝神威减弱，恶魔霸占一方，人类兴盛繁衍。天国，地狱还有人间已隐隐有了三足鼎立之势。贝希摩斯不想闹腾了，不如安稳在人间当个一方的霸主，天使们也没闲工夫管他。 贝希摩斯打算做得挺好，可惜十分的时运不济。他出来还未多久也知道需要低调一些，奈何拉斐尔下来散心专往那些偏僻地方钻，正好发现了他。 拉斐尔和贝希摩斯算是老对手了，对他气息十分熟悉。当初被他跑掉，拉斐尔可谓懊悔不已。他下天国不久，便意外发现了这家伙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十分耐心的开始追踪他。 贝希摩斯以力量著称，化形之后肉体也是十分强悍。他身形高大足有将近九英尺，肌肉结实，青筋虬结，皮肤呈现古铜色，面容粗犷髭须茂盛看起来十分骇人。他魔力不高，直到被拉斐尔追到老巢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拉斐尔心情不好，正需要一场大汗淋漓的战斗。一把贝希摩斯堵在家门口，二话没说就揍了上去。 贝希摩斯正展望自己美好的未来呢，一个风刀削了他个措手不及。转头一看见是拉斐尔，顿时懵了。他曾被这位天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凭着强悍的肉体硬扛着逃跑。 贝希摩斯不比利维坦。利维坦被父神赋予了足以对抗拉哈的力量，而它只需要造山而已，综合实力差了许多。 拉斐尔一个风刀向他打了招呼，后边紧跟着就拿着火焰之剑贴了上去。他如今找贝希摩斯麻烦大部分还是出于想打架的念头，倒也真不是一心想置他与死地。他知道这巨兽魔力不高，便十分厚道的和他拼斗武技。 贝希摩斯懵了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拉斐尔这次学乖了，老早就下好风结界，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贝希摩斯见跑不掉只能回身迎战。 火焰之剑是伊甸园守卫天使的佩剑，虽然数量不少，却是被赋予了十分强大的力量。拉斐尔一剑朝着贝希摩斯劈去，贝希摩斯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避开要害，却还是被烧了一下。幸好他皮糙肉厚，没有什么大碍。 打是打不过了，逃眼看着也逃不掉，贝希摩斯便出声讨饶了。当初他不知天高地厚将事情闹得极大，天使一来又是人多势众，他想求饶也没用，只得逃跑了。 但这一回不同，他上次吃了教训后来便十分安稳，一直没犯什么大事。天国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该也不会揪着他那点小事不放。况且对方又只来了一位，不如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 贝希摩斯虽然看着粗鄙豪放，却不是个不知道变通的家伙。 “拉斐尔大人，请停一停手。” 他一边叫着一边躲避拉斐尔。 拉斐尔是想好好打一场架，对方这样光顾着逃跑便很没意思，停了手有些不耐烦的道：“一些年没见，你怎么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 贝希摩斯见他停手连忙一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反抗的念头，一边道：“拉斐尔大人，我这么多年早已改过自新，您又何必追着我不放呢？” 拉斐尔见他用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软话心里不禁有些不适，“贝希摩斯，你若是改过自新干嘛还在这种地方鬼鬼祟祟的，我看你是死性不改又在做什么坏打算了。” 贝希摩斯连喊冤枉，“当初年轻气盛确实犯下了一些事，但后来我一直安稳。近些年也不曾做过什么有辱父神威严的事，您不能因着我过往的错误便将我认定为无端惹事生非之辈。” 拉斐尔听得快失了耐心。 贝希摩斯又十分委屈的论述了一下自己当年犯事的原因，这些年的反省以及今后的打算，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不会再为非作歹了。 “好吧，贝希摩斯。”拉斐尔秉持着良好的修养强忍着听他说完，然后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那我也与你说清楚。我不管那之后的事也不管你现在之后的事，当初被你跑了让我十分不爽，并且现在心情也十分不爽，你陪我打一架，我放你走。” 天使可真是直白啊。 贝希摩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天使。他过往没犯事的时候与天使也是时常打交道的，拉斐尔作为风天使经常被父神派来进行大地的改造任务。那时候贝希摩斯都是以仰望的姿态看着这位天使呼风喝雨，强大优雅而又潇洒恣意。 他们也已经有了什么烦恼么？ 贝希摩斯可不认为自己那点事会让这位天使惦记那么久，如今估计也就是迁怒而已。 “既然拉斐尔大人这样说，贝希摩斯也只能尽自己所能让您畅快一些了。” 不得不说，比蒙巨兽还是相当会看形势的。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估计最多也就挨几下疼，立时放手与拉斐尔缠斗了起来。 两人从天亮打到天黑，直将贝希摩斯的老巢也打得塌了，才终于住了手。 贝希摩斯肉体强悍刀枪不入，就算火焰之剑也就其上的火焰能伤到他，只灵巧不足时刻被动。拉斐尔则是不用魔法，力拼这位以力量见长的巨兽许久，此刻两下一停也颇有些疲惫。这两放才还在战斗的天使与巨兽竟十分无顾忌的就地躺了，倒有几分老朋友重逢的感觉。 “拉斐尔大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火气越发大了。”贝希摩斯与拉斐尔躺得并不远，他身躯高大拉斐尔便显得十分娇小。 拉斐尔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越发圆滑了。当初敢做出那样的事，也不想想后果。” 贝希摩斯狠叹了一口气，他须发茂盛，只一双如虎如狼的眼睛显得十分有神。“您贵为创·世天使之一定然是不会明白我们的心情的。同是父神造世时所创，境遇所差如何巨大？父神偏心至此我心难免不平，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拉斐尔这些年下来心境也有了许多的变化，尤其是父神创造人类后的一段时间，天使的一些境遇竟然让他与贝希摩斯心有戚戚。但他面上是不会这般说的，“我们也不过是各司其职而已，你在地上造山虽然艰辛，可父神也允你做一方领主，统领地面。” “呵，统领地面？”贝希摩斯冷笑了一声，粗糙低沉的嗓音显出了几分悲凉。“您不知道吧，父神打算在我完成造山之后如何处置我？” 拉斐尔从他口气中听出几分不对劲，心中升起了十分异样的感觉。“处置你？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回事，你的剿灭任务是你将事情闹大之后才下下来的。” “您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素来是知晓您的品行。父神大人不会派您做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又是谁和你说的？” 贝希摩斯突然坐起了身来，形如一座小山。他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漫天星空的不知何处，狠声道：“父神打算在大地完成改造之后将我肢解，埋入地底作为世界的屋脊。” 天使倏然起身，脸上充满了惊讶，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对方继续道：“告诉我这件事的，是加百列大人。” 第81章 绝爱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的是，路西法背叛天国的这个念头并非是在亚当出生后才产生的。虽然现在大部分恶魔已经毫不关心自己当初堕落的原因，但其中仍有一部分被称为“净派”的恶魔认为自己绝非背叛了天国，而是与他们的副君一样出于对父神的爱而走上了抗争的道路。 他们依旧认为路西法是天国的副君，是一位因爱忤逆了父亲，只为将父亲引导回正途的圣子。他忍辱负重隐于黑暗，直到有朝一日纠正父神的错误，回归天国的怀抱。那些还在天国的天使已非正统，只有这位副君还在捍卫天使最后的尊严——他仍旧保持着天使的身姿足以证明一切。 至于路西法堕落的真正原因，除了他自己如果要说还有谁窥探到了一些的话，大概就是莉莉丝了。或许副君的堕落没有这些净派恶魔所想象的那般冠冕堂皇，然而，唯独出于爱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从圣灵角度来说，路西法是上帝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儿子。 创·世天使的圣灵本源同出于父神，七位的圣灵总量与父神相当，这也是他们尊贵的原因之一。可以说，他们差不多算得上是父神的分·身。 然而，路西法是不同的。他的出生是上帝构建好世界与圣灵轮回机制后的第一个产物，花费了巨大的心思与精力，也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在当时，他不仅受到了上帝全部的关注与疼爱，连创·世天使也对这位因新出生而懵懂的小兄弟投注了万分的关爱。 可是，随着他的长大，随着越来越多的天使出生，随着天国越来越兴旺，随着父神，从他的父亲成为了整个天国的父神，甚至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上帝，一切似乎都开始变了。 路西法是天之骄子，晨曦之星。他的能力与地位让他获得了无数的目光与追随者，他以狂妄自大与绝对的实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然而，父神已不会再将心思花在他的身上了，他似乎只成为了父亲众多孩子中比较出色的那一个，有更多比他糟糕的孩子需要父亲的关爱。 创·世天使们也渐渐与他疏远了。七位天使有自己的领域，也有自己统领的阶层。在路西法看来，比起一同出生一同创·世的兄弟，于创·世派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后来者，与之后那些一起到来的天使没有半点差别。可他的地位与能力却已经严重侵犯了创·世天使的权威，故而才会受到如此排挤。 路西法虽然外表光鲜靓丽，内心却早已被黑色的深渊所侵蚀。 这位副君被赋予了强大的圣灵、高明的智慧、强烈的感情还有美丽的外表，却唯独缺失了一颗平和而坚强的内心。如果以此来证明父神的公平，大概最完美不过。 创·世天使们因与父神的观念差异遭受到了冷落，而路西法则被父神提到与之对抗的天平上。开始的时候，他是愿意去成为父神手中的利刃的，他也想让那些创·世天使看到自己。但渐渐的，他看明白了许多事。 上帝永远在喜新厌旧，在不断的创造与毁灭间追寻着作为神明的乐趣。对这位拥有无限力量的神来说，他这位所谓的副君与那些其他生物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而那帮创·世天使则只会固步自封。他们自持身份既不思进取也拒绝改变，虽然严格执行着父神的旨意心中却早已麻木。 路西法越感受到对父神的爱便越觉得空虚，越被众天使追捧便越觉得寂寞。他不单已被父神放弃，也遭受到了兄弟的抛弃。当看着那些追随着自己的天使时，他似乎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对他来说如蝼蚁般没有意义，而他对父神来说也不过如此，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一想到如此，路西法便感觉到了深刻的痛苦。 世间最可怕的或许就是如同路西法这般，用疯狂的感情来驱使冷静的理智。他可以用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来颠覆常识，别人却连他的目的都无法猜测到。 路西法第一次实施计划的对象是贝希摩斯，这只在他看来愚蠢蒙昧的巨兽是最合适的练手对象。贝希摩斯不知天国的情况，对天使充满了羡慕与向往，圣灵低弱又粗野莽撞，欺骗起来一定相当容易。 要说贝希摩斯最信任谁，温和而又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加百列当之无愧。当初贝希摩斯吞山误吃了独角兽中毒，是路过的加百列救了他一命。对于这位天使，贝希摩斯相当信任。 比蒙圣灵不强，无法辨别对天使来说最简单不过的变形术，路西法伪装成加百列进行了自己的第一场个人秀。 对路西法而言，以创·世天使之首加百列的形象来进行自己首场演出可谓意义十足。在他眼中，加百列既虚伪又装腔作势。作为父神在世间最相像的代言人，路西法实在是很希望看到她面具破裂的那一天。 莉莉丝，就是路西法所等待的那个契机。 当这位人类女性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加百列自食恶果的时候到了。被称为神之左手的那位天使拥有几近于父神的喜好，她眼中赤·裸而强烈的情感路西法再熟悉不过。 他要她与自己一样，被绝望的爱所淹没。 路西法讨厌加百列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在许多方面都有着最直接的冲突。但真正的追根究底起来，这种讨厌大概可以归咎于嫉妒一类的感情。是嫉妒加百列受父神喜爱还是嫉妒她有一群互助互爱的兄弟，路西法在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搞清楚。莉莉丝出现后，他则终于恍然大悟。 他嫉妒的是，加百列自欺欺人的天真。 如果他也能欺骗自己不爱父神，或者欺骗自己父神爱着他，大概会过得更加幸福。但他清楚深刻的明白，上帝所谓的爱是怎样虚无的东西。 能够明白这一点的，除了他大概只有加百列。 加百列到底是凭什么还能如此淡然坚定的信仰供奉着父神呢？路西法绝不承认是因为她比自己更加深爱着上帝。 莉莉丝的出现让他终于看明白了，加百列并不比自己更深信父神，内心也绝不比自己强大，她不过是更懦弱更擅长欺骗自己而已。 路西法想要借助夜之魔女的手撕下这位水天使伪装的面具。而他自己，也终于能够对上帝发动最深刻的报复。他要破坏父神一切的计划，要让父神看到他，让创·世一派看到他。他要证明，即便只是蝼蚁也能给自以为是的神明带来大麻烦。 计划一直实行地十分顺利，顺利得甚至让路西法曾差点以为天国会就此彻底崩坏。事实上，这件事确实没那么容易。路西法想要的，也并不是那样的结果。但天使们脆弱而易于引诱的灵魂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他们那些所谓纯洁的品性与坚定的信仰是经不住考验的。最多，只能相当于未吃智慧果实之前的人类，称得上愚昧而非圣洁。 父神想要让人类效仿天使的模式，而他就要让父神的希望落空。人类既是路西法嫉妒的对象，却也是他理想中的盟友。大多数天使无法理解父神对人类的看重，而路西法完全明白其中的道理。 人类是无限的资源，更难得的是，他们脆弱得无法自保。 当然，要说这期间有什么让路西法尤其刮目相看的，其中之一大约就是加百列的倔强了——她不单自欺欺人而且尤其死不悔改。对于莉莉丝，就算是在路西法这个旁观者看来，加百列的态度也绝称不上单纯。他可真不明白这位水天使是不要脸到何种程度，才能在与莉莉丝做出那些事后还说出与她划清界限的话来。 毕竟，连孩子都有了，不是吗？ 莉琳是莉莉丝孩子这件事路西法一直是知道的，加百列也从不曾和他说过。他倒是拿公开这件事来威胁过加百列，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路西法觉得要说无耻的话，无人能出加百列其右。 莉莉丝的表现当然令人惊叹，就算她之后屡屡与路西法作对，这位副君还是止不住对她的欣赏。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力量和智慧，还有与自己相仿的执着与手段，也让他看到了加百列毁灭的希望。要攻克加百列这种僵而不化的家伙，耐心，决心还有狠心实在是缺一不可。 夜之魔女不单对自己狠，也能对自己爱的人狠。有时候路西法甚至觉得，他们应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妹。他负责让父神陨落，而她负责让加百列堕落，天国就此瓦解毁灭真是万事大吉。 若爱是虚无，那就让一切归于虚无。 你体会过爱么？体会过那应该是最自私却被无限美化的感情么？ 比希望更炽烈，比绝望更痛苦。 第82章 人类 人类，这个种族比普通天使们所想象的要更悠久。在创·世之后，父神的本意便是进行人类的创造。只是由于只有萨麦尔成功，偏偏这位成功的天使还将人类毁去，当时已经有心无力的上帝才按照着天使的形象进行了大规模的复制。 说是复制，原因就在于天使的圣灵不是产生而是被赋予的。包括之后出生的那些天使，他们圣灵的来源都是原本就存在于世间的，不过是进行了一场轮回。但圣灵是会被消耗的，若是没有新的圣灵产生，圣灵就会被逐渐分解吞噬直至消失。 到时候别说天使，就连父神都可能无法维持下去。 当然，原本也并不是没有圣灵产生的方法。像地面上的一些动物，他们的繁殖就是圣灵产生的过程。只是动物的圣灵质量不高，无法弥补造世与维持世界运转的消耗。后来像是天使祈祷修习圣灵也会增长，只是这些增长相较于他们陨落的损耗差距巨大。这些对整个圣灵轮回系统的赤字而言可谓杯水车薪。 人类则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他们的生产是真正的产生。不止是生命，还有纯洁而高质量的圣灵。 若说天使是上帝的仆人，那么人类就是上帝的粮食。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事实？ 最早发现这件事的是萨麦尔，之后路西法、加百列还有拉结尔都陆续窥探到了其中的秘密。 父神当初要求天使在不得赋予其圣灵的情况下造人，并且要使得这个种族能够延续。萨麦尔作为唯一一位造出人类的天使，成功找到了让圣灵从无到有产生的方法。 七位天使同样都是用黏土造人。亚纳尔和拉斐尔失败了几次便放弃了，犹菲勒与然德基尔一直无法跳脱出赋予黏土圣灵的模式，米迦勒倒是考虑到了四大基础元素，却把希望寄托到了元素精灵身上。至于加百列，从父神颁布这个命令直至萨麦尔毁去人类她从未自己真正动手造过人类。 萨麦尔采用的方法在后来演变成了炼金术，而在当时，他的成功确实有着几分侥幸在里面。或许这也是生命的美妙所在，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意外，最后演变的结果却会让人惊叹不已。 后世炼金术被总结的三项最基本原则包括：炼成后质量总和小于炼成前、炼成后能量总和小于炼成前还有炼成变量越大代价越大。 炼金术在一段时间内被广泛滥用造成了极大危害，后来天国颁布了法案，明文规定了炼金术的安全使用守则。使用炼金术的天使必须考取炼金师的资格证，并且需要宣誓绝对不去触碰炼金的禁忌——生命炼成。 这三项原则是经过天使无数次试验得出的，而在一开始，萨麦尔自然也无法回避这些原则。他无数遍的失败，物质上从开始在黏土中加入动物骨骼一直到使用龙与独角兽的骨骼，能量上从普通的四大元素到从米迦勒、拉斐尔和加百列那里讨要的最精纯元素，而代价也从羽毛变成了天使的血液。 萨麦尔在造人的过程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与丰富的情感，即便一直毫无进展他也没有半分气馁。 由于加百列一直不开始自己的研究，萨麦尔便找了她帮忙。事实上，水天使对于创造生命应该是有着先天优势的。萨麦尔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加百列会对这件事如此消极。 加百列加入后只对萨麦尔提了一个意见。第一位人类，莉莉丝就此诞生了。 加百列说：“亲爱的萨麦尔，我们的生命来源于父神的圣灵。其他生物则是从元素中诞生，经历了悠久的时间繁衍进化而来的。可他们如今依旧蒙昧。你想要以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创造高能量的生命，并且是在不能赋予他们圣灵的前提下，是否得比父神更加伟大呢？” “形体可以用物质塑造，精气能够用能量驱动，然而代价呢？” “生命只能用生命来交换啊。” 无论过多少年，萨麦尔都不会忘记加百列的话，也无论过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罪恶。 萨麦尔或许是第一位理解了爱的天使，而他的爱是从血与生命中诞生的。萨麦尔几乎搜集了世界上所有的生物物种进行尝试，最后将主体的目标锁定在当时统治地面的那些大型动物身上。整个地面成为了萨麦尔的炼金炉，一场超大型的禁咒就是他炼金的火焰，当时几乎所有大型生物都成为了这场炼金的代价。 人类是真正的万物之灵，从第一位人类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背负了重大的罪孽。不知萨麦尔在后来悠久的生命中有没有后悔过，但在当时他像是着了魔般狂热的专注于创造人类当中。 地面成为了焦土，并陷入了长时间的黑暗。贝希摩斯被从伊甸园的建设中抽出，再次派往地面进行改造。 第一位人类则被赋予了莉莉丝，夜之魔女的这个称号。 或许是疯狂后理智的回归，萨麦尔在向加百列炫耀完自己的成品后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空虚。他爱莉莉丝，如同成鸟爱护雏鸟，如同野兽爱护幼崽，如同父亲爱护女儿。他之前由于失败与艰辛倾注的爱意，因为那些巨大的代价显得越发沉重。 萨麦尔越爱惜莉莉丝便越愧疚，越愧疚则又越用心的爱护她。他将她保护起来，不让她示于人前，其他天使除了加百列谁也不曾见过她。 父神知道萨麦尔成功创造了人类后对他进行了嘉奖，他成为了第一位炽天使。上帝的奖励让萨麦尔陷入了更深的自责当中，而他的另外一个命令则让这位天使彻底疯狂。 人类只有一位，父神想要的可不止一位人类，他要的是无穷无尽的圣灵。人类的繁衍工作急需展开，但创造另一位人类需要的代价目前的地面完全无法支付。幸而，莉莉丝是一位女性，她完全可以负责生产。 上帝要莉莉丝成为自己的新娘。 萨麦尔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父神要将他的女儿当做生育的工具，之后世世代代也作为被豢养的家兽，被父神享用。他犯下了巨大的罪孽所创造的生命，他珍惜爱护视若珍宝的女儿将被作为父神的食物进行大量的繁殖。 这位天使第一次违抗了父神的命令，并且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萨麦尔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的情景。当他回到为莉莉丝建造的房中时，她正在编织一条毛毯。为了感谢加百列，萨麦尔将莉莉丝的头发与瞳孔设定为浅蓝色，但她与加百列一点儿也不相像。 他的女儿莉莉丝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有着如黄莺般的声音，阳光般的笑容还有不谙世事的天真。她聪明又孝顺，总是用柔软清脆的声音呼唤他。 “父亲大人。” “莉莉丝，你在做什么？” 萨麦尔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温柔又慈爱。他对莉莉丝一向是这样的，他也曾以为自己绝不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对待她。 “我想为加百列大人编一条毛毯，就像之前我为您编的那条一样。” 萨麦尔的眼神柔软下来，用厚实的手掌抚摸莉莉丝的头发。“你喜欢艾尔么？只见过一次就要为他编织毛毯。” 他看到莉莉丝乖巧至极的低着头任由自己抚摸她，唇边带着羞涩的笑容。 “加百列大人是除了父亲之外唯一见过莉莉丝的人，莉莉丝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十分亲切。” 萨麦尔将她小小的身体抱起，揽在怀里轻轻的道：“那大概是因为莉莉丝继承了爸爸的感情吧，爸爸也很喜欢艾尔。” 莉莉丝的身体纤瘦又脆弱，柔软温热。 萨麦尔的眼睛开始湿润了起来，心情却异常的平静。他听到女孩抱着自己的脖颈开心的道：“原来是这样，莉莉丝知道父亲大人有六位兄弟，真希望有一天能都见见他们。” “对不起，莉莉丝。” 爸爸永远也无法为你实现这个愿望了。 “嗯？父亲，您在说什么？” 对不起啊莉莉丝。 萨麦尔用他空出来的右手握住了莉莉丝纤细稚嫩的颈项，低头望着女孩惊讶的面孔重复道：“对不起，莉莉丝。” 他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更没有痛苦的方式来终结女儿的性命，却选择了这种最残忍的方法。萨麦尔的表情温柔又悲伤，掐住女孩脖颈的手却渐渐的用力。 莉莉丝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只是用不解与委屈的目光看着他。她的目光总像是会说话，她在问他，为什么。 萨麦尔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让他渐渐看不清女儿的表情。他只看到莉莉丝最后开合的嘴中那没有吐出的话语，她在叫他。 “父亲大人。” 对不起，莉莉丝。 刚失去生命的身体依旧温软，那织了一半的毛毯仍旧握在她手中。然而，他的莉莉丝已经不在了。 世界上已再也没有人会如此呼唤他了吧。 “萨麦尔，我想要艾尔！” 多少年后，经历了折磨的少女脱胎换骨涅槃重生时这样向他倾诉道。 “我会帮你的，莉莉丝。” 对不起，莉莉丝。 第83章 枷锁 “那绝不可能是加百列。” 拉斐尔断然否决了贝希摩斯的话。他是知道艾尔的——好吧，起码他了解那个时候的艾尔，就算怜悯贝希摩斯她也绝不可能将父神的计划告诉他。尤其是明知这个计划被贝希摩斯得知后会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艾尔或许会向父神求情却绝对不会选择告诉贝希摩斯。 艾尔最大的可能大概是会选择缄默不语。 拉斐尔想到此处是有些丧气的，虽然不愿承认，但加百列确实对很多事表现出了超脱的冷漠。 “不是加百列大人？”贝希摩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看到的确实是她。” 拉斐尔叹了一口气，轻轻挥手施展了一个化形术，然后问道：“你能区分出来我和加百列的差别么？” 化形术实在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障眼法，甚至连魔法的门槛都进不去。但对无法凭借圣灵识别天使的贝希摩斯来说，这是个十分恶毒的欺骗。以当时对天使的敬畏，他甚至不敢直视加百列。 拉斐尔看着目瞪口呆的贝希摩斯心中终于升起了几分同情，他撤销了化形术后对对方道：“这件事有许多疑点，第一，就算父神确实有这样的打算，我不觉得艾尔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第二，如果她决定告诉你这件事，事后你做出那些事来她不会逃避责任；第三，我从没听说过父神有过这种打算。以我所知，父神是打算在你完成地面的改造后让你去伊甸园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并且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 “怎么可能？”贝希摩斯心中长久以来的怨愤被如此颠覆，一时十分无法接受，“拉斐尔大人，您这般说有何证据？谁会假装加百列大人？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玩弄我么？” 拉斐尔摇了摇头，遗憾的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自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同样的，你也无法反驳我的推理。我比你更了解艾尔，如今也没有欺骗你的理由。我们不妨先假设我说的那并不是艾尔，那父神要分解你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十分值得怀疑了。至于目的，你以为你反叛天国放弃改造地面影响的只是自己的前途么？” “那，那究竟会是谁？就算我分不清圣灵微弱的区别，可到底是天使还是黑暗生物总不可能认错吧。” “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天使。”拉斐尔先是紧皱着眉头，后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愤怒，“至于到底是谁，我心中倒是有个人选的。” “是谁？” 还能是谁？ 在拉斐尔眼中，路西法绝对是万恶的根源。从他堕落后的事迹看来，这件事早已不知道计划多久了。策反贝希摩斯既能破坏地面恢复的进度，又能给天国惹事。忙得焦头烂额的都是他们创·世一派，他正好可以收拢天使发展势力。 虽然细节上有些许出入，但拉斐尔大致的思考方向是没有问题的。贝希摩斯听完他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理，当真是茫然若失。 拉斐尔一看这个魁梧的大汉这时竟无措得像是一个孩子，同情之外又多了几分不忍。他遥想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时局的变化，父神的不作为，天使的没落还有加百列的改变，竟与这只多年不见的巨兽产生了些许的惺惺相惜。 他走过去拍了拍贝希摩斯的肩膀，安慰道：“如今你若是能够安稳，在地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好的选择？我当初因怨愤而反叛，现在您告诉我那怨愤是因一场阴谋而起。我的所作所为全然没有道理，您觉得我现在的状况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么？” 这个看起来粗鄙不堪的巨人用厚实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竟在轻轻的颤抖。“我不甘心。或许在你们天使眼中，我们这种生物虽然同出于父神之后，却总是低你们一等的。但我也绝不会任由你们随意玩弄，如果真是路西法所为，我一定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拉斐尔听了他的话不禁腹诽，这事关他什么事，那个“你们”把他也包含进去真是令人相当不舒服。但考虑到这位大汉的情绪，他便默默的原谅了他。 “那你想怎么办？”就算不甘心，拉斐尔也不觉得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要去魔界找路西法。”贝希摩斯似乎发泄完情绪，轰然站起庞大的身躯，拉斐尔只觉得连地面也跟着抖了一抖。“我要去质问他。” 然后呢？ 拉斐尔实在不觉得凭借贝希摩斯就能见到路西法，正想劝他放弃，却突然转念想到了什么。 “既然这样，不如我陪你走一趟吧。” 目前天国与地狱有协议，他作为巡查使是有拜访权的。路西法固然可恶，但现在双方才刚刚签订协议，他应该还不至于会做出公然撕毁契约的事。他一个心情不爽正好去闹一闹，另一个也正好去地狱老巢探探底。当然，还有看着这个大家伙一点免得他把性命弄丢了。实在不行，他也不觉得萨麦尔会袖手旁观。 天真的拉斐尔还没见识过地狱臃肿机构的无耻，拖着贝希摩斯义无反顾的朝着地狱出发了。这一走便与天国断绝了几百年的联系。 若让所有认识加百列的人对她做一个比较全面的评价，能中肯又切中要害的大约屈指可数。这屈指可数中，萨麦尔绝对算是一位。 加百列的性子中有一种清高在里面。因为清高所以对下属和蔼，因为清高所以对众生怜悯，因为清高所以对父神忠贞不渝，也是因为清高，所以才能一直站在高人一等的地方冷眼旁观。这种清高已是她深入骨髓的品质，也是束缚她灵魂的枷锁。清高造就了她的不作为，若非被逼无奈，她会一直尽力去维持现状。 萨麦尔觉得当初艾尔如果动手造人或许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而她不进行人类的创造并不是比自己更怜惜那些生命，更多的大约是一种不愿插手的清高。 客观来说，萨麦尔并不觉得这种清高有哪里不好。尤其是对天国、父神以及整个天使种族来说，这样一位理智且遵循秩序的神使是有益的。 但这种清高无论是对加百列本身来说，还是对爱着她的人来说，都是绝对的噩梦。毕竟她只是一位天使，而非神明。 萨麦尔仍记得加百列第一次见莉莉丝的眼神，那是一种全然无谓的冷漠。她的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口中述说着祝贺，话语真挚。萨麦尔相信她是真心祝福自己，即便她明明知道莉莉丝是用什么换来的。 生命只能用生命去交换。 加百列这般说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感慨，像是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当萨麦尔真的如此做了之后，她既不感到惊讶也没表现出一丝的可惜——那些逝去的生物没在她眼中惊起半点波澜。 温和的水天使，或许有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世上最冰冷的心吧。 连加百列自己也不能很好的描述不参与人类创造的原因，尤其是照顾莉莉丝之后，她不停回想当初造人的事后仍旧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一种消极的情绪在阻止自己。 萨麦尔所造的人类并没有给加百列留下太多的印象，甚至连名字她也没有好好的记住。事实上，加百列一共见过两次萨麦尔的女儿。只不过除了萨麦尔对她炫耀的那一次外，最后一次加百列所见到的是一具还未冷透的尸体。 一个生命如此结局难免令她唏嘘，但当时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兄弟，萨麦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萨麦尔将安置莉莉丝身躯的事交托于加百列，之后的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莉莉丝身体脆弱却拥有庞大的圣灵量，她的圣灵并没有立即脱离身躯。加百列等了许久都不见莉莉丝的身体冷却便将她用生命之水裹起来，放入了生命树的深处。 这于加百列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更多来说是为了萨麦尔以及出于对一个生命的尊重。 之后父神开始复制天使为自己服务，世间圣灵一直出于入不敷出的状态，父神的威势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弱。人类计划的重启是一个必然，而对创·世天使已经失望透顶的上帝，将这个计划交给了路西法。 除了莉莉丝的复苏之外，包括前期的准备工作和亚当的制造都是路西法一手完成的。跟随路西法堕落的天使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们所唾弃的人类正是副君的得意之作。 路西法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监守自盗和贼喊捉贼。 拉结尔作为神之智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等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其中的影响时，许多事已不可挽回了。 加百列在萨麦尔炫耀自己的作品时，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与自己模样相似的人类会在多年以后成为自己生命中最大的劫数。 第84章 乐园 天使最终没有逃脱少女的诱惑，阿兹撒勒与桑杨沙也不可避的跌进了爱情的漩涡。当阿兹撒勒第二次将利百尔带回驻地，并长久居住下来后，地面上的天使终于彻底的迷失了方向。 那些之前已经与人类私通的天使不再遮掩，而剩余的天使们也开始热衷于物色人类的少女。他们已默契的决定完成这次共同犯罪。 利维坦觉得如今的地面已然算得上是一个乐园，众多种族百花齐放，简直就是一场狂欢。比起天国的单调与地狱的混乱，她发现这种阳光下的热闹非凡才最适合自己。她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捉弄人也总是被一笑而过，如果真想恶作剧还可以去撩一撩皮糙肉厚的巨人。 这位魔女已经决定要在地面上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莉琳自从获得了卡巴拉后，每日都乐此不疲的和她待在一起。卡巴拉作为一只天角兽，本身生长就十分缓慢，又由于之前一直在生命树中，如今就像刚出生的幼崽一般。 卡巴拉目盲症大约是当初赛莲娜体虚时落下的，不过虽然不能视物，但听觉灵敏也有特异的感知能力，并不妨碍日常的生活。 莉琳每日都会早起去伊甸园为卡巴拉采集新鲜的嫩芽，虽然有许多方式可以保存生命树的树叶，不需要她每天都去，但莉琳在这方面十分坚持。加百列很少阻止莉琳要做的事，当然也就随着她。 卡巴拉食量巨大，赛莲娜的母乳没办法完全满足它，它便每日都嗷嗷待哺的等待莉琳到来。 莉琳喜爱卡巴拉柔顺的皮毛，还未长开的圆润身躯还有撒娇的憨态。天角兽不过三英尺左右，身躯还不像自己的母亲那般优美高雅，有软软的小肚子和圆润的臀部，看起来圆头愣脑的。她性子似乎十分活泼跳脱，赛莲娜步履优雅的姿态半点也没学到，时常走着走着便蹦蹦跳跳起来。 莉琳一早采集了一篮子嫩芽与小半桶露水，刚到珍兽场就见到卡巴拉已经精神十足的在操场跑圈了。她虽然眼睛不好，却十分好动。 “卡巴拉！”莉琳打开栅栏娇声喊她，“卡巴拉。” 卡巴拉两只圆啾啾的小耳朵扑棱棱的动了一下，喉间一边发着愉悦的咕哝声一边就朝着莉琳奔了过来。 “噢，卡巴拉，别着急。”莉琳被她没收住的冲势撞得歪了一下，赶紧搂着她的脖子抚摸道：“乖乖站着先。” 卡巴拉被摸得适意，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眯起了一双大眼。 莉琳摸了一会儿便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卡巴拉分开，着手准备给她喂食。 卡巴拉很早就闻到食物的香味了，完全无法安分的站着，感觉到莉琳动作从容迟迟不来喂自己不禁急得在一旁跳来跳去。她一边跳一边吐着粉粉的小圆舌头直哈气，白色的瞳孔好像都在放光。 莉琳爱极了她被自己惹急又毫无办法只能瞎着急的模样，手上的动作更缓慢了，一片一片的拣着嫩芽。 卡巴拉实在是被勾得不行了，也顾不上莉琳的命令，又虎头虎脑的贴了上来，直用满是口水的舌头将莉琳柔软娇嫩的脸庞舔的湿乎乎的。 莉琳被卡巴拉温热灵活的舌头舔得咯咯直笑，一边拍她的脑袋一边躲避。“好了卡巴拉，好了好了，可以吃饭了。别舔了，卡巴拉。” 卡巴拉听到莉琳的笑声大约以为她十分开心，哼哧哼哧又意犹未尽的舔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去吃莉琳手里的嫩芽。 莉琳被她这一闹已经气喘吁吁的跌坐在了地上，见卡巴拉又开心又兴奋的低头去吃东西，佯装生气的揪着她耳朵道：“你个小坏蛋，竟然敢捉弄我。” 卡巴拉全无所觉，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耳朵，一脸无辜的只管自己吃东西。她贴着莉琳的手呼哧了几下，那嫩芽就都没了。莉琳见她不理自己便推着她脑袋不给喂，卡巴拉犟着脑袋几乎把脸埋进莉琳的手里。 “不给了不给了。”莉琳把篮子挪到自己身后想要站起来，结果卡巴拉几乎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又开始舔她的脸，怎么赶也赶不走。 莉琳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时候也不想着欺负她了，赶紧把篮子捧到面前去代替自己。 卡巴拉一闻到食物的味道立马转了注意力，一头栽进了篮子里，一边吧唧吧唧一边直扑棱耳朵。 莉琳好不容易解脱出来，赶紧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正想松一口气，却见卡巴拉只一个劲的吃得欢乐。因为角的关系，卡巴拉脑袋无法完全钻进篮子里，它便就着卡住的姿势毫不嫌累的苦吃。 莉琳发现她根本没有搭理自己，心中就又十分不是滋味。 “喂，卡巴拉。”她一手把篮子提出来，一手摸着天角兽的角，鼓着脸问道，“你更喜欢吃的还是更喜欢我？” 卡巴拉大约猛吃了一顿不那么饿了，这时候也不怎么执着篮子，一边享受着莉琳的爱抚一边吧唧嘴巴。她似乎在回味，满脸懵懂对莉琳的话充耳不闻。 “卡巴拉，卡巴拉！”莉琳更不满了，凑近卡巴拉的耳朵问道：“你别给我装傻，问你话呢，谁重要？” 卡巴拉咧着小嘴，笑起来傻乎乎的，感觉莉琳靠近自己就又伸舌头舔她。混沌之子简直要疯了，狠狠揉了一顿她的脑袋才算解了气。 卡巴拉再喝了半桶露水，总算是吃饱喝足了。莉琳陪着她散了会儿步，这才开始自己一天的学习。 莉琳最近还是很少看到加百列，似乎是因为地面出了什么事，她已经忙得**乏术了。莉琳倒是无所谓，她的注意已经完全在卡巴拉身上了。就是她的妈妈莉莉丝，因为看不到加百列而脾气有些暴躁。 大约是因为和母亲共用了一个身体，虽然莉莉丝已经尽量不去触碰女儿的圣灵，但莉琳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受到了一些母亲对艾尔的感觉。 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好熬的过程，有的时候，莉琳甚至会分不清那些是母亲的感情，还是自己的感情。幸好，随着年纪渐渐增长，随着莉莉丝的复苏，随着莉琳能将一些东西很好的封锁在心底，她已经很少会再产生那样的错觉了。 夜晚是母女交流的时间。 莉琳向莉莉丝倾诉了自己的烦恼，卡巴拉这小家伙让她十分无奈。 “她总是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整日就只知道吃吃吃，我好歹是她的主人呀。” 莉莉丝十分有母亲风范的安慰道：“莉琳不要着急。卡巴拉连性命也已经与你紧密联系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无法违抗你也不能离开你，至于你所说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她还小吧。” 莉琳觉得根本问题不在这里。 “我觉得应该教会卡巴拉说话，她现在可会装傻了。” 莉莉丝很支持女儿的决定。 “莉琳，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训练独角兽说话应该并不难，最重要的是你得让在意的东西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魔女以前将女儿养得一派天真，一尘不染，近些年却开始给她灌输自己的想法。 “那妈妈你觉得该怎么训练卡巴拉呢？”莉琳烦恼的是这个，卡巴拉看起来傻啦吧唧的，事实上贼得很，她要不乐意听就就会装傻充愣。 莉莉丝的声音回荡在莉琳的脑海中，其中的笑意令她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莉琳，你掌握着她的生死还怕教不会她说话？光光饿总也能饿出点教训来吧。” 不过仔细想想，妈妈的话完全没有错，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饿一饿卡巴拉还是可以接受的。 加百列还不知道女儿被她妈彻底教歪了，最近在忙着赎回拉斐尔的事。地狱让萨麦尔送了封信过来，据说是拉斐尔合着贝希摩斯去地狱拜访，这一拜访就几百年，最近闹了点事被扣下来了。 知道拉斐尔着落加百列反而不急了，路西法能把筹码放到这么多年之后才用自然是又有了什么想法。 对于路西法，这些年下来加百列倒是渐渐看出了点什么。他们在立场上不是完全的对立，只不过各有各的目的。 天使的存在几乎已经完全背离了父神的初衷，加百列也如今也无法听任父神的旨意而让天使们走向末路。 就在双方打算再次接洽讨论的时候，上帝突然下达了一个命令。 留驻地面的天使污染了人类的血统，他们将被判处流放之刑永不得回天国。地面横行的污秽之事将由一场洪水来清洗，届时只会留下少数纯洁的生命火种进行种族的延续。 上帝是没有形体的，他的意愿大部分只能通过天使来完成。不过，父神创·世时曾经将整个世界的灵脉浓缩于生命树中，而生命树作为世界的支柱与上帝本源血脉相连。 如今他就是打算通过控制生命树来对地面降下天罚。 第85章 凡念 拉斐尔终于回到了天国。 他这些年在地狱虽然没吃什么苦，却受了不少气。开始的时候只是频繁的辗转于各种累赘的欢迎宴请和申见机构中，结果一晃过去一百多年，他竟然连路西法的面也没见过。 好吧，虽然迷失于新奇事物的自己也有错，但拉斐尔还是觉得这完全是路西法的阴谋。更让他觉得生气的是，贝希摩斯那个家伙说是去找路西法算账的，到了最后竟然被路西法收买了！ 风天使一肚子怨气的回到天界，自觉十分憋屈。除此之外也是觉得没脸见加百列，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总督府闭门不出。 加百列早已料到会如此，让他冷静了一段时间，直到拉哈突然献上了智慧之书后才去拜访了这位友人。 拉哈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天使拉结尔之书》的寻找，他想要回到天国，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拉哈在海中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刻，有一位天使将拉结尔之书交给了他。那位天使虽然将羽翼收起又穿着斗篷，但拉哈还是能确实感受到她身上微弱的天使气息。 当然啦，比起能够回天国，智慧之书怎么得到的对拉哈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加百列遵守了诺言，让他去第五天生活。 拉斐尔原本不是一个呆得住的主，大约这些年真磨了一些性子，加百列到的时候他竟然在安稳的看书。 父神要降下天罚这件事目前已在天使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多天使的着眼点是那些被剥夺了身份的同僚。 加百列见拉斐尔装模作样的看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倒是十分给他留面子，不动声色的走到拉斐尔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问道：“拉法，你在看什么书？” 水天使的声音因为日渐成熟的女性身体而变得更轻软了些，依旧清澈动听。 风天使也不好再装下去了，一边把书放下，一边转身道：“艾尔，你怎么来了。” 拉斐尔一转身就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加百列。他走的时候加百列还没有完全转化为女性，回来的时候又刻意避开了她，这是几百年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有一些懵。 加百列依旧穿着白色的制服，只是相较于过去纤瘦平板的身材，如今裁剪得合身的制服将她窈窕有致的身躯勾勒得淋漓尽致。她浅得发银的蓝发被散散的束在背后，瓷白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勾起的薄唇是淡淡的粉色。她的眼睛在蓝宝石镜片后看起来有些冷清，表情却是温柔而亲昵的。 加百列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拉斐尔不知为何一下子竟有一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的偏了偏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握了拳在嘴边掩饰性的轻咳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加百列放开自己的手，在他的身边坐下，有几分促狭的笑道：“难道不是你一直有事才不肯见我么？” 一惯有一说一洒脱肆意的风天使被如此揶揄，脸上也颇有一些不好意思。“我，我没有啊。只是刚回来，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加百列摇了摇头，也不再穷追不舍，转口问道：“你这些年在地狱不可能什么也没打探到吧，什么时候写成报告给我？” 拉斐尔过往是很反感和加百列谈公事的，如今听到对方这些话却十分来劲。大约抱着将功抵过的心态，他现在真是巴不得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全告诉加百列。 “报告我已经在写了，可以先拣重要的和你说一说。” 加百列见他并没有完全颓靡下去，也终于安了心。 “你说一说？” 拉斐尔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如何去的地狱就先不说了，先说一个你关心的吧。夜之魔女，噢我的意思是莉莉丝，她似乎从那次回去之后再也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据说开始的时候是利维坦回去接替了她的职务，后来魔女内部好像也有了一些问题，权力都到了她原本的副官手里了。” 加百列知道莉莉丝在哪里，对这个事情当然毫不意外，只是平静的点头道：“我大概猜到了。莉莉丝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和我说一说萨麦尔的事吧。” “噢，萨麦尔！”拉斐尔一听到萨麦尔的名字便好似压不住怒火，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狠声道：“这个该死的混球，他真的打算帮路西法了。” 加百列安抚的拍了拍拉斐尔的背，“萨麦尔是不是帮路西法暂且另说，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的主要动向？” 加百列知道路西法有他自己的执念，基于目前的局势他倒并不很担心这位魔王。但她也知道萨麦尔真正帮的人是莉莉丝，莉莉丝的目的因为比起路西法的看起来更容易达到，所以才更具有危险性。因为萨麦尔很有可能会擅自行动，譬如像上次那样让她成为了女性之躯。 “噢……”拉斐尔也反应过来萨麦尔当初是因为被艾尔托付了莉莉丝才在与天国相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心中一时很不是滋味：关乎于夜之魔女的事艾尔总是要多关注一些的。“萨麦尔似乎大多时候都呆在地面上的。” 拉斐尔真的不很明白，为什么连萨麦尔也那样在意莉莉丝。他在地狱也听过一些传言，说什么莉莉丝是萨麦尔的妻子，莉琳是他们的孩子。但就他所知，莉莉丝既能为了艾尔不愿嫁给亚当，又怎么会选择萨麦尔呢？ “看样子萨麦尔真的是地狱的信使。”加百列似乎没感受到拉斐尔不满的情绪，皱着眉认真的分析道：“他是信使问题反而好解决了。拉法，你应该也听说了父神的决定吧。” “你是说什么决定，对人间降下天罚这件事？”拉斐尔虽然闭门不出，消息却还十分灵通，“父神也真是不嫌折腾，当初大费周章的弄出人类，现在又要毁灭他们。” “拉法，你知道父神创造人类的原因么？” 加百列的问题让拉斐尔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道：“我在地狱的时候有听路西法说过。” 水天使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感慨的道：“你或许也知道了其他一些事，我暂且不问你，先和你说一下人类存亡的问题。人类不单对父神，并且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们与人类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而是共生。” 拉斐尔点了点头，同意道：“我并不怀疑这点，只是父神的决定让我感到奇怪。如今人类繁盛，那五百天使犯了错惩罚他们便可，为何竟要如此大动干戈？” “那你觉得如果是惩罚阿兹撒勒他们，将会由谁来执行？” “还会是谁？不管是米迦勒的天使军团还是卡麦尔的死亡军团，甚至是你的警卫团或者拉贵尔的执法队，谁不可以？”拉斐尔总觉得加百列今天有些怪怪的，说的话让他摸不太着头脑。 “你的意思其实也就是让同是天使的我们来执行对吗？” “不然还有谁？” “拉法，”加百列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严肃，“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五百天使的堕落是我一手安排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个部门会惩罚他们。” “什么！”如果要问拉斐尔到现在为止听到过最荒唐的事，毫无疑问，就是目前，现在，此刻听到的这一件。他站起身来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已，“你说什么？艾尔，你在违背父神的旨意！” 加百列抬头望向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却依旧点头道：“是的拉法，我在违背父神的旨意。不止是我，还有米迦勒与然德基尔，你是第四个知道这件事的天使。” “天哪，你们疯啦！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拉斐尔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父神在抛弃我们。他创造人类除了平衡圣灵，更重要的一点是，他需要一位弥赛亚。” “弥赛亚……亚当？”拉斐尔还处在知晓兄弟们违背父神这件事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领会加百列的意思。“艾尔，你就直白一些告诉我吧。” “亚当原先确实是第一位符合要求的弥赛亚，只不过他因为吃了智慧之果而不再适合了。” “适合什么？” “适合神降，拉法。父神已不再只满足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了，他想要身体。” 拉斐尔彻底懵了。他无所适从的看着加百列平静的脸强迫自己开口道：“那，那就让他……” “让他什么？让他拥有身体么？父神如果想要稳定的存在于实体中，必须收回当初分出的全部圣灵。拥有人类之后他已经不再需要天使了，我们没有存在的意义也必须不能存在下去。” 风天使听到此处终于再也难以支撑下去了，他一脸迷茫的抬头，像是在问加百列又像是在问上帝，“父神，是要抛弃我们了么？” 第86章 信仰 如果单单是个体，任何一位虔诚的天使大约都会无条件的向父神献上自己的生命。但这种奉献往往追求的是一种大义，而大义几乎都具现于让天国更繁荣，使天使种族更昌盛之上。并且在他们看来，牺牲不过是一种圣灵的回归，他们能够以其他方式再次轮回。 但如果那就是生命的尽头呢？不止是个体，而是族群生命的尽头呢？ 这一次天使的危机与多年前萨麦尔以地面上几乎全部的生命来成就莉莉丝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他们还能够反抗。但是反抗自己最敬爱的父神，反抗自己的信仰，反抗一名天使与生俱来的职责对他们来说何其残酷？ 上帝是天使的父亲，创造他们并且给予了他们生命，对他来说可能只不过是收回了自己的东西。但对天使来说，他们是已经被遗弃迫害的孩子，一直以来的信仰全然分崩离析。天使们的选择或许会有不同，堕落、反抗或者是奉献生命。但于整个天国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路西法就是因为这个堕落的么？”拉斐尔颓然的坐着，掩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我并不是十分清楚，但他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从客观上来说确实暂时阻止了父神的计划。” “所以你和他签订和平条约是为了共同对抗父神么？”拉斐尔怎样也想不到，他一直以为的敌人竟然会成为盟友，对抗的还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 加百列见他问话条理清晰，知道它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 “拉斐尔，我们并不想和父神作对。如果他能放弃那个想法，我们依旧会敬仰爱戴他，完成我们的职责。路西法若是有任何对他不利的举动，天使们定然会誓死守护他。这也是我和米迦勒决定不将这个消息公布的原因，我们不能再步路西法的后尘了。” “那么，如今是什么情况？将父神架空么？” 拉斐尔想了许多，却无法从那矛盾纠结的思绪中理出头绪。他既有对父神抛弃天使的怨愤，又不敢苟同加百列他们几乎算得上背弃信仰的做法。可他知道，这没有两全的办法。 “拉法，我知道你是怎样想的。我也有过同样的矛盾。作为个人来说，你、米迦勒、然德基尔还有包括我都愿意将圣灵还给父神。但他要的并不只是我们，不止是创·世的七位天使。你以为从那之后天国再也没有天使从原动天出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诚然，作为父神造物的我们可能没有立场置喙他。可拉法，你要知道父神的子民不单单是我们，而我们的同族只有天使。父神可以牺牲天使来成就自己的伟大与其他子女的昌盛，我们却不能置亲族兄弟的性命于不顾。” 拉斐尔缓缓抬起头来，以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加百列。 “觉得我狭隘么，拉法？”加百列因他的目光而现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除了上帝，谁都不可能也不被允许真正的无私，因为那是神明该做的事。同样的，作为拥有至高权力与荣耀的父神，也不会被允许拥有任何的私欲。作为象征存在的顶点，若是具有了形体，其公正性定需遭受质疑。” “父神如果真的想要拥有身体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愿意放弃作为神的力量和地位，他几乎随时可以化出形体。之后，自然有可以替代他的存在出现。” 加百列苦笑着，话语却这般冷静。 拉斐尔的脸上染上了悲伤的色彩，眼中闪着泪光声音涩哑的道：“那会是你么，艾尔？我不想是你……我不想……” 加百列见他动情不禁放缓了神色，她一边伸手帮他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一边道：“就像你所看到的，我做不到无私。” 她顿了顿，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让拉斐尔看得有些呆愣，他耳边听到对方继续道：“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或许做得到，但……我现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水天使的声音那般温柔，而那个但字里，风天使分明的感受到了其中存在的是谁。 拉斐尔偏了偏头，自己将余下的泪水擦掉，振作了一下精神而后道：“艾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了。” 他知道艾尔挑这个时候告诉他一定是到了什么时机。 “我们之前商量好的策略是，让人类的血统不再纯正。如果那样，弥赛亚就不会再出现，父神失去了肉身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加百列收回了手，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拉斐尔。“父神这次天罚的最主要目标是那些混血与信仰不坚的人类，届时他会从以诺的后裔中挑选义人来延续种族。我需要你作为巡查使继续行走人间，并且在大洪水来临前将上面的知识尽可能传授给地面上的生物。保证他们尽量多的存活下来。” “这些倒是没问题，不过我不明白。不是只要不遵循父神的旨意，到时候挑选别的人来作为种族的延续不就可以了么。”拉斐尔一边自然的去接那东西，一边道：“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麻烦？” “你明白的事父神会不懂么？到时候真正执行这件事的不是我们。父神要将以诺的圣灵升引上天国，明面上是嘉奖他的功绩，真正的用意是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我们害怕他公开回收天使圣灵的事，父神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机不成熟的时刻轻易公开。我们和父神现在就是在小心翼翼的角力，拿着这件事互相牵制罢了。” 拉斐尔发现这件事还真是相当困难。既然不想像路西法那样堕落，就要在不惊动其他天使的情况下阻止父神的计划，维持天国的稳定简直像是在走钢丝一般。 他叹口气低头瞧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发现竟然是那本失踪已久的拉结尔之书。 拉斐尔稍稍愣了一下，有几分怀疑的问道：“拉结尔她……是不是根本没死？” 加百列摊了摊手，笑而不语。 风天使这时候才想到自己这样算起来是第五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之前所有情绪都化作了对加百列的不满。 “艾尔，其他我就不说了，毕竟你和米迦勒他们已经考虑了那么久。只一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难道就这么不可靠么？” 水天使一脸无辜。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你跑得太快了，没时间告诉你。” 噢，该死。 拉斐尔在心里咒骂着，却无法反驳对方的话。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只粗鲁的将书塞进袖子里，恶声恶气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反正都是我的错。” 加百列见他嘀嘀咕咕的模样不禁失笑，伸展手臂虚虚的拥抱了一下他，“感谢你，我的兄弟。感谢你的理解与支持，也感谢你对族群的贡献。” 拉斐尔叹了口气也抱了抱她。 “还能怎样呢？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年只有你和米迦勒他们，我真是无法想象你们的压力。不过亚纳尔和犹菲勒，我觉得果然还是不要告诉他们的好。” 亚纳尔天真，犹菲勒火爆，加百列确实没想过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她放开拉斐尔，开玩笑的道：“或许以后等事情平息了，可以当做故事讲给他们听。” 拉斐尔翻了个白眼，半庆幸半后怕的道：“幸好你没有瞒着我，虽然晚了点，好歹让我还能帮得上忙。” “是啊，毕竟这种大事少了你就不有趣了。” 加百列接连的玩笑没有让拉斐尔笑出来，他异常认真的对着她道：“无论如何，我们创·世天使永远都是一条心的，就算犹菲勒和亚纳尔不知情，却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噢，至于萨麦尔，这样看来也算盟友咯。” “你这样想也好，在人间遇到他可别再给他脸色看了。” 拉斐尔哼了一声，仍有几分不平，“他在地狱也没给我开过后门，一点儿情分也不讲。”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莉莉丝，思考了一下她在其中的位置，有些犹豫的问道：“那，夜之魔女也是盟友？” “不，拉法。”加百列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声音也没有一分的犹豫，“她的目的是我，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拉斐尔有的时候其实挺不明白加百列的。从他的角度看来，艾尔对莉莉丝好的程度不可谓不是爱。虽然他并不想艾尔和莉莉丝太过纠缠，但那毕竟是他的想法，他不知道艾尔在坚持什么。 加百列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垂了垂眼淡淡的道：“我和莉莉丝是不可能，过去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将来……有没有将来还是一个问题呢。” 拉斐尔以为她说的是天使危机的事，心情也有些低落，却还是安慰道：“先别想了艾尔。反正你不答应莉莉丝我是十分支持的，至于其他的事，我们再慢慢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是啊，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或许，只有她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 第87章 以诺 吸血鬼以诺，在身份上来说是人类以诺高祖父以挪士的堂兄弟。他们吸血鬼一族在当初恶魔撤离地面的时候留了下来，成为了暗夜中为地狱监测人类的眼睛。 该隐当初自愿留在地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以诺的母亲，阿万作为人类无法在地狱生存下去。可惜的是，阿万还是在恶魔们撤离不久后去世了。该隐安葬完阿万后便不知了去向，族里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了以诺处理。 以诺之后娶妻生子，吸血鬼种族也慢慢繁衍兴盛了起来。不知是否是因为该隐当初的罪责太大，受了诅咒的吸血鬼一族血统异常强悍。无论后来他们的配偶是人类还是恶魔或者是混血，生产的后代无一例外都是吸血鬼。 以诺的脸色依旧苍白，血红的瞳孔，草木灰色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凌厉又残酷。他已经是一位相当有威严的族长，心中却一直有一件无法释怀的事。 他的好朋友，他的妹妹莉琳被天使带走已经好多年了。 以诺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她，虽然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也知道，莉琳最害怕的就是寂寞。她一个人作为质子被带到全然陌生的环境，周围又全是一些曾经当做敌人的天使，该有多害怕？ 这个担忧在以诺心里多年，让他寝食难安。他只恨自己能力不够，无法去救莉琳。 而就在最近，萨麦尔给以诺带了一个消息。一个可以让他去往天国，接近莉琳的机会。 以诺的妻子是一位人类，已经去世多年了。他的儿子以拿早已长大成人，完全可以接管吸血鬼家族的事。他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就答应了萨麦尔。 吸血鬼因血液是其生存所必须的物品而得名，这一个算得上是恶魔旁支的种族实际上却是由人类发展而来的。他们或许在一些方面的能力不如堕落的天使和土生土长的恶魔，但却有许多特殊的天赋。 他们能从血液中迅速获取能量，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超越本身数倍的力量。可以将人类转化成为吸血鬼，进行初拥或者单纯的制造傀儡。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只由长子长女代代相传的能力。 吸血鬼可以进行灵魂汲饮。 所谓灵魂，就是天使们称之为圣灵的东西。灵魂汲饮顾名思义就是，吸血鬼能够抽出生物的圣灵，将他融合进自己的生命里。它本质的用途也是增加吸血鬼的能力，只不过由于其直接关乎圣灵的特殊性，又有了许多其他的用法。 因为这一项能力对吸血鬼来说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所以至今为止吸血鬼中只有该隐真正使用过——在阿万去世的时候。 不过，除了吸血鬼，这项能力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人用过。莉莉丝作为魔女的领主，理论上来说学得会任何一种黑暗魔法。她能够进入莉琳身体的原理，差不多就是反向用了吸血鬼的这项能力。 吸血鬼是暗夜的生物，他们在白日里蛰伏起来，等到夜晚降临后才会出来活动。吸血鬼以诺的这次行动也是在夜晚，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人类以诺的府邸。 引渡人类以诺升天成为天使并不是父神临时的决定，这是在人类被贬地面时就注定的事。人类需要一位先知，一位导师，一位可以保证弥赛亚在未来能够诞生的执行者。 以诺就是这个人选，在他还没被加百列命名为以诺之前，他就注定会成为第一位被升引作天使的人类。 吸血鬼身穿暗夜的斗篷，高高的领子将他苍白的脸隐藏在了黑暗中，借着月光只能看到那灰白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猩红的双眼折射着摄人的光芒。 吸血鬼在成年礼之后几乎就不再生长，所以以诺的样貌与莉琳被带走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气质显得更为稳重而已。当他出现在人类以诺的房间时，似乎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被称作先知的以诺大约没有预料到自己今晚的遭遇，还熟睡在梦中。吸血鬼在床边看着这位与自己同名，算是自己第四代侄孙的先知，露出了冰冷的獠牙。 他要做的是与莉莉丝相同的事，抽取自己的圣灵去融入人类以诺的身体。不同的是，他需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发现，等到天使来接引以诺的那一天，一同去往天国。 这其中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性。暂且不论天使们会对两个灵魂的以诺做出何种处置，单单要熬到天使来接引那刻对吸血鬼的灵魂而言就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一个身体里是无法永久容纳两个圣灵的，时间的长短与两人的契合度、圣灵的强大程度和*的承受能力有关。一般情况下，非宿主的圣灵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日渐虚弱。对吸血鬼来说，这个逆向寄宿圣灵的唯一用途大概就是在失去原本的身体或者为了暂时逃脱追捕所用，在他们找到合适的新躯体或者回到原本的身体前可以用这个方法保存圣灵。 但是对于其他生物来说，这个做法几乎等同于自杀的。吸血鬼拥有吸食血液从中获得能量以及向猎物注入自己血液转化他们的能力，这种支付与获取形式在他们圣灵的转换中也可以体现。不过对于其他生物——包括魔女莉莉丝来说，将圣灵注入别人的身体或许难度并不大，但要想像吸血鬼那样离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们要么只能够杀死原宿主来获得那个身体，要么就是被宿主融合或者等待圣灵的消亡。 吸血鬼以诺要进入人类以诺的身体，并且要隐瞒甚至蛊惑欺骗他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虽然身体的抢夺战争与圣灵的强度也有一定的关系，但原宿主先天就占了很大的优势。如果被发现，只要宿主对其圣灵怀有吞噬的念头，入侵者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吸血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紧张过了，这相当于一场听天由命的豪赌。然而为了莉琳，为了他曾经无法实现的遗憾，以诺决心要冒这个险。 人类以诺睡得似乎有些不安稳，翻了一个身露出了脖颈。吸血鬼不再犹豫，俯身而下咬了上去。 以诺梦到了一只蝙蝠。 那是一只灰色的蝙蝠，有着巨大的肉翼和骇人的獠牙。它一边向着自己飞来，一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以诺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除了在梦到巨大的灾害之外，他的梦境总是光明而美好的。他已经三百多岁，成为受人敬仰的先知多年，这样的梦境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以诺。”那只蝙蝠突然张嘴，口吐人言，无礼的直唤先知的姓名。 “你是谁？”以诺还算镇定，并没有露出胆怯的神色。 “我是以诺，我就是你。” 蝙蝠的话令以诺感到不可思议，他连忙摇头否认道：“你怎么可能会是我？” “为什么我不能是你？”蝙蝠反问道。 以诺觉得这只蝙蝠实在是不可理喻，光怪陆离的梦境也令他有一些失常。先知用少有的粗鲁声音道：“你不过是一只生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畜生，怎么可能会是我？” 蝙蝠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猩红的舌头，“承认自己的另一面有那么困难么，以诺？你应该知道我的，是不是？” 对方笃定的话语让以诺也有几分疑惑了起来，却还嘴硬的回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进入我的梦境。” “噢，你当然应该知道。光明而神圣的先知，被称为与神同行的以诺，并不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磊落完美。你其实是个自私鬼。” 以诺听着蝙蝠放肆的话语不禁起了怒意，他挥着手大声呵斥道：“你这样说是什么什么意思，快滚你这只蝙蝠？” “哈哈哈哈哈……”蝙蝠在空中灵巧的飞舞着躲开以诺的攻击，一边大笑一边对他道：“你没有办法赶走我，因为我就是你，以诺。我就是你黑暗的一面。还记得你是如何帮助朵雅得到桑杨沙的么？你帮着自己的孙女去引诱天使堕落，只是为了提高家族在人类中的地位，是不是？” 这只胡说八道的蝙蝠确实的激怒了以诺，他因这些话语而感到愤怒。 “你怎么敢如此与我说话！你这只该死的蝙蝠！” 先知大声呼喊着醒来，情绪半晌都未从梦境中脱离。他因那过分真实的梦而后怕，又为自己在梦中的失态感到羞愧。那只蝙蝠最后的话语更是如魔咒一般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以诺，我就是你黑暗的一面。” 第88章 书塔 卡巴拉前蹄扒在栅栏上冲着莉琳手中那篮子生命树的嫩芽，委屈得嘤嘤直叫。以她现在的智力实在不是很能理解主人为什么不给自己饭吃，而且总是要她完成一些奇怪的事后才满足她。 “好的，卡巴拉。”莉琳把篮子放到一边对着卡巴拉拍了拍手，把她被篮子引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是不是饿了？” 卡巴拉泪眼汪汪的昂起头，对着莉琳呜呜叫：人家是真的饿了啦。 莉琳笑得张扬，手上打了一个响指对卡巴拉道：“站好，卡巴拉。” 卡巴拉歪了歪头，不情不愿的把蹄子收了回来，乖乖的站直了身子。 莉琳觉得十分满意，一边抓了一把嫩芽喂到她口中，一边搔着她的下巴道：“乖，卡巴拉。” 嘴里一有东西吃，卡巴拉似乎就立即忘记了之前的不满。哼哧哼哧的咀嚼着莉琳手里的食物，又开始不安分的踩小蹄子了。 “你怎么和亚纳尔似得静不下来啊。”莉琳见她幸福得意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老成得还把自己的老师也给编排了进去，“要吃就安稳点，不要动。” 卡巴拉倒是听话的安静下来了，只是半敛着眼睑，耳朵耷拉着，一副小委屈样。 莉琳才不管她委不委屈呢，只要她听话就好。 独角兽高傲，即便签立契约也不像其他珍兽那般可以任凭主人摆布。他们的圣灵烙印是半封闭的，只有他们愿意主人才能够读取他们的思想。这也是莉琳感到焦躁的原因——卡巴拉还没有完全接受她。 她无法读取卡巴拉的想法，不管卡巴拉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反正只要不学会说话就可以装作一直听不懂。莉琳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要教会这只小家伙语言。 教卡巴拉虽然并不容易，但也没她想象中那么难。母亲大人说得对，只要抓住了对方的命门，谁还能不乖乖听她的话？ 除了卡巴拉最近过得不如意之外，莉莉丝也不怎么顺心。 加百列倒是开始清闲了，正因如此，躲着她的态度就越发明显。而且，莉莉丝能明确感觉到，她躲得是夜晚的自己而不是白天的莉琳。 其实之前是有一些迹象表明艾尔可能已经发现了她的。对于这点，莉莉丝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不如说，甚至有些开心。当然啦，要是天使是因为知道了这点而躲着自己，魔女就不开心了。 这一晚莉莉丝没有去加百列的卧房，而是直接去了她的书塔去找她。书塔是加百列总督府最高的建筑，书柜就镶嵌在墙面里，盘旋而上的楼梯相当于书梯。加百列一般会在塔顶的小阁楼里看书，最近也有许多个晚上是留宿在这里的。 莉莉丝从没来过这里，或者不如说，她对加百列的大部分记忆都是在伊甸园里。她几乎没有接触过她除此以外的生活，也基本算不上接触过她的朋友。莉莉丝所看到的只是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加百列，对她纵容宠溺却又抵死不从的水天使。 莉莉丝一层一层的往上走，手边就是一些触手可及的书籍。她大略的扫视了一下，从星辰学到药学，从炼金术到艺术，加百列这里的藏书丰富已极。天使拥有悠久的生命，水天使作为创·世天使之一，学识比她所想象的更加渊博吧。 莉莉丝很少思考这样的事。她从出生至今，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得到加百列上。她可以准确的抓住加百列对自己的想法，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她。 她要的是只属于自己，只看着自己，只对自己好的加百列。 莉莉丝终于爬到了书塔顶端，手中是顺势抽的一本关于器皿选材的书。 阁楼里的光明亮却不刺眼，加百列半躺在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在翻阅。她这时候与工作时的严谨有很大的不同，显出几分闲适来。 莉莉丝一进阁楼便听到加百列用温和的声音对她道：“怎么还不休息呢？” “我想查一些资料。”莉莉丝对着加百列晃了晃手中的书籍。她知道莉琳最近在学习炼金术里药材盛放器皿的那部分，谎撒得顺口又自然。 加百列坐起身，将手中合上的笔记放到身后，取下眼镜后揉了揉眼睛，“你若是愿意看书那是再好不过了。” 莉莉丝最早的知识是加百列教的，可惜那时候加百列只来得及教她最基础的一些东西。之后萨麦尔算是半接替了加百列的工作，但莉莉丝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魔法上，对于其他方面的知识并不上心。现在若论起知识面来，她或许还不如自己的女儿莉琳。 “艾尔，你在看什么？”莉莉丝随手将书一放，踱着小步走到加百列身边，故作好奇的问道，“好像不是书？” 水天使平静的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读书笔记而已。” 莉莉丝却总觉得她刚才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一边蓄势待发打算偷袭天使的背后一边假装不在意的道：“原来没什么啊，最近艾尔好像很喜欢留宿在这里，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书那么吸引你呢。” 加百列已经明显感觉到莉莉丝越来越不掩饰自己了，或许她们两人现在就是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在演戏吧。 “只是不知不觉看得晚，就图方便留宿在了这里而已。” 莉莉丝“噢”了一声。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有几分慵懒，下一刻却伸手矫健的扑到了加百列的身上，伸手去捞她身后的书，“叫你说瞎话，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加百列十分怕她一个不小心受了伤，也不敢真去阻拦她，只伸手将她托住，不让她磕到。“你小心一点。” 莉琳的身体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也已十分亭亭玉立，四肢纤长。莉莉丝用起来十分顺手，一下就拿到了加百列身后的笔记本。 加百列这时终于显出了几分不自然，一手揽着莉莉丝的腰，一手摁在了她手中的笔记上。 “没什么好看的，莉琳。” 莉莉丝哪里会管加百列说什么，越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 加百列颇为无奈，却也做不出动手去抢夺的事来。怀里的少女转了一个身背对向她，随手就翻起了手中的本子。 那并不是一本读书笔记，而是一本日记。或许更准确点来说，是人类莉莉丝的观察手记。记录者：加百列。 莉莉丝顿时来了兴趣，原本只是为了防止加百列抢回东西的姿势放松了下来，竟然安心窝进了她怀里开始看了起来。 “我可以看看么，艾尔。” 她一边肆无忌惮的翻阅，一边装模作样的询问，根本不需要加百列的否定回答。 加百列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往后挪了一下身体，让怀里的人能坐躺椅上。 “我只是为了查一些事。” “哦。”莉莉丝回答得极其敷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加百列的文字间。 加百列确实是为了查一些东西，她手边在看的也不止是这一本笔记，还有萨麦尔当初的记录。只不过那本比这本还不可让莉莉丝发现。 “艾尔，原来那时候你是这样看待莉莉丝的啊。” 日记的开篇写的就是加百列接到任务的那一天的事。虽然满篇都洋溢着赞美之词，语句间却透着犹如观测报告一般的冰冷——就像她在星辰报告中的批注一般。 莉莉丝虽然很早就知道，最开始自己在加百列的心中是怎样的地位，此刻看到本人的真实描述却还是十分不痛快。 除了开始时候的不自然，加百列之后的表现都十分坦然。对于莉莉丝的质问，她只是很淡然的道：“确实如此。” 如果面对的是莉琳，她或许还会多做一些解释。然而和莉莉丝，她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事说不清了。 莉莉丝没获得安抚，心中越发不舒服，只更将身体的重心倚在了加百列身上，忍着性子看了下去。 接下去是一些水天使照看人类的琐事，事情记录得十分详实，足以看出水天使的细心。更重要的是，加百列的笔调开始慢慢变得轻松起来。虽然不再有大篇大篇的赞美之语，但偶尔几句发自内心的赞叹让莉莉丝很是满意。 一开始的不舒心到了这里已经消减了不少，莉莉丝还打算再看，她身后的加百列却终于开口了。 “时间不早了，莉琳明天还要早起，不如先去睡吧。” “行啊。”莉莉丝捧着笔记本，一边答应，一边却全无行动，一副十分爱搭理不搭理的模样。 “还要看么？”加百列对莉莉丝的耐心似乎永远是无限的，仍旧好声好气的道：“你若是想看，可以带回房间看。” 莉莉丝听到加百列的话立马得寸进尺，“唔，好吧。不过你得抱我回去……” 加百列没有说话，只是认命的将还看得专心致志的人抱起。 “……你房间。” 加百列：“……” 第89章 争论 加百列最终还是把莉莉丝抱回了自己的卧室。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中央，少女倚靠在天使身上不肯离去，就着这舒适的姿势看着手中的笔记。 莉莉丝已经看了三分之一，她还记得这个阶段自己正好处在寂寞与迷茫的无措中。天使忠实的记录了这些情况，并且表达了自己深切的担忧。 “艾尔，你现在知道莉莉丝那时候的忧郁是为了什么吧。“魔女恶劣的性情再次体现了出来，她指着笔记中的一句话问天使：”‘父神在上，只有能让莉莉丝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真的是任何事么？” 加百列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时的我过分的狂妄自大了，以为自己能做到任何事。” 莉莉丝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对艾尔来说，只有愿不愿意做而没有做不做得到的问题。” 水天使无奈的苦笑，“但也有不能做到事情啊。” 为何别人能做你却不能做？ 莉莉丝有几分气恼，一边想要转头去看加百列，一边问道：“那你是爱着莉琳的妈妈，莉莉丝的么？” 魔女似乎还没完全忘记自己正在扮演着女儿这件事。 加百列用纤长的手指端住了莉莉丝的脸，不让她来看自己。这些年来，水天使在外一直带着白色的手套，只有在睡前才会脱下。 她的手依旧有力，却更加瘦削。莉莉丝能从脸上感觉到对方如同玄冰一般寒冷的温度，全然不似过去那般温暖。自从成为魔女，她原本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感受到天使真实的体温。莉莉丝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毫无生气的温度。 加百列清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低哑，“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对于莉莉丝，我希望她能快乐，能获得幸福，能一生无忧没有苦痛。即便为此需要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如果这就是爱，那我大概是爱着她的。可是……” 天使的停顿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又似乎只在一瞬间。 “可是，若这就是爱，那我爱的又何止是莉莉丝一人呢？为了天国，为了天使种族，我也能够做到这一点。如果爱她是指违反天国的法规，抛弃自己的责任，眼中只有她一人，那我想自己或许并不爱她。因为我无法做到，我无法置自己的职责于不顾，也无法为了她放下所有。” 莉莉丝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不甘心的问天使，“为什么不可以？明明天国已经堕落了三分之一的天使，明明现在天使的统帅是米迦勒，明明连副君都可以堕落，为什么别人可以你却不行？天国非你不可么？天使们非你不可么？上帝非你不可么？明明失去了你，他们还有别的天使可以顶替。可是莉莉丝，她不是只有你么？” “你说得没错，我也并没有自以为是到觉得天国缺少了我就无法再运作。可莉……莉琳，天国失去了我或许并不会怎样。但我能够放弃自己的责任，别的天使也可以。如果谁都不将这份职责当一回事，天国还可能存在下去么？” “或许你已经看过太多，知道天使在精神上是多么脆弱的生物。但也请你相信，除此之外仍旧有许多性情坚韧，信仰坚定的天使。正是因为有他们，天国才会在遭受了如此大的创伤后，仍旧屹立不倒。” 于莉莉丝来说，最悲哀的是，她的爱人加百列是这其中最顽固的一员。 “如果真的要说爱，那世间的爱有许多种，包括对亲人兄弟对同族对信仰的爱。我不想争论爱的定义是什么，但我知道，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是可以轻易抛弃的。我不奢求莉莉丝能够理解这点，毕竟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魔女确实一点儿也不想明白这件事，但一听到加百列明确的把自己与她分开便一阵心塞。 “你……你的妈妈，她应该知道，我无法答应她并不是我有多么的高尚，而是因为懦弱与自私。但她或许不知道，除了我对自身的顾虑之外，还有别的担忧。” “莉莉丝好强又独立，有着偏执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她对我的感情强烈又火热，从我拒绝她开始这其中就不知道是否有掺杂了因得不到而产生的执着。” “艾尔！你——” “嘘，莉琳，你听我说完。”加百列打断了莉莉丝的话，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她像是在教导孩子——不是教导莉琳，而是教导曾经的莉莉丝那般，温和而耐心的继续道：“我并不是在质疑莉莉丝的感情。只是，她从出生开始到离开天国前一直生活在伊甸园中。她全部的世界就只有我，对于天使是没有归属感的。之后去往地狱，不多久便成为了魔女的君主。身处高位加上已将全部的感情寄托到了我的身上，我怕她大约也没感受过其他感情。” 加百列说得并没有错，对于魔女们，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统领她们并且努力将她们带向繁荣更多是因为，这关系到了她自身的实力。 莉莉丝因无法否认而冷哼了一声。 “我很庆幸莉琳……你的出生，因为拥有了女儿，莉莉丝才能终于将注意力从我身上分开一些。可也正是因为莉琳，因为你是我与莉莉丝的女儿，所以我与她身上发生了再也无法断绝的联系。” “是我，不断将莉莉丝从广阔的世界拉向深渊。她以为获得我后会拥有无上的幸福，所以不再去尝试世界上除此之外更多的乐趣。我很为她担心。” 莉莉丝忍着怒火听加百列说完，咬着牙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怀疑莉莉丝对你的感情么？” 加百列终于放开了莉莉丝的脸，“毕竟没有尝试过的事，是不能轻易下结论的。如果莉莉丝愿意去看看这世界，能够体味更多的感情，有许多其他的牵挂后，还是这般态度的话，我便无话可说了。” “你说的，没有尝试过的事不能轻易下结论，”莉莉丝转过头直视着加百列的眼睛，拿她的话堵了回去，“所以你也还是不要过早的把话说绝了比较好。”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和莉莉丝说开的时候，加百列见她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便赶紧把话题扯开了。 “莉琳，现在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她将莉莉丝手中的笔记合上放到床头的柜子里，“过几天天国会有一场晚宴，我觉得也是时候带你去参加一些活动了。” “晚宴？”莉莉丝皱了皱眉，一时有些不确定加百列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还是让莉琳去。“是关于什么的晚宴？” “只是一般的聚会而已。莉琳来天国也已经许多年了，虽然时常见老师与我的一些好友，却还有许多天使不知道你。” “告诉他们莉琳是你与魔女的孩子么？”莉莉丝因刚才的对话心里还有几分不平，不禁讽刺的道：“还是说魔女的人质？” 加百列是从不会为莉莉丝的话生气的，她把腿上的少女抱下安置在身边，轻声细语的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告诉他们的。不要担心莉琳，在天国没有谁能看不起你。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看一看，天国是个怎样的地方。而天使，我的种族又是怎样一个族群。你或许仍旧无法融入我们，但起码，这一次你能看到的绝不是敌对状态下的天使。” 莉莉丝听她这般说便知道，加百列要带的人是自己。魔女并非没有接触过天使，路西法以及那些跟随路西法堕落的恶魔们在一开始还是相当自矜于天使的身份与做派的。除此之外，她在伊甸园中也见过一些，天使大战时也见过不少。 不过说真的，她确实没有见识过这帮天使在聚会时怎么样的。就像之前所说的，她对天使的生活一无所知。 “好吧，到时候我会好好打扮一下的。” 加百列在她身边躺下，用一种欣慰的语调道：“我是一直知道的，你有多乖巧。” 莉莉丝十分想要翻白眼。如果她这个大闹天国，堕落成魔，与父神作对还一直想要拉神之左手下水的人算得上乖巧的话，那世界上可就没有不乖的人了——噢，除了路西法那个家伙之外。 当然啦，在水天使眼中，莉莉丝除了太执着于自己大概也没有哪里是不好的。 “睡吧，孩子。”加百列低头亲了亲莉莉丝的额头，温柔的道：“希望你能有一个好梦。” 她曾经哄莉莉丝睡觉时也会叫她孩子，听起来宠溺又包容。 莉莉丝便迅速将那些令自己不满的论调抛开了。她心中萌动万分，却碍于现在用的是女儿的身体而无法做出出格的事，只好勉勉强强回吻了一下天使的嘴角。 “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梦，艾尔。” 希望你的梦里能有我，艾尔。 第90章 晚宴 天国在失去了路西法这个宴席达人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再举办过聚会。后来还是几位御前天使觉得这十分无益于士气的提高，才渐渐又开始举办一些官方的宴会。 不管是哪种聚会都需要一个名头，今天这场就是为了四位刚被授予了守护月份职责的天使举办的，大部分高层都出席了。地面由于人类耕种等原因需要更稳定的季节更替，各个月份便开始被分配给天使掌管，像加百列就是八月的守护天使。 今晚四位主角分别是斯拉欧加，基璐帕，萨多基尔还有爱尔麦蒂。 斯拉欧加来自第五天使团，这一次主要被授予了二月的守护天使与人间仲裁官的职责。除了在二月的时候掌管人间气候之外，他的另一项职责原本是由加百列全权负责的。虽然天使无法直接插手人类的事，但可以通过梦境监察和收集人类的情况。斯拉欧加今后便算是加百列的直属，在之前的受封典礼上被赋予了神之耳的称号。 基璐帕来自第六天使团，是守护伊甸园的智天使。他与同是守护天使的捷芬和左提尔是好友，也与阿兹撒勒具有不浅的友谊。作为智天使，他是加百列的直接下属。如今他成为了五月的守护天使并且作为拉贵尔的副官加入了监察大队——他素来因刚正不阿而有仲裁者之称。 萨多基尔刚从力天使升为主天使，被授职成为六月的守护天使。他来自第九天使团，与安士白是很好的战友。他曾是守护该隐出生的两位力天使之一，可惜后来该隐堕落，这点功绩就不了了之了。作为力天使的时候，他的使命为调和所有呈两极对峙的事物与现象，所以经常穿梭于极端间。因为工作出色，被提升成为了主天使，也算弥补了一些过去的遗憾。 最后是爱尔麦蒂，她来自第七天使团，是这次四位天使中唯一的一位女性。爱尔麦蒂一直以美貌与智慧而被其他天使熟知，被称为真理的天使。据说她与拉结尔关系匪浅，智慧天使被执行死刑后，这位天使反应十分激烈。也因此，在这许多年后才被提拔为十二月的守护天使，兼管人类的丰收。 莉莉丝今日被盛装打扮了一番。不过在她看来，天使们的盛装简直无趣至极。一色纯白的衣着打扮，到时候一旦开宴估计都分不清谁是谁，她自己唯一算得上点缀的还是加百列送的月长石项链。 加百列仍旧穿着白色的警卫团制服——一般在军中担任职责的天使都会选择穿制服出席宴会。她着装简洁，只在胸口戴了一枚百合花的胸章。 她们乘坐的车辇在天马的牵引下进入了耶路撒冷城，于圣殿门口停下。侍从天使为她们开了门，加百列毫不避讳的将莉莉丝抱下了马车。侍从不敢直视神使的圣辉，却还是忍不住偷眼去看她手中没有翅膀的女孩。 耶路撒冷城是一座古朴雄壮的城市，位于太阳天的中央，被称为智者与圣人的安置之所。他的领主便是如今的光之君主米迦勒，也是如今天国最繁荣的一个城市。 圣殿坐落于岩顶之上，拥有藏青的墙壁，纯白的地面还有浅金的圆顶，是耶路撒冷的最高点。莉莉丝抬头去看光影魔法中的圣殿，一时也不得不佩服天使们多年累积的底蕴。比起它地狱那些穷奢极侈，以黄金与宝石堆砌起来的建筑简直毫无艺术可言。 通往宴会大厅的道路上铺着厚厚的鹅绒毯，水天使领着莉莉丝进入大厅的瞬间便吸引了天使们的目光。 这是莉琳的形象第一次被公诸于众天使面前。有一些天使在之前几乎已经忘了这位魔女之女的事，此刻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好奇与疑惑。 莉莉丝粗略扫了一下，发现在场的天使有不少还是以前见过的。像创·世天使、莉琳的几位老师，伊甸园守护天使还有一些像卡麦尔这种在天使大战中大展身手的天使。 亚纳尔和乌利尔首先结伴上来打招呼。他们同作为莉琳的老师又与加百列关系密切，在第一眼看到两人的时就不约而同的过来了。 “亚纳尔，乌利尔，晚上好。”莉莉丝提着裙子对着他们施了一个礼。除了在加百列面前肆无忌惮外，她在其他天使面前还是十分忠实的扮演着莉琳的。不过这两位本身没什么架子，平日里莉琳就是直呼其名的。 “汉尼，乌利尔，晚上好。”加百列笑着对着两人点了点头，“晚上的主角在哪儿呢？” 四位天使之前已经受过封了，这次是为祝贺他们受职，加百列作为神使要为他们颁发勋章。 亚纳尔一边伸手想去摸自己学生的脑袋，一边颇有几分不知所谓的道：“我不知道诶，是不是在吃东西啊。” 莉莉丝灵巧的避开了亚纳尔的手。她知道这位天使脑子有些浑，并不想和她过分纠缠。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被米迦勒大人接见。”还是乌利尔靠谱些，和学生打完招呼后对加百列道：“大人您现在要过去么？” 加百列与两位天使交谈时，莉莉丝便仔细打量起了宴会中的情景。方才被他们吸引了注意的天使这时候已经不再明目张胆的看这边了，只有偶尔接触到她的目光时才和善的点点头。看得出来，参加宴会的天使都有十分良好的修养。他们神情愉悦，举止轻松欢快，举杯交盏的穿梭于各桌之间。 桌子上放着许多瓜果蔬菜，蛋糕甜点和各类饮料，除了肉类天使这里几乎应有尽有。除开参与宴会的天使，席间还有许多作为侍者的天使。天使九阶中最下级的就是不被赋予任何名号的天使，他们只有两翼，一般会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担任天国日常的运作。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今后就无法升迁。 能够在这种场合作为侍者出现的天使一般都经验老道，已相当受到信任，并且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升迁为大天使。成为大天使后他们就可以选择考入军团或者被分配到机构进行实习。 加百列、亚纳尔和乌利尔三位站一块儿还是十分显眼的，立即已经有天使端着托盘过来为他们提供水果。加百列与乌利尔还在交谈，亚纳尔见他俩没有吃的意思便直接抢过托盘，把侍从赶走了。 莉莉丝听莉琳说过不少次亚纳尔，有的时候还真想撬开这个创·世天使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亚纳尔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学生正在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自己，十分厚道的从托盘上拿了一杯果汁递给她：“要吃吗，莉琳。这个羊奶果的果汁可是很好喝的哦。” 莉莉丝一点儿也不想接，亚纳尔却已经不由分说的将杯子塞到了她的手里。“尝一尝莉琳，尝一尝，这是你老师我的得意之作。” 莉莉丝还能说什么？她勉强的打算喝一口就还给亚纳尔，结果果汁酸甜可口又浓郁芬芳的口味一下将她吸引住了。不得不说，这位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的天使在美食方面确实造诣非凡。 亚纳尔见莉琳似乎十分喜爱，不禁又洋洋得意了起来。 那边加百列已经与乌利尔谈完，转头过正好看到莉莉丝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大约是这个情景让她十分高兴，脸上素来淡然温和的笑容看起来都明朗了一些。 “喜欢么？晚上你可以多吃点，都是些用从伊甸园采集的果实做的。” 莉莉丝不禁有些尴尬。她过去生活在伊甸园里时吃的大多都是纯天然的果实，后来成为魔女就基本不怎么吃东西了。这种经过繁复工序加工的食物虽然在路西法那边也有尝过，但当时也没有什么心情去仔细品尝味道了。 莉莉丝见加百列的笑容很是不自然，正不知拿手里的空杯子如何是好时，已经有侍者发现了她，过来将杯子以及亚纳尔手中已经空了的托盘都收走了。 加百列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又对乌利尔和亚纳尔道：“我打算去见一见米迦勒和基璐帕他们，你们要一起去么？” 两位都表示自己之前已经打过招呼现在就不同行了，互相暂别后，加百列便自己牵着莉莉丝向米迦勒的所在走去。 宴会在太阳天举行，米迦勒作为这次的主办人，又是天使军团的统帅所到之处万众瞩目。米迦勒带着今晚的四位主角，为他们引见各职务上可能会有交道的天使。萨多基尔刚升为主天使，米迦勒直接将他交给了主天使的支配者然德基尔。 就在他正好为拉贵尔介绍基璐帕的时候，加百列带着莉琳过来了。 拉贵尔和基璐帕虽然平日里在工作上没有太大的交集，但也不算全然陌生。尤其两位又同是以不留情面闻名的，谈起来话来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米迦勒便由着这两位队长与副官自己互相熟悉一下，带着剩下的两位天使斯拉欧加和爱尔麦蒂走向了加百列。 第91章 高岭 爱尔麦蒂容颜娇美，身形出众，难得的是在魔法咒语的简化上十分有水平。她与拉结尔一同撰写的《魔咒简化的特殊技巧·初级》是天使们学习魔法必需的进阶书籍，所以在下级天使中她一直极富盛名，通常被形容成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学者天使。 当初拉结尔被判刑引起了天使们的巨大反响，不少有地位有声望的天使组成反对执刑的联盟，爱尔麦蒂是其中之一。 这位女性天使真正成名恰恰是因为这个事件。据说她当时直接找上了作为执刑者的加百列，并且还对神使动了手。当然，真正的情况谁都不清楚。因为爱尔麦蒂当时是正经递了拜帖，被单独接见的。 不久之后就传出加百列大人非常欣赏这位天使的传闻。爱尔麦蒂虽然仕途停止了许久，名声却水涨船高一时成为了天国炙手可热的天使。 莉莉丝最近才真正觉醒并且能够比较自由的控制莉琳的身体，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事。在加百列将她介绍给两位天使后，她便暗中观察着斯拉欧加和爱尔麦蒂。 斯拉欧加是一位身材纤瘦的男性天使，面容温和儒雅，嘴角一直带着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魔女对这种典型的天使并不十分感兴趣，她的爱人加百列已经够典型了。她只略略扫过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女性天使。 爱尔麦蒂拥有一头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姣好的身材即便是在宽松的衣着下也显露无疑。她的打扮像一位学者，长相却艳丽得丝毫不输魔女。在米迦勒为加百列介绍斯拉欧加时，她便安静的站在一旁，半垂着眼，神情看起来似乎相当平静。 斯拉欧加举止间颇有风度，似乎是顾虑到之后还有爱尔麦蒂，只是与加百列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加百列和爱尔麦蒂虽然算不上老熟人，但也实在不算陌生了。虽然上次的会见谈不上有多愉快，水天使还是保持了良好的教养，和善的与爱尔麦蒂打招呼。 爱尔麦蒂并不是一位莽撞而不知礼节的天使，上一次越阶拜访加百列已经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当时为了挽救挚友的性命，她顾不了太多，言辞之间难免激动了一些。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不过加百列不计前嫌破例让她见了拉结尔一面。爱尔麦蒂原本还对神使见死不救有几分怨言，但在知道了其中的一些隐情后，之前的冲动行径便让她对加百列怀了许多歉疚。 “加百列大人，您好。”她怀着忐忑，强自镇定的与加百列交谈。 “爱尔麦蒂，许久不见。听说前不久你编撰的魔简中级篇已经出版了，反响十分不错。感谢你为魔法做出的贡献。” 爱尔麦蒂连忙谦虚了几句，并且用诚挚的话语回赞了神使。两人这次的谈话似乎还比较愉快，米迦勒见她们之间应该没什么隔阂，便放心的走了。 莉莉丝见她们聊得热络，立马就警觉了起来。在她看来，加百列这种地位，男性天使根本不是威胁，唯一要注意的大约只有还对自己感情懵懵懂懂的拉斐尔。但对于女性——魔女十分由己度人的想，艾尔实在有着非凡的吸引力。 夜之魔女完全没考虑天国的法规，莫名就吃起了醋。 “艾尔！”她拉了拉加百列的手，带了几分天真的道：“我饿了。” 爱尔麦蒂对这位莉琳是有所耳闻的。她虽然是魔女的女儿，却是一位人类，而且还被当做人质抵押在了天国。天使见她年纪看起来还很小，却知礼文静，在心底默默赞叹了几句。加上莉琳左眼带着眼罩，显示了她身有眼疾，一时作为女性的母爱之心便泛滥了起来。 加百列因莉莉丝的反应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低头抿着唇看她。爱尔麦蒂已经招呼来侍从拿了一份蛋糕，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给她。 莉莉丝可一点儿也不想拿这个蛋糕，加百列见她眼神便明白了，十分知趣的帮她推了这个蛋糕。 “不好意思，爱尔麦蒂。我带莉琳去吃点水果，你自便吧。” 爱尔麦蒂还没开口便被堵了回去，也不好说什么，十分得体的与两人告别。 莉莉丝爱吃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加百列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带着她到了角落的休息处，还真拿了几份水果给她。 “莉琳，觉得怎么样？”天使们有自己的圈子，像加百列这样的位置，一般的天使是不会自讨没趣上来叨扰的。水天使趁着闲暇，便想听一听第一次参与天使宴会的人的意见。 莉莉丝虽然确实是第一次参加天使的晚宴，但又不是见识浅薄的人，只不过以前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而已。加百列不在她身边，她便吃也不想吃，睡也睡不好，还有什么心情能去享受娱乐呢？ “唔，艾尔你带着我，我就觉得还算新鲜吧。” 在她们交谈间圣殿中轻柔的音乐渐渐停了，唱诗班的天使身着白底红领的圣服陆续走上台去，殿中便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领唱的是拉贵尔。随着音乐再次响起，以她为首的圣歌开始渐次的咏唱了起来。 莉莉丝并不是第一次听，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七位曾经的御前天使就一起歌唱赞颂过上帝。只不过那时懵懂，如今再听倒有许多不一样的感受。虽然她完全无法欣赏那些赞美上帝的语句，但除此之外圣歌的韵律与音节都充满了宁静与和谐的基调。 尤其是莉莉丝学习了魔法之后，更深觉这些诗歌中蕴藏着天使们丰厚的底蕴。她当初刚开始学魔法靠的是全然的天赋，后来萨麦尔给她上了一些基础的知识，但像天使这种已形成完备体系的学习她接触得十分少。 天使纷纷沉浸在歌声之中，整个圣殿除了圣乐以外再无其他声音。直到歌声终了，过了许久圣殿中才又渐渐开始出现交谈声。 天使们像是经历了一场圣灵上的洗礼，每一位都看起来神采奕奕，愉悦欢欣。就连莉莉丝也确实的感觉到精神一振，之前日渐累积的压力似乎都减少了一些。就在她想要深刻体味一下其中的缘由时，加百列戴着手套的手轻柔的抚上了她的发。 “莉琳，你觉得圣歌怎么样？” 莉莉丝这回不再闹别扭了，十分诚实的道：“令人神清气爽。” 加百列点点头，解释道：“这是因为圣歌也是魔法的一种，是大范围的圣灵魔法，能让咏唱者和倾听者产生共鸣。它的作用还包括平日修炼以及战前鼓舞士气。” 莉莉丝突然就想起加百列给莉琳安排的第一堂课就是圣诗歌，这也成为了之后莉琳学习的重中之重。她抬头看向加百列，眼中有几分探寻。 艾尔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进入了莉琳的身体呢？ 圣歌之后便需要神使为今晚的四位主角颁发勋章了，已经有侍者过来邀请加百列。 莉莉丝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加百列会让她在这里等候。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向了授勋台。 当神使带着女孩一起出现在台上时，不可避免的在天使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幸而在场的都是一些比较沉稳的高层，这一点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神使并没有特地介绍女孩，只是让她站在自己一旁。今晚的四位主角也已经依次站在台上。两位智天使手捧托盘站在神使左侧，一个盘中放着四枚勋章，另一个则是一把纯金的十字剑。 四位天使神情肃穆，见加百列已将手套脱下，便纷纷屈膝跪下身去。 “父神荣宠，生辉普照，奇异恩典……” 神使将十字剑拿于手中，一边用清澈的嗓音念着授勋的祝词，一边用剑尖依次轻抚四位天使的肩膀。 莉莉丝十分懒得去听祝词的内容，只在一旁眨也不眨的看着加百列。 