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培养游戏》作者:士枝 文案: 兔子精白绵绵捡到一只小老虎, 别人提醒她小心养虎为患, 她笑眯眯地给生气的小老虎顺毛, 未曾放在心上。 直到漫天花雨下, 一个气质矜傲、容貌出尘的女子噙着笑意附到她耳侧, 低声道:“师父,不认得我了吗?” 她才恍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修炼短短时间便化形,对方的天资未免实在过高, 而且那一双如墨般的眼中含着的纵容宠溺又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白绵绵一脸慌乱无措:现,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QAQ * 小剧场 白绵绵(一脸得意):我养成了天尊! 贺离(轻笑):我养成了尊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离,白绵绵 ┃ 配角:《鸽了婚约对象后她找上门来了》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兔子无意间养成了天尊 第1章 青山环绕,碧水悠悠,一片云雾缭绕间,小青山俨然是天地间的一片净土,精怪们在此修炼、生活的不在少数。 “你躲好了没?你躲好了,我可要来找你啦!”身穿鹅黄色裙衫的少女冲着林子的方向说。 林子里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少女一面踩着小心的步子往林子里走,一面用灵动的目光四处寻么。 可惜不同于前几次,这次,她找了好一会儿仍没找到,眼睛转了一转,她打算碰碰运气。 站在原处,她微微提高音量道:“出来吧,我都看到你啦!” 话音落毕,不远处的树下探了个头出来,语气疑惑,“你怎么发现的?” 少女灿然一笑,“现在发现的!” “好啊,白绵绵,你这个兔子精何时学会的使诈,看我不教训你!”说着,念渔瞪着一双猫眼便朝白绵绵冲过去。 白绵绵躲着笑着,一点都没怕了这个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猫精。 “来呀来呀!”她可劲儿地招惹。 念渔却不依了,往地上一坐,“不玩了!” “怎么啦,念渔?”白绵绵顿时老实了,虽然两人都只是道行低浅的小精怪,但是两百多年来两人一直互相陪伴,可谓是彼此最好最重要的朋友,眼下念渔摆明不高兴,白绵绵也不敢再闹腾了。 “怎的总是你找我,我找你不行吗?”念渔道。 “不行,不行!”白绵绵摆手又摇头,“每次我刚一藏好就被你找到,实在太没意思了!” 念渔抿嘴,“说的也是,”思绪一动,她兴致勃勃道:“那不如这样,你把眼睛蒙上,我藏好了你再来找我,这样更有意思些。” “这……行得通吗?”白绵绵有点犹豫。 “哎呀,有什么行不通的,这林子里又没有别人,你怕什么?”说着,念渔用法术变出一条丝带,递给白绵绵。 “那好吧。”白绵绵接过丝带,蒙上眼睛。很快就听到念渔的声音传来,“我藏好了!” 白绵绵蒙着眼,小心地往前摸索,她想往方才听到的声音那处去,但走着走着却毫无自知地偏离了方向。 走了老半天,仍无收获,白绵绵心中疑惑,正犹豫要不要摘下眼罩看一看,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人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一下子欢腾了,蹦着过去猛地一把抓住那个人,口上欣喜道:“哈哈,抓到你啦,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说着,她一手摘下丝带,另一只手不忘继续抓着那人。 伴着白绵绵眼中升起的惊讶,那天兵拂开了她的手,本想斥责这小精怪两句,但一看她眸子里满是惊讶,眼睛越睁越大,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天兵收了斥责之想,但脸色仍是严厉。 白绵绵看着对面身穿盔甲、长得很凶的陌生人,连忙退后两步,心里发虚,她感觉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她觉得这两个人不大像是小青山的精怪。 “我们是天宫的天兵!”另一个天兵开了口。 白绵绵听着那威严的语气,禁不住害怕起来,天兵,天宫的天兵,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抓她去炼丹? 她慌地连忙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我,我,我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兔子精,助人为乐、友善邻里,不,不要抓我!QAQ” 另一个天兵:…… 那方才被她抓住的天兵打破沉默,引入正题,正色问道:“我们此番是来搜查!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嫡长虎殿下?” 说着,他手里展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只通体白色,间或有细黑条纹点缀,一脸威风,看上去颇有灵气的幼虎。 白绵绵心想,嫡长虎殿下是什么?她未曾听说过,只觉得这两个天兵怖人得很,于是她看也没看那画像,匆匆便摇头,“我,我未曾见过。” 天兵微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别处去。 见这两尊“大佛”总算离开,白绵绵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自言自语,“吓死我了。” “谁吓死你啦?” 随着这声音,一个人猛地扑过来从后面扒住她肩膀,白绵绵吓得跳了起来,转身一看是念渔,抱怨道:“你做什么,吓死人了!” 念渔方才躲在隐蔽处看着白绵绵走错路,本来正好笑,可是久久不见她回来,心觉疑惑,她便寻来。眼下白绵绵似乎发生什么事,念渔没在意她的抱怨,看了几眼那稍远处的两个身影,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吓死了,怎么回事?” 她不说还好,一说,白绵绵努了下嘴,“还不是你怂恿我蒙上眼,我方才抓到一个人,以为是你,结果居然是天兵,凶神恶煞,吓死我了。” “天兵?他们来做什么?”念渔疑惑。 白绵绵回忆着方才听到的话,“他们说要找什么……嫡长虎殿下,话说回来,这嫡长虎殿下是个什么东西,念渔,你知不知道?” 虽然两人自小一块长大,但是念渔比她更机灵些,见的、听的也比她多些,有什么不知道的问念渔准没错! 果然,念渔没让她失望。 念渔手指在嘴唇跟前比了下,“嘘,你小声点儿。”又看了眼远处,见那两个天兵已经消失不见,这才恢复音量,“你竟然把嫡长虎殿下称作什么东西,小心天宫抓了你问罪。” 见白绵绵仍一脸疑惑,念渔整理着脑中所知道的信息,仔细与她说来。 “数千年来,天宫都是由虎族一族掌管。历届天尊无一不是虎族。几年前,原天尊贺情故去,听闻是遭了什么人毒手,天宫混乱了一段时日,其后代天尊狄星登位。代天尊虽是豹族,不如虎族天生尊贵,但倒也颇得人心。代天尊登位后,天、魔、人三界安和,但却有两件不美,第一件,魔界远不如原天尊在位时那般安生,而是声势渐起,以魔尊逐焰为首的魔族蠢蠢欲动,隐隐已有与天界鼎立之势。这第二件嘛……” 说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唯一的听众却没半点回应,念渔卖起关子来。 白绵绵正听得入神,见她停下,于是在念渔肩膀上又捏又捶,讨好道:“第二件是什么?” 念渔一笑,“这第二件嘛,就跟你方才问我的嫡长虎殿下有关。” 第2章 “听闻嫡长虎殿下是故天尊之子嗣,故天尊去后,原应由她唯一的子嗣嫡长虎殿下继位,可不知缘何,嫡长虎殿下却失踪了,所以才由代天尊掌管大权。” 念渔说得像模像样,看着白绵绵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她问道:“怎么样,明白了吧?” 白绵绵点点头,“天宫的事你竟知道得这么清楚,好生厉害!” 念渔平白受了这吹捧,笑得得意,但还是老实承认,“天界魔界是不对付,代天尊登位也是真,但这嫡长虎殿下一事我也只是胡乱听说,做不得数。” “可是天兵都找来了,还有假吗?”白绵绵道。 念渔耸耸肩,“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魔界的人冒充的呢,搞不好是想抓了你这兔子精吃。” 见白绵绵显然是信了她的话,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念渔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好了,不管这嫡长虎殿下是不是故天尊子嗣,不管她是不是失踪,你只需知道她身份尊贵,千万不要冒犯、得罪便是。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怎么可能见到她呢?你说是不是?” 白绵绵心里认同她说的。念渔说得没错,天界离她们那样遥远,像那般尊贵之人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小青山虽是净土,但大约也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天宫的。所以,她终于也彻底放下心来。她只是个心思简单的兔子精,本也记不了那许多复杂事情。 心思一放,她很快换上一副笑脸,对念渔道:“真也好假也好,你这猫精说得甚是精彩,叫我听着有趣得很,我便给你些奖励!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转眼间,白绵绵已经忘了方才念渔害得她误打误撞抓错人的事,反倒要嘉奖起她来。 念渔眨巴一下眼睛,“奖励?”她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白绵绵要给她什么?法宝?衣裳?首饰? 她设想了许多种,谁知白绵绵却给了她最意想不到也最不想要的一种。 白绵绵解开对那玩意儿的束缚,提溜着它几步跑到念渔面前,一副给她惊喜的样子,“铛铛铛铛!” 念渔看着那被提溜着尾巴、挣扎个不停的老鼠:…… 她禁不住满脸尴尬道:“我不要,你拿开。” 白绵绵拧起眉毛,“你不是猫吗?猫哪有不爱吃老鼠的?” 念渔也瞪起眼睛,“拜托,我都化形了,自然与普通小猫儿不同了。若被人知道我一个两百年道行的猫精还吃老鼠,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白绵绵有些悻悻,化形怎么了,她到现在瞧着那青草也还觉得亲近呢。 两人还僵持着,忽然不远处传来“吱吱”的声音,一只老鼠正“快步”往这儿来。 走至面前,老鼠一下子化了形,是一个年岁看着比她们大些的女子。 她看了看白绵绵手里的那老鼠,立即哀求道:“拜托你,放了她吧!” 白绵绵奇怪不已,“你认识它?” 女子答道:“我俩一同修炼,一同化形,相识相伴已久。” “化形?”白绵绵吃惊不已,原来自己手里那老鼠竟是化形的精怪? “那为什么它一点儿灵力都没有?”白绵绵疑惑着,已经把那老鼠松了开。 女子连忙去接那老鼠,摇摇头一副沉重的样子,“唉,前不久,她被魔物打伤,其后便如此了。” 意识到还在人前,女子收回思绪,“我这便带她回去了,多谢你们高抬贵手。” 白绵绵这才明白自己错抓了人家,满脸歉意的讪笑两声,“不谢不谢,不好意思,慢走慢走。” 直到人都去了老远,白绵绵还一直盯着,随口跟身边的念渔说道:“这魔界还真是猖獗。” 念渔没应声,还在无语白绵绵送她老鼠的事。白绵绵这才收回远望的视线,戳了戳念渔,“我怎么觉得那鼠精有点怪怪的,她们俩的关系好似很不寻常,方才见我提溜着另一只鼠精的原形,她吓得好像要失了魂似的。” 闻言念渔翻了个白眼,“什么不寻常,人家那叫伴侣!” “伴侣?”白绵绵没听闻过这个新鲜词,“什么叫伴侣?” 念渔早习惯了她东问西问、一肚子问题,而且笃定自己一定知道,认命解释:“伴侣呢,大概就是她们那样,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呢,这精怪之间叫精侣,魔物之间叫魔侣,仙人之间呢,自然就叫仙侣。” “仙侣?”白绵绵琢磨着这个词,莫名觉出一种美好,天宫的神仙该是什么样的呢?一定是她从没见过的惊艳美丽吧? 她喃喃道:“我也想要仙侣。” 念渔看着她眼睛闪闪发光、想得认真的模样,想提醒她神仙可没有跟精怪在一起的前例。 可望着那圆滚滚的黑瞳仁,她仿佛看见一只白兔子正坐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念渔又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了。 想了想,念渔挺挺胸膛,自告奋勇,“既然你这么期待,那我就勉为其难当你的伴侣好了。”虽然不知道伴侣之间要做些什么,但是在念渔看来,她和白绵绵彼此知根知底、互相陪伴,做伴侣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白绵绵却出乎她意料地没同意,“不行。” 本来只是随便一提的念渔听到这个答案瞪圆了眼睛,“为什么?!”难道她有什么不好吗?她不是兔子精白绵绵最好的朋友吗?! 白绵绵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且,猫跟兔子待在一块儿,会打架!” 念渔听着白绵绵这番胡言乱语,只得出一个结论,白绵绵竟不愿意做她的伴侣。 她一向不与没心没肺的兔子精计较,但眼下她却不由自主地在意了,她觉得,白绵绵不够在乎自己这个朋友! “好好好,你去找你的仙侣去吧,看看天上会不会掉下个神仙在你面前!” 说完念渔眨眼间消失,显然是施法回了自己家。 白绵绵摸摸后脑勺,这猫精,三天两头冲自己发火,不过她也不用怎么担心,她对念渔的脾气了解得很,她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消气。 阳光正好,她索性躺下睡了个觉,日有所思,梦有所见,大约也是因了念渔的那句话,梦中,竟真的有神仙出现在她面前,沉浸在睡梦中的白绵绵笑了笑,模样满足而惬意。 第3章 本想着念渔气不了多久,谁知眼下已然过了三天,她都没来找自己,往常她可是每天都会叫着自己一起出去玩儿的。白绵绵觉出念渔这次似乎气得不一般,她想了想,打算去念渔那儿好好给她顺顺气。 但转念一想,那天自己说要给奖励,却送了个不讨巧的“礼物”,不如今天借机补救一下,寻个新鲜玩意儿来,也好用来逗逗念渔开心。 打定主意,白绵绵出了门。 不过,说是寻玩意儿,其实她心里也没个方向,这上哪去寻呢?人间倒是有趣,但她每回一去便免不了驻足许久,大约还是在附近找找比较合适。她沿路四处寻么,碰着点异动便停下来仔细去看。 这么找了一会儿,白绵绵有点累了,正停下来歇脚,一个面容泛白、看起来很有些虚弱的女子步伐有些不稳地从自己面前经过。 白绵绵叫住她,“你怎么了?” 女子见到她便是一颤,“是你。” 白绵绵见她这般恍若见了大恶人般的反应,想了想,明白过来,连忙躬身赔礼,“那天是我不对,你可别记恨我,我真是无心的。” 见来人不接话,白绵绵又道:“要不这样,我现在变成原形,你也倒提着我好出出气。” “不,不必了。”白绵绵没有认错,来人正是那天被她误当作礼物送给念渔的病弱鼠精。鼠精见她话语诚恳,多少也算放下了一些戒心。 见鼠精总算不再追究,白绵绵松了口气。 想起鼠精刚刚过来的时候脸上似乎很有些惧怕,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她好奇道:“你方才怎么了?我见你一脸紧张的模样。” 鼠精抬手拂了下脸上的虚汗,似乎还心有余悸,“方才,我以原形在林中休息,冷不丁看见不远处有一只模样从来没见过的凶兽,故而慌忙离开。” 凶兽?白绵绵来了点兴趣,小青山何曾有过什么凶兽。琢磨着大约鼠精现在看谁都是十足的可怕,白绵绵心中没把鼠精口中的“凶”当回事,抬步便要往林子那边去。 鼠精忍不住发劝,“那凶兽气场颇强,一脸凶狠,你可不要冒险!” “放心,我不冒险,我只过去看看。”说着,白绵绵一溜烟似的消失不见,那踊跃的模样很不像是她口中的只去看看。 鼠精不禁摇头,若是命定的机缘,谁又能拦住呢?她明哲保身、没再多管。 转眼间,白绵绵已经到了林子跟前,口中一边念着“凶兽”,她一边琢磨,要么索性抓了那凶兽,送给念渔作赔礼? 这么想着,她摇摇头,刚刚才解决了上次的“乌龙”,可不能再乱惹麻烦了。 不过她倒确实十分好奇,鼠精口里从来没见过的凶兽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看一看。 踏入林子,她几乎是一寸寸仔细看过,生怕错过了那凶兽的踪影。 可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她找了许久,愣是没发现什么陌生野兽。 正想着那鼠精该不会是记恨她,有意编了这谎来捉弄她,不远处忽然一群惊鸟飞起。 第4章 意识到可能是凶兽“作祟”,白绵绵眼前一亮,急忙往那处去。 走了几步,拨开面前茂密繁盛的树丛,这回没再让她失望,约摸两三尺开外,真的有只没见过的野兽在那里。 它正安静地卧在地上,眼睛也闭着,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白绵绵认真观察着它的模样,不自觉“咦”了一声。 那野兽耳朵一动,立即把头转了过来,目光如剑一样朝白绵绵射来。 白绵绵心中立时一凛,她还未曾见过这般锋利的眼神。这下她算是有点明白鼠精方才怎么怕成那样了。 不过要叫它作凶兽,白绵绵觉得还是牵强了些,眼前的野兽虽然眼刀锐利,但明显还只是一只幼兽,而且,看上去似乎没多少力气。 白绵绵一面心里大为好奇,一面忍不住又生出些怜悯,怎么小小一只幼兽独自流落在这里? 那幼兽显然不耐烦她的窥视,但也没作更多的计较,没过多久便又闭上眼。 吸了几口气,白绵绵大着胆子靠近两步,那小兽立即戒备地站起身,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她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一天前刚结束一场恶斗,她需要休息,莫名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她权把这里当作暂时的休息之处。这里颇为清静,偶有别的生灵经过,也识相得很,匆匆便离开,可偏偏唯独眼前这个人大胆地再三打扰。 尽管现在她确实十足疲惫,可她仍极为忌惮别人的冒犯,这是她刻进骨子里的高傲本能。 警惕地盯着那人,她努力积蓄着力气,打算那人若不识相地再度靠近,她便让对方见血! 白绵绵被那一双机警的眸子盯着,有些怕,但又莫名觉得这幼兽的眼睛很是威风有神,她下意识跟它说话,“你从哪里来?” 这是头一次,有人跟她说话,小兽的耳朵动了动。长久以来,她都只听见鸟叫声、蛙声、风声,而话语声,虽然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听见,但她却莫名感到一种怀念。 可那并不代表什么。她能听得懂她的话,但她心里的敌意并没有减少,更不打算回答或是示意什么。 “你受伤了对不对?”那人脚步虽没动,但聒噪的声音却没有停止,她隐隐有些烦躁,锋利的爪尖伸了出来。 只要那人敢再靠近一步…… 然而,僵持了好一会儿,那人始终没再动。 正打算再度闭上眼睛休息,那人却出乎她意料地三两步一下子跳到她面前,她当即便要攻击,可周身一阵晕眩感忽然传来,她失去了意识。 踉跄着摔到幼兽身上的白绵绵连忙起来,她方才只是想试探性地再靠近一小步,可是被地上的树藤一绊,她脚步一个不稳,便摇摇晃晃地连蹦带跳了好几步,还一下子摔在幼兽身上。 有幼兽给她作垫背,她是没怎么样,可幼兽……白绵绵忙去察看幼兽的情况,发现它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竟已牢牢闭上,而且似乎没有再睁开的意思,白绵绵顿时慌了。 完了,这只幼兽似乎本就有伤,她又给了它这么一记“重击”,会不会,它已经…… 心头一紧,眼下她已经把找念渔这件事完全忘了个干净,她满心担忧着这只幼兽的安危。几乎未曾犹豫,她抱起幼兽,意念一施,转瞬间回了住处。 第5章 一回去,白绵绵便把幼兽放在自己干净柔软的锦床上,她知道它身上有些脏污,可现在她顾不了那许多。 “小兽,小兽?”试着叫了它两声,它没有任何反应,白绵绵不再犹豫,直接上手给幼兽检查起伤势。 这一上手,她发现,它身上大大小小有七八处伤口。而且,它的皮毛也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些脏污,有好些皮毛被血糊着,已经凝结成了一团,再加上那些灰和草叶,几乎快看不出那皮毛原来的颜色。 面对如此狼狈的幼兽,白绵绵心中无法不充满恻隐。 她几乎立刻便作出决定,她要救它,要救活它! 心念一定,她当即开始行动。 幼兽身上的伤口需要治疗,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先给它洗一个澡。洗干净了,伤口才不会发展得更加严重,治疗起来效果也更加好。 在木盆里放好水,施法将水弄热,白绵绵轻轻抱起幼兽,把它放到水中,认真为它擦洗。 她的动作已经尽量轻、尽量缓,可擦到它的一只前腿时,却还是“惊动”了幼兽,那是一处很深的伤口。方才察看时白绵绵便已觉得严重,眼下皮毛一浸湿,才发现原来伤势竟已见骨。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眼泪,念渔总说她没出息,总为点小事就哭个不停,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控制不住。 虚弱的幼兽被那刺痛弄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发出低呜的威胁声,白绵绵见它视线似乎都无法集中,显然还是脱力,于是一点儿也没怕了它。 她酸着鼻子轻轻捏了捏它的前爪,低声道:“还凶,知不知道,你都脏死了。” 话音刚落,幼兽便又阖上了眼睛,看着很像是被嫌弃脏而气晕了过去。 一点点、一处处耐心用软布给幼兽擦洗干净,时间已经过了半个钟头,白绵绵的腿都屈得有点儿发酸,可她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幼兽,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把幼兽的毛发擦干,又换了新的锦褥、丝单,白绵绵重新把幼兽放到床上,看着那通体雪白、间或有细黑条纹点缀的漂亮皮毛,她有些喜欢。 若是那时她仔细看了天兵手里的画像,她便该明白,眼前的幼兽分明与天兵口里的嫡长虎殿下一模一样。 但她没看,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甚至不能认出眼前这只幼兽到底是什么。但她发自心底地为眼前洗干净后得以重见天日的漂亮外表而惊叹。 想起幼兽那威慑力十足的眼神,白绵绵禁不住勾起笑,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兽,还挺威风!” 称赞了这一句,白绵绵不敢多耽搁,取来灵芝、灵草和她珍藏的所剩不多的灵药,将它们全部放在一起捣成药汁,拿着小药钵坐回床边。 回忆了一下方才那些较小伤口的位置,她打算从这些情况好一些的伤口着手去涂药,棘手一些的往后面放,可手上略微在那皮毛里一翻,看着眼前所见,她有些糊涂了。 怎么方才那些伤口都消失不见了? 第6章 难道她方才看错了?幼兽没有受伤?可是不对啊,方才给它洗澡时,自己还不小心碰到它伤口把它弄疼了呢。 心里疑惑着,白绵绵放下手上的药钵,两只手一起上,里里外外在幼兽的皮毛里仔细翻找,这才发现幼兽身上那些大的伤口还在,但也有愈合的迹象。 确认了一下之前那些小伤口的存在并不是她的幻觉,白绵绵有些佩服起幼兽这旺盛的生命力。 不过,再旺盛的生命力,怕也无法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令伤口愈合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白绵绵想了想。难道是哪位仙家怜悯这幼兽,曾给了它一点护持? 又或者,是因了小青山的水?方才她给它清洗,随后她去准备了药,跟着便发现它许多伤口已好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小青山住着这样多的精怪,山水中有点奇异灵效也不稀奇。 没有多纠结这件事,她用手蘸着药汁,细致地在每一处伤口上都抹了一遍药,随后又用柔软的绸布把那伤口包扎上。 做起这件事来,她挺熟练,平日里和念渔玩闹,偶尔会有些磕磕碰碰,念渔觉着只是小伤,不必管,她却不认同,非得给两人都包扎了才行。这么一来二去,她不大不小也成了个“行家”。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地仔细看一看这幼兽的模样。 它闭着眼睛,一直睡着,好似已经许久不曾安眠。 但那威风凛凛的神气样子早已刻在白绵绵的脑海,她不禁自言自语般问道:“你究竟是什么呢?” 她从未在小青山看过长得这般威风的小兽,念渔机灵活泼,山鸡精敏捷伶俐,鼠精怯弱多病,她们每一个都与它不同。 当然了,它更与自己不同,用念渔的话说,她是一只呆兔子。虽然不满念渔这样的评价,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比着念渔来说,自己确实没那么机敏警惕,她天生就愿意高高兴兴的,与别人亲亲近近的,她喜欢那样。 而这幼兽却是连念渔都比不了的戒备心十足,它明明还这般稚嫩,却有着那样令人感到危险威胁的眼神。它明明带着伤,但却仍是那般威风的气势,那气势,是哪怕先前有些狼狈的外表也无法掩盖的。 可它毕竟只是只幼兽,若是没有她,也许它能不能熬得过今日都很难说。即使是现在,也仍旧不能确定它何时能好起来。 所以,自己的存在,应当是极其重要且神圣的吧。白绵绵心里为着这样的认知很是满足高兴,忍不住挂着笑凑近一些与这幼兽亲近一番。 一会儿玩弄它的耳朵,一会儿又把目标转向它的尾巴,挑起那尾巴画圈圈,白绵绵直玩得乐不可支。 直到发觉幼兽的耳朵动了动,尾巴也甩了开,似乎有些烦躁,她才见好就收地停下对它的“骚扰”。 目光落在幼兽脸上,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若是这幼兽开了灵智该有多好。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开灵智乃是万里挑一的稀少,就凭着方才自己明显是要救它,它却充满攻击性的举动,便已足以判定,它是不通灵智的,而且,恐怕难以开化。 心里说不出的遗憾,白绵绵站起身,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打算寻些幼兽可能爱吃的东西来。 白绵绵刚一走,那被断定不通灵智的幼兽便睁开了眼睛。 环视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觉出一种似乎应称作温暖的陌生感觉。 但这感觉也只停留了片刻,她姿态敏捷地跳下床,没有半分犹豫地往门口走。 从那人还在胆大包天地玩她耳朵时,她便彻底醒了,本想攻击,可是伴着一种略带苦涩的香味,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很舒服快意,她明白,是那人做的。 虽然无须做这些多余的事,她的伤口自动便会愈合,但她多少感到那人的善意。 所以,她从未有过地容忍了那人的举动,但仍是不耐烦地用戒备的肢体动作警告了那人不要再继续。 为免那人聒噪地一直对着她问东问西,她掩饰地闭着眼睛,好在那人没多久便走了。 眼下她已经好了个完全,自然不会再留在这里。 于是只见被白绵绵怀疑难以熬得过今天的弱小幼兽一脸精神奕奕地往门口去,毫不费力便破坏掉白绵绵所布的结界,一下子恢复了自由身。 第7章 在林子里、路旁、山间采了一些蘑菇和灵芝,白绵绵满载而归,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幼兽的情况,但看着那张空无一兽的床铺,白绵绵傻了眼。 幼兽哪去了?就算它醒了也该在屋子里啊?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好像设了结界啊? 难道幼兽怕自己伤害它,趁自己离开,寻个地方躲起来了?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白绵绵满屋子找起幼兽来,床底下、柜子里、木桶里,四处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幼兽的一点踪迹。 她一下子苦了脸,一定是她走的时候心不在焉打算布结界却没布好,这才让幼兽消失不见。 会不会,它是被什么别的野兽抓走了?会不会,它正狼狈地躲在什么地方,给自己舔伤口?心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担心,白绵绵根本冷静不下来,立即便出去找。 一路上,她慌里慌张,只懂得四处去寻那幼兽的身影,而忘了看路,于是一下子便撞上什么人。 念渔被猛然撞了这么一下,刚要发怒,一看居然是白绵绵,她翻了个白眼,没计较。 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在路上走着还分心提醒自个儿不要同没心没肺、几天不见也不来找自己的兔子精置气,身为朋友自己就多担待些,所以才会恰好跟白绵绵撞上。 本就是要去找她,眼下见白绵绵慌里慌张、满脸慌乱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念渔脚步定下,立即也跟着着急起来,忙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白绵绵慌乱之下早忘了之前念渔同她生气的事,只下意识回答道:“我,我捡到一只伤势很重的幼兽,方才我出去找些吃的给它,可是我一回来它就不见了,我出来找,但却一直没找到。” 打量着似乎对这件事很是上心的白绵绵,念渔心中一时生奇,还真没见过这兔子精对什么人或事这样上心思过。 她心中奇怪,便问了出来,“不见便不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白绵绵一脸掩不住的担忧,“它是弱小的幼兽,而且还受着伤,要怎么自己存活下去?我既然救了它,就要救到底。” 见她这副紧张兮兮、满心满眼抑制不住的在意关心的模样,念渔心说,莫非那幼兽是只小兔子?若是如此,那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有句话叫作物伤其类,虽然白绵绵已化了形,但见到弱小、无助的同类,难免也会心觉难受,从而想要保护。 这么一想,念渔跟上白绵绵已经往前走的步伐,打算帮着一起找。 但自然不能是漫无目的地找,她问道:“它长的什么模样?” 白绵绵一面焦急地四下寻么,一面答:“通体白色,间布黑条纹,表情又凶又酷,眼神十分锋利。” 念渔想象了一下长成这模样的兔子,禁不住浑身一阵恶寒。 心想大概是兔子精的描述能力有限,念渔没多想,跟白绵绵一左一右、一人一边儿仔细查看每一处。 “崽崽!”、“崽崽!” 漫山遍野找了许久仍无所获,焦灼之下,白绵绵下意识地开始一边寻找一边呼唤。 就在此时,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一阵异动。 第8章 白绵绵和念渔对视一眼,连忙往那处去。 只见一只幼兽正用爪子牢牢按着一条足有一臂粗的蛇,而蛇显然难以逃脱,只能用尾巴拼命在地上拍打想要伺机寻求活命的机会。 她们方才听到的异动便是这声音。 跟那凶兽的目光一对上,念渔吓得立即发自本能地跳上了旁边的树。 她明明是成形的精怪,可她却莫名感到害怕,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但她能感觉到那幼兽恐怕并非善类。 它虽是幼兽,但那气势、气场十足的威风霸道,目光更叫人胆寒。 念渔在树上打量着那幼兽的外表,忽然觉出点不妙。 遍体白色,黑条纹间布,好像……跟白绵绵方才的描述还挺吻合? 心中正传来不祥的预感,果然便见白绵绵一脸惊喜地对着那满脸“生人勿近”的幼兽叫了声,“崽崽!” 视线触及那条挣扎个不停的蛇,念渔想起白绵绵口里的弱小、无助,眼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这个兔子精是不是对弱小有什么误解? 心中抱着点侥幸,念渔冲树下的白绵绵确认,“你确定它是你要找的幼兽吗?” 白绵绵的目光已经定在幼兽身上,但嘴上不忘答了念渔的话,“当然确定了,你看,它腿上还有我包扎的布带呢。” 说着,白绵绵的心思已经完全专注于幼兽,她望着它眼里的警惕,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试着让它明白自己的好意。 “你肚子饿了对不对?到我这里来好不好?”白绵绵冲幼兽招招手。 …… 无论白绵绵说什么、问什么,幼兽硬是没有靠近半步,心说这样下去不行,她索性心一横,就要往幼兽面前走。 她刚一动,幼兽便猛然发出吼声,听到这吼啸,念渔和那被牢牢按着的蛇都吓得浑身发抖。 这啸声,这啸声……念渔本来还有些不确定这幼兽是什么,现下这猛然一激灵,她立即明白过来,连忙给白绵绵眼神,让她撤,可白绵绵只盯着幼兽,压根没看到她的暗示。 白绵绵望着提防之意十足的幼兽,仍是一脸关心,但她没有再妄自靠前,怕把它给惹急了。 想了想,她拿出一朵灵芝,往幼兽面前抛去,试着用食物来引诱它。 谁知立刻那灵芝便被幼兽抬爪拍开,一直伺机逃走的蛇即刻逃了出去,幼兽看也没看她一眼,迅速便跑开。 “哎哎哎!”白绵绵下意识发出一阵唤声,但幼兽已然无情地消失不见。 禁不住一阵失落,白绵绵的腿又酸又胀,一下子在草地上坐下,整个人无精打采。 念渔还心有余悸着,但见她这般,又跟着难受。从树上跳下,念渔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它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见白绵绵扭头看她,自知这话说得不好,念渔改口,“我是说,它完全可以保护自己的。” 白绵绵拧着地上的草,“怎么会,它还只是个幼兽啊。” 念渔这才意识到什么,“你不会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吧?” 白绵绵的动作停住了,转脸认真看着念渔,明显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 念渔:…… 一瞬间,念渔仿佛看见了眼前这个笨蛋的那一双发着傻的红润兔子眼。 第9章 念渔有些崩溃又有些无语,终于在白绵绵好奇的目光下揭晓了答案,“它是老虎啊!而且,依我看,这只老虎远非寻常!” 她没有往嫡长虎殿下那处想,毕竟那只是连她自己都忘了从哪听来的随口之言,她现下只是发自本能地对那幼年小老虎感到戒备、危险。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答案,白绵绵的呼吸滞了一瞬。 念渔跟她对视几秒,以为她终于醒悟,谁知白绵绵眨巴下眼睛,开口道:“可是,它毕竟未开灵智,很可能被山里的精怪们欺负了去。” 念渔差点想伸手把她脑袋里的水摇出来,她真不知道,白绵绵究竟是以怎样一种不同的视角在看那小老虎,怎的就看不到它潜在的巨大威胁呢? 她这边无语着,那边白绵绵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东西,走过去把它捡了起来。 是她给小老虎包扎的布带! 把那布带转了个圈,白绵绵发现上面有一处染深的血迹,她心里顿时感觉被什么拎住了。 抬眼望向四周,她心里十分茫然,她根本不知道小老虎去了哪儿,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一直都十分怕黑,以前没化形时就怕,现在仍是怕。只要一置身于黑夜,她就禁不住怕得发颤,时常连法术都使不出来。 身为她的知己好友,念渔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连忙趁机劝道:“你看这天儿都见黑了,你还在这发什么呆,你若不走,我可就把你自个儿留在这了。” 白绵绵立即怕了,“不不不,我,我回去。” 话间,天又黑了一层,念渔送了她回去,确认她好端端地在屋里待着,才安心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中的念渔不经意间回想起那小老虎带着锋芒寒意的目光,不禁背上一阵恶寒。 还好,她总算是把白绵绵那傻兔子劝了回去,但愿睡上一觉,她能彻底打消那些奇怪的想法。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念渔想的这么简单。其后几天,白绵绵整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都不用想是为了什么。 早把前些天对兔子精不够重视自己这个朋友的不快抛之脑后,念渔眼下只想让白绵绵从错误的想法中清醒过来,她苦思冥想了许多办法来分散白绵绵的注意力,省得她老惦记着去寻那凶猛的小老虎。 表面上是有效的,但她不知道的是,白绵绵怕她念,她在的时候便老实待着,每次她刚一走,便出去寻小老虎,一直找到太阳临近下山才回去。 然而,这次寻找却不太顺利。前两次见到小老虎,虽然也费了点力气,但终究是达成了目的,可这次,白绵绵找了好几天,仍没找到。 她心里失望极了。 夜色已深,白绵绵独自靠在床头,心里想着,小老虎独自一个幼兽,还带着伤,能跑到哪里去呢? 她从旁边拿起那染了血迹的布带看了看,整个人沮丧得肩膀都微微佝偻起来。 她不禁在想,她还能找到小老虎吗? 第10章 她正出神地想着,外面陡然间下起雨来,而且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便下成了大雨。 眼下雨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电闪雷鸣,白绵绵一阵心慌害怕,连忙把身上柔软的云锦拉高、躲进云锦里。 虽然她是化形的精怪,有着百年道行,但有些本质还是改不了,比如怕黑,比如胆小。每次只要一下雷雨,她就吓得够呛。只能整个人瑟瑟发抖地完全缩到云锦中,让云锦紧紧裹着自己,然后便一心一意等待着风雨的过去。 然而这次,她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一心一意专注于祈祷雷雨快点过去,她一边发着抖,一边不自禁想着别的事。 小老虎现在怎么样了?伤口会不会已经恶化了?会不会无处躲雨?会不会被雷劈中?她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 陡然又是一个可怖的大炸雷,刹那间,白绵绵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景象——小老虎被雷劈中,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心头巨震,她一下子拉开云锦,从床上弹起。 三两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极黑的夜、凄厉猛烈的雷雨,她吓得心脏一阵狂跳,几乎有些不能呼吸。但抱着一定要去救小老虎的坚定信念,她最终还是打着哆嗦迈出了步伐。 狂风呼啸中,白绵绵撑着伞一步步往前走。四处黑极了,整个小青山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置身于这可怕的黑夜中。她觉着怕,可她不能退缩,小老虎需要她。 可是,在漫天风雨中找了许久,她的衣裳已经被大雨打得半湿,还是没找到小老虎。 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白绵绵忍不住哭了,她害怕。她因这黑夜、电闪雷鸣而怕,因脑子里小老虎已经惨遭不幸的想象而怕。 一边哭,她一边呼喊着继续寻找。 “崽崽!”、“崽崽!” 这一刻,她真的无比期待神明的降临,希望神明能把小老虎带到她面前。 相比于白绵绵的狼狈,此时的小老虎可谓安逸得多。 她正趴在树丛里,头上有很大一片浓密的树荫遮蔽着,只偶尔有一些零星的雨点落下来,并不猛烈,但确实带着冷意。 还好,她不太怕冷。 独自一虎待在树丛中,面对这单调的黑夜和风雨,她感到些茫然。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经历过无数这样的夜晚,可她忽然有些不喜起这寂夜来,似乎曾遇见过比这寂夜有趣、温暖得多的东西似的。 就在这时,单调的雨声被打破,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耳力很好的小老虎动了动耳朵,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傻里傻气、总是大着胆子“骚扰”自己的人影。 是那个笨蛋,她心想。 张嘴叼了一根草到口中,她有些百无聊赖地在脑中勾勒那笨蛋的蠢样,觉着有些可笑。 而下一秒,脑海中的蠢蛋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白绵绵激动地跟眼前的小老虎对视着,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天空响起一个大炸雷,她猛地一激灵,一下子化成了原形。 化形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她的神明,真的降临了! 第11章 眼睁睁看着她从刚刚的纤纤少女一下子变成一只小白兔,那白兔一脸的无辜,眼泪汪汪,红红的嘴巴也不知是委屈还是害怕,一直在发颤,两只带着点粉的耳朵也垂了下来,看上去简直无害、无辜极了,小老虎心里咯噔一下,口里的草掉了下来。 这笨蛋现在的模样比她想象得还要蠢得多,可不知怎么的,她对笨蛋的感觉却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白绵绵并不知道小老虎的感受。兔眼朦胧中,确认自己和小老虎都没被刚刚的雷电劈到,她稍微放心下来,下意识用前爪拨拉了一下自己长长的兔耳朵。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旁边一颗硕大无比、甚是粗壮的树正往小老虎的方向倒去。 显然,这颗树是刚刚那雷电的受害者。 白绵绵心下一惊,全然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与那大树抗衡,下意识便扑向小老虎那边。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也说不出来,但小老虎分明看懂,笨蛋那双看着自己的兔眼睛在说:小心! 反应迅速地轻松避开,但兔子的呜咽声却从背后传来。 被那大树牢牢地压着,白绵绵毫无办法,纵是有修为,可她本就又怕又狼狈,现下只剩了本能,其余的什么都使不出来。 她本能地试着往外爬,可是一只小兔子的身体又如何能撼动大树,她根本挣脱不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而已。 眼下,她的兔毛已经完全被打湿了,顺着眼睛不断地往下流,白白的兔毛几乎都纠结在一起,衬得她的红眼睛更红更委屈了。 看着这样的兔子,小老虎不自觉回想她刚刚扑过来的动作,那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又动唤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起色,白绵绵一只兔被压着,整只兔已经筋疲力尽,她索性不再挣扎。 大雨簌簌地在脸上流着,兔脸上的绒毛越来越湿、越来越湿,她本能地用爪子洗起了脸,虽然也只是徒劳地越洗越湿而已。 然而,洗着洗着,她发现脸上流个不停的雨水忽然停了,惊讶抬头,只见小老虎正举着一片大大的蓬叶遮在自己头顶。 风雨中跟小老虎对视着,白绵绵一瞬间简直感动极了。她又感动,又羞愧。明明她是来救小老虎的,可眼下更需要帮助的显然是她自己。她不自觉委屈又羞愧地呜咽了两声。 听着那呜咽声,小老虎犹豫着,低头舔了一下小兔子的头顶。跟着,她用力把树干弄开,救出了慌张疲惫的兔子。 感受到那沉重束缚的脱离,白绵绵想说些什么,想变回人形,可也只能是想想,她什么都没能做到。一晚上受的惊吓太多,又太过疲累,她一个兔晕了过去。 看着紧紧闭着眼的兔子,小老虎想了想,用蓬叶把兔子的身体裹了几圈,又把昏迷的兔子背到自己背上。 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下笨蛋兔子刚才掉在地上的伞,她回去叼上了那伞。 风雨覆盖着整个小青山,漫天大雨中,一只似乎完全没被狂风骤雨影响到、仍是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背着一只昏沉中还不时发颤的白兔子渐行渐远。 第12章 回忆着几天前曾待过的地方,小老虎背着笨蛋兔子准确无误地到达了兔子家。 把身上的小兔子放下来,小老虎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兔子始终不睁眼,只身体微微发着颤,小老虎想了想,低头一寸一寸地舔起兔子的毛发。 舌头上有倒刺,梳理起来很方便,连带着兔子的毛发也干了不少。 打量了下不远处的那张床,小老虎回想那触感——像这笨蛋兔子的脸一样,软软的。 把兔子轻放到床上,小老虎静静观察了兔子一会儿。随即又看了一圈兔子的家,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地方,跟笨蛋兔子给她的感觉很像。 转身到门口处卧下,看着外面的黑夜,虽然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她忽然觉得这黑夜少了点讨厌。 白绵绵一觉睡得很香甜,她做了个梦,梦中,她的原形不小心掉进河里,水将她浸湿得彻底,然后她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一寸寸晒过她湿漉漉的毛发,浑身的冷意、湿意都散去,暖极了,舒服极了,她不自禁满意地笑出声来。 这一笑,她倏然清醒过来。昨夜的事在脑海中回放,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异状。 难道昨天的事是她的梦吗?正这样疑惑着,旁边还湿着的伞映入视野,她下意识否认了这个想法。 昨天的事应该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但问题是,她昨天是怎么回来的?还有,小老虎呢? 白绵绵脑海里全是谜题,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显然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她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 只见小老虎撑起身子抖了下身上并不存在的落叶,看起来神气又充满活力。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小老虎的皮毛上,竟显得那皮毛在微微发光,十足的高贵优美。 原来昨天真的不是梦,是小老虎带她回来的,也是小老虎帮她弄干兔毛发。而且最关键的是,小老虎竟然没有走!! 白绵绵心里高兴极了,她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兔,这句话,没错! 不枉她冒着雷雨、忍着害怕出去寻找,不但找到了小老虎,而且,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小老虎开始信任她了! 一下子化为人形,白绵绵笑着叫道:“小老虎!” 本来只是止不住高兴地随意叫了一声,谁知那不远处的身影,察觉了声响,竟真的回过头来,看向她。 而且,那倨傲的神情在看到她之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软化。 想着小老虎这几天也不知有没有填饱肚子,白绵绵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朵灵芝,冲小老虎招手。 打量着那玩意儿,小老虎鲜明地感到自己没有多少食欲,可是笨蛋兔子眼睛亮闪闪的,显然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扛不住那期待的目光,小老虎终于还是一步步往笨蛋兔子的方向走去。 一只前爪搭在床边,刚稍微靠近兔子的手,忽然,门口一声断喝传来,“你这该死的凶兽要做什么?!!” 第13章 念渔依着这几日的习惯,到白绵绵这里,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总想着那只小老虎。 她实在不能不替白绵绵提防,老虎的威胁力太过巨大,不是她们该靠近的。 心中正这样想,谁知,一进门,便看到令她发毛的一幕。那威胁力巨大的凶兽正把爪子搭在白绵绵的床边,它要吃了白绵绵! 念渔立即大喝了一声,用法术打到那凶兽身上。 碰都还没碰到那灵芝,小老虎的背上猛然一痛,恼怒地回过身看向来人,她发现那人有点熟悉。 似乎是……笨蛋兔子的朋友? 心里仍十足的恼火,小老虎锋利的眼刀直刺着来人,一副威压之势。 望着那野兽的凶恶模样,念渔吓得一下子现了原形。 一只炸着毛的橘猫出现在面前,小老虎看着那虚张声势的猫,索性趴下身子。在她眼里,那橘猫简直不堪一击。 念渔分明看到那野兽的眼里流露出不屑之意,当即便怒了,虽然怕,但仍是不管不顾地对直冲了过去。 她自以为自己的速度很快,对方不一定能反应过来,谁知还没到面前,那野兽已经察觉了她的攻势。 眼疾嘴快地叼住橘猫的后颈,小老虎把她丢出了门去。 摔得天旋地转的念渔缓了半天才缓过来,多少年来她未曾受过这种待遇,她感到一种奇耻大辱。 但眼下更要紧的显然是别的事。她立即又化为人形,往里面去,她不能放着白绵绵一个人跟这野兽待着! 见她居然又进了门,小老虎真有些牙痒了,她实在很烦这个人! 听着那野兽喉咙里威胁的呜声,念渔不敢过于靠近,只站在稍远处打着颤地确认白绵绵的情况,“兔子,你还好吗?有没有事?这家伙怎么在你家?” 方才的事情太过突然,白绵绵一时间怔愣住,念渔这么一叫,她总算反应过来,连忙边用手里的灵芝安抚小老虎,边回答道:“我没事啦。” 尽管不太喜欢这样的安抚,可小老虎还是给了笨蛋兔子一点面子,停了呜声,没再一副攻击架势。 念渔听着那回答很是怀疑,她壮着胆子靠近两步,打量着白绵绵的模样,她问:“没事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白绵绵见她接二连三确认自己的安危,这才会意念渔是误会小老虎要伤害自己,忙解释道:“我真的没事,那个……昨天夜里下雨,我很担心,出去找小老虎淋了点雨,所以才这般……跟小老虎没关系。” 她知道念渔不喜欢她老惦记着小老虎,所以说得有点tuntuntutu,而且有意没把自己被压在树下的事说出来,不然念渔一定又得把错处归在小老虎身上。 然而,在念渔眼里,这样的说法仍显得很苍白,这还叫跟小老虎没关系?这还要怎么有关系啊? 她简直服了白绵绵这洪水一般的爱心,居然为了找这野兽,顶着黑夜和雷雨都要出去! 翻了几个大白眼,念渔无语道:“行了行了,大好人,你让它避个雨也没什么,可别让它再多待。” 然后,她便听到一句差点让她眼珠子都惊得掉下来的话。 “我,我打算收留它。” 第14章 念渔一阵诧异,立即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吗,它可是老虎,老虎!你就不怕养虎为患,被它吃了吗?”激动之下,念渔又走近了一些。 小老虎听着那话语打心里十足的反感,她可没打算伤害笨蛋兔子! 见小老虎冲念渔龇牙,显然是不高兴了,白绵绵低xia身耐心安抚。 她轻轻抚摸小老虎的背毛,一边给小老虎顺毛,一边望着它笑眯眯道:“小老虎才不会对不对?” 念渔:…… 气结片刻,念渔火大道:“白绵绵,问你话呢!你就不怕被它吃掉吗!它可是老虎!” 见逃不过,白绵绵硬着头皮弱声回答,“我知道它是老虎,可它又没开灵智,我可是拥有百年道行、修成形的兔子精,怎么会被它伤到呢?而且,它还这么弱小,需要我的帮助。” “你清醒点行不行?弱小?它刚刚叼我脖子那几下子可一点都不弱!”念渔无语得要命。 “可,可是它昨天还救了我,于情于理,我应该好好照顾它。” 白绵绵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一只幼兽,哪怕是老虎,恐怕生存也并非易事,她不想再见到小老虎伤痕累累的样子,她想要照顾它。而眼下,小老虎也对她不再那么抗拒,一切都是这样顺理成章。 念渔听着这话有点儿疑惑,这野兽不伤人就不错了?还会救人? 她禁不住发问:“它怎么救你了?” 白绵绵不得不把昨天的事说出来,但改变了一些细节,“昨天,我不小心被压到树下,现了原形,是小老虎救了我,还背了我回来。” 仍旧对她所说的感到迷惑,念渔抿抿唇,“我看你就是铁了心要做,所以有一千一百个理由在等着我。”说着,她无奈地走到桌边坐下。 察觉她的态度有所软化,白绵绵有些高兴。她收留小老虎自然不需要念渔点头答应,可她不想让朋友不开心。 她正雀跃,那边念渔和小老虎却又不对付起来。 念渔觉察自己刚一坐下,那小老虎就戒备地紧紧盯着她,那模样,似乎她是个外人,而它对她这个外人很不满意! 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念渔心说,瞪什么瞪,难道你是兔子的仙侣?就算兔子不答应做自己的伴侣,可也轮不到小老虎!第一,小老虎不是什么神仙,它甚至没开智,第二,她可是白绵绵最好且唯一的朋友,小老虎才是外人! 一猫一虎互瞪了半天,瞧着小老虎这么不友善的态度,念渔灵光一闪,又想出别的说辞来劝白绵绵,“就算你愿意留,它可未必愿意待,要知道,这老虎可很难容忍别的生灵的存在。” 她这么一说,说中了白绵绵隐隐担心的事。白绵绵怕小老虎不愿待在这儿。 想了想,她也不管小老虎能不能听懂,端出最温和无害的脸孔,看着那一双虎眸,认真道:“我会对你很好的,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念渔打量着白绵绵的样子,满以为小老虎不会有什么反应,脸上几乎要溢出笑来。 余光看到那橘猫的讨厌样,小老虎解除戒备的姿态,在白绵绵面前坐了下来,还对白绵绵歪了下头。 虽然小老虎还是一脸冷漠的酷样,但白绵绵却被可爱得不行,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用手指轻轻摸小老虎的脑袋。 这是第一次有人胆敢摸自己的脑袋,小老虎有些不耐烦这发痒的感觉,但到底还是忍耐着没发作。 看着这俩的腻歪模样,念渔翻了个大白眼,一句话没说便施法回了家。 第15章 念渔总算没有意见,小老虎也愿意留下来,白绵绵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好极了。 想着昨天的事情,明明知道小老虎没开灵智听不懂,但她还是忍不住笑眯眯地对小老虎道起谢来,“多谢你昨天帮忙我。” 说着,她打量小老虎的一脸冷酷,笑得却更欢了。“看你外表凶凶的,不过其实你的心地一点也不坏。不过话说回来,凶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过呢,以后你不用再怕,有我保护你,你的警惕心呢,可以稍微放下一点,虽然有警惕心是好事,不过偶尔也应该要放下架子啊,不要总是酷着一张脸嘛……” 满心以为小老虎听不懂,白绵绵对着它啰哩巴嗦了很多很多话,听着那一连串的“不过”,小老虎的眼皮子直发沉。 对着这个人,机警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在白绵绵的念叨中,小老虎所有的戒备都不复存在,只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她的眼睛正要合上,忽然一只手放到她身上,小老虎睁开眼,只见笨蛋兔子正推她试图让她侧卧。 察觉自己的目光,笨蛋兔子不但没有停下,还一边继续动作,一边理直气壮道:“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烦躁地摆了下尾巴,小老虎还是由着她摆布了。 检查了半天,小老虎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白绵绵有点疑惑。她明明记得小老虎前腿那处很深的伤口之前还渗血呢。 拿出上次捡到的小老虎掉在草地上的布带,在前腿上比了比,白绵绵心说,没错啊,就是这里,可现在怎么不见了呢? 上次为小老虎处理伤口时的疑惑在脑海中重现,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只想着单凭它自个儿,恐怕难以那般快地愈合,于是便归结于山水灵效和仙人护持这两个可能性。 可是现在想想,若小青山的水真有这般灵效,那岂不是这山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都该开灵化形了?更何况,她饮山泉许久,也没见法力因之有什么增长呀。 若说是仙人护持,仙人若真是怜悯小老虎,怎的不干脆把它收到座下呢?再者,假若真是有仙人护持,那小老虎此前又怎会受那样重的伤呢? 想来想去,她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小老虎本身强大的体质。先前她还觉得有些不相信,可现下既已知道它是老虎,便什么都说得过去了。老虎毕竟是百兽之王,想来确实天生便要比其他动物强大得多。 而且,小老虎方方面面的表现也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因着受伤略有些没精神,其他时候都是十足的威风神气,哪怕是昨天那样大的雷雨,也没见它露出半点害怕。自己的兔子原形淋了点雨便有些吃不消了,可小老虎却一点事都没有。它甚至还弄开了那粗壮的树干,带了自己回来。它还不怕黑! 联想起自个儿昨天又哭又嚷还被吓得现了原形的丢人表现,白绵绵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与此同时,她也不禁有些羡慕起小老虎的好体质来。 果然,这就是物种优越性么? 第16章 一面出神地想,白绵绵一面下意识伸出手去抚摸小老虎。 脖颈、背,一直到尾巴,每一处都健康极了。明明是这样健康这样好的一只幼兽,为什么会被丢弃呢?白绵绵禁不住心里更格外同情起小老虎来。 她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照顾小老虎,让它更快乐一点、更安心一点。 走神走得太专注,她的手也忘了挪动位置,停在尾巴处小幅度地来回抚摸。 感到一阵诡异的触感从尾巴处传来,小老虎回头看了一眼笨蛋兔子,见笨蛋一脸混合着羡慕、惭愧、痛心、同情的复杂表情,小老虎背上一阵恶寒,甩开尾巴,径自起身到旁边卧下,逃脱了白绵绵的魔爪。 小老虎这一动作,白绵绵总算回过神来。 “小老虎……”刚出声想问小老虎饿不饿,白绵绵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总不能总是“小老虎”、“小老虎”地叫它吧,她这般重视它,该给它起个名字才是。 叫什么好呢? 自己叫白绵绵,念渔偶尔也会叫自个儿白兔子,要不,就叫小老虎作:白老虎? 不行,好像太普通。 “白老虎?”白绵绵试探地叫了一声,小老虎动也没动。果然,小老虎也不认同这个名字。 忽然想起念渔上次说给她听的天宫那些新鲜事儿,白绵绵眼前一亮。那虎族天尊叫什么来着?贺情? 莫名觉出一股威风,白绵绵当即想好了名字,“贺虎!” 这么一叫,她才发现颇为拗口,而且好像有点俗气。再看小老虎,也是没给半点反应。 苦思冥想了老半天,她终于又想出一个名字。 “贺,贺离?”她刚把这名字完整说出口,便见小老虎的耳朵动了动。 白绵绵一下子高兴地蹦起来,口里的称呼改得十分自然,“贺离小老虎,你一定饿了吧?” 上次在林子里看到它,她试着把灵芝给它,却被它一爪拍开,方才本来挺顺利,却被念渔搅和了。 想着这几天贺离小老虎大概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白绵绵起身去拿了一朵灵芝来,笑眯眯地递到它眼前。 其实贺离并不饿,但笨蛋兔子三番两次示意她吃这玩意儿,眼下又一副十足期待的模样看着自己,她只好张嘴咬了一口。 那诡异又苦涩味道一下子在味蕾扩散开,贺离的表情僵住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 对上那发闪的眼睛,脑中莫名浮现一双红红的兔子眼,贺离不知怎么就把那味道诡异的东西咽了下去。 见喂食成功,白绵绵笑着转身去拿更多的灵芝。 她刚一转过身去,贺离便把只咬了一口的灵芝拍得老远,一路拍出了门口去。 白绵绵一回身便见小老虎去了门口,疑惑地走过去,只见不远处一朵灵芝躺在那儿。 瞬间明白小老虎做了什么,白绵绵摆出了一副凶凶脸,“不可以挑食!灵芝可是对身体很有益的!” 说着,她把准备好的灵芝羹放到贺离面前。 贺离小老虎沉着脸,抬了抬爪子,颇有些恼火威胁之意,可这笨蛋兔子却一点儿也没怕了她,那模样简直比她还要严肃。 对峙良久,终于还是贺离小老虎先败下阵来。耳朵耷拉下来,她认命地把那灵芝羹吃得一点不剩。 第17章 吃完那灵芝羹,贺离一条命简直去了半条,好在白绵绵总算没拿来更多奇奇怪怪的食物,而是喜滋滋地整理东西去了,她闭上眼休息。 谁知刚消停了没一会儿,那脚步声又去而复返,停在自己面前。 贺离睁开眼,只见白绵绵拿着一个毛团子一样的东西,一脸雀跃地看着自己。瞧着她那神情,贺离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白绵绵道:“吃饱了,要做做运动消化一下。”说着,她把手上的毛球一下子丢到贺离小老虎面前。 贺离:…… 见小老虎显然是不感兴趣的样子,白绵绵心里很疑惑,念渔明明很喜欢啊,连念渔这样化形的精怪都抵挡不了毛球的诱惑,没理由小老虎这样未开灵智的幼兽会不喜欢啊。 想了想,她觉得一定是刚刚的打开方式不对,于是把毛球捡起来又抛了一次。 捡球抛球,捡球抛球,如此重复了十几次,贺离小老虎实在对笨蛋兔子的闹腾忍无可忍,抬爪按住了滚到脚边的毛球。 她这一按,白绵绵欢腾了,心里想着,小老虎总算是感兴趣了,她示意小老虎把毛球再丢回自己面前。 贺离本不想理她,可是兔子的嘴角勾着,好像这是什么十分令人高兴的事一般。 于是不知不觉中,她不但配合了,还配合着玩了几个时辰。 一抬头,发现天已黑了,想着今天的运动量应该够了,白绵绵总算“放过”了贺离小老虎。 看着面前小老虎的身影,白绵绵心里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满意。 生活里多了小老虎,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充实了很多,从前她跟念渔颠来倒去不过那么几种消遣,现在看来,养只小老虎可要有趣得多了。之前兴冲冲地想要仙侣的事也尽数抛在脑后,她觉得没什么能比现在这样更好。 收回思绪,白绵绵挂着笑去整理床铺。 见她走开,贺离小老虎衔起毛球,确认白绵绵没看着自己,她用力一甩把毛球扔出门外老远。 正盘卧在土堆旁休息的蛇脑袋被砸了个大包,一伸头,看到那个不久前把自己按在爪下的威风身影,蛇小心翼翼地缩回脑袋,顿了下,换了个地方盘着。 贺离小老虎在门口卧下,习惯性睁着眼漫无目的地看着那黑夜,忽然从背后传来动静。 白绵绵换上了一床她最喜欢的云锦,换了新的锦褥、丝单,在床头放了两个丝枕,正准备就寝,一转头,见小老虎在门口趴着,她拍了拍床铺,示意小老虎过来。 可小老虎却没动。 “你应该不会咬我吧?”边自言自语着,白绵绵走过去把小老虎抱了起来。 被她抱着,贺离浑身不自在,她很不习惯和别人亲近。刚一被放到床上,她便跳了下来,又跑到门口卧着。 看着小老虎的背影,白绵绵心想,难道它怕自己伤害它吗? 想了想,她走到小老虎面前,摸了摸老虎脑袋以示亲近和安抚,“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你听话好不好?” 说着,她又一次把小老虎抱起来放到床铺里面,打算自己睡在外侧,可她人还没躺下,小老虎便又要跑走。 电光火石间,白绵绵忽然明白了小老虎不“安分”的原因。 自己的人形看在小老虎眼里应该很巨大吧?让它感到很具威胁,所以它不愿靠近。 眨眼间,白绵绵化成了原形。 第18章 打量了一下自己,兔身的自个儿比还是幼兽的小老虎都要小上许多。这下一定没问题了,白绵绵想着,对贺离小老虎眨眨眼。 贺离不自觉地盯着面前那白里透红的兔耳朵、水润润的红眼睛,虎耳动了动,也不知怎么就停住了步伐,老实地待在床里侧不动了。 见状,白绵绵对自己的机智聪明很满意,视线投向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的云锦,她想把软绵绵的云锦捞过来盖在她和小老虎身上,可是自己的小兔子身体手短脚短,根本就捞不住。 察觉她的动作,贺离小老虎伸出虎爪,刚要去抓,打量了下那看起来和小兔子皮毛一样柔软的云锦,她收回了爪尖。 轻松把云锦捞上来盖到小兔子身上,转脸却见小兔子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 贺离一时没明白兔子的意思,于是只见白绵绵伸出兔手对云锦指了指,又对她指了指。 这下表达得足够清楚,贺离看着这比自己足足小上两三圈的兔子,也不知怎么的就心甘情愿地听了这指令,睡进了云锦里去。 她刚一躺进去,小兔子马上就靠了过来,闭上了眼睛。 白绵绵向来是沾枕就睡,这次也是一样,下意识本能地拨弄着兔耳洗了一下脸,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贺离安静地看了白兔子一会儿,见兔子始终没睁眼,她从云锦里钻了出来。她实在觉得很热,也不知这笨蛋兔子为什么能忍得下这般热。 不过,白白的小兔子睡在白白的云锦里,只有一个粉粉的兔头露在外面,贺离打量着眼前这副和谐的景象,忽然又觉得似乎就应该这样。 睡在里侧看着小兔子,贺离努力适应着和其他生物的相处,酝酿睡意,好不容易眼皮刚有些重,忽然听到“噗通”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立即充满戒备地站起身,警惕地巡视周围一圈,随即发现了那声音的源头: 那傻兔子浑然不觉自己从床上掉了下去,躺在光洁的地上睡得正香。 贺离:…… 颇为无语地把笨蛋兔子叼上床,又重新盖上云锦,贺离闭眼没一会儿,翻来翻去动个不停的兔子又自己翻下了床。 为什么这兔子连睡觉都这么不消停?! 贺离合上眼,索性不管一刻都不能安生的兔子。 但这不管的期限也只有两秒钟,没过一会,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过去轻轻叼起熟睡的兔子,把兔子放到床上。 消停了片刻,贺离这次真有些困了,刚要入睡,兔子又掉了下去。 恼了的小老虎冲过去叼起兔子,放到床里侧,用云锦盖着兔子,自己睡在外侧,牢牢地压着那云锦一边。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贺离不信兔子这下还能“逃出生天”。 果然,白绵绵动了动,想要踢开云锦。可是滚来滚去,就是撼动不了半分。似乎察觉到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她终于安稳下来,不再折腾。 第19章 总算把兔子“治服”,贺离安心睡去。 但还没睡上两三个时辰,天便亮了。 眼皮子动了动,白绵绵清醒过来,她感觉浑身暖融融的,赛着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暖得多,简直叫她有些舍不得离开床铺了。不过,向来习惯清早便起来,她还是没有多犹豫,伸手打算掀开云锦。 谁知,这一动,却发现云锦被压得死死的,白绵绵奇怪地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原来小老虎正压着云锦的一侧。白绵绵这才明白昨夜睡得那般暖和的原因。 心里更觉出贺离小老虎的好,她深感自己收留小老虎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凑近一些去看小老虎,见它还在睡,白绵绵弯起唇角,心想,昨天小家伙应该睡得不错吧?话说回来,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就寝,本以为多少会有点不适应,没想到却睡得出奇得好,要说唯一的一点异样,大概是半梦半醒间后颈似乎紧了几下。 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动作、躺回去让小老虎多睡会儿,谁知那边贺离已经被她的动作弄醒,睁开了眼睛。 贺离的一双虎眸里写着迷蒙。一晚上前半夜在酝酿睡意,后半夜几乎都在跟笨蛋兔子“作斗争”,她没睡够,但也睡不着了。 打量着小老虎鲜少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变回人形、下了床的白绵绵心觉奇怪。 对昨夜自己被捡上床数次的事全然不知,白绵绵想了想,猜测小老虎一定是觉得无聊了。 她脑子里顿时又活动开,思考着给小老虎解闷儿的办法。 要不带小老虎一起去林子里玩?白绵绵摇头。不行,小老虎又不是没在林子里待过,怕是没什么新鲜。 要不到念渔那儿去?念渔满脑子主意,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玩法。白绵绵又摇摇头,别的都好,但念渔跟小老虎之间一直不对付,还是别对上的好。 思来想去,白绵绵灵光一现。 “有了!”她转身看小老虎。 跟她亮闪闪的视线一对上,熟悉的不祥的预感又浮现心头,贺离看了一眼白绵绵的手,见她没拿出灵芝,没拿出毛球,也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刚稍微放下心,谁知下一秒,那手对自己一指,自己便不能动弹了。 白绵绵看着眼前憨头憨脑、瞪着一双眼睛的虎头布玩偶,不自觉笑出声来,“贺离小老虎,你这样看着可比平时可爱多了。” 心里实在觉着喜欢,白绵绵忍不住弹了一下虎头娃娃的额头,随即“嘻嘻”笑着把它抛到空中又接住。 莫名感觉那虎头娃娃的眸光一利,白绵绵收起乐不可支的面孔,清清嗓子,一副正经模样道:“我呢,要带你去人间涨涨见识,不过你总是一脸酷样,我怕你吓到别人,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喽。” 说着,白绵绵把虎头娃娃放到了袖中。 胖虎头娃娃趴在袖口,两只眼瞪得又大又圆,贺离第一次考虑起自己答应留下这件事的正确性。 第20章 难得去人间玩一趟,白绵绵也颇有兴致。她换了一件浅绿色衣裳,发间系着一根同色的飘带,看上去颇是清新。 走在女儿国的街头,白绵绵走着、看着,丝毫未觉察别人打量她的目光。 从一个铺面跟前经过,那铺面的伙计本来正靠在门口发呆,一看到白绵绵,伙计的目光定住了,只见那姑娘一身淡雅装扮,两颊泛粉,眸光晶亮,神态灵动活泼,指尖还勾着一个老虎玩偶的尾巴,看着简直可爱、有趣极了,让人极想与她亲近。 而走在白绵绵旁边的路人显然也有同感,捂着嘴小声跟旁边的同伴说:“你看那姑娘,可真可爱。” 虽然她说得已经很小声,但听在贺离耳里却十分清楚。她意识到,这是在说白绵绵。 可爱?有多可爱?比小兔子的样子还可爱吗?贺离好奇白绵绵现在的模样,可是她的尾巴被白绵绵勾在手里,整只虎伴着白绵绵的行走晃来晃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贺离禁不住生起气来。 白绵绵对旁人的评价浑然不知,对贺离的情绪也毫无所觉,只兴高采烈地一路吃着、看着,又是肉包子,又是糖葫芦,又是酥糕,她的手和嘴简直都快忙不过来了。 尽管这样“忙碌”,白绵绵却没忘了时不时腾出手去,把美食递到虎头娃娃面前馋小老虎几下。 贺离更生气了。 白绵绵吃着酥糕,瞧着不远处围成圈的人群,好奇之下也走到那处去。 只见人群中间,一个一身粗布打扮的卖艺人正一个一个往头上摞碗,眼下,这碗已足有二十个之多了。 嚯,真是好生厉害!就连她这般会法术的恐怕也不能在头上放这么多碗,白绵绵随着人群一起鼓起掌来。 她这一动作,贺离便从她的指缝里掉了下来。恰好落在了旁边一个卖布玩偶的小摊子上。 若卖的是其他玩偶倒也还好,偏生这摊子就卖的是虎头玩偶,贺离待在里面,真是分外合适,一点儿都不觉得突兀。 方才分神与别人说话的摊主回过头来,打量着自己这些“宝贝”,感觉似乎多了点儿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寻出不对。 贺离瞪着一双虎眼对那没心没肺、还在可劲儿鼓掌的兔子精怒目而视,可兔子不但始终没往贺离这边儿看,甚至连贺离已经不在自己手上都没觉察出来。直到那卖艺的临近散场,白绵绵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贺离气上加气加气,头顶几乎都要气冒烟儿了。她几乎从来懒得把什么事放心上,因为没什么好在乎的,更没什么值得她动情绪,可这次,这个笨蛋兔子精实在是太可恶。她真的气她! 恰在此时,一位身量不高、圆脸的姑娘到摊子这儿买玩偶,她一眼便挑中了瞪圆了眼的贺离,看着贺离道:“瞧这只虎,虎头虎脑,精神头足足的,好神气。” 摊主听了这话,心说,那可不是么?她这净是虎头娃,不虎头虎脑,还能兔头兔脑不成。 当然,嘴上她没这么说,而是问道:“姑娘可是要这只?” 那姑娘刚想点头,冷不丁感觉那小老虎狠狠瞪了她一眼,浑身一激灵,她也不敢再买它,怯怯便走了。 第21章 卖艺人结束了表演,一旁的同伴见状拿起钵子向一圈儿的观众讨赏钱,大多数人一见那钵子靠近便走了,但有一位看上去衣着精致讲究的姑娘却在原地牢牢站着。杂耍班子的人一看,心想这恐怕是个大方的主,连忙捧出笑脸迎了过去。 白绵绵本来在等着那表演继续,但那表演始终没再开始,反倒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伸着个碗到她跟前。 白绵绵第一次看杂耍,不懂这其中的规矩,于是伸手便放了个刚刚买的包子进去。 那人看她这般动作,禁不住拿异样的目光看她,这看着多白净可爱一姑娘啊,没成想是个傻子。 那人摇着头走了,回想着那人方才看她的眼神,白绵绵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疑惑地伸手挠头,这一抬手,她傻了眼、白了脸。 完了,贺离小老虎呢?! 赶忙看看周边的地上,没有。她焦急的目光转向四周的摊子,一下子定在一旁的虎头玩偶摊子。 摊子前正有个中等身量的年轻姑娘在挑玩偶,她挑得好好的,忽然一个人急匆匆过来,一锭金子往摊子上一拍,道:“这些我都要了!” 看了看那金子,又打量了一下来人着急忙慌的模样,年轻姑娘瞪了一眼来人,“神经病。”随即有些生气地走了。 那老板接二连三没做成生意,眼看来了这么一大主顾,刚要高兴,看着那却又为了难,她这只是小本生意,根本就找不开这金子啊。要说不卖,来人出手这么阔绰,恐怕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想了半天,她只好道:“姑娘,这些玩偶送给你,不收钱。” 白绵绵心中奇怪,但也顾不上与老板多说,凭空拿出一朵灵芝给老板,拿着满装着虎头娃娃的包裹走了。 捏着那灵芝转了一圈,老板笑开了花,这卖到药铺去,少说能得个一两银子,今天这买卖太值了。 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随意找了家客栈,白绵绵落下脚。一进厢房,她立即把那些虎头娃娃一一拿出来放到桌上,试图从这些娃娃中找到贺离。 按道理来说,虽然贺离被变成玩偶模样,但它是有气息的,应该很容易便能被她探到。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把这些玩偶找了几个来回,硬是一无所获。 隐藏着气息的贺离见她这般着急,气总算消了点,但还没全消,于是保持着原状、静观其变。 又把玩偶找了几遍,在自己身上也仔细察看了,可就是没有。难道,小老虎落在玩偶摊子上,被别人买去了?或者,小老虎压根就是掉在别的地方了?毫无头绪的白绵绵瘪瘪嘴,终于急得掉了兔子眼泪。 “贺离,你到底在哪儿?呜呜……”白绵绵说着,不住地抹眼睛。她觉得自己怕是找不到小老虎了,人间是个鱼龙混杂之地,气味繁复,她自己只不过是个百年道行的兔子精,小老虎这一丢恐怕,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么一想,她的哭声越发止不住,越哭越伤心,大有泄洪之势。到最后,甚至急得冒了一双兔子耳朵出来。 贺离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少女顶着一双兔子耳朵,不自觉瞧得专注,一时间便忘了隐藏气息。 白绵绵抹抹脸,正要起身去刚刚的地方再仔细找,忽然察觉出一点异样。 第22章 回过身看向那堆玩偶,一下子发觉其中一只有些不同,白绵绵连忙把它捧到手上,下意识问道:“贺离小老虎,是你对不对?” 说着,她手指一点,眼前的虎头娃娃登时变成一只真正的老虎,那熟悉的锐利眼神,不是她的小老虎还能是谁! 失而复得的白绵绵高兴极了,刚要与小老虎亲昵一番,却发现它有点不对劲,刚一变回来,便转过身去,用背对着她。 白绵绵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声音里免不了还带着些哭腔:“怎么啦?” 意料之中地没得到任何答案,她思考一番,很快猜到小老虎多半是因为自己把它变成玩偶而生气。 如何让小老虎消气呢?眼睛滴溜一转,白绵绵有了法子。她摇身一变,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兔子模样的陶罐。 听见陶罐落在桌上的动静,贺离转身看了看,发现笨蛋兔子居然把自己变成了陶罐,那陶罐是黄褐色的质地,衬得小兔子灰头土脸的,一副可怜样。 一爪子把陶罐按倒在桌面上,贺离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响,贺离反射性地跃到一边。只见看上去有些笨拙的小二端着盘子进来,“姑娘,你,你吩咐的点心准,准备好了。” 把木盘放到桌上,小二没见刚刚吩咐的姑娘,却见到近处有个似乎挺可爱的小兔子陶罐。 小二眼神不大好,有些看不大清,于是把陶罐拿起来细看。仔细打量着那陶罐,小二张着嘴,傻呵呵地笑起来,那样子,似乎马上口水就要流下来。 一见小二竟然胆敢碰她的小兔子,还这般恶心模样,小老虎禁不住吼了一声,猛地便扑上去咬住了小二的衣襟。 听着那声虎啸,小二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腿软地跌在地上。 白绵绵见势不妙,连忙变回人形,“贺离,快停手!” 不甘愿地停住打算让那人命丧黄泉的举动,小老虎愤愤走到一边。 施法在小老虎身上布了障眼法,又令小二忘了方才的事,白绵绵歉意道:“多谢你。” 小二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后脑勺,憨笑两声。 门突然推开,掌柜的走了进来,她方才听到这房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一进来便把小二拉到身后,掌柜的道:“客官,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这厢还望您多包涵,她从小便没了娘亲,脑子又傻,我实在怜悯她便收留她做个杂役,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她计较。若您实在生气,便由我一力承担。” 小二不懂掌柜的这是在做什么,只知道似乎是在赔礼,于是连忙也对着眼前的姑娘点头哈腰起来。 白绵绵看着面前这两人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成了欺负良善的大恶人,她连忙扶起小二,又对掌柜的道:“无事无事,她做得挺好的。” 掌柜的这才放心,带着小二出了门去。 想着掌柜的刚刚说的话,又歉疚小二刚刚受了小老虎的惊吓,白绵绵暗中施了法术。 于是只听楼下传来一道欢欣无比的声音。 “掌柜的,我的眼睛能看清楚了!” 掌柜的从未见她这么清楚流利地说话,让小二多说了几句,于是便发现,小二不但是眼疾好了,连脑子也灵光了,当下也高兴极了。 听着她们的欢声,白绵绵不禁也勾起嘴角。转而又想到刚才的事,她的目光看向小老虎,走过去点了一下它的鼻子,“怎么可以随便咬人呢?” 小老虎的眼睛移向一边,她才没有随便咬人,她讨厌别人乱碰小兔子! 到底只是未开灵智的小兽,白绵绵也不打算与小老虎多计较,只把小二方才端来的木盘放到小老虎跟前。 “方才街上有许多好吃的,我每样都买了两份,你一份,我一份,凉了的我都吩咐人热过了,现在正入口。客栈的点心我也每样要了些。看我对你这么好,可不许再生我的气了啊。” 小老虎凑近一闻,果然其中有不少之前兔子在她鼻子跟前晃悠的那些。 原来兔子还记着她,并不是只顾自己,这下贺离完全不郁闷了。 她挑着自己喜欢的,随便吃了些。其实也没什么可挑,不管是哪一种,都比兔子的灵芝羹好吃得多。 第23章 白绵绵陪着小老虎一块儿用了些点心,时间也不过刚过晌午。 变出一把玉质的梳子,她仔仔细细、动作小心地把小老虎漂亮的毛发梳理了一遍。贺离被她“伺候”得很舒服,连眼睛都微微眯缝上。 见状白绵绵适时提出了“不情之请”,她拿出一个里头铺着软布、看着干净软和的笼子,下意识地对小老虎解释,“方才我在街上听到别人说下午有戏班子要来唱戏,我还未曾听过戏呢,错过实在可惜……” 拍拍笼子,她又道:“这回我不把你勾在手上,你就待在这里头,安稳又舒服,怎么样?” 观察了一下小老虎,见它没多大动静,也不知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白绵绵索性一试。 把小老虎变成虎头娃娃又变回来,白绵绵仔细去看小老虎的神情。 贺离看了她一样,懒洋洋动了下腿,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也看不出反感。 白绵绵这才放心,把小老虎变成虎头娃娃仔细在笼子里安置好,提着笼子出了门。 出了客栈门,白绵绵想往戏班子去,可却不知其所在。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她随意问了个路人,那路人还真就恰好知道,热心地指了位置给她,还告诉她怎么走。 白绵绵朝路人说的地方直奔而去,果然很快便见一处人流排着队往里进。戏班子的价格不算贵,普通的座位不过要一钱银子,去看戏的人很多。 白绵绵提着笼子耐心等着,没过多久便轮到她。她这次学聪明了,没再给金子,而是随便挑了块从客栈掌柜那换的散银给了伙计。 伙计一掂那分量,足有二两,连忙便要迎她去那上等的座位。白绵绵打眼一瞧,大厅里方桌子、长凳子摆得满满的,已有不少人坐上长凳,她停住跟着伙计上楼的步子,转头便往长凳那去。她愿意待在人堆儿里凑个热闹。 伙计见她不坐宽敞的反倒往那挤着挨着的去,不禁纳闷起来。打量一眼她的打扮,看起来是个阔绰的,但提的鸟笼里放着的却又是只虎头娃娃。 摇着头离开,伙计心想,这有钱人的消遣可真特别。 白绵绵随意挑了张空的长凳坐下,左右都是人,她只好把笼子放在自己腿上,免得被别人碰翻。 戏还没开场,还不断有人往里进,厅里桌子、长凳又占了不少地方,于是地方便显得很拥挤,进来的人免不了有时互相挤着碰着。 贺离待在那笼子里,无聊地拿眼睛看着四周,随意一瞧,她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一直护着她手里牵着的娃娃,免得娃娃被桌角凳角磕到碰到,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往前涌,妇人连忙把娃娃拉到身前,自己抵挡着那人流。 看着这一幕,贺离忽然想起了从前。 现有的记忆里,打从一开始,她就是自己一个,时常会感到一种似乎丢失了什么的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但大体上,她过得还不错,虽然她年纪尚小,但她足够强、足够狠,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也习惯独来独往。 可一个笨蛋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先是大胆地再三接近,后来又为她治疗伤口,跟着又再度出现,用关心的目光看着她,试图用食物讨好她。她不懂对方的想法,但本能地保持着戒备。 直到雨夜里,那个笨蛋满身狼狈、以一副保护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样子有点可笑,却让她终于无法再继续抗拒。 无法抗拒这个人的善意,无法抗拒这个人在她心头点起的温度。 贺离的思绪还未止,忽然笼子的门打了开,一双白白软软、十分温暖的手把她抱了起来。 她抬眼望去,便撞入一双盈满笑意、明媚动人的眸子。 “大家都差不多坐定了,不用再担心你被别人碰着,我把你变回来,你睡在我膝上,你说好不好?”白绵绵压低声音道。 贺离仔细瞧着眼前的碧衣少女,少女看着自己的目光纯净清澈、不含半点杂质,嘴边有两个小酒窝,浅浅地点缀在那张笑靥上,显出生动的弧度,从唇瓣里绽出的牙齿白白的、小小的,整齐又干净,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温暖极了,好像阳光专照在她脸上。 从前,贺离一向看不出什么美丑,唯一看得顺眼的大约是笨蛋的兔子原形,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了对人形的审美标准。 她觉得,眼前的碧衣少女好看极了。 依稀觉得虎头娃娃的眼睛在发光,白绵绵没多想,先施了障眼法,随即把小老虎变了回来。 见小老虎牢牢瞧着自己,白绵绵笑着点了下它的脑门,“这下高兴了吧?” 话音未落,一个人起身去要茶,却不小心被凳子腿绊住脚,身子歪歪斜斜便朝白绵绵这边倒。 白绵绵下意识一只胳膊护住小老虎,另一只手稳住了那人。 贺离的视线从那人身上看到白绵绵护着自己的手上,最后定格在白绵绵脸上。 正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忽然眼前少女目光一动,朝她看来,贺离收回目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少女怀里窝着。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一直以来萦绕在她心头的那种茫然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安心。 不大的厅里坐了许多人,场里的温度明显高起来,贺离昨夜本就没睡好,这下睡意自然而然便涌了上来。 两只前爪垫着脸,警惕心满满的小老虎破天荒在别人怀中睡了过去。 瞧着小老虎合上眼睛,白绵绵良久才轻声道:“怎么有时候感觉你好像开了灵智似的?” 她正出神,戏班子开戏了,观众们极给面子地鼓起掌来,白绵绵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忙把小老虎的两只耳朵轻轻盖住,免得它被吵醒。 戏子们陆续上场,掌声停息下来,白绵绵拿下捂着老虎耳朵的手,不自觉抚摸起小老虎背上的皮毛来。 小老虎身上暖和和的,刚好拿它暖手。白绵绵唇边露出狡黠笑意。 好在睡着的贺离也并没有同她计较,顾自睡得很沉。 一边舒服地暖着手,白绵绵一边看戏。戏班子先是演了一场名叫《痴女子坏女子》的戏,痴女子伴着寒门女读书,寒门女考中探花,被丞相大人赏识,摇身一变,成了丞相的乘龙快婿,痴女子无意间碰上,寒门女却矢口否认与痴女子相识,还叫人乱棍把痴女子打出了宅子去。 台上痴女子如泣如诉、哀怨不已,台下观众们伴着她的诉说也落泪纷纷,恨不能拿鸡蛋砸那寒门女。 白绵绵瞧着她们的反应,心里十分不解。那金银财宝有什么可稀罕?功名利禄又有什么好?地位、权势,真有这么重要?而且,那所谓的恋慕又是什么?寒门女不要痴女子,痴女子去找别人不就行了,为何这般伤心? 台上仍继续演着唱着,白绵绵这厢手被焐得暖融融的,场上的戏又叫她怎么也看不明白,禁不住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睡了没多久,忽然间掌声雷动,白绵绵一下子被吵醒,下意识捂住小老虎的耳朵往台上看,原来痴女坏女的戏总算演完了,眼下正要换上一台新戏。 这出戏跟方才的戏不大一样,白绵绵瞧着周围的观众不大感兴趣的模样,反而好奇地认真看起来,这一看,便完全被勾起了兴趣、看入了神。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徒弟拜到师父门下,认真学艺,最后终于功成名就的故事。眼下,戏正演到小徒弟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师父,师父决定把毕生技艺全数传授给小徒弟。 白绵绵看得津津有味,她一边看,一边眼睛不自觉地在那小徒弟和面前的小老虎身上来回划拉,似乎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某些对号入座的想法。 第24章 从人间回来后,白绵绵发现贺离小老虎对她明显较着以往亲近了一些。虽然大多时候仍是一张酷酷的脸,但是每次的灵芝羹,不用她催便会一口不剩地吃完,饭后的运动看起来也没有那般勉强(尽管在看到她拿出与不见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毛球,小老虎的神情还是僵了一瞬间就是了)。 而且,晚上就寝的时候,也不用她再像之前那样三催四请的,自己便跳到床上来。 为了给小老虎足够的安全感,她每次还是会变成兔子原形,然后盖上云锦,入睡,一切都是一样的程序。但有一点她十分不明白,怎么每次睡醒都会发现本该在里头的小老虎睡在了床外边儿,而自己却到了里面去? 不过,跟另一件事相比,这个疑惑显得并不重要。她近些天一直在考虑着教导小老虎这件事,但令她为难的是,小老虎又没灵智,她能教它些什么呢? 见她又开始愣神,贺离觉着这兔子很是反常。这些天,兔子对自个儿好像显得不如往常那么“热忱”了,她这几天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时不时就自己一个人坐着,支着头,一副出神的模样。 虽然乐得她没再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来折腾自己,但贺离心里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贺离并没有疑惑太久,很快,白绵绵又变成了以前那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 想到办法的白绵绵充满了干劲,她兴冲冲地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刻意调整了一下神情,端上一副由她做来显得有些不论不类的严肃面孔。 带着小老虎来到外面,白绵绵用力清清嗓子,认真道:“我都想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收了你做徒弟,师父我呢,要教你一些生存技能。”她想着,小老虎没开灵智,教它修法术是不大可能了,但捕猎之类的生存技能她还是可以教一教。 “这第一项呢,便是捕猎。”说着,为了便于示范和让小老虎明白,白绵绵变成了兔身。 用兔爪扒拉小老虎一下,白绵绵示意它仔细看。 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矮兔子那毛茸茸的兔爪,贺离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见徒弟的“求学”态度如此之好,白绵绵心里很满意,转身便摆出捕猎姿态。恰巧此时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她连忙蹦了过去。 打眼一看,原来是只小蚂蚱,蚂蚱虽小,但却实打实灵活得很,左蹦右蹦,叫人难以反应。白绵绵跟着那蚂蚱在草丛里上蹿下跳,费了老半天的工夫,总算是抓住了那蚂蚱。 叼着蚂蚱回到原地,白绵绵把蚂蚱丢到小老虎面前,以示这是自个儿的猎物。 贺离看了看地上丁点大的蚂蚱和眼前满身狼狈的兔子,不自觉愣住了。 不期然捕捉到小老虎眼中的些许错愕,白绵绵奇怪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顿时大窘,原来她刚刚在草丛里蹿来蹿去,身上又是草叶、又是土,白兔子都变成灰兔子了。 白绵绵不免有些尴尬,她确实很久没用原身捕猎过了,不过转念一想,在“涉世不深”的小老虎眼里,应该还算够看吧。 这么想着,她变回人形,一面掸着衣裳,一面打算想办法让小老虎也依样抓一只蚂蚱回来。 谁知她还没开口,眨眼的工夫,小老虎已经从面前消失。 没过多久,小老虎便带着猎物回来了,只见那被叼着的山鸡足比小老虎自个儿的身子还要大上一倍多。 白绵绵:…… 第25章 白绵绵正无语着,忽然发现那山鸡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这不是…… “贺离,快松开!”她连忙虎口夺鸡。 只见那山鸡当即被丢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眼直冒金星。 白绵绵一施法,果然,那山鸡变成了一个红衫女子,正是山鸡精齐鸣。 白绵绵看着她那狼狈样,有点想笑,但又不敢。山鸡精可是有五百多年道行的,她还是不要轻易惹她的好。 为今之计,还是先道歉为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齐鸣姐姐,多见谅哈。”白绵绵连连道歉。 见齐鸣不搭理,只顾自整理衣衫,白绵绵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山鸡精怎么会被小老虎捉住。于是道:“齐鸣姐姐,这是怎么的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齐鸣这才掸着衣裳,没好气道:“我见今儿天气不错,暖阳和煦,便化作原身晒晒太阳,谁知这凶物忽然窜出来,咬住了我后脖子。我这后脖子现在还疼呢!” 说着,齐鸣拿手抚着后颈。 听她这话,白绵绵只觉得自个儿的脖子也凉飕飕的,好似她真被小老虎咬过似的。 白绵绵讨好般上前帮着齐鸣一起掸衣裳,齐鸣却从她手里抽出衣角,一下子拨开了她的手。 不远处的小老虎立即呲起毛来,发出呜声,齐鸣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那凶兽正冲自己龇牙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白绵绵跟这老虎什么关系啊,老虎咬了自个儿,白绵绵跟这儿道什么歉呢?而且这老虎好像在……维护白绵绵? “你认识它?”齐鸣问道。 白绵绵麻利点头,“它是我徒弟。”说着,冲齐鸣笑了两声。 打量着白绵绵那天真的笑容,齐鸣表情有点戏谑。兔子,收老虎做徒弟?凶兽难驯,就算眼下老虎能按捺住凶性,以后长大了呢?再说了,小青山哪里来的老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倒是天界之前丢了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物吧。看来,之后有好戏看了。 神情微妙地笑了下,心情好起来的齐鸣略微凑近白绵绵,压低声音,“你小心,养虎为患。” 短短时间,已经是第二个人跟她说这句话了,白绵绵满心莫名,正奇怪着,那厢齐鸣也没管她的反应,说完便抬步走了。 见齐鸣从面前经过,脑子里还记着方才这鸡精用力拂开了白绵绵的手,贺离有意咕咙喉咙、身子往前扑,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 她只是伸了个懒腰,齐鸣不备之下却被吓得摔了个跟头。齐鸣心里很是恼怒,她也不想这般,可天生的恐惧就是那么难以克服,尤其刚才她还没有防备。 正要发作,却倏然对上白绵绵那自诩为老虎师父的傻瓜满带歉意、讪笑着的模样,齐鸣冲她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麻利走人。 眼见山鸡精走远,白绵绵这才把目光转向始作俑者。 蹲下身,白绵绵道:“你别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她这个人嘴巴毒了点,但人其实不坏。” 说罢,眼前的小老虎没什么反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洋洋地卧在原处。 白绵绵看着它一派轻松的模样,脑中记起自己今天是干什么来的,对比了下自己捉到的蚂蚱和山鸡精原形的大小,不禁有些挫败。 她的教授好像十分多余的样子…… 察觉兔子莫名盯了自己好一会儿,却不说话,贺离心觉奇怪。难道兔子在生她的气?考虑了一下,她做出一个举动。 小老虎忽然凑过来在自己脸上舔了一口,白绵绵感觉出这一下明显的讨好意味,顿时乐了,挫败、郁闷全都一扫而空,斗志也重燃起来。 捕猎这个技能是无需教授了,但是还可以教些别的呀!她的想法很笃定。 不过,今天肯定是不能再继续了,眼看天就要黑了,而且她后知后觉地浑身发痒,肯定是刚才化作兔身的时候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沾了花粉什么的。 一边打着喷嚏,白绵绵一边招呼着贺离一起打道回府。 第26章 一回去白绵绵就张罗起洗澡,木桶里满满放着山泉水,她用法术把水加热,又在里面洒了些干净、清新的花瓣。 见到这排场,贺离想跑,她讨厌浑身湿漉漉的感觉,更不喜欢浸在花瓣里。 谁知她的意图却立马被察觉,白绵绵按住想跑的小老虎,脸上挂着微笑,“我浑身可是难受极了,不过呢,你是小兽,我照顾照顾你,先帮你洗。” 贺离还想挣扎,白绵绵点了下老虎脑袋,“你今天折腾那么大工夫,身上肯定也沾了不少脏东西,若不洗干净,该要不舒服了。” 贺离不认同这话,她今天做的也不过就是准确无误地扑过去抓住那山鸡,几乎都称不上费力气。不过,白绵绵一根筋的性格她早已领教了,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见眼前的小老虎耷拉下耳朵,一副认栽的模样,白绵绵笑着把它放进木桶,认真清洗一遍又用布擦干净,这才抱着它放到床里面去用云锦盖着。 贺离本来洗得就热,这一盖更是热,白绵绵刚走没多久,她便从云锦里钻了出来,下意识拿目光去寻白绵绵,这一看,贺离愣住了。 那兔子,那兔子居然正背对着自己往下褪衣裳!不知为什么,贺离猛然觉得这不是自己该看的,迅速便转过了身去。 对她的反应,白绵绵是半点也不知晓。在她眼里,小老虎不过是只没开灵智的小兽,动作间自然、流畅、坦荡得很。 把衣裳褪了个干净,白绵绵坐入已经重新换了水、洒了花瓣的桶中,刚一坐进去,她便发出一声舒服的吁叹声。 竖着耳朵的贺离听到那叹声和往身上拂水的声音,这才有些犹豫地转过头来。 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木桶一直遮到了她的脖颈处,贺离能看到的只有一袭黑发。 伴着这画面的入目,贺离的嗅觉似乎忽然得到加强,方才闻着明明没什么味道、看着也颇讨厌的花瓣焕发出一阵香味,那香味,竟让她有些喜欢。 一片香云蜜雾中,贺离渐渐感到困意席卷而来,她的身子仍冲着那木桶的方向,但眼睛已经慢慢合上。 白绵绵在水里洗得舒服极了,她靠在木桶上,一边用脚拍打着水,一边用手拂着水仔仔细细地清洗身上每一处。一通忙活下来,舒适和倦意一齐涌上来,她不自觉倚着木桶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往下滑。水一下子淹到鼻腔处,呛了一下,白绵绵立刻醒过来。 怎么回事,她竟然在木桶里睡着了?白绵绵挠着脑袋,下意识转头去看小老虎。 只见小老虎正在床上趴着,一副熟睡的模样。刚洗完澡、被她顺了毛的小老虎这样闭着眼,颇有些乖巧、温顺的意思,白绵绵眼睛一转,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为了确保能把小老虎闹醒,她特意叫得很大声。随后,为着显得更逼真,白绵绵一下子变成兔子原形。 谁知,这一变,恶作剧的假落水成了真溺水。她整只兔淹在木桶里,漫天的水淹上来,慌张不再是演出来的,她满心都是害怕,完全想不出任何对策。 贺离被那动静弄醒,仔细一辨别那声音,立即飞快地跃下床,扑到木桶边,然后,她看到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小兔子拼命地在水里扑腾,可转瞬间就失去力气地停止挣扎,闭上眼睛往水底沉。 没有半分犹豫地跳进桶中,贺离阻止了兔子继续下沉的动作,狠准快地叼住她的后颈,迅速带了兔子出来。 她把兔子放到床上,无比认真地盯着兔子的脸,想看到兔子的那双红眼睛睁开。可是,等了半天,兔子仍维持着被她放在床上时的姿势,半点都没动弹。 贺离并不怕冷,可此刻,她感到遍体发凉。 不久之前,笨蛋还笑着对她说话,啰嗦着强要帮她洗澡。有了这个笨蛋的存在,空气从来是那么喧杂而温暖。但现在,却只剩下她自己面对这满室的静寂。 第27章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白绵绵的意识渐渐苏醒,她想起刚刚的事情,禁不住有些后怕。方才一开始,她还抱着演戏的心态,可后来淹在水里时,她是真的慌了。还好,小老虎过来救了自己。 感受着身下床铺的柔软,意识到自己现下确实已经安全,她的后怕好了许多。于是取而代之地,恶作剧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猛然睁开眼睛化成人形,她对床边的贺离大声道:“吓你的啦!” 白绵绵脸上的笑,在对上小老虎那湿透了的脸和身体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的所谓“凶兽”,看起来比她这个刚落水的人还要狼狈。毛发不停地往下滴水,浑身都湿透了,甚至……连眼睛都是湿的。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小老虎,小老虎向来是威风的、傲气的,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能撼动它半分,但眼下,却为她湿了眼睛。 白绵绵傻住了,她觉得,她玩大了。 方才,一方面,她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思,想捉弄一下小老虎,毕竟小老虎一天到晚酷着张脸,要是能捉弄它一下,看它露出点别的表情,也挺有趣的。另一方面,她也多多少少有点试探之意,这些日子以来,她自觉小老虎跟她亲近了不少,可是最开始它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并没有忘记,她想看看,小老虎是不是打从心底接纳了她,是不是也会在意她。 现在,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试探的答案也自不必说了,可是,她现下才察觉,这并不是她想要的,把小老虎弄得如此狼狈不是她的本意。 她简直懊恼后悔极了。从前,念渔三五不时便要抱怨她没心没肺,她从没往心里去,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大概是真的有些没心肝!所以才把小老虎“欺负”成眼前这模样。 见小老虎径自把身体转过去,背对着自个儿,白绵绵心里更愧疚得彻底,下意识轻声道:“对不起嘛贺离,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 眼前的身影没有任何反应。白绵绵一急,心一横,干脆把湿漉漉的小老虎抱到自己怀里。 要抓就抓,要咬就咬吧,谁叫她做错了事呢?做错了事,就要诚恳面对,消极处理可不好。 一面不断说着对不起,白绵绵一面竭力试图用眼神让小老虎明白自己的歉意。 这么过了一会儿,贺离的气倒确实是消了点,但她不想这么待着,于是便动唤开。 这一动,她方才察觉眼前人的模样——少女的头发还是湿的,长又细的一缕青丝贴在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不经意间,悠悠一滴水从那发上滴下,顺着少女的脸流到贺离身上……贺离愣了几秒,顿时加大动作,一跃而起,跳到了旁边。 白绵绵见小老虎又躲开,估摸着它没消气,伸手又把小老虎抱过来。 贺离想挣扎,可看到那张脸靠过来,她莫名失了力气。 凑过去在小老虎额头上亲昵地蹭了几下,白绵绵道:“不生气了好不好?”这般举动已经是白绵绵能想到最好的表达友好的方式。 贺离感受着前额的温度,一时间很不习惯,身体都僵硬住。她犹豫着想退开,可是又模糊有种这样似乎还挺舒服的感觉。她还没决定好,眼前的人便已离开。 但对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只手伸过来摸向她额头。 捋了一下小老虎额间的毛发,又摸了一下老虎脑袋,白绵绵分明察觉小老虎的身体僵硬着,似乎在梗着脖子。 她禁不住觉得这小老虎也太难讨好了,这么半天了竟然还在生她的气。它是听不懂自个儿的话,可是她眼神里的歉意、动作里的示好讯号难道还不够明白么? 话虽如此,“祸”毕竟是她自己闯的,她必须硬着头皮继续想法儿解决。 发着愁到底该怎么让小老虎消气,她忽然想出个主意。 要不换作兔身试试?她记得那时候小老虎不愿意睡在床上,非要去门口趴着,她变作兔身看看它,它就老老实实了。 这么想着,白绵绵笑眯眯地诚恳道:“小老虎,拜托了,我们握爪言和好不好?”随即变成了兔身。 她若不说,其实愣了几秒、僵着身体的贺离都已经快忘了刚才的事情。她这样一提,贺离又想起兔子刚刚的可恶行径,于是看也不看眼前矮矮的白兔子,扭过头去。 见状,白兔子只好讨好地凑过去,小老虎的头扭到左边,她就跟到左边,扭到右边,她就跟着移到右边。 烦不胜烦,贺离终于把视线落在白兔子身上,只见那兔子正看着自个儿,一脸认罪一样的歉疚神情,冷不丁还颤巍巍地伸了一截兔爪过来。 毛茸茸的兔爪一点点靠近,明明还没碰到,贺离却已依稀觉得身上不知名的地方出现了微妙的痒意。 白兔子见目标对象没躲,一下子高兴地把兔爪盖在了虎爪上,红红的兔眼睛里写满雀跃:这就是握爪言和了! 小老虎睨着她,冷不丁把虎爪抽了出来,白兔子正要失望,忽然小老虎反过来把虎爪盖在了白兔子的兔爪上。 白兔子瞧瞧大老虎,只见大老虎的表情变回了往常那副随意的、酷酷的样子,白兔子望着那熟悉的酷样,简直感激涕零,大老虎总算是原谅她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忽然,她眼前覆上一层白白又柔软的东西,身体也被推了一下。 从云锦里钻出兔头,白兔子发现,大老虎把自己推到了床里边儿,而它自个儿压着云锦一侧,正睡在床外侧。 明明大人才应该睡在外边!心里这样叫嚣,可见大老虎贺离已经闭上眼睛,白绵绵终于还是没有多废话,在贺离给她安排的位置老老实实地待着。 向来沾枕就睡、一躺到床上眼皮就像有千斤重的白绵绵一反常态地失了眠,她枕着丝枕,看着旁边的大老虎,心里止不住地想,它到底打从哪里来呢?它这么勇敢、这么好,以后长大了定能成为百兽之王吧? 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方才它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把她救出去的场景,白绵绵心里暖融融的。 她向来十分、十分讨厌和畏惧黑夜,以至于连黑夜里的月光都觉着阴森可怖,但眼下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是那样温柔恬静。 凑近大老虎一些,听着那均匀的呼吸,确认它已经睡熟,不会被她的动作弄醒。白绵绵起来把自己和贺离身上都弄弄干,换了新的丝单、云锦,又把身上的云锦分给贺离一半,这才重新躺下。 朦胧恬淡的月光里,小兔子靠着大老虎进入了梦乡,均匀的呼吸声交汇在一起,显得那样和谐。 第28章 猫精念渔这阵子很有些不开心,自打有了那小崽子,兔子精白绵绵整天一心一意扑在它身上,都没再来找她玩过了! 她大方地不计较,主动往白绵绵那去,可那兔子倒好,每每答着自个儿的话,眼睛却放到那小老虎身上,真是气煞她也。 一气之下,她也不去找兔子了,但眼看都过了足有三四日,兔子竟对她的怒意毫无觉察,毫无出现迹象! 念渔简直要气急败坏了,“这个讨厌的兔子,还是不是朋友了,没心没肺没心肝!” 打着喷嚏清醒过来,瞧了瞧外面,初晨清新,白绵绵心情挺好。 昨夜的事尽数抛在了脑后,她又开始盘算教小老虎技能的事。 捕猎是无需她来教它了,那教点别的什么呢?白绵绵变回人形,一边从床上下来,一边认真考虑着。 陡然间眼前一亮,她有了主意。 生存之道,也是躲藏之道,躲藏也是必要的求生技能,这样才能在遇到天敌的时候逃过一劫、谋得生机。不过,话说回来,老虎的天敌是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没想到,白绵绵心想,反正技多不压身,少一技不如多一技,立即定下主意,催促着小老虎一起去了外边儿。 来到熟悉的那处地方,白绵绵又摆出了一副师父架子,拉长声音道:“乖徒儿,为师见你天资聪颖,今日再教你一个别的技能,你可要好好学。” 贺离:…… 见小老虎老实地待在原地没动,很像一个乖徒弟该有的样子,虽然知道它听不懂自个儿的话,但白绵绵的师长尊严却莫名得到极大的满足,一股为“人”师长的自豪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她立即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师长的角色,化作原形示范起新技能来。 白兔子跳进草丛里,趴下身子,用面前的草遮住自己,随即看向不远处的小老虎。 还没等她做出什么示意,对方便聪明地挑了个石堆,在后面藏着。 白绵绵心里正赞许,忽然稍远处有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兔子,你做什么妖呢?” 念渔自个儿气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先去找兔子,谁知半道上便见到那兔子怪里怪气地在草丛里趴着,大半身子和头是藏住了,但一双兔耳朵却露在外面,看着要多明显有多明显,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听到好友的声音,白绵绵心里存着点侥幸心理,不想出来。 徒弟还没被发现,她这个师父却先被发现了,让她的脸往哪搁? 抱着这般想法,白绵绵打定主意“装死”。 见兔子不答应自个儿,还在那怪模怪样地待着,念渔撅起嘴,在白绵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的暗自呐喊中,走到她跟前,拎着她的一双兔耳把她提出来放到面前。 “你做什么呢?” 念渔刚问了这么一句,眼前一下子化为人形的白绵绵便炸了,大叫道:“你!我才要问你做什么!你做什么把我弄出来啊?!” 见她居然恶兔先告状,念渔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当即跟白绵绵认真计较起来,“好啊你个兔子精,还质问起我来了。我问你,你多久没来找我玩了?你满心就放在那小崽子身上,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吗?现下你更是长本事,我上赶着来找你,你还对我发起脾气来了,既然如此,我走,行了吧!” 说着,念渔便真的要走。白绵绵听她细数自己这几大罪状,早就心虚了,连忙把她拉住,“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嘛,别气我了,我不是有意的,真的!”白绵绵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作着发誓模样。 念渔眼尾扫着她这般模样,一时间心里又好气又无奈,左右她现在是不想说话,于是拿眼睛打量起周围。 忽然间,她发现一件事——好像到现在都没发现那小崽子的身影啊? 兔子从来是把它带进带出的,眼下她们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还没见它,莫非白绵绵终于醒悟过来、“弃暗投明”,丢掉那小崽子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念渔立即有了说话的兴致,语气也比刚才好了许多,“你把那崽子丢了对不对?也好,现在醒悟为时还不晚,养着只老虎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绵绵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迟疑了一阵才道:“念渔,你,你是真的没发现小老虎吗?” 这是怎么个意思?念渔正一脸错愕,便见小老虎不知打哪出现,从容淡定地往她们两人这边儿走,那目光悠悠在兔子身上打量一番,随即又转向自己,流露出警告之意。 被她们弄得稀里糊涂,念渔炸毛道:“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见念渔这般反应,白绵绵总算相信,她是真的没看到贺离。忍不住心中郁闷起来,自个儿躲得真有这么差劲吗? 脸上带着点忧郁,白绵绵冲念渔解释,“我方才,在教它藏身的技能……” 念渔无语了,“方才你在那草里蹲着,是在给它示范藏身,所以才不理我?” 白绵绵头越点越低,心中很有自觉地把躲藏这项教学计划画了个叉。 教捕猎,贺离做得比自己好,教藏身,自己刚躲没一会儿就被发现,接连两项教学都这样告罄,白绵绵眼睛都罕见地有些黯淡起来。 视线无意间落在一脸无语的猫精身上,白绵绵一下子忽然又来了精神。 念渔察觉到她的打量,眼皮一跳,遍体传来不祥的预感,“喂,你该不会……” 第29章 白绵绵一下子抱住念渔的胳膊,撒起娇来,“哎呀,你也看到了,我教得不是很好,不如这样,你来教它爬树吧!” “不教!”念渔抽出胳膊。 白绵绵使出软磨硬泡的本事,“哎呀,你就教它一下嘛,好朋友,求求你啦。” 念渔最禁不住磨,跟白绵绵僵持了一会儿,很快便软下态度,预备答应。 只是,刚要点头,转眼却见那小老虎斜睨着她,一副不把她放眼里的模样,她立刻又变了脸,生气道:“我不教!” 把她方才的软化看在眼里,白绵绵心里莫名,刚刚不是都准备答应了么,怎么一转眼……她看向小老虎,瞧着它一脸傲气,她一下子明白了。 于是贺离很快感到,笨蛋兔子过来在她头上摸了一下,末了还小声补了句,“听话点儿,拜托~” 前一句像是命令,可是加了后面那两个字,就显得整句话都充斥着可怜巴巴的意味,是独属于笨蛋兔子的请求风格。 小老虎磨了磨牙齿。 对于猫精的教授,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如果不答应的话,兔子在她头上抚摸的手恐怕是不打算停下来了,而且,兔子都已经可怜巴巴地提出了请求…… 眼见小老虎在原地坐下,态度显然比刚刚配合许多,白绵绵心知不能错过这机会,连忙趁机代替小老虎给念渔行礼,“请念渔老师赐教。” 念渔打量着她们的模样,这才满意。她动作倒也痛快,没再有任何磨蹭,瞬间化成小橘猫,撒着欢地奔向旁边一颗树。 三两下蹿到半中间的位置,橘猫爬到一根树枝上,勾着头往下看,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小老虎的身影后,立即发出满是挑衅意味的叫声——有本事你上来啊。 念渔心里得意极了,她可听说过,老虎是不会爬树的。小家伙整天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看它这下还怎么神气,就让她借此机会好好煞煞它的威风! 贺离自然听出了她的挑衅之意,目光锁定不远处一颗比橘猫待着的那棵粗上许多、高上许多的大树,她走了过去。 念渔望着那树前的身影,简直想大笑出声。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完全怔住了。 只见小老虎四只虎爪牢牢地勾着树身,转瞬间便攀爬着到了树顶,动作敏捷流畅,看上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身处“半山腰”的念渔看着“山顶”的小老虎傻了眼。说,说好的老虎不会爬树呢! 余光捕捉到橘猫眼中的惊讶,贺离感到一种耍了这讨厌家伙的快意。 笨蛋的朋友,果然也是笨蛋。她不禁这么觉得。 曾经自己一只虎待着的时候,生存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空闲的时间很多,于是她在这时间里,观察了形形sese动物的模样、技能,也将之记了、学了个完全。不过区区爬树这种小事,又算什么? “贺离,贺离!”熟悉的声音唤回贺离的思绪,她把目光投向树下的少女。 只见少女一脸担心,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张着两只手在树下等着,似乎怕她从树上掉下来。 贺离的虎眸眯了眯,同样是笨蛋,但兔子却显得那么特别,她打心眼里感到兔子的顺眼、可爱。 至于对面“半山腰”趴着的那个……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眸光一转,想起兔子曾念叨过那讨厌鬼喜欢毛球,贺离打算好好捉弄猫精一下。 打量面前一颗圆滚滚、看着跟毛球颇有些相似的东西,小老虎用锋利的爪尖划断那枝茎,把那“球”往橘猫跟前儿打。 只见那橘猫果然伸出爪子去接,但小小的猫掌又怎么能接住,球当即掉在地上,橘猫“嗖”地一声跳下树去,跟着那球跑,把球推得滚来滚去。 眼看那球滚到了自己跟前,白绵绵看看树上的小老虎,意识到什么——小老虎它,好像在捉弄念渔…… 本就是个爱玩的性子,白绵绵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唇角勾起弧度,她当即跟着一块儿逗起眼前的小猫儿来。捡起那球,她一下子把球抛得老远。 追着球跑了好一会儿,念渔玩得有些累了,于是脚步稍微放缓下来,这一缓,她忽然觉出些不对劲。她怎么在这儿玩起球来了? 一脸茫然地回身看了看,只见树上一只虎、树下一只兔都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念渔也不追球了,顷刻间化为人形,“张牙舞爪”便朝白绵绵扑过去。 “你居然跟着小家伙一起耍我,反了你了!”说着,念渔伸手挠起白绵绵的痒痒肉。 “还敢不敢,敢不敢了!” 白绵绵痒得眼泪都要笑出来,连忙求饶,“错了,错了!” 就在这时,一颗球又从树上落下来,“恰好”砸在念渔头顶,念渔恼怒地抬头一看,只见那小崽子像展示牙齿一样冲她龇了下牙,模样似乎很有那么点不友好。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白绵绵那厢贱兔手一个忍不住,捡起掉在脚边的球又往远处扔。念渔克制了一下,总算忍住本能,没又去追那球,再看那坏兔子,扔完球便往反方向跑,还回头边笑边冲自个儿做鬼脸。 念渔简直气坏了,拔腿就往那活蹦乱跳的身影追去。 “白绵绵,你给我站住!” “就不就不!” 一时间,山谷里满满充斥着她们大呼小叫、追逐嬉闹的声音。 第30章 在兔子精白绵绵的陪伴、照顾以及她毫无章法的教授、时常故态复萌过后又诚恳求原谅的恶作剧,还有她和猫精念渔的打打闹闹下,一百年匆匆过去,眼下的小老虎已经不再是小老虎。 论外貌,小老虎的身型已经是小兔子、橘猫的数倍,论气场,从前它便是十足的威风,现下它若发出一声虎啸,整个小青山都要抖三抖。 看着眼前的徒弟,白绵绵笑眯眯的,心里感到欣慰极了。 她没法儿不欣慰,她觉着自己这个师父真是称职极了。虽然严格意义上,小老虎哪怕不遇见她,大概也能过得不错,但是一直它自己一个,不是太孤单了吗?有了她这个师父的存在,才总算让小老虎有了归属,过得热热闹闹,这样多好! 她还觉着,不单是她很重视小老虎,现下她自个儿在小老虎心中也是很有些分量的。这不是单方面的臆想,从小老虎的表现中,白绵绵能感觉出来。 一百年来,它变了许多,身形变了、气势变了,但那张时常摆着的酷脸却没变,它一直都对别人不冷不热,很少有什么神情,但唯独对自己,它接受她的靠近、亲近,甚至还给了她回馈。 晚上休息,它会帮兔子原形的她捞上云锦、压紧云锦外侧,让她睡得暖暖的。打雷的时候,她窝在云锦里,整只兔吓得浑身发抖,它似乎明白她在怕什么一样,伸手捂住她两只兔子耳朵,让她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她不由感到,它简直贴心极了,再贴心也不过如此。 从前白绵绵惦记过仙侣一事,可是现在她却把这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仙侣,再好,能比得上贺离小老虎好么? 白绵绵对这样的生活可谓是十足的满意,但身为她的朋友,念渔却有些意见。 这一百年来,她虽然还是跟那小老虎时常地过不去,也被那崽子前前后后耍了好几次,但毕竟这些个年头相处下来,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可有一件事让她觉得实在不妥。 这崽子对那兔子的独占欲是不是太强了点?以前是兔子上哪都要拉上小老虎,现在是兔子去哪小老虎都要跟去,一双颇有威慑力的虎眸专盯着兔子一眨不眨,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带分神的,她看着简直觉得渗得慌。 一只老虎这么上心思地惦记一只兔子,能是什么好事?念渔觉得很不对头。 尤其那天,她大清早过去看到的画面,更让她心里感到危险极了—— 那天,她起了个大早,专为找傻兔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进了兔子家门,却不见那对师徒的踪迹,打眼一瞧,她发现床上有个身影。 只见那小老虎睡在床外侧,一只虎爪伸过去搭在身旁的云锦上,而它旁边,那被云锦盖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兔耳朵在外边儿的,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念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个满带着警告之意的眼神便朝她投过来。 念渔不自觉一激灵,话没能出口。 反复回想着小老虎搂着兔子的姿势、那凶狠的眼神,念渔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于是她千寻万寻,总算寻到个小老虎没在的时候,跟白绵绵说起这事来。 “这很奇怪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啊。” 白绵绵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小老虎帮她压着云锦取暖不是挺好的吗?它对她跟前跟后,说明它与她亲近,这更没什么不好啊? “一直……你是说它一直搂着你这么睡?”念渔问道。 白绵绵点头,“对啊,贺离小老虎可贴心可好了,夜里帮我取暖、打雷帮我捂耳朵……” “停停停!”一说起小老虎的好,白绵绵简直刹不住车,念渔想听的可不是这个,连忙打住她的话,“你不觉得身为一只兔子,你和小老虎之间有点不正常吗?” 白绵绵被“不正常”这个词弄得很疑惑,“徒弟对师父好,不是应当的吗?哪里不正常?” 念渔搜肠刮肚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不是个事儿,可焦急之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具体怎么不是个事儿法。 直到白绵绵满脸莫名地离开,念渔冷静下来、理智回笼,这才反应过来,兔子还问她哪里不正常,这还用说吗,那对师徒哪里正常了?! 别的不说,小老虎整天就差画个圈把兔子搁里头看着,不让别人靠近了,这像是什么好兆头吗? 再说了,有老虎那么搂着一只兔子睡觉的吗? 小老虎现在已经长大了,可兔子却傻乎乎的一天到晚这么没防备心,还整天化作原形在小老虎旁边睡得香喷喷的,万一哪天小老虎真一张嘴吃了兔子,那傻兔子怕是连哭都来不及就直接入了虎腹了! 充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念渔苦口“猫”心又去跟白绵绵说了好几次,见白绵绵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她的说法好笑,她无奈之下换了个说法——让兔子培养小老虎的独立意识。 她觉着这个说法不错,如果兔子真能让小老虎独立,那这师徒之间保持着一些距离,兔子大概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身陷其中、这般没防备心了,她也就不用如此担心小老虎会对兔子不利了。 话又说回来,就算小老虎没什么坏心,多些警惕对那没心没肺的兔子来说总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还是那么个理,小老虎又不是幼兽了,整天待在兔子身边、盯着自个儿师父算是怎么回事儿,该要叫它“断奶”了! 念渔算盘打得精,可谁料纵使她猫舌如簧,白绵绵那厢愣是没把她说的放在心上,每回在她面前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但一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又由着小老虎如往日一样对她跟前跟后。 再这样下去,难保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念渔心里忌惮着,却又苦无办法,心烦地一个人到林子里闲逛。 忽然,一声细弱的鸟叫声传入耳中。念渔一抬头,只见不远处一只小鸟在地上,翅膀颤了下,却动不了半分,像是受了伤。 本性使然,念渔化作原形,跳过去用猫爪垫戳碰了那小鸟几下,那小鸟显着怕极了,但愣是虚弱得动不了。 正打算用爪子勾起那小鸟玩一玩,打量着小鸟可怜弱小的模样,念渔心念一转,有了个极好的主意。 第31章 那傻兔子最爱凑热闹、瞧新鲜,哪里有点什么新鲜事,定然少不了兔子的身影,而且,兔子的同情心又那么丰富。现下这只鸟儿的模样可比当初的小老虎要当真弱小、无助多了。有了这只小鸟,还怕不能分散兔子的注意力吗?到时,就算小老虎不想靠边儿站,也得靠边儿站。 心觉天助她也,念渔不再是方才来时的愁眉苦脸,而是满脸洋溢着高兴。她也不再折腾那小鸟儿了,化作人形,把小鸟托在掌心,一下子极宝贝起它来。 “你乖乖的,待会儿你可有大用场。”说着,念渔把鸟儿放在不远处一片树叶上,转身便施法去了兔子家。 一进门,便端出一副刻意做出来的着急模样,念渔瞧了眼旁边的小老虎,把白绵绵拉到一边,套着她的耳朵小声、语气充满焦急地说:“林子里有只小鸟儿伤得很重,我方才打眼一瞧,似乎都快断气了!” 若放在平常,白绵绵大概会疑惑念渔不是一向顶烦她的“滥好心”吗,怎么现下倒主动为这种事儿着急起来? 可眼下显然不是什么平常时刻,一听事态紧急,白绵绵立即也跟着紧张起来,“我去看看。” 她这般反应不出念渔所料,念渔正忍不住要勾起唇角,小老虎纵身一跃,跟了上来,念渔的脸又黑了。 白绵绵见自己脚步刚动,小老虎便要跟着,本也没有什么意见,可一想到几年前,她不过是伸手摸了一只看着有些可爱的小鸡崽一下,小老虎就扑上去险些把鸡崽咬死,她觉出,恐怕还是不要让小老虎去的好。 这么想着,她望着小老虎,下意识搬出了念渔的说法,“我出去一会儿,很快便回来,你呢,也该学会独立了,就不要跟着去了,知不知道?” 独立?那是什么意思?贺离没明白,眼瞧旁边的讨厌鬼一脸不怀好意,她更迷惑了,迷惑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焦躁,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兔子为什么不让她一起去? 意识到小老虎根本听不懂她说话,白绵绵暗笑自己糊涂,摸了下小老虎的头,随即便施法,跟着念渔一起消失,留小老虎独自一个在家。 “它现在伤得怎么样?具体伤在何处,外面有血迹吗?伤口深吗?”两人走在林子里,白绵绵一面问,一面下意识地往念渔家去。 念渔忙拦住她,“没听我跟你说在林子里吗,我可没把它带家里去,我又不会照顾。” 白绵绵皱皱眉头,发急道:“你怎么不及时救它回去呢?” 念渔心说,我指望着拿它分散你的注意力,当然是先紧着去找你了。 但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她圆得很快,“我没有经验嘛,万一我不小心把它磕了、碰了怎么办,这种事,还是你最拿手,所以我当然第一时间去你啊。” 这话说得倒是没有什么错处,白绵绵不再言语,跟着念渔的脚步,往林子深处去。 远远看着那两个身影离开,一条蛇从树后游出来,摇身一变,化为一个媚眼如丝的女子。 左瞧右瞧,那个她一直偷偷打量的身影都没在兔子精的身边,蛇精单怜不自禁勾起一丝显着有些神秘的笑容。 第32章 “这这这儿,在这儿!”念渔找到方才的地方,立即招呼白绵绵过去。 白绵绵本担心过了这么一会儿,小鸟儿会不会被旁的动物叼了走,眼下见念渔找到,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端详着小鸟的伤势,她的心刚放下没一会儿,便又提起。 念渔没有诓她,这只不出半指长的雏鸟伤得确实很重,看着像是随时都要咽气,更难办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口,只有一些擦伤和其他几处轻浅的像是……猫爪印? 见白绵绵望着她,一脸凶神恶煞,念渔难得流露心虚模样,“我,我是猫嘛,刚才一看到这有只鸟,忍不住玩了两下。” 白绵绵翻了个白眼,没答话,继续观察小鸟的伤势。念渔不知她看来看去,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干脆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先给它洗个澡?” 把小鸟的伤势看得差不多,估摸着小鸟可能是不慎从高处摔下,受了内伤,白绵绵摇头,“它现在太虚弱了,怕是洗不得。” “那怎么办?”这处理伤势,念渔是个实打实的外行,当下只能完全跟着白绵绵这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行家走。 “念渔,你去打一点山泉水来。”白绵绵道。 “这个简单。”念渔眨眼间从原地消失,转瞬便带着一小桶山泉水回来。 先蘸了点水给小鸟润了润口,随后白绵绵浸湿布帕轻手轻脚地慢慢为它擦去身上的脏污,一面擦,她一面不禁想起了从前,唇角勾起笑意,“那时我刚救了小老虎,用这山泉水给它清洗,洗完没多久它的伤口就大多自己愈合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山泉水的效用,后来想想才明白是它自己的好体魄所致。希望这小鸟儿也能跟它一样好运才好。” 念渔压根不想接话,这给小鸟医治得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小老虎来?她拉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她讲这些的。 她正无语,白绵绵的声音又响起来,“念渔,你去采些灵草来,小鸟的伤在内里,得服药才行。” 还好,这次没再说起小老虎。念渔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去了。 接过念渔采回来的灵草,白绵绵双指一点,掌中出现一个药钵。将那灵草捣成细细的药汁,她在小鸟身上的几处小伤痕抹上药汁,剩下的药汁尽数给小鸟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小鸟仍安静地闭着眼,白绵绵眼神不免有些担忧,“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是死是活就只能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那,就把它留在这里吗,还是?”念渔问道。 见白绵绵一个眼神投向她,念渔忙摆手,“哎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啊,你忘了,刚刚我还扑腾它呢,我若带了它回去,只怕一个忍不住玩它几下,就把它给折腾死了。” 说的也是,把小鸟放在念渔那里确实不太合适,白绵绵打消了念头。 “依我看,你照顾起人来最细致,又有耐心,小鸟放在你那里照顾不是挺合适?”念渔有意道。说着,还可劲儿打量白绵绵的神色。 白绵绵果然为了难,她照顾它是可以,可要是真把这小鸟儿带回去,不知道小老虎要发多大的脾气呢,指不定一看到小鸟就扑上来把它给咬死。 斜眼瞧着她的发愁样,念渔说起了“风凉话”,“怎么,总算意识到你那小徒弟有多可怕了?” 白绵绵撇撇嘴,目光转向旁边,四处寻么起来。 “你找什么?”念渔疑惑。 白绵绵一面四处翻找、察看,一面答道:“给小鸟找个安身的地方。” 什么找地方,她看她就是想转移话题。念渔摇摇头,跟上去一起寻找。 两人四处寻么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那是树底部一个大的树洞,顶上树荫浓密,就算下雨也不会把树洞淋湿。 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树洞里挺干燥的,白绵绵在里面细密铺上几层叶子,直到感觉足够软和,才轻轻把小鸟放了进去。 做完所有这些事,天色已见晚,白绵绵该回去了。 低着身子瞧了瞧里头没什么动静的小伤员,白绵绵告别道:“明天再来看你。” 把那洞口布了一层结界,白绵绵便要离开。忽然,她想起什么,连忙用方才未用完的山泉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洗了几遍手,随即还不能确定似的,冲着念渔,不放心地问道:“念渔,你帮我看看,我身上没有留下小鸟的气味吧?” 难得有这般旁敲侧击的好机会,念渔当然没有错过。她表情戏谑,语气颇带着嘲笑意味,“怎么,你怕你家的小霸王不高兴啊?” 念渔左一句玩笑,右一句嘲讽,白绵绵总算有些恼了。但同时,她也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一些异样。 见她发恼,念渔反而笑了,恼了就说明意识到问题,看来傻兔子终于被她点醒,她一番工夫总算是没白费。 “你身上没有味道,放心吧啊。”笑着说上这么一句,念渔满意地先行回了家。 独自站在原地,白绵绵不由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贺离小老虎是不是真的太过霸道了点? 第33章 带着这个疑问,白绵绵没有施法回去,而是慢慢往回走,脚步显得略有些沉重。 她不知道小老虎是不是真的太霸道,也不知道想这个问题是否有必要,她本来就耐不住性子想事情,就算想也想不通透,尤其眼下这事情还跟小老虎牵扯上,就更加令她头痛了。 一些想法不自觉在她脑海里盘旋——待会儿回去,小老虎会是什么模样、什么反应?它会不会很生气她的单独离开,会不会发现小鸟的存在然后一怒之下把本就伤重的小鸟给了结了? 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些可怖又有点无稽的想象,白绵绵的心里像压了块小石头。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推开石头是好,还是装作石头不存在是好。 思来想去愣是没想出个什么花儿来,一阵头痛之下,她甚至都有些不想去面对问题,于是脚步也随之放得越来越缓。 可纵使她脚步再怎么迟缓,还是很快便到了家门口附近。 与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大相径庭,白绵绵发现小老虎正好端端地待在门口。它两只前爪垫着脸,眼睛合着,一副正在假寐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是等什么人等到不小心睡着。 看着眼前这幅画面,白绵绵心中那些迟疑顿时消散了大半,什么霸道、不高兴、可怕,小老虎明明就这么乖,是她和念渔想多了才是! 心神这样一定,她总算有心思注意起别的事。 离着小老虎有几步远,定下心神的白绵绵忽然觉出眼前这幅景象的特别。 此刻,夕阳正悠然挂在天边,余晖照射在小老虎漂亮的皮毛上,泛出一层温暖的浅金色光芒,那卧着的身形线条流畅、美感十足,充满了虎族所特有的魅力。虽然它闭着眼睛,但那来自强者的威慑和气势是显然存在的,绝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它看起来真是神气极了。白绵绵下意识地想。 虽然她是修成形的精怪,而小老虎甚至连灵智都未开,但此刻她却抑制不住、发自兔子本能地钦羡起眼前这丛林的王者。 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小老虎它,确实已经长大了。 白绵绵那厢还在暗自感慨,贺离觉察到脚步声,立时睁开双眼。那眼中的迷蒙睡意和被吵醒的不悦,在看到熟悉的娇小身影时,一瞬间散去,转而焕发出神采。 把小老虎这般变化看在眼里,白绵绵心里喜滋滋的,她觉着小老虎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人”,她没白养了这徒弟。 可转瞬间,那瞧着她的目光有些变了,伴着那朝她走来的动作,白绵绵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她离着小老虎不过几步远,眨眼间小老虎就到了她身前,鼻翼阖动着,像是在仔细确认什么。 刚心虚地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白绵绵一惊,化为了兔子原形。 随即一个对兔子来说显得无比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白绵绵立时明白了刚刚那晕眩感的由来,小老虎大概是嫌刚刚那样确认得不够仔细,竟然扑了上来! 她心底惊愕着,小老虎已经有了别的动作。 兔子的脖颈被轻轻嗅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热气在脖颈间喷薄,那脖颈间顿时起了一片兔皮疙瘩。 这诡异的感觉令兔子本能地浑身充满危机感。拼了兔命从那身体下逃出来,小兔子忍不住浑身发抖。 跟一脸“理直气壮”的大老虎对视,小兔子心里发虚,伸着短短的手想去捂脖子,却捂不到。 混乱间,她莫名想起念渔的话,想起山鸡精齐鸣曾对她说的那句“养虎为患”,想起当时齐鸣那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现在想来,那个笑容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浑身一激灵,兔子化成了人形。 这一刻,白绵绵终于不得不承认,小老虎的确是太、太、太、太过霸道了! 她大概可以相信,贺离不会害她,但是,这种状态令她感到危险、感到不妙,她说不上来究竟哪里这般不妙,但可以确定的是,念渔说的没错,她确实该让贺离学着独立了。 很快她便将想法付诸行动。晚上就寝,她用云锦把自个儿裹得紧紧的,完全不需要贺离帮她压着边。夜里打雷,她宁愿自己一个兔蒙在云锦里头吓得发颤,也不要贺离帮她捂耳朵。只要一感觉到贺离的手伸过来搭在她身上,她就左摇右摆把那手抖落下去。 不但如此,每次清早贺离还没醒,她就已经收拾好跟着念渔一起去看小鸟,直到临近天黑才回去,几乎一整天都碰不到面,更说不上什么话。 几天下来,贺离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常。 自打那天猫精把她叫出去,回来后她就变了模样,不理自个儿了。 那讨厌鬼究竟跟笨蛋兔子又说了什么?贺离禁不住咬牙。 傻傻地在这里想显然不是办法,她决定动身去找兔子。 第34章 抱着找到兔子的踪影、弄清她这几天在忙些什么,就能知道为什么她会发生变化的想法,贺离轻车熟路地来到猫精念渔的家。 可奇怪的是,她连一根兔子毛都没发现,猫精自己也不在。 这两个人到底去哪里了?贺离一路寻找,但始终没发现期待的身影,她禁不住有些焦躁起来,眼神也愈发冷。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冰凉的触感从尾尖传来,下意识毫不留情地一甩,只见一条遍布紫色花纹的蛇被甩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显然是摔得不轻。 看了一眼那条蛇,贺离感到轻微的眼熟。这条蛇……好像经常出现在她的视野角落。 确认它没有能力对她造成任何威胁,贺离转瞬移开目光,抬步便要离开。她对这条蛇的来历、身份没有任何兴趣,也并不好奇。 谁料那蛇刚有些复苏,居然又游过来,还大着胆子把头靠在虎爪上。 老虎一爪子就可以要了她的命,单怜很清楚这一点,她吓得甚至正在浑身发抖,可她就是忍不住要这样做,这本来就是她的心之所在。 贺离一下子沉了脸。她向来厌恶别人的接触,兔子精白绵绵是唯一的例外,除了她以外,任何人,包括尚算熟悉的猫精,都不在允许范围之内。 眼下这玩意已然犯了忌讳,她毫不犹豫便要扼死那蛇。 接收到危及生命的讯号,眼看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千钧一发之际,蛇精单怜一下子化为人形。 如怨似诉地看向贺离,单怜的话语期期艾艾,又带着点神经质,“你,你还是这般无情……” 虎眸眯起,贺离心想,她和这蛇精有过具体什么交集吗? 在脑中搜罗一圈,她有了点印象。 还是幼年期的时候,出于无聊,她抓了一条蛇。还记得那时没过多久,傻兔子便找了过来,还傻里傻气地丢了朵灵芝到她面前,结果被她一下子拍开。 一想到兔子,贺离的思绪有点收不住。也是因了兔子,她才会把这事记得这么清楚。 思绪正要飘远,眼前蛇精不曾停止的诉说又将她的注意力唤回。 “……可我却这么,这么钦慕你,我从那时就钦慕你,你是与生俱来的强者,你那样强大、那样高傲,那样不把人放在眼中,但我不在乎,我愿意臣服于你,你理应拥有最好的。” 对她这般长篇大论心觉不耐,贺离目光流露厌恶之意。 单怜被那目光看着,心迹却愈加不能掩饰,“为了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这一百年来我费尽心思修炼,终于一朝得以化形,只要你愿意,我会尽全力助你修炼,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对不对?” 贺离眼底略显迟疑,兔子待在她身边一百年都未曾察觉,这蛇精又是如何知道? 见她没有立刻拒绝,单怜心中一喜,想要走近一些,但终究畏惧她的威压没有上前。 带着满心满眼的钦慕,单怜道:“蛇本就是灵根高的,我早看出,贺离你非比寻常。” 说着,她声音又婉转了些,“有我助你修炼,定会事半功倍,待你化形,咱们就可以做一对神仙眷侣,到时整个小青山都归我们所有,归你所有。你是百兽之王,本该如此。” 整个小青山?也包括那傻兔子吗?略微走了下神,贺离的思绪又回到当下。 蛇精的每个字她都听得很清楚,但除了让她感到分外啰嗦,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而且,她十分讨厌蛇精一口一个“咱们”、“我们”,除了兔子精,她不想跟其他任何人联系在一起。 眼看对面的蛇精目光中闪烁着似是激动、又似是兴奋、看起来极其复杂的情绪,整个人一副让她看不懂的鬼样子,贺离觉着牙根发痒。 她直想要了蛇精的命,但转念间,想到那时兔子因为自己咬了鸡崽不高兴了一整天,贺离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到底,蛇精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贺离冷冷看她一眼,就此离开。 那目光冷而无情,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但单怜却被看得浑身一阵酥软战栗、动弹不得。 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享受。她喜欢的她,本来就是这样冷漠、这样骄傲。 她没有马上杀掉她,她该要感到知足了,不是吗?单怜劝着自己,目光忍不住继续紧紧追随着那离开的身影。 那样从容不迫的姿态,那样极具威慑的气势,那样美丽高贵的外表,没有一样,不强烈吸引着她。 单怜分明感到,她并不满足。 舔了下嘴唇,单怜狭长的眼睛里透出不一般的意味。 她刚刚不答应,没关系,这世间,自然有哪怕是她那般强大也无法抵挡的东西。 单怜笑得成竹在胸。 第35章 心思没被方才的事占据一点,贺离继续寻找起兔子的踪影。 走了一会儿,陡然间,那冰凉的触感再度传来。 那条蛇这次卷上了老虎的一条腿,又往上盘着爬到背部,最后,竟然伸出蛇信子在老虎的尾巴上舔了一口。 单怜眼里闪着光芒,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逃脱得了yuwang的掌控,只要她能让对方尝了甜头,还怕对方不跟她在一起吗? 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谁料顷刻间蛇身便被锋利的爪尖狠厉地抓下来。 准确无误地咬住那蛇的七寸,贺离不打算再给她活命的机会,她讨厌蛇精一而再的冒犯。 单怜本能地拼命挣扎,侥幸寻到一个空隙,连忙用力蹿了出去。刚一落地,她便化为人形,捂着脖子不断地咳嗽。 见对方面无表情又要靠近,单怜慌地大喊:“不要杀我!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知晓这世间最快活的事情,真的!” 最快活的事,那是什么? 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单怜见此话奏效,忙又补充,“你不知道对不对?世间最逍遥、最痛快之事,你不想知道吗?” 逍遥、痛快?贺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若是她能让兔子逍遥、痛快,兔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反常了? 察觉对方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危机刚一解除,单怜不自觉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一边开口试探一边靠近,“瞧你的模样,是真的不知道对不对?” 对方显然有些不耐烦她的问题,但却没有动,单怜总算放下心来。 妩媚一笑,她婉转道:“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立时,贺离跟蛇精来到一处热闹之地。 只见里面“花红柳绿”无数、“莺声燕语”纷纷,一派的暧昧缱绻景象。 因了障眼法,这里面的人看不到她们,但她们看周围却是没有半点阻碍。 眼下,那老鸨子正给新来的欢客介绍列了一溜的姑娘,“这位客官,您看看,我给您叫来了我们流香馆这里最出挑招人的姑娘,您且慢慢挑。” 单怜打眼一看,那些姑娘,果然是个顶个的娇俏可人,她心下一笑、往身旁看,入目的是惯常的冷漠模样,看上去没有半点触动。 对方难道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单怜不禁觉得难办。对方早晚是要化形的,不让她知道这其中的美妙,她又怎么会接受自己的靠近呢。 单怜正为难,老鸨子的话语又传入耳,“客官,您若是不合意,我还可以请花魁下来,只是这银子嘛……” “花魁在何处?”一道女声问道。 老鸨子见客人总算感了兴趣,往楼上最角落一间指了指。 花魁?单怜眼中精光一现。略微留神一听,那房中显然正上演着“好戏”。 她勾起笑容,决定干脆一步到位、直接下“猛料”。 转身想要示意贺离跟她一起去楼上,但她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对方,那目光便蓦地转寒,单怜忙缩回手。 好在,对方还是跟了上来。单怜同她一起,顺利、悄无声息地进了角落的那间房。 一瞬间,乱声艳语不断入耳,房里的恩客、姑娘并不知道房中外人的存在,言辞、举止露骨放纵之极。 又或者,那已经根本不能称之为举止。 纵使单怜这般“见多识广”的也呆了一秒,她没有想到,场面居然这般激烈。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十分满意。 再转头一看,她更满意了。这次,她如愿见到对方终于不再是一脸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贺离直觉自己不该看,但是她的眼睛止不住地往下面那个人身上落。 她不懂那女子是怎么了,看起来又像是欢愉又像是痛苦。 惊愕又不解地看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开始不自觉地把那人跟兔子精联系起来。 那人露出来的皮肤很白,但是没有兔子白,更没有兔子细腻,那人发出的声音很软,但没有兔子软,也没有兔子的声音好听…… 这“戏”看了好一会儿,单怜打眼一看对方的出神模样,心觉她定然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妙处。 心底暗笑着,她一施法,眨眼间,她们已经重新置身于小青山布满雾气的林子里。 贺离还不能自拔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觉察来自她人暧昧的触感,她猛然回神,只听单怜妖媚的声音传至耳畔。 “你刚刚也看到了,她们多快活。待你化形之后,我们也可以那般,到时,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单怜说着,禁不住带上一些羞意。 她媚眼如丝、神态妩媚,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刚刚被咬住七寸的恐惧和剧痛。 她满心以为,这次,她一定会成功。 然而,事实却这样出乎她意料。 她话音刚落,对方恍被惊醒一般,立刻用力甩开了她,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自便离开。 单怜满眼错愕。 为什么?!她方才瞧得很清楚,她明明就对这件事感兴趣,可为什么会这样?! 无暇去看蛇精的反应,更无暇顾及蛇精的想法,现下的贺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现在必须马上回去,回到那个有兔子存在的地方去。只有那里能让她的情绪平复,只有那里能令她满心的燥动真正得到安抚。 第36章 因为心情过于混乱的缘故,此时的贺离已经完全忘了白绵绵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事。好在,她的运气不错。刚好白绵绵今天有些累,回来得早。 先行回到家中的白绵绵见小老虎竟然破天荒不在,慌了下神。 难道是其他野兽把小老虎叼走了?不对啊,要叼也该是小老虎叼它们啊。 尽管心里明白小老虎的厉害,可白绵绵还是禁不住焦急地到门口等,这还是头一回她回来的时候没见它,这实在反常。 她的眼睛一分一秒都不敢歇息,甚至连眨眼都努力忍住,生怕看漏了任何小老虎的动向。可是,眼看天边太阳一寸寸下沉,小老虎还是没个影子,白绵绵心里又焦急又忧虑。 怎么办,马上就要天黑了,为什么小老虎还没回来?她要去找小老虎吗?小老虎自己一个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万一迷路了,遇到恶劣天气怎么办?小青山虽是净土,但可不像人间那样四季分明,一年到头,冰霜雨雪、暖阳冬日,跟闹着玩儿似的,全凭心情。 就在白绵绵心急如焚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尽管现下的贺离满心的混乱,可她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等在门口的身影,以及,兔子脸上的神情。 那双眼,写满了焦急。那张脸,满挂着担心。少女消瘦的身影在余晖的映射下显得那样温暖,贺离终于如愿找回了一些平静。 然而,事情总是这样的出虎意料。 白绵绵看到小老虎回来,心总算放下,恍然中产生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于是“如获至宝”般冲过去,也忘了什么让小老虎独立之说,下意识便高兴地要抱起小老虎。 但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纤弱的身体,刚勉力抬起小老虎小半个身体,便霎时间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后倒。 吓得一瞬间变成了兔子,白绵绵已经预料到那即将到来的疼痛般皱起脸。 她这一倒可不要紧,关键是贺离被她拉着也往她那边倒。 自己的身体要是落在小兔子身上,小兔子一定吃不消,贺离反应很快地迅速拉了兔子一把。 兔子一下子扑倒在贺离身上,总算“逃过一劫”。 不知是猛然砸到别人身上有些发晕,还是觉得“虎皮垫子”舒服,兔子一时没有起身。 轻微的、属于别人的呼吸声传至耳侧,贺离感觉一阵异样,可又犹豫该不该推开兔子。 她正犹疑,那厢兔子总算动了。只是,并不是挪开身体,而是一下子把兔头埋到了贺离的脖颈间。 白绵绵此举是出于看到贺离平安无事的高兴和后怕,但对于现下心境不寻常的贺离,实在有些难以负荷。 贺离清楚地感到,身上的小兔子很香、很软,恍惚间,她仿佛又置身于那个场面“热烈”的秘境,于是刚刚好不容易得到一些平复、平静了些微的心跳立时又加快起来。 整理好情绪、恢复正常的白绵绵反应过来自己还压在小老虎身上,连忙爬起来。 她这一动,贺离有些迷离的双眼瞬间清明。 自己这是怎么了?贺离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避开白兔子打算靠近的动作,径自便往里去。 在原地看着小老虎的背影,白兔子一阵疑惑。怎么感觉小老虎今儿个怪怪的?往常不是挺喜欢和她亲近吗?今儿怎么怪模怪样的? 白绵绵没有多想,愣了片刻便也跟着进去。简单用了白绵绵最“拿手”的灵芝羹,她们便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白绵绵想起此前贺离小老虎的反常,本想再稍微观察一下,可抵不过这几天早出晚归的疲累,兔头刚沾了枕头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察觉小兔子的呼吸沉了,贺离侧过头来,视线落在毫不设防的兔子身上,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量兔子,似乎是身不由己,又似乎是气氛使然。 她想要不看,可视线却有自主的意识,不但看了,而且还一寸一寸地仔细扫过熟睡的白兔子。 兔子真是很小,又很软。她一口完全可以把她吞下去,可兔子却面对她睡得这么安心、这么不设防。 老虎的视线牢牢地盯着兔子,而睡着的兔子却完全未察觉来自身边庞然大物的窥视,睡得香喷喷的,还咂了两下嘴巴。 兔子两只白里透红的耳朵垂下来,软软地搭在脸上,呼吸声小小的、细细的,看起来纤弱、可爱极了。 老虎的视线一寸不落地看着兔子,温柔恬淡的月光下,一种莫名的感觉像积蓄已久的种子般萌芽而出。 第37章 带着一种缱绻又略微迷惑的混乱心境,贺离闭上眼,渐渐沉入睡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化为人形的她来到一个地方。梦中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这地方令她格外安心,有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觉。 不远处,铺着锦褥的床上睡着一个人,准确地说,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并非天人之姿,但却格外吸引贺离。看到她的第一秒,贺离的视线就无法再移开。 那露在外面的一小块肌肤很白、很细腻,偶尔有些颤动的睫毛卷翘、生动,嘴唇小小的、很红润,而且张开了些许,似要启口对贺离说话一般。 明明少女并未真的说话,但贺离却像听过无数她的话语一般,了解那声音的柔和动听。 慢慢掀开少女身上盖着的云锦,贺离忍不住做了不该做的事。 …… 过了许久方才结束,她倒在少女身上,满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霸道紧紧搂住了这个令她心旌摇动的人。 这一搂,贺离陡然间从梦中清醒过来,她的心脏跳得快极了。 感觉到一丝异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是虎身,并不是梦中的人形,可为什么,她有一种微妙的、未从梦境抽离的感觉? 视线往下一打量,她呆住了。 只见小兔子被压在下面,显然不属于兔子自己的尾巴在兔身上绕了个圈。因为难以承受覆在身上沉重的身躯,兔子已经呼吸不畅地微微动弹,眼睛发着颤似乎想要睁开。 贺离怔愣了几秒,飞快地从白兔子身上起开。 睡在自己那半边床,她的心跳仍是无法自抑的失速,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稍微慢了些。 转过身,她想像平常一样一只手搭在白兔子身上入睡,可是不过堪堪伸出手去,某些画面便从脑海里跳出来。 忙不迭收回手,贺离也不正脸对着白兔子了。她背过身去,挪得离白兔子老远,只堪堪睡了个床边儿,稍一动弹恐怕就要掉下去。 试着入睡,可心里一直有某些喧嚣的声音,她根本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她也不敢再去看身旁,只一眨不眨地望着一室月光。 一双眼睛瞪了许久,直到天快破晓,贺离才以这种别扭的姿势混乱不堪地睡去。 拂晓渐明,曦光打在白绵绵脸上,白绵绵缓缓睁开眼睛。 微微侧过脸去,避了下那阳光,白绵绵缓缓坐起身。霎时间周身一阵不适感传来,像被什么重物压过似的,她不禁一阵迷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身上这么不自在?莫非昨天睡觉扭着了?可是扭着也不是这种感觉啊? 变为人形,她一边满脸古怪地活动着胳膊,一边视线下意识地往旁边落。 这一看之下她不由更奇怪了,只见小老虎背对着她、离得老远睡在床边儿上,恨不得能扒着床框去。 要知道前些天,就算她“严防死守”不让小老虎搭着自个儿,可小老虎还是乐此不疲地不断把她拨下去的虎爪重新搭到她身上,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唱的哪一出这是? 第38章 虽然心里对小老虎的表现感到奇怪,但起先白绵绵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儿。可随着小老虎的种种举动越来越异常,她不由上起心思来。 这几天,小老虎不但每次睡觉都离着她老远,而且平时她只要稍微有靠近的意思,小老虎就像见了鬼一样的如临大敌,更别提碰它一下了,她这几天,连根老虎毛都没摸着。 越想越觉得奇怪,白绵绵难得没趁着小老虎还睡着的时候悄悄起身到林子里照顾小鸟去,而是安稳地待在原处,耐心地等着小老虎醒来。 等了一会儿,见小老虎醒了,白绵绵忙不迭打量起它来。 小老虎也不知怎么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瞧着不如以往精神。 这是梦里捕猎去了这么累?白绵绵想着,自个儿乐了一下,随即往小老虎跟前凑想逗逗它。 不凑还好,她这一凑,贺离猛然发现她的存在,登时“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床上掉了下去。 这算怎么个意思?白绵绵一下子垮了脸。还没来得及说出个五四三,门口念渔走了进来。 念渔望着眼前的画面,禁不住擦了擦眼睛,她没看错吧,兔子睡在床上,那混崽子睡在地上? 看来白绵绵这次是真把她的话听入了耳,念渔咧咧嘴,差点笑出声来。 瞬间两道不善的目光剑一般朝她射来,念渔忙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清了下嗓子,冲白绵绵道:“你今日怎的这么慢,该走了。” 看一眼贺离,白绵绵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念渔走了。 没法子,照顾病患总不能照顾了一半撂挑子吧。小鸟儿还搁那儿等着呢。 跟白绵绵并肩一齐往外走,念渔忍不住回身对贺离做了个鬼脸,收到贺离两记眼刀才回过头去。 贺离盯着白绵绵的背影,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 这几日,她每晚都会做那个梦。面对白兔子,她越来越无法表现得自然,也越来越无法忍受兔子对她的忽视。 兔子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很像是在牵挂别的什么,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这是认识兔子之前她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情绪。 白绵绵身体随着念渔一起走在路上,但思绪却遥相汇及地飘到了贺离身上。 她止不住地想,小老虎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它从来没这样过,对自己如此避让,这般异状是从何时开始? 啊对了,是从那天它莫名其妙地不见开始,当时她瞧着它回来欢喜,想去顺顺毛,结果它转个身就走了,后来便是隔天早上她发现它扒着床沿睡,再往后就一天更比一天怪。 照这时间来看,小老虎是因为她之前总悄摸出去、天黑前才回家,没有怎么陪它,跟她生分了,甚至生她气了? 这么一想,白绵绵瘪了瘪嘴,她之前的确是有些疏远了小老虎,但只是想让小老虎试着独立,可没想跟小老虎生分抑或让它不高兴啊。 再说了,眼下这几天的情况,算是她让小老虎独立,还是小老虎让她独立啊? 第39章 白绵绵揪着手上一朵花,一片片地往下摘那花瓣,思绪完全围绕着自个儿表现反常的徒弟。 她转念又在想,若说是小老虎跟她生分了,可是这些天小老虎仍是一天不落地在门口等着她回去啊,甚至她出现在离家门口不远地方的时候,小老虎那视线里闪烁的欢欣、光芒要比从前更盛,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瞧瞧地上落了一地的花瓣,又抬眼打量显然在走神的白绵绵,念渔心中困惑,这呆兔子,又在这儿出什么神呢? 正疑惑着,两人到了地方。本以为见了小鸟,白绵绵的心思便能收回来,谁知一天下来,念渔愣是发现她居然一直在走神。 虽然说,帮小鸟擦洗、敷药、喂药这些做得都没什么差错,但是她同她说话的时候,她要么是反应慢个一拍,要么是说着说着便又神游天外了。 这呆兔子到底在惦记什么了不得的事?念渔隐隐有些不快。 但眼见小鸟儿在两人的照顾下伤势似乎见好,眼下身体正微微动弹,隐隐有些活跃的意思,念渔一时顾不上去管白绵绵,伸手把小鸟捧在掌心仔细打量。 她正看着,小鸟像是忽然来了精神一样,翅膀扑腾着便飞起来。 念渔看到小鸟居然能飞了,心里一瞬间体会到那么点为人师长的欣慰和喜悦,可她还没高兴两下,只见那小鸟支撑不住般,就动唤了那几下便往下坠落,她下意识慌叫了一声。 白绵绵被这声音惊醒,抬眼一看,连忙飞身去救,但她心神不宁的,根本没找准方向,一下子撞到不远处一颗树上,摔了下来。 念渔那厢接住小鸟,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回身便见白绵绵一身碧色衣裳沾了好些土,头上还凌乱地顶着数片落叶。 “你怎么样?”白绵绵还在掸着衣裳,念渔的询问便传至耳边。 抬头去看,见念渔一脸担心神色,白绵绵忙摇头,“没事。” 刚答了这一句,那边念渔积了一整天的不快总算压不住了,“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一整天一直在走神,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到底什么了不得的事令你这般费心思?” 白绵绵眨巴着眼睛看看念渔,念渔是她最好的朋友,没什么不能说,而且除了念渔,她也没人可说。这么想着,白绵绵索性一股脑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白绵绵这厢絮叨着,念渔那厢听着她的话却忍不住更生气了。 本以为呆兔子天生就不会对人对事上心,可眼下这么一看,她明明把小老虎的样样事情、种种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前些天做得挺好的不依着、惯着小老虎眼看也坚持不住了,还为着怕跟小老虎生分、怕小老虎生气,这么样的烦恼、担心。自己这个朋友哪里还是最重要的,眼下在白绵绵这个破兔子心里,分明小老虎才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可她明明是在小老虎之前认识的兔子,她们都认识快三百年了! 白绵绵丝毫不觉好友已经因感觉地位遭到严重威胁而不快,还在絮叨,“##%%……你说小老虎究竟是怎么了?” 第40章 总算结束了一大长串诉说,白绵绵看向念渔,见念渔一言不发、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白绵绵一怔,跟着到念渔面前,“念渔,你怎么啦?” 念渔理也不理她,转而又冲着另一边儿,白绵绵想也不想,跟着也转。 如此往复几次,念渔总算耐不住性子开了口,“我问你,小老虎什么事儿你都记得这样清楚,它现在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了是不是?” 白绵绵这才明白她在生什么气,张了张嘴,忙解释,“你别生气嘛,小老虎没开灵智没有法力,我自然是得多顾及它一些。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真的?”念渔的语气还有些怀疑。 白绵绵笑笑,搭上她的手,“真的!”小老虎是她的徒弟,又不是朋友,本来就不好相提并论嘛。 听了这话,念渔脸上总算雨过天晴,心里头想着这还差不多,她打量白绵绵头上还顶着草叶的狼狈样,忍不住抿嘴发笑。 眼下,她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一面帮白绵绵摘掉头上的草叶,一面回答起兔子刚刚的问题来,“你呀,一天到晚这么冒失,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依我看啊,小老虎并非是跟你生分,也不是不高兴,它只是长大了。老虎毕竟是百兽之王,难道你还指望它一天到晚粘着一只兔子不成?” 转眼一看白绵绵的神情随着自己这话有些低落,念渔忙补救,“不过就算如此,也不影响什么啊,它又不会离开你,不然它直接一走了之便是了,这些天还跟往常似的、在门口等着你回去作甚?” 这话虽没有解开白绵绵心里的结,但多少令她感觉到些许慰藉,她的表情稍微好了些。 见她这副莫名担忧、一脸傻乎乎的惆怅样子,念渔直觉得浑身不习惯。摇摇头,把鸟儿放回树洞里布好结界,她回身道:“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你看你一身的狼狈,回去洗个澡早点歇下吧,别再想东想西了。” 说罢,念渔从白绵绵眼前消失。后知后觉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白绵绵往回走。 因着念渔的劝慰她心里少了点郁闷,但她仍是禁不住一直走神。 恍惚又魂不守舍地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目光跟贺离那显得有些认真的视线对上,她的目光这才瞬间有了焦距,但没过一会儿便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 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念渔那句“老虎是百兽之王,还能整日黏着一只兔子不成”,心里有些郁猝。 为什么不行?她忍不住地想。 老虎为什么就不能跟兔子亲亲近近、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百兽之王又怎么了,难道独自一个待着就痛快了吗? 脑海里纠结着这些个念头,白绵绵已经走神走得十分明显。她的视线游移着,始终没有一个定点,神色看起来也颇为恍惚。很明显,她心里装着什么事情。 贺离看着这一幕,眼里、心里都渐渐起了火星。 第41章 她不自觉一直想着早上兔子和猫精离开的场景,等得本就焦躁,眼下兔子总算回来,却还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 往日,她很少为着什么动情绪,向来是淡定的、从容的,但是在兔子精接连不断因为别的事物而忽视她,甚至回家后还不自禁地一直想着后,她真的有些压抑不住情绪了。 连日来混乱又矛盾的心情与躁动、怒意混合在一起,一把大火在贺离心中越烧越旺,让她完全失去了冷静和淡定。 然而,纵使她已经是这样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反常,可不远处的兔子精仍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根本丁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还自顾自进门、铺陈摆放起东西,这让贺离更加不满。 紧紧盯着兔子精的背影,贺离跟着入内,眼中的情绪已然渐渐攀升至顶点。 就在这时,白绵绵有了一个令贺离完全没预想到的举动—— 她背对着她,正往下一件件褪着衣裳。大概因为走神的缘故,她的动作很慢,但并没有犹豫和遮掩,如往常般坦荡。 若是往常,贺离会移开视线,可现下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她目光像是牢牢粘在了那背影上。 尽管只是背影,可贺离的心却狂跳起来,她脑子里的某种想法和愿望愈加偏执、强烈。 白绵绵这些日子究竟为何这般反常?为什么她的目光不能只看着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占据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知道那人与人之间最快活的事吗? 种种思绪在心海翻腾,不远处那点点水声、动作间碰到木桶的轻微声音听在贺离耳朵里,都像被放大了数倍,让她愈加难以冷静。 不同于贺离心境的混乱和失控,白绵绵一边走神,一边还是恰如其分地做了该做的事,慢悠悠地洗完了澡。 沐浴后的白绵绵一身清爽。一面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她一面回头看了眼贺离,忽然生出心思,拧了块湿布要帮贺离也擦一擦,贺离僵硬着身体立刻躲了开,顾自先去了床铺。 把沐浴的东西收拾好、在床里侧睡下,白绵绵望着那床沿处的身影,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郁闷。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成熟的人,论道行,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兔子精,一向都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更不擅长开导自己。 心里又烦又乱,气闷之下,她索性云锦一裹,气呼呼地躺下,习惯性地变成兔子,然后把兔头蒙到云锦里去。 不理她是吧?对她避如蛇蝎是吧?很好,她也不要理她了!今天不理、明天不理,最好一辈子都不理了!! …… 算了,一辈子什么的还是收回,就勉为其难先今天不理好了。至于明天,那就要看贺离小老虎的表现了! 起先,白绵绵确实是像这般有模有样地生着气,然而很快,她气着气着,也不知怎么地,就越来越松懈,于是一个不小心,她就……睡了过去。 此时,周遭都已静了下来,屋里屋外都透着一种静谧宁和的氛围。 只剩下贺离独自一个仍深陷于满心的焦躁和某种强烈的愿望中,伴着这般汹涌情绪,她周身渐渐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莫名的温度攀升上来、逐渐包裹了她整个身体。 半梦半醒间,贺离身上的热度越来越甚,而那原本雪白的皮毛上竟渐渐泛上一层金光…… 第42章 天宫析竹殿内,原本正合眼休息的代天尊狄星似乎收到某种感应,一下子睁开双眼。 刚刚那是……不对,贺情的嫡长虎没有死! 当年逐焰说杀了嫡长虎,自己派人多番查探也确实无果,于是便也只能信了逐焰的话。可是刚刚,她分明感应到独属于虎族化形时的浩气。 这般强大的浩气,不是普通虎族所能拥有,定然是她,定然是贺情的嫡长虎,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成功化形了! 化形一事,凶险最甚,普通神怪化形已十分不易,而对天生尊贵、生而负任的虎族一族来说,则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说普通小仙小妖化形的难度是三分,身为天生的王者,虎族一族化形的难度几乎是万里挑一,稍有不慎,便有灰飞烟灭、瞬间殒身的可能。 因此,虎族将要化形之时,大多都由族中尊者陪同保护。可即便如此,化形成功的仍是少之又少。而一旦化形成功,那定然是具有极好的资质,当即便会正式取名,作为下一任天尊的候选来重点培养。 狄星不由陷入思虑,贺情早已殒身,嫡长虎流落在外,会是什么人在为她护法?抑或,根本就没有人为她护法,她完全是靠着自己便化形了? 千百年来,未由尊者护法便化形的虎族,只有故天尊贺情一例。难道说,眼下贺情的嫡长虎成了这唯二之例? 要知道,当年贺情虽没有护法尊者,但她究竟是自幼在天宫接受了良好教习,根基深厚。而这嫡长虎从幼年期便流落在外,根本谈不上什么教习,若真是靠自己化了形,那她的资质可真是千古无一了…… 深知此事之紧要,狄星即刻神情严肃地唤了人来,“再去仔细找故天尊嫡长虎的下落!” 副手辰隐语气有些疑惑,“代天尊,当年我们多番查探,未得丝毫消息,现在这是……” 察觉狄星眼中锋芒,辰隐自知失言、不敢再问,“属下即刻差人去办。” 与天宫析竹殿内的紧张气氛不同,此时的小青山,如往常般安静祥和。 清晨的微光无声地照进窗内,房中的景象一览无余、分外清楚。 只见那床里侧的云锦微微隆起,正在随着什么人的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看起来,那完全把自己蒙在里头的人像是睡得颇为香甜。 而外头的人,似乎睡得不大好。 长发倾落在身侧,她一身白衣,眉峰微蹙,冷白的肌肤,削薄的唇,天生的一副冷淡模样。 贺离一下子睁开了眼。 一整晚,她周身一直被一种奇异的热度所席卷,脑海里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绮思。下意识往旁边隆起的云锦看了眼,贺离起身便往外走。 她要到河边去,周身实在热得很,她想去那儿洗一洗、清醒一下。 一路上,她依稀感觉今天的自己似乎哪里怪怪的,但又察觉不出个具体。 心中略微疑惑着,她很快来到了河边。掬起一捧水,刚要往脸上泼,看到自己的手,贺离怔愣了一下。 猛然意识到什么,她打量起自己的身体。胳膊、腰、腿……是与兔子精无二的人形。 又往河水里瞧了一眼,只见里面那女子矜傲漠然、冷冷淡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贺离一下子皱起眉来,禁不住有些嫌弃河水中那显然属于自己的冷然模样。以她的审美来说,兔子精白绵绵那样的长相才算顺眼。 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一边往脸上泼水,贺离一边尽量冷静地思考起这件事。 她居然真的化形了。昨天,她确实是抱着极强的化形欲望,然后现在便真的化形成功。 从白绵绵嘴里,她多少听过化形的不易,可眼下她却化形得这般顺利,这是不是……与她身上的那些特殊有关? 一直以来,她脑海里总是时不时便隐约浮现出一些人和事,但非常模糊,并不足以构成景象或画面。一直以来,她能感觉到身体里一种强大的力量,但她不知道如何去运用,也没想过要去用。 昨晚,是第一次,她那么强烈地有某种意愿。然后,她便真的化形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灵活地控制这种力量了? 抱着这种想法,她尝试着变回虎身,但却没有成功。再度尝试,还是失败。 贺离一下子面临了难题。 这个样子,她怎么回去?白绵绵能接受这般形态的她吗? 想着这些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第43章 贺离这厢在外头待着,白绵绵那厢也动了身。 一大早醒来,她莫名觉着渴得很,像是昨夜被什么东西烤着了似的。动作着要下床拿点水喝,却猛然间发现小老虎居然不在,她霎时间满心的奇怪,这一大早上的便消失不见踪影,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专有举动吗?小老虎何曾这样过? 这么一想,她也顾不上喝水了,立时便往外去。 一路寻么着走到河边,仍完全一无所获,白绵绵双手放到嘴边,正要呼喊几声,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她下意识地藏身到草丛里。 拨开草叶,她悄悄开始打量起那个人。 这一打量,便有些停不住了。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身形修长高矜,光是看背影,便足以令人惊羡其气质之高洁。 因着那人一直面对着小河,看不到她的正面,白绵绵心里正有些焦急,忽然间,那人转了过来,倚在一旁的桃树上。 白绵绵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黛眉,菱唇,点漆的眼,玉雕的鼻,可谓是极好的容颜,只是面上始终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细风微微,白绵绵的额发被风吹得轻轻颤动,看着那女子的容颜,她不自觉失了神。 活到现在,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她自己也好,念渔也好,或是其他她见过的形形色se的人也好,没有一个长相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更不要说那独一无二的冷傲气质。 她,她该是仙女吧? 白绵绵躲在草丛里,呆呆地看着那人,甚至连眨眼都忘记。 她整个人不自觉陷入了一种静止,眼睛、嘴巴、全身都木着,唯一不能停止动作的,是胸口那“噗通”、“噗通”跳得十足活泼的心脏。 这样好的长相,大约是万物都愿意亲近的。不知不觉中,淡粉色的桃花徐徐落下,与雾色的河面、那人素白的衣裳相衬着,直让人觉得眼前的景象雅极、美极。 白绵绵明明从未去过天宫的仙境,但此刻,她却恍然觉得自己正置身于那仙境之中。 那桃花瓣在那人肩上落了两三瓣,衣角落了两三瓣,最后一瓣,飘飘洒洒,落在了那人的睫毛上。 眼见那人眉头轻皱,白绵绵禁不住极轻地笑了一声。 霎时间,那人眼神一利,抬眼往她这边看来,显然是察觉了那一声笑。 “做贼心虚”的白绵绵心中一惊,急中生智,施术立即回到了家中。 贺离看着稍远处那摇曳的草丛,目光中浮现一抹疑惑。 对“她”的身份毫无所知,已然回到家中的白绵绵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还好她够机智、反应够快!想来应该没有被仙女姐姐发现吧? 虽然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白绵绵已经自然而然地认定她就是仙女,只有仙女才会拥有那般相貌和气质。 整个人似乎还身处在那被风微微吹动的草丛里,白绵绵忘记自己已然渴了许久该要去喝水,忘记刚刚出去要做的事,忘记跟念渔之间每天都要一块儿去照顾小鸟的约定。 她忘了所有,只自己独自坐在桌旁,撑着头,一面想着方才那极为美好、仙境一般的画面,一面捧着脸不自觉傻傻地笑。 她不知道她笑什么,她就是莫名感到一种快乐。 虽然仙女姐姐并不认得她,目光不曾在她身上有半刻驻足,更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但她就是发自心底、止不住的开心。 大概,能够看到仙女姐姐,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构成她最大的快乐。 仙女姐姐还会再出现吗?她还能再见到她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成为白绵绵顶关心的问题,尽管并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第44章 心头牵挂着那小鸟儿,念渔一大清早醒来便出门往林子里去。 眼看这日头悬悬都已升到半空中了,那本该一同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却始终是没露面,念渔不由奇怪。 本来打算着不去管那呆兔子,索性料理好小鸟,她自个儿找点乐子便回去算了。毕竟她也不是那兔子的伴侣,整日里盯着她作甚? 可转念一想,兔子昨天刚一脸认真地跟自个儿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兔子昨天的表现还那么异常。 念渔陡然一激灵,白绵绵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一施法,瞬间来到白绵绵家中。 目光焦急地在房中扫着,念渔的视线一下子定在那桌边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正捧着脸,笑得一脸开心,像个小傻子。 念渔的心这才放下,但心头又难免浮出不解。 这危险是没有,但人怎么跟傻了似的?昨天还一副惆怅得不得了的模样,转个脸今天又这么高兴?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视线在屋子里扫了圈,这嫌疑虎也不在啊,到底是怎么的了?念渔更疑惑了。 三两步走到那傻笑的人跟前,念渔把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没有半点反应。 轻轻用指头戳她一下,还是没反应。 逼不得已,念渔只好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兔子!” 白绵绵这才总算有了反应,一下子站起身来。 视线聚焦到念渔身上,白绵绵猛然想起两人的约定,连忙便要往外去。 念渔拦住她,“你不必忙了,小鸟那里我已经料理好了。” 闻言白绵绵点点头,又在桌边坐下。她无意识地用指头戳着自个儿的脸,歪着头,没一会儿又变成刚刚念渔看到的那副模样。 这兔子真是,怎么一日更比一日反常?念渔忙去摇她,想把她摇醒。 见白绵绵目光投过来,念渔忙问:“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呢?” 白绵绵扭过头,小声说:“没什么。” 事情自然不是白绵绵嘴上说的这样。照理说,念渔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历来什么事都告诉念渔。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仙女姐姐的事,她却有点儿不愿意跟念渔分享。 但念渔也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察觉白绵绵言不由衷,立即不依了,“没什么才怪呢,你这呆兔子快点说,可别叫我担心。” 见白绵绵还不开口,念渔嘴上问着,“说不说!说不说?”手上也作势往白绵绵腰间的痒痒肉发起攻击。 白绵绵被“挠”了几下,立刻便屈服了,受不住痒意地笑道:“好了,我说就是了!” 总算是能把事情搞个明白,念渔给自己倒杯茶,也落座在桌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见过仙女吗?”白绵绵眼睛晶亮地看念渔。 念渔摇头,她和兔子从小便一直生活在小青山,最多时不时去那人间玩一趟,何曾见过什么仙女? 白绵绵禁不住得意地笑,“你没见过,我可见过,就在今天早上,我见着仙女姐姐了。” 闻言念渔一下子也来了兴趣,“真的吗?你快说给我听听,仙女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身有八丈高,长着三头六臂,一只胳膊有咱们身子那么长?” 听她把仙女姐姐说成这模样,白绵绵无语道:“什么呀,仙女你没见过,天兵你不是见过吗?怎么会想得这般奇怪?” 念渔眼睛滴溜一圈,意识到她在说一百年前的事,当即有些没耐性道:“哎呀,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谁没事把那记得那么清楚,再说了,谁知道当时那天兵是真是假。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没再争辩,白绵绵一笑,回忆着自己见到的那幅场景,又在其中加上了一点儿她自个儿的想象,启口道:“我去到河边,无意间看到仙女姐姐。只见她施施然从天边来到山间,踩着一团雾气,靠在桃树下,衣衫似雪,玉肤乌发,眼中似缀着星河,眉梢像歇着清风,看起来美极了、神秘极了。” 虽然道行比着白绵绵高一些、知道的事比着白绵绵多一些,但念渔说到底也只是个小橘猫精,并未见过多少世面,眼下听兔子说得这么神乎其神,念渔不由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问:“美极了?有多美?” 白绵绵正顾自沉浸在那画面的美好中,陡然被这问题搅扰,不由扁了下嘴。想了想,她回答道:“齐鸣好不好看?” 齐鸣?山鸡精?念渔倒见过这人,也说过几次话。这人嘴比她自个儿还毒得多,但长相确是好的。 念渔当即诚实地点头。 白绵绵立时道:“仙女姐姐比齐鸣好看十倍都不止。” 有了这具体的比较对象,念渔心里对那仙女姐姐的好相貌一下子有了概念。 比齐鸣还要好看上十倍不止,那得是多万万里挑一的相貌啊?念渔不自觉嘴巴都微微张了开。 起先她还如这般只一个劲儿、十足十的惊讶,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咂摸过味儿来。 脑海里过着白绵绵的种种反应,念渔心中升起不满来。 打前面儿来了个贺离,打后面儿又来了个仙女姐姐,她们一个赛着一个的让呆兔子在意看重,自己这个朋友的地位眼看是一降再降,这不嘛,刚才兔子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说这仙女姐姐的事了。说好的最好的朋友呢? 而且,话又说回来,白绵绵对那仙女姐姐那么神往,不会打算羽化登仙,丢下她自个儿一个吧?她可就兔子这么一个朋友啊! 话语间立时带了试探和防备,念渔问:“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白绵绵被问得一怔,“什么下一步?” “你从前不是想要仙侣吗?”念渔下意识道。大约是那次被白绵绵拒绝的缘故,她莫名把这事记得很牢。 仙侣?白绵绵很快也想起许久之前的这一说来。 其实她始终都不明白这仙侣到底意味着什么。仙侣,就是整天在一块儿吗?若是能与仙女姐姐待在一处,她确是乐意,可关键是…… 想着,她不自觉地嘟囔出声,“可我连何时能再见到她都不知道。” 这是没否认她想做那仙女姐姐的伴侣吗?念渔一下子不爽起来。尽管能听出兔子与那仙女姐姐还不熟识,可她还是颇为郁闷,心觉一种好朋友可能要被抢走的愤愤。 就在这时,小老虎回来了。 瞧着这位,念渔的情绪一下子变了。 比起自个儿,这一位的霸道可是要强得多得多得多,是兔子看一眼鸡崽都要上去把人家咬死的程度。 不但霸道,小老虎还成天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似乎唯独白绵绵能入得了眼,其他的都不算人,念渔一早就想看小老虎吃瘪了。 霎时间,念渔心里的不爽全数变成了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45章 贺离在河边待了许久。 她想变回去,但迟迟未能成功。 她的脑海里满是白绵绵的身影,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牵动她的心神,由心脏而起的热度蔓延至周身,让她根本无法专心。 无可奈何之下,她索性放任自己沉浸在那特别的心绪中,将某些事情想象、回味个完全。 就这样过了许久,身体、心间的热度总算降下去,这一次,贺离成功变了回去。 没顾得上仔细去想这其中是否有何关联,贺离匆匆踏上回程,此刻的她格外想要见到那兔子。 没多久便到了地方,入内她发现,兔子正侧对着她坐在桌前,倒是那猫精的正脸冲着她。 猫精一看到她,先是满脸的不怀好意,随后似乎隐约惊讶了下。惊讶了这一瞬间,跟着很快又变成满满的恶意。 贺离不在乎她的恶意与否,但想知道她们所谈论的话题是否与自己有关,于是启步往她们那儿走。 打量着小老虎的步伐,念渔有点犹疑。从刚刚小老虎进来不久她就觉得,小老虎好像长大了些?这长大不单是指身形,连气魄似乎也比从前更甚了,显着好似更加有威慑力了。 要知道,这一百年里,她对小老虎本能的畏惧随着时间和相处其实已经消散了不少,剩下的,大多是戒备。可眼下它往她们这边儿走,她竟然隐隐有种想从原地消失的强烈畏惧感。 但她上一次见到它,也不过就是昨天的事啊? 走神了这一瞬,小老虎已经快到跟前,念渔立即回过神来,清了下嗓子,故意对白绵绵酸道:“到底呀,找个仙侣才是正经事,依我看,你就快些去找那仙女姐姐,别成天陪着这小老虎瞎闹了。你看这小老虎,都一百年了,也不见开灵智,也不见化形,你留着它能得什么好呀?” 说着,念渔还有意怪模怪样地去看贺离,手也冲贺离指来划去,好确保那份“酸味儿”和不怀好意让贺离感受到。 她是等不及去看小老虎见到仙女姐姐的可怕场面了,现下她就要可着劲儿的努力煞煞它。 显然,她的努力没白费,小老虎虽没开灵智,但却比她想象得聪明得多,大概是读懂了她的“恶意”,她话音刚落,小老虎的身体便明显僵硬了一些。 敏锐地捕捉到念渔话中的几个词,贺离不由思索,仙女姐姐?那是什么人?难道白兔子要离开自己吗? 打眼一看面前的小老虎,又看了看念渔的神情,白绵绵难得皱了眉头。她向来是好脾气,极少生什么气,更不曾与念渔生过气,可是,她觉得念渔方才的话实在有些重了。 虽然知道小老虎多半是听不懂的,但她却免不了觉得心疼。 贺离小老虎就她这里一个去处,不留着难道要丢掉?她怎么能?她怎么会?! 跟小老虎对视一眼,白绵绵语气有些严肃,“不开灵智、不化形又怎么了?我就愿意它这样。它要是开灵智、化形,那我还不要呢!” 贺离写着执着的目光在白绵绵那清秀、带点孩子气的侧颜流连,耳畔回响着白绵绵最后的那句话,她终于得出一个让她难受的结论——原来,白绵绵不能接受她化形。 第46章 尽管理智上已经清楚地知道白绵绵不能接受她化形,可有些事,却超出了理智的范畴,连贺离自己都无法控制。 连日来,只要一入睡,她便会不能自已地陷入某种绮梦,待梦醒就成了人形。 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贺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皱了下眉,起身往外去,免得自个儿的人形被白绵绵发现。 刚走了两步,床上还躺着的人动了动,梦呓般小声嘟囔了一句,“仙女姐姐……” 贺离的脸顿时沉了,本来就冷冰冰的面孔更多了几分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回去把梦境中的事真的对那兔子施展一遍。但她不能。她并非没有自信制服兔子,而是,她不想伤害兔子,更不想看到兔子的拒绝、抗拒抑或厌恶,哪怕一丝一毫都不想。 在原地顿了片刻,贺离最终选择加快脚步走出去。 独自置身黑夜中,贺离恍觉一种陌生感。 其实多年以前,黑夜本是她所熟悉的,她独自一个经历了无数夜晚,早已习惯了黑夜。可那兔子的出现,却让黑夜变得如此陌生。 兔子的出现,也让她骨子里的凶性收敛了许多。那张总是笑着、十分亲和的脸,在贺离心里筑上了名为温暖的城墙,那温暖带有温柔的侵略性,不知不觉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挤占了嗜血、凶狠这些本性的位置。 以前,她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一起,可却莫名容许了那兔子的接近、莫名留在了兔子家里、莫名接受了兔子的许多安排、莫名当了兔子的徒弟,莫名……对兔子的感情变得不一般。 又或者,大概、很可能、百分之百不是什么莫名,她早认定了她,也只能是她。她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地想得到什么。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兔子冒失而狼狈的闯入,是这样地,改变了她的整个生命轨迹。 独自看着深夜里,河面的粼粼波光,贺离径自出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兔子的目光不再专注于自己了呢?像是这几日,又像是前几日,抑或,是更久之前。 她实在想知道,她对兔子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收留对象?徒弟?或者其他什么可有可无的人? 光是这样想一想,贺离心中便升腾起烦躁的情绪,内心某种欲望喧嚣不止。她知道,她想要的远非于此。 “白绵绵……” 这是贺离化形后说的第一句话,而这三个字她早已在心底念了千万次。 寂静的山谷里,蛙声片片、星光点点,精怪们大多睡得很熟,但融进黑夜的身影却也不止贺离一个。 蛇精单怜向来少眠,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就算化形之后也没有丝毫怠惰,这已然成为她的习惯。 此时,她正沐浴在黑夜里,汲取天地灵气,以获得更大的精进。 不期然地,那日贺离拒绝她、头也不回离开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心口猛然一阵郁气传来,单怜顿时收了势,一下子站起身来,胸口禁不住不断起伏。 她始终不明白,贺离为什么拒绝她。 她愿意助她修炼,愿意对她臣服,愿意接受她对她做任何事,而且贺离上次分明对那快活事不是无动于衷,可为什么却又头也不回地离开呢? 单怜自信自己模样不差,身形也妩媚妖娆,更愿意为贺离放下身段。她是如此崇拜像贺离这般天生的王者,可偏偏她就是不理她。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时间,她根本想不出个究竟。气结之下,她心里蔓延起杀意,决定屠戮一些生灵好让她自个儿泄泄愤、痛快痛快。 慈悲心在她而言,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若是什么生灵被她抓到,那只能怪它们自个儿倒霉,而不能怨她。 阴沉着脸走在林子里,她先是一抬手把一巢的鸟儿打死,又杀了几只老鼠,跟着一只鸡惊叫了几声惹得她不顺眼,于是又抹了几只鸡的脖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只蛙身上。 看得出来,那蛙很是害怕。于是单怜反而没有马上动手。她最是享受猎物的痛苦和恐惧,并不介意让这时间延长一点。 在猎物恐惧到极点的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唯有如此,方能让猎杀者获得足够的愉悦。 跟着那蛙的行动轨迹来到河边,眼下已然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但倏然不经意间看到那河边的人,单怜忘了动作。 那人她并未见过,但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身上那种冷然的气质跟贺离给她的感觉很像。单怜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沙沙的脚步声显然被那人觉察,两道锐利的视线霎时间射向单怜。那目光中的冷淡和寒意让单怜不自觉脱口而出,“贺离,是你对不对?!” 但那人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视线从她染着屠戮鲜血的衣袖一扫而过,随即收回目光。 这样没有丝毫惧怕甚至隐含不屑的反应让单怜一下子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就是贺离。她,她居然化形了! 在单怜看来,她自己已属天分极高,但也是日夜修炼、费尽心思,受了种种折磨才得以化形,而贺离却如此轻松,果然是与生俱来的强者么…… 而她无法攀及的还不止这一项,不但能力上,外表上,她也远远不及眼前人。 单怜本来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些自信,可是在眼前这容颜面前,恐怕连日月都要失色,更何况是她呢? 几近沉醉地看着贺离,单怜心中的钦慕更多了许多。 “我没有看错人,你真的做到了。我原以为我的天分已算高,谁知却不及你微末。我真替你高兴。”单怜说着,视线不自觉自上而下打量贺离,目光中迸射出浓烈的情感。 她说了这么些话,可对方却像没听到一样,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没给她半个眼神。 可她越是这样对她不屑一顾,她越是加倍渴求。 单怜不自禁地伸手,想摸一摸贺离雪白的衣袖。 察觉她的动作,贺离目光一凛,抽回衣衫。 一时不防,单怜一下子摔倒在地。 瞳孔骤缩,单怜的目光变得更为偏执,她胸膛起伏了几下,索性直起身跪在贺离面前道:“我钦慕你,我真的钦慕你,求你多看我几眼好不好?我愿意跟随你、服从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绝无半点怨言。” 贺离不想与她纠缠,心觉留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抬步便要离开。 单怜的心霎时凉了,从地上站起,有些崩溃地喊道:“你到底看不上我单怜哪一点?为什么,你宁愿跟那个兔子精待在一处都不愿到我身边?论长相、论道行、论天资、论对你的心思,孰好孰劣,难道还用比吗?!” 听到她提及白绵绵,贺离的脚步停住。 唇角勾出不屑的弧度,她想,确是无须比,因为眼前的蛇精根本完全没有跟白绵绵相比的资格。若把白绵绵跟这蛇精放在一起比较,那会让她觉得辱没了白绵绵。 眼看那冷淡、似乎融了雪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单怜心里激动着,不由浑身打起颤来,她觉得贺离终于想明白了。 正忍不住满心欣喜,但下一秒那传入耳中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凭你,还不配跟她比。” 单怜两道视线执着地盯着那说完短短一句话便离开的身影,僵硬着在原地待了许久,猝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用衣袖擦去唇角的血,她一边止不住地回味贺离方才看她的那一眼,一边不断想着她对她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回味着,单怜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贺离的声音,恰如她的人一样,冷傲淡漠,似是风中冰凌,又似是高山之月,如此充满距离感,但却又令人无比迷恋。 只可惜,那话语的内容却是如此无情。 单怜的脸孔瞬时间染上无尽的阴鸷。贺离居然说她不配同那个兔子精比。那个兔子精,究竟何德何能得到贺离的青睐?! 自我折磨一般不断回想贺离方才话语中显而易见对那兔子精的维护和在意,还有此前她诱惑贺离却被拒绝的事,单怜陡然领悟到什么。 原来如此……单怜心中对贺离一直以来的冷淡表现恍然有了答案。 “呵,兔子精?”单怜自言自语。伴随着眼中迸出的寒光、狠意,她收紧了十指。 第47章 从前,单怜从未把兔子精白绵绵放在眼里,区区一只兔子精,她还不屑与她为敌。 但既然兔子精胆敢同她作对,夺走贺离的注意力,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单怜决心要给兔子精一点颜色看看。 连续几日,她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眼下,她脑海里已大致有了轮廓。 直觉中知晓这件事最好避开贺离,要挑一个贺离不在的时机对那兔子精下手,单怜回想起上次在河边遇到贺离的时间。 差不多,正是此时。 一道闪电倏然惊起,拉回了单怜的思绪。听着外面渐起的风雨,单怜勾起冷笑,起身往外走,身影一下子融进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黑夜中。 将到那兔子精家门边,单怜隐了自己的气息。悄声进了门,单怜小心翼翼往里看,只见那锦床上睡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应是兔子精。而贺离,单怜仔细环视了一圈,发现她果然不在。 冷笑一声,单怜再无忌惮地往里走。 白绵绵本在梦中,梦里,仙女姐姐叫了她的名字,好像认识她一般,那声音,真是好听极了。但陡然间,她忽然感到一种不知名的危险正向她靠近,白绵绵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一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眼前,白绵绵吓了一跳,“你是谁?” 单怜看着白绵绵颊边睡意蒸腾的两朵红晕、看上去无辜单纯的神情,联想到贺离话语里的在意,霎时间眼神阴厉下来,“我是谁你没资格管,我今日是来给你一个教训!” 说罢,单怜一抬手,一条花纹斑斓如同蛇纹的缎带便朝白绵绵卷去。 白绵绵见她来者不善,心里实在莫名其妙,她一向与人为善,何曾得罪了这么一号人物?一面躲避,她一面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哪里得罪了你?” 单怜根本不搭理白绵绵的话,一个闪身到她跟前,举手便落法,丝毫不留余力。 见她下手如此狠决,白绵绵也不敢再分心,迅疾飞身到侧旁,一施术变出几个法阵,立时便往单怜双手双脚袭去。 单怜日夜修炼,眼下道行、修为并不亚于白绵绵,但论起实战经验,她到底比不上经常跟念渔打闹着练习的白绵绵,当即一下子被束缚住,完全动弹不得。 饶是不愿承认,但单怜终究意识到,眼下她怕是敌不过这兔子精。若要赢,只怕要使些手段。 她伏在地上正观察着对方,打算伺机而动使出手段,就在这时,外面一道惊雷劈下,不远处站着的人当即战栗了一瞬,神情间难以掩饰地害怕。 捕捉到白绵绵这一变化,单怜心中一下子有了对策。 那厢白绵绵对她的想法毫无所觉,抚了抚身上惊起的兔皮疙瘩,把目光放在眼前那无法挣脱的陌生女子身上,问道:“你没事吧?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不要再使坏,我便放了你。” 世上竟真有这般愚蠢之人,单怜简直要发笑,她顶瞧不上兔子精假惺惺的仁慈,但此刻,显然是她可以利用的最好时机,单怜点点头。 见她同意,白绵绵指尖一划,解了她的束缚。可不知怎么的,那陌生女子却仍伏在地上不动弹。 虽然她出手狠辣,但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白绵绵自觉不能看着她出事,当即便过去察看她的情况。 察觉白绵绵靠近,单怜抓住机会,当即发起攻击,缎带应势而起一下子卷向白绵绵的身体。 白绵绵一时不备,被袭击个正着,腰腹被牢牢地束缚住,几乎让她难以呼吸,刚预备反击,但下一秒,那人已缚着她飞身到外面。 眼下,外面漆黑一片,方才还若有若无的月光此时也不见踪迹,滂沱大雨夹杂着惊雷、闪电不断倾落,白绵绵直感到一阵晕眩,身体都僵直起来。 恍惚间,她想到化形那时的雷劫,此时的夜,像那时一样黑,此时的雷,像那时一样大、一样可怕。 看着她害怕得难以动弹的样子,单怜满意极了,甚至禁不住神经质地笑起来。 笑了不出两秒,那神情转而又变成阴狠。 这样胆小、懦弱又怀着无聊慈悲心的人,怎么配待在贺离那样天生尊贵的人身边?就连她自己靠近贺离都觉得难以攀及,可这个兔子精却胆敢待在贺离身边、霸占她的注意力这么久! 本来只想给兔子精一个教训,但眼下单怜越想越怒,心里已然蒸腾起杀意。 打量着对面兔子精眼中的迷茫、脆弱,单怜靠近她,目光充满恨意,“你竟还敢问哪里得罪了我,你该问问你自己,你何德何能拥有这一切?!”说罢,单怜凝结法力,抬手便要了结了她。 就在这时,一声震动山谷的虎啸传来。 第48章 连日来,贺离一直是半夜梦醒便出去,今日也不例外。 尽管仍旧无法控制身体里的力量,可很快她有了一个意外发现——只要情.潮过去,她便能变成虎身。 这件事的发现令她总算安心了一些,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变不回去的事。 于是这几日,为了避免被兔子发现,她都待恢复虎身后再回去。回去的时间大约是晞光将现时,因为那难以言说的情绪到那时才会约莫退下。 但今夜忽起的雷雨让一切有了变数。 想到兔子十分害怕雷雨夜,贺离心头涌上担心、牵挂,身体的热度随之很快退下,她恢复虎身便往回赶。 不知为何,贺离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满心想着白兔子,她几乎是飞一般地跑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很准确,看着眼前那一幕,贺离的心跳几乎停止。 只见单怜正紧攥着白绵绵的领口,把白绵绵牢牢束缚着按在树身上,单怜的表情阴鸷、充满杀意,而白绵绵双眼迷蒙着,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刹那间,贺离脑海中那些奇怪的碎片又涌动起来,模糊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奔腾。她隐约间感到,她似乎看过相似的一幕,虽然看不清那画面,但记忆里的那一幕同样让她窒息极了、恐惧极了,记忆与现实重叠着,她当即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吼声。 目光聚焦在单怜身上,贺离许久未起的嗜血凶性瞬间激起。 蛇精竟敢冒犯白绵绵,这次,她一定要她死! 贺离汇聚意识,全神贯注地调动起身体中的力量,恰逢此时电光一震,贺离指向那闪电,倏然间,扭转了那雷电的方向。 只见万千雷电汇及一处,一下子劈在了单怜身上。 眼看近前白光一闪,本就目眩昏沉的白绵绵登时吓晕了过去。失去视野前的最后记忆,是贺离望向敌人的眼中那满满的愤怒和毫不畏惧。 她为着小老虎的维护感动极了,可是小老虎要如何同狡猾的敌人相抗衡?白绵绵满腹的担心,却无用武之地,因为下一秒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身受重伤的单怜意识也渐渐游离,但勉强撑着一口气,不敢闭上眼睛,她知道,若是闭上眼,恐怕就再不能睁开了。 瓢泼大雨里,虚弱得现了原形的单怜皮开肉绽、伤痕累累,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 看着贺离那凝着赤焰的眸子,她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无力地试图游动,却终究是徒劳。 单怜毫不怀疑,贺离会杀了她。隐约间,她有些后悔,但那后悔转瞬即逝,许许多多的痛快涌到心头,她快意极了。 她本就是为了贺离修炼,为了贺离化形,如今由贺离亲自了结了她,又有什么不好?至少如此一来,她们之间再不能说没有半点瓜葛。 实在堪称死得其所。 单怜几乎都感觉不到身体的痛了,她有些高兴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命运的终结。 然而,她终究高估了贺离的仁慈。 那原本朝她走来的步伐,在发现兔子精原本靠着树的身体往下滑之后,立即转了方向。 单怜禁不住流了一行血泪。 贺离看也没看她,迅速接住了兔子往下落的身体。 眼下根本不知白绵绵安危如何,心急之下,贺离也顾不上再去收拾蛇精,背着白绵绵转身便进了家门。 面对眼前的景象,单怜无声地咧嘴。哪怕是她的生命,贺离仍然是这样不屑一顾。 用最后一丝气力昂起头,看向贺离背着兔子精、显得毫不犹疑的坚定背影,单怜终究无力地垂下头去。 门外,风雨交加,门内,一样山雨欲来。 坐在床边,看着眼睛紧紧闭着、一脸苍白的白绵绵,贺离心中后悔极了。 她不该出去的,若是今夜她没出去,便不会给蛇精伤害白绵绵的机会。 望着沉睡的人,贺离不确信地一寸寸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伤痕。 兴许是受了什么内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目光落在白绵绵惯用的那些药草上,贺离取来一些,回忆着步骤弄好,给她服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贺离紧紧盯着白绵绵,不敢错过她的半点动静。 眼下,她没有偏离丝毫心神去想方才成功运用法力击溃蛇精的事,也没有去想那个忽然跃入脑海、令她痛苦至极的模糊画面。她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人的安危所占据。 她已知的所有记忆,几乎全数和这个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有关,她给了她太多温暖、太多回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她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白绵绵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 从未有一刻,贺离像现在这般确定,她绝对不能失去她,绝对! 第49章 白绵绵昏迷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复苏。感觉了一下周身,没什么不自在。而且……好像她正躺在床上? 刹那间回想起之前的事,白绵绵心里满是疑惑,那个坏人呢?小老虎呢?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不能确定自己当下的处境,白绵绵小心翼翼、佯装自然地把眼睛睁开一条极小的缝。 落入白绵绵眼中的是熟悉的贺离小老虎,但那眼中的情绪却不是她熟悉的。 不同于平时那傲然的酷样,此刻它正认真地看着她,眼里写着关心、在意、担心等种种情绪。 想到方才风雨中小老虎看向自己的坚定目光,白绵绵心里满是感动。 一直以来,小老虎都是这样维护她。多年前那次雷雨夜,它把惊吓之下变作原形的她从沉重的树干下救出来,而这次,它又为了她勇敢地跟敌人对抗。 每一次,当她面临危险、需要帮助,小老虎总是会出现。 小老虎明明从来都没有变过,而她前些日子却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生小老虎的气,白绵绵不禁为自己的幼稚、小气感到羞愧。 与此同时,白绵绵打量着贺离小老虎的样子,忽然觉出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没有细想,她不再眯缝着眼睛,而是缓缓把眼睛睁了开。 看着面前仍满眼担心的小老虎,白绵绵下意识笑着安抚,“别担心啦,我这不是醒了吗,没事啦,别担心,啊。” 她不是为了安慰小老虎而编造出这些话,她是真的没什么事,除了受了些惊吓,还有被那女子用缎带卷住腰腹的那一下,她并未受什么其他伤。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她只看到眼前一道眩目的白光,随后便完全失去意识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回来的? 白绵绵心里正疑惑着这些事情,忽然熟悉的温度扑上来抱住了她。 小老虎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像是在表达失而复得后的极度喜悦,又像是在忍不住地后怕。 白绵绵脸上挂着笑,反手轻轻拍了拍小老虎,纵容它这么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勒。 察觉小老虎久久没有放手的意思,白绵绵终于下意识地开口,“咳,你再不松开,我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刚落,脖颈间的桎梏便真的松了开。 白绵绵清楚地看到,有那么一瞬间,小老虎脸上流露出一种疑似不好意思的神情,随即很快又变成小心翼翼。 它这般模样看着她,让她觉得她自个儿好像变成了什么易碎的瓷娃娃。 可是,她和小老虎之间,难道不应该是拥有百年道行的她更厉害吗? 白绵绵自信是她自个儿更厉害,但有一个事实她却不能否认——每次她遇到危险,总是小老虎在保护她。 带着满心满眼的感动,白绵绵点了一下小老虎的额头,轻声道:“是你救了我吗?” 对面的小老虎很快便点头。 见状白绵绵先是开心,随后比刚刚更甚的异样感又浮上心头。 说实在的,到现在她都没弄清那个与她为难的女子到底什么来路,到底为了什么而开罪自己。那时,她恍惚间似乎听到那女子激动地、以一种质问的口气说什么,她何德何能。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但她那时正处在晕眩、慌乱中,没能捕捉到全部的话语。 她何德何能什么?白绵绵试着往下接那女子想说的话。何德何能化形?何德何能住在小青山? 似乎都不对……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那女子的道行并不亚于她。既然如此,那小老虎是怎么从那女子手里把她救出来的? 回忆着那时的场景,白绵绵禁不住又感到一阵窒息,顿时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这种种事情都带着疑点,但此刻,最让她觉得“可疑”、不对劲的是……白绵绵的目光落在小老虎身上。 它刚刚是不是点头回复了她的问题来着? 回想着小老虎担心又在意的复杂眼神、猛然扑过来的拥抱、自己说喘不过气便真的松开的“桎梏”,还有她嘴里显然服过药草的轻微苦涩味道,白绵绵终于明白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弥漫在心头的异样感从何而来。 小老虎它似乎……白绵绵的眸子逐渐亮起来。 第50章 抱着一种试探的心理,白绵绵对小老虎道:“我有些冷,帮我把云锦盖上吧。” 贺离见她似乎有点兴冲冲的模样,心里略微疑惑,但还是依言把床尾叠得整齐的云锦拉过来仔细盖在了白绵绵身上。 心里的猜测愈加被证实,白绵绵勾起唇角,又进一步试探道:“帮我把淡紫色那身、领口缀着珍珠的衣裳拿来。” 打量着白绵绵脸上露出的两个可爱酒窝,贺离有些不明所以,以往兔子很少叫她做些什么,今天这是?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可贺离还是依言去了。说到底,她很乐意为她做些什么,别说是拿东西这种小事,就算白绵绵要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她也一定设法满足她。而且,白绵绵对她开口、“央”她办事,这让她产生一种特殊的、还不错的感觉。 淡紫色裙衫被轻轻放在枕边,白绵绵看着小老虎,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可所有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就说明这根本不是巧合。小老虎它,它真的开灵智了! 小老虎真的开灵智了! 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是这时候开了灵智呢?是不是小老虎救自己心切,所以巧合间得了机缘? 贺离看着白绵绵一会儿十足兴奋一会儿又满脸感动的样子,心底越发觉得古怪。兔子真的没事吗?才刚经历那样的事情没多久,怎么这会儿便这般高兴起来了? 不大确定地跟白绵绵对视着,贺离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白绵绵下一步的“央求”,然而,下一秒,她便毫无预期地被什么人扑过来抱住。 心跳正因白绵绵这般动作而加快了些,忽然,耳边传来一句无比清晰的话,“小老虎,你开灵智了对不对?” 贺离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刹那间,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住。 自打她知道白绵绵不希望她开灵智后,便一直有意掩饰,可刚刚事发突然,她满脑子都是白绵绵的安危,完全忘了这一茬。 眼下已然是纸包不住火,这下,白绵绵是不是要讨厌她了?贺离颇有些慌乱地推开了白绵绵。 然而,入目所见的却并非不悦的神情。相反,白绵绵脸上挂着满满的欣慰和喜悦。 一时间,贺离迷惑不已。白绵绵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小老虎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白绵绵给它顺顺毛,婉声道:“虽然我也有些意外,但开灵智实在是件好事,你呢,也不必惊慌,我想,大约是你那时急着救我,所以因缘际会恰巧得了契机,这说明你天资十分好。刚开灵智兴许会有些不习惯,但慢慢地,你便能觉出其中的美妙。你不必太担心,师父我呢,会陪着你一起慢慢适应的。” 说着,白绵绵已经自然而然又把自己代入师长的角色。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小老虎绝对是一个好苗子。 点了下小老虎的额头,白绵绵目光充满期待道:“你这样好的天资,可不能浪费了,定要勤加修炼才行,只要用心修炼,他日化形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假以时日,你能超过师父我也说不定。” 白绵绵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在脑海中想象起来,贺离小老虎若是他日真的化了形,该是什么模样呢? 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白绵绵唇角勾起笑意。 第51章 把白绵绵的种种神情、话语看在眼里,贺离虽然还有些不清楚白绵绵心里具体在想些什么,但总算能够确认她并没有要让她离开的意思,而且,似乎还很为自己高兴。 所以,这是接受了自己开灵智的意思? 贺离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转念间,她又想,听白绵绵刚刚的意思,应该是对她已经能够化形的事还完全不知。那么,她要让白绵绵知道吗?白绵绵会是什么反应?贺离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结界,贺离立时收回思绪,望着眼前那结界,她有些迷惑。 兔子躲在里头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让她看到的吗? 她正疑惑着,眨眼间,那结界撤了。 原来白绵绵在里头换下了之前淋湿的衣裳,穿上了方才她拿给她的淡紫色裙衫。 贺离:…… 尽管此时已不用担心白绵绵不接受她开灵智一事,可她还是下意识生出些懊恼——就不该让兔子发现她开了灵智…… 白绵绵把湿了的衣裳、床铺都收拾好,又把跟那女子打斗后显得有些凌乱的屋子整理了一遍,这才重新把目光落在贺离小老虎身上。 她现在面对贺离时的心态,已经跟从前不大一样了。若说,以前她对着贺离多少含着些怜悯和身为化形精怪的“优越”,那现在她则是完全把贺离当作平等的对象来看待。 在她眼里,五十年也好,一百年也好,贺离小老虎有这般好的天资,化形只是早晚的事。 笑眯眯冲贺离勾了勾手指,白绵绵示意贺离到她面前去。 贺离依言过去,只见白绵绵笑眼弯弯地问道:“你现下累不累?” 不明所以之下,贺离摇了下头。 这回应正合了白绵绵的心意,一时间,她唇角更往上翘起、笑得更得意了。话语间带着些狡黠的意味,白绵绵道:“呐,贺离小老虎,我把你拉拔到这么大,又对你开灵智这件事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报酬?” 不自觉盯着白绵绵唇角那点狡黠的弧度看了一会儿,贺离点点头。 虽然白绵绵对她开灵智这件事似乎有些误会,但她很愿意为白绵绵做些什么,无论什么报酬,只要她要,她定会做到。 白绵绵对贺离的态度很是满意,瞳仁骨碌碌滚了一圈,笑道:“那就命你给为师按摩一下解解乏吧!” 说着,她自在地在床上躺下,伸了一只胳膊出来,模样实在自然得很。 贺离凝视着闭着眼、像个小傻子一样满脸期待的白绵绵,眼底浮出笑意。 这兔子……还真是容易满足。不过,身为一只兔子,她真的有面对一只老虎的自觉吗?这般不设防的模样,还真是…… 贺离心弦正些微摇动,眼前的人忽然动了动那伸出来的胳膊,似乎是因为等久了而不耐烦了。 甩开那些莫名的思绪,贺离很快用行动安抚了“躁动”的白绵绵。 她轻轻地按上了那细细的一截胳膊。为免伤到白绵绵,她始终有意识地拿捏着力道。而她的分寸感显然很好,白绵绵一直保持着一副舒适的模样,连眉头都没动过一下,神情十足的放松惬意。 这一按,就按了半个多时辰,眼下,白绵绵的呼吸放缓了许多,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凝望着那近在咫尺、熟悉的面庞,贺离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浓烈的眷恋和占有欲。 恰在此时,睡意迷蒙的白绵绵忽然睁开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白绵绵下意识把那目光中的意味理解成了温情。看着眼前的小老虎,她忽然由衷地说道:“你真的长大了。” 紧跟着,她露出一个温暖、欣慰的笑,随即轻轻道:“谢谢你,我很高兴。” 很高兴,能够陪伴它成长。 很高兴,能够得到它的真心相待。 很高兴,它对她全心信任。 很高兴…… 在那眩目的笑容下,贺离的视线不能自已地定格在眼前那光洁柔滑的面庞上,心脏也快速地跳动起来。 她觉得喉头、心尖都有些微妙的发痒,心头似乎传来一阵奇异的旋律,让她和她一起陷入奇妙的、独属于她们两个的世界。 但略一定神,却发现白绵绵的眼睛已经闭上,似乎刚刚的笑、刚刚的话语,都是她的幻觉。 可她怎么会弄错呢,她知道,那并非幻觉。 她不知晓白绵绵谢她什么,自始至终,应说谢的人,都该是自己才对。 她谢她。 谢她此次平安无事,谢她陪伴她这样久,谢她永远这般美好善良,谢她带给她欢喜快乐,谢她对所有模样的她都如此包容接纳。 更谢她,闯入她的生命,让自己遇见她,开启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饱含着沉甸甸的感情,贺离化为人形。 食指轻轻抚上白绵绵的睡脸,她心怀无数难以道明的心思唤了声:“兔子。” 此刻,“肆虐”了许久的风雨终于停了,四处静悄悄的,唯一显得嘈杂的,是那止不住的心跳声。 眼前乖巧的睡颜满满占据着贺离的整个视野,她目光微动,终于忍不住一点点靠近,随即渐渐倾身下去…… 睡着的白绵绵并不知晓这一切,不然,她也该会为风雨停了而开心。眼下,睡梦中的她,正一面仍旧沉浸在方才的高兴情绪中,一面又下意识地期待着贺离未来的化形。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恍惚间看到贺离小老虎变成了仙女姐姐,她正满心满眼的惊讶,变成仙女姐姐的贺离已经噙着笑朝她走过来,随即,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浅、温柔的一触。 她潜意识质疑起这梦的荒诞不羁,可额头的触感却是那般莫名的真实…… 第52章 晞光照进室内,贺离先醒了过来。 睁眼便看到白绵绵的脸近在咫尺地窝在她怀里,贺离一只手枕在脑后,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白绵绵傻乎乎的睡脸。 看着看着,她的手像有自主的意识般,从那泛着淡粉色的脸颊上轻轻拂过。 如果可以,她希望白绵绵永远都能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简单快乐。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触碰,她的手刚放下,白绵绵便动了动,似乎就要清醒过来。 贺离当即下意识地变回虎身。 刹那间,她忽然意识到昨晚一直被她忽略了的事——她似乎能自如控制形态的变化了,而且…… 贺离想起昨天劈在蛇精身上的巨雷。她感到,她已经开始能够运用身体里的力量了,尽管还只是一小部分。 还记得,当时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努力回想着那个画面,她发自心底地想知道,她脑海里这些奇怪的画面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让她感觉如此真实?又为什么她会拥有这些力量? 每一项对她而言,都是谜题。贺离还没能理出个囫囵思路,便被身旁忽然传来的笑声打断了思绪。 转头看过去,只见那笑声的主人正趴在丝枕上,双手捧着脸,支着头侧脸看她,一边看,还一边傻笑。 明明白绵绵的目光仍是单纯澄澈,可贺离却被看得有点紧张。 昨晚,情不自禁之下,她在兔子的额头落下一吻。这兔子该不会发现了吧? 白绵绵见贺离小老虎一脸僵硬,似乎被自个儿的笑弄得有点懵,她禁不住更乐了。 现在的小老虎在她眼里简直怎么看怎么顺眼!高兴之下,她一双贱兔手又按捺不住了,伸过去猛然揪了小老虎的脸颊一下。 贺离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兔子老在她脸上、头上叨来叨去的,刚要摆出白绵绵“点名”批评过数次的严肃脸,那厢白绵绵雀跃的声音便传来—— “我真是得意死了,我居然养出了一只开灵智的老虎徒弟!还有谁能像我这般厉害!” 说着,这般在床上待着似乎已不足以表达她的激动心情,白绵绵跳到地上在原地转圈。 念渔一进来便看见白绵绵这疑似抽疯的举动,下意识跟小老虎对视了一眼,只见小老虎淡定地看着这一幕,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念渔:…… 走到白绵绵跟前,念渔问道:“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这才注意到房里多了一个人,白绵绵弯弯嘴角,一脸雀跃道:“你猜猜。” 念渔最不爱猜这猜那的,于是撇下嘴道:“哎呀我猜不到,你别卖关子了,快些说,你说完之后,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白绵绵抿着笑意左摇右晃,然后终于没再卖关子,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念渔的一侧肩膀,在她耳边道:“贺离小老虎开灵智啦!” 闻言念渔的猫眼瞬间瞪大,转头吃惊道:“真的?”说着,她的视线落在小老虎身上。只见小老虎也正盯着她,准确地说,是盯着她被白绵绵搭着的肩膀。 那目光显然有些不善,念渔当即收回视线,同时也下意识地推开了白绵绵。 白绵绵听她这么问,立即满脸肯定道:“当然是真的啦,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呆兔子就算想骗人,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她既然说了,此事定然不假。念渔心里已经信了白绵绵的话。 霎时间,她很为兔子和小老虎高兴,禁不住也露出笑容来。可转瞬间,她心里又有些疑惑。这些年来,兔子几乎没有正经教授过小老虎什么,大多只是胡闹而已,小老虎怎么可能因此开智呢?会不会……小老虎打从一开始其实就开了灵智? 见念渔只笑却不说话,白绵绵以为她仍旧不相信,当下便决定用行动证明给她看。 清清嗓子,白绵绵冲贺离道:“小老虎是谁?” 霎时间意识到她在玩什么幼稚的把戏,贺离头皮一阵发麻,但还是依言配合了一下,指了下自己。 跟着白绵绵又问:“念渔是谁?” 贺离冲猫精的方向昂了下头。 白绵绵得意地看向念渔,“怎么样,这回信了吧?我可没胡说,小老虎是真的开灵智了!” 念渔回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她本来就没有怀疑兔子的意思,小老虎刚刚的表现她也看到了,小老虎开了灵智,这固然是件好事,只是…… 不自觉“啧”了一声,念渔皱着眉头坐到了桌边。 见她这般古怪反应,白绵绵心中好生奇怪,跟着坐到桌边,问道:“怎么啦?小老虎开了灵智这么大的事你不高兴吗?” 说着,白绵绵的脸鼓成了包子,“就,就算平日它总跟你作对,但好歹它也算你半个徒弟吧,你总不至于还真跟它计较吧。” 念渔转过头来,“我高兴,只是……” 她一直这么吞tuntu吐的,白绵绵有点急了,“哎呀,你别支支吾吾的了,到底怎么了嘛?还有啊,刚刚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是什么事?” 沉吟了一下,念渔看着白绵绵,少有地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小老虎的身份来历?” 白绵绵有些迷惑,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这跟小老虎的身份来历有什么关系,小老虎能有什么身份? 她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老虎从还是幼兽的时候就是自己独自一个,能有什么身份来历?” 念渔见她这般迷糊,神色更严肃了些,“方才我本来在林子里,忽然有人过来搜查,问我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一只老虎。我不知他们的企图,怕他们有坏心,便说没有。我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倒像是一百年前你碰到过的天兵,而且,听齐鸣说,这段时间以来,这些人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听罢白绵绵还是不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跟小老虎的身份来历有什么关系?” 念渔道:“难道你忘了,一百年前你碰到那两个疑似天兵的人时,他们正在寻找嫡长虎殿下,然后不久你便碰到了你徒弟。开灵智可不是什么易事,这一百年来,小老虎未曾修炼、未受点化,为何却能开灵智,这一切说明什么,你还不懂吗?” 白绵绵脸上方才欢欣雀跃的样子褪去不少,有些怔愣住,“你是说……” 念渔的视线投向小老虎,“也许……它跟天庭之间有些关系。甚至,也许她就是传闻中天界失踪已久的嫡长虎殿下。” “嫡长虎”这几个字反复被提及,贺离只感到头猛地一痛,不知为何,这个词令她觉得分外熟悉。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白绵绵的声音吸引住。 只听白绵绵音量稍微高了些,道:“这不可能!” 第53章 白绵绵看了眼贺离,接着对念渔道:“好端端的,天庭的嫡长虎殿下那般尊贵,怎么会流落在外?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天兵,如果天庭的嫡长虎殿下真的失踪了,那为何没有一直寻找,之前那将近百来个年头怎么没再见过他们来寻?再说了,若小老虎真与天庭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会愿意屈居在我这普普通通的兔子窝?至于开灵智,那是因为昨晚有坏人袭击我,当时小老虎它救我心切,于是机缘巧合间便开了灵智。依我看,小老虎与天界并无关系,若非要说出个牵联,也只是那以豹族代天尊为首的天界想对虎族一系不利才是。” 白绵绵少有这般长篇大论的时候,念渔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昨夜有人袭击你?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闻言白绵绵顿了一下,看了念渔两眼,很快嘴上挂了个油壶,侧过头去,一副赌气的幼稚模样,“我不好,我跟你分享好消息,你非但不高兴,还再三质疑,我一点都不好。” 见她这般模样,念渔莫名有些理亏。这开灵智确实是件大好的事情,她在这纠结来纠结去的,似乎是有些煞风景了,也难怪兔子这么说。 念渔只得暂时收了那些猜测和担心、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挠挠头道:“好了,你方才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兴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呢,很为小老虎开心、为你开心,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绵绵这才满意。 念渔又问:“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那人是谁?为何袭击你?” 白绵绵摇摇头,“那女子忽然便对我发起攻势,我只知她的道行不亚于我,可我从前并未见过她,并不清楚她的来历,更不知道她缘何要袭击我。” 念渔沉吟片刻,道:“莫非,是新炼化的精怪?小青山中倒是新修成了一个蛇精,而且,听齐鸣说,那人天资不错,但有些心术不正。” 白绵绵琢磨起念渔的话,天资不错?怪不得短短时间便能有跟她无二的道行。 念渔没容她琢磨多久,又接着问:“那后来呢?她有无伤到你?” 白绵绵仍是摇头,“后来,我只知眼前白光一闪,随即便吓晕了,是小老虎带我回来的。现在想来,也许当时那雷劈中了蛇精。” 见她也说不出个具体,念渔只好道:“没事就好,以后若是碰到这样的事,你便让小老虎去找我,我怕你一人抵挡不来。不论何时都没关系,知道吗?” 听她这么说,白绵绵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全然忘了念渔刚刚的“煞风景”表现。 上去握住念渔的手,白绵绵真心实意道:“好朋友,你真好!” 贺离在一边看着她们二人,眼角不由抽动了一下。从方才开始,兔子对那猫精又是抱,又是拉手,这份亲密实在令她觉得碍眼。 身随意动,只见小老虎迈步过去尾巴一甩一下子分开了两人的手。 念渔一转头,恰巧对上小老虎毫不避讳的不善目光,她不禁缩缩脖子,心说,不管开没开灵智,这醋精本质还是一点没变。 第54章 该说的事也说了,该高兴的也高兴完了,在某种无声的高压“威胁”下,念渔跟白绵绵打了个哈哈,便脚底起滑打算开溜。 谁知,她脚步刚动便被白绵绵叫住。 “怎么了?”念渔回头。 白绵绵道:“小老虎天资这样好,我觉得不能浪费了。不如,你同我一起,教它修法吧?!” 思考了一下白绵绵这个提议,念渔其实没有什么大的意见,毕竟她也早把小老虎当自己“人”看了。 但敏锐地发觉不远处那位主眯了眯眸子,很明显在传达一种危险的讯号,念渔干笑两声,说了句“不了”,随后便跑了。 “哎,哎哎!”白绵绵叫了几声,没能叫住。 算了,贺离小老虎跟念渔之间一直有些不对付,大概还是不要强求的好。白绵绵想了想,只能作罢。 转头看向身前的小老虎,白绵绵道:“呐,情况你也看到了,可别说我没帮你争取啊。眼下就只能由师父我一个人教你修法了,你没意见吧?” 贺离当然没意见,她本来就只想让白绵绵一个人教,白绵绵能专注于自己,这再好不过,她当然不会不愿意。 见小老虎点头,白绵绵笑了下,带着它来到小青山的一处灵泉。 “这里呢,可以说是我的秘密场所,不过你是我徒弟嘛,告诉你也无妨”,白绵绵看着眼前的秀丽景色,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这处灵泉是小青山最为僻静的地方,平时少有人迹,在这里修炼再合适不过了,以后我便在这处教你修法。” 贺离抬头看了看,只见不远处一道瀑布从岩上流下,汇成一个清澈无比的水潭,四周林木茂密,几无喧杂之声,确实是个秀美幽静的地方。 白绵绵说着,很快便进入“师父”的状态。她在水潭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见小老虎已经有样学样地坐下,她闭上眼开始了正式的教授。 “现在,合上ni的双眼,用心去感受天地之间的灵气,试着去找四周的环境里那些非同寻常的波动,那便是天地精华,你要努力汲取这些精华。刚开始会很难,不过没关系,慢慢地,你会领悟到一点机要。” 就着这一项练了半日,白绵绵又开始教小老虎“吐纳”。她教得认真,小老虎学得也像模像样,这让白绵绵很是欣慰。 于是中间停下来暂且休息时,白绵绵笑吟吟对小老虎道:“你天资这般好,又这般向学,我相信你化形也不会用许久,五十年一百年,三十年四十年,兴许十五二十年就能化形了!说来,还真是想知道你化形后会是什么模样。我估摸着,多半是如你现在一般一脸酷样,你说呢?” 一边说,白绵绵一边因着脑海里的想象笑眯了眼。贺离看着白绵绵弯弯的唇角、脸颊上浅浅的笑窝,脑中不自觉想起昨晚那个秘密的吻。 它蜻蜓点水、浅触即止,但却是超出她言语形容能力的美好。她想,这大概是这世间最美的秘密。而这秘密幸运地独属于她一人。 伴随着对这个秘密的回忆,贺离的分心大有止不住之势,各种各样跟白绵绵有关的画面接连浮上心头、占据着贺离的脑海,即便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可她却仍有些难以收心。 于是接下来师徒两个练习“凝神”的时候,白绵绵发现小老虎显而易见地正在走神。 心想兴许是今天学的东西有些多、休息的时间又短,让小老虎一时不能适应、感到疲惫了,白绵绵又张罗着给了一段休憩时间。可谁知,再度开始后,小老虎还是那般神游天外的样子,瞧上去休息也没起到多少作用。想着小老虎平日里精神奕奕的样子,白绵绵忽然有些明白了,小老虎不是累,它是不用心! 她当即有些不满。修炼一事可不是三心二意就能成功的,别的事情她可以纵容小老虎,但这个事情上,她绝不能纵着它这般。 白绵绵弹了下小老虎的脑门,语气颇有些严肃,“为师告诉你,你这般不上心可不行。若想化形,必得刻苦修炼,否则就是再好的天资,只怕最后也归了虚无。” 听她左一个“化形”右一个“化形”,贺离心底泛起笑意。她知道兔子是为了她好,但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叫她不能不觉出一种可爱。 其实刚刚兔子所教授的对她来说都挺容易,稍加理解便已全部掌握,只不过,为了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徒弟,她有意一直在练习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露拙,恰到好处地一点点进步。 至于化形,她更是早已会了。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兔子能不能接受她化形的事,眼下看来,兔子不但是能接受,而且还十分期待,既然如此,那她不如现在便在兔子面前化成人形? 白绵绵见眼前那一双虎眸里流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时不知小老虎这是何意。她这番话有什么好笑的吗?难道说,小老虎不认同化形一说?觉得化形是件可笑的事? 这,这怎么行?!化形虽险、虽难,但对修法之人却有重大意义,只有成功化形,才算是真正“得道”。否则即便开了灵智,也作不得数,连个稍微有难度的法术都施不了,充其量只能做个最低等的小妖,连精怪都算不上。小老虎这般好的天资,可不能就这么收场。化形再险、再难,都有她陪着它一起,她不会允许这其中发生丝毫的疏漏,她会尽她最大的力量保护它,让它顺利渡过化形这极为重要的一关。 而且,虽然化形这件事本身确实有风险,虽然她也对其有着许许多多的忌惮,但其可取之处也是有许多的。先不说她颇是想看小老虎化形后的样子,光说化形本身的好处就已经是多了去了。能穿秀丽的衣裳,能戴精致的首饰,能梳各种各样好看的头发,能到热闹的人间玩耍而不用费心伪装、掩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认识有意思的人,交几个有趣的朋友。 思及交朋友,白绵绵一下子想到一个极好的诱惑条件,“你听我说,你可一定要努力化形,待你化形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仙女姐姐。” 虽说不知何日能再见到仙女姐姐,但白绵绵觉得这算是个美好的念想,一定能够激励小老虎。抱着这种想法,她又道:“我跟你说,仙女姐姐可有气质、可高雅了,你化形后,咱们一块儿去见见她,兴许,咱们能跟她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后面的话白绵绵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看到小老虎的脸色明显变了。 白绵绵所觉并没有错,此时的贺离已经全然没了刚刚的心情。她方才刚要化形,便听见白绵绵那突如其来的话语,短短几句话,便令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兴致。 她实在不能不在意,这个三番五次出现在白绵绵口里的仙女姐姐到底是谁?白绵绵还说等自己化了形,她便要去见那仙女姐姐? 呵,休想,她岂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贺离这回实在喝了大醋,于是她从未有过地抛下白绵绵一人,转身便往回走。 第55章 白绵绵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霎时间满脑子问号。她怔了几秒,这才叫道:“哎,徒弟?小老虎?贺离?你怎么了这是?哎!贺离,你等等我呀!” 可前面的身影却没有半点停住的意思。 白绵绵更纳闷了,她对小老虎的反应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只好还是归结于她一下子教得太快,小老虎学不过来,所以不开心了,而且她之前的态度又有些严肃,就惹得小老虎更不畅快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回到家,白绵绵堆起一张笑脸,又是给小老虎揉胳膊揉腿以示“慰问”,又是“怒”搓虎头以表示亲近,忙得不亦乐乎。 贺离再怎么生气、喝醋,在白绵绵这番毫无章法的殷勤讨好下,也终于还是软化了态度,给了白绵绵几个眼神。 白绵绵一见有戏,连忙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修法很累,可是你不能放弃,化形之后我带你……” 贺离一听这熟悉的话音便转了头,径自趴到了一边去。 白绵绵本来想说化形后带小老虎去人间,两人结伴而行、相伴相依,赏遍秀丽山河、阅尽天下美景。可见小老虎这般模样,她也没办法了。虽然有些无奈,但她也不会去跟小老虎置气,反正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估摸着睡上一觉,小老虎便该不累了,到时她再教她。 抱着这般想法,白绵绵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贺离久久未听见白绵绵说话,悄然回头看她,便发现白绵绵竟睡着了,当下一阵气结。 眨眼间化为人形,贺离一面生气,一面又有些情不自禁地往白绵绵那处去。 眼下,白绵绵正老实地睡在床里侧的位置,眉目、嘴巴都安分地待着,不若平时那般生动,但却有种别样的秀气。 贺离侧靠在白绵绵身边的位置,撑着上半身微微低下头仔仔细细、近距离地看着白绵绵的睡颜,半晌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不准想别人。” 话音刚落,原本平躺着的人侧了过来,面朝着她。贺离只当这是巧合,微微勾了下唇角,便在白绵绵身边睡下。 她不知道的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和话语却给了白绵绵无声的安抚。 方才,睡梦中的白绵绵正满心不安,她梦到天庭的仙官来抓走了小老虎,小老虎去了天宫,之后,它再也不认识她,再也没回来过。这梦境令她怕极了,她怕得、慌得几乎要流出冷汗,整个人极为不安。就在这时,一个潇洒飘逸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还是立刻认出了眼前人。 是,是仙女姐姐! 不知为何,明明她们之间并不熟悉,仙女姐姐此刻看着她的神情也并不多么温和,可看到仙女姐姐,她却一下子心安了许多,而且,仙女姐姐竟然还开口跟她说了话,虽然听不清那话语,但已足够令她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白绵绵顿时逃脱了那令她害怕的梦境,再度沉沉进入睡乡。 第56章 虽说贺离心里对白绵绵“化形后去见仙女姐姐”这个预设十分抵触,但是在白绵绵的软磨硬泡功下,终究,她还是一天不落地接受了白绵绵的“教授”。 可伴随着这些日子以来,白绵绵提到那仙女姐姐的次数愈加频繁,她心里的不快也与日俱增。 这个所谓高雅、有气质的人令她完全失去了往日淡定的心境。准确来说,自打对白绵绵的心思变得不一般,她的心境就不曾平静过。 可以说,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绵绵身上。可那傻兔子呢,却一心只想着别人。 她真想知道,那个如此牵动兔子心神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更想知道,白绵绵究竟是在何时何处认识了这个仙女姐姐。 想着这些事,贺离的唇角不自觉绷紧了些。她现在对那未曾谋面的“对手”充满了敌意。 夜色已然深了,身旁的兔子看上去睡得很香,而贺离却是翻来覆去,始终没有一点睡意。时间在静夜中悄然流逝,待贺离再去看外面,竟然天已微亮。 仍是心思烦乱的贺离干脆起身,准备出去走走。她这一动,却注意到白绵绵不知何时抱上了她的胳膊。眼下她的动作险些就把白绵绵弄醒。 贺离顿了下,轻轻抽出胳膊,刚要转身离开,白绵绵一个翻身,又压住了她的衣袖。 ……这兔子的睡相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规矩。 总算把“动手动脚”、很不规矩的白绵绵给安置好,贺离抬步便往外走。出了那门口,她一转身,便来到河边。 而她刚走没多大一会儿,白绵绵便真真切切地醒来,这几日她总有些睡不好,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一会儿梦见天庭的仙官带走了小老虎,一会儿又梦到仙女姐姐靠近她。 说来也真是十分奇怪,明明她只见过仙女姐姐一次,按道理来说,不会将她的相貌记得那般清楚,可是在梦里,仙女姐姐的容颜却是那般清晰、那般真实。 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白绵绵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让自个儿清醒过来。 敲了三五下,白绵绵感觉清醒了些,于是深吸一口气,准备起床。 “早啊,徒弟。”一面下意识冲小老虎打招呼,她一面转头看向身边的位置。 这一看,却寻了个空。 这小老虎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便消失不见?难道……它是想逃避修炼? 这可不行,一个合格、称职的师父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白绵绵霎时间完全清醒过来,稍加收拾便出了家门去寻贺离。 对白绵绵的动向毫无所知,此时的贺离在河岸边吹着凉爽清新的风,心情总算是畅快了一些。 但她心里仍旧萦绕着数不清的谜团。 她想起那天念渔所说的话。 原来那时白绵绵初次遇到自己之前,先碰到了要找那嫡长虎的人。其间的一百年,这些人未曾再出现,而现在这些人却又再度开始寻找。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在她化形之后……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她跟所谓的嫡长虎会有什么关联吗?如果有,那她为什么没有与之相关的清晰记忆?如果没有,那所谓的天兵出现的时机、她从一开始便拥有的灵智、法力,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白绵绵遇袭那晚,那个忽然跃入她脑海、令她感到极度压抑的模糊画面,那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画面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过? 贺离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座桥上,桥那端便是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可是,她却不知,该不该往那里去。 她该去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如果寻找下去……贺离的脑海里陡然跳出那天白绵绵对念渔生气的样子。 兔子她,似乎很不高兴提及这个话题。这算是她对她的在乎吗? 那么,选择桥另一端的白绵绵,什么都不想,继续留在她身边,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吗?白绵绵能忘掉那个仙女姐姐,只看着她一个人吗? 贺离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茫然。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声惊呼传入耳中,贺离立刻意识到,那是白绵绵的声音! 第57章 白绵绵方才找小老虎找了一路一无所获,本来心想着也许小老虎已经自己回到家中,她正打算回去。但转念一想,她生出到河边碰碰运气的念头。上次她便是在河边遇见的仙女姐姐,说不定今天也能走运呢? 虽说这多半是她自个儿的空想,但试一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更没什么坏处。主意已定,踩着轻巧的步伐,白绵绵来到河边。 抬眼望去,看到不远处那“熟悉”的面容,白绵绵瞪大了眼。仙女姐姐她竟,竟真的在! 她依旧是一身白衣,但姿态与上次有些不同。 只见她坐在那桃树的一侧枝干上,一缕黑发细顺地垂在胸前,左腿自然地伸展,右腿则微微屈起在身前。 一只手搭在膝上,她随意挑起旁边新抽出的一条细桃枝,正有些出神地看着。 这副姿态既潇洒又显得格外出尘,白绵绵几乎要为眼前的画面而陶醉。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竭力放轻自己的气息,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神祗。 她满心维护这份宁静美好,谁知,却有别人来搅扰。 一只蛙不知打哪出现,跳进了草丛,呱呱叫着,聒噪得很。见状白绵绵下意识对它施术,好叫它闭嘴。 谁想那蛙一旋身,刚好避开了白绵绵的法术,还在草丛里左蹦右跳,把白绵绵藏身的草丛弄得摇曳不止。 心道不好,恐怕要被仙女姐姐发现。白绵绵连忙小心起身、打算离开。 可她蹲下身的姿势维持得太久,腿脚有些不灵便,于是刚刚起身、还没站稳,她便左脚绊右脚地往后摔去。 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刚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妙,在心里暗道:“坏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这下一定会被仙女姐姐发现了,仙女姐姐一定很讨厌她的打扰,一定再也不会来了!” 霎那间脑海中“百转千回”,白绵绵满心埋怨着自己的笨拙,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连挣扎都免了,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就让她这个笨蛋摔死好了!摔不死,也长长记性! 已经做好了重重一摔的心理准备,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一个温暖、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接住了她。 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白绵绵怔住了。 眼前这清傲面孔的主人,这与她对视的女子,不是那频频在她梦中出现的人,却又是谁?! 白绵绵先后遇到这仙子两次,都是远远地看着,虽隔着一些距离,但已足够令人心生惊艳。眼下这样近看,白绵绵更将她纤长的睫毛、如漆的黑眸、挺直的鼻梁看得分明。 四目相对,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住,只剩下奇妙的氛围、空气在二人之间蔓延、流淌。 白绵绵能做的,只有傻傻地看着眼前人。她也顾不上去想什么维持镇定,何况她现在也根本没有镇定的能力,她连呼吸都几乎忘记,心跳也变得有些失速。 其实一直以来,仙女姐姐对白绵绵而言都是一个美好的存在,也只是一个美好的存在。这个存在更像是一场美梦,虽然时常挂在嘴边,但她不曾想过真的触及,只要偶尔能看看、欣赏一下,便能满足她心底里简简单单的愿望。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面前这个人频繁入梦,梦里她有时会冲她笑、神情十分温柔,有时却又不那么温和、似乎在跟她生气,但不管什么模样的她,都让梦里的白绵绵觉得那般安心,以至于甚至能让身处噩梦的她逃脱“险境”。那种安心、真实的感觉,就如同现在一样。 这让事情开始发生一些变化。 白绵绵呆呆地抬着视线、盯着眼前的脸孔,不由开始琢磨,她可,可不可以成为仙女姐姐的朋友? 被仙女姐姐救了的惊讶与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幻想交杂在一起,白绵绵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因为她竟然从眼前那清澈的墨色眸子里看出一些宠溺的意味。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不行,她可不想在仙女姐姐面前出丑,白绵绵摇摇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 渐渐地,呼吸微匀,失速的心跳也略微放缓,白绵绵自以为镇定地开口,谁知一开口却仍是紧张地口吃个不停,“你你你你……” 她这一开口,便打破了空气中的奇妙氛围。 贺离扶着她的腰,跟面前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傻兔子对视着,明明知道现下该松开了,但一时间,却仍旧有些舍不得放手。 视线微微低下,贺离的目光从那润泽、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唇瓣,看到那浅浅的酒窝,又移向小巧精致的鼻子,最后定格在那双灵动的眼眸。 她注意到,那眼睛下方呈出隐约泛青的颜色。 “睡得不好么?”贺离下意识问。 白绵绵的眼睛眨得飞快。 仙女姐姐竟和她说话了!而且,仙女姐姐的声音和她梦中的一样好听! 不过,仙女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是不是她看上去很憔悴?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萎靡、狼狈的模样,白绵绵忙低下头,两只手微微握成拳抵住自己的脸颊,支吾道:“我我我我……” 怎么办?她该怎么说?她总不能说,因为老是梦到仙女姐姐,所以没睡好,所以才如此吧?那样也太唐突了。 望着眼前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的人,贺离的语气少有地带了温度,“以后小心些。” 尽管很愿意多跟兔子相处一会儿,可贺离知道,她不能再久留,兔子对她太熟悉、太了解,说不定会觉出什么端倪,若被发现她已能化形,兔子定要去见那劳什子仙女姐姐,她决计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说完这句话,贺离的目光在白绵绵脸上逗留了一秒,随即便转瞬间从原地消失。 “哎,仙女姐姐,仙……”白绵绵下意识伸了伸手,但显然仙女姐姐已然离开,那话语并不曾真正入耳,更不会因为白绵绵这后知后觉的动作而停留。 “唉呀,真是的。”白绵绵有些懊恼地踢了一下面前的小石块。 她快埋怨死她自己了。 都是化形的精怪了,怎么像个笨蛋似的,连句话也说不清楚。至少,也该问一下仙女姐姐的名字啊。真是的,真是的! 不过,她也没有一味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没出一会儿,她的心境很快又被兴奋、欢喜所席卷。 她实在不能不兴奋,她居然又一次见到仙女姐姐不说,仙女姐姐竟还飞身过来救了她,还跟她说了话!白绵绵简直想要尖叫出声。 止不住地想跟别人分享这般愉悦心情,一转身,她来到念渔家中。 念渔懒觉睡得正香,冷不丁感觉到自己枕边重了重,心觉危险,她立时睁开双眼便要动手。 谁料一睁眼,映入视野的却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当即收势,念渔看着白绵绵那副神情,只感觉后背爬上了不少鸡皮疙瘩。她坐起身,打了个呵欠,随即还是没忍住把白绵绵推远了些。 带着点睡意,念渔嘟囔道:“一大早你又瞎乐什么?怎么,你那小徒弟化形了?” 闻言白绵绵白了念渔一眼,“净瞎说,小老虎怎么可能这么快化形。” “那你高兴什么?”念渔问。 她这么一问,白绵绵上翘的嘴角便又有些压不住了,声音都显得甜滋滋的,“我,我今天又看见仙女姐姐了,当时,我差点摔倒,她救了我,而且,她还跟我说了话。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可好听了!!” 说着,白绵绵不自觉伸手摇起念渔的肩膀。 念渔推开不安分的兔爪,翻个白眼道:“好,知道了,好听,好看,行了吧?说完了?说完了我要继续睡了。”她实在对白绵绵口里这位仙人生不出什么兴趣,昨天她照顾小鸟照顾得有些晚,眼下正困得很。 见念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躺下背对着自个儿,白绵绵抿了下嘴,心底不由暗自吐槽,这个懒觉精。但手上却仔仔细细帮念渔掖好了被角。 出了念渔的家门,白绵绵又独自一人在外溜达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头高悬空中,叫她晒得浑身发暖,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遭了,她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她还要教小老虎修法呢!!话说回来,小老虎现在应该回家了吧? 立时回到家中,见贺离小老虎已经回来,眼下正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着,白绵绵松了口气,到桌边坐下。 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她边说道:“虽然早上ni有逃课之嫌,但为师今日心情好,便不作计较了。以后可不好再这样。” 看着白绵绵脸上的笑,贺离眯起一双虎眸。 自己早就回来,白绵绵却隔了这么久,她去做什么了?她心情好什么? 难道说,她去见了那个仙女姐姐了? 一整天下来,贺离一直因这个可能性而心烦。尤其白绵绵那厢一直一副止不住的雀跃样子,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直到晚上就寝,这种情绪仍旧萦绕在心头,贺离出神地看着白绵绵的侧脸,下意识地猜想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冷不防白绵绵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闭眼就睡,而是忽然侧过头来,看向自己。 贺离跟那单纯的目光对视,莫名觉出一丝心虚。 兔子她,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白绵绵很快证明了贺离这种担心的多余。 点了下身边小老虎的鼻子,白绵绵带着笑意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又见到仙女姐姐了……” 话音刚一入耳,贺离的心便咯噔一沉。她果然是去见了那个人…… 想到白绵绵今天一整天的开心、欢喜都是因为那个“对手”,贺离只觉得牙根痒得很。 她转过身、闭上眼,完全不想再听到跟那人有关的只言片语。可是兔子絮絮叨叨的话语还是从身后不断传来,“她还救了我,还跟我说了话。” 听到这句话,贺离的眼睛立时睁了开。 她陡然间意识到什么。 救了她,跟她说了话?白绵绵口里的这个仙女姐姐,难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白绵绵的情感剖析: 白绵绵对于仙女姐姐这个“陌生人”一开始只是单纯天真的向往、欣赏,她能够清楚地意识到她们之间很强的距离感,但白绵绵并没有真正想过要去拉近距离。 是带着熟悉感的贺离几次三番“入梦”,给了白绵绵安心、亲近的感觉,才慢慢催生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才让白绵绵再一次遇到仙女姐姐并且被仙女姐姐救了之后,产生一种令人恍惚的、梦境与现实相互交织的感觉,由此,想法不自觉开始有了变化,变得有点想要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 也就是说,白绵绵真正想要靠近的、开始有了一点朦胧感觉的,不是只拥有好看外表的、陌生的仙女姐姐,而是给了她安全感、亲近感的真正拥有贺离灵魂的那个人。 对于贺离而言,白绵绵是那个唯一,而对白绵绵而言,贺离也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内里住着的不是贺离的灵魂,就算有再好看的外表也不行,而且也不能让她真正产生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第58章 “按照为师之前教你的调理内息,仔细感受你身体里的气息,调动那些气。” 见小老虎一副十足认真的模样按照她所教授的内容练习,白绵绵心中很是满意。 她觉着小老虎现下很是踏实,很有个向学的样子。这样的想法不是无凭无据、凭空而生,这数十日以来,她明显发现小老虎比之前配合了许多,无论她怎样严厉,它都没再像之前那样扭头就走过。 小老虎明显是收了心,有了好好修炼的觉悟,这让她这个做师父的很是开心。 不过同时,有一点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现小老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她,就比如现在,已经完成一次练习的小老虎正看着她、一脸熟悉的出神模样。 饶是被白绵绵打量着,贺离却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只径自沉浸在心底的疑惑里。 事实上,自打那天白绵绵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一直在猜测这个可能性——白绵绵挂在嘴边的仙女姐姐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仙女姐姐? 她隐隐觉得这个推测可能是对的,但又不能完全确定,于是,她一直没有贸然动作,只是开始更加细心、仔细地观察白绵绵的举动,更留神去听白绵绵所说。 但可惜的是,她始终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她只好径自在心里沉思,如果白绵绵口中的仙女姐姐真的是自己,那确实可以解释一段时间内白绵绵的反常表现。 可问题是,在她第一次真正化形之前,白绵绵的注意力分明就已经开始不再专注于她,她还记得那时白绵绵总是神神秘秘地早出晚归,还不让她一同前去。这般矛盾的事实,又该如何解释? 想着这些事,贺离沉思不已,完全没注意到白绵绵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咳咳。”白绵绵清清嗓子,想不着痕迹地拉回小老虎的注意力,但却没取得成效。 支着头看了小老虎一会儿,白绵绵心想,过度严苛也不好,恐怕反倒会适得其反,想来这段时间小老虎的表现也算不错,修炼也有些长进,也许她应该给小老虎一点奖励才是,尝了甜头,才好继续坚持么! 这般思量着,白绵绵用力咳嗽几声,唤回小老虎的注意力,随即道:“今日便到这里,你先行回去,为师去去就来。” 丢下这句话,白绵绵眨眼间便不见踪影,贺离回过神来,想施术跟上去,但忌惮着在白绵绵面前露了端倪,于是终于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刚打算依照白绵绵所说动身回去,余光触及不远处的水潭、瀑布,贺离升起一个念头,停下了脚步。 只见她化为人形,两指并拢,对着前方微微一划,那原本湍急的瀑布便停了下来,水潭中的水神奇地全部往上涌动,向着那瀑布逆流而行。 唇角勾起浅淡笑意,她放下手,一切瞬间恢复如常。 看来,有些事,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法力已经运用得越来越娴熟、灵活,比之从前大有长进。 虽说白绵绵教的那些内容都很简单浅显,但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多少也帮她夯实了根基。而且,虽然兔子教得简单,但她自己却时常从中举一反三,体悟出许多别的机要。眼下,她法力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尽管她鲜明地感到体内的力量恐怕还未利用到十分之一,可有一点她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小青山中的精怪大概已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不过,即便如此,面对白绵绵的教授,她过去、现在、将来,始终都没有、也不会存在一星半点的抵触。 她很高兴看到白绵绵为她着急,为她用心,为她上心思的样子。 尽管白绵绵的一些行为、举动时常让她陷入迷惘纠结,可她却始终那样甘之如饴。 * 女儿国的街头人来人往,吆喝声、追逐嬉闹声不绝于耳,转瞬间,一个娇小玲long的身影出现在路边。白绵绵掸了下衣裳,确认自个儿的忽然出现并没有吓到什么人,随即便一面拿手指绕着自己垂在身前的一侧小辫儿,一面闲逛起来。 倒不是她贪玩,她此次来是有正当理由的——给贺离小老虎寻些奖励。 这奖励不好在小青山里找,小青山里那些东西,她早都看腻味了,想必小老虎也是如此,所以喽,她想着寻些新鲜玩艺儿送给小老虎,便只好来到了人间。毕竟嘛,要说这新鲜玩艺儿啊,还数人间比较多。 仔细想来,其实那仙界的宝贝也该不少,不过,天宫可不是她能随便涉足的地方。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吐了吐舌头,白绵绵开始专心完成此次前来的任务。 打量着四周,她忽然发现,今天这女儿国的街头似乎格外的热闹,这里她来过也不是一两次了,可从没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不但是热闹,这街头的人们之间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氛围。 这氛围,就是,就是……她形容不出来。 满心疑惑之下,白绵绵随意找了位姑娘,在她肩上拍了拍,问道:“这位姑娘,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那孤身一人的姑娘本就有些不高兴,陡然被这样唐突地碰了一下,正要恼怒于来人,一回头,见眼前的女儿家呼闪呼闪、显得十足灵动的两只大眼睛,面上还带着几分暖人的笑意,唇畔两个酒窝更是讨喜得很,于是当即一下子没了脾气,反倒忍不住掩唇跟着笑了下,说:“你可真糊涂,今儿是七夕呀,你这般糊涂,谁若是做了你的心上人,那可真是要苦恼个没完了。” 说完,姑娘摇着头走了,留下白绵绵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口中念念有词,“七夕是什么?心上人又是什么?” 心上人?莫非就是挂在心上的人吗?那仙女姐姐算吗,小老虎算吗?可是,她把她们挂在心上,她们又不知道,怎的会烦恼呢? 这姑娘说的话明明就这样不合情理,反倒说她糊涂,她怎么就糊涂了呢?白绵绵怂怂肩,没多在意,极其自然地迈步,融入那成双成对的人群,丝毫没觉出自己的突兀。 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逛了个遍,白绵绵胡乱、“一箩筐”买了一堆东西,最后在一个做糖画儿的摊子跟前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手艺人高超的手法,白绵绵简直要惊叹起来,那手一勾、一画,一个灵动逼真、单手勾在额前的小猴儿便被做了出来,白绵绵当即捧起场,“老板,给我来一个小兔子和一个小老虎。” 老板闻言点点头,动作麻利迅速,很快便做好了小兔子给白绵绵递了过去。白绵绵忙不迭便开吃,不经意间唇边沾了一圈儿糖渣。 老板瞧着这姑娘的可爱劲儿,一边手上继续忙活,一边忍不住搭话道:“这小老虎,是送给心上人吧?” 本来正要点头,但琢磨着老板那有些怪里怪气的语气和神情,白绵绵下意识地否认了,“不是啊,是给我徒弟。” 老板笑笑,摇摇头,把“小老虎”递给白绵绵,口上不忘叮嘱,“可要让你心……你徒弟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绵绵看着那活灵活现、威风有神的小老虎糖人儿,心里很是喜欢。于是又要老板做了好几个不同神态的小老虎,捎带着也多要了几个小兔子。 拿着这么些糖人儿,白绵绵思量着老板的叮嘱,正打算回去,忽然间,她注意到不远处一个人声鼎沸、人流络绎不绝的地方,似乎是间酒楼。 向来最爱凑热闹,白绵绵自然不能把这看上去似乎颇为有趣的地方错过了去。 相思酒楼。白绵绵看了一眼那酒楼的名字,踏进门去。 入内便见小二正忙着把一个个坛子往各个桌子上放,那坛子盖儿都用红绸布包着,看着倒是颇为喜庆吉利。 打量着那些坛子,白绵绵靠在钱柜上,扭头问掌柜的,“店家,那些个坛子里是什么东西?怎的每张桌子上都有?” 掌柜的态度很好,耐心道:“那是本店的招牌,相思酒。七夕佳节,一年一度,总少不得要喝一些相思酒解解相思的,客人们来了都会要一坛。” 相思又是什么?白绵绵又纳了闷。她心里顾自想着,不自觉嘴上也嘟囔了出来。 掌柜的听着这个傻问题,但笑不语。 相思,又如何能用言语道明?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白绵绵应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量高些的女郎扶住了另一个女子,那身量矮些的女子站稳身子、当即红了脸,声若蚊蝇般道:“多,多谢”,见状那女郎淡笑了下,随即轻声道:“小心些。” 看着这一幕,白绵绵不自觉想起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现在会在何处呢?是在天宫,在凡间,还是在别处?她在做什么呢? “姑娘,姑娘!”掌柜的打量着眼前这女儿家出神的模样,略微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叫了白绵绵几声,想提醒她不如坐下来歇歇脚,就算不做买卖也不妨事。 白绵绵正出神,陡然被这声音惊醒,她一下子想起手中的糖人儿和糖人摊老板的叮嘱,立时收起飞远的思绪,问小二买了坛相思酒便迅疾离开。 掌柜的看着那女儿家离去的背影,不由笑着摇头,真是个傻姑娘,已经害了相思还不知道,还问她什么叫相思,真是傻足了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过七夕啦,过七夕啦~ 第59章 贺离已然恢复小老虎的模样、在家中等了许久,可却迟迟没见白绵绵回来,她心中不禁疑惑,白绵绵到底做什么去了?这么久不回来,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立即站起身,打算去寻那可能遭了殃的傻兔子。 谁知她刚一动、正要化形,白绵绵便出现在不远处。 不备之下,贺离心中一惊。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化形。 注意力很快回到白绵绵身上,打量着白绵绵手里的那些东西,贺离神情有些疑惑。 白绵绵见眼前的小老虎一脸奇怪的模样,解释道:“跟你说一件事,说完了你也不用太感动。是这样,为师呢,见你近日修炼颇为用心,决定奖励你一番,以兹鼓励。” 说着,她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也没再去看贺离小老虎的反应,径自往那石桌边走,打算把东西放过去。 刚走几步,她又觉出不妥。 不行,就在家里这样普普通通的,也太没气氛了。 看了看外头仍明亮的天色,她心念一转,干脆一施法,令不远处的石桌、石凳一齐落在了门外那棵树下。 打量着这布置,白绵绵对自己这主意挺满意,面上也微微笑起来。 “走吧。”在白绵绵的示意下,师徒两个来到外面,随即贺离又依着白绵绵的意思,坐到了她对面。 见小老虎在对面坐得像模像样,白绵绵勾勾唇角,一面往桌上摆自己买来的那些东西,一面道:“虽然这棵树光秃秃的,一年四季也不见抽芽开花,但在这树下坐着,到底是青天朗日、清风盈身,别有一番滋味不是,你可不许嫌弃。咱们今儿啊,一方面,庆祝你修炼有长进,一方面,也凑凑那人间的热闹,来过一过这七夕佳节。” 虽然并不明白这七夕到底是个什么节,但白绵绵说起过这节日来倒已经像模像样。 点心什么的摆了一桌子,酒坛子也放到了一旁,白绵绵在师徒两个面前都放好食具,这才算做好了整个准备工作、坐下身来。 眼下,该是给小老虎惊喜的时候了。 白绵绵冲小老虎眨眨眼,准备把“礼物”给它。 贺离见她挤眉弄眼,一副要献宝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失笑,但又有些不自禁的期待。 兔子要给自己看什么呢? “铛铛铛铛!”伴随着白绵绵的声音,几只形态各异的老虎糖人儿出现在贺离眼前。 白绵绵脸上的雀跃表情简直止不住,颇为兴奋地问道:“怎么样,可爱吧?是不是很像你?” 贺离:…… 目光在那老虎糖人儿和眼前笑逐颜开的人之间游移,贺离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她该吃的到底是哪一个。 忽地注意到白绵绵面前的盘子上,放着一个小兔子糖人儿,贺离当即不再犹豫,不假思索地把白绵绵的盘子挪到自己跟前儿,把她自个儿的空盘子推到了白绵绵那儿。 端详了一下那小兔子糖人儿的模样,贺离很快把它送入腹中。 白绵绵眼见小老虎三两口嚼碎了那糖兔子,一仰脖儿咽下肚,忽然感到背上一阵恶寒。 * 一只小小的糖兔子,吃起来当然不费什么功夫,眼下小老虎已经把它解决完,正矜持“有礼”地、一点儿不浪费地把嘴边剩余的一些糖渣也扫入腹中。 白绵绵盯着小老虎,一脸的欲哭无泪。 ……她一直没舍得吃小老虎糖人儿,但又忍不住嘴馋,于是在回来前便已经接连吃了好几个小兔子的,方才那放在盘中的小兔子糖人,可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个了,本来是想细细吃完的,没想到…… 琢磨着小老虎方才的反应,她不禁纳闷,这糖老虎明明那么可爱、那么生动,就像小老虎一样威风赫赫、精神奕奕的,怎么小老虎却不喜欢呢?难道是,同类相斥? 心里一阵郁闷,白绵绵拿过一旁的酒坛,除了红绸盖儿,给自己倒起酒来。她瞧着那酒楼里的人都喝得很痛快的样子,眼下她正郁闷呢,也该要痛快痛快。 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白绵绵喝个几口说上几句,也不知是拿酒下话,还是拿话下酒。 一开始,她还算清醒,师长的模样维持得挺好,望着小老虎道:“你呀你呀,天资聪颖,要好好修炼,未来,兴许能‘称霸’这小青山也说不定。师父我,也会好好助你一臂之力的。”想着小老虎当了王霸的样子,白绵绵吃吃笑起来。 随着碗底逐渐见空,白绵绵也不若刚刚那般清醒了,不由地开始迷糊起来。 望着面前的小老虎,明明面容并不曾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可她心底里却莫名其妙起来。 只听她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一只兔子怎么会收了一只老虎做徒弟?莫非,这老虎不是个真老虎,而是个戴着面具的假老虎?” 说着,白绵绵便嘻嘻笑着维持着坐在原处的姿势、伸手去揪小老虎的脸,似乎想脱下小老虎的面具。她一面动作,一面口里还念叨,“让本大仙来瞧瞧你这小老虎的真假。” 贺离见她的模样明显与平时有异,拂开她的手,想仔细看看她有无其他异状,谁知,这一拂开,白绵绵恰好一时之间酒醉脱力、猛地栽在面前的桌子上。 以为自己用力过猛,贺离一惊,刚要去察看,那厢白绵绵却又慢慢抬起头来。 这下,她显得更不清醒了,懒洋洋稍稍撑起身,她双眼有些迷蒙,目光溜溜达达落在面前的酒碗上。 “还有一点哎。”秉持着不浪费的精神,白绵绵把最后的残酒也喝了个干净。 她的意识随着那酒液的消逝似乎也越飘越远,她已经忘记自己现下身在何处、跟谁在一起、要做什么事,神情、目光都飘忽得很。 她也没再像方才那样,跟真假小老虎这一茬儿过不去,而是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侧着脸、自顾自跟面前那酒坛子说上了话。 一根手指点着那酒坛子,白绵绵喃喃道:“相思酒,相思酒,相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人人都喝相思酒,人人都会相思吗?可是……我和小老虎都不会。那……仙女姐姐会吗?” 听着她的胡言乱语,贺离正心生笑意。陡然听到这最后一句,她定神看向眼前人。 * 贺离意识到,验证自己心中推测的机会也许来了。 酒醉的白绵绵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丝毫没注意到眼前那两道专注地盯着她的目光,浑然不觉地又断断续续往下说:“话说回来,仙女姐姐现下在做些什么呢?想来,应是在天宫吧?也不知天宫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要比小青山美上十倍、大上十倍、新鲜上十倍?天宫那么好,仙女姐姐还会再来吗?” 顿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人的答案,白绵绵又顾自嘟囔,“可我还有些想跟你做朋友呢。” 不知不觉地,白绵绵口上,已经由“仙女姐姐”变成了“你”,但这显然并不妨碍其意之所指。 过往的画面似乎有意配合她的诉说,开始一幕幕、若有若无地在脑海中浮现,白绵绵的语气染上些回忆的意味。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我悄悄地躲在草丛里,当时你倚在桃树下,样子美极了,以至于我一时间竟不自觉看傻了眼,险些被你发现。本以为不会再遇了,谁知却又一次见到你,那时你坐在那一树桃花中,看起来是那般潇洒、那般出尘,之后我不小心要摔跤,你还好心地扶住我,同我说了话。” 而且,不止是这两次,梦境里,那身影也几次三番出现,令她感到心安、得到安抚。 现实和梦中的画面交杂在白绵绵脑海,她念念有词道:“你真是很美、很好的一个人。” “可我,我却这么傻,傻到那时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说着,白绵绵在醉中发起怒来,她直起身用力捶了下面前的桌子,随即没一会儿又无力地趴了回去。 失去焦点的目光发傻地望着眼前的空气,她无意识地开始在脑海里细细回忆那有如神祗的面容,然而,脑子像是突然钝住了一般,她出奇地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甘心地哭丧了脸,白绵绵一时间说不出的委屈。此时此刻,没有多少神智的白绵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 “明明就在脑海里,明明那么清晰,明明三五不时便梦见,可为什么,我现在却想不起你的模样了呢?黑发白衣、眼若星辰……每一处,我都能描述个清清楚楚,可是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呢?呜呜呜呜……” 贺离将白绵绵的这些话全部听入耳,脑中回忆着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一种名为欢喜的感觉渐渐在她心海扩散开。 原来,那次在河边,那极轻的笑声是来自白绵绵。原来,白绵绵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原来,她吃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的醋。 尽管还有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是那么严丝合缝地对应,可当下白绵绵的话语已经足够证明,她就是她口中的仙女姐姐。 贺离这厢正颇有些欣喜,白绵绵那边儿却仍苦着脸。看着白绵绵一脸的委屈模样,贺离在心底暗笑一声,默不作声地化成了人形。 唇角轻勾着,她指了下旁边那树,瞬间,开了一树的桃花。 白绵绵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还径自在心里头悲伤着。她觉着她怕是注定没那个缘分跟仙女姐姐成为朋友了,她连她长的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陷入一种幼稚的悲伤中,她简直要大哭出声。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看看,她长的,是不是我这般模样?” 白绵绵闻声,一抬头,先看见了一树粉红、绚烂的桃花。 于是,她有些呆呆地道:“桃,桃花开了。” 清风吹过,花香宜人,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几片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身上,她歪着头打量那掉下来的花瓣,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一片、两片,试着摘去落到身上的花瓣。 可是,却怎么也捡不干净。努力定神一看,原来,是下了花雨。 先是三五片,六七片,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桃花飘扬潇洒、不紧不慢地从枝头落下。 这一刹那,视野间、天地间似乎都被这飘飘洒洒、温柔的花雨占据,白绵绵恍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梦幻的结界,呼吸都有些微微滞住。