作为神使加百列几乎已经成为了天国的象征，她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着，并且很有可能被效仿。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存在于天国就能够让天使们安心。 她转头垂眼去看台下天使们的神情，只见他们屏息敛神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国的神使身上。他们的目光或而期待，或而深沉却没有一个是带着质疑的。那跪着的四位天使神情是如何的虔诚？她相信那并不止是对父神的敬仰，也有对加百列的尊敬。那在殿中看着她的天使们，纵使有不同政见，却也无不信赖于她。 一瞬间，这种过分倚赖与信任的沉重，让非当事人的莉莉丝都感觉到了窒息。她甚至下意识的去看加百列纤瘦的肩膀，好似如此便能看清那上面到底承受着多重的压力。 “……得主怜佑，阿门。” 加百列终于唱完了祝词，将勋章一枚枚的颁发给他们。四位天使膜拜顶礼双手恭受。 神使的笑容温和又慈爱，亲自将他们扶起，用轻松而愉快的声音祝贺他们。 莉莉丝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加百列那触之不可及的高高在上。 第92章 以诺克书 以诺时常梦到那只蝙蝠，或许他真的是自己想要抛弃的黑暗面。 但最近比起那只蝙蝠更让他恐惧无措的是，他的梦里开始反复出现一场巨大的灾难。那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末日，铺天盖地的大洪水将淹没大部分的陆地，包括飞禽走兽无一能够幸免。 以诺首先看到的是父神的居所，光明而圣洁的天国。那是一个由水晶制成的城市，墙、小路、地面都晶莹透亮，房顶上闪烁着星星。每个场所充满了荣耀、豪华与壮丽，令他难以描述。有火焰绕着墙壁燃烧，绕着门口燃烧，铺满了地面引领着他走向了至高者的宝座。 宝座有着似雪一般的外貌，周围充满了太阳的光辉，有许多圣灵吹着圣乐围绕着它。荣耀的上帝就坐在上面，他的狍子比太阳还要明亮，比雪还要白。没有天使可以直视那充满荣耀和光辉的面孔，以诺也无法看清神的容颜。 接下来，以诺不是以耳而是以精神听闻到了上帝的召唤。他说：“以诺，到这里来，听我的圣训。” 贤者先知掩着面容全身颤抖着，匍匐挪向了神座的脚边。 以诺看到了父神展现给他的人间罪恶。看到那些被人类称为圣洁守望者的天使与少女们通·奸产下的混血；看到了圣山阿尔蒙成为了诅咒之山；看到了巨人吞噬鸟兽鱼类，破坏山脉；看到了人类互相欺辱的罪孽。 他听到父神说：“听着，义人以诺，不要害怕，到我这里来，听我的声音。我要你写出公正的话，对天堂的守望者们传达我的命令。” “我派你们做守望者，让你们守护人类。你们应该为他们祷告，而不是让人们来侍奉你们。我已忍耐你们很久，你们撒谎、与人的妇女结合，生出不敬虔的子孙。你们本是圣洁的永生者，却污秽人类的女儿，生出肉身血液。有人的血气和*，做了有血有肉的人所做的一切。这些就是招致你们死亡与毁灭的原因。” 以诺战战兢兢地记着父神需要他传达的话语，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悲凉。 这些污秽之事都将由这场洪水来洗刷。守望者们将被投入无尽的黑暗，他们所遗留的混血子女则会自相残杀，被他们玷污的妇女将全部被投入火中。 所有人都颤兢，守望者也畏惧，大山削碎，小山下沉，它们像蜂窝一般的融化。土地裂开，其中的一切都要消失，末日审判即将到来。父神将审判数以万计的圣徒，毁灭恶者，训斥邪恶、行不义之事者以及反对神者。 “人类中的不义之人也将得到清洗，之后的人类致寿一百五十，不可再多。” 以诺断断续续的做了将近一年这样的梦，作为先知，他明白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会确实的发生。他是一位有担当的族长，也是一位忠贞不渝的义人。比起个人的问题，他更在乎种族的存亡。 这个灾难的预示让他担忧不已。他将父神需要他传达的内容告知了守望者的首领，却对人类们隐瞒了下来。只日夜祈祷，恳求父神赦免人类的罪行。可惜的是，大洪水终将到来。 以诺因其正直与虔诚将在三百六十五岁时被接引入天国，而人类唯一的希望便是选取其最纯洁的一支血脉作为流传。这位忧心的族长开始日以继夜的撰写文书，希望可以警告世人，也希望自己所知能够为后代留下一线生机。 父神引发这场灾难既是为了保证之后弥赛亚的出生又是在无法收回天使圣灵情况下的一种弥补。那些因灾难而消逝的生命，其圣灵都将回归于父神。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父神若是补充到大量圣灵的话，将对天使将十分不利。 米迦勒不知道加百列使用了什么手段与父神进行交涉，但她确实获得了准许并且开始着手一件事了。 天使将为人类建立与天国类似的圣灵轮回机制。每一位人类在去世后都将获得一次审判的机会，衡量他生前功过之后再判断他的圣灵是能够得到轮回还是直接湮灭归于上帝。至于能够得到轮回的圣灵，其下一世究竟如何命数也依其功绩判断。 这个机制无论是对天使还是人类而言都是积极而有益的，对上帝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坏处。虽然他暂时无法在这次获得全部的圣灵，但无疑可以借此来向人类示好。尤其是他还需要用到以诺，此机制正可以体现神的公正与威严。轮回机制还可以大大加快洪水之后人类的恢复速度，并且以此来建立更深的信仰控制。 而对天使来说，这个机制则恰恰让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毕竟，天使才是其最终的执行者。 莉莉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在夜里阅读书籍了。虽然仍旧时常去见加百列，但大多时候都处于各执一书的状态。加百列偶尔会对她进行指导，莉莉丝表现得十分虚心好学——她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无论是莉莉丝还是莉琳都开始被加百列带着参加一些活动，天国的全貌在这时候才终于慢慢的展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天国一共有十重天，除了恒星天、原动天以及至高天外，其他七重为天使所常驻。 分别是最接近尘世，由加百列掌管的第一重天月球天；禁闭天使所在之处，由拉斐尔统领的第二重天水星天；亚纳尔作为总督的第三重天金星天；耶路撒冷城所处，君主为米迦勒的第四天太阳天；设有天使牢狱，原本是萨麦尔领地的第五天火星天；智天使的大本营，日与夜分别由智天使第六席在波尔和第七席萨伯斯掌管的第六天木星天以及神御座所在之处被炽天使围绕的第七天土星天。 莉琳日常居住的便是月球天，也因此对这最为熟悉。这里是观测星辰运行、掌管人间四季和施降风雨雷电的地方。只要是与尘世有关的职责，其天使均在此天进行公务。居住在这里的天使平和而严谨，整座城市的运作总是看起来有条不紊。 就像它的君主，加百列一样。 水星天莉琳去得并不多，这些年拉斐尔基本在人间奔波，加百列便很少拜访那里。不过偶尔几次短暂的经历，让莉琳看出了这里的天使充满了活力和热情。由于拉斐尔司职治愈，这里是医疗队的大本营，有圣医学院与最大的医疗机构。 除了月球天，莉琳最常去的就是亚纳尔的金星天。由于每一重天的君主都可以颁布自己特有的法令，所以城市能很好的体现其君主的性格。亚纳尔性子闲散，居住在金星天的天使们便也看起来悠然，整重天都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气氛。这一重天的天使们爱好广泛，有许多方面的著名工匠。 米迦勒作为如今天使军团的统帅，权柄最重的光之君主，太阳天展现出他辉煌又威严的形象。这里是太阳，月亮以及星辰的所在。月球天的观测者与占星师就是根据这里的轨迹进行推算演绎的。耶路撒冷作为天国最大的城市，如今也是天使们政治与权力的中心。从那次之后，加百列便时常带莉莉丝来这里参加宴会。 火星天的北部为荒凉的废墟，设有天使的牢狱。南方倒是舒适宜人，只是由于其君主萨麦尔其离开天国多年，又一直没有继任者，所以这一天看起来十分凄清荒芜。莉琳和莉莉丝都没什么机会到这里来。 木星天居于炎热的火星天与寒冷的土星天之间，所以气候宜人。然德基尔居住于此处是名义上的总督。作为智天使的大本营，这里也是天使们学习的地方，因此拉结尔对此的天使有真正的管辖权。只是由于当初她专注于学问，这里便由她原本的两位副官分别掌管日与夜。加百列作为智天使的支配者，经常需要到木星天来处理公务。莉琳虽然一直是单独学习的，但现在偶尔也会到这里来参加一些课程。 至于土星天，莉琳是绝没有机会可以去的。莉莉丝苏醒于那里，倒是对这个空洞的御座毫不感兴趣。这里虽然归犹菲勒管辖，但作为神的御座又都是一些有形无质的炽天使，他并没有真正的掌控权。 再往上则是原天使出生地恒星天，父神本体所在的原动天和只会在重要时刻召开全天使所用的至高天。因父神的虚弱，原动天已经渐渐暗淡。 恒星天自从不再有天使出生基本处于废置状态，只由一些天使维持着最基本的日常运行。现在，这里刚好可以拿来当做人类圣灵轮回的处所。只要在此设置审判机构，几乎不用动太多的东西就可以进行运作了。 第93章 阿兹撒勒 阿兹撒勒过去大概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因一个女人而堕落。但利百尔，这位坚强机敏的女性让她深陷在爱情中无法自拔。他因对利百尔的爱而开始善待人类，也允许天使们向人类传授更多的知识。 这期间像剑、刀、盾、护胸甲这类武器被普及开来；镜子，手镯这类装饰品发展得更加精美；文字，染料，绘画以及艺术的创造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甚至开始传授人类魔法、占星、炼金以及天文的知识。人类中渐渐出现魔法师，占星师以及炼金师。 在上帝眼中，他们对人类的玷污不仅仅是在血统上，更是在精神上的。当初人类就是由于吃下智慧之果而失去了圣洁的灵魂，亚当能够辨明是非与廉耻后不再适合成为弥赛亚。父神是不会允许人类拥有太过高明的智慧与知识，不会允许他们接触生命的真谛——有天使这一个教训就已经足够了。 阿兹撒勒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带着地面上的守望天使走向末路，但他们已经无法退却了。天使们拥有爱人，家庭还有子女，他们不可能抛下这些牵挂。在品尝过爱情与*之后，他们也没有信心能够再清心寡欲。 阿兹撒勒一直都在等待父神的宣判，所以无论是之前拉斐尔来转告加百列的意思还是现在以诺来传达父神旨意，他表现得都十分平静。 这位在天国曾有“神之强者”称号的天使，如今已彻底的背弃了父神。 以诺离开后，拉斐尔从另一个房间进来——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阿兹撒勒没有抬眼看他，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还是拉斐尔先开了口。说实话，他有些难以面对这些守望者沉重的命运。 “加百列大人想要我们怎么样？”阿兹撒勒不傻，父神的旨意由以诺来传达，而拉斐尔的态度却明显是偏袒他们的。“恐怕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吧。” “我很遗憾，阿兹撒勒。”拉斐尔无话可说，他确实是带着利用他们的计划来的。 阿兹撒勒生性高傲，这时只是冷笑的自嘲道：“无论当初我们被派遣下人间是不是加百列大人的计划，我们心性不坚是事实，这没有什么好狡辩的。如今如果还有我们能够赎罪的方式，我愿意听从加百列大人的调遣。只是……” 他抬眼看向风天使，深沉眼眸里蕴藏着浓郁的哀愁，“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够活下去。” 拉斐尔见他看向自己，连忙接道：“你也知道，洪水来袭除了被父神加持过的方舟以外，唯一能够躲避的地方就是地狱。路西法正想借此机会吸纳一些信徒，我想他是不会拒绝你们的。” 阿兹撒勒在听完拉斐尔的话后，神情越发冷峻。“虽然天使与恶魔达成了协议，但我猜加百列大人不会真想我们去投靠路西法吧？况且，其他天使暂且不论，我至少还是有自尊的。” 最重要的是，人类无法在地狱生存下去。而阿兹撒勒十分明白，他的妻子是绝不愿堕落为恶魔的。 风天使见他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路西法在天国应该还埋伏了不少眼线，而我们到目前为止对地狱到仍旧一无所知。” 拉斐尔后面的话便不再说了，阿兹撒勒已然心领神会。天国要他去地狱当卧底，那自然便要想办法安排他的家属。 “这是个艰难而危险的工作，你们就不怕我真的投靠路西法么？” 天使已经确实不再单纯了，就连当初最正直最嫉恶如仇的风天使也已将计谋看做理所应当。 “我们相信你的品格，阿兹撒勒。你违反天国的法规是出自于爱，而并非罪恶。只不过遗憾的是，你的妻子无法在地狱生存。但我向你保证，她的圣灵会得到最合适的审判，你们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相见的。” 这个交易大约是最好的结果了，阿兹撒勒露出了一丝苦笑，“我知道了，拉斐尔大人，我会依照你们的指示去做。至于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到时候能够没有一丝的痛苦。” 风天使的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几分罪恶感。似乎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拉斐尔几乎就差拍着胸脯给阿兹撒勒做保证了。 “放心吧阿兹撒勒，若以后你还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 他能有什么事呢？ 只要利百尔能获得救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人类被诱惑堕落的案例并不在少数，其中大多数都付出了生命。除了莉莉丝与该隐，由人类变为恶魔的屈指可数。即便是这两位，在转变时也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与折磨，若没有他人的帮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活下来的。人类脆弱的身体与圣灵注定了他们难以适应地狱的环境，在没有帮助的前提下也无法活着完成转化。 然而，利百尔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法逃脱大洪水的。只要她愿意，阿兹撒勒定然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来帮助她成为恶魔，并借此进入地狱躲避灾难。 利百尔曾经是一位立誓要以纯洁之姿侍奉上帝的处·女，只不过最后将身体献给了天使。但她仍旧是一位信仰坚定的义人，若要她堕落成恶魔，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事。 自从阿兹撒勒将大洪水的事告知利百尔，这位人类女性便好似认了命。无论阿兹撒勒如何劝说，都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阿兹撒勒素来知道利百尔的主见与口才，却仍旧不肯放弃劝说。而那时，这位人类女从容而调理清晰的回答了天使，如同她第一次面对这位领主时一样。 “阿兹撒勒大人，或许在您眼中我只是您的附属品。但这一次，还恕利百尔实难从命。我愿领受父神的惩戒并非是后悔将身体献给您，而只是因为这是作为一名人类的宿命。更何况，我的所做所为还是父神降下惩罚的原因之一。我并不想说自己有多高尚，但这种时刻也是绝难做出抛弃同族的事情来的。” 阿兹撒勒虽然已与拉斐尔达成了协议，却还怀抱着一丝希望做着垂死挣扎。“父神降罪只不过是拿我们当借口而已。更何况当初是我强迫于你，又怎么能算是你的错呢？” 与大家所想的不同，人类少女从始至终都在拒绝着天使。她像是一位铁石心肠的顽石，面对天使的深情与追逐总是冷静而理智。 阿兹撒勒每每想到最初，恍惚间总觉得是自己强迫了她。即便成为了他的妻子，她也从来没有对他热情过。天使时而在想，或许少女果然只是因为天使的权势而委身于自己。 但当利百尔听到阿兹撒勒的这句话时，脸色陡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天使除了在初识的那段时间外甚少见到妻子这样的神情，再次得见仍旧让他躁动不已。 “在您之前也曾有人强迫于我，若不是您，我早已自裁于教堂之内。”利百尔似乎记起来当初，嘴角甚至出现了略带甜蜜的笑容。“您没有强迫我，阿兹撒勒大人。” 阿兹撒勒不可思议的看着利百尔，脸上慢慢显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激动的将妻子抱在怀中。利百尔至今从未对他表达过爱意，他几乎已经默认了自己并没有被爱着的这个事实。然而如今，他那位过分冷静矜持的爱人，用含蓄而动听的话语向他倾诉了自己的感情。 但天使的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悲哀填满。他从来没想过，心中期待已久的回应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 桑杨沙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朵雅决定留在地面与家族一同面对末日的来临。作为以诺的孙女，又是引诱天使的一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推脱这个责任的。 在守望者准备避难的同时，大部分女性都选择留在地面上等待洪水的到来，决定以人类之躯就死。而除了守望者，那些混血也纷纷开始筹备逃命的事宜。 利维坦在人间已有不短的时间，深受伊甸之东的族群们信任。这次人间的灾难，她亦深感震撼。回想多年前那次生物的灭绝，这位魔女不知为何决定帮助这些混血们逃生。她联系恶魔，为这些种族牵线搭桥，争取在地狱生存的权益。 拉斐尔因要传授这些天使与人类的后裔保命的方法，也去往了伊甸之东。魔女与天使巧遇，竟也相安无事的进行了一场难得的合作。 以诺虽然未将灾难告知人类，但其他种族的动向渐渐为人所知。末日传闻已在人类中散播开来，眼见着人类社会将要分崩离析乱象丛生，以诺终于将神谕公诸于世。 人类正式进入了末世的倒数之中。 第94章 梅塔特隆 以诺与神同行三百年，终在三百六十五岁的时候蒙受了父神的召唤。人类在末日即将到来之前失去了自己的先知，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分离躯体与圣灵的是米迦勒，接引圣灵升天的是拉贵尔，亚纳尔掌管着进出天堂的钥匙，则与加百列、拉斐尔还有乌利尔一起在大门处接应。天国给予了极大的重视，然而，在途中还是出了一些差错。 以诺的圣灵在接引的途中分成了两个。幸好米迦勒一直陪在旁边，适时帮拉贵尔分担了压力，两个圣灵才算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天堂。 亚纳尔早已等得心焦，老远见米迦勒和拉贵尔一前一后的上来，不禁大声的喊道：“天呐，你们怎么那么晚？” 乌利尔却眼尖的发现了不对劲，皱着眉一言不发的看向了加百列。水天使神色还算泰然，只是眼神有几分凝重。拉斐尔也已发现了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会有两个圣灵？” 亚纳尔等米迦勒与拉贵尔到了近前才发现，他们各自牵引着一团圣灵，不禁大为惊奇。 “不是说接以诺么，怎么有两个圣灵。”他回头看了看医疗队抬着的那具天使的躯壳，不禁显出了大为烦恼的神情，“这不够分啊。” 拉斐尔翻了一个白眼，对她的关注点十分无力。 加百列在这时开口，嘱咐道：“先将其中的一具圣灵附在身躯上，医疗队去将备用的天使躯体拿来，在那之前保护好另外一具圣灵。” 还好天使为接引以诺升天做了充足的准备，天使之躯不止准备了一具。 圣灵不可长久不在躯体之内，米迦勒所带引的圣灵更为虚弱，几位天使长经过商议便先将它放进了天使的身体中。备用的躯体很快到来，拉贵尔牵引的圣灵也有了安放之所。 但之后，天使们便犯了难。一个人类变为两位天使，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要觐见父神了，究竟是带两位还是带一位？带一位又是带谁呢？ 以诺苏醒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光辉的景象，目之所及皆是纯白的颜色。天国的大门好似是由柔软的云朵做成，地面是光映照人的大理石砖，不远处城池的围墙则似乎是汉白玉砌成的。 蓝得发青的天空望不到尽头。天上没有太阳，却比人间的白昼更加光明。 “以诺？”他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略带迷惘的看向了声源处。然后，他看到了一群美丽的天使。他们的衣服与长袍是白色的，他们的脸色像水晶那样洁白透明，他们的羽翼看起来似雪花般柔软蓬松。 那位发出声音的天使拥有一头银蓝色的柔顺长发，精致而略带苍白的脸和深邃忧郁的浅蓝色双眸。她戴着一副蓝宝石眼镜，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素色的披风下是纤细而窈窕的女性身躯——这是以诺第一次见到女性的天使。 “你感觉还好么？”她的声音像是山涧中的泉水，甘冽又清澈。 “他一分为二是不是傻了？”另外一道像是少年一般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加入了进来，“呐，以诺，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以诺终于回过神来，诚惶诚恐的想要下跪。他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国，而眼前全是尊贵的天使们。 “以诺，你不用给我们下跪。”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将他欲跪拜的身体托了起来。他抬头去看，只见眼前这位天使高大英俊。他五官深刻，眼神坚毅，一头火红的长发在纯白的世界中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以诺现在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躯，加之心中的震撼，一下子没有站稳，重心全然压在了这位天使的身上。 “他真的是以诺么？”他听见另外一位容貌俊雅的天使质疑道，“一位人类两个圣灵也太不可思议了。” 以诺不敢再沉默，连忙恭敬的答道：“各位尊贵的天使大人，小人确实是以诺。” “那还有一位是谁？”问话的是另一外女性天使，她有着罕见的黑色长发与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面如白玉神色清冷。 以诺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逐渐恢复的神智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五感已敏锐异常。他顺着天使们的目光看向另一边，发现那里躺了一位天使，而那位天使身上有着让他觉得熟悉的气息。 “那应该也是以诺。”最先开口的那位银蓝色长发天使缓缓的开口，她的面色有几分忧愁，看得以诺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也是以诺？他真的一分为二了？”之前那位插嘴的天使再次开口，像是少年一般的身躯与声音让以诺分辨不出其性别。 但他的话却终于让以诺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位蓝发的天使似乎知道些什么，既然连她也确定另一位也是以诺，或许就如那只蝙蝠所说，它正是自己的另一面吧。 先知想到此处不禁有几分羞愧，自惭的低头道：“他确实是小人的另一个意识。” “竟然是真的？人类的圣灵可真是奇妙啊。”少年天使似乎有几分激动，一边拍手一边扇动着背后的翅膀。 “别乱动，亚纳尔。”那位相貌俊雅的天使摁住了少年天使的肩膀，无奈的道：“你这个样子不怕被笑话吗。” 以诺有几分惶恐的将脸压得更低了。他是绝不敢嘲笑天使的。 “以诺，不要害怕。你如今已是我们天使的一员，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待会儿还要将你带去觐见父神。” 说话的是那位有一头火红长发的天使。他说自己叫米迦勒，那位温和的天使是加百列，俊雅的天使叫拉斐尔。其他依次为亚纳尔，拉贵尔还有乌利尔。 以诺默默的将这些天使的姓名记在心中，而他的另一个分·身至今还未苏醒。 “看样子只能先带这一位以诺去见父神了。”那位叫拉斐尔的天使检查了一下他的分·身摇头道：“他的状况好像不太好，要将他送到圣医疗院去治疗。” 以诺轻轻松了一口气。若那位果真是他的黑暗面，又如何能够去见父神呢？ 米迦勒一边牵起以诺的右手一边点头道：“也只能先如此了。” 以诺还怀揣着心事，而后只觉得身体一轻。一道光柱从天上不知何处落下，而众天使们将他围绕在其中开始沿着光柱向上飞行。 突如其来的疾风与颠簸让以诺头晕目眩，只恍惚的被带领着越过一重又一重天。期间，他看到了星辰的轨迹，听到了恢弘的圣乐，感受到了四季的变换，经历了亘古的荒凉。那些金银珠玉像是河流中的细沙一般数不胜数，星星如琉璃玛瑙般落在夜空中熠熠生辉，而黄金白玉砌成的建筑则似明星一般璀璨夺目。 他渐而上行，在米迦勒的带领之下不知何时自己挥舞起了翅膀。终于，他看到了梦境中的圣殿，笼罩在圣殿之上的光芒将他的双目刺痛。通往圣殿的道路两旁各有一条如风信花一般闪耀的火河，焰舌围绕着河面跳跃。 火河的灼热似乎在烧烤着他的灵魂，只有天使们将他围绕其中才让他感受到几分平和。圣殿的门扉比他想象中更加高大巍峨，让他觉得自己如尘埃一般的渺小。天使们在门口停下不再前行，只为他指出了方向。 以诺的神思已经混乱，只向着不知是哪位天使所指的方向迈出了脚步。他的双目因那无法直视的圣辉而流着泪水，耳朵因那不断回响着的圣乐而轰鸣，灵魂因那神座所散发的温度而备受煎熬。 以诺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融化，从躯体到圣灵。他口颂着对父神的赞美之声，双膝跪地匍匐着、虔诚而执着地向那极致的光明，无上的荣耀，至高的权威靠近。 他似乎看到了神座之中的上帝，却无法形容自己所见。他似乎听到了神的耳语，却无法确认从何而来。 “我的主，慈爱的父。” 以诺终于无力再前行。他以为那光芒还离他无限的遥远，却在跌倒的那一刻，触摸到了如羊毛般柔软的袍角——父神就在他的身边。 “以诺，”他听到了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是人类的子孙，担负正义，正义使你得享安息。” “因为你，人子将奉永生之主的名保持平安；因为平安，在创世之际就已安排。安宁将永永远远的发生在你身上，你将行在公义的道上，永远不会被抛弃。你将是人子的居所，不与他们分离，人子因你而亘古长存。” 以诺只觉得身上原本已经因到达极致而麻木的痛楚正在渐渐减轻，似乎有一团温暖而柔和的水将他包裹滋养。他已成为天使的身躯与圣灵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你是最坚定的信徒，将成为天国的书记官，享受无上的荣耀。你是贤者，可托天国的君主之名，获得新的称号。” “梅塔特隆。” 第95章 小耶和华 又一场宴会要在太阳天举行了，这次是为了欢迎两位新到的天使。除了梅塔特隆，另外一位是他的孪生子尚达奉。 这位人类的先知被加冠了无数的荣宠，一跃成为了天国的宰相，天使们的书记官。父神授予了他炽天使的位格，让他几乎能与米迦勒比肩。米迦勒统领天使军团，而他则执掌文书类的工作。至于另外一位尚达奉，也获得了一个总督的职位，被封到第五天成为了领主。 天使们如今已能很淡定的面对这些事了，大部分高层看得明白。父神想要恩宠人类也不止一日两日了，及至今日演变到几乎要将人类灭族，他提拔一两个人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而且虽然一位被封了炽天使、书记官等头衔，一位成为了一天的领主，事实上却都没有大的实权。他们在天使中既没有基础也没有同伴，无论想做什么都是施展不开的。 当然，也无法避免的在下级天使中引起了一些骚动。 莉莉丝用上帝的名讳震慑天国后，父神为了避免天使们处于不利的地位，就解除了此项禁锢。故而，天使们如今虽然仍旧不会将父神的名讳宣之于口，却大部分已经心知肚明。 父神号耶和华，而梅塔特隆意为小耶和华。 梅塔特隆的身躯是按照以诺在人间的相貌来进行设计的，只不过成为天使之后，变得更为俊美精致。他拥有一头棕黑的卷短发和翠绿的双眸，气质温文。炽天使身负十二翼，只是平日里只显出其中三对。梅塔特隆还不太习惯拥有翅膀的躯体，便将羽翼都隐藏了起来——看起来还十足是一位人类。 尚达奉与梅塔特隆一同出现，只不过两位虽然是双生子，彼此之间相处的感觉却看起来十分陌生。尚达奉的样貌虽然也是按照以诺来制定的，但他在与天使之躯融合时生了一场大病。灰白的头发，赤红的双眼还有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病态和虚弱。他获得了智天使的位格，比其兄弟低一个阶级。 莉莉丝在看到尚达奉的第一眼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天使们所掌握的关于圣灵的魔法其实不在少数，譬如圣歌、祈祷、忏悔其实从魔法角度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加强或者洁净圣灵的魔法。但他们将圣灵看得高洁而神圣，大部分魔法都是为了保护它。路西法曾经反叛时施展的鼓噪天使的魔法也是一种圣灵魔法，就这种程度对天使们而言也算得上亵渎圣灵了。 他们当然无法想象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魔法，随意的操控圣灵出入身体——那难道不是父神的特权么？米迦勒能够将梅塔特隆分离出以诺的躯体完全是因为，他的十字剑受到了父神的加持。 但莉莉丝不同，她是知道这样一种魔法、并且亲身尝试过的。教会她的人正是尚达奉……或者说吸血鬼以诺的父亲，该隐。她还仍旧记得那个小吸血鬼和他整个灰败的色调。 天使们对吸血鬼这个种族所知甚少，只知道他的始祖是该隐。人类也几乎只是听闻过吸血鬼的传说，就算见过大约也无法知道那是与自己不同的种族。他们是真正隐藏在光明阴影中的生物，做着最隐秘的事。 天使们纷纷为两位新晋的人类送上祝福。仍旧是米迦勒带着他们，穿梭在宴席之间。 看着尚达奉混在天使中，起码在颜色上看起来半点也不突兀，莉莉丝就忍不住想要笑。天国越乱，她自然越开心。 只不过，莉莉丝有几分疑惑的想，其他天使可能没想到这块，艾尔却不应该如此无知。她想着便抬头去看加百列，只见对方竟不知已经看了自己多久。她的目光隐晦而深沉，似乎能看穿世间一切的真相。 魔女的心便又沉了下来。她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自己似乎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够得逞，却完全没有胜利的预感。只要艾尔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所做到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对方的纵容。就像，她曾经为了吸引水天使的注意在伊甸园中捣乱，对方用看闹着别扭的孩子的目光看她，无奈又宠溺的对她说：不要闹得太过让自己受伤了，莉莉丝。 “莉琳，要去见一见这两位以诺么？” 真是见了鬼，她果然是知道的。 莉莉丝的心情已经差到极致了。若加百列拆穿了那小吸血鬼还好说，偏偏她什么都隐而不发，让魔女更加不安。 “你抱我过去。”她心情一差，便不想装莉琳了。 加百列毫不犹豫的矮下身，将莉莉丝抱了起来。 莉琳而今不是幼童了，少女的身姿早已不适合被人抱着。莉莉丝是有几分想看加百列为难的意思的，没想到水天使半分纠结也没有。 米迦勒带着梅塔特隆和尚达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莉琳像只骄傲的小天鹅那般被自己的好友抱在怀里。少女身形纤细，容貌娇软，神情却十分高傲。火天使不得不感叹，莉琳有多肖像其母。 “尚达奉，这位是天国的神使加百列。”米迦勒为双方做着介绍，梅塔特隆因之前已经见过这位水天使，此刻再见倒是对她手中的孩子更为好奇。 “梅塔特隆，尚达奉欢迎你们成为我们的同伴。”加百列对着二人点头，见梅塔特隆在意的眼神，便又介绍道：“这是莉琳。” 不过与其说是介绍，也不过只是报了一个名字而已。 梅塔特隆发现这个女孩并不是天使，而是一位人类。她似乎患有眼疾，左眼之上戴着一个纹有咒印的黑色眼罩，却半点也不影响她妍丽的相貌。 “你好，莉琳。”大约是因为发色与肤色，尚达奉之前给天使们的感觉实在算不上舒服。然而这时，这位新晋的第五天领主对着人类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弯下腰牵起了莉琳的手，十分绅士的亲吻了她的手背。意外看到这一幕的天使们，倒对他印象大为改观了。 “你好……尚达奉。”莉莉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现得十分大方。 梅塔特隆有几分异样的感觉。对于这位孪生兄弟，他一直保持着警惕的态度。父神在改造了他的身体后便再次陷入了沉睡，尚达奉没得到安置，就被创·世天使们分封到了第五天。 无论是尚达奉的出现还是他的身份都有许多疑点，但梅塔特隆自己也没有什么思绪。加之刚刚成为天使，又无证据，实在不好做出什么残害兄弟的事，便只能暗中观察他。 “两位在天国生活还习惯么？”加百列似乎显得有些吃力，换了一个手抱莉莉丝，“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 莉莉丝被换了个方向，很自然的收回了手。 梅塔特隆客套的说了几句还算习惯的话，两边就又谈了一些天国的近况和文书工作的进展。尚达奉之后便像影子般站在一旁，似乎一切都以梅塔特隆为主导。 莉莉丝揽着加百列的肩，看起来十分安逸。直到听见梅塔特隆说起地面的事，她才突然开口问道：“梅塔特隆，伊甸之东现在怎么样了？” 梅塔特隆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个人类女孩会插嘴，并且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莉莉丝继续道：“我生长在以诺城，所以……” 尚达奉便接着道：“伊甸之东如今已成为巨人和精灵这些混血的居住地，以诺城很早就不在了。” “是吗……”少女的声音便低落了下去，听起来万分的惋惜与遗憾，“看样子我是无法再看到自己成长的地方了。” 梅塔特隆看了尚达奉一眼才点头道：“那里确实已与过去不一样了。” 他在心中猜测少女的身份，又十分惊讶尚达奉的主动。梅塔特隆之前从没听说过还有人类被接引升天，伊甸之东的以诺城更是恶魔当初在人间的大本营——这位少女不是普通人类的身份昭然若揭。 以诺城毁灭在恶魔撤退后不久，那时候他也才刚刚出生。这位少女如今看起来年纪着实不大却说在那边成长，人类是不可能成长得如此缓慢的。 梅塔特隆大约猜出来她在恶魔那边地位并不低。只是由于他在天国时日尚短，不清楚其中的关系与交易，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莉琳的身份。 “你若是真的想看，我可以让拉斐尔带你下去看看。以诺城虽然不在了，听说现在也是十分热闹的。” 水天使给怀中忧郁的少女提建议。 更让梅塔特隆摸不着头脑的便是天使这方的态度了。作为神使的加百列不顾身份，在大庭观众之下抱持着她。而且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水天使是真的十分宠溺这位少女。 “真的吗，艾尔？”就在他还在苦思这个少女是何方神圣时，那被叫做莉琳的女孩已经开心得一口亲在了天使的脸上。“你真好！” “……” 这实在是太诡异不过了，梅塔特隆愁眉不展的想，天国似乎与自己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96章 射手假说 梅塔特隆主司文书工作，一边处理一些每日送上来的公务，一边也回看过去的一些文件。随着对事务的慢慢熟悉，他对天国的一些境况也逐渐有了了解。 人族是留下了一些关于天使与恶魔的传说的，但事情的全貌也是如今才让他窥探到了一些。天使与恶魔休战之后做了这许多交易，将地面留给了人类。虽然交易的具体内容他无法得知，但还是知晓了先前所见的那个女孩儿的身份。 夜之魔女莉莉丝的女儿，这在地狱身份自然不低。 莉莉丝的传说在人类间素来有之，但梅塔特隆也是现在才知晓她竟是第一位人类。当初照料她的天使便是神使大人，难怪如今对她的女儿也这般恩宠。 梅塔特隆想清其中关系便也不大关心此事了，他如今的重中之重是为人来的将来打算。他虽然已经成为了天使，人类毕竟还是他的种族。自然，他如今在天国处于高位，眼界更加宽广后，倒也不觉得这场大洪水是全然的坏事。 人类的体质与魔法资质都不如其他的混血，虽然如今还以数量取胜，但毕竟不如他们。混血们现在大多还安逸在伊甸之东，但难免以后日子长久种族壮大了不会去抢夺人类的地盘。而且就他看来，现在的人族也确实有些太不成体统。道德败坏，自相残杀，光内部的矛盾都顾不过来。 他只要好好想一想到时候挑后辈里哪些个无大过错的圣灵留下来，再为他们挣个好一点的后世，也算是为人族做了最后的事了。 比起梅塔特隆殚精竭虑为人族做打算，处理天国每日繁累的文书，他的孪生兄弟尚达奉便委实清闲得过分。萨麦尔离开得早，第五天多年没有君主，北部又是荒凉的牢狱，这些年一直不很热闹。之前拉哈被安排在第五天后霸占了北部地区，这天常驻的天使就更少了。 之前是创·世天使们挑出些亲信兼管着这里，如今自然不太合适再留着。尚达奉就职此地本是该去中枢挑一些副手，两厢一交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他自己对这些似乎十分不上心，先跑去圣歌队报了个道，就赖在第六天木星天不走了。 本来君主长居自己的领地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加百列在各天都有事务，尤其是在智天使的大本营木星天上，但也几乎是每日都必回月球天的。不过考虑到尚达奉作为智天使一来就成为了君主，难免没有经验，待在木星天刚好去圣天使学院学习学习。一来能更好的融入天国，这二来他的兄弟梅塔特隆也居住在此地，大概也图互相有个照应。 莉琳现在私课少了很多，一般最多半日就结束了。加百列外出办公便经常带着她，尤其是去木星天的时候，会让她去圣天使学院听课。莉琳作为唱诗班的编外人员很受一竿子天使们的喜爱，除去看在加百列的面子上，也实在是莉琳模样太可人了。 天使们对美好事物的抵御能力总是低得很，否则当初在地面的守望者们也不会堕落得如此彻底。说美好的事物，并不单单指得外貌，毕竟天使本身就已经美丽得过分。美好更多指得是一种特质，就像花儿因香气与颜色惹人喜爱，泉水因清澈与甘甜让人迷醉，人类的女儿则因温柔与爱娇得天使垂怜。 他们忠实于对事物美好一面的追求，如今便也实在无法抵挡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莉琳虽然是魔女的女儿，但她看起来乖巧懂事。如今只身来到天界作为人质也算身世可怜，加之身患眼疾，嘴巴又甜，一帮子悲天悯人的天使们每次见了她便要爱心泛滥成灾的。 当然啦，莉琳懂事不假，乖巧却实在算不上真——最多也就是看起来罢了。尤其是近些年被莉莉丝教得有些歪，心思深沉了便更会卖乖。她过往来唱诗班是打听打听天国近况的，这帮天使嘴碎得很，一旦不唱歌了，便叽里呱啦一堆八卦。 不过今天她一来，就被一些圣歌队的天使拉去见一位新入队的天使。圣歌队的队员一般都是从唱诗班中挑选的，莉琳挺奇怪到底是新入了谁还需要介绍。结果这一看，她差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以诺是谁啊，那只小吸血鬼。 莉琳是听母亲说过他胆大包天的上天国来了，如今一看混得还真挺不错。 尚达奉一见莉琳，眼神便柔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不见，她终于长大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漂亮可人了。 “原来是尚达奉大人，您好。”莉琳提了提裙子给他施了一个礼，看起来是个真真正正的小淑女。“我们之前有见过的呢。” 尚达奉有几分不习惯。过往莉琳是他主子，他又拿她当妹妹看，哪有这样生疏的时候。不过好歹没有被重逢的惊喜冲昏脑袋，十分有风度的回了一个礼。 “有段时间不见了，莉琳大人您叫我以诺就好。” 莉琳一想，两人是分开挺久了。没想到的是这天国还能遇旧人，而且是过去最好的玩伴，一时心中也确实开心。 “以诺是你在人间时候的名字吧，这个好记，我就叫这个吧。”莉琳也嫌麻烦，果然还是叫以诺好顺口一些，十分从善如流的改口。 其他天使见这两位熟悉得很快，倒也十分谅解——毕竟都是从人间上来的嘛。 果然，便又听得莉琳道：“这些年人间也不知变得如何了，要是有时间还得麻烦以诺给莉琳讲一讲呢。” 尚达奉便连紧答应。 此下众目睽睽，他们也不好再叙旧，便与其他天使一起练习诗歌。 加百列最近与梅塔特隆在工作上有许多交割，两位便时常见面。水天使虽然因之前被降阶已不再是炽天使，但她毕竟资历与权力都在那儿，又有神使的身份在，梅塔特隆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反而是他这个高了一阶的炽天使宰相，整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梅塔特隆在人间的时候就是一族之长，虽然比不得天使，但毕竟也是身处高位，德高望重之人。为人谨慎也很重责任，绝不会因一点地位就自高自傲，目中无人。在作为人类时他算得上是真正的贤者，如今成为了天使也仍旧保持着过往的品格。 加百列十分欣赏他，想来父神虽有私心却毕竟不昏聩。 梅塔特隆也万分尊敬加百列——尤其水天使还帮他做过洗礼，赐过名字。 今天加百列与梅塔特隆讨论的主要是人间的事。大洪水的预告虽然早早的发布了，但其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人间现在的算法是从亚当出生开始计为元年，到以诺被接升天这年是九百八十七年。以诺在人间只有三六十五年，而一般的人类寿命都在七百到九百岁左右。 所以如今除了亚当，以诺的祖先从天祖赛特到父亲雅列均还在世。只是他们很早便不管族中之事，如今便由以诺的儿子玛土撒拉接管着人族。梅塔特隆实在不愿意见自己祖辈死于末日，便十分期望这洪水能等到先祖去世后再来。 加百列这些年神使当下来，与上帝联系紧密，如今差不多已经可以推算他沉睡的时间，便安慰他道：“父神对你恩典颇重，这次沉睡少说也得五百年，你的祖辈应当有足够的时间安享晚年。况且如今你人族的血脉人选也还未挑选，想来是父神暂时没有中意的。至少也会等到人选出生，你大可放心。” 一说到暂时还未人选，梅塔特隆便也十分遗憾。他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玛土撒拉可以成为人选的。即便不是他，那孙子拉麦也好啊。可惜他也知道，这长子长孙虽然无大的过错，但就才能与诚心而言却确实无法得到父神青睐。 他叹了一口气，便也真心实意的向加百列道谢。 “神使您当初对以诺有洗礼之恩，对待人族也向来亲善，今后怕还是要麻烦您也多多费心了。” 加百列也客气了几句。 两位工作上聊得差不多，话头就转到了尚达奉身上。 梅塔特隆如今还是觉得这位孪生兄弟来得莫名蹊跷，只当时是加百列亲口承认他也是以诺，自己又如何能开口怀疑呢？只好谨慎的问道：“听说尚达奉进了圣歌队，也不知最近如何？我工作繁忙也实在没时间去看看他。” 加百列掌管智天使，尚达奉名义上自然归到她名下。不过梅塔特隆这般问得还是相当突兀，他们两兄弟都在木星天，竟还要到她这个月球天总督处来询问。 不过水天使倒是半分也不嫌对方唐突，只是温和的道：“梅塔特隆你刚刚上任事务不熟自然分·身乏术。我之前听闻拉贵尔说尚达奉十分有天赋，你且放心。我以后也会多加关注的。” 梅塔特隆见加百列上心，倒也不怕尚达奉会暗地里搞什么鬼了。心下稍安又对神使感谢了几句。 加百列见天色不早，便告了辞。梅塔特隆再叹了几回气，便又去处理公务了。 第97章 末世救赎 诺亚出生于1056年，当时先知以诺已被接引上天七十年。人类被笼罩在末日的阴影之下，思想颓废，生产消极，一些技术的进步也已停止。原存的人类堕落的堕落，避世修身的避世修身，人族少有婴儿出生。其他物种能够逃命的，这些年也渐渐在迁徙，故而人间已经是一副萧条破败的景象。 诺亚就出生在这样一种环境之下。 他是拉麦的长子，暨亚当第九代最纯正的耳孙，亦是以诺的玄孙。他的祖父玛土撒拉是人族的族长，然而如今的人族早已不是过去繁荣的景象。出生率在1000年后已降至最低，大多人类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面对末世的残酷。尤其在1050前后的近五十年间，诺亚已成为唯一出生的孩童。 拉麦在长子出生时绝想不到，诺亚会成为人类最后的救赎。 诺亚与末世预告后出生的许多孩子一样，成年前没有被告知大洪水的来临。人类虽不想自己的子女迎接末世，却也难抵天性，对于日渐稀少的孩童异常关照。诺亚便在这种万众瞩目与爱护之下成长了起来。 诺亚秉性纯良，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比起他的祖父玛土撒拉和父亲拉麦，诺亚更像他的曾祖以诺，对信仰虔诚而坚定。 与许多在成年后被告知大洪水之事而崩溃的人不同，以诺得知末世即将到来时并没有对生活的信念产生动摇。他仍旧辛勤劳作，按时向父神敬献膏脂，照常娶妻生子并且祈祷救赎。他劝导人们重拾生活的信心，也奉劝那些堕落的人们重新向善。 诺亚像一股清流淌进了末日泥泞的沼泽中，虽然无法改变泥足深陷的人类，却让人无法忽视。 梅塔特隆已看到种族延续的人选了。 自从以诺将族长之位交给儿子以拿，混血们开始撤离地面后，吸血鬼一族也不再隐藏在人类之中。他们陆续迁往了伊甸之东，那是他们的祖先该隐所选之地，名为挪得。只不过原本的以诺城早已成为了一片废墟。 吸血鬼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守望者与陪伴者，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殊途同归。 经过几百年的训练，卡巴拉已完全学会了说话。原本独角兽生长缓慢，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过去停滞的时间，她的个子在这几百年里长到了六英尺。卡巴拉皮毛黑滑光亮，鬃毛柔顺飘逸，体态优雅，线条柔美。她看起来已完全不像是过去那个憨头憨脑的幼崽，一举一动一步一踏中全然是如其母亲般的轻盈兼稳重。 卡巴拉近些年已经鲜少有跳脱的举动，她虽然能够说话却很少主动开口，加之浑身漆黑便给人十分沉默寡言的印象。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她依然无法抵挡食物的诱惑。 莉琳对自己的训练十分满意，自从卡巴拉身高超过五英尺后，便经常骑着她去各天。她如今也已完美的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犹如一颗刚刚成熟的果实。加百列早些年开始允许她单独行动了。 卡巴拉的食量在超过六英尺后反而不比这几百年的平均水准，但仍旧大的惊人。天角兽的脚程十分快，就算是未成年的卡巴拉，在全速状态下也可比天使全力飞行快一倍。莉琳现在会骑着她去伊甸园直接进食，尚达奉偶尔会陪着她一起。 黑色的天角兽站在世界树一枝粗大的枝桠上，用嘴抿咬着枝头鲜嫩的嫩芽。莉琳坐在不远处，双脚悬空地晃着。尚达奉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 “以诺，我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怀念以诺城那个牢笼呢。”莉琳望着广阔的伊甸园，脸上带着一丝寂寥。 尚达奉轻轻的叹息，柔声安慰道：“我陪着你，和那时也一样的。” “也是啊，现在还有艾尔，我也几乎可以去天国的任何一个地方。”莉琳如此说道，又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卡巴拉。“而且还有卡巴拉这个小家伙呢。” 她这样说的时候，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卡巴拉似乎听到了主人说到她的名字。她放弃了咀嚼到一半的嫩芽，迈着小步走到主人身边，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轻舔着莉琳柔嫩的脸颊。她如今模样颇为神骏，一指长的独角似乎随时都带着流光。虽然瞳孔因是纯白而显得有几分空洞，但浓密的睫毛让其显得十分惹人怜爱。 莉琳一边任由卡巴拉舔自己，一边用手搔着卡巴拉的下颌。“吃饱了么，卡巴拉？” 卡巴拉半眯着眼，一副相当享受的神情。 “真没想到，莉琳你能得到卡巴拉之树的精灵。”尚达奉见卡巴拉对莉琳似乎十分依赖，不禁欣慰非常。一边说，一边也想要伸手摸一摸这头珍兽。“卡巴拉长得可真漂亮。” 天角兽生性高傲很少愿意接受主人之外的碰触，有些避讳的偏了偏头。它虽然避开反应也不算太激烈，倒是莉琳已经抬头对着尚达奉怒目而视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以诺，不准你不碰卡巴拉！” 尚达奉讪讪地收回了手，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莉琳，它实在是很漂亮。” “是她不是它，”莉琳气鼓鼓的嘟着嘴，环住卡巴拉修长有力的脖子，要她拉自己起来。“连艾尔都不能随便碰她呢，你注意点，天角兽可是十分敏感的生物。” 尚达奉连忙点头答应，希望莉琳赶紧消气。他是知道莉琳的，对事物独占欲强也容易喜新厌旧。她曾经的那个娃娃自己也是碰不得的，后来也不知遗失到哪里去了。 莉琳见他态度诚恳，气也去得很快，等站起身就把这件事略过了。她一边攀着卡巴拉的背跨坐上去，一边对尚达奉道：“算了算了，我们先去木星天吧。唉，你现在有了翅膀真是方便。” 她说着脸上竟还真有几分羡慕的神色。 尚达奉顿时哭笑不得，无奈的道：“我们吸血鬼一族原先也可以变出蝠翅的啊，又不是现在才有的。” 莉琳一脸倔强的嘴硬道：“可那飞得没这个快啊，你看我出门还要靠卡巴拉。” 她话音一落，卡巴拉五英尺长二英尺宽的羽状翅膀已经倏然展开了。莉琳修长笔直的小腿刚好卡在翅根部，坐起来似乎十分安稳。 “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有卡巴拉给你当坐骑都不用自己出力。这才是小殿下应该有的待遇。”尚达奉见卡巴拉起飞，也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宽慰奉承了几句。 莉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被加百列允许接受魔法的教育，包括莉莉丝和尚达奉也不给她开小课，故而空有一身强大的圣灵却无法施展。加上没有翅膀，除了乘坐会飞的坐骑之外，她是无法靠自己翱翔天空的。 尚达奉是被萨麦尔要求不许教莉琳魔法的，他并不知道莉莉丝的圣灵在莉琳体内。当初这件事除了萨麦尔、该隐之外就只有露姬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忠实的向莉琳转述萨麦尔的话——实际上是传达给莉莉丝的。 莉琳和尚达奉一起到达唱诗班。在天使们的眼中，他们的关系早已变得越来越亲密。唱诗班的分组练习时，他们时常组成小组。尚达奉还经常邀请莉琳去第五天游玩，为她讲述人间的事。 今天唱诗班似乎异常的热闹，莉琳一进门就看到许多天使围在一块儿。她正有几分奇怪，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加百列的声音。 “艾尔？”莉琳试探性的喊了一句。自从加百列给予她自由活动的权利，也不再带着她处理公务后，比起母亲，莉琳见到加百列的时间更加少。 围成一圈的天使因为她的声音而分出了一个缺口，里面果然站着水天使。她的身边还有拉斐尔和拉贵尔，似乎正在和大家谈论什么。 加百列也听到了莉琳的声音，表情温和的看向她，轻轻的招了招手。 莉琳脸上瞬时绽放出了明亮的笑容，几乎是飞扑着抱住了加百列。“艾尔，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唱诗班呢？” 拉斐尔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撇开了脸去。他现在都还不太适应莉琳的这张脸——实在是与过去的莉莉丝一模一样。每次看到莉琳与艾尔在一起，也会给他造成莉莉丝回到艾尔身边的错觉。 当然，最让拉斐尔感觉不舒服的是，加百列显然对莉琳也好得无以复加。他想不太明白加百列这样照看她是因为莉琳是莉莉丝的女儿，还是因为她长得像自己的母亲。 加百列安抚的拍拍莉琳的背，将她从自己身上分开。不知是否是当初暴走时的遗留问题，水天使到现在还偶尔会恍惚的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曾经的莉莉丝。不过这种恍惚总是十分短暂的，每到夜晚，莉莉丝总是能教她认清现实。 第98章 诺亚方舟 诺亚被定为人类延续的火种已经毫无疑问，天国要开始挑选末日时灵魂的牵引天使了。唱诗班的天使们到时候也要在天国大门处咏唱圣歌，以此来吸引人类的灵魂。拉贵尔今天来送灵魂引导诗，加百列和拉斐尔便与她一块儿来看看。 莉琳抱着加百列不撒手，拉斐尔心里有些不适便一脸冷漠。莉琳早就知道妈妈的这位隐藏情敌很不待见自己，看着他憋屈的脸色笑得更加灿烂。 加百列似乎完全没察觉这两位之间的暗流涌动，只与她略微解释了一下自己来这的目的。莉琳当然知道加百列不是为自己而来的，只是听到她解释内心还是有几分失望的，不禁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句。 水天使的事情其实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但见莉琳这副神态便也不着急着走了。她摸了摸莉琳的脑袋，和煦的道：“最近我也没怎么考核你的功课，待会儿大家要排练新诗歌，你也一起，我留下来看看。” 莉琳黯淡下去的目光瞬间就亮了起来。艾尔考核她的功课从来都只夸不训，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只想到艾尔要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开心的回道：“好哇好哇。” 拉斐尔见此便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加百列看了他一眼，也不说别的，只是道：“拉法，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大洪水至多也就百年左右就会到来，诺亚在那之前必须要把方舟建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风天使一边没好气的应着一边往外走，“反正我就是苦力，你好好陪这个小家伙吧。” 拉斐尔心中有气，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出了大门。 加百列笑得颇为无奈。 诺亚遇到了天使。 在他降生时世间已经很难看到天使了，自从末世预言降下之后，守望者们不知去了哪处。他只从长辈那里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天使这种生物。 彼时他正像往常一样在田中耕种，只见一道极绚烂的流光突然从天边滑下然后直冲自己而来。诺亚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见到此景又惊又骇，连忙跪身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正匍匐祈祷的时候，一道清远悠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那声音叫着他的名字，“诺亚，我是天国派来的使者，今日有事向你宣告，你且顺听旨意。” 诺亚诚惶诚恐，匍匐在地上不敢直视使者，只将双手掌心向上放在脑袋两侧以示恭顺，目之所及是天使洁白干净的绢鞋。“父神旨意，莫敢不从。” 拉斐尔垂眼看着面前这个温顺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流畅的道：“末日将临，罪恶即清。世间*，父神要使洪水泛滥，凡有血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今父神有意挑选你作为人类留存的血脉，要与你立约，督你建造一方舟船，以避灾祸。你的妻儿以及儿媳都可随你进入方舟，你还需要挑选各类洁净的动物七公七母，不洁动物一公一母，各种植物与谷物的种子，以备洪水之后恢复人间繁荣之用。” 诺亚一听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只天使话未完，他也不敢吭声继续听宣。 “此方舟需用歌斐木为材，一间一间分造，里外抹上松香。方舟长三百英尺，宽五十英尺，高三十英尺，分上中下三层。上方要留一尺高透光处，门开在侧。届时父神将降四十昼夜的雨，你还须备足自己与活物的食品。” 诺亚一边听一边记在心中，只这工程实在浩大，他又从没造过船舶，不禁心中充满了担忧。 拉斐尔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继续道：“距洪水来临大约还有百年，我这里传你一本造船的书籍，希望你不要辜负父神的期望，好好准备。” 诺亚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口中感谢道：“父神在上，诺亚铭记垂怜。” 拉斐尔把书交给诺亚便算是完成任务了，不过他毕竟负责，想了一下又对他道：“若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大风处高喊‘圣天使拉斐尔’，我会再来见你，但你只有三次机会，请谨慎使用。” 在天使与人类共存的时代，天使还是可以接触的生物，人族里便流传了不少关于天使的真实传说。其中最著名的几位大天使的名字都被人类所熟知，以诺听到此刻便明白了，这位是圣天使拉斐尔大人。 诺亚心中更是敬仰，一边接过书卷，一边抬眼去望天使的圣容。只见天使神圣的容颜被笼在明亮的光晕里，全身无一处不洁白纯粹不染尘埃。他只快速的看了一眼，便不堪再望，只觉得圣光耀眼令他不敢逼视。 直到拉斐尔离去，诺亚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他也没有心思继续耕种了，赶紧回家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与祖父。 玛土撒拉既喜又忧，喜的是父神没有彻底抛弃人类，种族的延续者还是自己的嫡孙，忧的是这么大的工程，百年时间光靠他们真不知道能否做完。 如今已经是1536年，自从1422年雅列也去世后，诺亚的祖辈就只剩下父亲拉麦和祖父玛土撒拉了。玛土撒拉这时已经八百五十岁，拉麦也已662岁，再过一百年也不知是死是活。若诺亚能够成为延续，他们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但其他同族会如何想呢？他们会不会因此而愤怒，甚至加害诺亚呢？ 拉麦对此十分担忧，不建议将这件事公开，只家族暗地里进行。 诺亚却有不同的意见。 “父亲，被父神选中是我无上的荣耀，也是对我平素言行的肯定。我诺亚自认坦荡，若因贪生怕死做出隐瞒之事实在愧对父神的信任。况且，我相信族人的品行，希望能将这件事向他们公开。” 拉麦素来知道儿子倔强，也不与他争辩，转头看向父亲希望他能支持自己。没想到玛土撒拉反而点了点头道：“诺亚说的没错，此事应该告知大家。我们是亚当最纯正的血统，也是人族之长，这件事不仅仅是家事，也关系到整个族群的命运。” 玛土撒拉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一方面，既然诺亚已被选为人选，那天国定人不会置他的危险于不顾。更何况他的父亲以诺也在天国，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位品性优良的玄孙出事。另一方面，他如果公开此事，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族人愿意出于同族之爱而给予帮助，准备工作必然能够更加完备。 此事便如此决定了。 人族要于圣山开关于末日预言的族群大会，守望者撤离后这里便渐渐被人类占据了，天使们留下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月后散落在各地的人便纷纷聚集到了阿尔蒙。 人族数量庞大，从圣山顶一直排到山脚还一路连绵了数英里。大多数的族人是从扩音魔法中得知这件事的。 “诺亚一家被选为了末日后人族血脉的延续。” 整个圣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片刻之后，人群爆发出了巨大的骚动。人类混乱而不知所措，有人长久以来的压抑因着这个消息而爆发，有人曾经心存侥幸如今也终于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向着周围的同族动手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还有少部分的人只是沉默的站立着。 人类的队伍从队尾开始像是海浪一般向山顶涌去。他们大多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纯粹的想要泄愤。 “各位族人，我知道你们心中的不平。”就在人群越来越失控的时候，从山顶传来了一位男性人类的声音，见过诺亚的人都知道，是诺亚在讲话。“我就是诺亚，被神选中之人。” “你们一定要问，我到底有什么才能，凭什么是我被父神看中呢？或许你们有些人还对我充满了愤怒与嫉妒，甚至想要取我性命的。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稍微冷静一下来听一听我的话。” 他的声音并没有让大家都冷静下来，但也确实起到了一些作用，浪潮的波动稍稍减缓了一些。 诺亚接着道：“首先，我们都是亚当的子孙，虽然我的祖父现在是人族的族长，但我也并不比你们更加高贵，父神挑选我来作为延续者绝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或许会想到，我的曾祖以诺被接引升天了。这与我被选为延续者有关么？” 人群里早有人想到这一点，他们是其中最激动的一部分。此时其他人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系，不禁更加愤怒。 “是的，我告诉你，这有关。我的曾祖父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不渝的义人，负责的族长和有见地的先知。他的品质能够经受父神的考验，我相信在此的族人没有一位会怀疑他。我诺亚自然不敢自比他，但从懂事开始我便一直要求自己能够像他一样以身作则。” 人群仍旧嘈杂，诺亚的声音停了一停，然后继续道：“现在，我想问各位同族，有几位在学会祷告后没有一日间断呢？有几位在能够自食其力后每日向父神敬献膏脂呢？有几位从出生至今从未对人口吐过暴言呢？有几位从未因嫉妒和怨怼与他人发生过争执呢？有几位在得知末世之事后不曾对父神有过怨恨呢？又有几位不曾因此对生活产生倦怠呢？如果以上有一条没做到的都请您冷静下来。” “诺亚不才，自认这些从未怠慢。父神作证，若是有一位同族认为自己做得比我更加完满，我必祈求父神让他代替我。” 诺亚的一番话后，原本还骚动不已的人群已完全陷入了沉默。千千万万的人每一个都在心中问自己这些问题，有一些人从未做到，有些在得知末日宣告后也再无法做到。诺亚劝人向善，积极面对生活时，他们其中不少还对他冷嘲热讽。 他们有一些若有所思，有一些沉默不语，有一些想争辩却无言以对。 阿尔蒙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明明地面上全部的人类都聚集在此，这里却仿佛是世间最安静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诺亚的声音再次响起。 “曾祖留下的以诺书中曾有提到，圣灵不灭，生命不死。末日到来后，每一位人类的灵魂都会由父神进行最公正的审判，来认证是否能够获得重生的资格。我劝你丢弃恶念，弥补过往的错误，本也是为此。但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只想着末日来临，便不思进取甚至怀抱恶念呢？” “父神要我建造一艘方舟，以此来承载生命的火种。从今开始，我们一家都将为此而努力。我在这里再次奉劝大家，在最后的百年能够多行善事。” 诺亚的话到此便结束了，然而他的爷爷、人族族长玛土撒拉沧桑而悲戚的声音复又响起。 “作为族长，非常遗憾人族可能将在我的手中迎来末日。诺亚是我的孙子，但作为族长，整个人族都是我的亲人。他将成为人族的希望，而我将与你们共赴死亡。我很高兴是这个品德优良的孩子成为人类种族的延续，也会与他的父亲一起尽全力来帮助他建造方舟。” “现在，人族已不再受族规限制，我辞去族长之位，各位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若是，你们当中有人能因同族之爱而帮助诺亚的话，我将感激不尽。我相信，父神也会因此祝福你们的。” 玛土撒拉说完后，终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人族大会从早晨开始，不到中午便已结束了。但直到天色将黑，完全沉寂的人群才渐渐有了动静。他们思考了许久，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有的人选择离去，也有一些选择留下来。有一些与家人选择一僻静的地方，安享这最后的天伦。有一些似乎受到了鼓舞决定帮助诺亚完成方舟，为人族的延续尽自己的一份贡献。 当然，或许也仍旧有那么一小部分的宵小之辈心怀不满，潜入了暗处打算伺机而动。 玛土撒拉在见到愿意帮忙的人数后终于稍微安了心。 建造方舟所需的材料为歌斐木。树木可以把从自然界中获得的能量传递给人，而歌斐木是人间公认的蕴含自然能量最多的通灵之木，故而又称为神树，圣木。其吸取天地之精华，可帮人类消灾解难，趋利避害。除此之外，歌斐木也是一种饱含树脂的柏树，十分耐水。大概，世上也只有它能够承受得住父神的加持，抵挡末世洪水的侵袭了。 愿意留下帮忙的人们根据其特长被分成许多组，像砍伐材料，种植粮食，收集植物的种子，驯养动物，建造船舶。还有一些人自发的组成了人类文明拯救小组，用天使授予的符号记录下人类的历史、技术还有艺术。 在此期间，诺亚的为人再次得到了人们的认同。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一恍惚已是一百二十年后的1656年，方舟终于在年初建造完成。诺亚的父亲在五年前去世，死亡时只有七百七十七岁，这大概与他为方舟的建造费尽心神有关。玛土撒拉也在方舟建好不久后因年迈而死亡，在世九百六十九年。除以诺外，这一对父子成为历代族长中最长寿与最短寿的人。 这一年，诺亚刚好六百岁，而末日也终于来临了。 第99章 谎言 离亚当出生的第1656年2个月17天，加百列吹响了末日的号角。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仿佛漏了一个大洞，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连绵不止。大地迅速被洪水淹没，陆地上的生物全部死亡，只有诺亚一家人与方舟中的生命得以存活。 骤雨连下四十个昼夜，风雨飘摇中只有一艘孤舟在水面上漂泊。虽然方舟因父神的加持坚不可摧又拥有无限的空间，他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这些年他们贮藏了不少粮食，但若想提供给一船生物食用，最多也就一年左右。大雨虽然停了，但也不知这洪水何时会褪去。 诺亚的担忧不无道理，直到二百二十天后洪水才开始渐渐消退。方舟在阿勒山附近停下，又经过了四十天，阿勒山的山顶才露出。方舟只有顶部有个窗户，诺亚无法得知外面的具体情况，只能放出了一只乌鸦让它去打探情况，可惜它并没有找到可以栖息的陆地。 诺亚一家等了七天又次放出了一只鸽子，这次它立刻就带回了橄榄树的枝条，人类便知道了洪水已经散去。只又等了七天之后，诺亚最后一次放出鸽子，这次它不再回方舟，诺亚一家人与各种动物便走出方舟。 离开方舟之后，诺亚将一只祭品献给父神。上帝与人类就此立下约定，以彩虹为契，只要世间能够出现彩虹，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 人类遭受了重创，开始慢慢休养生息。以这一年为元年，重新计算时间。 洪水降临的那一日，无数生灵都被洪水夺去了性命。天国的大门被打开，唱诗班在大门处咏唱引渡灵魂的圣歌，歌声传遍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加百列身穿白色的圣服，在高台之上吹响了百合号角。不计其数的天使在歌声与号角声中下到人间去牵引人类的灵魂。 人类的灵魂被引向第八天恒星天，米迦勒作为审判长将以手中的红十字剑来清数人类生前的罪恶。由于洪水褪去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人类生养繁育更是长远的事情，这些灵魂被审判后将在第八天的轮回机制中度过漫长的岁月。 加百列的身体一直处于十分不稳定的状态。从被革除炽天使位阶开始她的天使之躯就不断的破败，帮助莉莉丝转化耗损了她许多精血与圣灵，之后又承受了半神的圣灵量，最后还经历了一次圣灵暴走。现在还能维持着如此平和的表象实不知是水天使有如何坚定的意志。 有一些现象虽然在潜移默化中被众天使忽视了，但若真是有心人将她这些年来的状态仔细比较一下就会发现，神使在逐渐虚弱。她的发色与同色都越来越淡，视力不断的下降，体温越发冰冷。水天使的身体在败坏，似乎只要圣灵有一点不稳定，天国屹立不倒的神使就会崩坏。 莉莉丝对加百列来说无疑是一剂至毒的**。加百列当初圣灵暴走，得亏其他六位创·世天使将她的感情封印，这些年才能平安无恙。然而，世上或许只有感情才是魔法无法对抗的存在。也是人类可以用来对付天使与恶魔最大的武器。 封印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瓦解，加百列知道却无能为力。理智在告诉她不带感情的处理事情会更加轻松一些，可渐渐苏醒的感情又让她对过往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只是这些，她都不可与他人诉说。 吹响末日的号角是加百列近些年做过最劳费心神与体力的事，过度消耗精力让水天使看起来有些疲惫。在将入夜时分，绝大多数人类的圣灵都已经被接引上天国。加百列不再参与之后的工作，径自回了自己的总督府。 赛莲娜与加百列本源相连，对于主人的虚弱似有所感，一路上十分小心。莉琳原本也在天国大门处凑热闹，只不过看了一会儿没觉出什么乐趣，便早早回去了。 加百列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看到莉琳坐在自己的床上。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知道她进门连头也没抬，叫了一声，“艾尔。” 加百列便知道这是莉莉丝了，强打起精神走到她身边问道：“在看什么呢，莉琳？” “现在叫莉琳倒是叫得很顺口了，”莉莉丝与加百列虽然一直心知肚明这件事，却也同样心照不宣。魔女虽然十分懒得演女儿，但也从没说破过，今日却一反常态。她抬头看向加百列，神情嘲讽，俨然一副要和水天使摊牌的架势。“噢，对了。我忘了你现在说谎是不会有罪恶感的。” 加百列望着莉莉丝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在她的身边坐下，“莉莉丝，你不该来的。” “反正我做的事你从来没有同意过。”莉莉丝扔掉手中的书，靠向加百列的肩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帝发动这场灾难耗损严重，即便能得到一些圣灵补充，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吸收。魔女觉得时机已到，半刻也不愿意再等了。 水天使眉目之间似有几分疲态，叹了口气道：“在一开始。” 莉莉丝虽然猜到对方应该比自己所想的更早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带莉琳回天国，为什么不戳破我？”魔女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口气撩人，“艾尔，其实你也很想念我的对不对？你也想和我在一起。” 加百列被她的气息撩得有些不自在，口上却还是解释道：“你在莉琳体内对我的计划来说并没有影响，不如说，连夜之魔女也作为人质的话，对天国只有好处。” 莉莉丝不满的哼了一声。不管加百列是否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带她一起回天国的，光光用它来解释就让魔女很不舒服了。 “那你怎么没有戳穿我？没有告诉其他天使呢？” 加百列转头看向莉莉丝，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让你知道我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她顿了一顿，阖了阖眼，极力掩盖着其中的挣扎，“莉莉丝，你一定不知道在面对你的时候，我究竟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莉莉丝是第一次从加百列的脸上看到如此痛苦的情绪，天使直白而外露的控诉像是一记重锤砸向了魔女的心间。 “你是我全部的罪孽，莉莉丝。只要看着你，我没有一刻不在忏悔与自责之中。”加百列像是在责怪莉莉丝一般，缓缓的开口道：“你是我所教导的孩子，却在背离天国利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每纵容你一次，我的罪孽便更深重一分。” 加百列多希望自己亲手伤害莉莉丝的这一天能再晚点到来，可她也知道再拖下去对莉莉丝有害无益。过去的她太过软弱，因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而让莉莉丝越陷越深。如果她能再早一些下定决心，莉莉丝也不至于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你一直执着于我是不是爱你，可比起爱你，你有没有想过，我更加害怕你？” 莉莉丝的身体因着加百列的话语而颤抖着。魔女想起了天使曾在伊甸园中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想起她在红海的孤岛上祈求自己见她的场景；想起她被封印了感情之后却还对自己无限的宠溺。她曾以为，无论自己做什么事，艾尔都绝不会责怪她的。 莉莉丝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莉莉丝，”加百列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莉莉丝因自己而受伤，却只能狠心的撇开脸继续道：“我注定无法像你期望的那样爱你，这甚至无关信仰与立场。在我眼中，你就像莉琳一样。可比起莉琳，你还让我害怕，让我疼痛，让我每次想起过去都后悔不已。我不戳破你的谎言是因为那样，我可以假装自己面对的是莉琳，可以更加坦然。” “艾尔，你，恨我？”莉莉丝的手攀附在加百列瘦弱的肩膀上，紧紧的、用力的抓着。 加百列不知是自己还是莉莉丝在颤抖，极力压抑着的感情强烈的刺激着她不稳定的圣灵。她强迫着自己说下去。 “我不想恨你，莉莉丝。可我无法再面对你，也不想再见你，你知不知道……”天使脑中不断的告诉自己，快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害怕。过了今天她没有信心能够再说一次。“你知不知道，你的触碰……” 可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加百列，阻止她说出这句话。她越强硬的想要开口，心脏就越加疼痛。 “你怎么了，艾尔？”莉莉丝感觉到加百列的身体不仅冷得可怕，而且还在剧烈的抽搐。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想要扶住天使的身体。 加百列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模糊的视线转为了黑暗，那句话就在喉中却怎样也无法说出口。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告诉她，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莉莉丝。却最终只能做到伸手推开想要扶住自己的人。 “艾尔？”莉莉丝呆呆的叫了一句。 天使将她推开后便仿佛不堪重负一般跌落下床，魔女只听到从她捂着的嘴中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天使白色的手套渐渐被染上了血色，充满圣灵的血液泛着灿金从天使口中涌出，顺着指缝流泻而下。 象牙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摔碎了一瓶掺着碎金箔片的葡萄酒。 第100章 选择 加百列还在断断续续的咳着，白色的圣服上染满了猩红的血点。地上的血液越来越多，几乎汇成了一滩血泊。 莉莉丝再也顾不得其他，下床想去扶加百列。只是，她的手在触碰到对方之前，就被轻轻的推开了。 “不要碰我，莉莉丝。”加百列带了几分含糊的开口道：“你的触碰让我觉得不舒服。” 莉莉丝便完全愣住了。她们曾经最亲密的拥抱亲吻，甚至血肉相融。而如今，艾尔却这样对她说。她真的从来没想过会被这样对待，从不曾想过会得到艾尔如此冷漠的态度。 魔女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思考的能力。 加百列并没有给她太多发愣的时间，强撑着脱下手套与身上的披风。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却坚持不要莉莉丝的帮助。宽大的披风被覆盖在了血泊之上，莉莉丝素来知道加百列有多爱干净，此时便见她从圣衣从取出了一方白净手帕盖住了口鼻。 加百列已经停止了咳嗽，口齿也不再含糊，只是语调有一些沉闷。“莉莉丝，你挑选在今日告诉我必然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如今既已什么都无法挽回，我们便不要再遮掩了。” 莉莉丝见加百列这样除了关心她的身体哪里还有心思再说其他？只是加百列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让她有几分不知所措，便沉默了下来。 “你不说，便让我来说吧。”加百列用空着的手扶着床沿似乎想要起身，却最终作罢只是席地而跽。“父神如今正好是最虚弱的时候，你觉得时机已到，想要借尚达奉的能力与我做交易。吸血鬼作为亵渎神灵的一族，拥有窥探和分割圣灵的能力。你认为，我会为了剔除父神变质的神格而同意你的条件。” 加百列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莉莉丝，此时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眉目间整个神色都委顿了下来。 “你难道不会同意么？这对你们没有坏处，也比让莉琳代替上帝好得多。”莉莉丝倔强的反驳道，“为了天国，你不是能做到任何事么？”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些，却也知道加百列如果想谈，自己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你说得没错，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我却不需要去同意你的条件，尚达奉别无选择。他为莉琳而来，为了阻止莉琳代替父神，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觉得我们没有能力带莉琳走就敢孤身上来？”莉莉丝对于加百列一切尽在掌控的表现十分不平。 然后，加百列终于抬头看向了她，那淡到几乎已经没颜色的瞳孔似乎能够看透一切。 “雷米尔现在在第八天与米迦勒一起清数人类的灵魂，之后就会被收押，沙利叶被囚禁在自己的府邸，其他的几位已不成气候。卡巴拉也被赛莲娜带进了生命树，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莉莉丝。” 艾尔确实什么都知道。 莉莉丝已不会再惊讶了。加百列本便有运筹帷幄的智慧，过去却一直受感情与性格的束缚。她这一次既可以净化父神，又拔除了路西法埋在天国多年的眼线，可谓大获全胜。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父神的圣灵得到净化后，你和莉琳会被送回地狱。” 莉莉丝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那你呢？” 加百列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力气，扶着床沿站起了身。“我当然会留在天国。” 只是她的身姿看起来越发瘦弱，面上虚白，眉目疲倦。 “我是问，你是死是活。”莉莉丝因为圣灵多年存储于莉琳的身躯里，如今已经很难确认自己当初与她立下的生死契约还能不能奏效了。但她从来都知道加百列的性子，再看她如今的身体，已经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加百列的身形顿了一顿，也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 “无论是剔除上帝变质的神格还是让莉琳代替他，他们的圣灵都需要得到补充。”她将手帕收了回去，脸上除了更加苍白外没有一丝血迹。“除了我别无其他人选。” 加百列不去看莉莉丝，目光不知置于何处。 “我的命运原该如此。” “那……我呢？艾尔，那我呢？”莉莉丝伸手抓住加百列的手臂，想要她能看着自己。“你总是这样，为了天国为了父神为了天使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你的无私就是你最大的自私，你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那该死的责任心。” 加百列摁住了魔女的手，垂下眼平静的道：“那也与你无关，莉莉丝。我已经做了全部能为你做的事，而你只不过一直在让我伤心而已。” 她的心一定是已经痛得麻木了，才会对莉莉丝说出这样的话吧。她明明想给莉莉丝留下更美好的回忆，明明想用更好的方式做最后的告别，也明明想，再看一看莉莉丝的脸。 不再是回忆里那个琥珀色瞳孔与亚麻色长发的小女孩。她想再见一见夜之魔女，想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责怪过她。想告诉她，以后一定要更幸福。想告诉她，一定要忘掉自己。 她仍旧会怀念伊甸园中的莉莉丝，可她想告诉莉莉丝，无论她变成什么样，自己都会爱着她。她想记住她，想让她在自己的记忆里深刻到再难遗忘。 “你变成这样是我的错，而我也已经受到了教训。从今往后，我已无法再帮助你了。莉莉丝，希望你好自为之。” 如果她能够说点更加温暖和柔软的话该多好啊，如果还能在抱抱莉莉丝该多好呢？ “艾尔！” “你不该来的莉莉丝。”加百列打断了魔女想要说的话，语气责备的道：“你不该来的。莉琳的身体迟早无法再支撑你们的圣灵，再过一些年不是你的圣灵消亡就定是她的圣灵毁灭。你这样鲁莽，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莉莉丝知道，这些年因为莉琳没有修习魔法，两个圣灵才能暂时相安无事。但再过一些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但莉莉丝素来是不服输的，她硬着声音诘问加百列，“那你是让我什么也不做么？眼睁睁的看着莉琳一个人被带回天国？你有给我选择么？” 没有。 她当然知道，莉莉丝那时候已经别无他选，是她逼莉莉丝做出这样危险的决定的。而她如今，竟然还以此来责备她。 “可你也从来不会做出我期望的选择，”而她自己，如今也已经别无选择。“希望你不要再倔强了莉莉丝，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你难道还抱着什么期望么？无论做什么决定，请你都多考虑莉琳。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一想吧。” 她本想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再去做这一件事，但就目前情况看来，只会越拖越糟糕。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行动了。还好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尚达奉也早被控制了起来。 “艾尔，你去哪儿！”莉莉丝见加百列作势要离开，赤着脚便追了上去。她有种预感，如果现在不留住她的话，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可惜的是，就算加百列再怎么虚弱，对付无法使用魔法的莉莉丝也绰绰有余了。她过去既然能在以诺城困住她，如今只会做得更加彻底。 水天使没有让魔女碰到自己，她的魔法又快又准确，几乎是在瞬间一个光球已经将莉莉丝困在其中了。 “艾尔！”莉莉丝呼唤着加百列，带着哭腔。 加百列不让自己回头去看莉莉丝，却久久无法迈开脚步。她从来以为为天国奉献生命，自己是绝不会有一丝犹豫的。她从来以为，死亡不过是一件轻松的事。她从来以为，自己会更从容的回归本源。 可是啊，她在害怕。她身体的颤抖不止是因为虚弱，还因为那不可抑制的恐惧。她将无法拥有自己的身体，无法拥有自己的意识，也无法再拥有自己的记忆。她将不再是上帝的神使，不再是月球天的总督，不再是天国的水天使。她将不再是她，也不再是莉莉丝的艾尔。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不舍，而生命又是多么珍贵。身后莉莉丝已经开始哭泣了，她的声音那么无助，好像回到了当初无能为力的时候。 加百列仔细的想来，与莉莉丝相处的时间在自己的生命里实在只能算得上是很短暂，如今想到的却都是她的事。她让自己变得柔弱，也让自己尝到了心酸痛苦与恐惧。 或许，这就是莉莉丝所谓的爱吧。 可惜，她注定不该明白这件事。 对不起啊，莉莉丝。 加百列终于还是踏出了脚步。就算害怕，就算不舍，她也仍旧是天国最负责的天使。 就如莉莉丝所说的，她的无私就是最大的自私。这一生，她注定有负莉莉丝，而且大概也再没机会可以偿还。 “莉莉丝，起码死亡能够让我避开你了。” 希望你可以忘记我，莉莉丝。 第101章 审判 莉莉丝眼睁睁的看着加百列出了门，什么都做不了。天使的身躯那么纤细，却挺拔得像是一杆**。那曾经是她最大的依靠，如今却让她痛恨不已。她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迷茫：这么多年，自己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但莉莉丝很快就停止了哭泣——眼泪无法留住艾尔，便没有任何用处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放任艾尔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即便这些年自己所做的很多事都是因为艾尔的纵容而得逞的，但她也并不是毫无长进。 夜之魔女性格中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不会轻易放弃。她会适时的停止思考那些对自己来说极为不利的事，用一种抽离意识的冷静来让自己在绝处逢生。若不是这种特性，她也不可能从伊甸园中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成长为魔女的君主了。 她还有时间，也还有机会。 莉莉丝擦干了泪水在原地坐下，开始思考对策。 艾尔原本明显没有打算今晚就开始实行这个计划，所以是自己促成她临时决定行动的。只要是临时决定，就一定会有纰漏。 首先是如何从这个光球出去。 莉莉丝熟悉魔法，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常见的光属性保护罩。当然，由加百列施展出来，它的威力定然不可小觑。这种魔法的特性是没有任何伤害，主要目的是保护或者治疗其中的生物。除了施法者自己解除，一般会用暗属性的魔法来消融它。否则，就需要特别高强度的魔法进行攻击才能硬性破坏。 莉莉丝无法使用魔法，但不代表她没有防身的魔法卷轴。相反，这些年她一直在暗地里收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不允许她做太多的犹豫，只连忙从空间中取出了几个暗魔法卷轴进行尝试。然而，结果可想而知。加百列没理由会疏忽这方面，她肯定是在预料到莉莉丝有一些手段的情况下设置地保护罩。 莉莉丝并不气馁，她强迫自己保持最大的乐观与积极性，不断的思考让自己不去想艾尔要去做什么。 保护魔法的另外一个特性是不会阻隔被保护生物对外施展魔法，她如果把艾尔的总督府炸了引来其他天使呢？ 不行。 魔女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加百列可能来不及嘱咐全部天使，但看到这个情况稍微有些常识的天使都不会放她离开的。 莉莉丝一连想了几十个方案却都被马上否决了。她一边思考一边四处查看房间中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艾尔的武器基本随身携带，卧室里也没有什么高能量的物质可以用来攻击光罩。 然后，她看到了地面上加百列落下的披风。白色的披风大部分已被染成了血色，天使纯正的血液可以长时间保持鲜红，这件披风便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这实在是再好也不过了！ 莉莉丝暂时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能够出去了。施法者的血液可以用来解除自己所施展的魔法，不过这需要她施展一个解除魔法。莉莉丝的卷轴里没有这个孤僻的魔法，但却有另外一个。她可以用那件披风包裹自己，然后用一个伪装魔法，来欺骗艾尔施展的光罩。 看啊，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魔女激动几乎要战栗起来了，却捂着嘴又忍不住哭出了声。 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加百列离开得略显匆忙，却也不忘在自己的卧室以及府邸设下三重禁卫魔法。并且嘱咐了护卫绝不能放莉琳出来，整个总督府进入禁严状态。 计划提前她首先需要通知的米迦勒，所以当前最紧要的是去第八天。她很怕迟则生变，便也不敢再做耽搁。 加百列其实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做事情，不仅是因为身体上的虚弱，还是有心绪上的不稳定。她已经无法很冷静的思考了，匆忙执行的话十分有可能出现差错。但她在吐出那口血的时候就明白，如果今天不将事情办完，自己的身体很有可能会支撑不下去。 莉莉丝对她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赛莲娜被加百列派去带走卡巴拉，她便只能挑了一匹天马代步。天马飞行的速度还不及天使，只是加百列如今已没多大的精力飞数重天，便也勉强暂用。今天日子特殊，整个天国的天使几乎都集中在两处，一处是月球天的天国大门，一处是第八天。 亚纳尔，犹菲勒，拉斐尔还有卡麦尔等都在大门处坚守，负责防卫、维持秩序、以及治疗等工作。原本沙利叶也应该在那里，但加百列为防变故及早将他收押了。米迦勒，然德基尔，拉贵尔还有乌利尔在第八天负责清数人类的灵魂——雷米尔应该也已被米迦勒拿下。 会破坏或者妨碍计划的人全部都在自己该待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加百列不断的安慰自己，捏着天马缰绳的手却在不停颤抖。莉莉丝被困在总督府里，而且没有卡巴拉她是无法去第九天的。拉斐尔被安排了许多事，等他知道起码得等到明天了。拉贵尔和乌利尔都十分重大局，绝不会意气用事。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但这些安慰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也不知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圣灵躁动，加百列的心脏一直在以十分可怕的速率跳动着。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她的脑子昏沉而紊乱，无法好好思考。 只不过在这时，她还能想到要免责怪自己高估了莉莉丝的耐心。她早该知道的，莉莉丝虽然聪慧却太受感情影响。所以做起事来便鲁莽又不计后果，明明应该是缜密的计划却总会留一些蛛丝马迹。 加百列不知是否对手是自己的原因，莉莉丝的行事总是透露出一种想要被夸奖的张扬。她的表情肢体还有语言都好像在对自己说：你看艾尔，我这个计划是不是棒极了？ 就像过去在伊甸园中，她每学会一件事都要炫耀一番一样。 加百列连忙仰起了头，让风吹干湿润的眼眶。 她知道，莉莉丝这样是因为她从来没将自己当做是敌人。她还像过去一样，对自己真挚而坦诚。 所以啊，真正卑鄙的人是她这位天使。 从始至终，该堕落的都是她加百列。 还好，今日终于要有一个了结了。给自己，也给莉莉丝解脱。 人类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米迦勒将十字剑从人类圣灵的肩膀上抬起，虽然心中有了几分烦躁，面上却仍旧充满了庄重与威严，“湮灭。” 这位光之君主心中有一个十分压抑的秘密，而如今，这个被保密了多年的计划即将实施。他总是在想，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自己来见证这样残酷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去做这件事，有的时候甚至会懦弱的想，为何不能是自己被蒙在鼓里。 当然，最终他的责任心总是能战胜这些杂念。这或许也就是他自己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吧。 审判还在没完没了。 米迦勒大略计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他起码还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清算完人类的罪行。 “米迦勒大人，”就在他刚宣判完另一个人类的命运时，乌利尔突然匆匆而来，到了他身前低声的道：“加百列大人来了，好像有十分紧要的事找您。我见她脸色不太好，让她先在休息室休息了。” 米迦勒脸色大变，豁然站起了身。 梅塔特隆作为书记官一直在旁边进行记录，见米迦勒突然如此不禁有些不解。他只是疑惑的看向对方，还没开口询问便听得那位火天使大声的道：“人类的圣灵暂且先保存起来，何时进行审判另行通知。现在天国进入戒严状态，拉贵尔去鸣钟。” 天使们从没见过这位天使军团的统领有过如此可怕的神情。他像是一张紧绷着的弓，让周围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紧张了起来。 拉贵尔素来是最忠实的执行者，她的反应快速而准确，甚至在米迦勒离开之前就做出了行动。 然德基尔原本在负责初审的工作，听到米迦勒的话已经明白了过来。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向梅塔特隆，对还处于不知所措状态的书记官道：“梅塔特隆，我和你核对一下今日审核的人类情况吧。” 天国宰相隐隐约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他也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插不上手也管不了的事，便对着然德基尔点头道：“好的，还要麻烦你了，然德基尔。” 对他来说，人类的事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其他天使这时候也似乎有了一些预感，其中一些稍微敏锐些的便想到了之前雷米尔被几位智天使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的事。 天国，恐怕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102章 眼泪 尚达奉听完加百列的要求后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一切退路都被截断，更何况魔女大人还在莉琳体内。他知道这位天使绝不会伤害莉琳，也不会伤害魔女大人。但单单一个躯体长期存在两个圣灵就已经十分危险了，若不是莉琳的身躯几乎全来自莉莉丝大人，根本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只要你帮天国完成这件事，我们不但可以放你回地狱，而且能够为你提供足够的圣灵来帮助你让莉莉丝回到原先的身躯。” 加百列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尚达奉不再犹豫。 魔女大人是没有办法自己回到原本的躯体里的，而他的力量也不够帮助魔女大人。但天使既然有办法能让他足以剔除上帝变质的神格，自然有办法能让他帮助莉莉丝大人——那几乎需要相当于一个炽天使级别的圣灵能量。 “我同意您的条件，加百列大人。您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天使，我相信您能兑现承诺。只是如果要施展吸血鬼的这个能力，我需要吸食血液。”他苦笑了一下，展开了背后的天使之翼道：“我需要吸血鬼化。” “你需要多久？”加百列比起血似乎更担心时间。 “一天。”尚达奉还抱着几分拖延时间的念头，他想起码能够见一次莉莉丝大人再做最后的决定。只是水天使那朦胧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目的，让他冷汗直冒。 “给你一百盎司的智天使血液和半个小时，我没有太多时间。”加百列虽然语气温和，却让尚达奉明确感受到她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 “好吧，大人。”这位吸血鬼确实十分心惊，天使对他转化所需的时间计算得非常准确。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认命的道：“您甚至清楚我所不知道的事，我输得心服口服。不止是我……” 尚达奉停了停，突然转口问道：“我愿意为莉琳做任何事，这当然包括帮助莉莉丝大人。但如果到时候她不想接受我的帮助呢？如果她不想回到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加百列轻轻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暂时还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能不能做得到和她愿不愿意是两回事，若她真的不愿意，也不会去伤害莉琳的。” 尚达奉便不再说了。 拉斐尔过去过得十分潇洒，近些年却奔波劳累得很。他是想为加百列分担一些责任，倒也不觉得辛苦。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加百列有些奇怪。拉斐尔的预感素来奇准，这在过去已经有过很多次验证。 圣灵从人类身体脱离的时候难免会受到一些损害，虽然大多数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也有一些圣灵陷入了混沌混乱还有不稳的状态。拉斐尔带领医疗班在天国大门处守候，就是为这些圣灵进行治疗。 等到差不多入了夜的时候，已经只有零星几个圣灵还在陆续进来。拉斐尔本来应该在此值夜，但心中的不安预感越发浓烈，便打算去加百列的总督府瞧瞧。他记得艾尔回去的时候脸色相当不好，他得去看看她。 天国的大门在月球天，拉斐尔要去总督府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他刚到总督府便被守卫告知加百列已经去了第八天。 风天使气加百列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也不敢擅离职守赶去第八天找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天国大门的临时驻扎点，亚纳尔保管天国的钥匙所以这一次需要一直在那里，他对这个家伙还是相当不放心的。 结果他还没走回驻扎地，就见眼前急速的飞过了三个身影。前头是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两只独角兽，后头追的那个不是亚纳尔是谁？ 拉斐尔认出了前面的是赛莲娜和卡巴拉，心下正奇怪，就听到亚纳尔在后面大声喊道：“赛莲娜你等等我，我就要一点！” 独角兽的速度远超天使，但亚纳尔用了加速魔法竟然也勉强追住了。 拉斐尔突然想到加百列近些年出行基本都是骑着赛莲娜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没理由会放弃它。而且赛莲娜和卡巴拉这时候应该在珍兽场，怎么会这样四处乱跑呢？风天使心中那一点不安驱使着他去拦截她们。 “亚纳尔，你在做什么！”拉斐尔在天使中速度原本就数一数二，这时又施展了加速魔法，看准了时机在赛莲娜被亚纳尔逼得转弯时冲上了前去。 亚纳尔也看到了拉斐尔，不禁一脸兴奋的大声道：“拉法，快帮我拦住赛莲娜啊，她们要去伊甸园。” 拉斐尔心下一愣，身子却完全没有停顿。亚纳尔驯兽不爱使用魔法，对赛莲娜更是带着逗乐的成分，这追了半天也没将两只独角兽制服。拉斐尔却不管这些，连下了几个禁锢魔法不到一会儿便拖着两只独角兽降下了地面。 亚纳尔赶了上来见他这般暴力反而心疼得满嘴埋怨道：“拉法你干嘛这样啦，拦住她们就好了呀。独角兽可是自尊心很强的生物……” 拉斐尔不去理她的埋怨，反而问道：“你在哪里遇到她们的？” 亚纳尔一边安抚赛莲娜一边愤愤的回答道：“她们还能去哪里啦，是去伊甸园啊。我在半路遇到她们的。” “她们去伊甸园做什么？” 这并不是独角兽的进食时间，亚纳尔觉得理所当然，拉斐尔却觉得相当奇怪。 “我问过赛莲娜啦，她说艾尔让她带卡巴拉会生命树里。” “怎么可能？” 不说加百列需要赛莲娜，就说莉琳和卡巴拉这么形影不离，怎么会让她们回生命之树呢？ “赛莲娜还说了什么？” 亚纳尔还在气拉斐尔的暴行，一边解除赛莲娜身上的魔法一边道：“还能说什么啊？” 赛莲娜一被解除魔法便又要飞起，反而是卡巴拉木木的站着不肯动。 “赛莲娜。”亚纳尔拦住赛莲娜的脖子，十分不满的道：“你都不感谢我。” 白色的独角兽似乎实在被她弄得不胜其烦了，完全无视了这只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型累赘，只低头推着不动的卡巴拉。 这两母女间似乎有什么矛盾。卡巴拉低下头带了几分祈求的呜呜直叫，大大的双眼已经蕴了好大一包泪。 赛莲娜眼中也有几分犹豫，却还是摇了摇头。 拉斐尔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也不再询问犹豫，起身就向第八天飞去。 亚纳尔见拉法脸色阴沉了半天，突然一言不发的就走了，简直奇怪不已。但她的心思放在赛莲娜身上，便也不怎么在意了——毕竟拉斐尔近些年脾气怪了不少。 卡巴拉见母亲还是不同意，便折下了前腿，侧弯下脖子用脸去蹭赛莲娜的小腿，看起来卑微极了。 亚纳尔这时倒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身子还挂在赛莲娜的脖子上，嘴上很不赞同的对它道：“哎呀，赛莲娜，你这个做妈妈的也太不讲情面了。卡巴拉都这样求你了，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赛莲娜实在对这个天使很无语，却觉得自己连气也生不出来了。它低头看看卡巴拉，见她小模样实在可怜，心中也是十分不忍。但加百列吩咐它的事情十分重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女儿的。 亚纳尔一看赛莲娜还是不同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气，突然翻身整个趴在了它身上，使出了驯兽的伎俩。 “卡巴拉快走吧，你妈妈让我来对付。” 赛莲娜一动不动的站着，简直不想理背上的家伙。 卡巴拉抬头感觉到母亲正低头看着自己不禁有几分退缩。但就在这时候，她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耳朵动了一动，十分利索的站起了身。 赛莲娜低鸣了一声，卡巴拉便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又动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总督府飞去。 独角兽母亲似乎在叹气，高大的身体都佝偻了几分。 亚纳尔觉得奇怪，原本做好驯服它的准备了，没想到它却那么平静。她一脸好奇的看着卡巴拉黑色的身形在视线中消失，嘴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呀，赛莲娜你是要拆散卡巴拉和莉琳吗？” 赛莲娜觉得自己大概再也无法遇到第二个像亚纳尔这样的天使了，简直是天界的一朵奇葩。 这只珍兽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想到天国之后会发生的事，还有因自己心软会造成的后果，一时十分茫然。 “赛莲娜，唉唉，你可千万别哭出来啊。”亚纳尔见它眼中似乎泛起了泪光不禁万分心慌，一边抚着她的鬃毛一边安慰道：“不就是母女吵架吗，常有的事啊，不要哭不要哭，你才能哭三次呢。” 天使的安慰没有的得到什么效果，独角兽的眼泪终于还是滴落了下来。 如果它能够帮上忙就好了，即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第103章 奔赴 拉斐尔在上第二天的时候就听到了钟声，天国迅速进入了戒严状态。他心下暗道不好，更是飞得极快，也顾不得戒严中不可擅自越天的规定，只花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便到了第八天。 第八天比起其他几天更显得气氛紧张，天使们几乎全部处于警备状态。拉斐尔直奔圣灵轮回机构，做好无法找到加百列就先抓住米迦勒的打算。轮回机构是第八天最主要的建筑，位于第八天的中心。拉斐尔远远便见乌利尔亲自率领着智天使守在门口，看起来十分戒备的模样。 乌利尔也看到了拉斐尔，脸色瞬间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只是他似乎还想含糊应付，迎着笑脸上去。拉斐尔心下只觉得咯噔一声，上去就拉了乌利尔的手臂要进大门。他来得极快，半分给乌利尔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带我去见艾尔！” 乌利尔拉住了他的手臂，暂且将他拖住，颇为无奈的道：“拉斐尔，你不能进去。” 风天使的脸色难看已极。他停住了身子，回过头阴沉的盯着乌利尔，毫无商量余地的道：“带我去见艾尔。” 乌利尔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拦住他的，叹了口气退让道：“加百列大人暂时没有空。我先带你去见米迦勒大人吧，他会和你解释的。” 拉斐尔便不再与他纠缠，催着他赶快领路。 尚达奉吸血鬼化后在外表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长出了尖锐的獠牙外只是瞳孔看起来更加猩红。加百列似乎对他的转化进程掐算得十分精确，几乎没他留任何休息的时间。 吸血鬼认命地不再做挣扎。他原本看加百列似乎非常着急，还想着与她周旋一下。但在见识了这位天使的深不可测后，尚达奉已完全明白和她耍手段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再说，剔除上帝神格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能够救莉莉丝大人，他更是求之不得。 尚达奉过去对这位天使与魔女大人间的纠葛完全无知，近些年倒略微有些看明白了。