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那落英缤纷中,站着一个身着素白衣裳、面带浅浅笑意的人,那人乌发如瀑、眼若辰星,正望着她,一步步、一步步朝她走来。 “噗通”、“噗通”,心跳的“踊跃”几乎让白绵绵感到惊慌。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只听那来到她面前的人带着点点笑意,先开了口,“你说的人,是我吗?” 艰难地跟眼前的人对视着,白绵绵咽了下口水,竭力开口,“你,你你你你……” 看着白绵绵满脸失措的模样,贺离清冷的黑眸中染上一丝兴味。 她上前一步,贴在白绵绵耳侧轻道:“怎么,师父不认得我了吗?” 师,师父?白绵绵瞪大了双眼,会这么叫她的,似乎只有一个。所以,仙女姐姐是,是…… 隐约中感觉是很简单的问题,可却难住了眼下全然被醉意席卷的白绵绵。 摇摇晃晃地推开眼前人,她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瞧着那张清傲的面孔,似乎想从那人的脸上看出答案来。 跟那充斥着懵懂、青涩,但又显得那么直白的目光相接,贺离的心跳蓦地也乱了些许。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近在咫尺、润红的两片唇瓣上,她不由有些想去采撷这诱人的果实。 目光在那处流连着,贺离微微低下头,她的手搭在她肩上,脖颈慢慢弯出些许弧度,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她们鼻尖相错的模样和眼前那唇瓣的柔软触感。 然而,下一秒,她的想象全部落了空,白绵绵的下巴猛地磕在了她的肩上,身体也软趴趴地靠住了她。 “……白绵绵?” 贺离唤了她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转瞬间,安稳、绵长的呼吸声从耳侧传来,贺离一瞬间有些哑然。 摇头轻笑一声,她拦腰抱起白绵绵,往家门中走去。 第60章 日出东方,几只喜鹊秉承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祖训”,早早便出来觅食,冷不丁瞧见不远处一颗盛开的桃树,那树上桃花朵朵、香气四溢,绚烂得很,于是觅食累了的喜鹊们纷纷落到枝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被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所扰,白绵绵的意识悠悠苏醒。 她朦朦胧胧地觉得,昨夜,她睡得颇好。她似乎一直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睡得很安心、很舒服。 恍惚间,她不由为这样的幻觉而弯了唇角。 她怎么可能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啊,最多,是被小老虎的虎爪隔着云锦搭在身上。这想象也真是滑稽。 心里一阵不赞同,白绵绵仍懒洋洋闭着眼、只微微摇了下头,这一动,她的唇角僵住了。 她,她好像真的正靠着什么人,准确来说,她正侧身枕着这人的一侧肩膀,而这人的一只手也自然而然地、绕过她的颈项,揽在她腰间。 她们之间,近得几乎没有距离。她的头甚至正埋在那人的颈窝里! 白绵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是怎么回事?她身边这个人是敌是友?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小老虎呢? 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白绵绵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脑中拼命回想着昨天的事情。 她记得,昨天她送了老虎糖人儿给小老虎,小老虎不要她送的,反倒吃了自个儿面前那个小兔子的,跟着,她喝了那相思酒,再然后…… 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好像看到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似乎还跟她说了话? 仙女姐姐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师父不认得我了吗?” 这句话陡然跳入脑海,白绵绵惊讶之下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小心翼翼地从身旁人温热的颈窝离开,白绵绵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如画一般的容颜,愣在了原处。 一时之间,她简直连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喘了。她完完全全地傻住了。 所,所以,仙女姐姐,是……小老虎? 按理说,这是由已知事实得出的合理推测,可这样的认知却令白绵绵疑惑不已。 仙女姐姐怎么会是小老虎呢? 细想之下,的确,她前两次见到仙女姐姐,都恰好是在去找小老虎的途中碰到,可是,这也不足以说明小老虎就是仙女姐姐。 小老虎才刚开灵智不久,修炼的时间尚短,离化形还远着呢,怎么可能是仙女姐姐呢? 那么,是仙女姐姐骗了她?她为什么要骗她?小老虎又去了哪里? 脑海里盘旋着这些疑问,陡然间想到那日跟念渔的对话,想到那天界对虎族的来者不善,又联系起仙女姐姐的身份,白绵绵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很不好、却又很可能是事实的猜测——仙女姐姐,恐怕对小老虎…… 她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整个心脏似乎都被什么人抓紧。 她怎么忘了,仙女姐姐应是天宫的,她三番两次出现是不是意图对小老虎不利?眼下,小老虎它是不是已经? 想到那最糟糕的情况,白绵绵瞬时间白了脸。 贺离睁开眼,虽然肩膀被枕了一夜有些微的酸意,但她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直到她看到白绵绵那不同寻常的神情。 眼下,白绵绵正带着一副复杂的神情、极其戒备地看着她。 不管是作为白绵绵口中的仙女姐姐,还是作为小老虎的时候,她从来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她。 贺离不禁疑惑。白绵绵这般戒备、神情复杂的模样,似乎不大像是因为知道了她仙女姐姐的“身份”而生气,所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心微皱,贺离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一些,但不过刚出口一个“你”字便被生硬地打断。 “你把小老虎怎么样了?” “小老虎?”贺离下意识地接了这一句,随即感觉有些荒诞地轻笑了一声。她不就是小老虎,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个笑容落在白绵绵眼里,充满了意图得逞的得意意味,她的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 心知小老虎定然已遭不测,白绵绵第一次体会到悔恨的滋味。 那滋味一点点、一寸寸爬满她整个心脏,让她感到那般痛苦、煎熬。 她悔恨极了,悔恨自己没有多关注小老虎之前时常的不对劲,悔恨自己过于信任这个不过见过两次的人而给了她可趁之机。 明明知道天庭来者不善,可面对这个人,这个伪善的人,她怎么就忘了呢,她怎么就忘了呢?!小老虎从来那般信任她、那般维护她,可她却害了它…… 蓦地,两行眼泪夺眶而下,白绵绵的脸色已是惨白。 “小老虎……” 哽咽着、怀念般叫了一声,她的目光彻底失去了神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听着眼前人的哭腔,看着她落个不停的眼泪,贺离沉默片刻,恍然意识到白绵绵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是不是以为,“仙女姐姐”杀了小老虎? 尽管这在贺离看来,有种无稽的荒诞感,可面对白绵绵真心实意的伤心模样,她却也无法再牵动唇角。 原先,她一直以为,白绵绵单纯、泛着甜意的笑容最打动她,可这一刻,白绵绵发自真情的落泪,却更数倍撩动了她的心弦。 从前,她总觉得白绵绵不够重视身为小老虎的自己,可现下白绵绵的样子多少说明,她也在意她,尽管不知其程度深至几许,尽管她们相互间的在意大概并不对等,可至少她在意她,在意那个跟她相处了一百年的她。 牢牢看着为自己的“殒灭”而不住落泪、已经哭肿了眼睛的笨蛋,贺离心中生出许多怜惜。 察觉眼前人神情的变化,白绵绵自然而然将那神情理解为利用了她的些许歉意,而那一副沉默的模样,更是等同于默认了她的罪恶行径。 一时间,白绵绵的悲伤变成了滔天的怒火。此时此刻,她简直怒极恨极。她从未对什么人动过杀念,可今天,面前这个人,她一定要杀了她!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这并不只出于愧疚,小老虎在她心里本就是顶重要的,她们之间的珍贵情谊无人能代替,就算是眼前这个“曾经”的仙女姐姐也不行! 小老虎对她完完全全地信任、维护,这是她从不质疑也无须质疑的事,而她对小老虎,也是同样。谁人敢动她的小老虎,她便一定要那人血债血偿,就算对方来自天界,就算对方法力高强,她也不在乎。她并不是不怕,只是,她绝不能退缩!大不了,她便拼了自己的性命! 望着眼前那张面孔,她冷声道:“是我看错了你,你杀了小老虎,今日我便要你为它偿命!” 狠声说完这几句,白绵绵调用自己全部的法力,凝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随即一挥手,那法阵便砸向了贺离。 贺离不愿回击以免不小心伤到白绵绵,于是当下只好先迅速避开。 然而,一心寻仇的白绵绵却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她丝毫没有停战之意,一个个法阵接连不断地袭去。 无奈之下,贺离开口叫道:“师父!” 闻言,白绵绵一顿,很快意识到,这人竟还在演戏,她恨声道:“谁人是你师父,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罢,她再度发起攻势。 可无论她怎样动作,那人却始终只是躲,似乎是不愿跟她动手。 种种滋味浮上心头,白绵绵心里一时更是复杂。 但无论怎样,现下报仇都是她最重要的事。既然那人只躲不攻……白绵绵不愿再继续这样无休止、无意义的“追与逃”,只想速战速决、将那人一击毙命。 佯装被法力反噬,她后退半步,一下子摔倒在地。那人果然中计,立即便过来察看她的情况。 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机会,白绵绵不再维持方才低着头的伪装,迅疾伸手用力扼住眼前人的脖子,一转攻势,将那人按在地上。 紧紧盯着那人,白绵绵充斥着怒火、恨意等复杂滋味的胸膛不断起伏,而那人看着她的眼神也复杂极了。 那人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 跟那般目光对视,白绵绵的手不自觉松了刹那。 维持着这般被束缚的姿势,贺离沉默地看了白绵绵一会儿。她有些意识到,白绵绵对自己,对那个与她相伴相依了许久的自己,似乎比她方才所想的还要在意。 白绵绵在意身为小老虎的她,而且似乎要超出那个认识并不许久的仙女姐姐,这让贺离感到一种微妙的满足。尽管这是同一个人,可这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 不过眼下,她仍不能完全确定白绵绵的意思。 于是,白绵绵听到那人语气略微有些不确定地问:“她……我是说小老虎,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为了她,不惜要杀了我?” 目光落在那人即便如此危急之时也未显丝毫狼狈、仍旧格外出尘的一张脸庞上,白绵绵不愿承认,即便此刻,她仍旧觉得这副容颜是这般美好。 但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惨白着脸,白绵绵嘴唇颤抖着,但却格外坚定道:“是!” 说罢,白绵绵凝结着手上的法力,给了眼前人最后的沉重一击。 * 一切都结束了。 白绵绵收回手,闭上了双眼。 一滴名为苦涩的眼泪不受控地淌出眼角、滑下脸颊,她知道,这一滴泪,是为这个人的死而流。 初见的惊叹、再遇的美好、昨日似真似幻的花雨,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又有更多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原本,是真的想做她的朋友的。 可谁曾想到,那绝美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一颗专于利用、无比狠毒的心。 她利用她、接近她,随之成功地杀了小老虎,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她已经十足地清楚这一点,可兴许是这人过往那温柔的面具太过逼真、带给她的安心感太过鲜明,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小老虎没有离开,那人没有害了小老虎,她也没有取了那人的命。 但这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白绵绵很快便从那瞬间的错觉中跳将出来。这个人杀了小老虎,就是她的仇人,她决不可以为仇人哭,否则便对不起小老虎付以全数的信赖,更对不起她所在乎的、她和小老虎之间难以估量的珍贵情谊。 擦去面上的泪,白绵绵睁开眼,眼中尽是冷然。 想来那人应已殒命,白绵绵低下头,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人。这一看,却是一惊。 只见那人睁着眸子,正好端端地看着她,完全不是殒灭之人该有的模样。 原来,刚刚白绵绵因为先前已经与那人“缠斗”了一番,加之情绪又十分之失控,自以为那一击用了很强的法力,但实际上并没有使出多少威力,对贺离几乎没造成什么伤害。 白绵绵怔了瞬间,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要对那人再下杀手,却忽然听到那人颇有些无奈地道:“白绵绵!” 眨了下眼睛,白绵绵一愣。这个人如何知道她的名姓?她并没有告诉过她啊?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跟她说过。 恍惚中,她忽然有些模糊地想起,昨天在她最后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那人好像……也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这一古怪,白绵绵手上的动作便慢了。 打量着她满脸困惑的模样,贺离一时真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个鲁莽冲动、却冲动得并不讨厌的笨蛋兔子如何是好。 摇摇头,她终于寻了这一个空隙,用最好的方法来证明自己。 眨眼间,她变成了虎身。 白绵绵惊愕地看着眼前与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的小老虎,一时间反应不能。 贺离“自证身份”完毕又恢复成人形,望向傻住了的白绵绵,问道:“这下明白了?” 白绵绵直瞪瞪的目光伴随着这问话闪动了下,她眨眨眼,仍旧不能相信,于是道:“你是故意幻化成它的样子对不对!你根本不是它!” 叹了口气,贺离对上她的视线,“依你的逻辑,我居心叵测、心怀歹意、别有用心,既然如此,我现在已‘大功告成’,直接离开便是,还留在这里作甚?” 见白绵绵仍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贺离一边细数两人之间的过往,一边步步逼近。 听着那丝毫不悖于事实的话语,白绵绵很快失了底气。被那镇定自若的目光逼视着,她当下只能有些失措地一步步往后退。 眼前人还在回述过往,从许多年前的初遇,到昨日的言笑晏晏,她说得没有半分出入。 那话语声声入耳,白绵绵的脸无法自控地越来越红,最后,已然红成了一个熟透欲滴的大苹果。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闹了个大大大大笑话…… 眼下,她已然被逼到了石凳前,已经是退无可退,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而此时的贺离也已将两人的过往回述了个七七八八,目光锁着面前那张无措的脸,她好整以暇道:“现在明白了?” 乱七八糟地躲着那冷静淡定、又莫名有些复杂的目光,白绵绵有些不能适应记忆里那个不沾凡尘的仙女姐姐现下与她这般熟稔。 眼见那人又靠近,她退无可退之下,被逼得只好一下子坐在了石凳上,随即很快又像被烫了屁股的猴子一样跳了起来。 “那个,我我我我忽然想起,念,念渔她还有点事找我,我我我我就先失陪了。” 说罢,白绵绵即刻施法离开了这个令她感到万分尴尬的地方。 独自面对眼前静寂的空气,想着白绵绵方才因为自己而展现出的喜怒哀乐,贺离唇角勾出一丝满足之意。 她又一次想起了那座桥,那座两端分别是真相和白绵绵的桥。眼下,她已不再犹豫,她相信,留在白绵绵身边,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在石桌边坐下,贺离起杯斟酒。 指尖转着那酒杯,她目光中流露出神采。 有些人,就算跑得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 成竹在胸地微露笑意,她一仰头,饮尽了那杯相思酒。 第61章 念渔在家中逗弄着伤势渐愈的小鸟儿逗得正起劲,忽然她打了个喷嚏。 眼睛一转,她心想,定是白绵绵那不省心的又在乱掰扯什么,而且定还拿她说事。 心念刚落,念渔一转身,冷不丁便见那傻兔子肿着眼、红着脸一副十分狼狈的模样出现在她家中。 若放了平时,念渔第一件事定是要先叽歪几句,比如,埋怨白绵绵这段时间都不照管小鸟了,也不管她这个朋友了,一门心思都放在那仙女姐姐和刚开灵智的小老虎身上。 可眼下白绵绵显然是遇到什么事,念渔也顾不上去说那些有的没的,焦急又紧张地把手里的小虫子全部给了小鸟儿,三两步走到白绵绵跟前,问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哭成这模样?谁欺负你啦?不是跟你说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就让小老虎来叫我吗?” 白绵绵本来一直不说话,只沉默地坐在桌边,瘪着嘴、苦着脸,陡然听到那最后一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带着控诉意味道:“还说呢,就是她欺负的我!” 听着白绵绵这般回答,念渔一下子摸不着头脑起来。 “它,你是说小老虎?” 念渔心里很是莫名其妙,这小老虎个性孤傲、不好接近,不过,它从来只对自个儿龇牙,什么时候凶过兔子?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若说是因为小老虎不听她的话这个原因,兔子气成这样,大概也是有的。毕竟,她还是相当之在意那蛮横无理的家伙的。 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见白绵绵显然心中很过不去这件事,念渔只好不情不愿地替小老虎说起好话来,“偶尔一次不听话嘛,你也别太跟它计较了,到底它也是你的好徒弟。” 难得念渔给小老虎说好话,白绵绵却没“领情”,还把头扭了过去。 见她这么别别扭扭的、也不说具体怎么回事儿,光在这犟,念渔那急脾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连珠炮似的说:“有事就说事,你在这闷着有什么用?你要再不说,我可不管你了!” 说罢,念渔看看白绵绵,见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气得抬步就走。 然而,走了没几步,却又折返回来,恨恨地用手指头戳了下白绵绵的后脑勺,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这下白绵绵终于有反应了,只见她脸皱成了一团,一脸悔不当初地大哭起来。 念渔的烦躁立刻飞到了天边去,慌地问道:“怎么,我弄疼你了?” 白绵绵摇摇头,抽噎道:“我,我丢大人了!” 这越说念渔越糊涂,不是说小老虎欺负她吗,跟丢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丢人,能有多丢人? 伸手拍拍白绵绵的肩膀,念渔安慰道:“没关系,丢人而已,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捉迷藏捉到天兵,后来又误抓了人家鼠精……”说着说着,见白绵绵脸色不对,念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我是说,一点小磕小绊,别放在心上,睡一觉,明天便忘了。” 白绵绵又摇摇头,一脸郁卒道:“事情要是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 用胳膊肘戳戳她,念渔道:“得了得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白绵绵看看好友,决定和盘托出。她眼下的确需要念渔的帮助,当下这局面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了。 抹抹眼泪,她理清思路,挑着重点给念渔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 “你是说,你一觉醒来,发现仙女姐姐在你身边,你以为仙女姐姐杀了小老虎,于是要杀了仙女姐姐给小老虎报仇,结果最后发现仙女姐姐就是小老虎?” 白绵绵老实地点点头。 念渔当即露出一脸“不愧是你”的神情。 居然连差点报错仇这种事都能干出来,还是冲着原主报原主的仇,最关键那仇也完全是个乌龙,怪不得刚刚白绵绵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 尽管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劲,可当下念渔只顾着笑白绵绵,也忘了那许多,只一脸不尴不尬地看着白绵绵。 见念渔一副诡异的神情看着自个儿,似乎正在走神,白绵绵拿手在她面前挥了下,又叫了她一声。 念渔这才回神,看向白绵绵,她问道:“然后呢?仙女姐姐表明身份,你就落荒而逃,到我这里来了?” 见白绵绵点头,念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要逃啊?” “我弄错事情,很丢脸。”白绵绵诺诺道。 闻言念渔立即道:“若不是你那仙女姐姐隐瞒在先,从来没告诉过你她就是小老虎,你怎么会弄错?眼下她没落荒而逃,你倒先跑了,还自己在这理亏上了,真是服了你了,够没出息的!” 她那边说着,白绵绵这边却没有一点被批评的自觉,反而感觉“罪名”被开脱似的眼前一亮,“对哦,我们见过不止一次,她明明有不止一次的机会可以告诉我,可她却没有说。” 眼下,两人的重点已经完全歪了,虽然嘴上说来说去,但实际上她们对小老虎已经不再单纯只是小老虎这件事还没有实感,于是一时间只顾着“追究”仙女姐姐的隐瞒,而忽略了一个隐藏在表象下、真正关键的问题——小老虎竟然已经化形了。 念渔时常颇为“鄙视”白绵绵的迟钝、粗神经、后知后觉,可惜,很显然,眼下她的表现跟她给白绵绵的这几个评价也颇为符合。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到的这种“同化”,听到白绵绵的话,她翻了个白眼,还在想这傻兔子,真是比想象中还要迟钝,随即道:“是啊是啊,不过,既然你都出来了,依我看,你就先安心在我这里住着,好好地晾她几天,等她什么时候来跟你请罪,你再考虑回去的事。” 话音落毕,却没见白绵绵应声,念渔眯起双眼,带着些嘲意道:“怎么,你不会是怕她生气吧?” 白绵绵确实是有些纠结犹豫,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有点忌惮那个莫名开始对她靠近的人。不过,被念渔这么一激,对上那似乎能洞察她心思的一双猫眼,她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梗脖子,用力拍了下桌面,道:“就,就这么办!她不来请罪,我就不回去了!”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天,起先白绵绵还像之前那样,底气十分之足,在念渔家悠闲自在地又是吃葡萄、看画本,又是操起“老本行”、跟念渔一块儿照顾起小鸟,还专门问了几句小鸟的事。 “你不是说你不能带它回家、怕一个忍不住把它给玩儿死吗?”白绵绵问道。 念渔有模有样地给小鸟梳理着羽毛,熟稔的样子已经不亚于白绵绵之前照料时的模样,她笑笑说道:“凡间有一句话,叫作,人嘛,都是有感情的。咱们虽是精怪,但也不是铁长的心,你没时间照料,我当然要好好照料了,这照料着照料着,自然就有感情了,我又怎么舍得再去伤害它丝毫?” 点点头,白绵绵对这般有“人情味”的念渔很是满意,张罗着摆起棋盘,两个人下起棋来。 就这样尚算愉悦地过了两日,慢慢地,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绵绵心里的底气有些撑不住了。 一方面,那本应前来“负荆请罪”之人始终没有半点儿出现的意思,这让她气恼,另一方面,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隐隐感到她似乎遗漏了什么重点,这让她烦躁。 种种情绪交杂着,她没法再坐住了。眼下她正和念渔下棋,念渔说上次她赢了她是侥幸,定要再“切磋”一次。但当下心浮气躁的白绵绵已完全失去兴致,一推面前的棋子,白绵绵恼道:“不下了不下了!” 念渔立刻不依地嚷起来,“哎我说你这兔子怎么回事儿啊?还有没有点棋品啊,我正要赢呢,你做什么把棋都推乱了,怎么,就许你赢,不许我赢啊。” 说着念渔看向白绵绵,见她不回答,只支着头、抿着嘴看向一旁,想了想,她一边拾掇着面前的棋子,一边有意拿着腔调道:“有些人啊,表面上是不想下棋,实则是等不到人,在这儿拿棋子儿撒气呢。” 倒真被她说中了一部分,白绵绵撇了下嘴,没在意念渔那怪腔怪调,而是就着她的话,有些郁闷地问道:“你说,她怎么还没来啊?” 念渔好端端要赢的棋被白绵绵给搅了,心里正不乐意呢,闻听此言,故意道:“兴许人家觉得你那住处还算不错,少了你啊反而更自在清静,索性呢就直接占了你的住处,还来找你作甚?” 听到这话,白绵绵眉毛拧了拧,“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耸耸肩膀,念渔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谁知道呢。” 说罢,念渔看出白绵绵这没棋品的家伙眼下是不打算再继续棋局了,她也懒得同她真的置气,于是收拾了棋盘,到一旁喂起小鸟来。 逗弄了一会儿小鸟,她看似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若是她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白绵绵还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一道纤长瘦削的身影恰于此时出现在念渔家中。 望着那个本该在自己的“兔子窝”、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白绵绵张张嘴,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话语。 第62章 贺离知道,让白绵绵消化仙女姐姐就是自己这件事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那天,尽管她有能力控制住白绵绵的行动、不让她离开,可她却没有阻止,所以当白绵绵两天没有回来,尽管她不用想都知道白绵绵的去处,她也没去把她抓回来。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这种情况一直继续。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别人掺和。更重要的是,她要见到她,两天,已经是她能够忍耐的极限。 所以,当时间来到第三天,她没有犹豫地出现在这里。 眼见家门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念渔明明把这一幕看得很清楚,明明也知道那人她并不认识、该要开口去问她的来意,可她却未能及时作出反应。 看着那人如同画中谪仙一般出尘脱俗的容貌,她有些怔愣住了。随即,她下意识地想到一个人——白绵绵已经在她面前提过数次的仙女姐姐。她终于信了那天白绵绵的形容并非夸张,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堪称天下无双。 出神间,那人已经抬步往里走,马上就要经过她面前,念渔终于反应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可那人却连余光都没给她一个,越过她径直便往白绵绵跟前去了。 念渔:…… 贺离一边往里走,一边抬眼打量四周的摆设布置。 可以说挺干净整洁,但也只是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目光落在那唯一一张床铺上,贺离的视线定了片刻。这里就一张床铺,这两天,白绵绵是怎么睡的显而易见。 眸光微沉,她想,她该更早来的。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真正的向往之处。视线锁着坐在桌边的人,贺离在白绵绵面前停下脚步。 明明打从她一进来,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可眼下她也看向她,白绵绵却立马扭过了头去。她还是有些别扭,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对她来说、显得有点陌生的仙女姐姐相处。 “跟我回去。”贺离的语气不容分说,有些霸道。 听到记忆里冷冷清清的仙女姐姐拿这般语气跟她说话,白绵绵霎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一时间也忘了别扭,嘴角弯了弯。 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在念渔跟前撂下的话,眼下仙女姐姐还没请罪,她可不能轻易服软。 想到这一点,她马上掩了笑,仍旧维持着盯着一侧空气、看也不看眼前人的姿势,嘴硬道:“我不回去。” 她这语气听上去颇为笃定,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在因等不到人而心烦,念渔见她难得的这般争气,连忙也过来帮腔。 两手搭在白绵绵肩膀上,她冲那冷然的一张面孔说道:“对,她不回去!” 闻言贺离没说话,只看了一眼念渔的手。 察觉那仿佛带刺的目光,念渔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她碰一下兔子的肩膀怎么了?不能碰吗?有什么不能? 尽管理直气壮得很,可被那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还是很快下意识地放下了手。 见状,贺离的目光重回到白绵绵身上,问道:“你真的不回去?” 听着这问话,白绵绵心觉讨厌。她真的忽然有些讨厌,讨厌她的问题。因为她刚一问,自己便犹豫了,弄得之前的那些纠结全是笑话一般。 有些埋怨起自己的不坚定,白绵绵不自觉地想,眼前这人,怎的这样会蛊惑人心? 见白绵绵只咬着嘴唇,并不说话,脸颊看上去气鼓鼓的,贺离目光中染上些兴味,略一思量,她微微俯身,稍稍贴近白绵绵耳侧、轻声道:“你若再不跟我回去,我便把那日,你想不起我的模样、急得哭个不停的事告诉念渔。” 什,什么?!还有这种事?!白绵绵浑身一激灵,在脑海里飞速找寻起有关这件事的记忆。 细想之下,她隐隐约约记起些轮廓。 仙女姐姐说的,好像……是真的。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被念渔知道,若被她知道,还不定要怎么笑她。 “别别别”,白绵绵一下子急了,边连声阻止着,边迅速站起身,“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说罢,她的视线跟一脸猫疑的念渔对上,白绵绵有些心虚地笑了两声,“我,我跟她回去,下次再来,嘿,嘿嘿……” 听着那话,贺离心中暗道,她还想有下次?怎么可能。 “解释什么,走了。”说罢,贺离拉过白绵绵,两人当即从念渔家中离开。 面朝着那两人方才离去的方向,念渔心道,这三言两语就能把爱钻牛角尖的白绵绵给哄回去,她看她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而是妖精吧。 不过,白绵绵能想通也好,她也不乐意看她整日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眼看,事情总算“皆大欢喜”地结束,可念渔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和白绵绵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 还没能想个清楚,小鸟儿忽然撒欢儿地飞过来落在她肩上,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住,念渔笑笑,陪着小鸟逗起乐子来,没再管心中那隐约的异样。 * 已经跟仙女姐姐一起回到自己那“久违”的兔子窝,察觉她还拉着自个儿的手,白绵绵很不自然地甩开了她的手,随即生硬地避开视线接触,一边用目光在家中四处寻么,口上一边念道:“我看看,小老虎哪里去了,几天不见,它该想我了。” 说罢,她也没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劲,顾自找小老虎找得很起劲。 贺离见她一回来,便忽视她这个大活人,找起“小老虎”来,一时间,她微妙地产生了一种吃“小老虎”醋的混乱感觉。 无论是作为小老虎的时候,还是作为所谓的仙女姐姐的时候,她都只想让她看着自己一个。 心里正有些微不快,打量着白绵绵的举动,贺离忽然察觉出她这举动的不对劲。 自己明明正好端端地站在这,可白绵绵却满世界找起小老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白绵绵到现在还没有认清仙女姐姐就是小老虎,小老虎就是仙女姐姐这个事实吗? 所以,白绵绵现在看着她的时候,就只能想到仙女姐姐,而想不到小老虎? 这么想着,贺离又禁不住以小老虎的心态吃起仙女姐姐的醋。 看来,有些事,她有必要再提醒白绵绵一下。 “师父。”贺离有意用了显然只有小老虎会用的称呼,随即变成虎身。 白绵绵果然应声转身,看到两天没见的小老虎正好好地在自己面前,心里一时间颇为思念,刚下意识要上前亲近,那虎身却在她面前瞬间又化成人形。 看着眼前那明显怔住的人,贺离这一次格外强调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是什么仙女姐姐,我就是我,师父,你看清楚了吗?” 白绵绵是有道行的兔子精,哪怕数十米之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刚刚小老虎就在离她不足半尺之处,她看得格外分明。 她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那个让她始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 那天她悲喜交加之下,虽然也亲眼见到仙女姐姐变成小老虎的样子、随即又变了回去,但那时满心混乱的她根本无从理清真正的重点,只跟着仙女姐姐话语的节奏,下意识觉得自己弄错了事、报错了仇,很丢脸。 表面上,她已经知道仙女姐姐就是小老虎这件事,可实际上,因为长久以来小老虎的样子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她也没有亲眼见证小老虎化形的整个过程,所以她对小老虎已经不再单纯是虎形这件事根本没有实感,她根本就没有把小老虎和人形的仙女姐姐之间真正划上等号,而是有些荒诞地把这两件事割裂了开来。 大概对她而言,仙女姐姐变成小老虎这件事,实在是太让她惊讶,以至于她的脑子也变得那样迟钝,需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地来接受、消化这信息。第一个阶段,她明白了,仙女姐姐变成了小老虎、仙女姐姐没有杀掉小老虎,而第二个阶段…… 沉默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白绵绵终于开口说出话来,“小老虎,你,你化形了?!!!” 直到此刻,白绵绵才真正把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跟面前这个一派矜贵冷傲气质的人对应起来。 说起来,这副酷样倒确实是挺吻合,白绵绵不无出神地想。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更关键的问题。 小老虎怎么会变成仙女姐姐,准确地说,小老虎怎么会化形? 小老虎开灵智不过数月,修炼更远远达不到化形的程度。 心里想着化形是一件重大又危险的事,白绵绵对于小老虎化形一直是又期待、又止不住地忌惮,所以尽管她盯着它修炼、让它不许不认真,可却并不真的多着急进度。她知道化形有多么危险,就算再意义重大,也不能操之过急、拿小老虎的性命开玩笑。 身为小老虎的师父,她早已经想好,到时,她一定要用尽全力为小老虎护持,绝不能让小老虎出任何意外。但凡若是出什么意外,她也不必活了。 她觉得这是应有之理,她们之间相伴相依,她早拿它当成最重要的存在,它对她倾心相待,她当然也是一样。 可眼下发生的事却有些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小老虎不但毫无障碍地在她面前变幻自如,还能用法术来去! 她是呆、是笨,可她不是傻子。这一件件事情摆在眼前,白绵绵觉得这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小老虎骗了她,故意隐瞒了她开灵智、化形的事!她根本就不是那时开的灵智,她瞒着她、自己一个人经历了化形这么重要又危险的事!她根本,就没打从心底里信任她! 越想越明白,越想越生气,不同于前两天在念渔那里时,相比于纠结无措而言没多少存在感的怒气,白绵绵这下是真气大了。 对于“仙女姐姐”,她到底说不上有多熟悉,尽管生气“仙女姐姐”先前的隐瞒,生起气来却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无法发自内心地代入全部感情,可是对小老虎不一样,她们朝夕相处了一百年,她发自心底、全心全意地关心、在乎小老虎,别人若是伤了她,她可以不计较,但若有人伤害小老虎,无论是谁,她定要那人付出代价。 她是这样在意它、信任它,她从没有怀疑过小老虎对她也是一样的真心相待、全心信任。可现在,她却骗了她,骗了她那么重要的事,还骗了这么许久! 一时间,荒谬感萦绕在白绵绵心头,她愤怒着,又迷惑着,她迷惑这一切发生的经过,她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怀疑自己做了自作聪明的事。 她自作聪明、自以为应当地想要参与对于小老虎来说意义重大的事,而小老虎却把她排除在外。 霎时间胸口处梗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白绵绵胸口起伏着,抬步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贺离伸手想拉她,但手还没碰到白绵绵的衣衫,便被猛然打开。 白绵绵眼下望着那张倾世面孔,只觉得分外扎眼。移开视线,她硬梆梆道:“你管好你自己,少来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在白绵绵的视角里,贺离从小老虎变成仙女姐姐这件事是很突然的,因为她没有看到化形的整个过程,所以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代入、完全适应。 所以可以看到,从仙女姐姐“自证身份”、解释清楚,到仙女姐姐带她回到家中,这整个过程里面,白绵绵仍然单纯地、惯性地、也有些割裂地,只把对方当作“仙女姐姐”这个单一身份,所以她表现出有点疏离的客气和各种不习惯。 但是这里贺离的再一次强调,让白绵绵终于彻底将这两个身份划上了等号。 在彻底明白这个事实之后,一百年的过往、情谊涌了上来,距离感、陌生感开始消散,从这一刻开始,她真正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也真正开始投入全部感情,开始真情实感。 她愤怒、伤心的点主要在于:1.贺离居然骗她、不信任她,对她撒了一个很大的谎,这跟她一直的认知相违背;2.贺离居然瞒着她自己独自经历化形这种十分危险的事,这让她不能接受,而且感到后怕。 (虽然在贺离那里化形很轻松,但是拥有化形十分危险这一普遍认知、并且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白绵绵是不知道这一点的,她早做好准备要帮助贺离,但是贺离却瞒了她,这让她产生一种荒谬感和信任的明显不对等感,同时也非常后怕。)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很少真正有什么脾气的她爆发了。 表面上这里是“两人”吵架,但实际上这里可以看到白绵绵对贺离的粗箭头。 要是不在意她,她才懒得管她有没有骗她、有没有给她对等的信任、有没有让她跟她一起“并肩应对”呢。 ps:这章吃醋的贺离好忙2333 ————————————————— 感谢在2020-03-08 08:04:17~2020-03-09 23: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高冷的某桌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谢谢新订阅、新收藏的小天使,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先是忽视她,现在又要离开她,还从未有过地对她这般冷漠,打量着白绵绵的模样,贺离那玉一般的面孔也难得出现了一些火气。 她从来不想看到白绵绵的拒绝、抗拒,不想她恨她、讨厌她,可她更不能接受白绵绵像现在这样冷淡她、疏远她! 几步走到白绵绵跟前,贺离拦住白绵绵的去路,压抑着情绪,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见她竟然还这样一副颇为理直气壮的样子问她 ,白绵绵更加不想理她,也不想看她,索性拨开她的手,换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她也是气昏了头,根本想不到要施法离开,只在那方向换来换去,于是去路始终都被拦着。 如此周而复始,白绵绵终于耐不住火气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眼前那一双黑眸,她条理、逻辑少有地清晰道: “你问我什么意思,真是好笑,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你早已开灵智,早已化形,却一直故意隐瞒,我说得没错吧?” 脑海里浮现出遭受蛇精攻击那夜、她发现她开灵智时的场景,白绵绵讽刺地一笑,尖锐道:“那天我无意间发现你开了灵智,你一脸的紧张戒备,那时我以为你是惊讶、不习惯,现在想来,你是意外居然会被我发现吧?怎么,看我那时那么高兴,看我在人形的你面前慌乱无措,看我以为你不在了而伤心欲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可笑?” 胸口处梗得不行,白绵绵顿了下,才又继续说:“我也确实是很蠢很可笑,居然被你隐瞒、欺骗、愚弄这么久!从开灵智到真正化形,你知道这中间有多危险吗?我化形那夜,周身都被天雷劈得皮焦肉烂,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气息,是念渔把我捡了回去,我才没有死,我才熬了过来,中间但凡出现一点茬子,现在我都无法站在这里。那时,无人为我护持,可是你不一样,你甚至不用说什么,我自会倾其所有去帮助你、保护你,就算耗尽我所有的灵力我也不在乎。可谁曾想,你竟从头到尾都没让我知道。” 说着,白绵绵面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能接受,“我自问从未对你不起,可你呢?却做出这种选择。我才要问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有信任我吗?!!你是觉得你天资高、怕我沾了你的光,还是怕我用心险恶会害了你?!!!” 盛怒、委屈、伤心、后怕夹杂着,白绵绵红了眼。 看着她这副模样,贺离发自心底感到后悔。虽然是有一些原因,但无论怎么说,她确实是骗了她、隐瞒了她。她不想花言巧语地为自己辩解,那会让她觉得辜负了白绵绵的真心。 花言巧语是一种技巧,而对白绵绵,她从来只用以百分之一百的真心。 可望着白绵绵那伤心的模样,她又下意识想安慰她。 真心对上潜意识,两种心理交杂在一起,让她的话语显得支吾又犹豫。 “我……” 见贺离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白绵绵简直要气得笑出来,她极力压着心头的火气,视线侧到一边,气极之下冷硬道:“你这样的天才,实在不应屈尊降贵待在我这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兔子窝,我也没有那个能耐当你的师父,你走吧!” 贺离几乎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白绵绵竟然让她走? 脑海里她对她的种种包容、关心还真切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她从来以为,白绵绵就是她的全世界。可现在,这个人却以无比冷漠的态度让她离开,她的语气里面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这让她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 是,她因为一些原因隐瞒了她,但因为这样白绵绵就要把过去全部抹杀吗?白绵绵现在的态度简直让她怀疑她放在心头、无比珍惜的那些过往不过是一场幻影。 打量着白绵绵冷若冰霜的侧脸,贺离心头攀上一丝寒意。 她已经明白了。白绵绵不能接受现在的她,她讨厌她,她抗拒她。 而她生气的真的是她的欺骗吗?大概并不是,无论化形早晚,都已是既定事实,她为什么不为她高兴,反而这样生气?她不是一直盼着她化形吗? 唯一的解释是…… 回想着白绵绵教她修炼时的认真模样、对她化形的种种期待还有白绵绵面对“仙女姐姐”时的窘迫失措、刚刚仍在寻找小老虎的行为举动,贺离渐渐得出结论。 白绵绵抗拒的并不是自己化形这件事,也不是抗拒仙女姐姐,她是抗拒把自己跟仙女姐姐划上等号,先前没有真正意义上划上等号时,她面对着仙女姐姐,那种种反应是那样生动有趣,而在自己真正揭穿了这个“面具”、附加上小老虎这个身份后,她就变了,变得这么冷漠、抗拒。 她讨厌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遍体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即便再冷的天气,她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几乎冷到了心底。 她想,白绵绵一定是发现了,发现了她早已对她生出不一般的感情,虽然连她自己都还不能确切地描述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毫无疑问的是,白绵绵不能接受这种心情。对于那个此前并不相识的仙女姐姐,她向往、靠近,而对于与她相伴已久、却生出别样感情的自己,她排斥、厌恶,所以她推开她,所以她要她走。 尽管这两个身份同属于一个人,可对贺离而言,这有完全不一样的意义。仙女姐姐不过是个于白绵绵而言的陌生人,只有加上小老虎的记忆,才构成完整的她。她想要的是白绵绵对她发自心底、全心全意的接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白了她真实的“身份”后,对她的感情弃之如敝屐。 眼前这个她在意许久的人,因为她拂开了游离于“真相”上的迷雾、揭穿了仙女姐姐真实的身份,破坏了她对仙女姐姐的美好期待和感觉,而对她恼怒。她愿意靠近的,只是那个与她素不相识的陌生表象,对于真正的自己,她并不愿接受。这一切滑稽荒诞的事实,贺离已经知道得分外清楚,她觉得她可能真的应该按照白绵绵说的那样离开这里,然而,更滑稽的是,她发现她难以做到。 她甚至开始寄希望于白绵绵会忽然回转心意。 这并不是她素日的作风。往日,她从不把自己想要的寄托于虚无的幻想,因为那很可笑,然而现在,她却只能依托于那可笑的方式。 显然,这种幻想并没有辜负可笑的“评价”。白绵绵的态度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始终冷着脸、看着一侧,完全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无论何时,无论有多么狼狈,贺离从没有考虑过放下自尊的可能性,然而,这一刻,面对着她所在乎的这个人,她终于动摇了。 语气里几乎含着一分恳求地,贺离问道:“你确定吗?你要我走?” 闻言白绵绵立刻抬手指向门外,那姿态仍旧是百分之百的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正要再说点什么,可一转头看到贺离的样子,白绵绵本该出口的绝情话语却迟疑了。 她看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隐约浮上了一层雾气,那沉重、带着钩子般既锐利又含有孤注一掷意味的眸光更宣告了其主人的伤心甚至绝望。 看着这样的贺离,明明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回忆的恰当时候,可白绵绵却不自觉恍惚了。 她恍然记起,许久许久之前,她假装落水却险些真的出了事的那次,那时她意识苏醒过来,睁开眼,本想吓小老虎一跳,然而当那双湿透了的眼进入她的视野,她却傻住了。 那次,是唯一一次,她看到她哭。之后那么些年头,她没见她再哭过。哪怕那日,她要杀了她,她的眼睛也未见丝毫湿意。 而现在,面对她让她走的要求,她却唯二地哭了。 白绵绵相信,如果贺离想,那么她一定可以把这样软弱的姿态隐藏、掩饰得很好。然而,她却没有,为什么呢?是因为……已经伤心到无法掩饰的程度吗? 脑海中勇敢地跳进水中背着惊恐的自己出去、雷雨夜用蓬叶为她挡雨还弄开沉重的树干救她回去、深夜里一步步坚定走来为了自己毫不相让地与敌人对抗,所有这些同属于一个人的身影与眼前这个眼眸湿润的人渐渐重合,白绵绵有些难以自抑地心软了。 伴随着这般情绪,她从方才开始一直充斥着冲动想法的大脑也终于有些冷静下来。 她确实生气贺离没有给予她对等的信任,也确实非常不能接受贺离提防般的隐瞒和保留,开灵智和化形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她不该瞒着她,好似她会利用她做什么一般,更何况,化形是一件那样冒险的事情,她始终难以接受贺离竟然会选择独自冒险。 但不管怎么说,她刚刚冲动之下的反应,似乎过于夸张了一些。贺离是做错事情,但也还没到要让她狠心“抛弃”她、一定要让她走的地步。其实说到底,那不过是她一时情绪上头后的失智气话罢了。 话虽如此,可若要她马上收回刚刚的话,她又做不到。 放下指着门口的手,白绵绵别过头,没有回答贺离的话。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沉默。 看着白绵绵面对自己的问题仍旧冷漠的态度,贺离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是忽然觉出滑稽,贺离的唇角上扬了一瞬,随即又很快落下。 垂下视线,认真的目光落在白绵绵身上,贺离轻声问道:“真正可笑的人是我不是吗?我的感情,真的就让你那么难以接受吗?” 说罢,贺离转身就走,一时间,白绵绵只来得及捕捉到这句话和贺离说这句话时脸上些微的讽意,而再一定神,那个说话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想着贺离方才的种种神情、话语,白绵绵到桌边坐下,整个人简直心烦得不行。 她刚刚不说话,是想着贺离跟她低个头或者说个软话,或者哪怕再跟她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要她走,兴许……兴许她也就真的顺着台阶、松了口。 可贺离却做了什么?回忆着方才听到的那句话,白绵绵简直迷惑不已。 她不能接受什么了?贺离什么感情?贺离怎么就可笑了?她那满脸的嘲意又是什么意思? 想着这些事,白绵绵只觉心浮气躁,拿起桌上的瓷杯便猛喝了几口,似乎要拿水浇愁一般。 “可恶,实在可恶。”她不由自言自语。明明做错事的人是贺离,可为什么心烦个不停的却是自己? 满脑子都是贺离那双伤心的眼还有她离去的背影,白绵绵心中根本无法平静,也无法排解贺离那副模样带给她心头的震动。 烦恼至极地倒在床上,白绵绵当下心里简直更气贺离了。做错了事,不但不道歉,还潇洒地一走了之,还反过来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抱怨她,实在是太过可恶! 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白绵绵索性用云锦蒙上头,想把那恼人的身影从她脑海里赶出去,最好能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牛角尖,一人钻一次,童叟无欺,公平实惠^_^ ps:你们玩过王者荣耀吗,里面程咬金有一句台词叫,“打架能拉近感情”,对此我表示,吵架也能拉近感情。小吵怡情,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有时候反而能推动两人的关系、让感情更加坚固、让两颗心更加贴近。 第64章 兴许是因为这几天在念渔那里都睡得不好的缘故,不经意间,把自己蒙在云锦里的白绵绵竟真的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茫然看了一圈儿四周,忽然意识到什么,白绵绵一下子坐起身来。 她和贺离吵了架,贺离走了,然后到现在都没回来。 怎么办?贺离该不会是把她的气话当真,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吧? 倏然得出这个认知,白绵绵心慌不已。 对于贺离口中所说的什么感情,什么可笑,她并不明白,但对于她自己,她很清楚,也很确定,她担心贺离,她舍不得贺离。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无论贺离做了什么,她都不该说那么重的话。 她明明知道的,知道这里是贺离唯一的归宿,可她却狠心地要她走…… 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当下白绵绵也顾不上跟贺离较劲、生气了,翻身下床,她立刻便往外去。 然而,见到窗外入目的黑夜,她面露难色。这么多年来,她始终难以克服对黑夜的惧怕。而且眼下更糟的是,外面正吹着狂风,在黑夜里发出可怕的呼啸声,鹅毛大雪正从空中密集地降落,光是看着都直叫人心生寒意。 白绵绵很了解小青山变幻莫测的天气,她不由更担心了,贺离要怎么独自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雪?就算她化形了,想来眼下她也还没有多少法力、只会一些简单低微的法术。那不能回这里、无处可去的贺离要怎么办,会不会冻着、饿着、伤着? 心中满是忧虑,白绵绵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瞬间一阵刺骨的寒风灌进她的衣领,她缩了缩脖子,往外的脚步却没有半分犹疑、停滞。 外面,雪已经铺了很厚的一层,踩着那积雪往前行进,一路上,白绵绵根本顾不上去拂落在脸上、身上的雪花,只一边走,一边焦急地喊贺离的名字。 她的声音长久地在山谷里回荡着,然而遗憾的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不觉中,白绵绵已经在大雪里走了半个时辰,她没有一点停的念头,忧惧、焦急这些情绪把她整个人包裹着,她根本就停不下来,只机械、甚至有些麻木地不断往前走。 在这枯燥的行进过程中,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张冷傲的面孔、那浮着泪光的双眼、那绝望的神情,完全分不出半点心神去想自己,以至于她全然忘了外面是多么冷,忘了她只着着单薄的衣裳,忘了要施术为自己取暖。 于是渐渐地,她的脚步有些挪不动了,她的眉毛上、睫毛上都落满了雪,整个人简直像是一个雪人一样。终于无可奈何地顿住脚步,这一顿,她忽然察觉自己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可怖黑夜之中,她感到浑身被充满着寒意的黑暗包裹,让她像被毒蛇盯住一样,动弹不得、满心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她可能要坚持不住了,她意识到应该施法给自己取取暖,她意识到也许在她所害怕的黑夜里冒着暴雪出来找贺离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虽然她并不后悔。 无论她想些什么、意识到什么,此刻都已经太晚,脱力、寒冷、恐惧之下,她一瞬间,视野模糊地摔了下去。 完了,这下一定会摔得很痛,她下意识想。 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却分明感到,她摔入了什么人的怀抱之中,而那个怀抱似乎有些熟悉…… * 在暂作停留的山洞中陡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贺离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时对她冷漠至极的白绵绵,怎么可能叫着她的名字出现在外面。 起先贺离很笃定地这样想,可随着那声音不断传来,她意识到,这并不是她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白绵绵真的在外面!她当即动身去寻她。 不消多久,她找到了她。 看到白绵绵浑身落满雪花、几乎已看不清容貌衣饰的样子,一时间,贺离心头复杂极了。 不是要她走吗?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还顶着暴雪出来寻她,连把伞都不打? 出神地看着白绵绵的样子,贺离一时没有动作,直到看到白绵绵显然失去意识地往下倒,她这才回过神,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紧张地看了眼晕过去的人,转瞬间,贺离带着她来到了山洞中。 在洞口布上结界免得风雪侵入,贺离想了想,又在不远处的地上生起火。于是很快地,她们周围暖和起来。 然而,白绵绵却仍闭着眼,脸色十分苍白。 贺离的目光落在她冻得有些发僵的一双手上,犹豫片刻,还是慢慢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她用自己带着热度的手裹着白绵绵冰凉的双手,同时也用法力催生出热量给白绵绵取暖。 这样过了一会儿,白绵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有要苏醒的趋势。 不多时,见白绵绵真的睁开眼,贺离立刻收回手,起身到火堆旁坐下,一副十足冷漠的模样。 坐起身看看四周,白绵绵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那个侧影上,她也顾不上开口去问刚刚的事,直接便道:“跟我回去。” 然而却听贺离道:“我不回去。” 瘪瘪嘴,白绵绵强忍着情绪,“真的?” 听她这般问,贺离终于也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不是讨厌我么?为什么要我回去?” 这般话语入耳,白绵绵胸膛禁不住起伏了几下,撑起身子,立刻便往外走。 贺离只当她无法反驳,也没去拦她。 轻扯着唇角,她已经准备好要独自一人度过这漫长得有些可憎的黑夜。 然而,转瞬间,那离开的脚步却又折返回来。 贺离有些惊讶地抬眼望去,只见白绵绵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已然被泪水淹没。 白绵绵望着眼前那个并不显得狼狈的人,再也按捺不住丝毫情绪,哽咽着控诉道:“就只许你骗我,不许我生气吗?你开灵智、化形都不告诉我,好像在提防我一样,我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你却防备我,我不能伤心吗,我不能生气吗?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你,可却是我来央求你跟我回去?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说什么感情、什么讨厌、什么可笑,你到底在说什么,那是你用来讽刺我的说辞吗?!就算我冲动了,你也该给我一个台阶下吧,为什么要这样,说走就走、还不愿跟我回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多难过吗?!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一时气话,不是真的想让你走?!我怎么会那样想呢?!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豆大的泪珠伴随着控诉和自我剖析般的话语不断落下,白绵绵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往贺离身上砸。 她方才出去,没干别的,正是为了捏这些个雪球。 望着白绵绵伤心的模样,脑海中回荡着那一番话语,贺离微微怔住,躲也不躲地任那有些力道的雪球砸到身上。 明明白绵绵正拿她“泄愤”,可她心中却开始有些雀跃起来。 所以,原来白绵绵并没有讨厌她、抗拒她?所以,是她关心则乱、想错了? 贺离这边一时间沉浸在满心的复杂情绪里,没有做出反应,而那厢白绵绵见眼前人只发愣、仍旧不表态,也不动作,泪水更像决了堤的河水一般。 而且,这一开了个头,她铺天盖地的委屈简直忍都忍不住。尽管眼前这个人就是让她委屈的始作俑者,可她却下意识地信任着这个始作俑者,把她的难过、委屈都诉说给她。 “我那么辛苦地出来寻你,走得我好冷好累好怕,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还不肯跟我回去,还说那种话,说什么我讨厌你,我何时讨厌你了,呜呜呜呜……” 将白绵绵满脸的狼狈模样看在眼里,贺离终于意识到,她弄错了什么。 也是,这笨蛋兔子哪里会这么敏锐,她根本就什么都没察觉。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贺离有些想笑,笑自己跟傻兔子待久了,所以也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和理智。 但她并没有真的笑出来,一颗心被眼前人的泪水泡得酸软,她根本笑不出来,满脑子、满胸腔都是对眼前人的歉意和怜惜。 “好了,别哭了,恩?”说着,贺离走到白绵绵面前,抬手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白绵绵正生着她的气,不但一把打开了她的手,还转过身背对着她。 见状,贺离绕到白绵绵身前,认真道:“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怎么会防备你呢?” 听到这几句话,白绵绵心里舒坦了许多,她本来就是钻了个牛角尖,只想要贺离一个态度,眼下贺离总算不再跟个闷葫芦似的,而是诚恳地认错,这让她心里好受了很多。 于是她终于愿意抬起头来看着贺离。只不过,那泪水却还惯性地、一时有些抑制不住地直往下落。 “怎么哭得这么凶?”贺离一面轻声问着,一面视线牢牢锁住了眼前那张梨花带雨、令她心情复杂极了的面孔。 她不得不承认,白绵绵这副样子实在太打动她。 不自觉地,她一只手扶上去,轻轻捧住了白绵绵满是泪痕的脸颊。 白绵绵没察觉这动作有什么不对,只下意识地回答着贺离的问题,“我担心亻……” 话没说完,铺天盖地却又温柔、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便落了下来。 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张距离极近的面孔,白绵绵一时间傻住了。 她现在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贺离,是她满心信任、相伴已久的小老虎徒弟。可是,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咬她?难道贺离忽然露出老虎本性要吃掉自己吗? 骤然想起念渔当初“养虎为患”的提醒、劝告,白绵绵心里一阵慌张,脸色也霎时间变了。 察觉她的反应,贺离轻皱眉头、停下动作。 正要询问,便听白绵绵一脸惶恐地抢白道:“贺离,不,不要吃我!” 见她脱口便是她的名字,而不是什么仙女姐姐,贺离笑起来。 看来白绵绵已经很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谁,不过,她说什么来着?她竟以为她要吃她? 面上的笑意瞬时间无法遏制地扩大,贺离的语气无意识地带上一些宠溺,“都笨死你了。” 闻言白绵绵一阵不服,刚要反驳,却张口就是一个喷嚏。 贺离摇头淡笑了下,倾身打横抱起她。 白绵绵踢着双腿问道:“贺离,做什么?” 贺离瞧着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不是要回去吗?怎么,你想继续在这待着?” 回去便回去,抱她做什么?白绵绵心里十分茫然。 更叫她茫然的是,对上贺离的目光,她莫名地脸颊一阵发热,心跳如同擂鼓。 终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搂紧了贺离的脖子,任她施法带自己回去。 第65章 大概是在风雪中待得太久,又忧惧交加的缘故,两人回去后,白绵绵少有地发起热来。好在,有贺离不分白日黑夜的仔细照顾,再加上白绵绵本身也不是什么肉.体凡胎,于是很快她便好转起来。 从睡梦中苏醒,白绵绵觉得自己身上一阵松快,什么病痛都没有了,要说有点异样的,大概是她脸上那莫名传来的一点痒意,似乎什么东西正拂着她的脸。 睁开眼看过去,原来是贺离。只见她正坐在床边、合着眼休息,她的身子微微有些倾斜着,长发自然地垂下,落到自己脸上,这便是那痒意的来处。 打量着贺离这副睡梦中仍静漠淡定的面容,白绵绵一时有些出神。 不知觉间,那看上去似乎因困倦而睡得很熟的人,身子有些不稳,眼看就要倒在白绵绵身上,白绵绵一惊,这才回神,伸手一下子抵住了贺离的肩膀。 被这般动作弄得清醒过来,见白绵绵一副神智清明的样子,贺离就着两人这个靠得很近的姿势语气极其自然地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望着那张在眼前放大的面孔,白绵绵不自觉结巴了,“我,我,我……”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回事。她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贺离小老虎,可对着她,她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见她不答话,贺离以为她没好全,伸手便要探她的额头。 白绵绵眼见那只手过来,一个用力从床上蹦了起来,慌道:“你,你别以为之前的事就那么过去了,我可告诉你,我还没完全消气呢。” 贺离自是不想跟她有任何隔阂,更不想再闹出什么误会,于是这回直接便选择道歉,“绵绵,我真的错了,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听着这温柔的语气,白绵绵差点就要点头,但她忽然觉出一点不对,“你,你怎么不叫我师父了?” 贺离这么叫她,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就算如念渔般熟稔,也从来是连名带姓地叫她,还没人把她的名字叫得这么、这么令人脸热过。 看着神态不太自然的白绵绵,贺离有些好笑,但毕竟上次在山洞里白绵绵对她的道歉没有表态,她想真正得到她的原谅,于是依着白绵绵的意思改了口,“好,师父,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见她态度这般诚恳,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气的白绵绵早就完全原谅了她,不过,当下,她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得利用这个机会让贺离多说点好听的。 于是,只见白绵绵故意板着脸道:“看你态度还算真诚,这样,你叫我三声好师父,我便勉强原谅你。” 闻言贺离失笑,没想到白绵绵的条件竟然这么简单。她为了她,又是伤心,又是冒着大雪、忍着害怕出来寻找,又是生病,结果最后,竟然只要三声好师父就原谅自己,实在是……傻得无以复加。 眼见贺离似乎在走神,白绵绵以为她不愿意,当即不高兴了,有些生气地说:“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当我没说就是。”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脸上却已明显流露出赌气的意思。贺离没错过她神情的变化,自然不会听之任之,“我没有不愿意。好师父,好师父,好师父!行了?” 虽然最后这两个字大可以不加,但白绵绵还是被这三声给讨好到,心中雀跃起来。本想压抑着脸上的笑意,可忍了忍、没忍住,终于还是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抬眼跟贺离的视线对上,白绵绵努力让自己适应贺离的这张面孔。 用手在脸侧扇着风好给脸颊降降温,她强装自然道:“好了,这次的事就到此为止。你呢,确实有错,但我没能更早地发现,也有责任,咱们就此握手言和,以后谁都不提这件事了。” 说着,白绵绵伸出手去,可贺离却只看着她,并不伸手。直到白绵绵被她看得一阵心慌,要缩回手,她才施施然伸出手去握着白绵绵的手。 白绵绵本来想的是握一下手以示尽释前“嫌”,谁知两人视线一对上,也不知怎么的,这手就牵了许久。 良久忽然回过神来,白绵绵瞬时间脸上热得像在烈日下走了一里地。 瞧着贺离一脸淡定,白绵绵莫名觉得自己很是丢脸,需要找回点做师父的面子和尊严。于是她咽了下口水,尽量端正了面孔道:“言归正传,虽然过往发生的事我不会再计较,但你可得坦白,你到底何时开的灵智,何时化的形?” 见贺离面露迟疑,白绵绵以为她怕自己又闹情绪,当下又一次申明态度,“放心,我都说了不会再生气,你尽管说便是了。是五年前开灵智,还是十年前?” 听到这两种猜测,贺离摇摇头。 难道比这还要早?白绵绵忍不住羡慕贺离的天资,同时又问道:“那,十五年前?二十年前?” 见贺离仍是不答话,白绵绵不无荒唐地笑了一声,“你总不会是一开始就开了灵智吧?这怎么可能?” 心中想着这定然是无稽之谈,然而,白绵绵却恍然见到贺离脸上出现一丝被戳破般的尴尬神情。 打量着她这般神情,两人之间的空气停滞了一秒。 白绵绵努力辨认着贺离的表情,想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眼见对面的人点点头,白绵绵石化了。 所以她过去说的那许多蠢话、做的那许多蠢事,贺离全部都知道?!而且,她更衣、沐浴可从来都没有在小老虎面前掩饰过……白绵绵一时间简直欲哭无泪,窘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 “你为什么不早让我知道?!”白绵绵恼羞成怒道。 贺离坦白,“一开始我未曾掩饰,但觉得也无甚必要特意让你知道,而且我以为你多少也有察觉。后来,我误以为你不能接受,所以才开始有意掩饰。” 以为她多少也有察觉?天呐,她根本完全没有半点察觉啊,原来她真的有这么迟钝吗? 此时此刻,白绵绵终于心服口服地承认了念渔对她“呆兔子”的评价。扶了下额头,她觉得简直是不堪回首。 不过,已然听了这样一个堪称“石破天惊”的消息,白绵绵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不能接受的了,于是她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问道:“那,化形呢?你什么时候化的形?因着什么机缘,怎么化的形?” 因着什么机缘、怎么化的形?听着这些问题,贺离想起最初化形时自己一直想的那些事、做的那些梦,还有那时强烈的、焦躁的独占某些人的愿望。但这些,她当然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于是她将这些一笔带过,简单又不违背事实道:“你第一次在河边见到我,便是我最初化形之时,至于怎么化的形,我一梦醒来就是如此了。” “第一次?你是说两个月前那次?”随着这般话语,白绵绵脑海里浮现出那时美好的画面,画面里的那个人飘然似仙、不沾凡尘,让她觉得那般神秘、也那般充满距离,没成想,那人居然是她最熟悉、最亲密的贺离…… 而且,贺离刚刚说什么来着,一梦醒来便化形?这,还有这种事?通常精怪们化形都要遭受各种各样的辛苦,而贺离却这么轻松? 未曾花什么心思修炼,却这么快就化形、这么轻松就化形,这天资,是不是实在高得有些过分了?她本以为她很了解她的小老虎徒弟,可眼下,她却有些不确定了,贺离这么厉害,自己这个所谓的师父真的能“驾驭”得了她吗?她不会某一天忽然露出老虎本性,把她给吃了吧? 白绵绵正出神,那厢贺离见她没再反应,只眼睛快速地眨个不停,似乎忽然认识到什么惊人的事实一般,于是不自觉地眼中升起一丝笑意,“白绵绵?” 恍然收回思绪,白绵绵抬眼看向那道声线的主人。 霎时间,她的目光对上一双如墨般深邃、静默的眼眸,只见那眼眸里正含着一些纵容宠溺的意味,好似在胸有成竹、稳操胜券地说,小兔子,看你能往哪里跑? 呆呆地跟那视线对望,白绵绵只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脑海里充满了一个念头——这,这个人太可怕了,天资高得这般惊人,还能这般操控她的情绪,她若想对她做些什么,她定然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现,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QAQ 心中这样想着,白绵绵一脸的慌乱无措,不自觉竟把最后一句话真的说出了声来。 贺离眼眸微眯,“逃?为什么要逃?我又不会吃了你。若要吃,我早吃了。” 白绵绵瞠目结舌地跟她对视,只见那双眼睛很快流露出让她熟悉的坚定、维护,“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想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这般话语让白绵绵稍加心安,但心里仍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她莫名觉得,有一种隐隐的被贺离压制的感觉,那感觉很怪、很让她下意识感到危险。那危险有点不同于被别人吞入腹中的生存危机,而是别的。 但到底是什么,她无法感觉得更确切,也根本描述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植树节噢, 祝所有订阅、收藏的小天使节日快乐! 祝优辞、想红、陌路、哞哞、原谅我名字的敷衍、空格、别来无恙、灰色的丛林、STxtra、3053973353、高冷的某桌、夏梦晨曦、病毒走开、枕草子、ALEXIA十四、普郎克头号粉丝、无所谓╮(╯_╰)╭、饮茶观雨、时隅、千千鸭、孤单的人要多吃点、行歌、啃文求喂、洛伦兹本人、你是我眼里的小猩猩、飒爽莹姿、一盆云吞面、哈、肥肥、若初见、巡礼、归宁、扶苍、杜康2000、勿案、Jiu.lie、浅斟、蛇夫之心、斯内普的牝鹿、yyyy、这个人太懒什么都没有留下、小胖次、hhhhhhhh、三清、41415748这几位小天使还有其他没在评论区露过面的小天使节日快乐! 你们有看过那篇文章吗,竹子在头四年只长了3厘米,而到了第五年,它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窜,仅仅六周的时间就长到了15米。原来,前四年,它一直在积蓄能量,让根蔓延深广、壮大根系,所以到了第五年,它才会蜕变。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棵叫作梦想、愿望的树,在此想祝愿大家都能熬过那3厘米,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永远朝气蓬勃、充满希望! 今天,种下希望, 明天,收获未来。 ^_^ (ps:其实有看到说竹子这个生长速度是谣言啦,但有时候如果无关原则,如果相信会让人更加幸福、更加拥有希望与动力,那为什么不呢?^_^) (pps:这次登陆后台看评论,发现有之前没看到的、已经被审核删掉的评论,估计是昵称中有邮箱或者企鹅号的缘故,大家可以稍微避免一下,不然可能就会被审核人员直接删掉噢。) 第66章 心慌意乱、迷茫失措之下,白绵绵别开视线,连忙扯开话题道:“那,那你现在法术修到什么程度了?” 贺离想想,若被白绵绵知道,她现在的修为已经比她高得多,说不定她会觉得面子挂不住又对她生气,倒不如让她继续高高兴兴地当她的小师父,这样她也会专注于她一个人,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法子。 于是只听她面不改色道:“我现下法力尚浅,只能施用一些简单的法术。” 听到这般答案,白绵绵果然瞬间甩开了那许多的杂乱思绪,一下子来了精神。她觉得她这个师父总算能当得有点成就感了。 她这番感觉不是没有由来的。事实上,从最开始遇到贺离到现在,她这个师父一直当得不咸不淡、没什么成就感。 起先,她以为贺离没开灵智,教她捕猎、藏身,结果却发现贺离的水平远远把她甩在后头,后来,她教“刚”开了灵智的贺离修炼,还没怎么着呢,贺离便在她面前自揭了身份,告诉她,她早已化形,让她意识到她根本没在这整个过程中起到多少作用。 她似乎没有给过贺离什么明显的帮助,倒是贺离前前后后救了她好几次,这不免让她心生“被”单方面付出、却完全回馈不了对方的焦躁感和隐约的挫败感。 眼下听贺离说她法术修为尚浅,她意识到总算有她发挥、回馈的余地了,当下很是高兴,“你既如此说了,身为你师父,我自当要好好传授你法术。你不必担心,就算你现下法力低微,但你天资那般好,只要你一心向学,我想,至少,超过我只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闻言贺离眼中染上些笑意点点头,“那便劳烦小兔子师父了。” 她这么一说,白绵绵那些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脸也不由有些热。 师父就师父,前面加个小兔子做什么?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之理了?真是的,这么叫,显得她很幼稚似的。 “好了,走吧。”说着,白绵绵也不去看贺离,当即便要动身去往灵泉。 “去哪?”贺离边问,边走近几步,自然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白绵绵转头正要回答她的问题,一回身,却撞上了对方的肩膀。 鼻子顿时撞得生疼,白绵绵捂着鼻子,眼泪都不自觉地激了点儿出来。 见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贺离轻抬起她下巴,认真打量,“还好吧?我看看。” 视野被那张足以迷惑人心的面孔占据,白绵绵连忙拂开她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贺离唇角微微绷紧,不待白绵绵反应,便走过去扯着她腰侧的衣裳,一闪身来到了灵泉边。 眨眨眼,看了下周围,又把视线转向自己腰间那只指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觉出那只手在腰间握着的力度,白绵绵倏然间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有些慌道:“做,做什么了?” 贺离打量近前那张如同红霞般的脸,刚刚被推拒的不爽心情总算好了些。她松开手,一副无事发生、云淡风轻的样子往前走了两步,“不是要来灵泉修炼吗?” “知道你方才还问我?!”白绵绵禁不住有些恼了。贺离也太恶劣了,她就是成心捉弄她,害她把鼻子撞得那么痛,真是的,长得比她高那么一点了不起啊?! 好吧,其实不止一点。但并不影响白绵绵眼下怒瞪着贺离的底气十足、理直气壮。 “我想你亲口对我说。” 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白绵绵望着那离她几步之距的背影,瞬时间把那些抱怨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为什么贺离总是能用这种淡然的语气说出这般令人脸热的话?白绵绵一时简直有些困惑起来。 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待那些从刚刚开始一直遍布她周身的尴尬、窘迫情绪总算消散一些,白绵绵也终于努力又艰难地找回一点为人师长的气势,这才开口认真道:“既然你现在会的还不多,我就先从简单的开始教起。今天便先教你御物术。” 见贺离回身看向她,似乎要用心接受她的教习,白绵绵侧开视线,道:“看好了!” 说罢,她双手捏了个法决,指向地上的一个石块。只见那石块很快随着她的动作浮到半空中,她的手一挥,那石块“咻”地一声射.入了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干内里。 察觉两道视线投向自己,贺离配合地做出了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 见她如此反应,白绵绵立即感觉自己腰杆子直了不少,胸膛也挺起了一些,以前辈的口吻道:“你现在刚开始修炼,可能会觉得有些难懂。不过,虽然看上去有些复杂,但待你熟练之后,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一时半会,你大概没法像我一般运用自如,但你不用着急,当初我从能初步地御物,到能在上面施力、像现在这样把这小石子嵌在树干里那么深,也花了许久的时间。你慢慢练就是,总能练成的。” 贺离生怕一出手便露了馅,当下只点点头,佯装笨拙地练习起来。 眼下贺离正练习着,白绵绵算是得了闲。自打从病中醒来,她的注意力一直全部被眼前人占据,有许许多多的事她都来不及去想。 当下终于得了这个空当,她看着贺离练习的身影不自觉出起神来。 这一出神,她脑海里立刻跳出了那天在山洞里,贺离“攻击”她的画面。 想着当时那般画面、贺离单手捧着她脸颊的动作,白绵绵莫名一阵心虚气短。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时她惊慌之下,以为贺离要吃了她。可是现在想想,贺离一直做的都是保护她的事,而且方才贺离也说了,她只想保护她,不想伤害她,所以贺离大概并不是要吃了她。可如果不是要将她当作腹中餐,那是在做什么? 白绵绵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完全回答不出来,只感觉回想着这个画面的自己莫名其妙地心跳不断加快,脑袋也几乎快要不能思考。 为了摆脱这般情绪,她用力闭了闭眼,让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散去。然而,那画面刚一消散,又有其他的画面涌了上来。 她从病中初醒时那离她极近的面孔、贺离发丝垂在她脸上自然而然跟她说话的态度、方才抬起她下巴的手、轻扯她腰际的动作……这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霎时间,茫然、无措的感觉在白绵绵心中席卷而来。 她总觉得,贺离这次跟她回来后,她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点怪怪的。 * 琢磨了一会儿,感觉已经能掌握好符合初学者水平、又不至于显得太笨的分寸,贺离依着白绵绵那套程序先是繁琐地捏了个法决,随即一个凌厉的动作令石子嵌入了树干的表面。 这个完成度应该会让白绵绵满意,贺离回头看向白绵绵,却见她瞧着她,一副古怪模样。 贺离轻皱眉头,刚要启口,那厢正被那些感觉弄得喘不过气来的白绵绵猛地甩头、想要抛开那些思绪,她略一定神,恰巧对上贺离的视线,于是抢白道:“你看我做什么?” 贺离眼中浮现一瞬间的疑惑,随即很快恢复如常,冲白绵绵勾了勾手。 白绵绵一脸的疑神疑鬼,但还是依着贺离的意思往她跟前去。 眼见她慢吞吞、一脸狐疑地走到自己跟前,贺离一只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肩膀上,微微贴近、在她耳侧一字一句,清楚道:“明明是,你在看我。” 什么?!她什么时候看她了?!白绵绵错开些身子就要炸毛。 刚要开口,忽然注意到两人离得极近的距离,还有贺离仍旧放在她肩上、没有拿开意思的手,白绵绵忽然灵光一现,她想,她终于能确切地描述出那种令她不安、令她感到危险、令她觉得奇怪的感觉。 她终于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哪里变得怪怪的。 打从她醒来,不,应该是打从在山洞里,甚至打从那七夕之日的花雨,她就一直在被贺离牵着鼻子走,那些若有若无的靠近、莫名其妙的碰触、眼神里隐约的温度,无一不是这事实的证明。 察觉某个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白绵绵有些艰难地抬起视线,莫名底气不足地问道:“你,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奇怪吗?” 说着,见贺离毫无反应,白绵绵微微侧头,目光瞄向贺离安稳放在她肩头的手。 随着她的目光,贺离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上停顿了一秒,随即又回到白绵绵脸上,语气十足的平淡无波,“哪里怪?”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白绵绵却听得一阵紧张,她的样子几乎都有点六神无主起来。 “明,明明就很奇怪,”抬头看了对面那如同天人般的面孔一眼,白绵绵困难地呼吸一下,终于豁出去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我一直在被你牵着鼻子走!以前不是这样的。” 打量着白绵绵到处乱飘的视线,贺离察觉她的慌乱情绪,回答得很有技巧,“你是师父,我是徒弟,你怎么会被我牵着鼻子走?” 被问得更加心慌,白绵绵下意识道:“不是指那个!” “那是指什么?”贺离接得很快。 然而对话却没有继续顺畅地进行下去。 白绵绵卡住了壳。 指什么?这一切,有没有一种关系、一种情感能够概括?这一切,到底应该概括为什么?为什么贺离看上去这么淡定,而她却这般茫然失措?难道这一切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吗? 对于所有这些迷惑,白绵绵根本毫无头绪,这触碰到了她的盲区。 眼下,她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慌意乱,而贺离的视线还在看着她,让她感觉她自己失控的反应无所遁形。 “我,我不知道,你别再问我了!”困难地呼吸着,白绵绵一下子推开了贺离。 目光掠过贺离掷进树干的石块,白绵绵顿了一秒。 看来今天的教学,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她不无混乱地想。随后,便抬步、逃也似的匆匆跑了,连施法都忘记。 有必要那么大反应吗?贺离盯着那仓皇离去、脚步凌乱的背影,明智地选择施法回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方才她们待的这片地方“嘭”地发出炸裂声,只见刚刚被贺离she进石块的那棵树终于再难以支撑、碎得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祝愿大家好心情, 求个预收行不行? ^_^ 第67章 白绵绵走在路上,不由又顾自整理起思绪。 她觉得她们之间怪怪的,可是方才贺离的态度、话语、神情分明每一样都那么坦荡,反倒是她自己,吞吞.吐吐、躲躲闪闪。 所以,难道说,是她想多了?那些碰触、靠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是因为贺离习惯了与她亲近,所以才如此? 这么想想,好像很说得通。可问题是,贺离这些自然的举动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心慌呢?莫非,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心神不宁、想东想西?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只要她稳住心神、努力用正常的态度去对待贺离,一切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 这么想着,认定自己心里有鬼的白绵绵决心痛改前非。她是贺离的师父,贺离开了灵智、化了形,她理应为她高兴、助她修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心二意、躲躲闪闪。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贺离又要说什么自己讨厌她了。 不行,绝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要控制好自己,一定! 如此这般给自己灌输了一路,白绵绵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她觉得待会儿看到贺离,她一定能拿出最正常、最合适的态度。 然而,她花了许多时间积攒起的镇定在进门看到贺离的第一个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离一身白衣,正坐在桌边,她手上拿着一个纹样古朴的杯子,似乎正要饮茶。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是由她做来,就显得格外优雅和从容。 但可惜,那优雅的动作并没有继续下去,而被“吱呀”一声推开门的自己打断。贺离一个平平淡淡的眼神朝她投来,白绵绵瞬间感到自己的心又狂跳起来。 这一瞬,白绵绵什么都忘了,整个人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石化住。 见她一副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只径自傻瞪着自己的怪样,贺离抬步往她面前去。 贺离这样一动,那原本傻傻看着她的视线也跟着“活”了起来,白绵绵终于找回了一些清明神智。 想着方才自己和贺离截然不同的反应,白绵绵顿时一个激灵。本来她多少还有些怀疑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可眼下这样一看,贺离明明正常得很,不正常的人分明、百分之一百是她自己! 心虚气短的白绵绵连忙避开快到面前的贺离,转身就往石桌那去。 余光察觉贺离在看她,白绵绵拿起石桌上的相思酒,慌慌张张倒了一大碗,仰头便“咕咚”“咕咚”往下咽。 看她喝得这样急,贺离略微皱眉,过去要夺了她的碗。 白绵绵嘴里正含了一口酒,一抬眼见到贺离,顿时猝不及防地呛住,酒液一下子进了鼻腔。 见白绵绵脸憋得通红、咳得惊天动地,贺离一边暗道“傻子”,一边自然地伸手要帮她顺气。 眼见那只手过来,白绵绵忍着那难受的感觉、立刻从石凳上跳了开,转而走到了床边。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那呛人的感觉总算平息,可是另一种更让她难以处理的感觉还在延续,白绵绵索性看也不看贺离,直挺挺便往床上躺,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也好,这几天照顾白绵绵,她一直没怎么合眼,也有些困倦。贺离脚步微动到了床边,打算跟白绵绵一起休息。 谁知她的衣角堪堪碰到床沿,那床上的人忽然又蹦了起来,“我去念渔宀……”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贺离脸色一下子沉了。这个兔子精胆敢再去找别人试试看? 跟贺离平静却隐隐蕴含风暴的视线对上,白绵绵心知她跟念渔一直不对付,下意识飞快改了口,“我去地上睡!” 贺离伸手要拉她,白绵绵两只手慌忙拍开她的手,一下子蹿下了床去,在光洁的地上铺起床褥来。 回想兔子从方才到现在的表现,贺离心中有一瞬间升起急躁,但很快又被无奈的感觉压下。 尽量调整到一个温和的语气,贺离轻声问:“你到底在躲什么?” 白绵绵僵着脖子,连贺离的视线都不敢接,但嘴上却逞强得很,“我,我何时躲了,我才没躲。” 她这样嘴硬,贺离不想多费唇舌、直接伸手就要拉她到床上来,但她刚一动,手离着白绵绵还有老远,白绵绵便滋儿哇乱叫起来,“不不,不准过来!” 贺离一阵头大,禁不住稍微严肃了口气,“白绵绵!” 闻言白绵绵下意识对上她的视线,随即脸上立刻开始升温。 忙侧开视线,白绵绵又道:“不准叫我!” 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准,贺离差点想用强迫的办法让这只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兔子躺到自己身边、让她再不能做任何抵抗。可眼下那傻兔子昂着头、涨红着脸,一副幼稚的天真模样,让她舍不得那样对她。 贺离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怎么……” 话没说完,便又被打断,“不准提问!” 总算把贺离要出口的话全部堵住,铁了心要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白绵绵一下子倒在丝枕上,闭上了眼睛。 * 紧紧合着双眼的白绵绵想要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两人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却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的情绪甚至都在忍不住随着那画面而起伏。 白绵绵不由感到,这一切危险极了、不妙极了。再这样下去,她还怎么一心一意、好好地做贺离的师父?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后该怎么办?她还能回到正常的轨道吗? 迷茫、无措地想着这些问题,白绵绵脑子渐渐迟钝住,酒醉的困意一阵阵袭来,她不自觉睡了过去。 听到那显然是睡熟了的呼吸声,贺离下床,悄声走到白绵绵面前,俯下.身、近距离地打量那张小巧、可爱、每一处都生得那么合她心意的脸。 看着看着,贺离不自觉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说罢,她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要横抱起白绵绵来。 就在此时,那熟睡的人发出断断续续的梦呓,“我,我不知道……”说着,她还不安分地摆起手来,模样很有趣。 贺离禁不住勾了一下唇角,捏住白绵绵的鼻子,低声道:“笨死你了。” 话音刚落,白绵绵眼睛忽然睁了开,只见她一双大又圆、水润润的眼睛迷迷登登地看着贺离,两颊粉粉的,唇瓣不自觉地轻启,一脸的茫然。 对着这般模样的白绵绵,贺离的目光越来越深,终于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打量着那张迷蒙的脸,贺离有些在意地问道:“我是谁?” 眼前的白兔子慢吞吞眨巴下眼睛,答道:“你是贺离。” 闻言贺离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脸上流露出满意神色。 瞧着白绵绵一脸困倦,她打算着让白绵绵继续睡,没想再拖着她说更多的话,谁知那兔子却自顾自说起来,“贺离,你要吃我?” 那话间带着明显的醉意,贺离还没接她的话,她自己便已经先做出反应——似乎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感到吃惊,连忙摇头否定,“不对,贺离怎么会吃我?” 晕晕乎乎、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的白绵绵完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好一脸迷茫地盯着贺离看。 贺离跟她对视两三秒,忍不住在那水润的唇瓣上又浅触一下。 白绵绵没什么反应,隔了一会儿忽然“嘻嘻”地笑着看她,一副发自心底的模样说道:“贺离,你真好看。” 贺离怔了一瞬,眼底不由浮现笑意,“跟仙女姐姐比呢?” 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白绵绵傻笑两声,搂住贺离的脖子,压低声音道:“悄悄告诉你,你最好看。” 说完,白绵绵弯着嘴角笑了一下,终于心满意足似的闭上眼,再度沉入梦乡。 对着那已经闭上眼睛的人,笑意直达心底的贺离轻抚她额边的碎发,回应了她刚才的话,“没有你好看。” 这话不是虚言,更不是违心的奉承。在贺离眼里,白绵绵就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就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就是她的全部审美标准。 勾起浅浅笑意,贺离抱起睡着的傻兔子,把她轻轻放到了床上。 * 初晨的阳光洒进屋子,闭着眼的白绵绵在云锦里翻来翻去。显然,尽管她现在不是以兔子形态就寝,可她睡觉还是一样的不老实。 猛然一个翻身,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往旁边一打,也不知打到个什么,那触感滑滑的、还挺好,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越摸越心觉不对,白绵绵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贺离正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而她的手正放在贺离腰际。 脸顿时红得跟什么似的,白绵绵丁点没有刚清醒的迷蒙,当即炸了毛,“你,你怎么不把我的手拨开?” 贺离不答话,只看着她,白绵绵慌乱地跟她对视,莫名一阵心虚。忽然,她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她昨天不是睡在地上吗?怎么一觉睡醒跑上面去了? 总算有了点底气,白绵绵顿时又变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她刚要质问、还没来得及开口,话便被人堵住。 “你昨天睡到半夜自己爬了上来。”贺离淡淡道。 看着贺离一本正经的样子,白绵绵眨眨眼,立刻信了。 本来心里有鬼的就是她,她不信也得信。 白绵绵顿时又没了底气,当下只觉得又心慌意乱,又满心懊恼。一不小心跟贺离淡定的目光对上,她倏然发现她的“病”好像更重了,只是被这样平淡地看着,她就隐隐有些不能呼吸。而且,更糟的是,脑子里还“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那画面中,贺离又几次三番“咬”了她。 显然,是她昨晚的梦。 天呐,她到底为什么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恢复正常?她的“病”究竟还能不能好了?一时间,白绵绵心底充满这样的呐喊。 第68章 尽管对自己的反常感到心慌意乱、迷茫无措,可白绵绵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师父的身份,每天仍照旧教授贺离法术。 这过程中免不了有一些尴尬的时刻,比如现在。 “白绵绵?”清冷淡漠的声音传入耳侧,白绵绵一下子醒过神来。方才贺离说看不懂她捏的法决,她便上手帮贺离纠正动作,也不知怎么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便走了神。 干咳两声,白绵绵迅速帮贺离纠正好动作,察觉自己脸颊又开始发烫,忙道:“你自己先练着,我去附近转转,待会儿就回来。”这是连日来,她每每觉得自己很不对劲时、惯用的遁走方式。虽然看上去大概多少有些生硬,但好在贺离并没有说什么,没生她的气,更没像之前那样、对她冷冰冰的。 独自在小径中行走,猛然发现自己的思绪又牵上贺离,白绵绵连忙打住思绪,目光打量起四周。刚这样一打量,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些动静。 齐鸣看着眼前那两张十足威严的面孔,对他们要说的话已有些预感。 果然,他们语气严肃地问道:“在附近有没有见过一只白老虎?” 齐鸣回忆着白绵绵那宝贝徒弟的模样,目光闪烁一下,问道:“你们找的这只老虎,是什么身份?” 天兵不满她的刺探,警告道:“少废话,老实交待,否则就抓你去天宫问罪。” 齐鸣这才笑道:“我们这寻常地界,哪会有什么老虎?两位仙官可问错地方了。” 天兵狐疑地看她几眼,见她面上没有丝毫破绽,这才离开。 事情似乎开始有趣起来了。齐鸣望着天兵离开的方向心下略感趣味。 这小青山中的日子实在无聊,有个热闹可以看,挺不错。 她正出神,忽然察觉稍远处的草丛传来异动,举手便要施法教训那人,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叫着“齐鸣姐姐别打”,一边从那处出来。 白绵绵方才听到那动静后,便往这边来,见是山鸡精齐鸣,白绵绵有点怕她的毒舌,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而再一看齐鸣对面的人,她犹豫也不用犹豫了,立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两个身穿白甲、看上去凶巴巴的人,长得颇像是许久前她见过的天兵。不过,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那两个天兵到底是真是假。 这两个人又到小青山做什么?白绵绵本能地觉得他们不好惹,只好隐藏气息、在树丛里躲着,但她也没有紧张太久,几乎她刚来到这里,他们便走了,临走前,他们警告般地看了齐鸣几眼,也不知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眼见他们离开,白绵绵一下子松懈下来,也忘了去掩饰自己的气息,于是即刻便被齐鸣发现。见齐鸣这道行比她高出许多的抬手要打,她不得不赶快出来。 齐鸣见是她,收了手,“你在这做什么?” 白绵绵干咳两声,“呵呵,我那个……经过,经过!” 见齐鸣目光怀疑,白绵绵连忙扯开话题,“齐鸣姐姐,方才那两个是什么人?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齐鸣目光略一迟疑,“你没听见我们刚刚的话?” 白绵绵忙摇头,她躲得远远的,一心一意地掩饰着气息,是真的半点都没听到。 齐鸣看着白绵绵脸上不加掩饰的好奇、关心,心知这并不是她的伪装,答道:“他们是天兵。” “真的吗?是真的天兵吗?”白绵绵立刻道。 见齐鸣点头,白绵绵立刻信了,齐鸣的话不会有错。 “原来……竟真的是天兵。”白绵绵不由自言自语了一句。她还没理清一些想法,面前齐鸣又出声,“怎么了?” 白绵绵下意识摇头,“没事,对了,齐鸣姐姐,天兵没为难你吧?” 齐鸣看着她目光中的担心,顿了下,“没有。” 听罢白绵绵傻笑着摸摸头,“那就好。” 说着,她就要溜之大吉,却忽然被人叫住。 “我听念渔说,前不久你徒弟贺离化形了。”难以忽视白绵绵方才神情中的关怀和话语间流露的善意,甚少管闲事的齐鸣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 陡然听到这句话,白绵绵以为齐鸣要恭喜她,立刻喜滋滋地转过身来,却见对方一脸严肃,于是她只好有些迷惑地点点头,“是,是啊,怎么了吗?” 见她一脸懵懂,齐鸣语气沉了些,“虎族化形,长则数千年,短则半八百年,且千中若有一二便已实属难得。你的法术有多少斤两、给了她几分帮助,你自己应该清楚。她如何能短短时间便化形,这代表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跟齐鸣发沉的目光对视,白绵绵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似乎从齐鸣的话中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出。 自觉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齐鸣抬步离开。 经过白绵绵身边,余光看到她仍微微睁大着眼睛呆在原地、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齐鸣离去前最后提醒了她一句,“如果你想留着你徒弟,记得把她藏好。” 脑中回响着齐鸣的最后一句话,白绵绵脑海里一片混乱。 齐鸣到底想说什么? 贺离化形她确实没在其中帮助多少,可这除了说明贺离天资高又能说明什么呢?为什么齐鸣要让她把贺离藏好,难道有人要来抓贺离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满心惶然中,白绵绵忽然想到前阵子念渔提醒她贺离身份来历的话,她还记得念渔那时说,天兵已经来过不止一次,还说天界的嫡长虎殿下丢了一事可能不是谣传。 心下已然确定那些人真的是天兵,白绵绵回忆起一百年前的往事,那时,她见了那两个天兵没多久,便见到了贺离…… 如果天界的殿下真的丢了,那贺离是这位殿下的可能性会是多少?天兵的这些次寻找到底是不是跟贺离有关?他们到底是出自何意,会不会是想要加害贺离? 脑中反复想着方才出现的天兵、齐鸣发沉的目光、她话语中虎族化形的艰难,白绵绵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管天宫要找的是不是贺离,不管他们是敌是友,眼下白绵绵心里只回响着齐鸣最后的劝告。 她不想让贺离置身于不确定的危险之中,齐鸣是个聪明人,听她的准没错,这么想着,白绵绵已然做出决定。 对,她要把贺离藏起来! * 察觉白绵绵出现在不远处,贺离又开始露拙,一副认真练习但又略显生疏的模样。 白绵绵现下的心境已经与方才从这里离开时大为不同,她看着贺离,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里有着太多疑问。 她想问,你跟天宫有没有关系?天宫的人是不是要害你?你到底从何处来?你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眼见白绵绵看着她愣神,贺离察觉她的异常,立时收势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跟那镇定、满是关心的目光对上,白绵绵把所有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她不想说一些多余的话让贺离徒增烦恼担心。 而且,她相信,一直心甘情愿待在她身边,关心她、维护她、在意她的贺离不会是什么出身尊贵的嫡长虎殿下。 至于天宫那边究竟是何来意,就很难说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把贺离藏好。白绵绵冲贺离摇摇头,“没事,这里好像不够隐蔽安静,咱们换个地方练。” 出于警惕,其后好些天里,白绵绵几乎每天都换着地方教贺离修炼,而且每过一会儿,她便要去查探一番四周的动静,若是有天兵,她便赶紧张罗着换地方。 一开始,贺离并没怎么在意,白绵绵本来就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可随着白绵绵望着她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教习过程中出去得越来越频繁,她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眼见不远处的白绵绵明明正望着自己练习,却又明显走起神来,贺离停下动作,走到白绵绵面前。 白绵绵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而贺离半蹲着身子,眼下两人只有咫尺之距,但白绵绵却没像之前那样慌里慌张地立刻闪身,只两眼空茫地望着前方,手上还在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人的存在。 “白绵绵。”贺离微微皱眉,想唤回她的注意力,谁知却没收到任何成效。 目光落在眼前小巧秀气的鼻子,贺离微勾唇角。 鼻子忽然被什么人轻轻捏住,让她没办法顺畅呼吸,白绵绵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中。 抱着“看看是哪个讨厌鬼”的念头,白绵绵鼓起张包子脸聚焦目光、要搜罗那嫌疑对象。 这一定神,她恍然注意到那张离她极近的脸。 细细看去,只见那看向她的一双眼中还带着微微笑意。 心跳立时雀跃,白绵绵连忙垂下视线,这才察觉对方的两根指头正夹着她的鼻子。 倏然打开那只手,白绵绵道:“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虽然收到这样听起来颇为负面的评价,但贺离的心情却还不错。恰好看到白绵绵头上不知何时沾到的草叶,她伸手过去想帮她摘掉。 白绵绵见那手指又伸过来,慌乱之下忙把身子往后仰。 这一仰,她坐着的大石块似乎底部有些不稳,立时便翘起来,弄得没有防备的白绵绵霎时间失去平衡地往后倒。 见状,贺离眼疾手快地左手拉住白绵绵的腕子,右手勾住白绵绵的腰,迅速稳住了她的身子。 明明隔着两层衣裳,可白绵绵却莫名感到手腕、腰间全是眼前这个人的温度。 竭力控制着脸上的烧意,白绵绵假装淡定道:“还不松开。” 贺离看着她,有意问了一句多余的话,“现在坐稳了?”见白绵绵点头,她这才不得不松了手。 松手归松手,但她的目光还是放在白绵绵身上,白绵绵不想再跟她对视,免得又陷入无穷无尽的窘迫中,于是只好低头整理起并不凌乱的衣裳来,嘴上不忘说道:“以后不要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她想的是这么个道理——现下她本来自己就心里有鬼,贺离再没个分寸,可怎么是好?要是两个人都得了那心虚气短的怪病可怎么办?这滋味,她自己尝尝也就罢了,可不想让贺离也经受这般不能自控的感觉。 贺离应了一声,“我只是扶你。” “嗯。”白绵绵答应着,从大石块上站起身,“你先练着,我出去一下。” 她们已经待在这处好一会儿,是时候出去探听一下了。 说着,她也没多看贺离的神情,一副谨慎的样子便往外走。 贺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收起眼中的笑意。 她需要知道,白绵绵究竟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离问道。 第69章 这不大的一块地方眼下就只有她们二人,白绵绵又并未走远,当即这话语便清晰无比地传入她耳中。 有那么一刹那,白绵绵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抬步走开。 可是,她知道,这并不现实。 贺离既然会问,就说明她已经察觉出了异样。就算这次她能想办法糊弄过去,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贺离那么聪明,她又能糊弄她多久呢?她眼下,就快连她自己都要糊弄不住了。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担心,却不知该问何人、该对何人诉说。这些日子以来,她简直迷茫极了。 见白绵绵顿住脚步,却并不答话,只顾自站在原地背对着她,贺离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又一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被这关心的口吻一问,白绵绵蓦地鼻子一酸,她微微低下头,随即又摇摇头。 尽管她心中惶恐、迷茫,尽管她有许多问题想问她,尽管她知道她拙劣的掩饰兴许已起不了多少效用,可她还是尽可能坚持着,她不想让贺离陷入跟她一样的担心中,更不想让她卷入莫名的漩涡和危险。 看着那沉默、只留给她一个头顶的人,贺离不自觉又做了白绵绵口里“奇奇怪怪”的事,但动作很自然。 执起白绵绵双手,见那茫然无助的目光朝自己投来,贺离道:“如果你信任我,就说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话语掷地有声、毫不犹疑。但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清风从两人交握的双手间那细细的缝隙穿过,没有人再说话。 贺离从来少言寡语,若非必要,同样的话,她只说一次,而像这样含有承诺意味的话,她更不轻易去说。 贺离的视线牢牢地锁着白绵绵,她知道,她听到了,她在等她的答复。 长久的沉默里,白绵绵被那样坚定的目光看着,想要避,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视线所向,更无暇去注意贺离执起她手的动作。她满脑子都是贺离那句话,满心都是贺离那坚定、毫无闪烁的眼神。 她总是这样,那么坚定维护地看着她、跟她站在一起,似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她,会对她不离不弃、相守相依。 可是,她真的没有别的事情瞒着她吗?她真的能和她长久地相伴相依吗? 巨大的疑惑笼罩了白绵绵整个脑海,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只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就能知道她到底该怎么做。 “你到底是谁?” * 听着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贺离皱了眉头。 脑中倏然浮现那许多模糊的碎片和往日自己心头的种种疑惑,贺离隐约意识到白绵绵在说什么。 如果说,白绵绵是在担心她的过往,担心她离开她,那大可不必。在未知的真相和白绵绵之间,她早已做了决定。 她要白绵绵,只要白绵绵,其他的,她都可以不想。 对上那写着焦灼意味的眸子,贺离安抚地弯了下唇角,“我是贺离,是小老虎,是兔子精白绵绵的徒弟。” 得到这个回答,霎时间,白绵绵如释重负。 贺离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她只是她的小老虎徒弟。她简直没听过比这更好的消息! 尽管那天界的来意仍是不能确定,可眼下白绵绵却不再茫然。贺离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稳住了她的心神。 她霎时间充满了勇气。就算天界来者不善,就算天界真的要谋害虎族,她也不会放弃贺离、推开贺离,相反地,她会尽她最大的力量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就像刚刚贺离说的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一起承担。 眼前的迷雾散尽,两人之间原本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白绵绵的态度、话语也不若刚刚的晦涩迟疑,而是明朗了许多。 白绵绵点点头算是对贺离方才话语的回应,道:“近些日子,天兵时常在小青山出现,似乎要找一只老虎,咱们这些天还是多小心些,以免被他们发现、对你不利。” 听她这般话语,前后一联系,贺离总算明白了她那些异状的由来。 拍了下白绵绵的手背,贺离下意识道:“别怕,如果有坏人来了,我会保护你。” 眼下白绵绵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眼前的整个天空似乎都是晴朗的。听贺离这么说,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贺离打哪学来的大言不惭,她这还没出师呢,倒要保护起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人来了。 越想越好笑,白绵绵禁不住要拿手去掩唇,这一动作,才发现,她的手还握在贺离手心里。瞬间窘得感觉头顶都要冒烟儿,她连忙甩手,却没甩开。 理智气壮地看看贺离,又瞄瞄自己的手,白绵绵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贺离松开手,看着白绵绵想憋又憋不住、雀跃得像偷到油的老鼠般的唇角,问道:“你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白绵绵努了下嘴,双手抱在胸前,道:“是啊,我是不相信啊,不然,你证明给我看看?” “怎么证明?”贺离问道。 白绵绵来了玩闹的心思,抿抿唇,忍着笑意道:“要我相信你,也不是不可以。呐,只要你蒙上这丝带,一刻之内找到我,我便相信你能保护我。” 说着,她拿出一条丝带,递到贺离跟前。 贺离心知她这是来了恶作剧的念头,并不打算推拒。这些天以来,白绵绵整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难得她眼下高兴,陪她闹闹也无妨。 接过那丝带,贺离简单道:“你等着。”便蒙上了眼睛。 眼瞧贺离居然二话没说真的照她的话来做,白绵绵看着动作生涩、眼前蒙着丝带、跟平日里冷傲形象不太相同的贺离,忍笑忍得肚子都酸了。 不过,她没忘了对贺离的“考验”,不一会儿,便认真地躲藏起来。 挑了一个看上去挺顺眼的树丛,白绵绵安心地在里头藏着。 见贺离一时没发现她,她一边得意地暗笑,一边心说,还是贺离好,念渔那厮,嫌跟她玩这把戏没劲,都许久没同她玩过了。贺离就不一样,不但陪她玩,而且还显出她藏得挺成功。 这么得意了一会儿,见贺离始终没有往她这边儿来的意思,白绵绵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把戏就是有藏有找才有意思,她光猫在这儿,贺离连半点往她这边走的意思都没有,一点儿都不惊险、刺激,这还有什么意思? 想着是时候给贺离一点提示了,白绵绵往她那边丢了一小把石子儿。 贺离耳力是何等灵敏,其实她早察觉了白绵绵所在,只不过有意逗她,才把各个方向转了个遍,但就是不往她那处去。 听到那石子的声响,她知道,定然是某只兔子等急了。 心下好笑,她这才转身径直往白绵绵那里去。 贺离想着待会儿抓到白绵绵时她滋儿哇乱叫的有趣样子,不由有些分神。 这一分神,恰好踩上白绵绵方才丢出来的石子,立时,她脚底一滑。 见状,白绵绵也顾不上什么藏不藏、考验不考验了,喊着“贺离”便飞身去扶她。 谁知刚到眼前,她一个不慎也踩上了石子,还把那些个石子踩得满地打滚。 贺离那厢本已轻松站稳身子,却被好心过来扶她的白绵绵给拽着,一齐摔了下去。 眼下已来不及想什么,贺离忙用手护住白绵绵的头,随即便觉手背传来一阵擦伤的锐痛。 但她顾不上去看自己的手,连忙先看向身下的白绵绵。 “没事吧?”贺离问。 白绵绵苦着脸,转转手腕,刚要答,忽然察觉两人间极近的距离。 此刻,她几乎能看见贺离瞳孔里她的身影,甚至能将贺离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分明。 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涌上来,白绵绵觉得自己又开始犯病了。 双手抵着贺离两侧肩膀把她微微推开一些,白绵绵失语之下,只摇了摇头以示回答。 贺离本来只想着她的安危,白绵绵这一推,她这才也察觉出两人之间情势的一点异样。 只见那平日里聒噪个十分的人此刻正安静地待在她身下,两只眼睛飘忽着,似乎完全不知该把视线往何处放,那脸上带着浅浅的红,长发也有些微乱。 凝视着白绵绵这副模样,贺离忽然就被蛊惑住了。 下意识拿开她抵着她肩膀的手,贺离垂下视线,微微侧头,一点点、一点点,角度微妙地朝着白绵绵倾身过去。 白绵绵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张逐渐放大的容颜,只感到脖颈、手臂、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她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让她尴尬失措的局面,她想唤醒又在做奇怪事情的贺离,她想扭过头去。然而,被那视线笼罩着,她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似的,只直直跟贺离对视,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两人只有一寸之距,贺离停下靠近的动作,近距离地看着白绵绵,“我抓到你了。” 她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笑,反而显出一种莫名的认真。白绵绵看着神情有些不一样的贺离,只觉得更紧张了。慌乱之下,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再看她了,再看那张足以惑人心智的脸,她就要晕过去了。 看着白绵绵紧紧闭上的双眼、微微颤动的睫毛,贺离一只手扶上她的脸颊,像在锁定那小巧之处的位置般、指腹隔空摩挲一下那红润润的两片嘴唇,随即便目标明确地倾身下去。 两人的心跳已然交织在一起,彼此呼吸的触感都已十分明显,眼看,双唇就要碰上,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传来。 第70章 自上次代天尊在析竹殿吩咐再去找嫡长虎殿下的下落后,副手辰隐几次三番派人寻找,甚至代天尊自己也先后派了几拨人,可纵使如此,仍是没有半点音讯。眼见事态陷入僵局,辰隐主动挑了大梁,离开天宫去寻找嫡长虎殿下的影踪。 眼下,她正置身在游离于天、魔、人三界之外的小青山中,山谷间雾气缭绕、鸟鸣声声,阳光洒在地面铺得满满的一层落叶上,显得那么静谧美好。 望着这景象,辰隐有一瞬间的出神,险些忘了她是做什么来的。 天宫的其他仙人们总是说辰隐仙官只懂当差,不懂享受。但其实,她偶尔也会向往一些美好之物。只不过,却遇见得太少。 一片树叶从她眼前飘落而下,辰隐摇摇头,收回思绪。她大概是这段时间沉浸公务太久,竟在这林中独自走起神来。 话说回来,这小青山的景致倒当真是清新,以后兴许她可以多来几次。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办好自己手上的事情。 辰隐回忆起天兵们的说法,“我们逢人便盘问,但却一无所获、苦无半点线索”,她不打算跟他们一副做派,逢人便问,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先仔细观察,之后有必要时再问不迟。不但如此,她还有意挑着那偏僻的地方去,那些道上、显眼的地方,天兵们多半已搜过了,不必再多费力气。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青山颇为僻静的一处,看到眼前的画面,辰隐一时间愣住了。 她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正离得很近,而且还在愈加靠近,似乎是要发生点什么事情。没成想会看到这般画面,辰隐愕然之下不自觉咳嗽了两声。 这动静显然惊扰了那二人,其中一个立刻推开了另一个跳起来,而那被推开的人当即两道剑一般的目光朝她射.来。 辰隐心觉打扰,刚要出言道歉,但雾气缭绕间,她忽然觉出那个正看着她的女子似乎有些不一般。 不,准确说,是很不一般。 她从没见过气势如此之强的人,哪怕代天尊,也没有这样强的气势。那气势四溢得挡不住的感觉倒是有点像一个人。 故天尊贺情。 辰隐心头一凛,当即往她面前去,毕竟光凭气势一说不太可靠,她需要仔细察看一番。 顶着那人含着锋芒的目光走至近前,那人清冷、傲气的容貌清晰无比地落入辰隐眼中,她心中几乎立刻有了六七成的把握。 眼下这个女子,跟故天尊贺情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强大的气势、能隐约看出故天尊影子的面孔,单凭这两样,几乎就已经足够猜测眼前人的身份。 辰隐斟酌着话语正要开口,忽然,旁边一道软软的、带着点防备的声线传入耳中。 “你是?” 辰隐目光一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正望着她。 少女脸小小的、圆圆的,大概因为起来得匆忙,鬓发有些微乱,脸上尚带着红晕,她的两只眼睛很大,又很干净,显得亮晶晶的,那清澈的目光好像能直看入人心底,而且…… 辰隐视线略微上移,看向少女头上顶着的两只兔耳朵。它看起来粉白.粉白,软糯糯的,就好像她的声音和她的人…… 目光丝毫不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辰隐感到自己的心脏蓦地一重,好像什么人在上面有了分量。 天宫中,仙人凡多,美如吟玥、强如代天尊、不羁如月仙、傲如守正仙人的,她都见过不少,可像这般可爱、这般目光似乎能望进她心底的,她还是第一次碰见。 看着这灵动少女,辰隐咽回所有话,不自觉地走了神,只晓得直直地看着她,而且颇有些要看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辰隐自以为她看了许久,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刹那,可这已经足以让白绵绵心生异样。 面前这个陌生人先是沉默地盯着贺离,随后又拿古怪的目光看她,却又不回答她的问题,真是十足的奇怪。 注意到那人望向她头顶的视线,白绵绵这才察觉自己方才面对贺离时太过紧张,以至于竟然冒了兔子耳朵出来。 白绵绵当即把兔耳朵收回去,继续打量着那人的模样,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刚刚她本来要离开这片地方、去外面探听动向,却被贺离叫住,然后这个陌生人便出现了。 白绵绵有些困惑,她就少探听了这一次,难道“敌人”真就偏巧这一次来了吗?可眼前这个人又不是天兵的装扮,她根本不知她是何身份。 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人也没有表露身份的意思,索性她们先走为妙,白绵绵正要开口叫贺离一起离开,却忽然被贺离拽到了她背后去。她一时还没明白贺离的意思,却见那厢贺离已经出手跟那人打了起来。 素来,贺离不轻易动手,更少有主动动手的时候,她觉得没兴趣、没时间、没必要,可对眼前这个人,她自觉已经无法再容忍。 从方才煞风景地出现,到盯着她看,这人的种种表现都让她心生厌恶,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容忍。 真正触碰她底线的是,这个人居然敢拿那样的目光看着白绵绵,甚至还不断打量、看白绵绵看得呆住,这让她无法再淡定。 贺离凝结法力打了那人一掌,忽然意识到白绵绵还在场,于是飞身过去攥住那人的衣襟便从原地消失。 旋即带着人来到小青山另外一个偏僻之处,贺离即刻又发起攻势。 辰隐本不是喜欢惹事的人,可见对方攻势凶猛,只好回手应对起来。 而且,她有些不愿承认的是,眼下面对这个人,她心底里也有些火气。 也不知是不是跟那少女有关,眼下对这个女子,她多少有了些敌意。 虽然这个女子很可能跟贺情天尊有些关系,但也只是可能,并不完全确定。况且,就算眼前人真的是嫡长虎殿下,她也不会因此而屈从,她只效忠于代天尊。 抱着这般心理,辰隐少有地动起手来。 尽管心里有火,可她多少还有些理智,没有使出全力,免得一下子把那人打死、造了杀孽。 谁知,交手没多久,她就发现那人根本不需要她让着她,甚至她已经用以全力都不能把那人怎么样。 这让辰隐心中生出惊讶,即使在天界,法力能与她比肩的,也并不许多。而这人却做到了…… 一掌把人打倒在地,贺离看了她两眼,觉得教训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再跟她多浪费时间,于是收手便要回白绵绵那处。 背后却忽然传来声音,“你真的跟贺情天尊很像。” 陡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贺离顿住了脚步。 她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极了,甚至在她心中唤起一种思念的感觉。这感觉转瞬即逝,但贺离没有忽略,她意识到,身后这个人所说,恐怕与她脑海中一直无法拼凑完整的那些模糊碎片有关。 辰隐见她停住脚步,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从地上站起来,接着道:“我此次前来便是要寻找贺情天尊的嫡长虎,我觉得你……” “住口!” 辰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冷硬打断,贺离背对着她,似乎这样,就能把已逐渐逼近的过往拒之门外。 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但既然此前她已做了决定,她已经给了白绵绵要保护她的承诺,她就不能、也不愿食言。 贺离视线望着前方,接下来的语气延续了刚刚的冷硬、毫不犹疑。 “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是什么来意,我都没有一点兴趣。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还有,如果下次你碰到别人亲近,请你闭上嘴安静走开,别再发出聒噪的声音。” 尽管用了几个“请”字,可贺离的语气显然不是请求,而是警告。 说完这句话,她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瞬间回到刚刚她和白绵绵所在那处。然而,却发现白绵绵已不在那里。 思索着白绵绵是不是已经先行回去,贺离施法回到家中,但却仍旧没看见白绵绵人影。 贺离思索一瞬,没有再出去,免得跟白绵绵错开。 抬步到桌边坐下,她不自觉想起刚刚那人提起的那个名字。 贺情天尊。那是什么人?这个人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出神,贺离压下这些别样的心绪,不再去想。 * 完全不知贺离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去,白绵绵还在焦急寻找。 方才贺离和那人的架势明显是不能善了,她当然不能光傻站在原地干着急,立刻就四处寻找起她们二人的踪影。不说拉不拉偏架,起码她要护着贺离别叫她吃亏。 可眼下她找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摸到半点踪影,真是叫人心焦。 辰隐忽然听到细碎动静,抬眼望去,只见竟是方才那少女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她正扶着一颗树微微喘气,目光还四处眺着,像在找人。 “姑娘。” 白绵绵闻声转身,却不小心踩到一处细滑的草苔,立刻便往后摔,辰隐忙飞身过去要拉她,白绵绵却完全没有求援的意思,一下子收回险些被她拉到的手,自个儿摔了下去。 心说今儿这是走了什么坏运气,一连摔了两次,白绵绵有些懊恼。 更懊恼的是,这个奇怪的人怎么又出现了?她到底是什么意图? 白绵绵对眼前的陌生人充满提防,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多客气,“你怎么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闻言,辰隐联想自己方才那些表现,恍然觉出唐突,心下不由赧然。 咳了一声,辰隐道:“没有,我没怎么交过朋友。有些唐突了,望姑娘不要怪罪。” 白绵绵看看她,心觉这个人一副正派模样,说的倒也不像假话,于是心里的提防也放下了一点。不过,她跟她到底不熟,也就没有搭这话的意思,只顾自坐在那草地上,掸着衣裳。 掸了几下,白绵绵正要站起身,忽然听眼前人颇为感慨似的说了一句,“这小青山真是个妙地,比我平常所在之处有趣得多。” 闻听此言,白绵绵顿时有了说话的欲望。虽说她平时总觉得小青山的东西看了千百遍,没什么稀奇,但心底里她还是很在意小青山这个归属之地的,眼下这个人这样发自内心地夸赞这里,白绵绵立刻生出亲近之感。 只见她带上点笑容,话语间也不再有那许多防备,“那可不是,小青山泉水甘洌、生灵繁多,到处花木茂盛、绿草如茵,可谓怡人又清新,实在是妙得很呢。” 见眼前人有些羡慕似的笑笑,白绵绵不由有些好奇,“你那里很不好吗?” 辰隐学着她的样子到她身边坐下,目视前方道:“也无所谓好不好,就是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机,人待在那里,只觉出自己像是里面的器具,而不是有血有肉。” 听着这般描述,联想起她刚刚所说的“没怎么交过朋友”,白绵绵不免生出同情来。 “那个,或许你可以试着交一个朋友。” 见身旁人看她,白绵绵以为她不认同,便拿自己和念渔举例子,“真的,交一个朋友,日子会有趣许多。像我和念渔,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以前还没遇见贺离的时候,我无聊就去找念渔玩,念渔的主意很多,我们每天打打闹闹,从没觉出过半点你说的空荡荡之感。” 辰隐饶有兴致地听着她的话,隔了一会儿说道:“听上去不错,那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白绵绵眨眨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这个,可是……” “不可以吗?” 白绵绵对上辰隐的视线,有些心虚,一个“不”字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却怎么也没法说出口。总觉得拒绝这个请求好像有些残忍,而做残忍的事显然不符合她的个性。 眼见对方的神情逐渐带上一点被拒绝的尴尬和僵硬,白绵绵立即感到巨大的负罪感,忙道:“那,那好吧!” 不就是交个朋友嘛,本来就没什么不可以答应的! 这么想着,白绵绵也没再思量那许多,拿出点交朋友的认真态度,诚恳又坦然地说道:“我叫白绵绵,在小青山生活,是兔子精。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说完,她神情坦率地看向辰隐,明显是在等着辰隐做跟她一样的自我介绍。 辰隐还没试过这样对别人介绍自己,于是有样学样,“我叫辰隐,在天宫当差,是豹族。” 什么?豹族?! 白绵绵瞧着她正派的模样,本以为最多是个山羊精之类的,没想到,却跟贺离一样,是个十足的食肉族!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说她自己是哪里的来着?天,天宫?!! “你是天界的人?”白绵绵一下子站起身来。 辰隐也跟着站起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青山?”其实白绵绵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也是来找虎族的。但她刚刚才答应了成为这人的朋友,不愿马上就把人往坏处想。 辰隐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道:“我奉命前来找一只老虎,而且我不妨告诉你,我们要找的,很可能就是你身旁的人。” “你们找到她,要做什么呢?”白绵绵着急地蹙起了眉头,她想要知道天界究竟是何来意。 “这个我不知,我只领命前来寻找。怎么,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白绵绵抿抿嘴唇,“那个,仙官,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回去后什么都不说?”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呢?”辰隐的目光落在白绵绵身上,期待她说出点跟自己有关的话,尽管不太可能。 白绵绵不假思索,“在,在意那只老虎的人?” 反正辰隐已经看到她和贺离刚刚的亲昵,白绵绵索性全部摊了牌,“仙官,她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看到她有任何闪失,算我拜托你,你能不能不要把消息告诉任何人。你的怀疑,你的猜测,统统都收起来,就当作没有看到过她,可不可以?” 辰隐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沉默两秒,忽然笑了笑,“可以。我不会把看到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前提是,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提出这个请求,否则我没必要帮你的忙。” 白绵绵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辰隐这究竟算是威胁还是示好,一时没有答话。 她径自沉默着,手里忽然被塞了个东西,“这个送你。” 白绵绵摊开手,是只琉璃小兔子。 惊讶又疑惑地看向辰隐,只见辰隐微微笑了下,“不是朋友吗。” 说罢,辰隐转身预备离开,但想到白绵绵话语间的在意和焦急,还有方才与她打斗那人明显的对她们平静生活的珍惜和重视,她终于还是道:“我不会说的,放心。” 眼见那人消失,白绵绵看看手里的小兔子,想着最后那人有些黯淡的语气,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不该这么吝啬,连承认个朋友的身份都要犹疑这么半天,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根本不该跟天界的人成为朋友。 可是,那个辰隐,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不说出去。 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白绵绵很快放下了这些心绪。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说服了辰隐,保住了贺离,这就足够让她庆幸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她一点也不怕,只要贺离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 不过话说回来,贺离到底去哪里了? 难道……刚刚辰隐不会是在声东击西吧?