无论她们之间是何种感情，加百列不会害莉莉丝大人，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担心。 今日的水天使看起来尤其沉默，身上那种温和的气息也荡然无存。她打开门后只是看了尚达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吸血鬼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 拉斐尔死死盯着米迦勒，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就任由艾尔做这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谁的气了，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你们什么也不告诉我。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太感情用事。可艾尔难道只是我的朋友么？你就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踏上死路？” 米迦勒一句都不曾反驳。说实话，拉斐尔的出现甚至让他觉得松了一口气。他的激烈反对好像宣泄了自己心中那个被理智压下去的念头，他隐隐希望拉斐尔真的能够阻止加百列。 “拉法，如果你有把握能够阻止艾尔，我绝不会阻拦你。” 拉斐尔一愣，见米迦勒木然的神情也无法再责备他。他知道加百列有多倔强，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几乎没人可以阻止。米迦勒一定也曾激烈反对过，却最终被说服。而她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便干脆不让自己知道。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讲道理对加百列是不起作用的，她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拉斐尔此时是真的生起了加百列的气，他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她的。但在说原谅这件事之前，他得先救下她。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他垂死挣扎的问着，但也知道如果真有办法米迦勒如今也不至于如此了。 “我与艾尔大略估计过，变质部分的神格应该占了三分之一以上。如此大量的圣灵被剔除，父神如果不得到补充的话会陷入永久的沉睡。”米迦勒摇头道：“这个世界不能没有神。” “被剔除的神格怎么办？”拉斐尔不死心的道：“难道不能净化他然后让他回归本源么？” “我们商量过了，会将他锁在圣灵轮回机制的深处。他是父神衍生出的意识，如果能够净化他，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了。” 拉斐尔眉头紧皱在房间中来回的踱步，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不管了，你先带我去见艾尔。就算使用暴力，我也必须阻止她。” 如果使用暴力就能够制服加百列，米迦勒也不会这样烦恼了。不要说拉斐尔，就算他和拉斐尔联手都不一定能制服她。自从加百列获得半神之力后，他们的战斗力便与她不在同一个层次了。她身体不好是一回事，魔法的威力是另一回事。 他与拉斐尔死战或许有战胜她的可能，但他们又不是要与加百列拼命，那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无法制服她，更没有办法阻止她。 拉斐尔见米迦勒默然的态度，终于对他不再抱希望。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唯一还有可能左右这件事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位魔女，夜之魔女莉莉丝。 无论拉斐尔如何不甘心，他都只能承认，如今若说还有谁能动摇艾尔的意志，就只有她了。 令风天使绝望的是，就算不考虑地狱与天国的距离问题，不考虑是否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地狱，他也不可能带莉莉丝上来阻止加百列了——那位魔女已不知沉睡了多少了年。 “米迦勒大人，加百列大人已经去往第九天了！”就在拉斐尔已束手无策想不出任何办法时，乌利尔突然匆匆赶了进来。他虽然喊得是米迦勒，目光却明显看向了拉斐尔。 乌利尔与拉斐尔的关系最好，他顾全大局却也是个十足的真性情。 拉斐尔只狠狠瞪了米迦勒一眼，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乌利尔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安静的在一旁站了。光之君主并没有责备他，只是无声的坐着。 卡巴拉因感受到莉琳的召唤而向月球天的总督府飞去。她目盲不能视物但却能根据其他感官确定障碍物，所以一路也是畅通无阻。 这种时刻莉琳是不可能进入睡眠的，她要帮助自己的母亲。 莉莉丝虽然找到了方法但还是花了很多时间才从光罩里出来，之后的三重禁卫魔法更是消耗了她巨大的精力，最后她还被拦在了总督府门口。 这帮忠实的智天使无论她怎么说都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莉莉丝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却迫于形势无可奈何。天使们对她手中加百列染满血液的披风视若无睹，也对她说的神使有危险这件事不屑一顾。 她在拖延时间。莉琳之前便感觉到卡巴拉并没有回生命树里，而且也已经响应了自己的召唤。 “莉琳小姐，您真的应该回去休息了。加百列大人说过您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而且现在已经全天国都戒严了。”守卫天使对于这位人类少女还是相当客气的，不敢强行驱赶她回去，只能好声好气的劝说道：“您是无法到达其他天的。” 另一位守卫的天使也在一旁说道：“加百列大人是天国最强大的天使之一，又是在天国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出什么事的，请您安心回去吧。” 莉莉丝干脆不说话了，不管两位天使如何劝说都只站在门口。 “咿呀！”就在守卫天使考虑是不是需要强行将这位人类小姐送回房间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远悠扬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并且迅速的靠近过来。 “卡巴拉！”莉琳看到那个矫健俊俏的黑色身影时忍不住便叫出了声，莉莉丝立刻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 卡巴拉的身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夜空，俯冲而来时除了莉琳之外的两位天使竟然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莉琳身手敏捷，与卡巴拉又配合默契，在她掠过自己上方时纵身一跃翻上了独角兽。 “天哪，莉琳小姐。” 天使们实在没想到这位女孩那么大胆，一边惊呼一边追了上去。 独角兽在速度上有天生的优势，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天使原本不敢使用魔法去阻拦，这时候也不敢再悠着了，开始释放各种束缚魔法。 赛莲娜和卡巴拉会被拉斐尔阻拦住却不代表会被这些天使轻易抓住。一个是因为拉斐尔作为创·世天使之一，能力自然不同凡响。另一个则是因为当时这两只独角兽也根本没进行反抗。 但如今不同，卡巴拉不但全力躲避着，也在莉琳的指示下开始释放魔法抵抗。独角兽拥有很高的魔法抗性，魔法操控能力在珍兽里也是最高层次的。加上卡巴拉身份特殊，圣灵强大，一般的天使还真无法对她产生太大的威胁。 很快，守卫天使就彻底的追不上了。 第104章 联手 拉斐尔轻易的追上了加百列， 拉贵尔带了一队纠察队的天使负责押送尚达奉，加百列则骑着天马跟随在队伍的左侧。她的斗篷落在总督府，此时只穿了一身白底蓝边的双排扣警卫团制服。燕尾摆温顺的耷拉在马背上，修长纤细的双腿随意地踩在马镫上，竟少有的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不过她瘦削的背影仍旧挺直，面上也全然不是放松的神情。 拉斐尔拦在了队伍前面，来势就像是一阵旋风。 拉贵尔叫停了队伍，下意识的看向了加百列。水天使并不显得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拉法，”她说，语气就像是平日里最正常的打招呼。“你怎么来第九天了？” 拉斐尔心绪起伏，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爆发。只是他的表情已完全表露出了自己的心情，拉贵尔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暗叹了一口气——这位天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变化。 加百列见拉斐尔不说话，催了天马向他飞去。 “拉法，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走一下这段路吧。”她临了近了，便用十分小的声音对他道，“这件事总归是我不好，只希望你不要迁怒米迦勒和然德基尔。” 拉斐尔连眼圈也红了，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惹的。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加百列便不笑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拉斐尔，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连莉莉丝也没能阻止我，拉法。” 拉斐尔从来没有听过加百列的声音有这样冷淡过，而这句话听起来更是让他心惊胆战。好似他心中最深层，最不可述说，最应该被遗忘的感情早就暴露无遗。 水天使骑在马背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与风天使拉出了高度上的距离。 拉斐尔抬头看向加百列，脸上带了几分惊慌。加百列微微俯下身，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望进了拉斐尔的双眼。 “你知道没有办法阻止我的。既然结局无法改变，我只希望最后的相处给你留下的不是太坏的印象。” 拉斐尔看着加百列，脸色渐渐灰败了下去。他心中那份隐藏多年甚至以为能够遗忘的火苗在这时终于无望的熄灭了。他竟在这个时候同情起了莉莉丝——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的体会到魔女当初的绝望吧。 看哪，他们爱上的这位天使是多么的残忍？ 他早该知道的，所以才会把这份感情埋没得几乎连自己也遗忘了。而莉莉丝，那位勇敢甚至莽撞的人类，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他输给了莉莉丝应该心服口服的，而无论是他还是莉莉丝都最终没能战胜加百列。 “拉法，你的决定呢？”加百列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 风天使垂下了头苦笑着回答道：“你走吧，艾尔。我无法阻止你，也无法看着你……” 这位顶天立地的风天使声音竟哽咽了起来。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于艾尔，他从来只有无能为力。也永远，没有办法左右她的意志。 加百列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安慰又像是在道别。这只是很快的一个瞬间，然后她便转身看向了拉贵尔，示意他们跟上来。 拉斐尔孤零零的悬浮在第八天去往第九天的通道里，风变得越来越疾，将他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他仍旧在原地，既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也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道更加凌厉的身影穿进因他情绪失控而狂躁的疾风里时，拉斐尔才终于回过神来。 黑色的独角兽身上坐着一位人类，亚麻色的长发与琥珀色的右眼，美丽而娇艳。她开始时像是完全没看到拉斐尔，却在与他擦身而过时和他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几乎震撼了风天使的灵魂。 那绝不是莉琳！ 拉斐尔太熟悉这个眼神了！轻蔑，叛逆以及永不服输的倔强。 那是莉莉丝，是那个本该陷在长久沉睡中的夜之魔女！ 拉斐尔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加百列那句连“莉莉丝也没能阻止我”是什么意思了！ 可莉莉丝没有放弃！就算第一次没有成功，就算她孤身在天国，就算她没有一丝力量，她却没有放弃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莉莉丝身后追了许多的追兵，最快的几个拉斐尔已经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他不知道莉莉丝是如何进入莉琳的身体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挣脱加百列的囚禁的，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逃脱这么多天使的围捕的。但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想要帮助这个女人。不是为了艾尔，而是为了自己。 他要让艾尔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能够阻止她的人在的。 “拉斐尔大人！”追在最前头的是第八天的守卫天使，他见到拉斐尔心下大喜，不禁朗声道：“请您帮住我们拦下莉琳小姐！” 拉斐尔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通道处突然开始狂风大作。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疾风的范畴，只有身为创·世天使又掌控着风精灵的拉斐尔才有可能施展出如此大范围又如此高强度的禁咒级风魔法。 追兵纷纷被这风吹得东倒西歪，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半步。 “我现在就去帮你们追她，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风声震耳欲聋，天使们却还是听到了从那头传来的声音。他们不知道这位御前大天使究竟打算做什么，但无论要做什么，他们都插不上手了。 “快去通知米迦勒大人！” 第九天原动天是父神的本体所在，平日里几乎没有天使能够去那里。御前天使觐见父神是在第七天，召集全体天使则是在第十天。第九天是最神秘也是最天使们所不知道的，最危险的地方。 原动天的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上帝的圣灵，里面没有任何可识别的标志物。如果有天使误闯这里长久无法离去，则最终会被这里的圣灵融合。第九天在非空间意义上与生命树、第七天的御座、第八天的圣灵轮回机制以及第十天的神庙相连。这些年来，随着上帝力量逐渐减弱，这些联系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微弱。 加百列一行在第九天的入口处停下。拉贵尔带领着纠察队留在此处，并且建立一个信号魔法阵来为加百列他们提供坐标。真正进入第九天的只有加百列和尚达奉。 能够如此近的接触上帝对吸血鬼来说也着实是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了。尚达奉虽然这些年因为获得了天使的躯体而在天国过得很是安逸，但吸血鬼化后越接近第九天他便越觉得不适。若不是有加百列给他设置的防护魔法，他的躯体大概已经不成人形了。 加百列显得十分沉默，尚达奉经过刚才拉斐尔的事后有了什么预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站在他的立场说什么都不太对，便干脆也不开口了。 等拉贵尔他们建立好信号魔法阵，尚达奉便跟随着加百列进入了第九天。 原动天里白茫茫一片，目之所及是全然的光明。尚达奉一进去便感到身体一轻，脚下踩不到实地，也感觉不到重力。他一下子没有控制好自己，在原地上下左右的颠倒了几圈，迅速迷失了方向甚至上下的概念。 “闭上眼睛，尚达奉。”还好加百列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得不说，水天使的声音确实很能让人安定。 尚达奉立刻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稳定住了身体。 “你不要睁开眼，也不要使用魔法。将精力保存到要用的时候，其他交给我。” 吸血鬼此下终于在另一种意义上感觉到了水天使的可怕。他现在的状态可谓无助又脆弱，虽然理智上完全明白水天使是可以信赖的。但这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只能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给别人时心里上的那种变化。 他在感情上是带着怀疑与些许的恐惧的。但水天使清冷而令人舒适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可信，她的强大与沉稳又显得那么可靠。尚达奉明知不该却还是不禁从感情上对这位天使产生了信任。这会让此时的他觉得更加安全，理智却又知道这样对自己来说更加危险。 加百列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吸血鬼内心的挣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芒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她，水天使只是略微扫视了一下，便用魔法的锁链拖着尚达奉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拉贵尔忠实的守候在第九天的门口，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这些年，她虽然仍旧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却已经开始进行思考与深究。确实，什么也不想要比这样轻松得多。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动摇与挣扎，也曾想回到过去的工作模式中。但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位已逝去天使的话。 她想，或许有这些情绪才真正算得上是活着吧。 第105章 崩坏 亚纳尔见赛莲娜站着光掉眼泪心下十分过意不去，一边从它身上下来一边喃道：“赛莲娜，你别哭了。你说要我怎么做才好呢？只要你不哭，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赛莲娜低头看了看这位天使，然后抬头望向了天空。 “你要我带你去艾尔那里？哎呀，这怎么好。诶，不，我没说话不算数。可这样，到时候我一定会被艾尔骂死的。哎呀，好好好，我带你去啦。”亚纳尔见它似乎有自己不答应就不停下眼泪的趋势，连忙道：“我先把钥匙给犹菲勒……要我说，这点小事其实也不用去向艾尔报告吧。哎呦，我不说了还不成么？我们现在就去。天啦，现在天国还在戒严，我肯定会被骂死的。” 亚纳尔委屈的抱怨着，但很快，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我能骑着你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这位友谊天使再也没有犹豫，一边翻身上了独角兽一边兴奋的道：“还等什么赛莲娜，咱们走吧。” 拉贵尔守备在第九天的门口，计算着时间。信号魔法阵已经升级了三次，但与加百列的联系还在持续减弱。基璐帕也在这次押送尚达奉的队伍里，此时见时间过去太久，不免有些担心的对拉贵尔道：“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和加百列大人断了联系，还是再升级一下魔法阵吧。” 小队已经只剩下拉贵尔和基璐帕处于闲置的守卫状态，其他的天使均已在维持魔法阵。再加强魔法阵势必需要他俩也加入进去，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拉贵尔正要答应，却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通道尽头。果然，拐弯处很快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她立刻认出了卡巴拉以及那之上的莉琳。 “谁？”基璐帕也已经感觉到不对，警惕的拔出了手中的火焰之剑。 “等等。”拉贵尔压住了基璐帕的手，皱眉道：“我去看看。” 她是莉琳的老师，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到达这里，但对方的目的，她还是多少能够猜测到一些的。 拉贵尔迎身上去一边想要拦住卡巴拉，一边大声道：“莉琳，你不能过去。” 莉琳十分了解自己这个老师，明白按照她一丝不苟的作风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过去的，干脆也不费唇舌了，一边催着卡巴拉闪躲一边娇声回道：“老师，对不住啦，这次学生是一定要过去的。” 不要说母亲无法看着艾尔死去，她又何尝能够失去艾尔呢？ 拉贵尔见莉琳不愿交谈便也不再劝说，只飞身上去与卡巴拉纠缠。她资质颇高又十分刻苦，魔法上的造诣已堪比乌利尔，非寻常天使可比。连续的束缚魔法与捕捉网只将莉琳与卡巴拉逼得连连后退，几乎便要被抓住了。 莉莉丝比莉琳更加着急，只恨不在自己的躯体里，无法正常的使用魔法。 就在卡巴拉又一次躲过了一张魔法网的抓捕，却眼见着要被四面而来的锁链锁住的时候，突然四道风刃凭空出现将拉贵尔的魔法统统击碎了。 拉斐尔趁着这点时间刚好从后面追了上来，出手得十分及时。 拉贵尔见他也来了，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基璐帕！”她招呼着自己的副队长，心中却十分迷茫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帮我拦住拉斐尔大人！” 基璐帕原本是打算去拦莉琳她们的，但听拉贵尔的意思便以为这位长官有自己的打算。他心下也没有过多考虑，抽出火焰之剑便朝着拉斐尔冲去。只是没想到，本以为会中途抽身的拉贵尔竟然半点要回防的意思都没有。 拉斐尔挑了挑眉，顿时以一敌二将他们都给拖住了。 “快走！”拉斐尔今日也算是使出了真本事，时隔多年难得大显身手了一回。 莉莉丝轻轻哼了一声，心中有几分被情敌帮助了的不适意，却半点也不敢耽搁，直向第九天的大门冲去。 尚达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沉默了一路，水天使的声音这时才又响起。 “到了，尚达奉。” 在吸血鬼面前的是一副异常壮观的景象。 浓郁的圣灵凝成了一个如耶路撒冷城大小的雾状球体，其可怕的灵压就算隔着加百列设置的防护罩也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圣灵球不再是单纯的白色，光芒透过灵雾层折射出异常斑斓的色彩，一时叫他分不清自己是置身于幻境还是梦境之中。 “就是它。请你施展魔法，我来为它进行加持。” 加百列的一句话将尚达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眼前的这个球体并不是静止的，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在绕着球心旋转。周围稀薄的圣灵都被这种旋转带来的漩涡拧成了丝状，一点一点被卷入吸收着。 尚达奉意识到这个圣灵球体就是父神那变质的神格，一时竟有几分不忍。只是这种情绪很快便被加百列严厉的目光驱散了。 “尚达奉。” 吸血鬼哪里还敢耽搁，集中精神在手中释放出一个巴掌大的膜状半球面。这是个能够直接对圣灵产生作用的魔法，几乎没有魔法波动，只有那冷冽的血色让它看起来有几分危险与邪恶。 加百列不知在何时脱下了手套，将苍白瘦削的手掌搭在了尚达奉的手腕之上。 尚达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位天使的体温冰冷到让他这个吸血鬼都感到了不适，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位天使或者说一个活着的生物会有这样的温度。 吸血鬼的注意力很快被从天使的体温上引开了，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圣灵使得他手掌灼热地疼痛了起来。 尚达奉手中的半球面以可怕的速度增长变大，并且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向着圣灵球体飞去。吸血鬼顿时整个都萎靡了下去。他被抽离了许多的精力，此时只觉得疲惫不堪。 加百列放开他的手，操控住了这个魔法。尚达奉还没有从脱力中恢复过来，便听到水天使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以诺。”她说，声音那么温柔，像是在说最后的遗言。“感谢你为莉琳做的一切，感谢你今日为父神做的一切，也感谢你将来会为莉莉丝做的事。” 尚达奉抬头去看水天使，却只看到了她挺直而孤独的背影。 血影的半透明膜越来越大，渐渐将球体圣灵包裹了起来。圣灵的丝线一根根被截断，球体的转动也越来越慢。它似乎在挣扎，球面显得不再圆润，像是火山一般喷薄出许多气流状的圣灵浓雾。 “让你来这样危险的地方真的对不起，但能够兑现对你的承诺只有这个方法了。”水天使似乎还有余裕，包裹球状圣灵的速度并没有缓慢下来。“在我献祭圣灵之前会先分出答应支付给你的那部分，请你获得以后马上离开。我没有多余的能力送你出去，但沿路都做了标记，你只要抓紧时间应该来得及。” 尚达奉听在耳中，心里却升起了莫名的滋味。 并不是因为这个场景有多悲壮，也绝不是因为天使表现得太过悲凉。恰恰相反，正因为她过于平常与理所当然的表现，让吸血鬼陷入了一种错乱的感觉中。 那绚烂夺目的圣灵球是多么的辉煌与美丽，而这位天使看起来又是如此的圣洁与无私，他们此刻却都在走向终结。如果真要说一个对错，恐怕谁也难有决断。 父神的私心难道就真的不应该存在吗？如果他创造万物原本就是因为寂寞，谁又能去否认这种私心呢？可这位水天使的作为也实在难以让人指摘，她从大义上来说拯救了世间万物。 尚达奉，他的祖先从人类堕落为吸血鬼，是最卑劣的亵渎者。作为继承者，他如今却在见证这左右着世界的一刻。 吸血鬼的魔法终于在水天使的催动下将整个球体包裹住。原本五彩斑斓的圣灵体此时完全被血光包围，挣扎的形态露出了几分狰狞与狂躁。但这些反抗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随着笼罩着它的血色光膜逐渐缩小，圣灵球也被渐渐压缩，直至成为了一个可以一手掌握的白色晶状体。 尚达奉这时候才真正紧张了起来。他知道接下去将会发生什么，神使将要献祭自己的圣灵来补充这个巨大的空缺。加百列仍旧背对着他，但他能够看到她挥手的动作。随着水天使轻轻的一挥，那个白色的晶状体突然凭空消失了。 尚达奉屏住了呼吸，不敢询问它到底去了哪里，心底却因紧张而叫嚣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水天使慢慢的转过了身。 加百列半眯起的双眼中几乎已经看不到瞳仁，前襟上一片刺目的鲜红，血液还在不停的晕染开。尚达奉原本并不知道这位天使是哪里受了伤，直到她向自己伸出了手——神使的双手已几乎不见血肉，目之所及均是森森的白骨，并且手腕处还在继续消融。 水天使的肉体开始崩坏了！ 第106章 天角兽的眼泪 加百列向尚达奉伸出的手骨中躺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胸章，那是一朵洁白而温润的百合花。她在吸血鬼有几分愕然的表情下，语气平和的道：“请你帮我还给莉莉丝。” 尚达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连去接的勇气都没有。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对水天使和夜之魔女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水天使到如今才舍得将它拿出来这点，已经足够看出这东西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了。 加百列没有立即强求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这枚百合胸章陪她度过了太漫长的时光，无数个莉莉丝不在的日日夜夜，只有它陪伴在自己身旁。 她舍不得啊，就像舍不得莉莉丝一样，她舍不得这件莉莉丝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可是她不配，就像不配得到莉莉丝的爱一样，她也不配留下这枚胸章。 加百列的手腕已消融得露出了尺骨，而她竟是看得痴了，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况。尚达奉不敢打扰她，沉默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而后，水天使才将胸章再次向前送了一点。 “拿着吧，尚达奉。我答应给你的报偿已经封印在这里面。” 加百列翅膀上的羽毛在一片片的凋零分解，如同细碎的银沙一般洒向了第九天的各个角落。 尚达奉还有几分迟疑，加百列却已将胸章塞到了他的怀里。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等她的身体消融到一定程度，圣灵就会因没有支撑而爆炸。这种方式是对她意识最好的消除方式，也是让圣灵均匀分散的最好方法。 尚达奉终于不敢再耽搁，怀揣着那枚胸章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径返回。他最后看了一眼加百列的身影，在空洞的背景下，这位天使看起来是那么孤单又倔强。 上帝因被剔除了大量的圣灵而进入了暂时的休眠，但只要得到少许补充它应该能立即恢复一些机能。刚才加百列与那神格其实是有一些交流的，只不过谁也没能劝服谁。她将它囚禁起来送往了第八天，而它则只能无力的诅咒她永失所爱。 父神衍生的意识幼稚得像是个孩子。 加百列竟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 一说孩子，她便想到了莉莉丝。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在她心里莉莉丝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她的任性，爱撒娇比起莉琳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莉莉丝可爱，却也令人烦恼。 加百列想到此处便又忍不住开始忧心了起来。 她担心自己死后，莉莉丝会胡来。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到时候地狱、天国还有人间恐怕会有一段时间难以安宁。她只希望那时候路西法、米迦勒能够控制局势，萨麦尔也能保护好莉莉丝。 然后，就让时间来冲淡她的悲伤吧。 莉莉丝不是会放弃生命的孩子，她有莉琳，也还有漫长的岁月。只要摆脱了自己，她一定能够获得幸福的，是不是？ 加百列宁愿去相信这样的结局。 她绝不会失去自己所爱，因为从未得到过。 加百列漂浮着，第九天仿佛就是她巨大的棺椁，她将要或者在她自己看来根本已经死亡在了这里。她四肢上的血肉大部分已经成为了粒子，散落进了第九天之中。 “莉莉丝……”她低声的，想要最后一次呢喃这个名字。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是不是，艾尔？” 是啊，莉莉丝。 她怎么可能舍得呢？不过，能够在回忆莉莉丝中步向死亡，大概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了吧。 “艾尔！” 真实到过分的声音让加百列猛然睁开了眼，虽然事实上她已很难看清事物了，但那一团黑影向自己扑来时，她还是感受到巨大的惊慌与恐惧。 “艾尔！艾尔！”那既是莉琳的声音，也是莉莉丝的声音。 柔软到令人想要哭泣的身体，温暖到灼热的体温，还有甜腻而惹人怜爱的声线和比真实更加真实的拥抱令水天使那自欺欺人的幸福感迅速归于虚无。 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害怕与无能为力。少女的身体紧紧的纠缠着她，像是要追随着她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莉莉丝！”加百列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干哑得几乎不像是她的声音。“快走！” 水天使大失平日温和从容的做派。她曾经降阶受辱，虚弱不堪，却从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 “莉琳，带你妈妈离开这里！”她想拉开自己身上的人，却发现只剩下骨架的四肢已经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你摆不脱不了我的，艾尔。”莉莉丝洋洋得意的声音在她耳侧传出，像是一个获得胜利的孩子。 “是我们，妈妈！”莉琳不甘示弱的补充道，十足的一个小魔女。 加百列大口的喘息着，脑中已经一片空白。莉莉丝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有莉琳，她是不可能和莉莉丝如此频繁的交替着操控身体的。 “卡巴拉？” 她多希望自己眼前的莉莉丝只是一个错觉。然而，一只盘旋在她们四周的黑色天角兽彻底打破了她的这个幻想。 她仓促的计划终究是出了纰漏。 “卡巴拉，把莉琳带走……” 加百列望向这只未成年的珍兽，带了一丝请求。 卡巴拉却只是歪了歪头，像是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艾尔，我不再离开你啦。”莉莉丝用手掰过她看向卡巴拉的脸，有几分吃醋的道：“你也只能看着我。” 加百列终于崩溃的哭出了声，再也没有一丝神使的威严与矜持。 她说：“莉莉丝，求你，离开我。” 魔女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语气认真的道：“从来只有你想逃，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呢？” “莉琳，莉琳……” 天使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开口说什么。是希望女儿能够将母亲带离这里，还是希望莉莉丝作为母亲能够为孩子考虑一下呢？她思维几乎已经错乱，眼泪朦胧的样子是如此的无助与可怜。 “艾尔……”莉莉丝终于无法再顾及自己所使用的是女儿的躯体，轻轻吻掉了加百列的眼泪。她将她抱紧，像是安抚一般的喃道：“不要担心，我想过了。这或许是我们永不分离的唯一方法。不仅是你和我，还有莉琳。” 不！ 加百列被吓坏了。她望着莉莉丝的眼睛，不断的摇头。 “你不能，莉莉丝！” “为什么不能？”魔女笑着反问她，“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艾尔。和你分离的夜晚，我没有一夜安睡过。你一定无法体会那种煎熬对不对？” “我一直在想你，皮肤发烫，心脏刺痛，血液沸腾。可你呢？你只会拒绝我，只会刻板无趣的讲道理，只会说‘莉莉丝，不要这样’。我真是受够了。” “莉琳还那么小，莉琳……”天使争辩着，劝说着，却怎样都动摇不了这对母女的决心。 “可是，莉琳更想和妈妈们在一起啊。” 加百列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她在发现莉莉丝后已经极力的控制着躯体消亡的速度，但这时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莉莉丝，你不能这样……” “在伊甸园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对你来说是否亦然呢？”她们在第九天漂浮移动着，卡巴拉在一旁扇动着翅膀似乎一直在掌握着方向。只是加百列情绪完全崩溃，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变化。魔女还在自说自话，“我们既回不到过去，又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未来。那么一起终结在此处实在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 加百列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终于抬起手臂来将怀里的人抱住，尖锐的指骨尖几乎要扎破那脆弱的皮肤。 “不要这样对我莉莉丝，不要这样惩罚我。” 魔女便怜爱抚摸着天使柔顺的长发，恶劣的道：“还记得吗，艾尔？我也曾经这样对你说过，可是你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加百列除了道歉已经不知还能说什么。她从来没有顾虑过莉莉丝的请求。 天使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魔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语带无奈的道：“真想再吓吓你。” 加百列还不能很好的理解对方的这句话，便听得对方继续道：“卡巴拉，麻烦你过来流一次眼泪吧。” 水天使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图，连忙摇头，想要开口阻止她。 魔女挥手就在天使的脸上呼了一巴掌。 “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如果不想我和莉琳给你陪葬的话就好好活下去。” 加百列苍白的脸上因这一巴掌竟然难得的显出了几分颜色。卡巴拉老老实实的过来垂下脑袋，轻轻的眨了眨眼。几滴近乎于乳白色的眼泪落进了加百列干裂的嘴唇里。 莉琳搂过卡巴拉的脖子，在她的角上亲了亲以示赞美。 加百列却陷入了因消融与重生不断交替而产生的疼痛之中。 第107章 莉莉丝的消失 加百列蜷缩成一团，心中已是一片茫然。她的躯体依旧在崩溃，却又因天角兽的眼泪不断重生。 这只是一个暂时平衡的状态，但也为莉莉丝争取了不少时间。她要在眼泪的作用消失之前，将艾尔送出第九天。只要摆脱了第九天的灵压，加百列的躯体就可以脱离分解的危险。 卡巴拉干脆将莉莉丝和加百列一起驼了起来，向着第九天的大门飞去。 莉莉丝将加百列抱在怀中，侧坐在独角兽之上。她不再说话，脸色看起来似乎有几分疲累。 一时，安静的空间中只有加百列低低的喘息和卡巴拉煽动翅膀的声音。 “莉莉丝。”若说如今还能有什么可以牵动加百列的心绪，那无疑是莉莉丝与莉琳的安危。她是绝不愿将她们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故而心中虽然迷茫却也极力压制着身体分解的速度。加上天角兽眼泪的作用，这时候身体反而恢复了一些机能。 加百列能够感受到莉莉丝抱着自己，只是长久没有听到声音，让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万分不安的预感。她极力睁开眼，想去看看莉莉丝的样子。但已降至极限的视力让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怎么了……艾尔？”还好，莉莉丝的声音适时响起，听起来并没有哪里不妥。 加百列却仍旧放不下心来，艰难的问道：“莉琳呢？” 她记起方才莉莉丝与莉琳不寻常的交替频率，这种状况是十分危险的。 然后，是语气明显不同的声音。“我在呢，艾尔。” 天使心中的不安终于扩至最大。她颤抖着，艰难的对抱着自己的人道：“莉莉丝，低下头让我看看你。” 莉莉丝的思绪看起来还清晰，但莉琳明显已有些不对了。她只要被呼唤便会有反应，像是一种本能。 魔女并没有低下头来，反而用一只手将加百列努力睁开的双眼遮盖住了。 “现在不行呢，”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像是在惩罚天使一般拒绝道，“你想得倒挺美的。” 加百列想要挣开莉莉丝的遮挡，一边抬手去触碰她的脸，一边开始叫女儿的名字。“莉琳，莉琳……” 天使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力气，挣扎可谓十分微弱。但即便如此，魔女也有些抱不住她了。 “别动，艾尔。”莉莉丝这次的回应晚了许多，声音听起来也异常虚弱。“不要叫莉琳，让我再和你待一会儿。” 加百列伸出的手终于抚遍了莉琳的脸，那上面全是冰凉的汗水。她的眼罩不知何时已经被拿掉了，混沌之子原本应该与水天使相同颜色的左眼此刻却在红与蓝之间迅速变幻着。 “莉莉丝……”加百列勾住莉莉丝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努力去分辨她的模样，“莉莉丝……” 水天使的担心终于成了真。莉莉丝和莉琳长年使用同一具躯体，尤其今日还一直频繁交替使用着，圣灵在这个时候无法避免的出现了紊乱。她们再过不久就会因融合或者排斥，只能存活一位或者一起死亡。 “莉莉丝，”加百列呜咽着呼唤她的名字，艰涩的道：“我们去找尚达奉，还来得及，让他将你的圣灵抽取出来。” 莉莉丝却只是俯下身将她搂得更紧。 “艾尔，你之前说，我碰你让你觉得不舒服，是不是真的？” 加百列收紧手臂，一边流泪一边摇头道：“不是的，莉莉丝，不是的……” 她后悔了！后悔没有早将莉莉丝送回去，后悔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后悔对莉莉丝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我就知道，”魔女欣慰的，带了十足的欣喜道：“你是在骗我。” “你总是在骗我，艾尔。所以，我也想骗你一次……” 天使心中便升起了渴望，她多么希望这次是魔女在欺骗自己。 “我对他人总能轻易的说谎，在你这里却只想说真话。” “不要说话，莉莉丝。你会没事的。我们去第八天，人类的轮回机制就是为这个时候准备的，你一定不会有事。”加百列不知道是在安慰莉莉丝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反复的说道：“你一定会没事的，莉莉丝。” 莉莉丝轻轻摇了摇头，“莉琳已经等不及了，艾尔。” 加百列愣了一下，颤抖的抚开她面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气息的不稳的道：“不会的，莉莉丝。我们很快就到了……莉琳会坚持住的，你也会没事的。” 她用嘴唇小心亲吻莉莉丝的脸颊，断断续续的保证道：“我错了，莉莉丝……我会好好活下去，所以……不要离开我。莉莉丝，不要离开我。” “对不起啊艾尔，一直那么任性。一直一直的强求你，让你进退两难，陷在不义与愧疚里。”这是莉莉丝在堕落后第一次开口道歉，让加百列无比的心酸与彷徨。“总是在纠缠着你。任性的创造了莉琳，任性的将莉琳也拖到我对你的感情里。为了得到你，不惜伤害任何人。我一定是最不合格的爱人与母亲了，对不对？” “你不要这样说，莉莉丝……”加百列不断的摇着头否认。她知道莉莉丝有多爱莉琳，更知道她有多爱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莉琳。是我不好。莉莉丝，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到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得到你。”莉莉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凄楚的神情，在来的路上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如今却终于还是觉得不甘。“我就是爱你，艾尔。我不甘心，你连死都不愿意选择我。我永远都没有天国来得重要。”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手指掐进了加百列的手臂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我那么自私怎么可能会让你先死呢？你一定要有一刻得是全心全意为我活着的。不是神之左，不是神使，不是水天使，而是我莉莉丝的爱人，加百列。” “莉莉丝！” “艾尔，”莉莉丝眼中的光芒开始渐渐暗淡了下去，掐着加百列的力道也松了下来，“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魔女。” 卡巴拉已经飞行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此时离第九天的大门已经不远了。她低鸣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莉莉丝，莉莉丝……不要离开我。”加百列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手抱着莉莉丝一手搂紧了卡巴拉的脖子，不断的与怀里的人说话。“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艾尔，你爱不爱我？”莉莉丝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用带了哭腔的声音低低的问道：“你爱不爱我呢？” “莉莉丝，我们到了！”卡巴拉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从第九天的大门飞跃而出，却因陡然产生的重力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拉斐尔与拉贵尔早已停止了争斗，只是与稍早前回来的尚达奉一起守在第九天的门口，此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色的天角兽坠落在地面后，没有再站起来。她似乎实在是累极了，不知是晕厥还是睡了过去。在她不远处的是，一同跌落下来的天使与少女。 水天使背后的羽翼几乎已经全部凋零，手足处血肉模糊，原本白色的制服已呈现出一片血红。她怀里抱着的那名少女身体虽然无恙，看起来却更加虚弱，几乎连呼吸也无法察觉了。 “尚达奉，尚达奉！”拉斐尔从没有看到过加百列这样狼狈的姿态，她完全不顾形象地跪坐在地上，似乎看不到任何人，只是疯狂的大叫着。“尚达奉，你过来！” 尚达奉有些不忍，却还是走上前去，跪坐到她们的身前。 水天使仿佛终于安下心来，对着怀里的少女努力露出笑容。她抱着她，用轻柔到极致的声音道：“莉莉丝，我们赶上了，尚达奉在这里。”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少女紧紧地阖着双眼，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水天使丝毫不气馁，抬头看向身前的尚达奉，对他道：“尚达奉，你快把胸章拿出来，莉莉丝现在正需要你的帮助。” 她极力微笑着，似乎想尽量表现得温和与从容，但从那双空洞的双眼中流出的血泪只让她看起来可怖异常。 “对不起。”尚达奉除了这句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了。他相信加百列应该是明白的，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回来的中途尚达奉已经遇到过莉莉丝，如果是那个时候，可能还来得及。但现在，莉琳的身体里已经几乎找不到莉莉丝残存的圣灵了。她在回来的途中一直在将自己的圣灵释放出莉琳的体内。 加百列便呆住了。 她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眼珠一动也不动，神情僵硬地凝固在了脸上，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 拉斐尔转过头不愿再看，拉贵尔早已悄无声息的将天使们带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加百列才终于又有了动作。她略显吃力地将莉琳的身体向上托了一下，然后连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的重复道：“尚达奉，你快把胸章拿出来，莉莉丝现在正需要你的帮助。” 好像这样说，她的莉莉丝就能够回来了一般。 尚达奉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一边将胸章拿出放到莉琳的身体上一边低声的道：“请节哀吧，加百列大人。” 水天使托举着少女身体的动作便又僵住了。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消失，空洞的眼中那最后一丝神采也湮灭了。 尚达奉只觉得自己所面对的是一团燃烧殆尽的灰烬，就在刚才熄灭了最后一点零星的火光，剩下的只有死气。 加百列动作迟缓的将莉琳的身体抱回怀中，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呆坐着。她好像完全失去了活着的机能，表情茫然。 尚达奉虽然也难过，但他更关心的是莉琳。如今莉莉丝大人已经离去，莉琳却还活着。他要提醒水天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加百列大人，请您振作起来。莉琳需要您，她不能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说到莉琳，加百列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呆滞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孩，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第九天的大门，好一会儿才哑声叫了一句。 “拉法。” 拉斐尔连紧抹掉眼角的泪，尚达奉退到一旁后，他便在之前的位置蹲了下来，轻声问道：“艾尔，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莉琳……莉琳的圣灵受到了不小的损害，请你先……”加百列费劲的述说着，似乎已经调动了自己全部的思考能力。只是她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不知放向何处，从神情上来看也完全无法猜测她在思考什么。 拉斐尔等了一会儿见她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轻轻的唤了一声。“艾尔？” 加百列猛然惊醒，好像记起方才自己还有话没有说话，皱着眉用力的回忆了一下后才继续道：“请你先用魔法护住她的圣灵……然后，然后……” 她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拉斐尔赶紧接口道：“我知道了，艾尔。不要想了，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水天使侧着脸好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第九天大门处突然开始放射出强烈的光芒，父神暂时休眠的圣灵重新启动了起来。魔女遗留在里面的圣灵似乎使得它获得了补充，加百列原本已经如一潭死水的瞳眸在这时闪现出了异常的光彩。她将怀里的女孩交给了拉斐尔，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原动天大门走去。 “艾尔！”拉斐尔不知她要做什么，担心的呼喊她，却完全不敢去阻止。 水天使的躯体虽然不再崩溃，伤口却也早已经停止了恢复。她**的脚掌踩在雪白的地面上，一步一个血脚印。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其他，第九天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莉莉丝！ 她的莉莉丝在那里。 神使原本呆滞的神情柔软了下来。若是夜之魔女没有死亡，拉斐尔是毫不怀疑加百列此刻见到了她。 加百列近乎于神往地向大门走去。 莉莉丝说得没有错，她们回不到过去，也不再有未来，最好的结局就是一起走向末路。 她知道莉莉丝超级害怕寂寞，没有自己就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她知道，莉莉丝其实非常的胆小，又怕冷，她不能留莉莉丝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她身后留下的一串血印越来越紧凑，最后几乎是拖着双腿跪爬到第九天的门口。从大门中放射出的圣光打在了她被血污染脏的躯体上，让她看起来凄惨又残酷。 魔女一直说自己自私，却在最后帮天使做了她原本该做的事。天使没有再献祭自己圣灵的必要了。 “父神……”但水天使仍旧向父神提出了回归本源的祈求。 上帝如此虚弱，他绝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 拉斐尔听到加百列的话急得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前去，却突然看到加百列虚幻的神情变为了惊恐。她大声的在拒绝什么，拉斐尔无法听到父神的指令，故而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他们的对话。 不过，他也实在不用去理解了。 照射在加百列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天使的皮肤开始起泡破裂显出了被灼烧的痕迹。那光其实没有太高的温度，水天使却像沐浴在火焰之中。 拉斐尔明白那是什么——父神在重塑艾尔的身体，甚至重新将她封为了炽天使。 现在，对艾尔来说，大概已经没有比这更加残酷的事了。 加百列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脑中此时回荡的竟然是那被剔除神格的诅咒。 卑劣的背叛者，神将诅咒你永失所爱！ 可是啊！ 她不平的想。 可是，莉莉丝在她这里除了伤害，从未得到过爱。 加百列的背部在重新长出翅膀，这让她想起了魔女身上那原本属于自己的羽翼。莉莉丝代替了她，她现在应该完全是属于莉莉丝了吧。 可是，莉莉丝究竟在哪儿呢？ 大门中的光芒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整片原动天都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谁也想不到，原本应该是拯救父神的一场行动，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第九天的圣灵全部陷入了蛰伏，连能量都算不上。天国已没有神的存在，世间也失去了父神的光辉。而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位神使，只是呆立在第九天的大门处。 尚达奉亲眼目睹了天国的神之左手浴火重生，那耀眼的十二翼，光辉到刺目的炽天使光环还有磅礴的圣灵之力无一不再告诉他这位天使的强大。 但他在那里看到的分明不是一位炽天使，而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艾尔，你爱不爱我？ 第108章 角兽的牺牲 亚纳尔与赛莲娜上来的时候，加百列刚刚完成了蜕变，父神正式进入了静默。亚纳尔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拉斐尔在尽力的救治莉琳，她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少女的圣灵出现了变质性的异常，既非受损也非虚弱，却怎么也无法唤醒。这种情况十分罕见，拉斐尔竟一时束手无策，只能先将她的圣灵保护起来。 赛莲娜没有理会愣住的亚纳尔，径自走到了卡巴拉的身边。黑色的天角兽侧躺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劳累又虚弱。赛莲娜低低的叫了一声，伸出舌头去舔女儿的脸。她的大眼中有着母亲所独有的柔光，动作轻柔而细致。 卡巴拉的睫毛动了一动，似乎因熟悉的气息而有了感应。 赛莲娜此刻表现出了异常的爱怜与不舍，仔细地将女儿的皮毛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将自己的角轻轻靠在了卡巴拉的黑色小角之上。 “赛莲娜？”亚纳尔终于回过神来，正想向拉斐尔求个解释，却发现身边的赛莲娜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她四下里一扫，便见着它恰好在用独角对着卡巴拉施展魔法。 一白一黑，一长一短两支独角相交处迸射着强烈的白光，独角兽特有的魔法印记在白光中若隐若现。 亚纳尔作为一名资深的御兽师实在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大惊失色的道：“赛莲娜，你在做什么！” 这是独角兽的传承魔法，一般只有在母兽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个魔法的真正作用到如今也还是众说纷纭，大致分为记忆传承，圣灵传承和魔法传承几大类的说法。但无一例外的是，施展了这个魔法的灵兽会损耗大量的精气，就算是完全健康的灵兽也很有可能会因此死亡。 赛莲娜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更深的将头低下。从她的独角中流泻出虚白的流光持续钻入了卡巴拉的角中，最后的光尾还在角尖小小的打了一个结。 亚纳尔一边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一边气急败坏的道：“赛莲娜，你做什么施展传承魔法！” 她嘴上难得显出了几分凶狠，动作却极其温柔。一手抚着赛莲娜的背上，一手去摸她的肚子。 “赛莲娜，你没事吗？赛莲娜？” 赛莲娜原先身形高大优雅，皮毛更是光滑柔顺。此时却似乎整个萎靡了下来，连毛色都黯淡了一些。 “天哪，你不要吓我，艾尔，艾尔！”亚纳尔只是略微的检查了一下便知道独角兽的情况十分不好，着急得不知道还能叫谁，也只能不断地向灵兽的主人求救了。“你快来看看，赛莲娜不太好了！” 可是水天使似乎充耳未闻，她仍旧僵立在第九天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的大门之前，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拉法，拉法。”亚纳尔见加百列完全没有动静，便只能呼唤司职治疗的拉斐尔。 赛莲娜向着加百列的方向望了一眼，眸中全是愧疚。天使为了赴死，早已解除了与它的契约。而它，却没有完成主人最后交代的任务。 独角兽开始迈动步伐，朝着拉斐尔走去。只是她脚步虚浮，身影摇晃，好像在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亚纳尔在一旁已经急得快要哭了，一边护在她身侧，一边道：“赛莲娜，你不要动好不好？我让拉法过来给你医治。” 拉斐尔刚才已经看明白这只独角兽一心寻死，此刻见它朝自己走来，不知怎么就完全明白了它的意图。 莉琳现在的状况，查不出原因也不要紧，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饮用独角兽的鲜血——独角兽自愿献出的一口心血没有毒性只有药效。 亚纳尔不知道加百列和拉斐尔都中了什么邪，赛莲娜如今都快死了，自己喊他们，他们竟然都完全不做声。 “呜哇，赛莲娜，你不要死。”这位素来无忧无虑的天使这时已被莫大的悲伤笼罩住，她干脆抱住了独角兽的身躯不让它再向前去。“我不要你死！” 赛莲娜一直觉得自己十分讨厌这个没心没肺的天使，只是没想到在自己最后的时刻，竟然是她为自己流了眼泪。它仔细想想，这位天使从没有对自己不好过。她对自己热情友爱，体贴有加，也从不曾因为自己傲慢的态度生过气。到底是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对这位天使这样排斥呢？ “赛莲娜？你你不要哭……”亚纳尔见到独角兽低着头，看向自己的眼里全是泪水，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它单单今日就已经流了两次泪了。“你坐下来，我给你输圣灵。你一定会没事的。” 这位天使一直单纯得像是一个孩子，大而化之也没有心计，自己刚开始的时候是很喜欢与她一起玩耍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赛莲娜，你要是死了，卡巴拉一定会好伤心的，我也会伤心得想死掉。”亚纳尔一边帮她摸眼泪，一边没头没脑地当真给她输入起自己的圣灵。 赛莲娜时隔多年再一次伸出了舌头，轻轻的舔舐了一下亚纳尔的脸颊。她尝到了天使眼泪的咸味，也终于记起了自己是何时不再搭理她的。 卡巴拉那位、它早已忘记是谁的父亲，就是这位天使抓来的。 赛莲娜也觉得奇怪。独角兽是对配偶并不十分在意的生物，它当时也完全明白这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她不恨配药的拉结尔，也不去埋怨安排了这件事的加百列，却独独烦上了亚纳尔。 事实上，当初它并没有排斥主人的安排。却不知为何，每次看到这个嬉皮笑脸的天使就会觉得屈辱。 “赛莲娜？”亚纳尔因为舌头温热的触感而愣住了，她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望向了独角兽。 独角兽却一扬脖颈用脸侧将天使推开，继续朝着拉斐尔与莉琳走去。 亚纳尔眼泪朦胧的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赛莲娜折下前腿，将脑袋抵在了莉琳的胸口上。 拉斐尔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在赛莲娜的角上一抚。只见一道鲜红的液体从角尖流出，在风天使的手中渐渐汇聚成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晶体。晶体如红宝石般鲜艳透亮，美不可言。 亚纳尔见赛莲娜庞大的身躯摇摆着，连忙飞奔上前托住一侧将它慢慢放倒在自己怀里。这位天使的情绪是如此不做作，她哭便肆无忌惮地哭，从也不考虑时间与地点。 “赛……赛莲娜，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亚纳尔断断续续的问道，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她不明白为何艾尔与拉法一点儿也不去阻止它。 独角兽曾经如黑曜石般明亮夺目的瞳眸此刻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它还能模模糊糊的见到天使深深垂下的面容。它能看到她哭得极其难看的表情，能感受到她滴落在自己身上的温热泪水，也终于能够回忆起为何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觉得屈辱。 加百列是它的主人也是它的母亲，拉结尔只是拿它当一只普通灵兽的陌生人，而只有亚纳尔，她是它的朋友。 “赛莲娜，赛莲娜，赛莲娜……” 独角兽的耳朵里天使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遥远。它不禁也有几分幸福的想，最后能够记起这件事真是太好了，最后能够死在朋友的怀里也真是太好了，最后还有一位天使能够为自己流泪真是太好不过了。如果，她能够一辈子也不忘记曾经有过自己这样一位朋友的话，那或许就是它一生最幸福的事了。 亚纳尔抱着赛莲娜的尸体呜咽不止，加百列在这时却终于向这边走来。 拉斐尔刚刚将那枚鸽子蛋大小的心血喂进莉琳的口中，见加百列终于有了动静，不禁欣喜的叫了一句。“艾尔？” 并非是他冷血至斯，对赛莲娜的牺牲置若罔闻。只是今天实在有太多事情打击到这位风天使，如今也不知是锻炼出一颗强健的心脏了还是早已麻木，除了惋惜也再难生出其他的情绪。 “艾尔，赛莲娜死掉了。”亚纳尔抬起头望向加百列，满脸的伤心与难过，哽咽着道：“她死掉了。” 加百列在她身边蹲下，轻轻地摸了摸赛莲娜的脑袋。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球状光体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艾尔？”亚纳尔看着水天使手中的光球，惊奇的道：“这是赛莲娜的圣灵吗？” 加百列点了点头，拉起她的一只手，将光球递给了她。 父神已不在世间，圣灵也再难回归第九天。重新成为炽天使的加百列不知被上帝赋予了什么能力，竟已能够直接摄取圣灵。 亚纳尔沉浸在欣喜中，再难考虑其他的事，护着赛莲娜的圣灵便朝着第八天冲去。 拉斐尔却一直关注着水天使。从她走来一直到将赛莲娜的圣灵交付给亚纳尔，加百列从始至终都没显露出一丝的情绪。 而与曾经被封印了感情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这件可怕的事。 艾尔已经死了。 第109章 永恒的未终结 亚纳尔走后加百列还一直呆在原处，靠在赛莲娜的尸体之上。独角兽是神圣非常的生物，它们死亡之后，尸体可以保存多年也不*。 拉斐尔实在是担忧她，将手中的莉琳交托到尚达奉手中后，便试探着去接触加百列。 尚达奉如今唯一关心的是莉琳的安危，忙不迭地将少女接到怀中。 “艾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风天使半蹲半跪的挨在加百列身旁，满是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 加百列**着双脚，曲腿坐在地上，身上脏乱的衣物与她光辉的炽天使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起来尤为惨烈。她显然是听见了拉斐尔的话，抬头看向了他。只是她无神的双眼与茫然的表情都让拉斐尔知道，这只是出于最本能的反应。 “艾尔，你有哪里难受么？” 哪里，难受呢？ 加百列抬手捂住了胸口，却什么也无法感受到。 “艾尔，我们先回月球天吧。”拉斐尔见她模样便也知道如今是无法问出什么了，只想着先将她带回去好好休养，剩下的烂摊子就都交给米迦勒收拾。 加百列并没有抗拒拉斐尔扶起自己，不如说，这位炽天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尚达奉见他们要走，也抱着莉琳紧随其后。只不过他们还没下第九天便遇到了带队而来的米迦勒。 米迦勒已经听过了拉贵尔的报告，了解到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意外。知道加百列没事，不得不说，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至于其他事情，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米迦勒带了一队智天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了比想象中更加凄惨的场景。地面上的血迹和静止不动的两只独角兽让第九天大门处显得格外惨烈。 拉斐尔见到米迦勒上来终于是安了心，怪之前也怪过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个状态的艾尔和已经沉睡的父神。 “米凯尔，卡巴拉需要治疗，赛莲娜就好好安葬吧，其他都等回去再说。” 米迦勒看了一眼加百列，点头道：“我会安排的。只是……” 他停顿了下来，转眼望向了尚达奉怀里的莉琳。 拉斐尔轻轻的摇了摇头，“先回去吧。” 米迦勒便不再言语了，伸手想要去接尚达奉怀里的女孩。 尚达奉这些年待在第五天，除了与莉琳过分亲近之外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米迦勒倒没有因为他原本是吸血鬼而对他有太多的偏见，只是莉琳毕竟是加百列重视的人，他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举动。 比起天使担心吸血鬼，吸血鬼可更加担心天使们会对莉琳不利。他警惕的看了米迦勒一眼，并没有将女孩递给对方。 米迦勒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莉琳。他这一低头很快就发现了人类少女的异样——她似乎正在醒来。 尚达奉不比米迦勒发现得晚，莉琳正在缓缓地睁开双眼。 “莉琳！”他激动的呼唤她，想要引起少女的注意。 混沌之子，有着几乎与夜之魔女堕落前完全一样的容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左眼是来自于水天使的蔚蓝色。 莉琳来天国多年，这是米迦勒第一次看到她的左眼。而只是一眼，这位火天使便确定了她与水天使的关系。 莉琳，不仅仅是莉莉丝的女儿，她也是加百列的女儿！ 同时发现这一点的还有拉斐尔。 夜之魔女与水天使的关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深。 米迦勒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挡住莉琳。虽然父神已经沉睡，艾尔既能重新晋升为炽天使，应该也不会因她受到惩罚。但无论如何，与夜之魔女的女儿注定会成为水天使的污点。 莉琳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迷蒙的望向尚达奉与米迦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莉琳，你没事吗？”莉琳的苏醒让尚达奉都忍不住要念一句感谢父神了！她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看起来还不算太差。 莉琳并没有理会他，只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拨开阻挡了自己视线的米迦勒。 “艾尔？” 对于一位刚失去了母亲的女孩，在场几位天使也没办法无动于衷。米迦勒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转身看向了加百列。 拉斐尔一旦理解了莉琳与加百列的关系，心中顿时又升起了希望。莉莉丝已经逝去，如今唯一能够动摇艾尔，让她重新获得生活希望的只有莉琳了！ “艾尔，莉琳醒了。”拉斐尔扶着加百列，想要将她带到莉琳的身边。 少女显然也看到了水天使，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异常的神情。 尚达奉抱着莉琳，在见到她这样的表现后，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氛。他算是在场除加百列之外最了解莉琳的人了，但此刻，这个莉琳身上出现了十分违和的感觉。 “艾尔！”莉琳在尚达奉的怀中挣扎着想要向水天使所在的地方扑去。 “艾尔，艾尔，莉琳醒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拉斐尔不断地在加百列的耳边重复，希望她能振作起来。 尚达奉强迫自己忽略这种异样，抱着莉琳向两位天使走去。 “艾尔！”少女终于抓住了水天使的手，她的脸上都是快乐至极的笑容。 这时，不要说尚达奉了，便是连拉斐尔和米迦勒也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加百列似乎终于有了触动。她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像是看着荒芜沙漠中唯一的一朵花，永恒暗夜中唯一的一丝阳光，末日来临时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干哑的声音，带着颤抖，轻轻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莉琳……” 拉斐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米迦勒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加百列还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就好，他们还有希望。 然而，少女的一句话，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入了地狱。 她说：“艾尔，你在叫谁？我是莉莉丝啊。” 神使的噩运似乎永远也不会完结。 不管是尚达奉还是拉斐尔都无比地确信这位少女是莉琳！他们为她做了许多检查。她的混沌圣灵来自于天使与恶魔的结合，解除封印以后其特殊性便显而易见了。尚达奉没有在她体内发现任何莉莉丝的残留圣灵，但现在，莉琳显然以为自己是夜之魔女。 唯一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就只有，莉莉丝在莉琳的身体中待得时间太久了，而离开时的执念又实在太深。 这对水天使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最后的救赎成为了最有力的罪证，最残酷的控诉。水天使不但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女儿。并且，在之后的生命中，将不断地遭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她本该死去，却又活了下来。她虽然活着，但比死亡更痛苦。 拉斐尔有时候也会想，对艾尔来说，是不是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无论是对天国还是对他来说，即便艾尔只是就这样活着，也是无比重要的。 莉琳无法离开加百列，她像是一只刚出生的雏鸟，无比依赖和留恋着水天使。事实上，她的记忆极端错乱。有莉莉丝在伊甸园生活的片段，却没有她堕落以后的记忆，也有一些作为莉琳在天国生活的回忆，但她以为那是莉莉丝的。 在她看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天国，作为一名阿克天使，作为莉莉丝。而莉琳，根本未曾存在过。 “艾尔，你看我给你编的花环！”莉琳跪在加百列坐着的摇椅旁，手中拿着一个由青藤与各种花朵编织起来的花冠，兴高采烈的道：“这是卡巴拉帮我从伊甸园里采集回来的，好不好看？” 水天使的羽翼全部收了起来，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看起来像是一名虚弱的人类。她的长发与眼眸已经恢复到过去那种深刻纯粹的湛蓝色，但并不比之前显得更为精神。 “艾尔？”莉琳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的不解，趴在扶手上将花环放到加百列的怀中，“你不喜欢吗？” 加百列抬了手轻轻地拂过莉琳的长发，又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我很喜欢，但我觉得你戴着会更好看。”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和，但那温和听起来却过分的缥缈。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但那温柔看起来却那么机械与僵硬。 “真的吗，艾尔？”莉琳双手捧住脑袋上的花环，一脸开心的道：“你觉得莉莉丝好看么？” 加百列的眼睛不知望向何处，朦胧得全是虚无。 她说，“是的，莉莉丝。” 是的，莉莉丝。 世间上再没有比你更加绚丽的色彩，再没有比你更加美丽的风景，也再没有比你更加耀眼的光芒。 我还活着，世界却死了。亚纳尔走后加百列还一直呆在原处，靠在赛莲娜的尸体之上。独角兽是神圣非常的生物，它们死亡之后，尸体可以保存多年也不*。 拉斐尔实在是担忧她，将手中的莉琳交托到尚达奉手中后，便试探着去接触加百列。 尚达奉如今唯一关心的是莉琳的安危，忙不迭地将少女接到怀中。 “艾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风天使半蹲半跪的挨在加百列身旁，满是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 加百列**着双脚，曲腿坐在地上，身上脏乱的衣物与她光辉的炽天使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起来尤为惨烈。她显然是听见了拉斐尔的话，抬头看向了他。只是她无神的双眼与茫然的表情都让拉斐尔知道，这只是出于最本能的反应。 “艾尔，你有哪里难受么？” 哪里，难受呢？ 加百列抬手捂住了胸口，却什么也无法感受到。 “艾尔，我们先回月球天吧。”拉斐尔见她模样便也知道如今是无法问出什么了，只想着先将她带回去好好休养，剩下的烂摊子就都交给米迦勒收拾。 加百列并没有抗拒拉斐尔扶起自己，不如说，这位炽天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尚达奉见他们要走，也抱着莉琳紧随其后。只不过他们还没下第九天便遇到了带队而来的米迦勒。 米迦勒已经听过了拉贵尔的报告，了解到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意外。知道加百列没事，不得不说，他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至于其他事情，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米迦勒带了一队智天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了比想象中更加凄惨的场景。地面上的血迹和静止不动的两只独角兽让第九天大门处显得格外惨烈。 拉斐尔见到米迦勒上来终于是安了心，怪之前也怪过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个状态的艾尔和已经沉睡的父神。 “米凯尔，卡巴拉需要治疗，赛莲娜就好好安葬吧，其他都等回去再说。” 米迦勒看了一眼加百列，点头道：“我会安排的。只是……” 他停顿了下来，转眼望向了尚达奉怀里的莉琳。 拉斐尔轻轻的摇了摇头，“先回去吧。” 米迦勒便不再言语了，伸手想要去接尚达奉怀里的女孩。 尚达奉这些年待在第五天，除了与莉琳过分亲近之外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米迦勒倒没有因为他原本是吸血鬼而对他有太多的偏见，只是莉琳毕竟是加百列重视的人，他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举动。 比起天使担心吸血鬼，吸血鬼可更加担心天使们会对莉琳不利。他警惕的看了米迦勒一眼，并没有将女孩递给对方。 米迦勒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莉琳。他这一低头很快就发现了人类少女的异样——她似乎正在醒来。 尚达奉不比米迦勒发现得晚，莉琳正在缓缓地睁开双眼。 “莉琳！”他激动的呼唤她，想要引起少女的注意。 混沌之子，有着几乎与夜之魔女堕落前完全一样的容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左眼是来自于水天使的蔚蓝色。 莉琳来天国多年，这是米迦勒第一次看到她的左眼。而只是一眼，这位火天使便确定了她与水天使的关系。 莉琳，不仅仅是莉莉丝的女儿，她也是加百列的女儿！ 同时发现这一点的还有拉斐尔。 夜之魔女与水天使的关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深。 米迦勒下意识的上前了一步挡住莉琳。虽然父神已经沉睡，艾尔既能重新晋升为炽天使，应该也不会因她受到惩罚。但无论如何，与夜之魔女的女儿注定会成为水天使的污点。 莉琳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迷蒙的望向尚达奉与米迦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莉琳，你没事吗？”莉琳的苏醒让尚达奉都忍不住要念一句感谢父神了！她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看起来还不算太差。 莉琳并没有理会他，只艰难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拨开阻挡了自己视线的米迦勒。 “艾尔？” 对于一位刚失去了母亲的女孩，在场几位天使也没办法无动于衷。米迦勒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转身看向了加百列。 拉斐尔一旦理解了莉琳与加百列的关系，心中顿时又升起了希望。莉莉丝已经逝去，如今唯一能够动摇艾尔，让她重新获得生活希望的只有莉琳了！ “艾尔，莉琳醒了。”拉斐尔扶着加百列，想要将她带到莉琳的身边。 少女显然也看到了水天使，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异常的神情。 尚达奉抱着莉琳，在见到她这样的表现后，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氛。他算是在场除加百列之外最了解莉琳的人了，但此刻，这个莉琳身上出现了十分违和的感觉。 “艾尔！”莉琳在尚达奉的怀中挣扎着想要向水天使所在的地方扑去。 “艾尔，艾尔，莉琳醒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拉斐尔不断地在加百列的耳边重复，希望她能振作起来。 尚达奉强迫自己忽略这种异样，抱着莉琳向两位天使走去。 “艾尔！”少女终于抓住了水天使的手，她的脸上都是快乐至极的笑容。 这时，不要说尚达奉了，便是连拉斐尔和米迦勒也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加百列似乎终于有了触动。她的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像是看着荒芜沙漠中唯一的一朵花，永恒暗夜中唯一的一丝阳光，末日来临时最后的一丝希望。她干哑的声音，带着颤抖，轻轻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莉琳……” 拉斐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米迦勒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加百列还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就好，他们还有希望。 然而，少女的一句话，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入了地狱。 她说：“艾尔，你在叫谁？我是莉莉丝啊。” 神使的噩运似乎永远也不会完结。 不管是尚达奉还是拉斐尔都无比地确信这位少女是莉琳！他们为她做了许多检查。她的混沌圣灵来自于天使与恶魔的结合，解除封印以后其特殊性便显而易见了。尚达奉没有在她体内发现任何莉莉丝的残留圣灵，但现在，莉琳显然以为自己是夜之魔女。 唯一能够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就只有，莉莉丝在莉琳的身体中待得时间太久了，而离开时的执念又实在太深。 这对水天使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最后的救赎成为了最有力的罪证，最残酷的控诉。水天使不但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女儿。并且，在之后的生命中，将不断地遭受着良心上的谴责。 她本该死去，却又活了下来。她虽然活着，但比死亡更痛苦。 拉斐尔有时候也会想，对艾尔来说，是不是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无论是对天国还是对他来说，即便艾尔只是就这样活着，也是无比重要的。 莉琳无法离开加百列，她像是一只刚出生的雏鸟，无比依赖和留恋着水天使。事实上，她的记忆极端错乱。有莉莉丝在伊甸园生活的片段，却没有她堕落以后的记忆，也有一些作为莉琳在天国生活的回忆，但她以为那是莉莉丝的。 在她看来，自己一直生活在天国，作为一名阿克天使，作为莉莉丝。而莉琳，根本未曾存在过。 “艾尔，你看我给你编的花环！”莉琳跪在加百列坐着的摇椅旁，手中拿着一个由青藤与各种花朵编织起来的花冠，兴高采烈的道：“这是卡巴拉帮我从伊甸园里采集回来的，好不好看？” 水天使的羽翼全部收了起来，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看起来像是一名虚弱的人类。她的长发与眼眸已经恢复到过去那种深刻纯粹的湛蓝色，但并不比之前显得更为精神。 “艾尔？”莉琳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的不解，趴在扶手上将花环放到加百列的怀中，“你不喜欢吗？” 加百列抬了手轻轻地拂过莉琳的长发，又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我很喜欢，但我觉得你戴着会更好看。” 她的声音是那么温和，但那温和听起来却过分的缥缈。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但那温柔看起来却那么机械与僵硬。 “真的吗，艾尔？”莉琳双手捧住脑袋上的花环，一脸开心的道：“你觉得莉莉丝好看么？” 加百列的眼睛不知望向何处，朦胧得全是虚无。 她说，“是的，莉莉丝。” 是的，莉莉丝。 世间上再没有比你更加绚丽的色彩，再没有比你更加美丽的风景，也再没有比你更加耀眼的光芒。 我还活着，世界却死了。 第110章 神不在的世界 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 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然而，在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加隐秘和不解的秘密。就在去年见到加百列大人的时候，莉琳小姐也在当场。那种肆无忌惮的亲昵感着实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当然，一定要说是另一种关系也过于牵强。 尤其是加百列大人的表现。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保持着……怎么说呢，十分疏离的形象，但她对莉琳小姐的那种看似温和却隐隐排斥的态度，让爱尔麦蒂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对母女。 第111章 莉琳与卡巴拉 在生命树巨大的树冠之下，阳光斑驳阴影之间，有一位少女靠在一只身形巨大的黑色天角兽上小憩。少女容貌精致眉眼柔和，亚麻色的长发微微蜷曲，乖顺地散落在胸前。她身穿一袭藕色的连衣裙，头背枕靠在天角兽身上，身下是柔软如毛毯的绿色草坪，看起来安逸祥和。 天角兽乖敛着双翼，蜷缩着巨大的身躯，修长的脖颈侧弯着与身体一起几乎绕成半个圆，将少女团团的护在其中。树叶间隙中漏下的点点阳光打在她如黑曜石一般的独角之上，折射出绚丽的光斑。 一人一兽已是这伊甸园中最亮丽的风景。 父神陷入彻底的沉睡之后，生命之树也跟着黯淡了不少，这才是导致世间圣灵浓度变低的直接原因。所幸生命树是建立于整个物质世界的基础之上，而非依托于上帝，上帝只是它的掌控者，故而如今还威胁不到它的生命。 卡巴拉是生命树精灵的实体化，当然也跟着受到了一些影响。在母亲去世后不久，卡巴拉就开始跟随生命树的守护天使帮忙做一些维护和疏导的工作。 莉琳很喜欢伊甸园，除了和加百列在一起，她最喜欢的就是和卡巴拉一块儿来伊甸园玩耍。 莉琳与卡巴拉避开了最烈的日头，一直睡到午后才起身。 少女转醒的模样慵懒娇美，缓缓睁开的异色瞳眸还带着几分迷蒙，声音含糊的喃道：“卡巴拉……” 天角兽反应迅速，立时抬起头来凑上前去轻舔少女柔嫩的脸颊，似乎方才并没有睡着。独角兽吃嫩芽的舌头细长灵活，还带着些微的粗糙，舔了少女一脸的口水。 “不要这样啦，好痒。”莉琳咯咯娇笑着躲避卡巴拉的侵扰，最后干脆抱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了天角兽的身上。“不乖哦，卡巴拉。” 她被这样一闹，睡意便走了大半，人也清醒了不少。 卡巴拉扑棱了几下耳朵，驮着莉琳缓缓的站起了身，将她带到比逊河边。天角兽走得四平八稳，虽然仍旧目不能视物，却丝毫都不影响她的行动。 莉琳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等到了河边才从卡巴拉的身上下来，用河水清洗脸庞。卡巴拉也将脑袋浸入水中。 独角兽只饮用露水，所以莉琳知道它是在学自己洗脸，掬起一捧水便向它身上泼去。 “卡巴拉你要洗就整个下去洗嘛。” 天角兽猛然从水中扬起了头，清澈的河水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曲线。莉琳被溅到了一些，不禁“哎呀”了一声。没想到天角兽紧接着抖落了一下，干脆将身上的水全甩到了少女的身上。 藕色纱裙一浸水便立即透出了之下衬裙，少女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 当然，卡巴拉并无法看见。 莉琳湿一身也不生气，只假装恼火的扑上去挂在天角兽的脖子上叫道：“好你个卡巴拉，敢欺负我。” 卡巴拉像是没听到一般抬了抬脖子，竟然开始向河里走去。 “卡巴拉你做什么！我不要再弄湿裙子啦，艾尔会担心的！”莉琳赶紧放手从她身上下来，虽然还没到深水处，但裙角还是彻底的湿透了。 天角兽也不在意，仍旧自顾地往河中间走，直到水面几乎要漫过背部才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真的要洗一下全身了。 莉琳在岸边看着，见她悠然自得地在水中泅泳，一时也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天角兽似乎察觉到了女孩的目光，往回游了一些，站起身便开始用脑袋朝她拨水。 “卡巴拉，”莉琳终于急得跳脚，一边脱下裙子一边对着卡巴拉道：“你太大胆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卡巴拉吐着舌头歪了歪头，浓密的睫毛下纯白的眼眸看起来无辜至极。 莉琳迅速脱得**，一头钻进水中朝着天角兽游去。她泳游得很好，一眨眼便到了卡巴拉身前，也不碰对方别的地方，一手抓住了那支六英寸长的黑色独角。 角对每只独角兽来说都是最敏感的地方，那里是它们力量的来源，也是最靠近神经中枢的地方。它们一生只会毫无防备地允许一个人触摸自己的角，对卡巴拉来说，莉琳就是这个人。 “哈哈，看你还敢不敢这样！”莉琳并没有很用力的拉拽她的角，只是紧紧的握在手中不让她逃脱。 卡巴拉一被抓住独角，原本精神的耳朵便耷拉了下来，连大眼都湿漉了起来。不过那显然不是因为情绪低落，而全然是一种舒适放松的状态。她呜咽了两声，再次伸出舌头去舔莉琳的脸。 “呜哇，还敢反击！”莉琳和卡巴拉在水中迅速闹成了一团。 天角兽成年之后体型高大，体态优雅，然而她与少女戏耍在一处时便透露出几分憨态。 莉琳虽然在躯体上完全比不过高大的卡巴拉，但在水中灵活机动，绕着卡巴拉游走，只逗得她顾头不顾尾，团团乱转。一时比逊河中水花四溅，暗流涌动。 两只玩耍了好一会儿，直到莉琳玩得有些累了，才骑到卡巴拉的背上，让她将自己驮上岸去。天角兽皮毛柔顺，莉琳虽然全身赤·裸但却觉得像趴在一张丝绸上似得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 伊甸园的阳光和煦温暖得很，莉琳干脆也不着急穿衣服了，打算等身体和裙子都干了再说。卡巴拉背着她也不敢抖落身体把皮毛甩干，湿透的黑色鬃毛便湿哒哒的挂在身上。落汤的天角兽模样还是相当好看，尤其是浓密睫毛上挂着水珠的样子，十分的楚楚可怜。 莉琳见她乖顺也不欺负她了，小小施了个魔法，将她和自己的毛发都吹了干。 独角兽刚吹干的鬃毛蓬松而柔软，惹得少女又抱着玩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一人一兽悠闲度日，只是待在一处也不知玩了什么，时间便一下子过去了。等莉琳记起穿衣裳时日头已经偏了西，眼见着天色要晚连紧催着卡巴拉将自己带回月球天。 莉琳给加百列带了一束百合花当作礼物，这是她每次来伊甸园都必做的事。因为艾尔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那枚胸章，她就觉得没准这样会让对方开心起来。 莉琳捧着花走进房间的时候，水天使正在发呆。不，或许，连发呆也算不上。天使分明睁着眼，却根本不知望向哪里。长久长久的沉默中，她似乎连呼吸也忘记了，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艾尔？”加百列这个模样总是叫莉琳感到害怕，若不是对方还能回答自己，她总以为连艾尔也要失去了。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还失去过谁呢？ 水天使似乎是听到了声音，蓝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可她就像一扇年久失修、轴心已经生锈的木门，花了好多的力气与时间才能动起来。 “莉莉丝……” 天使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动听，只是当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明明带着微笑的表情却让人似乎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艾尔，你真应该和我一起去伊甸园走一走的。”莉琳看到加百列手中捏着的胸章，一边向她坐着的摇椅走去一边道：“你应该见一见阳光，今天我和卡巴拉一起游泳啦。还记得吗，当初我们也……” 她接下去的话，天使便再也听不见了。 加百列极力地去遥想当初，在伊甸园，和莉莉丝的点滴。但令她害怕的是，那些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自己明明回想了无数遍，明明应该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明明……明明每看莉琳一眼便是无尽的回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的？ 明明，莉莉丝已经只活在这里了，明明她已经再也没有别的去处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是因为痛苦不够么？ 还是因为，莉莉丝终于不肯要她了？ “……艾尔，艾尔？”莉琳被天使突然而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将百合花胡乱地放到一边，急着去擦她的眼泪，“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么？” 加百列茫然的望向她，紧紧的攥住了那双帮自己擦眼泪的手。 “莉莉丝……”她说，“不要放弃我。” 莉琳心中不知为何也升起了莫名的酸涩，好像是为了眼前的天使，又好像是还有另外的事。艾尔的痛苦让她也觉得痛苦，是比起心疼她更加感同身受的疼痛。她们一定都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东西重要到让她觉得宁愿自己去代替它消失。 “没事的艾尔，莉莉丝一直都在。”她十分自然地安慰着，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帮别人说话。 天使与少女像是取暖般抱在一起，可是她们都感觉到了，生命中本应该最温暖的那堆火焰已经不在了，所以即便靠得再近，好像都只能感觉到寒冷。 第112章 离乱的巴别塔 经过多年的繁衍，人类终于再一次发展壮大了起来。只是随着子孙的传承，越晚世代的子孙寿命便越短，曾经普遍在九百岁左右的平均寿命到最后甚至只剩下五六十岁。世代交替开始变得频繁起来，那曾经的末日和与上帝的约定在时间的河流中慢慢模糊。 洪水的遗留还未曾从大地上彻底抹去，人类与父神订立的以彩虹为契的约定却已经被人类遗忘在了历史之中。天使们越来越少地展现神迹，祈祷似乎也很难得到回应，不少人开始动摇了信仰。尤其是人类在拥有了庞大的族群和在他们看来已然十分发达的技术之后，他们开始希望能够见到那些只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天使与伟大的父神。 他们渴望窥探到神的力量，渴望见识生命的真相也渴望摆脱胆颤心惊的生活。其中或许还有一起其他的思想，譬如不甘于屈服其他种族的统领，譬如想要掠夺更强大的力量。人类那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与从不停止的冒险精神让他们开始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至于究竟是像证明他们的虚无还是证实信仰的真实，大概谁也说不清。 他们想要集全人类之力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作为去往天国的通道。而那座城将成为全人类的居住地，繁华而美丽，展现种族的强大与灿烂的文明。 他们用烧透的泥砖和石漆来建造这座通天塔，只想着等待塔建造完成以后便可以传颂人类的威名。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人类由于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来建造城与塔，渐渐荒废了生产与发展。他们虚妄的自信使得粮食减少，生命消亡，社会倒退。人们开始争吵掠夺，为了在城中的地位，为了塔权的分配，曾经还算团结的人类出现了大面积的纷争。 部族开始分裂，为了争夺那富丽的城池大打出手，建造到一半的高塔也就此荒废。各种大的部族为争抢土地与曾经的兄弟发动战争，小的部族纷纷出走。人类四分五裂，陷入了离乱的漩涡。 地域的分割让曾经统一的族群发展出了不同的文化与语言，而在他们之中永远流传着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那曾经本该象征人类辉煌的高塔成为了离乱的开始，那一座城市和那一座塔被取名为巴比伦——意为离乱。 世界上唯一不会为人等待的大约就是时间了。 天堂、人间还有地狱的情势这些年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人类进入了长久的战争之中，侵略与被侵略，更赤·裸地相互残杀，为了土地粮食金银财宝还有女人。信仰于他们来说更多的作为了一种工具，恶魔与梦魇们也趁机出来在夜晚的人间作恶。 虽然大部分的天使与恶魔仍旧待在自己的领域之内，但父神不在之后，人间彻底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历史的进程没有停下脚步，而加百列，无论她多么失意都无法推卸掉父神之前所交代的任务。 这西恩，有许多新出生的天使加入了天国这个大家庭，也有许多天使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其中最轰动天国的一位便是沙利叶了。 说起沙利叶这位天使，大概也是天国里的一个传奇。近些年也幸亏了他，代替了神使大人成为了天使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初加百列只知道他是路西法的眼线之一，后来一查才发现他基本属于袖手旁观的状态。路西法要了雷米尔却没提到他，这位天使便洒脱得很，十分安心地继续在天国当他的御前天使。直到后来，在一次去往人间执行任务的中途，沙利叶爱上了一位迦南的女巫，干脆扔下了天国的工作，将御前天使的身份都抛弃了。 天使们并不是完全无法在人间生存，除了投影他们还可以使用**，但这很可能意味着需要永久的舍弃力量。 天国又少了一位御前天使，这便轮到了拉贵尔的头上。 拉贵尔无疑算得上晋升最快的天使了。她刚出生就被然德基尔挑中，进入了最不讨好却也是最容易获得晋升机会的纠察队。不久之后便经历了天使大战，在这里积累了过硬的功勋。后来凡是天国重大事宜，都有她多多少少的参与。 不知不觉之中，在其他与拉贵尔同时出生的天使还在担任着最基层的工作时，她却已经站在了天国权利中心的圈子里。便是当初一出生就被加百列挑中成为智天使的乌利尔，也没有她这样的顺利。 御前天使原本只是荣誉性的职位，但它毕竟能够直接觐见父神，并且由于需要传达父神旨意而多是由位高权重的天使们来承担。除此之外，最看重的还有天使咏唱颂歌的能力。不少天使认为，拉贵尔胜在有一副好歌喉上，虽然现在已经无法为父神进行歌颂了，但这依然是挑选御前天使的准则吧。 无论其他天使怎么认为，拉贵尔成为了御前天使是不折不扣的事实。随之而来便是无尽的荣耀与应酬。乌利尔很能明白她的感受，倒是为她提供了不少意见。 拉贵尔过去号称铁面无私，性格也过于刚直，几乎没有一位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天使。即便她拥有美丽的外貌以及如今的权势，天使们还是对她敬而远之。她有的时候竟然也偶尔会想起那位曾一心想与自己成为朋友的魔女，虽然如今好像连她的模样都已经遗忘了。 除此之外，她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就是拉结尔。虽然她们的关系实在算不上是朋友，但这位天使最后留给她的话，大约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尤其是，在成为了御前天使了解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不得不开始敬佩拉结尔的所作所为。父神沉睡之后，拉贵尔的行事作风终于开始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只不过难以亲近这点依然没变。 亚纳尔成为了御前天使之后果然又被授予了掌管人间的职责，发展到如今已是人类万国之王。权天使按部族划分，掌管人间各个区域。 这位从来都悠然自得的天使经过之前的事好似突然长大了一般，工作上也算颇为兢兢业业了。 最安慰的莫过于然德基尔这个老大哥，当初的七位创·世天使，原本最不让他放心的就是亚纳尔了。 而如今…… 莉琳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由于之前没有找到病因，为了不对莉琳造成太大的刺激，一直没有人指正她的言论与行径。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在拉斐尔还失去了沙利叶这个帮手之后，治愈莉琳的希望更加渺茫了起来。 不过，一位天使的到来让拉斐尔看到了希望。 曾经应已被执行死刑，最后却不知所踪的拉结尔突然拜访了天国。这次拜访算是极为*的，经由权天使的副官通报给亚纳尔，再由亚纳尔亲自迎接进入天国。 拉结尔在萨麦尔的帮助下躲过洪水之后便一直在人间行走，隐藏身份传授人类知识也帮助他们发展。而后来人类的大分裂与争斗使得她十分失望，逐渐不再理会世事。这位天使彻底的成为了真理的探求者，探寻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且记录见证着人类的历史。 这次回到天国最主要是为了加百列与莉琳。她在人间遇到了沙利叶，并且得知了她们的情况，这位曾经的神之智慧冒着生命危险回来，就是想要帮助她们。 如果说还有谁能够对莉琳的病情提供比较有建设性的建议的话，那无疑就是拉结尔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拉斐尔不知道拉结尔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只是在加百列的房中呆了半天，最后竟然造就了加百列要将莉琳送回地狱的结果。 莉琳被当做魔女的继承者送回了地狱，萨麦尔与露姬成为了她的监护者。 混沌之子离开的那天，水天使并没有出现。拉斐尔也不知道莉琳被告知了什么，竟然一点儿都不哭闹，只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国。而更让拉斐尔觉得佩服的时，加百列竟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 神使多年以来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的眼前了，而再一次出现，天使们发现这位本该身具十二翼的炽天使却没有展现哪怕一双羽翼，像不幸的无翼天使般形似于人类。不过这略微的差别也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受到了小范围的谈论，因为神使再次开始处理事务这件事让天使们更加兴奋。虽然大多也只是一些象征性的工作，但总算是让大家知道，天国的神使还仍旧活着。 拉结尔没有在天国呆多久便也离开了，一切都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而又或许，一切都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再次复苏。 第113章 逃跑的亚纳尔 如果记忆是灵魂，那越来越模糊的回忆大概就意味着灵魂正在走向消亡。而真正的死亡是生命的终结还是彻底不被人所记起呢？ 假若加百列的记忆是莉莉丝最后生存的地方，那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她生活所在更加美好。她要永远记住她，一丝一毫也不遗忘。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等到那一天，等她完成所有父神交代的任务的那一天…… 莉琳待在加百列身边无论是对莉琳还是加百列都弊大于利。混沌之子需要被告知真相，保持自我。当断不断的犹豫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长痛不如短痛。当时或许痛苦，未来却也并非毫无希望。 并非拉结尔有多好的口才，也并非她的医术比起拉斐尔更加高超。差别只在于，她大致猜测到了加百列与莉琳病症所在。 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啊，除了作为物质基础的身体和能量的圣灵之外还有所谓精神这样的东西。说是精神也好，感情也罢或者说思想。这是比前两者更加复杂、更加难以理解也更加无法控制的存在。 加百列再怎么颓丧却也会不顾莉琳的安危。让她离开自己，脱离自己与莉莉丝的影响或许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八天的圣灵轮回机制已经顺利运转了许多年，在这里有一些受到了特殊照顾的圣灵。 首当其冲的是当初从父神体内分离出来的圣灵体，它被放在了轮回机制的最深处，受到了严密的看管与照料。