想到这个可能性,白绵绵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 瞬间回到家中,跟贺离那熟悉的、带着些微寒意的目光对上,白绵绵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贺离看上去安然无恙,但想到刚刚她们打斗场面的白绵绵还是不由关心道:“贺离,你有没有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说着,她走到贺离面前,在她脸上看了一圈儿,又拿起她的手看。 这一拿,她手里的小兔子掉了下来,白绵绵刚要捡起来,一只手抢先拾起了那兔子。 “这是什么?”贺离问道。 白绵绵本想理直气壮地回答朋友送的,可对上贺离的目光,她忽然就有些心虚了。 这一心虚,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是,是小兔子啊。” 贺离似笑非笑,“挺可爱的,我拿着了。” 白绵绵立刻道:“不行,那是辰隐送给我的!”她尤其加重了那个“我”字,意思是让贺离不要抢。 然而听在贺离耳朵里,重点却完全不一样。 “辰隐是谁?”贺离捏住了那个小兔子,不让跃跃欲试的白绵绵拿走。 一听这话,白绵绵卡壳了。贺离才刚刚跟辰隐打起来,自己就成了辰隐的朋友,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有点矛盾,可是……她也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她一开始也没想到辰隐居然是天界的人,只是觉得她孤单单的、有点可怜,所以才答应了做朋友。 而且,现在看来,虽然辰隐来自天界,但她其实不是坏人,她还答应帮她隐瞒呢! 又想起刚刚自己对“朋友”一说的支吾犹豫,还有方才以为辰隐在故意声东击西的误解,白绵绵心里不由又对辰隐多了点歉意,当下便决定好好拿辰隐当个朋友。 这么想着,白绵绵打定主意要把东西拿回来。可是打量着贺离那态度,似乎她说得稍有不对,就要没收东西,白绵绵动了动脑筋,笑呵呵道:“你不认识。” 白绵绵自觉这么说准没错,贺离向来对别的人和事不上心,这么一说,贺离肯定就不感兴趣了,就会把东西还给她了。 谁知,贺离的回答却超出她的意料。 贺离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那就现在介绍给我认识。” 现在?辰隐都回天宫了,怎么介绍给贺离认识?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概,也许,应该,贺离也不会想要认识辰隐吧。 白绵绵没法回答贺离的话,伸手就要抢,贺离扯住她手腕,站起身来,把她抵在了桌前。 “是刚刚那个人吧。” 说着,贺离的视线牢牢地锁住了白绵绵。 对这个姿势感到尴尬极了,白绵绵动了动手腕,挣不开,又不想用法术怕伤了贺离,只好红着脸对上贺离带有压迫性的目光。 贺离见她光脸红不说话,不免生出些兴味,一面继续拿密不透风的视线看她,一面沉默地向她靠近。 白绵绵右手被她拉着,只有左手可以动,可是两人距离太近,根本就不好用力,她一推她,反而能感受到贺离温热的身体,霎时间,她又想到刚刚在外面的那一幕,当下一阵尴尬窘迫,连忙缩回了手。可是她不动,贺离却不断逼近,那逼视着她的眸光,又锐利又冷傲,让她一阵慌乱,只觉得压迫感越来越强,只好歪头躲避凑过来的贺离。 眼看她的脖子已经扭得快要断掉,而贺离直挺的鼻子也已经近在眼前,甚至微微碰到了她的侧脸,那一点点碰触带来的微妙温度像点燃了炸.药桶的火星,立时让白绵绵像炸了毛的刺猬,一个用力推开了贺离。 “是是是,就是她!”已然被逼得没办法的白绵绵喘着气老实交代了出来,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贺离看着白绵绵微微气喘的样子,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没再侵犯白绵绵的安全距离,只问道:“你们几时成了朋友?” 白绵绵手在脸侧扇了几下风,又喝了几口水,总算能稍微镇定地顺畅说出话来,“就,就刚刚啊。而且,她还说不把你在这里的事说出去,我觉得她不是坏人,真的。” “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贺离问。 见白绵绵目光看向她手里,贺离补充道:“除了这个。” 白绵绵摇摇头,朋友,不就是说说话吗?还能有什么事? 瞧着她的反应,贺离攥着那琉璃小兔子的手在白绵绵跟前摊开,白绵绵刚要拿,贺离又收拢了掌心。 “什么嘛!”白绵绵抱怨着,嘴巴也努了起来。 贺离一本正经,“给你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绵绵挂着油壶的嘴翘得更高了,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答应条件才能给她。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什么条件?” “条件是,不许做她的朋友。”贺离的语气不容置疑。 白绵绵努力抗争,“为什么啊?!”虽然也没多大交情,但她实在不好意思一再辜负辰隐的好意。 贺离看着她,语气稍微加重,“你还想要有几个朋友?一个念渔已经分去你那么多精力,现在又来一个?你打算留多少时间陪我?” 所以贺离的最终目的是要她只陪着她?顶着一张冷然面孔却说着这种话的贺离还真是……有点幼稚,白绵绵一瞬间有些想笑,又有点莫名其妙的脸热。 当下她嘴上也不挂油壶了,而是嘀嘀咕咕地说:“念渔又没有分我多少时间。” 闻言贺离看向她,把那时的迷惑问了出来,“没有?有一阵子,你天天早出晚归跟念渔出去,到底是去做什么?” 白绵绵瞬间想起那时念渔口中“让小老虎独立”一说,立时心虚起来。那个时候,她确实是天天都躲着贺离,没想到,贺离记得这么清楚…… “我,念渔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我们去照顾小鸟。”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去?” “念渔说,要让你学会独立。”白绵绵一个不留神,就把念渔供了出来。 贺离微微笑起来,笑得颇有些威胁之意,“所以你后来就让我走?” 一听贺离提起这茬,白绵绵彻底慌了,她心里一直对这件事很过意不去。不管那时她有没有道理,可让贺离走,就是她不对,这实在太伤人了。而贺离眼下的反应也恰恰说明,这件事真的在她心里留下了刻痕,这样一来就让她更加内疚。 白绵绵也顾不上什么朋友不朋友了,连忙安抚,“不不,不是的,你别生气嘛,我不会再那样了,我我,我以后都只陪你还不行吗?” 贺离不动声色,“那辰隐这个朋友?” “不交了不交了。”白绵绵老实道。 贺离闻言一副勉强满意的样子,白绵绵总算松了口气。 这么一番拉锯战下来,大半天的疲累很快冒了上来,白绵绵揉揉眼睛,看了一眼贺离,确定她没再闹什么脾气,这才躺到床上休息。刚合上眼,就睡着了。 贺离走到床前,看着白绵绵平静安宁的睡脸,半晌说了句,“傻乎乎的,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垂眸看了眼手上那琉璃质的小兔子,贺离掂了两下,毫无犹豫地把它丢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贺离在用苦肉计,哦不,是苦心计,你们看出来了吗23333 第71章 “代天尊,辰隐仙官回来了。”一位仙侍禀报道。 狄星点点头,“让她过来。” 辰隐收到通传,自然很清楚代天尊找她所为何事,但脚步却有些迈不出去。 她自小便在天宫长大,没有母亲,也没有娘亲,是代天尊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教授她法术、培养她。后来代天尊登位,更是让她做了副手,大多数仙人见了她,都要卖她三分面子。她是个不多话的人,但这些,她都记在心里,代天尊交代的事情,她向来是尽心尽力去办。论起对代天尊的忠心耿耿,没人能比得过她。 可这次,她却要瞒着代天尊了,这让她感到一些内疚。 心事重重地往析竹殿去,一不留神,跟人撞了个满怀。 吟玥揉了揉脑袋,见是她,微微点了个头,样子客客气气,“辰隐仙官。” 随后也没等辰隐反应,便跟着其他仙子一起往前走。 一位仙子小声问她,“吟玥,听说守正仙一直想把你和辰隐仙官凑作一对,我瞧着你们也般配,怎么你就一直不温不火呢?” 吟玥手指按在嘴唇上轻“嘘”一声,仔细听了一下,似乎身后没什么动静,想着辰隐应该是已经离开,她回答道:“辰隐仙官孤僻又无趣,整天只晓得办公事,我才不要跟她在一起。” 说罢,几个仙子轻轻嬉笑着走远。 辰隐看了眼吟玥高挑的背影,目光微寒,心底不由冷哼一声,呵,这个吟玥,自作多情,她又不喜欢她。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张带着防备、却又显得那么天真软糯的脸,辰隐更觉出白绵绵的特别。只有她会关心她,问她生活的地方好不好,其他人,要么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天尊副手,要么只把她当作没有感情的冷冰冰工具。 笃定主意,她不再犹豫地往析竹殿去。 “代天尊。”辰隐恭敬地行了礼,随即目视着地面,等着狄星的问话。 狄星开门见山,“你这趟去,收获如何?” 辰隐按照想好的说了出来,“回禀代天尊,属下这次去小青山,没找到嫡长虎殿下的踪影。” 说罢,辰隐跪下来,“请代天尊降罪。” 狄星看她目光一直钉在地上,跟平常秉公正直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多了点什么。 于是多问了一句,“是吗?” 辰隐不由咬咬牙,顶着压力道:“是。” 狄星身居高位许久,最擅洞察人的心理,察觉辰隐这般细微神情,她自然发觉了一些异样。 小青山不但有什么,而且还能说服辰隐帮着隐瞒,当真是不小的能耐。 看来,她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了。 狄星微微颔首,没有降罪,也没有动怒,只说了句,“下去吧。” 她这样无功而返,代天尊居然对她没有任何惩罚,甚至连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辰隐不免心中生愧,离去的身影也顿了顿,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离开。 她告诉自己,这是唯一一次,她不允许自己再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 辰隐的出现令白绵绵更警觉了许多,其后几天她一直非常谨慎,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想辰隐应该是真的兑现了当时的话,白绵绵存着一些感激,稍微放下心来。 但平静的日子却似乎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绵绵有些忧心地看向身侧的贺离。她明明正睡着,可却流了满脸的冷汗,神情颇显痛苦。 白绵绵动作很轻地起身,拉起云锦给贺离盖上,又拿丝帕一点点拭去贺离脸上的薄汗,以免夜风吹拂之下受了寒。 做完这一切,她顿住了,她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帮助贺离,更准确地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贺离怎么了。 自打那天辰隐出现,夜间贺离便睡得不那么安稳了,她自己向来是好眠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到,可连续几日下来,她再怎么粗心,也难免注意到。 她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梦,让贺离这样的痛苦?她可不可以替贺离分担一点点呢? “贺离……” 第一次,贺离沉默地睡着,而白绵绵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她。白绵绵忽然觉得,自己不够关心贺离,才让她在梦中流露这样的脆弱和痛苦。她又忽然觉得,安静地躺在那里的贺离看起来是那样孤单,而径自看着贺离的自己也是那样孤单,如果可以,此时,她格外想跟贺离说说话。 梦中的贺离自然接收不到白绵绵这样的讯号,她又梦到了那个让她痛苦至极的画面,而且,这一次,那画面变得清楚了许多,她清晰地看到一个容貌跟她颇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比她沉稳许多的女子,她张口跟什么人说了话,随后一把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贺离的心脏骤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痛苦,不能自已地喊道:“母上!” 这样一喊,贺离从梦中清醒,胸膛尚且起伏着,她忽然看到白绵绵正望着她,目光充满担心。 贺离下意识问道:“我有没有说什么?” 白绵绵小声答道:“你说,母上。” 贺离仍沉浸在那画面给她带来的痛苦里,原来一直刻进她记忆、让她难以自拔的画面里,发生的是这样的事。 或许是这画面实在太过真实,尽管有些抗拒,可贺离已经潜意识地开始相信,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只是,却莫名地都从她脑海里消失。 辰隐提到的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这个巨大迷宫的锁。而剩下的那些,何时会想起,还能不能想起,她根本无从知晓。 贺情天尊,母上。心里念着这两个词,贺离心头又是一阵难言的感受。 反复回想着那个令她心头恸然的画面,贺离陷入更大的迷茫里。 是谁拿着那把剑?画面里的女子是否已经殒灭? “贺离?”白绵绵见她问完之后就不再说话,有些担心地拿手在她面前挥了下。 贺离的视线捕捉到那只乱舞的手,顿时像溺水的人一般,立刻抓住了那只手,一点点攥紧,放在自己的颈窝处。 此时此刻,她格外需要白绵绵给予的温暖,这种温暖,能给她带来力量,能让她恢复平静。 闭着眼、下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平息了一会儿,贺离再睁开眼,已经恢复如常。 她没有忘记她眼下最珍视的是什么,有些事,如果无法窥得全貌,那兴许是本来就不应该知道。贺离这样说服着自己,压下了种种思绪。 看向白绵绵,她对她勾了下唇角,就着仰面躺着的姿势,抬手碰了一下白绵绵的脸颊,“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没欺负你吧?” 白绵绵这次没躲来躲去,而是一下子抓住了那只轻点过她脸颊、正欲收回的手,问道:“贺离,你怎么了?这几天你一直这样,我好担心你。” 感受到指尖被白绵绵握着的温度,贺离看着她,只觉得那只手、那双眼的温度一点点流入了她心里。 贺离坐起身,抽回被白绵绵握着的指尖,顺着白绵绵柔和的面部轮廓,轻抚她微乱的发丝。 视线触及白绵绵看起来几乎有些委屈的眼睛,贺离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她安抚道:“别担心,不过是梦而已。” “真的?你真的没事吗?”白绵绵还是不放心。 “嗯,只是做了莫名其妙的噩梦,没事。” 白绵绵打量着贺离目光里的认真,心里那种茫然的感觉消散了许多,这才重新躺了下来。 贺离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丝,让她觉出一种心安,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听着她睡熟的呼吸声,贺离收回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色。 她不打算再睡,以免又做那个梦,自己又出现什么让白绵绵感到不安的反应。 兴许,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恢复如常,她这样告诉自己。 如此几日下来,白绵绵起先确实以为贺离的异状已经消失,还为此松了口气。然而…… 又是一个清早,白绵绵伸了个懒腰,见贺离还背对她侧躺着,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想让贺离稍微多睡一会儿。 谁知,她下了床,无心地往贺离那边一看,却发现贺离正睁着眼睛,一副正在想什么事情的模样。 白绵绵心感疑惑,叫了她一声,“贺离?” 贺离这才收回思绪,看了一眼窗外,下意识道:“天亮了?” 随即起身整理好衣裳就往外走,显然是打算出去修炼。 白绵绵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想到这几天贺离一直都是背对着她入睡,突然明白了什么。 贺离这几天不是恢复了正常,她是根本就没有入睡。 为什么?她心里到底有什么事情,让她甚至不敢入睡?还是说,她怕她担心,所以才佯装正常? 两人各怀心事地照着平时那般修炼了一会儿,到底是都有些走神,收效似乎不大好,于是白绵绵道:“休息一会儿吧。” 白绵绵走到泉水边坐下,一边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把小石子一个一个地往里扔。 没多久,身边就传来声音,是贺离。 “你怎么了?” 抬头看向站着的人,白绵绵问道:“你想知道吗?” 贺离一只手放到她肩上,就着俯视的角度看着她,“嗯。” “为什么?” “不想你有烦恼。” 闻听此言,白绵绵稍微用力拉了下她的衣裳,让她在她身边坐下来,免得她仰得脖子酸。 白绵绵看着贺离,认真道:“我也是一样。” 贺离视线浮现疑惑,“什么?” “我也是一样,我想让你开心。贺离,别再瞒着我了,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是什么事让你这样辗转难安,甚至让你不敢入睡?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信任我,就说出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承担。”白绵绵终于剖白自己的心迹。 眼前人的目光如同泉水般清澈,贺离沉默地跟白绵绵对视两秒,转过头正对着那淙淙流水,一时间没有说话。 白绵绵看看贺离的侧脸,也转过头来,继续投着石子。 一动一静中,构成了奇妙的和谐。贺离望着水面被石子激荡开的水花,半晌终于开口。 “我脑海里一直有一些记忆。” 白绵绵去拿石子的手顿住了,望向她,“记忆?什么记忆?” 贺离摇头,“只是模糊的碎片,我想不起来。” “你说的一直,是指从什么时候起?”白绵绵有些意识到什么。 “一开始。”贺离唇线略微绷紧,也往水里扔了个石子。 “是因为找不回来这些记忆,所以你这些天才这么不安,才做莫名其妙的噩梦吗?” 贺离没有答话,接连扔了几个石子,激起水面不平静的涟漪,这些涟漪就像她心中难解的那些事,虽然掀起不小的波澜,但是随着时间终会消逝。 转头看向白绵绵,她认真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会没事。别为我担心。” 白绵绵看着她眼下的一点青色,不想再多说什么让贺离更加烦恼,只好有些违心地点点头。 眼看已经修炼了半日,白绵绵自己都有些累了,可贺离还在不知疲倦地练习,那眼下的青色似乎更深了些,让白绵绵怎么看怎么扎眼。 想了想,她走过去拍拍贺离的肩膀,贺离未做任何防备地回头,然后一下子就被白绵绵施了沉睡术。 “你……”贺离只说了这一个字便合上了眼睛。 白绵绵接住她往下倒的身体,露出这段时间以来难得出现的轻松笑容。 “困了就要睡,不许逞强。” 白绵绵想像好几次贺离抱她的姿势一样,把贺离打横抱起来,可是调整了一会儿姿势,始终是怎么都不得劲,于是只好勉强扶起贺离,一瞬间施法回去,把她安置在床上。 顺势坐在床边,白绵绵在贺离眼下略微泛青的那块肌肤点了点。 “你这张高傲的脸可不适合出现这种萎靡的神情,好好睡吧。” 梦中的贺离像是不堪她的骚扰,伸手拂了下自己的面庞,白绵绵不由傻笑了下,收回了手。 把贺离身上的云锦拉高了些,白绵绵一闪身回到泉水边。 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贺离方才说的那些话,让她难以避免地意识到一些事,她需要仔细想一想。 她想,她所认识、熟悉的贺离原来并不是完整意义上的贺离。一百年前的相遇,她本以为贺离是一个弃儿,现在看来,那却并不是贺离人生的起.点,贺离有着她没有参与过的过往,只是因为莫可名状的原因忘记了。 贺离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而且好巧不巧,就是从辰隐出现之后,她才开始出现那些异状。这代表了什么?还有她嘴里莫名出现的那个称呼,那个“母上”自然不是在叫她,而是贺离梦中潜意识的话语。还有,贺离那高得过分的天资,闻所未闻的一梦化形,辰隐所说的“很可能就是你身旁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件事—— 贺离她,很可能就是那位嫡长虎殿下。 白绵绵为这样的推测感到不安,如果贺离真的是嫡长虎殿下,那她应该怎么办? 她该继续藏起她吗?如果天界并不怀有恶意,而只是想把嫡长虎殿下找回去呢?那她还要继续在其中阻拦吗?她以何名义阻拦呢? 失去记忆的贺离是那么不安、那么痛苦,如果她只为了自己的不舍,就把她强留在身边,那是不是太自私了? 回想着过往遇到的天兵、不久前认识的辰隐,他们从来都只是要找嫡长虎殿下,并没有做过什么凶恶的事,尤其辰隐,她更让她认识到,原来天宫的仙官也可以这样平易近人。 贺离也是,如果她真的是嫡长虎殿下,那她不也是天界的尊贵之人吗,可她却没有任何坏习气,除了冷了点、傲了点,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 也许,之前真的是她误解了。天宫并不是心怀叵测,是她固执地抱有偏见,才会这么想。 既然如此,她还应该再阻拦下去吗?如果贺离真的是嫡长虎殿下,她这样私藏着她,又让她该如何自处…… * 狄星虽然心中笃定辰隐在小青山发现了什么,但并不知道准确信息,所以眼下来到小青山,她一时也没有明确方向。 这时,她忽然察觉不远处的泉水边,有人正坐在那低着脑袋不断地摇头,看上去像在为什么事烦恼,样子挺有趣。 心念一转,狄星施法出现在白绵绵身边。 旁边忽然出现一个人,白绵绵吓了一跳,一开口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一声,问道:“你,你是谁啊?怎么忽然冒出来?” 狄星笑笑,“你是谁,我就是谁。” 白绵绵一脸问号,“奇怪,我是白绵绵,你也是白绵绵吗!” 狄星点头,“正是。” 白绵绵较起真来,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奇怪人竟然冒充她,她倒要看看这个冒牌货到底是何方妖孽。 她站起身,道:“既然你说你是我,那你变成兔子给我看看!要是变不了,你就是假的!” 原来是个小兔子精。狄星微露笑意。 “兔子我变不了,不过,我真的是你。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蛔虫?眼前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变的?白绵绵打量眼前人神态一派风流潇洒、气度翩翩的样子,一瞬间很是怀疑。 她自个儿都没有这么气派,怎的肚子里的蛔虫如此气派?蛔虫也能化形吗?怎么可能? “既然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那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若是说不出来,我可要教训你。”白绵绵说着,眯起双眼,一副狡黠的模样。 狄星模样自然地坐下,“你在想,眼前人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在想,那件为难的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到底该怎么选择。” 两件全中,饶是白绵绵觉得荒诞,也不得不信了。反正认识贺离以来,她遇到的奇事也不是一两件了,以至于她对这种奇怪的事接受能力也越来越强。 白绵绵颇感兴趣地在她身旁坐下,“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是怎么化的形啊?你平时都待在哪里?” “秘密。”狄星道。 什么嘛,真小气,既然她是蛔虫,那她肯定知道她很多秘密,她问几个问题又怎么了,真小气。 打量着那蛔虫的聪明模样,白绵绵忽然又升起别的念头。 反正蛔虫也不是外人,不如让她给她出出主意?她一个人想着贺离的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又不敢跟任何其他人说,都快烦恼死了。 “那……既然,你知道我在为难,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说着,白绵绵又苦恼起来,“我真的很迷茫,要不要继续藏着贺离。我不知道我的那些想法对不对,贺离究竟是不是嫡长虎殿下,天界究竟是不是没有恶意,我心里好像意识到什么,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确定。你说,我究竟该怎么选?” 狄星有点惊讶,她误打误撞,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关于贺情嫡长虎的线索。 看了眼白绵绵,她不由思索,这个兔子精看上去没什么城府,怎么会跟嫡长虎扯上关系?而且,听她的意思,嫡长虎跟她的关系似乎还挺亲近?她说,她叫贺离? 白绵绵见蛔虫半天不说话,只好伸手拉她的衣袖,“你这个蛔虫怎么这么不称职,我这么烦恼,你却在发呆!” 狄星有些哑然,随后道:“你觉得你了解她吗?” 白绵绵点点头,“了解啊,我们相处了一百年,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小老虎徒弟。”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她的眉眼又有些耷拉下来,轻轻摇摇头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了解。你知道,她在遇到我之前有着不一样的人生,虽然不知为何她失去了那些记忆,但到底是不一样的,那是我没有参与过的、属于她自己的过去。” 失去,过去的记忆? 这对狄星而言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消息,她微微一笑。 “如果她真的是嫡长虎殿下,你想怎么选?”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让她开心。”白绵绵屈起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模样很迷茫。 狄星打量着她的神情,略一施法,霎时间,泉水中冒出了好几尾鱼儿,它们游动得伶俐又整齐,猛然一跳出,把泉水都带得飞溅出一条条弧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活力。 白绵绵看着这生机勃勃的画面,心里也痛快起来,拍了几下掌,赞许道:“你这蛔虫精,还挺会逗人开心。” 狄星微微勾起唇角,再一施法,只见那水面的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门状的东西。 只见那几条鱼,激跃而上,一下子跳过了那门,消失不见。 白绵绵眨眨眼,疑惑道:“咦,那几条鱼呢?” “跃过了龙门,自然是成龙了,不会再留在这小小的一方泉水中。” “我在这待了几百年,从未见过鱼儿跃成龙的,原来有这样的事吗?”白绵绵一时惊奇不已。 狄星站起身来,“鲤鱼为修炼成龙,蛰伏百年,但即使如此,若觅不到龙门,再努力也终究是白费。我如今帮它们觅得龙门所在,它们自然不用再走那许多弯路。” 她看向白绵绵,“贺离也是一样,长久待在这里,就如同找不到龙门的鱼儿,只会限制她的能力和成长,只有到她该到的地方去,接受她该受到的培养,她才会大放异彩。” 白绵绵目露迷茫,“可是,蛔虫,你说,贺离真的是嫡长虎殿下吗?” “你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吗?”狄星问。 “记得啊,通体白色,偶有几条细黑条纹,眼神锐利凶狠,看上去可威风了。那时候,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让它跟我回去。” 狄星拿出一幅画像,在白绵绵眼前徐徐展开,“是不是这般模样?” 瞪大眼看着画像上与她的描述、记忆都分外吻合的老虎,白绵绵愣住了。 “你,你是……”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狄星也不再掩饰,“我是代天尊狄星。” “啊?”白绵绵不再抱着膝盖,两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吓得有点发软的身体两边,无措又惊讶地看着身旁的狄星。 惊讶了片刻,白绵绵忙跳起来,有些慌地问道:“你真的是代天尊?” “若是不信,你可以跟我去天宫看看。” 看着她镇定的样子,白绵绵自责又后悔地咬咬嘴唇。 怪不得这人看上去那么气派,自己这个笨蛋,还什么都跟她说了! “你不必担心我的来意,我可以跟你保证,天界对贺离没有恶意。”狄星看着白绵绵闪烁无措的视线补充道。 白绵绵仔细看着狄星的脸,看不出那神情中有半分虚假。 而且,狄星从刚刚到现在,确实一直都是一副友好的模样。 这让她意识到,她之前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偏见。 想着狄星的话,白绵绵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而选择的方向将至关重要。 眼下,一切都已经大白。没有什么不确定的。她所重视的、在乎的、维护的小老虎徒弟真的就是天界的嫡长虎殿下,而天界也只是为了让贺离回到该回的地方去,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如果她接受天界带走贺离,那贺离从此就会变成身份高贵的嫡长虎殿下,她们之间再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她会过上不若她这般平凡的日子,她将彻底回到她往日的人生。而如果她执意不接受,也许她还有机会留下贺离,贺离就还只是她的小老虎…… 白绵绵紧紧攥着手心,呼吸有些失速。面对这样的大事,她实在无法保持镇定。 狄星循循善诱,“你知道怎样对她才最好不是吗?” 这句话让白绵绵陡然激灵了一下,她看向狄星,最后确认般地问道:“你确定,你们真的对贺离没有任何恶意?” 狄星看着她,“如果只是想抓她,我现在绑了你威胁她即可,又何必跟你说这些。天宫才是她该待的地方,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清楚。” 白绵绵眨了两下眼睛,心里难以不认同狄星的话。 是啊,天宫才是贺离该待的地方。虽然她很愿意也很想让贺离留在小青山,但那样对贺离太不公平,贺离那样好的天资,怎能只做池鱼?她应该要拥有更大、更广阔的天地的。而且,大概只有回到天宫,贺离失去的记忆才能慢慢找回来,她才能不这样辗转难安、这样痛苦。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代,代天尊,请跟我来。” * 跟着白绵绵来到一个小房子,狄星看着里面不甚华贵却显得温暖朴实的布置,有一瞬间的恍然。她忽然有些明白,失忆的嫡长虎为什么会甘愿留在这里。 随着白绵绵的动作,狄星很快抽回思绪。 白绵绵解了贺离的沉睡术,贺离很快清醒过来。 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白绵绵对贺离介绍道:“贺离,这,这位是代天尊尊上。” 贺离揉了下额头,皱眉看向不远处的人,只见白绵绵有点畏缩地站在那个所谓的代天尊旁边,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而那个代天尊,一脸尽在掌握的模样看着她。 即刻起身把畏畏缩缩、好像做错事般底气不足的白绵绵拉到自己这边,贺离的敌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你不准相信这个陌生人,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通通忘记。” “贺离……”看在白绵绵眼里,贺离这不若平时般冷静的反应,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其实,贺离也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份吧。但因为怕她生气、怕她伤心,所以才一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白绵绵不由觉得,这样藏着她、困着她、强把她留在身边的自己,也真是很自私。 白绵绵还没能说出更多话,狄星淡然自若的话语插了进来。 狄星看到贺离的一瞬间,几乎就确定了她的身份。那跟贺情颇为相似的容貌、跟从前的贺情一样冷傲的个性,不会有错。 她走到石桌边,神态自然地给自己沏了盏茶,拿起茶盏,道:“贺离,不要再固执己见了。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平凡的地方吗?跟我回去吧。” 贺离看向低着头的白绵绵,眼睛微眯着笑了一下,一道法术骤然打向狄星手里的茶盏。 狄星察觉这动向,一闪身,避开了贺离的法术,随即又拿起茶盏要喝。 贺离飞身前去,伸手要夺茶盏,狄星身形微动,始终没让贺离碰到她手里那盏茶。 对贺离摇摇头,狄星视线垂下,把茶盏送到嘴边,目露笑意。 茶水还没到嘴里,那茶盏忽然碎了个精光,茶水淅淅沥沥地洒在了狄星的身上。 “你输了。”贺离道。 白绵绵眼见狄星一身狼狈,这才反应过来,忙要帮狄星擦,却被贺离拉住,“不许去。” “贺离!” 狄星笑笑,“无妨。”随即手略微拂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已经恢复如常。 看向贺离,她说道:“你什么时候能不用诈赢了 我,那才是真的赢了。如果一辈子待在这里,你永远也赢不了。” 贺离冷哼了一声,“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狄星丝毫没露出受到冷遇的尴尬,挂着淡然的笑,转身往外走。 白绵绵看看贺离,又看看被贺离冷言冷语了一番的代天尊,纠结了一下,还是往代天尊那里追了过去。 贺离站在原地,看看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盏,感到一种强烈的迷茫。 尽管表现得坚定,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心底的一个微小角落,她产生了一丝的动摇。辰隐、代天尊,这些人的出现,不断地刺激着她对往事的记忆和感觉,让她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那个画面里被剑刺中的女子是不是贺情天尊,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加害于她。 可是,她又怎么能离开? “代天尊,代天尊!”白绵绵捕捉到前面的身影、飞快地追上去,忙不迭替贺离道歉,生怕贺离方才的态度得罪了她。 “代天尊,贺离的性格是冷硬了些,但她向来没有坏心的,还请你不要怪罪她。” 狄星道:“你不必担心,我的气量没那么小。只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贺离一直是这种态度,我想,她大概也就真的只能止步于此,做一只普通的老虎精了。” 一边说,狄星的目光一边落在白绵绵身上,只见她果然露出可惜又难以抉择的模样,呼吸有些急促道:“贺离她,她天资很高的,一开始就开了灵智、一梦醒来就化形了。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资。”说着,她音量低了一点,“可,可是,可是我……” 可是,她还是舍不得她。 狄星微皱眉头、收回视线,“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罢,她就要施法回天宫去。 身侧却忽然传来声音。 “不必了,我现在就答应你。”白绵绵顺了好几下气,才顺畅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三天,她不能保证三天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她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把贺离留在这里,她不能确信自己能坚持这种为贺离好的想法多久。 为了避免自私的念头侵蚀她的脑海,她必须现在就答应,只有这样,她才没有后悔的余地。她才能帮助贺离获得她理应得到的东西,才能让贺离找回记忆、找回平静。 “我现在就答应你,我会让贺离跟你回去,你放心。” 狄星转身看她,只见眼前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略微有些摇晃,似乎刚刚说出的话语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狄星斟酌一下,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白绵绵抢了先。 “明天一早,请尊上还去到刚刚那个地方。” 说完,白绵绵便一个闪身消失。 回想着白绵绵方才的话语、行为,狄星暗自想,这个叫白绵绵的兔子精,对贺情的嫡长虎当真是用了些心思。 * 夜晚,白绵绵望着朦胧的月光,抵着自己的眼皮,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 等啊等,等了许久,察觉身后的呼吸声微重,知道是她给贺离喝的沉睡茶生效,白绵绵坐起身来。 看着贺离闭着眼、宛若神祗的面容,她忽然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念渔跟我吵架,说天上不会有神仙掉到我面前,没想到,转头就遇到了你。” 刹那间,两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涌上白绵绵脑海,她心头充满许多情绪。 喜悦、感动、庆幸、窘迫、慌乱……每一种都那么真实,都是她体验过最特别的感受。 除了那些,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但是,她说不出那是什么。 “贺离,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吗?”她静静地问了这样一句。 显然,沉睡的人并不打算给她任何答案,白绵绵又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 在桌上留了张字条,白绵绵最后深深看了贺离一眼,赶在黎明前离开了这里。 清晨,挣扎在梦魇中的贺离猛然清醒。 梦中,她又看到了那个场景。 不免一阵头痛,她眉头微敛。忽然,她觉出不对。 她怎么睡着了? 往身边看了看,完全没有白绵绵的影踪,骤然想起白绵绵昨天一脸乖巧模样端给她的那杯茶,贺离自知定是又中了兔子的计。 起初她没觉得有什么,白绵绵弄这些小把戏也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好惊讶。 可是当她看到桌上那张字条,她终于意识到,白绵绵这次,不是在玩把戏。 字条上字迹清晰地写着,“笨蛋贺离,让你老耍我。我去人间玩了,你不跟代天尊走,我就永远都不见你,哼!!” 看着那张字条,贺离一瞬间有点想笑。 这么幼稚的语气和内容,还当真是白绵绵的手笔。 但转瞬间,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明白,傻兔子为什么会这么做。 紧紧地捏着那张字条,贺离咬了咬牙。 白绵绵在成全她。她知道她因为那些不甚清晰的往事而挣扎、彷徨,所以,她用这种方式来帮助她、成全她。 可是…… “你难道还不明白她的苦心吗?”看着眼前的一幕,如期履约的狄星已经对这里发生的事了然于心。 贺离转身看向她,视线中顿时又带上敌意。 狄星道:“不用这么看我,我没有迫使她做什么。她出于对你的关心自愿做了这样的选择,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她有多好我比你更知道!”讨厌狄星一副对白绵绵很了解的样子,贺离道。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辜负。她已经帮你做了选择,这也是她所希望的,难道你要辜负她的希望吗?!” 狄星的话掷地有声,贺离跟她对视,终于有些被说动。 她不再那么敌意强烈地说了一句,“我问你,我真的是贺情天尊的嫡长虎吗?” 狄星神色严肃,“几乎可以确定。” 贺离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开始推测,贺情天尊已经殒灭,她一直反复做那个梦,是不是意味着什么?贺情天尊到底是不是为人所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迷。而这个迷,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只有她能解开。 或许……她真的是时候去天宫走一趟了。 看了看手上被她捏得泛起褶皱的字条,贺离在上面添了几个字。 “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3月16号我明明更新了,可是小红花却没有给我,这让强迫症的我很难受T^T 就是这样对待勤奋的我的吗T^T 第72章 天宫正殿内,众仙云集,代天尊狄星居于尊座之上,辰隐低声禀报道:“尊上,诸位仙人中还有月仙、守正仙人未到。” 神情镇定地立于殿内,贺离完全没把那些或刺探或好奇的视线放在心上,她来天宫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寻真相。 她要确认有关贺情天尊的真相。 “小情儿,是你!” 伴随着一道听上去不太正经的声音,一个人影翩跹出现在贺离面前,捏了捏贺离的脸。 那人一双桃花眼,模样狡黠又自带一种亲热,贺离把她推开了一些,还未说话,狄星的声音便响起。 “月仙,她并非贺情,你认错了。” 被点名的月仙眼神迷离地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看着贺离,发自内心道:“像,真像!”,随即走到了一边去。 眼下众仙中就只差了一个守正仙人,狄星眸光微敛。 自打贺情离世、自己登位,效忠贺情、资历深厚的守正仙人便明里暗里总是对她有些敌意,她自是未打算跟她计较,但这守正仙竖起的刺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卸下。 略微整理心绪,狄星望着众仙,威严道:“贺情故去后,她的嫡嗣失踪许久,近日才终于觅得。诸位仙官,贺离便是故天尊贺情的嫡长虎,如若众仙没有异议,本尊打算让贺离回到天宫生活。” 闻言,殿内一片寂静,不知应是好还是不应是好,谁都不敢贸然当了那个出头鸟。 代天尊虽然为人不若贺情天尊那般冷厉,但事及尊位、派系,恐怕还是谨慎些好。 僵持之下,一声酒嗝打破了静寂的气氛。 月仙嬉皮笑脸地对狄星和众仙拱拱手以表歉意,随后顺势道:“依小仙之见,代天尊所言甚是。” 虽然举止有些跳脱,言辞间也没什么架子,但月仙法力高深,多年间,更在众仙心中颇有些威望,她这样一说,立刻有许多仙官应和。 “小仙亦是。” “谨遵代天尊所言。” 见状,月仙朝贺离挤眉弄眼,贺离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微一愣,想到了白绵绵。 没想到这天宫之中,还有跟白绵绵一般脾气的,贺离多看了月仙两眼,随即收回视线。 眼看仙人们都未有异议,贺离回归天宫一事正要说定,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尊上,依我所见,此人虽与故天尊长相相似,但却未必是故天尊血脉,还请尊上三思。” 闻言,贺离看向说话的仙人,那人身穿铠甲,发冠规束着头发,本该是个精神利落的模样,但眉眼间却隐约有一丝萎靡之气。 随之,只听月仙嘀咕道:“这将仙打仗没什么本事,挑起刺儿来,倒是一把好手。” 这嘀咕的声音虽小,但殿内诸位都不是凡人,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将仙正要恼火,狄星开了口,“将仙所言也不无道理,是本尊思虑不周全。” 闻听狄星此言,将仙也不敢再发作,连忙道:“小仙不敢。只是为了天宫正统着想。” 月仙听着这话白了她一眼,什么天宫正统,她看她就是为了捣乱。 “那依将仙所见,应当如何证实贺离身份?” 将仙端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故天尊留有一把引尊剑,众仙皆知,引尊剑当年熔铸时用了故天尊的血,只有真正的故天尊血脉,才能让引尊剑认主。殿内此人,究竟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她这样一说,有其他仙人也想起来,认同道:“这引尊剑颇有些灵性,若是它不认主,连剑鞘都拔不开。将仙这主意甚好。” 但也不乏反驳之见,“故天尊殒灭后,引尊剑久未出世,没有任何人再将其拔出过,连它现在是否还如当初一般有灵也不能知晓,小仙以为不妥。” 众仙有来有往,说得都有些道理,但仔细一看,无非是赞成贺离回到天宫和不赞成的两派。 若要这些仙人达成一致,恐怕一时难以做到,狄星正敛眸思量,忽然听贺离道:“不过试剑而已,去便是了。” 说罢,她看向月仙,“剑在何处?” 月仙摇头晃脑,嘻嘻笑着道:“自然是在引剑阁。” 眼下,连贺离这个正主都对试剑没有二话,其他仙人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当下狄星在首、贺离在次,一行人去了引剑阁。 辰隐在前推开引剑阁的门,狄星迈步入内,随即便见方才缺席的守正仙人果然正在此处。 “守正仙好雅兴,终日在此处参悟剑道,何日有空,不妨与本尊论辩一二。” 狄星话语颇上台面,但守正仙并没有领情的意思,只道:“本仙没有争斗好胜之心,论辩一事还是不必了。” 说着,守正仙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到狄星身后的人。 那人的面容,跟贺情天尊颇有几分相似,甚至连气质都有些相仿。守正仙一时间有些疑惑。 月仙瞧着守正仙古板的模样,不由打趣,“守正仙,还不把引尊剑拿出来,代天尊要让贺离试剑。” 这话唤回了守正仙的思绪。看着代天尊身后的贺离,虽然她真的与贺情天尊很相像,但毕竟是狄星带来的人,守正仙不免心里产生了一些反感和怀疑。 “此剑是故天尊所有,以故天尊之鲜血所铸,尊贵无比,若人人都来试剑,故天尊威仪何在。” 察觉此言,狄星严肃着面孔发了话,“守正仙,贺离很有可能是贺情的子嗣,究竟如何,引尊剑一试便知。” 事及贺情天尊血脉,守正仙总算稍微放下偏见,但还是不愿轻易让贺离拿到引尊剑,于是道:“拿剑可以,先过了我这关!” 说罢,她一道仙法向贺离袭去,贺离迅即避开,原先所在之处的陈设立即被打了个粉碎。 众仙心知守正仙是个倔脾气,地位又颇高,一时也不好插手,只好在一边有些忌惮地看着。 只有月仙看着这场景,似乎觉得有趣热闹般,满脸笑眯眯。 交手中,守正仙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招招式式凌厉果决,更叫人惊讶的是,她似乎能看穿贺离的下一步动向,每次贺离刚一出手,她便轻而易举化解了贺离的攻势,然后顺势反击。 没过多久,守正仙便以突如其来的一道仙法缚住了贺离,结束了这场争斗。 守正仙人看了一眼贺离,目光冷冷,“看来,你还没能耐碰这把剑。” 说罢,守正仙从一旁的暗格中拿出引尊剑,置于引剑阁中央的剑托上,望着那剑身,她视线中颇有些凝重缅怀的意味。 守正仙人只以为交手已经结束,贺离也没有能力再反击。谁知,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仙人错了,我今日定要试这把剑!”说着,贺离汇聚意念、竭尽全力地调动法力,不消片刻,便破了守正仙的缚术,转瞬间来到守正仙人面前,一道赤焰从掌心而出,当即要打到守正仙身上。 冷静镇定如守正仙此时也不免有些惊讶,此人居然能破开她的束缚,天庭之内,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狄星、月仙,还有故去的贺情天尊,恐怕再没有别人。 她随即意识到,眼前这个名唤贺离的人兴许真有些不一样的身份。 这一深想,守正仙出手便慢了些,将要被贺离打到,忽然旁边引尊剑传来动静。 众人惊诧望去,只见置于剑托之上的引尊剑忽然开始剧烈震动,不但如此,还有光芒从剑鞘的些微缝隙中透出来,那光芒越来越强,最后已到了双眼难以直视的程度。 惯常嬉皮笑脸的月仙也不由啧啧称奇,“当年引尊剑对小情儿认主时就是这般动静,没想到,还能再见一次,真是妙也妙也!” 守正仙对此事自然也知晓,当下她心里几乎已经能确认贺离的身份。 瞬间收了将要出手的仙法,守正仙对贺离道:“快唤剑的名字!” 贺离的法术已经要打到守正仙,但见到此异象,她意识到什么,立刻收回手中赤焰,按照守正仙所说唤了一声,“引尊剑!” 话音刚落,引尊剑的剑身立刻飞出了剑鞘,往外直冲而去。 “母亲。”恰在此时,吟玥仙子迈步入内。她来是想劝劝守正仙,不要总落代天尊的面子,贺情天尊已经故去,代天尊身为上位者,一呼百应,她们还是看清形势、明哲保身为好。 谁料,刚推开门,便有一道极强的剑气朝她袭来。 定睛看去,竟是久未出鞘的引尊剑! 吟玥法力并不高强,又一时没有防备,眼看就要被横冲直撞的引尊剑伤到。 贺离微微皱眉,两指一划,当即改变了引尊剑的去向,让引尊剑一下子深深插进了一旁的阁墙中,那阁墙立刻应声出现了许多条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的裂缝。 吟玥惊魂未定地看着引尊剑,想起守正仙曾对她说过的,这把剑只有贺情天尊一系能掌控。 转眼看向刚刚救了她的人,只见那人眉目凛然,眉宇中自带一股傲气,白色的衣袂略微飘动,看上去潇洒出众极了。 方才,若不是她救了她,恐怕她已经…… 吟玥还有些发愣地看着那人,只见那人忽然动了,而且朝着她这边走来,吟玥一向自持有礼,但此刻却禁不住心跳微乱、神态略有些异样。 贺离走向引尊剑所在,略加施力,便拔出了还在震颤的引尊剑。 她拿起剑的同时,剑身上开始布满一层颇显诡谲的红色暗纹,随即散发出一阵光芒,而那光芒中渐渐透出两个清晰耀眼的字。 赫然是贺离二字。 字样出现后,剑身终于不再震颤,一切恢复如常,而引剑阁内一时却鸦雀无声。 众仙都未曾想到,除了贺情天尊外,向来无人能操控的引尊剑,居然一下子就对贺离认了主,甚至服顺到如此地步。 她们本来所想的是,贺离能拔出剑鞘就已属不易,就已足够证明她的身份。谁知,贺离做到的却远超出她们的想象。 她不过手指略微一划,便让引尊剑改变了去向,简直就像早已与这把剑相通一般。 贺离到底是什么人,此刻已无需再多说,连刚刚出言质疑的将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反倒暗里打量了一下贺离的神色,生怕她把自己刚刚的冒犯计较了去。 月仙把将仙的反应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 眼下,事实已经分明,狄星环视众仙,道:“引尊剑既已认主,贺离的身份再无他种可能,自今日起,贺离便入主东元殿。此外,找回天界嫡嗣是件大事,今晚便在正殿设宴,以表庆贺。” 闻听此言,贺离第一反应是要拒绝。方才她之所以答应试剑,是想借此真正确认自己的身份,而对于那些名头、地位,她并不在乎。她此次前来,只为寻求一个真相,其他的概是多余。 但转念一想,代天尊宴请群仙,正是她观察这里的好时机,也许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而且,多了嫡长虎殿下这个身份,日后她探寻真相时大约也要更方便一些。 这样一思量,贺离没出言反对。 众仙自然更没有异议,纷纷称是,狄星看了眼吟玥,吩咐道:“贺离初来天宫,对这里不甚熟悉,吟玥,你稍后引她熟悉一下四处。” 吟玥低头恭声道:“是。” 尘埃落定,狄星先行离去,群仙紧随其后,辰隐回头看了一眼阁中剩下的三人,很快跟上狄星的脚步。 当下,引剑阁中,只剩了贺离、守正仙、吟玥三人。 守正仙那严肃的面孔这才露出点别的神情,责怪吟玥道:“怎的如此鲁莽?” 吟玥低下头,小声道:“女儿知错了。”她本来是来劝守正仙要“识时务”的,可眼下却已经完全忘了这茬。 守正仙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察觉贺离看她们,对贺离恭谨介绍道:“殿下,这是小女吟玥。” 见贺离点头,她又道:“殿下,方才我言辞颇有得罪,还望殿下不要挂心。 贺离略微摇头,“无妨。” 守正仙看着贺离,犹豫是否要再说些什么。眼下已经能确认贺离就是贺情的嫡传,身为贺情的忠心属下,她自然看重贺离,可是她心中难免有些顾忌。其一,狄星怎么会忽然把贺情天尊的嫡系带回来,她此举是何用意。其二,她自己跟狄星之间向来是关系冷淡,狄星也不难察觉到她的敌意,若贸然接近贺离,恐怕会为贺离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贺离那头,尽管能看出守正仙耿硬的脾气和对贺情天尊的忠诚,可她也断不会马上就信任此人。虽然表面上忠诚,但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守正仙究竟出于什么用意,她并不能确认。不是所有人都像白绵绵一样,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她必须多些提防。 在这硕大的天宫中,代天尊、守正仙、月仙,她们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她现在都完全无从确定。而一切的一切,她现在都要独自面对,所以,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证明。人的一张面皮上可以有许多表情,而那到底是伪装还是真意,逃不过时间的检验。 两相忌惮之下,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守正仙对贺离行了个礼,便走到一旁去。而贺离尽管意识到守正仙可能是个不错的问询对象、很想出言询问,却也终究没有开口,免得打草惊蛇了去。 察觉阁中莫名有些严肃的气氛,吟玥抿了下嘴唇,抬眸看了眼贺离,又很快低下头,小声道:“殿下,请随我来。我带殿下熟悉一下各处。” 贺离没有多话,迈步走出了门。 “殿下,这处是正殿,平日里代天尊召众仙议事便在此处,今晚设宴也是在此处。” “这处是析竹殿,是代天尊入主的殿宇,殿下若有事前去,可要谨慎些,不然辰隐仙官很可能不让你进,甚至会仔细跟你计较一番。辰隐仙官历来处事不看对方地位,只听从代天尊指示,殿下可别碰了她的钉子,吃了亏去。” 说着,吟玥就着前行的步子悄然抬眼看了贺离一眼,又很快垂下视线。 贺离未有觉察,只随着吟玥的步子往前走,听着吟玥的介绍,并不答话。 此刻,她面前没有那么多需要提防的东西,也没有那许多波诡云谲,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起心底那个人。 白绵绵从人间回去了吗?她看到她在字条上留的话了吗?她会怎么想?她会想她吗? “殿下,此处是月仙殿,月仙平日里常在此处,她为人亲和,容易接近,主动与殿下攀谈也是有的。” 不知不觉间,吟玥已经下意识地开始为贺离着想,给贺离介绍起众仙家的脾性来。若按照往常,她听命于代天尊,甚至一度想劝守正仙也放下偏见,是不该对贺离殿下有什么偏颇态度的,可眼下,面对这个刚刚救了她又仪表不凡的人,不自觉地,她的立场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陡然察觉到这一点,吟玥目光略有迟疑,见身旁贺离始终不答话,她小心看去,发现贺离双目望着前方,似乎有些略微走神,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这些。 于是她轻轻叫道:“殿下?” 贺离回过神,转身,目光落在吟玥身上。 她的个子比吟玥高出一些,面孔、气质本就冷冷的,再加上不笑,所以显得更加矜贵,又有一些神秘。 吟玥跟她对视一眼,连忙低下视线,刚要出口的话也忘了。 “东元殿在何处?”贺离问道。 吟玥顿了一下,忙道:“禀殿下,东元殿就在前面不远处,现下仙侍们应已在殿内迎着殿下,请殿下随我来。” 两人脚步刚动,忽然,一个人撞了上来,而且好死不死,撞上的是贺离。 皱眉推开醉醺醺的人,贺离对她有些印象,是那个行事跳脱的月仙。 月仙踉跄着抬头看贺离,“啧”了两声,“像,实在是像。” 说完,眼猛地一闭,像要摔下来,吟玥忙上前把她扶住,口里有些嗔怪,“一会儿的工夫,怎的又醉成这般模样。” 月仙被她扶住,眼睛忽然又睁了开,调笑道:“脸蛋红红,眼角滟滟,定是对哪家仙子动了心思,要不要本仙帮你搭桥牵线呀吟玥仙子?” 吟玥见她出言如此直白,忙慌地扯开话题,“那个,月仙,殿下真的很像故天尊吗?额,我听母亲说,故天尊的气宇世间无人能及,一时有些好奇。” 醉中的月仙身子晃了晃,没点破吟玥扯开话题的生硬,呵笑几声,道:“像不像,一看便知。” 说着,她拿起手里的酒盅又灌了两口,摇摇晃晃往月仙殿去。 贺离看向月仙的背影,很快跟了上去。她想,她终于可以确认,她梦中出现的那张面容到底是不是贺情天尊。 吟玥见她动步,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月仙殿,月仙在架子上左翻翻右找找,很快拿出了一幅画卷。 将那画像在贺离和吟玥面前徐徐展开,月仙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像足了七八分?” 贺离紧紧盯着那画像上带着王冠的女子,不发一言,心中却大为震动。 原来,她梦中出现的那张面容,真的是贺情天尊。这就说明,那个梦不是她的臆想,更不是幻觉,不然没理由她梦中的那张脸孔会跟眼前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还清晰地记得,梦里,一把剑刺向那女子的胸膛。而现实中,贺情天尊已经殒灭。 那么,贺情天尊的死是因为梦里的那一幕吗?因为,那把剑?回忆着那个场景,贺离的心脏抽痛了一瞬。 做了许多次这个梦,又深感这个梦带给她的痛苦,贺离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贺情天尊,她的母上,很可能是为人所害。 意识到这一点,贺离眸光深敛,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真相。只有这样,一切才能得以平息,她才能彻底走出那画面带给她的困扰和痛苦,才能平平静静地跟白绵绵相守相依、永远在一起。 贺离没说话,吟玥自然不好先答话,可是眼下见贺离半晌未置一词,吟玥怕得罪了行事随性、偶尔还有些乖张的月仙,忙接话,“确实是像,不过,我倒觉得殿下的气度好像更加出众一些。” 说到后面,吟玥的声音低了下来。 月仙没听清,“不过什么?” 吟玥自知有些失言,立刻就要把话翻篇,掩饰道:“没什么,那个,月仙,我先引殿下去东元殿了。” 说罢,吟玥动步,打算离开。 转眼见到贺离还看着画像,没有离去之意,吟玥走到她身边,确认般叫了一声,“殿下?” 贺离恍然回神,正要随吟玥出去,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中间空荡荡、上下左右用纹样古朴的木架子围着的东西,那上面正呈现出一幅景象。 而那景象中的人,不是时时牵动她心神的白绵绵,却又是谁?! 画面中,白绵绵正跟一个长相明媚的姑娘在一块儿,那姑娘看着白绵绵的神态,瞧着颇有些亲昵。 贺离一下子皱了眉,问道:“这是什么物件?” 月仙瞧了瞧那画面,又瞧了瞧贺离的模样,笑道:“这是本仙的姻缘架。” “姻缘架?里面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一面说,贺离一面不错眼地看着那画面里的人。 见那姑娘手伸过去,去摇白绵绵的胳膊,贺离眼睛微眯,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月仙瞟着她的模样,大喇喇道:“这凡间的人,若想求姻缘,便会到敬供本仙的月仙庙去参拜,本仙这姻缘架时不时便会将庙里的这些景象呈现一二,本仙若是瞧着顺眼,便成全了去。” 见贺离扭头看她,似乎怕她真要成全那画面中的人,月仙暗笑了一下,“当然了,任本仙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强凑鸳鸯,最多是锦上添花,若是二人无缘,本仙再怎么成全也没用。若是二人有缘,本仙想拆也拆不开。” 贺离看着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月仙,问道:“画面上此处是何地?” 闻言,月仙走近两步,仔细地看着那景象辨认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道:“本仙想起来了,这是女儿国的一处月仙庙,在慕梨府。”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消失。 第73章 月仙庙里,白绵绵对将要面临的“危险”浑然不觉,只有些无措地看向身旁的女子,问道:“五姑娘,我能走了吗?” 那被叫作五姑娘的女子立刻瞪圆了一双杏眼,“不成不成,你可答应了要在我家做客的。” 说着,她还用力摇了摇白绵绵的胳膊,半商量半撒娇地说道:“难得有人陪陪我,你就当发发善心,行不行?” 白绵绵看着五姑娘一脸殷切盼望的样子,一瞬间联想起贺离那时要她陪她的话,大约是有些移情之感,她立刻又违背了自己之前坚定要走的念头,莫名就点了点头。 五姑娘顿时兴高采烈,拉了白绵绵要去旁边的大师那里,“来,咱们两个到这来算一算。” 这算,自然是算姻缘的算。 不过,反正这白妹妹是个比她还不开窍的,对所谓情爱、姻缘之事根本一点都不懂,所以她也不用说得那么明。 白绵绵虽然愿意跟人亲近,可是自打贺离总对她做一些奇怪的事后,她对安全距离的意识就比以前强了很多,于是很快把五姑娘拉着的袖子抽了出来。 五姑娘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白绵绵,一下子不高兴了,冲旁边的人道:“管家,你说怎么办?” 管家眼见自家小姐看中的人是怎么都不领情,只好道:“小姐,这个,这个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说罢,管家又去跟白绵绵掏耳朵,“白姑娘,你就给我们小姐一点薄面吧,可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白绵绵听着这句话,简直一头雾水、晕头转向。就算做客,也做得够久了,她始终想不通,这五姑娘为何这般揪着她不放。 事情还要从她来到人间那天说起。 那天,白绵绵留下字条,从小青山来到女儿国。她这次来,不像以往那样满心的主意和打算,更没有许多期待,完全不似字条上说得那般潇洒。 她只感到满心的茫然,还没走出多远,就觉得已经开始想念贺离。可是,她又不好回去。 于是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她来到一个叫作慕梨府的地方。 白绵绵看着城门上写着的“慕梨府”几个大字,一时有些好奇,这个梨,是指梨子吗?为什么要以梨子命名?真奇怪。 她还没想出个究竟,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闹嚷声音。 转过身去一看,只见一个姑娘身着素缟,跪在路边,面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周围站了好些人指指点点。 那姑娘哀泣连连,眼泪不断从脸上滑落,“我和娘亲流落到此地,不料娘亲忽然得了急病,我身无长物,只得卖身来换些钱财,好葬了我娘亲,求各位发发善心。” 没过一会儿,一个女子上前道:“这几个铜钱给你,你跟我回家去吧。” 那姑娘抬眼看看女子手上的铜钱,摇摇头道:“娘亲生前没吃饱穿暖过,去后我想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 言下之意,便是嫌钱少了,那女子面红耳赤,退回到人群中,心说看哪个傻子会真满足了这贪心的丫头。 随后,又有几人上前,都被姑娘摇头拒绝。 那几个被拒绝的女子正要嗤笑,忽然,一个人上前扶住了那姑娘。 白绵绵只觉眼前这个脸蛋脏兮兮的姑娘很可怜,虽然她并没有娘亲,更不知道跟娘亲相处的感觉,但跟贺离分别不过短短时间,她就已经如此难受,更何况阴阳两相隔呢? 代入了真情实感的白绵绵简直要比这姑娘更伤心,摊开那姑娘的手,在里面放了一锭银子,想想觉得不够,又加了一颗她很喜欢的珍珠。 姑娘看了看被放到自己手上的东西,眼中未流露多少惊艳,但看着眼前人一副很替她伤心、很理解她难处的样子,她的目光稍微有些变了。 她仍旧用刚刚那可怜兮兮的口吻问道:“这位好心人,你是要买了奴家回去吗?” 白绵绵一听,连忙摇头,她有手有脚,买了这姑娘回去作甚?再说了,她若是把这姑娘带回去,贺离看到该生气了。 不对,贺离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这么一想,白绵绵头一次生出辰隐所说的空荡荡的感觉,话间也不免有些沉重,“不必了,这钱财又不是什么宝物,姑娘拿去好好过生活吧,不要太过伤心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人群中几个女子愕然地看着白绵绵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那银两和珍珠,不自觉嘀咕出声,“还真来了个傻子。” 话音刚落,方才还一副可怜样的姑娘立刻变了模样,一下子扯了身上的缟衣,露出里面的锦衣秀服,对着那几个人怒道:“你们才傻,拿两个铜板就想打发我,这点钱买个包子都不够,想占本姑娘便宜是不是?” 姑娘横眉竖眼,一副凶悍的样子,那几个女子立刻悻悻地走了,围观的人群也不想惹事,连忙作鸟兽散。 姑娘踮起脚试着去找刚刚那好心人的身影,却没找到,着急之下,连忙去拽草席上躺着的人,“管家,戏都演完了,你还躺在这做什么,方才那女子你瞧见没,我看中她了,你快把她找回来。” 管家愁眉苦脸,这五姑娘,天天想一出是一出,变着花样可劲儿折腾,连乔装成卖身女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实在叫她消受不起。 “哎哟,我的小姐,您有头有脸、又不缺钱,何必做这些事儿呢?” 五姑娘扒了扒管家身上沾着的草,催促道:“哎呀,你不懂,这样才有趣。好了,别说了,快去把刚刚那女子追来,追不回来,我就唯你是问!” 认命的管家只好前去寻找,可找了半天,愣是没有半点发现。随后几天,管家又叫了好些人手一块儿去找,可仍是徒劳无功。她不免心生奇怪,这慕梨府又不是多么大个地方,照理说不该找不到才是,当下这光景,简直叫她怀疑那女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眼下又蹦回了那石头缝里。 被怀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白绵绵正一个人坐在河边,望着那上面的一对水鸟发呆。 水面被暖阳照得发光,那两只水鸟安然地浮在光芒四溢的水面上,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样子很亲近惬意,白绵绵看着这场景,莫名生出些羡慕。 就在这时,不知打哪飞来一块石头砸向水面,那两只水鸟一下子分了开来,看上去颇有些惊慌。 白绵绵恼怒去看,只见一个孩童手里正拿着几块石子,还作势要往水里扔。 懒得跟小娃娃计较,白绵绵索性布了结界,让那小娃娃没法再作乱。 她这几天常常这样,虽然身处人间,但时不时就布下结界,以免她在静静想事情的时候,别人来打扰她。 而她所想的事情,无它,惟贺离尔。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这么想贺离,这样汹涌的思念,是她未曾经历过的。 这不免令她感到迷茫。 抬眼看向那两只水鸟,它们散了之后就没有再聚,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白绵绵看了觉得很丧气,立时也没兴致再待在这处,起身收了结界,往街上走。 这一走动,她看见一件新鲜事,只见不远处一个小楼前围了许多人,有一位姑娘穿着红色的、看上去很吉利的衣裳站在二楼的栏杆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球,下面许多人不断伸手示意,“姑娘,丢给我!”“扔给我!” 白绵绵来了点兴致,往那处走,想凑个热闹。 楼上,管家正好言好语劝五姑娘,“五姑娘,这绣球可不好乱抛,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回脸蛋干干净净、穿着精致衣裳的五姑娘眼睛一翻,“抛一下又怎么的了,我就想知道知道,这拜堂成亲是怎么个滋味。” 管家苦口婆心,“小姐啊,这事急不得,待你真正有喜欢的人,再说成亲一事不迟。” “还不急呢,人人都为情死,为情活,就我连情是个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你可别管我了,我前几日让你找人你没找到,我还没跟你计较呢。” 说着,五姑娘正要往下扔,忽然衣袖被旁边的管家拽了拽。 “你再拽,我可真要罚你了。” “不是,小姐,你看!” 顺着管家指的方向一看,五姑娘登时两眼放光,那一袭浅碧色衣裳的,可不就是前几日那个好心女子吗? 五姑娘对了对准头,卯足劲一下子把绣球扔了过去。 白绵绵本来只是在人群中凑个热闹,完全没有争抢的意思,忽然间,绣球从天而降,落到她怀里,见状旁边的几个女子一脸嫉妒,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留恋地看看楼上袅袅婷婷、长相明媚的姑娘,又酸溜溜地看着白绵绵。 白绵绵掂了掂那球,不知这是怎么个意思。于是稍加用力,把绣球又扔回给了楼上的姑娘。 见状众人张大了嘴巴,她们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心说楼上的姑娘遭了这种羞辱,怕是要恼。 谁知,楼上五姑娘却与众人想的完全相反。 她觉着,这个女子可真有意思,她一定要留下她! 想着,她冲管家道:“管家,还不快去把人留住。”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跑出去,要把白绵绵往里迎,白绵绵不知所为何事,问道:“找我有何事?” 管家一听,这接了绣球,还能有什么事?看来这位女郎是看不上她们五姑娘喽? 不敢漏报了这动向,管家连忙又上楼去告诉五姑娘。 五姑娘闻言道:“管她愿意不愿意,你哪怕是用骗的也要把她给我骗进来。” 管家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一时间抓耳挠腮、没个主意,五姑娘见没指望,翻个白眼,自己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招亲的姑娘走至眼前,众人打量着她明艳的容貌、讲究的衣饰,不由心里更羡慕了。若是做了这姑娘的妻君,下半辈子想来都不用愁了。 可眼前这傻头傻脑的女子还不领情,干巴巴在原地杵着,有些替她着急的人,忍不住把她往前推。 被人群拱到前面的白绵绵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陌生姑娘,问道:“姑娘,你有何事要对我说吗?” 五姑娘把前几天那事记得清楚,知道眼前女子心肠好,于是笑着对她点点头,随后踮起脚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女子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闻言,白绵绵没再多想,跟着五姑娘走了进去,围观的人登时拍起掌来。 白绵绵回头看看那些人,不免一脸迷惑。 “姑娘,究竟所为何事?”白绵绵边接过管家递来的茶,边问道。 “是这样,你方才拿了我的绣球,你看……”这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五姑娘看着白绵绵,等着她表态。 白绵绵眨眨眼,“我不是把球还给你了吗?” 闻言五姑娘一口气梗上来,险些想拍桌子,但转而她又按捺下来,“这接了绣球要做些什么,你不知道吗?” 本来她抛绣球只是随便作个乐,若真有她看不上的人接了绣球,给点银钱打发走就是了,可既然现在对象是这个女子,那就不一样了。五姑娘大有用绣球拴住她的意思。 可白绵绵却没让她如愿,一脸好奇地问道:“要做些什么?” 五姑娘拧起眉毛看她,只觉眼前人长相灵秀娇婉、衣着颇有品位,不像是个粗野之人,既然如此,那怎么会不懂这抛绣球的规矩呢?难道她是外乡人?她们那里没有这一说?又或者,她是装的,她根本对自己不感兴趣,所以才这么说? 思及此处,五姑娘也不纠结规矩的事了,只转着脑筋想把眼前人留下来。情情爱爱的事,她自己一直没开窍,也没体验过,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喜欢上她,但她相信,只要把这个人留住,日久天长,自己总会开窍,那时她就可以一尝情的滋味了! 不过,眼前女子并不喜欢她,这是明摆着的事,若是强要她跟她成亲,只怕要把她吓跑了,于是五姑娘换了个说法,“就是要跟我做朋友的意思。” 说着,五姑娘打量着白绵绵的神色,见她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心说,果然是个外乡人么。也对,不然她怎么从前都没碰见过她。 白绵绵心中有些疑惑,怎么这段时间,要跟她做朋友的人这么多?先是辰隐,现在又是这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转眼间想起贺离那时不许她跟辰隐交朋友的霸道语气,白绵绵下意识就要拒绝,“这个,方才等着接球的人那么多,想做姑娘朋友的人应该很多吧,我就不奉陪了。” 见她搪塞,五姑娘忙编了个理由出来,“不行!额,我是说,这绣球是受神明指引的,谁接了这绣球,谁人就能给抛绣球的人带来好运。你若是拒绝了,那我可就要走霉运了!” 她这么一说,白绵绵觉出了事情的要紧,神色有些犹豫起来。毕竟,别人因了她而走霉运,她是过意不去这样的事的。 “那这做朋友是怎么个做法呢?”白绵绵有些迟疑地问道。 五姑娘见有戏,立刻来了劲,“简单,就是到我家里做客。” 做客?白绵绵也生出点兴趣。她还没到凡人家里做过客,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做做客倒也无妨。 这么想着,白绵绵这次答应得很痛快,“好,一言为定。” 她答应得爽快,却没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非做客那么简单。 * 相处中,她很快知道,对方叫五姑娘,家境殷实,双亲早逝,也并没有别的同胞姐妹,至于为什么叫五姑娘,似乎是为了求个平安,意思是前面都失去四个孩子了,第五个就不要再夺走了。 五姑娘为人热情,说话直爽,这本是件好事,但一阵子下来,白绵绵实在觉得她的热情劲儿有些过了头。 每天一大清早,五姑娘便精神抖擞地拉着她出去,直到天色将暗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回去。不但如此,五姑娘还老是给她买这买那,还让她也给她买,她推辞不过,只好依言去办。 没出多久,她住的那一间房里,已经摆了好多精致的小物件。而且,看五姑娘的样子,似乎这还没完。 白绵绵没跟凡人交过朋友,一时间不免有些迷茫,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做客要做到什么时候,于是便跟五姑娘稍微表示了离去之意,但五姑娘却不同意,还说了一箩筐好话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白绵绵只好答应再留几日。 五姑娘对此很高兴,隔天一大早便来敲门,请白绵绵一起去看戏。虽然她自己对看戏不感兴趣,不过据她观察,旁人对看戏一事大多还是喜欢的。 果然,白绵绵对旁的都兴致缺缺,但说起看戏,她来了精神。 她还记得许久之前看过的那出师父徒弟的戏,那戏演得真叫精彩! 当即,她的语气也热烈了点,“好啊,我正好也好久没看戏了。” 两人在戏园子里坐定,见戏子已经粉墨登场,白绵绵戳了戳五姑娘,“五姑娘,这演的是出什么戏啊?” 五姑娘望了一眼旁边写着字的板子,答道:“好像叫情定慕梨府,听说这出戏可有名得很呢。” 闻言,白绵绵眼睛放出光芒,“是吗?那咱们别说话,认真看。” 五姑娘点点头,两人一起聚精会神地看向台上。 台上的戏子们演得很专注,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底下的观众更深地进入故事的情境。 白绵绵看得认真,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没像上次看戏时那样睡过去。 不知不觉间,戏已经到了尾声。 只见那戏子满目深情地望着眼前的梨花,启口念出一段唱词,“你乃是一届神明,我不过凡间女子,你我忽然相逢,本以为是好姻缘一场,谁料却终究失散。孰是孰非,爱恨难分,往事风中消逝,只留一树雪白。” 话音落罢,一树的梨花飘落下来,戏子含着泪看着前方,似乎在凝望她口中与她失散的人。台下的观众颇感触动,立刻买账地用力鼓掌。 白绵绵眼睛转了转,没太明白这戏的精彩之处。回想了一下这戏的内容,大致是这样,一位仙人下凡,认识了女儿国的一个普通女子,她们日渐亲密,终于有一天,女子在梨树下拥抱了仙人,而仙人也反手拥住她,两人共度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之后,仙人飘然离去,女子终日在梨树下等待,却始终没再等到。 这么一回想,白绵绵有点怅然若失起来。她不由自主把自己跟那凡间女子划了等号,而贺离就是那一届神明。 贺离也会跟戏里的神明一样,再也不回来吗?白绵绵想着,心里生出点郁闷。 这戏看着可真叫人惆怅,竟然还颇为叫座,真让她不懂。 摇摇头,白绵绵收回思绪,往五姑娘那边看。 这一看,发现英雄所见略同,五姑娘估摸着也不大欣赏这戏,竟然合眼睡得香喷喷的。 白绵绵刚要叫醒她,忽然她梦里身子一歪,倒向旁边,恰好撞到走下台的戏子身上。 五姑娘揉揉眼睛,这才醒来,见到眼前人盯着她看,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实在有些失礼,忙掩饰道:“昨儿看账本看得晚了,竟不小心睡过去了。” 戏子看向五姑娘的目光中略有些诧异,“姑娘长得好生面熟。” 白绵绵看看她们二人,心说,这是唱起了哪一出? 五姑娘也不明所以,“是吗?” 那戏子和善地对五姑娘笑笑,“姑娘长得很像我家里一幅画卷上的人。” 闻言五姑娘来了兴趣,“你仔细说说。” 戏子从善如流地在五姑娘身边坐下来,“这出戏的戏本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我祖辈上说,慕梨府之所以叫慕梨府,就是因为这出戏里的故事。” 白绵绵插话道:“这跟五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戏子看了五姑娘一眼,“那戏文是写在一幅画卷上的,画卷上画着一位姑娘站在梨树下的模样,这位姑娘与那画卷上的姑娘容貌颇为相似。” 五姑娘觉得这是夸自己好看的意思,唇角弯起来,一副高兴的样子。同时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这戏班子的人这么夸她,她方才该认真把戏看完的,现在这般,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想着,五姑娘拿出一锭银子要给戏子,“赏钱给你。” 戏子推她的手,摇了下头,又看了她两眼,便离开了。 五姑娘盯着那戏子离去的背影看,心里仍旧因为被夸奖了而雀跃,这种雀跃的情绪甚至到回去后还维持着。 而白绵绵那厢却有些提不起劲来,看了这出戏后,她越发地思念贺离了。 她不自觉地钻起了牛角尖,拼命地想,贺离还会不会回来。 当时自己留的那张字条,贺离应该看到了吧?贺离会怎么想呢?会生她的气吗?会不会永远都不回来了? 若是贺离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白绵绵独自面对一室寂静,目光忽然落到其中一个物件上,那是一个玉刻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看上去很精神。 走过去拿起它,白绵绵有些失神地打量着这玉老虎的模样,一不留神就看了许久。 她觉着,她真的很想贺离了,她打算着明日就跟五姑娘辞行,然后赶紧回小青山看一看。兴许,贺离会给她留下些什么,兴许,贺离已经回来了呢? 第二日,白绵绵依着自己的想法,刚要开口辞行,五姑娘看出她所想,打住了她的话头,“昨日看了戏,今日再去个别的新鲜地方,怎么样?” 向来爱看新鲜的白绵绵这次却有点犹豫,“这……” 五姑娘却已经伸手拉她,“别犹豫了,走吧,真的,我保证你没去过。”五姑娘对这一点很笃定,她原本以为整天把情爱挂在嘴边、其实却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就够不开窍的,谁知这白妹妹却是个比她还不开窍的。自然是没去过月仙庙这般地方的。 她之所以要去那里,当然也不是真为了嘴上说的新鲜。眼看快一个月过去了,这白妹妹当真一直是做客的模样,至多是稍微跟她熟稔了些,其余的,什么也没变,她心中不免着急,要到那月仙庙去拜一拜、算一算,其后再作计议。 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了白绵绵跟她一起去,置身庙中,五姑娘瞧着别人形单影只地来求姻缘的模样,看看身边的白绵绵,她不由挺了挺胸膛,神态间流露神采,对着白绵绵也更亲昵了一些,甚至还要去拉她的手。 还没碰到,白绵绵马上缩回了手,下意识说出了心里的话,“五姑娘,我能走了吗?” 五姑娘没想到她开口闭口又是要走,立刻瞪圆了眼睛。可她知道这白妹妹心肠软,于是很快又换上一张笑脸,拉拉她的衣袖,做出一副求人的姿态。 果然,白绵绵又答应了,只不过,马上又甩了她的手去。 一而再,再而三,五姑娘终于忍不住有些恼了,却也不好对白绵绵发作,只好去问管家。管家说什么急不得,可是,她又怎么能不急? 都这么许久了,不但白绵绵没多少变化,她自个儿也是,始终都没体会到半点动情的滋味,真是白费工夫。 五姑娘越想越气恼,越想越生气。 白绵绵听着管家那句别辜负小姐心意的话,看着五姑娘气恼的模样,实在摸不着头脑,这一主一仆都怪模怪样的,她想走又不让走,可不走,她们又做这些叫她不懂的事,真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是好了。 要么,去跟五姑娘道声歉?虽说她不清楚五姑娘是不是生她的气,也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冒犯的事,但朋友间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为好。 这么想着,白绵绵刚要挪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她思念已久的声音。 那声音冷然清冽,却是她听过最让她心生欢喜的声音。 * “白绵绵!” 应声回头,白绵绵见到站在面前的人,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眨眨眼睛,定睛去看,眼前的人还好好地站在那,没有消失。 她连忙三两步过去,抬眼看着贺离,惊讶道:“贺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不想看到我?”说着,贺离审视着白绵绵的神情。 白绵绵只觉得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她怎么会不想看到她呢,她想她想得都睡不着觉。 莫名生出一股委屈,可是还有外人在,白绵绵只好忍着情绪,摇摇头。 贺离看白绵绵抿着嘴,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忍不住就真的生出欺负她的心思。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见到我,既然如此,我走了。”说着,贺离转身就作势往外走。 听到这话,白绵绵也顾不上低落了,她好不容易才见到贺离一次,怎么能这样说了一句话就让她走掉,更何况,贺离还误会她不想见到她。 忙跑过去拦住贺离的去路,白绵绵也分不出心神去管月仙庙里其他许多人看过来的视线,也无暇再去想五姑娘的事,对贺离直白道:“我想你,真的。” 贺离看着白绵绵那黑白分明的瞳仁,心说傻子,嘴上却道:“那你证明给我看。” 被贺离显得有些幽深的目光打量着,白绵绵感觉脸上有些开始发烧,眼神也不自觉闪烁起来,“怎,怎么证明?” “你自己想。”贺离道。 白绵绵看着贺离,心说,这个贺离,去了天宫后果然气势更增了么,对着她的态度似乎比从前还要霸道。哪还有半点从前做小老虎徒弟的样子。 虽然这么腹诽,但她到底绞尽脑汁想出个贺离应该会满意的法子。 稍稍踮起脚,她倾身过去,两只手一勾,挂住贺离的脖子,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贺离,师父我真的好想你。” 贺离被她勾着脖子,也不顺势稍微低下点身子,而是就任白绵绵那样挂住她脖子贴着她,直到感觉白绵绵好像有点支撑不住了,才伸手揽住白绵绵的腰。 她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白妹妹,这是谁?” 此话一出,贺离立刻拧了眉头。 冷然看去,只见正是姻缘架那画面中对兔子很是亲密的丫头。 白妹妹?谁准她这么叫她? 贺离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手搭上白绵绵的肩膀,把她揽在自己身边。 五姑娘看着贺离顺手自然的模样,眉毛微竖,嘴巴也撅了起来,心说,这是哪一号人物,怎的跟白妹妹这般亲密,而且,而且,白妹妹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方才还主动搂住了她!! 眼见五姑娘瞪着贺离,白绵绵觉出气氛好像有些尴尬,忙给她们两人介绍。 “贺离,这是五姑娘,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她家里做客。” “五姑娘,这是贺离,她是我徒……” “心上人。”白绵绵没说完,便被贺离横插进来的话语打断。 心上人?白绵绵听到许久未听过的这一说,也没否认,心上人不就是挂在心上的人?她确实是整天把贺离挂在心上。 听着这般介绍,五姑娘一下子泄了气。 原来这白妹妹早有意中人了,而且她这意中人还跟天仙似的,怪不得始终对她没有半点其他念头。 自觉败下阵来,饶是失望,五姑娘还是没失了风度,而是模样正经了一些,端出笑脸道:“既然如此,那不如一起到我那里坐坐吧。” 白绵绵下意识先看贺离,见贺离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点头。 回到五姑娘的宅子,贺离扯了下白绵绵,“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白绵绵不明所以,跟五姑娘打了个招呼,带贺离过去。 贺离望着那房里的陈设,状若随意地问道:“你这些天是怎么睡的?” 白绵绵望着她,迷惑又老实地答道:“就,躺在床上睡啊。” “一个人?”贺离始终计较着那时白绵绵“离家出走”,跑到念渔那里,晚上跟念渔同床共枕的事。 白绵绵点点头,“当然了。” 贺离这才稍微满意,目光在那床铺上略微扫过,忽然看到那枕边有一个微微反光的东西,她正要拿起来,白绵绵却一个箭步冲过来,把那东西夺了往身后藏。 白绵绵佯装自然地要挪步往桌边走,却听贺离声音传来,“给我。” 白绵绵抬眼看她,见她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垂下视线道:“不给。” 贺离挑挑眉,没再说话,但手上略一动作便把白绵绵捏在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究竟是什么,白绵绵便不停地到她手里夺。 贺离握着那东西,举高手,白绵绵便跳啊跳的去够。 看着她这副模样,贺离不禁有些莞尔。 白绵绵见她分神,一个用力,够到了她的手,但还没能把东西从贺离攥着的掌心拿出来,便因为用力过猛,带着贺离一起,双双倒在了床上。 白绵绵压在贺离身上,丝毫不觉这姿势的异常,也不觉贺离看着她的目光,只下意识地去拿贺离手里的东西。 贺离这次没再阻止,任她拿了那东西。 掌心微微松开,白绵绵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只玉雕小老虎。 看着白绵绵一脸珍惜的样子,贺离心头微动,一翻身,握着白绵绵拿着那只小老虎的手,把她压在了身下。 白绵绵望着上方贺离微微有些激动的样子,也忘了挣扎,只傻傻地问道:“贺离,怎么了?” “你为什么藏着这东西?” “我……”白绵绵有些回答不上来。她自然是睹物思人,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白绵绵更回答不上来了,她也不知道,她就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贺离看到,有些莫名的慌乱和胆怯。 白绵绵不断闪避的态度让贺离不满,“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在字条上留的话,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若是不来,你还打算留在这里多久?” “你,你在字条上留话了?留,留了什么?我在这里待了近一个月,还没回去看过。”说着,白绵绵仔细看着贺离,认真等着她的回答。 但她很快发现,贺离的表情似乎有些危险。察觉到一种威胁,白绵绵忙又偏过头去。 贺离从她纤细白皙的脖子看到她薄薄的眼皮、不安的视线,淡淡启口,“留了……” 白绵绵察觉话音,马上转过头来,下一秒,双唇便被封住。 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稍微有些用力。 一时间,她也搞不清,是那托着她后颈的手更为用力,还是她唇上的辗转厮磨更为用力,又或是那紧紧攥住她握着玉老虎掌心的手更为用力。 她只感到,整个人好像都要溺毙在贺离这微微激动的情绪中。 她说不上为什么,但她是如此发自心底地被贺离的情绪所感染。 那是欺骗不了、压抑不下的一种感觉。 而这种感觉,只有贺离给过她。 对着旁人,她从未体验过这样鲜明又特别的情绪。 门外,五姑娘傻了眼。 她本来是想着,既然白绵绵已经有了意中人,那她也不便再强留了,反正白绵绵一直想走,她就给她们饯别一下,就此罢手。 可是,慢慢地,她又琢磨出一点不对劲,那个贺离,不会是在骗她吧?白绵绵对感情一事根本不开窍,哪会知道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 她瞧着那个贺离跟白绵绵挺熟稔的样子,大约也是了解这一点的。这么想来,莫非那个贺离是有心利用这一点,好把白绵绵从她这里抢走? 五姑娘觉着自己想得颇有道理,立时要去探探白绵绵的口风。 着急之下,她也忘了敲门,径自就推门进去。 然后她便看到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个贺离亲了白绵绵,而白绵绵一点推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专注得甚至连她推开门都不知道。 脸瞬间红到脖子根,五姑娘只感到“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半点跟贺离竞争的想法。 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贺离眸光微闪。 她并非不知道那人推门,只是,她并不打算因此停下动作。 出于思念,出于不满,也出于欲望,她吻了她,而当那个人进来,又给她的行为增加了一个别的理由。 既然那个人胆敢挑战她的权威,对白绵绵生出觊觎的念头,那她就让她看看,她是如何宣誓她对白绵绵的所有权。 不可否认,这样的她有些脱离理智。 但她无法抗拒自己的内心。她向来冷静,但只要有人胆敢觊觎白绵绵,哪怕只是一点,就足以让她理智的防线崩溃、做出许多不冷静的事。 察觉身下的白绵绵已经有些难以呼吸,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贺离这才停下动作,近距离看着她。 她以为白绵绵会抱怨什么,谁知白绵绵却又恢复成她吻她之前那副傻傻看着她的样子。 不,比那时候看起来更傻。 现下,那看着她的目光,是那样迷离,那泛着水光的唇,是那般动人。 或者,不该称为傻,而是一种让贺离感到心动的无意识的诱惑。 贺离视线锁着那张神情迷离的脸庞,不自觉又低下头去。 身下的白绵绵明明一副七魂丢了三魄的迷离模样,可是却对她这个动作有明显的反应,立时又红透了脸不说,还下意识地吸气,似乎怕她又要吻得她不能呼吸。 见她这副样子,贺离身体里那许多汹涌的情绪、想要占有的念头平息了一点,转而看着白绵绵轻声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白绵绵终于从那快要被溺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神智也渐渐回到一片混乱的脑海。 这才意识到刚刚两人发生了什么,见贺离正轻笑,她一下子恼了,用力推开贺离,三两下跑到桌边坐下,背对着她生气道:“你又耍弄我!” 贺离看着白绵绵那副赌气的样子,刚要说什么,忽然门被敲响,管家的声音传来,“白姑娘,我家小姐请两位前去一起用饭。” 闻言,白绵绵对贺离“哼”了一声,推开了门去,随即又被贺离拉住手,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了正堂。 五姑娘看着她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样子,只觉哑巴吃黄连,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对她们笑了笑。 虽说想要白绵绵帮她通情窍的计划是泡了汤,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觉得白绵绵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做不了佳偶,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嘛。总不好表现得那么小气。 身为朋友,她们二人情深如此,她该为她们高兴才是。 这么想着,五姑娘面上的神情自然了许多,不断招呼着贺离和白绵绵吃菜。 饭上,白绵绵又向五姑娘辞行,这次五姑娘没再搬出各种理由试图说服她,而是干脆地表示了对白绵绵这段时间陪伴她的谢意,还让白绵绵以后有空再来找她玩。 白绵绵刚要答应,碗里的糖醋肉忽然被贺离夹走,她气恼地看贺离,盘子里明明就还有,她为何非夹她碗里这一块? 贺离理直气壮地回望着她,还当着她的面,把那一小块糖醋肉放进嘴里,有意咀嚼得慢条斯理,然后咽入腹中。 看着贺离这一系列动作,白绵绵不由暗道她幼稚、小气、恶劣,一时也忘了去回答五姑娘的话。 五姑娘自然也察觉了贺离的举动,但也没说什么,只笑了笑,继续吃饭。 她暗自想,也许有一天,她也能碰到她的有缘人。 饭后,五姑娘颇尽地主之谊地又对她们二人关照一番,随后把她们送出了门去。 刚才在五姑娘宅子里,两人打打闹闹。可真正离开这个地方,现实问题又摆到了她们面前。 白绵绵望着贺离,期期艾艾道:“那,那我回小青山。”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因为,贺离有她自己要去的地方。 见贺离不答话,白绵绵又说了一遍,这回音量忍不住大了点,“我,我回小青山了!”说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往一处指,但眼睛仍牢牢地看着贺离。 贺离沉默地看她,只见她犹豫地动了动步子,身体也作势要离开,可是一双眼睛却始终看着她,没有偏移过半分。 “不是说永远都不见我吗,为什么这么不舍?”贺离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绵绵意识到她在说字条上的话,一瞬间有些窘迫,“我,我才没有不舍。” 属她最能嘴硬。 贺离没反驳她,眼尖地看到白绵绵袖中露出尖尖的一个帕子样的小角,贺离眼疾手快地抽出了那东西。 果然,是一块丝帕。 上面绣了两个字。 贺离二字。 看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贺离的笑有些志在必得的意味,白绵绵一看她那笑就心慌,连忙要抢,却被贺离一下子抓住手,压低声音、颇有气势地说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白绵绵听着这话语,只觉耳廓发烫,正要挣脱,忽然眼前人又凝视着她发了话,“既然这么不舍,那就跟我一起去天宫。” 闻言,白绵绵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是……” 可是,她只是个小精怪,可是,她不知道到天宫要做些什么,可是,她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她心里有很多不确定,但贺离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没有什么可是,我说可以就可以。” 微风吹过,明明慕梨府这地界栽种梨花居多,眼下却不知从哪里飘来几朵桃花,在白绵绵眼前翩然而下。 面前,贺离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似乎在用这样的眼神告诉她,她的决心。 沉浸在这几近梦幻的场景,白绵绵终于没有再拒绝,因为那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话语让她感受到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9 08:04:17~2020-03-19 23: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染墨 1瓶 第74章 眨眼间来到一片云雾之上,白绵绵看着眼前的恢宏景象,心里不免惊讶,于是拉拉贺离的衣袖,问道:“贺离,咱们这是到了天宫了吗?哇,天宫真的比我想得还要气派,好厉害!” 见贺离看她一眼,随即又勾起唇角,白绵绵有些发恼,贺离是不是觉得她很没见过世面、很好笑? 察觉白绵绵努起嘴,明显有些不满,贺离收起笑意,道:“你对这里很好奇?” 白绵绵点点头,“当然啊,我们做精怪的,何时有机会到这样的地方来?托了你的鸿福,我才能来涨涨见识。” 她有意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贺离对她这种幼稚的言语挤兑也习以为常,于是完全没有反唇相讥的意思,只道:“那我带你四处看看。” “啊?不好吧。”她一个小小兔子精,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像什么话?她又没有仙籍,若是被发现了,她自己还不算什么,会不会连累了贺离?贺离才刚回到天宫,脚跟应该还没站稳,她可不能拖累她。 这么想着,白绵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 她老是这样心口不一,明明想看,却又拒绝。贺离太了解她的个性,于是不理睬她嘴上的拒绝,拉着她就往前走。 这样在外面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若是被人看见了,只怕要说她带坏了贺离。 白绵绵忙去推她的手,见贺离转头看她,一副略有不满的样子,她下意识挂上笑,“你别拉我,我,我走就是了。我自己走就好。” 贺离见她神情也没什么反常之处,于是没再强求,一面带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一面把记忆里吟玥说的那些一一介绍给白绵绵。 虽然那时她没认真听,但记起那些也并不费什么力气。 而作为听众,白绵绵的表现显然比她要优秀很多,她一边听,一边还点着头,跟着她的话小声重复,似乎想努力把她说的都记下来。 见她这么用心、专注,明明贺离该高兴她这样在意她所处的环境,可她却忍不住出言打断了白绵绵的思绪,“记不住也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 她想让她知道,她一直都在她身边。她不用这么用心去记,因为她会告诉她,她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因为她会做她的后盾。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是。 白绵绵没有深想贺离的话,只看看她,“可是我想尽快了解你在的地方啊,我会很好奇,我想知道。” “是吗?” 见白绵绵点头坚持,贺离没再拒绝,接着刚刚的话题,又给白绵绵介绍起来。 望着面前一处,她简单道:“这里是月仙殿。” “月仙?她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很好看?”白绵绵说着,开始自言自语,“这里是天宫,应该每一个人都比我好看吧。” 贺离却摇头,“乱说。” 白绵绵正要问她怎么乱说了,忽然一个身影映入她眼帘。 准确来说,是跃入了她的视野。 那人一身红衣,神态不羁又自在,望着她,一脸的打趣,“眉毛弯弯,眼睛圆圆,好一个可爱的小女子,你是谁,本仙怎么没见过你?” 贺离略微敛眉,“她是我……” “仙侍!” 白绵绵望着眼前的仙人,又强调了一遍,“我,我是贺离殿下的仙侍。” 说罢,她还使劲儿给贺离递眼色,颇有些威胁之意。 月仙把她的模样看在眼里,早跟之前姻缘架那画面里的人对上,但也没拆穿,而是笑眯眯道:“原来如此。” 转眼看向贺离,她忽然想到什么,“你方才走得仓促,吟玥仙子先回去了。这样,本仙便做个好人,引你去东元殿。”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明显这位仙人是要帮贺离的忙,白绵绵下意识端出笑脸,“多谢仙人。” 月仙看着白绵绵一脸乖巧的神情,心说,这小女子着实可爱,看来,吟玥仙子是白动念头了。 略一走神,再回过神来,只见面前一只手挥来挥去,眼前人正轻轻叫她,“仙人,仙人?” 月仙瞬间抽回思绪,正要说话,贺离按下白绵绵那只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背后。 啧,真是好大的醋味。月仙面上微哂,不动声色地看了贺离一眼,到前面带路去东元殿。 很快到了地方,无须月仙多说什么,早收到指派的仙侍们一下子认出了哪个是贺离殿下,齐声道:“恭迎殿下。” 白绵绵看着这排场、这殿宇,微微睁大了眼睛。 贺离却不觉得有什么威风,略微点头,“你们都下去吧,以后这里有她就够了。” 说着,她拍了一下白绵绵的肩膀。 瞬间无数双视线投向白绵绵,白绵绵只觉得紧张又慌乱,想也知道,这是坏了规矩,她连忙摇头又摆手,“不不不……” 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能说服贺离,于是下意识看向带她们过来的那个好心仙人。 月仙收到白绵绵求救的视线,目光微转,上前给她解围,“依本仙之见,你还是留下几个仙侍为好。” “为何?”贺离看向月仙。 “今晚代天尊为迎接你回来,要在正殿大宴群仙,你需整理一番仪表,否则便是大大的不敬。到时,不但你自己会落人话柄,代天尊恐怕也会遭人口舌,你看,这……” “贺离,贺离殿下!你就按照仙人说的做吧!”听到这些不好的影响,白绵绵看起来比贺离着急得多。 的确,刚到这里就太露锋芒并不是一件好事,贺离看了眼白绵绵,留下了两个仙侍,算是妥协。 眼看仙侍请了贺离进去,为她仔细打点,白绵绵总算松了一口气,眼睛滴溜溜地往四处打量。 这宫殿,又高,又宽,真不知要比她的兔子窝气派上多少。 白绵绵正有些出神,忽然发现身旁还有人,连忙看去,原来刚刚那个仙人还待在此处。 白绵绵瞧着这位仙人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不由觉得亲切,于是话间也没有多少紧张和防备,诚恳道:“刚刚谢谢仙人。” 月仙看看她,生出些好奇,贺离看上去冷面冷心,怎的却对这小女子这般不同、这般看重? “小仙侍,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白绵绵。”白绵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真名告诉了她,反正她也不会知道小青山有一只兔子精叫这个名字。 “本仙看你好像很紧张贺离,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问题问得白绵绵简直方寸大乱,连忙掩饰,“我,我是殿下的仙侍嘛,自然是紧张殿下的。认识,认识没多久。” 月仙见她一脸无措,也不再多问,只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这小仙侍挺有趣,下次本仙有空再来找你玩。” 白绵绵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冲她笑了笑,还站起身,作出一副恭送仙人的样子,看上去扮仙侍扮得很起劲。 月仙越发觉着她有趣,出了东元殿的门,还不断笑着道:“有趣,有趣。” 忽然,一人不小心绊了她的脚步,月仙倒是没怎么样,那人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要摔。月仙敏捷地扶住她,一看是吟玥,多问了一句,“吟玥仙子,何故这样心神不宁,走路都顾不得看呀?” 吟玥整理一下衣裳,歉道:“是吟玥的不是。” 月仙摇头,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吟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走神,“我打算着,殿下刚回天宫,对这里还不太熟悉,所以回去画了一幅简图给她,好让她看着方便。眼下,也不知殿下回没回来,我去看看。” 说着,她便要动步,却被月仙拦住,“吟玥仙子,本仙刚引了贺离去东元殿,眼下她正为晚上的大宴做准备,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月仙瞟她几眼,话锋忽然一转,“倒不如,来陪本仙下棋。” 吟玥看看月仙,只见月仙一脸狡黠的样子,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她一时间有些赧然,觉得自己的确不该老惦记着贺离殿下,可是,她又有些犹豫。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简图,话语支吾,“这……” 月仙一下子就把那纸卷抢了去,“别这这那那了,本仙回头替你送去不就行了。” 吟玥抿抿唇,“那,那好吧。”话音未落,便已经被月仙推着往前走。 东元殿内,白绵绵一个人在外殿待着,她带着满心的好奇四处溜达,一会儿扒着窗户往外看,一会儿又勾着头往里打量。 她觉得这里实在是很新鲜,虽然跟她从前想象中鸟语花香、一片芬芳的地方有些不一样,但也恢宏富丽、大气磅礴。 果然么,像她这种山里的小精怪,连想象的画面都那么小家子气。 白绵绵努努嘴,忽然又觉出些无趣。 这里是大、是气派,可是大得叫她有些不适应,只盼着里面的人能快些出来,别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一面这样期盼着,白绵绵一面在书案边坐下,径自前后晃着腿。 忽然,里面传来动静,有人走了出来。 “殿下,你……” 说着,白绵绵转过头,看到打点完的贺离,她的话语顿住了,呼吸也不自觉微微屏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她一直知道贺离的长相、气质出众,也以为自己早已经看习惯这张倾世容颜,再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光是看到贺离的脸,就要愣个半天。 可眼下,她发现她错了。 原来,贺离的出众还远不止平常她见到的那般。 只见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那个人,身着华服、头戴玉冠,玉冠两侧各垂下一条雅色的细玉珠链,衬得她神情冷然的面孔更显精致贵气,她依旧身着一袭白衣,但那白衣上点缀着一层层精致的暗纹,襟口更佐以金线勾勒,看上去十足华贵。若是寻常人这样打扮,可能会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可放在那人身上,却是无比合适,她面容凛然,眉眼锐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气场,气质完全的浑然天成,好像她天生就该如此。 直到此刻,白绵绵终于真真正正意识到,她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天界殿下。 她从前怎么就那么眼拙,还愣是不相信呢? 白绵绵怔怔地看着她,霎时间觉得贺离站到了高高的云上,而她自己,只是地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兔子。 贺离见她模样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敛眸道:“怎么了?” 白绵绵回过神来,低下视线,“没,没有。” 贺离走到她面前,要去捉她的手,“你明明有事。” 白绵绵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仙侍,连忙避开。 “你们先出去。”贺离冲那两人示意,随即又看向白绵绵,“你刚刚在想什么?” 仙侍应声出去,白绵绵看向贺离,“我,我就是忽然觉得,你真好看,好看得我都有点不敢多看了。” 贺离逗她一句,“怎么,被我迷住了?” 白绵绵略微笑了一下,“有一点。” 贺离没再逗她,而是忽然叫了她一声。 “白绵绵。” 白绵绵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去,只见贺离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她,“我还是我,什么都没有变。你不要乱想。” 说着,贺离把白绵绵两只手握在手里,“知道了吗?” 白绵绵顿了顿,点了下头。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愿意相信贺离的。 就在这时,一个仙侍忽然进来提醒,白绵绵忙把手飞快地抽了回去。 “殿下,该去参宴了。”说完,仙侍知道贺离殿下不喜人打扰,于是又回到门口守着。 贺离看向白绵绵,“走吧。”边说,她一边拉上白绵绵一只手。 白绵绵有些茫然地被她带着往前走,脑子里不断思考。 走?走去哪?去参宴吗?可是,那里一定有很多厉害的仙人,她若是去了,大约很快就会被发现吧。 白绵绵绞尽脑汁想着理由,顿住脚步不肯再走。 见贺离看她,忙道:“你也知道我胆子小,你就放过我,别让我去那种场合了。”她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一副拜托贺离的模样。 贺离一时没有答话,白绵绵又补充道:“而且想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一定很无趣。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倒不如留在这里,在殿内随便走走看看。” “无趣”这个理由有点说服了贺离,这像是白绵绵会有的想法。她最后确认道:“你真的不想去?” 白绵绵毫不犹豫地点头,“一点都不想。好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那你安心等我回来,有什么需要,就交代仙侍去做。” 白绵绵佯装不耐烦,“知道了,你快去吧。” 贺离很快走了,上一秒还一脸不情愿的白绵绵这会儿却塌下肩膀,神情中流露出些微落寞。 不过,自怨自艾不是她的风格,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 现在能待在贺离身边、时时看着贺离,就已经很好很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不如找点有趣的事做做,免得无聊之下想东想西。 白绵绵这样打定主意,便在殿内四处看,想寻个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但看来看去,她发现,这殿里东西虽繁多,但却没有她喜欢的,画本之类的,一册都没有。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殿外的仙侍身上。 白绵绵轻手轻脚走过去,寻了个话题搭话,“敢问,你知不知道这宴会上要做些什么呀?” 仙侍之前没有仔细打量她,现在离得近,终于看到她全貌,当下只知她是个生脸,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哪位没接触过的仙子,而且殿下似乎对她颇有些在意的样子,于是认真回答道:“自然是要将殿下正式介绍给诸位仙官仙子,庆贺殿下回归天宫。” “听上去似乎很重要的样子。”白绵绵不自觉嘀咕。 “当然了,这相当于殿下的回归仪式,今天之后 ,天界所有仙人都会知晓殿下的身份,所有仙人都要对殿下恭恭敬敬的,除了代天尊之外,殿下就是天宫最大的人。” 这么一说,白绵绵心中生出点遗憾。贺离如此重要的时刻,她怎么能不在场? 想了想,她问道:“晚宴现在开始了吗?” 仙侍点点头,“大约已经开始,不过这会儿仙人们应该刚到正殿落座,正式的仪式还没举行。” 闻言,白绵绵松了口气,回忆着贺离之前给她介绍的位置,飞快赶到了正殿所在。 一面心想可别错过了,白绵绵一面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她的运气算是还不错,眼下,仪式正要开始。 殿内的仙人、仙子们小声议论着,“听说嫡长虎殿下找回来了?”“不但找回来了,而且听说跟故天尊尊上像得很,还能收服那引尊剑。”“听说她还破了守正仙的仙法。” 代天尊敛眸环视一圈众仙,给了辰隐一个眼神,辰隐收到示意,稍微提高音量道:“恭请贺离殿下。” 听见这动静,白绵绵四下看了看,忙藏到了一根柱子背后,随后便看到贺离被人引着,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往殿内走。 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在众人密集的目光下,也未显丝毫慌乱,整个人镇定冷静,颇显天家风范。 此时,殿内一片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身影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甚至以为出现在眼前的,是贺情天尊。 眼下,几乎无须代天尊介绍,她们心里已经认可了贺离殿下的身份。 贺离被引到代天尊的尊座旁,目光与站在尊座一侧的辰隐相接,两个人视线里都有些别样的意味。 贺离仍记得她上次对着白绵绵的异常表现还有她送给白绵绵的那个小兔子,虽然已经被她扔了,但她心底终究还是介意。她意识到,这个人对白绵绵的心思,跟她无二。当然,比不上她的深厚。 眼下,虽然她带白绵绵来了天界,但那不代表这个辰隐会有任何机会。她会守好白绵绵。 贺离的目光从辰隐身上一扫而过,尽管时间短暂,却也足够让辰隐察觉她的敌意。 辰隐心下明白原因,但并不胆怯,她对那个小兔子确实有好感,这一点,不会因为贺离的身份而改变。不过,面对当下的贺离,她多少有一点恍然。没想到她隐瞒之下,贺离还是被代天尊发现,恢复了嫡长虎殿下的身份。想起白绵绵当初的请求,她不由心里有些复杂。 狄星没有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眼神交锋,面孔严肃,语气郑重道: “诸位仙家,贺离今日回归天界,乃是我天界大吉之事,有贺离相助,相信天界日后定会更加繁盛,还望众仙家齐心配合、共襄盛世。” 话音落罢,殿内落座的仙家纷纷站起身来,恭敬道:“恭贺尊上!恭贺殿下!” 贺离拿着玉杯,目光落及之处,无人不是尊重敬畏。 白绵绵看着这一幕,自豪感油然而生。 贺离现在的模样可真是威风极了,那么多厉害的仙家都对她俯首称臣。谁又能想到,这高贵的天界殿下却是她的徒弟呢? 想到这里,白绵绵自觉占了很大的便宜,暗自偷笑起来。 可渐渐地,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里面,众仙轮番拿起酒杯到贺离面前说一些祝词,她们把她的视线牢牢挡着,她几乎都快看不到她。 而且,她还要防范着别人看见她藏在这里,只要有人的目光稍微略及此处,她便赶紧缩回探着的身子。 对比起里面高高在上的贺离,她是这么的渺小胆怯,白绵绵忽然感到有些气馁。 就在这时,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白绵绵险些惊得跳起来,正要发出声音,却被来人一施法,没了声息。 月仙笑眯眯看着她,“别慌,是本仙,你别发出声响,我便解了你的禁言术。” 白绵绵忙点头。 月仙打量着她的模样,问道:“你偷偷待在这里做什么?” 白绵绵下意识看了里面的人一眼,还是没能看到贺离,于是撇撇嘴道:“随便看看咯。” 月仙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了看,有些了然,正要说什么,面前人却又开口,“仙人你呢?你不在里面推杯换盏,出来做什么?” 白绵绵看着她,一脸好奇。 月仙耸耸肩,“本仙爱喝酒,却不爱在这样的场合喝。虚情假意,又有什么意思,本仙最讨厌这种无聊的场合。这不,偷偷溜出来了。” 白绵绵笑了一下,她之前一直以为仙人们都是顶正经的做派,没想到这仙人之中,还有这般不循规蹈矩的。 “你笑什么?” “我笑仙人有意思,心直口快。” 她瞧月仙有意思,月仙看她更有意思。从来天界之中,个个对她是以礼相待,虽然态度上亲近些,但也恪守着礼节,很少有人与她调笑,更少听到什么真心话,眼前这个所谓的贺离仙侍,倒是很与别人不同。 月仙故意逗她,“本仙看你才有趣,不但有趣,而且胆子颇大,竟然到这天宫之中装起仙侍来了。” 闻言白绵绵立即示意月仙噤声,赶忙往里面看,见无人察觉她们这儿的动静,这才稍微安心,拉了月仙就往旁边跑。 来到一个稍隐蔽的地方,白绵绵停下脚步,望着月仙,一脸的诚恳,“仙人,我不是有意的,你别说出去好不好?” 月仙笑了两声,“要我不说也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白绵绵不明所以。 “陪我喝酒!”说着,月仙拉着白绵绵一闪身,来到月仙殿中。 白绵绵跟着她走在殿内,有些好奇,“仙人,这是哪里?” 月仙带着她来到一个小亭子里,拿起酒盅给两人的酒杯倒酒,口上答得随意,“自然是本仙的月仙殿。” “月仙殿?原来你是……”白绵绵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位仙人只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仙,所以才会这样率性散漫,没想到却是月仙,就算是她这样的小精怪,也是听过月仙的大名的。 “正是本仙。”月仙冲她笑笑,转而道:“本仙将身份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本仙你的真正身份了?” 白绵绵有点犹豫,“我……” “你若不说,本仙便亲自去问贺离,相信殿下不会如你这般犹豫。” 现在去问贺离,那岂不是当场就要把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别人会怎么议论贺离? 白绵绵立刻妥协了,“别别别,月仙,我说。” 眨眼间,月仙面前出现了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模样乖巧地看了她几眼,还把她的酒杯一点点推到她手边,最后努力直起身子对她作了个揖。 月仙趁势在小兔子头上点了一下,用了点力气,于是小兔子立刻往后仰了过去。 月仙当即笑得前仰后合,却见面前已经变回人形的白绵绵撅起嘴。 方才那小兔子的一系列举动实在让月仙很受用,当下她看着白绵绵只觉得喜欢极了,含笑道:“原来是个小兔子精。倒不如这样,本仙看你在贺离那里好像倍感拘束,你索性到本仙这里住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本仙想喝酒的时候,与本仙做个伴就行。” 她自觉条件优厚,虽然她平日待人亲和,但还从未邀人到她殿里住,更别说给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许诺。 可白绵绵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不行。” 月仙看看她,联想她那些躲闪、掩饰,心中对她如此举动有些明白,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只佯装生气,“不愿到我这里来,那酒总得陪我喝吧?还不快点举杯?” 白绵绵只好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刚要放下杯子,又听月仙道:“庆贺你来天宫,咱们碰杯!” 白绵绵不由好奇,怎么她到天宫也是值得庆贺的事吗? “庆贺什么?” “庆贺这天宫中终于来了一个有趣的人,本仙总算觅得了知己。” 这话把白绵绵捧得很高,白绵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喝了酒。 几杯酒下肚,白绵绵有些醉了。 见状,月仙开始套她的话,“小兔子,醉了没?没醉就回答本仙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到天宫来?” 醉了的人都是要强说自己没醉的,白绵绵定定神,依言回答,“我,我舍不得贺离,贺离就带了我一起回来。” 月仙闻言忍俊不禁,跟她心中所想无二,这小兔子跟贺离果然关系不一般。 她身为月仙,最爱关心别人感情之事,当下面前有一个问什么说什么的醉兔子,她自然不能错过了去,于是又问:“你为什么舍不得贺离?” 白绵绵脸上有一点醉酒的酡红,看起来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答道:“我们相处了百年,她,她忽然离开,我舍不得。” 说来说去,始终说不到点子上,月仙有点着急,干脆单刀直入,“小兔子,你是不是喜欢贺离?” 白绵绵迷茫的视线对上月仙的,“喜欢?什么是喜欢?” 月仙面露诧异,这小兔子,竟然是个糊涂蛋。 “本仙问你,你在不在意贺离?” 白绵绵点头。 “贺离不在的时候,你想不想她?” 用力点点头。不但想,而且不是一般的想。 “贺离要是跟别人在一起,你伤不伤心?” 白绵绵愣住了,跟别人在一起? 月仙见她傻住,不免替她着急,“贺离方才在殿上一现身,在场许多仙子都藏不住地流露好感,她外表本就优越,身份又这样高贵,以后想接近她的只会多不会少,你再不想想清楚,她可就要被抢走了!” 白绵绵想着月仙说的话,好像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始终像隔着些什么。 这时,她手上忽然被塞了一个东西,是一个纸卷。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绵绵展开那纸卷,只见那上面把天宫各处地方写得清楚分明,还把各个宫殿都简约勾勒了轮廓,写着每个地方是什么用处、是哪位仙家所在。 右下角还写了一行小字,“吟玥敬献。” “这是要转交给你家殿下的,你别忘了帮我带了去。” 原来是给贺离的,白绵绵看着这卷图,心情有些复杂。 看得出来,画这图的人是颇费了些心思的。或者,应该说,这人对贺离,是用了心思的。 从前,白绵绵跟贺离两个人相处,她们只有彼此,关心贺离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多少觉得,自己对贺离而言,是不同的。 可眼下,却有人跟她一样,对贺离这样用心。 她一瞬间有些不舒服,那感觉,就好像有人要把贺离从她身边抢走。 月仙看着她,目露笑意,“怎么,明白本仙的话了?” 白绵绵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她不知在生谁的气,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于是道:“不明白!” 月仙见她明明已经心生醋意,却还要逞强,有意想戳破她的心思,于是捞住白绵绵,瞬息间来到了正殿之外。 眼下,宴会刚刚结束。仙人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即使是在外表都颇为出色的仙人中,贺离仍旧那样耀眼,白绵绵看着那翩翩身影,不自觉踉跄了一下。 月仙扶住她,“你往旁边看。” 眼下,月仙施了隐身术,旁人都看不到她们,她们看别人倒畅通无阻。 白绵绵依言看去,只见旁边有四五位仙子正面带笑意地望着贺离的背影,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怂恿对方上去搭话。 “去呀去呀。” “你去你去!” 她们推来推去,眼看贺离要走出门,其中一个仙子总算大着胆子,叫了贺离一声,“殿下。” 闻言,贺离转过身去,因为她身量高,正好挡住那仙子的身影。于是白绵绵就只能看到一个贺离的背影。 她连忙踮起身子看,只见那仙子脸颊飘红,目光中的亲近之意很明显,“殿下,你有什么爱好吗?” 贺离审视仙子的眉眼,记不起这个人跟她有什么交集,摇了下头。 仙子见她要走,忙又搭话,“我,殿下对这天宫有没有什么不熟悉之处,我可以帮殿下介绍一二。” 贺离这次总算说话,但话语的内容却让人失望,“不必了。” 说罢,贺离毫无继续谈话的意思,立刻就要转身。那仙子的同伴暗道她没用,一施法令仙子失去平衡、往贺离面前摔。 贺离下意识扶住她,仙子拉着她的衣袖,脸红得彻底,“多谢殿下。” 一瞬间,贺离想到那时在小青山,还被当作仙女姐姐的她扶住白绵绵的那一幕,白绵绵当时的反应可真是有趣极了。 想着白绵绵那时的样子,贺离不禁勾了下唇角。 眼下两人都侧对着白绵绵,所以她们的神情,白绵绵都能看到一些。 见那仙子跟贺离如此亲近,而贺离不但没有马上松开,还对那仙子笑了一下,白绵绵简直气坏了。 贺离怎么可以这样,她对着她也就笑过那么几次,可是她竟然对那个明显不相熟的仙子笑了,她为什么要笑?她不是最不爱理人、最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她为什么对那仙子青眼相待? 仔细看看那仙子的模样,白绵绵只觉她面容秀丽,神态大方又亲昵,不像自己,不但是个普通的兔子精,而且动不动就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似乎,她的确是比不上她。 可是从前贺离不也跟她相处得不错吗?从前,她就只对她一个人笑! 白绵绵瞪着贺离的侧影,简直要讨厌起现在这个随便就对人笑的贺离来。 “讨厌!死老虎,臭老虎!” 不自觉地,她把话说出了口。而且也没觉什么不妥,染上醉意的她早忘了许多防备。 月仙嗤笑,“你生什么气?那仙子喜欢贺离,想亲近她也是应有之理。喜欢一个人么,自然就想跟她待在一起。” 白绵绵有些恼火,却说不出话来。 月仙见状故意拱火,“咱们也别在这偷看人家卿卿我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白绵绵听不懂她的话,只觉出她的语气很刺耳,生硬问道:“什么叫卿卿我我?” “哦,卿卿我我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眼里只有彼此,亲亲密密地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白绵绵终于忍不住了,气愤道:“可是我只想贺离跟我在一起!” 什么卿卿我我、亲亲密密、永远不分开,怎么可以?贺离给了她那么多特别的感觉,害她变得那么奇怪,怎么可以去跟别人永远在一起?凭什么,凭什么?! “你说你想什么?”月仙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白绵绵正视她,“我想贺离跟我在一起,永远!我喜欢她!” 说完这一句,白绵绵骤然间愣住了,她忽然想起过往她面对贺离的时候,那些紧张、那些慌乱、那些窘迫、那些难以呼吸、那些目眩神迷、那些心潮起伏、那些不能自控…… 原来,这就是喜欢,原来,她早就喜欢上了贺离…… 月仙见白绵绵终于开窍,心里很是高兴,连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说罢,带着白绵绵又回了亭子。 方才那卷图还摊开在桌子上,白绵绵看了一眼那图,又想起刚刚的情景,只觉得心中酸得难受,这回不用月仙劝酒,自己拿起酒杯就喝。 一杯,两杯,没个停歇的意思。 月仙见她好容易开了窍,却不去跟正主说些什么,只在这大饮特饮,心中不由嘀咕,该不会是把这小兔子刺激大了吧? 联想贺离那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月仙扶起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白绵绵,施法来到东元殿,进门便见贺离正询问仙侍,“她去哪了?” 贺离话音刚落,目光一转,看到月仙揽着的人,拧起了眉毛。 月仙察觉危险气息,把白绵绵把贺离那里一推,说了句,“她喝醉了”,便闪身而去。临走前,还丢了个纸卷给贺离。 贺离看也没看那书案上的纸卷,刚想仔细看看白绵绵,忽见旁边仙侍一脸好奇地看着白绵绵,于是略微皱眉道:“你先下去吧。” 殿内眼下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二人在此处。贺离望着白绵绵被酒气蒸红的脸,一时有些迷惑。 她做什么去了?怎么会跟月仙在一起,还醉成这样? 贺离想找月仙问个清楚,却不能放着醉鬼不管,正要抱起白绵绵往内殿走,忽然怀里的醉鬼动了。 “酒,酒,喝酒,月仙,酒呢……” 说着,白绵绵从贺离怀里挣扎出来,歪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在书案上四处摸索起来,像是要找酒。 这里自然是没有酒的,白绵绵摸来摸去摸不到,反而摸到案上的画卷,她拂开那东西,样子十分不满地在案上拍了一下,“我不要这个,我要酒!月仙,酒没了!” 她一口一个月仙,像是跟月仙十分相熟,贺离虽恼但也不好跟醉鬼计较,过去就要扶起她。 白绵绵却不依,动来动去,赖在椅子上不肯起来。 “酒,我要喝酒,月仙……” “白绵绵!”贺离语气略微严肃地叫了她一声。 醉意朦胧的白绵绵这才察觉眼前有个熟悉的人影。 努力聚焦视线,是,是贺离,她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贺离见她似乎总算认出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月仙,伸手便要抱起她,手却被猛然打开。 “骗子,骗子!”白绵绵气愤道。 贺离不知她在说什么,只当她醉中乱说,硬是把她抱起来往内殿走。 白绵绵不断在她怀里扑腾,像条要被宰的活鱼。 “骗子,你把我放下,骗子!” 贺离把她在床上安置下,见她还是不依不饶,还要从床上下来,按住她道:“我骗你什么了?” 白绵绵仍是一脸气愤,“你不是我的小老虎,你把小老虎还给我,骗子!” 贺离眯起眼睛看着她,“那我是谁?” 此刻,她们二人离得很近,贺离玉冠一侧的珠链落在白绵绵脸上,弄得白绵绵有点发痒,她躲避着贺离的视线,“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贺离知道醉中的人有时候会失去理智,可她的情绪还是不由自主地被白绵绵影响了。 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白绵绵对她的漠视。 贺离挑起白绵绵的下巴,“不知道?那我就换个你知道的方式让你记起我是谁。” 白绵绵眼见那张脸凑过来,慌地大叫,“别过来!” 说着,她陡然捂住自己的脸,竟然小声啜泣起来。 贺离察觉她的反常,停下动作,“怎么了?”说着,便要拿下她遮着自己脸颊的手。 白绵绵却固执地捂着脸,闷声道:“你不是我的小老虎,小老虎才不会对我凶,才不会欺负我,呜呜呜。” “我何时凶了?” “你明明就凶了,你方才叫我的时候样子好严肃。小老虎才不会这样。”总之,现在白绵绵心里,从前的贺离要比现在的贺离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原因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贺离对那仙子的一扶、一笑。 贺离不明了其中原委,只当自己方才有些吃味,大概样子看在白绵绵眼里真的过于严肃,于是道:“我不凶了,别哭了。这点小事就要哭?” “对,就要,就要!”白绵绵说着,收了点泪意,放下手,瞪向贺离。 贺离很自然地扶上白绵绵的脸颊,“我看看。” 白绵绵又想哭了,她想起自己跟那仙子之间的差距。 那仙子又美丽又优雅,跟贺离真是十足的相配,而她呢? 她忙又捂住脸,“你不要看!” 贺离这回不理她了,用了巧劲把白绵绵的手拿下来,认真看着白绵绵道:“为什么不让看?” 白绵绵一把推开她就往床下跑,眼看贺离要捉她,慌不择路地往连廊上跑。 贺离见她晕头转向,一施法出现在她跟前,把白绵绵吓了一跳。 白绵绵站在池边,脑袋发晕地威胁道:“你别再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此时此刻实在不想看到贺离,看到贺离,她就心里难受,她就想到刚才那些场景,就想到自己的渺小,想到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差距。 “是吗?”贺离不吃她这一套,闪身到她面前。 白绵绵一惊,身子往后仰,立刻失去平衡真要跌进那池子里去。 贺离揽腰把人稳住,顺势让白绵绵靠到她怀里,在她耳侧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让看。” 她很在意这件事,她想知道,白绵绵突如其来的抗拒是怎么回事。 白绵绵被贺离拥着,委屈难过的心情终于受到一点安抚。贺离拥着她的力度、贺离身上的温度,都让她心脏处传来热意,在她心海掀起.点点波澜。 于是她终于没再按捺住心底的话。 “我,我觉得我好笨好难看,呜呜呜……” 贺离退开些身子看她,“就为这个跟我闹?” “谁闹了?”白绵绵委屈道。 贺离看看她的脚,把她抱起来,“没闹,连鞋都不穿?” 白绵绵被放到床上,有点不甘心地看着贺离,“你怎么不安慰我?” “你又不认识我,我为何要安慰你。” 白绵绵气得倒头躺下,转瞬间又坐起来,“至少你也该说几句话吧,什么我也没有太差之类的。” “太差?跟谁比?” “跟那些仙子们啊,她们虽然美丽优雅,但我也没有太差,你连这种话都说不出来吗?” 白绵绵现在不想哭了,恨不得用眼神在贺离身上打两个洞。 贺离套来这话,总算明白了她这番行为的由来。她这是觉得被别人比下去,所以才发这通脾气,又是哭、又是闹? 可是她对天宫又没有什么图谋,有什么好不甘心?除非,她是为了…… 贺离望着白绵绵,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不出来。” 白绵绵气得抡起枕头砸她,“骗子,骗子,狼心狗肺!” 贺离躲也不躲,等她停下手,神色淡定道:“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那我走了。” 走?走去哪?白绵绵慌了,拉住贺离衣角道:“谁说我要你走,谁说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鱼儿总算咬钩,贺离转身审视着她的神情,直到白绵绵不安地略微缩了缩脖子,才施恩般开口,“那你拿什么留我?” 见白绵绵目露迟疑,贺离又道:“你不是说你又笨又难看吗,那你预备拿什么留我?” 她竟然用她的话堵她,她自己说这句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气话,贺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绵绵气得跳脚,皮笑肉不笑冲贺离道:“我自然有办法留你,你坐到我身边来。” 贺离依言坐下,白绵绵立刻用老大的力气在她肩上捏起来,口上还道:“殿下在外一天辛苦了,小的给你捏一捏,放松放松。” “恩,有劳。”贺离的语气轻飘飘,像是当真觉得惬意。白绵绵不由疑惑,难道贺离没察觉她恨不得把她捏死的力度吗?为何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这厢疑惑着,贺离又发号施令,“左边一点。” 还左边右边,她真以为她在伺候她啊?一边恶狠狠地腹诽,白绵绵手上却不自觉真往贺离说的那处去。 “右边也捏两下。” “哦。” “靠近脖颈处也按一按。” “这样吗?” …… 不知不觉,本来抱着报复心理的白绵绵一心一意为贺离认真服务起来,甚至还因为贺离略微流露赞许的神情而更加卖力…… 感到肩头的动作渐渐停下,一具温热的身体忽然靠上来,贺离转身看向被她压榨了许久的醉鬼,只见醉鬼果然已经睡着了。 贺离轻轻把她放倒在枕上,听她梦里还在问,“这里要按吗?”,不由伸手描了下她弯弯的眉毛,“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第75章 月仙一大早清醒,总觉得自己忘了件什么事,想来想去,看到那姻缘架,倏然间想起白绵绵,又想起昨日见到的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还有小兔子喝醉了的事。 那小兔子回去后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月仙心里很是好奇,很想去看一看,可是又忌惮东元殿里那位,一时间很是犹豫。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若是那爱喝飞醋的贺殿下真上了火,她再跑不迟。 她这一去好死不死,正好撞上白绵绵和贺离两人正僵持。 贺离要进白绵绵那间屋子的门,白绵绵封了结界不让她进,还扬言她若进去她就再也不要理她。 心下暗自庆幸自己是隐身来的,月仙想了想,一施法,进了白绵绵那间屋子。 立刻便听到小兔子声音传来,“月仙,你怎么来了?” 月仙捂着眼睛,生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 “月仙,你为何捂着脸?” 月仙放下手一看,白绵绵衣着整齐地在桌前坐着,什么事也没有。 她心里顿时老大一阵失望。看来压根就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还以为这喝醉了的小兔子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她瞧瞧白绵绵,又对门口看看,压低声音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为何不让她进来?” 白绵绵侧过身来,“还不是怪月仙你,让我喝酒,害我昨晚好生丢人。” 又哭又闹不说,还被贺离耍得团团转,贺离说那么恶劣的话,她还不争气地当真为她服务起来。 简直是怎么想怎么气,怎么想怎么窘。 月仙小声嘀咕,“我可就前面劝了你几杯,后面都是你自己要喝的。” 见小兔子瞪她,月仙有些理亏,“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怕见到她吗,我有办法,你出来吧。” 说罢,月仙从房中消失。 白绵绵也只能依她所言,从房中出来。她总不好一辈子在这房里待着。 一出去便见到身形笔直在门外等着的贺离,白绵绵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昨天醉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做的那些事情她还记得,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恼,却没办法像昨天那样坦率,更没法那么理直气壮地生气,本来就是她要贺离回天宫的,现在贺离回来了,她却闹脾气,这不是很可笑吗?而且,她充其量也就是贺离的好朋友而已,连师父这个名头她都没资格去担,又有什么资格去管贺离跟谁亲近? 贺离她是天界殿下,她只是偶然邂逅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是。 贺离看着白绵绵,“酒醒了?” 白绵绵低着头,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她昨天才明白她对贺离的感情,现在对着贺离,她感到又心动又茫然。 而且,她昨天还做了那么多可笑的事。她不从方才那结界中出来也就罢了,现在出来了,面对着昨晚她无理取闹的对象,她不由一阵窘迫,尴尬得要命。 贺离微微侧头,想看到白绵绵的神情,忽然仙侍朝两人走来,“殿下,月仙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闻言贺离没动,还看着那低着头的人,而那原本安静得像只鹌鹑的人却忽然动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贺离追上去,一只手搭上白绵绵的肩,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便落了空。 “月仙,你来了。”心知救兵已到,白绵绵一边热情地招呼月仙,一边很自然地顺势离开了贺离的手。 贺离看着白绵绵跟月仙热络的样子,眉间微蹙,“月仙造访所为何事?” 月仙惯常的一副笑模样,但没有马上答话,而是上下打量着,绕着贺离转了一圈。 “本仙有个想法,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想说便说。” 月仙的视线从白绵绵身上掠过,对贺离道:“殿下资质奇佳,但缺一个引导之人。本仙素来愿意助人,你若不嫌弃,便叫本仙一声师父,本仙也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闻言白绵绵有点惊讶,不是说帮她吗?月仙怎么收起徒弟来了?不过倒也不错,她觉得这对贺离而言是个不错的助力。 白绵绵满心以为贺离会答应,谁料贺离却淡淡开口,“谢月仙美意,师父,我已有了。” 说罢,贺离看向站在月仙身边的白绵绵。 月仙打量着她二人的情状,险些要笑出声来。小兔子昨日说她们相处了百年,贺离又说她已有了师父,这师父,除了小兔子,还会有谁? 月仙这厢想笑,白绵绵那厢却有些尴尬。 贺离说的师父,大概是指她吧,可是,她怎么能正儿八经算她的师父呢。贺离从开灵智到化形,她都没参与,其后虽多少跟贺离讲了些法术,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都是皮毛中的皮毛,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贺离有心想抬举她,让她正经做她的师父,可她再怎么教,至多也就只能把贺离教出跟她一样的水平——跟仙人们无法相提并论的水平…… 可月仙不一样,月仙比她厉害得多,难得月仙主动提出来要收了贺离做徒弟,怎么贺离还拒绝了呢?这怎么行,岂不是浪费了那般好的天资? 这么一想,白绵绵心下很替贺离着急,也顾不上自己那些情绪了,走到贺离身边小声道:“殿下,你在说什么呢,还不快叫师父。” 贺离一副漠然的样子,像是对这个提议没有丝毫兴趣。 见状,白绵绵忍不住拉了下她的衣角,极轻地叫了她一声,“贺离~” 贺离看向白绵绵拉她衣角的手,白绵绵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手,模样有些不自然。 见她这般,贺离想起她昨晚傻乎乎、被她欺负的模样,当下不自觉又生出逗弄心思,贴近白绵绵道:“你这是求我?” 白绵绵顿时一阵面红耳赤。私下里只有她们二人的时候,贺离开开玩笑也就罢了,现下这当着月仙的面,贺离在胡说些什么呢?她可不觉得,以月仙的耳力,会听不到她们的话。 反正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动贺离,白绵绵索性也暂时打消了想法,于是取而代之地,那些尴尬、窘迫、羞怯立刻又尽数涌了上来,她觉得没法再站在贺离身边,一站到贺离旁边,她面前的空气似乎就变得稀薄,让她有些不能呼吸。 满心都是凌乱情绪,白绵绵低下头飞快走到了月仙身边去,不忘抬起头来瞪贺离一眼。她实在是叫人气恼! 贺离看着白绵绵面上的薄红,一时有些错不开眼,却听月仙咳嗽一声,打破了这有些奇妙的气氛。 月仙佯装失望,“唉,殿下可真是冷漠无情。本仙好容易想收一个徒弟,谁料殿下却想也不想就拒绝,真是好生伤本仙的心。” 这肉麻的口吻让贺离拧了眉头,不欲多理会,可是这样就更应了月仙口中“无情”一说。 当着白绵绵的面,她不觉得被评价为无情是什么好事情,她想起昨晚白绵绵醉中控诉她凶的事。 醉里的话,虽然只能听个一半,但多少也有些真实的心意在里头。贺离想,也许她该适当表现得宽和一些,这样兴许更符合白绵绵心中对她的期待。 调整了一下神情和口吻,贺离道:“月仙不必伤心,除了这件事,别的我都可以答应。” “真的?”月仙一副转忧为喜的样子。 贺离看看白绵绵,见白绵绵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点惊讶,自觉自己所想没错,于是又微微点了下头。 月仙没有错过机会,立刻道:“既如此,那就把你这小仙侍借给本仙用用,本仙的月仙殿需要个机灵的人帮帮忙。” 没想到这月仙提出的条件竟是如此,贺离有点想反口。可是见白绵绵眼睛晶亮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审视的意思,贺离皱皱眉,终究松了口,“时间不要太长。” 月仙点点头,“这个自然,殿下放心,本仙不会让你的仙侍累着。” 说着,月仙便要带着白绵绵离开,贺离却又出声,“等等。” 脚步声响起,停在白绵绵跟前,白绵绵犹豫了下,抬起头来跟那人对视,只见贺离傲然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点纠结矛盾的意味,最后语气很是复杂地对着她交代了一句,“晚上要回来。” 白绵绵垂下视线,“知道了。” 话音落罢,两人从贺离眼前消失,贺离停在原地,忽然觉出不对劲。 这两个人,怎么像是在合起伙来诓她? 虽然心有怀疑,但贺离到底没追过去,那样实在显得她太没风度、太出尔反尔,她不想给白绵绵留下这样的印象。 目光无意识落在书案上的纸卷,想起那是昨晚月仙留下的,贺离将纸卷展开。 大略看了上面的内容,贺离又看到右下角“吟玥敬献”几个小字,略微回想了下,记起吟玥是守正仙的女儿。 这么说,吟玥是受守正仙的指派,要拉拢她?但守正仙到底是不是可信,她能信任她吗?从她那里,她能不能探得真相?除了守正仙,还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一时间,贺离陷入思索。 东元殿内气氛安静严肃,而此时的月仙殿却充满了欢快。 白绵绵丝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对月仙聪明才智的赞美,“月仙你可真是厉害,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原来还是为了帮我,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把这事给忘了呢。” 见月仙但笑不语,白绵绵又道:“可刚刚若是殿下不答应又该怎么办?” 白绵绵一脸的好奇,模样看上去很有趣,月仙不由道:“这个嘛,你再变一回小兔子,本仙就告诉你。” 什么嘛,她才不想老变成小兔子,显得她很笨拙似的,白绵绵摇头在桌边坐下,“月仙真小气。” “哦?那不如这样,本仙现在带了你回去,把原委告诉贺离,你说如何?” 白绵绵立刻瞪圆眼睛,“不行不行。”说罢,她一脸殷勤地斟了盏茶递给月仙,“我方才是说着玩的么,月仙你可不要真告诉殿下。” 月仙瞅瞅她,接过茶道:“行了,昨天你什么都说了,不用在本仙面前一口一个殿下了,你对贺离那些心思,本仙又不是不知道。” 白绵绵闻言脑子有些发胀,昨天的那些事,她也还记得,可是,那是她不清醒时的言语,怎么能作数? 至少,她不想被别人这样赤.裸裸地拿出来说,那让她很难为情。而且,这样的心思她自己知道就好,可不打算宣之于众人,更不打算告诉贺离,她知道她和贺离之间身份的差距,她是不会不自量力地妄想的。 “我对殿下没有什么心思,月仙昨日听错了。”白绵绵找补道。 听罢月仙简直要瞪起眼来,弄了半天,怎么又转回去了,这小兔子分明就是对贺离有意,还在这嘴硬,月仙刚要说些什么,可打量着白绵绵那有些别扭的样子,她想法又变了。 催着赶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作壁上观,看看这两人究竟何时能真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抱定这般想法,月仙没反驳白绵绵的话,老神在在地喝着手中的茶,答了一句,“知道了。” 见她竟然不追究,白绵绵心思又活络起来,顺坡下驴道:“那月仙,你就告诉我嘛,你方才演那出戏,要是殿下最后不答应可怎么办?” “不答应自然有不答应的办法,再说了,本仙刚刚也并非全是演戏。” 白绵绵没听明白,“啊?” “贺离天资甚好,她先前并没经过系统的修炼,却能破了守正仙的仙法,这般资质,实在少有。本仙那时虽说是想帮你脱困,但贺离若是应了,本仙当真收了她这个徒弟也无甚不可。” 牵扯到对贺离重要的事情,白绵绵也顾不上再去问什么若贺离真答应、月仙就不能顺势提条件把她借过来的话,而是赶紧替贺离争取起来,“殿下方才一时没有想清楚其中利害,月仙你别与她计较,还是收了她作徒弟吧!” 说着,白绵绵拉住月仙的胳膊,神态间有些央求的意思。月仙微露哂意,心道,说什么没什么心思,还不是处处为贺离着想。 月仙抽出胳膊,一副不买账的模样,“不行,本仙有原则。既然贺离已然拒绝,本仙就不会再说第二次。” 闻言,白绵绵心里很是失望,却听月仙忽然又道:“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说着,月仙面上流露狡黠意味,“只要你跟本仙下几盘棋,本仙就答应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真的?!”白绵绵没想到月仙提的条件这么简单,不就是下棋吗,她从前跟念渔经常下,就算敌不过月仙,反正也就是几盘棋的事,哄得月仙高兴就行。 谁料,事情却不若她想的这般简单。 两人坐在昨晚一同喝酒的那个亭子里,月仙一边摆着棋盘,一边道:“先说好,下棋的过程,你不许睡着,也不许乱下。下到本仙尽兴为止。” 白绵绵点头如捣蒜。在她看来,这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抱着把月仙陪个尽兴的想法,白绵绵很是认真,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每下一个棋子都仔细思量,她觉得自己思索得并不算快,可月仙那头却比她还要慢得多,等着月仙出棋的空档,她险些睡着,想到月仙的交代,才勉强没让自己睡过去。 而且,更离谱的是,月仙下棋的水平简直差得“令人发指”。白绵绵等着月仙出棋等得很困倦,脑子并不那么清楚,水平也大大降低,可即便如此,还是轻轻松松就把每下一子都要思索很久的月仙给赢了。 常言道,棋逢对手,这下棋的双方若是水平差得太远,其中一方显示出碾压之势,便失了很多趣味。当下,白绵绵觉出一种煎熬。她终于明白,月仙刚才为什么一脸狡黠。不得不说,跟月仙下棋,还要下到她尽兴,确实是件挺辛苦的事。 眼见两人不知道下了多少局,白绵绵也已经煎熬得不能更煎熬,月仙终于拍拍手,作势要收起棋盘。 她瞧着很高兴,没有半点被杀了个精光、局局都败给对方的气馁,反而拍了下白绵绵的肩膀,赞许道:“不错,能让本仙下得如此尽兴的,你算是一个!” 白绵绵困倦之下,感觉自己现在眼圈恐怕都有点泛青,看向月仙的视线也有点恍惚。 月仙看着她这样子想笑。她知道她棋差,说来也怪,她地位高、仙力强,样样都不差于人,可偏偏在这棋艺上,她就是不开窍,谁人都能赢得了她,谁人的棋都比她好,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下,日日揪着个人就陪她下棋,天宫的仙人虽愿意接近她,但每每一听到她说要下棋,便面色一变慌忙逃走,也只有面前这个小兔子会心甘情愿陪她玩这么久。 白绵绵望着她,也不由腹诽,果然这世道还是公平的么,月仙法力高,但棋艺却差至如此,贺离天资好,但却不知道笼络人心、常对人冷言冷语,连送到面前的好机会都能给推出门去。 想到这里,白绵绵醒过神来,“月仙,可说好了,我陪你下棋到尽兴,你就要答应我的。” 月仙头歪到一边,“我只说要认真考虑,可没说要答应。” “什么?”意识到自个儿是被月仙捉弄了,白绵绵起身就要走。 月仙见她真有些恼,忙拉住她,“哎呀,你容本仙再想想。” 白绵绵这才重新坐下身。 月仙望着她,“本仙想了想,还是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瞧见白绵绵瞪眼睛,月仙心下一笑,又道:“不过,比起本仙,倒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白绵绵好奇道:“月仙所指的,是哪位仙人?” “这你就不用多管了,包在本仙身上。” * 月仙向来言出必行,很快就寻到个不错的机会。 眼下,众仙都在正殿议事,所议之事与魔界有关。近来魔界不甚安分,时常有些挑衅意思,但并未真正发生冲突,仙人们都主张要多些提防。将仙也表态,会好好操练天兵,不让魔界有可乘之机。 商议了一会儿,话题来到贺离身上,狄星问道:“贺离初回天宫不久,可有什么不惯之处?” 贺离摇头。 她如此少言寡语,话题自然到此就要终止,见状月仙连忙接过话头,“依小仙之见,殿下现在倒有一处不妥。” “哦?月仙仔细说来。”狄星道。 月仙看看站在一旁的守正仙,又看向贺离,清清嗓子道:“殿下既然已经回来,自然该系统修习一番,规矩、仙法,一应事项,都应有个师父引领才是。” 狄星神情未变,“月仙之意,是想收贺离作徒弟?” 闻言,贺离看向月仙,不知她此举作何解,那天她明明已经拒绝了这件事,而且还让月仙换得让白绵绵去她那里的条件,难道眼下月仙是要出尔反尔? 贺离正略微疑惑,忽然察觉另一道目光也正看着月仙,定睛看去,是守正仙,她正凝眸看月仙,似乎也对月仙这般举动感到迷惑。 打量着守正仙的模样,贺离忽然心生一计。论起追索过往的事,守正仙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她早想一探守正仙的虚实,而眼下就是个好机会。 正要开口,月仙却抢了先,贺离暗道不好,守正仙眉间也是一紧,心道,这月仙向来在旧派和新派间两不相沾,没有任何明确的立场,现在接近贺离又是何意? 谁料却听月仙道:“小仙终日逍遥自在,不想多个徒弟挂心,依小仙之见,守正仙恪守天规、仙力高强,倒是不二之选。” 话音落罢,殿内安静下来,没有哪位仙家出言表示赞同或反对,只静静地等待狄星的回答。众仙嘴上不说,但对这其中的微妙很是清楚。 狄星看向守正仙,“守正仙人,你意如何?” 守正仙的视线扫过贺离,“本仙愿收殿下为徒。”虽然心中对狄星、对贺离的安危有所忌惮,但守正仙实在免不了想关心贺离的情况,她已然做到不去主动接近,可既然眼下有如此自然的一个机会,她没必要再拒绝。 狄星视线转向贺离,“贺离,你可有异议?” “没有。”贺离作出回应。 见状,月仙心下很是满意。她早觉得守正仙和贺离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师徒,只是这两人明显是有什么顾忌,一直疏于联系,好在有她这把东风,总算让她们结成师徒。 这样,一来算是兑现了答应小兔子的话,二来她也不用再为这对师徒干着急,她虽然向来潇洒、不愿沾染什么事,可也实在烦看到别人有话愣是憋着不说。 眼下这般,可谓是两全其美,月仙心里美得很,已然打算好要让小兔子再好好犒劳她一番。 很快议事结束,众仙散去,月仙没有丝毫上去跟两人搭话的意思,立刻回了自己的月仙殿。 贺离跟守正仙对视一眼,跟上了守正仙的步伐。 守正仙带着贺离来到自己府中,也没流露过多的亲近之意,只尽职开始给贺离讲授天界的种种事项,不出许久,又开始指点贺离的仙法,察觉贺离根基不算扎实,便索性从头开始教起。她决意要辅佐好贺离,让贺离的天资得以真正发挥。 贺离察觉她耐心仔细,而且仙法确实高强,一时间也不作她想,认真跟着守正仙修习,一来二去间,只觉没过一会儿已经天色将晚。 守正仙也觉得今日练得差不多,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殿下。” 贺离闻声望去,在脑中搜寻了一下此人的名字。 吟玥走至近前,发现守正仙正皱眉望着她,才发觉自己方才只顾着看贺离,都没注意到别的,于是小声道:“母亲。” 说着,她又转身面向贺离,“殿下,我新酿了一味花露,清新怡人,是否要一尝?” 吟玥凭空变出一个银色小壶,递向贺离。 守正仙却夺过那壶,“胡乱酿的东西,怎能随意献给殿下。” “才不是胡乱……”吟玥要反驳,却见守正仙严肃看她,只好收回话语。 “殿下,今日就到此罢,明日再继续。” 贺离点点头,“告辞。” 吟玥眼见她离开,这才不解问道:“母亲,你为何要拦我?”她听说母亲和殿下成了师徒,心里很是高兴,回府悄悄一看,果然如此,于是立刻取了自己宝贝的东西,想献给殿下,谁知现下却落了空。 “殿下身份尊贵,你不要动辄接近以显冒犯,有这个心思,不如把这花露送给辰隐仙官去。”守正仙人把银壶放到吟玥手上。 吟玥心里不甚服气,动不动就是辰隐仙官,她真是不懂,母亲不是不喜代天尊吗?那为何又对代天尊的副手辰隐这般放心,难道就因为辰隐那人死脑筋、终日公事公办、正直不阿、无聊透顶,所以对了母亲的脾气? “我才不要送给她,母亲自己留着喝吧。”吟玥把银壶往守正仙手里一揣,便从原处消失。 守正仙摇摇头。她不是没察觉吟玥对贺离的心思,只是一来,她不想把吟玥牵扯进来,她忠于贺情天尊是她自己的事,不愿让吟玥也卷入这复杂的情势之中,二来,贺离性情高傲冷硬,地位又尊贵,想来不会迁就她人,并不适合吟玥,倒是辰隐,为人正直可靠,是个可以托付之人,且多年来吟玥一直忠于狄星,狄星对她倒也还算信任,不必担心狄星会对吟玥不利,无论从哪方面,辰隐都是极佳的人选。 然而,她这女儿却不领会她的苦心,反倒对这一说愈发抗拒起来,守正仙叹了口气。 而眼下感到犯难的人,并不只是她一个。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唤她名字的声音,白绵绵一时犯了难。她记性不算太坏,一下子想起那是辰隐仙官的声音,当然也顺便想起贺离不允许她和她交朋友的话。她不知道该干脆地闪身消失,还是大大方方地转过来面对辰隐。 而在这眨眼的功夫,辰隐已经走到她面前来,“白绵绵,真的是你。” 人都已经到了跟前,白绵绵实在不好意思那么失礼,只好应了一声。 辰隐看她一脸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白绵绵当然不好意思明说她是在后悔。方才贺离不在,月仙也不在,她实在无聊,就想着出来转一小会儿,然后马上就回去,谁知就这么一小会儿,还是被人发现了。跟不跟辰隐说话倒是小事,她更怕给贺离引来什么麻烦。 “是她带你到这里的?”白绵绵还在自责担忧,辰隐又出声问她。 闻言白绵绵心知瞒不过去,忙道:“仙官,你可不要说出去,是我央她带我来的。” 辰隐听出她话里像是怕贺离受牵连的意思,想起上次在小青山看到的画面,不由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说出去。” 白绵绵忙点头,“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和她究竟什么关系?”辰隐很明了自己对白绵绵的心意,如果白绵绵喜欢贺离,那她不想插足别人的感情,但如果白绵绵不喜欢,那她就不会把白绵绵让给贺离,就算贺离是嫡长虎殿下也不行。 白绵绵被问住了,她们没什么关系,可是又好像有点什么关系。 “我……” 辰隐见她犹豫,干脆问得更直接,“你喜欢她?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没有!”白绵绵不敢让别人窥得自己的心事,这次否认得很快,“我对她没有那样的心思,我,我只是以前做过她师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对,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白绵绵眨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点,表现得更真实一点。 辰隐得到这回答,心里生出些希望,“下次不要叫我仙官,叫我名字就可以。” 这话题有些跳跃,白绵绵愣愣地点头,心说,下次? 辰隐见她一副十足单纯的模样,只觉心里一片宁静,语气也少了点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上次我送你的小兔子,你喜欢吗?” 小兔子?白绵绵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辰隐所指。那个琉璃小兔子,她喜欢是喜欢,可是早被贺离拿去了,她该怎么回答是好?说喜欢,东西都没捂热就给别人了,有点心虚,说不喜欢,又有点不好意思。 眼见辰隐还等着答复,白绵绵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好胡乱点了下头。 见状辰隐难得地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辰隐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角落传来动静,意识到可能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辰隐皱眉一道法术袭去,立刻那人有点艰难地走了出来。 吟玥手脚都被缚着,看向辰隐的视线里很有些恼火。她方才心里乱,出来走走,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忽然转了个拐角就见辰隐在那里,于是差不多把辰隐当作瘟神的她连忙躲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感觉辰隐应该没有发现她,才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她心里略微有点惊讶。这个整天一副严肃正经样子的人还会笑?这样笑起来,看起来倒也还不错,不过也改变不了辰隐木头一样的本质。 话虽如此,但她到底对辰隐面前那个人有些好奇,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辰隐心花怒放? 她不由更探了点身子出去,结果立刻就被辰隐发现。 “做什么,放开我。”吟玥被辰隐的法术缚着,恼怒之下也忘了保持那种疏离的客气。 辰隐见是吟玥,也有些惊讶,一挥手解了她的束缚。 吟玥的视线掠过辰隐,很快转向她对面那个人,随即发现那是一张她不认识的脸。 眼见吟玥目露疑惑,而白绵绵不由自主地开始讪笑,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辰隐皱眉道:“原先以为吟玥仙子高风亮节、进退有礼,却是我想错了,原来吟玥仙子也会做偷听这样的事。” “你!”吟玥看向辰隐,见辰隐目光坦然,视线略微低下点看她,不由自主觉出些理亏。可是,可是她又不是故意要听的,更何况,她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她才不会跟她辩解什么,吟玥很快恢复那副疏离的态度,很有礼貌地对辰隐露出一个客套的笑,点了下头,然后便转身离开。 辰隐看着吟玥离去的身影,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悦。她实在不喜欢吟玥每次见到她都这种态度,她知道吟玥也不太喜欢她,但她宁愿吟玥保持刚刚那种真实的、带着点刺的样子,也好过那种虚伪的疏离客气,那让她感到不适。 白绵绵见她望着吟玥离开的方向,不由问道:“那位仙子叫吟玥?天宫还有别的叫作这名姓的仙子吗?” 辰隐回过头来,见白绵绵似乎好奇,于是按捺下莫名有些烦躁的心绪,耐心道:“天宫中只有她一人叫作此名。” “怎么写?” 辰隐有点疑惑她对吟玥这么感兴趣,但还是用仙法在面前的空气中把那字样写了出来。 白绵绵看着那两个字,有些失神。 果然,是赠给贺离纸图的人。 回想着吟玥仙子清雅的面容,她不禁有种微妙的失落。 “你好像对她很好奇?”辰隐问道。 白绵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笑了下,点点头。 辰隐没多犹豫,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白绵绵,“吟玥是守正仙人的女儿,自小生活在天宫,现下不任什么大的职务,是一名仙子,不过,倒是颇得代天尊喜欢。” 守正仙人?白绵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刚刚的事,于是对辰隐诚恳道:“仙官,谢谢你刚刚帮我。” 辰隐摇头,“真谢我的话,就不要再叫我仙官。” 白绵绵犹豫了一下,“那,辰隐,谢谢你。” 两人之间的氛围总算是自然了一些,辰隐刚要再说些什么,问问白绵绵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小兔子,你怎么在这?” 月仙回去没见白绵绵人影,本以为白绵绵回去了东元殿,便也作罢,自己一个人出来溜达。谁知却见白绵绵正在外头,对面站着辰隐,而且辰隐的样子明显是对白绵绵有些什么想法。 月仙的确是打算对贺离和白绵绵之间的事作壁上观,但不想两个人真阴差阳错地分开,于是上去拉住白绵绵胳膊,“快到殿里帮我理理书册,我新得了许多画本,都堆在殿里乱得很。” 白绵绵只来得及对辰隐点个头,便被月仙带着从原处消失。 辰隐未觉有它,只道白绵绵果然天生的讨人喜欢,谁人都愿意跟她接近。 白绵绵跟月仙来到殿内,想起月仙的话,问道:“月仙,你说的画本在哪,能不能借两册让我看一看?” 月仙道:“这个先不急,本仙问你,你跟辰隐认识?” 白绵绵觉得月仙很奇怪,明明刚才就一副很急的样子,但嘴上还是依言回答,“是认识,而且比认识月仙你早了那么一点。” 说着,白绵绵两指分出点距离在月仙面前比了比,脸上露出嬉笑的神情。 仔细打量了一下白绵绵的模样,见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跟辰隐认识,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月仙这才稍稍放心,转而想起要白绵绵犒劳的事,于是笑眯眯道:“小兔子,本仙可把答应你的事办成了,你怎么谢本仙?” 白绵绵立刻意识到月仙所指,兴奋道:“真的?月仙你快快说来,是哪位仙人做了贺离的师父?” 月仙站起身来,学着守正仙不苟言笑的神情和严肃的语气,“本仙愿收殿下为徒。” 白绵绵被她弄糊涂了,问道:“月仙,你在学谁?” “还有谁,自然是守正仙,这守正仙虽然顽固古板,但仙法可不次于我,地位在天宫之中也是超然,贺离拜了她做师父,你大可放心。以守正仙的脾气,既然答应,自然会倾囊相授。” 守正仙?白绵绵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微一想,立刻跟辰隐方才所说联系上。 依月仙所言,这位守正仙人如此厉害,而吟玥仙子是她的女儿,自然身份也是很高的,她的长相也好,比之前见到的其它仙子都要秀雅得多,现下守正仙人又做了贺离的师父,她们之间的关系便又近了一层。不自觉地,白绵绵比较起自己和吟玥仙子的身份、长相、与贺离关系远近,却发现无论哪一样,她似乎都没什么胜算。 “小兔子?”月仙见她先是高兴,又突然走起神,伸手拍了她一下。 白绵绵这才回神,懊恼着自己怎么又在胡思乱想、正要开口,却听独属于贺离的清冷声线传来,“怎么今日这么晚?” 贺离回到殿中,却见白绵绵不在,心知她应是去了月仙那处,于是一时按捺着,没有去催促,可左等右等,白绵绵仍不出现,她只能上门要人。 白绵绵见了她,想起月仙方才说的事,当下也忘了那许多复杂情绪,兴冲冲道:“今日学得如何?是不是大有收获?” 贺离见月仙一双眼睛莫名奇妙盯着她,于是便要先带了白绵绵回去,打算回去再说。 月仙却把她叫住,“别说本仙没提醒你,有的人可别让她飞走了。” 白绵绵一心一意等着贺离的答复,想知道她今日的进展,没注意月仙那句话,而贺离却把那句话听入了耳。 她知道月仙口中“有的人”自然是白绵绵,但所谓“飞走”又是何解? 贺离略一颔首,带着白绵绵回到东元殿中,自己先行往里面走。白绵绵见她往自己住的屋子走,面上立时有些不自然,眼见贺离要进了门去,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门口。 贺离看她,“不是想听我今日的情况吗?” 闻言白绵绵犹豫了一下,终究让开了身子,对她来说,这件事确实很有吸引力,每一件对贺离重要的事在她这里都很有吸引力。 贺离到桌边坐下,却没有像白绵绵期待的那样,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说出来,而是先问道:“你今天都做什么了,去了哪里?” 闻言白绵绵身体有些僵硬住,心说,贺离怎么会这么问,她应该不知道她溜出去、恰好跟辰隐碰上的事吧? 白绵绵仔细观察了一下贺离的神情,见贺离神色如常,这才大着胆子道:“我今天,自然是一直在月仙殿帮月仙整理书册啊。” “什么书册?” “就……”白绵绵下意识搬出月仙刚刚的话,却被贺离猝不及防地一问,立即卡住了壳。 贺离眼睛眯起,笑得有点危险,“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每次你一心虚,眼神就会四处飘。” 什么?!白绵绵连忙定住心神,盯着贺离的鼻尖看,她不想别过视线,那样更显得她很心虚,但又不想跟贺离那锐利的视线对上,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看着贺离的鼻尖。 贺离看着她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收起笑意,从桌边站起身。 此刻,白绵绵正站在离桌子不远处的地方,她有意保持着一点距离,既可以听清贺离的话,又可以在不得已的时候及时逃跑。眼下见贺离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她,她觉得不得已的时候来了,连忙就要施法离开,却倏然被贺离用结界困住,根本无法脱逃。 面前贺离已经走了过来,眼看只不过还剩一尺之距,可她却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白绵绵一阵紧张,连忙抵住她肩膀。 贺离近距离看着她,审视着她的神情,享受着她的慌乱,而白绵绵远没有贺离那般镇定,脑子里像浸了小青山的泉水,一片混乱。 被贺离这样看着,她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守正仙人果然厉害,才教了贺离一天,贺离的法术便进步这么多,比那时在小青山强多了,她记得那时贺离连最基本的御物术都还没有完全掌握,而现在却甚至能用结界控制住她。 白绵绵不由道:“贺离,你现下法力都这样厉害了?” 没想到她被她这样逼视着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贺离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有点耐人寻味地问道:“你怎么不叫我殿下了?”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个称呼,白绵绵也想镇定地再叫一声以应付贺离,可是面对着那近在咫尺的目光,她莫名觉出一阵尴尬,尝试了几次,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绵绵侧身就要往旁边走。出不去归出不去,反正她要拉开跟贺离的距离。 可手腕却忽然被贺离握住,把她整个人带到她身前,白绵绵只好略微费力地仰起视线看她,“做什么?” “今天到底去了哪里?” 白绵绵一面挣着,一面嘟囔,“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一直在月仙殿……” 贺离却把她拉得更近,盯着她道:“撒谎的人要被惩罚。” 惩罚?白绵绵看着贺离靠过来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霎时间,她觉得她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膛处一跃而出,除了贺离握着她手腕的那一点隐约的温度,其余的什么都感受不到。 见白绵绵一脸恍惚神情,贺离停在相隔半寸、彼此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之处,距离极近地由上而下扫过白绵绵,忽然道:“你好像一副很想被惩罚的样子。” 被这话语惊醒,白绵绵立刻用力推开了贺离,眼见贺离的衣袖露了个角出来,她意识到那是什么,拿出那丝帕就要往回收,“你就会欺负我,耍弄我,我不要把这东西送给你了。” 贺离当然不肯,三两下就把东西拿回来,“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白绵绵一阵气恼,想也不想道:“那辰隐送我的小兔子呢?那是她送我的,可不是送你的,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贺离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什么,“很难做?你今天见到她了是不是?” 白绵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悔自己嘴快之余,又不免有点羞恼于贺离的敏锐。她想说点什么来解释,可刹那间,忽然有许多事情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幅写着“吟玥敬献”几个字的图卷,贺离扶着那陌生仙子的画面,吟玥仙子秀雅清丽的脸庞,吟玥仙子和贺离师父的关系…… 心烦意乱之下,白绵绵收回仔细解释的念头,嘴硬道:“不是,不是,我不想跟你说了,你快出去。” 贺离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终于明白月仙所说“飞走”一词是何意。 看来,是她没有把白绵绵看好,竟然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第76章 虽然嘴上没有对贺离仔细解释什么,但终归白绵绵还是怕她真的生气,所以心里已经打算好,不要再多跟辰隐接触。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本来那天也只是偶然碰上,以后应该也不会碰面了吧? 抱着这般想法,白绵绵放心了许多。 谁料事情却不若她所想,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那天之后,辰隐动辄就邀她出去,一开始她不答应,可是辰隐再三邀请,白绵绵想起她前后已经帮了她两次忙,于是怎么也不好意思不答应一次。这一开了个头,便也不好再推拒下面的。于是三五不时,两人便要一起出去,有时候在天宫,有时候到人间去,一来二去的,白绵绵对辰隐也熟悉了许多。 她觉得论起做朋友,辰隐算是个蛮不错的人选。辰隐很有耐心,每次她说话,都会用专注的目光看她,等她组织好语言、慢慢说完,然后适时地给她一点回应,给她一种她说的话很被重视的感觉。而且,每次辰隐提出什么提议后,总会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她觉得不好,辰隐便就此罢了。 白绵绵意识到,辰隐对她,确实是很包容、很有诚意要做朋友的。可是,她却不能做她的朋友,也不能再跟她一起出去。 这些天以来,贺离看向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似乎隐约看出了点什么,但又什么都不说。这让她感到如坐针毡。 更让她如坐针毡的是,有那么一两次,她竟然不自觉地拿辰隐和贺离比较,甚至还有点赌气地想,辰隐对她比较温和,不像贺离,动不动就逼视着她或是朝她靠近,弄得她坐立难安、紧张不已。 可是,辰隐又怎么能和贺离比呢? 心觉拿她们二人比较的自己很奇怪,白绵绵一时有点不想再见辰隐的面,反正只是做朋友而已,天宫中仙人那么多,辰隐应该也有其他相熟的朋友吧。 白绵绵很理所当然地这样想,可她的想法却被辰隐完全推翻。 眼下,辰隐的话让她呆住了。 “白绵绵,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 白绵绵看着眼前面容严肃的人,却不禁产生一种辰隐在开玩笑的感觉。 辰隐难道不是想做她的朋友吗?她喜欢她?怎么可能? 她不是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兔子精,没什么特别,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白绵绵不由感到有点荒谬,她盯着辰隐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开玩笑的戏谑。然而她盯了半晌,却始终只看到对方眼里的认真。 这样真诚的目光下,她终于明白,辰隐说的是真的。 而同时,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她自己对贺离也是真的。此刻辰隐看着她、对她吐诉感情,可她脑海里想的却都是贺离。对辰隐的话、辰隐的目光,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心动,也没有什么窘迫不安,那是跟面对贺离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白绵绵动动嘴唇,但一时没说出话,她想组织出一番合适的措辞。不管如何,至少她不想伤害辰隐,辰隐一直对她那么友善,她不想做得太过分。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想法,可是不要搪塞我,不要再拿没时间这样的话作为理由。” 辰隐的话让白绵绵感到一丝愧疚,这几天,她确实一再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辰隐一起出去的提议,无论辰隐态度多诚恳、提出的提议多动人,她始终没有答应。 本来,她是不想太生硬地回绝,所以才用没时间、累了这样的理由,可现在想来,那确实显得有些敷衍,这不免让人感到,她们彼此之间的付出、彼此倾注的感情,是很不对等的。 可她也没办法回馈辰隐对等的感情。 望着辰隐,白绵绵斟酌着用词,“我……” 辰隐见白绵绵一副为难神色,不想给她造成什么压迫感,于是最后道:“三天后,申正之时,月仙殿外,我等你的答案。” 说着,辰隐忍不住握住白绵绵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平视着白绵绵,“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辰隐便离去。 白绵绵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小兔子,辰隐没把你怎么样吧?” 说着,月仙三两步走到白绵绵跟前。 方才她一进了东元殿的后殿,便见辰隐握住白绵绵的肩膀,在跟白绵绵说些什么,她不免有些怀疑辰隐的居心。 见白绵绵只摇头,却不答话,月仙略一皱眉,闪身带她来到月仙殿。 “月仙,到你这做什么?又有要整理的书册吗?” 月仙看看她,“近日你把本仙的月仙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了奖你,本仙要教你一招。” 闻言,白绵绵的思绪从方才的那些事情中抽了出来,“月仙要教我什么?” 月仙没多话,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要教她的法术,介绍道:“你法力不高,学别的有些勉强,本仙便教你这惑乱术。此术能迷惑人心智,以后若是碰上什么事情,你可以用来防身。” 白绵绵没领会月仙的深意,只道自己平白学到一招,一时很有些开心,“多谢月仙。” 回去后,白绵绵还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断练习惑乱术,没练多久,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她门前停了一刹,随即又抬步离去。 白绵绵瞬间没了练习的心情,自从那日她对贺离说了那句话,贺离的态度就改变了。贺离确实没再逼问她跟辰隐的事,但也不问其他事,她从贺离面前经过,贺离只看她,并不说话。虽然贺离从前也不多话,但那跟现在是不一样的,白绵绵意识到,恐怕这才是贺离真正的惩罚。 她心中忍不住一阵沮丧,转瞬间,不自觉又想起辰隐的事,不由念了出来,“三天后,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说什么?”贺离的声音忽然传来,白绵绵惊讶看去,只见贺离已经推门进来,模样一如既往的冷漠贵气。 白绵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把话说出了口,下意识掩饰,“没,没有。” 贺离在桌边坐下,食指指节叩了两下桌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 又是这副质问的态度和语气,白绵绵想从贺离脸上找到一点温情,可是却完全落空,于是她又说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贺离轻轻勾起唇角,“你的胆子真是大了不少。” 有句话叫欲擒故纵。这段时日,贺离有意不去过问白绵绵的行踪,好让她失去警觉、露出马脚,果然,她每每从守正仙人府上回来,十次有三次,白绵绵都流露出心虚的样子,而今日,仙侍告诉她,辰隐在这里留了一小会儿。 前后一联系,不难推测,白绵绵之前的心虚是为了什么。 从前,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白绵绵从未骗过她,而现在,为了辰隐,她一连骗了她两次,而且大有继续的意思。 这让她有些出离愤怒。 越是愤怒,她面上越是平静,甚至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白绵绵有些忐忑地看着贺离,只见她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道:“不许去。” “什么不许?”白绵绵疑惑。 贺离看向她,“三日后,不许你去见辰隐。” 白绵绵讨厌她□□霸道冷漠的语气,“你凭什么不许?” 贺离的视线一点点扫过白绵绵的脸,最后垂下眼,近距离地看她。白绵绵几乎能感到贺离的呼吸拂在她脸上,有点想转过头去,可是这些天她都没怎么跟贺离接触,又忍不住有点想念,于是一时没有动弹,有点紧张地跟贺离对视。 贺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是凭,我们从前的情分啊。” 她有意加重“从前”这两个字,听在白绵绵耳朵里,只觉一阵不安。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些什么,只见贺离已经退开身子,语气严肃又冷漠,“如果三天后你去见她,那我就当作你不再珍惜这情分。” 说罢,贺离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让白绵绵感到窘迫难安,而是径直走出门去。可是,光是她刚刚说的话,她的神情,就已经足够让白绵绵不安。 想着方才的场景,白绵绵心乱如麻。 她气贺离态度冷漠,可是却也怕贺离真的生她的气,更怕贺离认为她要弃从前的情分于不顾。 但是,难道真的要当作没听到辰隐的话,连最后一次见面都不去吗?是不是,至少也应该明确地给对方一个答案?如果连一个答案都吝啬给予,那是不是太伤人了? 在白绵绵的矛盾挣扎中,时间很快到了辰隐说的那一天。 白绵绵独自坐在桌边,拼命给自己灌输,“不去,不要去,没关系的,辰隐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我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她心底终究还是难以信服这样的念头。 惯来她不擅长做那伤人的事情,也许这样不好,可是她一时改不过来这个性。 白绵绵攥紧掌心在原地站了片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就一次,最后一次,她去见辰隐,坚定地拒绝她,然后马上就回去,贺离应该不会发现。 这般想着,白绵绵终于还是闪身出现在月仙殿外。 不远处,辰隐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素来爱穿黑衣,与她白色的皮肤相衬,显得整个人正经又严肃,而今日,她穿了一身紫衣,看起来有点神秘,又有点别样的神.韵。 看到白绵绵往她这边走,辰隐眼中泛起淡淡笑意,“你来了。” 白绵绵望着辰隐眼中的情绪,感到头皮有点发麻。 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相信,辰隐对她居然真的是喜欢的感情,而不是友情。 虽然白绵绵并未特意打扮,但看在此刻的辰隐眼里,只觉得今天的白绵绵分外好看。 辰隐觉得,白绵绵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多少就表示她是有机会的。 她不由道:“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眼见辰隐唇角扬起笑意,白绵绵不由觉得要说出拒绝话语的自己很残忍,于是一时间神情很是僵硬,看不出半点轻松。 辰隐没有错过她这般反应,收起些笑意,问道:“怎么了?” 白绵绵终于没法再任由情况这样继续下去,开口就要拒绝,“辰隐,关于上次你说的事……” “你还是来了。” 白绵绵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那声音明明让她如此心动,可却是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一时间,白绵绵简直不敢转身去看贺离的表情。 贺离今日有意提前了一些回来,来到白绵绵的房门前,推门的一瞬间,她其实对自己很有些自信。 她觉得,白绵绵是很重视她、也很重视她们之间过往的,不会选择在这二者之间选择去见辰隐。然而,看到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明白,她错了。 贺离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中彻底失去温度。 她本来想,如果白绵绵今日不去见辰隐,那说明白绵绵心目中还是以她为重的,那她也可以大方一点、不计较之前的那些事,她甚至愿意说一些话来安抚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有些不安的白绵绵。 可白绵绵却还是来了,在她们之间的情分和辰隐之间,她选择了辰隐。 这意味着什么? 吟玥看着贺离面无表情、比平时显得更加冷酷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莫名紧张的气氛。 可是,她说不出口。方才她发现贺离把东西落在了府里,便赶紧找了过来,刚追上贺离的身影,便顺着贺离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两人。 她看到辰隐今日不同于往常、显得有些飘逸潇洒的样子。一瞬间,她有些不敢认。她从没见过辰隐这副样子,眼中略微带着热意、微微笑着看向别人,甚至还有心换了装扮。 她不免心生诧异,以至于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吟玥还在愣神的工夫,贺离已经走到辰隐白绵绵那里。 贺离扯了下唇角,从身后附到白绵绵耳侧轻声道:“怎么不敢转身呢?” 白绵绵只觉得自己整片后背都是麻的,被贺离轻声吐诉话语的耳朵更是无数倍地放大了贺离说话时带出的那一点热意。可是,那话语中,却是明显的寒意。 她不用转头去看贺离的神情也知道贺离此时有多么生气,刹那间,白绵绵嘴唇有点失色。 辰隐看着贺离和白绵绵的样子,拧起眉头,一把拉过白绵绵,冷声道:“你少威胁她。” 贺离打量辰隐把白绵绵护在身后的模样,嘴角勾出写有荒诞意味的笑,走近两步,冷冷看着辰隐,“我警告过你。” 眼看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白绵绵甩开辰隐拉住她胳膊的手,冲到二人中间,小声对贺离道:“殿下,你别生气,我跟你回去。” “晚了。”贺离看都没看她,推开白绵绵就要教训辰隐,辰隐也丝毫不惧,白绵绵正焦急该帮哪边,忽然吟玥的声音响了,“殿下,辰隐仙官,代天尊请你们过去。” 吟玥方才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贺离和辰隐在打什么哑谜,可是两个人明显都很生气,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生争斗,她心下不免着急。这两个人都不是她能管得了的,情急之下,她只好去了析竹殿把事情禀告给代天尊。 闻言,辰隐看了一眼吟玥,吟玥跟她对视,又补充一句,“代天尊说让你们马上去。” 再如何生气,辰隐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她冷硬看贺离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白绵绵一眼,先行闪身离开。 白绵绵见贺离不动,还一副冰冷的神情站在原地,上去道:“殿下,代天尊……” “我知道。”说罢,贺离施法离开,仍旧没看白绵绵一眼。 贺离明显生气的态度,接二连三的冷言冷语,都让白绵绵感到慌乱,她觉得,贺离好像讨厌她了。 白绵绵正低着头出神,忽然身边传来声响, “你是?” 吟玥看着她,忽然想起,上次辰隐流露笑意也是对着此人,一时心中不免疑惑。 白绵绵这才注意到眼前人。 是吟玥仙子,她是跟贺离一起来的吗?她们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来不及思考更多,白绵绵不想显得失礼,于是按下思绪,小心答道:“我,我是天宫中的仙侍。” “你认识辰隐?” 白绵绵点头。 吟玥见她似乎有点紧张,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像是逼问,忙放缓语气,“我是吟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绵绵。” 吟玥对她笑了一下,“以前似乎在天宫中没见过你。” 白绵绵飞快编了个理由,“我是前些日子刚来天宫的。”话说出口,她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被吟玥拆穿。 所幸吟玥并没有发现,而是接着道:“原来如此,我看你好像跟辰隐仙官很熟悉的样子?” “恩,还算熟悉吧……”白绵绵对这个话题感到不太自在,她不想四处宣扬辰隐对她的感情,免得给辰隐带来什么困扰。 “我看她们方才好像在争执什么,是跟你有关吗?”吟玥终于问出口,她实在好奇,这两个平时基本不碰面的人,是为了什么事这样大动肝火。 “这,这个,额,是这样,她们二人都想让我去她们那里做仙侍,还打了赌,谁输了,就要承认对方更厉害。”白绵绵情急之下脑子转得飞快,没多久就想出这一说来应对。 “是吗?”吟玥有点疑惑。 “是啊,这天宫的日子偶尔也会让人觉得单调,自然要找些有趣的事做一做。”白绵绵努力地圆话。 “那她们方才是在生什么气?” “额,你知道,她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承认对方厉害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很难,所以谁都不想输,彼此间争强好胜,一来二去之间,难免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火气。” 好像倒也说得通,吟玥没再纠结,而是问道:“那你现下是在何处当差?” 白绵绵眼珠一转,往身后的月仙殿指了指,“我现下是月仙的仙侍。” 如此一来,就更说得通了,月仙交游广,跟谁走动都不稀奇,也难怪贺离、辰隐会认识眼前这个小仙侍。吟玥上下打量白绵绵,笑道:“你生得倒是面善,难怪殿下和辰隐仙官都要你去。” 见白绵绵还隐隐有些担心的样子,吟玥安慰道:“你不必过虑,方才她们的情势虽紧张,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有代天尊从中调停,不会有事的。” 她话语得体大方,态度也挺友好,白绵绵虽在意她和贺离的关系,但眼下也摆不出什么难看的脸色,反而有点自惭形秽。 吟玥仙子这么清雅秀丽,处事也端庄镇定,出身更十足高贵,还这么善解人意,真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完全把她比了下去。 这么一想,白绵绵不由更气馁。 吟玥却轻轻拉她一下,“正好我有东西要给月仙,咱们一块儿进去吧。” 白绵绵这才反应回来,跟吟玥一块儿进了殿,见月仙拿着一摞书册欲开口,生怕她露馅,连忙抢过月仙手里的东西,道:“月仙,我是你的仙侍,这些琐事交给我来做就行。”说着,悄悄对月仙挤眼睛。 月仙虽纳闷这两人怎么会一块儿出现,但也没拆穿白绵绵,任她抱了书册。 “吟玥仙子,莫不是要找本仙下棋?”月仙看向吟玥。 吟玥摇头,凭空变出两个约二三寸长的小瓷瓶,从中拿了一个给月仙,“这是我近来酿制的花露,献给月仙。” 月仙笑眯眯地看着吟玥,忽然夺了她手上另一个去,打开瓶上的木塞闻了闻,随即道:“本仙闻着,这一瓶花露更好。吟玥仙子,是要把这瓶花露送给谁啊?” 吟玥拿走那花露,不理月仙的调笑,“月仙,我这便回去了。” 白绵绵听着那话语,一边把书册往架子上放,一边打量吟玥手里的瓷瓶,恰好对上吟玥的视线,只见吟玥正对她点头示意,白绵绵忙也对她笑笑。 见吟玥离开,月仙立时凑过来,“小兔子,你怎么会跟吟玥仙子在一块儿?你不是顶怕别人发现你在天宫吗?” 是啊,她是怕,可眼下月仙、辰隐甚至不熟悉的吟玥仙子都知道了,她也不确定她现在怕这个还有没有意义。而且,相较于这个问题,她当下更担心贺离辰隐那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事情不是当真如她跟吟玥说的那样,以贺离的个性,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这么想着,她也没心思仔细回答月仙的话,于是道:“都是意外啦。月仙,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 月仙瞧着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摇头,拿出吟玥送的花露独自品味。 * 析竹殿内,狄星看着两人的样子,一时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惯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贺离和性格谨慎罕少流露情绪的辰隐掐上? 眼下,贺离一副比平时更加冰冷的样子,而辰隐虽然仍是恭敬模样,但看得出也有一分火气。 狄星淡淡开口,“辰隐,你来说,你们发生了何事?” 辰隐略微犹豫,她答应过白绵绵,不把她在这里的事说出口。 那厢贺离见她不答,冷声开了口,“敢同我抢人,怎么不敢承认。” “你!”辰隐怕狄星多问此人的身份,忙掩饰,“属下的确是想要殿下身边一个仙侍。” 贺离冷冷看她,心中为辰隐如此明目张胆地觊觎白绵绵而大为光火。 见她们二人如此,狄星心下明白不会是为了屈屈一个仙侍这么简单,能让她们这般反常表现,狄星想起一个人,那个她曾在小青山见过的人——白绵绵。 还记得那时辰隐回来禀报,明明是发现了什么,却选择对她隐瞒,而后来她亲自去了小青山,又见到贺离对白绵绵一副维护的样子,甚至白绵绵能影响贺离的决定。 这样前后一联系,狄星已明了那个所谓“仙侍”的身份,略一思索,她开口道:“你们一个是堂堂天界殿下,一个是本尊的副手,若暗中互相较劲,难免失了风范,倒不若如此,既然你们一个想要,一个不愿给,那就光明正大比试一番,若是辰隐输了,就不得再有她想,若是贺离输了,那位仙侍就要到辰隐……” “我不会输。”哪怕是简单的一个设想,贺离都难以接受,立刻出言打断了代天尊的话,言下之意,也答应了比试。 她表了态,辰隐自然也不甘示弱,“希望到时候殿下还能这样自信。” 贺离冷笑一声,从原处消失,回了东元殿。 刚一回去,便恰好碰上前来找她的吟玥,吟玥见贺离似乎仍未消气,不由劝道:“殿下不必如此动怒,辰隐仙官虽与那小仙侍更相熟,但未必那小仙侍会选她。” “更相熟?这是她说的?”贺离少有地专注看向吟玥。 她?那个小仙侍么?吟玥点点头,刚刚可不是那个叫白绵绵的小仙侍自己说的跟辰隐熟悉么,而且她都两次见到她们两个在一块儿了。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贺离感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马上就要断裂。 从她推门而入,见到白绵绵不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愤怒异常,而此刻,甚至连吟玥这个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了白绵绵更在意那辰隐。 “对了殿下,你把这个落在府里了,还有,这是我新酿的……” 察觉视野边缘一个衣角倏然掠过,贺离没有心思再听吟玥的话,接了她手里的东西,便往里走。 吟玥看着贺离的背影,抿起嘴,不由有点羡慕起那个小仙侍来。要是什么时候殿下也能为她这般动情绪就好了。 不过,她没为贺离的冷淡失落多久,反而很快因为贺离终于收下她的东西而雀跃。她觉得,她跟殿下的距离总算是近了一些了。 相比于吟玥的雀跃,此时的白绵绵可谓是满心凌乱。 方才她先行回来,在殿中心神难安地等了贺离好一会儿,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刚刚那幅画面。贺离专注地看着吟玥仙子,而吟玥仙子脸上略带一点笑意地把那瓶刚刚月仙说更好的花露递给贺离。 满脑子都是这幅刺眼的画面,她觉得,有些事情的发生,已经不是她能阻止的,而且她也没资格阻止。 她正这般心绪无比杂乱,忽然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抱了起来,那人揽着她腰背和腿间的手很用力,弄得她几乎有些吃痛,她刚抬眼望去,那人的脸便压了下来。 唇上立时传来热度,来人变换着角度用力亲吻她,动作间充满了侵略意味,而没有丝毫温情。 对这样突如其来、莫名其妙、更像是惩罚和发.泄的亲吻感到不能忍受,尽管已经察觉来人是贺离,白绵绵还是用尽全力挣开了她。 眼下两人并不在房里,而在外面,仙侍随时都有可能走过来,而贺离竟然就这么毫无顾忌地用这种举动来宣泄情绪,白绵绵一瞬间简直怀疑贺离疯了。 而贺离似乎还沉醉在刚刚的亲吻里,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勾起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喜欢吗?” 她明明生气,却忽然勾起笑容,这让白绵绵更加感到反常和危险,当下她也不想再对贺离解释什么,只想赶快先跟现在的贺离分开。 “不喜欢。”说着,白绵绵就要从贺离怀里挣出来。 闻言贺离却把她抓得更紧,带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门,一下子把白绵绵扔在床上,自己跟着压上去。 伴着这般动作,方才贺离从吟玥那随意接过放在衣袖中的东西也掉了出来,白绵绵侧眼看着那瓷瓶,有些失神,下巴却忽然被扭过去。 贺离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上去,白绵绵先是安静了一瞬,然后便用力挣扎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贺离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身下满脸不愿屈服的白绵绵,贺离心头火起。从前白绵绵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她现在表现得这么抗拒,为什么不过短短时间,白绵绵就倒向了辰隐? “你以为我真要碰你,你能抗拒得了吗?”贺离的话语间满是寒意。 白绵绵愣愣地看向贺离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哭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恍惚间,她想起在小青山的时候,和贺离大吵的那一次。那个时候,贺离的样子伤心极了,她说,她的感情对她而言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现在想来,贺离当时所说的是什么感情呢? 贺离对她的感情,跟她对她的一样,也是喜欢吗?如果那时真的是喜欢,那现在又是什么呢? 贺离一边跟别的仙子接近,又一边对她不放手,只知道欺负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白绵绵推测不出,她只知道,贺离现在并不喜欢她,大概只是惯性地要她留在她身边。 所以,她对她若即若离,她对她冷言冷语。 而现在贺离之所以会爆发,只不过是因为她习惯于把她当作她的所有物,而不是出于喜欢和在意。 明明只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情形却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白绵绵有点怀念起以前在小青山的日子。 那个时候,贺离只会看着她,只会对她笑,而她也对贺离关心倍至,什么话都对贺离说,关注贺离的感受,绝不让任何人伤害贺离,更不会……自己动手去打贺离。 贺离看着满脸泪水的白绵绵,无法再强行做些什么,只是语气如寒冰一般,“你抗拒不了,但是你会哭。” 贺离起身坐在床边,背对着白绵绵,不乏心灰地说了一句,“她真有那么好吗?” 好到让白绵绵宁可背弃她们之间的过往也要去见她,让白绵绵现在对她的碰触如此抗拒? 身后的人并没有答话,只传来小声的哽咽。一瞬间,贺离险些转过去,想像以前那样,轻轻地捧上白绵绵的脸,让她别哭了。 可,那是以前,现在她做那样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安慰她,然后呢?把白绵绵让给辰隐吗? 那绝不可能,不管白绵绵怎么想,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绝不会做那种成人之美的傻瓜。 贺离站起身,冷声道:“十日后,我会和辰隐比试。” 白绵绵听见这话语,有些明了她们比试的原因,她第一反应便是让贺离取消比试。一来,她不想贺离和辰隐如此大动干戈,二来,虽然贺离现在仙力有长进,却也不知能不能敌过辰隐,她怕贺离受伤。 “贺离!” 贺离刚要抬步,却忽然听白绵绵叫她,不由顿住步子,想听听白绵绵会跟她说什么。 “能不能,能不能取消比试?” 取消?难道她怕辰隐受伤吗?还是她想继续偷偷去见辰隐? 贺离转身看向白绵绵,眼神坚决又冰冷,“我不但不会取消,而且,我会赢!” 白绵绵望着贺离消失的方向,心里忐忑难安。 十日后,贺离真的能赢吗?若是不能呢?是不是她就要到辰隐那里去了?可是,那并非她想要的。 而她真正想要的,又有谁能给她呢? 白绵绵哭着哭着,不自觉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心生怀念、留恋不已的梦。 梦里,贺离一副温柔中带着点落寞的神情,坐在她床边,抚上她脸颊一侧,轻声问:“为什么一定要去见她呢?为什么,不能只待在我身边,只看着我一个人?” 她看着她的样子,就好像从前一样。她眼里只有她,她只在意她。 白绵绵知道这是梦,却禁不住把这梦当真,抱住梦中样子温柔的贺离,哭得更惨。 她真想一梦不醒。 第77章 第二天,贺离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出现在正殿。 众仙表面上不好奇,但个个都偷偷假装不经意地把目光落在那位性子高傲的殿下身上。 她们心里纷纷猜测,是谁这样大胆居然打了殿下?殿下本来资质就好,现在经了守正仙一段时间教授,仙力更是大有增长,是谁这样不识好歹去撩老虎尾巴?想来,这人应该已经被殿下挫骨扬灰了吧? 贺离被打量得有点不耐,抬眸望去,众仙立刻咳嗽的咳嗽,捡东西的捡东西,殿内霎时间小动静不断。 尊座上的狄星也不由诧异,贺离脸上的痕迹,自然不是辰隐打的,而是……狄星知道贺离在意那小兔子精,可是没成想竟然在意到这般程度。 如果贺离不愿意,那小兔子精当真能打到她吗? 当下,狄星不由来了点兴趣。也许,她该帮帮辰隐。一来,辰隐本就是她的副手,她自有帮她的道理,二来,她也想借此机会,试试贺离现下仙力深浅。 很快议事结束,守正仙这才注意到贺离的脸,总算明白方才殿内的种种动静是因何缘由,正诧异着要说话,已经有人抢先找上了贺离。 眼下众仙散去,还留在殿内的,只有守正仙、月仙和贺离三人,而一脸眉开眼笑、上去跟贺离说话的,正是月仙。 “来来来,让本仙看看,这是谁的手印。”说着,月仙就要摸上贺离的脸。 贺离已经颇了解月仙没个正经的个性,皱眉拨开了她的手。 月仙也没恼,凑上去小声道:“是小兔子打的对不对?” 贺离不想理她,看向守正仙,抬步要走,却被月仙拦住,“等等,你是不是欺负小兔子了,你若是欺负小兔子,本仙可不依。” 守正仙听月仙一口一个小兔子地问贺离,内容听上去似乎有些暧.昧,摇摇头,先行离开。 贺离看向月仙,“你若是好奇,便自己去问她。” 说着,贺离往殿外走。她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想在外面四处走走再去守正仙那里。 月仙看着她的背影,嘴里“啧”个不停,“一个别别扭扭,一个冷冷淡淡,不吵才怪。本仙倒是愿意做个好事帮一帮,可惜却无人领情,罢了罢了。” 贺离出了正殿,刚走两步,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惊诧声音,“殿下?” 贺离收回原本有些飘远的思绪,看向那人。 吟玥径直走向她,看着贺离的脸,有点惊讶地问:“是谁人打了殿下?” 若是别的仙子,贺离会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但眼前是吟玥,她是守正仙的女儿。这些日子以来,守正仙教授得尽心尽力,贺离嘴上不说,但心底也开始有些放下猜疑,真正把守正仙当作师父对待。所以,对着吟玥,她也不能只把对方当作陌生人看待,那样并不妥当。 但那并不表示她会把她和白绵绵之间的事悉数相告,那是她的私事。 贺离看向吟玥,并不答话,见状吟玥也没有强求,变出一个白底蓝花小瓷瓶,手指探进去蘸了点药膏,抬手就要帮贺离擦,“殿下,我帮你上药。这样好的要快一……” 辰隐办好代天尊交代的事回来,以为代天尊正在正殿议事,便前来禀告,谁知议事已经结束,殿内已经空空荡荡,她走到殿外,正打算回去,却看到令她略微惊讶的一幕。 吟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抬手去碰贺离的脸,嘴里说着什么擦药。 她不由皱眉,这个吟玥,还真是有许多副面孔,而眼下的这副面孔,她从未看到过。 但那也并不关她的事,她立刻闪身回去,没有再多看一眼的欲望。 贺离察觉吟玥的动作,不待吟玥说完话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没让她碰到自己。她不喜欢别人随意靠近,除了白绵绵。 吟玥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贺离已经放开手,说了句“不必了”,便从原处消失。 吟玥抿抿唇,不由思索,到底是谁人打了殿下?半晌没想出个究竟,心知贺离应是去了自家府上,吟玥淡笑一下,往府中去。 而贺离却未如吟玥所想,先回了东元殿。来到殿中,第一件事便是问仙侍,“她现下可在殿中?” 仙侍点头,“方才还出来与我说了几句话,应当是在的。” 闻言贺离下意识地来到白绵绵门外,想推门而入,已经伸出手,却终究又收了回去。她还记得,昨晚白绵绵即便在梦中都哭得那般伤心的样子。她对着她有许多的话想说,可惜那已经不是白绵绵所关心的事情,她已经开始抗拒她,甚至因为她的一点碰触就那样委屈。 所以又何必再进去自讨没趣呢?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白绵绵苍白着脸躲避的样子,贺离勾起一个略微自嘲的笑,转身离去。 来到守正仙人府上,守正仙人先是指点了一下贺离的术法,随后便让贺离自己练习。 守正仙人在一旁望着贺离的动作,渐渐生出讶异,这还是第一次,贺离在练习仙法时这么明显地出神。 而贺离却甚至连守正仙的打量都没有觉察,她虽然离开了那间屋子,但那扇门、门里那个人的身影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满心都是白绵绵昨日一脸泪水的模样,那让她烦躁,让她懊恼,让她不甘。 她始终不能接受,白绵绵是真的发自心底地要推开她。 “殿下,先休息一会儿罢。”守正仙出言打断练习。反正也是出神,不如给贺离一点时间静一下,这样之后的练习才更有成效。 闻言贺离停下动作,看向守正仙,略微严肃道:“仙人,以我当下仙力,与辰隐孰高孰下?” 上次在小青山,她虽然把辰隐打倒在地,但她并不知辰隐有没有用以全力,而且,那次辰隐似乎是来寻她,恐怕难免分心。是以,贺离并不确认辰隐仙力的深浅。 守正仙给贺离沏茶的动作停住,“殿下为何这般问?” “我应了代天尊所言,要与辰隐比试。” 守正仙眉头微蹙,狄星要贺离跟辰隐比试?这会是什么用意?贺离拜自己做师父也有些时间,莫非狄星是想探探贺离当下的仙力?那若是贺离赢了辰隐呢?岂不是要让狄星生出许多忌惮?如此一来,贺离只怕要面临许多危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决计不能让贺离有任何闪失。 “我并未与辰隐仙官交过手,不过,依我对殿下的观察,殿下未必会输给辰隐仙官,但是,我有一件事想请求殿下答应。”守正仙一面说,一面将茶盏递给贺离。 守正仙用了“请求”这个词,贺离的思绪专注了一些,接过茶盏道:“仙人请说。” “请殿下不要赢过辰隐仙官。殿下到天宫并不许久,若此时便露尽锋芒,未免太过引人注目,只怕到时会被有心人利用,让殿下身处危险之中。” 贺离何尝不明白守正仙的意思。她到此地,本就是为了探寻真相,并不想让人平白多了提防,给她追索真相造成不便。 而眼下守正仙的话语又十足诚恳,贺离并不想生硬地拒绝守正仙,可是,她又怎么能答应? 输给辰隐,那就意味着要把白绵绵让给辰隐,尽管那也许是白绵绵所期望的,可是她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贺离一时没有答话,守正仙便明白了她的态度,当下也没有再坚持什么,而是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我便助殿下一臂之力。请殿下好好看我下面这一套仙法。” 说着,守正仙仔细在贺离面前演示了一遍。 “我虽未与辰隐仙官交过手,但见过她与别人比试,她出手有她的习惯,殿下这几日就好好练习我刚刚演示的那套仙法,到时定能打败辰隐仙官。” 闻言,贺离脑中回忆守正仙刚刚的动作,放下茶盏便练习起来。 正练习得专注,不远处吟玥声音响起。 “母亲,殿下。” 吟玥端着糕点从门口进来,放下托盘,先递了一小碟糕点给守正仙,“母亲,这是我刚刚亲手做的,你尝尝。” 难得吟玥乖巧,守正仙有些受用,于是也没斥责她打断练习。 见状,吟玥凑近守正仙,小声道:“母亲,我跟殿下说两句话,就两句。” 守正仙刚要摇头,吟玥看出她动向,当即把碟子拿走,让守正仙拿糕点的手指落了空。 吟玥略微瘪了嘴,小声抱怨,“母亲对我一点都不宠爱,若娘亲还在,她一定会答应我。” 她这么一说,守正仙皱了眉头。顿了片刻,拿过吟玥手上的碟子,“只许说两句。” 说罢,守正仙走到一边去,跟她们二人隔着些距离。 吟玥这才高兴,又拿起一碟糕点到正在练习的贺离面前,“殿下,歇一歇吧。” 说着,她看向贺离,只觉眼前的脸孔虽然带着巴掌印,但却完全不影响那凛然傲气,甚至反倒显得那惯来冷漠、充满疏离的脸孔多了一点随性的不羁和真实,叫人不由心生钦慕。 贺离目光触及吟玥手上的东西,又看看稍远处的守正仙,想拒绝,但终究没有说话。 吟玥以为她不爱吃糕点,想了想又问道:“殿下,昨日我赠你的那瓶花露,你还喜欢吗?” 说着,吟玥的样子有点羞怯,忍不住低下点视线,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贺离。 花露?贺离一时间不明她所指何事,略一思索,才勉强想起昨日她胡乱从吟玥手中接过东西的那一瞬。 那东西她未尝过,也对其美味与否没有兴趣,甚至不知道那东西现下在何处。她没心思做这些事,也没心思想。 看了眼吟玥,贺离不带什么感情成分地说道:“以后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话音落罢,贺离又开始练习,没有再多看吟玥一眼的意思。 吟玥拿着碟子的手僵着,神情也有些僵硬住。看了一眼正练习的那个身影,她勉强维持着仪态,匆匆就转身往外走。 守正仙见状跟了上去,两人到门外,吟玥察觉后索性把手上这碟糕点也塞到守正仙手里,“母亲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早跟你说,不要动辄接近殿下。” 吟玥还是有些不甘,“我,我愿意!” 守正仙摇头,“过几日,辰隐仙官要跟殿下比试,殿下忙得很,这几日你就不要再来打扰了。若有工夫,倒不如去看看辰隐仙官当下情况如何,殿下有我这个师父教授,辰隐仙官又有谁教呢?你们究竟是一起在天宫长大,若是辰隐仙官到时被殿下打伤,你又作何感想呢?” “若是被打伤,那自然是她技不如人。”吟玥回答得毫不犹豫。 守正仙蹙起眉头,径自拿着糕点进门去,没再跟吟玥多说。 吟玥瞧着门里那个始终认真练习、没往她这里看过半眼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她感到,她的心意完全被漠视了。 可是,像殿下这样不善感情的人,大概本来就不太会应对别人的好意吧?而且,殿下又在外待了那么久,面对别人时多些防备、多些距离,也是应当的,并不是针对她一个。 这么想想,吟玥心里又好受了很多。她觉得殿下并不是讨厌她,甚至,也许日久天长下来,殿下能够慢慢接受她的靠近。 抱着这种想法,吟玥不再沮丧,转念间想到守正仙刚刚的话,吟玥一闪身,隐身来到辰隐所居之处。 她并不是要像守正仙说的那样,来关心辰隐,而是要替殿下刺探一下辰隐练习的情况。不管殿下和辰隐比试的目的是什么,她自然是希望殿下赢的。 眼下,辰隐正练习方才代天尊教给她的法术。自代天尊登位、她自己也当上副手后,代天尊很少再指点她的法术,而这次,却出面教了她,虽然只教了一道仙法,但也足够令她心生感怀。 她真正想要争取些什么的时候,代天尊是站在她这边的,这让她不能不心生感激。 在其他仙人们眼中,代天尊是个看不透的人,但在辰隐这里,代天尊始终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代天尊那般忠心。 按照代天尊所演示的,辰隐汇集仙力,骤然往面前一指,当即那地面出现一道往前蔓延、威力甚大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地面即刻碎开裂缝。 而这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吟玥恰好站在那光芒所去的方向,当下根本来不及躲避,下意识发出惊吓声音。 辰隐方才略微有些分心,没发现有人藏在那里,听得这声音,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连忙飞身而去。 迅雷不及掩耳地破了那人的隐身术,辰隐抱着她,来到安全的地方。 看着怀里的人,辰隐有些诧异,“是你?” 吟玥惊吓之下,微微气喘,听到辰隐问话,她这才注意到她正被辰隐抱着。 刚刚,是辰隐救了她。 眼下,也不知辰隐是有意还是无意,抱她抱得很紧,吟玥自觉自己是不喜这个无趣严肃的辰隐仙官的,可却难免有些脸热。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我耳朵不聋。” 果然是她会说的话,吟玥也不再多话,低下点视线就要挣开。 辰隐这才注意到她还牢牢抱着她,略一皱眉,忙把她放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吟玥刚要回答,忽然看到自己衣袖上一处血迹。 她又没有受伤,哪来的血迹? 转念意识到什么,吟玥往辰隐身上打量。 定睛看去,只见辰隐肩头一处正在往外渗血。她身穿黑衣,若不细看,根本不明显。也是恰好自己穿了身杏色衣裳,刚刚被辰隐抱着又沾到血迹,才会被她发现。 一瞬间,吟玥想到守正仙的话。 “殿下有我这个师父教授,辰隐仙官又有谁教呢……若是辰隐仙官到时被殿下打伤,你又作何感想呢?” 不但殿下多了个倾囊相授的师父,而且,殿下还有她帮忙刺探。 吟玥看着辰隐,明明辰隐还是那副古板正经的样子,可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变得复杂了一些。 吟玥走近两步,“你,你肩上流血了。” 辰隐没明白她这是何意,但也不会像吟玥之前对她那样,像个刺猬般地态度刺人,只淡声道:“昨日一些魔族在南天门外窥视,交手时被偷袭。” “什么?”吟玥有些惊讶。 吟玥抬眼看她,下意识等着辰隐更进一步的回答,可辰隐却没有再说话,看着她的目光中露出些疑惑。 吟玥立刻意识到不妥。她跟辰隐关系并不亲近,她问这么多,确实显得很奇怪。 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变出药瓶,“我……” “不必了。” 几乎瞬间就认出那是吟玥用给贺离的那一瓶药,辰隐立刻拒绝,“既然讨厌我,就做出讨厌的表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也没有那么软弱。你不用拿这种虚伪的态度应对。” 虚伪?她怎么就虚伪了?她出自好心,想帮她上药,这很虚伪吗?就算她们关系不好,可是她也没有那么恶毒,看着辰隐受伤都无动于衷,没想到辰隐却这么看她。辰隐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理解能力啊? 吟玥一口气堵在胸口,生气地看了辰隐两眼,转身就要离开,但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又几步走回去,把药瓶塞到辰隐手里,“疗效很好,用不用随你。” 辰隐皱眉看她离去的方向,只觉根本读不懂她,一会儿像个刺猬,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出言关心。 但她也不必读懂。吟玥讨厌她、对她虚与委蛇,这都不要紧,眼下她最要紧的,是争取到那个她想要的人。 目光掠过那白底蓝花的药瓶,辰隐把它放到了角落。 辰隐练习得上心,贺离的专注也更胜平常。眼下,她已经从守正仙人府上回来,但仍坐在书案前,仔细地看写着术法的书册。 不多时,有东西不断送过来,一会儿是茶水,一会儿是点心,都是她惯常的口味。 东元殿的仙侍对她并没有这么了解,所以…… 贺离看向一侧,果然看到拐角处隐隐露了一只衣袖出来,上面有小兔子的绣样,是白绵绵以前在小青山穿过的衣裳。 对着衣裳倒是如此恋旧,对着人呢? 贺离抬眼看向仙侍,仙侍很快领会意思,退了出去。 白绵绵眼见那仙侍退出去,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正纳闷,便听贺离道:“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贺离自然不会对着空气说话,心知大概已经被发现,白绵绵小心探了个头出来,果然贺离冷冷淡淡的视线正看向她这边。 白绵绵站在原处,想说的话有很多。 她想说,你能不能别再对我这么冷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对我维护在意,能不能不要再接受别的仙子的示好,不要再跟别人亲近。 这都是她心底里的话。 可是,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不出口。贺离明明就在她面前,可是她们的心已经不像从前那么近。贺离不像以前那样在意她,也不会有那个耐心听她说这些话。而且,她好像也没资格说这些话,更没资格为自己争取什么。 所以,她终究没有流露什么真实的心意,而是道:“贺离,那个比试,能不能取消?” 不管怎么样,她不想看到贺离受伤,也不想看到辰隐受伤。 听她软声叫她的名字,贺离心头刚点起一丝热意,转瞬间听到后面的话语,她的心又凉了下去。 她用尽全力想守住她,可白绵绵却甚至连这个机会都不想给她。 刹那间,贺离眼中浮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又很快消失。 “你这是求我吗?” 白绵绵望着贺离似乎有些不屑一顾的神情,抓着墙角的手紧了紧,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走开。 这时贺离又再度发话,“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白绵绵松开抓着墙角的手,开始更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抬头望着贺离,声音比刚刚更软,显得有些不确定,也很有些弱势,“我,我求你。” 贺离打量着她恨不得缩回墙角的样子、有些苍白干燥的唇瓣、发颤的睫毛,心中蔓出一种想要珍惜呵护的情感。 然而,她刚放下手中的书卷,身子还没动,那头白绵绵便已经开始往后退。 她并没退出多远,但看在贺离眼里,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贺离不禁咬牙,一瞬间来到白绵绵跟前,见白绵绵立刻低下头,一副无助的样子靠在墙边,一点抬头看她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一手揽上她的腰迫着她贴近一点,一手扶上她的后颈,让她看向她。 白绵绵很慌她这副样子,而且,现在还在外殿,仙侍就在门外站着,她不想这样。 下意识地,白绵绵去掰贺离放在她腰间的手。 腰间的手没松,反倒是她自己的手被捉住按在上方,贺离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手臂,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而她被这样桎梏着,也只能抬头看她,也无需贺离再腾出手去扶着她的后颈。 扶上她的后颈,温柔地看她,说安慰的话,这是曾经的贺离会做的事,而现在,又有谁会做这些事呢?就算她方才有一瞬间蔓出点希望,以为会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希望。她又在胡乱期盼些什么呢? 贺离看着白绵绵眼眸中流露的受伤意味,只觉心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世上的人从来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受伤时,会流露出软弱的样子,甚至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乞求对方不要再伤害自己。而有的人,只会让自己更冷硬,以此来堵上自己心中的裂痕,填满裂痕中的空洞。 无疑,贺离是后者。 她望着白绵绵的害怕、畏缩,不由把她的手臂按得更紧,低下头去看白绵绵的眼睛。 白绵绵的反应很“精彩”,跟她预料之中一样,很快就偏过头,她只能看到她不停发颤的睫毛和流露脆弱的侧影,其他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贺离不甘于白绵绵用这样生硬的方式截断她的视线接触、拒绝与她的眼神交汇,那让她感到,白绵绵的整颗心都对她封闭。 虽然现在事实上的确如此,但她就是不能接受! 微微咬牙强行让白绵绵的头转向自己,贺离胸膛起伏着看向白绵绵,而白绵绵的反应是,马上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贺离想笑。 她们两个人简直像在做一场无声的博弈。 她拼命想要索取,而白绵绵却拼命回避。 让追逐的她像个笑话。 “贺离……”白绵绵终于开口,而那声音竟然发着颤。 一瞬间,贺离的神情有些扭曲,话语甚至出奇地温柔起来,“怎么这么害怕?我现在在你心里这么可怕吗?” 听着那明显压抑着情绪、显得甚至有些诡异的音调,白绵绵又一次试图逃走,她甚至拿出了更低的姿态,小心地看了一眼贺离,尊敬道:“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了。” 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和那生疏的称呼更让贺离恼火。 贺离的脸立刻变得冰冷,语气更像结了冰一样,只是那冰层之下,不是寒冷刺骨的海水,而似乎是蕴含着汹涌力量的火山。 “当然有事!” 转瞬间,贺离带着白绵绵来到自己的房间,白绵绵低着头想要绕过她出去,贺离一把把她拉住,终于无法再控制地逼问,“你看看这间房子,是不是很陌生?你来过这里几次?你从前不是很周到、很殷勤吗?为什么不继续呢!为什么要背叛呢!!” 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她在无望地追逐,而她追逐的目标甚至都不愿再出现在她前行的路上,为什么白绵绵现在连跟她对视、跟她稍微靠近,都变得这么困难、这么恐慌? 被贺离一而再、再而三愈加过分地逼迫,现在又听到这一番责备的话语,白绵绵既害怕又生气,胸膛也开始有点起伏。 她背叛了吗?她去见了辰隐,这就叫作背叛吗?这不过是贺离自己定的歪理。真正背叛的人又是谁呢? 贺离只懂得在她身上贴“贺离专属”这个标签,只要任何人有靠近这个标签的举动,她就觉得她的权威被挑战。 她可以对她这么冷漠、这么无情、这么随意,而她只要稍有违背,她就要这样质问她。 这是出于喜欢吗?当然不是,只是出于贺离强到可怕的独占欲罢了。 就像贺离自己说的,她从前对她周到殷勤,贺离现在只不过就是想继续享有这种周到殷勤,至于她怎么想,贺离根本就不在乎。 真正背叛过去的人,明明就是贺离自己。 白绵绵心中对这一切看得分明,却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她甚至有点埋怨起自己的清醒。 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什么都不懂,也许她就不用觉得这么为难、这么纠结、百转愁肠、相思难慰。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下,她只能无声地看着贺离。她不想跟贺离争吵,她没有那个心力。她也不会跟贺离动手,她不想,而且,她现在也不是贺离的对手。 贺离看着依旧沉默的白绵绵,忽然笑了,“原来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贺离紧盯着白绵绵没什么神采的脸庞,一字一句清晰道:“不是想让我取消比试吗?可以,这九天你在我房间贴身伺候,我就取消比试。” 她恶意地用了“伺候”这个字眼,想看到白绵绵一点不一样的表情,可惜结果却让她失望,白绵绵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顿了顿,到桌上沏了盏茶递给她。 看了一眼那盏茶,贺离冷笑了一声,摔门而去。 贺离就这么离开,一整天都没再出现,眼看夜色降临,白绵绵打算着,贺离或许不会回来了,便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门却被忽然推开。 贺离看向白绵绵,上下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把她往里面逼。 白绵绵没忘记贺离所说“贴身伺候”的话,于是忍耐着被她步步紧逼到床前。 贺离正忍不住又想说一些冷硬的话,白绵绵一只手却忽然摸上她的衣领。 所有的话语瞬间咽了回去,贺离在原地站直了身子,眼神专注地看着白绵绵。 她们面对着面,白绵绵灵巧的手指很快解开了贺离衣领的第一个扣子,又开始解第二个,贺离心中微动,按住白绵绵的手,“你在做什么?” 白绵绵平视着贺离的下巴,“小人在帮殿下更衣。” 闻言贺离也想起之前她那随口的一说,心中一阵失望。 她现在就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她了。 贺离没再动,任白绵绵动作利索地帮她脱下了外衫。 白绵绵自觉完成了任务,冲贺离行了个礼,便转身要离开。 “站住。” 身后贺离声音传来,白绵绵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说晚上.你可以离开吗?” 白绵绵有点迟疑地转头看她,目光中不乏惊讶。 她不懂,贺离这是什么意思? 望着白绵绵眼中流露的不解吃惊,贺离略微一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我们从前不是经常同床共枕吗?” 眼下贺离没有穿外衫,里面的衣裳虽也严实,但跟平时比,难免显得随意了一些,再搭配上她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在白绵绵眼里就更危险了一些。 不得不承认,贺离的长相真的很好。她一步步朝白绵绵走过来,看起来是那么危险,却也是那么吸引着白绵绵。 不自觉地,白绵绵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怔怔地望着贺离那盛气凌人、高傲漠然的眉眼,一时间,白绵绵觉得自己被蛊惑住了。 她呆呆地任贺离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又开始解她的衣扣。 轻轻的、衣裳掉在地上的声音传入耳中。 白绵绵有点发傻地往那里看了一眼,是她的外衫,上衫那里还绣着小兔子。那是她从前去人间的时候定做的,还给贺离做了一身绣着小老虎的。 贺离望着白绵绵发傻的样子,不由有点疑惑。 白绵绵此刻在想些什么?是什么让她在现下这种时刻都要分心去想?是……辰隐? 贺离很快按下这种疑惑。她已经有点无所谓白绵绵的心神是否在她身上,只要她愿意留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轻轻把白绵绵放倒在枕上,贺离看着她难得安静、没有流露抗拒不安的模样,心里不由生出眷恋,于是不由自主地,某些想法也开始活跃。 她的手指从白绵绵的脸颊滑过,又触向她的脖颈,刚要没入她单薄的中衣,动作却被止住,只听白绵绵轻声道:“不要这样。” 刚刚那种温情的氛围,就像贺离的一场美梦,戛然而止。 眼下,白绵绵的脸上正写着一种名叫不堪的情绪,跟刚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似乎此刻她才真正发现她面前的人是谁。 刹那间,巨大的挫败感涌上贺离的心头,她终于不能再用冰冷的外壳掩饰内心,而是语气几近焦灼地质问白绵绵,“你不是很能忍吗?不是很会无声地跟我做抗争吗?怎么不继续忍了呢?为什么不演下去呢?” 一方面,贺离打从心里排斥白绵绵为了让她取消比试做到这种地步,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她又有点卑劣地,想借此得到一些抚慰。 她实在太过思念她,思念那个愿意接近她、对她的碰触有生动反应的白绵绵。 只要白绵绵不动作,只要白绵绵不发出声音,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她的一场梦,然后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从中取得安慰,安慰她被刺伤的情绪,抚平她心中的裂痕。 可是,白绵绵终究不能再配合着她演下去。 很明显,她不是不想。她真是想极了,可是她做不到。 这一整天下来,贺离的情绪起伏几乎超过以往任何一天。此刻,面对着白绵绵的沉默,她也终于疲惫于再去动怒,只是冷冷道:“既然你没有做到,那就不要怪我撕毁约定。” 说着,贺离穿上衣裳,毫不犹豫地闪身离开。 白绵绵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又不自觉看向地上的衣裳。她慢慢伸手把那绣着小兔子的外衫捞起来,不住地摸着,似乎这样,她们两个就能回到从前的时光。 外殿,贺离独自坐在书案前,慢慢展开白绵绵曾经为她而绣、后来却又要从她这里收走的东西。 望着那丝帕上歪歪扭扭的贺离两个字,她不由淡淡勾了一下唇角。 她觉得那时绣着这丝帕的白绵绵应当是对她有情的,而现在白绵绵要收回丝帕,这意味着什么并不难懂。 可是,就算这些东西可以干净利落地处理,感情又怎么可以?她要怎么把对白绵绵的感情收回? 她无法,也不想。 可为什么白绵绵就可以?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变,白绵绵却要把她推得这么远,一点留恋都没有? 究竟是哪里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4 08:04:17~2020-03-24 23: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无所谓╮(╯_╰)╭ 10瓶; 第78章 在贺离、白绵绵相敬如冰的相处中,时间很快到了比试这一日,贺离刚出了房间,便见到白绵绵已经在门外等着。 贺离没多说什么,径自便往前走。 见状,白绵绵也跟上去。 此刻,白绵绵已经顾不上什么被不被其他仙人发现,她知道她已经阻止不了这场比试,但至少她要一起去,她要第一时间确认贺离的安危。 贺离没有施法前去,而是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思,放慢步速,带着身后的小尾巴,慢慢往将要进行比试的地方走。 眼看快要到达,贺离终于转过身,看向身后跟着她的白绵绵。 这几天,她们彼此几乎都没怎么说话,贺离不想再被白绵绵的无动于衷激怒而又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而白绵绵,也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近现在的贺离,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接近贺离。 眼下的对视,是相隔了许久的一次凝望,这一次,两人很默契,没有人再发脾气,也没有人再努力躲避。 贺离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白绵绵,终于把酝酿已久的话语说出口。 “你希望我赢吗?” 虽然这些天她们之间并不亲近,甚至颇为冷淡,但是这一刻,贺离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点残存的希望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想,就算有所争执,可是她们之间毕竟有过那么多的过往,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真正到了关键时候,白绵绵应该会想起这些,会站在她这一边。 可是,她又错了。 白绵绵并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而是把问题抛回给她。 “你会赢吗?” 贺离没有再问那是什么意思,免得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影响接下来的比试。 白绵绵看着贺离上了那高台,心里很是忐忑。她很是在意这场比试的输赢,她不想离开贺离,所以,方才贺离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了那个问题。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相信贺离的。 虽然贺离现下跟她离得很远,对她不太在意,但是,至少贺离也不屑对她说谎。 所以,只要贺离说没问题,就一定可以。 可是贺离却没有回答,一时间,白绵绵很是不安。 “小兔子!”正在她心神难安之际,身旁忽然传来声响,是月仙。 月仙打量着白绵绵,摇摇头道:“为卿消得人憔悴,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你看你,圆脸都快变成尖脸了。” 旁边吟玥的身影也走过来,对白绵绵点点头,又问月仙,“月仙,你在说谁憔悴呢?” 白绵绵虽没太听懂那句话的意思,但也敏锐地意识到再说下去,月仙又要乱提感情的事,忙掩饰道:“我最近劳累了些,大约看着有些疲倦。” 闻言吟玥打趣,“是不是月仙又捉着你下棋了?” 白绵绵随意点点头,月仙也没拆穿她,而是问两人,“你们觉得谁会赢?” “贺离!” “殿下!” 说罢,白绵绵的视线跟吟玥对上,这才不尴不尬地假装把话说全,“贺离……殿下。” 吟玥有点疑惑,略微笑了一下,冲白绵绵道:“我还以为你更希望辰隐仙官赢。” 白绵绵不知道怎么答这尴尬的问题,只好讪笑了两下。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这比试是为了什么?”说着,吟玥的目光落在白绵绵身上,忽然想起之前白绵绵跟她说的话,于是立时明白了这比试的由来。 她望着白绵绵,正在思索什么。那边,比试已经开始。 比试开始前一秒,辰隐还在下意识地看那个浅碧色身影,下一秒,贺离的法术立刻袭向了她。 贺离所用的法术,正是守正仙之前特地教给她的那套仙法。这些天她已经把这套仙法练得炉火纯青,她自信能敌过辰隐。 谁知,辰隐立时做出反应,挥手之下,一道如影随形的光芒瞬时间到了贺离面前。 贺离险些就被那光芒击中,但一时也只道自己过于心急,给了对方破绽。 然而,伴随着比试的进行,她发现,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这套仙法的问题。 这仙法根本不像守正仙说的那样克制辰隐,相反,是暴露破绽给辰隐,几乎她每一次出手,辰隐都能轻松化解。 一瞬间,她意识到什么。 守正仙不想她赢,那时守正仙嘴上虽没坚持,但却用这计谋想令她输掉比试。 比试中如此分心自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事,眼前强光一闪,贺离这次没再那么走运,被辰隐的法术打中,吐了一口血出来。 贺离略微调整内息,视线触及不远处的守正仙,只见她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这边。 眼前辰隐的声音响起,“殿下若是现在认输,比试便到此为止。” 两人虽是竞争关系,但辰隐并不想真的把贺离伤成什么样,眼下贺离被她打中的那处已经血肉模糊,而且贺离明显的敌不过她,再打下去,对贺离来说,也不过是困兽之斗。 辰隐觉得这样没有必要,她不过是想得到她想要的,不是想杀了贺离。 然而贺离却显然不认同她所想,虽然受了伤,但仍是镇定无比道:“我这里没有认输两个字。” 说罢,贺离再度攻向辰隐,却再次被辰隐打中。 台下白绵绵的声音响起,“殿下,你放弃吧!” 白绵绵看着贺离身上血肉溃烂的模样,简直心疼到了骨子里。 上一次她见到贺离这么狼狈的模样,还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其后这么多年,贺离一直都是以一个强大的姿态应对所有事。 一瞬间,她简直后悔极了。也许她确实不该去见辰隐,这样这场比试就不会发生。又或者,那天晚上,贺离要求她留下时,她不该走,这样比试就会取消,贺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得这么重。 比起贺离的安危,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没有那么重要了。白绵绵只想让贺离赶快放弃比试,免得受更重的伤。 见贺离的视线看向她,白绵绵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恳切道:“殿下,放弃吧,就让辰隐仙官赢吧。” 贺离看着她,只觉讽刺。 白绵绵和辰隐还真是默契,一个在台上给她身体以重击,一个在台下给她精神以重击。 原来,白绵绵真的不希望她赢。 她明明表现得这么坚持,如果白绵绵的心是跟她一起,那她应该做的是像从前那样,用信任的眼光看着她、给她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她放弃。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到辰隐身边吗? “既然殿下坚持,那就休怪辰隐冒犯!” 伴随着这句话,辰隐凝结法力,打算给贺离最沉重的一击让她彻底失去还手之力。 眼看那道硕大的光芒眨眼间到了贺离跟前,白绵绵的心提了起来,面孔也一下子失了色。 然而,下一个瞬间,那光芒竟倏然被火焰包围。 贺离此刻愤怒之极,也坚定之极,她要捍卫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从她身边夺走! 她放弃了守正仙教她的那套仙法,而是运用起自己身体中的力量。 这一瞬,在她的强烈意志下,她身体中那些一直受到束缚的力量瞬间迸发而出,高台之上立时凭空出现一束耀眼的火焰,就像此刻她心中燃烧的怒火。 那火焰在贺离的操控下,很快淹没了相比之下略显黯淡的光芒,以雷霆之势一下子打到了辰隐身上。 辰隐只感到一阵眩目,随即肩上传来痛楚,那是之前她受伤未愈的地方,眼下恰好被贺离打中,立时便有尖锐痛感传来。 还未从那痛楚中稍微恢复,眼前的赤焰又再度袭来。 那赤焰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屏障,以包围之势朝她袭来,辰隐忙调用仙力,与那赤焰屏障相抗。 贺离见状,掌心微动,那赤焰屏障便瞬间高至一丈多,火焰的颜色也愈加浓烈,辰隐勉强在周身布出结界,但可怕的是,那结界竟然在赤焰的攻击下,发出碎裂声。 只见顷刻间,辰隐的结界被贺离的赤焰攻破,火光瞬时要把辰隐包围,就在这时,一道仙法隔住了贺离的火阵,代天尊出现在高台之上,终止了这场比试。 狄星看向辰隐,略微皱眉,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出手,辰隐定会受到重创。 贺离的进步之大,已然超过她的预料。 狄星敛眸道:“此次比试,是贺离赢了。关于上次所说之事,辰隐不得再提。” 说罢,狄星闪身而去。 台下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紧张气氛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吟玥先行察觉到比试结束,看了看身着黑衣、伤得似乎并不严重的辰隐,又看向白衣上血迹淋淋的贺离,她走到贺离面前,“殿下,你还好吗?” 伴随着她这句关怀的话,那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干净,台下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白绵绵下意识先看往贺离那处,见吟玥望着贺离,一副关切的样子,只觉心中被刺了一下。 再看辰隐那边,低着头,像是在勉力支撑着,白绵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辰隐,你……” 白绵绵话音未落,辰隐终于再抑制不住喉头的腥甜,大股鲜血从唇边涌出,一下子染红了她半张脸,甚至流到了脖颈处。 白绵绵没想到辰隐伤得这么重,见她身形有些踉跄,忙把她扶住,这一扶又发现她自己手上也沾上血迹,仔细看去,是从辰隐肩上流下的血痕,辰隐肩头的血迹已经将那一片衣裳都浸湿。 辰隐看着白绵绵,样子似乎有些费力,“你……” 白绵绵看着她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忙焦急道:“你别说话了。”说罢,她也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扶着辰隐,一下子来到辰隐的住处。 台子上,吟玥和贺离都看着刚刚两人离去的方向。 吟玥想到刚刚辰隐虚弱的模样,本来正打算伸手去扶贺离,却顿住了。 她不由想,殿下刚刚出手真的如此之重吗?辰隐的肩膀,接连受创,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上次给辰隐的药,辰隐到底用没用? 她还在出神,守正仙的声音传来,“殿下……” 吟玥这才回神看向贺离,只见贺离仍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 贺离自觉赢了比试,终于能够捍卫她对白绵绵的主权。 她以为,就算白绵绵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但至少她会承认比试的结果,好好待在她身边。 而她看到的却是什么。 比试刚刚结束,白绵绵就走向辰隐,扶住她、关心她,然后看也没看自己地带着辰隐离开。 所以她拼尽全力赢了这场比试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瞬间,贺离只感到铺天盖地的疲惫朝她涌来。她从未这么累过。 她累了,不想再追逐。 如果这就是白绵绵想对她表达的,那她不得不承认,白绵绵赢了,她无法再漠视白绵绵对她的不屑一顾。如果这是白绵绵想要的,那这一次,她选择稍微留有自尊地放手。反正只是她一个人的困兽之斗,她再坚持,又有什么用呢?只让自己变成笑话而已。 所以,不如姿态潇洒地退场,这样,也许在白绵绵心里还会留有一点曾经对她的好感。 贺离看也没看守正仙,神色冷然地从原处消失。 与其说是冷然,不如说是没了活气。 以前有白绵绵在身边,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情感鲜明地活着。而现在,跟行尸走肉,也没什么两样。 吟玥隐隐感觉到她的异常,忙施法去了东元殿,跟仙侍问了贺离的房间,寻过去在门上敲了两下。 无人应声,吟玥小心地推门进去,只见贺离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 看着贺离白衣上的血迹,吟玥走到她跟前,“殿下,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 见贺离神色依旧冷然,没有任何反应,吟玥顿了顿,转身找了东西来,轻手轻脚地帮贺离处理小臂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可怖,但好在时间并未过去很久,眼下医治正是最好的时机。吟玥止住伤口的血,又细心地把周边处理干净,抹上药,这才小心地把伤口包扎上。这样粗浅一看,实在比刚才好了很多。 吟玥看着那包好的伤口,不经意出了神。 辰隐那边,有人帮她处理伤口吗?她现下好一点了吗? 大约是因为辰隐上次救了她,吟玥现下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讨厌辰隐。 尤其刚刚辰隐流露出脆弱的样子,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 在她眼里,辰隐就像个木头人,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也让人觉得无趣。 而刚刚辰隐的模样,却证明,她并非木头,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吟玥的思绪就这样飘远,于是房间中一时落针可闻,明明房内有两个人,可却安静地像无人在内。 而两个人思绪又不约而同地汇集在一个地方,辰隐所居的殿所。 房间内,白绵绵扶着辰隐躺到床上,看着她明显是受了内伤的样子,白绵绵问道:“你可有疗效好的丹药?” 辰隐看着她,不由笑了一下。 她嘴边还带着血痕,这么一笑,看起来只显狼狈,但也让人更加动容。 明明这么痛,还要对她笑。白绵绵不免心生恻隐。 她一点点擦去辰隐嘴边的血痕,又示意辰隐稍微仰起头,好方便她把脖颈上的血痕也擦去。 这一切都做完,白绵绵想起月仙曾给过她一颗上好的丹药,忙拿出来给辰隐服了下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辰隐伤得甚重的肩头。 辰隐察觉她视线,“这里我自己来就可以。” 白绵绵看向辰隐,见她一脸镇定自若,似乎对处理伤口很有些经验,于是站起身,“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说罢,白绵绵转身要走,却被辰隐叫住。 “白绵绵,你喜欢我吗?” 辰隐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比试,她眼下也不是要让白绵绵待在这里,她只是,想知道上次白绵绵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答案。 白绵绵回身,对上辰隐的视线,那目光仍是诚恳动人,但这一次,她终于再没有任何犹疑地说出心中真正的答案。 “对不起辰隐,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骗了你,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贺离。” 既然已经错了,就不能错上加错,终于把这句略显残忍的话说出口,白绵绵也如释重负。 “对不起。” 又说了一遍这句话,白绵绵飞快地转身离去。 感情向来不能两全其美,如果一定要选择伤害一个人,那这个人,白绵绵当然不会选择贺离。 她不想让贺离受伤,从来都不想。 她想,她应该告诉贺离她的心意。 大概因为明确回应辰隐后,心头的重担卸下,白绵绵不再那么犹豫、那么瞻前顾后,而是隐约生出一种冲动。一种马上见到贺离、跟贺离坦白的冲动。 拒绝也好,答应也好,至少,她想确切地知道贺离现在对她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是不是可能还留有一丝眷恋,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们可以回到过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绵绵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立刻往东元殿去。 吟玥总算收回思绪,又看向贺离腰间的那处伤,看上去,那处血肉已经跟衣裳贴合在一起,这样下去,只会让伤口更严重。 只是,方才小臂上的伤口,只不过把衣袖略微拂起就能医治,而这处伤口,若要得到妥善医治,须解开衣袍才行…… 吟玥有点犹豫地看向贺离,“殿下,这处伤口……” 贺离仍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但面色少见的有些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见状,吟玥自觉不能再犹豫,手伸向贺离的衣襟口。 刚刚碰到那绣着暗色金纹的衣襟,贺离便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紧。 吟玥有些疑惑地看向贺离,贺离也看着她。 吟玥刚刚那个有点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唤回了贺离的神智,一瞬间,她以为在她面前的人是白绵绵。 “贺离!” 白绵绵推门而入,见到里面的情景,脸上因激动而起的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净。 面前贺离和吟玥亲密的样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吟玥两只手放在贺离的衣襟上,贺离的手反抓着她的,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如果她没有进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那是贺离曾对她做过许多次的事。 吟玥的视线已经看向她,而贺离握着吟玥的手还没有松,甚至眼睛也还看着吟玥,白绵绵感觉眼睛有点发热,但不想表现出难看的样子,于是勉强维持着镇定,“……殿下。” 吟玥见到她进来,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她此刻这么叫,才恍然想起那赌约的事。 她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既然这个小仙侍来了,那自然是让她处理殿下的伤口更为合适,她毕竟不是殿下的仙侍,贸然去动殿下的衣裳,怎么想都不妥。 也是方才一时情急,才会如此。 吟玥站起身想往白绵绵那里走,却没能顺利,她的手腕还被贺离抓着。 白绵绵简直不敢再看眼前的场景,却也挪不动脚步,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吟玥目露迷茫地看向贺离,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殿下?” 贺离混乱的思绪稍微收回,视野也清晰了一点,她这才发现,面前的人并不是白绵绵,而是吟玥。 吟玥见她松开桎梏,只道她本来就与寻常仙人性格迥异,也没多想,径自走到白绵绵面前,对她淡笑着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殿下”,便先行离去。 听在白绵绵耳里,那口吻,就好像贺离已经是属于她的。而自己只不过是替她照顾贺离。 直到吟玥已经离去,白绵绵都没能点下这个头,只怔怔地看向那个坐在桌旁的人。 她想,是不是,该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她不想介入贺离和别人的感情,可是,她要问清楚,贺离现在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 努力、僵硬地挪动着脚步,白绵绵来到贺离跟前。 “贺离……”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彼此都静一静。随便你去哪里,我不会再管。” 眼前,贺离的目光那么冷淡,跟刚才她看着吟玥的时候,那带着热意的目光,是完全不同的。 白绵绵的心也慢慢凉了下去。 她不需要再问,贺离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以为,不管怎样,至少贺离是想要她留在她身边的。可她却错了,贺离现在已经连看到她都不想。 说来可笑,尽管这些日子以来,跟贺离的关系这么冷淡,可是白绵绵从没动过要走的念头。 也不知何时开始,贺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因为她要她走就那般伤心的贺离,反而她,开始把贺离所在之处,当成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不自觉地,她的整个世界,已经以贺离为中心。 而现在,贺离要她回到她的世界。她不要她在这里。 这一瞬间,白绵绵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枯萎的花,再没有生长的力气。 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面色苍白地,她看向贺离,“那……我明日回小青山。” 贺离没有回答,仍漠然地视线随便落在旁边,白绵绵懂得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下,最后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贺离没像往常这个时候一样去议事,也没去守正仙人府上,只在外殿待着,坐在书案前,面前一卷摊开的书册,久久未曾动过一页。 门外仙侍有点好奇地往里打量。 也不知怎么了,殿下今天一大早就到外头坐着,也不吩咐她什么,就一个人坐着,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比殿下更让她好奇的人出现了。 只见那人顶着一双肿着的眼睛,像是哭了许久,眼底还泛着青,也不知昨晚睡没睡。 有点意识到什么,仙侍往门外缩了缩,免得战火波及到自己。 贺离听着那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强忍住没有去看白绵绵,尽管可能这是她看到她的最后一次。 她怕自己又做那些难看的事,或者说难听的话。 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还给白绵绵留下这种印象。 白绵绵望着贺离漠然的侧脸,不由轻声吸了下鼻子。 她已经安慰了自己一整个晚上,告诉自己这样没什么不好,贺离恢复她高贵的身份,她也回到她该有的生活。她们两个,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所以,她也不要像一个可怜虫一样,再扑上去说自己不想离开。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她以为她已经完全调整好,至少,今天看到贺离的时候,不会太失控。 可是,眼下真正看到贺离,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 贺离的身影一进入她的视野,她就开始难过,想到要从贺离面前经过,而贺离并不会留她,她就想哭。 她看着贺离,不由顿住脚步,想至少最后一次看一看贺离的正脸,把她的模样永远印在她心里。 可是贺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只是冷冷地唤了仙侍进来,又不带什么感情地说了一句, “送她到南天门。” 白绵绵咬住嘴唇,强忍着眼泪跑了出去。 身后,贺离终于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那跑出去的背影,攥紧了掌心。 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茫然。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白绵绵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更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贺离来到白绵绵的房间,见她什么都没带走,忍不住生出一丝幻想。 这个感觉,就好像她只是短暂地回去,还会再回来。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就算她真的回来,大概也不是来她这里。 目光落及白绵绵放在枕边的一件衣裳,贺离拿起来看了看。 是绣着小兔子的那身。 正望着那小兔子出神,忽然仙侍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殿下,魔族来犯,她,她被魔族抓走了。” 仙侍口里的“她”自然不会有别人,贺离来不及细问,丢下那衣裳立即前去。 第79章 单怜没想到这次出兵天界,竟然会有这般意外收获。 她带着三千魔兵悄然出现在南天门外,正欲强攻,便见一个身影失魂落魄地出现在眼前。 定睛一看,竟然是她往日的“熟人”。 她能有今天这时日,也算有她一分功劳。 “妖王,我们是不是现在便大举攻入?”身边一个魔兵问道。 单怜轻笑一下,“不急,反正将仙是我们的人,她又不会带兵阻拦,有什么好着急。眼下,我要跟旧日的熟人叙叙旧。” 霎时间出手用一道法术缚住那不远处的身影,单怜一瞬间把她捉住。 旁边一人一脸惊慌失措,单怜皱皱眉,一抬手将她打得老远,那人立刻屁滚尿流地跑了,单怜不由嗤笑。 所谓天界,也不过都是这般不中用的蛀虫罢了。 单怜看向被她捉住的白绵绵,见她似乎比从前清减了点,不由讥讽,“怎么,贺离抛弃你了吗?让你这般形容丑陋?” 她话音落罢,等着眼前人流露出害怕或是伤心的表情,谁知对方竟然全无反应,好像失了魂一样。 单怜冷笑一声,正要恼怒,心念一转,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兔子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贺离不是把她看得很重吗?难道…… 骤然一道赤焰出现在单怜的余光中,单怜掳着白绵绵瞬即避开。 只见不远处那白衣飘扬、模样傲然的人,不是贺离,却又是谁?!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升仙了?”单怜问道。 贺离没有跟她废话的工夫,飞身就往她面前去要救回白绵绵。 白绵绵被刚刚那道赤焰惊醒,也恢复了神智,这才察觉自己的处境。 她看到不远处贺离的身影,不由用力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可身旁这人的法术似乎远胜于她,不过略一弹指,她便感觉周身被缚得越来越紧。 这一瞬间,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一幕开始重演,单怜唇边泛起阴冷的笑。 真是冤家聚首,可惜,这一次,她不会那么好打发。 “谁能活捉此人,回去后我重重有赏。” 单怜一声令下,三千魔兵瞬间涌上。 “贺离!”白绵绵被缚着,只能担心地看着那个身影。 贺离往白绵绵那里看了一眼,一挥手,天空出现一道妖冶的暗红色光芒,引尊剑从那光芒中出现,一下子来到贺离手中。 数道剑光瞬间袭向面前的魔兵,魔兵碰到那剑气,立刻身体开始溃烂,发出痛吼。 贺离冷冷一笑,在空中结出一个巨大的火阵,引尊剑一挥,让那火阵凌空而下,瞬间将无数魔兵困在其中,魔兵在那赤焰法阵中挣扎不停,却又无法脱逃。 单怜见状咬牙,许久未见,这贺离竟然更厉害了,果然天资高么。 可惜,她不会就此罢手。 看着身边白绵绵挣扎不停的模样,单怜立时生出计策。 一掌将白绵绵打倒在地,见白绵绵意识迷离,没有了威胁能力,单怜冷哼一声,幻化成白绵绵的模样。 贺离料理了一大半魔兵,剩下的魔兵身上也都带了伤,眼下正忌惮着不敢上前。 就在此时,贺离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软糯声音。 “贺离,我好怕,还好你来了。” 贺离应声转身,只见白绵绵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白绵绵这副样子,就好像她很需要她,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贺离拉住她的手,发自心底地说了一句,“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说罢,她就要带着白绵绵回去。 至于剩下的那些魔兵,她并没有兴趣搭理,她本就只是为了救白绵绵。什么天道升平,她才不在乎。 然而,这时身后白绵绵的声音却有些变了,变得阴鸷、不怀好意。 “你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深情呢。” 伴着这话语,单怜凝着法力的一掌击向贺离的后背。 贺离对白绵绵从来没有什么提防,当即中了这重重的一掌,紧跟着便是一道法术,贺离陷入昏厥。 单怜低下.身子,视线在贺离的侧脸游移,“你不愿又怎样,还不是落入我手里。” 扶起昏厥的贺离,单怜看看眼前死的死、伤的伤,再不若来时那般威风的魔兵,不由又冷冷看了一眼此刻陷入昏厥的人,吩咐道:“撤兵。” 然而这时,忽然几个法阵袭向单怜的双手双脚,单怜略一动作,便破了这法阵,转眼看去,竟是那小兔子精清醒过来,正仇视地盯着她,大声道:“你不要动贺离,你有什么不平,尽管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你有这个资格吗?” 说罢,单怜对旁边的魔兵施了个眼色,还是押上了白绵绵。 既然她非要跟上来,她不介意也教训一下她。 * 魔兵军营内,单怜望着床上的那个身影,唇角爬上一丝阴鸷的笑意。 许久未见,她倒觉得,贺离比从前更显风流。 手指正要摸上那张记忆中总是那般冷淡的脸,忽然一个魔兵进入营帐。 “启禀妖王,抓来的另一个人已经醒来,不知该如何处置?” 处置?单怜的视线落在昏厥的贺离身上,忽然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带她到这里来。” 魔兵很快依言带了白绵绵进来。 白绵绵被手脚缚着带进来,入眼便是一副暧.昧景象。 贺离闭着眼躺在床上,而那人坐在床边,跟贺离靠得很近,见她进来,也没有丝毫避讳。 单怜见白绵绵瞪眼看她,心中一阵快意,不由更加放肆起来,一边笑得随意,一边伸手碰向贺离脸侧。 白绵绵简直目眦欲裂,大吼道:“不许你碰贺离!” 单怜收回手,面上笑意消失,阴冷道:“不许?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许?你以为现下还是那时的情势吗?” 白绵绵看着眼前的人,这才隐隐察觉出一点熟悉,“你,你到底是何人?” 单怜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盯着她阴沉道:“那天夜里,若不是贺离赶来,我早已了结了你。不过,这次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闻言,白绵绵联想起多年前那一次遇袭,这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是你?!你是那个蛇精?” 单怜语气诡异,“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单怜,我现下是魔界的妖王。当然,这要感激你,没有你,我也不会机缘巧合变成如此。” 白绵绵诧异,那时她只道那个蛇精是受了重伤,没想到,却是入了魔。 “你为何会堕入魔界?” “堕入魔界?”单怜轻扯唇角。 魔界之人可远远好过天界那些人,魔界的人都把欲望写在脸上,坦白直接,比那些徒有其表、虚伪的人不知好上多少。 “有空说这种废话,不如来帮我想一想,我要怎么处置你。” 白绵绵看向她,“我任凭你处置,但是,你要放了贺离,她是天界殿下,你抓了她,只会给你自己招惹麻烦。你不过是难解当年之气,那你冲着我来就好,不要伤害贺离。” 天界殿下?单怜的神情疑惑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原来贺离之所以会有如此之高的天资,是因为她不同寻常的身份。 单怜只道自己眼光不错,当初就看出贺离是天生的强者。 而眼前的这个兔子精,则是如往日一般愚蠢。 单怜勾唇一笑,“我怎么会伤害贺离呢?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抓你?” 闻言,白绵绵想起当年她没能听全的那句话,跟刚才进来看到的景象一联系,她总算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 原来,当初单怜并不是无缘无故找她的麻烦,是因为她喜欢贺离,才会出手攻击她。 白绵绵心里顿时更为忧虑,“那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让她跟我在一起。” 白绵绵一阵气郁,不由道:“你别做梦了,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单怜的脸阴沉下来,“怎么,你要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你?” 只要白绵绵敢当面这么说,她不介意立刻就取了白绵绵的命,好让她明白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 然而,她却见到白绵绵神色复杂地摇头。 联想之前白绵绵在南天门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单怜一瞬间明白了原委。 她不由呵笑一声,快意道:“你也有今天。” 白绵绵不理会她的嘲讽,只看向她,神色诚恳道:“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贺离真的是天界殿下,你不要自找麻烦。你要报仇,我留在这里听凭你处置,你放了她。” 单怜看着她,一时简直有点不确定她此话是真是假。 转瞬间,她又想起她伪装成白绵绵时,贺离的种种举动、话语。贺离那般反应,根本不像是对白绵绵无意的样子。那,是这个小兔子精在骗她? 可是,之前白绵绵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真。这么说,是她们二人之间有所误会? 单怜不免觉得可笑。当初她是何等的被践踏,现在有这样的机会看看这二人的笑话,不知是多么快意。 单怜略微眯起眼睛,出言试探,“既然贺离现下对你无意,为何要这般来救你?” 闻言白绵绵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她想,贺离到底不是完全置往日的情谊于不顾,见到她有危险,贺离还是会来救她。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令她心生安慰。 不管贺离喜不喜欢她,这都不重要了,至少,贺离希望她安然无恙,这就够了。 而她也是一样,眼下,她只想让贺离平平安安。其他的那些感情,无论是什么,都不再重要。 “我们到底在一起相处了一百年,她对我,多少还是有些往日的情分的。” 此话一出,单怜立刻明白,她的猜测没有错,贺离和这个兔子精之间是真的心意不通。 可笑之余,想着贺离那句话,她不免又好奇,这个兔子精,到底有什么优越之处,让贺离这个天界殿下对她始终这般念念不忘、深情笃笃。 单怜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白绵绵,白绵绵见她有些走神,看起来比方才少了不少防备,当下心生一计。 “我能问问你,你为什么喜欢贺离吗?” 单怜看向白绵绵,只见她一脸好奇,不由心道这个兔子精恐怕是被吓出毛病了,竟然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她也不怕让她知道。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对自己的心意遮遮掩掩。跟这个兔子精相比,她没什么可不自信的。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那样冷淡、漠然又强大,那种感觉令我似曾相识,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喜欢上她。” 或者,不如说,她喜欢上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除了贺离,她没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 白绵绵望着陷入回忆、忘记防备的单怜,抓住机会,立刻对她用了月仙所教授的惑乱术。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此术,白绵绵紧张地看着单怜,只见单怜踉跄几步,一下子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见状白绵绵不敢多耽搁,来到床前,焦急地呼唤贺离,试图把她唤醒。 贺离昏沉之中只听到一个牵动她心神的声音不断呼唤她,她不知道那是谁,但不自觉已经开始在意识浮沉中挣扎起来。 “贺离,你醒醒。” 是白绵绵的声音。 贺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眼前,白绵绵顶着 一双红肿的眼睛,正担心地看着她。 “贺离,你有没有怎么样?” 说着,白绵绵上下打量她,视线中满满的在意、关怀。 一瞬间想起昨日之事,还有之前那个化成白绵绵模样袭击她的人,贺离一时有些疑惑。 她觉得眼前的人是真的白绵绵,可是,真正的白绵绵又怎么会这么在意关心她? 白绵绵见她不答话,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单怜施了什么咒法,心里发慌地不住打量她。 忽然,她看到贺离腰间不断扩大的血迹。 恍惚间记起那是昨日被辰隐所伤,白绵绵道:“贺离,你昨日没有处理伤口吗?怎么看上去比比试那时严重得多?” 比试?这么说,眼前的白绵绵是真的? 她始终不答话,白绵绵更担心了,禁不住一只手捧上贺离的脸,急道:“贺离,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贺离倏然道:“你很在意我的情况吗?” 白绵绵愣了下,视线错开了一点,但还是点点头。 如此危急时刻,她也无暇再去隐瞒自己的心意。 贺离总算答了话,白绵绵算是松了口气,刚想拉着贺离从这里离开,忽然眼角传来温热的触感。 贺离神情淡然地看她,“眼睛怎么肿了?魔族对你做了什么事?” 白绵绵略微垂下点视线,“这,这个跟魔族无关。” 想到昨天比试后辰隐那有些站不稳的样子,贺离有些明了。 她收回碰触白绵绵眼角的手指,看向四周。 单怜的身影落入视野,贺离感觉到轻微的熟悉,一瞬间有些疑惑。 她想知道,此人为什么会对白绵绵下手。 刚要朝那人走过去,手却被拉住,“贺离,单怜已经被我施了惑乱术,现下神智不清醒,你赶快离开吧。” 贺离看了看她拉着她的手,又移向白绵绵不闪不避看着她的眼睛,一时迷惑她醒来之后白绵绵做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你呢?”贺离凝视着白绵绵的双眼。 “魔族人多势众,诡计多端,我不想拖累你。我法力低微,只是个普通的兔子精,小青山少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天界殿下,你不能出事。” 天界殿下?可这个名头对白绵绵又有什么意义?她真的是为了这个理由吗? 贺离略微眯起眼睛看她,任白绵绵拉着她的手。 白绵绵却忽然松手,“你快走吧,贺离,不要管我了。” 见贺离淡淡看她一眼,随后真的开始往外走,白绵绵心知这次分开就是永别,盯着那背影,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贺离,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那身影倏然顿住,白绵绵鼻子有点发酸,“至少,能不能记得一点我们从前相处的时光,一点点就好。不要彻底忘记我,也不要保留之前你对我的讨厌。就当我没有跟你去过天宫,就当我只是那个跟你相处了一百年的白绵绵,好不好?” 贺离怔了片刻,转身看向白绵绵。她只是想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没想到却炸出白绵绵这一番话。 眼前,白绵绵的样子委屈又难过,好像真的很怕她会忘记她,好像真的是在为即将面临的分离而难过。 贺离不由又看向白绵绵那哭肿的眼睛。 难道说……她不是为了辰隐,而是因为昨日她说要回小青山,她没有留她,她以为不会再见,所以才…… 而且,白绵绵刚才说什么?不要保留她之前对她的讨厌? 白绵绵以为她讨厌她? 倏然间,贺离意识到什么。 她之间因生气白绵绵为了辰隐欺骗她、生气白绵绵一次又一次选择辰隐而做出的那些行为,让白绵绵误以为她讨厌她。 所以,白绵绵面对她的靠近、她的碰触时,一副伤心又惶恐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她以为她对她没了情意,只是在惩罚她、玩弄她? 她不是因为辰隐而躲避抗拒,而是因为她眼中她的无情? 这么说,白绵绵喜欢的人根本就是…… 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恐怕又一次关心则乱、误会了白绵绵,但贺离还是忍不住有点在意地问道:“那辰隐……” 白绵绵见贺离此刻仍在计较她权威被挑战的事,再也忍不住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什么辰隐,我从来没跟辰隐有过什么!” 贺离看着白绵绵微微有些激动的样子,想要勾起唇角,却有些做不到。 这场令她如此疲惫、心生无力的博弈,居然是彻头彻尾的一场误会。 一时间,贺离心里简直复杂之极。不知是该怪自己太小气,看到别人跟白绵绵有多一点的接触,就开始难以容忍,还是要怪白绵绵不跟她坦诚,小心翼翼、躲躲闪闪。 那厢白绵绵又一次为自己争取,“所以,不要忘记我好吗?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是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再没有其他人,可不可以,请你别忘了我?” 听着这几近告白的话语,贺离低头掩饰了一下神情,再抬起头来,已经是平常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她一步步走向白绵绵,而白绵绵也终于表现出如她口中所言的那般向往,几近渴求地望着她,似乎在用眼神为自己争取、用眼神来打动她,让她不要忘了她。 贺离站在白绵绵面前,直视白绵绵的双眼。 “我记性不大好,不想我忘了你,你就待在我身边每天提醒我。” 如果可以,白绵绵真想对她点头,可是,又怎么可以? “我,我没办法待在你身边了,我法力低微,会拖累你。今天看到单怜扶着晕厥的你,我简直怕极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为我受伤,我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只想你好好的。” 说着,白绵绵的眼睛里漫上泪意。她并不想这样,表现得依依不舍,让贺离有所牵绊,低下头想用手擦掉眼泪,手却忽然被拉住。 贺离看着白绵绵眼中的泪光,一时间,只觉庆幸无比,也动容无比。 她庆幸,她们没有因为彼此误会而真的分散、走远,她动容,白绵绵是这样发自内心地在意她,在意到,想用自己的死来成全她的活。 可她怎么会丢下她呢? 贺离的声音终于也变得温柔,“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白绵绵终于再忍不住地任泪水肆意跌落。就算贺离不喜欢她,就算贺离已经喜欢上别人,可是能听到这一番话,她已经很知足。 视线模糊中,掌心忽然传来轻微的灼热感,白绵绵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那上面多了一只发着光的小老虎。 抑制不住哽咽地看向贺离,白绵绵接收到贺离认真的目光。 “这是结印。无论何时,只要它还发光,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保护你。” 贺离慢慢握紧她的手,白绵绵感受到贺离掌心同样的灼热,摊开贺离的掌心看了看,只见她手心里赫然是一只发着光的小兔子。 “贺离……” 白绵绵终于再抑制不住地踮起脚搂住贺离的脖子。 她终于可以觉得,就算是死,她也死而无憾。 第80章 单怜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当年她被贺离引下的天雷打中、奄奄一息的那个雨夜。 那时,她以为她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一个看上去有些妖冶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心中有太多不甘,我可以给你一个活的机会,但你要听命于我。” 谁人不想活着呢,从有记忆开始,单怜就拼命地想要活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对生有这样强烈的渴求,只感到活着的重要性,好像她不是在替自己一个活着。 所以,她钦慕强者,贺离身上的那种淡漠、强大,让她第一次看到她,就心生熟悉、心生信赖。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哪怕她推开她,她也不在意。 她觉得,这似乎是她的宿命。她注定要追逐这个人,追逐这个人给她带来的熟悉感、信赖感。 抱着强烈的生的渴求,她没有拒绝那个妖冶异常的人所说的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魔尊逐焰。 逐焰救活了她,相对应地,她也遵守了那时的话,听命于逐焰,入了魔界。 逐焰很信任她,不但把奄奄一息的她救活,还教授她法术,她虽然性情阴狠,但也知道应该为逐焰卖命,于是修炼极为刻苦,办事也极为尽力。 就这样,一步步地,她越爬越高,不期然间,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蛇精单怜,而成了魔界中地位仅次于逐焰的妖王单怜。 她曾问过逐焰,当时为何救她,又为何教授她法术。就算逐焰想要一个听命于她的人,这世上的人多的是,为什么只给了她这样起死回生的机会? 那时逐焰答了她一句话,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她跟从前的她很像。 她还想再问,逐焰却蹙眉止住了话题。 梦境中的单怜疑惑地侧了一下头,只见那梦境倏然一转,逐焰那似乎隐藏着什么的脸孔渐渐远去,她看到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云雾逐渐散去,里面逐渐现出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身影。 几乎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时间,梦中的单怜就屏住了呼吸,她感受到一种无比强烈的眷恋。 而这个梦仍在继续。 一个长得与现在的单怜一模一样的女子跑出来拉着那人,“道长,你可答应我了,若是我今日读完这书卷,你就带我下山,陪我到女儿国逛一逛。” 萧琴狩转身看向那明媚大胆的一张脸,神情有些纠结复杂。 “我怎能随便带你下山,我……” 单怜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呢,是天下第一观飞云观的第一人,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你为人正派,严守清规,说一不二。可是,我就是有点无聊嘛,反正这里你说了算,你带我出去,又有谁人敢质疑。” 萧琴狩皱眉看她,刚要说点什么,单怜已经踮脚挂上她的脖子,“我就想跟你一起出去嘛,我不想读书,那一点意思都没有。” 萧琴狩面上出现一点薄红,忙去拉她的手,“你怎的行为如此放浪。” 单怜疑惑,“什么叫放浪?” 萧琴狩望着她好奇的神情,撇开视线,脸上却忽然被亲了一记。 “你!” “这样放浪吗?” 单怜看着萧琴狩有点咬牙的神情,心里忍不住偷笑。 她喜欢她。 那次她在女儿国随意走走,她刚从一条小蛇化形为人,不太懂这人间的规矩,在酒楼里点了许多样式不错的菜,可是却没有银子,她也不知道银子是什么。 立时,便出现许多拿着棍子、样子凶恶的人,里面有的人看着她的目光还很有些奇怪,她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忽然一道淡漠声音响起,“以多欺少,未免太过失礼。” 单怜望向那人,那人从她身边的桌子站起身,鼻峰挺直,气质凛然,周身的气场与别人完全不一样。 掌柜的一脸不怀好意地走过来,“阁下是看上了那小女子的美色要替她出头?” 那些人顿时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单怜看着她们眼中的恶意,下意识地站到那个白色身影的后面。 萧琴狩略微侧过头,看她一眼,单怜小声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萧琴狩只觉抬头看着她的这个人一脸懵懂、样子纯真中又带着点媚意,不由轻蹙眉头,挡住那些人不断往此人身上打量的轻佻目光。 一锭银子抛向那掌柜的,萧琴狩道:“银子我替她付了,不要再找她麻烦。” 单怜见有人为她撑腰,胆子也大了点,从萧琴狩背后冒出来,对那些人吐吐舌头,还做鬼脸。 掌柜的看向萧琴狩,笑得脸上的肉都快挤到一起,“既然阁下为那小女子出头,当然是就此罢了。” 闻言萧琴狩略一点头,想转头再去跟身后的人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径自走到门口,萧琴狩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却见那掌柜的正拿起她一只手,样子很难看地摸着她的手背。 “你天生一脸媚相,注定是做这生意的,反正你也没有银子,不如陪陪我。” 单怜只觉面前此人好生奇怪,之前一脸恶狠狠地看她,现在又摸她的手背,眼睛里闪着莫名的、让人不舒服的光芒,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刚要抽出手,单怜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一丝热意从身体深处蔓上,单怜只觉得手脚开始不听使唤,视线也开始迷离。 眼看她就要倒在那掌柜的怀里,忽然一只手把她扯了过去。 她勉强定神看了看那只手,只觉那手指纤长干净、指节分明,好看得很。 萧琴狩低头看了眼明显神色有异、眼泛水光的人,只觉许久未有的怒意被挑起。 “你们竟敢对她下药?!” 那掌柜的被萧琴狩的玉石击中,那只乱摸的手顿时一阵吃痛,心中恼怒非常,也不再掩饰满心的恶意,冷哼一声道:“是又怎么样?” 那小女子一进来,她就看到了她,天生的一副软骨头样子,让她不想注意都不行。 吩咐小二在那餐食里下了药,她早已准备好待那小女子药效发作,便把她掳到楼上去,上下其手、大行痛快之事。 眼看那小女子竟然佯装不懂吃饭要给银子,她心里更动邪念,明白这小女子本来就不是个良家货色。心道,索性就借了这当口,捉了她,绑到楼上去,好好亵玩一番再卖去青楼。 谁料,却忽然杀出个“程咬金”。 掌柜的一挥手,恶狠狠道:“给我上!” 那些拿着棍棒的人立时冲过来,萧琴狩不屑地笑了一声,脚步轻动便瞬间带着单怜从她们面前消失。 目光落及一旁柜台上的算盘,萧琴狩两手微动,那算盘的算珠便伴随着绷裂 声尽数飞到空中,然后猛地砸向酒楼的那帮人。 那帮人没以为有多大的威胁,拿了棍子便要把那算珠挥开,不料算珠却穿过棍棒直直射.入皮肉。 掌柜的眼看打手们都歪倒在地上痛叫,心里虽懊恼,但也不敢再生事,见那满身凛然气势的人朝她走来,忙跪下磕头,“是小人错了,小人错了,神仙不要与我计较。” 说着,还把萧琴狩之前给的那锭银子塞到她手里,满脸的讪笑,“两位客官的酒食远远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方才小人把账算错了。” 萧琴狩冷冷把那银子扔到柜台,“剩下的,就当我打伤这些酒囊饭袋的赔偿。” 掌柜的看看那抱着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那嵌入柜台木板的银子,腿软地坐到旁边的板凳上,用衣袖擦着满脸的冷汗。 萧琴狩踏出那门槛,回头看了眼那酒楼的招牌,心道,早知这慕仙府有家黑店,专做些娼盗之事,没想到今日这么巧,被她碰上。 还好她方才多看了一眼,不然怀里这人就…… 萧琴狩低头看了眼那人眼泛春.色的样子,不由神色微敛。 现在此人如此,她不能把她这样丢下。萧琴狩抱着她,往自己落脚的客栈走。 身后,那招牌猛然碎裂,好像什么人暗中施了功法。 * 进了客栈,萧琴狩不觉有它,径自便要上楼,身后却隐约传来一片吸气声。 客栈内众人,望着那超然气质、面孔凛然的身影抱着身穿浅粉色衣裳、身条明显小一号的人,嘴巴都微微张大了些。 这位客官在此住了两三日,不少在此吃饭、住店的人都注意到她,甚至还有那不知羞的小女子两三个结伴而来,借着用饭的时机,偷偷看她,还上去跟她搭话。 然而,却始终无一人成功。 这人好像天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目光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多作停留,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打横抱着一个女子,看上去关系那般亲密。 小二察觉大家伙都冲她使眼色,明显是撺掇她去问问。 犹豫了一下,恰好看到地上掉了一只绣样精致的鞋,忙捡上鞋冲过去。 萧琴狩看着面前的小二,目露疑惑。 小二殷勤地笑笑,“客官,你,你怀里这位姑娘,她的鞋。” 说着,小二扬了下手中的东西。 闻言看去,果然,怀中人右脚只穿着罗袜。 萧琴狩接过鞋,见小二好奇地往她怀里打量,转过身往房里走,“我要休息,不要进来打扰。” 此话一出,客栈内鸦雀无声。 休息,抱着个人说要休息,还说不要打扰? 众人顿时一脸了然,有几个喜欢萧琴狩的姑娘不免撇撇嘴。 萧琴狩往楼下看,众人就像打破了什么结界,忙齐齐收回张望,喝酒划拳嬉笑,好不热闹。 进了房门,萧琴狩把那意识昏沉的人放在床上,刚要走,那人却蹭了上来。 拿着她的手,口中念念有词,“我好难受……” 萧琴狩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蹬开被子,衣襟口也被她自己拉开了一些,满脸通红,眼睛睁开了一些,神态有些迷离地望着她。 萧琴狩皱眉把她的衣襟拢好,声音严肃,“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单怜又坐起来,想往她身上蹭,“你的手凉凉的,好舒服。” 萧琴狩回身看她,只觉她脸上一片艳色,烧得火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萧琴狩想了想,伸手点了单怜的穴道。 单怜瞪着眼僵住动作,然后便感觉那人扶住她坐着的身子把她慢慢放倒,单怜怔怔地看着那人微蹙的眉头、淡漠的眸光,一瞬间,心跳得飞快。 她点住她的穴道要做什么? 单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望着眼前人,期待她能帮帮她。 萧琴狩看着她愈加潋滟的眸子,身体微微靠近,手也伸了过去。 单怜正屏住呼吸,萧琴狩越过她的身体,把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到了她身上,然后便抽身而去。 …… 难道她看起来像是很冷的样子吗?为什么要给她盖被子?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她? 单怜气愤又哀怨地瞪着床顶,半晌终于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萧琴狩坐在桌边一整夜,始终没往床边去半步。 第二天清晨,素来作息有度的萧琴狩醒来,见床上的人还睡着,想了下,抬步往那边去。 若是那人已经无事,她便不必再留在这里。此次出来要办的事已经办完,她该回去了。 到了床边,萧琴狩见到那人一张平静的睡脸,看上去体温应是降了下来。 不知怎么地,她脑中忽然闪出昨日那水光潋滟的双眸,于是她多看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单怜睁开了双眼,脱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对我负责。” 说着,便去拉萧琴狩的衣角,萧琴狩对她没什么防备,被她拉到面前,有些疑惑地看她,“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什么?” 单怜看着她那清傲的面孔,想着昨日的事情,又觉气恼,又觉好感,“我叫单怜,我要嫁给你。” 萧琴狩甩开她的手,“胡闹,我们不过是陌生人。” “怎么陌生了?我们共度了一晚,我也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昨天救了我两次,还抱了我,还陌生吗?” 萧琴狩不答话,看了看她,想出言管教,又觉没有立场,抽回手,转身就往外走。 单怜眼见她三两步就走到门外,差点没气死。 飞快地追到门外,单怜从后面拉住她的手,“我们共度了一晚,你还抱了我,你想不认账?” 小二恰好从旁边经过,陡然听见这话,脚下一个趔趄,跟另一个往她们这边看没看路的酒客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木托盘也掉到了萧琴狩跟前。 小二忙来捡那盘子,一边捡一边趁机猛瞧她们二人,见萧琴狩冷冷目光看向她,连忙把毛巾甩到肩上,躬身道:“你们慢慢抱,哦不是不是,慢慢聊,慢慢聊……” 萧琴狩视线扫过堂内,有好些人仍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她们这里,目光转回面前理直气壮的人,看向她略显凌乱的衣衫,不得不说,听着这话语,看着眼前人这模样,连她自己都要误会。 单怜瞪着眼看她,又去拉她的手,“怎么,你还要不认……” 萧琴狩猛地拉了她进房,单怜有点惊讶地看向她,又看向她拉着她的手。 “你娘亲没教过你什么叫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吗?” 说着,萧琴狩不由看了眼单怜微敞的衣领。 单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下。 哦,不过是起床时忘了整理嘛。而且要不是她不肯认账,她也不用这个样子就追出去啊。 单怜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抬起头来,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可是我没有娘亲啊。” 萧琴狩微怔一瞬,侧开视线看着单怜脸侧的墙壁,“抱歉。” 单怜看着两人还牵着的手,忽然兴冲冲道:“那不如你来管教一下我嘛。” “什么?” “你不是我不懂进退有度、大方得体吗,那你教教我啊。” 说着,单怜摇她的手,还仰起脸看她,讨好地笑。 萧琴狩抽回手,到桌边坐下,“我很忙,没空教你。” “切,你不是忙,而是不想。” “你知道就好,就此别过。” 萧琴狩推门出去,外面正在讨论她和单怜的事,版本已经变成,“那个姑娘已经有了孩子,可是那负心人却不要她,真是无情冷酷,唉唉唉。” “唉”个没完的掌柜转眼看见“负心人”站在眼前,不由讪笑,“负,额,客官,你这是要退房?” 萧琴狩一锭银子放在她面前就要走,却被叫住,“客官,小的多句嘴,有孩子还是多考虑一下。” 单怜不知打哪里出现,在旁边抹眼泪装可怜,“是我命苦,碰上个这样的人,我们共度……” 萧琴狩忍无可忍拉着单怜出了客栈,“姑娘,你很清楚我们之间清白得很。” 单怜看看她,踮脚在她侧脸亲了一记,眨眨眼,“这样还清白吗?” 萧琴狩看看四下,正不断有行人经过,她的语气和目光变得很严肃。 “你再这样,我可要当真。” “当真会怎样?” “让你好好吃一番苦头。” “好啊,我还没吃过苦头呢,来吧。” 萧琴狩看向眼前人,一时简直无奈。好说不听,威胁也没用,她掌管飞云观许久,还从没有一个人像眼前人这般让她觉得如此棘手。 打量了一下单怜的模样,萧琴狩估计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平时被管着不能出门,所以见到什么都一副新鲜模样,对种种常理也不清楚。 这种小女子,耐性估计也有限,放着不管,两三天,便也没了那心性,萧琴狩也不再管她,由着她跟着自己,只待她开口说后悔,便送她回去。 谁知这一跟,便一直跟到了飞云山下。 萧琴狩看看单怜拉着她衣角的手,蹙眉道:“山上的日子可不比山下,你若跟来,便日日都要劈柴、打水,到时,你这双细嫩的手可就再不比从前了。” 说着,萧琴狩拿下单怜的手。 这次单怜只望着她,并没答话。 心知她总算放弃,萧琴狩施展轻功,没多久便回了观内自己的别院。 夜晚独坐房中,她喝着茶,不由想起那张总是扬着明媚笑意的脸。 本就是误打误撞救了她,想来是不会再见了。萧琴狩摇头。 “道长。”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萧琴狩惊诧看去,只见单怜顶着狼狈不堪的脸庞、凌乱的头发出现在眼前。 “你……” 单怜是小精怪,自然是有法术的,只不过,她一向修炼不用心,化形也是勉勉强强,虽然有法术,但也不高。所以上山还是很花了番力气的。 当然,为了能让那心冷如铁的人更觉动容,她也有意把自己往狼狈了弄。 “道长,我,我好累,我为了你,辛苦爬了一天才爬上来。” 单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萧琴狩,搬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就往她身上靠。 “飞云观外有人把守,你怎么进来的?” “我大喊了两声救命,趁把守的人去寻找,我便偷偷溜进来了,我一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吓死我了,还好没被这里的掌事人发现。” 这里的掌事人把她推开,皱眉道:“我送你下山。” 说罢一滴水珠便掉到了萧琴狩手上,萧琴狩略感诧异地抬眸看她,只见单怜两行眼泪从媚意天成的眼睛里流下来,混着脸上那些尘土,显得格外狼狈。 “我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的,至少,你也要招待我住一个晚上吧。” 萧琴狩还没说话,见她又往这边靠,皱眉站起身,“就一个晚上。” 话罢,萧琴狩把她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去到另一间厢房。 清晨,萧琴狩醒来,正要起身,忽然察觉身旁有轻微动静。 凝眸望去,只见身旁一个光溜溜的肩膀,长发四散在枕上,不是单怜却又是谁。 萧琴狩忙起身下床,心道这是她的幻觉,令她头皮发麻的声音却又响起,“道长,早呀~” 萧琴狩勉强让自己不要发怒,背着身问:“你穿上衣裳了吗?” “穿上了。” 萧琴狩转身,便见单怜坐起身,被子拥在堪堪锁骨处,肩膀分明还是光.裸的,跟刚刚她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需要我帮你穿吗?” “啊?不太好吧?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萧琴狩扔下一句话,“你今天就给我下山。” 看着那转身离去的身影,单怜撇撇嘴,发这么大火做什么,她就想有人陪着她么,这很过分吗? 动动嘴皮子就想让她离开,她单怜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吗? 她就是认定她了,非她不嫁! 虽然她是蛇精化形,但是成亲什么的,应该也没问题吧,这么多天了,别人看到她们,好像也没露出什么异常神情啊。 这就是了,肯定没问题的! 打定主意的单怜在这间房里转了转,心觉自己应该多讨好一下道长,于是又跑到书房帮她整理东西。 刚忙了没一会儿,一个小道士进来了,“萧道长让我来请你出去。” 单怜瞪眼睛,“去去去,那是道长骗你玩呢,她怎么会让我出去呢?” 小道士疑惑,“你是道长什么人?” 单怜转了转眼睛,“我是道长的书童,她每日里那么忙,当然要我帮忙伺候着。昨日我打翻了道长的茶水,她生我的气呢,你若真把我赶走,只怕你没好果子吃。” 单怜装得像模像样,长得又机灵,连蒙带骗就把几个进门的小道士都哄了出去。 晚上,萧琴狩进门,见单怜坐在桌边喝茶,敛眸道:“如果我没有失忆,今天早上我让你离开。” 单怜眨巴眨巴眼睛,“是啊,你不但让我离开,还叫人来赶我走呢。还好我聪明,说我是你的书童,把她们骗了过去。” 萧琴狩没了耐性,过去就拉起她,单怜拍着她的手佯装吃痛。 萧琴狩皱皱眉,松开手,对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目光有些疑惑。 单怜一副生气的样子,“既然你不愿留我,那我到其他人房间看一看,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不讨喜吧,总会有人喜欢我。” 萧琴狩没留她,任她出了门,自己独坐在桌边,不知觉间睡了过去。 猛然传来一声尖叫,萧琴狩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往身边的床铺看,单怜并不在。 可是那尖叫声明明就是她的声音。 萧琴狩立即起身出去,只见单怜坐在门槛旁边,瑟瑟发抖地环抱着自己,眼泪汪汪地看她。 “怎么了?” 单怜有点委屈,“我梦到有人抓我,还要杀我。” 萧琴狩发现她脸颊有点红,俯下.身伸手去探她额头,单怜却猛地扑到她怀里,“我好怕。” 单怜脸颊的皮肤轻微地碰到萧琴狩颈侧,烫人得很。 很明显,她吹了夜风,发热了。 “站得起来吗?” 单怜尝试了一下,立刻摇头。 萧琴狩一阵无奈,只好绕过她腰背、腿间把她横抱起来。 单怜很自觉地两只手勾上萧琴狩的脖子,却被训斥,“把你的手放下,明天你就给我下山。” 单怜被她抱进房,不由小声嘟囔,“你都抱了我两次,还能说和我没关系吗?” 在单怜的软磨硬泡、眼泪攻势、包括苦肉计在内的各种计策下,明日复明日,萧琴狩终于还是没能真正把她赶走。 不过,她也没纵着她,给她立了几条规矩,对单怜作冷处理。 她知道单怜最没耐性,最不爱写字看书,最讨厌练功,便逼着她看书、练功,否则便不要再待在这里。 谁知,单怜完全没觉察她的态度,日日高兴地待在她的书房,拉着老长的声音念那书上的字,每次念不了一会儿就要睡过去。 萧琴狩看着她的睡脸,不免迷茫,这个单怜,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自觉看着单怜出神,回过神来,便见单怜一脸捉包的样子抿起狡黠笑意看她。 “为何这般看我?”萧琴狩皱眉。 单怜不由撇了下嘴,“道长,你可答应我,我读完这几页,就要给我奖赏的。” “我何时答应了?” 单怜走到萧琴狩面前,不甘心地看她,“昨夜你睡着的时候。” “你又偷偷进我房间?” 单怜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 萧琴狩看着她那副样子,实在迷惑,将心声和盘托出,“单怜,我那次只是无意中救了你,不用你回报我,你何必如此。” 单怜眨了两下眼睛,“你无意救我,可是我有意嫁你啊。” “胡闹。”萧琴狩拂袖而去。 到了晚上,听闻她的书童出了意外,萧琴狩终于不得不回去,看到跛着脚的单怜还要去拿书册,萧琴狩伸手把她按在了凳子上,“怎么伤的,伤得重吗 ?” 单怜没说话,样子似乎有点委屈。 萧琴狩拂起那处衣料,只见已经肿得老高,萧琴狩叹了口气,拿来药膏帮单怜抹在患处,随后便出了门。 单怜这一伤,伤了许久,她又不愿让别人碰她,动辄便自己蹦着去外面,于是便更加难好。 萧琴狩看着她那患处愈加严重,只好勉为其难当了她的扶手,每次她要去哪,便扶她过去,最后干脆每次是抱了她去,省得单怜老是不好着力,晚上上药的时候老是喊痛。 一来二去,虽然萧琴狩还是不赞成单怜老这样缠着她,但她对着单怜却也无法再那么冷漠,甚至无意识地开始对单怜有些纵容。 然而,近些时日,单怜未免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三五不时便要来撩拨她一番,不是像个没骨头精一样挂到她身上,就是假装又崴到脚,让她抱她来去,甚至…… 萧琴狩推开房门,见单怜在自己房间,躺在自己床上,立刻要退出去,却被单怜叫住。 “道长,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萧琴狩顿住脚步,“什么问题?” “你过来一点嘛……” “再过来一点。” 萧琴狩终于来到床前,也看到单怜此时此刻的样子。 她把被子拉得很高,只剩下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一心一意地盯着她。 萧琴狩略微侧开视线,“什么问……” 倏然间,单怜开始把被子往下拉,她没有直接掀开被子,而是从里面拽着被子,让被子在萧琴狩面前不断下移。 嘴唇、脖颈、肩膀一点点露出来,萧琴狩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个样子躺在这里。 俯身按住那下移的被子两边,萧琴狩道:“你在做什……” 嘴唇忽然传来热度,单怜两只手拉下她的肩膀贴在她耳侧轻声道:“道长,我喜欢你。” 萧琴狩被拉着与她颈项交缠,下巴鲜明地感到那赤.裸肩头的温热。 萧琴狩按着那被子的手紧了紧,稍微抬起身子,单怜又凑过来在她唇侧落下一吻,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道长,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萧琴狩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眸子,良久说道:“不好。” 那眼里的光立时黯了下去。 萧琴狩从她身上离开,“你这段时日未免太过放肆,禁足三日,好好思过。” 身后的单怜出奇地没叫住她,也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单怜走了。 但很快,又回来。只是回到的,却是另一个人身边。 那人是萧琴狩的副手,在飞云观里的地位仅次于她。 单怜跟着卫迎走在路上,“卫迎,谢谢你那日帮我,也不知道那巨石怎么会忽然砸下来,我那时当真是吓住了,若不是你救我,我怕已经掉到山下去了。” 卫迎笑得温和,“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礼。” 萧琴狩看着她们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由一阵刺目。 单怜转过脸看到萧琴狩,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刚刚的笑容也不见了,但仍跟着卫迎的脚步,两人来到萧琴狩面前。 卫迎对萧琴狩拱手,“道长可有事吩咐?” 见萧琴狩看着她身边人,卫迎道:“那日道长的小书童下山,险些被巨石砸落山底,我救了她,留她在我那里做客,道长不介意吧?” 萧琴狩始终看着单怜,单怜低着头,一次都没回应她的视线,只是道:“我不是她的书童。” 卫迎笑笑,“道长,我这便带她先回去了。” 萧琴狩像着了魔一样盯着单怜离去的背影。 那日她还说她喜欢她,还眼里带着期冀地看她,小心翼翼地用亲吻取悦她,转眼间,单怜就变成这副样子。 卫迎也救了她,所以,单怜也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卫迎吗? 萧琴狩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忍受。 * 单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愣神,一向冷静自持的萧琴狩居然正在饮酒。 调整一下思绪和神情,单怜走过去,对萧琴狩行礼,样子很规矩,把卫迎请她帮忙送的东西拿出来,“萧道长,这是卫迎让我交给你的。” 萧琴狩抬眼看她,并不答话,也不接东西,单怜放下东西,躬了躬身,转身就离开。 手却忽然被拉住。 “你跟卫迎很熟吗,为什么一直在她身边?” 单怜气恼。她不就是不想看到她还留在这里,想让她早点走吗。 “现在还不是那么熟,但是卫迎人很好,温和又周到,对我也很友善,我很喜欢……” 嘴唇忽然被堵住,萧琴狩带着醉意的面孔出现在单怜眼前,单怜愣住了。 “她这样对你了吗?” 单怜发怔地看着萧琴狩,那双清冷的眼此时罕见地染上了一丝焦躁。 转瞬间凌空而起,萧琴狩把她抱起来,很快来到房中,又把她放在床上,顺着她的耳际一直亲吻到她颈侧,“还是这样对你了?” 单怜从没见过萧琴狩这般模样,有些不适应,微微侧头推开她,起身道:“萧道长,你喝醉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卫迎……” 话音未落,穴道被点住,她动弹不得。 萧琴狩似乎含着幽深潭水的目光看着她,把她慢慢放倒在枕上。 这情景跟她第一次遇见她时那么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萧琴狩没有走开,而是把手慢慢伸向了单怜的衣扣。 一夜过去,单怜的穴道已经被萧琴狩解开,可是她却起不来。 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她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 她有些想要回头去看萧琴狩,可是想了想又没有回头。 萧琴狩的冷淡无情她早已领教过了,昨天萧琴狩不过是酒后失去理智,恐怕连在她面前的是谁都不知道。 那时,她可以大喊大叫,哭着闹着要萧琴狩认账,现在她却不想了,她害怕再看到那张冷淡漠然的脸。 正小幅度地调整呼吸,等待着稍微有一点力气,就从床上起来,赶快离开这里。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萧琴狩从醒来开始就一直看着单怜的背影,明明穴道已经解开,但单怜始终没有转身。 眸光微动,她作出疑惑口吻,“单怜?” 她这样一叫,单怜慌地抖了一下。 萧琴狩果然不知道昨天在她面前的是谁,她要怎么解释这场面?她该早点醒来、早点离开的! “昨天发生了什么?” 一边问出这句话,萧琴狩一边坐起身,把单怜侧着的身体翻平过来,看向她。 单怜慌地用被子紧紧遮着自己,干笑了一声,狼狈道:“什么也没发生啊。” 萧琴狩看着她脖子的红痕,有些意动,却问:“你脖子怎么了?” 说着,萧琴狩凑近单怜,像要看她脖子的情况。 那呼吸若有若无地扫在单怜颈侧,单怜无可抑制地想起一些画面。 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尴尬,单怜侧过头,小声解释,“你知道,我有夜里会爬床的坏习惯,昨天我不小心认错路,跑到了你这里。” 萧琴狩原本的一点兴味消失,“所以呢?” “我,我后来睡得有些热,就,就脱了衣裳,你能不能把我的衣裳递给我?” 萧琴狩一点去拿衣裳的意思都没有,只看着她,“递衣裳给你做什么呢?” “我,我该回卫迎……” 萧琴狩干脆利落地用行动堵住了那张嘴。 单怜发傻地看着她,萧琴狩微微抬起头,视线笼罩着单怜,又拨开单怜拉着被子的手,把她的被子往下扯了点,在那些留有痕迹的地方又再次点上温度。 那略微发热的触感,简直像烙在单怜灵魂深处的烙印。 眼看被子要彻底被萧琴狩拉到一旁,单怜手足无措地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 “你,你在做什么?” 萧琴狩看着那红到颈侧的脸,神情淡然,目光镇定,“不是忘了么,我在让你想起昨天的事。” “你,你知道?” 萧琴狩抚了一下她的脸,“还走吗?”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卫迎的声音。 “道长,单怜可在此处?她昨天一晚没回来。” 萧琴狩眉头略微蹙起,等着单怜的反应。 单怜看着萧琴狩的面孔,终于还是没作任何回答。 门外脚步声远去,萧琴狩扫了单怜一眼,拿开了单怜的被子。 这次单怜没再阻止。 单怜就这样留在了萧琴狩身边,只不过,这次不再假借书童的身份,而是…… “道长,能不能轻一点?” “不能。” “你一点也不温柔,不像卫……唔……” 单怜被萧琴狩弄得体力消耗过大,不知不觉地,身体爬上淡淡的、有些斑斓的纹路。 那纹路像是一幅妖冶的画,让单怜的身体看上去更凭添许多诱惑。 萧琴狩看着闭眼喘息的单怜,正考虑是不是让她休息一会儿,忽然发现她身体的变化。 单怜已经有些习惯萧琴狩“唯我独尊”的作风,也已经对下一轮qing事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萧琴狩却迟迟没有动作。 单怜睁开眼,只见萧琴狩略微发怔地看着她的身体。 疑惑往自己身上看去,见到自己身上的纹路,单怜脸色一变,忙拉过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 从前,她什么都不懂,觉得自己是个小精怪没什么不好,可是,她现在爱上萧琴狩,她想跟她做个一样的人,而不想看上去有什么怪异。 “你……” 萧琴狩的声音有点迟疑。 单怜有点慌乱地看向她,生怕她表现出一点讨厌、拒绝。 她看到,萧琴狩一直看着她,眼神里流露隐隐约约、她读不懂的东西,但始终没有说话。 她想,她懂得了她的意思。 单怜起身穿衣裳,准备默默地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就在即将推开房门的时候,身后一具温热的躯体抱住她,拥得越来越紧。 萧琴狩把她带回去,格外用力地抱了她,最后说了一句,“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要让别人看到。” 萧琴狩接受了她是精怪的事,这让单怜格外高兴,整天洋溢着笑容。 “最近你和道长的进展好像很顺利?”面前卫迎问得随意。 单怜不好意思直说,只低着头,唇角抑制不住地上勾。 忽然想起萧琴狩让她多一点提防、不要老靠近卫迎的事,单怜觉得也待了一阵子,是该回去了,于是抬起头来要跟卫迎道别,却猝然看到卫迎毫无笑意的面孔。 转瞬间,卫迎又恢复了那副友善、平和的模样,单怜以为自己最近体力不支眼花,也没多想。 “单怜,如果我没记错,你不会武功吧?” 单怜点点头,虽然萧琴狩老是要教她,但她每次都是假模假式地动两下,她连自己的法术都不想修炼,何况练功呢。 卫迎眼底浮上阴冷寒意,正要动作,忽见单怜皱起眉来。 “什么味道,好难闻。” 卫迎面色恢复如常,“今天端午,我带了雄黄酒来,味道不错,你尝尝?” 话音刚落,便见单怜的脸色有些变了,起身就要走,见状卫迎眼底浮现疑惑,佯装无意地把那酒壶打落到单怜脚边。瓷瓶碎裂,登时浓郁的雄黄味道散发出来,单怜只觉眼前一阵晕眩。 “单怜,你怎么了?”说着,卫迎起身扶住她,却倏然看到她脖颈处浮现一道花纹。 如果她没看错,那分明是…… 卫迎唇角勾起如往日般的笑容,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本想等单怜和萧琴狩感情彻底坚固时,绑了单怜来威胁萧琴狩,没想到,眼下单怜却给了她一个更名正言顺的借口。 萧琴狩正在外厅处理事情,忽然听到一阵闹嚷声。 她立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抬眼望去,大家正纷纷往她住的那个院所去,口里还争先恐后议论着—— “听说发现了一个蛇精。” “可不是嘛,咱们飞云观千百年来,誓以除妖为己任,若真是蛇精,断不能容她。” “可是这蛇精好像称自己是道长的书童?” “哎呀,这不还简单吗,她是妖,定然是她蛊惑了道长,道长怎么会留一个妖孽在身边。若跟妖孽纠缠,按照咱们的规矩,是要受凌迟之刑的,道长掌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自己坏了规矩?” 单怜被方才那味道激得浑身难受,回去没多久,正犹豫着是不是该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忽然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卫迎,还有其他一干人等。 卫迎脸上不再带着往日友善温和的笑容,而是眼底泛着阴寒道:“就是这个妖孽,抓住她!” 单怜不知发生了什么,惶恐地往墙角缩,她想施法术离开,可是她刚刚闻了那味道,什么法术都施不出来。 屋子里,人越来越多地涌进,大家看着她脖颈、耳侧浮现的那些纹路,再清晰不过地确认了她的身份,纷纷大喊—— “杀了这个蛇精!我们是正道,断不能容这般妖孽!” “对,杀了她!” 单怜望去,其中有好多都是往日对她友善亲和的小道士。 她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变脸? 她惶恐极了,从没有这么惶恐过。 这时,那些闹嚷声音忽然平息了一点,人群自动散开,尊敬地唤着“道长”,给萧琴狩让开一条路。 萧琴狩看着缩在墙角、身上泛出蛇纹、一脸慌乱的单怜,步子坚定地走过去。 她不想说什么责怪的话,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更何况,单怜现在这么害怕。她只想保护她。 单怜看到萧琴狩熟悉的脸,像看到救星一样,望着萧琴狩,小声、发着颤地说,“道长,她们要抓我,还要杀我。” 她的语气委屈极了,萧琴狩不免对她笑了一下。 “是她们错了。” 单怜看着萧琴狩脸上那抹笑意,一时有些发怔。 萧琴狩惯来是漠然的一张脸,即使这些日子里肢体数次相缠,也从未对她笑过。 她觉着,她是不会笑的。 可她现在却忽然笑了。 两人这副模样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卫迎却装作一副看不懂的模样,上前发问:“道长,你莫不是要护着这蛇精?那可是要受凌迟之刑的!” 萧琴狩专注地看着单怜,语气云淡风轻,“不过凌迟而已。” 卫迎有些恼怒,又走近两步,低声道:“萧琴狩,你不是向来肩担大义吗,有能耐,你就把飞云观上下所有人都杀光!否则我们今天誓不会就此罢休。” 见萧琴狩不答话,仍望着眼前人,卫迎略微忐忑,转而一笑,又低道:“当然,若是你自愿伏法,我身为新的掌事人,以性命保证不为难单怜,放了她自由。” 单怜听着那话语,只觉迷茫。 什么大义、伏法?她怎么听不懂? 萧琴狩望着惶恐茫然的单怜,轻轻开口—— “阿怜,忘了这些事,不要记得我。” 那句话似一道咒法,让单怜感到头部猛地一痛。 再回过神,萧琴狩已经站起身。 单怜恍然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她用尽全力拉着那白色的衣角,可却终究没能拉住。 她浑身瘫软着,看到萧琴狩被绑到木桩上,一刀又一刀,鲜血逐渐染红她白色的道袍…… 周围的那些人,一脸麻木,没有一个人有出来反对的意思,而她自己,被人押着、堵住嘴,反抗不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残忍的场景。 她好恨。 恨她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修炼不用心,恨自己不谙世事,恨自己对别人没有防备,恨那些人虚伪至极。 单怜晕了过去。 再醒来,卫迎站在她面前,笑得志得意满,“单怜,多谢你成全我,若没有你,我可没法把萧琴狩怎么样,更当不上这掌事之位。” 说着,她从旁边拿来一件血衣。 那衣裳已经被割得四分五裂,沾满了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样。 可单怜还是马上认出,那是萧琴狩的道袍。 单怜望着那件沾满血迹、再不复洁白的道袍,又看向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裳,忽然疯了一样把那衣裳夺过来,把那血衣紧紧抱在怀里,不住地发抖。 卫迎轻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忽然听得身后一声柔媚的声音叫住她。 卫迎有些诧异地回身,只见单怜脸上带着妖异魅惑的笑,一步步朝她走来,攀上她的身体。 “卫迎,萧琴狩已经死了,我只能讨好你了。” 那柔若无骨的身子攀着卫迎的,卫迎早知她媚意天成,却没见过她这种模样,眼睛含着水,又带着隐约的柔弱,直叫人心生怜意。 卫迎有些被她蛊惑住,但仍忍不住问:“你怎么变心如此之快?” 单怜抬起双眸、楚楚可怜地看着卫迎,“卫道士,你不是已经知道人家是蛇精吗,精怪哪有心呢?” 卫迎眯眯眼,揽上她的腰,“美人,咱们去床上,让我看一看你那蛇一般柔软、灵活的腰肢。” 单怜低头一副害羞的样子,捏着卫迎的一点衣角跟在她身后。 卫迎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身形。 她愕然地低头看了看那柄当胸刺过的宝剑,没来得及说话就倒了下去。 单怜脸上再没有半点刚才的笑,拿起萧琴狩的血衣,紧紧地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走出卫迎安排的这个隐秘地方,单怜摇摇晃晃,来到了飞云山的悬崖边。 她忽然想起,那次在客栈外,和萧琴狩的对话。 “你再这样,我可要当真。” “当真会怎样?” “让你好好吃一番苦头。” 萧琴狩没有骗她,她真的让她吃了很大的苦头。 跟她在一起,然后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 没有比这更大的苦头。 她也终于懂了,她蛇纹初现那夜,萧琴狩眼中写着的东西。 牺牲。 从那时,她就已经决定,要为她而死。 看着崖下的一片漆黑,单怜紧紧捏着血衣,纵身跳了下去。 没有她,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 “道长!” 单怜急促地喘着气,从梦中惊醒。 察觉脸上的潮湿,她愣愣地摸了下脸,竟是满脸泪水。 旁边冲进来的魔兵刚要说话,单怜已经抓住她的衣襟,急切问道:“我刚刚有没有说什么话?” 魔兵疑惑地摇头。 单怜仍喘息着,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有件十分重要的事,但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一个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可是她刚刚清醒,便完全忘记,而且毫无线索。 看向自己的双手,她总觉得她似乎应该抓着点什么东西。 魔兵不确定地看了她几眼,想起外面的形势,忙道:“妖王,那天界的两人厉害得很,伤了不少魔兵。” 帐外,贺离唤出引尊剑,剑气汹涌之下,魔兵瞬间倒了一片,但驻扎的魔兵有两三万之多,一时仍是脱不了身。 眼见白绵绵被十余个魔兵缠上,贺离一分神,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她顾不上这伤,三道火令一下击退了白绵绵身边的魔兵。 魔兵见状,反而更把攻击重点放在白绵绵身上,分心之下,贺离身上一下子多了许多伤口。 “贺离!” 眼看一个魔兵举起长刀砍向贺离,白绵绵情急之下使出惑乱术,那魔兵当即神智昏聩,反而举刃砍向了别的魔兵。 白绵绵见惑乱术如此有效,还想再用,却发现无法再使出法术。她之前被单怜打了一掌,法力本就还未完全恢复,又与魔兵缠斗这许久,眼下,可谓是法力枯竭。 “贺离,你快走,不要管我!” 看到魔兵呈包围状往白绵绵涌去,贺离引尊剑一掷,抹了数十个魔兵的脖子。 贺离挡在白绵绵身前,用最大的、保护身后之人的意志,凝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火球将她和白绵绵二人隔绝在内,贺离掌心一动,火球崩裂,炽热的火焰和气浪瞬间往四周迸射。 魔兵瞬间全部倒地,单怜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她看向唯独站着的那两个人。 贺离的白色衣袍上沾满鲜血,而白绵绵身上纤尘未染。 一瞬间,单怜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就如同她方才从梦中醒来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贺离对白绵绵的珍视足够分明。可这一瞬,单怜不知为何,却似乎不再对贺离和白绵绵之间的感情那么嫉妒,而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单怜正望着那白色衣袍出神,身旁魔兵眼见那两人要离开,出言提醒,“妖王,要不要追上去,咱们还有一些人马……” 单怜抬手示意她噤声,“不必了。” 带着魔兵整装回魔界,单怜听着逐焰的质问心里有些忐忑。 “魔界三万人马,居然大败至此。将仙早已对我们投诚,此次天界,是谁人带兵?” 单怜垂眸道:“禀魔尊,此人属下并未见过,不知什么来历。” 逐焰站起身,妖冶异常的脸上露出冷笑,“倒是我小看了天界那帮人了。” 说着,见单怜似乎有些出神,逐焰看向她,“你今日有些奇怪。” 单怜忙回神,“属下受了些轻伤,有些晕眩,魔尊恕罪。” 逐焰盯着她良久,直到单怜流下冷汗,逐焰才再次开口,“下去吧。” 回到自己房内,单怜在桌边坐下,脑中一袭白色衣角一直若隐若现。 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似乎有个人应当从那个位置进来,可是,却始终无人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可能有点虐到大家了吧,统一摸头毛先~ 另外有几点想稍微说明一下: 1.关于单怜的这两个梦,前一个关于逐焰的梦是这一世的,后一个是前世的,因为总体来说前世篇幅较大,所以章节名写的是“梦见前世”; 2.关于蛇怕雄黄酒这个,现有资料众说纷纭,小可爱们就当作我的设定好了~; 3.贺离和萧琴狩没有关系,完全不是一个人,逐焰跟萧琴狩也没有任何关系; 4.单怜修炼刻苦、讨厌虚伪的人、讨厌不谙世事的人等等,这些跟前世她的经历都是有关系的; 4.关于萧琴狩和单怜,我是有意向单独开一篇文的,如果真的开的话,会尽力写得很甜。 第81章 四下魔兵昏聩,贺离紧紧握着白绵绵的手,身形踉跄了一下。 白绵绵紧张地看向她周身,只觉她伤得很重。尤其是腰间那处,看上去已是十分严重。 想低下.身去看那处的情况,手却还被紧紧地拉住,似乎那已经成了贺离的本能反应。 白绵绵看着贺离罕见的有些苍白的模样,心疼不已。 贺离却扬起两人相握的手,“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白绵绵看向两人交叠的手,那掌心间有两个小小的结印,正紧密地贴合着,就像此时她们的心,靠得是那么近。 白绵绵能够感受到,贺离是真的在意她的安全与否。 至于那是不是出于喜欢,那都不再重要了。 也许,贺离现在对她仍残存着一分喜欢,也许,贺离有一些挣扎在她和吟玥之间。 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都不再重要。 她只知道,她一点都不后悔喜欢上贺离。 她的心从这一刻起,真真正正完全归属于贺离,无论贺离喜欢她与否,她都不会再改变。 眨眼间,贺离带着白绵绵回到天界,白绵绵下意识要往东元殿里走,面前忽然人影一晃,竟是贺离骤然倒下来。 白绵绵忙接住她,急匆匆去到殿中。 仙侍见到贺离的模样也大惊失色,“这,殿下她……” 白绵绵顾不得解释更多,“帮我准备好医治的东西。” 白绵绵把贺离扶到房间,看着贺离苍白的神色,一时间心里十足担心。 不多时,仙侍引了一个人进来,白绵绵抬眸见到一位陌生的仙人,忙从贺离床边站起来。 那仙人并没怎么看她,只径自往贺离床边走。 守正仙感应了一下贺离的内息,只觉仍畅通无阻、强健有力,立时放松了许多。 “她此番只是外伤有些严重,内里并无重伤。本仙为她调息一番,晚间便可醒来。你们先出去吧。” 白绵绵有些挪不动步子。她并不知道这仙人是谁,不放心把受伤的贺离交给她。 一旁的仙侍却拉她,“守正仙出手,肯定没问题,咱们快出去,别耽误殿下医治。” 守正仙?原来这位仙人就是贺离的师父? 想到贺离这段时间大有进步的法力,还有月仙口中守正仙的超然实力,白绵绵忙跟着仙侍出门。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房门打开,白绵绵立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仙人,贺离殿下怎么样?” 守正仙听着这十足焦急的语气,不由定睛打量眼前人。 白绵绵被她打量着,隐隐觉出些不自在,她似乎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意味深长,于是一瞬间,想起了吟玥。 白绵绵刚要退回去,跟旁边的仙侍站在一起,却听守正仙开口问道:“你是殿下的仙侍吗?” 白绵绵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守正仙此话是何意。 口上勉强答道:“是,我是殿下的仙侍,刚来不久。” 守正仙的目光在白绵绵和旁边的仙侍之间游移了一瞬,最终定格在白绵绵明显焦急得多的脸上。 “本仙已为她调息,至于伤口痊愈,还需时间,你记得帮殿下擦药。”说着,守正仙把一个小药瓶放在白绵绵手中。 看来守正仙是真的把她当作了贺离的仙侍,白绵绵松了口气,接过药。 推门入内,见贺离还昏沉着,白绵绵掩上门,拿起她刚刚吩咐仙侍拿来的东西,走到贺离床边。 她轻手轻脚、动作十分小心地处理好那些轻一些的伤口,目光落在贺离腰侧那处。 吸了口气,她一点点拉开贺离的衣襟,脱去了她的外袍,刚要把里面的衣裳稍微往上卷起,好把腰侧那处露出来,手却被人抓住。 这一抓,白绵绵不小心碰了那伤口一下,顿时听到一声“嘶”声。 白绵绵连忙看向贺离,“贺离对不起,是不是很痛?” 贺离脸上却没露出多少吃痛的神情,反而隐隐地有点笑意,“这么主动?” 白绵绵垂下双眼,“别开玩笑了,你的伤很重。” “你很心疼吗?” 白绵绵抬眼看她,忽然看到贺离枕边,吟玥送的那瓶花露,转眼又看到守正仙交代的药膏,抿抿唇道:“我给你上药,你要忍着点痛。” “我忍不住怎么办?” 白绵绵望向贺离的目光中露出点疑惑,她记得贺离很少怕痛的。 贺离又道:“我觉得痛怎么办?” “那,我再努力下手轻一点?” 贺离摇了下头,“不用这么麻烦。” 这很麻烦吗? 白绵绵还不懂她是何意,忽然腰间揽上一只手,把她带下去,在贺离唇上亲了一记。 白绵绵讶异地怔了证,只见贺离眼中泛着点戏谑之意。她忙要从她身上爬起来,但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于是起来的动作很是小心缓慢。 “痛。” 这个字一出,白绵绵又不敢动了。就着还贴在贺离身上的姿势,略微错开脸,小声抱怨道:“你把我拉下来做什么,我压在你伤口上.你很舒服吗?还说痛,痛死你算了。” 此情此景,贺离没什么心思回答她的话,而是伸手轻轻扭过她的下巴,近距离地跟她对视,一寸寸看过她的脸,最后扶上她的脖子,又一次让双唇相触。 这一次的相触很漫长,刚经过那样的生死关头,白绵绵此刻生不出多少杂念,贺离的碰触让她很安心,她不想拒绝。而贺离,更是洞晓白绵绵对她的一往情深,一时间满心情动。 不自觉地,贺离伸手去解白绵绵的衣扣,白绵绵被她掌控着主导,也不知怎么地,自个儿就跑到了下面去。 怔怔地看着贺离,白绵绵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一会儿出神地想,贺离这副面色有点苍白的样子也挺好看,一会儿又想,贺离一副气势勃勃、神情微动的样子要做什么呢? 直到看到贺离腰侧那处,白绵绵才倏然回神,一下子按住贺离解她衣扣的手。 贺离脸色瞬时间有些难看,“怎么?” 白绵绵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看向那伤口,“伤,伤口在流血。” 话说出口,白绵绵一阵尴尬。她气还没喘匀,陡然说了这句话,只觉得其中喘息声很重,听了不免让人耳热。 贺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神情,手上继续动作,却又被白绵绵按住。 胸口起伏了一下,贺离从她身上起来,语气有些不悦,“下次外面的衣裳不许穿有衣扣的。” 白绵绵低头看了看自己,外袍的盘扣只解掉三颗,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她不由小声辩驳,“又没有很难解。” 贺离侧开眼神。 是不难解,只不过,她情动之下,十分急躁,越急,就解得越慢。 咳了一声,贺离道:“继续上药吧。” “那要还是痛的话……”白绵绵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跟贺离有点兴味的目光对上,明智地闭上了嘴。 白绵绵轻轻卷起贺离一截衣裳,里面腰间的皮肤露出来,只见已经血红一片,她不自觉眼眶都红了。 语气也惊讶中带点委屈,“贺离,你那天到底上没上药,怎么这般严重?” 贺离望着她摇了下头。 白绵绵有些生气她这么不爱惜自己,“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说罢,她自觉这话说得不对。贺离可是天界的殿下,她哪来的资格不许? 下意识看向贺离,只见贺离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安静看她。 稍微放下心,白绵绵也不再多话,俯下.身用心又专注地清理、医治那伤口。 从贺离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白绵绵翘起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刷得她心里发痒。 她不由问道:“你还走吗?” 话说出口,贺离略微蹙眉,自觉不该提起这件事,眼下白绵绵的样子像把这件事忘了,她又提起做什么。 白绵绵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望向她,轻轻摇摇头。 她喜欢她,她想留在她身边。只要贺离不推开,她就不会走掉。 至于贺离的心意,她已不再在乎。只要贺离一切都好,好好修习,好好活着,这就够了。 她想要看到贺离拥有最好最优秀的人生,那对她来说,就已是最大的幸运。 贺离看着她的样子,忽然道:“不要改变。” “什么?” “像你以前那样就好,你不用去适应这里,只要安心待在我身边就可以。” 白绵绵愣了下神,难道她现在变化很大吗?她变了吗? 她正出神,仙侍忽然进来,“尊上请殿下、众仙前去议事。” 白绵绵回过神,见贺离起身,提醒道:“可是你的伤刚擦完药,还要养一阵子。” 贺离微勾唇角看她,“无妨,在这里等我回来。” 转眼间,贺离从眼前消失,白绵绵坐在那床边,不自觉思绪乱飘。 她想,贺离不愧是天生的好资质,方才还那般虚弱,这会儿便恢复如常。 不过,也是亏了守正仙的帮忙。 守正仙当真是很厉害,有她相助,贺离在天界的一切应该都会顺利很多吧? “那个……” 白绵绵出着神,旁边忽然有声音响起,白绵绵望过去,只见仙侍原来还未走,站在原地有点好奇地望着她。 “怎么了?” 仙侍犹豫了一下,“那个,你跟殿下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绵绵摇摇头,“我当然跟殿下没什么关系了,算是殿下的旧友吧。” 仙侍想起贺离听到白绵绵被掳走消息时的着急,心中有些疑惑,可是转念又觉得白绵绵说得对,“我瞧着,吟玥仙子倒是跟殿下挺般配,守正仙人是殿下的师父,吟玥仙子也跟殿下走得近,她们二人在一起,身份相当、外貌登对,实在合适。” 白绵绵不能不承认,仙侍说得对,从方方面面考虑,吟玥都是最适合贺离的人。 于是她配合着笑了下,“确实如此。” 说罢,她整理起贺离房间的东西,不再搭仙侍的话,仙侍瞧着她的侧影,心中暗道奇怪。 怎么瞧着这位殿下旧友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 短短时间,魔族来犯、贺离一人大败魔兵之事便传遍了整个天界,此刻,众仙看着那个傲然身影,不免打从心底里敬服。 月仙瞄着将仙,半真半假地开口打趣,“要说还真是奇怪,以前有些人带着三四万天兵,却敌不过魔界三千人马,咱们贺离殿下当下不费一兵一卒,一个人便打退了魔界。也不知是殿下天生将材,还是有些人过于平庸。” 月仙这一说,许多仙人点头认同,有些人的目光还有意无意地打量将仙。 将仙心里不免嫉恨,可现在的状况,她必须主动认错,否则追究起来,若发现她跟魔界勾结的事,那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于是她装作诚恳道:“尊上,殿下乃是天生将材,小仙平庸无能,不配再握兵权,自愿将兵权交给殿下。” 月仙摇头晃脑,“有些人打仗不行,但还好算有自知之明。贺离本就是嫡长虎殿下,有资格用权。” 她这样一说,殿里瞬时安静下来,守正仙皱紧眉头,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狄星的目光扫过贺离与众仙,刚要开口,贺离却淡然道:“我对兵权无意。”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她在乎的人,不是为了匡扶天道,更不是为了什么兵权,她从来没那个兴趣。 贺离自己拒绝了提议,当下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谁知,过了没多久,代天尊却专门找了贺离去析竹殿。 “贺离,今日议事结束后,有多位仙人到我这里,言谈中有意无意向我提议让你掌控兵权的事,你怎么看?” 贺离看向代天尊,只觉代天尊神色如常,未露丝毫异样,“殿上我已经答过,我对此事并无兴趣。” 说罢,贺离回了东元殿,下意识问仙侍道:“她在房里吗?” 仙侍点点头,“应当是在的。” 贺离推门而入,却见白绵绵房中空无一人,她心情立刻有些沉郁。 她不是已经说了让她等她吗,怎么又不见人影?难道趁着她出去偷偷回小青山了? 皱着眉进了自己的房间,入眼的是白绵绵靠在桌边打盹的脸,贺离顿时展开了眉头。 白绵绵一副很困倦的样子,贺离没叫醒她,只抱起她放到床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贺离。” 贺离正看着她的睡脸,陡然听她闭着眼睛冒出这么一句,唇畔不由勾起.点笑意。 眼前白绵绵这样安静、没有防备地躺着,贺离不由开始拿视线上下打量她。 忽然,她发现白绵绵后颈似乎有一些痕迹。 轻轻把白绵绵翻成侧身的姿势,贺离见到她后脖颈的地方有一点青痕,但只有一点,剩下的都没入了衣裳中。 白绵绵给她上药,却丝毫没提及自己也受伤的事,贺离伸手解了她两个衣扣。 这次解得很快,因为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杂念。 把那外面的衣裳微微褪下到肩膀处,贺离还没看个究竟,忽然敲门声响起,“殿下,守正仙来了。” 贺离忙拉上白绵绵的衣裳,“进来吧。” 守正仙入内便看到贺离正坐在床边,床上那人不经意间把脸转了过来,正是那天一脸忧虑的人。 守正仙联想到之前贺离脸上的巴掌印还有月仙调侃的“小兔子”,望着那方向一时出神,然后便见贺离略微蹙眉,把那人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些,道:“守正仙有何事不妨直说。” 守正仙回神,听贺离这么说略感诧异,不自觉又往睡着的那人看了一眼。 贺离竟这么信任此人吗? 想到自己的来意,守正仙很快收回思绪,正色道:“我骗了殿下,害殿下受伤,特来请罪。” 贺离知道她在说比试的事,垂下双眸,“不必了。” 虽然当时的确生气,但略微一想,便知守正仙还是在为了她考虑。 听罢守正仙略微放心了一点,又开口道:“我还有另一件事不得不提醒殿下。” 说罢,被子里的白绵绵动了动,眉毛也皱了起来,似乎是屋里的说话声扰了她清梦。 贺离看了守正仙一眼,两人前后走出房间,来到外殿。 守正仙一脸严肃,“今日将仙所提议之事,殿下虽然已经拒绝,但众仙既然生出念头,就很有可能再度提起,殿下万不可答应。” “方才代天尊的确单独叫我前去,言谈中提及此事,我已经拒绝,仙人无需多虑。” 守正仙却神色更加紧绷,“殿下先是赢了代天尊的副手,其后天魔之战中又大获威望,如今代天尊只怕心里对殿下有许多猜忌,殿下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贺离察觉她的话音,“仙人,你似乎一直对代天尊有所忌惮,这是为何?” 守正仙本不想在一切明了之前多说,免得给贺离带来危险,可是眼下情势已然如此,她也不能再隐瞒。 见守正仙一脸沉重,贺离也终于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仙人,关于母上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守正仙眉头紧蹙,话音沉重悠远,带了一丝回忆的味道,“当年,贺情天尊忽然殒灭,消息突然至极,是代天尊第一个发现此事,代天尊调查了不过十余日,便把此事按下不表,随后她便登位,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怎么想都觉得跟代天尊脱不了干系,只是,一直苦无证据。” 守正仙望向贺离,“我起初不敢过于接近殿下也是出此考虑,还望殿下韬光养晦,以自身安危为重。” 提及往事,守正仙心情很是沉郁,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告退,贺离独自在案前沉思,忽然白绵绵走了过来。 贺离见她离着她两步远,眼神不断往她身上瞟,轻声问:“看什么?” 白绵绵关心她的伤势,下意识走过去掰着贺离的肩膀让她正对着她,目光望向贺离腰际,见那处好端端的,没再出血,这才笑道:“看来守正仙给的伤药的确有用,这伤口总算不像之前那样血痕累累了。” 话音未落,白绵绵感到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脖颈。 那手心带着温热,白绵绵不自觉想起贺离手心的小兔子结印,面上有些发热,看向贺离。 贺离神情有些戏谑,但说话的语气却认真,“这里疼吗?” 她这一说,白绵绵才恍然感觉到,那里确实有些痛感。 贺离没有错过她有些吃痛的表情,霎时间带着她回到自己房中,把白绵绵往床上推。 她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面对面看着白绵绵,一步步把人往床那边逼。 白绵绵被她的脚步迫着,很快背对着抵到床沿,刚一坐下又立马弹起,“我先回去了。” “脱衣裳。” 白绵绵看看贺离一本正经的模样,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道:“殿下累了,我先回去了。” “要我帮你脱?” 贺离按下白绵绵,让她坐在床沿,手伸到白绵绵的衣扣上,没多久就解开两三个扣子。 白绵绵想到自己刚刚醒来时,外襟微微敞着,立时明白了那“始作俑者”。 一阵脸热,白绵绵拨开了贺离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现在怎么整天都在想这种事?” 贺离勾唇笑了下,也不解释,又要去碰她的衣裳,这次更过分,直接要把衣裳往下剥。 白绵绵终于忍不住炸了毛,“堂堂一个天界殿下,你就只剩下这种事要做吗?” 贺离好整以暇地看她,语气疑惑,“你说的是哪种事?” 白绵绵被她垂眸看着,只觉那张面孔无比精致,目光也似带着钩子。 她的脸红得快要爆炸,“就,你为何老动我衣裳?” 贺离一只手按上她的肩,“我想看看。” 看?看什么? 白绵绵瞪着贺离,见贺离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由斥道:“有什么好看啊?你想看我就要让你看吗?” 贺离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加重力度,眼尾也眯起微妙的弧度,“那你想让谁看?” “我……” 看着贺离那显露威胁之意的目光,白绵绵怂了。 不敢再瞪贺离,收回视线小声嘟囔,“明明就是你手脚一直不规矩,还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只是想看你的伤势,这很不规矩吗?” 这才明白贺离的行为,“腾”地一下,白绵绵感觉自己像被烧熟的虾子,浑身窘得简直要冒出热气。 面前的贺离“反唇相讥”,“你怎么整天都在想这种事?” 她一边说,站着的身体还微微前倾往白绵绵面前靠,白绵绵不停地往后让,最后终于一下子仰面倒在床上。 贺离紧随她的动作,身体跟着覆下去,撑在白绵绵上方,一边一瞬不瞬地看她,一边道:“你就只剩下这种事可想吗?” 白绵绵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侧着头,双手反抓着被子,心里尴尬万分。 “那我不做点什么,你岂不是很失望?” 听到这句话,白绵绵猛地转过来看她,于是接收到贺离一瞬间染上兴味的目光,那意思似乎是——你果然很期待。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白绵绵心头。 她望着贺离,刹那间,竟然真的生出念头要拉下贺离,让她像之前那样触碰她,甚至,她双手有些不由自主地想去挂上贺离的脖颈。 反抓着被子的手松了松,白绵绵的手刚动了下,眼前贺离忽然轻笑一声,白绵绵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立刻飞到了天边。 她一边懊恼自己怎么真的变成贺离说的这样,一边红着脸推开贺离,坐起身。 “好了好了,不就是看伤势吗,你看吧。”白绵绵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闭上眼,就要把衣裳微微褪下。 手却被忽然按住,白绵绵睁开眼,贺离望着她道:“我来。” 不懂她为什么一副认真得甚至似乎有些虔诚的样子,白绵绵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想着不过是看一下后脖颈而已,她还是任贺离接管了她的衣裳。 于是,贺离一边看着她,一边慢慢脱下了她外面的衣裳。 其实本来只要褪到肩膀的地方就可以,但贺离显然是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帮白绵绵脱衣裳的动作有意放得很慢,又故意延长,似乎是要多享受一下这种时刻。 说是为了看伤势,可是眼下气氛这样安静,白绵绵的眼睛眨个不停,脸也红扑扑的,不自觉地,贺离的手脱离了预想的轨道,伸向白绵绵腰侧中衣的系带。 白绵绵忍着满心的尴尬许久,贺离始终没做“正事”,反而一副魔怔的样子,整个脱下她的外衣,手还伸到她腰侧开始解她里面的衣裳。 那系带解起来并没什么难度,贺离一下子就要抽开,白绵绵却忽然推了她一下,“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让我把中衣也脱下来。” 中衣本就是穿在里面的衣裳,能让贺离看到她穿着中衣的样子,已经算是极为亲密,但再脱下中衣,那就连亲密一词都不足够解释了。 贺离被她一推,瞬间回神,手指曲了曲。 然而,终究是不甘心。 她一狠心,装作没听见白绵绵的话,直接把那系带解开就要顺势拉开白绵绵的衣裳。 这么多年来,她就只看过白绵绵背对着她、微露肩头的样子,其他的,她什么都没看到过。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趁今日这个机会,让白绵绵彻底属于她。 白绵绵察觉她动向,连忙两只手按紧了腰侧的系带处,不想给贺离可趁之机。 她以为她已经严防死守,然而,在贺离眼里,她的防备却有太多漏洞。 贺离伸手就去拉她前襟的交领,白绵绵又连忙去按住那里,于是系带处又松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绵绵干脆以进为退,伸手一下子拽住贺离的衣领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磨着牙道:“你不要太过分!” 四目相对,贺离的目光从白绵绵晶亮、隐约闪着生动情绪的眸子看向她唇侧,刚要再往下看,白绵绵又把她的衣领攥得更紧了一些,“你,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贺离的态度终于认真了一点,“生气会怎么样?” 白绵绵瞪了她一眼,起身系好衣带就要走,“不想跟你说了。” 贺离从后面拉住她的手,“生气就不理人?” 白绵绵用力甩她的手,“反正你又不在乎。” 贺离瞧她脸红到耳根,像是非常羞恼,真要生气的样子,终于收起那些念头,拉着她几步走到桌边,“我看一下你的伤。” 又来?!白绵绵听罢就要起身,“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贺离难得露出点窘迫,她也没想到她会忽然起那种念头。 “这次是真的。” 白绵绵瞪了她一眼,狐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确认她神情中再没有那些别样的意味,这才再度妥协。 “你自己来吧,肩膀的地方褪下点。” 这次贺离不敢再自己上手,她碰上白绵绵的衣裳,就有种停不下来、想把它们一件件都除掉的冲动。 白绵绵感觉了一下,自己感到不适的地方在后脖颈下面一点的背部。像现在这样衣带系得紧紧的,确实不太方便。 于是她松了松系带,然后把后颈那处的衣裳往后拉了点。 “好了。” 贺离这才转过身。见那背上的伤痕并不重,她放心了一点。 外伤还没到需要上药的地步,至于内里,吃丹药调养几日即可。 贺离正要拿丹药,忽然白绵绵问:“难看吗?” 贺离怔住,“难看?” “我背上的伤痕,难看吗?” 贺离不自觉目光落及旁边光滑的肌理,嘴上逗弄,“有一点。” “什么?!”白绵绵正要转过来确认贺离的神情,肌肤却忽然传来一点酥麻的触感。 贺离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准确地说,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处皮肤。 “按摩一下可能恢复得更快。”白绵绵出声之前,贺离就先堵住了她的话。 按摩?可是贺离刚刚碰的明明就不是她不舒服的地方。 白绵绵拉紧衣裳,把贺离的手拿出来,堆出一个假笑,“不劳殿下大驾,只是按摩的话我自己就可以。” 贺离不再逗她,拿了一粒丹药递到她面前,“服下这个,很快便可痊愈。” 白绵绵接过丹药回去,贺离回想着刚刚白绵绵的种种神情,眼中泛出笑意。 不经意间,她又忽然想起守正仙的话。 狄星真的跟母上的死有关系吗?这个人,她实在看不透。 第82章 第二天议事结束,狄星在正殿留了几个仙人商讨事宜,贺离抓住这个时机,独自来到析竹殿,想试着找一些线索。 打量着这殿内的陈设,贺离四处小心翻找,但始终没有什么收获。 目光忽然触及一个锦盒,贺离下意识走过去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幅画卷。 贺离展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着一个面容素净柔和、衣着清新朴素的女子,女子站在梨树下,长发轻垂,浅浅笑着,看上去很是温柔娴雅。 画卷的右下角,写着“狄星”两个字。 显然,是狄星所画。 贺离看着这画卷,一时间对这画中的女子感到轻微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可细想之下,又没有搜索到答案,正疑惑这女子跟狄星是什么关系,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辰隐仙官,不知尊上在否。” 辰隐方才没去正殿议事,办好狄星交代的事,便来析竹殿禀报,眼下正好碰上这仙人,她敲敲门,“尊上。” 里面忽然传来轻微动静,却无人答话,辰隐一下子推门而入,见到一个背影从析竹殿内消失。 那背影,分明是贺离的。 她来这里做什么? 辰隐疑惑着,忽然身后狄星声音传来,“你先回去,辰隐跟我进来。” 那仙人点头称是,狄星迈步入内。 敏感地察觉到这里有人来过,狄星问道:“有谁来过这里?” 擅自闯入代天尊殿中,不是什么可以一笔带过的小罪过。辰隐想到白绵绵曾对她吐诉的话,低下视线略微摇头,“……属下未曾发现谁人进来。” 狄星看了辰隐一眼,“本尊累了,你之后再来禀报吧。” 待辰隐退下,狄星匆匆走过去看了看那锦盒,里面的画卷好好的,锦盒的位置也没发生变化。 但她的感觉告诉她这里有人来过。 这个人是谁? 脑中倏然浮现出贺离的脸,狄星眉头蹙了蹙。 如果这个人是贺离,她私自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想知道什么? 狄星思忖着,身形一动,去了东元殿。 入内仙侍却告诉她,贺离眼下并不在。 狄星转身欲走,这时,忽然出来一个人。 白绵绵望着眼前人,惊讶地叫了一声,“代天尊?” 狄星看到她,心情好了点,微微勾起嘴角对她点点头。 白绵绵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有点不合适。 她又不是天界的人,是偷摸着跟着贺离来的,得小心着点才行。 这么想着,白绵绵讪笑了一下,就要跑路。 察觉狄星的脚步跟在身后,白绵绵更慌了,加快脚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连廊的水池边,狄星还在身后,白绵绵只好转身道:“代天尊,你罚我吧,是我求贺离带我来的,不干她的事。” 狄星看她哭丧着一张脸的样子,在她旁边坐下,又示意她也坐下。 “代天尊,你不罚我?” “我看起来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听出言下之意,白绵绵高兴地在狄星身边坐下,“这么坐着,倒有点像之前在小青山碰到尊上的那次。” 闻言,狄星的思绪也飘远了点。她想到白绵绵对她的“蛔虫”一说信以为真的事。 转头若有若无地打量白绵绵那挂着笑容的脸,狄星心里生出些感慨。 当年,也曾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流露纯真模样,可惜她却没能珍惜。 “你喜欢贺离吗?”狄星忽然问道。 “代天尊,你,你怎么忽然这么问?”白绵绵的样子不太自然。 “如果喜欢,就要珍惜,不要轻易做出离开的决定。” “我,我没有要离开啊。”白绵绵奇怪狄星怎么忽然这样说。 狄星这才察觉自己回忆着往事,不自觉说多了,正要起身离开,见白绵绵还望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白绵绵努努嘴,“没想到尊上也有这般平易近人的时候,我还以为像尊上这么高的地位,从不关心这些小事呢。” 狄星目光悠远了些,“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绵绵大胆又坦然地上下扫扫她,笑嘻嘻道:“当然是好人啊,你带贺离回来天界,现在又不计较我私自来天宫的事,当然是好人。” 狄星见状也勾起.点笑,摇摇头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 说罢,她掌心微抬,白绵绵瞬间感到一股浑厚的力量注入体内。 “尊上,你这是?” “既然你说我是好人,那我就为你做一件好事。这些法力,抵得过你修炼三百年了。” 白绵绵顿时大喜过望,冲着狄星躬身,嘴也甜得很,“多谢尊上,尊上如果觉得闷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找你,你不用陪贺离吗?” 白绵绵挠挠头,“殿下,她很忙啦,不需要我陪。” “我记得你说贺离失忆,她现在想起来了吗?” 白绵绵一脸毫不掩饰的神情摇摇头,“我从未听她说过。” 狄星点点头,从东元殿离去。 兴许,是她想多了。 * “有什么话快点说。” 贺离望着面前的辰隐,实在很难有什么好感。 辰隐也直截了当,“我看见你出现在析竹殿里,你有什么目的,为何私自闯入?” 贺离看看她,眉头略微蹙紧。 辰隐又道:“你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立刻就去代天尊那里揭发你。” “你去便是。” 贺离转身就要走。 “贺离!” 辰隐走到她面前,“白绵绵喜欢的人是你,我不想看见她伤心,所以才在代天尊面前帮你隐瞒,才在这里问你,你不要如此固执。” “她跟你这么说?”贺离有些惊讶,虽然她多少能感觉到白绵绵的心意,但是白绵绵从未真正对她说过喜欢,怎么辰隐却如此笃定? 辰隐点点头,“你在月仙殿外撞见我们见面的那次,她答应给我答案,但被你打断。那天比试结束,她来我这里,在我的追问下,她坦白了对你的心意。” 辰隐的神色如往常般严肃认真,看上去不像有假,贺离怔了怔。 原来那次,白绵绵到辰隐那里,竟然是说了这些话? 看来,真的是她彻头彻尾地误会了。 面前辰隐又道:“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何要私自闯进析竹殿。” 贺离回过神来,却仍是闭口不语。 辰隐看看她,“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去问白绵绵,我想,她应该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 说罢,辰隐动了脚步。 贺离却忽然把她叫住。 白绵绵一直只以为她是因为忘记了过去而痛苦,回到天宫来就会没事,却不知道,她来天宫真正的目的是追查母上的死因。 这件事眼看牵扯到狄星身上,情势纠结复杂,守正仙三番五次告诫她其中之危险,她不能让白绵绵也卷进来。 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白绵绵陷入危险之中。 贺离看着辰隐,终于坦白,“狄星有可能是杀害我母上的凶手。” “什么?”辰隐露出荒谬的神情。 对贺情天尊殒灭一事,她所知不多,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代天尊会做这样的事。 “总之,这件事跟狄星脱不了干系,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辰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贺离道:“无论你怎么想,但你不要告诉白绵绵,我不想她有事。” 说罢,贺离就欲离去,辰隐迟疑了一下,叫住她,“代天尊似乎对今日之事有所察觉,你最好小心一点。” 贺离身形微顿,闪身去了守正仙人府上。 守正仙人的样子像是等了许久,贺离道:“仙人久等。” 守正仙看着贺离,心里多少迟疑,贺离从未这般不准时,昨日她刚将往事告诉贺离,贺离今日就这般反常,她是去了哪里? 贺离察觉她的打量,心知守正仙不会赞成她私自去析竹殿的举动,于是丝毫不打算提及此事,而是径自开始练习。 守正仙虽有疑惑,但一时也没问出口,师徒两个一练就练了大半日,贺离头上都微微出了薄汗。 “殿下。”吟玥提着个小篮子从外边进来,把里面的饭食一样样拿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转瞬间察觉守正仙眉宇间略有不满地看她,吟玥这才恍然地补了一声,“母亲。” “恩。”守正仙威严地应了一声,走到桌边。 吟玥殷勤地捧了一碟鲜果给守正仙,“我早上在仙露园新摘的,母亲尝一尝。” 守正仙一尝,味道着实鲜美,心下满意了些,刚要交代吟玥拿一些给辰隐仙官送去,却见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吟玥已经来到贺离面前,端了一盏茶给她。 贺离练法练了大半日,确实有些渴,于是接过茶盏。 清润的茶水幽幽流淌过唇舌,解了不少干渴,贺离的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吟玥见状笑了笑,顺势拿出软巾,抬手帮贺离擦了擦额上的汗。 守正仙见状正觉不妥,忽然门口传来东西的碎裂声。 白绵绵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住了,没想到,她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诚如代天尊所言,若是喜欢,就要珍惜,这句话由代天尊口中说出来,似乎有不一样的分量,白绵绵一下子就被打动。 不可否认,虽然现在在她眼里,什么都比不上贺离的安好重要,但这两日跟贺离相处下来,她实在忍不住觉得,贺离好像又变回了一点从前的样子。 而且贺离还对她说,让她不要改变,让她像从前一样,待在她身边就好。 这让她不免产生一些幻想。 会不会,贺离和吟玥之间,不是她想的那样? 会不会,贺离也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她,而不只是出于习惯? 若是喜欢,就要珍惜。 白绵绵默念着这句话,心里生出一点勇气。 贺离很忙,没关系,她可以去找她,她想鼓起勇气问问她,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当那对亲昵的身影映入眼帘,白绵绵立刻知道,她完全想错了。 眼前,贺离拿着茶盏神情温和,吟玥仙子一只手拿着茶托,另一只手帮贺离擦汗,脸上微微笑着,跟贺离凑得很近。而守正仙坐在一旁,正吃着东西。 简直没有比这更和谐的画面。 里面那两人,堪称一双璧人。 白绵绵恍然又想到仙侍那天的话,“身份相当、外貌登对”,此时此刻,她不由发自心底赞同。 吟玥看到白绵绵,也有点惊讶,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人要找殿下吗?” 白绵绵连忙收回思绪,面上神情调整得很快,“我拿了一些糕点给殿下送过来。” 吟玥看看地上打碎的东西,笑道:“殿下在这里饿不着,你多虑了。” 她确实多虑了,也想多了。 白绵绵冲吟玥笑了笑,又冲守正仙行个礼,目光掠过贺离,匆匆低下.身去收拾地上摔碎的盘子。 吟玥刚要出声制止,贺离已经走过来。 “仙人,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贺离拉起白绵绵,“别捡了,走吧。” 两人就此离去,吟玥站在原地,心道,原来殿下对她殿里的仙侍还挺关照。 这么一想,吟玥心里不由又多了几分好感。 身后守正仙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吟玥,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到这里来吗?” 吟玥转身,嗔道:“我若是不来,母亲岂不是要饿肚子?” 守正仙摇摇头,指着一盘点心道:“这点心送去给辰隐仙官。” 吟玥在桌边坐下,“我就是送去她也不会要的。” 眼见守正仙严肃起面孔,吟玥只好依言拿了盘子,闪身来到辰隐住所。 见房里空无一人,吟玥轻声叫道:“辰隐?” 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吟玥往那处走,果然见到辰隐身形。 辰隐正在练习法术,是之前她见过的那道法术,而且威力比那时更强,看上去似乎精进了不少。 但转瞬间,吟玥发现辰隐的动作有些不对劲。 她的右肩似乎有点不灵活。 陡然间想起辰隐的肩伤,吟玥再看她的动作,不由觉出一阵抽痛,嘴里不自觉发出“嘶”声。 辰隐正沉浸在贺离所说的那件事里,心绪杂乱不堪,出手也颇显暴躁,陡然听到这一声动静,她下意识便一道仙法打过去。 吟玥见那仙法直冲她而来,连忙躲开。 慌乱下,她一脚踩空,滑下台阶,眼看就要摔倒,回过神的辰隐瞬间移形换影到她面前,接住了她和她手里的盘子。 辰隐看看吟玥,又看看手中的盘子,有些明了她的来意,“你不用困扰守正仙所说,守正仙不过是希望我多担待你一些,你不必多想。” 担待?母亲所想的不是让她们成婚吗?难道是她自己误会了?吟玥有些疑惑。 辰隐正把她略微扶起一点,吟玥回神,见辰隐因为这个动作略微皱眉,立刻想起刚刚发现的事。 为了验证自己所想,吟玥轻轻摸向辰隐的右肩。 辰隐一手扶着吟玥,另一只手拿着盘子,即使察觉了吟玥的动向,也没能阻止。 于是场面就变成,辰隐揽着吟玥的腰,吟玥面对着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右肩。 尤其,吟玥的动作很慢,在她肩头微微拂动,带来一种混合着刺痛和酥麻的感觉。 辰隐皱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某些逞强的人,要什么时间才肯好好擦药!” 说着,吟玥指尖略微施力按了一下辰隐的肩头,辰隐心中一阵怪异,当即松开了揽着吟玥的腰,端着盘子转身就走。 吟玥本来就还没被完全扶起,辰隐骤然一松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立即气得跳起来叫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啊,让你擦药是害你是不是?” 辰隐无动于衷,继续往房间走。 吟玥追着她就进了房门,见辰隐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桌边喝茶,上去就夺了她的茶杯。 辰隐抿唇看她一眼,径自要出门,房门却被吟玥按住。 两个人之间不过半尺之距,辰隐看向面前比她矮了半个头的人,“你似乎很闲。” “我是很闲啊,我不能闲吗?” “闲也别待在我这里,我很忙。” 吟玥忍不住微翻白眼,“你想出去也可以,让我帮你上药。” 辰隐蹙起眉头,“我自己来就可以。” “你所谓的自己来就是一拖再拖、敷衍了事。真不知你这么多年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全须全尾,没见过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人。” 辰隐很不习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话语出奇地流露出攻击性,“我也没见过像你这般不自爱的人。” 吟玥懒得理她的歪理,把她推到桌边坐下,一边用目光搜寻自己之前给她的药,一边随意道:“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我看到别人有伤不治就是难受。” 辰隐看着她在房里四处转,“你在找什么?” “我给你的药呢?” “扔了。” 闻言吟玥走过去又要去按辰隐的肩,辰隐皱眉挡住她的手。 “不跟你这种人计较。”吟玥转身又打算找别的药,目光忽然触及书架上一个可爱的布偶小兔子,大约巴掌大,她把它拿起来,瞥瞥辰隐道:“没想到你还会喜欢这些东西啊。” 辰隐看了一眼那小兔子。本来是准备送给白绵绵的,现在自然是没有这个必要。 吟玥见她不搭话,放下小兔子,这才注意到,在书架的同一格,就放着她之前给辰隐的药。 吟玥拿着药过去,辰隐下巴冲她扬了下,示意她把药放在桌上,“你出去吧。” 吟玥假装没听见,辰隐在她这里的信誉值已经为零,她要亲自动手才能放心。 可手刚伸过去就被辰隐握住,“可以了,你出去吧。” 吟玥拧起眉头,“你为何老这么推三阻四的,上个药而已,你娘亲没帮你上过药吗?” 说罢,辰隐神色未变,吟玥却先变了脸色。 她知道,辰隐是没有娘亲,也没有母亲的。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辰隐没答话,吟玥也没有再坚持。 “我先走了。” 望着那个身影消失,辰隐打开那个药瓶,终于认真给自己的右肩上了药。 东元殿中,贺离带着白绵绵回去,第一件事是去看她的手。 “刚刚有伤到吗?” 贺离拿着白绵绵的手,白绵绵任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把手抽出来。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贺离任她抽了手走进内殿,自己在外面看起术法。 看了一会儿,她想起辰隐所说,白绵绵在辰隐面前坦白了心意,不由合上书卷,起身往白绵绵房间去。 “笃笃”,敲了两下门,贺离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 但却无人应声。 疑惑推门,里面空无一人。 又去看了自己的房间,还是没有,贺离一处处找过去,总算在池畔的亭子里看到白绵绵。 “怎么了?”贺离出现在白绵绵身边。 白绵绵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有点复杂,没有以前那么简单纯粹,周围的人都是一些大人物,让我有点羡慕。” 白绵绵说完对贺离笑笑,贺离抚摸一下她头顶,“不用想这些,你做你自己就可以。” 第83章 “月仙,我早就想问你了,这些红木牌都是什么呀?上面还写着名字哎。” 白绵绵又被月仙叫来殿里,帮月仙收拾着东西,看着那些红色木牌,不由好奇。 月仙笑得神秘莫测,“自然是姻缘牌了。” “姻缘牌,怎么说?” “若是有缘人,那穿过这姻缘牌的红线就会彼此扯在一块,你分都分不开,若是无缘,啧啧啧,你就是强把两根线缠在一起都没用。” “若是红线彼此缠得紧紧的,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能在一起?” 月仙点点头。 白绵绵顺着那些木牌仔细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找到贺离的名字。 正要往前走,月仙拦住她去路,笑得兴味。 “小兔子,你这是想看谁的姻缘牌啊?” 白绵绵佯装不知,“我随便看看嘛。” 月仙不再和她开玩笑,“这姻缘牌只能看到人、魔、怪,其他的是看不到的,你想看的那位啊,不在里面。” 白绵绵一阵失望,转而又道:“怪?是不是就是指精怪?” “妖和精怪都在其列。” 白绵绵又来了兴趣,找不到贺离的,找她自己的也行啊。 然而看了好一会儿,却仍没发现写有她名字的,白绵绵心生奇怪,“月仙,怎么没有我的木牌呢?” 月仙随意啃了一口鲜果,“你定是看漏了,仔细找。” 看漏了?明明就是没有。 白绵绵还在疑惑,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月仙。”吟玥走进来,对月仙行了礼,冲白绵绵笑笑。 月仙见她手里拿着东西,笑道:“吟玥仙子这是又拿好吃的来孝敬本仙?” 吟玥摇摇头,“我最近新学了一种绣法,绣了一块手帕,月仙眼光高,想请月仙帮我看看。” 月仙瞟了眼白绵绵,白绵绵忙转过身假装认真整理东西。 月仙接过吟玥的手帕,仔细打量着,打趣道:“绣得着实不错,快赶上狄星的衣裳精致了。吟玥仙子这是要送给贺离?” 吟玥神色有点窘迫,月仙又道:“哎呀,本仙一时嘴快,一时嘴快,吟玥仙子莫怪。” 吟玥拿过手帕,走到白绵绵身边,“小仙侍,你看我这手帕绣得如何?” 白绵绵只好僵硬地转过身,瞧见吟玥脸上的温和笑意,她也不好意思敷衍,认真瞧了一番,夸赞道:“仙子当真用心了。” “谢谢,那麻烦你帮我转交给殿下。” 白绵绵点头,接过手帕。 就在这时,贺离走进来,月仙一看到她,不由有点激动。 这三个人碰上面,一定暗流汹涌,她一定要好好瞧一瞧热闹! 不料贺离却没找白绵绵,也没找吟玥,而是先找上她,“月仙,我有件事问你。” “但说无妨,本仙正空着呢~” “代天尊可曾有过仙侣?” 月仙略一蹙眉,“这代天尊别说仙侣,就是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众仙多次提议她纳尊后,可她始终没应下。” 守正仙说不知,月仙说没有,那狄星画的那个人会是谁?她那幅画跟当年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一时无解,贺离的目光转向白绵绵,自然而然朝她走过去。 她方才来的路上看到旁边不知何时种了一棵桃树,不免想到许久前的那次七夕,白绵绵念着相思、言笑晏晏的模样,那时白绵绵特意买了小老虎糖人送给她,她没要反而抢了白绵绵那个小兔子的,弄得白绵绵好一阵郁闷。 贺离想到此处,一闪身去到人间,花了一番工夫找到那糖人摊儿买了好些小兔子糖人,这才回到天界。 正好白绵绵昨日说什么日子不像从前那般简单纯粹,她想让白绵绵体会到从前的那种温馨、快乐。 白绵绵和吟玥正站在一起,贺离这么走过去,白绵绵心不在焉地想着手帕,吟玥则以为贺离是冲着她来,心情有些紧张。 贺离到了面前,白绵绵终于察觉,醒过神,忙把吟玥的手帕塞到贺离手里,“殿下,这是吟玥仙子为你做的手帕,很精致,很费了一番心思,请殿下过目。” 贺离略微看了眼那手帕,又看向白绵绵。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贺离动作,白绵绵又拿过贺离手里的糖人,“这是送给吟玥仙子的吧,看着真有趣新鲜,吟玥仙子,喏。” 吟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那糖人,抬眼看贺离,“多谢殿下。” 贺离还看着白绵绵,“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绵绵装傻,“是小人僭越了,小人跟吟玥仙子聊得开心,一时失了礼数,这才随意从殿下手里拿东西,殿下恕罪。” 吟玥见状不由替她求情,“殿下,算了,她不是有心的。” “跟你没关系。” 贺离带着白绵绵从原处消失,月仙在原地“啧”了两声。 “月仙,你怎么还一副悠闲模样,咱们要不要去东元殿看看,殿下不会把那个小仙侍怎么样吧?” 月仙摇摇头,“咱们这些外人就别管人家殿里的事了。” “可是那个小仙侍是为了帮我才……也不知殿下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那个小仙侍也没犯多大罪过。” 月仙一哂了之。 吟玥觉得没犯多大罪过,东元殿那位恐怕已经上火极了。 白绵绵甩贺离的手,“殿下,你做什么,你这样拉着我不太合适。” 贺离松开手,“为什么说那些话?” 白绵绵为什么变来变去,她不是喜欢她吗? 白绵绵扭过头,“殿下跟吟玥仙子很相配,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 贺离蹙起眉头,“那你呢?” “我是殿下的仙侍啊。” 贺离笑了一下,“是吟玥让你说这些?” 白绵绵摇头,“跟吟玥仙子没关系。” “那跟你也没关系吗?你不是喜欢我吗?” 陡然听到这句话,白绵绵怔住了,愣愣地看向贺离,只觉得心里很慌乱。 她什么都比不上吟玥仙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不是很可笑吗,她不想把心思曝光在贺离面前。 贺离知道了她的喜欢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会继续和吟玥仙子接触、亲近,那样一来,只让她的心意变得更可笑而已。 “我先回去了。” 白绵绵刚走两步,手腕就被扯住。 她此时心乱如麻,已经难以再掩饰。 又用力挣了两下,还是挣不动,她终于忍不住转身吼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兔子精而已,我法力低微,长相普通,身份平凡,性格也不大方不从容,跟吟玥仙子根本没法比,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不要反问,你回答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意。” 白绵绵偏过头,“友情。” 贺离笑了,“友情?你跟念渔也会这样吗?” 贺离一步步朝白绵绵走近,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白绵绵心知那是什么意思,一步步往后退,眼看退到了池子边,贺离有恃无恐、继续朝她逼近,似乎笃定她会停住脚步,白绵绵心神一晃,掉进了池中。 池子的水淹到她下巴处,并不是完全不能呼吸,可神思混乱的白绵绵恍然间记起险些溺水的那次,瞬间害怕至极,身体僵得不能动弹。 贺离朝她伸手,她没有半点反应,一脸的恍惚。 贺离意识到不对,立刻跳入池中,抱起白绵绵,这才察觉她身子僵得不行。 白绵绵看着她,恍惚间看到那个跳入木桶中、一往无前的身影,不由叫了声,“小老虎。” 一双手臂环上贺离的脖颈,贺离低头看她,只觉她满脸脆弱迷茫。 颗颗水珠停留在白绵绵脸上,那眉毛、眼睫带上了一点湿意,像一副朦胧诗意的画,驱使贺离低头靠向那一点朱红。 白绵绵始终搂着她的脖子没有松开,贺离缓缓离开,白绵绵还在用一双雾气氤氲的眼睛看着她。 贺离忍不住又倾身吻了那双有如辰星般的眼眸。 “不是友情吗?这样都不推开?” 这话语陡然唤回了白绵绵的神智,她连忙松开手,下意识道:“这不代表什么,我对你真的是友情。” “撒谎。” 贺离又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白绵绵跟她对视,终于再无法掩饰地仓皇逃走。 第84章 月仙送走吟玥,心里像猫抓一样,怎么都忍不住好奇。 也不知,那两人如何了。 要不去看看? 忍来忍去,月仙终究没忍住,飞快出现在东元殿内就往白绵绵房间走。 刚要敲门,一只手忽然拦在她面前。 贺离对她指指外面,月仙跟她走出去,笑眯眯道:“殿下,找本仙何事?” “是我要问月仙,找我殿里的人有何事。” 月仙咂摸了一下这句话。 她殿里的人?贺离想说的,应该是她的人吧? 月仙暗笑,“你知道本仙跟小兔子关系好,今日得了一坛美酒,请小兔子去共饮佳酿。” “她酒量不好,月仙美意心领。” 她若是酒量好,怕到现在都对自己的心意稀里糊涂呢。月仙腹诽。 贺离转而换了一副客气点的神色,压低点声音,“月仙,可否问你一件事。” 她惯来傲然冷漠,陡然做出这种有点商量样的神情,月仙险些笑出来。 不用她说,她也知道她要问什么。 这二人,总算是憋不住要捅破窗户纸了。 “你尽管说来,本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离把她带到亭台中,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已是贺离的脾性能做出的最客气的表现,月仙不由抬眸看她一眼。 “敢问月仙,若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该如何让她坦诚?” “你说的是小兔子?” 月仙问得直接,贺离看向她,索性也答得直接,“是。” 月仙弯起嘴角,有意说得半真半假,“依本仙看,你顺其自然即可。” 顺其自然?那不就是由着白绵绵这样下去? 贺离皱起眉。 月仙瞧她的模样,这才认真道:“殿下如此烦恼,本仙便仔细提点你一番。小兔子不是想撮合你和吟玥仙子吗,你便由着她撮合,甚至配合一番,她若真心喜欢你,自然会觉出其中滋味,觉出滋味之后……” 贺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给月仙倒了杯茶,这次神情满意许多,“月仙高见。” 月仙心知她心思不在这亭台,说完便不再多留。贺离来到白绵绵房门前,敲了下门。 里面传来声音,“什么事?” “我新得了一幅画,想找人跟我一同品鉴。” 白绵绵打开门,身上的湿衣裳已经换了,但头发还有湿意。 贺离面带微末笑意看她,手指伸向她脸侧要帮她把一侧头发别到耳后,白绵绵错开脸,低头道:“我不懂品鉴这些,殿下可以去找吟玥仙子。” “哦?”贺离看她,白绵绵对着她的视线很闪烁。 贺离道:“是我打扰了。” 贺离这一去就去了大半日,眼看到了晚上,白绵绵不由走到外殿,问仙侍道:“殿下回来过吗?” 仙侍摇头,“不曾。” 白绵绵心神难安地回到自己房间,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始终都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经过。 一夜就这样过去,白绵绵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还趴在桌上,恍然想起昨天在等的人,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走到贺离房门跟前。 正挣扎着不知该不该敲这个门,旁边仙侍走过来道:“殿下不在。” 白绵绵愕然地转脸看她,话语有些艰难,“不在?你是说,殿下一晚上都没回来?” 仙侍点点头,望着面前这个殿下旧友,适时地补刀,“不用太担心殿下,兴许是和吟玥仙子在一起。这仙人之间,品画、下棋,有时候一不留神一夜就过去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白绵绵心里百味杂陈,转身走回房间。 仙侍在原地暗自嘀咕,“殿下明明就在房里,为何要让我说她不在。这殿下旧友跟殿下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旁边门忽然开了,贺离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仙侍吐吐舌头,忙跑了。 白绵绵告诉自己这是理所应当,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贺离和吟玥仙子本来就是十足亲密,昨日被她点穿后,贺离兴许更觉出吟玥仙子的好,而且吟玥仙子和贺离又互相交换了礼物,她们现在定然是情比金坚,彼此间分不开也没什么说不通。 “对,这很正常。贺离跟吟玥仙子在一起,这很好,吟玥仙子配得上贺离,是最合适贺离、对贺离未来最有帮助的人,我要祝福她们。” 喃喃自语地拼命给自己灌输这些念头,白绵绵一时简直有些分裂。嘴上她不停地重复这些话,但身体却对外面的一点动向都反应很大。 她下意识地关注着贺离的去向、贺离回来没有。她下意识地在意,下意识地吃味,下意识地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然而,事情却越来越偏离她的下意识。贺离不在的时候越来越多,六七日下来,她几乎没有看到过贺离的人影,忍不住问仙侍,仙侍起初回答得很坦然,告诉她贺离是去了吟玥仙子那里,后来说话时看向她的神情染上疑惑,似乎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关心殿下的去向,这已经超过了所谓旧友的范畴。 白绵绵失去立场,只好降低了问的频率,但每次一问,得到的回答还是如此。 贺离她,简直像住在了守正仙人府上。 她们在一起,会做些什么?只是品鉴书画、喝茶下棋吗? 白绵绵让自己不要再想,脑子里却终究控制不住,在房里焦躁地转来转去,听见外面传来些微动静,她连忙走出去。 到贺离门前,白绵绵不由语气带着点希望地问仙侍,“是殿下回来了吗?” 见仙侍点头,白绵绵忙要推门进去,仙侍却拦住她,一脸难色,“这……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白绵绵有点怔住,仔细看着仙侍的神色,辨别着她的意思。 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仙侍拦着她的胳膊,白绵绵忽然懂了,“殿下不是一个人回来?” 仙侍有点赧然地讪笑着点头。她的赧然是因为撒了谎,而看在白绵绵眼里,则像是怕这个答案得罪她,连仙侍看出她伪装下的在意。 白绵绵忙低头掩饰神情,“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 转脸看了眼那房门,白绵绵攥了下掌心,抬步离开。 独坐房中,白绵绵看了看桌上月仙之前送给她的酒,陡然间想起那年七夕她在相思酒楼买的那相思酒。 “相思酒……” 那时她不懂相思是什么含义,贺离好好地陪在她身边。现在她彻底领会了相思的意思,贺离却已有别人在侧。 为什么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 白绵绵举杯斟酒,一个人不自觉喝了半坛子。 贺离听到仙侍的禀报,心道这些日子以来她给的刺激应该已经够多,有心想看看白绵绵的反应。推门入内,她见到白绵绵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旁边放着酒坛和玉杯。 伸手掂了一下那坛子,贺离看向醉意朦胧的白绵绵,“因为我有别人,所以一个人喝闷酒?” 眼前白绵绵已经猛地栽倒在桌上,贺离轻轻抱她到床上,帮她擦了一下脸,看着她醉中拧着眉头的样子,不由道:“不是你要把我推给别人?怎么又这副模样?” 贺离说完就要抽身离去,衣角却忽然被拉住。 白绵绵感觉自己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感觉到贺离来了,可是贺离刚来了没一会儿又要走。 贺离现在就这么讨厌她吗?! 白绵绵用力拉住贺离衣角,贺离有些愕然地看着那只葱白、紧攥着她衣角的手,渐渐转过身。 白绵绵望着贺离一脸惊讶的样子,小小打了个酒嗝,摇晃了一下,大声控诉,“现在见你一次都这么难,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笨蛋吧,笨蛋的心意又算什么呢?” “什么心意?” “我喜欢你,我好久好久之前就喜欢你!” 贺离的目光变得幽深,靠近了一步。 “你醉了。” 白绵绵用力摇头,“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写下来。” 白绵绵被这样为难,委屈、难过、气愤的情绪交杂着,不自觉地开始抽泣。看到贺离当真把纸笔拿过来,她吸了吸鼻子,用力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喜欢! “这样行了吧!” 贺离看了看那字,几乎力透纸背,看得出白绵绵对她这样的要求很不满。 贺离皱皱眉,“不行,写得不够清楚。” 白绵绵气愤地又啜泣了一下,接过笔,用力把那句话补充完整, “我白绵绵喜欢贺离。” 右下角还特地留了个落款。 “这次行……唔……” 贺离吻住她,倒在了床上。 清晨,白绵绵醒来,觉得身上有点怪异,似乎多了点什么。 低头看看,她吓了一大跳,怎么一只胳膊正揽着她?来了天宫之后,她一直是自己独自一间房,是谁忽然出现在这里? 转脸一看,她呆住了,贺离的睡脸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贺离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最近都跟吟玥仙子在一起吗?她昨天不是还带吟玥仙子回来了吗? 白绵绵拥着被子半坐起身,疑惑着这些问题,忽然一只手把她拉下去,声音微哑,“再睡一会儿。” 白绵绵被这么拉下去,跟闭着眼的贺离面对面,忽然下意识地把被子掀开一个小缝看了看。 还好,中衣好好地穿在身上。白绵绵松了口气。 她轻声吁气,耳侧却忽然传来轻笑,白绵绵看向贺离,只见她已经睁开眼,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她。 白绵绵看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吟玥仙子?” 贺离微蹙眉头,“吟玥?昨天发生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脑海中倏然闪过许多画面,有贺离目光缱绻看着她的,有她啜泣着看贺离的,有她和贺离亲密相拥的。 可是,这怎么会是真的? “昨天,我一个人喝酒,然后我睡着了。” “你就记得这些?” “不然呢?” 贺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我。” 白绵绵猛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好不容易顺过气,立马涨红着脸反驳,“怎,怎么可能?你乱说。” “乱说?”贺离从枕下拿出“证据”,“你看看。” 白绵绵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是,“我白绵绵喜欢贺离”几个大字。 伴着这些字进入视野,她的回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确实说了这些话,而且还被贺离恶劣地要求她写下来。 白绵绵心里一阵尴尬。这算什么?贺离明明跟吟玥仙子那般亲近,她却对贺离说了这样的话。 醉中她没控制好自己也就勉强算了,现在她醒着,断不能承认对贺离的心思。 “是,是你逼我写的。” 贺离拉过她的手腕,让白绵绵面对着她。 “你到底要嘴硬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真的要把我推给别人吗?” 白绵绵咬了下唇,“什么叫我把你推给别人嘛,你自己本来就跟别人在一起啊。” “你说什么?” 白绵绵终于把话说开,这些话也早就是憋在她心里的话。 许久才见了贺离这一次,她终于再藏不住这些想说许久的话。 “我跟你来天宫的第一天,晚宴结束,你扶着一个仙子,还对她笑。后来,你跟吟玥仙子那么亲密,这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为什么要说是我把你推给别人呢?” 扶那个仙子的事倒还清楚明白,关于吟玥,贺离一头雾水。听白绵绵的话音,她误会她跟吟玥有什么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显然是早早就开始误会。 “我跟吟玥怎么了,你到底看到什么?” 白绵绵瘪了下嘴,看着贺离,“你初来乍到,吟玥仙子就画了简图献给你,后来又送了你她精挑细选的花露,你都没有拒绝。再之后,在你房间里,你们那么亲密,还有在守正仙人府上那次,你们卿卿我我的样子,我都看到了。你们私底下发生什么事,我是没有资格管,但是你不能让我当作没看到。” 贺离看着她,这才知道白绵绵都误会了些什么。 “我……”一开口,贺离竟然有些失语。她实在没想到,白绵绵居然对她误会得这么深。 白绵绵见她反驳不了,竭力保持着平静,坐起身要下床,“我没有要不赞同你的意思,更没有打算阻挠你们。吟玥仙子家世好、长相好、性格好,对你也好,你喜欢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白绵绵背对着贺离坐在床边,忽然觉得说着这些话的自己大概会让人觉得有点可怜,贺离也许根本就不记得,但她却一桩桩、一件件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在意。 吸了下鼻子,白绵绵要从床边站起来,贺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吟玥是有很多优点,但却有一个缺点,让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白绵绵微微顿住身形,略一犹豫,还是站起身往外走。 贺离一定是在开玩笑,她还是不要信比较好。 “她不是你。” 白绵绵的脚步停住,然后,肩膀被人握着慢慢翻转过去。 贺离看着白绵绵茫然、困惑的眼神,终于抽丝剥茧、把她的心情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告诉白绵绵,“她不是你,所以我不可能喜欢她。我喜欢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现在就站在我眼前。” 白绵绵有些反应不过来,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在做梦?” 拍拍自己的脸,白绵绵要往床边走,好让这个美梦继续。 贺离轻轻握住她腰侧,把她留在原地,然后一点点靠近她的脸庞。 轻微的呼吸拂在白绵绵脸上,白绵绵屏住了呼吸,只能怔怔地看着贺离清傲的面孔朝她靠近。 那双墨色眼瞳扫视着她,让她感觉心思无所遁形,彼此的鼻尖轻轻擦过,双唇隐隐约约快要碰到,白绵绵紧张极了。 一瞬间,她回忆起许多次这种时刻,甚至回忆起那相触时的生动感觉。 然而,那薄唇并没有碰上她的,而是隔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移向她脸侧,又慢慢来到她耳边。 隐约的热气拂在她敏感的耳廓,白绵绵身上一阵战栗。 双腿不由自主有些发软,她模糊中感到,不能再这样下去。 可是,她动不了,只能感官放大无数倍地感受正在发生的事。 猝然间,耳垂处传来一点湿热,白绵绵猛地颤了一下,正受不了地要推开,那处忽然又传来一阵刺痛,什么人咬着她的耳垂轻扯了一下。 力度不大,但是那里本就是脆弱的地方,痛感也更加敏锐。 白绵绵脸红心跳地推开贺离,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你你……” “说不出话,那就继续。” 再继续下去,她还要不要活了? 白绵绵抵着她的肩膀,低头深深吸了几口气,待气终于喘匀,这才红着脸道:“你为何咬我耳朵?” 贺离终于不再是一副审视的模样,而是隐约带上点温柔神色。虽然没有笑,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温情。 “痛不痛?” “你说呢?我咬你一下试试?” 贺离不答话,好像是默许的意思。 白绵绵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想得美。” 贺离没让她带偏话题,眼神中带上认真,“痛,就说明不是梦。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听明白了吗?” 耳垂上的痛感还那样鲜明,白绵绵看着眼前人,心底终于生出真实感。 她有点开心,又有点不能确信,“那,那那些事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我的误会吗?我可没有看错。” 贺离闭了下眼,把她拉到桌边,桩桩件件给她讲了个明白。 白绵绵的脸渐渐越来越红,面对着贺离的反应也逐渐生动。 “你误会我这么久,需要惩罚。” 两人还没温存一会儿,贺离忽然这么说。 白绵绵有点不满,但两人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她身为一个懂得包容的好精怪,就勉强配合一下贺离这个不通情理的高傲殿下吧。 “殿下请说。” 贺离脸一阴,“不准再叫我殿下。” 总觉得白绵绵这么叫她好像有种讽刺意味似的。 白绵绵抿着笑,“知道了,殿下。” 贺离看着白绵绵眼中的那一点雀跃,心知她又犯了老毛病,转而道:“惩罚是,每天早晚都要对我说一遍,你喜欢我。” “什么?” 贺离眯起眼睛,“你不同意?” “这样很难为情。” “有什么难为情。” “你很想听吗?” 贺离把白绵绵拉到面前,微微颔首。 白绵绵跟她对视,两颊不自觉飘红,“那,那好吧。” “今天的份你还没说。” 白绵绵望着贺离脸上隐约的促狭,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 “贺离,我喜欢你!” 第85章 转眼间,到了狄星生辰大宴的日子。正殿之内,众仙官、仙子均在其列,觥筹交错之间,一片其乐融融。 贺离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白绵绵,“坐下。” 白绵绵不动,贺离又去扯她的手,要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白绵绵一边注意着众人的动向,一边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拂开贺离的手,轻声道:“在外面你多少注意点行不行?” “注意什么?” “注意你殿下的身份啊,你这样跟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贺离不知白绵绵打哪来的这么强的“体统”意识,大概像白绵绵这样的人,天生就具有服从意识,懂得为别人考虑,生怕自己的举动给别人带来丁点麻烦。 “你一天到晚想这么多累不累?” 白绵绵给她倒了杯酒,“不累,我挺高兴的。” 贺离看着白绵绵脸上那笑容,倒当真是高兴的样子,不由道:“傻子。” 傻子却不认,“你才傻。” “你再说我傻,我就要做些不合体统的事了。” 白绵绵忙闭上了嘴,又给贺离倒了一杯酒。 贺离尽数喝了酒,白绵绵又满上。 “倒得这么急,你是想让我喝醉?” 白绵绵只是下意识地帮她做这些事,才没这个意思,“我,我没有啊。我让你喝醉做什么?” “喝醉,然后可能会发生一点你没见过的事情。” “什么事?” “咳咳咳。” 此时此刻,月仙不知是该怪自己耳力太好,还是该怪旁边那位殿下丝毫不遮掩,只好尴尬地咳嗽几声,提醒她们旁边还有个活人,不要再接着说出什么劲爆的内容来。 贺离看了月仙一眼,终于没再说话。但也不是出于对月仙的体量,而是,她再说下去,白绵绵说不定会脸红,她不想让别人看到白绵绵那副样子。 尤其昔日的情敌还在对面。 月仙顺着贺离的视线看到辰隐,心说,真是好大一个醋坛子。好在这两人总算是捅破了窗户纸,不然这天界不知还要凭空生出多少乱子。 转眼看看辰隐,月仙不免又动起了辰隐的心思。 她那时虽护着白绵绵,不让辰隐靠近,还教了白绵绵惑乱术好让她防身,但并不是因为讨厌辰隐之故。 相反,辰隐此人,无趣是无趣了点,但也有她的好处。她偶尔懒得出门,托辰隐出去办事时帮她带点什么回来,辰隐总是肃着一张脸点头,然后又肃着一张脸把东西带回给她,不需要她说谢,也不需要她回馈什么。 她不能不觉得,辰隐实在是个可靠、正派的人。 这么好的人,一直把心思蹉跎在这有主的人身上可怎么行? 眼看着辰隐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贺离白绵绵那边扫,然后又一副隐忍落寞的样子独自喝酒,月仙不由摇头。 这一摇头,她看到守正仙和她旁边的吟玥。 其实叫她说,吟玥和辰隐才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她们儿时明明就那样相熟,也不知后来怎么就互相恼了,渐行渐远,现在见面也不见说上几句话。 月仙摇摇头,暗自思考怎么才能帮帮这两人。 不期然间,狄星来到她面前,“今日大宴,众仙都欢欢喜喜,月仙何故如此思虑?” 月仙喝了一杯酒,“啧”了两声,“小仙还不是在替辰隐仙官考虑。” “考虑什么?” “小仙是月仙,自然是感情一事。” 狄星回身看了一眼辰隐,又看到旁边的守正仙和吟玥,见吟玥正看着辰隐,回身问道:“依月仙之见,可有合适人选?” 月仙的目光下意识往吟玥那边瞟。 狄星对她的意思了然于心,其实她也觉得辰隐和吟玥相配。 回到尊座,照惯例,仙官仙子们要一一来敬酒,到了吟玥的时候,狄星多说了一句,“吟玥,如果喜欢,就要表达心意,本尊看好你们。” 吟玥懵了一瞬,把狄星口中的你们当成了她和贺离。 她现在喜欢的人,可不就是殿下么。可是代天尊怎么会知道? 眼前狄星还看着她,吟玥胡乱应了声是,慌忙转身就往下走,不经意在台阶上绊了一下,身体猝然往下倒,这时,一双手扶住她,她落入一个人怀里。 辰隐带着点醉意看她,“怎么又是你。” 吟玥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跟辰隐对视着,她不由自主想起代天尊的话。 辰隐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同于平日,她微微醉了,神情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紧绷,望着她的目光也没有平日那般严肃冷淡,甚至还无意识地视线上下扫着她。 眼神不自觉从那张脸滑向她的肩膀,吟玥道:“你的肩膀恢复得怎么样了?” 辰隐的视线在吟玥那张写着关心的脸庞停留两秒,“好多了。” “那……”吟玥还要说些什么,辰隐却像忽然意识到什么,把她扶起来,飞快地松开了她,视线也不再看她,而是不自觉地看向某一处。 吟玥看向那处,是白绵绵。 顺着那方向看到白绵绵身边的贺离,吟玥倏然清醒,快步走回了自己的位子,虽然她的位子其实也就在辰隐身边。 打量面容一如既往冷静漠然的贺离,吟玥暗暗做了决定。 这段日子以来,殿下虽对她表现得并不亲近,但也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态度冷淡、不言不语。她觉得,她多少是有一些机会的。 而且,现在连代天尊都这样鼓励她,也许,真的是她过于犹豫了。 吟玥暗自做了决定,静静地垂眸喝酒,打算宴后便去找贺离。 “尊上登位以来,天道升平,气清景和,只是,尊后之位至今空缺,还请尊上将此事纳入日程。” 狄星方才还为别人牵线,注意到辰隐和吟玥那一幕,她正略微出神,不想话题突然来到了她身上。 “小仙附议。” “小仙以为此言甚对。” 群仙纷纷出言赞同,狄星皱眉,“本尊对纳后一事暂无考虑,现如今魔界之乱尚未平息,本尊不可轻易分心,众仙无需再提此事。” 此话一出,仙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知道代天尊这是向她们表态,她对纳后一事没有兴趣。至于所谓魔界之乱,那只是托辞罢了。 殿上气氛一时有些僵滞,月仙出来打了个圆场,四处敬了几杯酒,场面这才又热闹和谐起来。 不多时,宴会结束,月仙留住白绵绵,一脸好奇地压低声音道:“小兔子,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白绵绵打量月仙那颇感兴趣的模样,“什么哪一步?” “啧”,月仙见守正仙人把贺离叫走,放心地问出下面的话,“你们现在发生点实质性的什么了吗?” 白绵绵还是没懂,“月仙,你到底指的是什么事?” 看着白绵绵这反应,月仙也无须再问。 这小兔子什么都不懂,少不得要吃些亏。不行,她得帮帮她。 月仙法术一施,变出一摞画册,塞到白绵绵怀里。 “这些画册,你带回去慢慢看。” 月仙这是专门送画册给她让她打发时间来了?白绵绵笑着接过,“谢谢月仙。” 守正仙人府上,贺离望着眼前的东西,隐约意识到什么,“守正仙人,这些东西是……” “都是贺情天尊的遗物,我想,是时候交给殿下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一直苦无线索,现在把这些东西交给殿下,也许对殿下能有些帮助。” 贺离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面中间布有裂缝的镜子上,“那是什么?” “那是幻天镜,以往尊上说,这镜子有些灵性,但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这镜子上的裂痕,也不知从何而来。” 贺离收回目光,看向守正仙,“仙人,若狄星真是杀害我母上的凶手,依你之见,我手刃狄星的可能有多少?” 守正仙摇头,“殿下虽天赋异禀,但修炼的时间实在短了些,怕是一时不能敌过狄星,殿下万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招致祸患。” 贺离略微颔首,其实她也清楚这一点。现在什么证据都没发现,连她自己也还不能确定狄星究竟是好是坏。 门外,吟玥愣住了,她道是母亲怎的那般对代天尊有敌意,原来个中缘由是这样。 代天尊杀了故天尊? 吟玥还没想出个究竟,那边守正仙说完话出了门,大约是心不在焉的缘故,也没看到站在一边的吟玥。 吟玥看看那扇敞开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见贺离望着眼前的那些东西,似乎正在缅怀什么,吟玥道:“殿下,不要为往事过于伤心了。” 贺离回神看到是她,想起白绵绵之前的误会,只点了下头,便往外走。 吟玥这次却不似以往那般看着她离去,而是出言叫住她,“殿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吟玥没有停顿地走到贺离面前,微微抬头看着她,“殿下,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抱歉。” 贺离回答得很快,快得连犹豫的时间都不需要,吟玥又诧异,又有些无法接受。 难道是她以为错了吗?难道在殿下眼里,她跟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吗?难道,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吟玥脑子一热,忍不住出言为自己争取,“殿下,你不是要报仇吗,我们成亲吧,成亲后,我们二人可以双修,到时你的法力会大有增长。” 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屋子里静了静。 贺离终于意识到,白绵绵从前并没有完全误会,至少吟玥是真的对她有些别的心思。 她一向只把注意力放在白绵绵身上,从未关注过别人、也很少去在意别人的举动,所以过往未曾深想。但既然现在吟玥点明,她需要把一切说清楚。 任吟玥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但她毕竟是守正仙的女儿,贺离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措辞,“吟玥,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只会喜欢她一个人,不会改变。” 吟玥有些想哭,她第一次对别人表白心意,就遭到这种毫不留情的拒绝,对方甚至连考虑一下都不需要,就直接拒绝她,她有这么差吗? 眼里含着泪水,吟玥追问,“我,我送你的简图,还有花露,你不是都收下了吗?你一副很自然的样子,我以为那是你把我当作自己人的表示,而且,有那么一两次,你明明看我看得很专注,你对别人不是这样的,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之前白绵绵与贺离把话说开的那次,贺离早理清了前后那些事情,吟玥送的那些东西,她今天本也准备还给她,吟玥这样一说,贺离顺理成章地拿了那些东西出来。 “这些还给你,抱歉,你真的有所误会。我喜欢的人一直是白绵绵,至于你所说的那一两次,是我出神之下,把你当成了她。” 白绵绵?那不是贺离的仙侍吗?贺离难道是用这种理由在搪塞她?她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配得到吗? 吟玥接过那些东西砸在贺离身上,哭着跑了出去。 守正仙本来正坐在亭台里独自想事情,陡然看到这一幕,叫住吟玥,“玥儿,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守正仙来到吟玥面前,吟玥看看守正仙难得流露关心的模样,不由更委屈了。 早知道她就听母亲的话,离殿下远一点。 现在可好,弄得自己这么难堪。 连成亲、双修这种话都说来了,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 “母亲,我,我真的很差吗?” 守正仙皱眉,“我的女儿,怎么会差?” “既然我不差,那殿下为什么拒绝我?” 这才明白发生什么事,守正仙愕然了一瞬,在吟玥头上抚了一下,“你有你适合的人,不要再想殿下了,你和殿下本就不合适。” “那我和谁合适?”吟玥抽泣着看向守正仙。 “你真的对辰隐仙官没有丝毫好感吗?” 过往吟玥和辰隐相处得如何,守正仙并不确切地知道,只知道自家女儿一直颇为抗拒她把她们两人放在一起,但今天宴会上那一幕,守正仙并没有错过,她觉得,也许吟玥并不是那么地反感辰隐,至少不是像她以往嘴上说的那样。 “她只晓得把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推开,我才不要理她。” 吟玥擦了把眼泪跑了,守正仙却忽然笑了笑。 也许,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吟玥不是那种会纠缠的人,殿下既然拒绝,她就不会再把心思全放在殿下身上,这样一来,吟玥和辰隐也多了些机会。而且,依吟玥刚刚所言,她跟辰隐之间似乎并不是距离那么远。 有时候讨厌一个人,这样的感情其实要比漠不关心强得多,一不留神,这讨厌,兴许就变成喜欢。 白绵绵搬着画册到自己房里,刚要打开,想起些什么,她拿了几册到贺离房里放到她桌上。 贺离一天到晚忙于公事,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才行。 正欲离开,白绵绵的视线落在守正仙之前交给她的那瓶药上,那瓶药的旁边,本来放着吟玥仙子送给贺离的花露,现在却不见了。 贺离是把那花露带在身上了吗? 白绵绵不由出神,这一出神,她顺着桌边坐下来,无意识地在这里等着贺离回来。 贺离把守正仙交给她的东西专门放好,进了自己的房间,便见白绵绵一脸心不在焉地坐在桌边,桌上多了两本书册。 白绵绵不是不太爱读书吗?贺离略有兴趣地翻开那两册外面看着没什么异常的书,看到入眼的内容,她唇角僵住了。 上面满篇都是两个小人紧紧纠缠、肉浪翻滚的画面,不但有专门的话语介绍,而且还把一些地方作为重点特地放大出来,似乎要让阅读之人看个清楚明白,好从中获得启发。 难道,白绵绵就是在想着这些事出神吗?她那副魂不守舍的迷茫样子,是不是因为她看不懂这些画?她特地跑到她房里看这些,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坐在这里,她是不是该让她知道些什么? 白绵绵收回心神,察觉贺离在眼前,起身斟了盏茶递给她,手腕却忽然被抓住。 白绵绵看向贺离,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双目有点隐约的情绪,像是要发怒,又像是有点抑制不住什么。 两人把话说开后,白绵绵早不像之前那样在贺离面前畏畏缩缩的,见贺离这副模样,她另一只手反盖上贺离的手背,有点担心地问道:“贺离,你怎么了?” 那写着关心的眸光一下子唤醒了贺离,她低头掩饰了一下神情。 白绵绵有点疑惑地看看她,又动了一下被她抓着的手腕,想把茶盏给她。 贺离这才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桎梏住白绵绵,咳了一声,忙松开手,坐到桌边。 白绵绵把茶盏放到她面前,想接过那摊开的画册看一看,画册却猛然被按住、合上书页。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白绵绵不明所以地落座在贺离身边,“今日宴后月仙给我的,她说让我把这些画册带回来慢慢看。我想着你平日心神多有劳累,就拿了两册给你。” 贺离拿起茶盏微抿,“这些画册没收。” “什么?没收?我还没看呢,为什么呀!”白绵绵不依地叫道。 “你想看,我改日派人专门去为你买一些合适的。这些画册不好,你不必看了。” 说罢,贺离指尖微动,那两本画册顷刻间化为幻影,不但如此,还到白绵绵房里,把剩下的画册也“消灭”了个干净。 白绵绵拦都没来得及拦,苦恼道:“你这样我怎么跟月仙交代呢,这可是她的画册。” 贺离握上她的手,“我之后跟她说。” 白绵绵被贺离专注的眼神看着,也没了脾气,眨巴眨巴眼睛,不由问道:“你……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去了守正仙人府上。” “那……你见到吟玥仙子了吗?” 贺离点头,白绵绵心里咯噔一下,但仍保持着对贺离的信任,小声问道:“你们应该没说什么吧?” 贺离看着白绵绵那一脸好奇但又不想显得不大方的样子,径自开口,“她说她喜欢我。” 白绵绵想到贺离带在身上的花露,开始有点不安。 “你怎么回答?” 白绵绵望过来的视线很专注,看上去一心一意想知道答案,似乎对她会怎么回答并没有完全的底气。 贺离不由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我,我不知道……”白绵绵又变得有点不自信起来,还把被贺离握着的手往回收。 贺离最不想看的,就是她对她们的感情这么没信心的样子,立即反抓了她的手,问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彻底放心?我的心意不是对你表示得很清楚了吗?” “吟玥仙……” “没有什么吟玥,我已经跟她讲得清楚明白,我喜欢的人从来只有你,那些东西我也已经还给她。” “真,真的?” 白绵绵下意识地问出口,显然还是有些不能确信,贺离一时简直有些困扰,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白绵绵笃信,她是真真正正只喜欢她、只想跟她在一起,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有别人? 恍然间,贺离想到吟玥之前的话。 也许…… 贺离脱口而出,“白绵绵,我们成亲吧。” 第86章 白绵绵盯着贺离的脸,还没来得及问成亲是什么意思,忽然发现眼前,贺离的面孔爬上一些醉意。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茶壶,这才想起什么。 她闲着无事想作弄一下贺离,把茶壶里的水都换成了月仙给她的烈酒,那酒,她之前喝了一口就醉了,贺离方才喝的可不只一口,而且,之前在宴会上,她还喝了许多酒。 眼下,恐怕是酒劲泛上来了。白绵绵顾不上去纠结贺离的话,而是拿起她一只胳膊把她扶到床上。 “我就在旁边坐着,不舒服记得叫我。”说罢,白绵绵就要到桌边去。 身体却被忽然拉下,贺离一翻身来到她上方,眼神略微有些迷离地看着她,“你今天做了很多危险的事。” 白绵绵看着贺离有些异常的模样,脸有点发热,不由小声问:“我做什么了?” “灌醉我,又跑到我房里看那种东西,还不答应成亲。” 灌醉贺离?虽然不是有心的,但现在事实如此,白绵绵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有些歉意地弱声道:“对不起嘛。” 不过话说回来,贺离所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所谓的不答应成亲又是什么?成亲究竟什么意思?她方才只是在疑惑,也没有不答应啊? 她还没想出个究竟,面前贺离的样子却因为这句“对不起”而变得有些危险。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喝醉了,可能会发生一点不一样的事。” “什么不一样的事?” 白绵绵懵懵懂懂地再次问了这个问题,紧跟着便见到贺离眯起眼睛,朝她俯下来。 对方的指腹轻轻抚上她唇角,那是贺离曾经做过的事,白绵绵并不因此感到紧张。 但渐渐的,事情变得不一样。 贺离一只手隔着衣裳抚上她的腰背,游移、挤压,而那只碰触她唇角的手,轻启她唇畔,探进去摸索。 白绵绵微微张着嘴,看着贺离一边上下扫着她,一边继续动作,目光炽热得甚至有些魔怔的样子,心不由跳得飞快。 听着耳侧那略微发沉的呼吸,白绵绵只感到整张脸都在发烫,不知不觉间,贺离那只摸索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固定着她想要偏开的头,让她牢牢地看着她,随后,那只手移向她的脖颈,又很快扯下了最外面的衣裳,来到中衣的领扣。 白绵绵不知道贺离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事,有些紧张地握住贺离的手指。 贺离反包住她的手,倾身吻住她的嘴唇。 亲吻间,贺离很快解开了三个领扣,抬头看了看白绵绵衣襟微敞、大片锁骨和肩颈露出来的样子,贺离下意识地伸手抚摸。 白绵绵感到她手心烫人的温度,不自觉一阵颤栗。 贺离感觉到她的颤抖,上下打量着她,手从中衣里面探进去轻抚上白绵绵的腰侧。 “啊……”白绵绵叫了一声,轻喘着看向贺离,目光不自觉有些湿润。 过往贺离对她做过许多过分的事,但白绵绵一直是那么隐忍不发、那么茫然懵懂,这还是第一次白绵绵做这种事时发出声音,那声音柔软间微微上扬,像是慌乱,又像是情动,直让醉酒的贺离心中火焰更胜。 正要彻底拉开那中衣,看到她想看的,贺离的视线倏然对上白绵绵无助的视线。 白绵绵没有开口,但贺离看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害怕。 一时间,贺离停下了动作。 腰侧的手拿了出去,贺离的身体也微微离开她的,白绵绵微微喘着看向贺离。 她有点慌乱,有点茫然。但她不知道她刚刚的神情是什么样子,看在贺离眼中会是什么意思。 贺离会不会又以为她在抗拒她、讨厌她的触碰?她们两个人之前因为误会差一点分散,她不想再让贺离有这种误会。 竭力忍着羞耻,白绵绵望着不自然地把视线侧到一边、似乎在调整情绪的贺离,小声道:“贺离,如果,那个,如果你想做什么,我没关系的。” 察觉贺离转过头、略带诧异看向她的视线,白绵绵不但没有收回话的意思,还豁出去地拉过贺离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贺离感受着手下那温热的肌肤,看向白绵绵终于再忍不住羞耻紧紧闭上的眼,那睫毛在不断地发颤,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战栗。 白绵绵明明对正在发生的事感到茫然无措,可却因为怕她生气而不惜放下自尊来讨好她,即使是醉中,贺离也觉得自己实在过分了。 她不想让白绵绵这样,她想把白绵绵捧在掌心,她想呵护她,不想让她这样委曲求全,这样放下身段。 贺离指尖微动,合上白绵绵的衣襟。 白绵绵睁开眼,看到的是贺离带着珍惜的眼神。 “贺离,你……”她还是不确定贺离的意思。 贺离看着她略微湿润的眼眸和嘴唇,低下头在她脸侧轻轻啄吻,最后微微错开脸,极尽温柔地说:“我们成亲吧。” 白绵绵茫然地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拒绝。她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贺离忍不住勾起唇角。 “可是,贺离……欸?” 上方的人忽然砸到她身上,白绵绵正要出口的问题咽了回去。 听着耳边那绵长的呼吸声,白绵绵轻轻推了贺离一下,没得到任何回应,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掰着贺离的肩膀,动作尽量轻地把她从她身上弄下去。 眼下,只听到贺离安静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杂声。 白绵绵仔细地看着贺离少有的醉酒模样,不自觉弯了嘴角。 原来贺离喝醉酒也会跟平时不一样,变得比平时更霸道了一点,但是又好像比平时更温柔一点。 白绵绵有点喜欢这个样子的贺离,但却忍不住为刚刚的事情感到脸热。 之前她们做过最了不起的事情也就是双唇相触,她也以为,最多也就是这样。 可是今日,贺离做的事情,却让她知道并非如此。 如果她那时没有表现出阻拦的意思,贺离还会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超出她的认知,而且让她整个人又开始陷入尴尬窘迫和心动慌乱,白绵绵拍拍脸,让自己赶紧停下这种思绪。 她下意识地看向贺离的脸,脑子里刚刚的画面立刻不断地跳出来,那微沉的呼吸声、游走的手指、炽热的目光…… 白绵绵一下子坐起身。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超出她的认知。她一看到贺离,就不停地想起那些事,她觉得这不好,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满心尴尬之下,白绵绵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个念头——她还是先回小青山避一避吧,眼下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她可不想在贺离面前露出什么奇怪的神情。 而且,她也很久很久没见到念渔了,她很想她,想回去看看她。还有,关于贺离所说的成亲,她也要问问念渔,这样她才好知道到底要不要答应贺离。 第二天一早,贺离刚醒,昨天的事便跃入脑海。 她要白绵绵跟她成亲,然后她们发生了一些亲密的事,但直到她醉意朦胧地睡着,白绵绵都没有回答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贺离闷声道,刚清醒的声音有些微哑。 半晌没听到回答,贺离转过头。 身旁的兔子不知去向。 “呵。” 贺离禁不住轻笑一声,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笑的表情。 看来,这兔子又吓跑了。 这次她不会逼她,她倒要看看,白绵绵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第87章 念渔提着一篮米,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齐鸣家门口。 “笃笃”两声。 没人应。 念渔刚要再敲,面前出现一张不耐烦的脸。 齐鸣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有什么事?” 虽然她们之间并不是很熟,但好歹也说过几句话吧,这个齐鸣,怎么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念渔平日是个不好欺负的性子,但为了朋友,她还是得忍一忍。 “喏。” 念渔把那篮米递过去。 齐鸣看看篮子里的东西,视线怀疑地看向念渔,“我记得你是个智商正常的人。” 念渔有点尴尬,她实在不知道齐鸣喜欢什么东西,想到她的原身是山鸡,就提了米过来,没想到齐鸣根本不喜欢。 “不,不好意思,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一定努力办到。” 齐鸣认真打量她,眼前这个平日里颇有些气焰的人干笑着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她,似乎有求于她的样子。 这副样子,跟她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齐鸣不自觉看向念渔的脸,她忽然发现,其实念渔那一双猫眼,很是灵动可爱。 平日那双猫眼,要不是瞪着,要不是慵懒地半睁着,很少像现在这样,睁得大大的,整个黑瞳仁都露出来,看起来,有点难得的天真和单纯。 齐鸣不自觉道:“那你亲我一下。” 话说出口,连齐鸣自己都愣住。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对念渔早存了别样的心思? 念渔那边更是吃惊地咳了一声,干巴巴道:“你是开玩笑?” 齐鸣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思,但听她这样问却有些不爽,“谁说我是开玩笑。亲我,不然就出去。” 念渔看着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人,不由一阵窘迫。 心底不由恶狠狠地吐槽,白绵绵这个破兔子精,要不是为了她,她也不用被齐鸣这么对待。 对齐鸣,她一直是碰到就斗两句嘴,碰不到也不会去找她。她们算不上朋友。就冲齐鸣的嘴皮子比她利索,老是不冷不热地、三两句话就把她气个半死这一点,她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可是现在齐鸣却让她做这么亲密的事。 还真是恶劣。 嘴上比她厉害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胁迫她。 念渔生气着、愤懑着,终于冲动地踮起脚,对着齐鸣的嘴唇就是一口。 齐鸣有些愕然地看她。她是让她亲她,但只是要她亲个脸颊意思一下,没想到念渔这么直接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念渔紧紧地捏着手里那个竹篮的篮把,亲完就要缩回去,却忽然被齐鸣揽住腰,按向她。 齐鸣看着念渔瞪大的猫眼,有点想笑,又有点胜利的快感。 念渔自己送上门来,她没有甘拜下风的道理。 她会让她知道,不管哪方面,她都是那个更强的人。 念渔的脸迅速红了个彻底。齐鸣所说的亲不就是亲一下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就算她没经历过这种事,可她又不是白绵绵那种傻子,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两个人就可以做的。 亲一下还勉强可以说是玩笑,现在这又算什么? 直到有点不能呼吸,念渔总算反应过来,单手提着米篮也可以,于是总算腾出一只手去推齐鸣。 然而一时居然还推不开,她这才发现,齐鸣一只手扶在她后脖颈处,眼睛居然还闭着,一副有点陶醉的样子。 念渔霎时间头皮一麻,再也顾不上手里的篮子,双手用力地把齐鸣推了开。 米瞬间撒了一地,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视,念渔本来气势很足地想说点什么,可是对视之下,她却忍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齐鸣看着她,勾起.点笑容。 “你这样很浪费。” 指责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念渔转过头去,总算恢复了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是谁害我把篮子丢掉?” 话说出口,心底又是一阵尴尬。 念渔不由暗自咒骂这个山鸡精突然发疯,搞得她现在这么无地自容。 “哦,那再见。” 齐鸣说完就要关门,念渔气得半死,但还是伸手格着门,“那个,齐鸣,我有事要跟你说。你说的条件我也办,办到了,你不能反悔。” 她脸上的神情跳跃在尴尬和理直气壮之间,看上去很有趣,齐鸣道:“那就进来,把门关上。” 两个人这样杵在门口也确实是很奇怪,念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越过地上那些米,第一次迈入齐鸣的家门。 她没有关门,但齐鸣却对这一点很计较,又强调了一次,“把门关上。” 她这一说,念渔更不想关了。 本来她们就不是什么很熟的朋友,刚刚又发生那种事,齐鸣这么强调关门,要是待会打起来,她可不是齐鸣的对手。 “你再不关,我又要提条件了。” 念渔紧紧捏着门边,一时有些犹豫。 “一次。” “为什么要关门啊!”念渔不由叫道。 “两次。” “喂!”念渔很不满。 “三次。” “……” 虽然不清楚齐鸣口中的一二三是什么意思,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并不难领会。 到底她现在是有求于人,念渔终于还是松开手,“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见眼前的小猫显然是有点炸毛,齐鸣坐在原地,微微眯眼看着她,神情有些玩味。 反正小青山的生活这么无趣,偶尔逗弄一下这只小猫,好像也挺不错。 