另外一个受到特别照看的是独角兽赛莲娜的圣灵，由于独角兽的繁殖率实在太低，将近三千年的时间里它一直无法完成转生。在十几年前才终于决定，让她作为人类降生。 除此之外，第八天里偶尔也会出现来历不明的圣灵体。由于其本质上与第九天还有生命树均有联系，所以它们很有可能是从这两处飘来的。这些没有记载的圣灵会在确认其性质后被再分配，其中有一部分会投生为人类。 今日第八天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访客。神使加百列要来轮回机构巡查工作，众天使不免又是一番小心谨慎。 近些年水天使并不算活跃，但比起当初几乎消失在公众眼前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尤其是在圣人频繁降临的时代，作为掌管生育的天使，她往往需要亲自核实圣灵的来历以及传达受孕的讯息。 而今天，她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 炽天使依旧穿着警卫团的制服，唯一不同的是，她从那以后再也没展示过自己的羽翼。天使的翅膀原本是地位与荣誉的象征，无翼天使在天国中的地位极其低下。神使的行为被不少天使解读为对族群中弱势群体的支持，倒是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革命。 “若敬雅女儿的圣灵已经出现了么？” 若敬雅是利未支派的祭祀家族，其祖先是摩西的祭祀亚伦。天使们知道这百年来神使一直在为一件重大的事件做准备。包括若敬雅和她的妻子安妮以及安妮的姐妹索贝都是经由慎重挑选的圣灵转生的。 索贝亦是嫁给了同族的祭祀，在前段时间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婴，取名伊丽莎白。不知是否是父神的余威，或是他早在沉睡之前就做了安排，越重要的人物天使们越能感知到那种注定感。像在挑选伊丽莎白的圣灵时，它就是自己从众多圣灵中漂浮而出的。 历史上大多圣人的圣灵并非是人类转生，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没有记录的圣灵体。这次若敬雅的女儿也是如此。在天使们去挑选的时候，有一个圣灵比起其他的圣灵更加明亮强大，散发出了非它不可的光芒。 “是的，加百列大人！”值班的天使不敢怠慢，一边将圣灵的资料递交给神使，一边恭敬的回答道，“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降生。” 加百列只是略略看了一眼，便点头道：“就在今夜吧。” 神使说话变得十分的言简意赅，天使们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虽然再难见到温和的水天使了，但她能从失去父神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已经够让天使们庆幸了。 “好的，加百列大人。在那之前您需要去查看一下么？” “不用了，你们既然已经准备好就不要再动了。”加百列的拒绝让值班的天使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要查看的话，即便没有任何问题也足够他们手忙脚乱心惊胆战一阵了。 天使们觉得，水天使果然还是十分体恤下属的。 比起神使，另外一位天使长就显得任性了许多。亚纳尔之前就在筹划去人间见赛莲娜，而在若敬雅的女儿玛利亚出生后不久，她也真的制作了分·身跑去了人间——抛下了万国的事务。 利用分·身进入人间对天使来说还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尤其是威能越大的天使，承担的风险也越大。 亚纳尔的分·身与本体在外貌上几乎没有差别，只不过仅有一对翅膀。由于现在人类已经无法承受天使的光辉，天使降临时的圣灵量比理论上天使能够承受的量还要少。亚纳尔进入人间后的实力连最底层的残翼天使都不如。 和睦天使倒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在她看来这一趟去人间只是为了看望一下老朋友的，也正好摆脱掉越来越繁忙的公务。 赛莲娜降生在一个贵族家庭，亚纳尔虽然在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国家与城市，可惜完全不认得人间的道路。她这次是瞒着米迦勒他们偷跑出来的，也不敢召唤手下来带路，只好自己慢慢寻找。可是直到太阳西落，她仍旧没有问到赛莲娜的住所。 人间的夜晚并算不上安宁，四处游荡是十分危险的。与天使一样，强大的恶魔虽然无法堂而皇之的在地面上行动，但弱小的妖魔与邪物会在夜晚纷纷出来作祟。他们出没于最阴暗的角落，诱惑人类犯罪或者吞噬纯洁的灵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无法侵入人类的住宅。 在所罗门王时代，曾经有七十二位恶魔被召唤出来供所罗门王役使，但大多时候，人类对上这些魔物毫无胜算。大洪水之后人类寿命的减少，圣灵的降低导致曾经的魔法派不上半点用场。这些知识便也在历史的河流中渐渐消失了。如今的人类除了互相残杀，与任何其他种族对上都可谓是手无缚鸡之力。 亚纳尔虽然力量减弱，但也还不至于会害怕这些小魔物。她以前时常在野外抓捕珍兽，对住所倒是半点也不挑的，打算去教堂随便将就一下，应付完今晚再说。 此地是犹大诸城中的一座，名叫拿撒勒。教堂在城市的东部，特征明显。亚纳尔找到教堂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中途解决了几只魔物费了点时间，正在她感叹今日祸不单行的时候，一位多年不见的故友出现在了她面前。 “好久不见，亚纳尔大人。”尼斯洛克笑眯眯的对着亚纳尔鞠了一个躬。自从他跟随路西法堕落以后，亚纳尔再也没见过他。这位权天使君主曾经的副官如今在地狱也是一位有名的大恶魔，兼任魔王大人的主厨。 亚纳尔从没有想通过尼斯洛克堕落的理由，也为此事伤心了许多年。但后来渐渐想开，如今再见到他只有满满的惊喜。 “尼斯洛克，你怎么会在这里？”亚纳尔什么也没想，上去就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天哪，我们几千年没见了吧。你在地狱怎么样？还好么？” 尼斯洛克虚虚回抱了一下，语气十分熟稔。 “我的手下说在这遇到了您，我就想着无论如何都应该见您一下，还希望您不要责怪尼斯洛克的唐突。” 亚纳尔比尼斯洛克要矮一些，听完他的话大大咧咧的伸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开心的道：“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呢？我也很想你，你能来见我，我实在是再开心不过了。” “是吗？” 尼斯洛克轻轻的反问，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冷却了下来。亚纳尔直觉对方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却下意识的忽略了。 “当然啦，尼斯洛克。说真的，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副官啦。” 尼斯洛克身材精瘦，颧骨突出，面相稍显犀利，不过当初他在亚纳尔身边的时候一直带着笑容，所以给人印象并不坏。只是就在亚纳尔话音刚落的此刻，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再加上如鹰钩一般的鼻子，倒十足像是一位恶魔了。 “亚纳尔大人，听说您来人间是为了见赛莲娜？” 亚纳尔不知尼斯洛克堕落后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样子确实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噢，是的。”她小心翼翼后退了一步，有些不解的问。“有什么问题么，尼斯洛克？” 尼斯洛克当然也认识赛莲娜，毕竟是他酿酒的原料来源之一。 “是啊，大人。”尼斯洛克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而亚纳尔终于看清了对方眼中的阴郁。“您怎能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呢？” “尼斯洛克？”亚纳尔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她还想问，自己会有什么安危的问题，下一刻却感觉到从肩膀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亚纳尔大人，请您记住啊，像我这样想要吞噬您圣灵的恶魔要多少有多少。” 第114章 赛莲娜的救助 赛莲娜家是犹大一支中大卫王的后代，在拿撒勒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贵族。今日拿撒勒有礼拜，赛莲娜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是从来不会缺席的。 她到教堂的时间尚算不晚，却见教堂门口站着许多神职人员还有三两来参与礼拜的教徒，气氛显得有几分紧张。再仔细看去才发现教堂主体上有许多细小的破损，地面上更是洒落着鲜红的液体与零落的白色羽毛。 “吉莲，你去问下是怎么回事。”吉莲是赛莲娜的贴身侍女。 “好的小姐。” 塞丽娜作为贵族家的深闺小姐除了教会的活动，平日里很少抛头露面，此刻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等待。 与吉莲交谈的是一位拉比，据他所说这些应该都是昨晚造成。教堂里面的模样更加惨烈，今天的礼拜只能暂且停止。拉比知道这是赛莲娜的侍女，嘱咐她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件事很有可能与恶魔有关。 吉莲还想再打听一些情况，但是这些神职人员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说。只是看他们表情也可以知道，问题应该相当严重。 侍女忧心忡忡地回身，打算将问到的情况禀报给自家的小姐，却心惊的发现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小姐竟然不见了！ 赛莲娜在见到教堂周遭的环境时已感觉到事情应该相当严重，本来是想等吉莲回来以后再做打算，却在等待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呼救声。 若是平日里，这种情况下，赛莲娜是绝不可能孤身离开人群的。但那个声音不但让她觉得熟悉，而且让她感到万分怀念。呼救声听起来十分虚弱，但声音并不轻，仿佛就回荡在她的耳边一般。 赛莲娜的家仆并没有在身边，这个声音除了她之外，显然也没有被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注意到。鬼使神差的，她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循着求救的声音找了过去。 “请问有人吗？” 教堂后面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教堂里工作的人很少来这里，赛莲娜以前更是从未来过。今日教堂发生了这么大事，她在远处也隐隐听到恶魔、魔物这几个字眼，本应该是相当害怕的，却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这般大胆，一个人跑来这里。 “救命……” 只是那个声音实在是太牵动她的心了，让她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无数次。 “你在哪里？” 树林的小路并不好走，赛莲娜穿着长裙更是步履艰难。但是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模糊，她心中莫名地着急了起来，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救命…… 亚纳尔不知自己在向谁求救，身体的疼痛让她思维混乱。她只知道自己好痛，身体，还有心口。 尼斯洛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自己还能回到天国么？是不是也无法再见到赛莲娜了？ 天使蜷缩在一棵大树底下瑟瑟发抖，厚厚的树叶盖住了她的全身。 朋友的背叛和从没有受过的重伤让她第一次产生了绝望这种情绪。在这具躯体失去生命力之前如果无法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她也会死亡。 她还不想死！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事物，有许多快乐的事情还有许多爱着自己和自己爱着的朋友，亚纳尔一点也不想在这个角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 谁来救救她？ 撒切尔，艾尔，拉法……谁都好，快点来救救她。她不喜欢疼痛，也不喜欢死亡。 “有人在么？” 然后，亚纳尔听到了天籁一般的声音。 救命…… 赛莲娜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现在并非秋季，这些枝叶不知是如何落下的，但显然不是自然掉落。厚重的树叶之下有一个明显的隆起，青葱翠绿的叶片上染满了鲜血，让场景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赛莲娜有些犹豫，但对方持续的求救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亚纳尔感觉到还有一双手在拨开自己身上的树叶，对方还在轻轻的问自己，“你没事吗？” 赛莲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作为一位贵族家的小姐，她从来不曾做过这种事。这整一场行动对她来说都太过大胆了！但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受伤的人，她实在无法做出撇下对方不顾的行为。 树叶被她胡乱的拨开，渐渐的，一个蜷缩成团的躯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翠绿色的长袍，现在已经破烂不堪，上面的血迹可以看出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却还保持着鲜艳的色彩。最可怕的是她的背部，衣物有奇怪的撕痕，暴露出来的肌肤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天哪，你没事吗？”赛莲娜拂开亚纳尔脸上的长发，想去探查她是否还有气息，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这是一个拥有惊人美貌的孩子，因其实在过于精致的相貌赛莲娜几乎都无法单单从她脸上辨出性别。她有一头暗金色的半长发，皮肤白皙带着养尊处优的贵族气息。只是此时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痛苦非常。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意识么？”对方年纪看起来比她要小，但其样貌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一位。 “好痛……”亚纳尔感觉到自己被小心地翻动了一下，却觉得身体都快要裂开了一般。“好痛啊。” 即便天国经历了许多动荡，亚纳尔的生活却一直十分无忧无虑。这次的经历让她觉得委屈又害怕，模糊的意识更是让她的情绪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她因疼痛紧紧地抓住了抱着自己的人，像是一个孩子般哭泣着，含糊的呢喃道，“汉……汉尼好痛啊，撒切尔……撒切尔……” 她呼唤着兄长，希望能够得到安慰。 赛莲娜虽然不知对方究竟伤了几处，却也知道应该不轻。她之前冲动独自寻找过来，现在也明白一定要找人过来帮忙才能救她。 “哈……哈尼雅？是叫哈尼雅么？你先等一等，我去找人来。” 赛莲娜如今也无法思考这人究竟是谁，是好是坏，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单纯的无法见死不救。 亚纳尔感觉到对方好像要离开自己，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不要走……呜呜呜，不要留汉尼一个人……” 她看起来虚弱，力量对人类来说却还是不小。赛莲娜见她模样可怜也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复又跪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安慰道：“我不是要留你一个人，你不要害怕。” 亚纳尔感觉到了回应。少女的声音轻柔动听，包着自己的手又是那么温暖，气息也熟悉得让她心安。她喘息着，极力睁开眼，借着树林里微弱的晨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拥有银灰色的长发与黑色的瞳眸，相貌秀丽，气质温和。此时正满脸担忧的望着她。 “赛莲娜……” 赛莲娜见她睁开了眼不由地一喜，正想再次开口询问却听到对方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原本萎靡的灰蓝色双眼在瞬间透出了明亮的光芒，带着无尽的狂喜。 “赛莲娜，赛莲娜！” 赛莲娜来救她了，亚纳尔从没想过来救自己的会是她。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她了。亚纳尔连声叫着赛莲娜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那些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赛莲娜……”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原来赛莲娜的声音是这个样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柔。 玛利亚的出生让加百列的日常里多了一件事：透过水镜观察这位注定要成为圣母的孩子的成长情况。 水镜是天国炼金术的新产品。由于天使去人间越来越困难，监测人类需要更加安全的手段，水镜也由此产生了。不过这种镜子有十分大的局限性，只能监测一定范围内一位人类的行动。 加百列书塔里的那面水镜就是专门为玛利亚而设的。离圣子降临的时间越近，她也越不敢掉以轻心。玛利亚是父神交代给她最后一件任务是否会成功的关键，就算花费她再多的精力也是值得的。 或许是因为多年的煎熬快要进入结尾，加百列最近的精神竟还好了不少。拉斐尔甚至有一次看到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不过，神使的问题由来已久，最近更让几位创·世天使操心的自然是亚纳尔私自下凡的事。 由于近些年出入人间的几乎都是权天使，让他们去打探消息容易，但真要带回自己的君主无异于天方夜谭。人间的精灵早已稀少，拉斐尔也无法再役使风精灵去打探消息。 人间也实在不算小，若是漫无目的的去找，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除了公务，他们更担心亚纳尔的安全。能够以分·身进入人间的不止是天使，恶魔也同样能够做到，而像创·世天使的圣，灵即便只是一点点也足够恶魔们去冒这个险了。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期待在天使找到亚纳尔之前，她千万不要被恶魔们发现。 第115章 拿撒勒的天使 亚纳尔伤得奇怪，又身份可疑。赛莲娜当时救她是出于冲动，留下她经过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恰好她的父母不在家，这位小姐以前也是个经常救助贫民伤患的义人，倒是没人对她的这些作为提出异议。 对于这位知道自己名字的陌生少女，赛莲娜有许多的疑问。譬如，她为何会在教堂后的树林里，为何会受那么严重的伤，教堂发生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还有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亚纳尔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她的伤不算轻，不过除了失血过多之外并没有危及到生命。分·身的体质已经相当接近于人类，草药还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 亚纳尔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赛莲娜。她坐在床边，神情平静而祥和。柔和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打在她身上，像是为她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银灰色的长发在柔光中显出了异样的明辉，同色的睫毛如细羽般浓密，那之下的漆黑瞳眸仿佛缀着启明星的深邃夜空。 少女望着天使，带着浅浅的笑意，眼角眉梢正好落下了担忧升上了欣慰。 亚纳尔呆呆的看着她，有几分熟悉也有几分陌生。她知道对方就是赛莲娜，自己感受到的圣灵绝对不会错。 但赛莲娜，是这样的么？ 那只高贵优雅又骄傲的独角兽从不肯化出接近天使的形态，也几乎不肯说话。亚纳尔与她大多时候的交流都是建立在神态与动作上的。她没想过，赛莲娜竟然会是这样秀丽与明媚的模样。 她现在是一位贵族小姐，圣洁而虔诚，拥有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对事物无差别的温柔怜悯。就像，曾经自己刚认识的那个赛莲娜一般。 阳光洒落在亚纳尔暗金色的短发上，白皙得过分的皮肤上，精致得不像人类该有的五官还有那双灰棕色的瞳孔上，让赛莲娜像是在拿着一个放大镜更加看清了一件艺术品的完美。 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救助的这位女孩美丽得过分——如果世间上真有天使，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少女与天使的对望只是一瞬间的事。 “哈尼雅？”赛莲娜率先开了口，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叫对方。 亚纳尔被拉回了注意力，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自己。再见友人的欣喜这个时候终于在天使的心中升起。虽然之前发生了如此大的事，甚至已经危及到了生命，但是对和睦天使来说，快乐的事总应该放在最前头的。 “赛莲娜！”亚纳尔实在是想念她，一时忘了身上的伤。她想要起身去拥抱对方，却因牵动了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 “你受了很重的伤，先不要动。”赛莲娜轻轻压住她的肩膀，温和的道：“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们之前有在哪里见过么？” 亚纳尔这一疼总算是想起了之前的遭遇，只好乖乖地躺了回去。她背上伤得十分严重，但胸口也有伤，便只能尽量将被褥垫得软一些。此时身上没穿衣物，只用纱布绑得严实。 亚纳尔来找赛莲娜就是想见朋友，但天国是有明文规定不可擅自对当事人透露前世的消息，她也就没打算详细与对方说，只连连点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好朋友。” 赛莲娜觉得这个孩子也太奇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但事情的重点显然不是个，她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尤其是这个朋友拥有如此让人过目难忘的样貌。 “我不记得你了？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亚纳尔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眉开眼笑的道：“对啊，你现在不记得我啦。我是一位天使，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天使…… 受伤女孩的表情实在让赛莲娜看不出这是实话还是玩笑。虽然她曾因为对方美丽得过分的相貌而产生过这是否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这样的疑问，但真要是说天使，她也实在难以相信。 “你是说，你是生活在天国中的、神的使者？”少女良好的教养没让她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听起来只是十分正常的问句。 亚纳尔也确实完全没注意到，大大咧咧的回答道：“是呀，虽然我基本不做传信的工作啦。但你们人类好像也会这样叫我们的。” 她刚才动了一下导致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赛莲娜也没有多想，一边伸手帮她整理被角一边问道：“那你怎么来人间呢？” 天使发育不良的身体与过分天真的性情让人类少女实在难以将她与传说中那些威严而强大的天使联系在一起，只当是她重伤后的胡言乱语——或者是为了求一个容身之所？ “我是为了来见你啊。” 赛莲娜没能思考下去，她的手被握住了。大约是因为之前失血不过，对方的手带着些微的凉意，却并不显得无力。那双灰棕色的眼睛诚挚而热烈的望着她，像是最纯真无瑕的孩子。 被这样美丽的生物如此真挚的注视着，赛莲娜竟感到了几分晕眩，心中也实在不愿生出怀疑的念头。 “赛莲娜，我是为了见你才来人间的。” 天使只是在论述事实，少女却觉得那双没有血色的双唇中正在吐露最甜蜜的话语。 赛莲娜抽回自己的手，为自己陡然加速的心跳感到不解。 “赛莲娜？”亚纳尔当初便十分热衷于与赛莲娜肢体接触，刚才去握对方的手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此时见对方满脸通红不禁疑惑不已。 “那哈尼雅，你的伤是怎么来的？”赛莲娜无法解读自己的反应，便移开了注意力。无论她愿不愿意相信对方，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亚纳尔一被问到这个问题，原先还振作的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去。她的笑容渐渐收敛，显出了几分苦涩与不解。 “是……是恶魔，”她的话似有保留，但也不像是骗人，“我在教堂那里遇到了恶魔，那不是普通的魔物，我输给了他。” 赛莲娜已经听侍女说过教堂的情况，一时倒对亚纳尔的话相信了几分。世界各地其实都有一些天使与恶魔出没的传言，其中当然不乏虚假的消息，但空穴来风必有出处，或许这次真的被自己遇到了？ 她毕竟是虔诚的教徒，是不会否认天使的存在的。 “那您如今打算怎么做？是要回天国么？” 亚纳尔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无奈的摇头道：“我的翅膀被尼斯……被恶魔割去，已经无法依靠自己回去了。” 赛莲娜看过她背上的伤，这也是她最觉得奇怪的地方。若那里原先真的长着天使的羽翼，倒十分说得通了。她越相信亚纳尔，对她的态度便也发生了变化，越加恭敬了起来。 “那您可以召唤同伴过来么？” “唉，”亚纳尔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更加忧伤了。“现在也不行，为了把恶魔封印回地狱，我已经没有余力再使用魔法了。只能等其他天使找到我，或者修养一段时间等我身体恢复了。” 她偷偷跑下来本来就是不想被找到，一路抹了痕迹，如今看来倒是十分自作自受了。除非有谁能想到她是来找赛莲娜的，否则最大的可能还是她先养好身体。 亚纳尔别的倒是不担心。尼斯洛克也受了重伤又被封印回了地狱，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的。她虽然想不通他为何会这样对自己，但也终于对他保持了警惕的心态。既然尼斯洛克说是为了自己的圣灵而来，那就应该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便宜别的恶魔。她虽然单纯却也不傻，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天使大人您就先在我家修养吧。”赛莲娜既然相信了她，于情于理上都无法置她于不顾。而且天使若能在她家修养，对整个家族而言都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了。“您现在觉得饿了么？需不需要给您弄些吃的？” 亚纳尔根本没觉得不好意思，被挽留也是十分理所当然，只对于吃的这个问题上思考了一下才道：“天使是不会觉得饿啦，不过如果有特别好吃的东西，我也不介意吃一点。” 赛莲娜见她现在的模样又回想之前的表现，倒再也不敢怀疑亚纳尔的身份了。这样严重的伤，一醒后既不喊渴也不喊饿，精力十足还能说这许多话，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吧？ 但这样一想，自己竟然救了一位天使回来也着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而且，这位天使还说自己曾经是她的朋友。 “天使大人，您说我们曾经是朋友？”赛莲娜想起一开始的话题，不禁有些好奇。 “哎我们曾经是朋友啊，不过现在不能说呢。”亚纳尔含糊的回应着，之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十分不满的对着赛莲娜道，“呀，不要叫我天使大人啦，太不习惯了。你就叫我……哈尼雅好了。” 赛莲娜不敢深究也不敢怠慢，十分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好的，哈尼雅大人。” “……” 这一天，拿撒勒的某位贵族家中，住进了一位天使。 第116章 神之友的任务 亚纳尔的精力恢复得很快，可是背上的伤口一直在反复发作。赛莲娜听她说这是因为黑暗魔法造成的，连拉比的圣水也没有用。 要想修养好看起来并不轻松，人间的草药虽然帮她止住了血，之后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不过，天使还是过得相当开心自在。 亚纳尔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心境自然也已有些不太一样。但因目前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便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好好享受与赛莲娜的相处上。比起独角兽时期，如今的人类少女对天使的态度实在好得让她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亚纳尔秉性如此，热情又大而化之。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人，几乎不知道距离是个什么东西。过往她就对赛莲娜十分黏腻，如今更是肆无忌惮。 赛莲娜是一位得体懂礼的贵族小姐，对于天使的过分亲昵在刚开始时确实有些无措与不适应，但那也实在算不上是厌恶之情。哈尼雅是一位天使，身份尊贵，站在教徒的立场上她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的。加之她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让人无法讨厌，私心上，赛莲娜还是愿意与她亲近一些。即便有的时候天使的举止是有些不适宜，她也着实难以狠下心来斥责她。 少女的默认与放纵让天使更是有恃无恐，这一不小心便起了流言。 亚纳尔原本模样便少年气十足，半长的头发在治疗背后的伤口时因碍事被裁成了及耳的短发，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小少爷。 赛莲娜救了天使的事当然不可能到处宣扬，连家仆也只是知道这位好善乐施的小姐又在哪里救了一个人罢了。 大约是什么时候两人的亲密被瞧见了几次，流言不知从何而起却迅速传遍了拿撒勒。赛莲娜是拿撒勒有名的贵族小姐，口碑一直十分良好又是适婚的年纪，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前来提亲。只不过赛莲娜的父亲对女儿丈夫的人选十分挑剔，迟迟未做决定。 如今突然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民众自然好奇至极——尤其听说另一外主角虽然来历不明却容貌惊人。 亚纳尔过去总也闲不下来，这次由于受伤的原因倒是很静养了一段时间。天使们还没找到她，她也不敢乱跑。在人间，义人的住所总是最为安全的，魔物无法入侵，亚纳尔也暂时不用担心会被恶魔那边先发现。 赛莲娜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亚纳尔能自由行动后便整日与她形影不离，当然也不可能知晓这些事。 他们不知，吉莲却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虽说这哈尼雅是位姑娘，但民众又不知道，若是再传一段时间她家小姐的清誉可就毁了。 赛莲娜平日里很少出门，最大的娱乐也就是看看书。亚纳尔镇日黏着她倒也不嫌无聊，最大的乐趣是看她看书。作为一名从创·世开始就存在的天使，即便她如何不爱学习，所见所闻知道的知识比普通人类不知多多少。看赛莲娜读书倒也没打扰到她，反而给了不少建议。 人类少女对这位天使越加佩服，两人的感情也渐渐升温，不再只是天使单方面对她亲热。除了敬畏之情以外，赛莲娜也渐渐将对方当做了朋友一般。 亚纳尔私自去人间的事还是被加百列知道了。原本按照拉斐尔他们的想法，是不想拿这件事再去烦她的，但这瞒也没瞒住，干脆问了她的意见。 亚纳尔与赛莲娜感情深厚这回事大概谁也不比加百列更清楚，这便为寻人指了一个方向。拉斐尔迅速让手下去权天使那里查赛莲娜投生的地方，希望这次能一击即中。 权天使虽然不归拉斐尔管，问这点东西倒也不难。之前为了找亚纳尔做了许多面水镜，这时只拿其中一枚定了地点就好。 创·世天使们还是相当看重这件事的，毕竟他们的圣灵与普通天使大有不同，很遭恶魔们惦记。偏偏这亚纳尔又最小最懵懂，平日修习魔法敷衍了事，武技更是平平。以前也就仗着点先天的优势，多年的经验和尚算机灵的脑子在天使排行里还在前列。如今下去人间实力大减，要是遇上个稍厉害点的恶魔，估计得遭大罪。 然德基尔和拉斐尔主要负责这件事，等往水镜里一看，果然见亚纳尔出现在里面，旁边就坐着已是人类的赛莲娜。他俩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之前的担忧成了真，这翅膀没了，背上还一团黑气，定然是遭遇了恶魔受了不小的伤。 万幸命总算是保住了。然德基尔一边心疼妹妹，一边感谢那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父神。拉斐尔见水镜里亚纳尔还一副笑嘻嘻不知愁的样子，气得都要骂脏话了。 然德基尔将他劝住，满满担忧的道：“汉尼的伤势看起来不轻，我们必须要快点将她带回天国。” 拉斐尔是又气又急，嘴上十分不饶人的道：“这也是她自找苦吃，只会找麻烦的家伙！” 然德基尔知道他只是嘴硬。拉斐尔比谁都看重兄弟姐妹，亚纳尔受伤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果然，风天使那边刚说完亚纳尔，这边已更加生气的道：“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害汉尼变成这样，绝不轻易放过他！” “还好如今我们已经将她找到，唯一的问题不过是谁去把她接回来而已。”然德基尔稳重得多，赶紧拉开他的注意力，“能伤害到汉尼的恶魔应该不简单，我们得先确保汉尼的安全，账可以以后慢慢算。” 拉斐尔虽然生气倒也没失去理智，只是余怒未消的道：“还是我去吧，指不定地狱那边还派了恶魔守着呢。” 去带亚纳尔确实需要一位重量级的天使，但让拉斐尔去显然不是最合适的。“拉法，我知道你担心汉尼，但这次她犯了错，还是交给拉贵尔吧。” 天国近些年新生天使渐多，也在更多领域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不知是否是因为出生方式的不同，这些由圣灵结合而来的天使们观念与老辈天使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尤其是在父神沉睡之后，他们更是追求平等，自由和打破传统。这对原先的天使九阶分级产生了一些冲击，也对创·世派的统治有了一定的影响。起码在表面上，他们不能落了这些天使的口实。 如今七位御前天使除了卡麦尔其余全是创世派，乌利尔和拉贵尔虽然不是创·世天使，但一个原是加百列的副官，另一个是由然德基尔一手提拔的，算得上是忠实的创·世派了。 不过乌利尔没什么架子很喜欢和年轻天使混在一起，拉贵尔则是铁面无私一视同仁。在新生天使眼中，对这两位新贵成见还是比较少的。如今亚纳尔私自下了人间，消息早已在暗地里传开，若是让同时创·世派的拉斐尔去，一定会被质疑。 拉贵尔是御前天使之一，又是纠察队的队长，既不辱没了亚纳尔的身份，也能服众。她的魔法与武技造诣已跻身一流行列，与卡麦尔乌利尔相当，保护亚纳尔应该也绰绰有余。 “让拉贵尔去？”拉斐尔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么刻板严肃。万一汉尼以为要重罚她，再跑了怎么办？” 然德基尔听到此处也不禁失笑，只见对方脸色不好才收敛了笑容道：“放心吧，最近拉贵尔已经好多了。我会好好和她说的。汉尼如今也算吃了教训，应该不敢再逃了。” 天使去人间不止是个体的力量受到了限制，同一区域内的天使数量也有一定规定。大量天使的圣灵产生共鸣会造成空间扭曲，这对人类来说影响不小。创·世天使的圣灵密度更大，故而这次找亚纳尔至多也只能派一位同等级的天使去。 然德基尔素来靠谱，他既然这样说了，拉斐尔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这边确定了让拉贵尔去人间，那边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用炼金术锻造出去人间的躯体需要一个月左右，其他正规的手续便在这段时间办好。平日里天国的大门是不会轻易开启的，天使们去人间都是通过小型的传送阵，过关卡需要正规的文书。亚纳尔能偷偷溜去人间正是因为手里持有天国大门的钥匙，没有走正常的途径。 拉贵尔自从与恶魔们谈判之后再也没去过人间，如今突然说让她去，一时心情竟也有几分复杂。这种感觉是她过去无法想象的。 亚纳尔私自去人间见赛莲娜这件事对拉贵尔来说实在难以理解。虽然她近些年有些改变，但朋友对她来说还是个无法想象的存在。 拉贵尔曾经说过自己不需要友情的原因，如今再看亚纳尔只觉得自己所想果然没有错。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更是好奇——友谊难道真的重要到可以破坏规则么？ 第117章 利维坦的旧疾 曾经地面上的混血在地狱躲过大洪水之后便分成了几个分支，分别去往了不同的地方生活。有一些留在了地狱，有一些回到了人间却转入了地下生活，还有一些去了曾经死海之外的荒芜岛上。因为天使与恶魔们的协议，他们只能尽量避开与人类的接触。 利维坦当初心血来潮帮了这些混血，混血们后来得知她是上古时的巨兽不禁又是敬佩又感激，便定下约定以后任其差遣。虽然比不得原本魔女君主的位置，好歹不用再受露姬的气。加之利维坦实在没什么统治管理的念头，倒是挺享受那股子前簇后拥的派头，这个样子正和她的心意。她闲不下来，到处走动也不怕没地方落脚。 萨麦尔和露姬带回莉琳之后，她这名义上的代魔女君主要去交还权柄。见了长大的莉琳不禁很是大吃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直叫作孽。遥想那天国上的水天使，一时竟还生出几分惆怅来。这一边失了爱人，另一边女儿却以为自己就是她爱人，真真是一场大戏。难怪乎要赶紧将女儿送回地狱，否则也不知道发展出什么更加荒唐的事来——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女惆怅的是这个：更大的戏是看不到了。 莉莉丝的下场利维坦倒也不觉奇怪，她万事不上心惯了。那夜之魔女虽说曾经是她老大吧，她也半点不觉心痛，至多可惜罢了。 能怪谁呢？ 从人类到魔女，纠缠一个创·世的天使，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所以说，感情这东西太害人，不仅害人，还害天使恶魔。莉莉丝自己倒了大霉不说，加百列也不见得好倒哪儿去，莉琳更是被这两个老妈害惨了。 不过，人夜之魔女也不愧是第一位人类和最厉害的魔女了，就是自己作个死也要拉上一堆天使恶魔天下苍生甚至父神垫背。 利维坦好歹对那已死得不能再死的原老大生出了几分敬佩，看着那总是收拾烂摊子的奶爷萨麦尔和晋升为奶妈的露姬叹了口气，自己逍遥自在去了。 说她逍遥吧，也不尽然。之前的多年和之后的多年，她都一直在找治疗被那深渊侵蚀过的旧伤的方法。想到这个，利维坦便气愤难填。 当初受伤后本以为使得一手好苦肉计，没想到转手就被那天使给卖了。她这个买卖简直亏本得不能再亏本，原也在她悠久的生命力算不上是一件大事，结果害她惦记了这许多年。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伤势发作得更加频繁之后。 当初回了地狱倒是以为治好了，没想到落下病根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作一次。期初间隔久没在意，结果这一百年来越来越严重，已到了每个月圆之日就会发作一次的地步。每到这时不仅疼痛难忍，而且魔力尽失，这对一位树敌良多的魔女来讲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利维坦想忘记拉贵尔都难，心里诅咒她几千几万次了，觉得此下自己尴尬的处境都是被她害的——而且连朋友都没当上。 还好她这位魔女与别个不同，恶魔与天使不能来人间她却自由了不少。虽然魔力也受圣灵浓度的影响降低了许多，好歹不用另外练个替身或者只能投影来这人间。她和比蒙都原本便是地面上的生物，这时倒显出极大的便利。 每个月月圆她就躲到人间来，自有混血那些种族招待她，也算得上比较安全。只这些年治愈的方法还是没找到，着急又生气得狠。 要说世间有谁对她这伤势有办法，那就只有曾经号称神之智慧的拉结尔了。可惜她后来隐居不见了踪影，连萨麦尔都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让利维坦一顿好找。 她找不到拉结尔只能无可奈何，最近却打听到一个好消息。创·世天使里那个最闲最没用的亚纳尔来了人间，据说是为了找一个朋友。这可好，她正愁没神圣的圣灵压制深渊的黑气呢。世上除了上帝那老头子外还有比创·世天使圣灵更加神圣的东西么？ 萨麦尔就不说了，利维坦是个颜控，这天使虽然长得不算太差吧，但与她喜爱的细皮嫩肉相差太远，她实在下不了嘴——也不定打得过。 要说谁最好，那肯定是水天使加百列啊。相貌是很合她口味的，性格也是。如今她那强势爱吃醋还比自己强大的魔女爱人也挂了，自己要是能一嘴咬下去，真是美味得不能再美味。没准莉莉丝还能给自己气活了，想想也挺值得高兴的。但也不行，不说水天使伤心欲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自己是肯定打不过她的。 那再退而求次次吧。这亚纳尔听说也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女，加之又是只小白兔，十分地好手到擒来，自己没准都不用动手，让她往自己嘴里送都行。 利维坦多年前想骗位天使姑娘没骗着怨念了不少年，这次说什么也要骗只身份更高贵的。不过这消息传得没头没脑，她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是从哪里漏出来的。尼斯洛克，那小白兔原来身边的大老鹰，已经去抓过一爪子了。没想到没抓严实，逮了一对翅膀受了伤回来。 尼斯洛克不想让消息外泄，可也抵不住地狱人多嘴杂又都是些不牢靠的魔物，总有那么一些风声的。不过他好歹是成名多年的大恶魔，又是魔王的厨子，人缘也好，暂时还没人去和他抢猎物——也真是不知道上哪儿抢。 别人不抢不代表利维坦不抢，在人间她打听人的手段比地狱其他恶魔还多。那些个地精打洞能直接打人家家里去，比这些个受了限制的魔物好用得多了。天使来人间还和恶魔有过战斗，那块区域肯定就有异于常处的地方。花了一个月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是得知拿撒勒之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利维坦也不用想别的了，那与贵族小姐传绯闻，还美得一塌糊涂却来历不明的少年肯定就是亚纳尔了。魔女口水都要出来了，想象着美得莫辨男女的少年天使，好像已经咬在了嘴巴里。 也着实不能怪这位魔女性子急，确实是这些年受了不小的折磨。就算吞创·世天使的圣灵不治本，也能缓一些年，让她再找找那不知是隐居还是已然死在哪个犄角疙瘩里的拉结尔。 打听到地方利维坦也不耽搁了，亲自跑去了拿撒勒找亚纳尔。 然德基尔和拉斐尔为了确保亚纳尔的安全随时随地监测着水镜里的情况。他们之前没敢让原本掌管这一块的权天使行动，害怕他暴露了亚纳尔的行踪，恶魔那边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地狱和天国虽然有停战协议，但在人间发生的事大部分没得管。 拉斐尔看了一个月亚纳尔和赛莲娜腻歪，都快吐了。两位都赏心悦目不假，但在他眼里亚纳尔就是个会闯祸不着调的小妹妹，结果现在人类少女拿她当个博学多才高贵优雅还貌美无双的天使给供着，又敬又爱的，实在别扭——尤其这少女还是当初那个对天使爱搭不理的高冷独角兽。 违和感就不说了，他堂堂一个风天使镇日见一对少女亲亲热热，妹妹长姐姐短，我枕着你手臂，你挨着我心窝的也确实不是个事。天使因人类堕落的也不在少数了，不知是否是因加百列和莉莉丝那档子事，他现在见两个姑娘亲近也十分忧患，怕再出个天使少女和人类少女的不·伦恋来，天国又得炸一回。 风天使的预感向来准的可怕，他自觉好像立了一个十分不得了的旗子，后知后觉地懊悔不已。 拉贵尔那边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就挑着时候下去就成。结果这时机也着实不用挑，利维坦刚进拿撒勒然德基尔就赶紧催着拉贵尔下来了。 拉斐尔帮忙救混血的时候倒是和这个利维坦打过不少交道，心中深知她的厉害与恶趣味。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来了这么一个大祸害，只为亚纳尔担忧不已。然德基尔对利维坦不熟，见她清清秀秀有几分清冽的气质，还安慰拉斐尔不要过度担心，拉贵尔素来稳重问题不大。 去的是拉贵尔才更让拉斐尔担心！ 当初拉贵尔擒了利维坦，谁不知道？结果后来那利维坦一直向他打听拉贵尔的消息，那样子倒不像有仇有怨，倒十足挂念得很。他被问得发毛，总觉得自个儿的天使姐妹又被一魔女惦记上了。 哎呀，他的预感别又那么准才好。 拉贵尔他素来是知道的，连个朋友都没有，油盐不进的。可那利维坦不是油盐，是毒啊。这厢撞到一块儿去，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拉斐尔如今只希望这号称神之友的纠察队队长心理素质够硬，手上功夫够利索，能制得服这魔女了。 第118章 至毒的恶之果 亚纳尔觉得自己好奇怪。她从来没有这样安稳过，可以整日整日地不出门，一天只在一个房间内呆着，并且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只要和赛莲娜在一起，她就能感觉到无限的快乐，这种快乐甚至让她不想再回天国。 这种想法在她心底模糊却真实地出现过几次，天国还没有派天使来寻回她，她本应该担忧不已，如今却希望这时间能够不断的延迟。在赛莲娜还是独角兽的时候，亚纳尔就知道自己十分喜爱她。但现在，天使有了更多不同的感觉。 亚纳尔因赛莲娜是曾经的那只独角兽而对她感情深厚，又因她是人类而生出更多新鲜的感触。少女的温柔与娇美像是她酿过最醇厚的葡萄酒，令人迷醉沉溺，无法自拔。她重新认识了对方，就像是一片藏在雾中的雨林，曾经只能远观到它朦胧神秘的面纱，如今却真正深入其中，欣赏到了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内涵。 她看着少女白皙的皮肤会想起独角兽那如雪一般的皮毛，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会想起独角兽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看着她得体懂礼的行止便想到了独角兽高贵优雅的步伐。 但亚纳尔也明确的知道她给自己带来的不同感受。她用动听的声音与无限的温柔对待自己，将曾经只会给予加百列的恭敬恋慕和只会对卡巴拉的耐心体贴分给了自己。 比伊甸园那智慧之树的果实还要甜美。 如果说，智慧之果是引诱人类堕落的罪恶之果，那人类或许就是天使们无法避开的恶之果。 创·世天使中最天真本该最不知情滋味的天使，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慢慢沦陷入了情爱的漩涡里，毫无知觉。 “赛莲娜。”亚纳尔原本一激动翅膀便会不自觉的扑簌，如今失去了翅膀使得她看上去都安静了一些，却更显出几分美貌孱弱的安静少年模样。她坐在人类少女的身边，看对方在阅读一本先知书。那侧面**静美丽，害得她忍不住轻轻叫出了声，“赛莲娜……” 这位天使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想到什么便要做什么，虽然不知自己叫她要说什么，却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 “嗯？”赛莲娜听见天使呼唤自己，不禁便露出了笑容，合上手中的羊皮纸，侧过头望向她。“怎么了，哈尼雅？” 她的称呼终于还是在天使的强烈要求下修正了过来。 亚纳尔被她黝黑明亮的瞳眸望得心口直跳，又被那嘴角的笑容勾得失了心魂，只呆呆的道：“赛临安，我心口痛，痛得发闷。” 赛莲娜便有些紧张了起来，匆忙将先知书放到一边，探过手去覆在天使的心口上，担心的问道：“是哪里？是不是伤势又加重了？有多难受？” 亚纳尔一被对方碰触便觉得心都揪起来了，按住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抬眸看向赛莲娜，有几分迷茫与不解，“但好奇怪，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赛莲娜，你再对我笑一下好吗？” 赛莲娜担心她此刻哪里笑得出来？只一想到对方难受却还说这个，很有几分痴态，倒也有一些好气好笑。“你啊，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吧。我去叫医师再帮你看一看好不好？” 亚纳尔皱了皱眉，拒绝道：“还是不要了，人类的草药对我没什么用处啦。”她顿了一顿，又道：“我身体难受的时候见到你就好了，你要是能多对我笑一笑，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赛莲娜明知天使说的是傻话，却又不知为何会因此觉得甜蜜。她家里管教颇严，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对这位天使友人异常珍惜。心中爱她敬她怜她，便也愿陪她一起犯傻。 少女对天使轻轻一笑，柔和又清浅。 亚纳尔的心跳越发急促，心情也越发高昂。似乎是被那笑容感染，她也扬起了眉与赛莲娜一起笑了起来。不同于人类少女的微笑，她的笑容张扬又明快，让人一看便知道她定是开心极了。 “赛莲娜，我见你笑容才觉欣喜，见你愁容便觉心忧，好像你便是我，我也是你一般。”亚纳尔说到此处不禁想到过去赛莲娜不与自己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总是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心下很觉得高兴。“一定是因为我们已经是心灵相通的朋友才会如此。” 少女见天使说得动情，心中很有一些不好意思，绯红了脸却点头道：“我与你也是一样的，见你受伤便觉得身上疼痛，见你开心也觉得心情舒畅。我想，我们曾经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赛莲娜言自己所感尚算不顾矜持的大胆，说到后面却又不敢逾矩，只说曾经。 亚纳尔便着急了起来，抓住她的手，切切的道：“我们曾经当然是非常好的朋友，不过现在比那时候还要好，好百倍千倍。赛莲娜，对我来说你就是你，现在你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美得让人心颤的天使情深意切的要做她的朋友，双眼中闪烁着真挚热烈的泪光，口中吐出的字句比泉水动听，比蜂蜜甘甜。少女几乎招架不住这种热情，再次享受到了那种晕眩的错乱。 她似乎有些能体会到天使说心口发闷却并不讨厌的感觉了。 赛莲娜毕竟比不要脸的天使矜持得多，抿了抿唇，压住了心中的喜悦与脸上的热浪强自镇定的道：“哈尼雅，你……你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两个姑娘像是互通了心意一般各自欣喜羞赧，亚纳尔更是情不自禁的将赛莲娜抱在了怀里，又开心又激动的道：“赛莲娜，你知道吗？你现在对我真的太好了。” 赛莲娜似乎已经习惯了天使的亲密行为，非常顺从的由着她抱住自己。听她虽然说得兴高采烈，又带出几分可怜，心想这样一位天使怎么会有人能忍心对她不好呢？嘴里便说道：“那我以后一定要对你更好一些。” 只是一说到以后，天使与少女便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都失落了下来。亚纳尔又抱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放开了对方，强做轻松的安慰道：“没事的赛莲娜，等我回天国养好伤，一定还来看你。” 她虽然这样说，心中却十分没底。此次她私自来人间，要是不出事最多就受个罚，可如今这情况回去肯定要被禁足。上面兄姐虽然对她好，却也绝不会惯着她，她要再来人间或许便千难万难了。 但她又想，无论多难自己总也要再来看赛莲娜的，而且要时常来见她。 天使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少女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点头道：“哈尼雅，你记得我就好了。我知道天使们来人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你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若是你每次来都有危险，我宁愿你不要来了。我想念着你，你想念着我也足够了。” 赛莲娜口上这般说，心中却又期望她能来看自己。不要说什么只能想念的话，最好时时能呆在一处，就如同这一月的时光。可她也明白，自己是人类对方是天使，即便曾经是朋友，如今有幸又成了朋友，却也没有一直能呆在一起的道理。便是人间好一点的姐妹，也注定是要分开的。 亚纳尔显然与她是一个想法，而且怎么想便怎么说，“我才不要呢，只是想你的话该多难受呢？我想和这段日子一样，想你的时候就能亲近你，和你说话。” 赛莲娜为她坦然的态度感动，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渴望，点头道：“其实，我也希望能一直见着你。” 亚纳尔爱极了赛莲娜忍着矜持的天性与自己说这些话，见她明明脸上羞红一直不曾褪下去过，还肯说出想见自己的话，心中一荡，禁不住贴过去亲她的脸颊。 “不要难过，赛莲娜。如今天国都还没找到我，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呢。” 人类少女被天使一亲，脑中便完全乱了。脸上柔软湿润的触觉让她心中又羞又慌，像是做了什么禁忌的事一般。但天使的态度太坦然了，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赛莲娜一边安慰自己是因为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方式，一边也为天使开脱觉得这大概是天国表示朋友情谊的普遍方式。然而，她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心绪不稳，没听清亚纳尔前面的话，好不容易拉回神思的时候便听到对方道：“唉，我之前希望天国快些找到我，可如今却希望他们晚些再来了。与你在一起实在是叫我快乐，天使要是一直找不到我其实也挺好的，那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亚纳尔说得天真，也没想过会不会舍不得加百列拉斐尔他们，只心中确实有那么一个念头在的。好像赛莲娜已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啦，叫她忘却所有。 赛莲娜听到这些话愣了一愣，竟也觉得，若能这样该多好呢？ 第119章 水魔女的陷阱 魔女要做坏事总也不会白日里堂而皇之的去，拉贵尔赶得急到了拿撒勒也恰好入了夜，天使和魔女在赛莲娜府邸外碰了个正着。彼时，魔女正扒在墙头观察形势。 诺亚当初与父神以彩虹为契约，那契约还有一些其它用途，譬如人类的住宅可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魔物的入侵。尤其是血统纯正品行端正的人家，住所更是俨然不可侵犯，低等的魔物基本无法进入。 利维坦当然不是低等魔物，自然也可以来去自如，不过就是多费些功夫的事。这位魔女最不喜欢干苦力，倒是很不吝啬动脑子，这便在府邸周围徘徊游荡找寻薄弱的地方。没想到，破绽没找到，倒是先等来了一位挂念已久的故人。 利维坦再次遇到拉贵尔的时机在她看来实在算不上太好，而且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她这一口创·世天使估计是暂时吃不着了。不过暂时无法下嘴她也不着急，她与这位天使也有许多的旧要叙，不少的账要算。 拉贵尔下来之前便知道利维坦在拿撒勒，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心中还是十分警惕的。如今再看她在亚纳尔附近徘徊，便大致有了方向。两位之前有过交集，虽然她在再次见到对方之前差不多已经连她的样子都忘记了，但好歹不算太陌生。 省略了互报名号的麻烦，拉贵尔正要以开门见山，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待利维坦，却先听到了对方热情如火的寒暄：“哎呀呀，这不是好久不见的拉贵尔么？怎么，是想起还有我这位朋友，特地来见我的么？” 魔女从墙头下来不见狼狈但见优雅，十分拿腔作势的整了一整袖子，对着天使笑得灿烂。“不知天使大人这些年过得好还是不好？噢，听说你已贵为御前天使之一，想来应该是不错的。” 拉贵尔听她说了一堆废话，不禁皱了皱眉，“利维坦，无论你有什么目的，如今还是速速离去，你救过我一命，我并不愿意与你动手。” 天使倒是毫不避讳这件事，听得魔女眉头一挑，饶有兴趣。 “拉贵尔你何时改了性子？这算得上徇私了吧。” 利维坦还正想说这事呢，装可怜是她的拿手好戏，何况如今她是真可怜。这天使还算正直，不知听得自己这些年因就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总也不会继续铁石心肠吧。 “可惜我是领不了你的情了。我为那亚纳尔而来，势在必得。” 赛莲娜家位于拿撒勒中心颇为繁华的街道，如今虽然入了夜未必没有人走动，拉贵尔见她如此反应知道今夜无法轻易了结，伸手先下了一个结界。她们离得不远，利维坦见她动作也不慌乱，反而步履轻盈的向她走去。 “先不要紧张，我也不愿与你动手，可当真是没办法。这桩事的缘由还是因当初那深渊而起，不知拉贵尔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一说？” 拉贵尔是来接亚纳尔的，本不便节外生枝，但一来这利维坦不好打发，二来她要说的事还与自己有点关系，只能耐下心来对她道：“若你有事需要帮忙，只要不违背道义我都会尽力而为。” 利维坦觉得好笑，魔女做的事怎么可能不违背天使的道义？她盈盈走到拉贵尔身前，抬起左手将袖子捋了起来，一小节笔直纤细的手臂不是莹然的白皙，而是被一股黑气笼罩着。 拉贵尔看得眉头一皱，伸手抓过对方的手腕仔细去瞧那诡异的伤口。黑气之下的肌肤似乎在被不断地腐蚀重生，又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小虫子啃咬吞噬。 天使的手温暖柔软，与她不近人情的性子大有不同。利维坦颇有几分享受，转而去看她认真研究的面容。她俩身高相近，体型也相差不大，此时站在一起吐息离得极近。 拉贵尔低头看得仔细，断定这伤定然是与那深渊有关，自己也难有解除之法，心中升起了许多愧疚。那一次经历对她来说其实是得了好处的，深渊似是连接着过去、未来与世界最本源的秘密，她因窥探到了一点点而获得了巨大的感悟，在魔法修行上一日千里。 可这位救了自己的魔女这些年却一直遭受着病痛的折磨，可谓凄惨至极。 “利维坦，此伤因我而起，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除了伤害我的同胞。亚纳尔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但也向你保证，会帮你寻找治疗的方法。” 利维坦抽回自己的手，冷笑了一声，“我如今已经找到了方法，只需创·世天使的圣灵便够了。我与你真打起来输赢未知，如今你一句话要带走亚纳尔，再帮我寻找治疗之法却像是帮我一般，天使也真是无耻至极了。” 拉贵尔这些年思考许多不像过往那般不近人情，如今对拉贵尔又是心生愧疚再难如之前无情，受她指责也觉有理，语气都不再强势了。 “你若是要我性命，我定然没有二话。只是亚纳尔不行，其他任何一位天使都不行。除了伤害其他生灵，你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在你伤好之前，我会一直帮你寻找治愈的方法。” 利维坦撒了谎说亚纳尔能治好自己就是为了加深对方的愧疚，没想到这天真过头的天使竟然差不多算是把自己全卖给了她。对她来说亚纳尔也不过是个缓解的方法，真心不如拉贵尔的承诺来得有价值。仔细想想，一位御前天使若是能随自己差遣，那得多有面子？ 魔女的苦肉计酝酿了几千年终于得逞，也实在不枉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但她要的可不仅是这些，利维坦的目的从来没变过，“我不要你的性命，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你是我的朋友。这伤也不能怪你，但确实让我深受困扰。如今是有人想要我的性命，夺亚纳尔的圣灵实在是万不得已。” 拉贵尔再次听她说起朋友，心境与过往大有不同。她为自己受伤又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般言辞倒似是真心要与自己交朋友。可惜天使从不曾于友情一道上有过研究，此刻不得要领便也只能顾左右言他。 “是谁要你性命？” 利维坦见她神色动摇便要收网了，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头道：“地狱强者为尊，我与其他恶魔理念不合已久，树敌也多，谁不想要我性命？这伤痛事小，但……”魔女顿了顿，思考着该不该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告知对方，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但每逢月初便会因此魔力尽失，那时若被他们发现，我还能活命？” 她说得太有道理了，拉贵尔神情凝重思考了许久，才问道：“你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可以保护你么？” 利维坦便脸色凄然，又显出了几分柔弱，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口中切切的道：“我的朋友，大概也就只有拉贵尔你了……” 再多她也不说了。 魔女的朋友只有她一位天使，听起来可真难让人相信。可拉贵尔想想自己，自己连一位朋友都没有，如今被她当做朋友，勉强一算不正也只有一位魔女朋友么？ 过往觉得这利维坦行为举止故显做作，行事邪性变脸又快，一番魔女做派。如今再看她，先硬后软倒是说不出的暗中苦楚。 这些都因她而起，她也着实没有不管的道理。若利维坦疗伤要拿创·世天使来治，结果不是她死就是危害到天国的几位大人。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自己作下的罪孽。 拉贵尔考虑清楚便下定了决心，对她道：“我既然说会答应你任何的要求，自然会保护你的性命。今日我先将亚纳尔大人带回天国，等我处理好其他事宜再来寻你。只要你伤未好一日我便保护你一日，直到找到治愈你的方法为止。” 利维坦真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还好她演技好得很，口中担忧的问道：“你还有工作不说，来保护我一个魔女，就不怕触犯天国的法规么？” 拉贵尔虽然说来帮她却从未想过要触犯天国的法规，当然也不可能堕落。她心中有愧，过往能看出来对方做戏此刻却毫无所觉，解释道：“我差不多有累了一千年的假，回去只要做好交接事宜即可。我把此事与神使大人说明，想她不会不同意的。天使与恶魔虽有间隙，如今却也在停战时期，你不必为我担心。” 全天国都知道，这位新晋的御前天使是个工作狂，几乎从不给自己放假。只是没想到这假期已经一直累到了千年之多，说出来也不知被天使们如何羡慕。 可利维坦不这样想啊，听对方一说都是正规途径，心中不满至极。她对拉贵尔怨念多年，如今不但想要骗她感情了，还想着要她身败名裂堕落为她最不屑的恶魔。她有这个念头自然不会给拉贵尔回去的机会，更不会让她带亚纳尔回去，手下一动，便让一早安排好的魔物们开始行动。 第120章 未婚夫 赛莲娜的父母从耶路撒冷朝见大希律王归来，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希律王的儿子亚历山大。耶路撒冷是先民按照记载仿制太阳天的圣城所建，是犹大著城政治、文化与宗教的中心。自60年前罗马帝国入侵犹大诸城，犹太沦陷为帝国行省之后，以土买人安提帕特家族篡位马加比家族，从而代替了哈斯蒙王朝成为了犹大诸城的王。 希律政权一直奉行亲罗马政策，其统治可谓十分成功。但对犹太人来说，希律政权最大的问题来源于血统。希律王并非纯粹的犹太人，他拥有一半的以东人血统，这让他在实行许多政策的时候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希律王最大的办法是与犹太贵族联姻，他的两位妻子都是犹太人中有名的家族。 除了自己，自然也包括他的儿子。赛莲娜家作为大卫王的后代，可谓血统纯正，这次便派儿子来向赛莲娜求亲。 犹太贵族虽对皇室血统不屑，但毕竟人家才是握着实权的老大，一位王子来求贵族女正是各有所得，再好不过。 亚历山大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王子，其母玛丽安与赛莲娜家还有亲属关系。两人会面还算愉快——虽然只见了一面，连话也不曾说上。赛莲娜的婚事从来就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父亲既然将人带回来便已是作了数，她自然没有二话。 赛莲娜从小的教育让她在理智上生不出半分抗拒的念头，但在感情上……她原本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的，如今却不说万分那也是千百分不愿意。这不愿意看起来来得莫名其妙，可心思精巧如她又隐隐有几分明了，故而更加不安。 王子亲自来提亲可谓做足了面子，之后也没有多留，直接回了耶路撒冷。亚历山大待得不久，流言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赛莲娜父母之前刚回拿撒勒倒是听到了一些流言，后来见了亚纳尔又听女儿说了其尊贵的身份哪里还敢怠慢？只是这件事不好往外说，憋在心中却十分与有荣焉，好歹让人把亚纳尔是女子的事散播了出去，用以挽回女儿的名声。 赛莲娜家可谓双喜临门，全家上下无不喜气洋洋。除了当事人赛莲娜，和那位被救了美貌少女。 若说赛莲娜是因着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惆怅，那亚纳尔简直就是一副本大人十分不开心百分不开心万万分不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但就是不开心的样子。她已恢复了一些能力，在赛莲娜去见亚历山大的时候在一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看，只觉得那王子千分碍眼。 未婚夫！ 王子那赛莲娜未婚夫的名头让亚纳尔无端生出了许多烦躁与不满，直觉得这亚历山大面目可憎，言行轻佻，目光猥琐还有品行不良。可她再不满，赛莲娜的父母连带着赛莲娜自己都满意这桩婚事，她即便是位天使哪里有半分插手的余地？ 亚纳尔一贯直来直去，心思又单纯没什么心计。否则她一个确凿的天使身份，施展一些魔法手段，说这桩婚事大大不妥，随口编几个理由要破坏也实在简单得很。可惜她一来还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二来又不会说谎，只剩自己闹心别扭。 赛莲娜自己被莫名情绪所扰，亚纳尔也是闷闷不乐，两人关系竟然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说是冷淡倒也不是我不理你你不理我的冷战，只不知为何再生不出过往那种亲密。赛莲娜愈发恭敬客气，亚纳尔愈发沉默生气。 只友谊天使着实不是个能生很久闷气的家伙，若是忘不掉她必然是要发泄出来的。她起先并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赛莲娜未婚夫如此厌恶，后面见着赛莲娜对自己疏远起来的态度，便找到了理由。 过往也是如此，自己为赛莲娜找了一只配偶，从那之后独角兽再未给过我自己好脸色。如今怕是要历史重演了！ 那王子如今还只是未婚夫呢，赛莲娜便不太搭理自己了，若真等嫁给了她，赛莲娜还不得把自己直接忘了？ 天使越这样想，便越觉得有道理，心中越委屈，面上便也越难看。那难看程度已到了赛莲娜父母都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惹怒了这位神使的地步，让女儿去问一问究竟是何处怠慢了她。 赛莲娜当然看出了亚纳尔的不舒心，却也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情思，性格又内敛，见亚纳尔对自己疏离也实在无法开口去问。直到惊动了父母，被催着来打探消息。 亚纳尔还有伤在身，天国至今未曾派天使来接她，她心中也是略有不安的，但这不安如今都被赛莲娜未婚夫那事冲淡了。当赛莲娜终于来询问她反常态度的时候，已然想明白了的某位天使十分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不喜欢你的未婚夫。” 赛莲娜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口中重复的道：“我的未婚夫？” 亚纳尔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你的未婚夫，那希律王的儿子，亚历山大王子，我不喜欢他。” 人类少女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更加烦乱了起来，只似猜测般勉强问道：“是因为他德行不好，见罪了哈尼雅么？” 亚纳尔便一脸莫名其妙的道：“我怎么知道他德行好不好？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的未婚夫。” 她说得理直气壮又十分无理取闹，赛莲娜反而有些听明白了，试探着问道：“您是不喜欢亚历山大，还是……还是不喜欢我的未婚夫？” 亚纳尔想都没想就开口道：“我都不喜欢。反正他就是你的未婚夫，你见了他之后便冷落我疏远我，我就不喜欢他。” 天使开口还带了几分童言童语般的稚气，理由着实莫名其妙的很。 “赛莲娜，你若是嫁给了他一定会忘记我的，我不要这样。” 赛莲娜听她说得可怜又真挚，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意与酸涩，将手叠在对方的手背上，安抚道：“你为何这般想？我们的情谊哪只如此？我自然不会忘记你。” 两人有一段日子没有亲近，亚纳尔乍一接触到赛莲娜只觉得脑子嗡然一声炸了开，之前的种种不安委屈更加涌上心中，忙不迭反握住对方的手，控诉道：“可你见了他之后就是不理我了。你曾经也……”她顿了一顿，还知道不妥，改口道：“我知道人类非亲族之间，夫妻是最难割舍的关系。你嫁了人便事事要以丈夫为先，要尊敬他爱慕他体恤他，定然再分不出半分温柔给我。” 天使口中说了一大段，猛然惊觉这事竟然如此严重。之前只在心里想，没理出清晰的头绪，如今一说出来什么都清楚了。她再而想到，赛莲娜还是独角兽的时候，有了卡巴拉便一心都在女儿的身上，哪里还有自己一丝一毫的地位？ 过往独角兽对她冷淡她未曾气馁过，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接受回到那样的状态。她被自己一番言论说得愈发惶恐，眼中已经闪出了泪光，巴巴的望向了赛莲娜。 天使情深意切又极其可怜，人类少女被说得心中酸软了一遍又生出无限慌乱。只一忽儿想回握她的手开口安慰，一忽而又害怕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心中挣扎，口中辩道：“哈尼雅，我与你是朋友，这与我和谁是夫妻并没有关系。你所说的固然不错，我却也绝不会忘记你。况且你贵为天使，总归是要回天国的，我便是想待你温柔体恤也不知是什么年岁了。我总也不可能不嫁人，你若是只管讨厌我的未婚夫，我却是如何自处？” 亚纳尔瞪大了一双澄清透亮的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赛莲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赛莲娜不可能不嫁人。 即便自己再讨厌亚历山大，或者说，她的未婚夫，可赛莲娜总归是要嫁人的，不是这位王子也可能是另外谁家的王子公爵。届时自己又该如何？她如今投生为人，不说自不自由，也早不是那看淡伴侣的独角兽了。 亚纳尔将赛莲娜已看得重之又重，待她又与待天使们不同。若说是朋友，只觉得比那更深无数倍。若说是姐妹，又比那多无数纠结。便如她知加百列与莉莉丝的事后，绝没有像如今这般懊恼，也绝不会嫉妒——亚纳尔由呆转惊，她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些天来真正的情绪。 嫉妒！ 她嫉妒赛莲娜的未婚夫，进而厌恶他，排挤他，恨不得取而代之。她懵懂却深刻的明白，朋友与夫妻的关系有何不同。自己已不满足朋友那单薄的关系，只有这唯一的、具有最强契约性的夫妻才能够满足她对赛莲娜的感情。 亚纳尔竟在这时想起了夜之魔女，想起了她为了加百列在天国地狱还有人间掀起了狂风巨浪，想起了她凄惨又悲剧的下场，也想起了加百列生无可恋的模样。 天使面前是人类少女那秀美温柔的脸。她黑色的双眼像是会说话，其中多情的水光若是为着自己该多么美妙？她嫣红的嘴唇如同涂了蜜糖一般潋滟又诱人，若是能够采撷它的是自己该是如何甜美？她的长发、她的皮肤、她的身体与灵魂像是自己酿过最香醇可口的果酒，绝不肯分出一点一滴给他人。 啊…… 亚纳尔几乎入了魔一般的如是想：若这便是莉莉丝堕落的理由，那自己也愿意去地狱走一遭。 她想着，便将头凑了过去，吻在了少女的红唇之上。 只为换她如艾尔惦记着夜之魔女那般，惦记着自己。 第121章 禁忌恋 “啪”！拉斐尔将水镜按下，不愿再看其中的内容，心中惊涛骇浪。拉贵尔音讯全无之后，他们连忙陆续派了其他天使前去拿撒勒，可是无一不被阻挡了回来。 恶魔们显然知道了亚纳尔的所在，却迟迟没有发难，拉斐尔本还摸不透对方打得什么算盘，如今却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那准得可怕的预感成真了！而恶魔们，打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亚纳尔的性命，而是一位御前天使堕落为恶魔！ 这原本只是亚纳尔私自下凡这样的小事，如今却发展到两位御前天使流落在人间，实在是天国的又一大危机。 近些年天使与恶魔休战，期间暗中较量各有输赢。有天使堕落，也有恶魔归顺——被封为第十阶的天使。但如今却大有不同，一下子两位御前天使出了事，一位是被期许厚望如日中天的新贵，一位还是创·世天使！ 自拉贵尔失踪之后，天国重新看待了此次事情的严重性，并且迅速召开了会议讨论该如何处置这件事。天使们最吃亏的地方便是他们还要顾虑人类，也不可能一下子派大量的天使去往那里。魔物们虽然低阶却架不住数量众多，而且还有不少曾经遗留下来的混血也一起埋伏在赛莲娜府邸周围，让天使们无法靠近。 拉斐尔心急如焚，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亲自前去。事关两位御前天使的安危，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了，只是替身又要花费巨大的时间与精力——这次事件过后，天国便订立了替身炼成协议，一定等级以上的天使都要准备应急的替身。 事件之后的影响暂且不表，只说拉斐尔见到亚纳尔与赛莲娜的亲密之后，只惊得脸色乌青，再没半分轻松。他知道自己这次所要面对的问题很有可能不止是恶魔，还有亚纳尔愿不愿意回来。 除了担心亚纳尔，另外一个就是拉贵尔的事。拉贵尔失踪前最后的讯息便是她在赛莲娜府外设下的结界，再之后便与利维坦一起消失在了天使们的视野里。 感情有亲疏，再加上拉贵尔比起亚纳尔不知靠谱多少，拉斐尔自然是更担心自己的这位小妹妹。 却说亚纳尔不知是凭借着勇气还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邪性，莽撞的亲吻了赛莲娜。少女温软湿润的唇瓣，仿佛天地间最美味的佳肴。天使食髓知味，不仅想要夺取她的呼吸，甚至伸手想要将她抱进怀里。 赛莲娜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晕眩感几乎将她击溃。羞耻、慌张、恐惧还有不知名的喜悦将她搅成一团，而在可以思考之前，她已战栗着将天使推开。她虽然天真却并不无知，这样一个过度亲密的吻不该发生在她们之间。 不是亲吻脸颊，而是唇舌的触碰。在愿不愿意与喜不喜欢之前，是能不能够。她不能，哈尼雅也不能。这不能发生在没有婚约的两人之间，不能发生在两个女孩之间，更不能发生在天使与人类之间！ 赛莲娜无法想象，这种禁忌的事情发生在哈尼雅与自己的身上。 “赛莲娜？”亚纳尔被推开后便呆住了。对方在哭泣。人类少女美丽的面庞上滑落了晶莹的泪滴，哭得无声无息却激起了天使巨大的慌乱。 赛莲娜捂着唇，半垂着眼帘，轻轻的颤抖着。她一时之间想了许许多多，却又似乎什么也无法思考。天使的呆愣让她无限的后悔，如果自己的反应不那么激烈，她们或许还可以掩饰过去。可如今，可能一切都晚了。 “赛莲娜，你不要哭，”亚纳尔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帮对方擦拭泪水，却也不敢上前，她满面的无措看起来却并不后悔，只是声音带着无尽的可怜与伤心。“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不喜欢吗？若只是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哭泣了吧。 天使的慌张与无措让赛莲娜心中揪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将这件事轻轻带过。 “哈尼雅，对不起，我只是太惊讶了。”她一边擦干眼泪，一边试图用轻松的语调对天使道：“你刚才那样有点吓到我，我还不太习惯天使的礼仪。” 亚纳尔以为她误会了自己的行为，一时更加慌乱，不管不顾的握住她的手，急切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赛莲娜。那才不是天使的礼仪，是因为我喜——” “哈尼雅！”赛莲娜一边将手抽出一边打断了她的话，“你什么时候会回天国？” 她的打断是如此突兀，亚纳尔就算再天真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失落的道：“我、我不知道……赛莲娜，你是要赶我走吗？” 赛莲娜见她模样心中不忍，却还是勉强笑道：“不，我怎么会赶你走。我们是朋友，你在我这里想待多久都可以。只是，你是天使，终归是要回天国的。这里对你来说那么危险，我希望其他天使能尽快找到你。” 亚纳尔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愈发的伤心不已，带了几分任性的开口道：“赛莲娜，我不想回天国了。”她语速又快又急，根本不给赛莲娜打断自己的机会。“我想与你在一起，我不想你嫁给亚历山大。” “赛莲娜，我喜欢你……” 赛莲娜因亚纳尔的话而浑身虚软，对方莽撞而坦诚的告白彻底杜绝了她的侥幸心。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假装之后，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有些事注定不能发生，有些错误也绝对不能犯下。 “哈尼雅，你不能喜欢我。” 她轻轻的说，语气却是那么坚定和不容置疑。 亚纳尔瞪大了双眼，不甘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我们是朋友，哈尼雅。你是天使，我是人类，而且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们之间不能发生这样的感情。” 人类少女平静甚至带着点冷淡的神情与语调让亚纳尔惶恐不已。她摇着头不肯听对方的回答，倔强的道：“可我就是喜欢你，赛莲娜。我可以不当天使，我也不想与你做朋友了，我想代替你的未婚夫……不，我想与你成为夫妻。” 人类历史中还流传着守望者堕落的故事，那些曾经的天使因与人类少女的恋情成为了恶魔。那些恶魔们的下场被形容得十分凄惨，赛莲娜在听到亚纳尔说自己不当天使的话以后，吓得心惊胆战，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哈尼雅，你不应该这样。”她调动了自己最大的心力去伪装冷漠，冷硬的话语艰难地吐出了口，“暂且不论你是不是天使，人类之中能够结为夫妻的只有男人与女人。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并且忠诚于他。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的话，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亚纳尔望着赛莲娜冷淡的态度心如刀绞。她的担忧果然还是成了真，自己又要失去赛莲娜了。 “你，你喜欢他？喜欢你的未婚夫亚历山大？”她的眼中蕴起了泪水，声音也因赛莲娜的态度而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赛莲娜，你不喜欢我吗？” 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喜欢哈尼雅的人么？ 赛莲娜由己及人，实在无法相信有人能够拒绝她，拒绝这样一位天使。 可是自己不能。 生而为人，生为犹太贵族家的女儿，生为已与王室定下了婚约的小姐，她有太多需要顾虑的事了。而哈尼雅，她作为一名天使，比起作为人类的自己更加不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哈尼雅，我喜欢他，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亚纳尔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赛莲娜喜欢自己的未婚夫，而自己这样逼迫她，又怎么是朋友的作为呢？经过了这件事，赛莲娜又会这样看待自己呢？ 她一定会像过去一样，不再搭理自己的。 天使直直的盯着少女，灰蓝色的眼眸中不断的溢出泪水，极其秀丽的眉眼间添上了无法述说的忧郁与恋慕。 赛莲娜无法再去看她。她知道心疼与怜惜会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只好硬着心肠撇开了头。她一边起身一边道：“哈尼雅，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说这个了。” 亚纳尔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低下了头。 “我还有一些事，你……你好好休息吧。” 赛莲娜走得很急，亚纳尔感受到她想要远离自己，只心痛得无以复加。她记起了过往，独角兽对自己不理不睬，冷漠非常的样子，心下更觉惶然。 她盼望了那么多年而今终于得到的友谊，就因为自己得寸进尺的渴望而毁于一旦了。可是，在明白自己的心思以后，单纯的友情又如何能够满足她日渐深重的占有欲？ 亚纳尔明白，自己终究只能失去她，就像多年前一样。 第122章 讨厌鬼 莉琳虽然被送回了地狱，但她也被允许定时来天国探望加百列。她已经接任魔女的位置不少年，人间也已经出现许多关于夜之魔女母女的流言。 之所以是母女的流言也不过是因为，莉琳就算回到了地狱也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幸好萨麦尔与露姬在一旁帮助她，卡巴拉也经常去地狱陪伴她。可是，只要她一见到加百列，所有好转的迹象都仿佛只是假象一般。 但，谁也不可能不让她见自己的母亲。 卡巴拉作为纯洁的独角兽是无法一直生活在地狱的，加之她的食物又是生命树的嫩芽，注定她不能长期离开天国。不过，作为莉琳的珍兽，她还是尽量选择呆在主人的身边。 在亚纳尔向赛莲娜坦白心迹的第二天，拉斐尔也失去了她的踪迹。两位御前天使全部消失，因为魔物们的妨碍，天使们的搜索也进入了盲区。就在这个时候，莉琳来到了天国。 莉琳是与卡巴拉一起来的，通过一个专属的限定魔法阵。由乌利尔迎接她们去往月球天的总督府，这一次，卡巴拉也化作人形被一起叫了过去。 卡巴拉化作人形还是莉琳去往地狱以后的事，为了方便去见主人，她一般都是以人形姿态出现。由于成年天角兽的体型比一般独角兽还大一些，所以化作人形的卡巴拉身姿也十分高挑。 天角兽的人形具有很多原型的特征，譬如乌黑柔亮的长发，前额一指长的黑色独角，还有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因为是生命树的精灵，她还拥有一双形状优美的尖耳朵。加上小麦色的皮肤，在地狱中还时常被误认为是暗精灵。 卡巴拉模样极为端正，五官的比例若确实的去测量便是人间某个国家的一个学派不久前所提出的黄金比例。她的身形亦然。由于天角兽极少开口说话，又很少有表情变化，加之面貌与身材都过度精确细致，反而给别人造成了些许不适的印象。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就是无法让人亲近起来。这也与她已经长成成年天角兽后给人的印象一样，孤冷高绝。 莉琳也更喜欢她小时候愣头愣脑的样子。要不然现在的兽形也可以，只这个人形实在是个讨厌鬼。 不过现在是为了见艾尔，当然不能用天角兽的形体去见啦。 小魔女殿下有更开心的事，也不再计较自己坐骑的形态问题了。 最近发生了亚纳尔的事，加百列当然不能完全不管。加上她必须要注意的玛利亚正好在拿撒勒，她看水镜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莉琳到来的时候，加百列正好看到玛利亚入睡。 “艾尔！”小魔女殿下太久没有见天使了，扔下了卡巴拉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般向她扑了过去。 卡巴拉只是向加百列行了一个礼，之后便恭敬的站着。 水天使坐在摇椅上，看起来悠闲却也缺乏活力，见到女儿后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 莉琳已跪到了摇椅边，缠住她的一条手臂，开心的道：“艾尔，你有没有想我？” 加百列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天角兽道：“卡巴拉，你也过来。” 卡巴拉没有迟疑，几步上前也跪坐到了摇椅边厚厚的地毯之上。 加百列向她俩问了一些最近的情况，然后说到了正题。 “莉琳，你的两位老师拉贵尔和亚纳尔在人间失去了踪迹，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手下的魔女去打探一下她们的消息？” 只是打探消息的话，对莉琳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她向来是不肯吃亏的。虽然是艾尔拜托自己，她也不会无偿的为天使做事情。 “可以啊，不过艾尔你给我什么奖励呢？” 加百列了解她也愿意宠爱她，自从失去了莉莉丝，唯一还能牵动她心神的也只有莉琳了。 “只要你说，我没有不答应的。” 莉琳歪着头笑得有些狡黠，“那我就先留着咯。嗯……还有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块儿睡，你给我讲故事呀。” 对于莉琳，加百列素来是心有愧疚的。无论是曾经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想要毁掉她，后来打算让她成为圣子的继承者，还是在她神智紊乱时将她送回地狱，她都没有做到过一个母亲应该做到的事。 虽然如今莉琳偶尔会因为莉莉丝遗留的记忆而产生错乱，但加百列知道她对自己是全然的赤子之心，更多的是孩子对母亲的恋慕，所以很少拒绝她的亲近与撒娇。 “好的，莉琳。” 卡巴拉坐在一旁十分安静，大多时候都是莉琳在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开了口。 “加百列大人，我想去见见母亲。” 天角兽的声音不似女性的轻柔，也不像男性般浑厚，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淳厚底蕴。里面仿佛有大海的磅礴，有森林的轻灵，有风声有雨声，有兽吼有虫鸣，像是包含了天地万物所有的声响。 听她的一句话，便仿佛听完了一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但若仔细去回味，便又发现那话语间没有半分的感情，冰冷的像是不见阳光的深渊。 或许，她不时常开口的原因也在于这里。圣灵纯度越低的生物，越容易受她的影响。 “也好。不过，你还是不要表露自己的身份比较好。亚纳尔正是从赛莲娜那里失去了踪迹，你若是方便也稍稍注意一下吧。” 一般来说，珍兽不会听从主人以外的人的命令，尤其是像独角兽这样高傲的生物。但加百列对卡巴拉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她既是自己母亲的主人，又是主人的母亲，她也打心底尊重和爱戴她，故而也素来遵从她的吩咐。 卡巴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莉琳却正呆呆的望着她。 以小魔女殿下的圣灵强度，本不该如此受影响。但不知为何，每一次听到卡巴拉的声音都会让她失神良久。在卡巴拉化出人形之后，尤其是最近，莉琳越来越在意自己的这只坐骑。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对她来说，卡巴拉是最应该受自己掌控的生物。而自己，最应该在意的人是艾尔。所以，每每这个时候，天角兽便要被她划入讨厌鬼一栏。 就在她发呆的片刻，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水镜之中传出。莉琳回过神来，一边转头去看，一边好奇的问道：“艾尔，这是什么？” 加百列并不避讳她，只是淡淡的道：“是一位先知。” 近些年魔女蛰伏，与路西法那边的关系也称不上和谐。从始至终，与天使们有利益冲突的就是恶魔。比起专注找天使麻烦，找圣人与先知麻烦的恶魔们，魔女们倒更喜欢做一些诱惑人类堕落的事。 莉琳听加百列说得轻巧也不在意，只是转过头却发现卡巴拉正直定定的望着那水镜移不开眼睛。卡巴拉看不见，她此刻只是因为听到了声音而将注意力投向了那边。或许也正是因为看不见，作为生命树的精灵她能够从声音里听到更多的东西。 譬如：圣灵的波纹。 这位先知的圣灵波纹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因为其残缺不全而产生了许多杂乱的波纹，让她一时无法分辨。卡巴拉只好更加用心的去倾听。 她的专注让莉琳心中生出了几分懊恼的情绪。 随着两人年岁的增长，也随着莉琳在地狱受了更多作为魔女之主的教育，她与卡巴拉渐渐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黏腻。莉琳的心思变得更加深沉，而卡巴拉则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虽然莉琳从小就没闹懂过这只狡猾的天角兽的心思，但那时候好歹是只可爱的吃货，现在则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十分憋闷。最应该受自己控制的坐骑不但从没让她享受过掌控的乐趣，而且还逐渐影响到她的情绪，实在是让她觉得讨厌至极。 “艾尔，这个先知叫什么名字啊？”因为卡巴拉的关注，莉琳也上了心。她状似随口一问，眼睛却观察着卡巴拉的反应。 “她叫玛利亚，莉琳。”加百列一边回答莉琳的话，一边也看向了水镜。只见镜子里还不到周岁的婴儿在嘤嘤啼哭，她的母亲正将她抱起，在怀中哄着。 玛利亚虽然还不到周岁，但从其五官上看去便知晓今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黄棕色的瞳仁与金棕色的柔软毛发让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个温暖的小太阳，饱满白皙的皮肤也注定了她以后的美貌。 加百列见孩子没事，也不再关注。虽然因为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她亲自负责检查其日常起居。但自从莉莉丝离开之后，她对任何事都无法真正的放在心上。她心底的深处有一种颓靡的厌世之情，也几乎彻底失去了爱的能力。这样的人缺乏探究心，也注定无法发现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第123章 恶作剧 哈尼雅走了！ 赛莲娜不知道是天使们找到了她，还是恶魔们发现了她。又或者，是因为她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造成了她的离去。单单从她不告而别来看，无论是哪一种都让赛莲娜担忧不已。 她最希望的是天使们找到了哈尼雅。如果是那样，即便她是怨恨自己不愿告别的，赛莲娜也能够放下心来。可万一要是发现她的是恶魔怎么办？万一是她不愿见自己独自离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赛莲娜无比担忧却毫无办法，父亲接受了她的意见派人去寻，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寻找也渐渐停止了。那来得突然也离开得毫无征兆的天使，像是留在她心口的一根针，细小却刺得她生疼。 她想自己或许永世也难以忘怀。 莉琳有自己寻人的方法。大约是继承了加百列，莉琳亦有进入人类梦境的能力。不过由于人类中不少男性的龌龊，她其实相当不喜欢陡然进入他们的梦中。当初她刚掌握这个能力还觉得十分新奇，狠玩了一阵。结果不但成为了被意·淫的对象，竟还被套上了勾引男性的淫·魔女之名！ 明明是那些人思想不端，**熏心，却偏偏怪她，直把莉琳气得不轻。 从那个时候开始，莉琳便更愿意进入女性的梦境。这次加百列托她来找亚纳尔，她除了派遣手下的魔女进行搜索，另一个便是亲自从梦境里寻找信息。她也可以以此来给予他们暗示，让人类帮助自己寻找老师。 当然，对莉琳来说，帮助加百列绝对不是她接下这个任务的全部目的。事实上，赛莲娜和亚纳尔的关系才是她最感兴趣的部分。 赛莲娜是卡巴拉的母亲，而亚纳尔则是她的老师。曾经一独角兽与一天使自然是发生不了什么事，但如今若是再感受一下当初亚纳尔对赛莲娜的感情，便觉得委实暧昧不已。 卡巴拉去见赛莲娜那是十足的守规矩，果真只是远远的看上了一眼。别说暴露身份，赛莲娜甚至没察觉到有一个孩子已经偷偷看望过自己。 莉琳却不一样。她对赛莲娜没有什么思念之情，只有好奇与探究。当日白天与卡巴拉一起也只是匆匆一瞥，夜晚却偷偷潜入了她的梦境之中。 赛莲娜是一位纯洁而虔诚的少女，她的梦也如同她的人一般平和洁净，只是梦的最后似乎有些过于悲伤。赛莲娜的梦里有一些事是与亚纳尔之间发生过的，但也有一些是她在现实中难以实现的渴望。 莉琳看到了她们之间温馨又甜蜜的相处，渐生青涩而暧昧的感情，难以传达的苦涩，和赛莲娜想要抛弃一切却终究选择了拒绝的挣扎。小魔女殿下确实地接收到了那些情绪，事实上，只要愿意她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做梦者的感情。 而事实果然如她所料，那一位原本天真烂漫的天使，终究无法免俗的坠入了与人类少女的恋情之中。 “真是可怜。”莉琳口中说着同情之语，却是全然的看戏神态。她轻轻地，恶作剧般地道：“若是再有趣一点就好了。” 亚纳尔究竟去了哪里呢？ 事实上，她从未离开过拿撒勒。不告而别是因为对恋情的绝望，但远离赛莲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事。若是在还未明了自己的感情之前，她还能懵懂地承受那些分离的苦痛。而如今，她并不愿意做这样明知会让自己难受的选择。 亚纳尔虽然称不上享乐主义，却最不愿意违背本心。 不愿远离赛莲娜自然便不能回天国，她如今不但要避开恶魔，甚至在想清楚未来之前也要避开天使。她还希望能够偶尔偷偷见一见赛莲娜，便将潜伏的地方选在了她们初次相遇的教堂。 赛莲娜每个星期都要来做礼拜，亚纳尔虽然无法恢复全部的实力，却也足够施展变化外貌的魔法。她还能够看见她，在目前来说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亚纳尔知足常乐，麻烦却没有放过她。各方的势力仍旧在寻找她，包括那拐带了拉贵尔的利维坦。在莉琳也加入了寻找亚纳尔的行动不久之后，利维坦也终于发现了她。 赛莲娜之前由于生病有两个星期未来教堂，这一次出现也是脸色苍白病容难掩。亚纳尔的性子实在算不上谨慎，心中又担忧赛莲娜的身体，跟踪了她的马车一路终于露出了破绽。 利维坦对亚纳尔足够重视，趁着拉贵尔养伤休息的时间，一得了通报便亲自去跑去教堂候着她了。 亚纳尔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堂的时候，利维坦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大门口等她。亚纳尔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一下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绝非人类，犹疑地停下了脚步观望。 利维坦对着她轻轻一笑，之前坐姿颇为豪放，如今起身行礼却显得优雅万分。 “尊贵的亚纳尔，你或许不记得我了，请容许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水之魔女，利维坦正是在下。” 一说起利维坦，亚纳尔便记起来了——父神曾经创造的那只海中雌兽正是叫这个名字。听说后来成为了魔女的一份子，还被拉贵尔抓到过。 既然是魔女，那对自己总归是友好不了的。 亚纳尔虽然并不像其他天使那般谈魔女色变，对自己的立场却还是十分清楚的。更何况之前遭遇了尼斯洛克的事，心中不禁警惕了起来，皱着眉问道：“你有什么事？” 利维坦诓骗了拉贵尔却从没想过要放弃亚纳尔。只不过她本身就不爱动手，此时又十分利于她动脑，出口的话是早已做下的决定。 “亚纳尔，我这里有一笔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这个交易不但能帮助她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还会有一场十分热闹的好戏可以观看。 和恶魔与魔女做交易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亚纳尔虽然天真却也知道这个道理，干脆地拒绝道：“我没有什么交易可以与魔女进行，你还是快走吧。” 利维坦惯能揣度人心，既然向她提出来当然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哪里会因为她一句话放弃？ “我觉得你还是先把交易的内容听一听再做决定比较好。”她不给亚纳尔打断的机会，连贯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达成如今最大的心愿，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圣灵就可以了。” 亚纳尔如今最大的心愿她自己最清楚不过，此刻听利维坦意有所指实在是紧张万分。她紧张的不是被魔女发现了自己禁忌的感情，而是怕她因自己而对心上人不利。 “你想做什么，利维坦！” 利维坦见这天使要炸毛连忙安抚。她素来擅长示人以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此刻又故技重施，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亚纳尔道：“尊贵的亚纳尔大人，我虽是魔女可从开始见到你便一直客气礼貌，反而是你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我知你情意深重却不为俗理所容，实在是于心不忍，此次特来相助。若不是身受重伤不得不需要天使的圣灵来医治，利维坦愿意无偿帮助你。” 亚纳尔是一位心软的天使，脾气又素来的好。虽然也知道这利维坦是装腔作势，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此刻便只是憋着一股气，一言不发的站立着。 利维坦再接再厉地道：“你如今躯体里的圣灵量十分少，就算分出一些给我，只要留下足够的量能够回到天国，于您来说也算不上多大的损害。而您如今所求之事，怕是十分为难吧？我知道你不像加百列那样迂腐，既然遇到了深爱的人又为何要错过呢？人类与天使不能相恋的规定是谁做出的？而做出这个规定的他如今还在这世间吗？你不应该受此束缚。” 她前半句虽然说得市侩，后面却完全说到了亚纳尔的心坎里。沙利叶恋上迦南女巫，抛弃天使的身份，她觉得自己也完全做得到。 可是，她如今的问题不在这里。她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喜欢的人并不喜欢自己。 亚纳尔摇了摇头，显出了几分凄苦。“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利维坦总是能抓住自己猎物的心思变化，此时只是轻轻一笑对着亚纳尔道：“我知道，赛莲娜她拒绝了你。可那并不代表她不喜欢你，而只能说有太多事横亘在你们之前了。” 太多事？ 又岂止是太多事呢？ “我是天使，她是人类，我们都是女性，她还有未婚夫……她说她并不喜欢我，我们只是朋友……” 亚纳尔的迷惘与动摇完全落入了利维坦的眼中，魔女的声音变得越发温柔。她用充满了蛊惑的语调劝诱道：“那你就抛弃天使、女性还有朋友的身份，成为她爱的男人吧。你的爱足以让你放弃这些吗？而你又有没有信心可以比任何人都让她幸福呢？” “我可以帮你达成这些，而代价可以等你完成愿望之后再来偿付。” 第124章 欺骗者 拿撒勒的人民早已知晓赛莲娜小姐与亚历山大王子定下了婚约，而婚礼就在一个月以后。无论是拿撒勒还是耶路撒冷都在为这场婚礼进行着慎重的筹备，届时亚历山大王子会亲自来此迎娶。 赛莲娜依然没有哈尼雅的消息。那位天使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她更加频繁地来教堂，为哈尼雅祈祷，也为自己忏悔。 再有一个月，她就要嫁给亚历山大前往耶路撒冷。这一生，她或许再没有机会见哈尼雅，也终要将那不洁的情感深埋在心底。但最后一次，她想再去看一眼她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赛莲娜让侍女在教堂等她，自己则依着记忆向树林深处走去。教堂后面的树林连神职人员也很少会去，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危险，而是因为太过平常。赛莲娜穿着白色的长裙，走得有些艰难。而且，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太记得路了。树林里没有什么小径，上次进来她是全凭着哈尼雅的呼救才摸索到那里的。 赛莲娜发现自己已不认得路的时候便不再深入。她心中有遗憾与愁苦，只认命地想，或许自己与哈尼雅终究没有缘分。她开始返身往回走，来的大致方向她还是记得的。 树林的枝桠与灌木，满地厚重的落叶对一位贵族少女来说应对起来实在有些困难，回程似乎比来时更加艰难。赛莲娜走得不算快，也休息了好几次，但即便如此，按照估算她也应该走出树林了。 然而，并没有。直到日头渐渐偏西，赛莲娜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迷失在了树林之中。她开始呼救，听到的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这种情况足够让贵族少女惊慌失措了，但赛莲娜知道，那并不能拯救自己。森林的夜晚比其他的地方又更加危险，她害怕却只能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她失踪这样久，父亲一定会让人来找她的，或许搜救的队伍就在途中了。 赛莲娜靠在一棵树下，尽量保持体力。夜晚会非常冷，若是今晚她没有被找到，也必须靠自己坚持下去。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今夜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森林里暗得几乎不见五指。诡异的静默让赛莲娜心中充满了恐惧——有哪个树林会没有虫鸣鸟叫甚至是风吹草动呢？ 她想起了当初教堂前发生的事，也想起了哈尼雅就是在这里受得伤。她想起了关于恶魔的传说，也想起了那些被恶魔诱惑或者被他们吞噬灵魂的人类们凄惨的下场。 黑暗与寒冷让恐惧成倍地增加，影影憧憧的枝桠似乎都化作了光怪陆离的鬼怪。赛莲娜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哈尼雅……”她低低地呼唤着天使的名字，脑中回想着两人过去相处的日子，才稍稍安心了下来。可是，安心之后又是无尽的酸涩。 她无法回应哈尼雅的感情，如今连想要稍稍怀念一下也做不到。或许，这就是对她的惩罚。而她也觉得，对自己来说违心的活着还不如就此死去更加轻松。 赛莲娜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哈尼雅的缺憾并不会被抹消。她心中的空洞只会越来越大，后悔日渐深重，终会撕碎她的灵魂。可即便知道这些，她也明白就算重来一次自己仍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哈尼雅……”似乎只有在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赛莲娜才会感到平静。可这种平静却被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陡然打破。 那道声音轻轻的问她：“尊贵的小姐，请问您是迷路了么？” 原本安静到诡异只有赛莲娜一人声音的森林中，突然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人，并且向她问话。这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可不知是因为那个声音太温柔，还是赛莲娜已经麻木，她竟并没有觉得多害怕。