念渔离得远远的坐在她对面,神色尽量地表现出诚恳,“那个,齐鸣,你知道白绵绵不见的事吧,她和她徒弟小老虎都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你消息多,能不能帮忙四处打听打听,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担心她们。” 起初还是认真恳求的神色,说着说着,念渔的视线开始四处漂移,的确如她嘴上所说,十分无助又不安。 其实齐鸣大概能猜到贺离和白绵绵现下的去向,可如果她现在就说出来,那念渔这副有趣的样子,她就只能看到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了。 心念一转,齐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你想让我帮忙,总得付出什么吧。” “刚刚!”话说出口,念渔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忙又把音量降下来,换成商量的样子,“刚刚那个不算吗?” 齐鸣点点头,念渔正要高兴,却听齐鸣又道:“不过这点程度还不够。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什么?!!”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啊? 她以为她打不过她就可以肆意乱提这种要求来作弄她吗? 什么恳求不恳求的,她不管了,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忍耐着,现在她忍不下去了。 念渔劈手夺过齐鸣的杯子,一甩手把水都泼到了她脸上。 “你当我是病猫是不是!我告诉你,我道行是没你高,可我也是有脾气的。” 齐鸣脸上的水珠不停地往下流,模样看上去有点滑稽,可配上她那个不生气也不笑的随意样子,又莫名显出点潇洒。 念渔见她没表情,略微心慌地刚要走,却听齐鸣道:“你有,有很多。既然如此,但愿你不会再来找我。” “当然不会!” 信誓旦旦地扔下这句话,可没过几日,念渔比上次还要可怜巴巴地出现在齐鸣家门口。 齐鸣这次没那么友好地轻易把她让进家门,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站在原地,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她。 念渔挂着两个黑眼圈,几乎有点迷惑地看着齐鸣,“你上次说的条件还有效吗?” 齐鸣道:“你希望有效吗?” 念渔只好点了点头。 这几天来,她天天梦到那个傻兔子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她快要吓死,也快要累死。 只要能知道白绵绵的动向,她愿意付出她能付出的。反正也不过就是搬来齐鸣这里,充当一个属下一样的角色,帮齐鸣收拾收拾屋子什么的,伤自尊了一点,但是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齐鸣放下挡着门的胳膊,念渔下意识地进了门,似乎怕齐鸣突然反悔。 齐鸣看着那个背影,心里一时也有些犹豫。其实她上次也只是冲动一说,想多看到一些念渔的有趣模样而已,念渔不愿意,事后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眼下念渔这样主动地跑过来,倒让她有点犹豫该让念渔做些什么。 搬过来,然后呢? 齐鸣觉得她上次的样子挺有趣,可是事后一想,也不觉得自己是喜欢她。 上次她会突然说出让念渔亲她的话,也是因为念渔当时一副别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会想歪,并不是她动了什么念头。 那么,现在要把念渔推出去吗?叫她回去她自己那里? 眼前的人已经坐在桌边支着头打盹,齐鸣看着她有点憔悴的模样,不由想起上次她说话时六神无主的样子,于是她下意识地轻声关上门,没有推念渔出去,也没有去动她,径自躺到床上、双手交握在脑后,看着床顶出神。 直到晚上,念渔仍旧没醒,齐鸣扫着那桌边的身影,忽然觉出些干渴,起身到桌边倒茶。 她握着杯壁,一边饮着茶水,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念渔。 念渔眼下那两块青黑是真的有点明显,怪不得会睡这么久。她要继续让她这样睡下去吗?还是把她弄到床上?可是要怎么弄?抱她?背她? 想着这些事的齐鸣,看向念渔的视线略微有点不自然。 这时,念渔醒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明明是想捉弄似地叫齐鸣一句,“主上!”,好看到齐鸣被揶揄的样子,结果大概是刚睡醒没力气,她软绵绵地叫了一句,“主人~” 刚睡醒的猫眼水汽氤氲,配上那没力气的语调和暧.昧不已的话语,齐鸣一下子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念渔清清嗓子,干咳一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齐鸣恼怒于自己刚刚那么不镇定的反应,那不是一个稳操胜券的人该有的模样。 抬步往床边走,她没接话,只一个人靠到床头。 如果那只小猫识相,此时此刻就应该走过来,帮她揉捏一下肩膀,跟她热络热络。 但事实上…… 念渔见她没有吩咐什么的意思,一阵困倦又漫上来。 说来也奇怪,在自己家的时候,她分明怎么都睡不着,到了齐鸣这儿,她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不一会儿就有了惺忪睡意。 念渔看看齐鸣半靠在床头的模样,没多搭话,快手快脚地找了床褥来,在地上铺了就睡。 齐鸣转过视线,便又看见念渔那张疲惫的睡脸。 她解开了梳好的头发,长长的头发盖着一点点她的下巴,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了一些。 就是这么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却有一对能睁得很大、显出点稚气的眼睛。 齐鸣不自觉侧过身,认真打量着她的模样。 打量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察觉到自己这种举动,连忙转身平躺,闭上眼休息。 闭了没一会儿,她有些烦躁地睁开眼,视线转来转去,终究还是忍不住聚焦在那个身影上。 反正她睡着,又不知道,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齐鸣理直气壮地,一不小心就看了许久。 念渔清晨醒来,见到的便是齐鸣单手垫在脸下,头冲着外面的样子。 望着她眼下隐约的青痕,念渔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什么,起身把床褥收拾了,又捡着能做的事做一做。 她打量着齐鸣这里,总觉得有些没有生活气息,一桌一凳,单调极了。 她自己已经算是不怎么会装点生活的人,没想到齐鸣这方面比她还不上心思。 她想到白绵绵曾经说过的话。 对生活不抱以积极的态度,就无法从生活中获得积极回馈。 难道这就是齐鸣总言辞锐利、丝毫不留情面的原因? 因为家里干巴巴、太单调,感觉不到生活的温暖,感觉不到爱意的包裹? 念渔不自觉笑了出来,暗道自己脑洞大破天际。 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答应暂时搬到这里,那她还是动手改造一下这里的环境,让她自己看着也愉快点。 动手采来鲜花错落地插在花瓶中,买来一幅画挂在墙边,认真整理屋子……忙活完这些,齐鸣那边仍是没动静,念渔想了想,到自己家把住着小鸟的笼子拿了过来。 一来,她好继续照顾小鸟,二来,也让这屋子更有些生机。 齐鸣略微困倦地睁开眼,视线下意识地往地上看,没找到目标对象。 抬眼打量,她忽然注意到屋子似乎被什么人巧手改造过。 原先单调乏味看上去没什么活力的地方一下子有了生机。 齐鸣看向那墙边挂着的画,画上赫然是一只山鸡的模样,昂着头、气昂昂地,一副很不好欺负的样子。大概这就是她给念渔的印象。 正略微失笑,鸟鸣声入耳,齐鸣这才想起那唤醒她的声音。 视线慢慢移向那边,齐鸣看到念渔明媚笑着的大半张脸。 她专心地逗弄着小鸟,神情中焕发出这些日子来少有的光采。平日里那些倔强的感觉也没有了,只让人感到亲近又友善。 对着那弯弯的眉眼,齐鸣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儿,随即意识到什么,安静地闪身出去。 念渔望着小鸟,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她的精心照料没有白费,现在的小鸟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健康,羽毛呈现出健康的光泽,两只小眼也亮亮的,一看就知道很有精神头。 小鸟伸出脚往笼子外面探了探,念渔不赞同地戳了一下那脚爪,声音略微严肃道:“你可别想着逃出去,要是又受伤怎么办?” 也不知何时起,念渔开始任劳任怨、尽心尽力、一心一意地为小鸟着想,若是眼下看到当初那个见到受伤小鸟就扑上去逗弄的自己,她只怕要大吃一惊。 不知不觉间,她做了当初她自己斥责白绵绵的事——救了一个生命,然后不自觉地愈加重视。若说白绵绵对贺离的重视还算是说得过去,那念渔对小鸟的重视简直到了有点过分的程度,连让小鸟离开笼子都不许。 “是不是肚子饿了?等着,我给你找好吃的去。” 念渔刚要动身,旁边一个小木盒递过去。 略微惊讶地转头,原来是齐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是什么?” “小鸟的吃食。” 齐鸣竟然还有这般有人情味的时候,念渔笑笑,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指尖不自觉从齐鸣掌心滑过,齐鸣收回那只手背在背后,无意识地曲起手指,摩挲掌心。 “这鸟是哪来的?” 念渔夹着小虫子喂到小鸟面前,小鸟一张嘴便把肥肥的虫子吞进去,念渔勾出点笑,“不知道,好像是从什么高处掉下来摔伤了,被我给捡着了。” 齐鸣看看她翘起的嘴角,“你很喜欢它?” “对啊。我一手拉拔大的,当然怎么看怎么好啊。” 边说,念渔边仔细认真地看着小鸟的动静,齐鸣也不再吱声,微微低下身子,一块专注地打量小鸟。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 “哎,你说……” “恩?” 一转头,双唇轻轻擦上。 念渔的猫眼瞪了一会儿,率先反应过来,“意外意外,不要在意。” 说着,她侧过头,忍不住略微懊恼地闭了下眼睛。 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让这么尴尬的事发生。 齐鸣看看她,忽然伸手提过鸟笼。 念渔看她那动作,心下古怪。 这山鸡,应当是不吃鸟的吧?不过也说不定,像齐鸣这种道行高的山鸡精,吃什么都不稀奇。 念渔劈手就要夺过鸟笼,齐鸣举高鸟笼,看着她。 念渔看看那被举高的鸟笼,缩回手,喏喏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玩那种够东西的幼稚把戏。” 齐鸣微微扬唇,“谁跟你玩把戏,我是要找合适的光线来观察一下这小鸟。” 见齐鸣转动鸟笼,真的是打量的样子,念渔认真了些,“怎么了,这小鸟有什么不好吗?” “你多久没给它洗澡了?” 念渔的脸有点红了。 自打小鸟外面的那些伤口好了、总是跃跃欲试地飞出去,她就很少给它清洗了。齐鸣这么一说,她也觉出,小鸟的羽毛色泽是还算健康,但好些毛发有些腻在了一起,看上去不是很干净。 “我……我想它自己会打理的嘛……” “会打理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齐鸣看着念渔挠着头、有些讪讪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可能是离开鸟群过早,没有养成那些行为习惯。” 说罢,齐鸣径自准备好帮小鸟洗澡的东西,放到念渔面前。 眼见齐鸣理所当然的样子望着她,念渔骑虎难下,只好打开笼子把小鸟放了出来。 小鸟刚放出来,就满屋子使劲飞着扑腾,念渔此刻不由庆幸齐鸣关门的好习惯。 小鸟飞着飞着,像是找到了目标,停在了齐鸣肩上,一副高兴的样子,站在那里开始用尖尖的鸟嘴轻啄齐鸣的肩头,看上去很亲热的样子。 念渔有点吃味,小心地抓住小鸟,把它往水里放。 小鸟的翅膀一碰到水就开始用力拍打,念渔不由道:“小家伙,老实点,哎呀,水都溅到我了!” 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屋子,忽然多了这些动静,显得那般热闹、生动,这对齐鸣而言堪称是新奇的体验。 她走到桌边坐下,怀着略微异样的心情,仔细看念渔给小鸟洗澡。 念渔的动作似乎已经尽量轻,但小鸟并不满意,老是扑腾着想跳出来,念渔的衣裳很快就打湿了许多。 “小家伙,你再这样,我可就对你施定身术了!” 念渔话音落罢,却没起丝毫作用,小鸟翅膀一扇,水把念渔前襟弄湿了一大片 念渔正狼狈,齐鸣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齐鸣的身子挨着她的,微热的掌心接触着她的手背,念渔看着齐鸣的侧脸,一瞬间心跳了一下。 她一向认可,齐鸣是很好看的。 虽然牙尖嘴利了些,但并不妨碍她外表的动人。 “你……”念渔霎时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地轻轻启口。 齐鸣跟她对视一眼,把她的手拨了开,“我来给它洗,你到旁边坐着。” 这才意识到齐鸣刚刚不是有意来摸她的手,只是单纯要把她的手拿开,念渔觉得自己脑子可能出现了什么毛病,竟然一瞬间产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时间停滞的微妙感觉。 念渔一阵尴尬,飞快地缩回手,出奇听话地按照齐鸣所说坐到了旁边。 也不知是不是齐鸣眼睛微眯、隐约透出一种冷光的样子太有威慑力,齐鸣上手之后,小鸟乖顺得跟刚才简直判若两鸟,甚至洗到最后,齐鸣连按着小鸟的动作都免了,小鸟就乖乖待在她面前。 看着这一幕,念渔牙都快酸倒。 然而,这还不算完。 眼看这澡是洗得差不多了,念渔拿了块干布过来要帮小鸟擦,结果那小鸟可倒好,一转身,扎进齐鸣手里,埋头在那温热的掌心,不愿出来,似乎压根不乐意搭理念渔似的。 这下,念渔彻底炸了毛,也顾不上去管自己现在是不是“寄人篱下”的处境了,直接就去推齐鸣。 “你起开。” 齐鸣顺着她的意思松了手,小鸟见到念渔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起飞,把屋子里的东西弄得东倒西歪,身上没擦干的水也四处滴落。 念渔气得简直恨不得揍小鸟一顿,她张口就要怒斥,结果一张嘴,发出一声猫叫。 “喵!!”原来她大怒之下无意识地变成了原形。 这下不用念渔怒斥了,小鸟听了这声音更下意识地害怕,飞得更加慌乱,在屋子里四处乱撞。 念渔一时气极,根本想不起来什么变回人形的事情,恶狠狠地探着猫步就要过去。 这时,却忽然有一双手轻轻托着她柔软的腹部把她抱了起来。 齐鸣看着眼前炸了毛的橘猫,轻笑一声,把她放到自己膝盖上,抚摸橘猫背上绒绒的毛发。 念渔想反抗,可是齐鸣手上的力道刚刚好,背上被抚摸的地方一阵舒适,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想挣扎。 可是,她是一只化形的橘猫精,怎么可以被人这样随意对待呢?念渔刚要爬起来,那手忽然又伸向她的下巴,在她下巴处轻轻抚了几下。 酥麻、舒爽的感觉瞬间遍及全身,念渔一下子抛弃了心里的抵触,不自觉有点沉溺于齐鸣的这种接触。 齐鸣看到小橘猫刚要弓起身子,却被她的动作俘虏,静静地卧下身,还不由自主地开始揣手手,心里不自觉有种俘虏宿敌的轻微成就感。 念渔被抚摸地正舒适,忽然那手位置一动,从下巴的位置滑下去,摸向她腹部,齐鸣刚动了一下,眼前的橘猫就“哈”了一声。 小小的橘猫瞬间恢复为长着一对猫眼的少女,齐鸣这才意识到念渔刚刚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眼下,少女趴在她腿上,她一只手放在她后颈轻微地滑动、抚摸,另一只手隐约放到了她下腹的位置。 虽然在齐鸣而言,那不过是对愤怒至极的小猫的一点安抚和帮助,但这种程度的碰触却似乎已经超出了念渔的承受范围,让她心里一下子生出警戒。 齐鸣看着念渔微红的耳根,鬼使神差地在她下腹那里滑动着揉捏了一下。 “啊……” 念渔回过神,赶忙咬唇,不让这种诡异的声音继续下去。 抑制着唇间的轻喘,念渔转身看向齐鸣,劈脸就是一巴掌。 刚打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打她,她下意识地觉得齐鸣的行为有点过分,可是又说不上来具体的。 实际上,齐鸣只是轻轻地抚摸她而已,甚至动作间有易于察觉的安抚意味,可是刚刚,她的指尖在那里一寸寸滑过、按动、揉捏时,她是真的有点承受不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鸣看着念渔眼睛微微泛红、嘴唇不自觉张开、胸膛轻微起伏的样子,身体里一种莫名的情绪被勾了起来。 她看着她,不自觉地,呼吸也快了些。 说不上谁先谁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直到小鸟一头撞倒花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念渔才如梦初醒地赶紧从齐鸣腿上起开。 一瞬间,她的脸已经红得发烫。 “你,你做什么突然把我抱起来啊?” 念渔一边说,还一边昂头看着齐鸣,似乎这样就不会让她显得太弱势和没底气。 “不然你要把这里弄成战场吗?” 念渔失语地看着齐鸣脸上的巴掌印,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却始终说不出口,她有点羞于提这件事,万一齐鸣问她为什么要打她怎么办? 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也想不通透。 念渔摇摇头,不再看她,而是走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很有狐假虎威的意识,一个扑腾,从碎裂的花瓶那儿蹦跶到齐鸣肩上,似乎觉得念渔不敢过来。 念渔竭力不去看齐鸣的神情,一施法定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把它捉住,用软布细细给它擦拭干净。 刚要完事儿,旁边递来一把梳子,念渔从那指尖接过梳子,禁不住想起方才被触碰的微妙感觉,心里一阵古怪,头都不太好意思抬地接过了梳子。 刚梳了两下,念渔察觉小鸟的眼神有点可怜巴巴的,似乎想要动弹。 念渔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讨好她或是跟她示弱,所以从前虽然老是被没心没肺的白绵绵气到,但都不怎么跟她认真计较。 眼下这小鸟一副可怜样儿,念渔的火气消了很多。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说着,念渔解了定身。 结果刚一解,小鸟又作势要扑腾,齐鸣见状走过来,伸手帮忙轻轻按住小鸟。 小鸟似乎能觉出那力道的主人,一下子就不动了,念渔抿抿嘴,刚要松开手,让齐鸣来。谁知,齐鸣竟忽然抓上她握着梳子的手,带着她慢慢动作。 齐鸣站在她身后,因为身高的关系,她轻松地越过念渔的肩膀带着念渔的手轻轻梳动。 念渔感觉到身后的人跟她靠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齐鸣身上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很好闻,她很喜欢。 这香味不似主人那般攻击性十足,而是幽幽地,有种能安抚人心神的感觉。 齐鸣已经放开手许久,甚至把小鸟都放回了笼子里,念渔还站在原地,一副发怔的样子。 齐鸣不禁出声,“喂,念渔……” 刚叫了一声念渔的名字,念渔便反应很大地跳了起来,她看也没看齐鸣,径自便跑了出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开始铺床褥,铺好了就拉上被子,倒头就睡,整套流程顺畅无比,但一板一眼的动作看起来却很有些僵硬。 念渔闭着眼,不断在心里强调,“你只是来请她帮忙,你们并不是朋友,她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要想太多。” 潜意识地给自己灌输着这些想法,念渔的心绪总算渐渐平静下来,顾自睡了过去。 齐鸣看了一眼笼子里安生的小鸟,又看了一眼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的念渔,不由道这两个家伙的作息倒是挺和谐。 她独自躺在床上,不期然间,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的画面,念渔衣衫微湿地看着她,胸膛略微起伏。 如果那时她抓住念渔乱挥的手会怎么样? 齐鸣的双指略微摩挲,回忆着那鬼使神差的触碰下所带来的感觉。 如果念渔不突然打过来,她要做什么呢? 思绪配合地呈现出一幅有些香艳的画面,齐鸣咳了声,赶忙收回了思绪。 那些事,她当然懂。 可是,她和念渔才不会发生这种事。 那是两个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她又不喜欢念渔。 至少她觉得,那不是喜欢。 大约是出于宿敌之间莫名的默契感,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念渔和齐鸣达成了“不是喜欢”的共识。 然而,即便如此,随后的相处中,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还是发生了变化。 念渔有时候不小心看到齐鸣的视线望向她这边,就会莫名愣住,然后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对视,直到有一方忽然清醒过来,才又默契地转过头去。 大多数时候,那个忽然清醒的人是念渔。 可她也没法为此沾沾自喜,因为更多的时候,齐鸣只要不小心稍微碰到她一下,她就会给出相当精彩的反应,要么是迅速退开,要么是站在原地僵硬着一动不动。 这让她在这场隐约的“拉锯战”中落了下风。 出于一种模糊的逃避心理,念渔开始把心思全部倾注到小鸟身上,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听、不看、不想。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鸟也开始不买她的账。之前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给小鸟喂食,站在笼子跟前逗弄小鸟的时候,小鸟还是挺高兴的样子。但这几天,小鸟却一副蔫蔫儿的样子,不爱搭理她。 几日下来,念渔急了。她觉得小鸟说不定又是哪里出了毛病,更加倍地关注起小鸟。 “怎么了?”齐鸣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念渔倏然退开一步,“它好像病了。” 齐鸣看着念渔有些忧愁的样子,又看向笼子里的小鸟,“它不是病了,只是想要自由。” “自由?你是说……” 念渔看向齐鸣,眼睛瞪大了些。 齐鸣点头,“它该回到它自己的天地了。” “怎么可能,我才不要!” 念渔有些生气齐鸣这么说,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很在乎这只小鸟,竟然还对她说这样的话。 自由再好,有生命重要吗? 万一又碰到危险怎么办? 念渔侧身微微撞开齐鸣的肩,抬步就往外走。 齐鸣看着念渔的背影,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唇角勾出一丝笑,齐鸣看看那只向往着自由的小鸟,笼子门一开,把它放了出来。 小鸟果然立刻焕发了精神,还似乎有点感激一般,停在齐鸣的手上叽叽喳喳。 齐鸣抬起那只手,状若温和地笑了下,“别再回来了。” 说罢,她一扬手,小鸟借势飞了出去,在屋子里绕了几圈,随后迫不及待地飞向外面的天空。 齐鸣跟着走到外面,笑意盎然地抬头看着那场景,这时,念渔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她方才出去不久就后悔了,齐鸣只是规劝她,又没有强迫她怎么样,她不应该那个样子。 打定主意回来得跟齐鸣道个歉,入目却见齐鸣正眺望着一处眉眼舒展。 “齐鸣,你看什么呢?” “看鸟儿享受自由的样子啊。” 念渔疑惑地顺着齐鸣的视线看去,刚好捕捉到小鸟的一点残影。 霎时间意识到什么,念渔冲回屋子里。 只见笼门大敞,里面的鸟儿早已不在其中。 是齐鸣,齐鸣居然把小鸟放走了! 怀揣满腹怒气走到外面,念渔又要甩齐鸣巴掌,齐鸣看着那巴掌过来没有拦的意思,反倒念渔自己忽然收住了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伸手伸得这么自然。齐鸣也是,挨打挨得这么自然,上次她羞怒之下打她一巴掌,齐鸣就没有还手的意思,这次还是没有。 她简直搞不懂齐鸣在想些什么。 但那也不是她现在该关心的事情。 “你有病啊!为什么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小鸟放走?” “我跟你说了。” “你这叫通知!不是商量!” 齐鸣看着念渔愤怒得涨红脸的样子,忽然道:“你喊什么喊。要打你就打,我不会道歉的。” 闻言,念渔胸膛起伏着,高高扬起手,最终落在齐鸣脸上的力度却跟抚摸没什么差别,她只是带着她的脸轻微偏移了一下,随后就放下手,顾自平息着怒气。 “不高兴你就走啊,不用勉强忍受,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念渔的怒气多少对齐鸣也产生了一点影响,她又开始牙尖嘴利,甚至微微讥讽起来。 念渔咬了一下嘴唇,瞪着齐鸣,半晌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啊,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办妥,我走了,你岂不是轻松自在?” 齐鸣听闻此言,微微侧开视线。 其实她早就预料到白绵绵和贺离的去向,日前,她也已经乔装去天宫那里打听过,天宫的仙子告诉她,贺离殿下身手不凡、颇有威望,对仙侍也礼遇有加,尤其是其中一名仙侍,她常带着她到处行走,那仙侍常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状况,殿下从来不曾苛责。 这仙子口中的两人,不是贺离和白绵绵,还会有谁。 眼下,只要她把这件事说出来,念渔就再没有什么牵绊,就会潇洒地离开…… 齐鸣转眼看向念渔,微微蹙眉,“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再给我一点时间。” 刚刚还是吵架的气氛,齐鸣忽然这样认真回答,念渔愣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些,“哦。” 场面忽然静默下来,少了小鸟的吵闹,有些事似乎更有点难以掩饰。两个人这样面对面站着,细风从脸上拂过,不由就有了种暧.昧的感觉。 念渔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两个人这样,说僵持不是僵持,说商谈不是商谈的样子实在很怪,侧开视线,她低头进了房门。 那之后的两三天,两个人一直不怎么说话,念渔心里忍不住生气齐鸣一副自认为没错的样子,而齐鸣也确实自认为没错,并且绝不率先妥协。 不经意间,时间逐渐推移,来到齐鸣最不想经历的那个日子。 在小青山,她算得上是山鸡精的首领,她们对她都颇为尊重,也常常来请她指点一些问题。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其实很在意自己这一族的安危。 别人的闲事她不爱管,但论及族中的同伴,她不像平时那样不羁随意,而是不自觉地担负着保护的义务。 然而,就在她的这种担负下,却有人杀了诸多山鸡精。 她还记得多年前看到的那一幕,地上一片血色,十数个山鸡精以原形模样卧在地上,鼻间已经没了呼吸。 她发誓要找到这个凶手,可却至今都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是一条绸带,那绸带本来束缚在其中一个山鸡精脖子上,被她解了下来。 可是,这也不足以成为证据,她根本无从推断,这绸带的主人是谁。 日久天长,这件事深深埋在她的心里,每当到了这个日子,就会让她痛苦难言。 “不,不,不!” 念渔听着齐鸣的梦呓,慢慢坐起身。今天白天齐鸣的样子就有点怪怪的,她只当齐鸣莫名其妙,也没在意。 可是齐鸣眼下的样子,好像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听着那不曾停止而且显得愈加痛苦的声音,念渔站起身,坐到齐鸣床边。 她这才发现,齐鸣的双眉紧皱,不但不断地低语,还不停地摇头。 念渔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发热啊,怎么会表现这么异常? 再看向齐鸣,却发现她的神情安心了一些,念渔看向自己的手,猜测着什么。 刚缩回手指,那脸上的神情便又紧绷起来。 虽然不知道齐鸣到底发生什么事,但念渔看着她这样,也有些难受。 这几天她生气归生气,但是也已经有些冷静下来,而且她并不是打心底里讨厌了齐鸣,齐鸣眼下这副迥异于平日的样子,让她不能不管。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最讨厌滥好人个性的念渔了,跟齐鸣待在一起的这些天,她不自觉学会了很多。 学会稍微按捺脾气不要动不动就伸手扇巴掌,学会在齐鸣挑眉看过来的时候适时地避开视线,学会暗地里悄悄打量齐鸣而不被齐鸣发现。 而最大的改变是,她开始关心齐鸣。这一点并不是学会,而是无意识间发生的改变。 念渔慢慢展开攥着的掌心,轻轻放在齐鸣脸上,以此给齐鸣一点安抚。 齐鸣看上去好了很多,但还是微微地摇头,念渔低头看了看齐鸣指尖攥得发白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轻轻覆了上去。 她的手比齐鸣的小了一点,但那并不妨碍她掌心的温暖传递给齐鸣。 忽然间,齐鸣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眼前的人,目光有些迷惑。 每一次,她都是独自经历这一切,痛苦、煎熬、然后慢慢平息。 而这一次,却隐约有一个人一直用温暖的触碰熨烫她的心头,抚平她心中的那些伤痕。 这个人……是念渔。 察觉她睁眼,念渔忙松开手就要起身,齐鸣却反抓住她的手看着她。 沉默地对望着,念渔清清嗓子打破寂静,“你不要误会,我看你很难受的样子,所以想帮帮你。” 齐鸣低下头,情绪仍有些显而易见的低落。 念渔没再要走,想了想,拍了下齐鸣的手背,“无论发生什么,那都并非你的错不是吗?” 念渔的目光诚恳,甚至像是为了能让劝慰的效果更好一般,微微歪头看向垂着视线的齐鸣。 见齐鸣终于被打动似的,抬头看向她,念渔微微一笑,然后立刻被一股大力拉过去拥入怀中。 齐鸣微韧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谢谢。” 念渔的神情变得有点不自然,但此刻把齐鸣推开好像有点不好,于是任齐鸣抱着,良久才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 齐鸣松开她,任她坐回到自己的床褥,慢慢开口讲起关于自己的事。 她的修炼、她的化形、她的仇恨……大约是内容实在太多,齐鸣还没讲完化形的部分,便看到念渔已经慢慢合上眼帘。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柔软、厚实的床褥上,不吵也不闹,耐心地听着她的诉说,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 这一切给齐鸣带来一种柔和又动人的体验,她缓缓起身,定定看着地上的念渔一会儿,放轻动作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 她早就想这么做,可是因为宿敌的别扭,她一直克制着。 但此时此刻,面对着攻破她心防的这个人,她终于不能再克制。 她明白,她是真的喜欢上念渔。 被放到床上,念渔抑制着有些加快的呼吸。 她刚刚是有些困倦,可是齐鸣刚一碰到她,她就醒了。 月夜那般安静,齐鸣的动作那么轻,她一点也不想推开,所以,索性将错就错,任着齐鸣把她放在床里的位置。 两个人背对着背,都感到心跳似乎快得要失去频率,呼吸也前所未有地变得那么费力,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想着身边的那个人。 但谁都不好意思在这个朦胧、暧.昧的夜晚率先转身。 这一晚,谁都没有再睡。 第88章 “念渔,念渔?” 念渔明明正在倒茶,视线却看着自己这里,杯子里的茶溢出来都不知道,齐鸣走过去叫了她两声。 念渔这才醒神,忙收回视线,又很快抬起头,递了一杯茶给齐鸣,笑问:“今天累不累?” 齐鸣顿了顿,接过茶,也扬了眉眼,“有一点。” 念渔下意识地凑到她面前,笑着道:“多谢你啦,你有什么别的有需要的就跟我说,你这么辛苦,我回馈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齐鸣扫了一下念渔眯起的一双猫眼,觉出一种慵懒,让她心头微微有点异样。 “什么回馈都可以吗?” 齐鸣抿了口茶,故作自然地问。 念渔点点头,又提醒,“不可以太过分。” “那……” 齐鸣放下杯子,转过去看向念渔。两个人的视线立刻胶着在一起,齐鸣的目光渐渐低下一点,看向那红润的嘴唇,慢慢靠近念渔。 手不知何时已经被齐鸣摸上来抓住,念渔屏息看着齐鸣越来越近的脸,不自觉把手攥得越来越紧。 说来好笑,她们早早就亲吻过一次,然而那一次之后,除了意外的那次“双唇相擦”,她们之间再没有发生过这种行为。 最初的那一次,或许可以用玩笑来解释。但是如果再一次发生,那就显得太过奇怪。所以,无论是齐鸣,还是念渔,她们都下意识地回避着。 但现在,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个夜晚,像一场初雨,让一切终于得以萌芽而出。 也让念渔不由自主地,开始做出很多犯傻的行为。 齐鸣看着憋气憋得面色几乎要发紫的念渔,那种心思掩了下去,而是叫道:“哎,你在做什么?” 念渔被她唤醒,一时迷惑。 什么做什么?她做什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 转眼间刚刚的画面闪回在她脑中,念渔有点尴尬地把齐鸣的脸推回去,“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她这样子,齐鸣不由道:“你以前还老是嫌弃那兔子,我看你的程度大概也就比她强上一点。” “我什么时候嫌弃她了,再说了,以前我跟你很熟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不熟,但你每次跟我斗嘴,都会提到她。我当然会知道一点。” 念渔笑笑,起身道:“我出去转转,你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我马上回来。” 齐鸣没拦她,径自去休息。 她对现在的日子可谓满意。这段日子她和念渔相处得算是不错,两个人像放下了什么隔阂,毫无障碍地就从宿敌变成相偎相依的关系。 如果可以,其实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也不错。 她是没什么意见,而念渔那边…… 齐鸣又想起她瞒着念渔的那件事。 之前她不说是因为怕念渔要走,后来,她想说,又感觉以念渔对白绵绵的关心程度,说不定会生气她的隐瞒。 更重要的是,她有点吃醋。 从前,念渔就是跟白绵绵更加要好,或者,其实也谈不上更加,念渔就只跟白绵绵要好。而之后念渔又为了白绵绵,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如果齐鸣只当念渔是宿敌,那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她实在做不到毫不吃劲。 所以,她不想说。 她甚至偶尔觉得,念渔跟白绵绵就这样彻底分开,一个在天宫,一个在小青山,也挺好的。这样她跟贺离应该都会满意。 右眼忽然跳了跳,齐鸣莫名感到不好的预兆。 她按住眼皮,让它不要再跳动。 同时又忍不住在想,这不好的预兆是不是跟念渔有关? 念渔在林中一处坐着,手往后摊开撑着身子,眼睛有点迷茫地望着前面的方向。 说是出来转转,其实是刚才提到白绵绵,她心里难受。 这些日子,齐鸣每天都会出去打听,但是始终杳无音讯。她无意去抱怨齐鸣,但心中难免更多了担心。 白绵绵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们在一块儿待了两百多年,彼此间情谊深厚,如果白绵绵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她却连白绵绵现下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谈何帮助呢。 白绵绵,快点出现在我眼前吧。 念渔怀着担忧的心情闭着眼睛祈祷。 睁开眼,她愣住了,白绵绵居然真的在她面前。 鼠精看着念渔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 几百年前那次,白绵绵抓住她受伤的伴侣,和念渔两人嬉弄伴侣,害得伴侣受了惊吓,没过多少时日就死了。 虽然是被魔界所伤,但如果没有她们,伴侣一定会好起来。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那时她法力不高,可是后来她有幸学了魔功,终于得以精进。 现下,魔尊没有留她在身边效力,可她也算是半个魔界之人,法力比原来强了许多。 她觉得,该是报仇的时候了。白绵绵和老虎暂时消失,念渔现在又单独出来。她要把她们各个击破。 念渔冲上去,对“白绵绵”焦急道:“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你从哪里回来的?” 鼠精凑到她耳边,脸上挂上阴恻笑意,手上却开始凝结法力。 “你在做什么!” 齐鸣赶来,便看到一个身影跟念渔靠得很近,手上还作势要袭击。 念渔听闻她话音,隐隐觉得不好,连忙挡在“白绵绵”身前,“齐鸣,你不认得了吗,这是白绵绵啊。” 鼠精装出一副害怕样子,挽住念渔的胳膊,“齐鸣,我做错什么了吗?” 齐鸣看着不远处那人博人同情的模样、念渔略显保护的姿态,脱口而出,“我早已探听到,白绵绵现下身在天宫,你又是什么人?” 鼠精见不能再掩饰,摇身变成原来模样,伸手便掐向念渔脖子。 念渔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鸣一闪身,来到念渔身边,抬手格住鼠精的那一下,“是你!” 鼠精狠道:“少废话,你要护她,我就一起收拾。” 齐鸣冷笑一声,“收拾?你未免高估了你自己!” 鼠精不忿地要发起袭击,却发现眼前齐鸣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她根本找不到齐鸣的人影。 忽然耳边一阵掌风,鼠精刚下意识转头,肩后便中了一记强有力的法术。 “噗”地吐了口血出来,鼠精恶狠狠看了齐鸣一眼,从原地消失。 齐鸣摸向念渔的肩膀,“你没事吧?” 手却被忽然拿开,念渔径自施法离开。 右眼又跳了跳,齐鸣皱眉也回到家中。 念渔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齐鸣走过去按住她的手腕,念渔抽回手腕,又到旁边收拾。 “念渔!”齐鸣不由加重语气。 这回念渔有反应了,却只是更快地收拾,收拾好就往外走。 “念渔,你怎么回事?你在发什么脾气?鼠精攻击你,我救了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念渔看着一边,“没什么不对,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齐鸣把她往自己这里拉近两步,“为什么突然要回去?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刚刚我要吻你,你还……” “那是之前你没骗我的时候!”说着,念渔意识到不对,“不对,是之前我没发现你骗我的时候。” 念渔看着齐鸣,简直看不透她。 “你知道我有多在意白绵绵不是吗?我每天每天都在担心她,也在感谢你的付出,可你早知道消息,却一直瞒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齐鸣这才想起刚刚在林子里,她一时情急下把事情说了出来。想解释,可是看着念渔那个样子,她一时间无从下口。 念渔见状又要走,齐鸣在她身前拦着她。 “让开。” “不让。” 念渔抬手便对齐鸣施了定身术,刚要离开,那被施了术的人却动了。 齐鸣竟然解了她的术法。 齐鸣动动嘴唇,“留下来。” 念渔简直气急败坏,“不可能!我不会再回这里!” 这句话刺激了齐鸣的神经,她终于也压抑不住火气,“白绵绵白绵绵,她就这么重要吗?你为了她要离开我?” “是!她本来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抱歉,我真的无法原谅你的隐瞒!我很在意她的安危,我也为了她到这里来,陪了你这么久,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你明明早知道她的消息,却不告诉我,这让我不能再信任你。” “一切都为了她?包括我们之间的事吗?” 念渔不说话,拿着东西,抬步就要离开。 “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齐鸣的语气冷硬。 “正合我意。”念渔丝毫不犹豫地答完,瞬间消失。 望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齐鸣笑了下,摸了下之前不断跳动的右眼皮,果然,现在不跳了。 她收回笑意,到桌边坐下,望着墙边当初念渔挂上的一幅画,她猛然伸手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 念渔急匆匆回到家中,不断把东西往原先的地方放。可是东西本来就不多,没过一会儿就收拾好,她像是忽然找不到目标,迷茫地顿住动作。 从齐鸣那里离开,她像是心里空了一块。 可是,她无法忽视齐鸣对她的欺骗。 她一直那么信任齐鸣,甚至齐鸣偶尔不大不小地惹她生气,她也没太计较,那次齐鸣放走小鸟,她本来生气,可是后来齐鸣跟她敞开心扉,她不知不觉地,也没收到齐鸣的道歉,就这么带过了这件事。 结果到头来,齐鸣就是这么对她的。 她真是没想到。 她每次都热络甚至殷勤地去问齐鸣进展,如果齐鸣累了就帮她放松放松,就算齐鸣说没有消息她也不曾责怪过她。然而齐鸣根本不是她嘴上说的那样,说什么苦无线索。 她分明早就知道,但却拿她当傻子骗。 念渔胸口起伏几下,又想起白绵绵。 白绵绵怎么会到天宫去?跟贺离有关吗?白绵绵在天宫做什么呢?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念渔焦急又气恼,一时间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三天,齐鸣已经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日子。 如果没有经历过跟念渔相处的这些时光也就算了,可眼下,她每一天都在想她,甚至有时候会在房里看到念渔的身影,然后略一定神,那身影便消失。原来她过度思念下,眼中竟然开始出现幻影。 她不免有点吃惊自己这样不镇定,但却无法抗拒念渔给她带来的变化。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想真的跟念渔成为陌生人。 齐鸣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在上面添了几笔,随后闪身出现在念渔门外。 深吸一口气,齐鸣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里面的念渔正全神贯注地发呆。 这么说有点可笑,但她确实是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连齐鸣进来都不知道。 齐鸣望着那张脸孔,只觉得灵魂都被吸附住,径直便往念渔面前走,连门都忘了去关。 念渔不觉身边的异动,仍无意识地出神。 齐鸣现在在做什么?她好不好?那天齐鸣说,只要她走了,她们就是陌生人。 以后她们真的就是陌生人了吗? 算了,跟齐鸣那种欺骗她的人撇清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念渔心里开解着自己,却免不了泛上一阵苦涩。 这三天,她起先是愤怒、生气居多,可是越往后,她对齐鸣的思念就越多。 她们日日同吃同住,骤然这样离开齐鸣,齐鸣还说了类似诀别的话,这让她怎么都无法轻易放下。 甚至还有隐约的后悔。 齐鸣站到她面前,“念渔。” 念渔下意识抬头,见脑海中的人出现在眼前,她吓了一跳,然而,齐鸣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 “对不起,我骗了你。如果你想听的是这个,我可以对你说很多次。” 念渔纠结着转过头,“我不想听。” 齐鸣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我也没有那么不可饶恕吧?你真的要永远不理我吗?” 念渔站在她面前,咬着嘴唇,甩开了齐鸣的手。 齐鸣却忽然扶着她的腰把她揽向她,眼神专注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三次。” “三次什……” 话音未落,齐鸣吻住了念渔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又马上放开。 念渔这才意识到她所谓的三次是何意。 跟齐鸣看起来有点发深又显得动情的眼神对视,念渔不自觉脸色开始发红。 “你……” 齐鸣又吻上来,这次的时间久了些,而且不像刚才那样简单的双唇相贴,齐鸣低头吮着念渔的嘴唇,手也把她往她面前带。 念渔彻底有点晕了,望着齐鸣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齐鸣略微退开看她,“还有话要说吗?” 念渔动了动唇,没说出话来,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齐鸣微露笑意,侧过头一点点朝她靠近。 这次,齐鸣没有要简单放过她的意思。 她不但吻着她,而且还带着念渔的身体往床那边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变成,齐鸣揽着念渔的腰坐在床上,念渔背对着门的方向搂着齐鸣脖子、坐在齐鸣腿上的姿势。 齐鸣忘情地亲吻念渔,有些事显然已经无可抑止。 然而就在这时,齐鸣看到门外出现一个身影。 白绵绵望着眼前那一幕,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正脸对着她的那个人是齐鸣没错,可衣衫半褪到肩膀处、发出细微喘息的那个背影,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念渔? 白绵绵看了一下四周。 没错啊,这是念渔家啊。 这么说,里面的人真的是…… 还没吃惊完,白绵绵收到齐鸣一记警告的眼神,显然是让她赶紧消失。 念渔察觉齐鸣的动作忽然顿住,头刚下意识地偏了下,齐鸣的手就扶上她的后颈,又要亲上来。 念渔思维混乱地停止偏头的动作,眼睁睁看着齐鸣又朝她靠过来,这时门口却忽然发出响声。 齐鸣怒瞪向白绵绵,踩到树枝的白绵绵只好讪笑着冲她点头,下意识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听到这声音,念渔立马要回头,却被齐鸣拉住,“不要管她。” 说着,齐鸣的手还往下滑了点,摸向念渔的肩颈。 羞耻之下,念渔略微用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场纠缠终于停止。 * 白绵绵看着对面的那两个人,好奇地不住打量。 念渔已经整理好衣裳,面上有稍许红晕未退,安静地坐在桌边,手指有点焦虑地互相搓着。 旁边的齐鸣,脸上带着一个大巴掌印,却不以为意,看到念渔放在桌上的手,就抬手上来要跟她十指相扣。 白绵绵不自觉咳了一声,立刻两道像要杀人的视线投向她。 这一声咳嗽拉回了念渔的思绪,她立刻抽回了被齐鸣扣着的手。 一时混乱之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白绵绵解释刚刚那一幕,她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直接带过这个话题是好。 好在,她也没混乱很久,很快她就找回自己的思绪,冲白绵绵问道:“你这段时日是去哪里了?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消失?” 白绵绵想起那时在小青山即将送走贺离的那一天,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不舍,却不得不以那样的方式劝贺离回到天宫,于是她离开得失魂落魄,也忘了要去跟念渔说一声。 后来,她每天都在思念天宫的贺离,等到贺离把她带到天宫,她又纠结在和贺离的事情里,一直没有分出心神,所以,念渔那边,她确实是没顾得上。 白绵绵也开始搓起手,低头道:“念渔,我错了嘛。我跟你说,贺离真的是嫡长虎殿下,我跟她到天宫去了,而且我们……” “你们什么?”念渔很是关心白绵绵下面的话,两只胳膊肘都放到桌上,入神地看着白绵绵,完全忽略了旁边的齐鸣。 齐鸣看向她,目露不满,一只手伸过去揽在念渔腰侧。 念渔未有觉察,只盯着白绵绵,“你们怎么了,快说呀。” “我们,我们在一起了。”白绵绵抬起头,看看两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不同意。”念渔拧起眉毛。 齐鸣诧异地望向她,“别人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意?” 念渔拨开齐鸣揽着她的手,望着白绵绵道:“贺离那个人□□霸道,你能拿得住她吗?她会对你好吗?会好一辈子吗?” 白绵绵摇摇头,又对她笑笑,“我不知道,可是我,我想相信她。” 见念渔瞪着她,白绵绵缩缩脖子,又补充一句,“她,她现在对我挺好的。” 念渔嗤笑出来,“她就是这么对你好的?把你看着,不让你回小青山,不让你见我?” 白绵绵忙摇头,又略微低下视线,讪笑了两声,“那个,念渔,我,我真的很对不起,其实,是我自己没有跟她提要回来……” 闻言念渔火了,起身上去就要拉白绵绵,手却被齐鸣拉住。 齐鸣有点困惑地看着念渔,她觉得念渔对白绵绵的关心和在意是不是太超过了一点? “你放开。”念渔甩开齐鸣的手,齐鸣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微微怔住。 念渔把白绵绵拉起来,生气道:“好你个兔子精,光记得你徒弟了是不是?当初你化形,是谁救你回来,是谁跟你相处了两百年,你现在就光记得跟她浓情蜜意,已经完全把我忘了是不是?” 事情当然不是念渔说的这样。白绵绵也很重视念渔,但是,之前那种情势,她一度绝望至极,又怎么生得出别的心思。 但是,到底是她的错,白绵绵被念渔揪着脖领,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嗫嚅道:“念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总之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对不起。” 念渔望着眼前白绵绵抬眼跟她认错的样子,忍不住有点心软,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仍旧攥着白绵绵的脖领。 白绵绵有点轻微地不能呼吸,确认了一下念渔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握住念渔的手腕,想让她松开一些。 可是念渔却还是没有松的意思,只抿着嘴、直直地看着她,样子生气中带点埋怨,看上去很是执拗。 白绵绵下意识松开念渔的手腕,转而去扯念渔的衣角,又去抱念渔的胳膊,“我真的错了,念渔,你别生气了。” 以前每次念渔生气,白绵绵都是这样来哄念渔开心,这已经成为白绵绵条件反射般的动作,而念渔的条件反射是,白绵绵一这样做,她就忍不住想要原谅她。 眼下,两人站得很近,念渔跟白绵绵个头差不多,白绵绵伸手抱着念渔揪着她领子的胳膊,看起来简直亲密极了,齐鸣只觉一阵刺目。 念渔皱着眉毛,动动嘴唇,视线从白绵绵脸上一扫而过,样子有些犹豫,似乎想说点什么。 这时,忽然一股力量抵着她肩膀,用力把她们分开。 念渔一时没作防备,险些被推了个踉跄,她看向一脸不爽的齐鸣,“你有病啊?” 说完念渔又要把齐鸣拨到一边去,齐鸣反握住她的手,看看白绵绵,又看看她,“我是有病,有病地喜欢你。你呢?” 念渔没想到她忽然当着白绵绵说这种话,尴尬之下连忙道:“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齐鸣笑笑,什么都不说,径自从原地消失。 念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有点懊恼,但没有追上去。 白绵绵看看她,“齐鸣她好像生气了哎,你不去跟她说说吗?” 念渔烦地在桌边坐下,“不用管她。” “你跟齐鸣,你们怎么突然在一起了?” “谁跟她在一起了?” 白绵绵顿了顿,“可是刚刚我明明看见你们……” “那是意外!”念渔提高音量道。 白绵绵撇撇嘴,明明就因为齐鸣走了而一副很心烦的样子么,她们肯定有点什么关系,才不是意外。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我刚刚搂你胳膊,她才生气?”白绵绵忽然明白了齐鸣的感受。那时候她看到吟玥仙子跟贺离在房间里靠得那么近,她也难受得要命,齐鸣喜欢念渔,自然也会吃劲。 不过,她又不喜欢念渔,齐鸣有必要吃她的醋吗? “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啊,我们不是都一直都那样,有什么奇怪,是她自己怪里怪气。”念渔显然跟她看法相同。 不说她跟齐鸣还没有确定什么关系,就算真的确定了,连个朋友都不能有么?她跟白绵绵可是几百年的朋友。 她们又没做什么事,是齐鸣自己奇怪。 “那……念渔,你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白绵绵拿了一个很精致的玉雕小猫出来。玉雕倒没什么稀奇,难得的是那玉质晶黄莹润,特地切合了橘猫的毛色,又完全比着念渔的原形来做,看得出来,绝对是花了一番工夫的。 念渔瞅了那个缩小版的自己一眼,有点松动,“我考虑一下。” 白绵绵又伸出三根手指比在脸旁边,“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来小青山的!” 说着,白绵绵又给念渔沏茶,有模有样地递给她,嘴上捧道:“猫大人,请喝茶。” 念渔忍不住笑了一下,把那玉雕小橘猫收进袖子,总算决定翻过这一篇,接过了白绵绵手上的茶。 她看向白绵绵,再掩饰不住关心地问道:“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忽然到天宫去?你没受什么伤吧,过得还好吗?” 白绵绵挑着重点给念渔讲了一遍,讲到两个人终于心意相通这里,她想起那个她要问的问题。 “对了念渔,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贺离说,要我跟她成亲。” 念渔听了刚刚那一大通讲述,只觉得贺离把白绵绵拐到了天宫去。她本来就跟贺离不太对付,现下自然更不能让贺离如了意,“哦,成亲就是,你以后只许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准再去。只能待在房间里等贺离回来。” 虽然她也不确定成亲是个什么事儿,但只要能把这个事儿给坏了就行。她太了解白绵绵了,不让白绵绵四处晃悠瞧新鲜,那简直是白绵绵眼里最残忍的事。 果然,白绵绵露出了迷茫神色。 现在她还可以出来找念渔、找月仙,等成亲之后,只能成天待在屋子里等贺离回来,哪里都不许去? 贺离怎么会提这种要求?这好像有点荒唐吧?一天到晚只能待在房间里的日子,她不敢想象。 白绵绵缩缩脖子,“那我还是拒绝好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念渔禁不住笑出来,“你这个呆兔子。”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没人欺负你吧?” 白绵绵摇摇头,虽然跟贺离有过一些不愉快,但现在一看不过都是误会,解开误会之后,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而除了贺离之外,其他人也对她很好,月仙、代天尊,她们都很照顾她,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那你这趟来,还回去吗?” 见白绵绵点头,念渔“哼”了声。 白绵绵嬉笑两声,“我还会再回来的,我会多回来的。” “切,谁稀罕。”念渔把脸转到一边。 白绵绵好脾气地跟过去,“对了念渔,我给你讲讲天宫什么样吧。我跟你说,天宫可大可有趣了……” 念渔听着听着入了神,嘴边不自觉也挂起笑,白绵绵讲得绘声绘色,实在是挺有意思。 “……我还认识了月仙,月仙法力高强,地位也高,但是人却很好接近,而且,她下棋特别特别差。” “比你还差吗?”念渔自居棋艺高手,要比白绵绵这个手下败将强不少。 白绵绵看她一眼,没计较她把她看扁,而是道:“比我可差多了,她的棋艺差到天宫都没什么人愿意跟她下棋,因为赢得实在太没成就感了。” “那你去了天宫这些日子,是不是荒废练习了?”念渔关心道。她往常常跟白绵绵打打闹闹,两个人也通过这种方式不断精进。 白绵绵忍不住开始偷笑,挺了挺胸膛,一副雀跃样子道:“不但没荒废,我还平白长了法力,还跟月仙学了一招呢。” 念渔来了兴趣,这跟神仙学法术,可是寻常精怪没有的待遇。 “快说来听听。” 白绵绵摇头笑道:“说有什么用,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试什……” 话音未落,念渔就中了白绵绵的惑乱术。 霎时间,念渔只感觉意识一阵模糊,脑海中朦朦胧胧全是一个人的身影。 有含笑看着她的,有略带威胁之意的,有微微动怒的…… 全是属于齐鸣的身影。 不自觉地,齐鸣刚刚那个问题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 我喜欢你,你呢? 她一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意识,她要去找她。 可是她莫名有些用不上力,拼尽全身力气,才总算施法去了齐鸣家。 齐鸣正坐在桌边,面色冷冷地发呆。 她脑子里思绪万千。 一会儿想冲过去把白绵绵和念渔都痛扁一顿,然后大不了她再跟贺离决斗,一会儿又想把念渔这个死橘猫忘到天边算了,反正她也不是没有人追求。 思绪正深陷其中,忽然,她脑海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齐鸣侧过头不看她,“你来做什么?你去陪你的白绵绵好了。不必到我这里来。” 念渔走到她面前,“你,你说你喜欢我?” 齐鸣咬咬牙,耳根有点发热,“你不是听到了吗?要我再说一遍?” 念渔有点站不住,但又莫名想去确认齐鸣的表情,于是扶住齐鸣的肩往左偏头,去看齐鸣的样子。 齐鸣被她的呼吸扫着,有点生气,又有点窘迫。 刚刚念渔的表现不是很硬气吗?不是一口一个她有病吗?现在这是做什么? 她不要以为她是那种好玩弄的人,甩甩手就可以让她走,勾勾手她就又会回去。 齐鸣动作生硬地把念渔的两只手从肩上扒拉下来,刚要说话,面前念渔却先开了口。 “我喜欢你。” 齐鸣握着念渔的手,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齐鸣咽了下喉咙。之前她确实能感觉到念渔对她的情愫,可是白绵绵今天这一出现,念渔的那种种表现,让她真的不确定了。 甚至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念渔之前所说的,都是为了白绵绵才会去找她。 所以,眼下念渔这是…… 齐鸣想起不久前念渔硬邦邦因为白绵绵推开她、各种避开她的样子,有点生气,“我不相信。” “我真的喜欢你。” 齐鸣气血有点上涌,“好,你说你喜欢我是吧?要我相信也可以,那就跟我继续刚刚的事。” 说完,齐鸣盯着念渔,等着她的答案。 如果念渔跟白绵绵这样叫作朋友,那她就要念渔用超出朋友的行为来证明她对她的心意。 不然,现在的她根本没法确信。 念渔只感到脑海里模糊又朦胧,她知道眼前的人是齐鸣,可是对她说的话反应却开始变得有点迟钝。 刚刚的事是什么事? 不过,只要能让齐鸣相信她的心意,也没什么不可以。 念渔越来越站不住,只来得及对齐鸣点了下头,就歪下去,由被齐鸣握着手的姿势顺势坐在了齐鸣怀里。 齐鸣怔了一下。 她有点没想到动不动就呲毛的人这次居然这么顺从。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要知道念渔究竟对她是什么心意。 * 白绵绵对着空空一室,不由茫然。 念渔中了惑乱术,然后,跑了? 她会跑去哪里? 她这样太危险了。不行,她要去找她! 白绵绵下意识先去了自己那里,因为这是念渔常常去的地方,她觉得念渔说不定神智昏聩之下不自觉地来了这里。 可是仔细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根本没有。 她又一路顺着林子来到河边,还是没看到念渔的影子。 想了想,她心道,该不会是去了齐鸣那里吧? 可是她们才刚刚不欢而散,念渔会去找她吗?齐鸣家在哪里来着? 思索半天,白绵绵终于想起许久之前曾经路过的地方,摸索着过去,刚要敲门,里面却传来念渔伴着喘息的大叫,“啊……白绵绵我要杀了你……” 紧跟着的是齐鸣带着点威胁的声音,“这种时候你还要提她,是我的错。” “啊!你轻点!白绵绵你这个破兔子……啊……” 白绵绵还没有听过念渔这种声音,一时有点疑惑她们在做什么,念渔为什么这种声音? 她想起刚刚来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一幕,难道她们……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声音?听上去好像有点痛苦的样子?还有什么轻啊重的?不就是摸一下肩膀最多锁骨那里吗?这又不会痛。 没有实质性经历过什么的白绵绵陷入茫然之中。 不过,她很明智地没有进门。 念渔大概是因为她的惑乱术吃了一点小亏,不过她是跟齐鸣在一起,反正齐鸣喜欢她嘛,她看念渔也挺喜欢齐鸣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 这么想着,白绵绵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听到好几声念渔“破兔子”、“呆兔子”的咒骂,随后便是一阵似乎不能承受的叫声。 白绵绵捂捂受惊的心脏,赶忙走了。 她怕念渔突然冲出来,发现她在这里,然后好好教训她一顿。 虽然她现在不一定打不过念渔,但也不想跟念渔动手嘛。 再说了,是念渔自己对惑乱术感兴趣的,不能完全怪她。 白绵绵思来想去,自觉不能再待在这个弥漫着危险奇怪气氛的地方,径自先回了自己那里,打算明天念渔差不多消气的时候再去给她郑重道个歉。 室内,齐鸣唇边勾着笑意,“还提不提她了?” 念渔仰面躺在枕上,用胳膊遮着自己的脸。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等她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她和齐鸣已经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她刚刚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就只剩下去找齐鸣的事,之后她们也不知怎么就…… 都怪白绵绵那个破兔子! 念渔咬着唇,忍着一阵阵奇异的感觉,不想再发出丢脸的大叫声。 因为她一叫,齐鸣就迫着她睁开眼看向她,然后一边继续动作,一边进行莫名其妙又黏腻炽热的对视,弄得她尴尬不已。 谁知下一秒,齐鸣不知碰到什么地方,念渔猛地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小小的、小猫一样的呜咽。 齐鸣听着那声音,扑上去吻住她的嘴唇。 不仅如此,她的手也没闲着。 念渔被这样“攻击”,简直快要不能呼吸。 晕眩之下,她有点想推开,可是却没力气。 她中了那该死的惑乱术后本来就手软脚软,现在又被这样一番折腾,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念渔只好用眼神示弱,谁知却换来齐鸣更加倍凶狠的对待。 累得昏昏欲睡的念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白绵绵,你死定了! 第89章 念渔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响,但教训白绵绵的计划却没能如期实施。因为第二天,她被齐鸣胁迫着,住在她这里,哪都不许去。 齐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我现在相信你对我的心意了,你不开心吗?” 念渔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她,“我收回。” 齐鸣作势要掀开一直遮到念渔脖颈的被子,被子却被立马按住,齐鸣脸上又多了一个耳光。 一边一个,两边还挺对称。 “你别太过分了。” 齐鸣一点也没在意,还是笑着,“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对?而且我们昨天……” “别再提了!”念渔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我不提,你也别想跑。” 念渔有点不服,“我真要走,你以为你拦得住吗?你能一双眼盯着我一刻都不分神吗?” 齐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这有什么问题。而且,你若真的走了,我到你那里就是,但到时候要是被白绵绵撞到什么尴尬的事,你不要怪我。” 念渔当然知道她意之所指,又是窘迫,又是羞愤道:“那你总该让我把衣裳穿上吧,我这样真的很难堪。” “有什么难堪,我还……” 说着,齐鸣又靠过去作势要把手伸进被子。只听“啪”地一声,齐鸣脸上的巴掌印又深了一层。 齐鸣看向脸上微红的念渔,四目相对,正要启口说点什么,忽然,门被敲响。 “念渔,你在这里吗?我去你家,没找到你人。”已经过了一晚,白绵绵估摸着念渔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来找她道个歉,顺便问问念渔昨天怎么了。 齐鸣的视线从念渔紧张的面庞一扫而过,刚要扬声说话,念渔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说我不在。” 她这一动,被子滑下去一点,露出一个圆润的肩头。 齐鸣笑着点点头,冲门外道:“进来吧。” 念渔立刻掐了齐鸣一把,小声道:“我不是让你说我不在吗!” 齐鸣挑了下眉,“我没说啊。” “你……” 念渔还想说点什么,听到门打开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她闭上嘴,飞快地缩回被子里。 白绵绵进去,反手关上门,抬眼看到齐鸣和念渔的样子,她愣了一下。 念渔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连下巴都遮住了一点,旁边齐鸣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衣衫齐整地坐在床边。 白绵绵挠了下头,选择先关心念渔的情况,“念渔,你怎么躺在那里?” 念渔有苦说不出,只好愤懑地摇头。 白绵绵又小心翼翼道:“那个,昨天我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说着,白绵绵尝试性地走近,想去看看念渔的情况。 齐鸣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念渔的被子上,念渔经受着双重压力,忍不住喊道:“你走开,你这个破兔子,我气死你了,你回你的天宫去,不要再过来了!” 白绵绵一愣,“念渔……” 随即眼前一花,念渔扔了个枕头过来,“快点离开啊!你去找你的贺离去。” 看来念渔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白绵绵之后几天又去了几次,看到的始终都是缩在被子里的念渔、得到的始终都是这样的答复,无奈之下,她只好打算“班师回朝”。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门外,齐鸣瞟了眼身边的白绵绵,“找我什么事?” “你会好好照顾念渔吧?”白绵绵的语气像是把自己家的小猫交给别人。 “当然。”齐鸣的声音很笃定。 “那……你不许欺负她噢,我现在也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欺负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会善罢甘休”这几个字从白绵绵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违和,齐鸣禁不住看了她一眼。 白绵绵看看她,吁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啊,念渔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当然会在意她的安危,她也会在意我。不过,这并不是她对你的那种感情啦,你可以放心。” 齐鸣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话,一时间,心下有点赧然。 原来她吃醋得真有这么明显么。 “那……我走啦。”白绵绵试探性地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又看了齐鸣一眼。 “恩。”齐鸣看着她的目光这次真诚了点。 眼看白绵绵消失,齐鸣刚转身进了门,一记带着法力的耳光就扇到她脸上。 念渔拢着被子在床上有点生气地看着她,那一记耳光显然是她的手笔。 “哎,你到底要扇我多少耳光啊。” 齐鸣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好像已经习惯了。 “反正你又不会喊痛,我想打就打喽。” “你晚上的时候怎么不会这么坦诚?老是忍着,都不叫出来?” 念渔迅速红了一张脸,扔了个枕头砸向齐鸣,“我警告你,不许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这几天,她们天天纠缠在一起,弄得她都没法下床。 而且,还在齐鸣有意无意的威胁下,一直拒绝白绵绵的“探视。” 虽然知道白绵绵多半不会往心里去,但心里却忍不住有点愧疚。 尤其刚刚白绵绵还跟齐鸣说了那一番话,听在念渔耳里更觉感动。 白绵绵这个朋友真的对她很好,关心她、在意她,而齐鸣这个家伙,就只会“仗势欺人”、“威逼□□”。 念渔瞪着齐鸣,然后就见齐鸣带着一脸无辜的笑朝她走过来。 “那……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齐鸣慢慢按倒她的肩,很快让念渔知道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而许久之后,念渔才发现,齐鸣又骗了她,什么最后一次,明明是“夜夜笙歌”! * 独自站在南天门外,白绵绵不断告诉自己,“待会儿不管贺离说什么都不能答应成亲,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什么整天待在屋子里,她才不要,她可不要像在凡间看到过的那些普通兔子一样,被笼养着,每天等着主人喂一点草叶过来。如果要她过这样的生活,她一定会发疯的,就算对方是贺离也不行。 信誓旦旦地迈进东元殿的门,白绵绵下意识问仙侍,“殿下在吗?” 仙侍紧了紧眉,样子有点凝重,“在,但是……” 白绵绵一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加快脚步到了贺离房里,一进去就看见贺离正躺在床上,面色十足的苍白。 这是怎么了?她才离开不过三四天,为什么贺离就变成这副样子? 她和辰隐又比试了?可是上次比试完也没有这么严重啊。 白绵绵嘴唇有点发颤地走到贺离床边,握住她的手,“贺离,你这是怎么了?” 贺离竭力强装着苍白严肃的样子,“我对这里有点水土不服,生了重病。” 已经来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才水土不服,其实有点说不过去。 但关心则乱的白绵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紧张道:“那,怎么才能救你?” 贺离的视线少见得有点无奈,“能试的方法都已试过。现在剩下最好的办法,是冲喜。” “什么冲喜?” “你和我成亲,成亲的喜气会给我带来好运。” 白绵绵看看贺离苍白的面孔,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和贺离才刚在一起没多久,怎么贺离忽然就变成这副样子。 早知道,她就不回小青山,再多陪陪贺离。 现下这种生死关头,别说成亲,就算让她替她去死,她也没有二话。 白绵绵搂住贺离的脖子,鼻酸道:“贺离,我答……” 贺离正觉计策成功,忽然听白绵绵疑惑道:“这是什么?” 白绵绵退开身子,在贺离颈上又摸了一把。 看着指尖的白色粉末,白绵绵狐疑地望向贺离,只见贺离颈上出现了一块跟周围颜色不一样的皮肤。 白绵绵蹙起眉,趴过去、凑得很近地看着贺离的脸,渐渐眼睛眯起,“小老虎,你学会骗人了。” “回去跟念渔待了两天,变得这么机灵?” 这是在说她之前很笨的意思吗?白绵绵扑上去把贺离脸上的掩饰抹得乱七八糟。 “你真是的,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捉弄我,我刚刚差点被你吓死。” 贺离有点轻微地懊恼,她才不是为了捉弄她。 她知道白绵绵定然会去问念渔关于成亲的事,以她对念渔的了解,念渔肯定要在其中使绊子,白绵绵又一向对念渔的话深信不疑。 思来想去,她只好出此下策…… 破天荒地装病,却一下子就被拆穿,贺离感到有点没面子。 她一下子把在她脸上捣乱的白绵绵拉过来压在身下,把那白色的脂粉往她脸上涂,白绵绵只觉得是开玩笑,还闹得很开心,丝毫不觉贺离呼吸越来越沉。 贺离看着一脸狼藉的白绵绵,捉住她还要伸过来捣乱的手,严肃道:“那你到底答不答应成亲。” 白绵绵看看她,“你这个样子看着我,我会很紧张哎,你也不想我不是出自本心地回答你吧。” 心中略微懊恼白绵绵回了一趟小青山之后,似乎面对她变得游刃有余起来,贺离松开手,任她走到旁边去,但没多久,又不甘心地跟过去。 白绵绵道:“你为何这副样子看我?”那视线,专注中还带着灼热。 贺离语气微恼,“三天没见,你说呢?” 白绵绵这才略微心虚地低头。那天,她的确是偷偷跑掉,都没跟贺离说一声。 “你知道我去哪里了吗?”贺离抵着她,腿部交错地站在门边,白绵绵看着她有点认真的样子,不由有点心慌地扯开话题。 贺离捕捉着她的视线,“不知道。” “我,我回小青山了,你知道吗……喂,你在做什么啊?”白绵绵把贺离的手从腰间拿出来,微微诧异的样子看得贺离很想继续。 强行克制着自己拿出了那只手,贺离补偿似的,两指轻抬起白绵绵下巴,近距离看着她,视线氤氲缱绻,“然后呢?” 白绵绵不自觉结巴起来,“然后,我,我发现念渔和齐鸣好像在一起了。” 贺离微微侧脸,鼻尖在白绵绵脸上的一小块皮肤轻微滑过,弄得白绵绵心跳不已。 “你怎么知道?” 一说话,那嘴唇似乎若有若无地轻触她的脸颊,白绵绵咽了下喉咙,下意识飞快答道:“我看到她们做那种事。” “额……”刚说完,白绵绵懊恼地咬了咬唇。 这种事,好像不应该随便说出来。 贺离却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模样,而是略微拉开点距离看她,“哪种事?是这种吗?” 说完,贺离挑了一个微妙的角度,抬着白绵绵的下巴轻轻地吻过去。 一开始,只是轻浅的接触,后来,白绵绵却被启口攫取了呼吸。 等她神智清醒过来,已经变成她完全倚着贺离,被贺离揽在怀里,扭过头不断接受亲吻的局面。 白绵绵略微一动,发现贺离一只手揽在她腰上,一只手固定着她的后颈,让她很近地贴着她,只能仰着头任那灼热的温度不停地深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绵绵脑子里突然跳出念渔跟齐鸣的样子,她一瞬间有些脸热,忙低下头,避开了贺离。 “答不答应成亲?”贺离看着她,脱口又是这句话。 白绵绵摆脱她的束缚,微微退开身子,转了下眼睛,冲贺离勾勾手,示意她到她面前来。 贺离轻凑到她唇边,随即便觉白绵绵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朵。 贺离的身形僵住。 这还是第一次白绵绵在这种事上有所回应。 白绵绵扬起唇角,紧跟着轻轻说了一句,“笨蛋贺离,我才不要成亲。” 说完又在贺离的耳朵上咬了一下,就要施法消失。 原来她是想借此方式让贺离放松警惕,好成功逃走。 可惜,贺离却没她想象的那么好打发。 一道结界墙困着她,她根本没法回去。 白绵绵转身看着贺离勾起笑意、少见的心情明朗的样子,心里有点哆嗦。 “那个,贺离,殿下,你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贺离轻轻侧了下头,“你慌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 “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从前的我了,你要是欺负我……” 白绵绵脚跟抵着结界墙,煞有介事地表明自己的威胁力。 然而贺离根本不吃她这套,过去就把她双手按在墙上,“欺负你怎么样?” “我……” 白绵绵脸色发红,她当然不会真的对贺离怎么样,可是贺离也不要这副样子盯着她啊。 贺离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白绵绵的神情,忽然门外仙侍的声音响起,“殿下,守正仙请你过去。” 贺离看看闭着眼、长而细密的睫毛不断颤动的人,在那眼尾轻轻落下一吻,“别紧张了,希望你下次表现得自然一点。” “才,才没有下次。” 贺离看着她,轻勾了下唇角。 白绵绵望着她离开,心里忍不住暗自吐槽,嘴上说什么希望她自然一点,可是贺离自己却整天做些让人紧张的事,她明明就是想看到她这副样子吧。真是恶劣! 白绵绵走到桌边坐下,想了想觉得不对,见周围结界已经撤下,飞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由有点庆幸,虽然在贺离面前总是防线失守,但是至少她没在神智昏聩之下答应要成亲,而且她刚刚居然还发现了贺离的伪装,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这么一想,她喜滋滋地伸手给自己倒了盏茶,来嘉奖自己。 举杯慢慢饮茶,视线无意识地触及举着杯子的掌心中,那只活灵活现、发着光的小老虎,她点了一下那小老虎的鼻子,“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哼!” * 贺离来到守正仙府上,守正仙面色与平日略微有些差别,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贺离轻蹙眉头,“仙人有话不妨直说。” 守正仙看她两眼,这才开口,“此事我本不便介入,但我终究挂怀,只能请殿下帮忙。” “仙人请说。” 贺离神情更认真了些。这段时日下来,她在守正仙这里受益良多,而且,她已经能分辨出,守正仙对她确实没有一丝恶意,而是百分百的忠诚。虽然嘴上她从未叫守正仙一声师父,但实际上,在她心里,守正仙已然是师父的角色。 这也是她为何会对吟玥不同于寻常人的原因。 守正仙斟酌了一下,认真开口,“殿下可喜欢吟玥?” 贺离皱眉看了守正仙一眼,回答得严肃,“并无丝毫喜欢之意。” 守正仙看贺离严肃起来的神情,展眉略微笑了下,“殿下别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依我所见,殿下也并非吟玥的良缘。” 牵扯到吟玥,守正仙少有地嘴快了,她忙要弥补,贺离却作无妨地抬手止住她的话,“那仙人是想要我做什么?” “虽然不大可能,但吟玥若是又去找殿下,还请殿下坚定拒绝,不要让她心生希望。” 心生希望,就会左顾右盼,不明智地把时间都耽误在一个并不合适的人身上,守正仙不想看到吟玥如此。 贺离略微颔首,“我知道了。” 此件事算是了了,守正仙想起上次把东西交给贺离的事,启口问道:“殿下,之前交给你的东西,你可曾发现什么?” 贺离摇头,“我且看了一遍,一时未有觉察。” 守正仙眉间紧了一些,“这些东西是最后的线索,如果真的无法从中窥得一星半点的真相,那当年发生的事,恐怕真的就再难追索了。” 贺离也明白其中的紧要,立刻道:“我会再仔细察看一番。” 守正仙点头,正要再嘱咐什么,吟玥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她似乎在问旁人,“母亲回来了吗?” 贺离跟守正仙对视一眼,“仙人,那我先告辞。” 守正仙心道默契,略微含笑地点头。 * “她……” “禀告殿下,她现下正在房里,方才我还端了糕点进去,她心情看起来不错,整个人状态很好。” 仙侍习惯了贺离一进殿就问白绵绵的情况,已经学会抢答。 贺离看她一眼,一粒仙丹射到她掌心。 仙侍低头一看,这可是对法力精进大有帮助的丹药,连忙喜滋滋冲贺离道谢。 “那间房里的东西可曾变过位置?” “禀殿下,都照原来的样子放着。” 贺离点点头,往放着东西的那间房去。 上次她其实已经大体观察过一遍,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可是,正如守正仙所言,这些东西可能是唯一有用的线索。 贺离皱着眉,看向那些安安静静、并不会说话,可是却可能隐藏着什么的东西。 不自觉间,她的视线落在那被布盖着的幻天镜上。 上次仙侍把这些东西收拾进来的时候,说镜上有裂痕,为免煞气冲撞贺离,还是盖上的好。 之前贺离打量的时候,也没有特意去把布拿开。 但此刻,她忽然想到守正仙之前的话,不由自主地脚步往那里迈进。 指尖触到那块布,刚稍微移开,贺离忽然强烈地预感到什么,一下子把那块布扯开。 只见那幻天镜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接近,一下子绽出耀眼光芒,随后,竟开始呈现出画面。 画面里,贺情打开门,狄星一副谦逊的样子走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在桌边站定。 贺情刚要落座,狄星却忽然又靠近一步,脸上扬着一种古怪的笑,对贺情说了些什么。 贺情望了她许久,样子微微有些惊讶地刚要开口,这时一柄剑猛地刺入她的胸膛,那剑中显然是炼入了强大的法力,贺情的面色一下子变了。 但她仍是望着面前的人。 狄星握着那把剑,目光憎恨地抵着贺情一直来到镜边。 贺情微微抬手,似乎要凝结法力,但最终却没有出手。 她看着面前的人,流露些微困惑,甚至,似乎有些不舍,而狄星回馈她的是完全将那利剑刺穿身体,直让那身后的幻天镜也多了一条裂缝。 贺离看着这一幕,四肢百骸瞬间蔓延上许多痛苦。 一瞬间,万千画面涌入脑海,有幼时母上严厉神色教导她的,有她被责罚后母上生气又略微无奈地看着她的,有母上总是坐在案前画梨花的。 她一下子想起了过去的所有记忆。 那日,她本想来找母上,谁知刚进殿,便看到狄星拿着剑刺穿母上身体的画面,她那时尚且年幼,不懂得谨慎,立刻就被狄星发现。 随后,她就失去了记忆,独自一个流落在外面,再之后,她就遇到了白绵绵。 所以她脑海中才会一直浮现那些模糊的碎片、那幅让她心痛的场景。 终于清清楚楚地还原了过去的记忆,清晰地知道了母上的死因,伴随着与母上之间的深厚感情浮现心头,贺离第一次发自心底地因为母上已经死去而感到无比痛苦。 过去,她一直没有找回记忆,根本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只是为了追索真相,对母上的死没有太多真实的感受。 可这一刻的痛苦、遗憾却是那样真实。 在她而言,母上几乎是猝不及防地离开了她。 就在前一天,母上还坐在案前,严厉地指点她,而之后,却是毫无预警的永别。 狄星! 这一刻,汹涌恨意充满了贺离的整个胸膛,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一件事—— 报仇。她要杀了狄星,给母上报仇。 拿着引尊剑,贺离出现在守正仙人府中。 守正仙望着满面肃杀、提着剑的贺离,拧起眉头,“殿下,你这是?” 贺离眼睛里都是血丝,“是狄星杀了母上!” 守正仙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贺离咬着牙,“我方才重新察看那些东西,幻天镜放出了当年的景象。” “此事非同小可,殿下,可否让我去一看?” 贺离带着守正仙来到方才的地方,想让她一览究竟。 谁知,奇怪的是,那幻天镜却好端端的,再没有要浮现画面的意思。 守正仙正疑惑,只见那幻天镜忽然一点点开始碎裂,最后俨然变成一堆粉末。 贺离看着这一幕,攥了下拳,“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说着,贺离就要动身离开。 守正仙拦住她,“依殿下所言,幻天镜放出当年景象,恐怕已到气数,所以自己碎裂。狄星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殿下不要冲动。” “仙人,我并非冲动,我全都想起来了!当年我看到狄星提剑杀了母上,之后我不慎被狄星发现,所以她抹了我的记忆。” 贺离双眉紧皱,胸膛起伏,一副随时都要动身去找狄星的样子,看起来大不同于平日的冷静。 守正仙肃着脸叹了一声,“殿下,此事万不可鲁莽,眼下幻天镜已碎,光凭殿下所说,难以服众。唯今之计,殿下只能好好修炼仙法,他日凭借自身实力,一举杀了狄星。” “仙人!” 守正仙握上贺离的手臂,恳切规劝,“狄星那时对殿下兴许还有一丝仁慈,所以放走了殿下。但她既然此次特地把你找回来,就说明她已然起了提防,她怕你有一天想起这些事,所以把你看在身边,才好知道你的动向。狄星仙力深不可测,过去在她之上的,只有天尊一人,你我二人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还望殿下先保全自身,万万不可冲动。” 贺离听着这些话,握剑的那只手终于慢慢放下。 守正仙人说得是对的。 贸然前去,只会招致失败,而且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眼前顿时浮现出白绵绵的脸,贺离的心绪静了些。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的仇恨,她还有她在意的人,报仇之事,定当要进行,但不能是今日。 “此前我所教授给殿下的,殿下已经熟练修习。从明日起,我会把我毕生所学之精华,都尽数传授殿下。还请殿下勤于修炼,恰当时机再一举出击。”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是为报仇做准备的意思。 贺离点点头,守正仙道:“今日殿下便早些休息,我先告辞。” 送走守正仙,贺离不知不觉走到白绵绵门外。 望着那扇门,她一时有些发怔。 门外的她身上背负着那样多的仇恨,而门里的白绵绵却是那样单纯天真。 她不想让她卷进这些事。 她预见过追索真相可能会遇到麻烦,却没有料到其中波诡云谲至此。 她现在才真正知道,她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那是连守正仙都难以抗衡的敌人。面对这样的敌人,她自己尚且要韬光养晦、积蓄实力,更遑论去保证白绵绵的安危? 当初带白绵绵来到这里,是因为对白绵绵的在意,可现在,也因为对她的在意,贺离不得不在心中为她做出打算。 贺离凝神看着那扇门,并没有敲门,门却忽然开了。看到白绵绵笑着的一张脸,她连忙掩了神情。 白绵绵眨眨眼,把她推进去在凳上坐下,“瞧你,居然想事情想得呆住。什么事想得这样认真?” 贺离面色如常,“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一听你的脚步就听出来了。”白绵绵看看她,忽然道:“你不会又是在想成亲的事吧。” 说完,白绵绵不禁懊恼地皱了下眉,好端端地,贺离没提,她又提起做什么。 这下可好,自己往枪口上撞。白绵绵赶紧侧开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以为贺离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就会接过话去,然而,这话落了片刻,却没听到贺离的声音。 转头看去,贺离垂着视线静静地喝茶,似乎那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 白绵绵仔细打量着她的样子,挪着胳膊肘,一点点凑过去。 一直凑到贺离跟前,贺离仍是那副神情。 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可白绵绵却一下子感觉到她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贺离眼下不开心。 难道是处理公事累了? 贺离静静地喝完那盏茶,把茶盏放下,手忽然被白绵绵抓住。 略感诧异地看向白绵绵,只见白绵绵嘴唇略微抿了下,目光关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 贺离摇摇头,反覆住她的手。 她现在不能跟她成亲,这是她方才不由沉寂的原因。但是,只要这样能保全白绵绵,就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白绵绵还要再问,贺离恢复成平时那副模样,“我只是今日议事有些疲倦,你若心疼就好好慰劳我。” 闻言白绵绵垂眼笑笑,犹豫片刻,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似乎打算做一件大胆的事。 贺离正专注看她,白绵绵忽然抬起头,扶着贺离的肩膀,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贺离,我会做你永远的后盾,如果在这里不开心,我们可以一起回小青山啊,有齐鸣、念渔她们跟我们一起,我们应该会过得很开心。当然,还是听你的意思,我都可以,都听你的,我只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 白绵绵耳廓发热地说完这番话,立刻被贺离紧紧拥在怀中。 她感到,贺离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是全心信任和依赖的意思。 她知道,因为她也是。 第90章 魔宫中,将仙略微忐忑地坐在椅上,上方一道阴沉声音响起。 “上次一役,魔兵损伤惨重,我倒不知,天界何时出了此等能人,看来,是将仙有意隐瞒。” 将仙慌忙从椅子上站起,“魔尊请听小仙解释,并非小仙有意隐瞒,而是此人正是天界失踪已久的嫡长虎殿下,她资质颇高,竟能以一敌众,这,这小仙也未曾料想到啊!” 逐焰眼尾挑起,“嫡长虎殿下?你是说,贺情的子嗣找回来了?” 将仙忙点头,“正是,她能用得那把引尊剑,千真万确无疑。” 逐焰面孔染上笑意,“有趣。事情越发有趣了。” 将仙只听到那尊座被指甲划过的刺耳声音,心下更为悚然,连忙认错,“是小仙思虑不周,未曾想到贺离殿下,她会突然跟魔兵对上。是小仙的错。” 逐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将仙面前,鲜血染红的指甲微微挑起一点将仙的脸,“既然知错,将仙便要将功赎罪。” “还请魔尊吩咐。”将仙僵着身子。 “这个人的长相、跟什么人亲近,你都一并说来。” 将仙心知她恐怕是要对贺离不利,但仍是配合,甚至有点谄媚道:“小仙擅长画艺,倒不如,让小仙把贺离殿下的样子画下来。” 逐焰一抬手,笔墨呈了上来。 正如将仙所说,未过多时,她便完成了画作。 逐焰接过她手中的画,慢慢展开画卷,神情顿了一秒。 “你画的这是?” “禀魔尊,是贺离殿下。” 逐焰倏然合上那画卷,冷笑一声,“将仙辛苦。这贺离与谁亲近,你倒与我说来。” “贺离殿下性情高傲,少与人来往,唯独拜了守正仙为师,这守正仙也是个古板脾气,但却是故天尊的旧部,所以对贺离殿下也是倾力相助。” 逐焰抬了下眼皮,“知道了,本尊心中有数。” 将仙也不敢多刺探她打算,见她没有其他吩咐,连忙就此离开。 将仙已然离开,逐焰打开方才的画卷看了一眼,目光一沉,陡然让那画卷化为泡影。 底下的魔侍见她心情不佳,不敢上前打扰,但却听她声音传来,“往日将仙前来,都是妖王前去接应,怎么今日是由你们领来?” 一个魔侍连忙应声,“小人不知,未曾见到妖王身影,小人见将仙在魔宫外等候,便擅自做主把她领了进来,请魔尊责罚。” “的确该罚。”三道冰凌一下子打到魔侍身上,魔侍立刻跌坐在地上,口里还不断谢恩,“谢魔尊手下留情。” 逐焰冷哼一声,来到单怜房门外,看到单怜坐在桌前,正在写些什么。 悄然走近,逐焰看了她面前的东西一眼,那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身影,那风采跟她刚才看到的那幅画卷,颇有相像。 逐焰一下子明了了什么。 倏然脸上挨了一掌,单怜被打倒在地,嘴角流出鲜血。 “你竟敢背叛本尊!那日故意跟本尊说不知晓天界是何人带兵,现在却独自描摹这贺离的身影,你当本尊是何许人!” 单怜跪直身子,“属下不敢,属下没有背叛魔尊,那日属下并未对她手下留情。的确,的确是敌不过她。” 逐焰唇边弯起阴鸷笑意,“单怜,你喜欢她是不是?” 单怜皱了下眉头,自打那天做了奇怪的梦,她就一直隐隐约约想要追索什么。 有什么事好像就在胸口,险些就可以脱口而出。 可却终究什么都无从想起。 她隐约感到一个人的重要,可她却不知道那人是谁,下意识抬笔一画,便画了一袭白色衣角出来。 紧跟着,她联想到贺离的模样,所以也依样画了出来。 “属下……” 逐焰拿起那幅画,状若欣赏地瞧了两眼,顷刻间把画撕了个粉碎。 “魔尊,你这是……” “单怜,本尊劝告你一句,天下仙人皆负幸,贺离不会是什么良人,你还是收回你的心思,好好地为本尊效力。本尊念在你过去的劳苦,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单怜擦擦嘴角的鲜血,“属下谨遵魔尊教诲。” 逐焰盯了她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出了单怜房门,逐焰想起方才将仙所说,眼中泛出阴冷之意。 * “殿下近日修炼过度劳累,今日还请早些回去吧。过犹不及,这一点,殿下应当知晓。”守正仙停下教授,对贺离劝道。 “眼下,已过了月余,仙人觉得我仙力进展如何?”贺离问道。 守正仙神情欣慰,“殿下资质是我见过的仙人中最好的,现已将我仙法精要的大半都已融会贯通,很快,我也不再是殿下的对手。” 贺离淡笑了下,见守正仙递来一本书册,接过来问道:“仙人,这是何书?” “此书写了剩下的那部分精要。殿下日后练习时,可翻看这本书,以作参照。” 贺离接过那本书,给守正仙斟了盏茶郑重地递过去,“多谢仙人。” 守正仙略微笑笑,接了过去。 她知道,贺离一开始对她有些戒心,而现在,贺离是真的发自内心信任了她。 此时此刻,她们俨然已经成为一对很好的师徒。 她为此欣慰。 送走贺离,守正仙往连廊走,倏然见吟玥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不远处亭子里,起身落座在她面前,问道:“玥儿这又是为何不快?” “我没有不快。”吟玥反驳道。 她是不服,不服那个辰隐不把她放在眼里。 殿下不喜欢她,她伤心了一些时日,也就作罢。本以为又能做回从前那个自己,谁知却凭空多了一件烦心事。 以前是她看到辰隐便像个刺猬,表现得阴阳怪气。现在是辰隐老远看到她,就错开方向。 怎么她现在就这么讨人厌吗? 辰隐为何要避着她?难道她以为她有什么好吗? 古板、正经、严肃、无趣,就这样一个人,她凭什么不把她放眼里? “你因何不快?” 吟玥抿了下嘴,“我不知道。” 守正仙蹙了下眉,“是殿下?” “才不是,母亲别乱猜了!”说着,吟玥去推守正仙肩膀。 “那……是辰隐仙官?” 推肩膀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加大了力度。 吟玥见推不开,起身匆匆跑了,“不跟母亲说了。” 守正仙看着她背影,不由一笑。 看来,吟玥的终身大事也算是有着落了。 此前,她一直未曾明里对辰隐说过什么,只怕吟玥那边难以撮合。但既然眼下吟玥动念,那么,也许,她是时候跟辰隐谈一谈了。 在她眼里,辰隐对吟玥并不普通。她们本就一起长大,虽然后来吟玥先恼了辰隐,但辰隐却没有计较,这些年来,天界那么多仙子,辰隐只唯独会把注意力停留在吟玥身上。虽然只是偶尔,但也足以见得特别。 而且依吟玥所言,她们这些日子明显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如此,那只待她从中撮合一二便可。 但那之前,她必须确认一件事。 她需要确认,辰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好吟玥,不会让吟玥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 这才是她最大的目的。 她一直相信辰隐是一个可靠的人,但眼下真的要表达托付之意,她不得不再三确认。 她毕竟只有吟玥这一个女儿。 思索了一番,守正仙唤来一位仙侍,派她去请辰隐仙官到府上。 仙侍到了辰隐那里,禀告道:“辰隐仙官,我家仙人请你酉初时分到府上一叙。” 辰隐点头应声,不由思索,守正仙忽然找她前去,会是何意。 转瞬间,脑海出现一个身影。 她略微皱眉,摇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代天尊命她加强析竹殿内外的戒备,绝不许任何人闯入,她眼下正在着手办此事。 仙侍回了府上,对守正仙禀报,“辰隐仙官答应前来。” 守正仙点头,“把府里最好的酒拿一坛出来。” 仙侍很快拿了酒过来,守正仙心中勾勒着等一会要跟辰隐说的话,很快时间就已接近酉初。 守正仙摒退了两侧的仙侍,给面前的玉杯倒上美酒,只待辰隐赴约。 这时,背后声音传来,守正仙微微一笑,抬眼望去,那人却是狄星。 第91章 “守正仙人多有劳苦,本尊特来探望一二。” 面前狄星略带一点客气的笑意,可惜守正仙人并不打算领情。 但毕竟也不能直接送客,只能提防地说道:“代天尊特意前来,可有其他事?” 狄星略微压低眉头,“是有一件与贺离有关的事,要跟仙人商量。” 一听这话,守正仙的神情专注了些,随后便见狄星从她的位子上起来,走到守正仙面前,守正仙虽略感有些怪异,但也没有避开。 狄星附到守正仙耳侧,细声道:“方才守正仙问本尊有没有其他事,确实有,仙人听好了。” 守正仙凝神倾听,却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再想挣扎,却被冰封之术压制住法力,狄星退开身笑得张狂,随即又很快阴下脸,从虚无中变出一把剑,从守正仙胸口一穿而过,守正仙的法力瞬间不断流失,根本无力反抗。 守正仙含了满口的鲜血,望向面前那人,“你,你不是狄星……” 逐焰阴笑一声,“你这个死人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逐焰一把把守正仙推倒。守正仙已是必死之局,她懒得给她一个痛快。 此番前来,她就是为了挑拨贺离和狄星的关系,让这两人互相斗个你死我活,她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她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她提着剑又看了地上的人一瞬,立时从原地消失。 吟玥看着不远处的景象,不自觉揉了揉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母亲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刚刚离去的那个背影,分明就是代天尊。 代天尊怎敢如此张狂,竟然入府行凶! 吟玥冲过去,抱住守正仙的肩膀,啜泣道:“母亲,母亲,你不要有事!” 守正仙气若游丝,“玥儿,快……叫殿下来。” 吟玥看着守正仙,不断淌着泪水,但不得不按母亲说的行事。 她飞快地来到东元殿,入眼殿下正在案上翻看书册,她匆忙跑过去,抖着嗓子道:“殿下,母亲唤你前去。” 贺离抬起头,看到面无人色的吟玥,多话不说,立刻跟着前去。 看到入目景象,贺离嘴唇也变得苍白,她连忙低下身,“仙人,怎会如此!” 守正仙已没有那时间和力气再解释许多,握住贺离的手,瞬时间把自己剩下的法力全部传了过去。 最后,她有点不放心地看着吟玥,终究是闭不上眼。 “仙人!” “母亲!” 吟玥抱着守正仙的身体失声痛哭,却终究是留不住,不过片刻,守正仙的身体就渐渐化为幻影。 想着母亲临死前闭不上的那双眼,满心仇恨烧红了吟玥的眼睛,“是我蠢笨,居然一度以为代天尊是个好人,殿下,我亲眼看到代天尊杀了母亲!我要去找代天尊报仇!” 贺离拉住她,眼睛里也隐含泪光,“吟玥,仙人不想看到你如此。不可冲动!” “大不了便是一死,母亲这样死了,难道我要在原处坐着吗!”吟玥说着就要消失。 贺离用结界困住她,“你现在前去,不过是白送一条性命,谈何报仇?若真是要报仇,就要手刃仇人。” 吟玥看向贺离,泣声不止,“是我没用。” 贺离攥紧了掌心,“我会报这个仇,母上的、仙人的,我会一并让狄星还回来!” 贺离的身影已然消失,吟玥悲痛欲绝地歪在石桌旁,哭得浑身失去力气。 辰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这副样子。 她方才处理事情,一个不留神,比着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已经是酉时一刻。 连忙匆匆赶去,谁知却没见到守正仙的身影,反倒是吟玥一副极为反常的样子。 她心里漫上一阵不安。 “吟玥。”辰隐朝着地上面色惨白的人走过去。 吟玥像是没听到,不停地抽泣,视野模糊。 辰隐手放在她肩膀上,去看她的情况,“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吟玥这才恍然察觉外界的动静,猛然推开辰隐,“你不要来假惺惺了,你给我滚!” 辰隐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仍在原地站着。 吟玥气得发狂,不断把她往外推,“你走,走啊,不要出现在这里!” 辰隐握住她的手,音量也大了些,“你不要发疯了,到底怎么了?” “发疯?我是在发疯,母亲死了!被代天尊杀了!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出现在这里,我能不发疯吗?你们都不是好人,你给我滚出去!”吟玥狠狠地甩开她的手。 “什么?你说尊上杀了守正仙?” “我亲眼所见!你还要装吗,你身为代天尊的左膀右臂,难道会不知道吗!” 吟玥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声声质问。 辰隐侧开脸,“我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也不相信。” “不相信你就滚啊!不要弄脏了这里!以后都不要再来,这里不欢迎你!” 辰隐看着吟玥狼狈不堪的样子,略微咬牙,转身离去。 心情极其复杂地来到析竹殿值守,辰隐敲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入内。 狄星看出辰隐的样子有些沉重,开口问道:“你有何事禀报?” 辰隐照常行了礼,抬眼望向代天尊,“尊上,守正仙人去了。” 狄星的手在尊座上抓紧了一瞬,神情也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下,随即又很快面色如常,“守正仙虽终日冷淡示人,与本尊关系也疏远,但究竟是上仙,保她一份哀荣,按最好的用度为她准备奠仪,此外守正仙人府上一切照旧,不可有丝毫怠慢。” 辰隐默了下,略微点头,但身形未动。 狄星看着她,“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辰隐面上线条绷紧了一些,低着头道:“属下实在感到意外。” 狄星目光闪烁了下。 “殿外加强把守的事,你安排得怎么样了?” “禀尊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恩,你下去吧。” 辰隐神情微顿,转身离开。 她站在殿外值守,脑子里不停地出现仙侍说守正仙请她前去的那句话。 她未能准时赴约,那时本想见到守正仙就先行致歉,谁知守正仙就这么突然地去了,她连一个表达歉意的机会都没有。 守正仙请她前去,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如果她未曾迟到,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吟玥那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会不会还要做出些什么? 她该怎么办? 纠结在这些问题里,不知不觉地,夜色已深,辰隐在殿外来回巡视,忽然,她见到不远处一个身影。 那身影没有觉察到她在拐角处,正小心翼翼地要往殿里走,手上拿着利刃,一看就知道是打算对代天尊不利。 吟玥屏着呼吸,紧张又坚决地往里迈步,忽然嘴 被捂住,什么人一把禁锢住她,她用力挣扎,拿着利刃便刺。 那人被刺中,却不放手,仍紧紧桎梏她、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动静。 辰隐带着吟玥来到守正仙人府上她的房间,一下子把她按在桌边。 吟玥仇视地看着她,立刻又弹起身要走。 辰隐紧皱着眉,“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吟玥不管不顾,猛然冲过去用利刃去刺辰隐的脖颈,辰隐被那凝着仙力的利刃碰到,略一蹙眉,伸手抓住那利刃。 吟玥敌不过她的力道,被她一下子夺了刀,扔在地上。 “你清醒一点,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 “你做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代天尊是一丘之貉吗?你要么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去找代天尊报仇!” 说着,吟玥就要从原地消失,辰隐把她定住,望着她通红、充满怒意的眼睛,没什么犹豫地禁锢住她、抱起她放到床上。 “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也别想对代天尊怎么样。你以后都出不了这个房间了。我会每天来看你的情况。” 看着吟玥哭得狼狈的脸,辰隐顿了下,去打湿软布,仔细把吟玥的脸擦干净。 在床前站了半晌,眼看着吟玥愤怒又疲惫不堪地闭上眼,辰隐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 念渔望着眼前的身影,疑惑、生气、不适应等种种感受交杂在一起。 在她而言,还是有点不习惯小老虎变成了现下这副模样。 不过,她也懒得管她什么样,贺离再怎么好看,她也不想多看,只有齐鸣最中她的意。 念渔望着贺离一副高冷模样,抬抬眼皮子,“今儿这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堂堂天界殿下吹到了这里?” 贺离没计较她的阴阳怪气,“我很快会把白绵绵送回来,请你们代为关照一些。” “什么叫代为,她本来就是我好朋友,谁代谁,是我应该谢你帮忙照顾她……” 念渔带刺的话还没说完,被齐鸣把话截走,“你要送白绵绵回来?” 念渔也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变心了是不是?说带她走就带她走,说送她回来就送她回来,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 “她再待下去会很危险。” 念渔看着贺离严肃的样子,有些怔住,她意识到,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你把话说清楚,不,不然我不会帮忙的!” 贺离神情紧绷着,语气凝重道:“我要报仇,狄星杀了我母上、杀了守正仙,我不能再坐以待毙,稍有时机,我便会去挑战狄星。” 念渔张张嘴,“什么?!那,那你……” “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所以我要送白绵绵回来,我不想她沾染上这些事。” 念渔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皱眉道:“所以你是根本没让白绵绵知道这些事吗?你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把她送回来,然后让我们跟你一起骗她?” 贺离沉默看她一眼,答案昭然若揭。 念渔走到桌边坐下,手指紧紧攥着桌子的边沿,语气生硬道:“我不会帮忙的,万一你有个好歹,白绵绵会伤心死的。” “所以不要告诉她!”贺离微微加重语气。 念渔神情焦急地站起身,走到贺离面前,“如果她喜欢上别人呢,你也不在乎吗?” 贺离默了下,淡淡道:“她活着最重要。” 念渔拧起眉毛,“反正我不会帮……” 话音未落,齐鸣牵上念渔急得乱挥的手,样子郑重地看向贺离,“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白绵绵知道。” 贺离看看对面的两人,没再犹豫地闪身离开。 念渔甩开齐鸣的手,“你答应她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欢看到兔子吗?现在怎么又临阵倒戈?” 齐鸣走近两步,摸了下她的头,以示安抚,“那是之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 “那,那你也不能答应贺离啊,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 “如果不这样做,白绵绵再在天界待下去,你觉得贺离还能瞒她多久?这些事被白绵绵知道,你觉得她还会想到保全自己吗?难道你不想让白绵绵活着吗?” 念渔看看齐鸣,哑口无言,样子有些气馁。 齐鸣拍拍她的手,“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念渔反抓住她的手,“那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选吗?我可不同意,你不许这样。” 齐鸣笑笑,“怎么会呢?” * 贺离入殿便见白绵绵正踮着脚够东西,微勾唇角,用仙法帮白绵绵拿下东西,贺离道:“怎么连法术都忘记用?” 白绵绵转身看到她,脸上扬着笑跑到她跟前,“贺离,你回来啦。” 贺离点头,看向白绵绵手里的书册,“刚刚在做些什么?” “我无事可做,就随便看看喽。” “待在这里,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趣?” 白绵绵下意识点了下头,又很快摇头,“没有啦,我觉得很好。” 贺离静静看她,“忘记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白绵绵一时没反应过来。 “撒谎的人要被惩罚。” “啊?喂……”白绵绵忽然被抱起来,刚要叫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巴,免得被殿外的仙侍听见。 贺离轻轻抱着白绵绵来到自己的房间,把白绵绵放下,又解开她梳好的头发。 看着白绵绵毫不设防望向她的模样,贺离摸上她的青丝,让那缕缕柔顺的青丝从她指尖滑过。 白绵绵躺在枕上望向贺离,莫名觉得贺离似乎有点郑重的样子,于是也不好意思说话打断她。 任那最后一缕青丝从手上滑落,贺离低下头顺着白绵绵的脸廓,一处处落下亲吻。 那力度很轻,似乎怕稍加用力,就会令对方受伤,动作间充满了珍惜。 白绵绵感到这亲吻间的温情,慢慢红了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就伸过去,挂上了贺离的脖子。 贺离慢慢抬起头,看向白绵绵,白绵绵看着贺离温柔的样子,有点害羞地问道:“这就是你的惩罚吗?” 贺离一侧唇角勾出淡笑,“下面的才是。” 说完,她托着白绵绵的后颈,把她托向她,触向刚刚一直未曾去碰的唇瓣。 起先还只是轻触,但后来愈加深入浓烈,虽然动作仍旧温柔,可白绵绵却很快有些无法呼吸。 良久,贺离终于放开她。 白绵绵望着她,一时失语,只小小地喘气。 贺离抚上她的脸侧,微微托起她下巴,作势又要靠近,白绵绵感受到隐约热气触及,紧张地闭上眼睛,但却半晌没有预料中的事情发生,她不由睁开眼略微奇怪地看向贺离。 贺离收到她那奇怪的视线,闷声笑了一下,白绵绵脸红了,望着眼前人道:“你真恶劣,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贺离看着她,低声道:“我不知道,这要问你。” 白绵绵略微侧开视线,“我,我也不知道。” 贺离摸上她的嘴唇,很有点要探进去的意思,白绵绵最怕她这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动作,忙按住她手指拿到一边,视线略微游移地小声道:“好啦,我说就是了。” “因为你本来就有很多优点啊。你又优秀又特别。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看起来警惕心很高,又很威风,是我永远做不到的样子,我不自觉就被你吸引住了。后来,你化形了,你的外表还是那么优越,天资又那么高,甚至还是天界的殿下,无论哪一点,都不是我这种小精怪能比得上的,我当然很容易就喜欢上.你了啊。相比起来,我觉得你会对我有那个意思才比较奇怪吧。” 白绵绵说完,不免撇了下嘴,她也不想质疑自己,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嘛。 “你知道我是如何化形的吗?” 白绵绵看一眼贺离,摇摇头,这件事的具体细节,贺离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 贺离摸了一下她脸侧,认真道:“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一样,变成人的样子。在这种强烈的愿望下,我才成功化形。” 白绵绵怔住了。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奇怪、普通。从你不经允许地闯入我的人生,我就已经认定你。我没办法去看其他人,因为自始至终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心目中最喜欢的样子,就是你的样子。” 白绵绵拿下贺离抚着她脸侧的手,贺离看着她的动作,面孔流露深情。谁知,白绵绵忽然张开嘴,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贺离略微蹙眉,“你是在挑逗我吗?” 白绵绵的回应是,又咬了一口,这次还有意用牙磨了下。 贺离感受着那软腻的触感,一时竟然生出在里面搅弄的想法。 她正有些心潮起伏,白绵绵却忽然道:“你都不喊痛,看来我是在做梦。贺离才不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贺离滞了一瞬,咬牙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两指错开一点抬起白绵绵的下巴,贺离用力在那小巧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白绵绵“嗷”地叫了一声,只见贺离带点狠意地看她,“痛不痛?” 白绵绵眼泪都激出来了,“痛死了!” “知道痛就不许再说那种话,我对你,比真金还真,听明白了吗?” “表白都这么凶,讨厌死了。”白绵绵嘟囔道,眼见贺离眼睛眯起,她又忍不住笑,“知道了知道了,这次真的知道了。” 说罢,她脸上浮现一点雀跃,忽然把贺离拉近到她唇侧,在她耳边道:“谢谢你,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贺离闭了下眼,把她拉开,“也不许再跟我说谢谢。” 见白绵绵状若不满地撅嘴,贺离眼底浮现一点笑意,语气却仍旧正经,“虽然你的表现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刚刚那一番表白的话说得很不错。我决定满足你一个心愿。” 白绵绵睁大眼睛,“真的么?” 贺离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白绵绵撇了下嘴,说得好像她真没骗过她一样。 “呐,贺离,你要我说的,要是做不到,你可别赖我没给你台阶下啊。”白绵绵想了想道。 “说便是了。” 白绵绵来了兴趣,推开贺离一下子坐起身,一副憧憬的模样。 “我要到慕梨府开一家客栈!” “开客栈?” 白绵绵察觉贺离的迷惑,点头解释,“对啊,我们两人一起开一间客栈,时间也不用长,一个月便好。热热闹闹的,我最喜欢这样,你说好不好?” 贺离垂下视线看她,“你果然是觉得这里无趣。” 白绵绵这才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有点哑然,“你,你不会是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就想知道我之前说没说慌吧……” 贺离看着她眉眼生动的样子,一时没有说话。 白绵绵有点生气地下床,“小气鬼,说什么愿望,我还以为你真要做呢。” 贺离过去拉住她的手,“谁说不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去。” * 眨眼间,贺离带着白绵绵来到慕梨府。 望着道上栽种的梨花,白绵绵赞道:“这梨花的样子可真美,就是显得冷清了点,要我说,还是桃花最合心意。” 贺离点点头,“那就在客栈的院子里种上桃花。” 白绵绵有点惊讶,“贺离,你真的要帮我实现愿望啊?” “这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闻言,白绵绵思索了一下。要说最大的心愿,其实是跟贺离长长久久、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但现下已经实现了么,所以还是追求一点别的。 于是白绵绵笑着对贺离点头。 “那不就行了。” “可是贺离,天界那边,你怎么办?” 有点困扰于白绵绵这种规则意识,贺离转身扶上白绵绵的肩膀,“不要一直替我担心,你只要让你自己开心就可以,知道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人间一月,天上不过一个时辰,不要担心了。” 这么一听,白绵绵扬起笑容,“贺离,你真聪明,这么说,等这次的一个月结束后,你还是可以经常陪我出来喽?让我想想,之后都要做什么……哎,贺离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在听你说。” “好啦,那我继续想。” 温馨平常的对话里,两个人在一树梨花的映衬下,相伴着渐渐走远。 第92章 夜晚,白绵绵已经睡熟,嘴上还嘟囔着,“下一次,扮成变戏法的,再下一次,开一间戏园子……” 贺离认真地看着白绵绵睡梦里仍兴冲冲的样子,伸手抚了下她弯而细、显得十分秀气的眉毛。 “对不起。”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去陪白绵绵一起实现这么多的下一次,跟她看尽人间美好。 然而,命运究竟会如何发展,她自己并不能清楚地知道。 所以那时白绵绵兴致高昂地说着,她却始终没有答话。 她愿意给白绵绵所有她拥有的东西,却唯独没法再跟她一起度过那么多的下一次。 她没法再留白绵绵在身边。 因为,她想白绵绵好好的。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至于她自己。白绵绵今天对她说了那么多动听的话,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 贺离唇角微牵,“你这个傻瓜,要继续傻下去。不要懂那么多,每天开开心心就好,知道吗?” 贺离的手指在白绵绵脸侧滑动了下,最后轻轻捏住一小块肉,嘱咐般说道。 她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谁知那睡梦中的人忽然动了动,小声抱怨了一句,“啰嗦。” 闻言贺离捏着她脸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掐了她一下,这才放开手。 不过仍没有睡的意思,她靠在床头,静静地望着白绵绵,大有要看到天长地久之意。 于是第二天醒来的白绵绵便看到贺离一身整装地坐在床边,闭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想了想,她打了盆水来,用软巾轻轻地给贺离擦拭。 贺离被她动作弄醒,声音带点迷蒙道:“你在做什么?” “小人在伺候殿下起身啊。” 贺离挡了下她的手,“说什么伺候,你不用做这些事。” 白绵绵笑笑,拿开她的手,又接着动作,“那,你昨天也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还当真跟我一起来开客栈,我也想奖励你一下啊。” 贺离看她一眼,“真的想感谢我,就用实际行动表达。” “听不懂。”白绵绵帮她擦完脸,又拿起她的手要擦。 贺离收回手,勾住她的腰把她一下子带到怀里。 “真的不懂?” 白绵绵看看她,忽然手一弹,把水珠溅到贺离脸上,看着贺离头发沾湿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好了,什么懂不懂的,客栈开门第一天,我这个掌柜的可不好这么懈怠,我要下楼去了,你也快点下来吧。” 贺离望着她那欢欣样子,也没再追着刚刚那个话题,径自目送她背影出去,起身往后院打量。 白绵绵天生的与人亲近,虽然对这人间的许多规矩并不是很了解,但有小二和许多店伙的帮忙,不过半天,客栈的生意就做得有模有样。 她望着得来的那些铜板、银子,一双眼睛都快笑眯了。 账房不由问她,“掌柜的,你笑什么?” “赚了银子,能不笑么。” 账房看着白绵绵那喜不自胜的神情,暗道自家掌柜的太实在,打尖、住店的要价都那么低,给她们这些店伙的工钱也不少,自己反而没赚什么钱,还高兴成这样。 账房摇了摇头,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为掌柜的做事。 白绵绵没看出账房的复杂心理,在她这儿,银子本不是个稀罕物,可是由别人那儿得来,就别有一种收获的感觉,让她很是开心。 喜滋滋地上楼去跟贺离分享成果,推开门却见贺离不在,白绵绵疑惑地下楼去找。 一找不得,二找不得,白绵绵索性拉了跑来跑去的小二问道:“你见着我房里那位没有?” 小二昨日就见过她们,眼下细想一下,对白绵绵摇头。白绵绵见状刚要去问别人,却又被小二一脸打趣模样拉住。 “怎么了?” “掌柜的,那是不是你妻君?” “妻君?什么意思?”白绵绵不解地问道。 小二挤眉弄眼,以为白绵绵在跟她开玩笑,“掌柜的,你别瞒我了,我早看出来了,你们成亲了,她是你妻君,你是她夫人,对不对?” 白绵绵眨眨眼,成亲倒是没有,不过…… “我跟她在一起了,这样算吗?” 小二眉开眼笑,像平白得了赏钱似的。 “算~当然算~” 白绵绵听着那怪腔怪调,刚要追问,旁边一个店伙走过来,“掌柜的,你是在找你妻君吗?我看到她去后院了。” 闻言白绵绵不再跟小二多说,径直去了后院。 贺离正在翻土,冷不丁旁边传来白绵绵捏着嗓子的叫声,“妻君~” 贺离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她,只见白绵绵一副妩媚的样子朝她扑过来。 “妻君,你在做什么?” “你叫我什么?”贺离看着她扭捏作态的样子,隐约想笑,又当真觉得稀奇,一时移不开眼睛。 白绵绵看看周围没人,清清嗓子,“她们说,两个人在一起了,就该这么称呼。你是我妻君,我是你夫人。贺离,叫一声夫人来听听?” 贺离看着她,“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错,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还是注意点影响,白掌柜?” 白绵绵一脸疑惑,“大庭广众?这里不就我们两个人吗?” 说罢,她转身望去。 周围立刻响起一圈儿咳嗽声,不但店伙、小二、账房在偷看,甚至在客栈吃饭的客人有好些都悄悄地瞧。 不能怨她们没眼力见儿,实在是她们没在慕梨府见过这么出色又相配的一对。 那个身着白衣、神情不多的,俨然是贵气十足、禀性超凡,而这白掌柜,更是一双笑眼极为灵动、娇柔可爱,叫人一看就心生亲近。 好端端的气氛,就叫这些个人给毁了,白绵绵一双笑眼眯了眯,竭力做出凶恶的样子。 账房忍不住笑了一声,小二、店伙也抿着嘴忍笑。 白绵绵正要气恼,却见那些人忽然都散了。 “真是的,这些人好生奇怪!”说着,白绵绵抬眼看贺离,见贺离眼刀锋利,这才明白那些人顷刻间散开的原因。 她顿时有点不开心了。怎么她就这么没威信吗? 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贺离一只手忽然环上她肩膀,“夫人,怎么了?” 白绵绵努了下嘴,“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好欺负?” “但你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 什么啊,那就是她真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意思喽? “我才不要!我生你气了!” 说着,白绵绵就要跑,贺离拉住她一只手把她拽回来。 “刚刚还叫得那么好听,这么快就变脸?” “谁让你说要欺负我?”白绵绵不服道。 贺离拧了下眉,一副难办的样子,故意逗弄,“那不然这样,我去欺负别人,你觉得如何?” 想到贺离那些欺负的内容,白绵绵下意识就反驳,“不行!” 说完意识到被贺离耍了,白绵绵仰头看着贺离,不满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欺负人呢!” 听着这个傻里傻气的问题,贺离捧上她的脸,“因为我天生就这样。我是老虎,你是小兔子,我当然要欺负你。” “哼,你就会整天拿气势压人,一点都不好亲近。” “恩,我凶,你可爱,所以她们不怕你,她们愿意跟你亲近。” 绕了半天,原来贺离是在开解她?这只老虎也太别扭了吧,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心里这么腹诽着,但白绵绵却藏不住翘起的嘴角,语气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愉悦,小声道:“你的安慰很有用,我很开心。” 谁知贺离却没按照她的剧本来,略微疑惑地说:“谁说我在安慰你?” 白绵绵也怔了,“那不然你是为了做什么?” 贺离对她扬扬自己沾了泥的手,白绵绵瞬间反应过来。 怪不得刚刚贺离捧上她脸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你,你这只臭老虎!” 说着,白绵绵揪起地上一块松好的泥就要往贺离脸上抹,但贺离反应快,又手长腿长,她一次没抹到贺离不说,自己反倒成了花脸猫。 “不跟你玩了,我去洗脸了!” “笨死了,你可以砸我啊。” 听到这提议,白绵绵眼前一亮。 果然还是贺离聪明! 她立刻毫不手软地拿起泥往贺离那边砸,然而,却还是没能碰到贺离丝毫。 眼见那兔子雀跃的神情渐渐耷拉下来,贺离逗弄个够本,这才佯装闪避不及被砸到,最后干脆被砸得满身都是。 就这么玩闹了好一番,贺离的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一身泥衣,相较之下,白绵绵的情况就好得多,只有脸上沾了泥。 白绵绵觉出点什么,“贺离,你让着我是不是?” “是啊。”贺离承认得光明正大。 “这样很不公平哎!”白绵绵控诉道。 “你是我夫人,讲什么公平。” 白绵绵忍不住笑了下,扑过去又去涂贺离的脸,这次贺离没避,脸上终于也被白绵绵涂了一块。 反正今儿肯定是要洗澡了,白绵绵也不避讳什么,随便抖落了一下手,就扯扯贺离问道:“你方才是在这后院做什么呢?” “在满足你的愿望啊。” 白绵绵想了一下,“我的愿望就是来这里开客栈啊,现在已经实现了。” 贺离捏捏她鼻子,“是哪个笨蛋说喜欢桃花?” 白绵绵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有点惊喜地看着贺离,“你这几天对我好好,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贺离低下.身继续刚刚翻土的动作,嘴上应道:“这一个月我都会对你这么好。” 白绵绵瘪瘪嘴,“说得好像你对我好还要有期限一样,小气。” “我这么小气,你还喜欢我,还让我做你妻君?” “那是你捡了便宜!”扔下这么一句话,白绵绵蹦着离开。 贺离抹了一把脸,手上立刻粘了一小块泥。 望着手上、身上的狼藉,她眼中升起一点满足之意。 确实是她捡了便宜。 白绵绵是个太温暖的人。如果没有她,她大概终日就只能冷面冷心地过日子。 永远也见识不到什么叫开心,什么叫期盼,什么叫心动。 贺离静默地牵了下唇角,把桃花的幼芽埋了一部分到土中。 正抬头确认光线的好坏,忽然一盆水泼了过来。 原来是白绵绵端着一个水盆去而复返。 “你种花,我浇水,免得你到时说我没出力。”白绵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贺离看了一眼面前湿透了、甚至积了一小汪水的土壤,一时哑然。 “你为何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我哪里做错了吗?”白绵绵走近两步。 贺离把那幼芽抢救出来,“你这样会把它浇死,桃花喜光不喜湿,不可以一次浇这么多水。” 白绵绵本来以为贺离这个高傲的天界殿下,只是一时兴起,要帮她种这小小桃花,却没想到,眼下贺离居然说得有模有样,而且看起来颇认真的样子,大有要真的见证一树桃花开的意思。 白绵绵看她重新找了个地方,这次跟过去,不敢再胡乱动作,而是用指尖蘸了点水,在那芽上抖了几滴,又帮忙把芽整个埋进去,问道:“这样可以吗?” 贺离有点戏谑地看她,“我现在知道,小青山你门前那棵桃树为什么那么久都没开花了。” “为什么?” “因为怕长出来遭了你的毒手。” 白绵绵有点不服气,她又做错了什么嘛!而且后来那棵树不是开花了吗?不但开了,还开得很繁盛呢! “你在乱说!”白绵绵鼓着脸看着贺离。 贺离不理她跃跃欲试的挑衅,轻轻把土拨开些,让那幼芽可以露出来一点。 白绵绵神情生动地瞪着,贺离略带笑意地忙着,伴着在阳光下似乎焕发着生机的幼芽,一瞬间,这一刻的温馨似乎放大到了永恒。 第93章 眨眼间,一个月结束,白绵绵欢欢喜喜地把客栈转了,又拜别一众眼泪鼻涕流个不停、看上去十分不舍的店伙,跟着贺离回了小青山。 “嚯,这样跟你站在这里,我恍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白绵绵看到不远处那早已空了的相思酒坛子,走过去用指尖摸了下。 “不过贺离,我们接下来,是要在这里再待上一个月吗?可是这里不比人间,你要一个月都不回天宫吗?” 贺离摇头,“我马上就回去,我是送你回来。” 白绵绵有点疑惑,“我不跟你一起回去么?” 贺离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坐到石桌边,“要做我的夫人,你的法力实在太差了些,你待在小青山好好修炼,什么时候法力大有长进,我就来接你回去。” 什么?这是嫌弃她的意思喽?之前还说那么多好听话,转眼又开始嫌弃她法力低? 白绵绵随手拿了几个灵芝,往贺离身上砸。 “小气小气小气。” “你能换个词吗?” “讨厌讨厌!” 贺离摇头笑了一声,“讨厌什么,你法力长进对你自己也好。” 白绵绵闷闷地跟着坐到石桌边,两只手捧着脸,闷声道:“知道了!” 贺离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白绵绵都不看她,“走快点!” 贺离动了几步,白绵绵忍着没回头看,忽然只听那脚步声又接近,她的下巴被轻轻转过去,然后便是一个极尽深情的吻。 贺离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不断让她贴近,最后甚至把她微微从石凳上带了起来。 以这个略显吃力的姿势被亲吻了半晌,白绵绵脸热之余,有点不能呼吸,眼前视野都快要模糊,她赶紧轻轻推了贺离一下。 两人这才分开,那分开的唇畔间带出一条相连的银丝,白绵绵一看就脸红到脖子根。 贺离跟她对视着,看着白绵绵晶亮的眸子、清澈又写着情动的目光,一瞬间,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要好好修炼。” 白绵绵被刚刚的吻安抚,现在也反应过来,其实贺离是为她好,于是小声应道:“知道了。” 见贺离转身要走,白绵绵又加大音量、颇有决心地叫了一句:“我会好好修炼,你一定很快就可以回来接我了!夫人我,是不会让你丢脸的!” 贺离回过头,目光含笑,“拭目以待。” 眼见贺离消失,白绵绵又动起玩心。 反正时间还长嘛,也不急在一时,她先去看看念渔她们去。 上次走的时候,念渔还在生她的气,想来,现下念渔也该消气了吧? 这么想着,白绵绵一闪身去了念渔家,发现没人,反应迅速地又去到齐鸣那里。 她在门外听了听,没见什么奇怪声音传出来,这才敲敲门。 门一下子打开,齐鸣看到是她,眼神闪动了下。 白绵绵想到上次齐鸣隐约因为她有些不愉快,对她笑了下,“齐鸣姐姐,上次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齐鸣正要摇头,忽然面前白绵绵被拉走,念渔把她拉到桌边坐下,关心道:“贺离送你回来的?” 白绵绵眨两下眼,“念渔,你怎么知道?” 念渔意识到自己险些穿帮,略微心虚地跟往这边走的齐鸣对视一眼,干咳一声,“猜的。” “贺离说让我好好修炼法力,待我大有长进就接我回去。”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待你有长进就接你回去?” 念渔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上次贺离来的那情景她还清晰记得,那场面,跟“托孤”也没什么两样了,可眼下白绵绵却这么说,那是不是代表,白绵绵和贺离,她们还能重见? 白绵绵有些疑惑地看她,“念渔,你怎么好像一副很奇怪的样子?” 齐鸣见状忙接过话头,“念渔的意思是说,让你加紧修炼,免得长久留在这里,夹在我们中间碍手碍脚。” 听了这话,白绵绵也不奇怪了,发出“哦~”的一声略带起伏的怪声,促狭地看着念渔。 “上次有些人还跟我说没有跟齐鸣姐姐在一起,现在这么快又嫌我碍事是不是?” 念渔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最后只好什么也没说,一副默认的样子。 看着白绵绵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念渔心里不由微叹,站起身给三人面前都放了盏茶,刚拿起茶盏,忽然听白绵绵问道:“念渔,我上次回来那天,我在门外听到你发出很奇怪的叫声,你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念渔一口水喷到白绵绵脸上,随即眼中燃起了火焰。 这兔子还敢提,打从那天之后,齐鸣像得了甜头,每天都要那样,她体力不如齐鸣,时常被弄得腰酸背痛。 要不是白绵绵这个傻兔子,她和齐鸣的关系明明还那么纯净,距离那种事的发生恐怕还有好一段距离,她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承受这种甜蜜的负荷。 磨着牙看向白绵绵,念渔的声音阴测测的,“我忽然想起,还有账没跟你算。” 白绵绵这才懊悔起来。方才进来时,念渔似乎把这事忘了的样子,她怎么自己又问起这事来。 瞧着念渔朝她逼近,白绵绵讪笑着站起身,不断往门口退,“念渔,这个,有话好好说,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事可以心平气和地讲。” 念渔眯着一双猫眼看她,见白绵绵退到门口加速跑出去,立即便也动身追上去,口里还大叫,“白绵绵,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齐鸣望着她二人离开,略微蹙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她信任念渔,也了解了念渔和白绵绵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再吃劲的。 白绵绵此次一回来,不知道何时才能盼得归人,她和念渔该要担待一些。 这么想着,齐鸣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好心起来,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对于别人的事情,她向来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态度,而现在,她却发生了变化。 论起这变化的缘由,齐鸣的视线落及墙边那画上的小猫,那是她亲笔添上去的。 “小猫,算你能耐。”齐鸣扬起笑意。 * 白绵绵和念渔追打着来到林间,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于是不约而同地坐下.身休息一会儿。 白绵绵想着方才一路见到的景象,脸上露出点迷惑神情,“念渔,我怎么觉得,小青山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沿路的房子少了许久,也没怎么见到精怪的踪影。” 闻言念渔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鼠精那厮现在很是猖狂,带了一帮徒子徒孙日日在小青山作乱,弄得许多精怪不敢出来。” “什么?还有这种事?鼠精怎么会变成这样?” 念渔 摇摇头。 白绵绵立刻要站起身,“咱们找她去,怎么可以把小青山变成这样,我看不下去了。” 念渔拉住她,“别冲动,鼠精那厮声势颇大,以她为首,聚集了不少怀有歹心的精怪,咱们并不知道她们实力深浅,不要以身犯险。” 白绵绵略微蹙起眉头看着她,仍是不甘心的样子。 念渔把她肩膀掰过来面向她,“你忘记贺离跟你说的话了吗?要好好修炼,不要让自己卷入别的事端,不然我……不然,你也没法跟她交代。”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白绵绵只好息下方才的念头。 转瞬间,她有点狐疑地看向念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忽然跟贺离站到了一边去?你上次不是还反对我跟她在一起吗?” 念渔顿了下,忙道:“反正你们都在一起了,我反对又有什么用。” 见白绵绵还看着她,念渔又小声解释,“好啦,我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贺离这个人专制是专制了点,但对你也算是用了很多心思,所以才想通了嘛。再说了,虽然我是跟她不太对付,但我也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啊。你忘了你有一次跟她吵架跑到我这里来,我还替她说好话吗?” 白绵绵听出念渔左想右想其实都是在为她考虑,勾上念渔的胳膊,脸上很有些感激之意,“好朋友,你真为我着想,你真好。” 怕某只山鸡精忽然出现,然后又大为吃醋、大做文章,念渔下意识拨开白绵绵的胳膊,拍拍手、掸掸衣裳,从原地站起来。 “最近我新得了些新奇东西,到我那儿去看看?”念渔道。 白绵绵展露笑容看着念渔,并不答话。 念渔看着她那古怪样子,问道:“你笑什么?” “你说的‘你那儿’是齐鸣家吗?” 念渔这才发现她已经无意识地把齐鸣家划为了自己的地界,低了下头,转身道:“啰嗦死了,爱去不去。” 白绵绵见她真要走,这才上去拦住她,“哎哎,念渔你别急着走嘛,我还想让你陪我练练法术呢。” “练法术?” “对啊,我答应了贺离要好好修炼,那自然要有个修炼的样子。我想进步得快一点,这样贺离就会早点来找我。我决定了,以后每天我都跟你一起修炼,咱们搭个伴,互相拿对方练手。” 听及这话,念渔不由默了一瞬,白绵绵只当她应下了这事,于是当真日日都叫上念渔一起出去修炼。 每次她们都是早上出去,天色见晚才回去,一来二去之下,齐鸣原本对白绵绵“没什么好吃劲”的念头又动摇了。 这段日子以来,念渔除了回来睡个觉,其他时间都跟白绵绵待在一起。 念渔本就跟白绵绵感情深厚,现在又多了一层怜悯的意思。 要知道,这怜悯之心极容易变质成喜欢,尤其现下她二人还整天待在一块儿。