那声音问她，她便自然地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迷离的双眼。 赛莲娜的面前站立着一位少年，穿着合身的黑色衬衣，整个人都几乎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他手中的一盏提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他漂亮得令人窒息的容貌显露在黑夜里。 少年拥有一对灰蓝色的眼眸，带着迷蒙的水光，像是被氤氲的水雾笼罩着。他手中的灯光将那氤氲照出了昏黄的光晕，光晕的下面是如深渊一般的灰蓝，如同夜妖的迷幻之术般令人不可自拔。 “哈……尼雅？”赛莲娜望着那双眼睛，思绪一下子不知飘到了何方。她下意识用连自己也不确定，甚至陌生的口吻轻轻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那道干净的少年声音问她，“哈尼雅是谁？” 哈尼雅是谁？ 赛莲娜不知道。那双眼睛似乎要将她的灵魂也吸入了一般，让她晕眩沉醉再没有余地来做其他。她呆滞地摇了摇头，痴痴地问：“你是谁？” “亚纳尔，”少年专注地看着她，那眼中有光有水还有赛莲娜脆弱不堪的模样，“你可以叫我汉尼，赛莲娜。” 赛莲娜也已无法思考，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轻轻的叫他，“汉尼？” 亚纳尔是天国有名的天使，人间有不少人取这个名字。 被称呼为汉尼的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一笑，似乎连黑夜也明亮了起来。 “赛莲娜，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 少女只觉得，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答应他。 亚纳尔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再也没有犹豫，矮身将赛莲娜抱进了怀里。“赛莲娜，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去任何人、任何天使、任何恶魔都找不到的地方。 起始于谎言的爱情大多会终结于悲剧，毕竟指向地狱的路，走不向天堂。 亚纳尔绝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对她来说，即便没有结果也总好过连开始都不被允许。 天国终于还是暂时遗失了两位御前天使。 拉斐尔简直要气炸啦！ 天国如今真是乱七八糟。那帮号称新兴天使派别的小屁孩整日上蹿下跳，恶魔们则老是捣鬼，魔女们时不时来膈应一下。米迦勒最近不知怎么又和路西法杠上了，加百列还是不管事，御前天使走丢了两只，可谓内忧外患至极！ 他曾经明明被称作最潇洒的天使，现在却忧愁得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以后，可能就要被称作是第一个秃头的天使了！ 要说如今天国哪里最安静，自然非加百列那里莫属。拉斐尔自己清净不了也不想让她好过，带了几份文件就向着月球天总督府去了。 加百列不知为何，从玛利亚一周岁生日之后开始便更加关注她。这种关注并非简单地增加了观察时间这样简单，其程度大概可与当初照顾莉莉丝的时候相媲美了。 她开始不分昼夜地观测着玛利亚，房中的水镜从一面增加到了四面，并且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她甚至频繁地进入一个还是婴儿的梦境——可婴儿能做什么梦呢？不过是陪着她一块儿睡觉而已。 虽然加百列还是闭门不出，但她突然而来的热情还是让拉斐尔知道了。 风天使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好事啊！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正经的工作，而且几乎花费了艾尔所有精力这点实在太浪费，其他来说都是好现象。毕竟，艾尔开始对莉琳之外的人感兴趣了！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拉斐尔都在担心加百列会自寻短见。虽然她那种生无可恋，行尸走肉的模样也着实撑不上是活着。但或许时间真的是抹平一切伤痕的良药，时至今日她终于要从失去莉莉丝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虽然让她走出来的是一个人类女婴，虽然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移情的作用，虽然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怎么样，但拉斐尔现在也没有更高的要求了。 风天使赶到总督府时，水天使果然又在观察玛利亚。不同的是，她房内的水镜增加到了五面。 加百列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坐她那把给人颓靡至极印象的摇椅了。她坐在曾经用来办公的椅子上，周身悬浮着五面水镜。此刻她正专注的看着其中一面，里面有个漂亮的女婴正趴在床上乱滚。 “艾尔！”拉斐尔一走进来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忍不住便翻了一个白眼。他一边把文件堆到加百列面前一边道：“别再看啦，这小家伙又不会跑掉。我这里实在太忙了，你帮我分担一些工作嘛。” 他真怀疑拉贵尔和亚纳尔是不是为了逃避工作才失踪的。 加百列没有移开目光，点了点头道：“你放着吧。” 我的父神啊！ 拉斐尔一脸惊喜，只想着，难道艾尔真的恢复了？口中故作忧虑的问道：“真的吗？不会影响到你休息么？” 加百列终于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拉斐尔就是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个意思。 他耸了耸肩，有几分尴尬的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心中却已狂喜乱舞了！ 第125章 玛利亚 玛利亚是加百列看着出生的，圣灵与过往那些先知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因为她已是保证最终计划能否顺利实施的最后一关，水天使才给予了莫大的关注。 但那只是之前。 卡巴拉当时的反常表现并非只有莉琳发现了，加百列亦察觉到了异样。她是知道天角兽的能力的，也比莉琳更能读出她的情绪。 卡巴拉的眼中有着疑惑，而这种疑惑在她解读出来便是，卡巴拉觉得自己应该认识玛利亚，却又不十分确定。卡巴拉的交友范围实在算不上广，而投生为人类的更是少之又少。她母亲的身份早已确切，那玛利亚会是谁呢？ 玛利亚自然不可能是谁，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任何生灵的圣灵，而是从第九天或者世界树中飘来的原生圣灵。可若是这样，卡巴拉的反应便难以解释了。 加百列原本已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但这件事对她来说却有个极大的诱惑。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招来了卡巴拉进行询问。 天角兽已不似小时候那般青涩活泼，尤其从外貌上来看，甚至算得上深沉稳重。她原本没有说这件事便是因为不确定，但既然被追问了，却也半分不敢隐瞒。 玛利亚圣灵波纹的某些片段有些像莉莉丝。 当然，这完全可能是巧合，圣灵波纹虽然复杂，几乎每一个圣灵都有不同，但某些片段重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或者可能是意外，曾经也出现过几次同一圣灵分裂而出现基本完全相同的两个圣灵的状况，类似于人类的双胞胎却比那个罕见千万倍。或者也可能是卡巴拉判断错误，毕竟当时她只是匆匆一瞥，通过水镜中的哭声来判断，错误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又或者还有其他各种可能。而加百列所期待的那个，是其中最小的一种。 天角兽坦言一切，并反复强调自己十分不确定。因为虽然相似的片段有很多，次序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一首圣歌的各个小结被打乱后重新排列组合了一般。而且，不一样的地方比起相同之处也要多得多。这些并不能当作是评断的标准。 可是，对于一个原本已经绝望了的人来说，这种渺茫的希望却如同救星一般。加百列在理智上当然完全同意卡巴拉的说法，然而在感情上，她已然无法自控。 玛利亚是莉莉丝的这个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她的心灵。她表面上虽然看起来依然如常，内心却早已无法平静。她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玛利亚就是莉莉丝。 可能性一旦被提出，怀疑一旦产生，希望一旦升起便如燎原星火般一发不可收拾。她收集各种资料，日以继夜的观察着玛利亚，进入她的梦境，窥探她的圣灵。像是要将这许多年休息的时间全部补回来一样，水天使迸发出了巨大的工作热情。 除了想要确定玛利亚就是莉莉丝的这个念头之外，她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玛利亚周岁之后看起来更加水灵漂亮，金棕色的头发长得越发茂密，同色的睫毛浓密卷翘，水汪汪的黄棕色大眼睛神采奕奕。她活泼好动，总是能惹得母亲手忙脚乱。又聪明伶俐，牙牙学语爬行走路都极早。 先知原本便注定不凡，从小就有一些特异于常人，表现出慧敏多智的一面也是十分正常的。 可加百列越关注玛利亚一分，便越觉得她与莉莉丝的形象重叠一分。若莉莉丝有婴孩时代，必然就是这个样子。她原本就聪慧过人，性子又是那么的开朗阳光，若没有自己的事，她就该这样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 觉得玛利亚非同凡响的还有她的母亲安妮。利未支派素来受神眷顾，而她的女儿从受孕开始便一直蒙受着神恩。玛利亚出生和洗礼的时候均出现了神谕，圣光闪现被誉为天使的祝福。 若敬雅也对这个女儿非常重视。利未支派从亚伦时开始就一直是以色列王国的祭祀，亚伦的妻子伊丽莎白则是大卫王的后代，属于犹大支派。曾有多位先知预言弥赛亚的出生，而仔细探究这些预言后，他几乎已能确定神子将从同属于利未支派与犹大支派的家族产生。而他有预感，神子的将领已近在眼前。不出二十年，人间就会迎来变革。 在若敬雅看来，所有的关键就在自己女儿身上。 玛利亚自然还不知自己被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健康地成长。在优渥的环境与良好的教育之下，她也确实的作为一位贵族小姐成长了起来。而她身上与众不同之处，由于成长而更加显著了起来。 玛利亚的言行举止自然称得上大家闺秀，然而，她的内心却有许多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妙想。与她所接受的教育程度相比，玛利亚似乎有更为深刻的思想。她从小时候开始便经常提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别说回答，有一些若敬雅连想都不曾想到过。 当然，比起难以回答的问题，更让父母觉得头疼的是女儿有时候的特立独行。特别之人自然会有特别之处，他们更多的是怕这种特别让女儿遭受到伤害。幸好，若敬雅与安妮都是过来人，对于玛利亚从不过分约束。 小玛利亚众多奇思妙想的来源是她的梦境。自从有记忆以来，她的梦里就时常会出现一位天使。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那是称为天使的生物。但她毕竟生长于祭祀家庭，很快便明白了那长着光辉羽翼的“人”是所谓的天使。 她无法看清天使的容貌，神圣的光辉笼罩了天使的面容；她没有听过天使的声音，天使从不曾向她传达过言语；她只是看到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大多时候是天使与一位人类少女的相处，有的时候甚至是以她为少女的视角而呈现的场景。 直至长到十二岁，玛利亚已大致明白了天使与少女之间所发生的事。即使没有声音，画面也是断断续续，但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少女因恋慕天使而落得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 少女的下场不可谓不惨烈，小玛利亚虽然完全无法理解所谓的恋慕之情，却十分赞同人类的选择。她的世界简单，想法也十分简单。若是遇到喜爱至极的事物，玛利亚总也有办法能撒娇到手的。 虽然天使着实不是撒个娇就能得到的，从那人类的下场来看，也分明是失败了。但在她看来，若是连这些努力也不做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至于那位天使…… 玛利亚觉得，自己也很喜欢她呀。 温柔的天使，谁又会不喜欢呢？ 玛利亚曾经向父亲询问过不少关于天使的事，也明白现在这个时代，天使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最近一次有迹可循的时间还是自己刚刚出生没多久那会儿，据说，还因此失落了一位贵族小姐。 天使显现于人间并不都是好事，其中往往会伴随恶魔的降临。流言称，这位贵族小姐就是因为救济了天使而被恶魔抓走了。 奇怪的是，玛利亚听闻恶魔的事迹却不觉得有多害怕，就如同她并没有从心底敬畏天使一般。或许是由于梦里的经历，在她看来，这些传闻中的强大生物与人类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没有亲身经历的原因吧。她想，真希望有一天能亲眼见一见天使……那位天使。 从玛利亚的梦境开始断断续续出现那些场景之后，她的圣灵是由莉莉丝的圣灵碎片组成这件事，加百列已再没有怀疑。但她却不能说，玛利亚就是莉莉丝。 即便玛利亚的圣灵完全来自莉莉丝，可是遭受过那样毁灭性的碎裂之后，又怎么还能说是同一个人呢？可加百列在理智上越是明白这件事，感情上就越是会将对莉莉丝的感情加诸在她身上。 这对加百列来说相当危险，她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因为自己愚昧而软弱，所以只能任由感情逐渐的失控。但莉莉丝……玛利亚已是全新的个体。与莉莉丝不同，她有幸福的家庭，慈爱的父母。她完全能够获得幸福。 莉莉丝的死亡让加百列痛苦不堪，她懊悔不已并且更加坚信，莉莉丝若是从没有遇到过自己，必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是一切灾祸的根源，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莉莉丝的生命里。她愿为莉莉丝做任何事，包括再不见她。 而现在，玛利亚还不认识自己，她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认识自己。 第126章 哈尼雅 八年前，天国终于找回了失踪四年的亚纳尔，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导致她陷入了沉睡。找回亚纳尔的是当初同时失踪的拉贵尔，她回来了一趟之后只请了个假，便又去了人间。 亚纳尔被送回来的时候，拉斐尔差点认不出她来。她临时的身体被恶魔的炼金药转变，圣灵则遭受了污染与分割。很难想象，她是怎样活下来的。事情紧急，五位创·世合力净化修补她的圣灵，花了几个月才终于将她回归到本尊之中。 可惜，她没有醒来。 赛莲娜的结局则更让人唏嘘——这位曾经的独角兽如今却堕落成了魔女。加百列只从卡巴拉那里知道，她多了一个妹妹，更多的事却再无从得知。 若真要说，大约便是亚纳尔终究自食恶果。 加百列很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哀，至此之后更加坚信自己不能出现在玛利亚的面前。天使与人类的相遇，总归不会有好下场的。 玛利亚十二岁时，与约瑟定下了婚约。约瑟是大卫王的直系子孙，属于犹大支派。虽然自从犹大王国被巴比伦所灭之后，犹大一族便渐渐式微。但在犹太人眼中，这种血统的传承是高贵而不可侵犯的。 玛利亚虽然得宠在婚姻问题上却也没有自主的权利，还好她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意识，婚约定下以后还是如常的过着自己的好日子。 加百列却因此多了一件事——她的房内多了一面观察约瑟的水镜。她需要确定约瑟的德行与人品，也要观察她的性格与操守。 在加百列眼中，自然没有谁能够配得上莉莉丝。但玛利亚的命运已经注定，她终要成为约瑟的妻子，也终需完成自己的使命——从她还是莉莉丝时便定下的命运。 父神当初创造亚当并非是想要让他成为弥赛亚，那只是失去了莉莉丝之后退而求其次的结果。莉莉丝原本应该是人类之母，也该是弥赛亚的母亲。她与亚当的长子，才是真正的圣子——父神降临的躯壳。 亚当只不过是为了实现她命运的道具，让她却违背了这样的命运。这其中有加百列的原因，也有路西法的原因，更有莉莉丝作为一个人的自由意志。 可所谓命运，便在于她的无法抗拒。莉莉丝以生命为代价实现了自己的意志，命运却终要以其他的方式回归。莉琳曾成为神的替补，这大概也是其中一种实现方式。 然而，莉琳终究没有成为神。如今，玛利亚便注定要成为圣子之母。 加百列虽然认为，神作为象征存在的顶点，若是具有了形体，其公正性定需遭受质疑。却从不曾说过，个体无法成为象征。父神那具备了独立人格的圣灵若是直接降临在躯体之上或许会成为世间万物的灾难，但换一种方式，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神终究还是要成为神，这也是他不可抗拒的命运。 莉琳这几年过得很不顺心，原因也简单得很。其一是加百列突然忙碌了起来，不怎么有时间关心她了。其二则是卡巴拉多了一个叫哈尼雅的妹妹，注意力全放到了她身上。 原本备受关注疼爱的莉琳一下子失去了最在意的两个人的注意，心中的失落不言而喻。可她对加百列还能撒娇哭诉，看到卡巴拉便只能不断的生着闷气。 她的这只灵兽，本该最与自己心意相通，只在乎自己，受自己掌控的坐骑，已经很久没有让她顺心过了！ 但卡巴拉确实有更需要关注的事。 或许是由于赛莲娜的圣灵原是独角兽的原因，又或者是亚纳尔是创·世天使的原因，哈尼雅作为天使与人类的混血既非巨人也不是精灵。她是只小天使，是最低级最柔弱的残翼天使。 哈尼雅与卡巴拉在血缘上比较难说能不能称作是姐妹，但卡巴拉对于哈尼雅完全做到了一个姐姐该做的事。 赛莲娜对哈尼雅异常的冷淡，这也导致了大部分时间是卡巴拉在照顾她。 哈尼雅身体孱弱，不说是在残翼天使之中，即便比起人类的那些早产儿，她的虚弱也不逞多让。 卡巴拉为此费尽了心思，为她涵养圣灵，修复身体，养得极为认真仔细。哈尼雅也对卡巴拉依赖亲近，尤其喜爱黏着她。这样一来，莉琳又怎么可能不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呢？ 可要她承认自己在与一个小孩子争风吃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她怎么可能为了卡巴拉吃醋呢？ 莉琳越不愿意承认，越只能自己生闷气，到得后来直接变成了与卡巴拉的冷战。卡巴拉似乎没有察觉，只还一心一意的照看着妹妹。 从哈尼雅的样貌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亚纳尔与赛莲娜的痕迹，她继承了赛莲娜的银灰色长发和亚纳尔灰蓝色的瞳眸。大概是由于小时候的经历，她的性子内向到几乎有些懦弱。 大约是因为毕竟是只天使，哈尼雅记事很早。两岁之前，她的记忆是十分美好的。她与爽朗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一起住在一个偏僻的城堡里，虽然不热闹，却也充满了温馨。父亲与母亲恩爱有加，对她也是呵护备至。直到有一日，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生活里，一切都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而去。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能够记起来的是母亲的死亡和父亲身上的可怕异动，等她再次清醒之后，却发现父亲已然不见，而母亲竟堕落成了魔女。母亲成为魔女之后似乎连性格也发生了改变，对自己冷漠异常，再也不是曾经的温柔模样。 若不是有卡巴拉姐姐在，哈尼雅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哈尼雅十岁的时候，作为天使终于无法在地狱再待下去。赛莲娜没有恢复作为独角兽那时的记忆，但当初是卡巴拉帮助了她，她对卡巴拉便十分信任。卡巴拉征求了她的意见，终是将哈尼雅带回了天国。 哈尼雅自然不舍得母亲，可她的生活在两岁之后便注定了颠沛流离。即便在地狱，她也无法时常见到赛莲娜。为了不让卡巴拉担心，她也只能同意去天国生活——作为一只天使。 一只残翼的小天使在天国里的地位已是最底层，故而虽然寄养在加百列的名下，那些新兴派的孩子也仍旧不愿意与哈尼雅交朋友。还好加百列对她颇为爱护，卡巴拉也仍旧十分照顾她，哈尼雅这才渐渐适应了天国的生活。 如今天使学院里的学生几乎都是新兴派的孩子们，不同于曾经从第八天出生、从一开始就是成年体型的天使。这些天使们会从婴儿起始逐渐长大，曾经的天使学院便要分出许多的年级来区分这些年纪不同的孩子。 不知是否是因为出生和成长的方式不同，新兴派的天使们与曾经的那些天使在观念上有很大的差别。这些新生的天使喜欢用更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也因此，这些年渐渐在天国获得了一些话语权。虽然他们还不足够撼动以创·世天使为首的守旧派，但数量却在急剧的扩张之中。 哈尼雅，从幼小的身躯来看，她自然是属于新兴派的天使。可她来历不明又是最低等的残翼天使，还被加百列收养，身份便十足的尴尬。天使学院里虽然还没有出现欺凌这种现象，可是划分等级组成各自的小圈子已是常态，哈尼雅虽然适应了这种生活，却还是觉得自己与此格格不入。 人间，地狱还有天国，她都生活过。可除了当初在人间的那两年，哈尼雅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她失去了父亲，也已不被母亲所爱，软弱又胆小，只能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生活。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懦弱的孩子却从没有放弃过生活的希望，也从不曾长久的陷在自怨自艾里。她害怕一切的事物，也害怕任何的改变，但当这些靠近发生的时候，哈尼雅总是鼓足了勇气让自己去接受全部。 心智坚韧的人或许值得学习，可能够克服自身恐惧的人更值得敬佩。 加百列从哈尼雅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品质，也让她看到了亚纳尔与赛莲娜那原以为是悲剧中的希望。 亚纳尔当初的冲动或许造成了许多不好的后果，可也同样造就了哈尼雅的出生。因爱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理应受到祝福，就像她的莉琳一样。而无论是亚纳尔还是莉莉丝，如今都还活着。 未来或许还有许多变数，可也远远还未到终结的时刻。天国在迎来真正的新纪元，而莉莉丝也获得了新生。她或许能够不因自己而得到幸福，可作为圣母，她的命运注定还有坎坷。加百列届时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一切似乎最终只能交给玛利亚来选择了。 第127章 圣母 必有童女怀孕生子，人要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 这是先知对圣子降临的预言。 弥赛亚将由处·女来孕育，他是女人的后裔，由圣灵成孕。 玛利亚的丈夫是谁其实无关紧要，在诞下基督之前，她必须保有童女之身。 加百列长久地望着水镜中已然沉睡的女孩，面色柔和而慈爱。玛利亚如今已然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爱娇美好。 静默的夜晚，天空如墨一般，平静而又幽深。突而传来几声极其细密的莫名声响，也分不清是小兽的低鸣还是风的低啸。 玛利亚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的辗转身体。她眉头紧皱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终于，在一声异常嘹亮的戾鸣中，她猛然坐起了身。汗水已经湿透了睡裙，而她的身体除了一阵阵酥麻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感觉。 茫然抬起头，玛利亚的脸上苍白一片。她呆呆地看着床的正前方，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窗外清冷的月光打落进来，在那人影身上却仿佛落入了深渊一般。似乎比之夜晚，他才更加黑暗。 玛利亚娇嫩的唇瓣轻轻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平时做了无数次的祷告此时早已忘却。这个人影让她生出了无限的恐惧，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噢，莉莉丝……”有一道充满磁性却饱含恶意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喊出的似乎是一个名字，“太难得了，能够再次看到你这般孱弱的模样。” 玛利亚不知道他叫的是谁，只能极力镇定着问道：“你是谁？” 她的房间在深夜被人闯入本以是足够吓人的事了，更何况，她还没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人”的气息。 “我？”那人轻轻笑了起来，带着令人不适的恶劣，“如果是现在的你，一定不愿听到本殿的名号。” 他虽然这般说却显然不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号，而只是一种傲慢的炫耀。若不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寒意，玛利亚大概会以为他是哪个贵族家自以为是的少爷。她知道这人一定不简单，他若是要对自己不利，自己绝无逃脱的可能。可既然他花费了心思要与自己交谈，必然是有其他事，她如今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少女的镇定似乎受到了那人的欣赏，只听得他似赞叹似怀念的道：“莉莉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惊叹。” 玛利亚再次听她喊出这个名字，终于忍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道：“莉莉丝是谁？” “莉莉丝……”那声音轻轻的笑了一下，正要开口，房内却突然乍现出一团白光。 玛利亚还未反应过来这场变故，便听得那团祥和宁静的白光中发出一道温柔沉静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路西法，你要做什么！” 又一个玛利亚没听说过的名字。 她知道这个声音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却不知为何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仿佛是为与那道黑色的身影做出极致的对比，这光芒柔和温暖，又没有一丝丝的外泄，除了本身其他地方仍然是一片漆黑。 玛利亚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梦境中的天使。她觉得，如果自己在梦中能够听得见，那么，那位美丽温柔的天使一定就是这样的声音。 “来得还真是快啊，尊贵的神使大人。”那被称作路西法的人虽然口称对方“尊贵的神使大人”，态度却没有半分的恭敬，反而带了浓浓的嘲讽之意。“我来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品德高尚又宽宏大量的本大人来拯救曾经的盟友。” 玛利亚有点想吐……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很为这位大人曾经的盟友感到心疼。 另一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再次响起，“路西法，玛利亚并非莉莉丝，她也不需要你的拯救。” 看啊，这声音就让玛利亚觉得舒服多了，一点儿也不做作。 路西法似乎并不想与她争辩，悠悠然的道：“你若是真这样觉得，我倒是也无所谓。不过，你快忍不住了吧，加百列。” “路西法。”加百列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几分警告。 玛利亚或许不知道撒旦的名字就是路西法，却绝不可能不知道顶顶有名的大天使，加百列。 “行吧，你开心就好。”路西法故作讨饶的道：“反正我也不是为了插手这事来的。” “不要再出现在玛利亚面前，若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加百列从始至终都不曾与玛利亚说过话，可是玛利亚每听她说一次自己的名字，就不知为何心潮涌动。 “看来今日不是与人叙旧的好日子，”路西法没有答应她，反而突然对着玛利亚道：“我还会再来的，莉莉丝。” 他说着，身影便如同烟雾一般消散在了黑暗里。 玛利亚原本对路西法充满了畏惧，但自从加百列出现以后，她便莫名的放松了下来，竟还有闲暇想一些别的事。如今即便听到路西法会再次到来，心中也没有半分恐惧。 她更在意的是这位天使。 路西法消失以后，那光晕也开始渐渐暗淡了下来，大概不一会儿也会如同路西法一般离去。玛利亚焦急了起来，大着胆子突然叫了一声：“加百列大人！” 她心头有太多疑问，但她也知道，自己叫住这位天使绝非因为想要解答疑问。 那光芒随着玛利亚的声音闪了一闪，没有继续微弱下去。玛利亚虽然冲动的呼唤了她，却没想过对方真的能为自己停留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事吗，玛利亚？”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加百列先开了口。天使的声音仿佛清冽的泉水，又如醇厚的美酒，令人心醉。 她得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这并不难。 玛利亚在床上匍匐下来，带着尊敬与虔诚，轻轻的道：“天使大人，我想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是出于什么缘由。” 加百列没有马上回答她，仿佛是在一声低低的叹息之后，她才得到了回应。“玛利亚，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将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境。” “可路西法说他还会再来，我不可能做到只将它当作是梦境。”玛利亚虽然态度恭敬却没有一丝怯懦，她低着头让加百列看不清表情，但加百列知道，那面上一定是十分倔强的模样。 “玛利亚，你生来注定不凡，自然也会经受苦难。我原本希望，至少如今可以让你快乐的生活，却终究难以实现。”路西法亲自出动也让加百列不得不提早进行计划，现在再要瞒着玛利亚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玛利亚，你将是约瑟的妻。你和你的夫都是义人，你因你的美德和虔诚受我主赐福，父神将给你无上的荣耀。你将因圣灵受孕，因你的孩子而荣耀。”玛利亚此时听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却多了几分疏离与公式化。她像是在宣判，又似乎只是在诵读，不带一丝的感情。 “孩子？”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荣耀这种事在玛利亚看来着实可笑，但她并没有忽略天使话中的含义。这位少女有自己的思想，即便生长于这样的祭司家庭，也每日祈祷祷告，却不曾盲目的信奉神明。“我不是很明白，加百列大人。” “你将是弥赛亚的母亲。” 多少先知预言弥赛亚的降生，玛利亚曾经只将这当做是一个传说。如今，却有一位天使来告知她，自己竟负担了这样的重任。 她终于抬起头望向那光晕，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愕然与迷茫。 这样的表情刺痛了加百列的心。她虽然极力想要撇清玛利亚与莉莉丝的关系，虽然不断的说服自己不该插手她的人生，虽然反复告诫自己只会毁灭她，却怎样都无法阻止心中满溢的感情。 “莉莉丝……”她无法自控的呢喃出莉莉丝的名字，冲动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击垮。 玛利亚已经听到过好几次这个名字，心中怪异到了极点。“莉莉丝是谁？” 她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是，天使也没有回答她。她只从那明灭不定的光芒中，看出了天使波动的情绪。 最终，她只听到加百列对自己道：“玛利亚，你不要担心路西法，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的。” 她说着，光辉再次减淡。 玛利亚根本不担心路西法，她相信天使对自己说的话。眼见着加百列要消失在原地，她不禁急切的追问道：“那我还能再见到您么？加百列大人，您什么时候再来？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要问您！” 她一说出口便知道了自己究竟有多冒犯，可天使，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这种生物。虽然，没见到具体的形态，那声音与圣辉已是让她神魂颠倒。 那光芒终于缩成了小小的一点，就在玛利亚绝望的以为自己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天使时，房内响起了一声如叹息般的回答。 “明晚。” 第128章 是你 加百列大人说明晚，只激动得玛利亚连今晚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却发现这一日都在神思不属。她对天使向往倒并非完全是因为信仰，更多的还是源自于梦境中对天使的认识。 当然，作为传说中的神使，他们的珍稀与新奇对她来说也有很大的吸引力。不过这一点，当然要基于他们是无害的立场上。对待作为同样存在于传说中的恶魔，玛利亚大概就不会抱着如此轻松的想法了。 今晚天使还会再次到来，玛利亚自然是期待不已。不过这件事太过重大，在她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还没想过要告诉父母。 比起玛利亚的期待，加百列就不知多了多少的纠结。她实在无法对这孩子期待的样子说不，实在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也实在无法用平常心来对待她。自己也想见她，不只是在回忆里；也想与她说话，不只是在梦境里；也想，像曾经那样拥抱她，真实的拥抱。 玛利亚不是莉莉丝的这个想法对她来说实在太过脆弱不堪。她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大，几乎没有错过她的每一分变化。她的性格与智慧有多像莉莉丝，加百列是最明白的。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光光是在水镜中凝视着玛利亚已完全不能满足她的渴望。路西法的到来让她有了来见她的理由，那一刻，她的心中生出了卑劣的欣喜。 近距离接触玛利亚，与在水镜中又有那么大的不同。更像莉莉丝，也更让她无法抗拒。 加百列答应了明晚再来，事实上，是她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见到她。她想见她，想见莉莉丝，想确定她的存在，想要用她的气息去填补自己那惶然的空白。 在以为已经失去莉莉丝的岁月里，她未曾感受到活着。而玛利亚的出现——就算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她不是莉莉丝，让她感受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如今更害怕失去。若非还有那最后一丝薄弱却顽强的理智，她早已恨不得将玛利亚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抚养。或许，如今她唯一能自我安慰的便是对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实面目。 第二日夜晚，玛利亚期待的天使如约而至。 加百列来得并不晚，她难以对等待着自己的玛利亚视而不见，只待天色暗下他人安歇便急急得赶了过来。 少女虽然一夜不曾入眠，白日里也很是恍惚，到了夜晚却是兴奋难耐。她确实有许多疑问，自然早已想好了说辞。当房中亮起白光之时，她便恭恭敬敬的在地上匍匐跪下。 加百列如何见得了她这样？却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怜惜故作冷静的道：“玛利亚，快起来。你将是圣子之母，从今往后都不需对我行跪拜之礼。” 玛利亚十分从善如流，道了谢之后才跪坐起来望着加百列道：“尊敬的天使大人，您真的来了。” 她带着几分喜悦与激动，尤显得那娇美的容颜生动鲜活。 加百列看在眼中，心里便又是欣喜又是酸痛，只忍着涩意问道：“玛利亚，昨晚我因要安排守备的事着急离去。你说还有事要询问于我，是什么事呢？” 天使的声音着实温柔清澈，让人不禁心生愉悦。玛利亚虽然因能再次见到她而暗喜不已，却也不够造次，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一切，加百列大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叫我迷惑与惶恐。” 加百列见到她迷茫的神情心中更是不忍，半是解释半是安慰道：“玛利亚，你出生于祭祀家庭，应该明了关于弥赛亚的预言。而你，就是那预言中诞下圣子的母亲。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适应这样的身份，但你放心，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玛利亚确实还无法接受自己身上背负着这样重大的责任，可是一听到加百列说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她便又升起了无尽的喜悦。“加百列大人，这对我来说实在太过重大，请您再仔细一些告诉我详情。” 天使们传达给人类的预言向来晦涩不明，这一个与天使高傲的性格不无关系，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受预言警示的先知需要经受历练。天使是不能告诉他们详细的内容的，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作为人的判断。 但莉莉丝对于加百列来说太重要了，若不是玛利亚如今这个身份真的太特殊，她是绝不愿意让她成为先知的。无法改变，她便只能尽力帮她规避各种磨难。 “父神与人类的契约日渐减弱，人间秩序也开始崩坏，为了与人类签订新的契约，弥赛亚将会降临人间。昨晚出现的那位路西法，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说的地狱之王撒旦，他来你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圣子的降生。” 玛利亚一听昨晚那一位竟然就是地狱之王，实在是惊讶不已。但她没有感觉到害怕，只是有些奇怪的道：“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害我性命？” 因为牵扯到莉莉丝，这个问题便不太好回答了。加百列只好含糊的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倒是玛利亚，很快为天使找到了台阶下。“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没想到加百列大人您来得如此之快。” 她是何其聪慧之人，单从天使的声音中便听出这其中有难以言说的干系。她倒不是怕为难加百列，只是怕将她难住后，她便不愿再来见自己。既然这位天使都说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她就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探寻真相。 加百列是知道玛利亚有多机灵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大概吧。” “那加百列大人，您能告诉我圣子何时会降临么？”玛利亚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的小聪明没有逃过天使的眼睛，十分自然的将话题引开了，“我想，知晓自己何时生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一说到这个，加百列还有几分头疼。现在离原本的受孕时间还有一年多，那时正好临近玛利亚与约瑟的婚期，这样可以避免玛利亚名誉上的损害。但如今路西法前来捣乱，她便必须加紧行动了。“这一点因为路西法的干扰出现了一些变数，我们也还没有完全确定，但应该不出半年了。” 不出半年意味着什么，玛利亚立即便已经想到了。她皱了皱眉，神情微妙的道：“不结婚怎么会怀孕呢？” 一位未婚的少女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足够惊世骇俗了。只玛利亚还未接受男女之事的教育，以为结了婚孩子才会出生，也以为只要结婚就会有孩子。加百列之前那套什么“因圣灵而受孕”的说辞她其实听得十分不明不白：孩子难道不是神送给夫妻的礼物吗？ 这种事却是要加百列如何解释？ 水天使陡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教授莉莉丝这方面知识时的事，想起了她由清纯向妖娆转变的过程，想起了她灼热的呼吸与滚烫的皮肤，也想起了她令人迷醉的喘息。 加百列曾极力的遗忘这事，尽量不去回想。即便是后来她分化出性别，具备了欲·望，又被莉莉丝百般撩拨，也是十分克制回忆此事。 可如今，在单纯至极的玛利亚面前，在她无心的说出这番言论之后，这段记忆来得迅猛又不可遏制。这使得加百列羞愧难当，心灼不已。 “加百列大人？”玛利亚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那短暂沉默中的尴尬被她完全接收到了，“是玛利亚问得太冒犯了么？” 加百列曾经就不擅长应对莉莉丝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如今在玛利亚面前又很好的重现了过往。 “玛利亚，这个，你到时候就会知道的。” 她只能这样回答。 还好，圣灵受孕并不需要做那种事。至于玛利亚的疑惑，等她与约瑟成婚之时，自然会有人告知于她——反正已不能再是自己了。 可是想到此处，加百列并没有感觉到轻松起来。 她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让莉莉丝与亚当在一起，后来也想方设法的要她别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她总认为自己对莉莉丝的感情中并没有独占欲，以为只要能让她幸福自己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守望者。 而如今，事实告诉她，她无法做到坦然接受。只要一想到莉莉丝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一想到她将会把那独一无二的爱付诸于他人身上，想到她再不属于自己，加百列的心便痛苦不已。 她终于如莉莉丝所愿，学会了嫉妒。 然而，这独占欲与嫉妒都来得太晚了。莉莉丝已然忘却了她，开始了新的人生。 这很好。 加百列不无苦涩的想，若莉莉丝能够获得幸福，即便那幸福中没有自己，也很好。 玛利亚十分懂得进退，也不再纠结此事，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么，莉莉丝究竟是谁？” 第129章 母亲 那么，莉莉丝究竟是谁？ 逾越千年，眼前人何其相似的眉眼与神态，却已不再记得往事。她不再记得过往至死也不肯放弃的执着，不再记得曾经错付的深情，甚至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当玛利亚问出这句话时，加百列终是忍不住撇开了目光。她与莉莉丝再无丝毫差异的重合在一起，纯洁又灵动的目光是对天使最好的控诉。她无法回答她，也不能回答她。 “玛利亚，如今你还不需要知道这些。” 天使的语气有些僵硬，玛利亚垂着脸露出乖顺的姿态低声道：“好的，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实在不忍看到她这样的神情，语调瞬间便柔软了下来，她向前靠近了一些，轻轻的道：“玛利亚，我希望你能更无忧无虑的生活。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请你一定要尽情的享受人生。” 天使这些话在玛利亚听来却绝不是一个神使该说出来的。难道因为自己将要成为圣母，就能这般被包容吗？ 加百列大人在她面前似乎从来没表现出过过分的威严，虽然只见过两次，虽然只相处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她却从她的言语间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柔与纵容，还有那些欲言又止的隐晦情绪。 玛利亚没有见过其他的天使，但天使在传说中神圣纯洁也有与之相匹配的高傲与冷漠，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会是如同这位神使这般对待自己这般平易近人的。 “加百列大人，玛利亚现在实在是混乱，这些事一时也难以接受。我的父亲母亲，亲人朋友又会怎样呢？还有约瑟，他知道这件事么？” 玛利亚见约瑟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但毕竟是父母为她定下的夫婿。自己若会成为圣子之母，那他必然就是圣子的父亲，她不得不关心一下。 “这件事会由我来传达给你的父母知晓……约瑟也一样，你不必担心。”天使在说到约瑟的时候有着微妙的停顿。 话说到这里，可以说的与不能说的都已明了，加百列便再无待下去的理由。玛利亚自然也知道这点，心中不禁焦急了起来。只她绞尽脑汁想的几个问题都太过刻意，一时竟没了办法。 加百列没有立即离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柔和的光芒在房中明灭，沉默蔓延开来。 “玛利亚，”最终，竟是加百列率先开了口，她清澈的嗓音低缓柔和时仿佛能够融化人心。她问玛利亚，“你喜欢约瑟么？” 玛利亚实在没想到天使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少女情怀总是诗，原本像玛利亚这样的年纪确实应该初尝情滋味了。可也不知是因她自小早慧的原因，还是与约瑟订婚太早，又或许是因为那些梦境，她对感情之事……起码是对约瑟，并没有过分感触。 约瑟体格高大、相貌英俊、品行高尚，玛利亚自然不讨厌他。但要说喜欢……怎样才能算是喜欢呢？像母亲对待父亲一样？像表姐伊丽莎白对待撒迦利亚一样？还是……像那位人类少女对待天使那样？ 但约瑟早已是她命定的丈夫，女人对丈夫忠贞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在神圣的天使面前，玛利亚不想表现出一丝的出格。 “约瑟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应当喜欢他。” 曾经她也想过，为何自己一定要结婚，为何女人一定要依附男人，为何自己的命运就此被定下。但那时她毕竟已不再是个孩子了。她知道这些不能询问父亲，不能询问母亲，不能询问任何人。甚至，连说出口也是一种亵渎。自己会被归到异类之中，需要接受长篇大论的教诲，不得自由。 她比起小时候更加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也更明白，有一些事只要留在心中就可以了。 加百列生出教她难以忍受的酸意。她曾经的期望如今终于实现，没想到却是如此苦涩不堪。 “是这样啊……”她呢喃着，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这很好……这样就好了。” “加百列大人？”玛利亚不知为何听得心中有些难过，天使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颤抖，欣慰的话语却说得如此涩然。 “玛利亚，”加百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极力调整了情绪，勉强的道：“约瑟是位义人，你们必定会获得幸福的。” 玛利亚低低头，竟觉得有些失落。她低应了一声，道：“感谢您的祝福。” 两人说了一会儿，时间也已不早，加百列不愿再耽搁她休息，柔声道：“玛利亚，我希望这些事不会对你造成太多的压力。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呼唤我，我会帮助你的。” 玛利亚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天使马上就要离开了，有些不舍的问道：“那，我应该怎样呼唤您呢？”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声音能够传达到天使的耳中，毕竟像加百列这样的大天使应该会有许多的事吧。 “你只要默念我的名字，玛利亚。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你不用为任何事情担忧。” 当天使的神辉彻底消失之时，玛利亚已经满脸通红。天使那句话教她实在难以不去想象，一直注视是否就是字面的那个意思。她一想到此刻，还有之后的每一刻都会被天使注视着，心中便忍不住灼热了起来。 她想起昨晚加百列来得如此及时，判断出天使或许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关注着自己，更是害羞不已。她从今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言行。 加百列只觉得如今在面对玛利亚时，仅靠着最低限度的理智，其他则是全凭感情在行动。她在触碰明知不可再打开的禁忌，且完全没有办法停下来。 哈尼雅被加百列收养之后每日都要来向水天使请安。她虽然才十四岁但历经波折，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卡巴拉因为她在天国的缘故，也更常待在加百列这里。莉琳自从哈尼雅出现后似乎终于有了危机感，原本她是不怎么管卡巴拉的，如今却粘得很紧，故而也更常往月球天来了。 加百列自从知道玛利亚的事后，明显变得和之前不一样。莉琳跑得一勤快也慢慢发现了艾尔对那人类超出平常的关心，原本消减下去的好奇便又回来了。 虽然同是吃醋，但比起对卡巴拉的不放心，莉琳在对待加百列的这件事上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一个是因为她觉得艾尔这样比起过往没有生气的样子要好很多，所以这玛利亚的出现并非坏事，另一个则是因为，她也曾细细的观察过玛利亚，不知为何竟然难以生出讨厌的情绪。 莉琳因为这点好奇也偷偷留意了玛利亚，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她虽然晚了几日却也是知道了。 能够让路西法亲自出动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她想起了卡巴拉曾经关注过玛利亚，立即便去问她。卡巴拉其实除了一开始接受过加百列的询问之外，后面发生的事就都不是很清楚了。她没有隐瞒莉琳，却激起了莉琳更多的不解。 对加百列来说，比起自己纠结玛利亚的身份，更难的是如何与莉琳解释玛利亚到底是谁。这些年莉琳也在慢慢走出来，但对于母亲，她还是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曾是夜魔女莉莉丝，但更多时候，她还是会将莉莉丝的记忆与自己混淆起来。 她不好说便也无视了莉琳的好奇，假装不知道她的窥探。可路西法确实总能够令她措手不及，这次突然去见玛利亚虽然并没有做什么实质上的事，却已经令她方寸大乱。 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莉琳与沉默着的卡巴拉，加百列轻轻叹了一口气。“莉琳，你有什么事就问吧。” 莉琳眼睛亮了起来，直白的问道：“艾尔，玛利亚真的是莉莉丝么？她是我的……母亲？” 她对于莉莉丝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与混乱了。这样说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一种陌生与奇怪的感觉。 “莉琳，玛利亚她……她并非莉莉丝。你要知道，圣灵完全重组以后，也无法算得上是同一个人了。”加百列平静的叙述着，似乎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为何这样关心她？艾尔，我觉得这些说辞连你自己也不相信的。”莉琳皱着眉头，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许多的不满。“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莉莉丝只对你而言才有意义么？” “莉琳，不是这样的。”加百列见她有些激动，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玛利亚如今有了自己的人生与使命，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应该再去打扰她。她将成为弥赛亚之母，那是无上的荣耀。而你也该有新的生活，不应再停留在莉莉丝的阴影之中。” 莉琳对加百列从来都亲昵万分，此刻却突然冷下了脸来。她在这一刻竟像极了莉莉丝，声音低沉的道：“艾尔，你还是没有变。又打算在莉莉丝完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决定她的人生了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130章 授课 莉琳与加百列不欢而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顶撞艾尔，可脑海深处的一些记忆叫她生出了感同身受般的不甘。她经受这些记忆的折磨已久，即便后来慢慢知晓这些并非是自己的经历，却也无从排解。 她觉得，比起艾尔或许自己才更急需母亲莉莉丝的拯救。对于加百列的冥顽不灵，莉琳是深有体会的。她要阻止莉莉丝在懵懂时就被决定了今后的命运，便只有从玛利亚那边下手。她依稀还能想起母亲的性格，只怕要对付艾尔，还得她亲自出马。 唤醒玛利亚的记忆是最方便的办法，不过做这事需要帮手，莉琳觉得路西法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加百列对莉琳的反应担忧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并且这些想法很可能是对的。自己实在无法去阻止她——她仅仅是阻止自己已费尽了心力。 神使的昭示很快便传达给了玛利亚的父母，玛利亚将成为弥赛亚之母的讯息令他们既欣喜又忧愁。作为信徒，他们自然会以此为豪，但作为父母，他们又如何能见孩子受苦呢？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反倒是玛利亚，过了几日已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如同无法抗拒父母为她定下婚约一般，她也对自己会成为谁的母亲这件事无能为力。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没有力量的人在对抗命运是如此的无力。 过去，她是作为在人类中较为弱势的女人，而现在，则是因为比起天使与恶魔，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她也开始明白，是否处于被决定命运的一方与性别无关，而只与力量有关。 她没有激烈抗争过与约瑟的婚事，也没有太过纠结于自己将会诞下圣子。玛利亚知道这并非因为自己虔诚或者高尚，而仅仅是由于对这些事都不在意罢了。她有自己的目标，这当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妥协对她来说无伤大雅。 在玛利亚与父母谈过这件事之后的夜晚，她召唤了加百列。 玛利亚想要亲近加百列，除了最开始的新奇之外，也是怀抱着几分私心的。天使的温柔亲切自然叫她喜爱，天使的强大却更是她的保障。尤其是在发现，加百列对待自己的那份特别时，她便已想好一定要好好接近她。 父亲与母亲虽然疼爱她，却不可能为她对抗世俗。天使却不同了。他们虽然要求人类按照所谓的道义行事，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显然是凌驾于此之上的。自己与天使绝无利益上的冲突，若是小心行事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一定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恶魔虽然也不错，但他们可是要收取灵魂做代价的。况且圣子之母这个头衔已给了她最大的保障，当初的茫然过后，她便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好处。 加百列再见玛利亚看她面容上已没有了愁苦，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玛利亚虽然不再下跪，却仍旧是恭敬的姿态，对着加百列道：“加百列大人，感谢您今晚的到来。父亲与母亲已将您传达的讯息告知于我，玛利亚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加百列是无论如何都适应不了她对自己这样恭敬与客气的，只她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默默的答道：“玛利亚，你不需要这样客气，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这实在是句让人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的话，玛利亚不知为何心中萌动了一下，尽力压抑着欣喜道：“父神与您对玛利亚实在太过恩宠，时至今日，我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德行与能耐可以成为弥赛亚的母亲。” 加百列哪里见得了她如此的妄自菲薄，轻轻的反驳道：“玛利亚，你既受得了神恩，亦担得起殊荣。你应该对自己的品行更有自觉，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你是特别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天使毫不吝啬辞藻地夸赞着她，像是在咏唱一首抒情诗。 “我见过玉珠宝钻、磐石金刚，不及你心中的坚毅；见过伊甸盛景、清流和风，不及你面上的风华；也见过日升月落、星辰转移，不及你目中的光辉。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万物不及你。你应该更自信。” 等一等，天使这样称赞的人确定是她么？究竟是天使们的眼光都有问题，还是只有这位加百列大人如此？ 玛利亚面上已经通红，心中更是升起了混乱。 她绝非是那种会受言语轻易蛊惑的人，但说出这些话的天使感情太过真挚，语气更是温柔，实在叫她难以不飘飘然起来。 她强自镇定着，仍保持了一丝理智，谦虚而惶恐的道：“加百列大人，您实在太过夸奖了。我没有那么好，也配不上这样的称赞。” 加百列这一番话实在是发自肺腑。在她心目中，莉莉丝就是这样的存在。对莉莉丝的感情满溢出来，叫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只玛利亚终究没有莉莉丝与她的亲密，她也不可能像莉莉丝那样，一边对这样的赞美感到满意一边要求她再多说一些。 加百列生出几分失落，低低的道：“我是这样认为的，请你相信我。” 玛利亚抿住了唇，心中那种滚烫灼热的感觉再次出现。没有人和她说过，天使会是这样一种擅长甜言蜜语的生物啊！她确定自己绝没有这样美好，也不知天使这些话到底几分出自真心，却也实在难免生出喜悦来。 玛利亚的表情让加百列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语已是出格，只能忍住想要再三保证的心情将话题扯开。“玛利亚，夜已深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自觉应该早些离去，不该再和玛利亚多待下去。 玛利亚却在这时道：“加百列大人，承蒙您如此夸赞，我却仍是自觉德行不足。玛利亚请求您能授予课业，还望大人不要拒绝。” 这个请求实在是出于加百列的预料。但玛利亚所说合情合理，加百列也觉得比起其他人，由自己来教导她更加合适。人间对信仰之事有许多的曲解与误区，她不希望玛利亚因此受累。 “玛利亚，你愿意学习实在是难能可贵。只时间上不能影响你的休息，若是可以，我会在白日来见你。你什么时候方便可随时召唤我。” 玛利亚早已发现了一点，加百列第一次来见自己是事出紧急，第二次再见自己后对于今后见面的事宜都是让自己来做主的。除了约定第二次的会面，她从来不曾高高在上地定下过会面的时间。比起作为一个传达圣谕的使者，她似乎更像是一个等待召唤的……随从？仆人？还是其他什么类似的存在。 她自然不想如此亵渎天使，却实在为这种颠倒的主导权疑惑。 玛利亚素来聪慧，绝不会因此膨胀，很是恭敬的接道：“我会向父亲禀明情况，白天空出固定的时间来向您学习的。” 这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为玛利亚授孕的时间还未确定下来，加百列一边提防着路西法，查探他真实的目的，一边教授玛利亚课业。因为多了莉琳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她最近真是丝毫也不敢松懈。 玛利亚这些日子却十分惬意。她终于明白天使是怎样一种生物，也终于明白那梦中的少女为何会恋慕上天使。这样一种纯洁温柔、真挚热情又会甜言蜜语的生物，很难不叫人心动。即便自己面对的只是没有形体的天使，偶尔也很难招架。更何况，传说中天使拥有耀眼的美貌，一定更是让人倾心。 若说玛利亚到了如今还能说服自己并未重蹈梦中少女覆辙的理由，那一定是因为加百列大人一直只是用光团的形象出现吧。对她来说，迷恋上天使绝非好事。但她自觉足够理智，对于虚无缥缈连实体也不存在的天使是不可能交付恋慕之心的。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她想，既能获取自己所需又不会失去。 玛利亚之前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弥赛亚母亲的原因便在于，她对自己有着过分的了解。她虽然出生于祭祀之家，看起来也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信徒。但只有她知晓，自己没有全身心信奉着父神。 她似乎天生就对事物持抱着怀疑，除了自己再难信赖他人。她愿意遵守规则，前提是不能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她也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却无法轻易原谅侵犯到自己的人。她知道自己注定做不到牺牲与奉献，本性中镌刻着最难磨灭的自私与利己。 严格来说，她唯一的信仰只有自己。 她总觉得，若不是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接受的是这样的教育，只怕早已被恶魔吞噬了灵魂。 第131章 愿望 对玛利亚来说，现在最让她牵挂的就是，圣子究竟何时降临。半年已然过去了三个月，加百列大人在授课时却绝口不提这件事。 虽然她已想得十分清楚，但这种事对于一位未婚的少女来说还是需要万分的心理准备。理智与感情不能混为一谈，她的紧张与不安都作不得假。 这并没有瞒过加百列的眼睛。这一日的课程结束以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去，反而主动开口提到了这件事。 “玛利亚，你是否还在担心弥赛亚的事？” 玛利亚没必要欺瞒她，十分坦白的道：“是的，加百列大人，这实在无法不让我在意。” 这三个月的相处已让她们稍稍熟悉了起来，但少女对天使仍旧保持着恭敬与一丝的疏离。 “事实上，昨天已经确定了弥赛亚降临的时间，”加百列无法控制对玛利亚言行上的亲近，但却还是有保持距离的自知之明，“在两个月以后的圆月之夜。” 玛利亚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阵紧张，“我需要做一些什么准备么？” 她对于这方面实在毫无经验。 “安心吧，玛利亚。到时候有天使会为你授孕，你不需要做任何的准备，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天使？ 玛利亚十分敏感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加百列，不安的问道：“加百列大人，到时候为玛利亚授孕的天使难道不是您么？” 加百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希望由我来么？” 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毕竟玛利亚认识的天使就只有加百列一位。 “若是您能来，那对玛利亚来说实在是再好也不过了。” 这件事，原本加百列已交由斯拉欧加阖爱尔麦蒂来处理了，因为授孕的话就不仅仅只是投影这样简单，她起码需要动用人间行走的替身。虽然到时也可以用魔法来遮掩面容，但对加百列来说却依旧是个考验。 “如果你这样希望的话，我会来的，玛利亚。” 莉琳几乎是与玛利亚同时得知弥赛亚降临的时间的，在路西法那边。莉琳小时候虽然与路西法见得不多，但成为魔女君主之后却是不可避免的多了许多见面的机会。 在潘地曼尼南，路西法的万魔殿中，莉琳正听路西法说完他的计划。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简单粗暴又十分有效的计划。 “路西法叔叔，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了吧。”莉琳与莉莉丝不同，对于路西法她倒并不十分厌恶。只要利益一致，她是很愿意与这位魔王合作的。 在莉琳看来，这位撒旦虽然很有些不可捉摸，但从他这些年来的行动可以看出，他的行为准则不过两条。 第一，给天使们找麻烦。第二，给自己找乐子。 很明显，破坏弥赛亚的降临让莉莉丝恢复记忆既能给天使们找麻烦也能为他找乐子。毕竟在天使中，除了米迦勒，路西法最喜欢为难的就是加百列了。 “噢，亲爱的莉琳，叔叔可没有在这样未卜先知的能力。”路西法不知为何似乎还挺享受被莉琳称作叔叔的，他坐在缀满宝石的黄金御座之上，以一贯浮夸的语气说道：“叔叔只是相信，你绝不会一直被那群伪善的天使欺骗。” 莉琳早已习惯天使与恶魔们互相说坏话，给自己灌输各种思想了。“我的母亲之一就是天使，况且叔叔你曾经也是天使之一，这样说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 路西法听到她的话不禁闷声笑了起来，“莉琳，你是个好孩子。” “叔叔要是真的这样想，就不会让我去办这件事了吧。”虽然知道确实没有比自己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但不得不说，莉琳是十分不想做这件事的。“而且，我很担心母亲恢复记忆以后的反应。” “哈哈哈，莉琳，我想她一定会感谢我们的。”路西法信誓旦旦的道：“你要知道，加百列那个死脑筋又自命清高的家伙，没人给她一个台阶下，她可永远下不来。” 关于这一点，莉琳实在不能同意更多了。“不过，要由艾尔来做的话，那破坏圣子降临的计划不就无法实行了么？” 玛利亚在圣子降生之前需要保持处子之身是因为，圣子不可沾染俗世之物，与男**·合是绝对要避免的。 莉琳本以为路西法的最终目的是阻止弥赛亚降生，让莉莉丝恢复记忆不过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附带使用的手段而已。但如果按照这个计划的预期，圣子仍旧会出生。 “啊，莉琳，你似乎误会了。圣子的降临无法避免，就算不是这一次，也总有下一次。比起阻止他出生，你难道不觉得让弥赛亚有一位魔女的母亲更有趣么？” 路西法这个说法倒是提醒了莉琳一件事：如果圣子降临，她将在名义上多一个弟弟。就像卡巴拉与哈尼雅的关系一样。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撒娇的孩子，但这个想法仍旧让她有隐隐的不适之感。 她能够享受的宠爱明明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竟然还要多出一个弟弟。 “我可不管什么弥赛亚，最重要的是莉莉丝能够恢复记忆。” “不不不，莉琳。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加百列与玛利亚有关系。玛利亚毕竟已不是莉莉丝了，对于加百列的态度也更为慎重。不过嘛，这原本就该是莉莉丝的性格。现在，已经到了要让玛利亚意识到加百列对自己来说不同的时候了。” 路西法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丝毫没有叔叔形象的倚靠在座位上，手中摇着半杯红酒，兴致颇佳的样子。“又到了发展美妙恋情的时间，就让我来看看莉莉丝的爱究竟深厚到什么程度吧。” 莉琳如今已至少能对哪些是莉莉丝的记忆分辨一些了，不论路西法出于什么目的，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客观意义上帮助着莉莉丝——起码在对于她争夺加百列的事上十分不遗余力。 “路西法叔叔，莉琳冒昧问一句，您好像过分关心莉莉丝与艾尔的事了吧，这是为什么呢？” 路西法并不否认，他金色的短发与瞳眸仍如曾经作为晨曦之子时那般耀眼，话语也仍带着浮夸，神色却不知为何多了一股沧桑之态。“这难道不有趣么？本殿眼见着她从一个人类恋慕上遥不可及的天使，中间发生了多少事，她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而直至如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难道，我不该对她们最终的结局产生兴趣么？” “加百列还会坚守着自己的固执么？而莉莉丝，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绝望之后还会做出当初那样的选择么？” 他的解释听起来并不像解释，反而更像是一种发问。莉琳并不明白他那种感同身受的语气中包含着怎样的感情，却下意识的问道：“那么，看来你是希望莉莉丝能够成功的是吗？希望她能够坚守爱情，而艾尔可以抛弃信仰？” “在你口中听来似乎是件很美好的事。虽然并没有错，但换一种说法我会更喜欢。”路西法眯起了双眼，趣味盎然的道：“加百列曾与我平起平坐，从神座之左到神使，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保持着那种神圣不可侵染的姿态，这难道不叫人讨厌吗？事实上，难道还有比她更自私的人么？将这样一位天使拉入地狱，这大概是除了亵渎父神之外恶魔能做的最伟大的功绩了。” “看来，这场赌局你早已下好了赌注。”莉琳不再纠结原因，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立即行动。“那么，路西法叔叔，莉琳就先告辞了。要在艾尔眼皮子底下做坏事，可是需要做不少准备的。” “祝你好运莉琳，也祝莉莉丝好运。” 能否好运莉琳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后悔。这么多年以来，懊悔的心情一直盘桓在她心头。那不知是属于莉莉丝还是属于莉琳的悔恨充斥着她的心头，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发泄。 她曾在还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莉莉丝还是莉琳时以为，得到艾尔就能消减这种心情。由自己来代替莉莉丝，由自己来实现莉莉丝的愿望，让自己成为莉莉丝。 她为此做了不少努力，努力了不少年。但时间越久，越努力，她就越发现，自己想要的并非这个，艾尔想要的也更不可能是这个。 自己是莉琳，终究不是莉莉丝。艾尔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爱她就像自己爱莉莉丝一样，她爱自己也与莉莉丝爱自己一样。作为女儿，她希望得到的是两位母亲能够在一起，一家三人，再也不分离。 若艾尔仍旧无法跨越心坎，莉莉丝已然忘记过往，那么就由她莉琳来实现这个愿望吧。 第132章 深渊 就在弥赛亚降生时间决定下来不久后，天国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拉贵尔将和睦天使送回天国之后，在人间消失了八年多。没有天使知道她在人间何处，也没有天使知道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对于这位曾经最勤恳守则的天使，早已有不少言论弹劾她渎职，并且要将她归入堕天使一流。 而就在离弥赛亚降生前一个月，拉贵尔带着两位身份神秘的人回到了天国。 加百列在授课的中途便因此被叫了回去。 拉贵尔原本黑色柔顺的长发不知在何时裁到了齐肩的长短，一直便不苟言笑的神情似乎更加冷峻，比起过往多了几分飒爽与不近人情。她的身边站立着两位穿着斗篷的人，一位比她稍矮一些，而另一位看形体似乎还只是一个孩子。 “拉结尔，真的好久不见你，这些年你还好么？”加百列在总督府会见了几人，而在她们刚进来时她已然认出了那稍矮的一位究竟是谁了。 “加百列大人，感谢您的关心，拉结尔在此向您问好。”拉结尔的声音带着喜悦与轻松，一边拉下斗篷的帽子一边对着加百列道：“多年不见，您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这么多年以来，拉结尔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娇小的身姿与精致的面容，温和的言语与得体的举止。对于加百列，她依旧带着崇敬与爱戴的感情。 加百列很为能够再次见到拉结尔而开心。 “这都要感谢你，拉结尔。”当初若不是拉结尔，她或许真的会撑不下去。对于她，这些年加百列都怀抱着感激之情。 “这位是？”她没有忽略拉结尔身边的小小身形，好奇又不过分冒犯的问道：“两位有谁能为我介绍一下么？” 拉结尔低头看向旁边的孩子，爱怜的道：“厄比斯，不要紧张，来问候一下加百列大人。” 她说着，那被叫做厄比斯的孩子也伸手摘下了帽子。“加百列大人，您好。” 厄比斯，深渊之意。 就算是加百列，在乍一眼看见她的模样时，也忍不住轻动了一下眉头。 厄比斯单从外形来看大约相当于人类十一二岁的少女，被笼在斗篷中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柔顺亮丽，深蓝色的瞳眸如同宝石一般，稚嫩却美丽的容颜带着几分寒意。她的左脸上被整整一幅封印魔法的纹路覆盖，用了最深刻且牢固的圣灵镌刻之法。 不过这并非让加百列动容的原因，真正让她惊讶的是，厄比斯的样貌实在太让她眼熟了。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站着的拉贵尔，加百列这才对着厄比斯道：“你好孩子，很高兴能见到你。” 厄比斯在外貌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拉贵尔与利维坦的痕迹，若非加百列已猜测出她的身份，怕也会误会这个孩子与她们有什么关系了。 “加百列大人，恐怕您已经看出她的身份了。”拉结尔将厄比斯拉到身边，安慰地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厄比斯身上的寒意并非是因为表情，而似乎是因为更本源的原因。她的身上透露出冰冷、死寂、令人窒息与绝望的气质，完全无法给人活着的感觉。但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在拉结尔接近她、碰触她的那一瞬间，柔和与鲜活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没想到消失多年的深渊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拉结尔，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拉结尔摇了摇头，十分认真的道：“厄比斯一直十分乖巧，对我来说，这些年也多亏了有她在身边。” 加百列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厄比斯这才道：“我已看出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教导。” 厄比斯的神情已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猫一般，含水的瞳眸与羞涩的笑容让她无比地惹人怜爱。 “加百列大人，今次我再来天国是为了亚纳尔大人。”加百列对厄比斯的夸奖似乎很让拉结尔开心，像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了肯定一般。 加百列听闻这个消息不禁大喜过望，叹息般的道：“拉结尔，你每次到来都为我解决了担忧的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拉结尔并不居功，谦逊的道：“请您千万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若非有您，拉结尔早已不在这世上。如今我虽然已不在天国，但为天使分忧解难仍旧是分内之事。” 她停顿了一下，转眼看向了拉贵尔，见到对方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动摇，有些无奈的接着道：“再说，若非拉贵尔找到我，我也不知亚纳尔大人出了这样的事。” 拉贵尔这一次出现比起过往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变。她曾经的不近人情更多体现在公务之上，而现在则显现出一种由内而外的拒人千里之外。 “这是我该做的。” 加百列对于他人某些方面的私事素来不会指手画脚，只是隐晦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对着拉结尔道：“拉结尔，原本你来我这里是该先好好招待你的。但亚纳尔已沉睡太久，还希望你现在能立即与我一起去看看她。” 拉结尔点了点头。 “原该如此。而且无论是我目前的身份还是厄比斯都不适合在天国长待，早些将事情办完是最好的。对了，哈尼雅不知是否在呢？请您邀请她同行吧。” 哈尼雅一直有定时去看望亚纳尔，几位创·世天使会轮流带她去。所以，当斯拉欧加找到她并说明来意时，她并不感到惊讶。 虽然刚开始对自己的父亲是天使这点感到不知所措，但她毕竟已经经历了很多。哈尼雅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能够醒来，母亲能够原谅她，一家三人能够再次团聚。而父亲与母亲究竟是什么身份，对她来说已不重要了。 亚纳尔的长久沉睡有多方面的原因，圣灵受损又遭受污染，甚至几乎陷入了死亡之中。不要说沉睡，她没有堕落或者失去生命已是几位创·世天使极大努力的后果。可照理说，度过难关之后亚纳尔也应该醒来了。 “各位大人，亚纳尔大人这些年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么？有没有偶尔做出一些反应过呢？” 拉结尔的到来事关亚纳尔的苏醒，几位创·世天使自然不能不来。亚纳尔虽然陷入了沉睡，但为了能时刻了解她的情况身边一直有天使在。 拉斐尔作为治愈天使是这其中最了解亚纳尔身体状况的，此时听到拉结尔询问便连忙回答道：“据我所知，她至今为止没有表现出过苏醒的迹象。身体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修补后的圣灵有时候会很不稳定。” 拉结尔点了点头，突然转向了厄比斯对她道：“厄比斯，把亚纳尔大人的圣灵给我。” 一直站在旁边的孩子这时便乖顺的走上前去，抬起的右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泛着微弱光芒的圣灵。 那确实是亚纳尔缺失的圣灵，米迦勒与然德基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皱起了眉。他们一直在猜测厄比斯的身份。她的样貌实在是太具有拉贵尔与利维坦的特征了，如今又能这样掌控圣灵，在他们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倒是拉斐尔，这时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完全没做任何联想。 犹菲勒来回看了看拉贵尔与厄比斯，状似耿直的问道：“拉贵尔，厄比斯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也太像了吧。” 然德基尔见他问得不留情面，带着几分解围意味地对着拉结尔问道：“亚纳尔的圣灵为何会在这个孩子手上呢？” 拉结尔知道他们的想法，一边小心地取过厄比斯手中的圣灵，一边道：“厄比斯乃是深渊之子。当初天国太阳天设立了魔法阵之后，世上的深渊便都汇聚在了一起，最后成为了人形。至于其他的事，我想拉贵尔大人来解释会更合适一些。” 米迦勒见她要为亚纳尔治疗也知道不能打搅她，默然不语却目光凌厉的看向了拉贵尔。 拉贵尔上前一步，简单的解释道：“我曾与利维坦坠入过深渊之中，她救了我但受了重伤。当初我再次遇到她，她正想夺取亚纳尔大人的圣灵来治愈旧疾。我便以为她找寻治疗方法为代价，想让她放弃亚纳尔大人的圣灵。只是没想到，她仍旧对亚纳尔大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后来找到拉结尔，便以交换亚纳尔大人圣灵为条件让厄比斯为她进行了治疗。” 犹菲勒听得她的话，眉目间已是起了怒意。“也就是说，你不但没有识破利维坦的诡计，叫她伤害了汉尼，而且最后还帮她治好了旧伤？” 这已经是极好听的说法了。若是怀抱了更大的恶意的话，他完全可以说拉贵尔勾结恶魔残害同伴了。 拉贵尔自然没有半句反驳，“我自知罪不可恕，愿受任何责罚。” 米迦勒脸上也显现出了几分不快，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倒是然德基尔，拉贵尔毕竟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他素来知晓这位的品行，此时只是挥了挥手道：“一切都等汉尼醒来再说吧。” 第133章 苏醒 哈尼雅乖巧安静的站在加百列身边。她生性内向害羞，现在房内有这么多人，虽然事关自己的“父亲”，她也实在无法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偷偷的看着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女孩子，对她镇定自若的表现生出了些微的向往。 加百列摸了摸哈尼雅的脑袋，示以安慰。又对着拉贵尔道：“拉贵尔，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你的品行大家都十分明白，也不会忽略你为亚纳尔寻找治愈方法的功绩。” 她这样说显然便是不追究拉贵尔的意思了，然德基尔自然偏向这样的结果，犹菲勒虽然有些不满到底没再说什么。 拉结尔作为智慧天使涉猎极广，尤其这些年可以心无旁骛的研究，身边又有厄比斯，对圣灵的掌控更加娴熟。将亚纳尔的圣灵归还身体并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再之后就需要由哈尼雅来唤醒亚纳尔了。 拉结尔似乎已经很适应怎样对待孩子，见哈尼雅羞涩地躲在加百列身后，十分温柔小心的对着她道：“哈尼雅，不要紧张，你到这边来握住亚纳尔的手好吗？” 哈尼雅虽然怕生却并不屈服于自身的懦弱，她望了加百列一眼，见到她鼓励的神色之后便大着胆子向着床边走去。 拉结尔不具半分侵略性的形象实在很讨小孩子的喜爱，哈尼雅难得不怎么害怕。 智慧天使握过哈尼雅的手将之覆盖在亚纳尔的额头之后，而后轻轻的道：“哈尼雅，请你想一些关于亚纳尔的事好吗？开心的，悲伤的，只要是具有强烈情感的都尽量去联想。” 沉睡中的天使与哈尼雅印象中的“父亲”有着不小的差别，但当她的手触碰到她时，立即便回忆起在自己小时候她抱着着自己，抵着自己额头的温柔神情。 只是这样一想，哈尼雅便觉得口鼻发酸，眼眶发热。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双亲的疼爱，她的母亲与“父亲”都还在世上，却都没有在自己身边，每每回想到曾经的幸福都好像是做梦一般。 拉结尔见她眼中已渐渐蕴起了泪水，手中没有一丝耽搁，从哈尼雅的额间抽出一道虚白的光线引入亚纳尔的眉间。 加百列见此已放心下了一半，拉斐尔在她身边站了良久，此时大约也是放下心来，突然对着她开口问道：“艾尔，最近玛利亚怎么样了？” 加百列抬眼望向了他，还未回答就听见他继续道：“或者，我该问的是莉莉丝怎么样了？” 这件事加百列自然不可能四处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拉斐尔知道此事她倒也不算意外，只是此时突然发问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拉斐尔近些年很表现出一些让加百列捉摸不透的地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不是前不久决定了弥赛亚降临的时间么？我听说你要亲自为她授孕。”他笑眯眯的回答，好像自己只是随口一问，“这几日你不是在调试替身么？刚好今日遇到我就关心一下进展。” 米迦勒、然德基尔还有犹菲勒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亚纳尔的身上，此时并未听到二人的交谈。 “你还是在担心什么吗？害怕我会重蹈覆辙？” 拉斐尔是创·世天使中对她与莉莉丝的关系知道的最多的一位，也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位。也难怪加百列如今会有这样的反应。 拉斐尔耸了耸肩，十分坦然的承认道：“要说没有担心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实上，在这么多兄弟姐妹里，你才是最叫人操心的一个。害怕你会重蹈覆辙也是事实，依照你的性格，恐怕就算经历了那些如今还是会以玛利亚的幸福为最优先的事项吧。” 加百列疑惑的看向他，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 拉斐尔的笑容显出了几分豁达的味道：“艾尔，你应该更自私一些。难道你没发现么？过去所有悲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那过分的无私。我曾经想方设法的阻止你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而你若是真的重视莉莉丝也该放纵一下自己了吧。连父神也已去追寻自己的意义，难道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么？” 风天使的言论可真是叫水天使惊讶。她望了他良久，直到对方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时才笑道：“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拉法。看来这些年，我们都改变了很多。”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大家都在向前走，我也确实不能再禁锢于过去之中。但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你们的劝告我会放在心中的。但至少现在，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关于玛利亚，我仍旧保留她自主选择的权利，莉莉丝的记忆对她来说是否必要也尚待考察。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她如今也有着自己明确的想法与目标。我不希望自己影响她的选择。”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也不该有自己的目标吗？破镜重圆之类的……” “汉尼？” 拉斐尔的话还没有说完，犹菲勒一声带着几分兴奋的轻呼便打断了他。二人一听亚纳尔那边有了动静，便也先暂且放下了话题，上前查探亚纳尔的情况。 拉结尔已在一旁坐下，厄比斯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满脸的关怀担忧之色。哈尼雅趴在床边正紧张万分的看着床上逐渐苏醒的天使，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当亚纳尔终于睁开暗金色的瞳眸时，房里竟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原本天真无忧的小妹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与挫折，如今终于醒来，却有太多的事发生了改变。大家一时都不知说什么为好，连哈尼雅也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亚纳尔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坐起了身。 大家都被她突兀的动作惊到了，犹菲勒不禁叫了一声“汉尼”，得到的却不是她的应答。 “赛莲娜，赛莲娜，赛莲娜呢？”亚纳尔神情慌乱地抓住了临在床边最近的哈尼雅，孩子小小的胳膊被她捏在手中，她却毫无所觉。“赛莲娜在哪里？” “汉尼！”犹菲勒是几位创·世天使中离她最近的一位，此时赶紧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哈尼雅解救了出来，“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吓到哈尼雅！” 犹菲勒虽然一直表现得非常嫉恶如仇，但对待孩子却十分包容。尤其哈尼雅又与一般的混血不同，她是只小天使，而且还是只叫人心生爱怜的残翼小天使。 亚纳尔被犹菲勒吼了一句，似乎终于稍微明白过来了自己目前的状况，望着在床边的几位兄弟姐妹呆呆的道：“撒切尔，我，我在哪里？” 然德基尔平日里就最为照顾她，此刻见到她迷茫的神色，心中很是不忍，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汉尼，你现在已经回到天国了。这里十分安全，你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亚纳尔脑子乱成一团，却依旧牵挂着赛莲娜，她迅速摇了摇头又求助的望向了加百列，“艾尔，赛莲娜呢？她在哪里？” “汉尼，你不要着急，赛莲娜她没有事。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得到了加百列的保证，亚纳尔才终于安心下来。但她的脑子依旧一片模糊，长久的沉睡使得她几乎记不清清醒时最后的记忆。 就在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时候，一直受到忽略的哈尼雅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叫了一句，“父亲。” 这一声“父亲”仿若惊雷一般在亚纳尔耳中炸开。她呆呆的看向床边的孩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父亲……”哈尼雅因她的反应而不安着，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又轻轻叫了她一声。 “汉尼，你已经沉睡八年多了。”拉斐尔出声提醒她。 亚纳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已有十二三岁模样的孩子，试探的叫道：“哈尼雅？” 犹菲勒见她此刻已不再犯迷糊，轻轻松了口气，又对着哈尼雅道：“哈尼雅，你还是得改口叫汉尼母亲才对。” 哈尼雅小时候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这么多年亚纳尔又一直都在沉睡之中，如今要改口一时也实在有些困难。她带了几分苦恼不知如何开口，亚纳尔却激动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哈尼雅，对不起，对不起。” 和睦天使似乎有些失态，虽然这里大多不是外人，几位创·世天使还是决定给她留些私人的空间。 加百列与米迦勒对视了一眼，而后才道：“亚纳尔，你先与哈尼雅说一会儿话吧，我们稍后再来。” 几位天使鱼贯而出，拉结尔牵着厄比斯十分干脆的要告辞离去。加百列正想要挽留她，爱尔麦蒂却突然匆匆赶来——她被加百列嘱托留守照看好玛利亚。 加百列一见她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未开口便听得对方道：“加百列大人，莉琳小姐去找玛利亚了！” 第134章 一见钟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莉莉丝的事上，莉琳是比路西法更加难对付的存在。等加百列赶回总督府，几面水镜都已失了效。 “莉琳小姐在玛利亚周围设下了禁制，投影无法现身。现在那边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守在周围的天使们暂时没有传回消息。” “立即为我准备替身，我要去一下人间。”加百列当机立断。 莉琳当然不可能伤害玛利亚，更或许就是为了让自己现身去见她。但加百列仍旧只能进入这个圈套，她不可能允许事态脱离掌控之外。 由于之前亚纳尔的事件，加百列他们的替身都是早已备好的，准备起来也十分迅速。可再快，等加百列赶到若敬雅家时，也过去了半日。 驻守的天使全部陷入了昏迷之中，甚至连消息都没来得及传递回来。若来得是路西法或者其他人，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可莉琳，尤其是在加百列身边的天使，对她都太熟悉了。更糟糕的是，莉琳对他们也不陌生。 莉莉丝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若敬雅家被下了多重禁锢魔法，这就是水镜无法作用的原因之一。随着水镜推行的这些年，地狱也早已做出了一些有效的应对措施。 真到了这里，加百列反而冷静了下来。莉琳的目的已然可以确定，她便不着急了。 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只要来到人间力量必然大打折扣，加百列也不例外。而且因为人间空间对圣灵承受能力的上限，越是强大的天使受封印的力量就越多。幸好，对他们来说，实力不仅限于圣灵的力量，也包括武技与经验。故而，强大的天使大多到了人间也依旧是同水准之中的强大。 加百列破开禁制后也不去管其他，直接飞向了玛利亚的房间。若敬雅家人不算少，但此时整个院落里都是静悄悄的。她已经感应到莉琳所在，就在玛利亚的屋内。而包括玛利亚在内，所有人类都陷入了沉睡。 玛利亚的住所加百列再熟悉不过，她已观察了十几年。今日虽是第一次到来，但称得上驾轻就熟。推开门后，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玛利亚睡在自己的床上，而莉琳则坐在床边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睡容。 加百列轻轻叹了一口气，话语稍稍带上了一些严厉，“莉琳，你这一次做得有些过了。” 莉琳并未回头，她的一双异色瞳眸眨也不眨的望着玛利亚，压低了声音道：“艾尔，难道莉琳想见一见自己的妈妈也有错吗？” “莉琳，我已和你说过，玛利亚是全新的个体，我们不应该去打搅她的生活。”加百列终究还是放软了语气，缓步走到床边，轻轻的抚摸着莉琳的肩膀劝说道：“若她这样才能幸福，我们有什么权利剥夺它呢？” “可是艾尔，你果真将玛利亚当做是全新的个体吗？你若自己也做不到，又有什么立场来要求我？”玛利亚的脸对莉琳来说算不上熟悉，但是她身上的感觉，那同源圣灵的共鸣叫她觉得亲近。她或许不如卡巴拉对圣灵那么敏锐，但这种感觉是只有作为女儿，只有作为莉莉丝的莉琳才会有的感觉。“再说，你为何就认定这是她的幸福？难道瞒着她过往的事，让她做出选择就公平么？” 这个问题是争论不出结果来的。 加百列和莉琳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刻才会在这里。 “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做一个协议。我不去恢复玛利亚的记忆，而相对的……”莉琳打了一个响指，终于转头看向了加百列。她漂亮的容颜之上是狡黠的笑容，口中缓缓吐出了后面的话语，“你要真正给予她自己选择的权力。” 随着那个响指，玛利亚似有感应般悠悠然的睁开了双眼，而加百列，她只是皱着眉，静默的站在床边。 天使一般是不会以真面目示于人前的，除了保持神秘之外，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人类。因为普通的人类双眼无法过多承受天使的圣辉。但玛利亚不一样，无论是先知的身份还是她本身的圣灵都足以承受这些。 加百列没有第一时间遮蔽自己的面容已经算是默认了莉琳的协议，而玛利亚陡然清醒之后发现自己房内出现的二人也是惊讶万分。 但她却没有升起害怕的心绪，那二人给她的感觉只有不可思议。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身穿白色圣服的天使。她有一头如大海一般蔚蓝的长发，一双如潭水一般深邃的眼眸，还有美得不似人类的面容。 玛利亚终于明白为何那些记录天使的言语看起来如此粗糙，因为这样的美貌实在是笔墨难以描述。 天使白皙的面容像是氤氲在柔光中，微微敛起的眼眸中似是酝酿着千言万语。她的神情平静而祥和，目光温柔又怜爱。像是在抚慰胆小而脆弱的孩子，像是在安慰惊慌失措的爱人，像是，在望着世上最珍贵之物。 她在望着她，用令人沉醉的、诱人至极的、饱含深情的眼眸凝望着她。 玛利亚心中无法遏制的生出欣喜与因欣喜而产生的恐惧。十几年的人生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等待这一位天使，等待这一场相遇。瞬间满溢的莫名情感充斥在她的大脑之中，令她无法思考——她因无法思考而慌乱。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刻。 然后，她看到天使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有不知名的悲伤染在了蓝色的眼眸上，像是蒙蔽了宝石的尘埃。 玛利亚终于稍稍夺回了理智。她本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此时却已耽搁了这样久。房内还有另外一人，她告诉自己，就算是天使也不可掉以轻心。 “玛利亚！”是一个俏皮活泼的少女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欣喜呼唤着她。“你醒了吗？” 玛利亚调动了全部的精力去移开自己无礼而赤·裸的目光，转而看向另外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有一头亚麻色的微卷长发，琥珀色与水蓝色的异色瞳眸，带着间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的风情。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柔亮而隐带了几分好奇。 她们的姿态实在没有半分威胁，所以玛利亚实在是难以害怕。而且这两位给她的感觉太过复杂，无法描述到她怀疑起自己语言的匮乏。 还好，她至少明白了一点，她们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请问……”她想要坐起身来，加百列却上前一步阻止了她的行动。 “没有关系，你躺着就好。” 天使的声音玛利亚熟悉至极，是神使加百列。她终于安下心来，却又不知为何心中仍含有忐忑。 那不是不安的心情，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叫她想放声大笑，放肆哭泣，欢喜已极又悲伤透顶的情绪。 强烈得叫她害怕。像是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被其他什么东西操纵主宰了一般。 玛利亚勉力移开自己的注意，收敛了目光，用极其恭敬谨慎的言语道：“请问您是加百列大人吗？” 加百列察觉到了她逃避疏远的姿态，很有些受伤的垂下了目光，抿了抿唇艰涩的道：“是的，玛利亚。” “那另一位大人是？”玛利亚不敢逾矩，仍旧跪坐起身来。 她本是有许多话想要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两位为何突然到访，还有……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但这些在此刻并不适宜。她明白人类与天使该如何相处：聆听圣训，不得质疑。 即便加百列从不曾如此要求过她，但玛利亚心中自有想法。 莉琳斜望了加百列一眼，开口道：“我是莉琳，很高兴见到你。艾尔……噢，就是加百列她说是时候该来见一见你了，所以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她语气轻松，将自己擅闯天国禁制的是撇得一干二净。 加百列没有去否认，只是对着玛利亚道：“授孕之日临近，我确实需要来见一见你。” 莉琳抱着手，站在一旁插嘴道：“或许你还应该住下来，最近路西法可是蠢蠢欲动。这次我们要是来得晚一些可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对不对？” 她说得没错。 从这一次的有惊无险其实可以看出来，天国所谓的防范是有多么脆弱不堪。保护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人往往是最难的，隐藏在暗处的危机总是防不胜防。 加百列沉吟着，眉头紧皱。 玛利亚良久不曾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好奇地抬头望向了她。 然后，仓皇的移开了目光。 天使的眼神真是叫她无法承受。哪怕只是对视一眼，便仿佛要陷落其中。她的心跳快得无以复加，震得连素来善于思考的脑子都停顿了下来。 玛利亚终于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曾经最无法理解以及不屑一顾的一见钟情。 第135章 难以舍弃 一见钟情并不可怕。 玛利亚明白以后反而开始冷静下来。 天使何其美丽又何其纯洁，就像飞蛾不能拒绝火光的诱惑，人类也注定无法拒绝美好的事物。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并不需要恐慌。 人与人的区别之一不就在于能否控制好自己对*的渴求吗？况且这种感情一定是来得快，去得也迅速，自己不用过分担心。 加百列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她与自己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因为圣子。放弃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将精力放在触手可及和有办法获取的事物上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至于对天使陡然生出的爱慕之心，大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诱惑而已。 玛利亚终于彻底镇定了下来，恭敬的道：“加百列大人，您如果需要留在人间，玛利亚可以让父亲帮忙安排住处。” 与天使打好关系是没有坏处的。 加百列的心头生出了难以言说的失落。玛利亚的反应太过正常，对天使的敬畏与尊重，淡淡的仰慕与自惭，除此以外甚至比起过往一些年长的先知还要淡定。 她果然已不再记得自己，也果然成为了全新的个体。 加百列早已无数次为此做着心理准备，此刻却仍旧感觉到了叫她疼到麻木的痛意。她口中所说的，让玛利亚自己选择，又不敢以真面目去见她或许只是出于懦弱。 不敢承认她已不认识自己，不敢承认她不再爱自己，不敢承认自己终究是失去了她。 比想象的更令人痛苦。 爱着自己的莉莉丝真的已经死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像她那样爱着自己。在无数次推开她后，终于有一日获得了成功。 不将自己加入到玛利亚可以选择的选项之中是因为害怕她根本不会选择她。那样，她就再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加百列明白，没有莉莉丝的主动，自己与她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她的一切都因为失去了莉莉丝而停滞不前。 “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啊。”莉琳十分满意看到加百列的失态，而作为代替，她爽快的回应了玛利亚，“艾尔你说对不对？” 她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出异样的兴奋。 加百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的对玛利亚道：“不用了玛利亚。此事也不要对你父亲提起，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果要保护玛利亚，还是在暗处更为方便。 纵然再怎么伤心难受也于事无补。加百列努力不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也尽量不在玛利亚的面前表现出来。咎由自取的结果，她没有任何可以埋怨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难过的立场。 从一开始，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莉莉丝获得幸福。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天使的拒绝让玛利亚不可遏制的生出几分失望，幸好她垂着脸并未表现出来。 “诶，怎么这样啊，住下来不是很方便吗？”莉琳在一旁用遗憾至极的口吻埋怨道：“你不是说玛利亚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难道不应该贴身保护她？” 所谓最重要的人，可真是一句惹人遐想的话语。 玛利亚乍一听见，心跳都漏了几拍。 事实上，在这第一次见面之前，她们已交谈过许多次，甚至还有师生的关系。但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一些熟悉感，在这次荡然无存。玛利亚用更为恭敬疏远的态度对待了加百列，自我保护的姿态前所未有的强烈。 因为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会这样紧张。 毫无疑问，对玛利亚来说，加百列已不仅仅是她憧憬的天使那样简单的存在。 最重要的人…… 她想起了之前加百列与自己相处时的言语，想起她从那时候开始便饱含关心与柔情的话语，想起她毫不吝啬赞美的辞藻，想起她令人心醉如爱语般的倾诉。 而如今，加上那过分美丽、如奇迹般的容颜，像是时刻在诱惑着她的动情的瞳眸，实在是叫玛利亚难以招架。 天使在她眼中如同最甜美的蜂蜜，最可口的点心。明明如此强大，对她却仿佛毫无防备。似乎自己只要伸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稍稍用力就可以弄坏她，轻轻撒娇就可以得到毫无保留的纵容。 一定是天使不好。 玛利亚笃定异常的想。 是她那像是要溢出来的温柔与爱意蛊惑着自己的不好，是她给了自己被疼爱着的错觉不好，是她表现出仿佛自己对她来说独一无二重要非常的态度不好。 若非没有力量，玛利亚觉得自己一定会在思考那么多事情之前先将最重要的事做掉：将这只天使抓住，牢牢的捆在身边。 如此亵渎神明又大逆不道的念头，却实在叫她难以舍弃。 “莉琳！”天使责备地轻声呵斥少女，阻止她再说出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只是，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就连原本只将这些当做是自己妄想的玛利亚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少女却毫无紧张感。加百列在她面前甚少摆出威严的姿态，她是一个对自己所爱的人过分温柔的天使。 莉琳冲着她嘻嘻一笑，重新坐到床边挨近玛利亚，十分亲昵的道：“玛利亚你不要紧张，对着艾尔你可以更放松肆意一些。相信我，她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玛利亚到此也已发现了这位叫莉琳的女孩在对自己暗示些什么。她的每句话似乎都隐藏着深意，眼神与行动却又透出让人信服的真诚。比起天使而言，她更平易近人一些。 她无法忽视少女与天使的亲近，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淡淡的嫉妒之情。但这种嫉妒并非对着少女，而仅仅是出于对这样亲密关系的渴望。 加百列不想让莉琳对玛利亚造成影响，一边将她从床上拉起一边对着人类少女道：“玛利亚，你无须在意她的话。” 而后又转向自己的女儿。 “莉琳，去把周围的守卫唤醒。还有，别忘记道歉。” 莉琳很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目光逡巡在加百列与玛利亚之间，口中问道：“艾尔，你不会要罚我吧。” 加百列十分无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催促道：“快去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和玛利亚谈。” 莉琳安下心来，俏皮的对着玛利亚眨了下眼，挥着手道：“妈……玛利亚，再见，我还会来看你的。” 直至莉琳消失，房内只剩下加百列与自己时，玛利亚才复又忐忑了起来。 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是什么意思呢？ 说得好像，她真的非常重要一样。 “玛利亚，”加百列看着她安静跪坐的姿态心中难以避免的生出了怜爱，语气和缓的道：“你不要在意莉琳的话，她玩心比较重。不过，是个相当好的孩子。” “玛利亚明白。”怎么可能会把这些话当真呢？这样误导人的话一定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但假若你有什么要求，还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达成的。”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说这样令人误会又充满诱惑的话呢？ 玛利亚很有些心烦的想，或许这是迄今为止对自己最大的考验了。 “感谢您的关心，我暂时没有任何请求。” 她的拒绝叫房内进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小会儿才响起天使稍显低落的声音，“我明白了，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说得好像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一样。 玛利亚对于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感到十分烦躁。她低垂着头显示出恭敬，更多的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玛利亚，我会在暗中保护你。还有这个，你一定要收好，关键时候可以抵御魔法的攻击。” 出现在玛利亚面前的是天使白皙的手掌。五根纤长的手指莹白剔透，指甲干净齐整，掌心中央躺着一只由月长石制成的哨子。哨子是月牙的形状，简单却十分精致。 玛利亚专注的看着它，等到能够反应时，眼中的泪水已滴落在天使的掌心中。 眼泪来得毫无征兆。悲伤、喜悦还有怀念的情感在泪水之后到来。她无法理解，也不能很好的体会，只是单纯被淹没在其中而已。 今天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玛利亚想起了曾经的梦境，想起了天使与少女的纠葛，也想起了少女凄惨的下场。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见过这一枚月长石，就在那梦境之中。 绝不会认错。 “玛利亚……”天使轻轻抬手，小心的将少女被泪水浸湿的脸庞端起，用温柔已极的声音对她说道：“请不要哭泣。” 天使为她擦去眼泪的手柔软微凉，带着令人晕眩的香气。对方望着她的目光是那样专注，明明其中的感情早已直白流露却似乎自以为隐忍。 然后，玛利亚推开了她的手。 第136章 约瑟退婚 玛利亚推开加百列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在阻止自己犯错。而且，这样亲密暧昧的动作到底算什么呢？天使对人类未免也太亲切了点吧！ 话虽如此，但她也十分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些不敬的。 加百列已极力地克制自己做出不适宜的举动，但莉莉丝在哭泣这个事实着实无法不让她做出如此反应。送出月长石是因为她的私心，结果却叫玛利亚如此难受，她立即便生出了后悔的心情。 被如此赤·裸地拒绝，就算是加百列也难免显出了几分落魄的姿态。她愣了一愣，强压着悲伤将月长石放到玛利亚的身边，而后才道：“玛利亚，或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担心其他的事。” 玛利亚一手轻轻掩盖遮挡着无法停下的泪水，没有办法回应天使的话。直到对方的气息完全在房内消失，她才扑倒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她实在是需要这样一场哭泣来宣泄心头的烦闷。 对玛利亚来说，保持理智一直是相当简单容易的一件事。从小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着相较于同龄人来说过分深沉的心思。能够冷静客观的思考问题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 然而，今天她多次无法思考，甚至迅速被莫名强烈的情感所左右。这既让她觉得害怕，也叫她疑惑。 发泄之后的玛利亚终于找回了冷静——她的措施十分管用。能够思考之后，再回想起来她就看到了很多之前忽略的问题。 玛利亚一边擦干眼泪，一边拿起身边由月长石制成的哨子仔细端详着。近距离观察让她更加确信这枚哨子就是梦境中那枚，称得上天使与少女定情信物的月长石。无论是形状，纹理还是雕刻，因为反复出现而又重要非常，所以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或许那些梦境并非单纯的梦境，而是确实地在曾经的某个时候发生过。那其中的天使与少女也确实的存在过——不，就算不推理，玛利亚也已隐隐有了预感。 天使氤氲在光影之后的面容与加百列的样貌重叠在一起，再无疑问。 美丽的容颜，温柔的神情，还有甜蜜的爱语。 是了，见识过加百列的身姿之后，就算是在天国，玛利亚也很难想象还能有比她更加耀眼的天使。 不是她还会是谁呢？ 那种能够溺毙人的多情是她由内而外的气质，比恶魔更能够诱人堕落。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了。那位已经香消玉殒的少女，究竟是谁？ 能够受到加百列大人的照看，甚至青睐的人类女孩，照理说不该在人类历史中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可惜，玛利亚的梦境都是些模糊的碎片，而且醒来后也会慢慢遗忘很多细节，如今陡然去回忆实在难以再找到更多的线索。 微凉莹蓝的月长石躺在玛利亚的手中，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垮下肩透出几分沮丧来。 真是一个可恶的天使啊，一直在破坏别人的生活。 莉琳擅闯禁制的这场闹剧最后由加百列承担了责任，当然，小魔女殿下也受到了禁足的惩罚。更重要的是，她抓住时机的本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与拉贵尔带拉结尔来的时间点太过巧合。 如果不是其中有人与她串通，那只能说明，莉琳掌握情报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若真只是魔女一个人的作为也就罢了，担心就担心在，路西法在其中占的比重。 那位魔王从来心思难测，加百列不得不担心他利用莉琳。 由于人间圣灵稀薄，过高浓度的圣灵会导致空间的撕裂与扭曲。所以就算天使以替身的躯体来此，也无法大量聚集一起行动。这就导致保护玛利亚的防线具有很大的疏漏，一位天使需要监测的范围也过分宽广。 圣母的安危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以加百列为首的智天使几乎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为了保护玛利亚，天使们已构筑了很久的防线，以阶梯型增加圣灵浓度的方式来构建可以让大量天使活动的区域。要不是这次是莉琳来这里，天使们还是对这防线有一定自信的。 然而，终归是让圣母陷入了危机。智天使们虽然没有受到责罚，但让加百列大人选择留在人间已足够证明自己的无能了。这样的不甘一时让守备天使们卯足了劲来保护与守卫，巡逻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天使留守人间是有固定驻点的，一般都设置在空中，用魔法遮掩。这个时代的人类已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也无法再翱翔天空，空中是天使们最适宜的活动场所。 加百列就居住在玛利亚家的上空。建造驻点自然不会太容易，但一个临时的居所对她这样的天使来说就没有什么难度了。她的警戒魔法覆盖了整个玛利亚家，片刻都不曾放松。 几天十分安稳的过去了。 玛利亚这几日的表现都十分正常，她原本就拥有超越常人的镇定，那一日的经历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她这几天都没有再召唤过加百列。虽然说，这个时刻授课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必要的选项，可对加百列来说，这实在是一个煎熬。 若当真不曾相见，只是遥遥相对，或许还没有那么艰难。但她不仅见过了玛利亚，而且切实地感受过了她的存在。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身躯，细腻的皮肤，也感受到她的疏离。 愈发强烈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想什么都不再管，什么都不再考虑；想告诉玛利亚自己爱她，想告诉她她就是莉莉丝；想拥抱她，亲吻她，带着她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 加百列想，如果能够忘记职责该多好呢？如果能像亚纳尔那样勇敢该多好呢？ 她终究只能想一想而已。甚至，连片刻也不曾停留便被埋进了心底深处。她是最擅长与自己私欲作对的天使，也是最懦弱的天使。 玛利亚倒是想过要召唤加百列。不如说，这个念头因为过分强烈已快要影响到她的生活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极力克制住了这个想法。 她打定了注意，绝不主动找加百列。 天使对她可怕的影响力就算是过了好几天也仍旧使得她心惊胆战。失态都已是小事，若真压抑不住产生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才是最糟糕的。 她早已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可不能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改变。而且，她是有前车之鉴的。加百列就算表现得再温柔多情，归根结底大概也只是天使的本性。有一道界限她是绝对不会逾越，最终凄惨的只可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玛利亚思考了许多许多，终于坚持抵抗住了邪念。然而，事情实在算不上变好了。因为就算抵挡住了见面的*，她这几天思考的也完全都是天使的事情。 根本没有意义。 或者，见一见才是真正的解决之法？毕竟逃避总是最没用的做法，不如见面对自己进行历练比较好呢？ 可这种想法，看起来又实在像是为了见天使而找的借口。 就在玛利亚真的快要被烦死的时候，她的未婚夫约瑟来到了府上拜访。 约瑟算得上是一位品行高尚的义人，他不但有着英俊的外貌，也怀抱着虔诚的信仰——确实该是如此，但他这次却是来退婚的。 玛利亚将会孕育圣子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大肆宣扬，不过作为未婚夫，约瑟是有资格知道此事的。不单是为了玛利亚的名誉，也是为了保证基督降临过程的顺利。 圣子的养父这样的身份对信徒来说自然应该无比崇高，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妻子未婚先孕，即便是上帝的孩子，也足够成为休妻的理由了。 当然，话是不能这样说的，这无疑是对父神的大不敬。 事实上，退婚这件事也并非约瑟的想法。对于玛利亚，他还是十分有感情的。两人即便称不上青梅竹马，那也是自小就相识。玛利亚美丽纯洁，性格也十分讨人喜欢，加上很早就定了婚约，约瑟早已将她当做是以后妻子的人选。当然，不能说他完全不在意圣子的事，但他确实没想过退婚。只是他的父亲强烈的表达了退婚的意愿，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若敬雅家了。 毁坏婚约是不管放在哪个时代哪个人身上都十分严重的事。若非其中一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或者清白受损，一般都不可能退婚。 可如今这件事就十分的微妙了。 玛利亚注定会生下不是约瑟的孩子，这应当属于清白受损的范畴了。可问题在于，这个孩子是上帝之子，是以后注定的救世主。玛利亚绝非品行不端之人，进一步来说，父神会挑选她来作为圣母正是她是世上最纯洁之人的证明。 约瑟的退婚是违背道义的。 第137章 谁的错呢 玛利亚被若敬雅招到跟前的时候约瑟已经离开，见到父亲满面愁容，她也明白了自己这位未婚夫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敬雅看着眼前自己美丽乖巧的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玛利亚再一次发问他才叹了口气，艰难的道：“玛利亚，希望你能冷静一些听我说。” 玛利亚有足够的冷静，之前也已想到了几个可能性，所以在父亲说出约瑟退婚时丝毫不感觉到意外。 约瑟算得上是一位比较完美的成婚对象，不过玛利亚对他也实在算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比起被背叛抛弃的伤心，她更多感觉到的是计划被打乱的伤脑筋。 “父亲，请问这是约瑟自己的意思吗？”玛利亚对自己这个未婚夫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样的决定要他自己下决心应该十分困难。 若敬雅摇了摇头，饱含安慰的对着玛利亚道：“约瑟表达了他不愿退婚的意愿，但他的父亲强硬的反对此事。约瑟说为了不让你的声誉受损，希望能够暗中解除婚约。” 既然已经选择了退婚，就不要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了嘛，而且究竟是为了不让谁的声誉受损呢？ 玛利亚倒没有责怪约瑟的想法，毕竟当初没有反对这桩婚姻的很大原因就是约瑟的这种性格。这位大卫王的后代，十分容易掌控。但，总该要表现出一些难过的。 “父亲大人，我将受到父神光辉的照耀孕育圣子，可约瑟却想要毁掉这段受到我主祝福的婚约，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恰到好处的伤心与坚忍。 “孩子，你是如此的圣洁虔诚。”若敬雅虽然满脸愁容，望着玛利亚却充满了慈爱与信任。“你是我的骄傲，玛利亚。约瑟他对神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哎哎，他怎么能做出休妻这样的事呢。” 玛利亚低下头来，用微弱的声音道：“难道孕育圣子也是不洁与过错吗？” 若敬雅大惊失色，连忙握住女儿的手道：“亲爱的玛利亚，千万不可说如此亵渎神明的话语。父亲相信你的圣洁，你所受到的赐福将让你成为神的宠儿，神将他的圣光赐予你，你将得到幸福。我的玛利亚，你是我的骄傲。你放心吧，我会和约瑟再谈谈的。” 他话虽然这样说，心里想着的却是希望神使能够将这个问题解决。即使玛利亚将孕育的是圣子，可又有哪位丈夫希望自己的妻子在过门之前已经失去了贞洁呢？约瑟没有让玛利亚接受火刑大概已是对神明最大的敬畏了。他是神圣的亚伯拉罕后代，他退婚也是名正言顺的，自己又该如何说呢？ 若敬雅觉得自己如今只能祈祷奇迹的降临，否则他可怜的玛利亚不知要受多少苦难。 玛利亚穿过重重的花廊，又行过自己庭前的水池。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悲伤神色，只是在水池中摘水莲沾湿了裙摆时显出了几分懊恼。 最近当真是没什么顺心的事。 约瑟悔婚相当于要她重新制定今后的计划，这当然算不上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不过，倒也没想象中那么让她心烦。毕竟，她最近有更加烦心的事。 当事人没表现出愤怒，有一位天使却已要被这件事气疯了。这是加百列从诞生至今最为气愤的一次，对约瑟也是对自己。比起当初莉莉丝被同僚诋毁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约瑟是玛利亚将要托付幸福的人。 他本该保护她，让她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本该最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本该……本该做到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加百列从未曾想到自己的莉莉丝会遭受这种屈辱！一想到玛利亚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便再也难以忍耐。 玛利亚将水莲**水瓮里，刚坐下身便感觉到房内有些不对劲。一转身，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天使沉默的站在那里——天使不是从房门进来的。 一直在想着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自己身边，着实是吓了玛利亚一跳。再加上天使的脸上没有笑容，让少女无端就生出了几分慌乱。 “加百列大人。”她的声音止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加百列今日穿着警卫团的制服，比起宽松的圣服更好的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了出来。 玛利亚之前一直不曾好好思考过天使性别这个问题，而今日，因为视觉上的直观呈现，她才陡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的事实。 加百列大人是一位女性天使？不，以人类的眼光去判断天使的属性是极其可笑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玛利亚便立即从另一个角度将其否认了。 而且，思考天使的性别是相当没有意义的一件事，现在也完全不是她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天使为何会突然出现？是因为约瑟的事还是又发生了其他的事呢？她面上明显不开心的沉重神情又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自己应该思索的事。 “玛利亚……”加百列迟疑地叫着她的名字，显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 “是？” “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确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加百列大人也一直是站着的。 玛利亚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起身点头道：“加百列大人，您请坐。” 玛利亚今日的表现毫无疑问缺少了一些镇定，加百列很自然将之归咎于约瑟。 “玛利亚，不要拘谨，我只是想和你说一说话。”她抚平制服在床边坐下，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对着玛利亚道：“你也坐下吧。” 坐下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问题在于要坐在神使的身边，这对她的心脏委实是个巨大的挑战。 “好的。” 玛利亚小心翼翼的在加百列身旁坐下，保持着的微妙距离让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她低头沉默着，心中揣测着天使会说出怎样的话。 加百列微微侧过身来，专注的望着她。直到玛利亚生出几分煎熬的心思时，才听到对方出声道：“玛利亚，这几天你没有召唤我，是因为很忙吗？” “不是的，因为我觉得您应该很忙，所以才不想打扰您。”玛利亚说的也并非是单纯的借口，这是她很早就想好的理由。 玛利亚的回答无懈可击。加百列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件事，只如今的气氛叫她难以问及那*的话题。就算要说，也绝不可表现出私心来。 “我现在的责任就是保护你，只要你需要我，任何麻烦都不会成为牵绊住我的事……”可这些话，不完全表现出了私心吗？加百列住了嘴，十分僵硬的转换了话题，“离授孕的时间越来越近，你有什么地方感到不安吗？” 天使在隐藏情绪方面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玛利亚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为了约瑟的事而来。 “未婚夫退婚应该算到不安之中吗？” 天使的眉角因这句话隐隐抽动了一下，无法自持的显出了些许愤怒来。“约瑟他没有经受住考验，这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 算得上相当客观以及轻描淡写的话语，玛利亚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看得出来，天使对这件事十分不满。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我将孕育的孩子不是他的。即便是圣子，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吧。”玛利亚微微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与为约瑟辩解的话语让加百列心疼难当。 “可也不是你的错，”天使激动起来，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加百列内心无比的躁动的着。原本应该被自己保护着的人，自己现在却已没有了保护她的立场。无论多愤怒，多难受，多心疼，她都没有任何立场来帮助她让她免受这一切，看到她受人欺凌也只能默默忍耐。 “那是谁的错呢？”少女歪过头来，定定的看向天使，神情平静。 还能是谁的错呢？ 加百列僵了一下，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是她的错，从头至尾都是她的错。她连指责约瑟的立场也没有。曾经最让莉莉丝伤心，叫她遭受过更大屈辱，甚至丧失生命的人，不正是自己么？ 加百列明白，自己愤怒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错误。 “对不起，玛利亚。”天使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疲态，连声音也显出了落魄。“你放心，这不会是最终的结果。我会让约瑟熄掉退婚的念头的。他必将成为圣子的养父，这是早已注定的事实。” 是了，约瑟成为弥赛亚的养父这是注定好的事，并不会因为他如今起了退婚的念头就能改变。但，对玛利亚来说，这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加百列记得，玛利亚说过自己喜欢约瑟。而这场退婚，该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第138章 路上小心 要说约瑟退婚玛利亚并不十分难过这点还不奇怪，那听到天使说一定会想办法让约瑟迎娶她却心生反感这点实在是怪异至极。 照理说，这本来应该给她解决了很大的麻烦。可事实上，她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尤其是，当这些话是从加百列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似乎在心理与身理上本能的产生了反感。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天使将她推给别人的态度。 玛利亚明知此刻自己该出口道谢，说出来的却完全不是感谢的话语。“为何我一定要嫁给约瑟呢？圣子的出生应该完全不需要他吧？” 没错，以马内利乃是父神之子，他的降临虽然依托玛利亚，却并不需要人类的父亲。那么，约瑟作为玛利亚丈夫的必要性就不那么重要了。 加百列摇了摇头，无奈的答道：“是血统的问题。” 在人类的历史上一直充满了对女性的压迫，各种记载中，女性也永远只是作为附属品一样的存在。在血统的延续上，一般都指代男性。 虽然玛利亚能够单独孕育圣子，但他需要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纯正血统。从古至今的预言也都表明了他的出身，尊贵的亚伯拉罕直系，大卫王的后代。 父神还存在的时候就一直如此，或许是因为亚当才是它第一位真正意义上创造的人类，在对待男人与女人上，他表现出了十分不对等的态度。如同夏娃之于亚当只是一根肋骨一般，它将女性的地位一直拘束在男人之下。 就算如今，也没有丝毫改变。 天使的这个回答绝非意料之外，但当真听到如此的答案，确实叫玛利亚愤懑不已。她从小就体会到了男女之间的不平等，神爱世人，公平却永远只是谎言。 玛利亚比起曾经还天真无忧时的莉莉丝来说，要多许多深沉的心思。加百列是明白这一点的，就算不了解玛利亚，但她了解莉莉丝。 玛利亚或许思考着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事。 “加百列大人，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说吧。” “您是一位女性天使吗？天使也与人类一样区分性别吗？会仅因为这一点而造成地位上的差别吗？” “是的，天使如今已与人类一样区分了性别。但由于天使不是以人类那样的方式来延续后代，故而原本的天使都是没有性别的。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到如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因性别而造成明显的区别。”加百列义不容辞般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么您认为，在人类这个族群之中，男性与女性足够平等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作为天使的加百列来回答，只要稍稍明白常识，谁都知道男女之间有着多么巨大、难以逾越的鸿沟。 “玛利亚……”加百列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她之前述说天使的情况时，其实已经回答了她。 天使的为难很快让少女明白了一件事，这种现状奢望上帝的救赎是十分可笑的。她低了低头，掩藏了自己失望的神色，诚恳的道：“感谢您加百列大人，是我问了逾矩的话。” “不，玛利亚。”加百列从来都明白莉莉丝是怎么一个人，她对不公的抗争之心是源自于灵魂的。“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在我看来这些是你最纯粹的品质。说来可笑，天使比你想象的更为软弱。所以才在不断的走向衰败，无力改变。玛利亚，你要比我，比任何人都勇敢。” “你大约不相信，可我或许比谁都明白你的想法。那是懦弱的我遥不可及的梦，可我希望你能够实现它，也愿意支持你去实现它。” 天使真诚的话语叫玛利亚不可置信的抬起了脸。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从小到大，连她都明白自己的想法是有多荒唐，又有多大逆不道。父亲斥责，母亲忧虑，兄弟姐妹诚惶诚恐，直怕引火烧身。 她很快就明白那些是不能说的话语，成功让别人将这些当做孩童的稚言童语搪塞了过去。但是她没有放弃这些想法，只是深深的埋进了心里。 惭愧于天使的赞美，她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却也知道凭借自己是无法改变现状的。这些年她更多考虑的只是如何改善自己的命运，挑选一个善于掌控，心地良善的夫婿是她能够想到最简便的捷径。 真要说起来，她的生活其实并不差。虽然思考的问题看似很深刻，说到底也不过是衣食无忧才能去想的。她足够理智，所以明白怎样才会让自己过得舒适。她没有强烈的*，所以也不需要争得头破血流。 她本应思考得十分明白了。 可是天使的话语像是点燃了她心中的火焰般，将她的胸口烧得灼热。一直被否定的想法得到了承认，一直以为会得过且过穷此一生的人生出现了曙光，一直以为平淡无波的生命产生了涟漪。 她无比无比强烈地感受到了悸动，比起之前的感情更加失控。她望着面前天使温柔多情的蓝色瞳眸，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泪水毫无征兆的溢出眼眶。 玛利亚以从不曾有过的放肆感情哭泣了出来。 天使爱怜地凝望着她，用指尖揩去她脸颊上源源不断的泪水，将她揽进怀中。 她说：“玛利亚，你不需要忍受痛苦，想哭的时候就请放肆地哭泣。” 天使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带着些微百合花的香气，轻柔的将她包裹起来。 一切都美妙到不可思议。 切实的触碰一位天使，触碰加百列，被她抱在怀里，被她轻语安慰，被她如宝物般珍重，实在是件让人上瘾的事。 玛利亚从来不是会长久沉浸在悲伤中的人，而此刻，她更是难以单纯沉湎于悲伤之中，很快被加百列的身体与味道分去了注意。 她放弃了思考般抬起手，先是试探似小心翼翼地回抱了天使，而后，是再不犹豫地抓紧了对方的衣料。 在此时，玛利亚明白了另一件事。她可以放肆哭泣的地方只有这里，能让她停止悲伤的地方也只有这里。这是多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的事呢？ 天使的甜言蜜语终究占满了她的心扉。 一定是天使不好，是她令人难以割舍的美好不好。 这纤细柔软的身躯，摄人心魂的香气，悦耳动听的声音都在诱惑她。天使是故意的吗？还是说，对谁都这样？ 原来她并非没有强烈的*，而是她的欲念只会对着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天使刚刚说了什么？ “可我希望你能够实现它，也愿意支持你去实现它。” 是这样没错吧？ 所以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这是一个持久的拥抱。 加百列贪恋玛利亚身上的气息，还有那无与伦比的真实感。她如浮萍般飘摇的心终于有了归处，空虚的胸口也得到了满足。 最后一次拥抱莉莉丝是什么时候呢？ 就算加上她在莉琳体内的时间，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最后一次，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鲜血淋漓的死别，与以为再无重逢之日的绝望，叫加百列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亡。 她已再没有倔强。只要是莉莉丝的希望，甚至是在那之上，她都愿意去为她达成。 感受到玛利**绪的平复，加百列心中叹息却也不得不将她放开。 玛利亚脸上犹有泪痕，却已不再哭泣。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些微红晕，少女独有的羞涩让她看起来纯洁又艳丽。 加百列有些着迷地注视着她，纤细的指尖以极其轻柔的动作轻抚着玛利亚面上未干的泪水。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撩人。 玛利亚身体一颤，却没有拒绝她。 或许是因为天使的模样太美丽端正，神色太认真深情，这样亲密的动作竟也没显出半分的轻佻来。 玛利亚甚至觉得，下一刻她便要亲吻自己。 少女细密长卷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半敛下眼睑，仰起的面容上是紧张的期待。 她一定不会，也无法拒绝这样的触碰。 加百列抑制住想要冒犯玛利亚的想法，强迫着自己移开了手指。 “玛利亚，我该走了。” 再待下去，她已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玛利亚只觉得心中一空，再睁开眼见到的是天使带了几分隐忍与忧愁的侧脸。除了失落之外，她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恼怒。冒犯与不恭敬已不是她如今会去思考的事，天使这样撩人却不负责的态度可真叫人生气！ 她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用已恢复了平静与淡然的声音道：“加百列大人，还请路上小心。” 当然是没有什么值得小心的地方，天使就居住在少女上方的天空中。 第139章 甜蜜有时 退婚的事自然不了了之。约瑟的家族接收到了神谕，战战兢兢地带着厚礼来向若敬雅赔罪。他们重新商定了婚期，将玛利亚出嫁的时间定在两个月后，试图掩盖她婚前受孕的事实。 莉琳还在禁足期间以内，日子过得十分聊赖。本来亚纳尔苏醒，哈尼雅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监护人，她觉得卡巴拉应当更空闲才是。没想到她的老师，那位和睦天使当真是痴心，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就几次三番要去见赛莲娜。只她难以硬闯地狱又明白赛莲娜不太愿意与自己相见，作为独角兽的长女，卡巴拉受到了亚纳尔的持续骚扰。 莉琳突然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在和自己抢那只黑不溜秋的天角兽——她终于有了和母亲一样的困扰。还好小殿下如今并非全然的无所事事，她的计划只实行了一半，这才算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 加百列掌管着人类的梦境并非说其他人就无法进入，她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阻止夜妖魔女在梦中引诱人堕落。不知是否是因为继承了加百列，莉琳比起他人能更轻而易举地入侵人类的梦境。 夜妖只单纯依靠梦境就能引发淫·欲，一般在白日里种下种子，夜晚就能来收割。虽然在加百列的眼皮子底下有些难度，但她上次见玛利亚的时候已经留下了标记，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譬如说，在加百列为她授孕的时候。 莉琳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这项魔女的技能就是对着自己的母亲，但她相信，莉莉丝会感激自己的。 玛利亚很快得知了婚期提前的消息。 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失落，也更难过。与天使的相遇仿佛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她的人生仍旧走在那条既定且无趣的道路上。原本还算合眼的未婚夫如今只叫她倒胃口，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她就生出了无尽的绝望。 玛利亚明白，自己被天使养刁了口味。 她几乎每日都在宵想天使中度过。那美丽的容颜，深情的眼眸，干净的嗓音都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占有的*每时每刻都在加深。她明白，迟早有一日会突破界限，然后毁了她的生活。 这是一个煎熬的过程。明知遥不可及却无法断绝念想，天使还不断地在给她仿佛触手可及的希望。 加百列再次在没有玛利亚召唤的情况下来看望她。她抱着矛盾的心态而来，既希望玛利亚能因约瑟恢复婚约而开心，又不希望看到她的快乐是因别的人而起。 只有想见玛利亚的心情是无法抑制的。 玛利亚恭敬地迎接了天使。她内心越是渴望加百列，理智也越加禁锢着她的言行。这对生出恋慕之心的少女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折磨。素来自信且有主见的女孩掩盖着自己狂妄的奢想，卑微而小心翼翼。 加百列在房中坐定。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玛利亚的身上，可玛利亚几乎不曾与她对视过。少女逃避的姿态太过明显，天使心中失落，口中却仍旧温和的道：“玛利亚，你应该已经听说婚期提前的事了吧。” 玛利亚乍一听到此事心中难免怨念，嘴上答道：“是的，加百列大人。” 加百列无法看出玛利亚的悲喜，强迫着自己做出一副很为她高兴的模样。“约瑟能够迷途知返实属难得，我要先恭喜你。” 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恭喜的。 玛利亚有苦难言，心中不禁生起气来，连口气也冷淡了。 “谢谢您的关心。” 到了此时，就算加百列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玛利亚的心情不好。何况，她并非迟钝而只是无法确定。 天使明白自己不该越界，却仍旧忍不住问道：“玛利亚，你似乎并不开心？” 玛利亚终于看向了天使的面容。那可恶的美丽双瞳似乎隐藏着什么期待一般，紧紧的盯着她，仿佛在鼓励什么。 少女觉得自己快被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弄疯了。 “经过此前的事，我已很难相信约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自然没什么可以开心的。” 更何况，她倾慕的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人。 “玛利亚……”加百列实在无法忍心见她如此，伸手将站在身前的玛利亚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约瑟虽然之前迷失过，但我相信他已经改正。而且我也绝不会允许他再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一位天使，自然有底气做出这样的承诺。可是，她的理由呢？ 玛利亚迷惑了一下，而后才意识到加百列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心又骚动了起来，被撩拨得蠢蠢欲动。 少女勉力笑了一笑，低声道：“我知道能够见到您仅仅是因为我将诞下圣子而已。您贵为神使本不该来到人间，也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到我一个人身上。玛利亚感谢您的眷顾，却也明白这是无法实现的事。请您不要过分忧心我，我会自己好好努力的。” 玛利亚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叫加百列着急了起来。她想起了莉莉丝的死亡，想起了自己最终都没能回答她的那句话。 艾尔，你爱不爱我？ 加百列想让莉莉丝知道她在自己的心中有多重要，想要叫她不要放弃自己，想要告诉她，自己爱她。 她握紧玛利亚的手，真诚的道：“玛利亚，我并非只因为你是弥赛亚的母亲才这样的。我从你出生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你，你勇敢坚强、聪明美丽，在我心中已是……已是极其重要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一生无忧，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可是，她的幸福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 玛利亚一想到这样的现实，心便酸涩了起来。天使此刻离她这样近，却终是在她人生之外无法触及的地方。比起从来没有遇到她，这才是更加痛苦的事。 她红着眼眶注视着天使，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若是无法实现呢？若是我注定不配拥有幸福呢？若是……若是我奢求的是永远无法企及的人呢？” 少女萌动的情思赤·裸地宣诸于湿漉的目光之中。 这是加百列极其熟悉的眼神。多情地、渴求地、叫人无比心醉的眼神。 天使只觉得自己什么也无法思考，被诱人的花朵麻痹了大脑，支配了行为。加百列想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她无法企及的。与她相比，任何事物都显得污秽卑劣。 可她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神情，只知道眼前少女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轻轻颤抖的睫羽与饱含期待的红唇都在诱惑自己。 就叫她这样堕落吧。如果，她的堕落是命中注定，那么也只会是为了莉莉丝一人。 天使终于落下了自己的吻。 少女柔软的唇瓣仿佛沾满了蜂蜜一般甜美，持续勾引着天使的入侵。 加百列曾强迫自己忘记莉莉丝的味道，也曾深刻的恐惧过无法回忆起她，却在此刻明白，自己从不曾遗忘过。莉莉丝的一点一滴都刻在她的灵魂之中，只等这一天重逢时再次复苏。 玛利亚的反应是那么青涩，却又无比的热情。像是生怕天使会反悔，怕这只是一场梦境。她迫切地张开小口，忽略了一切少女的矜持，迎接着天使的侵犯。 她能感觉到加百列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百合花的香气充斥在口鼻之间。舌尖相互纠缠产生的陌生感觉叫她快慰得想要尖叫，被拥抱的温暖真实得让她想要哭泣。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坏了才会这样的迷恋这位天使，一定是上帝对她不虔诚的惩罚，一定是……一定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因为过分美丽，过分温柔，过分纯洁，所以拥有叫其他事物自惭形秽的力量。 她正被天使绵密的亲吻着，掠夺着呼吸，津液与神智。仿佛这一切都该是理所当然的一般，不该在乎身份与性别，只因为她是加百列。 加百列紧实的拥抱着玛利亚，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像是想叫她无法再离开自己。她已深刻地理解自己无法失去她，无法生活在没有她的世界，比起违背父神更叫她痛苦。 少女与天使忘却所有，不管不顾地相互索取着。她们汲取着对方口中的甜蜜，探索着从没有其他人到访过的地方，感受着心脏与灵魂的悸动。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热情像是永远也无法终结一般燃烧着。 加百列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支撑住那柔软的身体，玛利亚抓乱了加百列的外袍。她因无法实现的恋情陡然得到回应而恍惚，幸福快慰还有恐惧叫她无法抑制的流下泪来，泪水沾满了她娇嫩的面容。 咸涩的泪水落进两人纠缠的口中，甜蜜终究掺杂着苦涩。 第140章 苦涩无终 长时间的亲吻终于叫只是第一次经历的少女再难承受。她恋恋不舍地分开与天使纠缠的唇，娇羞地不敢睁眼去看对方。 加百列紧紧拥抱住她，小心地亲吻那娇美脸庞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实在太温柔太缠绵，叫玛利亚再次生出被捧在手心中的感觉。 极致的快乐侵袭着少女，同时而来的还有不可置信的后怕与患得患失的恐惧。 自己当真被天使拥抱亲吻着吗？那美丽的神使真的接受了自己的爱慕吗？她也确实珍视着自己吗？ 她害怕却又不敢开口询问，惧怕着一切可能打破这梦幻般幸福场景的东西。泪水越发汹涌，连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 怀里人不安的感情让加百列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她吻过玛利亚的面颊，吻过她紧闭的眼角，吻过她光洁的额头，用极大的耐心安抚着她，用叹息般的嗓音呼唤她的名字。 “玛利亚……” 少女在天使的安慰下渐渐停止了哭泣。玛利亚原本是相当坚强的性格，她鲜少有害怕的情绪更遑论这样患得患失的恐惧。天使却能轻易牵动着她的感情，叫她变得不再像自己。 “加百列大人……”因天使的高高在上，玛利亚从来都不觉得她能真的眷顾自己，那一切柔情蜜意的表象都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但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她也不禁生出希冀来，希望得到天使的解释。 为何要亲吻她？ “叫艾尔。”加百列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然后，玛利亚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天使柔软的胸脯之下，是一点也不比自己平静的声音。那剧烈的跳动热情而有力，像是在急切表达主人爱意。 玛利亚终于安下心来。她意识到自己果真幸运至此，受到了天使的青睐。她和自己一样紧张，也和自己一样不安。她过往的多情并非假象，也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玛利亚圈住天使的腰肢，温顺而略带生涩的叫她，“艾尔……” 这一声啊，加百列已忘记自己究竟等待了多少岁月。她本该感受到无尽的喜悦，却不知为何心酸得只想流泪。 她和莉莉丝有太多曲折，一个太执着，一个太倔强。她们之间已无法用输赢与胜负来评价，到了如今，唯有妥协。 加百列终于屈服在感情之下。她知道自己无法抗拒莉莉丝，就算理智再怎么想着信仰，只要莉莉丝开口，自己一定无法拒绝她。 两人互相拥抱，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与心跳。这样的平静或许谁都不忍心去打破它，一切问题似乎都该留到以后再去解决。 可是，玛利亚并不是会让问题留待以后解决的类型。她或许会短暂的沉溺于感情，却不会忽略现实的威胁。 “加百列大人，您为何要亲吻我？”她绝不会让天使含糊过去，也必要得到确切的答案。“难道是因为天国的礼仪吗？” 这看似台阶的问话却是个巨大的陷阱——少女在试探天使的真心。 “不是的，玛利亚……”加百列轻轻梳弄着怀里人柔软的微卷长发，嗓音中甚至还透着些微激情后的性感暗哑。“不是那样的。” 她否定了少女的猜测，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莉莉丝曾无数次质问甚至逼问她是否爱自己，她从来都没有给过确切的答案。她从前也疑惑过，自己是否爱莉莉丝。是莉莉丝想要的那种爱吗？ 可是现在，如果莉莉丝再问她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她。 她爱她。无论莉莉丝需要的是哪一种爱，她都会给她。 可是，玛利亚又毕竟不是全然的莉莉丝了，她们相识的时间甚至只有短暂的半年。尤其是在今日之前，她们之间几乎只算得上是客套的关系。 她要如何去解释自己吻她的事实呢？说爱她会不会吓坏她，教她觉得自己轻浮呢？ 玛利亚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中略有不满。但天使否定了她的那个陷阱，这让她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她不死心又略带几分坏心眼地继续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玛利亚太轻佻，让您觉得被这样对待也无所谓吗？” 这话无疑是在鞭笞加百列的心。 “玛利亚，我绝没有这样想。”素来稳重的天使几乎都手忙脚乱了起来。她稍稍放开了怀抱，认真的望向了玛利亚的眼睛。“我绝不是这样想的。你在我心中纯洁又美好，我知道不该放纵自己这样冒犯你，可是……可是我喜欢你……” 天使后面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纯蓝清澈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真诚得没有一丝假意。玛利亚愿意相信她的每一句话……或者不如说，对方正在说出她渴望听到的回答。 不要说什么冒犯。她宁愿抛弃少女该有的矜持，祈求天使再来一次那样的吻。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恋慕着他人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内心却无法抑制这样的感情。 “……玛利亚，对不起……” 也不要道歉。她现在只需要紧紧的拥抱，来让自己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请您不要道歉。”玛利亚重新抱住了加百列，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口上。“请您不要因此向我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听您将喜欢我这件事再多说几遍。” 狡黠的人类少女已迅速理解了状况，并且开始讨要关爱。这实在是与莉莉丝如出一辙的撒娇方式。 加百列是绝不会拒绝莉莉丝这样爱娇的请求的。她明白少女的不安，也愧疚于曾经不断地拒绝她。 “我喜欢你，玛利亚，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渴望你，渴望拥抱你，也渴望亲吻你。或许你无法理解，或许你会觉得我们才认识这样短的时间。可是，我无法抑制自己想要亲近你的感情。我既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也不想将你让给任何人。” 没有错，这正是玛利亚想要听到的话。她觉得自己当然能理解，她也同样没有丝毫道理地渴望着天使。即便只是这样的短的时间，即便对方是一位天使，即便她与自己一样都是一位女性。 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能让天使也与自己一样陷入狂热的迷恋之中。可是，又无比想要去相信天使那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话语。 “那就不要抑制它，也不要将我让给任何人。”她觉得自己快要沉沦在天使的甜言蜜语之中无法思考，控制不住将内心逾矩又大胆的诉求宣诸于口。“加百列大人，我……我也……” “叫我艾尔，玛利亚，也不要再用尊称。”虽然两人发于情感已到了亲吻的地步，可那些原本造成疏离的措辞仍旧是一时无法改变的。现在正是转变关系的微妙时刻，两人都有些不适应与无措。 只是玛利亚更显著一些。 “……艾尔。”她觉得这个称呼确实更亲昵，也更叫自己喜欢。每一次这样叫，心中都似乎有热流涌过。温暖，却也烫得她发疼。“我也和你一样。我明白自己胆大妄为又不知天高地厚，恋慕着天使，亵渎了信仰。” 要说亵渎信仰，加百列觉得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过自己。莉莉丝原本就没有信奉父神，又何来亵渎之说？只有她，明知是错误却不断重蹈覆辙不肯纠正。 “玛利亚，这并非你的过错，父神也绝不会责怪你。” 一切都是她的错。 加百列的这句话叫玛利亚清楚的认识到，她确实觉得这段感情是在犯错。虽然她在安慰自己，却绝不认为她们能够坦然且毫无愧疚的去接受它。 她只不过是在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而已。 玛利亚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能从这简短的话语中迅速的推断出这样的结论，却又理所当然的坚信天使是这样的思考方式。 仿佛，自己十分了解她一般。 “那么，我们今后会怎样呢？”她被选为圣子之母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加百列，她更是上帝的神使，天国的支柱之一。她们能够拥有未来吗？ 加百列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曾无数次的想要带着莉莉丝远走高飞。可当它真的被抛到自己的面前时，她还是生出了噬心的罪恶感。 “玛利亚，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走去任何地方。“她强迫着自己开口，逼迫自己做出承诺。她已经选择了莉莉丝，就该忍受背弃信仰的痛苦。 可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发言已叫她颤抖起来。与曾经那些只是被埋葬了的想法不同，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仿佛支撑着自己心脏与躯壳最基本的支柱崩塌了。她抛弃了父神，背弃了信仰，也放弃了族人。 这种疼痛并不比失去莉莉丝更轻松。 加百列甚至有一瞬间恍惚，怀疑起自己是否仍旧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艾尔。”回答她的是玛利亚清脆而坚定的声音，“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会生下弥赛亚，也会嫁给约瑟的。” 第141章 准备 玛利亚因与加百列互通了心意，最近日子过得十分甜蜜。而且，她发现这位天使果然对自己百依百顺。有一位美丽温柔又多情的情人，生活实在是会大不一样。 比起玛利亚，加百列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虽然重新拥有了莉莉丝，却也被摧垮了意志。她下定决心背叛信仰，如今却因为玛利亚的决定而立场尴尬。 她曾希望莉莉丝能够重视责任，也曾承诺会与亚当一起守护她。然而如今对她来说，曾经的一切言行都像在自掘坟墓。 莉莉丝还像过去那样爱着自己吗？或者，她对约瑟也是有感情的？ 天使失落又不安，却没有询问的勇气。她早已决定要为莉莉丝的幸福做出一切努力，如果莉莉丝现在希望的并非是如过往那般只需要她，她是绝不该有怨言的。 加百列心中压抑着只想独占莉莉丝的渴望与违背了信仰的痛苦，即便是与玛利亚甜蜜的相处也无法让她的沉重减轻丝毫。 少女很享受被天使需要的感觉，纯洁过头的天使在爱人面前实在是不擅于隐藏情绪。每当玛利亚被加百列用蓝得如大海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总有种要陷入其中的感觉。温柔又充满诉求的眼神，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她传递着祈求怜爱的愿望。 原本强大而高高在上的天使，显露出了柔软弱势的一面，这极大的满足了玛利亚的虚荣心——只针对于加百列而言的虚荣心。天使越表现出对她的渴求，她才能越安心。但很快，她发现天使这样的眼神之下并不仅仅只有爱意，还有深重的忧郁与不安。 玛利亚明白加百列与自己的事足以叫她产生这些情绪，照理说，她也应该有背弃信仰的痛苦。可是，她发现自己除了一开始时在理智上判定这件事违背了信仰之外，之后再没有丝毫的纠结。尤其是当得知加百列也一样爱恋着自己时，快乐喜悦将其他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欣然接受了与天使的不伦之恋，并且毫无负担的乐在其中。 玛利亚彻底明白了，比起信仰自己更加注重私欲。然而，就算是这个事实也叫她愉悦不已。 有什么不好呢？或许人就该这样，为自己而活。 尽管如此，自私的玛利亚还是为爱人的忧郁感到担心。 随着圣子降临的日期临近，无论是天国还是地狱都透露出一股紧张的氛围，玛利亚家也不例外。加百列加强了周边的警戒，几乎形影不离地陪伴着玛利亚。倒是那临近的婚礼，谁都不怎么在意了。 离授孕还有三日的这天，加百列详细地为玛利亚介绍了当日的流程。事情并不复杂，尤其是对玛利亚来说，几乎只要躺着睡个好觉就可以了。 事情不有趣，玛利亚就不乐意多听。她近来实在是被天使惯坏了，撒娇的本事越来越像莉莉丝。 “我都知道了艾尔，”她原本坐在加百列的身侧，此时已经倾身向加百列靠拢。她的目光饱含渴求，向着天使的脸缓缓靠了过去，“我知道了……” 玛利亚低柔的嗓音足以暗示她希望被如何对待。 加百列对此毫不陌生，伸手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品尝起少女柔软甜蜜的唇瓣。 从第一次开始，两人就沉溺于此无法自拔。就算是最懵懂的少女，就算是最矜持的天使，都无法抗拒这美妙的碰触。玛利亚与加百列在一起的时候，除此之外甚至不愿再做其他的事，而加百列只会无限地纵容她。 玛利亚已在反复的实践中掌握了接吻的技巧，知道怎样才能保持呼吸，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吞咽，也明白了加百列的喜好。 她大多时候喜欢天使主动亲吻自己，这能让她感受到对方的爱意。被轻咬嘴唇的微痛，被戏弄舌尖的酥麻，被扫过口腔的瘙痒还有被抵着舌根的窒息，都叫她能够感觉到稳重自矜的天使对自己的热情。 这位名为加百列的神使当真是天使吗？为何身上会有叫人堕落的魔力。 偶尔，玛利亚也喜欢自己主动。闯入天使的口中，汲取其中的蜜汁，感受她因被夺去主导权的惊慌失措和因不舍自己离去的放纵沉沦。 更过分一点的时候，她就倾倒在天使的怀里，将她压在身下。看她水蓝色的长发铺满自己的床，看她接吻后嫣红的嘴唇和充满波光的泪眼，看她从高处跌落尘世的模样。 让她有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她喜欢她……不，她爱她。她爱天使独一无二的美丽与纯洁，爱她多情温柔的双眼，爱她热烈甜蜜的嘴唇还有柔软馨香的身体。她爱加百列，既毫无道理又能说出一堆的理由。 长长的吻结束在玛利亚瑟瑟发抖的嘤咛中。她伏在加百列的怀中享受对方轻柔的安抚，听她在耳边说一些美妙的情话，感受她胸腔中急促有力的心跳。 “艾尔。”少女尤其喜欢用这个昵称来呼唤她，像是她全然地属于自己。 “怎么了，玛利亚？”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玛利亚相信加百列，却总是忍不住询问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听天使的爱语还是为了得到其他的答案。 天使轻笑着亲吻她的头顶，用令人信服的声音道：“玛利亚，我能说出一堆喜欢你的理由，三天三夜也无法叙述完。所以让我用最简单的话语来回答你。” 她牵起玛利亚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上，分明狡猾的话语却叫她说得这样真诚。“我的心在你的手中，所以不可自拔的想要向你靠拢。” 太狡猾了。 玛利亚甜蜜又懊恼地想，天使明明是那样纯洁矜持的性格，只有在说情话的时候比唱歌还好听。 “但你也因此在遭受折磨，对吗？”天使的挣扎就算隐藏得再好，玛利亚日日相处下来也不可能感受不到。“你因为这样的爱恋而愧疚。” 短暂的沉默在房中蔓延开，但很快就被加百列的声音打破。 “玛利亚，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比得上你。我早已做了决定，一切因这个决定造成的后果都是我应该承受的。只要你能幸福，全部都是值得的。” 天使根深蒂固的殉道者思想显露无遗，玛利亚竟没感觉到丝毫的意外。她明白，加百列就是这样的天使，或许，还是自己爱她的原因之一。 “艾尔，我既不想你因我而受折磨，又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你。我原本从未对此怀抱过希望，做好了浑噩一生的准备。若这是梦境，我只祈求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我不想放开你，就算看到你这样痛苦，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你是我的对吗？只属于我。” 无论是玛利亚，还是莉莉丝，她的希望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加百列曾经无数次拒绝她，如今再不肯叫她失望。 “是，玛利亚。我只属于你，也只爱你一人。”她动情的将怀中的少女抱紧，只恨这个承诺做得太晚，叫她受了不该有的磨难。“无论你有怎样的要求，无论你想去哪里，无论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一定都尽力为你做到。” 这是十分美好的诱惑。玛利亚知道自己只要一口答应，今后都将无忧无虑。加百列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也一定会好好爱护她。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考虑。父母亲族是她的牵绊，逃避圣母的责任对他们会有什么影响呢？她对爱慕天使违背信仰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却终究无法因爱情而全然不顾亲情。 更重要的是，玛利亚明白若现在跟加百列走自己今后的一生都将在她的羽翼之下度过。 比起天使，作为凡人的自己当然不值一提。可是，成为加百列的爱人，成为独拥有她也将专属于她的爱人，她不允许自己永远无法与她并肩而站。 就算加百列不会抛弃她，可世上最不缺的难道不就是无奈吗？她是早有前车之鉴的，绝不会允许自己到时候无法把握命运。 圣子之母的身份在过去是一个机会，就算如今也没有改变。而且，她还有其他的事要弄明白，无法这样轻易离开。 “艾尔，你很想带我离开吗？” “玛利亚……” “还是说，你在嫉妒？”少女狡黠的眨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因为我说要嫁给约瑟吗？” 天使因被猜中心事而陷入了尴尬与羞愧的境地。她涨红了脸，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只好逃避般地移开了目光。 加百列的失态叫玛利亚开心了起来，这样的天使真是无比可爱。她双手捧住水天使的脸，献上自己柔软的唇瓣。 少女的甜言蜜语一点儿也不比天使的拙劣。 “艾尔，我也是你的，只属于你。” 第142章 坦白 萨麦尔这些年来一直旅居在地狱与人间，一边辅导莉琳一边试图遗忘再次失去女儿的伤痛。这位历经过世间最惊喜的失而复得又体会了最痛苦的得而复失的天使，或许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明白珍惜这件事。 因常年在外，当他从莉琳那里得知玛利亚就是莉莉丝的时候，已离受孕日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了莉琳的计划，他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等待时机的到来。 除了萨麦尔，魔女这方的大部分高层都早已得知这一个消息。莉莉丝对魔女们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她们都在期待这位君主的回归。 外界暗流汹涌，只有玛利亚家里仿佛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然而，这样的平静很快也将被打破。 加百列久违地回了一趟天国。今晚她要为玛利亚授孕，必须回第八天迎接圣子的圣灵。她这次回到天国心情十分复杂，生活了多年的地方竟让她觉得有一丝陌生。强烈的愧疚几乎叫她难以面对兄弟姐妹，就连对如今所做的事都产生了迷茫。 加百列想好这一次要向其他创·世天使坦白自己的决定。她已是卑鄙的小人、肮脏的骗子、无耻的背叛者，起码要让天国因自己的损害降到最低。 拉斐尔很久没见过加百列了。这一次她回来本应是为了圣灵授孕的事，却不嫌麻烦的召集了全部的创·世天使。他隐约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担忧与害怕。 历史总有其必然的轨道，结果或许早已注定。 夜之魔女与加百列的纠缠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之一，时至今日，已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对拉斐尔而言，加百列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天国做好了准备迎接圣子降临，却不知是否准备好失去他们的神使？ 不止是拉斐尔，其他几位大约心中也有一些猜测，六大创·世天使同在一个房内，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加百列率先开了口。 “我打算辞去身上的一切职务，离开天国。” 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却没有叫在场的任何一位天使感到惊讶，仿佛在加百列亲自去人间守护玛利亚时，他们就猜到了结局。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米迦勒神色平静，仿佛加百列方才只是请了个假而已。在水天使颓丧的这么多年里，是他一力承担起了天国的重责。 “米凯尔，对不起，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你的身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事，以后若是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然德基尔深皱着眉头，垂死挣扎地劝道：“你真的舍弃得了自己的责任与义务吗？艾尔，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为了莉莉丝，也不一定要离开天国。我们还需要你，父神与族群也无法失去你。” “并不仅仅是因为莉莉丝。撒切尔，我心中已无公正，也再不配享受任何荣誉。年轻一代有许多优秀的人才，论能力而言超越我的也有许多。他们才是天国的希望，而不是我这样的人。”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莉莉丝背叛了天国？我们从创·世之初就在一起，萨麦尔是因为她走的，如今你也要离开。那个女人就真的这样重要？”犹菲勒已是其中反应最大的一位，可就算是这样的质问言辞也并未显得多激烈。他是明白的，在以为莉莉丝死亡的时候，加百列有多痛苦。 加百列饱含歉意地望向了他，语气却十分坚定。“索菲，我不能没有莉莉丝，也不想看到她再受伤害。我想今后能够陪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当然，我们绝不会做损害天国利益的事。玛利亚她已经不记得曾经的事，或许对她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她愿意承担生育弥赛亚的责任，我也会为此尽自己最后的义务。” “我明白自己这个决定荒唐至极，也知道这样辜负了很多人……可是，我辜负得最多的人是莉莉丝。我爱她，可以为此放弃所有。” 她平静地叙述着早已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强迫自己忍受因此而产生的罪恶感。 “你会因此快乐吗？”拉斐尔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问道：“做出这个决定，我知道你一定考虑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今后会开心吗？只要陪着莉莉丝就能填补你背弃天国后心中的空虚吗？” 这些都不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加百列轻轻的笑了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拉法，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那么莉莉丝呢？她愿意看到你这样？” “我不会让玛利亚知道这些的。” 拉斐尔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他明白，曾经莉莉丝的死对加百列的打击有多大。或许，能够拯救她的也只有莉莉丝了。 亚纳尔自从醒来后，性子就变了不少，大多时候都沉默寡言。但从她几次想要硬闯地狱去见赛莲娜来看，内心深处仍旧是那个率直的和睦天使。 她最后开口，感同身受般的低语道：“若是可以，我也愿意放下一切去陪赛莲娜。可是……她已经不要我了。” 创·世天使中唯二的两位女性天使都深陷在感情的漩涡之中。只不过比起加百列的挣扎，亚纳尔反而坦荡得叫人不忍苛责。 拉斐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埋怨地看向了加百列。对于亚纳尔怨妇般的话语，其他几位天使看起来已十分熟悉。犹菲勒一副头都大了的表情，支着脑袋撇开脸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就连素来照顾亚纳尔的然德基尔也是不打算安慰的样子，米迦勒更是直接忽略了她的话，对着加百列道：“艾尔，我无法阻止你做任何事，但为了天国的稳定也希望你重新考虑辞去所有职务的事。你可以待在人间，可以守护玛利亚，工作也可以交由他人去做。只是，离开天国这件事一定不能叫其他天使认为是堕落。” 这无论是从大局还是加百列个人角度来说都是最合适的办法，甚至可以说两全其美，唯一的问题只有加百列无法过了自己心理那关。 比起因背叛而遭受惩罚背负骂名，这种分明已经背离了信仰却还继续享受名誉的待遇更叫她痛苦。素来良好的德行与品质叫加百列渴望对自己错误的惩戒，那样或许还能减轻一些她的负罪感。 她觉得，莉莉丝对自己来说像是一面能照进内心的镜子，将她最丑陋的一面，最自私的一角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放弃信仰却继续享受天使们的崇敬叫加百列觉得自己虚伪，可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而不顾全大局难道不是更虚伪的做法吗？ 任何一个选项对她来说都是恶选，而她却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我明白了，米凯尔。理由就由你来选择吧，我会配合你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加百列用剩下的时间将之前就一直在准备的事务交接办妥，最后从第八天领取了圣灵。 这一次离开她不打算再回来，在人间守卫的天使也会在以后适当的时间叫他们回天国。她今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莉莉丝——或者说，是玛利亚。 加百列已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却还在一件事上犹豫。她不知是否该让玛利亚知道莉莉丝的事，不知是否该让她恢复记忆。 加百列曾告诉莉琳也告诉自己，玛利亚不是莉莉丝，该有自己的人生。但无论是她还是莉琳都没办法相信这样的话。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让玛利亚重新成为莉莉丝好像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水天使却因此恐惧不安了起来。 因为现在实在太过甜蜜美好，那些曾经的苦难就显得更为残酷。她过去卑劣残忍的行径伤害了莉莉丝，也造成了她的死亡。就算是在莉莉丝生命的尽头，她也未曾如她所愿向她倾诉爱意。 如果玛利亚记起了那些往事，会如何看待她呢？还会有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吗？ 这个难题已经在加百列心中良久。她难以做下抉择，只能每一日得过且过。 加百列曾多次幻想期望一切能够重头再来，莉莉丝依旧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后来她幡然醒悟愿意去接受莉莉丝全部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如今曾经的期望以另一种形式实现，她又不忍心再去打破它。 她甚至因此无法面对莉琳。 但还好，她今后都将陪伴在莉莉丝的身边。无论她是否记起曾经，无论是她是人类还是魔女，无论她在得知真相时是否会怨恨自己，她都不会再离开她。 第143章 掩藏 自从互相表白心意以后，这是玛利亚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与加百列分开这么久。她从不知道自己能够这样思念一个人。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心情也是忐忑不已。 开始的时候，玛利亚不停地猜测加百列在做什么，会想她回来的时候自己要如何抱紧她，亲吻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又不禁开始埋怨天使的无情，忍心这样长久不归；到了最后，又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回来，担心天国是不是发现了她与自己的事囚禁了她。 热恋中的少女充分体会了分离带了酸涩。即便这种情绪在她的理智看来是丝毫没有必要的，但似曾相识的无力感还是叫她生出了不安。 天使离开她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她根本没有能力找到她，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就像那个少女一样。 事实上，玛利亚一直都想问加百列这件事。但下意识的，她又觉得这个问题会毁了自己与加百列和谐的关系。 莉莉丝，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十分奇妙的感觉。第二次、第三次……她短时间里从好几个人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这与自己有关。在第一次撒旦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而加百列却对此讳莫如深之后，她就查询过家里的书籍，结果一无所获。 玛利亚有过许多猜测。她有个荒唐却最实际的想法：或许，自己就是莉莉丝。 那莉莉丝是否就是梦中那位少女呢？而艾尔又是否真的是那位天使？ 依照如今所掌握的证据，推导出这样的事实是十分合理的。玛利亚一直不动声色并非是丝毫不在意，只是和加百列的相处实在太过甜蜜，叫她问不出任何有可能破坏这种相处的问题——起码，在无力掌控局势之时她还不希望改变。 真的询问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艾尔要是为难无法回答，隔阂就会产生。即便幸运一些，她愿意告诉自己答案，又能确保是自己希望的那个吗？ 更何况，连玛利亚都不清楚自己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回答。 少女十分懂得在问题难以解决的时候暂且放弃思考。无论自己是否是那个少女，是否是莉莉丝，加百列又是否是那个天使，起码现在，她和自己在一起不是吗？ 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就该先好好享受这一刻的欢愉。 而且，玛利亚隐隐感觉到真相离自己并不遥远。如今家里这样森严的警戒或许不止是因为圣子的原因，如果自己真的是莉莉丝，那么有一些人总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这也是她不愿意跟加百列离开的原因之一。 今夜是紧要关头，不但周边加强了警戒，连玛利亚的家人都被要求远离女儿的房间。 加百列回到玛利亚家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玛利亚侧身躺在床上，仿佛是睡着了的模样，但当天使进入房间，她立马就坐起了身。 “艾尔？” “玛利亚，我回来了。”随着玛利亚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天使温暖的拥抱也已经包裹住了她。 玛利亚不假思索的回抱了加百列，而后有了重大的发现。 天使离开的时候穿的是警卫团的制服，而现在，却换成了素色的麻衣——甚至不是圣服。比起神使该有的庄严打扮，加百列这一身不可谓不朴素。 玛利亚敏锐地感觉到期间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道：“艾尔，你怎么换了衣服？” 当然，在天国时天使这样随意的打扮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行走人间时，大多数天使都保持着神仆该有的穿着。对玛利亚而言，这确实足够她疑心了。 加百列感叹于玛利亚的细心，轻柔的回答道：“玛利亚，我这一趟回去已辞掉了身上所有的职务，今后也不会再回天国了。” 因为这个回答太突然且不可思议，玛利亚甚至没有立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事情顺利得叫人无法置信。 “你说了我们的事？没有受到惩罚吗？其他的天使都同意这件事？” 但往往越顺利才越叫人不安。 “是的，玛利亚。我没有受到惩罚，我的兄弟姐妹也理解了我们。等到圣子降临之后，没有人会再阻止我守护在你身边。” 这当然算不上是个坏消息，天使的决心也叫玛利亚感动不已。可是，这离她所期望的还有一些差距。假若只要求这样，和她开口让艾尔带自己走又有什么差别？ 从加百列的话中就可以知道，自己当初选择完成义务是多么的正确。否则，事情绝不可能如现在这样顺利。天国选择自己作为圣子之母，或许是有不得不这样选择的理由，这是她的筹码之一。 可是，从感情上来说，她又如何愿意被当作工具一样来使用？若非执行者就是加百列，她或许早就让她带自己走了。这使得玛利亚更加理解了弱小的可悲，也更加向往拥有力量。 越是拥有加百列，玛利亚发现自己就越是贪婪。 “那真是太好了。”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贴到天使的胸前，言不由衷的回答道：“真的，太好了。” “玛利亚……”加百列抱紧她，心中充满了爱怜。因玛利亚愿意承担责任，免去了她多少的纠结与挣扎。可是，这也让她心酸内疚不已。 天使的拥抱让玛利亚暂时抛开了这些恼人的思绪，可当她正想好好撒个娇的时候，天使胸口别着的百合胸章进入了她的眼中。 这也是她熟悉的东西，与她胸口挂着的月长石一样，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可是在此之前，加百列从来没有佩戴过它。玛利亚的脑海中出现了梦中少女的身影，而天使的脸与加百列重叠起来，再无疑问。 加百列毫不掩饰地将胸章佩戴在身上，几乎相当于逼迫着自己向玛利亚坦白往事。她已经考虑过了，只要玛利亚询问，自己一定告诉她真相。 “艾尔，”显然，玛利亚发现了它。加百列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禁紧张了起来。“这枚胸章很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玛利亚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似乎只不过是看了一个新奇美丽的饰物。加百列愣了一下，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庆幸。这是莉莉丝送给她唯一的东西，也是她多年以来唯一的慰藉。就算是玛利亚……不，就算是莉莉丝来问她索要，她也不舍得还给她。 “玛利亚，如果你喜欢我会送你一个一样的。” “这个不行吗？”玛利亚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歪着头望向了加百列的眼睛，“是因为很珍贵吗？譬如说，哪位重要的人送的？” “玛利亚……”加百列觉得心都提了起来，忐忑不已的等待着她之后的询问。 “好吧，和你配成一对也很好。”少女却突然不再追问，十分大方地放过了天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吧。” 没有错，这才是今晚最重要的事。 加百列轻轻松了一口气，摸着玛利亚的头道：“等你睡着之后全部交给我，你不用害怕。” “等我睡着后，你是要对我的身体做什么吗？”玛利亚青涩稚气的面容在这半年来发生了些微的变化，虽然依旧年少，但似乎已经透出果子微熟时那种迷人的香味了。她眨着眼睛，用无辜而单纯的表情说出了叫天使浮想联翩的话语。“将宝宝塞进肚子里？” 加百列明知玛利亚不像莉莉丝那样有言外之意，却仍忍不住想到了别的地方去。她下意识的望向了玛利亚的身体。 少女穿着白色的碎花睡裙，单薄的布料下诱人的身体散发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馨香。纤细的脖颈，半露的窄肩，若隐若现的锁骨与嫩白的椒乳，还有被衣料遮住的平坦小腹。 天使拥有了*之后，比想象中的更耐不住诱惑。就连加百列这样的禁欲主义，在爱人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她原本以为自己沉溺亲吻已是极限，此时才发现，或许自己希望的远远不止这些。 “艾尔？”玛利亚没有得到回应，又向加百列靠拢了一些，“你怎么了？” 天使惊醒过来，羞愧不已地移开了目光。 “我，我之前和你解释过的，只是把圣灵种入你的体内，你不会感觉到丝毫的疼痛。” “嗯……因为还是不太明白啊。是从哪里呢？种进身体。” 圣灵此时还并非实体，直接从小腹处用魔法安置到子宫里就可以了。 玛利亚越表现得天真烂漫，加百列就越有罪恶感，就连这样简单地解释也无法开口回答。 “玛利亚，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进行吧。解释……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我可还不困啊。”这个问题魔法是可以解决的，不过玛利亚似乎另有想法。“那我要你抱着我，唱歌给我听。” 加百列的心瞬时便软了下来，那些艳色的联想也被轻易的抛了开去。她重新抱住了玛利亚，宠溺地答道：“好的，玛利亚。” 第144章 授孕 加百列的声音清脆又柔软，轻轻哼唱的是玛利亚没有听过的曲调。 少女依偎在天使的怀中，平静安逸的气氛很快让她进入了梦乡。 加百列没有立即行动。她抱着玛利亚又静静躺了一会儿，然后才像是不得不接受现实一般起身。她小心地将玛利亚安置好，而后取出了圣灵。 这个圣灵经过多年的囚禁与沉睡看起来虚白而微弱，但加百列知道它身上还蕴藏着大量的能量。为了不让玛利亚受伤，她需要把它包裹约束起来。圣灵在加百列手中膨胀收缩几个来回之后已只剩下黄豆般的大小，却发出了令整个房间都白得透亮的光芒。 天使跪在少女的身旁，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绕着圈的撩动起掌心中的圣灵，像是牵引着风中的飘絮般，将它引向玛利亚的腹部。 白光顺利地没入了玛利亚的小腹，房内一切都归于了黯淡。不出半天，圣灵就会在子宫内着床，与母体相连。 这对加百列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茫然若失的心情让她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玛利亚的声音响起，她才被拉回了注意。 “艾尔……”少女并没有醒来，似乎只是在梦呓，加百列很快感觉到了不对。 玛利亚的体温明显在升高，表情也充满了躁动与难耐。 “玛利亚？”这种现象并不正常，加百列一边伸手去探玛利亚的额头，一边轻轻叫她，“玛利亚，你怎么了？” 玛利亚没办法回答她，不过也用不着回答了。加百列的手只是一碰上玛利亚的皮肤，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们的女儿，莉琳仗着自己与母亲极其相似的气息，瞒过了作为梦境天使的加百列，将自己的梦魔种子种在了玛利亚的身上。梦魔会引发淫梦，女妖一般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吸取精气的。 这实在是叫加百列哭笑不得的事。她已然决定要和莉莉丝在一起，只是出于迷茫与一些难言的情绪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莉琳，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一边反思自己对莉琳太过纵容，决定要给女儿一个大点的教训，一边施下了一个圣魔法将梦境驱赶掉。 “艾尔……”随着梦魔被驱散，玛利亚也很快苏醒了过来。大概是还没有从梦境中立即脱出，她的身上仍旧带着**暧昧的氛围。 “玛利亚，没事了。”加百列爱怜地将她拥进怀中，亲吻她汗湿的额头，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有没有哪里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见，下一章可能也是。 第145章 受孕 “艾尔……” “嗯？” 这实在是十分温馨且静谧的时刻。加百列听她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句。 “莉莉丝是谁？” 少女问出了一个叫人为难至极的问题。在一瞬间，天使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此时此刻这样的问题太过突兀。 加百列措手不及，半天才问道：“玛利亚，你为什么……” “刚刚你叫了这个名字。” 玛利亚笃定的语气让加百列一时迟疑，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玛利亚在她怀中望着她，高高挑起眉，一副要求解释的模样。 加百列苦笑了一下，看起来无奈极了。她一直都知道莉莉丝总是让自己惊讶，却还是对她把握时机的本事叹服不已。 “玛利亚，或许我们可以晚点再谈这件事。”天使看样子并非在逃避，而是觉得这个时机实在不太适宜。 玛利亚当然认同这点。她会做出如此不解风情的事也实在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在迫切地需要艾尔的同时，她心中的疑问也在不断扩大。 “嗯……如果你这样希望的话。”她总是很快放过天使，心软得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你一定不能骗我。” 加百列拉过床单将两人的身体盖住，认真的保证道：“我绝不会再骗你的。” 她唯一一次对莉莉丝说谎、恶语相向，已叫她悔恨了许多年。那实在是太过痛苦的经历，加百列绝不愿重蹈覆辙。 “噢？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对这种事……那么熟练吗？”玛利亚窝在加百列怀中，一边慵懒的闲聊一边磨蹭着她的身体。 女性的身躯抱起来实在是棒极了！ 她虽然未曾在意过加百列的性别，但不得不承认这具与自己相似又不尽相同的丰满身躯抱住自己的时候舒适又充满安全感。 玛利亚的问题真是没有一个容易回答。 加百列哑然失笑，而后才用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口吻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你。” 天使的回答比想象中的还要狡猾，不过也比任何答案让玛利亚都满意。她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需要这样的答案。 “我知道的艾尔……”她故作不满，“你最会甜言蜜语含糊其辞了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我若是能够甜言蜜语只希望自己能说出比现在更美妙几万倍的话语。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天赋，也总是叫你无法信任。” 嗨呀，玛利亚觉得好气啊！总是遮遮掩掩的人还要说自己不信任她。 “那还是算了，我怕自己牙要坏掉呢。” 加百列亲亲她额头，宠溺的道：“是谁非要在这种情况下试探我真心的呢？” 玛利亚轻哼了一声，而后意图明显地转移了话题。 “哎呀，艾尔，我觉得肚子热热的。” 加百列看透了她，却还是体贴的将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应该是圣灵在着床了，不用担心。” 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即使再正经也难免有几分旖旎。 玛利亚这时才有几分自己已经要身为人母的真实感。她看起来恍惚了一下，而后又似是想起什么般开心了起来。 “艾尔，这算不算是你和我的孩子？” 弥赛亚几乎相当于父神的分·身，玛利亚孕育了他当然可以称之为他的母亲，加百列又如何能够这样的僭越呢？ 但她再也不忍违背莉莉丝，只微笑着点头道：“是的，玛利亚。他是我们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微博见 第146章 往事 莉莉丝是谁呢？ 这个问题，加百列也曾问了自己无数遍。对她来说，莉莉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就算如今，她也无法准确的定义莉莉丝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玛利亚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天使和这世上的第一位少女。她那重复多年的梦境在加百列的叙述中逐渐清晰起来。 莉莉丝，这位为爱堕落成魔女的女人用惊人的勇气与执着，走上了赴死的道路。 “最后呢？她成功了吗？”玛利亚将脸埋在加百列的怀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嗯，她成功了。” “你还会离开我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 玛利亚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将加百列抱得紧紧的。“那就好。” 加百列已不会再因为玛利亚的接受能力而惊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玛利亚，你……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了吗？” 少女仍有些稚气的声音在这时带上了笑意。 “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或者说你想让我问你爱的究竟是莉莉丝还是玛利亚来让你为难？还是说，要我质问你为何到最后都不肯接受莉莉丝，让她步入了死亡？” 加百列被问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玛利亚似乎在为自己为难到天使而偷乐。 “我想无论是莉莉丝还是玛利亚都不会忘记最终的目的。得到你，让你专属于自己。既然目的达成了，为何要在意过程？或许……就连那次死亡都是魔女大人设计好的呢？你看，她不是得逞了吗？” 这真是叫人心惊肉跳的言论。 加百列抱着她翻了个身，让玛利亚趴在自己怀中，后怕不已的道：“再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当做赌注，我已经明白自己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天使柔软的身躯垫着自己真是太舒适了，玛利亚轻轻叹气，用促狭的语调问道：“好榜样是谁？” 加百列发现自己真是毫无招架之力，立即求饶道：“是我的错，再也不会犯了。” 爱人对你言听计从，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我只是假设而已，事实上，我觉得莉莉丝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毕竟你还没有承认爱她。” 这是加百列最后悔的事。 “我花了许多年才明白，却已经只有后悔的资格。因为过于纠结要分清自己对你到底是哪一种感情而伤害了你……我爱你，只希望现在说为时不晚。” 对莉莉丝来说，这句话一定什么时候都不算迟到。 “我现在大概还没办法以莉莉丝的身份来回答你，艾尔。”那些比起说是记忆，不如说更像是别人的往事。玛利亚确实带了一点点嫉妒的心理，却也很懂得适可而止。“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也爱你。” “我明白要你背弃信仰是如何残酷的事，我想莉莉丝一定也是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温柔，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才无法放弃你，也因此肆无忌惮地伤害你。我无法为任何时候的自己辩解，也明知道强求你会让你痛苦……” “或许，我们可以停止这样互相承认错误了。”加百列阻止她再往下说，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道：“无论过去如何，我们现在以及今后都会在一起。” 真的能够一直在一起吗？ 玛利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道：“上次我见的那个女孩子……莉琳，她是不是就是莉莉丝的孩子？” 虽然并非想要隐瞒她，但叙述的过程中加百列确实做了隐晦的处理。毕竟，多了一个女儿是一回事，这个女儿已经出现过在自己面前是另一回事。 她原本还想给玛利亚一些适应的时间，现在看来显然不用如此。 “嗯，是她。”想到莉琳，加百列还是为这一次的事件感到哭笑不得，“她是个好孩子，虽然有些过于插手妈妈们的事情了。” 玛利亚大概也猜想到了什么，咯咯娇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叫人担忧了吗？” 不仅莉琳，连莉莉丝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加百列很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丝羞恼。“一定是我太好讲话了对吗？无论是你还是莉琳，从不会将我的训斥放在眼中。” 少女见天使表情紧绷，很努力地忍住了笑容，讨好的亲吻她的嘴角。“因为我们都知道，你很爱我们啊。” 路西法曾说过，爱是自私，是一切罪孽的根源。 多少人以爱为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多少人因爱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又有多少人被爱束缚挣扎于无边的地狱。 魔王大人或许说得并没有错，爱会让人自私。 可是，自私一定不是爱的全部。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会犯错，这在天使与人类的历史之中已充分得到了证明。世上当然可能存在无法饶恕的罪孽，但亦有许多可以被原谅的过错。 爱亦是包容与宽恕。 若说莉莉丝充分体现了爱自私的那一面，那加百列一定就是它无私一面的具现。她们看起来是这样格格不入，却又因同出于爱而水**融。 世上多的是难以简单鉴定善恶的事物，也多的是无法两全的抉择。加百列被迫做出选择，一个，还有另一个。 可惜这道题并非一个错另一个就一定对，重新选择也不见得就会是最终的答案。 玛利亚与约瑟进行了低调的婚礼，但以养胎为由仍旧留在了自己家。她与加百列已经商量过，等到弥赛亚降生就恢复魔女的身份。 玛利亚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选择。 加百列终于决定要去一趟地狱，不仅是与莉琳，她与路西法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 萨麦尔早就潜伏多时，在她表现出拜访地狱的意向后充当向导迎接了她。 在经历过莉莉丝死亡这样悲痛的事情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萨麦尔十分宽容地没有提及此事，只报以了老朋友多年不见的热情。 九重地狱经过多年改造，如今早已是成熟繁荣的景象。魔女君主的领地在更深处的第十层，加百列首先要去见莉琳，还有莉莉丝的身体。 地狱的环境算不上适合天使生存，但加百列圣灵深厚倒没有感觉到多少不适。魔女的宫殿比起路西法的万魔殿朴素许多，是这里作为今后可能会生活的地方，加百列真是庆幸不已。 莉琳得到加百列来见自己的通知时也是忐忑不已。虽然加百列几乎从未对她说过重话，但连续忤逆了母亲的事实还是叫她无比心虚。 萨麦尔让她俩独处时，更是叫她提心吊胆。直到加百列提出要见一见莉莉丝躯体却对她的事一字不提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 莉莉丝的身体算不上已经死亡，即便圣灵消失多年，也仍旧保持着最低的生命活力。她被保存在冰棺之中，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即便明知莉莉丝已转生为了玛利亚，在见到她面容的瞬间，加百列仍止不住心痛了起来。她永远也无法忘怀曾经失去她的痛苦。 莉琳十分体谅加百列的情绪，并不出声打扰。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加百列开口。 “莉琳，我和你妈妈已经决定好今后要一起生活了。” 这是莉琳千方百计想要的结果！ 已不知究竟有多少年了，她被束缚在母亲的执念之中，浑浑噩噩的人生仿佛看不到尽头。她原以为自己一生都得不到解脱，却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救赎。 可或许是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她竟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加百列没有听到女儿的回答，终于将视线从莉莉丝的面容上移开。小魔女殿下早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形象，此时却像个孩子一般站在那里哭泣。 加百列愣了一下，而后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到怀中，既心疼又有些无奈的道：“应该高兴不是吗？怎么哭了呢？” 在加百列的印象中，莉琳只在还能够抱在怀中的时候这样肆无忌惮的哭过。事实上，这么多年下来她真正将莉琳当作是女儿的时间反而并不多。她曾冷血的想过要她的性命，曾想将她作为父神接班人来培养，也曾把她当作是失去莉莉丝后唯一的救赎。 可是，她仅仅只是一个需要母爱的孩子而已。因为自己和莉莉丝的过错，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 莉琳俯在加百列怀中呜咽不止，抽噎着回答她，“我，我就是开心嘛……” 加百列失不禁笑，“我可不敢保证莉莉丝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惩罚你。” “才不会呢，妈妈一定会感谢我的。”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心结，她终于能够改口重新呼唤莉莉丝为母亲。 加百列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总的来说，这母女俩的性子更加相像。 莉琳已经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嗯，再算一个卡巴拉好了！” 第147章 协议 玛利亚恢复魔女的身份就必要放弃圣母的身躯，加百列此次来地狱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弄清楚莉莉丝的身体状况。但也不仅于此。 虽然经过了多年的闲置， 魔女的身躯依旧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 无须过分担忧。加百列没有在此停留太久， 让莉琳带自己去见赛莲娜。 赛莲娜曾是她十分疼爱的孩子，亚纳尔亦是她最亲密的姐妹，她本不该随意插手，只如今她们陷于苦痛之中，她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曾经的独角兽在经历死亡与重生之后竟堕落为了魔女， 这也着实是命运弄人。 赛莲娜因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欺骗而性情大变， 这些年在地狱一直过着形单影只的孤僻生活。卡巴拉虽然时常去看望她，却也一直被拒千里之外。 还好莉琳作为的魔女的君主对赛莲娜还有一些约束力， 加百列没有遭遇太多阻碍就见到了她。这其实不是加百列第一次见到人类形态的独角兽。作为教导者， 她曾经教过她怎样化出人形。当然，人形独角兽与转生为人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单就外形与气质上而言， 也有很大的不同。 曾被天使诱骗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如今却已是少妇的模样。她一袭黑色连衣裙，银灰色的长发挽在脑后， 看起来冷清又孤傲。因不曾恢复记忆，即便面对着是天国的神使她也未显出动摇来。 加百列不是来叙旧的所以只说自己是故人，并赠送了她一个存载她过去记忆的水晶球。她将选择的权力仍旧交给了赛莲娜，只希望自己所做的事能够改善她与亚纳尔的关系。 而后，是她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 曾经的天神右翼与神座之左如今在地狱潘地曼尼南的万魔殿中再次相会，世间却已无上帝。 路西法殿下这些年依旧过着奢靡又肆意的生活，玩弄人类与天使只是他的调味剂之一。 两人同在天国的时候因为立场不同地位相近被时常拿来比较，关系当然称不上多亲密。更何况在路西法堕落以后，成为了天国的公敌。 但这场会见的气氛异常平和，魔王殿下更是热情到叫人以为在迎接哪位亲密的挚友。美味的食物、可口的葡萄酒，还有美艳的魔女。路西法像是一直在等待加百列大驾光临般早就做好了准备。 魔女乖顺地服侍在身侧，将晶莹澄澈的葡萄酒斟满酒杯。 路西法随意地歪坐在铺着厚厚兽皮的王座上，一边品尝手中的美酒，一边用亲昵得过分的语调道：“老朋友，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宫殿之中。” 他的目光逡巡着天使的身躯，调笑意味十足。“或许我应该叫男宠来才对？” 明知路西法是故意的，加百列仍旧对这种话题感到不适。她端正地坐着，尽量远离身边的魔女。 “路西法，我今天来你这里是有正事要谈。” “怎么，难道不是你终于打算放弃那些无谓的道德与信仰，决定加入我的队伍了吗？” 加百列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才道：“我确实已经决定放弃天国的一切和莉莉丝在一起，但那并不意味着要加入你，去做损害天使利益的事。” 路西法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真是依旧的伪善，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无愧于心了？” 加百列不想与他争论自身的事情。 “路西法，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涉弥赛亚的事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能有什么好处呢？连你也离开了天国，不正是我的好机会吗？”路西法充满嘲讽与恶意的调笑，“还是说，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东西？” 加百列敛下眉眼，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也明白你为何堕落，可若是我不帮你，你永远也不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父神不会再次接受你的。” 不知是天使所说的哪句话触动到了魔王，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连态度也不再从容。 “加百列，你算什么东西，又能明白什么。” 他语气恶劣，挥手让魔女们退下。 加百列并未因魔王的态度而气恼，依旧平和的道：“我是父神的长女，也是你的姐姐。就算你如何不愿承认，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和其他几位创·世天使负责了你的教育。路西菲尔，你虽然变了很多，有一些本质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那已经是相当相当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连路西法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天使的记性有时候很坏，有时候又该死的好。他甚至能够回忆起当初他们教导自己的每一句话。 “我原本不明白你为何要选择堕落，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被揣测的邪恶目的，我想都不可能是你的初衷。但之后，我渐渐看明白了你的想法。可是路西法，你应该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论你是否堕落，不论父神变成什么模样，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并不需要你再来教导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更不需要你来承认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实现。”魔王殿下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厉声道：“你一直维护的上帝与天国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固执如你如今不也选择了莉莉丝吗？你竟然还认为我有什么事是无法实现的。” “可是，父神从始至终都未曾选择过你。他的弥赛亚，永远也不可能会是你。” “加百列！” 神使终于抬起了眼睑，湛蓝的瞳仁异常的温柔。 “路西菲尔，”她此时看起来果真像极了年长的姐姐，笑容无奈又纵容，“假如你真的如此期望的话，我愿意帮助你。” 愤怒之中，路西法甚至以为自己是否听错了。他狐疑地看着加百列，冷笑道：“明明之前还说自己不会损害天国的利益……” “这并不损害天国的利益，只不过是违背了父神的意志。” 大概是想起了神使之前的一系列行径，魔王殿下终于相信了一些天使的话。 “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为了让我不要再去骚扰弥赛亚？”路西法复又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神使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一样。“嗯……如果你帮助了我，其实也并不需要弥赛亚了吧。还是说……尊贵的神使大人，您不会真的把那个变质的圣灵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吧？” 完全不需要天使的承认，魔王看到她沉默的样子就已经笃定地拍着手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加百列，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天哪，这一定是本王最值得骄傲的事之一了！” 加百列无法否认，自己的私心已不受约束的膨胀了起来。 在莉琳身上，她几乎没有做多少母亲该做的事，而如今，在陪伴着玛利亚待产的过程中，迟来的母爱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 “所以，与其说你是在帮我，不如说是为了他？” “两全其美难道不好吗？” 路西法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我倒是无所谓你是什么想法，只要最终的结果令我满意就行。不过，你让我再次意识到了莉莉丝的可怕。” “虽然我一直很想看到她成功，看到你违背自己过往的言行也十分大快人心，但真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要感叹一番。上帝曾经的左手，天国如今的神使，信仰却已是夜之魔女，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很难说路西法这番言论有没有报复加百列的意思，但他确实找对了方向。 加百列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再遭受着谴责，即便路西法不说出口，即便她的兄弟姐妹们没有因此责备过她，即便有莉莉丝的爱，她也依旧无法忘却这件事。 她每时每刻都在忏悔，却因注定不该获得原谅而疼痛。绵密的刺痛随时随刻都在折磨着她的心脏还有身体，每每以为已经麻木，更深重的痛苦却总会适时出来折磨她。 她明白，自己无法得到救赎。 “无论你怎样看待我都没有关系，如果觉得我的条件可以接受，最好还是定下契约。” 加百列平静和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路西法觉得十分没趣。 “我还是不明白，夜之魔女怎么会喜欢你这样没有幽默感的家伙。生活难道不会毫无情趣可言吗？”他一边抱怨一边却已伸出了手，“好吧，我接受。” 他明白，加百列说的并没有错。她或许不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却一定是最快的捷径。 已经不知多少年，就算再有耐心，他的等待还是太久了。无论破坏了多少次，无论怎样阻止，上帝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他要叫他知道，自己是他唯一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莉莉丝：我觉得艾尔很有情趣！ 第148章 有偿代价 加百列见完路西法后就算是圆满完成这次来地狱的任务了。但就在返程的时候，意外的人将她拦在了万魔殿的门口。 上一次见利维坦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期间这位魔女不但觊觎过创世天使的圣灵， 还将一位御前天使骗得团团转。在天国， 她的名声可一点也不比莉莉丝好多少。 加百列虽然决定离开天国， 也素来与她没有交集，看见她的瞬间还是警惕了起来。比起莉莉丝，这位没有明确目标只以自身乐趣为基准的魔女对她来说才是最难应付的。 利维坦长着一副尤为纯良的面容，礼数也是十分周到。她笑眯眯的向加百列问好，又状似十分关怀的问到了莉莉丝。 “莉莉丝也很好， 劳烦你挂心了。”加百列一时想不到她来见自己的目的， 只好应付着她。 利维坦像是个忠实的下属般缅怀了一下莉莉丝，而后道：“我们都在期待魔女大人的回归……和神使大人您的到来。” 加百列这次没有回答她， 深蓝色的眼眸看起来冷静又淡漠， 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利维坦笑了一下，又道：“莉莉丝大人得偿所愿， 加百列大人您也做出了自己最终的选择，命运终归还是无法挣脱的，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加百列觉得今天的利维坦有些反常， 虽然仍旧呈现出叫人捉摸不透的表象，语气却隐隐透出了几分苦涩——即便她仍旧满脸笑容。 水魔女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接下去的话做心理建设。 “加百列大人，我想……我想问问您，拉贵尔她还好吗？” 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利维坦用看似隐晦实际却已足够**的比喻来暗示加百列，她在觊觎天国的御前天使。 加百列皱了皱眉，像是没有听懂一般，“拉贵尔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她回天国后看起来一直十分健康。” “不是这方面……”利维坦实在是无法断定加百列究竟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在演戏。但现在是她近期唯一能够获得拉贵尔消息的机会，她不想就此放过。 “那你想问的难道是，她被一直以来保护信任甚至当做友人的魔女背叛后，是不是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吗？” 水天使的这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就算是利维坦，此时也已无法全然保持淡定的神色。 “你放心，拉贵尔坚强且明白事理，这种小小的打击对她来说不过是宝贵的经验教训，她只会越来越好。” 曾也觉得神使大人十分可爱的利维坦第一次发现，她竟能这般可恶。 “我只是希望能够对她道歉，您不必这般防备我。” “仅仅是道歉吗？”加百列今日似乎尤其爱难为人，半点也没有水天使原有的温和，“而且，道歉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原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天使与魔女，像她那样的性子能够放下防备与你做朋友大概是一生也只会有一次的冒险。事已至此，不如互相不再打扰。” 真是足够的冷漠无情。 “加百列大人，您如今还能说出这些话来吗？”利维坦现在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莉莉丝了，这样铁石心肠的天使都能被她拿下。“您真的觉得拉贵尔只是那样就可以了吗？我明白之前是我的过错，如今也是真心想要弥补，若您有一丝作为同僚的友爱，还请您帮帮我。” “帮你什么？再一次欺骗天国的天使？” “我以为您能够理解！莉莉丝大人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莉莉丝一早就放弃了我。”加百列敛着眉眼，语气平淡无波。“更何况，你不是莉莉丝，拉贵尔也不是我。你们之前只是朋友……现在，连朋友也不是了吧。” 是啊。利维坦无比明白，拉贵尔对自己绝无爱意。只是她贪恋了天使的温柔，对那美丽的容颜和温柔的关怀依依不舍。她原本早已放弃了抢夺亚纳尔圣灵的想法，若非不甘心，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 假如只是友情的话，无论是什么——天国的利益，同族的情义甚至只是人类的性命都能够将她这样的魔女彻底打败。拉贵尔能够为了最简单的理由，将她抛弃。 这些年，她终于明白莉莉丝为何如此执着，如此不肯放弃。天使的美妙，只要品尝过一次就再难舍弃。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弃的。” “那么，就请你怀抱着进入真正地狱的觉悟来做这件事吧。我绝不可能给你任何帮助，若是你做出有损于天国的利益的事，也会立即去阻止你。”神使大人似乎没有半点自己将要堕落的觉悟。 “我今天或许不该来找您。”利维坦也不禁生起气来。她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今日为了拉贵尔已是将颜面都放到了一边。可惜这位神使似乎没有半点同情之心，无法动之以情。“您就算如今也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 “你说的也许没错……而拉贵尔，她只会比我更无法理解感情的事。”加百列叹了口气，一时也为天使族群与魔女们的纠葛感叹。“不论是你的道路还是她的前途，都不会比我和莉莉丝更轻松。” “但你毕竟曾打开过她的心门，我也没有资格插手他人的感情问题。利维坦，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会盯着你。只要你有任何出格的行为，这一次，就不要奢望只获得困在火湖的惩罚了。” 神使自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威胁。原本已失望透顶的魔女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直至最后，她才欣喜的发现，加百列似乎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神使大人？” “不要再那样称呼我。”加百列摆了摆手，“事实上，我根本无法信任你。可拉贵尔意志坚定并不容易受到蛊惑，她既然曾经相信过你，那我也只能认为你确实付出了真心。但机会不会永远都有，错过了一次很难会有第二次，我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我会谨记在心的，加百列大人……那她、她还好吗？” “我想，比起怨恨你，她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休假多年的御前天使，拉贵尔大人重新回岗以后对诸多天使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比起过往，她似乎更加勤勉与严苛。不只是对下属，对自己更是如此。 她近乎于自虐般的工作，不分昼夜的巡查，不但包揽了不少因亚纳尔懈怠而遗留下的工作，还接手了部分加百列的。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犯下的错误，却苦了众多天使一起遭罪。 对如今已是御前天使的拉贵尔有意见，能申诉的地方也只有然德基尔那边了。 事实上，然德基尔确实一直十分担心拉贵尔的状况。作为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如今已成长为天国不可或缺的一位支柱，他向来给予了不少关注。拉贵尔与利维坦的事，他虽算不上完全清楚，却也大致了解了梗概。 比起恶魔们，然德基尔觉得魔女对天使来说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他当然相信拉贵尔不会做出有损天国的事，但就连艾尔都沦陷至此，他实在没有把握拉贵尔能够逃脱得掉。所幸，利维坦不是莉莉丝，拉贵尔现在也看清了魔女的本性。 天国需要像加百列以及拉贵尔这样勤勉工作的天使，但自由散漫也是许多天使的本性，两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就很需要权衡了。更何况，拉贵尔这样的工作强度比起过往高了几倍不止。即便是身体强悍，圣灵深厚的天使没有正常的休息也是会累倒的。 然德基尔适时召见了她。 拉贵尔素来不卑不亢，过往不曾因地位低下而诚惶诚恐，如今也没有因位居高位而傲慢无礼。她十分恭敬地向自己曾经的长官问完好，而后就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然德基尔叹了口气，对着她问道：“拉贵尔，我听说近日汉尼的工作都是你完成的？” “只是一部分而已。亚纳尔大人身体还未恢复，我理应为她分担一些。” 亚纳尔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当然，也最了解她。她原本就不爱做这些工作，近期更是整天想往地狱跑。他素来惯着她，现在却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让亚纳尔和拉贵尔重新振作起来。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分配一下两人的工作量。 “拉贵尔，亚纳尔的遭遇完全是她咎由自取，你不必怀抱任何愧疚。这么多年以来，你对天国的贡献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灭的……至于魔女的事，你最多也是被骗的受害者而已。我明白你品行高尚，不肯弃朋友于不顾。” 拉贵尔抿着唇并不回答。她原本的黑色长发已裁成齐肩的长短，面容也因此看起来更加深刻冷峻。 “我看得出来，你的状态并不好。我觉得你应该趁机再休息一段时间，把工作先放一放。” “可是，我已请过很长的假了。” “但并不是在休息不是吗？而且，我也不是让你闲着。汉尼的情况十分让我担心，虽然我叫你不要自责，可我明白你是听不进去的。既然如此，你就先帮我看着她一段时间吧。监督她休息也好，工作也好，照顾哈尼雅也好，总之，不能再往地狱那种危险的地方跑了。你做得到吗？” “……是。” 作者有话要说：然德基尔：我是大家操碎了心的爸爸。【微笑 第149章 耿耿于怀 拉贵尔与亚纳尔这样新鲜的组合很快成为天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被两位长官折磨着的下属也终于从中获得了解脱——也再一次印证了， 然德基尔大人果然不愧为天国的良心这件事。 拉贵尔的忠于职守亚纳尔最近真是越发的深有体会， 每日来总督府报道甚至比她的副官还勤快准时。她也知道这位大哥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纵容自己， 总算安静了一段时间。 可暂时的妥协并不代表放弃，她仍旧计划着要去地狱见一见赛莲娜。 亚纳尔非常明白，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都是自己的过错。哈尼雅会失去母亲，赛莲娜会堕落成魔女，天国会这样焦头烂额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身为一名天使， 自己做出了许多甚至连恶魔也望尘莫及的事。 她无法辩解， 也不想为自己开脱，只想尽力去弥补。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她仍旧在任性， 但她明白只要不了却这最后一件事， 自己一世也无法安宁。 天国通往地狱最便捷的通道是属于小魔女殿下的。自从水天使决定不再回天国，这条通道也就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但天国仍旧将它保留了下来， 并且似乎还打算物尽其用。 通道的钥匙加百列已经送回天国，如今由然德基尔掌管着，这也是为何他会被亚纳尔一直骚扰而耐心尽失的原因。 捷径行不通但也还有其他的方法能够去往地狱， 在地狱不少年的拉斐尔和与利维坦作了多年伴的拉贵尔应该都知道一些，亚纳尔打算想方设法把这两人拉为同盟。 和睦天使挑着日子拜访了风天使，拉贵尔作为监督者也一并去了拉斐尔的总督府。 风天使近些年似乎少却了过往的放荡不羁，显出了万分安逸的姿态。 拉斐尔热情地迎接了亚纳尔和拉贵尔，并且在妹妹说明来意之后给了她一份关于地狱入口的地图。 拉贵尔到此才明白，亚纳尔这些天的老实不过是个假象。她沉默不语的看着亚纳尔，对方正因手中的地图而惊喜。 “我早应该来你这里，撒切尔这次太固执了。” 拉斐尔无奈的笑笑，“他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还嫌自己惹的祸不够吗？” 亚纳尔显出了几分羞赧，不好意思的道：“我当然明白他是为了我好，但我相信你会给我地图也是已经了解我的决心的。” 她顿了一顿，从前素来明媚的脸上已习惯性地染着忧愁。“我很明白自己曾经的错误，也知道如今已经很难弥补。赛莲娜她……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如果她仅仅是恨我或者厌恶我，我自然不应该再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可是我知道她过得并不好，她不该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我去见她或许是毫无意义的，但不做努力就放任自己爱的人不管我实在是做不到。” 她说着目光已经望向了拉贵尔。 “无论如何，这一次过后我一定再也不做非分之想，老老实实的待在天国，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 拉斐尔也看向了拉贵尔，“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拉贵尔？” 拉贵尔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的话，那就实在是太愚蠢了。她并未着急回答，神色也不曾大变，黝黑的瞳仁中是看起来无法融化的冷光。 “我无权评论您的想法，但不赞同您的行为。”她冷硬地像是完全不为所动一般回答着，“我不明白您所说的爱是怎样一种感情，当然也无法就此理解您。” 拉贵尔做出这样的回答并不叫人惊讶，亚纳尔难掩失望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要求你帮助我是十分过分的事，你会有不愉快的遭遇也完全是因为我。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将我的计划告诉撒切尔……只要晚一些就行……” “但我愿意帮助您去地狱。” “事实上，我只需要半天的时——你说什么？”亚纳尔还在想着要如何恳求拉贵尔，却听到了令自己意外的回答。 拉贵尔的目光依旧冷冽。她看着亚纳尔重复道：“我说我愿意帮您……我熟悉这几个去往地狱的路径，可以为您领路。” 亚纳尔难以置信又不禁喜出望外，“为、为什么？你不是说……” “是的，我无法理解您，但这不妨碍我决定帮您……这是我欠您的。” “啊……”亚纳尔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叹息道：“拉贵尔，你能帮助我当然让我十分感动。可是，你并不欠我什么。如果要道歉，也是我该向你道歉。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心怀愧疚，也希望……希望你不要过分责怪利维坦。”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最后一次见水之魔女距现在也已经有些年头了，除去苏醒刚开始的混乱，她也渐渐回忆起过往发生的事。虽然利维坦夺去了自己的圣灵，可亚纳尔无论如何也无法责怪她。 “……亚纳尔大人，我没有责怪她。对于魔女过度信任原本就是我的错。” 亚纳尔听着实在是难受，叹着气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利维坦对我……事实上，我是想感谢她的。若不是她，赛莲娜或许已经死了。付给她圣灵是我之前就承诺过的代价，她并没有强迫我……” 拉贵尔摆了摆手，“我和她的事与您也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是我认清了她的为人也明白了自己的意志。天使与魔女或许并非无法和平相处，但我和她理念完全不同，实在没有维持情义的必要。” 亚纳尔无法再劝，只嗫嚅着道：“我只是觉得……无论有什么事都讲出来比较好。” 拉斐尔在旁边听了良久，这时终于开口。“汉尼说得虽然没错，拉贵尔你也不用勉强。既然你答应了帮助她，那就听一下我的计划吧。” “你有计划？！”亚纳尔惊讶的问道。 “是的，汉尼。不止是我，还有艾尔。你难道真的想一个人用孱弱的替身去地狱那种地方吗？”他看着一脸难为情的妹妹，无奈地继续道：“你得耐心等等，等夜之魔女回归地狱以后，萨麦尔和艾尔才能确实地保障你们的安全。到时候我会帮你引开米迦勒他们的注意，下到人间之后就麻烦拉贵尔引路了。虽然有地图但汉尼恐怕也很难找到，萨麦尔和艾尔会在地狱接应你们……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必须回来，并且遵守承诺今后都要安安稳稳的。” “拉贵尔，汉尼的安全以及监督工作都交给你了。我会稳住撒切尔他们的，你们不要过度忧心。” 亚纳尔当然是开心不已，拉贵尔却越听越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这是加百列大人筹划的吗？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拉斐尔并不隐瞒她。 “是这样的，就算今天汉尼是一个人来，我也会建议她拉拢你。没有你，她根本没办法去地狱。” “加百列大人这样劳师动众，真的只是单纯为了帮助亚纳尔大人了却心愿吗？” 拉斐尔摊摊手，一脸的无辜。 “毕竟我们很宠爱她。” 亚纳尔感动不已。 “拉法，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操心了。” “你明白就好。那么多年了还总是不长进，现在也得为哈尼雅作榜样不是吗？权天使统领着天下万国，你作为他们的君主怎么能……” 眼见着拉斐尔与亚纳尔旁若无人的兄友妹恭，拉贵尔却不禁陷入了更深的思绪。 她决定帮助亚纳尔并非一时冲动。事实上，在接受委任时她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情况了。她无法拒绝亚纳尔，也终究要辜负然德基尔大人的嘱托。 拉贵尔明白，自己心中有只魔。 回到天国以后的这个恪尽职守铁面无私的天使不过是一个假象，她在与魔女的长久相处中滋生了妄念。 她无法忘记利维坦对亚纳尔做的事，所以无法拒绝受害者的恳求。像是在为魔女赎罪，像是要为朋友负担，像是……像是只要这样做就能减少横亘在自己与魔女之间的阻碍。 她明明已经无比明白水魔女的卑劣与不堪，却在心底最深处还对她怀抱着期望。她的脑海中，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利维坦的欺骗只是一个误会。 而这个念头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这样一个魔女耿耿于怀。 是自己仍旧过分天真还是不肯承认失败的劣根性？又或者是……终究没有逃过魔女的蛊惑。 她不肯再想，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50章 神眷之所 与大部分地区都四季如春的天国不同， 人间有炎热的夏季。即便是在配备了循环冷水源的房子中，空气依旧燥热难当。 玛利亚怀孕的第四个月， 天气已热得相当难以忍受——尤其是对孕妇来说。幸好她有体贴又万能的情人，不会叫她有一点困扰。 正午是日光最毒的时候， 玛利亚的房间却依旧凉爽。过分热烈的阳光被挡在了窗外， 漏进来的几丝热风一进入房间就立时冷却了下来。帘子与风铃偶尔晃动， 但丝毫没有惊扰到熟睡的两人。 柔软的床铺上， 两个身影依偎着相伴入眠。天使即便在睡梦中也小心地将人类护在怀里，而她的情人是全然安心的神情。自从怀孕之后， 午睡成了玛利亚的必修课。加百列现在十分清闲，当然时时刻刻都陪伴着她。 太阳过了中天， 加百列准时醒来。她素来少眠， 如今不过是为了陪玛利亚，因此醒来时没有半分的迷糊。玛利亚仍在熟睡，因天使轻微的动作而更向她怀里贴近过来。 加百列没有急着叫她， 搂着她又躺了一会儿。只有抱着玛利亚的时候，加百列才觉得自己的心是踏实的。 玛利亚是被加百列吻醒的。孕妇嗜睡，这是她如今唯一能够接受的叫醒方式。 对于照顾孕妇，加百列还算得上有经验。当然，对玛利亚的看顾不比对夏娃，她更是用了十二万分的精力。 虽然只过了四个月，但玛利亚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是因为与天使的恋情，或许是因为显怀的身体，偶尔顾盼间是不同以往的成熟风采。她仿佛彻底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如今已是沉浸在爱情之中的少妇。 养胎是世上最无聊的事之一，但对有天使相陪的玛利亚来说，这时光无疑甜蜜无比。在爱人的怀里入睡，在她的吻中醒来。有已经计划好的美妙未来，不会再为世俗所累，还可以在无尽的岁月中和最爱的人长相厮守。 这不正是最幸福的人生吗？ “艾尔……”玛利亚本能地伸手搂住加百列的脖子，呢喃着热情地回应她。因唇舌相互纠缠产生的快感叫她动情不已，玛利亚很快就沉溺其间了。 第一次品尝欲·望的滋味以后，她的身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经历情爱的洗礼。因为天使既保守又慎重，所以总是对她小心翼翼。被珍爱着当然没什么不好，可被爱护到欲求不满就不怎么美妙了。 “玛利亚……停一停……”加百列向后仰开头，轻轻捏着怀里人柔软的后颈，想要安抚她的悸动。 可玛利亚不想停下。她一边追逐着加百列的嘴唇，一边将手伸进了对方的衣物里。周遭的温度开始明显上升，人类火热的吻叫天使也不禁躁动起来。 “不、不要停……不要停艾尔……”孕期对身体接触的渴望让原本就热情的玛利亚完全抛弃了矜持，祈求爱人的怜爱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加百列只好搂着她极尽温存。虽然每一次触碰莉莉丝都让她无法自控，但考虑到爱人的身体她又总是极力自持。她放纵玛利亚在自己的身上四处点火，总是用最轻柔最包容的行动回报她。 热情被稍稍释放，两人拥抱在一起，轻轻喘息着平静下来。 加百列的眼中因快慰而起了雾气，柔媚得叫人完全联想不到她是曾经那位威严而神圣的总督大人。玛利亚窝在她怀中，带了一点点不满地抱怨着。 “艾尔，为什么又要停下来……” 天使无奈地笑着，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怀里人的长发，希望得到怀里人的谅解。 “我们应该小心一点，你现在不适合太激烈的运动。” “你之前明明说过了三个月就没问题了！” 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加百列无法反驳她。 “谨慎一些没有坏处，玛利亚。” 天使大多时候还是如此正经，那些偶尔的放·浪不过是昙花一现。可玛利亚爱极了这些，无论是她正经的模样，还是无法忍耐的样子。加百列越是忧心忡忡冷静自持，玛利亚就越想勾引她，诱惑她。她想要看到她无法抗拒自己的魅力，却又因过分怜惜自己而忍耐。 她不无得意地想，自己果然是个合格的魔女。 “可我想要你疼爱我……” 拒绝爱人这样的祈求需要足够的定力，加百列只能抱着她轻轻叹息。 “再等一等玛利亚，再等一等。” 今天下午约瑟会来看望玛利亚。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圣子名义上的父亲，这样的探望必不可少。虽然在玛利亚看来，自己与他的婚姻完全是因为神谕，但毕竟对方不是这样认为的。 约瑟娶了玛利亚却几乎无法见到自己的妻子，这对他来说不可能不郁闷。更何况现如今她还怀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就算那是圣子也无法抹消他心中的郁结。他还知道妻子一直被一位天使悉心照料着，自己却连见她都要经过层层检查。 但这样的不满是不能表达出来的，他们家族之前已经因退婚的事受到了警告。 一个月不见，玛利亚看起来更加动人了。 约瑟与玛利亚虽然是从小定下的婚约，但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一年大概见个几次，要说多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当然，玛利亚是个足够讨人喜欢的少女，约瑟对娶这样的妻子是不会有任何埋怨的。从定下婚约开始他就认定了玛利亚，之前退婚也是无比挣扎。 在她嫁给自己之后，在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多之后，他无比庆幸自己最终娶了她。这样靓丽且圣洁的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即便对她也是上帝的新娘这点略有不满，但偶尔也不无得意地想自己娶到了被神明认可的女人。 他的心情当然复杂无比，可在见到玛利亚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发誓，自己深深地爱上了她，爱上了自己的妻子。 “约瑟，感谢你来探望我。”他的妻子是似乎才刚刚睡醒，既爱娇又慵懒地靠在床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甜蜜的气息。虽然她对自己的语气有些疏远，但约瑟认为这是相处不够的正常现象。 从她让自己看到这幅姿态来说，不正是她对他亲密的证明吗？ “不要这样说玛利亚，你是我的妻子，不能照顾你已经是我的遗憾，来探望你是应该的。”他坐在床边热烈而动情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听父亲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我特地送了一些清爽可口的水果过来。” “谢谢。”玛利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让对话略显枯燥。 约瑟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毕竟两人见面很少，没有什么话题。加上她还是怀孕待产，身体也可能不太舒适。 “最近天气炎热，你的身体还能适应吗？要不要我送些冰过来？”他作为丈夫应该更主动地寻找话题与妻子交流。 “嗯……不会啊，因为艾尔……噢，我是说天使大人一直在照看着我，你应该感觉到这房间很凉爽吧。”像是炫耀一般，玛利亚从不避讳谈及照顾自己的天使，言语间是毫不遮掩的亲密。 约瑟当然能感觉到，这个房间的温度十分舒适。 他的妻子不但被上帝选中，也被天使宠爱着。只能在心里说，他对这样的关系相当嫉妒，甚至还联想过一些不好的传说。直到听闻那是一位女性天使，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天使大人对你真是眷顾。”这是当然的，且不说她是圣子的生母，单就玛利亚本身来说都无法不让人喜爱。这样美丽纯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羡慕他呢？ “那是当然的。”在谈到天使的时候玛利亚的语气明显高昂了起来，那种笃定的自信叫她看起来更加迷人。 “一直听你提到她，真希望有机会我也能够瞻仰一下天使的圣辉。” “那可不行。”玛利亚的语气瞬间便冷却了下来，听起来像是个要独占玩具的孩子。“你是无法承受天使的圣光的。” 约瑟原本在听到前半句时还略有不满，但在听闻后半句后心里不禁就高兴了起来。他确实有所耳闻，天使的圣辉连先知都无法坦然承受。他觉得玛利亚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女性的矜持叫她无法很好表达。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遗憾。” 两人时断时续地聊着一些乏味的话题，直到玛利亚开始打哈欠。“时间不早了，你回去还有些路途，我也正好有些累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是我疏忽了。”约瑟十分绅士地起身告辞。 他们每次见面时间都不算太长，开始的时候虽然心有不满，到如今他也习惯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等圣子平安出生，他的妻子难道还会跑掉吗？ 这样圣洁美好被神眷顾着的女性到最后还不是他的附属品吗？ 作者有话要说：约瑟：诶，我怎么变绿了？ 第151章 私心无爱 此为防盗章 加百列是掌控水元素的天使，他热爱水，在大家的印象中，他也总是似水一般温和，比起天生的上位者，光芒四射的路西法，更让下面的天使觉得亲近。 从伊甸园匆匆出来晋见父神，他在路上遇到了同样受召前来的拉斐尔和米迦勒，三位天使结伴，互相交谈询问。 拉斐尔容貌俊雅，身形矫健，比起纤细瘦弱的加百列多了一些力的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欢愉与优雅，他是天生的话题引导家，开朗的性格和素来如风一般欢快的形象让他在天使里极受欢迎。 “嘿，艾尔，你刚才又呆在伊甸园里了吧。”他与加百列的关系很好，而伊甸园除了加百列，他亦是常客之一，“不知父神大人待会儿要吩咐什么事，只希望能给这无聊的生活带来点乐趣。” 米迦勒比起拉斐尔更加高大挺拔，他的面貌十分英俊，火红色的长发与双眼惹人瞩目，“拉斐尔，你的日子还会无聊么？天国谁不知道你最会找乐子？” 加百列比起这两位来，更像一个未成年的天使，他过于柔和的面貌和白皙的皮肤，总是成为其他几位天使长的调侃对象。 “父神大人之前似乎有提起过一件事，但他不曾明言，不知这回是否是同一件。” “嗯？父神大人有对你提过？”拉斐尔兴致勃勃，勾着加百列的肩膀有些感叹的道，“幸亏父神还对你宠爱有加，自从萨麦尔与父神闹翻之后，他对我们剩下的六个就不太亲近了。路西法那家伙最近实在是太过嚣张，竟然已经公然挑衅犹菲勒！他怎么敢！即便他是天国的副君，可我们创·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抱怨路西法已经成了拉斐尔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加百列并不言语，只是柔和的笑笑，倒是米迦勒，原本还算愉悦的神情略微露出了些许不满，“噢，拉斐尔，你能停止抱怨他么？其实，路西法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劲，上一次……” “米迦勒！”拉斐尔被最亲密的兄弟反驳，不禁气恼，“还说，你最近是不是和他走得太近了？你要知道，他对我们创·世天使的态度有多傲慢！” “你！”米迦勒性子耿直火爆，这时候被拉斐尔质疑，也有些恼怒。“我的事不用你管，犹菲勒和路西法的恩怨也是他们的事，你别多嘴！” “你们都先停一停，”加百列无奈的劝阻，知道他们两个的性格，温言道，“待会儿还要聆听父神的旨意，你们不要再讨论了。” 米迦勒和拉斐尔拿温柔的加百列最是没有办法，想到待会儿的召见，也明白如今确然不适合讨论这件事，互相瞪了一眼算是停战。 当他们到达第七天时，已经有其他几位天使长侯在那里。拉结尔，沙利叶，雷米尔，除了路西法，御前的七位天使长已经尽数到齐。 六位天使长在神殿之外等候路西法，一起晋见父神。 父神不容许天国之中有权利的争斗，但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即便是他自己大约也不会相信这个。创·世的七位天使，在萨麦尔离去以后，他只挑选了三位来作为自己的御前侍奉天使，剩下的四位都是之后才创造的。而鉴于加百列位列神座之左，他更是挑选了自己最得意，最完美的孩子，路西菲尔成为天国的副君，自己的右翼，以此来制衡两边的力量。他的这番做法已经将这些天使们送入了权利的争斗，又怎么还能奢望他们会和睦相处呢？ 七位大天使，三位创·世天使加百列，米迦勒，拉斐尔自然是一派，沙利叶和雷米尔则与路西法交好，只有拉结尔，似乎两边都不太亲近，又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加百列对于这种隐隐的争斗最是不屑与厌恶，也许是因为父神知晓他的性格，所以才会在六位**天使中挑选他成为自己的左手。他对于这个位置疲惫又无奈，只能尽力周旋来维持两边的平衡。最近路西法堂而皇之的拉拢米迦勒的行为他并不是不知道，但他更愿意相信米迦勒不会伤害他们。 拉结尔是座天使的支配者，他虽是智天使，却秉承了所有座天使共同的习性，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他的模样比起加百列更为嬴弱，柔顺微卷的褐色长发，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小巧的五官，还有娇小纤瘦的身体。加百列之所以只是时常而非经常被其他天使长嘲笑的原因也在于此。 看啊，不是有个比他还要瘦弱的小家伙在么？ “加百列大人。”拉结尔虽然与两边都不是十分亲近的样子，但似乎对于与自己形象比较接近，又最是温和的加百列很有好感，打完招呼以后走到了他的身边，细语询问，“您可知道父神大人这次召集大家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的声音软糯娇柔，比起加百列清亮动听的嗓音显得更为弱气。 加百列对拉结尔也很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他处于自己最希望的状态，并且做的十分好，又或许也是对看起来柔弱的小家伙的一种爱怜。他低头轻声的安抚，“这次父神大人一点儿征兆都不曾给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会是一个好消息的。” “加百列，在你的眼里父神的任何消息都是好消息吧。”能够这般直呼其名的，除了原先的创·世天使便只有路西法一人了。 “路西菲尔。”加百列转身与刚来的路西法打招呼，态度温和有礼。他看着眼前被誉为天国最璀璨夺目的晨曦之星，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怯意。 “嗨，米迦勒，昨天你要借的书我已经找到了，待会儿过来拿么？”路西法并不理会加百列，只是热情的与在拉斐尔身边的米迦勒打招呼。 “感谢您，我待会儿随您一起去，还希望您不要觉得麻烦。”米迦勒的态度十分大方，只是望了加百列一眼，也没有理会拉斐尔的怒意。 “怎么会觉得麻烦？”路西法的笑容犹如太阳的光辉，金眸中也隐隐流动着笑意，“像你这样可爱的人，本殿巴不得每日为你效劳。” 加百列看着米迦勒陡然通红的脸，不知为何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蓝色的眸子沉了一沉，才开口道，“既然大家已经到齐，那么一起去晋见父神吧。” 拉斐尔想过这次父神召集大家的目的，跳脱的思维让他几乎猜遍了各种理由，但直到进入大殿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差了。 御座之下站立着一位赤身裸·体的“天使”，说是天使，但他也不是十分确定，只因为他的外形太奇怪了。他没有翅膀，身高大约也就比拉结尔那小子高一点儿，这在天使中算得矮小了，而且身形虽然不似加百列那般纤瘦却也不粗壮，身体看起来十分柔软，胸前还有两团软肉，蜜色的肌肤，亚麻色的长发，五官很漂亮，但又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意义上的美丽。天使之中也不乏像加百列和拉结尔这样长得太过柔弱精致的，但对方在那之外似乎还有更多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只他有，而见到这位“天使”之后，惊讶的也并不只有他一人。七位天使长，除了路西法几乎都露出了惊奇的神情。 神殿之内，御座之前出现了除他们之外的第八位天使，这代表什么？难道又是父神的新宠么？ 加百列无法言明自己在看到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这是一位人类。 是的，就是当初父神要求他们创造，最后却只有萨麦尔成功了的人类。萨麦尔在成功创造出人类后，在他面前炫耀过一次，但没过多久，他便将自己的造物毁去，并且性情大变，离开了天界。 人类是基于天使形象所创造的生物，却与动物一样有雌雄之分，而眼前的这个人类分明是一位女性。 原来父神这么多年都不曾放弃过创造人类，也许他一直在期待一个完美的作品，而眼前的这位女性确实无愧于神品。她的魅力并不仅仅来源于外貌的美丽，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述说的诱惑。她蜜色的肌肤，柔顺又细致的肌理有动物最原始的狂野，但她迷茫无害的双眼中亦有初生天使般最灵动的纯洁。 加百列以自己对父神的忠诚发誓，她是神最完美的造物，最令人心折的美丽，最让人倾倒的杰作。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第一次在父神的御座之下做出了唐突而冒昧的事。 加百列轻轻解下自己身上的披衣，上前覆盖在了她裸·露的身体之上。 这个女人似乎并不惧怕他，却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任由加百列用披衣遮住她的身体。 第152章 赴往地狱 此为防盗章加百列的队伍在不久之后到来。两位智天使驱使着由座天使牵引的车辇，远远的从天边而来。车辇的两侧是四位天使军团的战士，与其他天使不同，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佩剑，佩剑之上有火焰的标记，车辇之后分别跟随着四位主天使、力天使和权天使，他们一个个都神情肃穆，警惕戒备。 在莉莉丝的记忆中，加百列来伊甸园从不曾这样大张旗鼓过。从现在的阵仗中，她可以明显的看出天界几位天使对他的保护。 这样也好。夜之魔女自我安慰的想，起码自己不在艾尔身边时，他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历经磨难的天使长比起过往美得更加神圣虚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不再是虚弱的模样，端正挺直的坐姿与平静祥和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威严而有气势。 莉莉丝看着那队伍进入伊甸园后便展翅离开。 加百列似有所感的回头，看到的只有伊甸园外蔚蓝的天空。 自从大战结束，熟悉加百列的几位天使都觉得他彷如一滩死水。而只有他自己明白，外表越平静，内心越煎熬。许多事情在发生以后回想起来，悔恨会愈演愈烈。祈祷与忏悔已经无法给他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平静，当初因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所做下的决定使得他根本不能安眠。 加百列敛下眼睑，不再思考。 今日夏娃的情绪明显与平时不太一样，她面带谨慎的看着为自己检查身体的天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尊敬的加百列大人，我能请教您一些事情吗？” 加百列并未拒绝她，轻轻的问道：“是什么事情？” “听说在我之前亚当有一位原配的妻子，是么？” 水天使实是没有料到夏娃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拢了一下眉，似是不愿多谈，微微的点了点头，反问道，“夏娃，最近几天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夏娃并不是没有看出天使的避讳，只是她在蛇那里知道了这位人类之后实在是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了。听说，那位名为莉莉丝的女人可以随意食用智慧树上的果实。她既为自己与莉莉丝之间的不平等而感到委屈气愤，又迫切的想知道吃过智慧果实的她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除了时常吃不下东西，其他一切都很好。”夏娃的外貌也是生得极好，与莉莉丝的娇丽不同，她柔弱的外表极其让人心生怜爱，尤其是她大大的眼睛中含着泪光的时候。“大人，您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么？我，我想知道……” 加百列望着对方柔软无害的模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出声打断她的话，“我会让天使们帮你寻找一些酸甜可口的果实……夏娃，莉莉丝并不是你如今所需要了解的。当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么？” 天使明确的拒绝了夏娃，这让她愈发的感到不平。她没有忽略加百列在说到莉莉丝名字时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温柔。 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加百列因夏娃的话乱了心绪，早早的离开了伊甸园。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莉莉丝了。平日里除了**天使的几位和他的直系下属，他很少与他人接触，再多也就是见一见拉结尔。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莉莉丝，好似这个人类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事实上，加百列虽然极度的避免自己去想莉莉丝，也害怕听到关于她的事，心中的一个角落却不可避免的想要知道她的近况。 她过得好不好？又变成了什么模样，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还有，恨不恨他。 每每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加百列总是心如刀绞。他深刻的想念莉莉丝却又因无法面对她而连想念都变成了折磨。 更让他焦虑的是，那个混沌之子。 世间的情势已经变得如此复杂，他无法想象那个东西会成为怎样的变数。莉莉丝虽然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他仍旧无法捉摸她的想法。他不知道莉莉丝会做出什么事，而无论她要做什么，作为最了解魔女的天使，他必要殚精竭虑的去揣测对方的意图。 你能想象要与自己所思念的人为敌，深刻的想念却满怀愧疚，努力遗忘却不得不逼自己去思考对方行动的情景么？ 天国又出了一件大事：亚当与夏娃偷食了禁果。 就事情本身来说，在很多天使眼中都实在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然而不知为何，父神大发雷霆，不但剥夺了亚当弥赛亚的身份，甚至要将两人逐出伊甸园。 父神下达旨意的时候只有七位御前天使在场，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有许久没有蒙受父神召见了。 比起父神的怒火，更让几位天使不安的是它的虚弱。他们能如此直观的感受到父神力量的下降，呈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圣谕模糊又断断续续。 人类的流放已经不可避免，父神似乎终于对他们失去了信心。 拉结尔忍不住偷偷的去看加百列，他万分担忧父神会再次将这个责任归咎于这位天使身上。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水天使的神情不但平静更甚至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因为夏娃的受孕，他近日时常去月球天见加百列。他的智慧之书之前已经完成初稿，现在主要是在完善人类的部分。就人类的事情上来说，再也没有比加百列更清楚的天使了。 对于能够时常见到加百列这点，拉结尔是窃喜的。或者也是因为这点，他也成为了少数能够从加百列已经很少有变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的天使了。 父神仍然在下达旨意。 亚当与夏娃的审问是由米迦勒执行的，其中让他在意的无非就是那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蛇。或许对父神来说在乎的只是亚当偷食了禁果这个结果，而对他来讲，那个过程更为重要。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了。 沙利叶与雷米尔自路西法堕落后就一直十分低调，并且隐隐有亲亚当一派的倾向。拉斐尔在听到亚当的事后就一直观察着这两位的神情。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两位天使长似乎并没有什么动摇。 乌利尔作为最年轻的一位御前天使大约是此时最专心致志的了。 几位御前天使各怀心思，直到父神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加百列被赋予了神使的职责。 父神需进入沉睡期，各位天使的觐见次数被要求缩减到了最少的程度，几乎所有命令的下达与请示都需通过水天使长来完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加百列成为了父神的代理。也意味着他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权势，这在天使的历史上是没有出现过的。 米迦勒与拉斐尔的神色难看到了极致，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父神一定是极其虚弱才无法随意的下达圣谕，而从它挑选加百列成为神使这点可以看出，他们的父亲真的没有退路了。 水天使不但是**天使之一，而且成为过半神之躯，水元素的力量又是最温和的，此刻身体虚弱的他无疑是承受圣谕最好的载体。可根据之前父神对他的态度，哪怕它还能够有一点其他选择都不会让加百列全权代理自己的位置。 或许其他天使担心的是水天使是否有二心，米迦拉与拉斐尔当然不会怀疑这一点，他们担忧的是父神消减的力量与加百列的身体。 父神的沉睡将会减弱世间约束的力量，而加百列每承受一次圣谕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最后只有加百列被留了下来，其他六位天使鱼贯而出，沉默的散去。 没有天使知道父神还对他说了什么。 天国已经糟糕得无法再糟糕了。第八天不再有天使诞生，父神即将进入沉睡期，而加百列，他残破的身体与心灵还能负担起这个岌岌可危的天国么？ 莉莉丝在伊甸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里面的环境十分熟悉。在路西法提出这个提议时，她脑中就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魔女为魔王的潜入提供了一个更为隐秘安全的通道，并且成功劝服了势在必得的路西法以不雅的身姿进入伊甸园。 然后，她化身成了一只地球上最常见的飞禽之一——角鸮，在一株离伊甸园入口不远的树上停驻。 加百列的队伍在不久之后到来。两位智天使驱使着由座天使牵引的车辇，远远的从天边而来。车辇的两侧是四位天使军团的战士，与其他天使不同，他们的身上总是带着佩剑，佩剑之上有火焰的标记，车辇之后分别跟随着四位主天使、力天使和权天使，他们一个个都神情肃穆，警惕戒备。 第153章 齐聚一堂 此为防盗章光之使者，晨曦之星，天界最有权势也最美丽的天使。单单是那金色的短发与双眸，便可以使见者目眩神迷。私底下，虽然也有不少天使诟病他的傲慢与浮夸，但不可否认的是，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米迦勒是守护伊甸园的天使之一，他知道最近加百列呆在这里的时间比过去还要多，但相较于拉斐尔的担忧，他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大问题。今天他当值，怎么也没想到会碰见他。 路西法只在伊甸园创造之初来过一次，之后再没有见他在意过这处被称为神之恩宠的乐土。米迦勒并不像拉斐尔那样讨厌路西法，也不像加百列那样保持距离，虽然犹菲勒与他有些矛盾，但路西法身上确实有着令他无法忽视的魅力。 他是天上最闪亮的一颗星辰，是耀眼的光辉，凌驾于众天使之上，是父神**之后耗尽心力所创造的第一个，也是最完美的孩子。他无法讨厌他，甚至，作为一名天生的战士，他几乎要折服在他的强大之下。 更何况，米迦勒想着，他对待自己的时候，并不像拉斐尔所说的那样傲慢。 “亲爱的米迦勒，”路西法金色的短发因飞翔而稍稍有些凌乱，他得体的将额前的发丝理顺，优雅的向米迦勒打招呼，“太好了，是你轮值。” “路西法，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伊甸园？”在路西法刻意的接近之下，米迦勒与他已经不像过去那般生疏。 “噢，我来探望一下父神最心爱的宠物，莉莉丝，”路西法耸耸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看加百列把那个小家伙照顾得怎么样了，你不会不让我进去的，对吧。” “她很好，路西法，你不该质疑艾尔的能力，”米迦勒想起路西法当初说的那些话，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我会让你进去的，天国的副君有这样的权利，不过我会让人去通知艾尔，毕竟这是他负责的地方。” “感谢你，我的朋友，”路西法上前一步热情的抱住了米迦勒，热烈的大声道谢，“你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她的……看在上帝的份上。” 拉斐尔除了说路西法傲慢自大之外，最常提起的是他的浮夸，这点，就连米迦勒也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实在是……夸张了一些。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外貌与举止并不让这些行为显得讨厌。 “殿下，请。”米迦勒退到一边，请他进入伊甸园，又用大家都能听到得声音嘱咐捷芬去通知加百列。他的行为向来磊落，这也是他在众天使中享有良好声誉的原因。 路西法进入伊甸园后轻松的找到了莉莉丝，小家伙穿着一件一看就知道是加百列风格的细麻长裙，赤着脚躺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之上，躲避午后过于热烈的阳光。她好似睡着了，但当路西法靠近之后，却敏感的睁开了眼睛。 “嗨，小东西。”路西法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语气轻佻，带着上位者的轻蔑，“你好呀。” 莉莉丝无法不记得他，当时在大殿见到的七位天使，就属这位殿下最让她害怕。 “路西菲尔殿下。”她压制着自己恐惧的情绪，从藤蔓上爬落下来，向他施礼。 “噢，竟然还记得我么？”路西法叹息般低语，一步步的靠近莉莉丝，伸手挑起她脸侧的一缕长发。“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莉莉丝。” 莉莉丝僵硬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路西法的靠近与触碰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不同于加百列触碰她时那种渴望的轻颤，是确确实实因恐惧而来的战栗。他的赞美更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之上。 “这段日子，本殿一直在记挂着你。一直在想，你究竟成长到什么程度了。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美丽的小东西这些日子以来跟着加百列学了些什么，好么？”路西法的声音有着一种浮夸的性感，他低着头玩味的欣赏着莉莉丝因为恐惧而僵硬的神情，缓缓的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让我们，好好看一看。” 他的强大容不得莉莉丝有半分的反抗。 “你猜，我首先看到了什么？”路西法怪声怪气的问道，原本挑着发梢的手恶劣的抓紧了她的长发。 莉莉丝疼的轻呼一声，眼中已经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啊，欺骗，谎言。你已经学会说谎了呢，亲爱的。故意受伤，假装落水，去获得主人更多的关爱么？”他的神色似乎带着几分满意，金色的瞳孔如同地狱里最凶猛恶毒的蛇盯住猎物一般骤然紧缩。 可怜的莉莉丝因着头皮的疼痛而微微皱眯起的眼，猛然睁大，死死的盯着路西法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庞。 “然后呢？哦，自私，嫉妒与贪婪。对了孩子，我喜欢你这种倔强的眼神。那么，你是嫉妒加百列的朋友们？嘿，多么邪恶的占有欲，由嫉妒衍生的贪婪，我喜欢。亲爱的，你很好。” 莉莉丝开始瑟瑟发抖，她极力的偏开头，双手推拒着路西法，想要逃脱的他掌控，但双方力量的悬殊让这一切看起来显得有些可笑。 “来，还有什么？”路西法的左手仍旧抓着她的发，右手却捏起了她的下颚让她继续直视着自己，“噢，你太让我惊讶了，孩子，竟然是*。你真不愧是父神的杰作，夜之魔女，莉莉丝。你说，要是加百列知道了你对他有着如同野兽一般低贱的渴望会怎么想？” 路西法的侵略性是拉斐尔完全不能比的，若说他的肆无忌惮原本只是让莉莉丝有些害怕，那么此刻从那薄唇中吐露出来的话语让她恐惧到绝望。 “不……”莉莉丝哭泣着，无意识的喊着心中最信任和依赖的天使，“艾尔，艾尔……” “好孩子，你终于害怕了么？”路西法放开她的脸，语调突然变得万分温柔，他的瞳仁之中甚至没有半分的敌意，“你学得不错，但还远远不够，现在的你太脆弱了。但，没有关系，记住，你是永恒的黑暗，光芒无法触及的深渊，你注定不会受到神的眷顾，也注定会被神所被抛弃……不过现在，你的艾尔来救你了。” 他的话音一落，莉莉丝就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带着让她心安的力量在耳边响起，“路西法，你放开她！” 她心中升起了希望，却看到路西法近在咫尺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在她毛骨悚然之际，对方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的唇，终于放开了左手，还给她自由。 不同于艾尔温暖柔和的唇瓣，那冰凉的触觉让她恶心欲呕。一恢复自由，莉莉丝就推开了他的禁锢，哭泣的跑向加百列。 她第一次感到那么害怕，不止是因为路西法，更是因为他的话语。他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一次次戳中她心底最禁忌的秘密。她真的会被神所抛弃么？也会被艾尔厌恶？ “莉莉丝，”加百列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他在接到捷芬的通报之后已经尽快的赶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让这孩子受到了伤害。路西法是他最忌惮，也是唯一不放心的家伙。“没事了，莉莉丝。” 加百列从前向来避免与路西法正面冲突，如今却毫不避讳的对他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不要这样看着我，加百列，本殿又没有欺负她。只是表达一下对宠物的喜爱，应该没有问题吧。” “路西法，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莉莉丝是父神交托给我照看的，我绝不会看着你在言语或者任何一方面羞辱她。” 路西法一丝惧怕也没有，反而淡定自若的反问道，“羞辱？本殿可没有羞辱过这可爱的小东西，你自己问她，我有说过什么么？”他摊了摊手，佯装谢罪的道，“如果真要说，那大概就是因为莉莉丝实在是只太可爱的宠物了，让本殿也不禁心生怜爱……噢，加百列你不会生气吧？相信你不会这么小气的。” 加百列有些头疼的看着路西法，一时也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单从地位上来说，路西法甚至还高出他半阶。而且，他刚才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莉莉丝只是父神交托给自己照看的，并不是他的所有物，路西法只要不伤害她，他就没有理由拒绝这位副君对莉莉丝的亲近。 “莉莉丝？”加百列当然知道这些道理，事实上，也正是这些道理给他的心灵带来了难以排解的不安宁。怀里人剧烈的颤抖说明路西法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友好，他的呼唤带了几分询问，又像是一种保证。 莉莉丝紧紧的揪着加百列胸前的白色衣袍，将脸埋在加百列的胸口，轻轻颤栗着。她几乎要被路西法一口一句宠物弄疯了！聪明的莉莉丝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加百列一句也不曾反驳过——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154章 魔女归来 此为防盗章加百列身后的三对洁白羽翼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小幅度的扇动着，及腰的蓝色长发被伊甸园中和煦温柔的风鼓动，略显凌乱的四散在空中。他静立在空中，右腿自然的垂落，左腿微曲，极力去分辨莉莉丝微弱的呼唤。 “莉莉丝，你在哪里？” “艾尔……”莉莉丝只是呼唤他的名字，委屈的哭泣。 加百列抿了抿唇，原先还显得闲适悠然的身体突然如同绷紧弓弦上的箭。只见他微俯身体，一个俯冲而下，只在空中留下了呼啸的风声。 加百列见到莉莉丝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丛荆棘的旁边，亚麻色的长发凌乱的散着，娇柔的小脸上沾满了泪水，琥珀一般的眸子被水汽氤氲着，可怜兮兮的模样。她赤·裸的右腿上扎满了荆棘刺，鲜红的血液顺着匀称纤长的小腿流下。 “天哪，莉莉丝！”加百列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惊呼着上前将她抱离了荆棘丛。 莉莉丝受到加百列的照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他更是全身心的信任与依赖，她双手环着加百列的脖颈，哭泣着呼唤他的名字，“艾尔……” 加百列将她在溪水旁边的大石上安置下来，一边为她疗伤一边轻柔的安慰她，“没事了，莉莉丝，不要怕，”他虽然不像拉斐尔和沙利叶那般拥有天生的治愈能力，但天使的赐福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莉莉丝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还疼么，莉莉丝，还有哪里难受？” 他今日去了萨麦尔原先的府邸寻找自己这位兄弟记载的关于人类习性的手札，故而比过往来伊甸园的时间晚了不少。 腿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但这时的莉莉丝却不知为何并不想让对方那么快知道自己已经无碍。她坐在巨石之上，望着那向来高贵优雅的天使，在她面前半蹲着身子，紧张的双手奉捧着自己的腿，轻柔又怜爱的触摸。 莉莉丝实在是太过聪明了，她原本便被赋予了高明的智慧，又吃过生命之树与智慧树的果实，虽然这些日子好像整天都在玩耍，但只要教导过的东西都牢牢的记下。此刻，她虽然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却下意识的知道要怎么做。 “疼……”她用腿蹭着加百列的手，眼中的泪水还未干涸，委屈的述说自己的痛苦，模样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加百列不疑有他，又施了几个减轻疼痛的光明魔法。 “艾尔……”莉莉丝伸手将他拉起来，整个人顺势靠进他的怀里，亲昵的用脸颊蹭着他的小腹。 “莉莉丝，你应该更当心一些的，”加百列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轻的叹息，宠溺的责备，“真是爱让我担心，你要是穿着衣服，就不会弄得这么严重了。” “不，”莉莉丝不爱那些束缚人的东西，特别是在加百列面前，每当他赞美自己的美丽时，她就越想要将自己呈现在他眼前，并且接受他更多的称赞。“我喜欢这样……艾尔，你不喜欢么？莉莉丝这样不好看？” 或许是父神的偏好吧，加百列无奈的想，无论是路西法还是莉莉丝，这两个同样完美，却有天使与人类之别的杰作，都十分自负。 对于路西法的傲慢他并不想过多评价，但怀里的孩子，她的自负却显得十分可爱。 “不，你这样非常好看，我也喜欢，但莉莉丝，伊甸园虽然不如外面危险，草木与石头仍旧会弄伤你的皮肤。”加百列显得有些无奈，他的手轻轻的爱抚着莉莉丝光滑细腻的脊背，“我会担心的。” 照顾莉莉丝大半年，在她的身上，加百列无疑倾注了很多的情感与心思。不假他人之手，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教习了魔法。在不知不觉中，莉莉丝的存在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那就不要留下我一个人，”莉莉丝摇着头，微卷的亚麻色长发磨蹭着加百列白色的细麻衬衣，肆无忌惮的撒娇，“艾尔，我每天都在等你来，可是，每天都要等好久，这里只有我一人，我，我……” 她想不出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你觉得孤单么？”加百列轻轻的问她，俯下身爱怜又心疼的亲吻她的长发，“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在这里一定很害怕。” 孤单？ 是孤单吧，那么大一个伊甸园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太过想念艾尔，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要陪着我么，艾尔？”爱丽丝忐忑又渴望的看着加百列。她知道艾尔有许多事要做，每天都来看望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他。 “对不起，莉莉丝，我不能。”加百列歉意的道，他的事情太多了，“但我可以让捷芬和佐提尔来照看你。” 他不只一次提出过这个建议，但莉莉丝并不买账。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其他原因，她对于伊甸园周围巡逻的智天使并不亲近。 “不，”莉莉丝皱着眉拒绝，她并不是不喜欢别的天使来照顾自己，但如果是那样，艾尔一定会放下心来，自己见到他的机会没准会变得更少，“不要他们，艾尔，我只要你。” 她现在偶尔也会在伊甸园周边看到守卫巡逻的智天使们，虽然已经不会像当初见到路西法他们那样感到害怕，却也并不让她喜爱。说到底，她目前为止最喜欢，也只喜欢艾尔而已。 “莉莉丝……”加百列有些无奈，双手轻柔的捧起怀里人娇嫩美丽的脸，“但我没有办法时刻照看着你。” 艾尔水蓝色的长发松散的散在背后，他的眼睛是幽深又干净的深蓝，他的神情总是温和又宠溺的，他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能让她心跳加速。莉莉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她知道，她喜欢艾尔这样对待自己。 她伸手勾环住加百列的脖子，爱娇的道，“我不需要你时刻的照看，你只要每天都来看看我，我会等你的，但，我不要其他的天使，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伤了，”加百列拿她没有办法，想了一下，才翻掌化出一枚月长石项链，泛着银蓝色光晕的月牙型宝石，坠在软银的项链之上。“如果有事，你就吹响这个，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的将项链系在莉莉丝纤长柔美的脖子上，“这是我的本命宝石，无论在多远我都会知道的。” 莉莉丝伸手把玩着雕成精致月牙形的月长石，发现它竟然还是一只哨子，心下十分喜爱。“谢谢你艾尔，我很喜欢。” 她的笑容俏丽动人，娇美的脸上透露着被宠爱的满足，顺势踮起脚尖在弯腰帮她系项链的加百列唇上亲了一下。 亲吻礼在天界十分普遍，不过能与加百列这般打招呼的天使屈指可数，而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不是不屑做这种礼节，就是无需做，故而他因莉莉丝的举动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微笑着接受了宠物的讨好。 是的，在他的眼中，自己百般宠爱照顾的莉莉丝仍旧是一只宠物般的存在，这无关乎德行，而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认定。 虽然，他对这只宠物好得已经有些超过了界限，但那也只是因为父神的恩宠使得她无法不让自己喜爱。 “艾尔，你再带我飞一下好么，之前在那片荆棘的对面，我看到了大片的百合花。”莉莉丝黏腻的贴在加百列身上，她的乞求总是令他难以拒绝，“好，我带你过去。” 伊甸园里百花繁盛，从不凋谢。百合是加百列最喜爱的花，这里当然不可能会少了。 在荆棘深处，有一片浅浅的沼泽湿地，那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白百合。莉莉丝一落地便奔向了盛开的百合花丛，俯身闻嗅着花朵淡雅的清香，“艾尔，艾尔！”她兴高采烈的折下一朵拿在手中冲着加百列大声的喊。 加百列失笑的看着她欢快的模样，缓缓走上前去。 “给你，艾尔。”莉莉丝笑嘻嘻的将手中的花朵献出，在她的眼中，加百列就像高贵纯洁的白百合。 加百列有些惊喜，伸手接过，拈花在鼻下轻嗅。“谢谢你，莉莉丝。” 他的神情那么专注，微敛的眼睑带着睫羽轻轻颤动，唇角的笑意那么柔和。莉莉丝不知为何觉得脸上发烫，她红着脸轻声的呢喃，“这个是，感谢你送我项链的。” 加百列再一次感叹于莉莉丝的聪慧，他根本教过她回礼这种事。 “我非常喜欢你的礼物，莉莉丝。”加百列左手执着花，右手握住莉莉丝的左手靠在花瓣旁边，笑着对面前的人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们让它永久保存下来好么？” 莉莉丝被他执着手，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却又不想对方放开，红着脸点了点头。 “神辉照耀，愿美丽永留世间。” 莉莉丝只觉得手上一热，一团柔和的光包裹住了眼前的花瓣，待那光晕消失之后，便看到艾尔左手掌心躺着一枚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百合胸章，胸章的材质像是水晶又有些像琥珀，但莉莉丝知道，这就是刚才自己采摘的百合花。 第155章 地狱里的天使 地狱没有自然光， 大部分照明都是依靠地火和魔法道具。加百列原本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却在每次醒来的时候再次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长久以来生活的地方。 昏暗的光线让她有些神思混乱。 来地狱已经多少年了呢？十年， 二十年， 还是三十年？ 她记不清了。 过往她总是起得很早， 度过规划好的一日，工作和下午茶都必不可少， 还要抽出一些时间来看书。这些年怠惰了不少，工作是肯定没有了，下午茶和书倒是偶尔会有，但在床上的时间是增长得最迅速的。 莉莉丝总是乐此不疲。 加百列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应该起床了。她知道莉莉丝今天有事，所以决定要把之前落下的那本书看完。 可莉莉丝还没醒，手脚缠在加百列身上， 睡得正香。 “莉莉丝？”加百列轻轻推了推身上的人。虽然大部分事情都有露姬和利维坦处理，但作为魔女的君主，一定要莉莉丝亲自过问的事还是不少。端正又责任心爆棚的天使不希望她错过正事。“你今天不是还有事吗？起来了好不好？” 莉莉丝动了一动， 但没有睁开眼。她从加百列的胸口抬起脸来，咕噜噜地凑到了她的唇边。 加百列无奈地亲了她一下， 用手去解和她缠在一块儿的头发。 “露姬说今天你需要参加一个会议，先起来吧。” “明明是下午的事，为什么要早上起来嘛。”莉莉丝嘟囔着， 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魔女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看起来漂亮极了。 “因为你没看会议的内容不是吗？文件还在床头放着呢。”这原本是昨晚应该完成的事，结果莉莉丝把时间花在了别的事上。 “我开会的时候再看嘛。” “莉莉丝……” “好嘛，好嘛， 我们在床上看。”莉莉丝换了个姿势倚到加百列的肩头，“你和我一起看，念给我听。” 因为天使很认真，所以在对待公务上莉莉丝不敢含糊。撒娇当然没问题，但适可而止也很重要。 “那先把衣服穿上……嗯，尾巴也收起来。”加百列刚说完就感觉到，魔女那有着矢状尾端的柔韧尾巴在自己的大腿上划了一下。 莉莉丝的尾巴平时不会轻易显露出来，除了穿衣不便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她的“弱点”之一。 “昨晚上明明还很喜欢我的尾巴……”莉莉丝就爱调戏正经时候的加百列，一边说一边还把尾巴动得更欢了。 加百列轻轻哼了一声，伸手把被窝里作怪的小尾巴揪住，红着脸道：“明明比起我，你自己才更喜欢吧。” 害羞又不服输的天使也很可爱。 莉莉丝就萌动了起来，尾巴在加百列手里滴溜溜地转圈。 “那……早上再喜欢一遍？” 天使说不的权力被魔女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拒绝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 小尾巴让天使欢喜了一遍，又让魔女欢喜了一边。 ……又让天使欢喜了一遍。 莉莉丝终于肯被气喘吁吁的加百列抱在怀里好好地看文件了。 这次的事加百列之前其实已经有听到过传闻了。圣子在近期要被接引上天国，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魔女们当然也不甘落后。 对于弥赛亚，加百列若还有些微妙的感情的话，莉莉丝就是全然的不在意了。自从恢复魔女的身份后，她一次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他。 莉莉丝看完文件，非常自然地随口问道：“艾尔，你觉得怎么样？” 耶稣与亚当不同。当初亚当是父神创造的替身，是为了能够用人类的身体行使神权威能的存在。那无疑是个错误，而为了能纠正这个错误天国已经筹备了许多年了。 耶稣是父神的分·身，历经磨难与考验之后会重新回归父神。上帝将因此重获新生，对世间的掌控力也会得到加强。虽然不一定能够恢复到曾经的水平，但就弥补错误来说已经是相当好的结果了。 上帝若是回归，天国势必就要腾出手来整治这帮最近越来越猖狂的黑暗势力了。 “听说他受了不少磨难。” “他本来不就是为此出生的么？”莉莉丝说得冷血。 加百列默默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已经想好怎么办了，我当然希望你不要干涉。” 天使依旧是天使的思维方式，就算是在地狱多年也未曾改变。她无法适应地狱，始终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是因为，她无法看惯这里的规则。 但她已经不是天国的神使了，也无权过问这些事，所以只能备受煎熬。 “我本来就没想管，不然辛辛苦苦怀他是为了什么？”莉莉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奇怪的是路西法竟然也没动静，他这种时候不应该气得跳脚吗？” “可能他另有想法吧。” “他还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一个因得不到宠爱而发脾气的小孩子而已，这个时候不是想着怎么把耶稣弄死就是想着怎么把他抢过来。” 加百列摸了摸莉莉丝的头发，“你能不管是最好的。父神苏醒以后情况不会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糟糕，路西法大概也是明白了这点所以才没有展开行动吧。” “你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莉莉丝鼓着脸，用指尖搔加百列的手腕。“你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我还是觉得你之前让亚纳尔来见赛莲娜的事很奇怪，还让利维坦见了拉贵尔。” “奇怪吗？不是解决了很多问题？” “如果释怀以后成为朋友这个能算解决了问题的话……当然，我说的奇怪不是这个。” “那是？” “她们回去的时候，路西法派了尼斯洛克去追赶，最后是天国打开了曾经给莉琳用的通道才接回了她们。” “嗯，我记得露姬的报告是这样说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嗯？” “你趁这一次机会在通道里留了后门。” 加百列终于挑起了眉，一副“你好厉害”的样子夸奖道：“莉莉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莉莉丝就得意了起来，“你和路西法有什么交易对不对？” “那是很早之前做的交易了。”加百列虽然承认了，但却绝口不提是什么交易。莉莉丝立即明白过来，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会告诉自己。 “你不告诉我吗？我都猜到这里了。” “对不起莉莉丝，我们也有保密协议。当然，你要是能自己查到的话我就不算违反约定了。” 被爱人瞒着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可是能这样你来我往的过招也意外的有情趣。莉莉丝向来是不服输的，加百列不肯告诉她，她偏偏要自己去调查清楚。 “我原本以为这是你为自己回天国留的后路，气了好长时间。”不止是气，而且还怕得不敢问。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明白这应该是自己想错了。 加百列哭笑不得。 “这就是你好几次……呃，好几次咬我的原因吗？” “是让你好几天下不了床的原因。”莉莉丝气呼呼的掀开了被子，开始穿衣服。“哼，我现在就起床去查。” 她难得有了从床上起来的动力。 “明明事情过去好些年了，你这突然想起来就是一出。” 因为弥赛亚要回归天国，莉莉丝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那个通道当初是加百列设置的，所以她才有办法留下后门。当然，除了她也没有人能够打开它。这么多年谁都没有使用过这个通道，她差点就要忘了这件事了。 给通道留后门当然是为了能够使用它，使用它当然是为了能从地狱去往天国。因为设置的人是加百列，这件事不可能对天国不利，所以莉莉丝才会认为她是为了方便自己回去弄的。 当然，之后她改变了想法。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相信加百列，另外一个原因是，她冷静后发现，这种情况下路西法的目的说不通了。 “我很快就会搞明白你要做什么的。”莉莉丝有预感，这个交易的契机和弥赛亚有关。 把加百列，路西法还有弥赛亚这三者联系在一起，她每次觉得自己要想到了什么，却又总是差一点。 路西法的目的是弥赛亚的话，艾尔又怎么可能会帮助他呢？而且比起去天国，不是在他还在人间时动手更好吗？ 她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下午不是还有会议吗？” “这个会有什么好开的？路西法不打算干涉，我们也没必要凑热闹。” “那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加百列似乎觉得莉莉丝这样干劲十足的样子很有趣，一副饶有兴致的笑眯眯表情。 “嗯，现在还不清楚，你有事吗？” “我打算用早上剩下的时间看一下书，下午出去走走。” “那我让露姬派人陪你。”莉莉丝亲了亲加百列的脸。 加百列无法独自在地狱行动，所以每次出去都要带着随从。 “好的，莉莉丝。” 第156章 第十层交易区 在地狱生活多年， 加百列当然也会偶尔出去走走。有的时候是和莉莉丝一起，莉莉丝要是没时间的话就会为她挑选一位实力强劲的魔女跟着。因为加百列不喜欢太多人跟随， 出行就相当低调了。 不过再低调， 一位天使在地狱行走还是十分显眼的。 加百列平日里没什么正事， 看看书顺便捣鼓捣鼓炼金术。拉结尔时常来看望她，大部分实际操作都是拉结尔来进行的， 加百列很偶尔才会自己动手。这一次就是她手痒起来，打算自己做一瓶掩盖圣灵气息的炼金药。 变形这种魔法是基础中的基础，简单却容易被识破。拉结尔离开天国以后为了掩盖踪迹一直在研究这种药剂，并且获得了成功。加百列要配置的是它的改良版，现在特地去交易区挑选缺少的材料。 莉莉丝作为魔女之王手里当然有众多珍稀材料，但一些冷僻又无太大价值的东西在她的宝库里就没有存在的地位了。而且，对天使来说自己挑选材料才更有乐趣。 第十层生活的大部分是魔女， 但交易区里就鱼龙混杂得多了。加百列这些年也很来过几次这里，只要经常在这里摆摊的大部分都认识她。 一位天使足以让魔女们垂涎三尺，但魔女陛下的禁脔就不值得任何人出手了。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 加百列逛交易区非常有耐心，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她甚至会一家一家看过去。今天给她当护卫的是一名叫做拜赞克的魔女， 作为恶魔与原生魔女产下的第一代，她拥有十分强大的实力。 拜赞克的外表拥有魔女所该有的一切特质，相貌美艳， 身材傲人。但她是露姬这位严谨的长官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也是充满了兢兢业业不苟言笑的特质。她绝对忠于夜之魔女，不会越雷池一步。 拜赞克不远不近地跟在加百列身后， 在加百列看到第三个摊位的时候，一个小魔女突然从摊子下钻了出来。 拜赞克反应迅速，在她接触到加百列之前提住了她的脖子。 “拜赞克，等一等，她是我的朋友。”小魔女看起来相当于五六岁的人类小孩，即便是按照生长最缓慢的魔女来说，年龄也不会超过一百岁。她被拜赞克提在手中，嘴里说不了话，只能踢动着小短腿呜呜地抗议。 加百列大人开了口，拜赞克当然就不会再为难她，只是提溜着转了一圈把她扔到了地上。 小魔女行动很敏捷，落地的时候没有摔跤，跑了两步抱住了加百列的大腿。她这时才转过脑袋看向拜赞克，眼里含着几分敌意。 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小魔女，看起来也很倔强。 拜赞克目光锐利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回到了自己原本该待的位置。她看到加百列温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问道：“爱丽丝，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这个叫**丽丝的小魔女看起来十分喜欢加百列，和刚才看拜赞克那小野兽一样的目光不同，她此时看起来温顺极了。 “我很好，天使大人今天也来买东西吗？” “是的，你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介绍给我吗？” “您有什么目标吗？时间急不急呢？” 天使与小魔女一问一答之间，拜赞克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地狱是个相当残酷的地方，除了家境较好的贵族之外，很多家庭里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出来讨生活。倒不一定是日子过不下去，而是从小就开始培养他们弱肉强食的观念。 在交易区里有一群被称为掮童的孩子专门为顾客领路，为摊主招揽顾客从中赚取小费。这是一件相较而言比较轻松和没危险的工作，但竞争相当激烈。这群孩子年纪一般不会太大，但像这样小的也比较少见。 加百列显然是这个小掮童的老顾客了，双方看起来非常熟稔。 “嗯，我需要找一些喷火鱼的火焰，暴龙水蛭的牙齿，鸮人的羽毛和一些地狱犬的唾液。不过今天有不少时间，你如果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先带我去看看。” 爱丽丝看起来很机灵，能够在交易区当掮童的孩子都十分机灵。她歪头想了一会就拉着加百列的手走了起来，“我们还是先去找您要的东西吧。蛇夫人家刚进了一些活的喷火鱼，据说是某位大人要尝鲜。我们可以在她交货之前向她要一些火焰。” 一来就解决了最难解决的问题，这既证明了这位小掮童业务能力强，也证明了她对加百列相当真诚。 其他几样虽然比起火焰鱼更加稀少，但本身作为材料多多少少都派得上点用场。只有火焰鱼除了肉质鲜美以外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加上抓捕困难，即使偶尔有一些也基本上是冷冻了的死鱼。 拜赞克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爱丽丝拉着加百列穿梭在人群里，很惹了一番瞩目。 即便是地狱里的生物，对天使也有许多种看法。虽然大部分魔物会把他们当做美食，财富或者敌人，但也有少数派对天使怀抱着较温和的态度。那些当初堕天使中的净派自不必说，在阿兹撒勒来到地狱后，这一部分堕天使基本都投靠了他。他们是期望能够得到宽恕，并且回归天国的。 除此之外，还有从地面而来的混血们。 再然后是一些没有经历过大战，思想又不够传统的恶魔和魔女。就像天使会堕落一样，魔物中偶尔也会出现几个与自身族群格格不入的个体。他们甚至会崇拜天使，向往天国。 当然，这是很少数的群体了。 蛇夫人是一位看起来美丽又危险的魔女，在这里拥有一家店铺，算是交易区里的上流了。因为比起摆摊的摊主们有更好的售后服务，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加百列只要来交易区，十次里总要去个七八次的。 拜赞克跟着加百列到了蛇夫人的杂货铺，远远就看到一位穿着暴露，人身蛇尾，带着黑色面纱的妖娆魔女迎接了出来。她想了一下，认出了这位在魔女中也颇有名声的蛇夫人。据说因为拥有石化魔眼，所以她一直戴着能够遮盖整张脸的面纱。 加百列看起来和蛇夫人很熟，直白地表明了来意。然后，拜赞克就看到了蛇夫人雪白又毫无遮掩的双臂挽住了天使的手臂，将她拉进了店铺的里间。 拜赞克皱了皱眉，片刻也不敢耽搁地跟了进去。 爱丽丝坐在椅子上吃点心，加百列正抬头看着一个悬空的透明水缸。水缸中游着四五尾火红色的鱼，大概就是这位天使要找的喷火鱼了。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今天是第一次当加百列大人的守卫么？”加百列似乎在思考什么，蛇夫人没有去打扰她，反而向刚进来的拜赞克搭起了话。 做生意的人总是热情又口若悬河，拜赞克保持着警觉没有搭理她的想法。 “不要那么紧张，我没记错的话，护卫还是可以聊聊天的。” “莉莉丝大人是让我来保护天使的。” 蛇夫人轻轻笑了起来，好像她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你放心，交易区里应该没有人能对加百列大人不利。” 拜赞克斜眼望向了她，却被面纱挡住了视线。她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却觉得那上面肯定充满了嘲讽。她听到了蛇夫人接下去的话。 “毕竟，交易区是禁魔区，在这里是不允许使用魔法的。” 是不允许又不是不能，天使足够有些人铤而走险了。 拜赞克显然无法认同她的话，冷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加百列似乎终于思考好了，转身对着蛇夫人道：“夫人，可以卖一条活的给我吗？” 她原本是想去焰火商人那边碰碰运气的，如今直接有了鱼当然就改变了主意。非常幸运的是，这喷火鱼不止一条。 “加百列大人您既然开口当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只不过……” 拜赞克很明白这些商人的伎俩，接下去就要坐地起价了。五倍还是十倍的价格呢？ “我明白。如果还需要你帮忙饲养的话，你需要几盎司呢？” 天国至今都在实行配给制，因为既不缺乏物资，天使们工作的动力也不是物质。 地狱就不一样了。这里利益至上，所以就需要有物质能够成为所有者与市场关于交换权的契约。地狱里流通的基础货币是魔石，一种蕴含圣灵的石头。据说是上古时候的生物化石，生物死亡后圣灵除了回归圣灵机制外会有不少消耗，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魔石的单位可不是盎司。 拜赞克刚觉得奇怪，蛇夫人就在她身边说出了一句可怕至极的话。 “天使的鲜血，一盎司足够换一条喷火鱼了，其他算我附赠的服务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起地狱要比写天国那个乌托邦有意思多了，要是写介绍地狱的日常文，感觉还能再写50万字。不过这部名字毕竟叫天使之域，地狱篇在本文里大概就只有这一部分了。这部分也是正文的最后一部分，我尽量快点完结吧。【本周无榜单，没有DEADLINE可能没有上周的速度了，让我靠爱发电】 第157章 交易区的掮童 拜赞克一把抓住蛇夫人的手腕， 赤红的双眼里似乎燃烧着火焰。 “你说什么？”魔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人毫不怀疑她会做出把面前这位蛇夫人生吞活剥的事情来。 蛇夫人轻呼了一声。她的声音原本就十分动听， 吃疼的娇呼更是惹人怜爱。她的手臂丰腴白皙， 柔若无骨， 似乎轻轻一捏就能折断。拜赞克不自觉地减轻了力道。 “拜赞克，不要紧张， 这是正常的交易。”加百列看到自己的护卫激动起来，赶紧出声阻止。“快放开蛇夫人。” 一点也不正常，觊觎和伤害莉莉丝大人所属物的家伙都该千刀万剐。 拜赞克看了天使一眼，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加百列大人，保证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您若是需要买什么东西，不论多少价格都没有问题，还请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不好意思， 有些东西多少价格都不行。”蛇夫人显然被这位护卫的粗鲁冒犯到了，一被放开就迅速后退，声音中略带了几分恼怒。 加百列轻轻叹了口气， “蛇夫人，还请你原谅她的无礼。” “拜赞克， 莉莉丝是派你来保护我的，不是让你来干涉我。” 这位天使可真是不知道好歹！ 拜赞克已经明白，这一定不是第一次。她原本想要反驳， 突然又想起露姬大人嘱咐过自己的话，只好冷着脸走到角落里不再搭理。 一盎司的天使血液被装在水晶瓶里交到了蛇夫人的手中，契约书则被天使放进了袖子里。 拜赞克已经做好决定了， 她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汇报给露姬大人。不管加百列曾经是什么御前天使还是神使，如今就是莉莉丝大人的所有物，她无权支配自己的身体。 喷火鱼的火焰可以等到之后再来拿，爱丽丝吃完了点心从椅子上跳下来，重新牵起了加百列的手。 “天使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去逛逛了。稀奇宠物店新进了一匹夜骐，您想看看吗？看完之后我们可以先去买暴龙水蛭的牙齿，就在宠物店旁边……”小掮童显然已经计划好了路线，包括天使需要买的材料和她可能感兴趣的新物品所在的店铺全都在她的脑中。 “好的爱丽丝，我们去看看。”天使看起来很喜欢小孩，这样的人大部分也会很喜欢动物。 拜赞克本身对天使没什么太多的概念，虽然她的父亲堕落前也是一位天使，但身上已经找不出半点那种圣洁生物的形象了。所以，今天接受了可以近距离接触天使的任务之后，她一直在用心观察。 拜赞克当然听说过加百列。 她是曾经参与创·世的天使之一，在天国最辉煌的时候与魔王大人齐名，位列上帝之左。后来魔王堕落，她更是成为了神的代言人，被誉为最忠贞最圣洁的天使。 呵，最忠贞？ 拜赞克不屑的想，这位最忠贞的天使还不是拜倒在她们莉莉丝大人的裙下，成为了魔女的禁脔？ 加百列和莉莉丝的情·事虽然还不到广为流传的地步，但也在暗地里真真假假地传了不少。 没有人能逃脱得了夜之魔女的诱惑，就算是信仰最坚定的天使也不例外。 魔女们对于加百列在地狱里，作为莉莉丝的伴侣生活怀抱着十分复杂的感情。 有人恨她，这位天使曾经手握大权，不知道屠戮了她们多少同族，如今因为魔女大人的恩宠她们还要对她恭敬不已。 有人快慰，曾经敌对的掌权者终究堕落，被她们的君主豢养，丧失了作为天使的尊严和气节，又怎么会不大快人心呢？ 有人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位神使心甘情愿的留在地狱呢？好奇之中的大部分最终将此归结为莉莉丝的魅力，只有少数人稍稍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奥秘。 甚至，还有一些人觉得惋惜——辉煌的没落总会叫人觉得惋惜。 至于天使究竟开不开心，适不适应，大概只有她自己最为清楚。 加百列一定算得上是位非常大方的顾客了，拜赞克看着她和爱丽丝走了一路，途中不知买了多少小玩意儿给这位小魔女。爱丽丝不会主动讨要，却也从不推却。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加百列身边慢慢聚集起了一堆小掮童。这些孩子大小不一，种族也不同，聚在天使身边的样子却看起来十分和谐。 招揽顾客和抢生意在掮童里是十分正常的现象，尤其是大方的顾客，他们可以为此大打出手。 可显然，这些掮童不是来抢顾客的。他们像是嬉戏一般围在天使的周围，一副殷勤又讨巧的样子，天使若是能摸一摸他们的脑袋，就能露出欢喜无比的表情。 这些掮童陆陆续续地来，陆陆续续地离开，待的时间都不算很久。加百列会和他们说说话，也会给他们一些零食，甚至是药剂。 真是无比讽刺。 拜赞克恶意地想。 堕落的天使在地狱里做好事，帮助这些长大后注定与天国为敌的邪恶之子们，用她自以为是的、恶心的圣天使光辉。 加百列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护卫在想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爱丽丝已经带着她逛了很久，东西也已经买齐，可以准备回蛇夫人那里去拿火焰了。 拜赞克不是很受得了太多小孩，之前就离加百列稍微有了些距离。现在看到她们准备回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结果还没走得太近，又有一群掮童围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次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还没细想就听到那一群孩子里领头的小恶魔出言不逊。 “丑八怪爱丽丝，你又和天使混一块了。”这个小恶魔看起来相当于十二三岁的人类男童，大概在交易区有些资历了，身后跟着一帮恶魔小孩。 拜赞克本身就是恶魔与魔女的孩子。因为君主不同，就算是同父同母出生的恶魔与魔女，关系都不会太和谐。交易区里的掮童显然也因此分作了不同派别。 爱丽丝明显不是吃亏服输的性格，立即反驳了回去。“胆小鬼帕克，你连找茬都不敢一个人来，难怪这个年纪了还在交易区里混。” 她已经恢复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站在加百列身前毫不退缩地和那名叫做帕克的小恶魔对峙着。 这个年纪的小恶魔确实很少还会待在交易区里，大部分已经去更危险的地方历练了。 “你又找打是不是，别以为有人撑腰我就不敢打你了。” “来呀来呀，谁怕谁，我不说你以大欺小，就怕你打不过我。” 交易区虽然是禁魔区，却没有禁止打架。这里发生纠纷非常正常，掮童打架也是常事。店家不会管，顾客们也不会管，热闹的时候还会下注赌哪边赢。 加百列安静地站在一旁，她的目光总是温和的，即便落在那名叫做帕克的小恶魔身上时也依然。 拜赞克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位天使都和加百列一样，一直都是这幅温柔和善的模样。她观察她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就是觉得这幅样子虚伪又讨厌。 天使是真心的吗？温柔地对待这些邪恶之子，是为了感化他们，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呢？她是不是还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够把光芒带来地狱？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救赎？ 她一定会阻止的吧，在那个小恶魔欺负小魔女之前。一定会告诉他这样的事是不对的，一定会耐心温柔的教育他，也一定会温柔地安慰小魔女。 帕克的拳头揍了过来，爱丽丝灵巧地躲了过去，街上瞬间乱成了一团。 天使没有阻止，她仍旧站在一旁，甚至带着些微的笑意，袖手旁观。 爱丽丝身手敏捷，看起来也很有套路，帕克虽然有身形优势却没讨到任何好处。跟着帕克的那些小恶魔似乎想加入围堵爱丽丝，但加百列正望着他们微笑。 街边的摊主已经有叫好起来的了，不少顾客也纷纷驻足观看。 拜赞克等了很久也没到等到加百列出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人群一左一右地把两个小鬼提在了手中。 “都住手。”并非是她爱多管闲事，而是再下去也不过是浪费她的时间而已。 爱丽丝又一次被拜赞克提着，因为刚才的逃窜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帕克感觉到了拜赞克的强大，乖乖的不出声了。 “你还带着顾客，难道不明白这样做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吗？”魔女像是个老学究一般，冲着手里的小女孩教训了起来。 “还有你，多大了还在交易区鬼混，欺负比你弱小的孩子会有快·感吗？” “我才不比他弱小！”爱丽丝不满地大叫了起来。 “弱肉强食不是地狱里的规则嘛！”帕克也不服输的回了嘴。 “去你的帕克，我才不比你弱小，再来打一架啊！” “都闭嘴！”拜赞克把帕克扔到地上，然后又将爱丽丝扔到他身上，用脚尖踩住。“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什么叫弱小，什么叫弱肉强食。” 所以才说，她最讨厌小孩了！ 作者有话要说：莉莉丝：等一等，你确定这是我和艾尔的日常吗？我已经两章没有出现了。 第158章 夜魔女的禁·脔 “好了拜赞克， 停下吧。”天使终于出声阻止了。 魔女气得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脚。大部分人都认得加百列， 见她的护卫出手也不要看什么热闹了， 纷纷散去。 爱丽丝翻了个身从帕克身上起来， 帕克也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他的小跟班们虽然怕得瑟瑟发抖却没有人逃跑，见他被放开立即一团围了上来。 加百列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走到自己身边的爱丽丝， 发现她没有受什么大伤，带着几分称赞意味地点头道：“不错爱丽丝，你没有松懈。” 帕克看了这边一眼，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着走了。 拜赞克耳力很好，所以当然听到了加百列对爱丽丝说的话。非常明显，天使指点过小魔女的身手， 让她能够抵挡别人的欺凌。 这真是叫拜赞克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加百列拿了火焰准备离开交易区，魔女都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不是难以明白她会帮助爱丽丝，而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来帮助爱丽丝。 天使， 不应该是更……怎么说，虚伪且不谙世事的生物吗？ 她不觉得活得久就能改变这样的特质， 因为改变了特质的天使都已经堕落了。 “你看起来很烦恼，拜赞克。”天使的搭话让魔女警惕起来，但当她看着对方温和的脸时， 好奇最终压过了警戒心。 “……我只是想不明白。” “是因为我想不明白？” “是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为你解答疑惑吗？”出了交易区，街道就冷清了很多。加百列原先和拜赞克是一前一后行走着， 这时放慢了速度与她并肩而行。 拜赞克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不通，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去换东西，想不通您为什么会教导爱丽丝用武力来抵抗帕克，更想不通您为什么会堕落到地狱，还有为何依旧保持了天使的身姿。” 事实上，最后一个才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不仅是她对加百列，也是许多人对路西法的疑惑。 加百列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这几十年为我当过护卫的魔女有几十位，她们几乎都问过我这些问题。” “我可以告诉你前面两个问题的答案，那是因为我尊重这里的规则。” “尊重？可是你并不认同，为什么……” “这个的话，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加百列摇了摇头，擅自挑起话题又擅自地结束掉。“还有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向莉莉丝汇报我的任何事情。我知道露姬一定嘱咐过你这件事，可是，过于忠心也会叫人犯错。”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这只是善意的提醒，毕竟我不希望再看到忠于莉莉丝的人因为我受到惩罚。” 拜赞克不知道天使是否是故弄玄虚，但她确实开始犹豫起来，动摇了之前的决心。 “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先问过露姬，她是一位很好的长官，或许愿意为你解答。” 这是一个比较保险的选择，拜赞克暂且接受了天使的建议。 天使回来后就去了炼金坊，魔女则去向自己的长官述职。 露姬之前就吩咐过拜赞克，作为加百列的护卫，她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天使。既不需要也不允许向她或者任何人汇报加百列今日的所作所为。 拜赞克最不明白的就是这点。 “露姬大人，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露姬似乎知道她会有这一问，“加百列大人让你来问我的？” 她见拜赞克点点头，这才继续道：“那你问吧。”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不可以向您甚至是莉莉丝大人汇报她的情况呢？” 露姬叹了口气。她没有直接回答下属，反而问她，“拜赞克，你觉得加百列大人和莉莉丝大人是什么关系呢？没关系，你大胆的说吧。” 拜赞克虽然耿直，却还是迟疑了片刻。 “加百列大人她……是夜魔女陛下的禁脔？” “你想不明白就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加百列大人和莉莉丝大人是平等的。若是你尊敬莉莉丝大人，那就必须要以相同的敬意来对待加百列大人。” “可……可是她是天使啊！” “她也是莉莉丝大人的爱人。” “我不明白……就算她是莉莉丝大人的爱人，可是我不汇报她的情况，如果她在伤害自己怎么办？”她还是在踌躇，今天天使能用自己的血液换取物品，以后会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呢？ “拜赞克啊，你还是不明白我说的平等是什么意思。” 拜赞克确实不明白，但她很能思考。“莉莉丝大人是因为爱着加百列大人，所以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在派人监视她吗？”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莉莉丝大人尊重加百列大人的行为准则。” 这已经是拜赞克在今天第二次听到尊重这个词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但又有了更大的疑惑。 “可露姬大人，这里是地狱，就算是夜之魔女尊重天使的行为准则，也不会有更多的魔女或者恶魔愿意去理解。加百列大人或许能够尊重我们的规则，可她一定没有认同……保持着天使身姿这一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尊重是一回事，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另外一回事，这难道不是在勉强自己吗？” 这样勉强自己，真的能够开心吗？而莉莉丝大人，又真的会因此开心吗？ “生活或许有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些勉强吧。”可是，这样的勉强能够多持续久呢？这种道理拜赞克明白，露姬也明白。可是她不知道莉莉丝大人是不是明白，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假装不明白。 至于加百列，就连露姬也清楚地知道：她素来是最能忍耐，最能牺牲，也最有殉道精神的天使了。 莉莉丝虽然不允许别人向自己报告加百列的情况，却很喜欢亲自问她。不管加百列愿意说还是不愿意说，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她都觉得满足。有时候情趣的价值远远大于真相本身。 今天莉莉丝回来得稍稍有些晚。她原本还担心天使是不是已经睡了，结果回到卧室才发现加百列回来得比自己还晚。她在床上等了半天才见加百列姗姗来迟，下巴已经翘得老高了。 “对不起莉莉丝，我回来得有些晚了。”加百列看到她的表情就明白有人需要安抚了，“等很久了吗？” “才没有，我也刚回来。”夜之魔女表示自己也是有事做的人。 “好好好，今天会开得怎么样？”莉莉丝虽然说了这种会议没意思，到底还是开了一场。她很明白加百列问这些不是为了探听消息，只是像自己想要得知她今天做了什么一样，她也只是在关心自己。 相爱的人也需要有话题。 “就无聊啊，我都说不管了，她们还争论了一堆一定要去妨碍一下。” 加百列就轻轻笑了起来，“这也很正常嘛。” “太烦了，我有的时候真不想管了。”莉莉丝一边伸手要加百列的抱抱，一边赌气的道：“其实我确实可以不用管了啊，我都已经得到你了，为什么一定还要管这个烂摊子。” 依照过去莉莉丝的观念，会这样思考当然再正常不过了。但加百列很明白，她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们经历了很多，她卸下了责任，而莉莉丝则负担起了责任。 莉莉丝把脸贴在加百列柔软的胸口上，听她胸腔里闷闷的笑声。 “如果想要休息一段时间的话，我们也可以去人间走走。”她的天使用柔软纤细的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头皮被搔得酥酥麻麻的，她的心也开始酥酥麻麻了。 “我不，说好要查出你想做什么的，要玩也要等到查完之后。”魔女出尔反尔最正常不过了，口是心非也可以理直气壮。 “好吧，你开心就好。” 莉莉丝过去是非常享受加百列迁就和宠爱自己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才是弱势的一方。可是现在，艾尔越迁就她，越顺从她，她就越愧疚。 莉莉丝很明白自己对加百列做了怎样残忍的事，就算艾尔在面对自己时的笑容并非虚假，可她内心深处的不快乐也是真实存在的。她明白她仍旧时刻牵挂着天国，明白她不可能会适应地狱，也明白不能放任自己和她再这样下去，可是私心让她无法轻易放手。 “那……我们来做点能让我更开心的事吧，艾尔。” 她是魔女，所以自私又残忍。她是魔女，所以可以说谎和任性。 因为她是魔女，所以幸福是用天使的痛苦换来的。 第159章 夜访残翼天使 为了调查加百列的目的， 莉莉丝很忙了一段时间，加百列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完成了对炼金药的改良。 不过， 夜之魔女的兴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加上调查进展缓慢， 她立即把注意力放回了天使身上。魔女陛下沉迷天使美色不务正业，这对魔女们来说已经是件可以习以为常的事了。 加百列非常庆幸自己抓紧了时间。 人间由于圣灵稀薄的原因， 所以很难支撑圣灵浓郁的强大天使或者恶魔。天使们选择用替身来人间行走，恶魔或者魔女们则用了更直接的方式——他们会束缚自身的圣灵，约束肉体的力量。 造成他们方式不同的最主要原因是圣灵结构的差异。天使们的力量是开放式的，圣灵遍布全身与血液，还可以通过练习与祈祷不断增强。也因此，他们的身体对恶魔们来说才有那么高的价值。 恶魔们则不同。不论是堕落的天使还是原生的魔女邪物，与圣灵机制已完全分割开来。他们的圣灵会凝结成一团， 并且需要核的保护来防止逸散，血液与肉体中只剩下微量的圣灵。封闭式的结构让他们无法靠修习来增加圣灵量，只能依靠掠夺摄取。 开放式的结构让天使很难束缚力量，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会重新塑造低圣灵含量的替身来执行任务。当然，这种方式也有防止过于强大的天使圣灵落入恶魔之手的考量。而恶魔们经过长时间的摸索， 渐渐明白该如何控制自身，做到在人间自由行走——这也是有风险的。 当然，也有天使和恶魔用不着替身或者束缚力量， 因为他们足够弱小——哈尼雅就是其中之一。她如今是一位权天使了，虽然还在实习期，但已经在人间顺利度过了两年。 哈尼雅是第一位在天国长大的混血。作为天使与人类的孩子， 她能够成为一名天使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大概也是因此，即便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天使们对她都还算得上宽容。 她所受的伤害更多是来自于对残翼天使的歧视，而非混血。即便她的母亲是创·世天使之一的亚纳尔，也无法改变她本身弱小的事实。 幸好，哈尼雅虽然内向又胆小，却有无比坚强的内心。并非依靠母亲，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完成了权天使资格的考核。在不少与她有相同境遇的弱势群体眼中，哈尼雅甚至备受推崇。 他们不知道的是，哈尼雅努力通过权天使资格考核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而自己，更重要的是希望以此来到人间。 权天使掌管人间万国，是最有机会被派遣到人间工作的群体。她是作为人类出生的，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美好的幼年时期。即便在天国生活了更长的时间，人间对她来说才有真正的归属感。 而且，人间离地狱更近，她有更多的机会见赛莲娜。 天使在人间执行任务很少会显现原型，因为就算是降低了圣灵的天使，他们的圣辉对人类来说也是十分危险的。他们的驻地一般都设置在空中，可以更好地俯瞰大地。 哈尼雅却不一样。她几乎能够完全掩藏作为天使的圣光，如同人类一般居住在人群之中，从最近的距离观察他们。她的住所是拿撒勒郊外的一座城堡，是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这一天夜晚，魔女和天角兽敲开了天使的门。 莉琳在莉莉丝回到地狱后就不再管魔女们的事了。因为两个母亲太过黏腻，她干脆带着卡巴拉四处游玩去。每次来人间，卡巴拉是一定会去看望哈尼雅的。 天使打开门看到两位姐姐，不禁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曾经柔弱的残翼小天使如今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强壮，比起高大的天角兽和拥有傲人身材的魔女，她实在是纤细伶仃得可怜。 哈尼雅继承了两位母亲美丽的外貌，加上荏弱的气质十分叫人怜惜，就连对外人素来刻薄的莉琳对着她也无法不柔软下来。 “卡巴拉姐姐，莉琳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小天使拥有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月色之下似乎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白光。灰蓝的眼瞳总是带着水光，如同乖巧而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 卡巴拉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身躯比起莉琳这个魔女更像夜之精灵。她高大的身躯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乌黑柔亮的长发简单地系在背后。刘海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前额上的短角还散发着柔光。立起的领子遮蔽了大半张面容，只露出尖尖的耳朵和白色的眼瞳。 卡巴拉没有说话，只是拉下领子对着哈尼雅点了点头，过分端正和缺少表情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有些冷漠。 “卡巴拉她很想你，所以我们就又来啦。”莉琳就在天角兽的身边，对于她明明很激动却无法表现出来的心情做了解释。 哈尼雅难掩欣喜，把两人迎接进来。 “莉琳姐姐，你们又去哪里玩了吗？”哈尼雅挽着莉琳，两人有说有笑，反而是卡巴拉这个当姐姐的一直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对，我们去探望了下厄比斯，恰好赶上了一趟冒险。” “啊，厄比斯。她还好吗？” 莉琳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你是指哪方面呢？” 哈尼雅也笑了一下，但对朋友的担忧很快战胜了那一点旖旎的八卦。“莉琳姐姐，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开厄比斯的玩笑啦。拉结尔老师拒绝她已经足够叫她难受了。” “我可没当着她的面刺激过她，谁让她那么脆弱。” 哈尼雅向后看了一眼沉默着的姐姐，叹气道：“那这次还顺利吗？厄比斯现在看起来有多大呢？” 不同种族之间生长速度和寿命也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天使曾经一出生就是成年体型，而地狱里的生物种族繁多，即便同是魔女生长速度也可能差距巨大，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人类的年龄作为比较基准已经成为了默认的法则。 经过长时间以及多种族的验证，从心智成长方面考虑，除了特殊的两个种族之外，这也是普遍适用的换算方法。一般来说，一个小魔女外表若是看起来相当于五六岁的人类女孩，那么无论她是活了几百岁还是几千岁，她的心智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当然，与真正五六岁的小女孩比较起来她可能会更成熟一点，更有力量或者思考能力一些，但就心智方面而言也不过就是与之比较的早熟。她不会，也不可能和活了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类相比。 “有所收获，但不怎么明显。个子倒是快赶上你了，可看起来也才十二三岁。”莉琳摇了摇头。 厄比斯是深渊所化，她的成长与世间任何生物都不一样。如果不得到同源能量补充的话，她将一直无法长大。 “那她还要继续去找吗？实在是太危险了。”哈尼雅非常担心她的朋友。 “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认定拉结尔拒绝她是因为长不大。” “唉，真希望有谁能够帮帮她。” “帮她长大吗？我觉得不会管用的，就算她成长了，拉结尔还是会拒绝她。”莉琳显然不看好拉结尔与厄比斯。 “为什么呢？拉结尔老师难道不喜欢厄比斯吗？她明明对她那么好？” “怎么说呢，喜欢有很多种，爱也是。我不知道拉结尔是不是喜欢厄比斯，但你要知道，拉结尔是天使……毕竟不是每一位天使都像亚纳尔一样的。”是的，更多天使像加百列，而不是谁都能成为莉莉丝的。 “而且，就算真的相爱也不一定能够在一起啊。” 哈尼雅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的两位母亲。 亚纳尔如今确实已是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御前天使。她统领权天使治理天下万国，帮助兄长分忧解难，再不是曾经那个天真散漫的小妹妹了。而赛莲娜旅居地狱与人间，成为了一名行医治病的巫医。 她们似乎已经冰释前嫌，却最终分隔两地，以朋友相称。 作为两人的女儿，哈尼雅能够感觉得出来，母亲们仍然深深的爱着对方。 “嗯……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相爱的人就算不在一起，心也是靠近的。”哈尼雅看起来软弱，其实十分积极乐观。 莉琳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是不忍心否认还是真心认同。 “是呢，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没有相爱的人，心灵无法沟通的人，就算在一起多久都是徒劳的。 卡巴拉就跟随在自己身后，可是莉琳知道，她的目光不会为自己停留。她看不到自己，也不愿看到自己。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向自己敞开过心扉。 莉琳觉得，她愿意跟随自己保护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坐骑而已。她们之间，只有牢不可破的契约。 第160章 不肯靠近的心 卡巴拉和莉琳除了为哈尼雅带来了赛莲娜的礼物之外， 还为她带来了很多消息。 哈尼雅曾经受到过许多帮助，所以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大概是继承了亚纳尔的性格， 她从不看阵营来判断善恶。在这不算太长的人生中， 她只打从心底憎恨过一个人——她母亲曾经的副官， 堕天使尼斯洛克。 在她眼中，只有尼斯洛克是真正的恶魔。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高挺的鹰钩鼻， 锐利的眼神和残酷的笑容。 莉琳和哈尼雅聊了很多，等到休息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哈尼雅知道莉琳和姐姐总是一块儿休息，所以只为两人安排了一间房间。 在外旅行讲究总是会少一点，但为了让莉琳更舒服一些，到了休息的时候卡巴拉就会化成天角兽为莉琳当靠垫。这在床上是没有必要的，但卡巴拉还是会守在莉琳的身边。 在人间， 卡巴拉是最好的保镖。作为世界树的精灵，几乎一切对恶魔和天使的限制，对她来说作用都不大。她不需要像天使那样制备替身， 也不需要刻意压制圣灵，更不会对阳光感到不适。 因为本源与世界树相通， 她的身体能自发调节这些。 莉琳已经躺在床上了，但卡巴拉仍旧站着。她虽然没有视觉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房间内的构造与景象，看得出来， 她在寻找晚上休息的地方。 莉琳看她绕着房间转了一圈，而后在床尾的空地上站定的时候，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她咬着唇似乎在犹豫， “卡巴拉……你可以到床上来睡。” 卡巴拉很明白自己的声音会对他人造成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弱小的生物。所以她越来越少开口，即便是在妹妹和莉琳面前。 莉琳看到对方摇了摇头。 卡巴拉的表情总是非常少。大概是因为她目不能视物，所以不明白开心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表情，难过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表情。她没有最能够传递情绪的瞳仁，也基本放弃开口和人交流。除非她愿意，否则很少有人能够明白她在想什么。 莉琳已经感觉到了，虽然契约仍旧牢固，但自己和她的交流已经越来越少。 她曾经能够轻易地感受到卡巴拉是开心还是难过，能够立即明白她的不安和困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卡巴拉已经不愿意在她面前敞开心扉了。她在圣灵契约的通道之中设立了屏障，除非是在极其放松或者激动的情况下，否则莉琳几乎无法感觉到她的情绪。 莉琳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件事让她无比不安。不知道是今晚与哈尼雅的谈话刺激了她，还是多年累积的压力在此刻爆发，她的语气不再温和，“卡巴拉，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天角兽似乎愣了一下，但因为她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判断情绪，所以莉琳也不能确定她是呆了一下还只是单纯的沉默了一会儿。 与她冷漠的外表不同的是，天角兽的身体十分温暖。她只是掀开被子躺进来，莉琳就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温度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这是她很熟悉的体温。 “你再过来一点。”小魔女殿下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样僵硬的话语里包含了多少忐忑与期待。 卡巴拉好像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才安静地靠了过来。如同她兽形时高大可靠的身躯一样，她的人形也让莉琳充满了安全感。莉琳还记得她小时候是那样小小的一只，愣头愣脑又只知道吃。 她既觉得她狡猾又觉得她傻极了。 卡巴拉，她是第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宝贵东西。她应该服从自己，保护自己，也……要爱自己。 莉琳闭上双眼，将脑袋埋进卡巴拉的怀中。 “卡巴拉，给我唱首歌吧。” 她讨厌听卡巴拉的声音。讨厌她用能够蛊惑人心的声音说话，讨厌她用温柔的声音来诱惑自己，她讨厌她用这个好听的声音来不断提醒自己，她到底有多重要。 “莉琳……” “不准叫我的名字。”她最讨厌的就是她用这个声音来叫自己的名字……不，还有比这更讨厌的事。比最讨厌更讨厌的是，她用这个明明就该属于自己的声音和别人讲话。 “唱歌。” 天角兽开始轻轻地哼歌了。她似乎有自己的曲调，还有莉琳听不懂的语言，像是风吹过了树海，吹过了农田，吹过了荒漠又吹过了海面——是美妙且无人能抵抗的声音。 在旅途之中，魔女不断意识到自己的天角兽有多么受欢迎。不像她身为魔女对男性的诱惑，而是有能够吸引几乎所有生物的魅力。 “卡巴拉，你是我的坐骑对不对？”莉琳无数次向她确认着这件事。 你是我的坐骑，所以只能属于我对不对？ “……嗯。” 卡巴拉很早开始就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被反复重申就不会难过。她只是莉琳的坐骑而已，甚至连灵兽也算不上。因为灵兽还需要与主人心意相通，而她只需要服从就够了。 从一开始，她和莉琳的关系就不是平等的。自己不能对她有任何肖想，因为坐骑只是主人的所有物而已。她必须服从她，保护她，却不能爱她。 她不能爱任何人，因为她属于莉琳。 卡巴拉也曾不甘，甚至想过毁坏契约离开。她身上流着纯净的独角兽血统，是其中最高傲的天角兽。她是生命树的精灵，也有最自由的灵魂。她本该无法忍受不平等，本该无法容忍命令，她本该在莉琳说出那句“你不过是我的坐骑而已”时转身离开。 是什么在阻止她呢？ “不要离开我……”她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抱着她像是个无助又可怜的孩子，“不要离开我，妈妈……艾尔……” 谁能够想到呢？掌管梦境的天使与能够操纵梦魇的魔女的女儿，能够在他人梦境穿梭的小魔女殿下却一直以来都被噩梦困扰着。 大概是懦弱和同情吧。 卡巴拉把莉琳抱紧在怀中，重新哼起了歌。 “是谁不肯睡去呢，在梦境里游荡；是谁不肯醒来呢，沉迷梦的悲伤。 是谁在哭泣呢，哭得像个小女孩；是在等待谁呢，是我还是天亮？ 如果是我的话，请握紧我的手吧，如果是天明，我将为你带来阳光。 不要哭不要哭，我的小女孩，不要让你明亮的眼睛失去光彩。 不要哭，不要哭，我的小女孩，你会有很多很多的爱。 是谁不肯醒来呢，沉浸于过往；是谁不肯睡去呢，害怕梦里有彷徨。 是谁在哭泣呢，是个爱哭的小女孩；你在等待谁呢，是我还是希望？ 如果是我的话，请抱紧我吧；如果是希望，我将为你带来曙光。 不要哭，不要哭我的小女孩，世界上最乖的小女孩。 不要在梦里哭泣，我的小女孩，不要让爱你的人不忍离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了房间，天开始渐渐亮了。莉琳是混沌之子，她不惧怕阳光，甚至在天国生活了很多年，但她还是很讨厌扰人清梦的晨光。 小魔女殿下无比爱赖床。 莉琳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口齿含糊地道：“卡巴拉，把窗帘拉上。”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拉上窗帘。 卡巴拉总是醒得很早，她是知道的，床上早就没有了她的气息。 “卡巴拉？”她猛地坐起身来，不敢置信般看了一眼房间。 卡巴拉也不在房间里。 这是很正常的事，她们现在在哈尼雅的城堡里，她一定是去见自己的妹妹了。 莉琳急急忙忙地从床上下来，趿着鞋就去开门。她太着急了，一头撞进了正准备进门的卡巴拉怀里。 “？”天角兽把撞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抱稳，低头看向她。 卡巴拉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但莉琳还是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不解。 “你去哪里了？”她有些生气，既气自己的坐骑不说一声就离开房间，也气自己的慌乱和着急。 “我去送哈尼雅。”小天使今天要执行任务。 “你就不会先和我说一声吗！” “……你还在睡觉。” 莉琳把她推开，气恼地回到了床上。 “不管我在干什么，只要你离开我的身边就必须告诉我。”只是这几十年而已，魔女变得越来越霸道了。 “我知道了。” “我知道”这句话显然是不够的，莉琳需要更温柔的安慰，更强力的保障。她有的时候真的无比羡慕自己的母亲莉莉丝，因为她的另一位母亲既温柔又会说情话！ “卡巴拉！” 天角兽顺从地走到她的身边。 “跪下来。” 卡巴拉屈膝在床边稳稳地跪下。 莉琳伸手握住了天角兽前额黑色的独角，疼痛瞬间侵袭了卡巴拉的大脑。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天角兽高大的身躯因疼痛而略微弯曲，连声音也因此颤抖了起来。 “……是的，我不会离开您。”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各自少说了一句话。 第161章 地狱的营养师 尼斯洛克过去作为亚纳尔的副官在权天使乃至整个天国都享有盛誉， 比起他那懵懂的长官，他似乎才是权天使真正的掌权者。他跟随路西法堕落时带走了将近一半权天使这件事， 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尼斯洛克的堕落至今都是一个未解之谜。作为备受信赖的资深创·世派， 他好像没有任何理由需要背叛天国。但从堕落以后的种种行为来看， 他似乎又确实具备了成为恶魔的各种条件。 他很快在地狱中如鱼得水，深受魔王宠爱， 并且似乎十分乐于找曾经那位长官的麻烦——甚至导致了不少人猜测他堕落就是因为不满亚纳尔。 这个猜测在最近被再一次证实。 尼斯洛克亲自去人间抓了一只小天使回来，一只弱小的残翼权天使。 开始的时候大家只以为是这位地狱的营养师突然来了什么兴致，抓只小天使回来玩一玩。紧接着，大家发现了这只小天使的身份。 哈尼雅，这看起来柔弱又不起眼的残翼天使是那位亚纳尔的女儿。 不少恶魔已经开始恶意联想，他们著名的大厨要怎么料理这位小天使了。是要把她作为禁脔还是当做食材呢？或者是与天国交易的筹码？希望她有足够的价值可以用来当做筹码吧，否则下场可真是凄惨无比了。 哈尼雅从没想过这个恶魔会再次降临到自己的生活之中。她只是如同过往一般出来执行巡查任务， 就在前一刻还告别了自己的姐姐。 能够考取权天使资格甚至到人间实习的天使，自然有足够的能力对抗一般的恶魔。哈尼雅虽然本身圣灵不强，但一直有很好的老师指导， 足以应付大多数突发状况。 可惜这不包括一位君主级大恶魔的偷袭。毕竟，连她的母亲曾经都无法与他正面抗衡。 尼斯洛克如噩梦一般阴魂不散。 哈尼雅不知自己具体被关在哪里， 只大致猜出这应该是尼斯洛克的府邸。华丽而舒适过头的房间显然不可能是牢房，禁锢结界的水准缺丝毫不弱于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被尼斯洛克抓回地狱这件事足够叫哈尼雅慌乱与恐惧，可她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得益于从小到大的经历， 小天使在这样的惶恐之中仍旧保持了思考能力。 哈尼雅很明白，自己本身对于尼斯洛克来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他特意来抓她，好一点的情况是需要她来和母亲做交易， 最糟糕的情况是为了报复母亲而折磨她。 即便哈尼雅完全不明白尼斯洛克与亚纳尔有什么过节，但当初的经历足以让她明白这个恶魔有多么执着。 在被关了整整三天之后，哈尼雅终于再次见到了尼斯洛克。 恶魔似乎比几十年前见到的样子更为精瘦，眼窝深陷，颧骨也愈发突出。不变的是他鹰喙一般的鼻子，阴翳深沉的眼神和若有似无的残酷笑容。 哈尼雅几乎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本能地缩到了床的角落。 尼斯洛克不论在天使还是恶魔之中都绝算不上英俊，但结合气质来说又莫名让人觉得充满魅力。当他还是天使的时候，他以温和周到为人所知，而当他成为恶魔之后，又以残忍阴沉受人瞩目。 曾经在天使之中，如今在恶魔之中，他的人气都不差。 当然，天使们是绝无法体会到他身上如今这种恶魔魅力的。哈尼雅纤细敏感，更是不能忍受尼斯洛克周身充斥着的隐忍压抑与神经质的气息。她本能地明白，这个恶魔有着可怕而疯狂的思想。 “哈尼雅，你还记得我吗？”尼斯洛克一眼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小天使，说话的语气异常温和。 可哈尼雅显然不这样觉得，只是那双鹰一般的双眼望向她，她就感到有一双力大无穷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叫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尼斯洛克笑了起来，眼角甚至因此显出了几丝笑纹。他大步走向哈尼雅，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害怕一般。 “为什么要躲在那里呢？不向叔叔问个好吗？” 哈尼雅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她能够听到自己牙齿因战栗发出的声响。恶魔越向她靠近，她就越觉得寒冷。 “不、不要过来！”她好不容易叫喊出来，声音听起来软弱而心虚。 尼斯洛克停下了脚步。 “哈尼雅，不要害怕我。” 他似乎想要表示出友好，但过于阴沉的面容叫他连笑容也显出了几分可怖。 哈尼雅觉得这个恶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充满了恶毒的内涵，只是身处他所在的空间，就足以叫人不寒而栗。 “你……你想怎么样？”哈尼雅不想在这个恶魔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与恐惧，但颤抖与无法控制的哭音出卖了她。能够说出话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哈尼雅……”当久了恶魔，尼斯洛克实在无法找回当初作为天使的感觉了。那只可爱过了头的小可怜畏畏缩缩地躲在床与墙壁形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却勇气十足。“我只是接你回来而已。” 听起来不明所以的话语几乎叫哈尼雅崩溃。她已经明白了，尼斯洛克抓自己回来绝不是为了和母亲做交易。再顾不上要时刻注视恶魔来确定他的动向，小天使捂着了自己的脸，既不想看到对方恐怖的脸，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懦弱的眼泪。 “我、我不明白……”哈尼雅抽泣着。她知道自己在尼斯洛克面前有多弱小，只要他愿意，自己没有丝毫自保的能力。 尼斯洛克身形瘦高，面容棱角分明，直直站在那里像是一柄冰冷的**。他似乎很体谅小天使，一直没有再靠近她。 “这很好理解，哈尼雅。你的存在，你的出生，甚至生而为天使都是因为我……天使与人类的后代在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是天使呢？”可他说的话是那直白残酷，叫人措手不及。 哈尼雅听完后很久一段时间都无法理解这只恶魔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屈膝坐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尼斯洛克没有给她理解的时间，“汉尼……哦，你的母亲亚纳尔她和我做了交易。利维坦教给她诱惑赛莲娜的方法，但欲望总是在不断膨胀的。她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属于她和赛莲娜的小天使，而我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哈尼雅终于哭出了声，“不是的……你骗人……” 由恶魔送来的子嗣，怎么可能会受到神的祝福？ “你的出生并不顺利，违背规律的代价比想象中的更大。即便有创·世天使的血统，你脆弱的小身体依旧无法禁锢天使级别的圣灵。亚纳尔和我做了第二个交易，我保住了你的性命，而代价就是你在成年之后属于我。” “不可能……你骗人……呜呜，你骗人……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骗人……” “傻孩子，亚纳尔自己都不记得了，又怎么能够告诉你呢？感谢她没有回忆起这些事，否则我可没那么容易接你回地狱。”与他阴沉的外表不同，尼斯洛克似乎有着巨大的耐心。“她的契约还在我的手中，上面有她的圣灵烙印，你会相信我的。” 比起无法相信，哈尼雅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被交换给恶魔，被送给她最恐惧的尼斯洛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她也很快就明白了，这整件事都是恶魔设计好的。他明明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却偏偏要和母亲做两次交易，因为第一次就提出这个条件的话，母亲绝不可能同意。甚至，母亲失忆这件事都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哈尼雅只是不明白，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自己，可自己究竟能为他带来什么呢？这样大费周折，最后只不过得到了一个弱小无用的残翼天使而已。 “为、为什么是我……呜呜……为什么……”恐惧让哈尼雅在生理上产生了巨大的反应，即便脑子还能清楚地思考，她仍旧不争气地哭泣颤抖着。 尼斯洛克沉默了一会儿，“我也在寻找答案，哈尼雅。” 恶魔异常诚实。 “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安心待在这里。” 大概是为了给哈尼雅留下消化的时间，尼斯洛克不再开口，房间里一时只有哈尼雅的低声抽泣。 哈尼雅完全不知道恶魔到底想做什么。她无法理解恶魔的思想，无从得知恶魔的目的，也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那、那你想要我做什么……要怎样才能放我走？” 这一定是最脆弱的天使了，胆小怯弱，容易哭泣又害怕受伤。可她又偏偏那么坚强，逼迫自己与最恐惧的对象对话，逼迫自己思考。 尼斯洛克像是完全看透了她。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第162章 匪夷所思 卡巴拉和莉琳是最先发现哈尼雅失踪的人， 并且立即锁定了目标。尼斯洛克根本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迹，十分有恃无恐。恶魔自然归路西法管辖， 两人片刻也没有耽搁地回到了地狱。 加百列和莉莉丝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并且开始与路西法进行交涉。在这圣子即将回归的关键时刻， 哈尼雅的失踪在创·世天使之间引起轩然大波。除了担心她的安危之外，他们也怕这是地狱开始开展阻碍圣子回归的阴谋。 亚纳尔无比担心女儿， 但她明白自己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相信艾尔和萨麦尔能够救出哈尼雅。 她已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唯有哈尼雅，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交付的宝物。对于尼斯洛克，她到如今也依旧想不通，他为何会这样憎恨自己，又为何要如此针对自己。如果确实是因为自己的错的话， 她只希望他能直接向自己复仇。 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 无论再怎样担心，弥赛亚的回归仍旧是头等大事。耶稣会经历死亡与重生，用鲜血证明父神的仁慈与博爱， 天国将以最隆重的仪式迎接他回来。 加百列亲自拜访了路西法。 水天使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曾亲自抚养过哈尼雅，非常明白她的性子。哈尼雅确实难得地拥有坚强的内心， 可胆小和容易受伤也比常人更甚。而尼斯洛克，这位曾有“巨鹰”之称的权天使心思深沉到连她也从没有看透过。 尼斯洛克针对亚纳尔是有迹可循的，让加百列不明白的是其中的原因。起码在她看来， 不论是创·世派还是亚纳尔，都从没有亏欠过尼斯洛克。 “路西法，你最好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 “亲爱的加百列， 我得为自己澄清一下，这件事确实与我毫无关系。”魔王显得十分乖觉。“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是最不愿意节外生枝的。” 诚如路西法所说，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主导的。“也就是说，魔王大人连自己的下属都约束不好吗？” 加百列很担心哈尼雅。 “在地狱待个几十年，连最温和的天使也能刻薄起来。”魔王对天使的责怪感到委屈，“我坦诚点告诉你吧，对于其他任何一位恶魔来说我的命令都是权威，除了尼斯洛克。” 尼斯洛克堕落以后虽然看起来很得魔王赏识，但相较于原本就效力于路西法的玛门他们来说也实在算不上得势。仅作为恶魔而言，他最大的功绩不过是诱骗了亚纳尔这位创·世天使而已。 魔王的御厨，地狱的营养师这些头衔听起来可委实算不上显赫。 这位权天使堕落之后似乎迅速融入到了恶魔放纵的生活之中，可事实上，他和路西法一样是少数还没有选择性别分化的堕天使。 加百列沉吟了一会儿，“为何他是特别的？你知道他堕落的原因吗？” 路西法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加百列，我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觉得我是一个疯子对不对？” “我没有那样想……” 魔王打断了天使解释的话。 “可比起疯狂来，我自觉比不上尼斯洛克。” “你能相信吗？作为由神创造出来的天使，他甚至不肯承认父神的存在。他能够预言莉莉丝的出生与堕落，能够看到人类的繁衍兴盛，却又无时不刻不在怀疑自己所见世界的真实性。” “他不仅不属于天国，也不属于地狱，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你的意思是，尼斯洛克是虚无主义者？” “不，他无比确信人类的存在，只不过认为我们——天使与恶魔不过是人类幻想的产物。” “……”加百列似乎稍微能够理解路西法话中的含义了。但她不是来和路西法讨论一位堕天使的精神世界的，只是更加确定了哈尼雅在拥有这种疯狂思想的恶魔身边十分危险。 “这和她抓哈尼雅有什么关系？” “噢艾尔，他是真正的疯子而我不是，我怎么可能会理解他的想法呢？我只大致听他说过，那只残翼小天使是他的因果……虽然他曾经还认为亚纳尔才是。”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办法让他放了哈尼雅？” 魔王无辜地摊手，“你应该听出来了，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那么，请你安排我见一见他吧。” 路西法确实合作的诚意十足，立即让别西卜去请了尼斯洛克过来。 这是加百列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见到这位曾在权天使中享誉盛名的战士。尼斯洛克从来都不是健壮威武的形象，但比起曾经，他现在的瘦削显得极其病态。 不仅是身体，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深陷的眼窝中是死水一般的瞳仁。 尼斯洛克向加百列行了礼，态度称得上十分恭敬。 加百列仔细地打量着他，像是在重新认识他。 “尼斯洛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实在是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加百列开门见山地对他道：“不管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希望你能放了哈尼雅。” 即便已不是天国的神使，加百列的话仍旧充满了分量，对此没有丝毫怀疑的必要。 “加百列大人，我没有任何要求。”尼斯洛克显然不打算接受她的条件，“哈尼雅是由亚纳尔亲口承诺交托于我的，当初也签订了契约书，您如果对此有疑问我愿意出具证明。” 对方有备而来，契约书大致上是没有看的必要了。但加百列已经没有从容的余裕，还是谨慎地让他把契约拿了出来。 结果显而易见，亚纳尔确实犯下了巨大的过错。 “你要怎样才愿意销毁契约？”加百列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这回要无功而返。 尼斯洛克摇了摇头。 “尼斯洛克，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哈尼雅呢？她不过是一个孩子，无法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东西。” 恶魔却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 “不，加百列大人，她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回到平凡生活的答案。” 加百列绝不想承认尼斯洛克是个疯子，但她确实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你若是期待平凡，完全可以去追求这样的生活。”她试图劝解他，即便知道这可能毫无用处。 “不不不，我这个样子永远也不可能追寻到原本平凡的人生……您或许不相信，但事实上我十分尊敬您。即便您实质上不过是幻想的产物……所以，我愿意向您述说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您听完之后若是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来解释我的疑惑，那真是再感谢不过了。” 被人说成是幻想的产物，还真是叫加百列感到微妙。但她决意要听一听他的故事，耐下性子点头道：“你说吧，如果我的拙见能帮到你还请你对哈尼雅宽容一些。” 尼斯洛克看似无意义地笑了一下，而后开始叙述起自己的故事。 “首先，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像莉莉丝大人转生为玛利亚，赛莲娜从独角兽成为人类这样的例子，您承认她们还是原本的个体吗？” 毫无疑问，如果玛利亚不是莉莉丝，她又怎么可能会爱上她？ 加百列点了点头。 “既然您承认，那事情就简单得多了。我要说明的是，我原本并非天使，我的圣灵或者说灵魂来自于人类。”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尼斯洛克的出生早于任何人类，除了莉莉丝！ 大概是看出了加百列的想法，尼斯洛克补充道：“我说了，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所以无论您信不信都先听我说完。” 加百列原本也没打算打断他，只点头道：“故事的开头就很有意思，请你说下去。” “我出生在距离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几千年以后，这里我姑且先用同一个时间轴来描述整个事件。事实上，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因果与顺序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来自于未来？” “是的，未来的人类。我出生在平凡的家庭，是最普通的那一种人，从学习到工作，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结婚生子，这是我原本该有的生活。” “未来是什么样子，你能够描述一下吗？”这是最难的部分，即便加百列无从考证，对尼斯洛克来说也该是最难描述的——如果他说谎的话。 尼斯洛克笑了一下，似乎因怀念而难得显出了几分轻松的神态。“那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时代，人类生活在充满科技的环境中。依靠科学制造工具，人类可以上天入地，探索宇宙的奥秘。” “人类重新掌握了魔法？” “不，不是魔法，而是科技。那个时代没有魔法这样的东西，天使和恶魔都只存在于宗教传说之中……说一句不恭父神的话，那时候人们有多种宗教可以选择，甚至也有像我这样的无神论者。” “无神论者……”加百列咀嚼着这个大逆不道的词，陷入了沉思。 “是的。说来惭愧，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宇宙学方向的。虽然也被不断打击说女孩子不适宜这个，但年轻人总是依靠一腔热血来行动。物理学听起来是门严谨的学科，却也需要无穷的想象力，研究宇宙难道不是件浪漫的事吗？”说起这个话题时的尼斯洛克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天国中那个温和周到的天使，也不是地狱里这个阴沉可怕的恶魔，而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虽然现在说起这些毫无意义。” 号称博学多知的加百列已经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 “那你为什么会……会转生为天使？”她斟酌着询问。 “因为一场意外。”相较于之前充满怀念的话语，这个回答实在简短过了头。 尼斯洛克的笑容冷却了下来，再次恢复成了阴鸷而死气的神情。 “我大致上能够理解你说的这个故事了，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似乎对于成为天使这件事十分地……排斥？”加百列能够感觉到，尼斯洛克变成这个样子的根源是她对如今这个身份的排斥。 “加百列大人，您一定对身为天使这件事感到骄傲吧。天使是神圣纯洁的生物，拥有悠久的生命与强大的魔法。可我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一个不相信神话的人类。或许是我过分狭隘，但这确实颠覆了我的常识。不仅是对身为天使这件事排斥，我无法融入这整个世界。” “我也曾努力过，作为天使或者成为恶魔，到头来终究还是与这里格格不入。信仰对我来说是可笑的，我使用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力量，无数次试图用科学来解释它们。即便比起人类那短短的二十几年，我作为天使生存了更漫长的时间，可我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迷失在了第一面透镜与第二面透镜之间，这里并非客观真实。” “我不知道第二面透镜会在什么时候哪个地点由谁插下，可我已经渡过了太漫长的岁月，并且远远看不到终点。人类不该活那么久，不该在没有归属感的虚无中活那么久。你们都有各自的追求，有各自的欲·望，而我却连真实与虚假都开始渐渐无法分辨。” “我曾无数次试图终结生命，但一切都从起点开始，因为虚无本身是无法终结的。” 事实上，加百列早已不明白尼斯洛克究竟在说什么了，但她确实感觉到了他的绝望。他的心灵找不到归属，精神空虚而冷寂，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可这一切与哈尼雅有什么关系呢？”尼斯洛克说哈尼雅是他的答案，可哈尼雅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天使而已。 说到哈尼雅，尼斯洛克的神情似乎稍稍好转。 “她就是答案，这次我不会再认错了。她就是插下第一面透镜的那个人，在未来。” 第163章 意识怪兽 这确实是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可要是如你所说， 这里并非客观真实，又怎么确定哈尼雅能够帮助你回到原本生活的世界呢？”加百列明白了， 对尼斯洛克来说， 哈尼雅就是那个希望。 尼斯洛克死水一般的双眼突然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芒， 加百列提出的问题似乎让他无比兴奋。 “这正是美妙之处。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确实是虚假的，所以我无法自己插上透镜。可对你们来说这又是真实的， 你们是此间的意识怪兽。” “意识怪兽？” “是的，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这里与我所认知的世界有那么大的差异，唯一的原因就是构建世界所参与的意识是不同的。是你们构建出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或者也可能是未来人类的意识在这个‘不是客观真实’的地方构建出了这样一个世界，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哈尼雅她能带我进来，也就能带我出去。” 不论尼斯洛克说的是真是假，加百列只需要确定一件事。 “也就是说，你不会伤害哈尼雅是吗？” “伤害她？不。虽然我之前确实对亚纳尔大人做出过不少过激的行为， 但那是我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而做的尝试。那时候我以为亚纳尔大人是那个人——请原谅我，我的精神状态状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十分好。但憎恨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哈尼雅是我的希望， 我是绝不会伤害她的。” “我明白了，尼斯洛克， 你的故事很有趣。” “您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不，我没有任何想说的话，因为这只是个有趣的故事而已。于你来说或许真实， 于我来说却是虚假。” 尼斯洛克似乎轻轻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 “加百列大人，我很庆幸述说的对象是您。” “你还向其他人说过吗？” “如果您是说这一次的话， 除了您我没有向任何人再这样直白的阐述过。” “为什么是我呢？”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也算一次尝试吧。傲慢如路西法，您也看到了，他将我当做是一个有趣的疯子。聪明如拉结尔，她大概会开始无止境地追求真相——可那对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愚昧者否定我，怯懦者毁灭我——请您原谅我，我曾坚定的认为您是其中之一，因为您拥有无比忠贞的信仰。稍微聪明些的则开始怀疑自身——那不过是在重复我的悲剧而已。最可笑的是因此产生的信徒，这一类人彻底放弃了思考。” “在您为了莉莉丝堕落以后，我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您谈论这件事。我看得出来，您如今和我有相似的痛苦。我不该生活在这个世界，而您也不属于地狱。我在努力找寻回去的路径，而您却被别的东西束缚住了。很难说，我们究竟谁更不幸。”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答案能够让你满意吗？”加百列没有否认尼斯洛克的话，只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我需要的正是您的回答，这也是我尊敬您的原因。如您这样的人是难得的。您有坚定的信念，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所以很难动摇。但您谦虚而有智慧，即便难以理解也不会轻易否决别人的观点——我很高兴您没有否认我。” “感谢你的赞誉，我不过是无法否认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而已。” “不，这很重要。您的答案就是那第二面透镜。为了感谢您听完我这个荒唐的故事，并且给出了完美的答案，请容我多嘴向您提出自己的建议。” “请说。” “我认为作为个体，首先要确认自身在这个世界的位置，那是您的存在与根基。一切爱与欲望都是以此为基础引发的，您不能在否认自身价值的情况下获得它们。因为尊敬您，我不希望您重蹈我的覆辙。” “你觉得，我应该回到天国？” “您应该回到您想回的地方，做您想做的事情。有些责任是永远无法放下的，您的本质就是这样一个人。您应该也很清楚，继续逃避和违背本心，爱也无法使您快乐。” 加百列叹了一口气。“快乐是必须的吗？” “您或许不在乎，但您的快乐对莉莉丝大人来说是必须的。” 加百列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谈论自己。 “你和我说的这件事很难证伪，我无法否认你，你也该明白，这不意味着我就是信任你的。况且你所述说的事情实在太难以常理向他人解释，天国与汉尼也绝不会接受这个解释。” “但你手里握着汉尼的契约书，所以无论是我还她都无法破坏这个交易。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只能算是一个请求。如果你真的把哈尼雅当做是自己的希望的话，还请你尊重她的选择。” 尼斯洛克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名精神饱受摧残的人，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也就是说，在他承认之外的事物对他来说都是不真实的。一个生物，是很难对自认为不真实的事物负责任的。 他们会有超脱常识以外的行动，令人费解的想法，还有违背普世的价值观。总的来说，是难以预测以及危险的存在。 路西法的说法并没有错，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尼斯洛克就是一个疯子。 加百列不愿意再说自己，尼斯洛克也不纠缠。 “加百列大人，我不想拘禁哈尼雅，也绝不想伤害她，老实说，这些做法在我的那个时代都是犯罪。我得承认自己确实已被这个世界的观念影响，使用了不少违背我本身价值观的手段。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我有的时候确实无法控制自己。您要知道，我在绝望中实在等待得太久了。如果不将哈尼雅放在眼前的话……连我也无法想象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对我来说，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加百列退了一步，“虽然就我个人来说无法承认你所说的话，但我觉得你没有欺骗我。我相信你不会伤害哈尼雅，也暂时无法插手这件事。至少，请你好好善待她，用更温和的态度和更多自由。我希望能得知她的动向，并且会在察觉到你伤害她的时候阻止你。” “我会考虑您的意见和建议的，加百列大人。”尼斯洛克在整个谈话中思维一直显得十分清晰，加百列觉得如果他没有这种颠覆性的认知的话，应该是一名理智而有逻辑的人。 可她也明白，尼斯洛克现在虽然看起来礼貌而谦逊，但之前其实对这个世界的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他愿意的话，或许会用曾经所认知的价值观来约束自己。可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束缚他。他说自己终结过无数次生命，可见他根本不惧怕死亡。 真要说起来的话，可能死亡之后回到起点这件事对他来说更加痛苦。 他劝慰自己去做想做的事，回到想去的地方，绝非是出于善意这样的东西。这从他绑架哈尼雅，毫不犹豫地做出违背他人意愿的事上可以看出来。 加百列已经判断出来，尼斯洛克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在过往的事件中，他一直隐藏在路西法之下，不知道在一些事上起到了多少推动作用。而现在，这个危险有了一个开关。 加百列似乎是想要更深入了解一下尼斯洛克，又问了一些关于他认为自己所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事情。 他们的谈话还是在路西法派人催促的情况下被打断的。尼斯洛克告辞离开，路西法则亲自来送加百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对尼斯洛克的感想。 “你们聊得还真是够久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比起有趣，不如说凄惨吧。” “你不会是和他产生了共鸣吧？他可是否认了上帝！” “你还背叛了他。” “哼，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再过不久……”魔王大人对于天使的指摘相当生气。 “路西法，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确定这就是你最终的归宿，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吗？” 路西法看了加百列一眼，在大殿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导致你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是的，这就是我的期望。我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也会回到我该回去的地方。而你，已经承诺过要帮助我了。” 加百列轻轻笑了一下，“不要误会，我并非想要反悔，只是在向你做最后的确认而已。” “日子已经很近了，你要怎么向莉莉丝解释？” “我会告诉她真相的。” “要是她不放你走呢？害怕你会一去不回之类的。” 加百列向他告别。 “不要太小看我们之间的信任。” “我只是不敢小看夜之魔女的占有欲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百度一下意识怪兽。正文还剩下最后五章，我要慢慢更新了，放飞自己我！ 第164章 莫比乌斯 哈尼雅在这个时节失踪实在很难不让人把这件事和圣子回归的事联系到一起， 连莉莉丝也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联系。 比起曾经，莉莉丝确实发现了自己对其他事也渐渐开始在意起来了。虽然和艾尔相处的时间更多了， 虽然处理魔女的事务更少了，虽然她仍不愿意称呼某些人为自己的朋友， 但她确实发觉到了自己的改变。 比起当初只把魔女的势力当做是获得加百列的力量， 她现在更理解了这份责任。或许是因为艾尔给了她全部的爱， 又或许因为艾尔是这样的人， 所以自己在无意中开始去理解她，更或许是玛利亚的人类记忆对她为数不多的感情的催化。 因为艾尔选择了她， 魔女突然多了无数的选择。她有最终归宿，也有无穷的乐趣。既不用不安， 也不需要忧愁， 甚至是蝼蚁一般的人类也可爱起来了——她也曾是他们之一。 这样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美好到能叫她刻意忽略一些事情，美好到能让她假装无视一些痛苦， 美好到能教她不愿认清一些现实。 艾尔在渐渐枯萎。 莉莉丝非常明白，让加百列抛弃天国放弃责任是多么残忍的事，可她曾经没有丝毫选择的权利——她除了这位天使什么也无法拥有。 现在想来，在执着的追求之中，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也获得了比预想中更多的东西。 爱情，亲情，友情……还有自我。 或许，这就是艾尔希望她能体会和理解的东西。而因为明白了这些， 她才更加确定自己对艾尔的爱。 爱是什么呢？ 因为太过复杂，莉莉丝也无法好好描述它。可她明白，爱绝不会叫人让自己的爱人痛苦。 如果说魔女的本质是自私，那么爱一定就是让魔女成为人的中和剂——莉莉丝原本就是人类。她本来就是比纯洁的天使和邪恶的恶魔更感性更复杂的生物，复杂到能让天使不再是单纯的光明，恶魔不再是纯粹的黑暗。 这个单调的黑白世界是因人类而开始丰富起来的。崩坏，重生，历经磨难又充满生机。 她，或者说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 莉莉丝向神发动了战争，立誓夺取它最坚定的信徒。她获得了胜利，并且作为魔女她已占有这份胜利几十年了。 但爱是没有胜负的，艾尔也不是战利品。 莉莉丝从没有忘记过这一点。她明白自己最终还是会放手，在从玛利亚重新成为莉莉丝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结局。 当初，她以为艾尔筹划的是回天国的计划，虽然不舍也气她不对自己坦白，但她从没有想过要阻止她。而等到发现，艾尔并没有这个打算时，她又变成了安心与愧疚。 莉莉丝从来果断，而只有在这件事上，她一直在等待。 加百列从路西法处回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地狱虽然没有白昼与黑夜的分别，但仍旧会设立作息的时间。她原本以为莉莉丝会在寝宫等待她，侍女却将她引去了浴池。 魔女大人似乎起了什么兴致，天使难得有些忐忑起来。 “莉莉丝？” 莉莉丝赤身裸·体地游弋在水池之中，察觉加百列进来就调皮地往她身上泼水。 “艾尔，你回来得有点晚了，尼斯洛克怎么说？” 加百列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被弄湿衣服，自然地在池边坐下。 “哈尼雅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现在想要将她要回来却十分困难……汉尼和尼斯洛克签订过契约。” 浴池是引得火湖与科奇土斯冰湖的水中和而成，池壁则是镶满了宝石的汉白玉。魔女游到池边趴伏到天使的腿上，奇怪地问道：“什么契约？难道她还把哈尼雅卖了不成？” 莉莉丝一直觉得亚纳尔十分不靠谱，可也实在没想到她能不靠谱到把女儿也给卖了。 “差不多吧……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汉尼。” “尼斯洛克要哈尼雅做什么？难道还想娶个天使小娇妻不成？”既然加百列已经说过小天使暂时不会有危险，莉莉丝就换上了调笑的口吻。 “并不是这种事，尼斯洛克……尼斯洛克也是个可怜人。他应该不会伤害哈尼雅，但因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我们还是要时刻关注他的情况比较好。” “他是可怜人？”莉莉丝仰着头看向加百列，很有些不解，“在地狱那么多年，我可从来没看出尼斯洛克可怜。” 这件事很难解释清楚，加百列摇了摇头，“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无奈，而有些恐怕一生也难以释怀。” 莉莉丝略微收敛了笑容，抬头看向加百列，见她神色不十分自然主动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和亚纳尔说？她会不会冲动地要来地狱找哈尼雅？” 放在以前，那位天使是绝对能够做得出来的。 加百列看向莉莉丝的脸，有些迟疑地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天国。” “嗯？” 大概是为了一鼓作气，天使不等魔女开口便急急接着道：“正好天使们要接弥赛亚回去，我想趁此机会把天国的事务最后了断一下。” “了断？还有什么需要了断的？”莉莉丝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一边用手指划着加百列的大腿一边带点坏心眼似地问她，“拖了这几十年才了断，那再过几十年是不是还要再来一次？” 话的内容很让加百列警惕，可是莉莉丝的动作又叫她有些分心。天使抓住了魔女使坏的手，很有些艰难地道：“不是的，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莉莉丝叹了口气，“那这次之后你就会开心吗？就能够毫无负担地留在地狱了吗？就能……不再愧疚了吗？” 魔女的话很意有所指，听得天使惊讶不已。 “莉莉丝？” “不可能的是不是？只要还留在这里，还待在我身边，你就不可能真正的快乐起来。” “不是的莉莉丝，我爱你，能够见到你又怎么可能不快乐？”加百列并不觉得自己在说谎，莉莉丝却摇了摇头。 “可你并不只有爱情，在你的心中，情爱原本就没有占据最多的位置。事情能够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我一直强求的结果，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备受煎熬。” 作为最亲密的枕边人，加百列无法否认莉莉丝的话。她虽然已经尽力掩藏得很深了，却仍旧不可避免地被莉莉丝发现。 可她以为她们之间是有默契的，这件事可以不去提。虽然心有遗憾，但这么多年不也过下来了吗？ 人生就是这样，想要获得什么就得放弃一些其他的东西。 那莉莉丝如今突然说起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呢？她想要自己怎么做呢？ 加百列有些迷茫了。 “莉莉丝，我不想欺骗你，……你、你如果不喜欢我这样的话，那我会想办法改掉的。” 天使卑微而迁就的话语让魔女心中一阵剧痛，她突然挺起赤·裸地身体，将对方压倒在水池边，就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狠狠地亲吻身下的人。 “莉、莉莉丝……”加百列被吻得气喘吁吁，只来得及在喘息的间隙呼唤突然热情无比的爱人。“你怎么了？” 她觉得莉莉丝有些反常，但又实在说不出她哪里不对。 莉莉丝抬起身，湿漉的酒红色长发垂落下来，稍稍遮掩了胸前的风光，加百列不可避免地分了神。但这种旖旎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莉莉丝的话猛然将她打入的深渊，“艾尔，如果你回天国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 加百列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既没有听错，莉莉丝也绝不是在开玩笑。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那么认真，像是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莉莉丝笑了笑，似乎是想缓和一下这种紧张沉默的气氛，“我不是在威胁你艾尔，我是真的觉得你还是回天国比较好。” 她说得真心实意，加百列反而有些疑惑了。她望着莉莉丝的脸，好半晌才问道：“你思考这个问题多久了？” “从回来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莉莉丝直起身坐到加百列的身上，撩了撩额前的发，有些无奈又有些自嘲地道：“我终于得到了你，却又开始想着如何放开你，这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对不对？” “莉莉丝……”加百列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她谈心了，之前的日子虽然快乐甚至称得上纸醉金迷，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深入地谈过话了。 她之前认为她们有默契，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懦弱而已。 她们不想分开，害怕分开，却无比明白，最终还是会分离。 “我要放手了，艾尔。”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还剩下四章。番外我估计不会放在晋江了，算了一算没几章能放。开车部分微博见，不知道定制的话有多少人有意向，少的话就懒得弄了。 第165章 魔王撒旦 亚纳尔无比担心女儿的事， 她一直在等加百列的消息。 适逢天国准备迎接圣子回归，地狱里传回了加百列与萨麦尔要一起回一趟天国的消息。地狱里原本就有莉琳专用的通道， 前一次因亚纳尔和拉贵尔来地狱，回程时被改造了一下。加百列作为通道的设立者， 如今直接用它也算相当便捷。 加百列与萨麦尔一起回天国， 不仅是亚纳尔， 其他几位创·世天使也是十分开心。他们七个兄弟姐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团聚过， 而等圣子回归父神的怀抱之后，他们与这两位在地狱多年的兄姐也不太可能再有团聚的机会。故而这一次， 迎接圣子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团圆了。 天界身份最尊贵的五位天使齐聚一堂，亲自迎接加百列和萨麦尔的归来。 传送通道就设立在月球天总督府， 白光一闪之后， 法阵中心已出现了两人的身影。加百列与萨麦尔并肩而立，两人容貌都不曾有太大的改变，只是气质有了不小的变化， 叫几人一时感慨万千。 “艾尔，萨麦尔，欢迎回来。”拉斐尔率先过去拥抱了两人。 加百列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萨麦尔则虚虚回抱了他一下。 两人看向其余四人，亚纳尔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上去牵住了加百列的手。创·世天使中唯有她二人是女性，又都有爱恋之人，关系自然愈发亲近。 “艾尔，你终于来了，这些年还好吗？”她说着又去看萨麦尔， 见他如今神色怡然没有丝毫过去的郁结之色，不禁欣喜万分，“萨麦尔，你这样真好！” 萨麦尔冲她点了点头，含着笑意道：“你这样也很好。” 其余几人知道哈尼雅之事，明白她与加百列定是有话要说，打过招呼之后便不再打扰，纷纷与萨麦尔攀谈。 萨麦尔这些年似乎健谈了不少，一一和他们说话。 “艾尔，尼斯洛克到底怎么说？哈尼雅她、她现在还好吗？”亚纳尔虽然过去天真烂漫如同稚子，当了这么多年母亲也早已不同往日。 “汉尼，哈尼雅暂时没有事。赛莲娜已回到地狱，尼斯洛克同意给哈尼雅一定的自由，时时能见到她。只是……” 只是什么亚纳尔当然明白，即便已经记不清，她将女儿出卖给了恶魔的事是无法改变的。 “尼斯洛克到底有什么目的？只要能够放了哈尼雅，不论他有什么要求都没有关系。”她仍旧以为尼斯洛克针对的是自己，以为女儿只不过是他为了钳制自己的筹码。 加百列摇了摇头，“汉尼，你听我说。尼斯洛克从始至终的目的一直都是哈尼雅，不过他并非是想要伤害她……他需要哈尼雅的帮助。” “帮助？我不明白……”亚纳尔迷茫地摇头，“他为何会需要、需要哈尼雅的帮助？” 她想起自己那孱弱可怜的小女儿便不禁心生怜意，“哈尼雅那么柔弱，她能帮尼斯洛克做什么呢……啊！”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着急又无措地问加百列：“难、难道尼斯洛克爱上了哈尼雅？是了，否则还有什么需要他如此大费周章呢？” 她越想越得有可能，只觉得自己可怜的女儿就此落入魔爪之中。 加百列不便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又对她的猜测感到好笑，“并非如此，你放心，尼斯洛克没有对哈尼雅有过任何过激的行为或者超脱的感情。莉莉丝还在与他交涉，以确保能尽快地安排你们见一面。” 无法救回女儿本就是她的过错，如今即便只是见一面也已算得上奢求。“好好好，艾尔，那就麻烦你了，我真的很想见哈尼雅……唉，我就不该答应让她去人间的要求。” 她后悔起来，加百列只能无奈的摇头。她也有女儿，自然颇有些感同身受。 两人这边在说，其余五人已渐渐谈到这次圣子回天国的事，七人也走回了总督府的会客厅。 加百列虽然不在天国，总督府却并未荒废，一直有专人打扫收拾。几人落座自有天使为他们上茶和点心，加百列见房内陈设丝毫不变不禁也生出几分怀念来。 “明日就是耶稣的接引之日，届时会直接将他的圣灵引至原动天，回归父神的怀抱。”米迦勒为萨麦尔讲解圣子回归的流程。 “你们已与他交涉过了吗？他愿意回归父神的怀抱？” 回归父神的本源就意味着失去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生命以及意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的。 “之前已带他游历过天国，知道自己的使命以后深以为荣。他为人类之罪而死，又为称义而复生，复生后的这四十日一直在为人类彰显父神仁爱。”然德基尔对这位弥赛亚颇为满意。 萨麦尔这才点点头，“看来你们都筹备好了，届时谁去迎接？我和艾尔又作何安排？” 米迦勒见他如此关心，不禁很是欣慰。“届时由我来主持回归仪式，汉尼和拉贵尔去迎接他，你与然德基尔他们一起在原动天等待便可。其他天使们会在第十天迎接父神复苏。” “原动天就只有我们几人吗？” “创·世天使连同御前天使，一共十位。” 萨麦尔笑了一笑，“拉贵尔与乌利尔暂且不论，只不知卡麦尔见了我与艾尔会不会有二话。” 米迦勒便安慰他，“你放心，卡麦尔虽然耿直却并不迂腐，我已与他协商过了。” “真没想到，这些年你与他的关系竟然这般亲密了。” 萨麦尔听了他的安慰似乎放下心来，只这句话怎么听语气都颇有几分怪异。米迦勒有些奇怪，再去看他的神情却又半分异样也无。 萨麦尔没有纠结于此，早已与其他几人寒暄开了，他便也觉得只是自己多心。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米迦勒他们还有其他事便先行告辞，只等明日聚首。 萨麦尔留在加百列处休息，并不打算回自己的属地。 一夜无话。 今日是弥赛亚回归之日，父神沉睡多年以后再次苏醒之时，也是天国复兴之始。天使们早就开始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各个欢天喜地，只待父神复苏便要大肆庆祝一番。 一众天使聚集在第十天，等待两位御前天使将弥赛亚的圣灵接引而来。梅塔特隆在第十天主持大局，米迦勒则在原动天为父神的苏醒做准备。加百列与萨麦尔早早与亚纳尔一起来到此处等待。 除了创·世天使们，卡麦尔亦已就位。米迦勒确实已与他打好招呼，见了加百列和萨麦尔也并未有何反应，只是远远的站着。这位曾经坚定的中立派，如今仍旧游离在创·世天使的圈子之外。 “卡麦尔。”加百列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萨麦尔没有上去自讨没趣。 “不可思议，卡麦尔到了如今仍旧这样软硬不吃，你们竟然还真将他提拔为御前天使了？” 他将声音放得很低，只有与和一起站在角落的加百列才能够听到。他俩从地狱回来此刻显得尤其无所事事，其他几人都在听从米迦勒的吩咐准备着父神复苏的仪式。 “他对天国的贡献足以他获得御前天使的荣誉，”加百列已在昨晚换回原本的身躯，此时端正地站立着。她目不斜视，口中却对着萨麦尔道：“你该明白，我们并未排挤同僚。” 萨麦尔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嘲讽，“毕竟如今天国已没有其他势力能够与你们抗衡了不是吗？” “我想，这也并非是我们的过错。”加百列意有所指，这时才终于看了身边的天使一眼。 萨麦尔因曾经的经历身上总是透着一股难言的苍凉与忧郁，但此刻，这位天使身上迸发出的却是无尽的狂热与兴奋。 “请你收敛一些，离弥赛亚回来还有一段时间。” 萨麦尔无奈地耸了耸肩，终于还是将难以抑制的笑意生生压了下去。“毕竟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天国了，也很多年没和你们说这么多的话，感觉很奇妙……” 他似乎是真心在开心，又像是得逞了什么小把戏般的自得。 “再说，马上我的心愿就要完成了加百列，你不能要求我演得更好了。” 加百列叹了口气，“我自然明白你的感受……” 她说了一句目光便投向了原动天与父神主体连接着的大门，那里现在还未打开。 她曾进入过这里，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奉献于父神的人。没想到，却在此失去了自己的至爱。 而现在，她也将在这里送走自己的兄弟。 “不向米凯尔道个别吗？” “有需要吗？他会知道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受到惊吓的面容了。” 加百列摇摇头，终于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三章。 第166章 圣子归来 盛大的圣乐与钟声响彻十重天， 弥赛亚复活四十个人间日以后会被天使接升至天国，回归父神的怀抱。 第十天众天使肃穆而立， 凝神诵唱圣歌。梅塔特隆站于高台之上，双目扫过这些或而新生不久或而历经苦难的天使们， 心中一时悲喜交加。 在天国这么多年， 他也渐渐开始将自己当做是天使们的一员， 但能够看到人类繁荣昌盛对他来说仍旧是一件无比令人欣慰的事。不论是天使、人类还是父神， 甚至是恶魔们，他们在今日以后都会迎来一个新的纪元。 梅塔特隆没有想错的地方是， 今日之后众生确实将迎来新纪元，但他有一个地方却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此刻， 就在第九天创·世天使们布下法阵准备迎来弥赛亚之际， 却陡然发生了变故。 开启原动天大门的法阵需要至少四位创·世天使来完成，亚纳尔与拉贵尔一起去迎接弥赛亚，所以剩下的米迦勒， 然德基尔，拉斐尔和犹菲勒一起开启了魔法阵。 原动天大门的打开差不多就是对父神预复苏的一个过程，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米迦勒作为法阵的主持者站立于圆形法阵中间，其他三位则等边立于圆圈之上，以他们为顶点，圆形法阵之中很快套出了一个三角形。 加百列和萨麦尔刚刚回来，此刻就和卡麦尔与乌利尔一起作为魔法阵的守卫者。 在这里的是天国最位高权重的一群天使，他们即便观念不同也对彼此也有足够的信任。气氛不算太紧张，四位维持着魔法阵的天使甚至还有闲暇与自己的几位兄弟聊聊天。 乌利尔是由加百列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虽然如今已位列御前天使荣耀加身，却仍旧对自己这位曾经的长官恭敬不已。 他与加百列站得很近，因为昨日没有说话的机会，这时便向她询问这些年来在地狱的情况。加百列耐心地一一作答，还向他介绍了不少地狱的风景。 “看来您在地狱生活得并不糟糕，我也可以安心了。”乌利尔在加百列眼中一直是位相当有分寸又不失自己个性的天使，在过去他很少会这样问及她的私事。 今日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加百列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乌利尔，莉莉丝总不至于叫我去地狱吃苦的。” 她说得坦荡，乌利尔却听得颇有些脸红。他觉得加百列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只是他明白，如果这位水天使有任何一点改变，那一定都是因为夜之魔女。 乌利尔当初一直侍奉在加百列左右，也算对加百列与莉莉丝这两人的感情比较有了解。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甘愿为天国奉献的创·世天使最后为了一名魔女背弃了族群，却叫人生不出半点的怨恨。 她应该去过自己幸福的人生。 “话虽如此，可您毕竟是用替身在地狱行走，我实在难以安心。”乌利尔解释了一句，见加百列仍然笑意盈盈不禁更加羞窘。 “感谢你乌利尔，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了，”水天使温和地笑着，慈爱地看着他像是在望着一个孩子。乌利尔本以为她说的安心是指刚才说的事，耳边却听到她继续道：“这次回来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地狱了。” 乌利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加百列愣了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又不知该喜该忧的样子问道：“您、您是说真的吗？可是，夜之魔女她……” “是莉莉丝同意我回来的，你放心，我们并没有发生争吵。” 乌利尔倒不是怕她们发生了争吵，而是怕这位总督心挂天国不告而别，到时候夜之魔女又要为爱人掀起了光与暗之争，搅得三界不得安生而已。 他听到加百列的话虽稍稍安心了一些，却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看加百列神色平静，又不像是惨遭抛弃的样子，一时颇有些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那这件事您已经和其他几位大人说过了吗？” “不止是她，我也会留下来。”加百列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站在旁边的萨麦尔突然接口道：“昨天没来得及说，不过今天他们就会知道了。” 他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与乌利尔印象中的那位死亡天使着实不同，他一下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原动天的大门却在这时开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父神复苏的启动仪式已经开始了。 萨麦尔转头望向原动天的大门，眼中陡然绽放出狂热的金光。 乌利尔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错觉。 萨麦尔像是不由自主般向原动天大门走去，而加百列似是什么也没看到般站立在原地。 已经不只是乌利尔觉得怪异了，原本就在警戒的卡麦尔，甚至是还在主持魔法阵的米迦勒也感觉到了不对。 “萨麦尔大人，您要做什么？” “萨麦尔？” 乌利尔开口询问，而几乎在同时，米迦勒和卡麦尔也开口了。 “萨麦尔，你靠近大门做什么？” 但“萨麦尔”没有搭理任何人，他像是着了魔一般稳步向已经完全打开的大门走去。 几人得不到回应，几乎是下意识般看向了加百列。加百列却只是垂目敛眉一言不发，像是没看到任何人的疑问。 “艾尔，萨麦尔要做什么？”然德基尔也着急了起来，开口询问她。 乌利尔不知自己该不该去阻拦他，卡麦尔却是管不了那么多，皱着眉头振翅向萨麦尔飞去。 他原本站得较远，此刻要去拦萨麦尔必定要经过加百列，原本只是站立着的水天使这时也突然行动，挡在了他面前。 “加百列，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卡麦尔已是怒不可遏，现在这种情况下傻瓜也看得出来他们有别的打算了。 拉斐尔看“萨麦尔”离大门越来越近此时也是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大声道：“萨麦尔，你不要再过去了，危险！”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米迦勒已经厉声大喊道：“乌利尔，拦住他！那是路西法！” 路西法，曾经天国的副君，如今地狱的魔王。他带领天国三分之一的天使堕落，反抗父神，开启了天国崩坏的历史。 实在是难以想象，他竟然能孤身出现在天界。更叫人无法相信的是，带他来这里的会是加百列。 “乌利尔，路西法没有恶意，他已经决定回归父神的怀抱，为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了。” 就在加百列拦着卡麦尔，又用言语阻止乌利尔的当口，路西法化身成的萨麦尔已经飞身而起直直地冲向了大门。 在场的其他天使终于明白路西法想要做什么了！ “艾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乌利尔，快去拦住他！”犹菲勒几乎是吼着叫出了这句话，乌利尔一时进退两难。他看了加百列一眼，终于还是向着路西法追去——至于追不追得上他是没有一点把握的。 乌利尔一边追一边释放远程魔法，希望能够干扰他。 原动天的大门并不算远，路西法飞得虽然不算快，此刻却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然德基尔和犹菲勒神色紧绷地沉默着，拉斐尔则不死心地劝说着加百列。 “艾尔，你为什么！他一定是有别的阴谋，你怎么能够帮助他！” 加百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拉法，你会明白的。” 路西法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只一心向着父神所在的地方靠近。 “路西法！你要做什么！你一个撒旦竟然妄想回归父神的怀抱，你——！”只有米迦勒在大喊，他似气愤似不屑地声音里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你不要——！” 卡麦尔是曾率领几十万天使守卫天国大门的赫赫战将，但此时，加百列只是单单拦在他的面前，他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他明白的，自己根本过不去。 魔法阵不能停下，几位创·世天使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只有乌利尔还在追赶路西法。 路西法素来行动优雅，到了这时也不紧不慢。他并未在意身后的攻击，倒是突然转身望向了远在魔法阵中心的米迦勒。 他仍旧是萨麦尔的模样，可是瞳色已恢复成天神右翼的灿金色泽。路西法带着笑意，张合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顺着原先的惯性直接砸进了大门，恰好避开了乌利尔最后的一个束缚魔法。 “路西法！” 原动天的大门是天使们唯一能够干扰父神的途径，开启十分谨慎，而且进入也十分危险。 几乎是路西法的身影没入大门的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和耀眼的光芒从大门绽放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两章 第167章 爱与离别 莉琳不明白， 母亲花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终于获得了艾尔，却为什么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她回去。 她问过莉莉丝这个问题， 却只是得到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作为回答。 相爱的人，为何一定要分离？ 米迦勒眼睁睁地看着原动天的大门彻底关闭， 而第十天已开始重新散发出父神的圣辉。路西法曾作为父神最得意的作品， 后面又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他的圣灵自然足够成为父神的补充。 上帝再次苏醒， 黯淡多年的神座渐渐恢复往日的辉煌就是最好的证明。位于第十天的大部分天使们都欢呼雀跃，拥抱哭泣， 只有少数知晓今日计划的天使察觉出了不对。 时间太早了。 按计划的话，拉贵尔和亚纳尔此刻才刚刚接引了弥赛亚的圣灵才对。 原动天大门关闭之后， 魔法阵当然也不再需要， 几位原本被禁锢于此的创·世天使纷纷解脱出来。米迦勒一脱身就直直冲向了大门原本该在的位置，可是，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 不止是关闭那么简单， 天使们唯一能够反向影响父神的通道就此彻底消失了。路西法果断至此，在场的所有天使几乎都措手不及。而唯一能够给出解释的加百列，此时仍旧只是沉默地站着。 谁都不愿意相信她背叛了天国，真的与魔王站在了一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艾尔？”然德基尔总算还保持了一些冷静，他已经判断出父神开始复苏。不论路西法的目的是什么，起码他们的计划暂时还没有被打乱。 除了米迦勒其他的几位天使这时都向加百列围拢过来，其中又以卡麦尔的情绪最为激动。 “加百列，你这个叛徒！” “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那么大的意外， 但我想现在大家还是先冷静下来听一听我的解释吧。” “艾尔，你最好有好一点的解释！”犹菲勒也是气急，说话不客气了起来。 只有拉斐尔，此时还保持了相当的镇定。 米迦勒仍旧呆呆地站在远处，乌利尔不敢打扰他，这时也折返回来。 “如大家所见一般，路西法回归了父神的怀抱。父神获得了圣灵的补充，再次苏醒。”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要告诉我他这样做是为了父神与天国！”卡麦尔尤为气急败坏。 他曾被誉为加百列之后的第一战斗天使，可当初天使大战之中他就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如今第一次面对面，他却因毫无胜算而退缩了。 加百列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比任何一位天使都更爱父神。” “简直胡说八道！” “你看到了，他已经回归第九天，这其中没有任何的阴谋。” “可是，就算不是他，弥赛亚也已经回来了。你为何要帮他？”然德基尔想不明白的并非只有路西法的作为，还有加百列为何要帮助他。“你为何那么相信他，你能保证父神复苏之后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吗？” “撒切尔，那作为原本就变质的弥赛亚真的就是比路西法更好的选择吗？而且，路西法回归第九天比他作为魔王来说对天国更有利。” 没错，单就这一点上来说，对天国实在太有利了。 “那现在是谁统领了恶魔？别西卜，玛门还是比列？”犹菲勒却有更深远的考虑，“事实上这没有什么改变。” “是萨麦尔。”加百列道：“这就是我为何会帮助他的理由之一。” 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拉斐尔才问道：“这就是你的计划吗？那弥赛亚又该怎么办？” “弥赛亚以圣子的身份回归天国，作为父神的代理人。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这才是上帝。” 在场的几位都是天国的权贵，又怎么会不立时领会到这么做的意义？ 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也就是说就算父神再次复苏，天国的事务也已不再是单由他就能够决断的。天使们势必会在这其中获得更大的权限。 “你既然都已经计划好了，为何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然德基尔终归还是有些不安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难道不好吗？” 加百列望了远处的米迦勒一眼。 “这也是我和路西法交易的一部分。利用我来完成与被我们安排回归父神是不同的两件事。更何况……真的商量起来，恐怕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这话并没有错，除了加百列大概谁都没办法这样大胆将魔王放进天国之中。 “听你们的意思难道就这样算了？”卡麦尔大怒。 路西法堕落以后，创·世可谓只手遮天，加百列这样的所作所为竟然有不了了之之势。 “卡麦尔，这其实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乌利尔素来了解这位同僚，赶紧出声劝道：“加百列大人这样做虽然有违规定，可她也是真的为了天国着想。” “哼，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天国？萨麦尔接管了地狱又怎样？不要说恶魔们是否愿意归顺天国，就是萨麦尔他本人也是个叛徒。” “你闭嘴，卡麦尔！”犹菲勒性子火爆，听他这样诋毁自己的兄弟，早已暴跳如雷。 “卡麦尔，我们可以拭目以待。”加百列按下犹菲勒，“这一次确实是我的做法有违规定，你完全有理由对我提出质疑，我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水天使顺从的态度并没有让卡麦尔好受多少，他已经不止一次遭遇过这样的回应了。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累了。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说到底，你们都背叛了父神，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筹码，玩弄于鼓掌之中。”卡麦尔失望至极地道：“连你们也不再保有纯粹的信仰，这个天国早已不是过去的天国。” 他再不言语，摇头转身而去，高大的背影竟然看起来有几分步履蹒跚。 这个天国当然早已不再是过去的天国，而他们的信仰自然也不再纯粹——否则他们早已不在这世间。 “那么现在，我们来谈一下具体的后续步骤吧。” 其他几位天使都默认了加百列的话，只有米迦勒仍旧站在第九天原大门处久久没有回应。 “走吧，让米凯尔独自静一静。”拉斐尔知道米迦勒与路西法之间的关系。他们亦敌亦友，原本的友谊因一方的背叛而被摧毁，却又在长久的对立斗争中发酵得愈发复杂。 加百列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天国终于迎来了圣子，父神也终于再次苏醒，甚至是加百列大人也终于在长久的守护圣子的任务中抽身回到了天国。 可是，一系列措施下来却是让天使们大为惊讶。天国系统和行政方面的改革暂且不提，原本以为要对地狱开展的报复手段却是一件也没有发生。不止如此，最叫天使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地狱与天国竟然要合作开设自贸区。 这在天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萨麦尔接替路西法的位置之后当然不会轻松。他虽然在地狱多年，与恶魔们接触颇多，甚至身上还因当初推广恶魔们繁衍生息之事挂了虚职，但毕竟多年不在其位。 跟随路西法堕落的几乎都是他最忠实的信徒，此时又如何肯服从创·世天使出身的萨麦尔呢？ 还好尼斯洛克、阿兹撒勒和莉莉丝在一开始就支援响应了他，以别西卜为首的几位君主级恶魔最后听从了路西法的命令承认了这位魔王，地狱勉强维持住了安定。 然而，后续开始与天国接洽的事还是在地狱产生了动荡。幸运的是，副君当初带领大家堕落的口号再次被提出，以及魔王如今已经回归父神的事实被公开以后，这样的反对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恶魔由别西卜为代表，天使由拉贵尔为代表，魔女则派出了利维坦作为代表，三方会谈数年有余，最终将自贸区的地点以及各项条例决定了下来。 天国开放了伊甸园的一部分，地狱与天国同时在此建立起了联系。天使与恶魔终于彻底退出了人间，并将两界的大门关闭——他们再不轻易插手人类的事情。 各项工作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等自贸区彻底放开已是十年以后的事情。 对于他们这些拥有悠久生命的生物来说，时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可离别之痛、相思之苦却让每一分每一秒都变作了考验。 相爱的人为何还要离别呢？ 莉莉丝无法回答女儿的问题，但她知道，自己与艾尔的分离不过是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以后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下最后一章，今天晚上应该能码完。 第168章 好久不见 自贸区开园第一日， 恶魔与魔女的君主还有光之君主米迦勒都参加了首日活动。之后，第一批恶魔与魔女也与天使们一起进入了园区。 伊甸园亘古不变的自然风光依旧美丽无比， 支撑着世界的世界树也已重新恢复了生机。不过不论是世界树的果实还是智慧树的果实，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不再结成了。 自贸区设在伊甸园的东边， 离世界树还有很远的距离。第九天彻底关闭之后， 倒生树也进入了这个闭环之中， 从前世界树的守护天使如今已经无法再对它造成影响。 卡巴拉因本源于此还仍旧拥有与它沟通的能力， 十年前与莉琳解除契约之后，她成为了世界树唯一的守护者从此生活在伊甸园之中。如今， 包括天使在内，进入非自贸区范围的园区都需要经过她的同意。而她， 一般情况之下也不会从伊甸园甚至是世界树中出来。 自贸区中商家的名额在地狱是相当难申请的， 除了信誉良好并且背景干净以外，交易的物品也被严格筛选过。 蛇夫人在第十层交易区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店主，加上客户之中不乏达官显贵， 本身背景却又单纯清白，这次在交易区争取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 她原本贩卖的物品又多又杂，但在这里，她只做一类物品的交易——为女性增加魅力的物品。 地狱魔女众多，天国在繁衍数代之后女性比例也渐渐增多，香料、饰品以及化妆用品都十分受欢迎。今天是开张第一日，当然还有打折促销活动。 蛇夫人雇了不少店员，其中之一就有小魔女爱丽丝。比起十年之前，爱丽丝几乎没怎么变化， 小小的身影穿梭在顾客之间，看起来利索又能干。 她为一位天使推荐完一块地狱出产的血晶石耳坠，此时正把客人额外打赏的圣灵石放进自己的小包裹里。 “爱丽丝，好久不见。”她低着头，耳边却听到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加百列大人！”她一下就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再抬头就看到了一位穿得几乎密不透风的天使站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打扮在今天倒是挺常见的，走在街道上并不叫人惊讶。 “嘘，我们进去再说。”加百列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温和地道：“蛇夫人在里面吗？” “是的大人，您需要购买什么物品吗？”虽然很久没见，但爱丽丝一点儿也不陌生见外，欢快地拉着这位天使往店里走去。 “唔，是的。我需要买一些礼物，”加百列一边说一边走，进入室内以后正好将头上的兜帽揭下来，口中也正说道：“送给许久不见的……” 但她的话语并未说完，眼睛已经看到房内已经站着好一些人了。 “加百列大人，好久不见。”拉结尔似乎没有想到竟然会那么地在这里遇到加百列，欣喜地向她打招呼。 加百列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好久不见我的朋友，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 “加百列大人。”房内除了拉结尔和蛇夫人之外，拉贵尔，亚纳尔还有卡巴拉也在这里，此时齐声向她问好。 “真巧，你们是结伴来此的？” 拉贵尔笑着摇了摇头，亚纳尔已经迫不及待地道：“不是，我们也是凑巧在这里遇到的。” 卡巴拉点了点头，拉结尔则在一边道：“我为蛇夫人提供一些技术上的支持，所以今天过来看一看。” “原来是你，难怪蛇夫人的店口碑如此好。”加百列点点头，也不再惊讶，反倒是问起了几人购买的状况。“你们是来买什么的？挑得如何？” 她从容地迎了上去，加入到几人的队伍之中。爱丽丝见有蛇夫人招呼，自己就又跑到外面的店铺去招呼客人。 “我只是随意看一看。”拉贵尔似乎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亚纳尔却颇为激动地道：“我想为赛莲娜和哈尼雅挑一些礼物，最好每样来一套。” “哈尼雅也会来？”加百列之前只听她提到过赛莲娜可能会来，却没想到哈尼雅也会一起。 “对，尼斯洛克也会一起来……天哪，我从未想到他能如此讨人厌。”亚纳尔似乎忘记了当初女儿刚被掳走时，自己对人家的痛恨与厌恶了。 加百列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卡巴拉。 这些年来卡巴拉大多时候都以天角兽的形态待在世界树中，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卡巴拉似有所感。 “今天那么热闹，我就想着也来这边看一看。” “你今后也随时可以过来看看，世界树现在已经十分安全，你没必要一直守在那里。” 卡巴拉并不是多话的人，此时只是点了点头。 蛇夫人见几人寒暄完，这时也展现出了商人的本色，为她们尽心介绍。在座几位都身份显赫，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不是普通货色。 “这一件呢可是如今地狱最流行的百合花胸针，用月长石打磨而成……”她看了看加百列，把装着胸针的盒子放到了她的面前，“我想加百列大人应该会喜欢吧？” 加百列笑了笑，“我自然相信蛇夫人的眼光，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艾尔你也太干脆了吧，我都挑半天了也没挑好。”亚纳尔看起来很有些烦恼，“你觉得这个项链怎么样？送给赛莲娜会不会太俗气了？这个耳坠呢？哈尼雅戴是不是有点老气啊？” 她说完又看了看卡巴拉，很有些怒其不争地道：“我问卡巴拉，她却半点意见和建议都说不出来，气死我了。” 她已完全把这位天角兽当做是自己的家人，说话也就一点也不含糊。 卡巴拉看起来也不见外，带着一丝玩笑道：“亚纳尔大人，您要知道我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 “就算看不见你也有办法知道的，你就是怕麻烦。”亚纳尔摇摇头，却也不再说她了，反而对着拉贵尔道：“拉贵尔你真的不买一些？今天可便宜好多呢。” 到了她们这样的地位当然不差这一些圣灵石，更多只是为了凑这个热闹而已。 “我只是想来买一些香料。”拉贵尔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到了现在还没走看起来倒真的像是随便看看了。 “就算你不喜欢，也可以买来送人嘛。”亚纳尔这个顾客倒是让老板省心，不止自己大买特买还帮忙招揽客人。 拉贵尔无奈，“亚纳尔大人，我并没有要送的……” “嗯？没有要送的人吗？”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却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几人回头一看，站在那边的赫然是利维坦。利维坦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没有人送的话，不如送给我啊？” 拉贵尔原本还算轻松的神情瞬间紧绷了起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 “这不是利维坦吗？”亚纳尔看起来也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位魔女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竟然用一副很熟悉的口吻道：“赛莲娜她们也一起来了吗？” 利维坦也和她老熟人的样子。 “应该马上就到了吧，而且，”她看了看加百列，意味深长地道：“还不止她们。” 她的话音刚落，果然后脚就有人进来了。 “赛莲娜！” 在包括加百列在内的其他人都还没看清来人的时候，亚纳尔已经冲了出去把赛莲娜紧紧抱住。 “汉尼。”赛莲娜被抱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无奈地回抱了她。她抱着天使，眼神却已发现自己的大女儿也在。卡巴拉这时也走上前去向母亲问好。哈尼雅姗姗来迟，一家四口竟然恰好在蛇夫人的店中重逢了。 “卡巴拉姐姐！”哈尼雅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这时候突然遇到母亲和姐姐也很是欣喜。 “哈尼雅你还好吗？”卡巴拉摸摸她的头，很显出长姐的慈爱。 “嗯嗯，我很好。”这位残翼小天使这些年在地狱生活，反而显出了几分朝气。她刚说完，门外已经又进来了一人，不是尼斯洛克是谁？ 这位恶魔的模样并没多大的变化，但过去的阴郁气质却是越来越淡，此时看来竟还显出几分温和来。他有礼貌地向亚纳尔问好，亚纳尔却是理也不肯理他，拉着赛莲娜和哈尼雅要去挑东西。 “尼斯洛克，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哈尼雅主动拉起尼斯洛克的手，似乎对他十分信任。 其他几位天使第一次从这位已经成为了地狱料理人的巨鹰脸上，看到那么温柔的笑容。 “好。” 亚纳尔颇有些不满，只是看女儿对他很是亲昵，最终只能闭嘴不言。 卡巴拉对母亲、妹妹还有亚纳尔表现得既不过分亲热也不十分疏远，她心中当然对她们饱含感情，却也十分明白自己不该不过介入她们——她们现在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时，亚纳尔牵着赛莲娜，哈尼雅拉着尼斯洛克一起走向蛇夫人的柜台，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加百列默默看在眼中，却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 拉结尔和蛇夫人正被利维坦拉着询问，拉贵尔几次想走都被这位魔女死死拽住。 “卡巴拉……”加百列开口想叫她，门口这时却又进来了两人。 进来的是莉琳与厄比斯。 加百列上一次见厄比斯时她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而如今，她已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她与莉琳一起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被屋内众人层层阻挡住的拉结尔。 “拉结尔！”她顿时甩下了与她一起进来的莉琳，向着自己的抚养者跑去。 原本还算宽阔的内室一下进来这么多人，这时也已经有些拥挤了。 莉琳被朋友留在原地，此时却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先是呆呆地望着卡巴拉，然后竟显出了几分手足无措。 “卡巴拉……” 小魔女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连声音都带着委屈。 见女儿没有发现自己，加百列这时也不好出声。卡巴拉虽然看不见，耳朵却灵敏得很。她很快意识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她曾经的主人。 莉琳叫了她一声之后就局促不安地站着再没动静。卡巴拉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缓缓开口道：“莉琳，你想去伊甸园看看吗？” 小魔女原本快要溢满泪水的大眼睛因这一句话突然放出了欣喜的光芒。“我、我想去！” 卡巴拉露出了些许笑意，“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先出去吧。” “嗯嗯！”莉琳一边点头一边主动地拉住了卡巴拉的手，毫不犹豫地要转身出门。 “啊，艾尔，妈妈也来了。”但在离开之前，小魔女终于还是回过头来向母亲分出了一些自己的注意。 加百列当然知道今天会见到莉莉丝，而如今已有那么多旧友在这家店重逢，她几乎是在听到女儿这句话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 莉莉丝当然没有就此走进来，照理说的话，她现在应该才刚刚结束会议。 加百列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自嘲——她终究还是紧张了。 “蛇夫人，麻烦你帮我包好刚才挑的那枚胸针吧。” 亚纳尔一家围着蛇夫人，利维坦还拉着拉贵尔凑热闹，拉结尔被厄比斯热烈地纠缠着，房间里一时竟显出几分闹哄哄的景象。 蛇夫人听到加百列的嘱咐倒很想抽出手来，只是利维坦和亚纳尔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架得住的，只好一边答应天使一边焦头烂额地应付她们。 加百列看得哭笑不得，“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加百列大人。”这里边就算是贵宾室了，能够进来的自然身份尊贵。只是今天是开区的第一天，最不缺的就是身份尊贵的客人。蛇夫人没想到竟然连自己都招架不住，一时也生出了几分甜蜜的苦恼。 拉结尔原本也算是她的帮手，可惜此刻已被厄比斯完全纠缠住了。 加百列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而后不紧不慢地将胸针打包好。她的内心方才因女儿的话起了动荡，此时正需要慢慢平复。 她当然期待与莉莉丝的重逢，但也不想因此乱了阵脚。 “艾尔，你要走了吗？”亚纳尔这边人多，她又挑剔，挑了这好一会儿都没决定下来。此时看到加百列已经打算离开，不禁开口问道：“你准备去哪里呀？” 加百列把礼物收进袖子之中，已经打算离开。 “你们慢慢挑，”她看了看被利维坦拉着、已脸露别扭的拉贵尔，笑道：“我去见莉莉丝。” 亚纳尔露出了暧昧的神色，利维坦也在一旁起哄。 加百列无奈地摇头，也不再打算耽搁，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她踏出大门的一瞬间，一道阔别已久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响起。 “艾尔，好久不见。” 夜之魔女竟耐着性子不知在此处等待了多久，在水天使出现的一瞬间大胆热烈地在她身后扑来。 加百列却似是早有准备，竟然及时转身将莉莉丝的偷袭变成了一个结实的拥抱。 仿佛每次他们长久的离别之后都要以这句话重逢一般，加百列也轻轻地笑道：“好久不见，莉莉丝。” 好久不见，幸运的是终究还能重新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四年，终于完结了。感觉有好多话要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莉莉丝和加百列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其他人的故事今后有机会和兴趣的话，或许还会为大家再讲一讲。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