这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叫齐鸣不想吃劲都不行。 于是这天,念渔刚回来,便见齐鸣坐在桌前,煞有介事地说:“你们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念渔不觉有它,坐下来给自己斟盏茶,“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她白日里都在勤奋练习,一整天都没怎么喝水,实在渴得很。 齐鸣略微着急道:“念渔?” 念渔这才抬起眼看她,“哪有长啊,晚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吧。” “可是晚上.你一回来就睡觉,我想……” 说到这里,齐鸣顿住了,她意识到自己升起烦躁情绪的根本缘由。 这段日子,她一次都没碰过念渔。念渔每次回来都一副很累的样子就睡下,她对着一张平静的睡脸,根本下不了手。 可是就这么说出口,未免显得有点急色。 “你想什么?”念渔的猫眼眨了眨。 齐鸣咽了一下喉咙,看看念渔,忽然起身大步走过去,把念渔拉起来就往床边去。 急色就急色吧,正好念渔今天回来得早,她忍不了了。 念渔不由脸红了。 她每次回来那副模样,的确是因为有一点疲倦,但也有不少装的成分。她想借此躲避那炽热的接触。 她觉得她更喜欢那种纯净的关系,像那样日日纠缠,她虽然也不反感,但是那样的脸红心跳,让她有点承受不来。而且她也不想第二天被白绵绵看出什么异样,然后呆子一样地追着她问怎么回事。 而在她这样的伪装下,齐鸣这些日子还真就没有再做过那事,于是十数天一过,她很快也忘了齐鸣对这种事的热衷程度,所以今天才一副大喇喇的样子走进来。 没想到,齐鸣立刻借坡下驴,又要把她带入情.欲的漩涡。 望着齐鸣皱着眉、一副此事要紧的严肃样子,念渔有点紧张,又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心动。 这些日子以来,她感受到齐鸣对她的体谅。她会因为她累了,就不来“骚扰”她,甚至还偶尔还贴心地帮她松松肩颈。这让她明白,齐鸣是真的在意她。 她忽然就觉出,齐鸣因为她没有“陪”她而迁怒白绵绵、现在又心急火燎地把她往床边带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甚至,她也忍不住有点期待起等一下要发生的事。 她们之间,确实已经过了好一段心如止水的纯净日子。现下被齐鸣这样眼神带钩地看着,她的身体里也不由被勾起了什么。 齐鸣望着她唇边含笑的模样,有点懊恼。不用念渔说,她都知道她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好笑。 但她可不想被念渔笑,于是低下头在念渔脸上又像咬又像吮地牙尖轻触一下,威胁之意十足,“你再笑一个试试?” 念渔被她推在床上,索性腿勾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然后又对她灿烂地笑了一下,“我又笑了,怎么样?” 齐鸣没有回答,身体力行地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充分、切身体会了一把“色诱”她的下场。 于是第二天,白绵绵望着门外贴着的纸条,只好摸摸后脑勺,独自一人去练习。 纸条上赫然写着—— “今天身体有恙,改日再练。念渔留。” 第94章 “仙官,吟玥仙子那边……” 守正仙人府上现下都是辰隐安排的人,吟玥那里稍有动静便会有人前来告诉她。 “她又梦魇了?” “似乎是如此。” 辰隐皱眉,把急待处理的公文放到一边,闪身就出现在吟玥房内。 吟玥只着中衣,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膝,两只眼盯住她面前的一小块虚无,不断地发抖。 口里念着,“母亲,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母亲!” 辰隐在她床边站定,想伸手去安抚她一下,但吟玥现在醒着,她骤然去碰她,只怕她又要反应过大。 打量着吟玥这副长发倾落在身前、不为外人所示的模样,辰隐暗自收回手,只在原地皱眉站着。 吟玥却忽然发现她的存在,急急忙忙从床上下来,因为动作太过仓促,并且她又六神无主,一下子跌坐在辰隐跟前。 辰隐看着她,正要扶她,吟玥却忽然抱住她的腿,“求求你,你带我去找母亲好不好,求求你了,辰隐。” 听她叫她的名字,辰隐愣了一瞬。吟玥眼下显然神志不清,却能认出她。 辰隐微微抿唇,扶住她的胳膊,张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已经关了她好些时日,一开始,吟玥还大哭大闹、用利刃来刺她,后来实在挣扎不过,她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就收回心里,再也没有对她发.泄过,反而开始折磨自己。 她把所有的痛苦藏到心里,然后便开始不断梦魇,甚至开始时常弄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记忆里那个美丽、大方、面对她偶尔带刺又偶尔关心的人变成这副模样,辰隐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是她关住她,逼得她因为仇恨而开始变得失常,而失常的吟玥似乎未觉察她“加害者”的身份,还抱住她的腿,一脸恳切地求她。 她该怎么张口告诉她,守正仙已经不在,而她正把她关住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看着吟玥那闪烁着希望的目光久久不言,吟玥却忽然拉下她的脖子抱住她,“抱抱我可不可以,我突然好害怕。” 辰隐的身体略微僵硬,耳边吟玥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是常常抱我的吗,你抱一抱我。” 辰隐的喉咙动了下。 这些日子吟玥时常梦魇,初时她在边上看着,并不动作,其后有一次无意中手被梦中的吟玥拉住,她没扔开吟玥的手。她发现这样似乎能让吟玥心安一些。 后来,慢慢地,每次睡梦中的吟玥一有异状,她就会轻轻俯下.身,抱她一抱,好让她有些安全感。 原来,吟玥竟知道吗? 脖子上吟玥的两只手搂得有点发紧,似乎要这个拥抱中汲取一点力量。 辰隐并不想吝啬地不满足她这个愿望。 可是,到底吟玥现在是醒着的。她失常,辰隐却不失常,没法在这种两人都醒着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去拥住吟玥。 她到底推开了吟玥。 吟玥看着她,眼中有点无神,又有点委屈。 “那时你也常常安慰我的。母亲责罚了我,我去找你哭诉,你便不声不响地摸摸我的头。你现在对我怎么这样生疏?” 她这是思绪错乱了?所以才忽然提起从前的事?辰隐略微疑惑地看着吟玥。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有什么心事、什么委屈都告诉你,你像个闷葫芦,不言不语的,可是却懂得帮我擦一擦眼泪,还帮我放风让我溜出去玩。为什么后来变成这样?” 辰隐终于回声,“是你不理我。” 吟玥似乎陷入回忆,“你不声不响、忽然就离开天宫历练,一走就是数十年,再回来我当然觉得生疏。不但生疏,也生气,你明明带伤回来,却硬要跪在析竹殿外跟代天尊认错,我去拉你,你反倒冷言冷语让我不要管。我自是不敢再管,也看透你这人只懂公事、不通人情的木头本性。” 闻言辰隐唇角绷紧一瞬。 那次她确实没有告知吟玥,因为代天尊的命令下得突然,她无暇去说。至于其后跪在析竹殿外,是因为自觉这趟历练未完美达到代天尊的要求,她向来把代天尊当作师长敬重,不想令代天尊有丝毫失望,所以才跪地自罚,就算吟玥受了冷遇骂她,她也没有起来。 本来她和吟玥之间,次次都是吟玥受了委屈来找她。那之后,吟玥再没来过,她历练归来,代天尊交予她许多权利,她整日忙于公事,也没去管吟玥。 其后,两人愈加生疏,彼此间看不出往日的密友关系,反倒更像一对三两句话说不上就要吵架的冤家,大多数时候,甚至连话都没有一句,不过是吟玥见了她客客气气的一句“辰隐仙官”,而她则回以冷冷一眼罢了。 这么说来,变化确是从那时起。 辰隐正出神,地上吟玥抖了一下,她醒过神来,“地上凉,别坐在这里。” 说完,却不见吟玥动作,辰隐看看她,只觉她目光发怔,思绪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吟玥?” 地上那人只呆呆的,视线径自落在面前的地上。 辰隐叹了一口气,终于没再避讳,穿过她腰间和颈项,把她抱起来。 吟玥两只手抓着她的肩,直到她把她放在床上,吟玥两只手仍没松开,辰隐看向她,只见吟玥正望着她,目光有些迷惑,“你这些日子怎么总躲着我?” 一时间,辰隐不知吟玥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被她抓着,心中很是犹豫。 想一把推开她,又怕伤害此时太过脆弱的吟玥。可任她这么抓着,还要回答这样的问题,这也不符合她们二人的关系。 准确来说,她们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迷茫的吟玥却跟她想法不同,不但继续抓着她的肩,那手还渐渐有上移的趋势,似乎要搂住她的脖子。 这样的动作实在太逾矩,辰隐抓住她两只手。 吟玥望着她,样子迷茫极了,“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辰隐侧开视线。她当然是有她的缘由。 那次代天尊生日宴,吟玥不小心没站稳,她扶了她一把,过后月仙颇有调侃神色,几次三番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起吟玥。 当时看见那一幕的自然不止月仙一人,月仙既然如此表现,那么其他仙人心中的想法也大略相同。 而她知道吟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知道吟玥不喜守正仙让她跟她维持好关系的说教,而且,这段时间,她们接触得确实频繁了一些。 所以,为了不给两人带来困扰,她开始主动回避。 只是,吟玥现下又是什么意思? 辰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吟玥忽地又松开手,抱住自己的双膝,恢复成她辰隐刚进来时看到的样子。 果然,她是失常之下才会胡乱行为、胡言乱语。 辰隐望着她,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在床头坐下,轻轻环住那缩成一团的人。 只环了一瞬,便要放开。她能给她的,只有这片刻的安慰。多了,就太不合适。 吟玥却忽然反抱住她的腰身,紧紧依偎着她。 辰隐刚想推开,却发现吟玥贴着她脖颈的脸冰凉一片,身体也在发抖。 要推开的手抬起片刻,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就这么两手垂在身边地被吟玥抱着一会儿,辰隐竟恍然觉得一阵困意涌上。 她时常办公到深夜,少有困倦,但眼下这情景,似乎令人不由心神放松,所以生出睡意。 吟玥小小的呼吸声喷薄在辰隐耳侧,听上去,她的情绪也稳定了些,辰隐想着该离开了,便打算把人推开。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嘱咐道:“三日后,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个人不要害怕,我回来后就来看你。” 吟玥的声音低低的,“什么事?” 这对话的氛围如此自然,辰隐不自觉答得详细,“尊上要前去祈拜天外尊者,我需随行。” “不能其他人去吗?”吟玥抓上辰隐的肩膀。 “此次尊上特命简装前去,只带一人。我是尊上副手,没有不去的道理。” 吟玥把她肩膀抓得更紧了些,“那……我还是会怕,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好害怕。能放我出去走走吗,我想看看花厅里的花,没有我照料,该失了颜色了。” 辰隐犹豫了下,耳侧吟玥的话又传来,“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这话说得辰隐心头一跳。 前面那些话还都算正常,这最后一句,却无论如何也不合情理了。 她皱着眉,胡乱应了声,便起身离开。 走至外院,仙侍迎上来,“仙官,可有什么吩咐?” 辰隐的脚步顿了下,“今日起不必再关着她,她若要出房门,便让她去,只要不出府便是。她若有何不妥,立刻前来禀报。” 仙侍应声,辰隐微叹一口气,转瞬间消失。 房间内,吟玥不再是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神情一派冷然镇定。 她骗了辰隐。 可又不全然是骗。 方才说的那些话,她虽是作戏,说的却也不违背事实。 甚至那些拥抱,也含了不少真意。 最开始,她恨辰隐,可那次她夜袭析竹殿被辰隐抓住,她以为辰隐定然是很厌恶她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的,她以为她们自此不两立,谁知却忽然听见辰隐语气复杂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辰隐以为她睡了,她心里却暗自为那句话酸涩不已。 她知道这样不该,辰隐为代天尊效命,她不该对她放下心防。可那时她太无助绝望,哪怕辰隐是以一个加害者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点点温柔,她也想要紧紧抓住,甚至就此对那人打开心门,让那含着一点怜悯的温柔丝丝包裹住她的心房。 再之后,她几次朦胧睡梦中,都发现辰隐轻轻地抱住她,动作间毫无冒犯,能感觉到她是出自安抚,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吟玥开始期待辰隐夜间的到来,也开始依赖那个怀抱。 她知道,她对辰隐的感觉变了,实实在在地变了,伴着从前的那些情谊一起涌了上来,比那时对贺离的要深厚、汹涌得多。 这有些荒谬,可是,又那般强烈而真实。 * “你说三日后狄星要祈拜天外尊者?”贺离问道。 吟玥点头,“辰隐亲口对我说的,狄星此次前去,只带辰隐一人,在长生殿。” 这长生殿虽也在天界,但为显庄重肃穆,并未与其他主殿一样建在天宫之中,而是离得十分远地建在外面,去到这里的人,可以说是与天宫隔绝了开来。 贺离点头,暗自沉思。 现在距守正仙遇害已过去一月有余,这段时日,她除了少许休息时间,其余时刻一直在加紧修炼,守正仙临去前传给她的法力、之前学到的那些精要,还有守正仙留下的那本书,她现下已掌握透彻,她能够鲜明地感到,自己的仙力大有进步。 从前身体里那股难以发挥的力量,现如今也终于能调用三四成。 真如吟玥所说,那三天后,便是她找狄星报仇的最好机会。 “殿下,我该回去了。” 贺离思绪被打断,陡然想起一桩别的事,“辰隐怎么会把此事告诉你?” 贺离并不知道她被辰隐关押的事,吟玥低下头,“我自是用计试探,此后若有其他消息,我还会前来禀报殿下的。” 说罢,吟玥行了个礼,便离去。 贺离想起方才所见、吟玥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微微凝眉,却是无暇去管。 眼下,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三日后,找狄星报仇! 其后三天,贺离几乎一刻未眠,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期待大仇得报那一天的到来。 而吟玥也不断地把从辰隐那里得到的消息递给她,三日后她们何时启程,何时到达,辰隐守在何处,事无巨细,吟玥一一都说给她。 于是贺离也得以做出详细计划,但并未告诉吟玥。 可吟玥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殿下,明日我与殿下一同前去。” “不可。”贺离断然拒绝,守正仙对她不薄,那时守正仙直至殒灭都没有闭眼,想也知道是为何,她不能让吟玥前去。 “殿下,吟玥不能让你只身赴险!”吟玥隔着两步的距离,看着贺离恳切道。 贺离凝着眉,“这段时日你想方设法得来消息已经很是辛苦,其后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不行,我已经决意与殿下一同前去。” 吟玥瘦了一圈的身体在衣裳里晃荡,贺离看她一眼,施法封了她法力。 “殿下,你这是?” “我已经封了你的法力,两天之内,你用不了任何法术,你便老实在府上待着吧。” 说罢,吟玥被贺离的法术送回府。 抿抿唇,她失魂落魄地往房间走,一不小心看漏了面前的台阶,转眼便摔下来,身上的小瓷瓶不知怎么掉了下来,正好垫在她脖子下面,硌得脖颈生疼。 坐起身,拿起那瓷瓶一看,是贺离早还给她的那瓶花露,也不知怎么,竟然放在每日带着的香囊中忘了取出来。 方才一跌,这瓷瓶不但是滚下来,而且塞子也打了开,让她脖子上沾到些许。 一时间,脖颈那处又是被硌到的痛意,又有些发痒。 她本是敏感的皮肤,但往日并不曾对这些花露有所反应,只怕是这些日子身体有些虚弱,才会如此。 吟玥不自觉摸着那处有些发痒又发痛的地方,起身往房间走,刚走到房门处,那门忽然由内打开,辰隐一双冷冷的眸子看着她,伸手把她拉了进去。 * 辰隐把她甩在凳子上,冷冷道:“解释。” 她想着明日便要出发,吟玥一个人恐怕又要不安,今日早早便过来,谁知却见仙侍被施了沉睡术,而房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几乎下意识地,她去了代天尊那里,发现没有吟玥的身影,她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回来,生怕错过吟玥的一点踪影。 她坐在吟玥房间里,等得心中已经开始焦灼,可是却仍没等到人,一时间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担心。 原本她还没往那最坏处想,可是推开门见到门外吟玥一副如常模样,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可她仍想给吟玥一个解释的机会。 吟玥看着辰隐按捺着怒气的样子,心中瞬间百转千回,很快短促地笑了一下。 “这么明了的事,你看不出来吗?原来如你这般木头,也会生气?” 辰隐逼近两步,“你再说一次。” “我说,如你这般木头……” 话没说完,辰隐拍了下桌子。 吟玥怔了下,强自镇定着,“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你故意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博我同情,好让我对你放下提防,然后你去给贺离通风报信,是吗?” 辰隐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是又怎么样?还记得我那天说的话吗,我那天并非全是伪装,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到现在也一样。你不是忠于狄星吗?我偏要借你的手去害她,此事除了你无人知道,我看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你们有什么计划?”辰隐把她从凳子上揪起来。 “我不知道,殿下没有告诉我,她自然有她的打算。有能耐,你便让狄星明日不要去。” “我当然会去跟尊上禀报。” “是,然后我就会自戕在你面前。” “你!” 辰隐看着吟玥,一时简直有些不能适应吟玥这样的变化,就在昨晚,她还一脸迷茫的样子对她诉说着她的恐慌、无助,而现在,吟玥看着她的目光里却只剩仇恨、厌恶。 方才的担心、被欺骗的怒火跟此刻吟玥的厌恶交杂在一起,让辰隐的心情变得扭曲。 她自问并不喜欢吟玥,可是此刻吟玥厌恶又冷漠的眼神却让她发自内心地难以忍受。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吟玥脖颈上一处。 吟玥正考虑着要不要再说些别的话来威胁她、刺激她,忽然听辰隐音调有些怪异地说:“你跟贺离什么关系?” 吟玥梗着脖子,“母亲忠于殿下,我自然要继承母亲遗志,也效忠殿下。” “你效忠她,包括做这种事吗?” 辰隐看着那处红痕,伸手触了下,面上表情很是阴沉。 吟玥陡然明白她的意思,顿了一下,望着辰隐,镇定道:“当然,我效忠她的还不止这样,还要委曲求全克服对你的厌恶,从你这里……” 话音未落,嘴唇便被猛地封住,猛烈的力度在她唇上碰触着,又不甘地探进去,不停地从她这里索取。 察觉辰隐被她气疯,吟玥有意往上添柴加火,又用力咬了一下她的舌头。 果然,辰隐被这一下抗拒弄得更为光火,瞬间加大力度,抵着她在桌边,就开始在她身上肆虐。 吟玥喘息不止,却没有掩饰的意思。 辰隐不由恶意地在她耳边说道:“你的身体好像没有你嘴上说的这么厌恶啊。” 说着,她伸手解了吟玥束好的头发,抬起吟玥的下巴又亲吻过去。 另一只手顺势解了吟玥外面的衣裳。 吟玥纵容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丝毫阻止的念头。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 贺离封了她的法力,她明天根本去不了。她满腔的无奈、彷徨、害怕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而且,明日之事,她无法预料结果,只知道那定然会是一场大变。 如果贺离成功,那辰隐定会追随代天尊而去。而如果贺离失败,她也不会苟活。 在那结局揭开之前,她想完成跟辰隐在一起的心愿。 她无法坦诚对辰隐的心意,因为那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让两个人都难以自处。 与其如此,不如就这样身体交缠。 也许在辰隐而言,这只是她利用她的一种方式,辰隐不过是配合地接受而已。可对她来说,这是她难得可以拥有的幸福,她想好好体会,想借此留下辰隐,想让辰隐明天不要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她是这样矛盾,一方面,想为母亲报仇,另一方面,事到临头,又想尽可能地保全辰隐。 而她能保全她的方式,也就只能是在此时此刻,用这样的方式挽留辰隐。 辰隐肆意爱抚了一阵,细密的亲吻一路从脖颈又回到脸侧,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吟玥脸上。 察觉她面孔的迷茫,辰隐的理智有一瞬间的回笼,手也要从吟玥衣裳里拿出来。 吟玥发现她眼神有所变化,似乎要转向清明,来不及犹豫许多,踮脚吻上了辰隐的嘴唇。 辰隐下意识地揽腰扶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晚,辰隐终于没有离开。 第95章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辰隐不禁紧蹙了眉头。 昨天,她失去理智之下,对吟玥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眼下,那人已经昏过去,身上遍体的暧.昧痕迹,原先脖颈上那处红痕更是早已被更多的痕迹遮盖住。 辰隐看着便觉一阵目热。 她想把吟玥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一点,遮盖住那些痕迹,然而,睡梦中的吟玥忽然歪了下头,嘴唇无意识地擦过她的手指,她便不自觉转而摸上了那有些细小伤口的嘴唇。 摸着摸着,头也低了下去。 直到双唇将要相触,她才如梦初醒地抬头,一下子从床边站起身。 她们不该变成这种关系。 她不懂吟玥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昨天她是失去了理智,可是吟玥又何尝不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在留她,到后来明明已经累到不行,还故意发出那种声音来刺激她,简直就像是勾引。 她知道吟玥绝不是出于喜欢,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她不想让她去禀报那件事,所以想尽办法留住她。 她终于知道,原来吟玥真的能为报仇付出到如此地步。只是,她又把她自己、把中了计的她当作什么呢? 因为她是木头,所以活该被吟玥这样耍弄吗? 无论答案是什么,辰隐不会再让这种关系继续下去。 这种错误,只犯一次就已经足够愚蠢。 互不相爱的人,本来就不该发生这样的事。 昨天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罢了。 辰隐的视线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那个身影,往长生殿去。 本应跟代天尊一起前去,可跟吟玥一直纠缠到近乎天亮,现下已经误了时辰,她只能现在马上赶过去。 到了地方,辰隐先是小心地去到正殿,略微探查了一番情况,发现并没有贺离的身影。 也许,吟玥昨日是在说谎?她并没有告诉贺离? 辰隐去到代天尊面前,代天尊并未追究她来迟的事,只让她到殿外把守。 辰隐领命去到殿外。 这殿外的大门跟正殿隔了数百级台阶,距离颇远,独守在此处,辰隐恍然觉得这方圆十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不自觉又想起昨天的事。 吟玥的娇声吟哦,那似乎能挤出水的动情目光,那软得像棉花一样的腰肢…… 难以自拔地陷在回忆里,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看着一脸肃杀的贺离,辰隐心中升起不郁。 方才的侥幸没有成为现实,吟玥终究是骗了她。 辰隐面色极冷地看着贺离,“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跟你解释吗?”贺离的面色比她还冷。 辰隐攥紧了拳头,“你到底有什么证据?贺离,别再自欺欺人了!” “母上留下幻天镜,幻天镜重现了当年的事,我亲眼所见!你再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贺离从来对辰隐有敌意,但并未想过取她的命。 她的仇人只是狄星一个,并不想祸及她人。 辰隐耳畔嗡嗡作响。 这种关头,贺离不可能是在说谎。 可是,代天尊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呢? 代天尊培养她那么多年,对她严厉,但也教她本领、道理,这样一个人,会是杀人凶手吗? 不,她不能接受。 辰隐抬眸望向贺离,目光里满是坚决。 “若想动代天尊,便先从我的尸首跨过去!” 贺离不再废话,连引尊剑都未出,劈手一个火阵,便困住辰隐。 辰隐破开那火阵之余,心中一阵惊讶。 距那时比试,不过经过月余,为何贺离仙力增长如此之大? 她比试之后,每日也勤加练习,自觉大为进步,可眼下,却似乎比那时,更逊于贺离。 转眼又是三道火令封住辰隐去路,辰隐掌心一翻,变出一道金光,踩着那金光就袭向贺离面门。 贺离眼瞳一深,一束巨大的火焰陡然挡在辰隐面前,辰隐来不及闪躲,瞬时进入这火焰结界,一时间进退不得。 转眼间,火焰又在操控下更为猛烈,那火舌跳动间,辰隐一阵晕眩。 留下那火墙阻住辰隐,贺离稳步走入正殿。 眼下,狄星正站在天外尊者的神位前。 那摆放神位的台子上,留有四个孔洞,前三个分别是灰鹰、青雀、红狐,最后一个却空着。 相传这灰鹰、青雀、红狐都是天外尊者座下的弟子,那这最后一个又是什么? 狄星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孔洞,却猜测不出。 历来只有天尊能到长生殿,她登位之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时间并不知道这孔洞是何时空出,抑或本来就应是空的。 狄星正出神,忽然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 未作她想,狄星收回思绪,问道:“辰隐,有何事禀报?” 顺着话音,狄星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并非预想中的辰隐,而是贺离。 按例,除了天尊和随行的一两个心腹,其他人是不可进入正殿的,狄星看着贺离一脸冰寒的神情,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仍神情自然,“贺离,你来天界多时,怎的还不懂规矩吗?” 强烈的仇恨让贺离无法再维持平静,她的声音沉重极了,“别再戴着你那伪善的面具,你杀了我母上,杀了守正仙!我今日便要让你神形俱灭!” 狄星看向贺离的目光变得郑重了些,“你不是失忆了吗?你还知道什么?” “你没有想到我会恢复记忆,所以才带我回来,想借此显示仁善、笼络人心,只可惜天理昭昭,容不得像你这般伪善的人,我已经想起了一切!我亲眼看到,是你拿着剑杀了母上!” 说完,贺离不再多话,接住与她心意相通、凌空而来的引尊剑,当空一划,瞬间一道强有力、裹着剑气的火焰就袭向狄星。 狄星眉头微皱,抬起掌心,立时令那火焰飞剑停滞,谁知那火焰却忽然变得更强,狄星始料未及,一下子被打中,身上顿时出现一道颇深的伤口。 是她小看她了,短短时间,贺离的仙力进步良多。 只不过,仍不是她的对手! 狄星从虚空中拿出耀星剑,略微一动,那剑瞬间分为十二柄,在面前一字排开,立刻挡住了贺离的攻势,贺离正欲反击,那剑身忽然压下,冲着贺离直袭而去。 贺离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势扑面而来,她几乎难以睁开眼睛。 这一瞬,她无可避免地意识到,她输了。 闭上眼,脑海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对不起,白绵绵,不能去接你了。 贺离心中已然有了预期,谁知预想中毁天灭地的力量并没有打到她身上,那剑的十二个分.身擦过她钉在墙上,剑身深深插入墙内。 贺离看向狄星,毫不犹豫就再度发起攻势。 她闪身到狄星眼前,用尽身体中所有力量,举剑刺向狄星胸口,但下一秒狄星却已出现在她身后,一掌拍向她,令她痛楚之下,一瞬间只能用引尊剑支撑身体。 “以下犯上,耽于仇恨,需要给你一个教训。” 伴着这道声音,一条周遭若有雾气的绳子瞬间缚住贺离,让她无法再动弹丝毫。 贺离试图挣开,但她越挣,那绳索便越是紧缚,更遭的是,被这绳子缚着,她使不出任何仙法。 狄星走到她面前,冷冷看她,“你不要再冥顽不灵,我并不想杀你。你好好闭门思过,别再想些不切实际的事。” 冥顽不灵?不切实际? 贺离怔怔地听着狄星的话,只觉得这一刻她简直无力至极。 来时她那样信誓旦旦,她以为可以将狄星一击毙命,她以为今日终于能让事情有个了结,能让母上、守正仙不要枉死。 然而到头来,通通是她的妄想。 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奈何狄星。 “杀了我。” 低低的声音传入狄星耳中,狄星走到贺离面前,“你以为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吗,我告诉你,活着,比死要痛苦得多。” 说罢,狄星出手打昏了贺离,辰隐进殿便看到这一幕,眼见贺离倒在地上,大片鲜血沾湿衣裳,辰隐心神一凛,忙走过来。 “尊上,殿下她……” “把她押到东元殿中,由你看守,若有丝毫错漏,唯你是问。” 说罢,狄星也不再祈拜天外尊者,径自就要离开,辰隐却又出声叫她。 “尊上!” 狄星看向她,眉峰蹙起,“怎么?” 辰隐咬咬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狄星的安排下,贺离被关在东元殿中,那缚仙绳也变成锁链的模样,缚着贺离的手脚和身体,两只手上的锁链另一端各与柱子相连,根本没有丝毫动弹的可能。 而贺离也并没有动弹的意思。 四五日过去,贺离一直不吃不喝、拒绝医治,意志十分消沉。 起先辰隐不知她是生是死,见她苏醒,还有些庆幸,可见贺离如此,她心情又沉重起来。 她和贺离方方面面都有不对付的地方,但她对贺离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贺离陡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她心中也并不好受。 贺离那日的话犹在耳畔,看着贺离这副模样,想到吟玥的话,守正仙不明不白的惨死,不自觉地,辰隐心中的天平开始有些歪向贺离这边。 可是内心深处,她还是想去相信代天尊,她希望从代天尊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辰隐的脚步走至近前,狄星察觉她神色有异,停下笔,淡淡开口,“何事?” “关于当年贺情天……” 话音未落,狄星把笔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辰隐,你何时变得这样多话?” 辰隐咬咬牙,“尊上,难道你……” “你是在质疑本尊吗?”狄星站起身,眸光发沉。 “属下……” “既然还自居属下,那你就做好你副手的职责,不要再说无关的话。” 言下之意,除非辰隐要背叛她,否则便不许再提。 辰隐神情紧绷地望向狄星,一时未动。 狄星凝眸,“还不出去。” 辰隐如梦初醒,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己最崇敬的人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 “白绵绵,你这是在做什么?” 望着白绵绵在房里好一通忙活,念渔好奇问道。 白绵绵没空理她,仍继续手上的活计,忙了好半天,总算是完工。 念渔打量着这房里焕然一新的模样,不由赞道:“你去了天宫一趟,眼界确实高了些,不过到底地方小些,比不得天宫富丽。” 白绵绵笑道:“谁说我要富丽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天宫有的是,又有什么稀奇,我就是要把这里装点得十足温馨,叫人一看就心生温暖。我要告诉贺离,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她的家,无条件地接纳她、给她温暖。” 念渔一听,垂下视线,配合着笑了两声。 白绵绵浑然不觉,又指着门上她的大作,对念渔道:“念渔,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念渔打眼一望,白绵绵似乎有意把兔子的形象画得很高大,而旁边那只老虎小小的,偎依着她。 不由开口道:“画得好是好,就是有点脱离实际,你原形才那么点儿大,画这么高作甚。” 闻言白绵绵冲她瞪眼,“你这小猫懂什么?我就是要让贺离也感受到我保护她的决心。往日都是她护着我,我想让她知道,我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意要守护她。不管能力如何,我都会保护她,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念渔忽然站起身,“我,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白绵绵说了这么一番煽情的话,唯一的听众就这番表示,让她不由一阵无语。 望着念渔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念渔好像有点怪怪的,好像看她这样并不觉得多高兴似的。 心里存着疑窦,白绵绵索性追上念渔,“念渔,你怎么了?” 说着,她掰过念渔的肩膀,入眼一双湿润的眸子,白绵绵愣住了,“念渔,你怎么哭了?” 她刚刚说的话并没有那么感人吧?再说了,要哭也该是贺离哭啊,念渔在这哭个什么劲儿? 念渔反应过来,“我,我跟齐鸣昨天吵架了,我看你跟贺离这么好,有点羡慕。” 恰逢齐鸣走过来,白绵绵看向她,“齐鸣,念渔说你们吵架了,你是不是又欺负念渔了?” 齐鸣看看两人的模样,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接过戏就演。 “是她自己不对,我可没欺负她。” 念渔陪着演,“你就是欺负了!” 齐鸣看念渔那双红红的眼睛,只觉得心痒,于是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去说,在这吵像什么样,招人笑话。” 说罢,齐鸣和念渔的身影都从白绵绵眼前消失。 白绵绵伸伸手,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儿怪异。 齐鸣和念渔并不怎么吵架啊,怎么这次似乎还闹得挺凶似的?弄得念渔羡慕她跟贺离都羡慕得哭出来了?念渔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思索着两人刚刚的模样,白绵绵不放心之下,闪身便来到齐鸣家门外,门并没有关,入眼便是念渔跟齐鸣如胶似漆的模样,白绵绵被这两人弄迷糊了。 “你们这是……又和好了?” 念渔这才发现白绵绵不知何时来了,忙掩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信你想想,我有哪一次,气了你许久都不理你吗?” 这么一说,倒真是没有。 白绵绵点点头,顺势坐到桌边。 “念渔,我刚刚忘了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送什么礼物给贺离?” 话音刚落,念渔便碰倒了她面前的杯子,茶水洒了一桌,齐鸣按住念渔的手,悄声拿到桌下握了握,示意她镇定一点。 “你要送礼物给贺离?怎么说?”齐鸣问。 白绵绵不是没看到刚刚念渔的反应,但一时也没想多,解释道:“我回来已经有月余,这段时间,我勤加修炼,感觉法力已经有很大的进步,我觉得贺离应该很快就要来找我了。” 说着,她的神情渐渐有点放松,显出回忆的样子,“上次贺离送我回来之前,还完成了我的心愿,带我去慕梨府开客栈、种桃花,我想着,这次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也该送她一个礼物才是。” 念渔的手不自觉攥紧,齐鸣轻抚她掌心,淡道:“你送的东西,贺离自然都会喜欢,不用特意挑选。” “齐鸣姐姐,你真会说话。”白绵绵被哄得开心,站起身就要离开,打算去人间走走逛逛,给贺离准备一件礼物。 刚要转身,她余光却看到齐鸣在桌子下抓着念渔的手,联想起刚刚念渔打翻茶水的动作,白绵绵心里漫上一阵不安,却没说什么。 她感觉到,这两个人是有意在瞒着她什么,就算她问也得不到回答。 回到家中,白绵绵不知不觉由着今日的事,又回想起之前好几次念渔的奇怪表现。 有一次,她说到贺离大败魔兵,带她从魔军中脱逃,许诺会保护她,念渔愣住神; 有一次,她提及贺离吃了飞醋,非要跟辰隐比试,她劝都不听,念渔强笑了两声; 还有一次,她说起贺离莫名情绪不高的那次,贺离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少有地依赖她的模样,念渔咳了两声,掩饰了神情。 …… 她清晰记得的就有这几次,还有许多次,她隐约觉得奇怪,却总是被遮掩过去或者直接就被齐鸣引着,注意力转到别的事上面。 这么一想,念渔和齐鸣的异常完全是有迹可循。 她们到底在瞒她什么? 是什么事让念渔这样反常,出现像今日这样的情绪波动? 思索着念渔过往的那些奇怪反应,白绵绵渐渐找出一个共同点。 贺离。 念渔每次的异常表现,都出现在她提到贺离的时候。 她当然不会以为念渔是喜欢上了贺离,可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会是念渔和齐鸣两人早于她知道的呢? 她喜欢贺离,贺离也喜欢她。关于贺离的事情,她没有理由比其他人晚知道。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离那天站在门外却不进来、心事重重的模样倏然浮现在白绵绵眼前,她尽力冷静地梳理着所有事。 先是那次情绪异常,后来又莫名要满足她的愿望,最后冠了个要她好好修炼才够资格做她夫人的名头,把她送回了小青山。 前后这么一联系,白绵绵心神发颤。 那时,她高兴地计划着日后去人间的数次要做些什么,贺离一直没有答话,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下意识看向手中的小老虎结印,白绵绵期盼看到结印如往常般发着光的样子,入眼所见却让她心神巨震。 那光芒分明黯淡失色,只有一点微光。 第96章 念渔看着眼前的人愣住了。 白绵绵脸色苍白,嘴唇不停颤动,很明显是知道了什么事。 念渔勉强装出一副笑脸,“兔子,你怎么了?” 白绵绵轻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好像下一秒风就要把她的话音吹散。 念渔察觉她的异常,开始沉默。 齐鸣看向白绵绵,“没发生什么事,你想多了。” 白绵绵展开那黯淡的结印到两人面前。 “这是我和贺离的结印,她百密一疏,知道让你们帮忙瞒我,却忘了这个结印能告诉我她的情况。” 她含着眼泪,“它本来是发着光的,现在却这么黯淡,你们还要瞒我吗?” 那话音的尾声甚至发着颤。 “那我也不许你去,我不会允许你去冒险!”念渔忍不住道。 反正事实已经昭然若揭,她说跟不说也已经没什么两样。 “贺离生死未卜,念渔,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管吗?” 白绵绵的语气几乎是质问。 念渔看向白绵绵的脸。 她双眉紧蹙,鼻尖发红,眼神里满是悲伤。 她从没见过白绵绵这副模样。 几乎立刻让她也感到鼻酸。 “你不告诉我,好,我自己去找她!” “白绵绵!” 念渔拦到她身前,恳切道:“你不要去,太危险了!” 白绵绵推开她就要走。 念渔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句,“你知道你面对的敌人是代天尊吗!你有那个力量跟她抗衡吗!” 情急之下,念渔终于说出事情的关键,齐鸣拦都来不及。 念渔也已经顾不上什么理智,见白绵绵转身诧异地看向她,几步走上去,认真道:“贺离要找代天尊报仇,她怕难保全你,所以她才把你送回来,才找我们帮她圆这个谎。” 眼前像忽然来了一记重锤,白绵绵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 她双眼飘忽,样子十分迷茫,“报仇?什么仇?” 她不自觉地看向齐鸣,齐鸣行事比念渔冷静得多,齐鸣一定能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齐鸣接到那视线,却眉头微蹙着闭口不言,她答应了贺离不说。 白绵绵只好又望向念渔。 念渔再也忍不住了,开口便道:“贺离说,代天尊杀了她母上、还有一位叫守正仙的仙人。” 白绵绵身子猛然一晃,险些要跌倒在地,念渔忙把她扶住。 “白绵绵,你还好吗?” 念渔接连问了几句,没得到白绵绵只言片语的回复。 眼下的白绵绵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她满脑子都是“贺离要找代天尊报仇”、“代天尊杀了她母上、守正仙人”这两句话。 代天尊不是好人吗?代天尊不是跟她保证天界对贺离没有恶意吗?她那次不是还送了法力给她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要去找她。” 说着,白绵绵神情一片木然地就要往天界去。 念渔拉住她的手,“贺离那么厉害,尚且敌不过代天尊,又何况你呢,白绵绵,你不要辜负贺离对你的心意!” 念渔最后那句话在空中回响。白绵绵转过身,视线一点点、费力地移向她。 “我明知她有事,却坐在这里不闻不问,这样就叫作不辜负吗?念渔,如果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一直等不到她来找我,然后慢慢把她忘了,喜欢上别人,这样她就高兴了吗?” “当然,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活着!” “我何尝不是一样!” 白绵绵终于抑制不住地喊了出来。 她喘息两声,略微平复一点情绪,又接着道:“我生,她便要生,她死,我也绝不独活!” 说罢,白绵绵再不多说什么,立刻就要施法消失。 念渔拉住她胳膊,“白绵绵,你真要一意孤行,就别怪我跟你动手。” 白绵绵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念渔,我请你不要拦我。” 念渔喊道:“我必须拦你!有我念渔在一天,你就别想往天界去半步!” 白绵绵不想跟念渔动手,却也着急要离开这里,一时不知该怎么逃脱这种僵持。 忽然间,念渔的身子软了下去,齐鸣扶住她。 齐鸣想得很清楚,她只答应贺离不告诉白绵绵,可没说要拦着白绵绵。 她面孔严肃,“如果是念渔,我也会去找她。我明白你的选择,你去吧。” “谢谢。” 扔下这句话,白绵绵飞快地来到南天门。 她镇定地化成了辰隐的模样,一路并没有人敢拦她。 走到东元殿前,见仙侍的面孔换了,好些人在门口把守,白绵绵咬咬牙,佯装自然地就推门而入。 刚推开门,旁边仙侍声音响起,“仙官,殿下的精神愈发不好了,恐怕……” 听着这话,白绵绵心尖发颤,勉强答了一句,“知道了。” 白绵绵入内发现外殿并没有什么明显异常,刚要往里走,忽然门外传来响动。 她赶紧先寻了一处藏起来。 辰隐望着面前守卫疑惑的样子,问道:“为何这般模样?” 守卫答道:“仙官,你不是刚进去吗?怎的又从外面进来?” 这么一说,两个守卫一拍脑门,“坏了,里面那个是假的!” 白绵绵听到动静,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听辰隐忽然道:“我忽然想到一件急着要取的东西,方才回殿去了,这才又从外面来。” 脑海浮现吟玥的身影,辰隐下意识便替她掩饰。 那时贺离报仇失败,吟玥知道后立刻要寻死,被她设法阻拦之后,整日不言不语,半点没有之前想着心思骗她的那种样子。见状,她也没有再束缚她自由,可吟玥却几乎不出去。 这让辰隐更加担心。 她把办公的地方搬到了守正仙人府上,稍有闲暇便去看房里的吟玥,试着让她开口说话,但收效甚微。 她知道她这样做并不符合她们的关系,甚至大概显得愚蠢。 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她对吟玥的感觉就无可抑止地发生了变化。 尽管她有意告诉自己,这是错觉,她们互不相爱,她不该管她,她应该与她泾渭分明,可她却根本做不到。 她不自觉开始关注起吟玥的动向,越发想知道吟玥的每一个神情代表着什么。 等她惊觉自己的这种变化,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另一个眉眼弯弯的人。 她曾经以为她十分之喜欢白绵绵,但那时,她却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是吟玥的身影。 她对吟玥的感情,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 一迸发,就是那般猛烈。 辰隐走入殿中,神情甚至有点不由自主的期待。 哪怕吟玥是来看望贺离,只要她愿意出来,这就是好事。 她不想再看到吟玥封闭自我的模样。 辰隐心神浮动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躲在一侧柜子后面的白绵绵,于是只好略微失望地往后殿缚着贺离的那里去。 贺离眼睛灰暗、面孔无华,看上去毫无斗志,辰隐叫了几声“殿下”,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辰隐叹了一声。 那天,她已经看懂了代天尊的反应。 她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 杀死贺情天尊,杀死守正仙的人,真的是她心目中万分崇敬的人。 理与义,究竟该如何抉择,她感到两难。 无论如何,她要阻止贺离再这样消沉下去。 眼眸微转,辰隐心中有了办法。 她走到贺离面前,声音郑重。 “贺离,我告诉你,我对白绵绵并没有死心。现在我还对你留有一点敬重,不想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不敢保证我的想法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你怕我趁虚而入,你就快点给我振作起来。” 话音落地,辰隐有些欣喜地看到贺离的眸光锐利了一瞬,这还是四五天来的第一次。 可陡然间,那眸光又黯淡下去,整张脸又显出无所谓、神情涣散的模样。 辰隐皱起眉,刚想着再说点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 “贺离……” 白绵绵望着眼前的景象,眼泪不自觉留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贺离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模样,比她在树林里第一次看到她时还要狼狈。 至少那时,贺离的一双虎眸那么凶狠有神。 而现在,那眸子却是灰暗的。 面孔苍白一片,神情干枯,四肢被缚。 看着贺离这副样子,一瞬间,白绵绵心痛得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 眼泪像是取之不竭,不停地涌出,白绵绵却很快竭力抑制住。 她没有那个时间哭,她现在要做的是坚强,她要带贺离从这里离开,她不能再放任贺离如此。 她下意识走到贺离跟前,又轻轻叫了她两声。 贺离毫无反应,旁边辰隐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她现下意识涣散,听不见你说的话。” 白绵绵看看贺离身上的束缚,立刻施法破坏,可即便她用尽力气,那束缚却纹丝未动。 辰隐心知她这是白费力气,却也没有拦她。 这缚仙绳乃是代天尊的法器之一,没有人能破开,除非贺情天尊在世。 白绵绵左右破不开束缚,四处搜寻一番,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长盒正在震动,似乎有所感应。 走过去打开盒子,入眼的,赫然是一把宝剑。 下意识觉出这剑的厉害,白绵绵拿着那把剑走回原处。 见她这样乱抱佛脚,辰隐心中也一阵难受,轻道:“你拔不开引尊剑的。” 话音未落,“哗”地一声,白绵绵把剑拔了开。 辰隐的眸光显出惊讶。 白绵绵怎么能拔得出引尊剑? 她总不可能也是贺情天尊的血脉吧? 陡然联想到什么,辰隐掩饰了下神情,有些明白了原因。 引尊剑并非对白绵绵认主,而是,她跟贺离,可能有些不一样的关系,所以才能拔出剑。 引尊剑是贺情天尊的法器,用此剑来破,确实有几分希望。 辰隐正这样想,白绵绵几下动作,把那缚仙绳割了开,接住了步伐不稳的贺离。 白绵绵扶着贺离就要往外去,辰隐叫住了她。 那个理与义的问题又浮现在她心头。 于理,她该站在贺离白绵绵这边, 于义,她绝不能背叛培养她的代天尊。 白绵绵跟辰隐对视,默默递出了引尊剑。 她知道她不是辰隐的对手。 所以,要么杀了她,要么放她们离开。 此时此刻,她无暇去想辰隐的立场。 她只想带着贺离回去,让贺离清醒过来。 她们两个人,就过回从前那种平平静静的日子,她再也不要让贺离去当什么高贵的天界殿下。 哪怕没什么威势,哪怕一辈子平平庸庸,只要贺离好好的,那就是最好的。 辰隐神色挣扎地看着她,陡然间,视线边缘出现一抹身影。 那身影,她日思夜想。 她终于做出决定。 理与义,她抉择不出。 但此时她又多了一重考量。 于情,她想守护吟玥。 她想让吟玥变回从前那样。 偶尔很是高傲,偶尔又话语莫名奇妙的带刺,想帮她上药就大胆说出口,被她揽在怀里就神情不自然。 如今想来,那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可只要在这天宫一天,吟玥便断然没有恢复的时日。 她已经做出打算。 她要站在吟玥这边,也就是,站在贺离和白绵绵这边。 白绵绵望着辰隐沉默的模样,心头一阵紧张。 她不知道辰隐会怎么选。 这种僵持之下,她忽然有些后悔。 辰隐接过引尊剑杀了她事小,若是今日之事发散开来,让贺离的情况更糟,那该怎么办? 焦急之下,眼泪又扑簌簌滚了几颗出来,白绵绵一只手拿剑,另一只手勉力扶着贺离,无暇去擦,看上去有些狼狈。 这时,一条手帕递到她面前。 很快,另一只手上的剑也被接了过去。 辰隐多少带点不忍地说道:“擦擦吧。” 白绵绵没接手帕,“你这是放我们走的意思吗?” 辰隐没接话,只径自往外走。 白绵绵忐忑不安地等在原地,没一会儿辰隐复又出现,语气沉稳,“我已经把人都弄走,现在出去不会有人发现。” 白绵绵点点头,立刻往外去。 没走两步,又被叫住,辰隐道:“南天门那里有天兵值守,我跟你一起去。” 说罢,辰隐看了看方才吟玥躲着的墙角,抬步离去。 等送走贺离和白绵绵,她要找吟玥谈一谈。 三人临近南天门,辰隐先过去调走了那里的天兵,跟着才让躲在一旁的白绵绵带着贺离出来。 辰隐看着白绵绵,发自真心道:“此次一走,便不要回来了,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此时此刻,之前她心中对白绵绵那种淡淡的情愫已经彻底消散,没有半点嫉妒,也没有什么争强好胜。 她发自真心地希望白绵绵和贺离能够平安顺遂,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祝福。 白绵绵看着她,终于由衷道:“辰隐,谢谢你帮忙。” 辰隐笑笑,“你又忘了我说的话,我们不是朋友吗?” 白绵绵目光中显出感激,辰隐是代天尊的副手,却为了“朋友”一词付出到如此地步,她实在心生愧疚。 “辰隐,那你……”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快带她走吧,她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白绵绵也知事态紧急,没有再多说,对辰隐行了礼便离开。 辰隐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心中略生感慨,陡然听到身后一处似乎有些响动,她转头望去,却没发现人影。 想到之前在东元殿中出现的身影,辰隐心中对刚刚响动的由来有些了然。 吟玥急匆匆回到府上,焦灼不安地坐在桌边,脑子里那些场景不断变换。 辰隐对贺离说,她喜欢白绵绵。 辰隐殷勤地给白绵绵递手帕擦眼泪。 辰隐舍不得杀白绵绵,不惜违背代天尊,放白绵绵和贺离离开。 陡然间,吟玥想到那次,辰隐和贺离的比试。 原来她们并不是要为了让白绵绵做谁的仙侍,而是谁输了,谁就要放弃白绵绵。 原来辰隐也有想抓住的东西,也有想争取的人。 只是那个人,从来不是她。 吟玥的思绪恍然又混乱起来,母亲倒在地上的那一幕,贺离被缚着意识涣散的模样,代天尊伪善的面孔…… 这一切萦绕在她眼前,吟玥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害怕听到任何动静,想用这种方式与外界隔绝开。 这几天辰隐难得没有禁锢她,还好言劝她出去走走,她鼓起勇气出去看看,却看到那种场景。 她再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了,她再也不要出去。 身体、尊严,她可以给辰隐的已经都给辰隐,可是辰隐还是不要她。 她再也不要出去,她只想自己一个人。 陡然间,捂着耳朵的双手有热度传来。 吟玥猛地转身,只见辰隐收回手,微微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吟玥发着抖地看她,一下子扎到她怀里。 心里拼命呐喊,不要推开,不要推开。 辰隐以为她今日愿意出门,便是情况有所好转,可是刚刚进来,吟玥分明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那样子绝不是装的。 辰隐推开吟玥,刚要仔细看一下她的模样,吟玥猛然跑了。 她一下子跑到床上,窝到床脚,样子很戒备地看着辰隐。 辰隐心中略微不快,但转瞬间又平息,吟玥这副模样,也比之前那副对什么都没反应的样子强。 她走到床边坐下,刚要去拉吟玥的手,对她说点什么,吟玥却忽然把手拿开。 辰隐不由皱眉。 吟玥从前总说她固执,她确实固执,但只限于自己的事,很少对特定的某个人也表现出这种固执。 而眼下吟玥的这种反应,让她不由固执起来,甚至幼稚起来。 吟玥不让她碰,她偏要碰。 辰隐又坐近些,然后便见吟玥又往后缩了点。 吟玥这副样子,倒是比之前那副消沉的样子生动得多,让辰隐一下子就想起某些事。 某些,她们之前发生过的,这几天一直在流连在她脑海的事。 那件事似乎开始于她的强迫,但后来吟玥却那么配合,以至于整件事回忆起来显得那么甘美。 辰隐不由怀念那种甘美的滋味。 吟玥正一边提防地缩着,一边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辰隐一点点过去,她渐渐就无路可退,刚要往床下逃,辰隐就拦腰搂住她。 轻轻在她耳侧落下一吻,辰隐从后面慢慢拥住她,那怀抱并不紧,给了吟玥反抗的余地。 她并不想重演上次的强迫。 可吟玥却没有再推阻。 那拥抱安抚了吟玥。 她转过头去,视线跟后方的辰隐对上,有点困惑、又有点害怕地看她。 辰隐凑过去,在她唇侧落下一吻,随后又退开些看她。 吟玥抓紧了她的肩膀,又开始一眨不眨地看她,脸上却现出红晕。 看懂她这种反应,辰隐扶着她的腰背,一点点把她放倒在床上。 令人灵魂震颤的情事中,吟玥望着辰隐的脸,忽然明白她这几天变得温和的由来。 也许,跟她做这种事的滋味还不坏。 所以,辰隐对她好了点。但她并不喜欢她,她喜欢的人是白绵绵。 一边喜欢别人,一边又这么对她,辰隐这样又算什么呢? 吟玥说不出,只能一次又一次被辰隐带上情.欲的高峰。 她忽然又觉得,这样也还不坏。 在这种极致的感觉下,好像什么都可以暂时抛到一边,能听到的,只有眼前人发沉的呼吸,能看到的,只有辰隐一双深沉的眼和那隐约的汗水。 辰隐望着沉默的吟玥,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唇,“还是不说话吗?你上次的声音很好听。” 辰隐莫名又固执起来,固执地想听到吟玥动情的声音,于是更专心摆弄起面前敏感的身体。 反复袭击着吟玥反应最大的地方,身下的人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地摇头,眼睛也红了,嘴巴嗫嚅着,好像要发出声音。 辰隐几乎虔诚地去听她的话。 吟玥张开口,一阵哭腔。 “我害怕。母亲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我好累,我害怕。” 说完,吟玥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贴上来抱住辰隐。 辰隐感受着她的拥抱,心里涌上一阵复杂又汹涌的感情,低下头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待情事终于平息,辰隐望着正在无声喘息的吟玥,轻轻覆上去拥住她,“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可否认,她对她有愧疚的成分,而且很多。 那个时候,如果她准时赴约,兴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吟玥也不用经历这么多痛苦。 而守正仙约她见面要说的事,她现在也终于能猜想到。又或者是,她愿意这么猜想。 守正仙想把吟玥托付给她。 而现在的她也如此甘愿担负起吟玥的一切。 那不仅仅出于愧疚、怜悯,有一样东西已经胜过那些情绪。 她爱上了吟玥。 有些莫名其妙,但又是如此顺理成章。 她拥着吟玥,等着吟玥点头,然后她们也许就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吟玥并没有感受到辰隐的情绪。 径自沉浸在那情事的余韵里,她一阵恍惚。 辰隐似乎在耳边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可那不重要,辰隐并不会对她说什么特别的话。 辰隐喜欢跟她做这种事,而她贪恋她的怀抱。 这样很公平,没什么不好。 辰隐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吟玥的任何反应,她微微叹气,又更紧地拥住了她。 第97章 “贺离,歇一会儿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桃花是长不出来的,你盯着它也没用的。” 白绵绵轻轻拉了贺离一下,语气温和。 现下距离那时她带她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月。 那时她没有别的选择,下意识带贺离回了小青山。 后来反应过来要走,齐鸣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代天尊不会想到你们在这里”。 她被说服了,于是就在这里专心照顾起贺离。 有她细致入微的照顾,贺离本身底子也够好,那身上的伤早已痊愈。 只是,贺离像是傻了一样,每天只知道做一件事,种桃花。 贺离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幼芽,白绵绵静静地看她。 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贺离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无暇的皮肤,每一处都那么完美。 白绵绵忽然觉得,就算贺离一辈子这样傻下去也没什么。 她愿意在这里种花,那她就陪她种。 白绵绵轻轻发出笑声,把贺离拉到一边,又强调道:“你歇息一会儿吧,让我来照顾。” 她已经学会该要怎么照顾桃花。 那幼芽就像现下的贺离一样,需要关怀和温暖,需要阳光,需要自己的空间。 白绵绵轻手轻脚把幼芽埋进土中,半截在里,用来生根,半截在外,免得被捂得不能呼吸。 又确认了一下光线,浇了水,这才算完事。 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白绵绵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贺离。 她还记得那时贺离调侃她不会种桃花的话,现下她表现得这么好,她会夸她两句吗? 入眼贺离的神情仍是一片空茫,白绵绵的呼吸滞了下。 但很快她又恢复过来,见贺离被她擦干净的手又要往那土里伸,白绵绵把那手拉住,让贺离的身子转向自己。 “今天不许再种花了。” 贺离被她拉着,看向她,神情没什么别的意味。 白绵绵却下意识对她笑了下,“今天不种花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那仿佛装着星辰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好像在赞成白绵绵的提议。 白绵绵勾起笑容,把石桌移到外面来,让两个人背靠桌子,握着手、紧紧地挨在一起坐着,这才慢慢开始讲述。 “从前呢,有一只小老虎和一只小兔子,有一天,小兔子碰到受伤的小老虎,小兔子把小老虎带回了家,小老虎不愿意,还偷跑出去,小兔子很伤心,于是小老虎就安慰她,留在了她身边。” 伴着这讲述,白绵绵的思绪也回到了从前,她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顿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 “后来,有一次,小兔子让小老虎很伤心,小老虎只好跑掉。小兔子后悔极了,找了半天才终于把小老虎找回来。从那个时候起,小兔子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让小老虎伤心,她们要永永远远、一辈子幸福地在一块。” 白绵绵的声音又停住了,下面的事,她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这时,交握的手忽然被轻扯了一下,似乎唯一的听众对她动辄这样停顿有所不满。 白绵绵很快转头看向贺离,贺离还是那副样子,她低头笑笑,又把故事说下去。 “然后,她们就幸福地在一起啦,再也没有分开过,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讲完这个平静而又简单的故事,白绵绵内心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眷恋。 她真的好想贺离,好想那个同样喜欢着她、会炽热地看着她的贺离。 她望着面前的人,终于克制不住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被那样用尽全力地抱着,毛绒绒的头顶蹭得贺离的颈窝有些发痒,她微微歪过头,看了那发旋一眼。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立刻要做出抚摸发丝的举动。 贺离的手正微微抬起,白绵绵却忽然推开她站起身来。 白绵绵没有注意到那盯着她的目光,径自整理着情绪,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兴冲冲的样子。 她走到房里鼓捣什么,而坐在外面的贺离,望着自己的手,蹙了蹙眉。 白绵绵没一会儿又走出来,“贺离,你最近的表现真的很好哎,从来不会呛我,我说话也有耐心听,刚刚还当我的抱枕,我要奖励你一下。” 被嘉奖的贺离毫无高兴的反应,却不影响白绵绵的兴致高昂。 她拉起贺离,轻轻推着贺离,把她带到妆奁前。 “好了,我呢,要帮你梳一个好看的发式,你这么张出尘的面孔,发式也不能马虎了去。” 白绵绵看了看铜镜中贺离无意中跟她对上的视线,抿出些笑意,随后拿起木梳,当真要帮贺离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白绵绵不自觉念出心中的盼望,对待那青丝的态度也更谨慎了些。 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手有些不稳,好几次都差点扯到贺离的头发。 心中不免有些气馁,她拿着木梳的手垂下来,自然地落在贺离肩上。 这时一只手忽然覆了上来,轻轻地,盖住了她的手。 白绵绵有些惊诧地望着那只手,又移向它的主人。 贺离接过白绵绵手里的木梳,调换两人的位置,很快帮白绵绵完成了一个简单却不失灵动的发式。 白绵绵照照镜子,欣喜道:“贺离,你真聪明,我没见过你给别人梳头,还以为你不会,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 说着,白绵绵的视线对上镜子里贺离的。 贺离的眼神似乎有一点不一样,又似乎没有,但不管如何,白绵绵都很是高兴。 这是许久以来,贺离第一次对她的动作真正有所回馈。 她不再满足于借由镜子的对视,而是转过去、仰起头,开心地望着贺离。 那张笑脸灿烂极了,望着贺离的眼神也简单纯粹极了,贺离被那目光注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那是囚禁住她心房,僵硬坚固的外壳。 不自觉地,贺离的手慢慢搭上椅背,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唇瓣,她的身体微微倾下。 但又不知到底该做什么,于是她又停下来。 察觉贺离靠近的动作,白绵绵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可那温度却始终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睛,见贺离还是那副发傻的样子看着她,不由有点脸热。 贺离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呢,却在胡思乱想。 白绵绵心中一阵窘迫,一下子起身走开,一整天都尽量躲避着贺离,免得又做出什么奇怪的反应。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间,白绵绵没法再躲避,见贺离已经自动自觉地走到床边,她只好跟过去,帮傻地不知道自己解衣裳的贺离脱下外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明明之前帮贺离做这些都很自然,可现下,她对着那身形修长、站得笔直的人,忽然就很有些不好意思。 贺离长手长脚,比她高出许多,就这么一副镇定的样子站在那里,隐约好像能看出些从前的影子,一瞬间,白绵绵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贺离按着她细密亲吻的,被她按住手有些不甘心的,把她带到怀里用力揽住她腰背的…… 近乎强制地让自己停下思绪,白绵绵扇了扇发烫的脸,暗自谴责自己。 再怎么谴责,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她走上前,轻轻伸手去解那扣子。 然而,心神慌乱下,却更显得笨手笨脚,解一个扣子都显得十足费劲,反倒显得她故意窝在贺离面前似的。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又什么话都不说,隐约让她产生一种下一秒贺离就要拥上来的错觉。 白绵绵耳根热得发烫,强迫自己定下神,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终于让事情迈入正轨。 贺离垂眼看着那艳红一片的耳侧和脖颈,不自觉咽了一下喉咙。 当晚,白绵绵心神混乱地睡去,而身后的贺离,就那样盯着她,看了许久。 第98章 白绵绵很快发现贺离有了一些变化,让她欣喜的变化。 她看着贺离的时候,贺离会接住她的视线,然后目光里涌出些什么,不再像从前那样呆板、生硬。 她把手伸过去,贺离就会握住她的手。 她问贺离一些简单的问题,贺离会点头或摇头。 虽然仍不说话,但已经算是有了交流,这已经比之前的情况好上太多。 白绵绵简直开心得快要发疯。 她望着坐在那桃花幼芽面前的贺离,有些雀跃地颠着跑过去。 “贺离。” 她欣喜地叫了贺离一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贺离。 而那原本坐着的人,跟她这样对视着,先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站起身,轻轻地环住她。 那怀抱很快又松开,白绵绵发现贺离在观察她的神情,似乎想知道她是否满意。 她一下子笑出来,忽然很是喜欢贺离这副似乎是想要讨好她的模样。 打量着贺离那如玉一般的面孔,白绵绵勾着嘴角低下头,心里不由盘算着一些小九九。 一直以来,都是贺离一副强势的样子“欺负”她,眼下好不容易贺离这般好欺负的模样,她也要占占她的便宜才行。 对,没错!就这么干! 笃定心中这般想法,白绵绵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简直发着光。 她的视线从贺离如墨般的黑瞳、山峰般俊挺的鼻子一一滑过,最后落在那线条纤薄的唇上。 心跳声愈发作响,白绵绵闭上眼,踮脚吻了上去。 她也不知道什么具体策略,只是凭着本能吮了几下。 贺离收到这触碰,目光中浮出一丝惊讶。 然后本能般地,她就要去扶住踮得吃力的白绵绵。 手还没触及那腰侧,白绵绵已经落下踮着的脚尖。 她稍微退开了些,目光氤氲,满面红霞,眼睛亮得一直照到贺离心里,嘴角挂着偷腥猫儿一样的笑。 “我给你盖章了,以后你就是夫人我的人了,听到没?” 说完,白绵绵拉着贺离的胳膊仔细瞧着她,越看越觉得打从心里喜欢。 看着看着,她又渐渐有些不满足。贺离的衣裳一直是素净、简单的样式,其他的装饰也是几乎没有。 虽说也气质脱俗,但是白绵绵不由猜想,若是换上其他衣裳、头上再装点一支发簪什么的,会不会更好看。 这么一想,她把贺离拉到房里坐着,嘱咐道:“我出去一会儿。” 她这里也不是没有衣裳、首饰,但是要送给贺离的么,她当然要更郑重一些,重新去买些顶好的。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贺离。 白绵绵很快消失不见,独自坐着的贺离伸手摸摸自己的唇角,心中一阵异样。 恍然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有一种强烈的感情让她心神摇动不已。 她的神情逐渐现出从前的冷然、淡漠,从原处站起身,下意识打量起这屋子的陈设。 香烛、碗筷、枕头、扱鞋……几乎样样都是成双成对。 目光顺着那些东西又落在门边,贺离第一次注意到那门上的画。 高大的兔子旁边偎依着一只老虎,看上去有些滑稽。 可是贺离却笑不出来。 她一步步走到那画跟前,抬手摸上那兔子的脸。 白绵绵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画出这般画? * 白绵绵一副欢喜的模样满载而归,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来者不善的身影。 “鼠精,你想做什么?我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识相的,你就快走开。” 照顾贺离的这些日子,白绵绵全然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子,说话也比从前强硬了一些。 鼠精桀桀一笑。 她多少忌惮着白绵绵身边那位,没想到今日有这么好的机会,那位不在白绵绵身边,那讨厌的山鸡精也不在,此时不收拾,更待何时? 她面上端出假惺惺的笑,“我这些日子生了不少乱子,怕是扰了你,特意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见白绵绵狐疑地看着她,似乎心中有所犹豫,鼠精转瞬间来到她面前,抬手就要禁锢住她。 那速度十分之快,白绵绵防备不足,眼看鼠精勾起得逞笑意,俨然就要成事,忽然,鼠精伸出去的手一阵猛烈的灼痛,身体也飞了出去。 鼠精诧异地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袭白衣、神情傲然的那人,不是那老虎,却又是谁? 趁着那人视线移到白绵绵身上,鼠精一溜烟从原地消失。 贺离三两步走过去上下察看白绵绵的情况,见她没受任何伤,这才放下心。 可是,白绵绵却傻瞪着她,身体僵硬着,什么别的反应也没有。 贺离的声音有点担心,“怎么了?不是没受伤吗?” 因为太久不说话,那嗓音有些发哑,白绵绵却听得流出了眼泪。 “你,你……” 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贺离忽然会意她这般模样的原因,轻轻把失语的白绵绵带到怀里抱了一下,在她耳侧温声道:“我没事了。” 松开手,见白绵绵还是那副不能平静的样子,贺离再次揽她入怀,轻轻拂着她的长发,抱了她许久。 这次松开,白绵绵总算找回些神智,忙抹了脸上的水痕,把买来的东西都送给贺离,“贺离,送你的!” 贺离望着她道:“回去再看。” “那……贺离,我有按照你说的,好好修炼,我的法术有很大的长进,你要不要看一下?” 白绵绵像献宝一样,迫不及待地要把所有她觉得好的东西、好的事情都摆到贺离面前。 她想让贺离高兴。 见贺离应声,白绵绵欢欣雀跃地展示了一下法术。 她用的是御物术,现在她只用一片树叶,就能让一颗石头碎裂,这要比单纯用法术打破石头难得多。 展示完毕,那石头碎成几瓣,白绵绵笑着看贺离,“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话音落罢,手被拉住,拽到什么人的跟前。 贺离静静地看着她,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这些日子以来,白绵绵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沉默。 她不由怀疑,贺离是不是又变了回去。 忐忑着,她问道:“贺离,你能不能笑一下,我好久,都没看过你笑了。” 贺离看着她紧张不安的模样,心头一阵难忍的酸楚,勉强扯了下唇角,随即用力拥住她,好让她不要这么不安、害怕。 这个拥抱含有太多的意味,白绵绵感受到她的安抚、她的想念、她的激动。 不由自主地,她也环上了贺离的腰身。 两颗心都在猛烈地跳动,白绵绵紧紧攥着贺离腰间的衣裳,有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她只能靠在贺离的肩膀,静静地体会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直到一阵飞鸟惊起,发出动静,她才恍然退了开来。 贺离总算恢复正常,可她日日面对的都是傻了一样的贺离,陡然面对正常的贺离,她忽然有些情怯。 提上那些东西,白绵绵垂下视线,打算跟贺离一起回去。 这时东西却忽然被拿走,贺离把东西接过去,牵上她的手。 白绵绵咬咬唇,不由看向那十指交叉处。 回到家中,贺离很快把东西放到一边,视线随之又落到白绵绵身上。 白绵绵面对着这个尊贵的天界殿下,局促地拉拉衣裳,走到桌边给贺离倒了盏茶。 招呼着贺离在桌边坐下,白绵绵把那茶递过去,补充道:“这是我之前买的新茶,没喝过的。” 贺离垂眼看了下那在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白绵绵对着她的侧脸,忽然生出点勇气,努力表达着自己。 “我,我这里很小,没有天宫那么华贵,但是我会把我所有最好的都给你,希望,希望你不要嫌弃。” 白绵绵搓着手,样子很是局促。 贺离转头看她,视线深了点。 这又鼓舞了白绵绵,她终于大着胆子说出最心底的渴望。 “贺离,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想报仇的事,我们两个就在这里,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吗?” “我给不了你什么权势地位,我的法力也不如你,可是我有的,我都会给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 说出这些话似乎用了白绵绵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说完之后,她除了紧张地看着贺离,什么都做不了。 在那种格外紧张的心情中,她不由生出许多不自信。 肩膀微微缩了起来,手也从桌上拿下去抓着衣裳的下摆。 那紧紧抿着的嘴唇,那睁得大大的看向她的眼睛,那不自信却又竭力争取的话语。 这每一样都强烈地刺激着贺离的神经。 从看到门上那个高大的兔子,有些情绪就已经无可压抑。 现在白绵绵这副模样,更让她心中的感情排山倒海般涌来。 一瞬间,贺离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白绵绵陪她种桃花、给她讲故事、为她梳发、踮脚亲吻…… 这些场景最后都变成一个人的身影,贺离入神地看着眼前那张局促、紧张的脸,忽然发现那面孔有些不易察觉的憔悴。 可却让她太过心动。 一切终于再不能抑制,有什么情绪像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贺离托着白绵绵的后颈把她带到怀中,对准那局促地抿着、有些干燥的唇瓣,汹涌地吻下去。 猛烈而持续的亲吻中,白绵绵几乎感到一种窒息。 可她一点也不想推开贺离。 那亲吻注入了太强烈的感情,让她感到贺离似乎是要把心中的思念、触动尽数都融入到这个吻中。 这让她动容。 她清晰地感觉到贺离的激动,而她也是一样。 所以,她不但没推开,还抬手紧紧搂住贺离,让贺离更加贴近她。 这样,她才能更真实地体会到贺离的存在。 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种幸福,一种贺离会牢牢地待在她身边,她们两个再也不会分开的幸福。 一双皓白的手就那样颤巍巍地挂上贺离的脖子,贺离看向那双手,不由呼吸一滞,随即就着亲吻的动作,把白绵绵抱起来,几步放到床上。 跟着倾身下去,贺离喘着气看向眼前分寸之距的人。 只见那人目光迷离、眼角带红,流露出一种脆弱意味。 贺离紧紧看着她,想得到她最后的许可。 “我要吃掉你,你怕不怕?” 白绵绵对上那如夜般深沉的眼瞳,只觉得那张面孔如此深情温柔。 于是她呼吸紊乱着,轻轻答道:“不怕。” 随即她又笑了下,嘟囔了一声。 “像做梦一样。” 那话语里显然的不安意味让贺离静了一瞬。 她看向白绵绵,一种难言的缱绻之意缠绕上她的心尖。 白绵绵安静地看着贺离。 等待着、也接纳着她的一切动作。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洗礼。 但很快那吻落了下来,却是意料之外的轻柔。 轻轻的,好像羽毛落在脸上一般。 那么珍惜,那么温柔。 对方的动作不再那么急切,俨然从方才的狂风骤雨变成了温柔缱绻的细雨。 那点点碰触中,分明充满安抚和温情。 这让白绵绵忽然有些承受不住。 她宁愿贺离将她猛烈地带到一种漩涡中,而不要给予她这样温柔的安抚。 这让她鼻酸,让她承受不来,让她压抑了许久的心情想要喷薄而出。 在东元殿看到贺离那副模样时的恐惧,盘旋在心头的后怕,贺离不复从前模样、失魂落魄的反常,所有这些,都是她久久压抑在心头的东西。 这段日子以来,她从没有哭过,也不能哭、不想哭,贺离需要她,她必须坚强。 而这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她只要把不安藏在心底就可以。 藏在心底,作为一个秘密,尽量地掩饰。 只要无人触及,她可以一直掩饰下去。 可现在却有人轻轻地触及这些狼狈的情绪,让她的掩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想尽情地释放、宣泄出来。 那个熟悉的肩膀就在她眼前,那个熟悉的人正用温柔的动作安抚她。 白绵绵再承受不住这一切,用手臂挡住了湿润的眼睛。 正咬着嘴唇,哭得几无声息,那蔓延至她颈侧的细密亲吻忽然停住。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拿开,泪眼朦胧中,只觉贺离深深的目光锁住了她的双眸。 第99章 那天贺离没有再做下去。虽然那时候的白绵绵可以说是任她为所欲为,但看着白绵绵伤心的模样,她的心情也不由变得小心翼翼。 以至于,她感到,再继续下去,有种趁人之危之嫌。 她喜欢她,并不在于这一时。 她想得到她,但不是在这种白绵绵意志脆弱的时刻。 会有一个更合适的时候,她们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地进入那个时刻。 而眼下,她无法继续。 白绵绵那种小心翼翼、不安地想要抓紧什么的样子实在刺痛了她,她感受到她的害怕、彷徨,还有那么多的不确定。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贺离忽然觉出许多亏欠。 亏欠白绵绵,那时没告诉她,自己独自决定报仇; 亏欠白绵绵,之前误会她跟辰隐有什么,对她冷言冷语; 亏欠白绵绵,她总是霸道地施予她什么,而不去关注她真正想要些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告诉自己。 白绵绵很快发现贺离变了,变得比从前温柔耐心很多。 从前贺离也会听她说话,但说着说着就会一副危险的样子逼近她,做一些让她紧张的事。 而自打那天,贺离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她说什么,都那么专注地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完。 有时候发表简单的意见,有时候则回以头顶轻轻的一记抚摸。 偶尔她做一些恶作剧的时候,贺离也一点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借此机会反过来欺负她,经常是配合着她演完,做出惊讶或被吓到的反应。 因为她的演技实在太过精湛,白绵绵几次险些就被骗了过去,可是贺离眼中浮现出的满足出卖了她。 白绵绵鲜明地感到,贺离身体里那些霸道、危险的因子好像一夜之间,一去不复返,那反差程度,甚至让她有点惊讶。 她再迟钝,也体会到贺离现在对她那种想要关怀和呵护的心情。 只是,好像显得有点过度。 就比如现在。 “怎么伤到了?” 贺离轻轻地托起白绵绵的手,看着那流血的手指,好看的眉头略微蹙起,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白绵绵看着她这模样,直感到一阵不自然。 虽说贺离珍惜她没什么不对吧,但是她也没那么脆弱啊。 贺离也不是不知道她并非什么肉.体凡胎,怎么她但凡稍有个皮肉破损,就一副不落忍的样子,似乎她哪怕受到一丁点伤害,在贺离那里都不能忍受。 白绵绵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贺离察觉她的视线,蹙着的眉头松开,“我不是怪你。” 随后便细心地擦拭她的血迹,又为她包扎伤口,自己去切那些东西。 白绵绵看看眼前翻好的画册、倒好的茶水,心头一阵复杂。 贺离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是很高兴贺离愿意这样关心她啦,可是总觉得贺离哪里怪怪的。 两人之间的情势好像也跟之前不大一样。 白绵绵始终觉得怪,但又说不精准。 贺离忙完,又开始收拾屋子,丝毫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白绵绵盯着她,她也只是回以淡笑,然后便接着忙活。 这些日子以来,贺离一直都是这样,白绵绵心中的诡异简直快到达顶点。 她不由想,贺离不会是换了种发傻的方式吧? 贺离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么想着,白绵绵心里发急,连忙叫住贺离。 “贺离,你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贺离很快到她面前,第一件事就是察看她手指的情况,那样子专注极了,白绵绵简直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打断她。 直到贺离打量够了,又帮她重新清洁、包扎了伤口,白绵绵才终于找到开口的时机。 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白绵绵清清嗓子。 贺离立刻给她倒了盏茶,一边递到她面前,一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抚了两下立刻收回手,动作间没有丝毫的逾矩,也没有丝毫别的意味。 可是白绵绵却发现她正盯着她的嘴唇。 那茶水立刻有些不能下咽,白绵绵停住动作,然后便看到贺离的视线略显生硬地从她嘴唇上移开。 “额,贺离,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绵绵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好试探性问道。 贺离摇摇头,望向白绵绵的目光一片坦诚。 “那你,怎么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这样不好?” 说完,贺离略微懊恼地皱了下眉,转而又换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措辞。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我可以改。” 白绵绵瘪瘪嘴。 倒也没到不喜欢这种程度,只是让她很不习惯。 她依稀觉得,贺离现在对她好像有点过于小心翼翼了。 可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情形啊。 她并不清楚贺离为什么忽然发生这种变化,只知道看着贺离这样,她也没有多开心。 那种几乎是讨好一样的程度,让她甚至都有点替贺离难受起来。 “也没有不喜欢啦。只是,这样你不会觉得累吗?” 贺离像是松了口气,轻轻道:“以你为重,其他都不重要。” 听到这句回答,白绵绵一口茶水哽在喉间,差点没呛死。 于是贺离马上又站起来紧张地看她的情况。 看着贺离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白绵绵简直怀疑自己是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凡人,而不是呛了一口水那么简单。 这种种事情结合在一起,白绵绵觉得不能再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她要想办法弄清楚贺离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是一个人最易心神不定的时刻,也是最容易看出点什么的时刻。 想到贺离白天盯着她嘴唇的样子,白绵绵往贺离那边凑了凑,试图跟她亲近一下,然后顺其自然地从她嘴里套话。 谁料,贺离马上往边上挪了一下,连个头都没回,甚至还把自己那床云锦拉高了些。 白绵绵忍不住有点气恼,那天贺离忽然停下动作,之后就开始不愿意睡在一张床上,非要去打地铺,还是她好说歹说,答应了贺离各盖一床云锦的条件,才把她劝上来。 眼下这么一联系,白绵绵忍不住都要怀疑贺离是讨厌了她。 可是,白天盯着她、一副很渴望样子的也是贺离啊? 白绵绵按捺着心头的不爽和疑惑,戳了下贺离的肩膀。 贺离背对着她,声音很闷,“怎么了?” 白绵绵的手指无意识地贺离肩上滑了一下,“白天,我看到你盯着我嘴巴看哎。” 她立刻感到她手指触及的那身体僵住了。 贺离的声音很快传来,“我不是故意的。” 伴着这句话,贺离又挪远了些。 白绵绵抿一下唇,把贺离翻过来面向她。 贺离看到白绵绵眼神闪动着光芒,隐约有一些别的意味。 “你……”刚艰难地吐出一个话音,面前的人闭上了眼睛。 这代表什么并不难懂。 白绵绵闭着眼、有点紧张地抓着云锦,心说贺离应该能明白她的暗示吧? 跟着便觉得唇上一热,只是那温度很快又退开。 白绵绵睁开眼,只见贺离看着她,说了声:“睡吧”,然后马上又转过身。 ? 贺离眼中的情绪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这样点到即止? 白绵绵略微不甘心地抓上贺离一侧手臂,拉长了音调,“贺~离~” 贺离几乎立刻翻转过来看她,呼吸起伏了一下,最终镇定道:“你还需要吗?” 什么叫她还需要吗? 难道贺离单纯就是为了完成她的需要吗? 那贺离自己的感受呢?她明明就一副很难耐的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克制? 片刻间,白绵绵没有答话,贺离当成她默认,凑过来在她额上吻了一记,随后又退开。 这次她看了看白绵绵,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这才又重新背对着白绵绵。 白绵绵瞪着贺离的背影,心中纳闷到极点。 不行,明天她得找念渔说道说道,这样下去贺离和她早晚得疯一个。 * 念渔迷蒙着眼睛就被白绵绵薅起来,嘴里不满道:“又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我还没睡够呢。” 白绵绵看看她旁边还在睡的齐鸣,压低声音道:“还早?都下午了。” “还不是齐鸣,折腾到天……”念渔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连忙闭上嘴。 穿上衣裳坐到桌边,念渔道:“行了行了,说说吧,你跟贺离又怎么了?” 白绵绵火急火燎,立刻切入主题,“贺离最近怪怪的。” “哪里怪?” 白绵绵想了半天措辞,没想到个准确的描述,索性道:“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跟念渔两人一起来到自己家中。 念渔看到不远处那位虎殿下正在勤劳地擦桌子、理床褥,忙活个不停,顿时压低声音笑道:“兔子,有你的啊,虎殿下的爪子全被你磨平了。” 闻声白绵绵有点烦恼地坐下来。 谁要磨平贺离的爪子了? 她又不是要圈禁她。 两人刚到桌边坐下,贺离马上就过来给两人都倒了茶,这让坐着的白绵绵很不好意思,忙站起来,有点发窘地说:“贺离,你别忙了,休息会儿吧。” 贺离摇头,“我不累,你们聊。” 白绵绵撑着头,看向大喇喇喝着茶、享受着贺离难得服务的念渔,无奈道:“你都看到了?” 念渔点点头,“这样不是挺好的。” “好!”白绵绵顿时拔高声音,贺离立刻看过来,她连忙降低音量。 “好什么好,她现在天天拿我当弱小凡人待,我手上出现一道细伤口她都要自责半天。还包揽了大事小事,我什么事都不用做。但凡我稍微问一句,她就说她马上改。你说,她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念渔抿口茶,“我不知道……” 白绵绵最了解她,她这样不看她,还拉长音调掩饰,明明就是知道的意思。 白绵绵鼓起脸,有点焦急,“好啦,念渔,你就告诉我嘛!” 念渔看看她,“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她以你为重吗?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样不好吗?” 这句话陡然点醒了白绵绵。 她终于知道两个人的情势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两个人之间,全都是她说了算,贺离像没有自己的任何想法和意愿,全部围绕着她的意志来行动。 白绵绵蹙起眉毛。 “当然不好了。我又不是要一个只为我服务的木偶,我也想看到贺离情绪鲜明的样子啊,她这样,我都替她难受。你说她到底怎么了?” 话说到这程度,念渔不自觉看了看把房内整理得窗明几净、又走出去修剪枝叶的身影。 只见那人察觉了她的视线,竟然硬扯起唇角对她笑了一下。 大概因为不习惯做出这种举动,那笑容很是僵硬诡异,念渔浑身一阵恶寒。 看得出,贺离是“爱屋及乌”,因为她是白绵绵的朋友,所以她试图对她表现得友好。 可是,这种样子的贺离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念渔终于也扛不住了。 念渔拉住白绵绵,轻声问:“她这样有多久了?” 白绵绵很快答道:“有十多天了,她恢复正常后就一直这副模样。不过,我现在觉得她这样也不太正常。” 白绵绵想想,又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你说,贺离会不会是难以承受之前的那些事,所以一夜之间性格如此迥异?” 念渔望着门外那身影发呆,白绵绵忽然挡住她视线,“我跟你说话呢,你老看贺离做什么?” 念渔忍不住笑了,“怎么,你吃醋啊?” 白绵绵瞪她一眼,“说正经的!” 念渔摇摇头,“你就放心吧,就算是哪位天仙喜欢她,她也不会要的,她对你可死心塌地着呢。” 白绵绵眨眨眼,“可是她现在连碰我一下都勉勉强强的,昨晚我都闭上眼睛了,她就很克制地亲了我一下就完事了……” 念渔正喝茶,听她说得这么具体,“嗤”地一声喷出茶水,“知道你不满了,不用说这么大声。” 再一看门外那身影,也僵了一瞬。 “那……” 念渔也受不了贺离这样了,指点起白绵绵,“她之所以这样,大概是因为歉疚吧,可能觉得以前对你不够好。” “不好?”白绵绵想了想,“大概是有过一点点啦,可是那时是因为误会才会那样的,我也有责任。” “还有这次她去报仇的事,觉得隐瞒了你,害你伤心、担心这么久。” 白绵绵反应过来了,那天贺离清醒过来,情绪明明那么激动,后来看到她哭,她却没再继续,之后就一直这副模样。 她总算明白了原因。 “你怎么对贺离这么了解啊?” 白绵绵忽然有点纳闷,她怎么也想不通透的事,怎么念渔看得这么明白? 念渔看着她,忽然皱起眉毛,“白绵绵,你完了。” “完什么?” “你现在醋劲好大,我看比之前的贺离都没差多少了,你该跟贺离学学,收敛收敛。” 白绵绵肩膀都塌下来了,“收敛什么呀,她收敛我也收敛,这样下去,两个人之间还有感情可言吗?感情这种事哪能用理性控制啊,这也太奇怪了。” 念渔见她一副十足烦恼的样子,终于打算出手帮帮忙,于是凑到白绵绵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白绵绵脸上顿时大放光彩,“高,实在是高!” 于是贺离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念渔亲热地抓着白绵绵的手,两只眼眨巴着,婉声道:“兔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说罢,念渔便朝白绵绵凑过去。 眼看两人之间还有分寸之距,一壶茶忽然放到眼前,贺离望着白绵绵。 白绵绵心说有戏,等着贺离下面的话,谁知贺离只看了她一眼,就那么走开了。 眼看贺离就站在不远处,白绵绵和念渔戏演到一半,有点尴尬。 念渔冲白绵绵使眼色:这戏,是演还是不演啊,要不算了? 白绵绵狠狠皱眉:必须刺激刺激贺离,演! 念渔只好忍着那种异样感,往白绵绵跟前走,眼看两人嘴唇只有一寸之距,她尴尬地身上鸡皮疙瘩直竖,不禁有点后悔自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白绵绵倒是睁着眼,神色淡定得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那个侧影上,根本分不出心神想其他的。 念渔愣愣地看着眼前白绵绵纤长的睫毛,只觉得它好像就要戳到自己,闭上眼,抱着一种慷慨赴死的念头,她猛地往前凑。 死就死吧,就当舍命陪呆瓜了! 眼看就要碰到,忽然一股大力把她们分开,齐鸣诧异地看着念渔,“你到底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我没满足你吗?” 念渔睁开眼,看到齐鸣神色难看的面孔,一下子慌了,可又顾忌着贺离在这儿,也不好说出真相,只好拉了齐鸣就走。 白绵绵瞧着念渔为了帮她也弄得一身麻烦,心里不由内疚,转而看到贺离没什么反应,急躁的情绪更是涌上心头。 她三两步走到贺离面前,望着那张平静的脸,问道:“刚刚的事,你看到没有啊?” 贺离点头。 白绵绵又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贺离垂眼看她,喉咙动了下,“没有。” 白绵绵心头一梗,气道:“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喜欢上念渔了。所以她要亲我,我都没有推开的意思。” 贺离眼角抽动了一下,神情有一瞬间的凌厉,但低头片刻,再抬起头又是平静的神情,“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会让念渔搬过来,你……” 贺离的视线瞬间锐利,好像已经预感到她要说的话,白绵绵却遏制了话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出让贺离走的话。 可是贺离已经听明白她的话音,转身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动作很快,而且也不带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好,白绵绵忙把她拉住,把那些东西拿下,语气缓和了一点,“你,你别这个样子嘛。” 贺离的手抬了下,好像想摸一下她的脸,但到了半空中就放下。 白绵绵盯着那只手,简直要为它没有伸上来而感到遗憾。 贺离望着她,竭力让语气显得平静,“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尊重你的决定。你想跟念渔在一起,我会支持你,或者你想让我留下来,我也没什么问题。” 白绵绵听出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哪怕我跟念渔在一起,只要我让你留下来,你就愿意?” 贺离咬了下牙,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就算我跟念渔每天甜甜蜜蜜,而你只负责做那些杂事,你也没意见?” 这次贺离点头点得更不犹豫,几乎就像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贺离见白绵绵没做出反应,以为她还是比较想让她走,于是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嘱咐了一句,“晚上早点睡,别贪凉”,便要离开。 这时白绵绵的声音却忽然从身后传来。 “可是我有意见!!!” 贺离微微诧异地转身,还没看到白绵绵的样子,忽然眼前一花,什么人跳到她身上,两只腿勾着她的腰。 贺离反应很快地迅速揽住那腰身,这才没让白绵绵掉下去。 白绵绵近距离望着她,又小声说了句,“我有意见。” 说罢,她亲上贺离的嘴唇,还动作笨拙地想启开那里。 感受着那一下下软软的碰触,贺离按捺许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理智的神经也一下子绷断,下意识大力揉着白绵绵的腰背把她带到床上,一下子压过去封住她的唇,三两下就扯掉了那碍事的外衫。 那急迫又渴望的程度,令她甚至来不及去解那盘扣,直接撕开了那外裳的襟口。 扣子掉到地上的声音、白绵绵轻轻喘息的声音、两人接触间发出的暧.昧声响,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构成最强烈的刺激源,贺离在白绵绵身上亲吻的力度,简直就像要把她吞下去。 白绵绵也毫无顾忌地由着她,甚至还从未有过地去舔弄贺离的耳朵,助长着贺离的情绪。 但即使如此,持续了一会儿,贺离的动作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 她的呼吸还没平复,目光还是猩红的,望着白绵绵,说了一句“对不起”,便穿上衣裳要走。 白绵绵一把拉住她,“贺离!” 贺离看到那只手,不自觉就覆了上去,然后又像犯了错一般,很快松开手,小心地看了看白绵绵的神色。 看她这副样子,白绵绵又心疼又生气。 心中不免吐槽,念渔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这两招保准管用吗?先故意做些暧.昧不清的事来刺激贺离,然后再去“色诱”贺离,这样双管齐下,肯定能成功。说好的成功呢? 眼看念渔的计策是起不了效果,白绵绵只好用自己的办法。 她一下子扑过去抱住贺离的腰,“贺离,你到底怎么了?我跟念渔只是在演戏,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她也不喜欢我。只是想刺激你,所以才那么做。你不要误会。”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怎么想。”贺离答得很快。 白绵绵搂得更紧了,“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我喜欢你,我当然在意你的感受。你到底怎么了?你每天这样小心翼翼,我真的觉得很难受。” “对不起。”贺离立刻道歉。 白绵绵退开身子,看向贺离,见贺离垂下眼,似乎因为让她不满意而轻微沮丧,白绵绵简直都要心酸起来,“不用说对不起啊,我们两个人不是互相喜欢吗,你怎么忽然把自己放得这么低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离动动嘴唇,略微犹豫地看她一眼,很快又撇开视线。 白绵绵急了,“你要是再不说,我真的就移情别恋了!” 贺离的唇线绷紧了些,刚要站起身,忽然见到白绵绵的眼睛有点红了,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 贺离蹙起眉头,下意识要伸手去抚白绵绵的眼角,手伸到半中间又停住。 被她这种样子搞得又急又气又心酸,白绵绵索性直接把那只手拽过来按在自己脸上,一眨眼,一颗眼泪掉下来砸在贺离手背上。 那眼泪带着点热度,好像烫在贺离心上。 明明想好了不准再让白绵绵伤心,什么都以她为主,什么都尊重她的意思的,怎么却又惹得白绵绵这个样子了呢? 贺离神情复杂,终于开口,“我专制霸道,我冷漠高傲,让你受到伤害,我很后悔。” “可是我并不想磨平你的棱角。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我就很开心吗?你说的这些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我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贺离,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吗?” 贺离却难以释怀,“很多次,我让你那么伤心,我很抱歉。” 白绵绵轻轻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那手心一片冰凉,就像它情绪低落的主人一样。 “那些都过去了,并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丁点痕迹,你心里的角落也不要再被这些事占据,好不好?我只要你,原原本本的你,我不要你这样委曲求全。放下那些顾虑,用最真实、最坦诚的你来面对我,好吗?” 贺离终于忍不住拥住她,下巴也搁在白绵绵肩上,但只拥了一会儿便又放开,有点尴尬的样子退开身体。 白绵绵直白又疑惑地看她,“想抱就抱啊,忍着做什么?还有昨晚那次、刚刚那次,之前也有好几次,你明明就这么想跟我身体接触,为什么又要强行按捺呢?” 贺离望望她,侧开视线,眉头蹙起,“我想尊重你的意愿。” “你一直都有尊重我的意愿啊。” 这句话出口,白绵绵忽然意识到贺离意之所指。 之前在天宫,她们之间有误会的时候,是有那么一两次,贺离表现得很强硬,可是直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舍得真对她做出什么。 她早把那些事情抛到了脑后,可是她那时的抗拒、不安却在贺离心里留下了痕迹。 贺离甚至以为,她一直都在强迫她。 所以贺离现在像赎罪般地,一丁点自己的欲望都不敢表现出来。 就像昨天晚上,如果她需要,贺离就适当地给予相应的部分。而对她自己想碰触她的欲.望,贺离选择压抑和忍耐。 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去那些事给贺离带来的阴影更深似的。 她好像极度害怕再让她受到伤害。 白绵绵从没想过,原来贺离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这种事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几个神情、动作,竟然会给贺离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她也终于意识到,贺离在意她的程度,比她想象得还要深得多。 她也有错,因为她不够信任她们之间的感情,老是表现出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所以让贺离觉得她对她不够好,所以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不要再这样下去,她也是同样地在意贺离,她不要贺离抱着这种亏欠、愧疚的想法,那会成为贺离的负累,也会成为她们之间真心相待的阻碍。 白绵绵拉着贺离那只放在她脸庞的手,轻轻放到胸膛处。 那地方有点暧.昧,贺离立刻要抽回手,却被白绵绵紧紧按着。 “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我喜欢你,喜欢到心跳快得无法抑制的程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喜欢,到现在,没有发生过一点变化。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你的心意丝毫没有变过。贺离,我想你真的误会很多事。什么霸道,什么专制,我从来只是嘴上说说,要是真的介意,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啊。还有,做这些事也是,其实,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啦,但是你也不能因为我表现得被动,你就以为我很排斥这种事啊。” 眼看贺离一副怔住的样子,白绵绵索性把什么羞耻、窘迫都抛到脑后,一股脑说完,“事实上我还挺喜欢的啊,你是真的很会啦,每次都弄得我又紧张又期待,害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我已经很习惯你那种样子啊,你那种样子,其实也挺迷人的。我……其实还挺喜欢的。” 贺离终于忍耐不了地捂住她不停说着危险话语的嘴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绵绵大着胆子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然后她看到,贺离的脸红了。 这可谓是旷世奇观,白绵绵一下子拿开贺离的手,眼睛发着闪叫道:“贺离,你你你,你脸红了!你脸红了!” 见贺离不答话,白绵绵一时生出念头,要让那红晕更蔓延开。 抱着这种决心,她毫无顾忌道:“你脸红起来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嘛,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可是只有我能看哦,不准被别人看到。” 闻言贺离的呼吸急促了些。 白绵绵加大“剂量”,“可是刚刚我们亲亲的时候你也没有脸红啊,为什么你现在忽然脸红?你做那种事的时候怎么就一副镇定得不得了的样子?还有,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娴熟啊,你不会跟别人也发生过吧,我不准你那种样子被别人看到。” 贺离抬眼看她,嗓音有点发哑。 “没有别人,我只有你一个。” 白绵绵一拉她衣裳,让她扑倒在她身上。 跃跃欲试地叫嚣,“那就来啊!” 贺离埋在那脖颈里,隐隐闻到沐浴后残留的清香。 她实在被白绵绵的种种话语、举动刺激得心猿意马,终于忍不住在那脖颈的软肉上咬了一口。 “啊!”白绵绵发出叫声。 这次是疼得。 “你是狗吗贺离?为什么咬我?” “恩,我是狗。” “不管了,狗就狗吧。你做你自己就好。” 白绵绵闭上眼,一副任凭贺离处置的模样,神情十足的自然放松。 贺离看着她那模样,唇边漾开一点笑容,心结终于被解开。 她倾下身搂住白绵绵,在她耳边道:“你今天真的让我很意外。你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我真的很意外。” 白绵绵努努嘴,“我才意外呢,本来以为拐了一个高傲小老虎回来,我还挺有成就感,结果半道上,小老虎耷拉成小鹌鹑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贺离闷声笑了一下,“对不起。” 白绵绵终于明白贺离以前听她老说“对不起”的感受了,一阵气恼道:“你这只纸老虎,软趴趴的,给我走开!” 贺离更紧地搂住她,“不行,我做不到。不许你离开我。” 这才有了点“重振雄风”的意思,白绵绵鼓励道:“恩,说得很好,继续。” “不许你看念渔,也不许你看别人,你只能看我。这种事只能跟我,不能跟别人。每天晚上都要像刚刚那样主动,不要再遮住神情不让我看到,也不要再忍着不发出声音,如果觉得承受不了,可以抓我的肩膀,或是咬也……” “停!停!不要再说下去了!” 越说越没底线,饶是白绵绵有心想鼓励也受不了这么直白的对话,贺离的话都让她脑海里有画面了。 耳边贺离一下子没了动静,白绵绵顿时忐忑,握着她的肩膀分开点距离,白绵绵这才发现贺离一脸笑意。 原来她又耍她! 白绵绵瞪着瞪着,忍不住跟贺离一起笑起来。 白绵绵侧过身,两个人面对着面,她伸出手戳了下贺离的肩膀,贺离马上反手握住她的手,白绵绵又笑了。 这才是贺离正常的反应。 但她到底有点不放心,于是问道:“贺离,你是真的没事了吧?” 贺离拉近两人的距离,一阵深吻才放开白绵绵。 白绵绵被亲得云里雾里,但总算是放下心。 然而马上贺离又出声,“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很对不起。” 现在白绵绵简直都要痛恨起这三个字,于是立刻竖起眉毛,“什么嘛!” 贺离看着她,认真道:“我瞒了你报仇的事,让你那么担心、害怕,对不起。” 白绵绵抿抿嘴,窝到她怀里,半晌抬起头在她下巴上亲了一记。 对上那认真严肃的目光,白绵绵道:“其实如果我是你,我说不定也会跟你做出一样的选择。就像那个时候,我以为劝你回天界是为你好,结果却反而害了你。如果你为了这个对不起,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对不起呢?一样的初衷,但你是真的保护了我,而我呢,事实上却害了你,你尚且如此歉疚,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贺离目光一滞,刚要说话,白绵绵截住她话头,“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那个时候做出那种决定,你自己应该也不好受吧。我明白你,我理解你,因为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折磨你自己好吗?如果这样,我才更难受。” 贺离紧紧搂住怀中人的腰身,“对不起,谢谢。” 白绵绵反手环着她,摇摇头。 横阻在两人面前的那些心结终于解开,白绵绵闭上眼静静地体会着一下这个拥抱,半晌终于重新开口,“贺离,别再想着报仇的事了好吗?” 这个问题一直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之前因为贺离的反常表现,白绵绵无暇去提及这个问题。 而这一刻,她终于迫不及待要说出这件事,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慢慢退开身子,认真地等着贺离的回应。 贺离回以同样真诚的视线,“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白绵绵点点头。 她不能责怪贺离的犹豫。 因为,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 血海深仇,说放下,谈何容易?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贺离涉险,所以必须提出这种要求。 贺离不再掩饰,也不再回避,只是要多一点时间去面对这种艰难的抉择,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让步。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白绵绵伸手抚了下贺离蹙起的眉头,“你的痛苦、你的不安,都告诉我,不要再瞒我事情。” 被这样温声引导,贺离也终于学会坦诚相待,一点点把那些事讲了出来。 她讲述的声音那么平静,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说到贺情天尊和守正仙人被杀时,短暂地停顿,好像需要时间来缓冲情绪。 白绵绵却已经心疼到无以复加。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她拥住贺离。 贺离亲吻她发顶,“是我没有告诉你,这怎么能怪你呢?” 白绵绵还想问些什么,吐诉完那些心事的贺离脑中却有些放空,思维也有些迟滞。 到底,这些事还是太沉重,弄得回忆、开口都变得如此艰涩。 她并不想让这种氛围萦绕在两人中间,于是转而轻声道:“你呢,能不能告诉我,你跟辰隐到底怎么认识的,后来又怎么碰上?” 白绵绵被拥着,努了一下嘴,对她这种执着地喝飞醋的行为小小无语了一阵,然后又很快开口。 “就是那次她送了我一个琉璃小兔子啊,但是那小兔子被你拿走,后来我在天宫不小心碰到她,她问起来我觉得不好意思,连带着后来一起出去过几次,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啊,不要再喝她的醋了,听到没有?恩?贺离?” 入耳贺离轻微又绵长的呼吸声,白绵绵停住话语。 微微挪开身体,白绵绵打量着贺离的睡脸,轻轻凑上前,在她额上吻了一记。 “做个好梦。” 第100章 第二天醒来,白绵绵起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正睡眼迷蒙地想,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忽然许多画面、话语涌入脑海,她的动作停住。 昨天她和贺离把话都说开了,这固然很好。 可是,她好像也做了很多非常令人羞耻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她看在贺离眼里会是什么模样啊? 是不是很……不知羞耻? 瞬间窘得不行,白绵绵回头看了一眼还睡得很熟的贺离,立刻就往外逃窜。 刚窜到门口,“拦路虎”出现。 拦路虎哭丧着脸看她,被白绵绵一把捂住嘴,带到外面,嘘声道:“别吵到贺离睡觉。” 念渔被她带着走到外面稍远的一处,一下子甩开她的手,“贺离贺离,现在你们是和好了,我该怎么办啊!” 白绵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关于贺离的那些记得清清楚楚,关于别的,都放在边边角角的地方。 念渔看出她一瞬间的疑惑,伸手就揪她的脸,“你这个破兔子,忘了昨天谁帮着给你出主意了?掉脸就不认人?恩?” 白绵绵陡然也想起昨天两人凑得很近的那一幕,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你是说,齐鸣因为这个生气了?” 念渔松开手,“废话,我要看到贺离跟齐鸣这样,我也生气啊。” 话音落罢,场面静默了一瞬。 她们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 那画面,光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念渔苦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我自己不好,出这种馊主意。我明明知道齐鸣喜欢吃劲的嘛!” 说着,念渔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 白绵绵还没见念渔为什么事这么烦恼过,忍不住打起趣来,“你从前老笑我,说我整天就知道围着贺离转,你现在还不是一样。” 说着,还没心没肺地笑出声。 念渔一阵语塞,转头就要呛她,却忽然看到白绵绵脖颈上一处非常明显的咬痕。 立刻感觉自己找回了优势,扬了下眉毛,“有些人还说我呢,脖子上带着章就跑出来了,还好意思笑别人。” “什么?!”白绵绵被这么一说,顿时一阵窘迫,连忙去捂自己的脖子。 可她也看不到自己脖颈的位置,于是左也捂不对,右也捂不对,念渔见状手指一会儿点这里一会儿点那里地骗她。 念渔本是存着取笑白绵绵的心思,所以逗得好不开心,可落在前来找念渔的齐鸣眼里,这一幕可谓是十足的不像话。 昨天她跟念渔闹了别扭,她这人有个坏毛病,一生气就不理人。 愣是念渔昨天好话说尽,她也没心软。 可是今天念渔出门后,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又不自觉心里空落落的,独自反省了一下,觉得可能真是她的误会,于是打算去找念渔和好。 结果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幕,白绵绵半靠在树旁边,念渔欺在她身前,在白绵绵脖颈上左碰右碰。 齐鸣心中的火一瞬间蹿得老高。 这下她也懒得去把那两人分开了,就让念渔留在这儿好了,她跟白绵绵跟贺离,她们三个人过去吧! 白绵绵却忽然发现齐鸣的身影,“齐鸣,你来了!” 念渔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原地一下子跳起来,有点畏缩地看着齐鸣。 齐鸣看着念渔那心虚的样子就一阵说不出的恼火,开口就道:“我会把你的东西收拾好送到你家,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念渔听了这话也是一阵来气。 她向来不是好欺负的,尽管这事她是有不对吧,可是她也解释了,也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齐鸣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还特意追到这里来说这种话? 所以,齐鸣眼下这意思,是把她吃干抹净了就想抽身走人喽? 真要让齐鸣这样,她名字就倒过来写,不叫念渔,叫愚念! 念渔走上去怒气冲冲地望着齐鸣,语气不乏讥讽,“我看你是早存了玩弄我的心思,所以才这样说要让我走就让我走吧?” 齐鸣不想对她露出什么凶狠的样子,侧过视线,“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说罢,齐鸣抬步就要走人,念渔拦到她身前,“你要让我走也可以,咱们把账算算。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我当下面那个。我要求也不高,你还我一次就行。” 闻言,齐鸣心头发堵,看向念渔的视线恶狠狠的,“不是有人愿意让你做了吗,你又何必装出这种样子?” 两人心里都有火,话也说得很难听。 念渔直直地瞪着齐鸣,一时没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齐鸣把她按在树上,明显呼吸不稳、很是生气的模样。 白绵绵没太明白两人的话,一阵云里雾里。只觉得再留在这里,那针锋相对的两人说不定要做出什么超出想象的事。 她抬步想走,可是这场风波究竟是因她而起,她要是真这么走人,那就太不仗义了。 白绵绵咬咬牙,终于还是走过去。 那厢,念渔很不爽地问出来,“你什么意思?什么有人?你把话说明白!” 齐鸣脸色都气得有点发青。 白绵绵忙伸手去拦,想做个和事佬,却忽然被齐鸣捕捉到她脖子上的印记。 齐鸣脑中联想她们刚刚的举动,怒火一下子就燃断了她身体里那根名叫理智的线。 齐鸣一下子拉过白绵绵,指着她脖子那处嘶声质问,“你还要装傻吗!说什么朋友,我看你们是皮……那种朋友吧!” 心底到底还有些许顾忌,齐鸣没有把最难听的那个词说出来。 可是念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才知道齐鸣到底是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说来说去,也确实是她自己不注意。 她一下子没了气焰,肩膀也耷拉下来,冲白绵绵有气无力道:“你给她解释解释,你脖子上这里是怎么回事。” 白绵绵哑然一瞬,也不好推三阻四,有点赧然道:“是,是贺离弄的啊。” 说罢,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诧异道:“齐鸣,你你你不会以为是念渔弄的吧,她刚刚只是在取笑我啦,真的!” 齐鸣听着这番话,心里思量一番,未置可否。 白绵绵忙又补充,“昨天也是我找念渔帮忙,念渔想让贺离吃醋,才有意那样的。齐鸣你可千万别误会,她对你可真了,比真金还真。” 白绵绵不自觉就用了贺离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齐鸣的火气终于也消了点,视线有点不太自在地看向念渔,“她说的都是真的?” 念渔抿抿唇,有点被冤枉的委屈,可是怕齐鸣再误会,只能点点头。 白绵绵拉过齐鸣,“齐鸣姐姐,是我的不是,害你跟念渔闹误会,你罚我吧,只要不把我打个好歹,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罚她?她还没有那么小家子气。 白绵绵这么一说,齐鸣反倒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脚,刚才她的样子也确实是坏了点,恐怕把这两人给吓住了。 “既然如此,我带她先回去了。” 齐鸣说罢,看看白绵绵,语气有点不太熨帖地说:“方才言语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话毕,齐鸣拉上念渔的手就往回走,猛然回头一看,念渔的眼睛有点湿,嘴巴也嘟着。 齐鸣手足无措,把她手握紧了一些,“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 齐鸣怔了一瞬,“你们那样,换是谁都要误会,你当我是泥捏的性子么?” 念渔拉住齐鸣,面对着她,一双眼睁得圆圆的看她,“我以后会注意。但是齐鸣,你也给我记住,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白绵绵只是我的朋友,如果要发生什么,我们认识几百年早该发生了,不会等到现在。” 齐鸣看她几秒,忽然转过身,拉着她继续往前。 “你怎么不答话,光盯着我看?” “我是看你哭的模样新鲜。” “我才不是真心哭的。我马上就不哭了。不信你等着。” 这不服输的话语让齐鸣联想起她刚刚的话,不由调侃,“不是真心哭的?那刚刚的话呢?说什么每次都你在下面,是谁懒洋洋的,动都懒得动一下?还在那里大叫舒服?” 念渔猛地扑上去捂住齐鸣的嘴,小心翼翼看看四周,“这还在外面,你要点脸行不行?” 齐鸣拨开她的手,笑盈盈道:“你要脸,你别叫啊。” 念渔这方面不是她的对手。方才也就是被逼急了,才说了点难听话,现在误会解开,错又一多半在她身上,她的气焰可谓消得干干净净,根本答不上齐鸣带有促狭之意的话。 可齐鸣却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还在问:“你解释解释,你怎么想的,是我强迫你的?” 念渔支吾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老实回答,“好啦,我,我……你厉害,每次我都飞到云里雾里,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喊舒服是不是?” 念渔脸红个没完,一甩齐鸣的手,自己先行回了家。 那生动的神色映在齐鸣眼里,只觉得十分可爱。 白绵绵望着那两人走远,心下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这也没多久的工夫,齐鸣吃她的醋都有三四回了,不行,她也得稍微回避着点。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再害她们吵架,她真就过意不去了。 白绵绵正顾自盘算,忽然面前出现几个影子,赫然是鼠精和她的手下。 鼠精望着落单的白绵绵,面孔不怀好意,“上次侥幸被你逃脱,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白绵绵腹诽,上次明明就是鼠精自己逃了。这鼠精,本事没有通天,说大话倒是一套一套。 眨眼间,那鼠精已经攻了过来,白绵绵跟她对了几招,尚算游刃有余,可眼看鼠精那些手下也围上来,她有些吃不消了。 正在为难处,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动我的人,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鼠精面前的地上从左至右,猛地一阵爆裂,那气浪把鼠精和她的手下震出老远一段距离。 贺离往她们面前走,鼠精一阵不服,带着几个手下又冲上来,大有不杀了她们两人不罢手的意思。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那看来,只有你亡了。” 贺离不过一甩袖,鼠精的几个手下翻了眼,当即没了气息,见状鼠精还想再攻,却实在匹敌不过,心里不由痛恨,怎么这个兔子精运气就这么好,次次都及时被人相救。 鼠精一溜烟从原地消失,回到巢穴。 所谓巢穴,也就是她这股小青山恶势力的老巢。 她刚歇了两口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躲到巢穴外的一处。 贺离看着这处地方,仙法一施,那巢穴顷刻间荡然无存,许多精怪四散着跑出来。 冷然环视一圈,贺离道:“谁再在此地作乱,再敢动白绵绵,就是与我作对。不服的大可现在就上来挑战。” 那些精怪察觉她身上的气势,还有方才那摧毁巢穴的手笔,一个都不敢答话,连忙四散奔逃。 这股恶势力就此算是彻底被终结,鼠精在暗处望着,却是毫无办法。 她这才明白,她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人。 她一时也不敢再想报仇的事,毕竟自己的命更重要。 眼下她伤重,巢穴又被毁,只能去求魔尊收留了。鼠精心里有了打算。 鼠精颓丧的身影彻底从小青山消失,那空气间好像又开始弥漫着清新的氛围。 “贺离,你真厉害!”白绵绵由衷夸赞。 贺离淡笑一下,拉上白绵绵的手。 白绵绵看着她,又想起昨天贺离说再给她一点时间的话,她不由想,时间当然是可以给,但要是最后贺离还是决定去报仇,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当下之计,她必须采取点措施来打动贺离,让她彻底放下报仇的心思。 思来想去,白绵绵想到个主意。 她拽拽贺离的手,“求你个事。” 一听白绵绵用了“求”这个字,贺离视线望向她,颇有几分好奇。 “我一直有个愿望。以前你还没化形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那时,我想,等你化形了,我们要一起看遍大好山河、共享人间美景,现在我想去完成这个愿望,你能跟我一起吗?” 贺离看着她,脑中浮现出白绵绵几次在人间时那生动模样,神情不由也柔和了些。 白绵绵有理有据,“而且你知道,代天尊那边,说不定会到小青山搜查,我们还是避一避的好。那时我实在焦急你的情况,无力去寻别的安心处,现在你已大好,咱们还是换个地方的好。咱们离开了,小青山本身也安全些。” 察觉贺离的手握紧了些,白绵绵心中略一懊恼,她怎么转而又提起贺离仇敌的事了,这不是反倒激着她去报仇吗? 眼见贺离目光中隐隐燃起什么,白绵绵心知不是办法,忽然拉过贺离在她唇上亲了一记,问道:“贺离,你能做我的仙侣吗?” 贺离怔了一瞬,很快看向她,“什么意思?” 白绵绵也不知道这仙侣究竟要做些什么,只是情急之下想到多年前跟念渔打趣的事情,借来一用。当下贺离这么问,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我想,我想让你当我的仙侣,独一无二那种。” “以后这些话可以多说一点。”贺离眼底隐有笑意。 “你别扯开话题,你到底同不同意嘛!” “同意怎么样,不同意又怎么样?” “同意,你就跟我去人间,不同意,我,我就去找别人。像你这样的神仙难找,精怪还不多的是,我在小青山随便找个当伴侣,简单得很。” 说到最后,白绵绵已经作势抬步要走,耳边传来话语,“让你找别人,置我这个妻君于何地?” 伴着这道清润声音,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女儿国。 白绵绵想着贺离刚刚那句话,心里有点开心。 贺离还是这副模样好。要是放在之前那段时间,贺离大概又会说些什么,我不重要,以你为重的话,然后说不定真就眼睁睁看着她找别人去,她这激将法也就泡了汤。 白绵绵戳了一下贺离的掌心,“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带啊?” “带什么,买就是了。” 有贺离作主,白绵绵也懒得操心那么多,没一会儿就专心顾着享乐,那些细碎的事全交由贺离去打点。 两人来的此时正值人间的夏季,她们游览了大半月,几乎每日都要遇上一场大雨。 眼下,又忽然落雨,两人都被淋湿。白绵绵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贺离被淋湿了衣裳,觉得那黏腻的触感很不舒服。 白绵绵见她不备之下被淋成落汤鸡,一副幸灾乐祸模样,“贺离,你这个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采嘛!” 贺离上下打量她,指尖轻触她颈间的肌肤,“你知道你衣裳湿得比我还厉害吗?” 白绵绵低头一看,她的外衫全部湿透了,本来今日穿得就轻薄,这么一打湿,看上去简直惹眼极了。 她推了逼到面前的贺离一把就要跑,手却被拉住,“说不过就要跑?” 白绵绵忽然作出惊讶样子指旁边,“贺离你看那边!” 贺离完全没被她骗到,要把她往游船里拽,“反正船上只有我们两人,你害羞什么?” 白绵绵说不出原因。 贺离头发微湿、朝她逼近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也很让她动心,但她就是莫名的很不好意思。 也许,也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 脑子里陡然浮现出这么个想法,白绵绵不禁羞愧,什么白天晚上的,不管什么时候,陷于这种局面都让人很窘迫啊。 “不跟你说了。”白绵绵法术一施,从船头来到岸上,就往两人的宅子去。 贺离也不逼她,就噙着笑意始终跟白绵绵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时不时说一声,“我来抓你了。” 然后乐得看白绵绵紧张地乱叫一气的模样。 眼见白绵绵先进了宅子,贺离望着不远处那糖人摊,几步走过去。 那老板正一边叹着,一边收摊,“这雨估计一时停不了,待会儿要再打起雷来,街上更没几个人,买卖是做不成了,还是早点回去。” 说完就来了买卖,老板抬头一看,面前一个顶好看的人站在跟前,简直如画中谪仙一般。 “神仙这是渡劫来了?”老板下意识道。 贺离只觉这老板怪里怪气,跟着问了句,“渡什么劫?” 老板没见过这样气派的人,思维都要跟不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渡雷劫啊,我们这地界,每次下雷雨的时候,都要死伤好些人。其中光吓死的就有好些。那雷的威势可真是大极了。我看客官对这里不甚熟悉,还是多防备些好。” 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神神叨叨,贺离没多在意她的话,“来几个小兔子糖人。” 拿着那些糖人,刚回身走了几步,忽然天空轰隆作响,巨雷轰鸣。 听见这般巨响,贺离总算知道那老板所说非虚,那雷鸣确实十足慑人。 立刻想到什么,她闪身往宅中去。 而就在她动身的那一瞬,一道雷电猛然劈在宅院中那棵树上。 白绵绵正扶着院里的树微微弯腰喘气,还不时地回头张望,看贺离有没有追上来。 这一望,猛然望到那雷电以万钧之势袭来,化形时的阴影一下子涌上周身,她瞬间僵直了身子,脑海一阵空白。 “白绵绵!” 贺离入眼便见白绵绵身体往下倒,旁边的树被劈得焦烂,霎时间冲过去接住她,放到里间床上。 “白绵绵!白绵绵!” 贺离仔细看了她身体,发现她身上并无伤痕,只是人却不醒,还时不时就猛地一颤。 “不要劈我,不要劈我,不要……” 白绵绵脸上满是汗水,神情惶恐极了,很明显她正经历一场噩梦。 贺离想到她从前的话,她说她化形时周身被雷劈得皮焦肉烂。 所以,其后这么多年,她都难逃这个阴影。 贺离坐到床边,把她搂在怀里,可那身体却还是不停发抖,梦呓也始终持续。 贺离看着如此惶恐的白绵绵,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第二天,白绵绵恢复了正常,但其后十余天,每每遇到雷鸣的反应却愈加大,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 贺离心中的想法更加笃定。 她要保护白绵绵,她要带白绵绵摆脱那个阴影、那个噩梦。 * 月仙殿中,正独自饮酒的人面前忽然飘下一张笺纸,月仙打开一看,见落款是贺离,立刻便前往凡界。 “月仙别来无恙。”说着,贺离给月仙倒酒。 月仙却推她手上的酒壶,“殿下,有事不妨直说,我若是能帮,你再倒酒不迟。” “我想回到白绵绵渡劫那一天。” 月仙惊得碰翻了杯子。 “殿下,你不会是想替小兔子挡雷劫吧?这可是逆天而行!” “你只说有没有办法去到那天。” “有是有,我可以把你送回她渡劫那一晚。但此法有一个很大的弊处。你只能停留在那里一炷香的时间,在这一炷香之内,你若是发生任何意外,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贺离淡笑了下,把斟好酒的杯子递到月仙跟前,“多谢月仙。” 月仙没接,“殿下,你对小兔子用情至深,本仙也颇为感动,只是不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啊。”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会赢,也会让她平安渡劫。” 月仙见她一往无前,接过那杯酒饮下,再三嘱咐,才起身回去。 白绵绵正尝着那酸枣糕,只觉牙都快被酸倒,见贺离进来,忙道:“贺离,上次你买的糖人还有吗?快拿一个给我,我好用糖解解酸。” 贺离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停在她面前,“吃糖就不酸了?” 白绵绵看她,“那不然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当然有。”说罢,贺离吻住她,舌尖扫过内里,分享了那味蕾上的酸意。 白绵绵被这下光明正大的调戏给弄傻了,贺离把她放开半天才道:“你,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精通这些事啊?” “我还精通别的,你想试试吗?” 贺离说着说着就把她往她那边拉,白绵绵忙拒绝,“不了,昨夜雷声大响,我现下头还有些晕。” 闻言贺离神色端正了些,“很难受吗?” 白绵绵怕她担心,安抚地笑笑,“没事啦,我都习惯了。倒是你,不会嫌我胆小吧,被打雷吓成这样。” “怎么会呢?”贺离跟着她一起在台阶上坐下。 见白绵绵有点茫然地望着面前,似乎也颇困扰自己的这种表现,贺离把手伸到她面前。 白绵绵望着那张开的五指,“做什么?” 贺离笑了声,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这点自觉意识都没有?” 白绵绵笑着看两人交握的手,只听贺离的声音又传来,“打雷的时候,可以想象我在你身边,我为你挡住天雷,雷伤不到你一丝一毫。” 白绵绵闭上眼,径自按着贺离说的去幻想,嘴角渐渐勾出笑容。 她好像隐约中真的看到贺离为她挡住天雷的样子,虽然只是幻想,却已经让她十分满足。 * 大约是白天回想当年雷劫的缘故,这一晚,白绵绵又做了当年化形的那个梦。 只是,这个梦,却与过往的不大一样…… 荒凉的野地上,空空荡荡,周遭一片漆黑,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兔子白绵绵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发生什么变化。 望向那直压眼前的黑云,她心里生出许多忐忑。 难道,她这是要化形了? 思绪还没理清,忽然天空一阵剧烈响动,雷电把天空都微微照亮。 那雷电像是知道她所在,无比迅猛地就朝她劈下来。 白绵绵还是一只小兔子的模样,拼命夺路奔逃,每往前跑一步,身后便被雷电劈出一个巨坑。 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也只能拼尽全力地去躲这雷劫。 不断的奔逃很快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蹒跚着脚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望着那扑面而来的闪电,她只来得及往后缩一下,除此之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她满眼惊惧地直视着那雷霆万钧冲她而来,身体已经僵直得不能动,就在这时,她的身体一轻,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那人封了一个强大的结界,抵住了那雷,白绵绵抖着看了那人一眼,不知她是什么来路。 贺离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兔子,温声安抚,“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明明不认识,可是白绵绵却觉出一阵安心。 这个人的话语好像带有一阵魔力,她说不要怕,她就真的想要相信她,心境也开始平和。 白绵绵望着那人关怀的眼神、感受着那身躯的热度,只觉自己心中也点点灼热,她感到,她就要发生什么变化。 贺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转眼间便见到那白兔化成一个碧衣少女。 贺离第一次见到白绵绵化形的过程,心里一阵感触,望着她,轻声道:“小兔子,你化形了。” 白绵绵刚要答话,那雷猛然把结界逼破,朝着贺离就劈来,似乎要惩罚她这个破坏者。 贺离先是硬挨了一下,很快咽回嘴里的腥甜,反手用火球跟那雷电相抗。 那雷电在火焰中涌动不已,但随着那火焰愈加浓烈,雷电渐渐在其中消融,只剩下那火更点燃天空一样的明亮耀眼。 眨眼间雨过天晴,贺离走到还在发怔的人跟前,笑道:“妻君来救你了,你不开心吗?” 刚化形的兔子白绵绵一阵懵懂,只晓得心中一阵感谢,于是上去依偎到贺离跟前,乖巧道:“小精怪无以为报,但凭仙人吩咐。” “吩咐?妻君快晕了,扶我一下。” 说完她两眼一阖就往下倒,显然是刚刚跟天雷相抗时耗尽了法力。 白绵绵忙扶住她,惊慌唤道:“妻君,妻君!” 她也不知道这仙人叫什么,只好跟着仙人口里的称呼叫。 眼看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绵绵陡然从梦中醒来,心中一阵诧异。 心里知道那是梦,可是她怎么依稀觉得,脑子里关于当年的记忆,好像不太一样了? 旧日她渡劫时被雷劈中的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梦中的那些场景。她只感到那个仙人给她带来的心安,只记得那仙人对她展露的笑容、说出的话语。 那件事在她心里的可怕,很快就被仙人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所取代。甚至再想起那黑云密布的天空、轰隆隆的雷电,她也不觉得怕了。 仙人的火焰分明就把那雷包住了!仙人会救她,她不用怕! “仙人……”下意识地念着这两个字,她回想着梦里仙人的面孔,立时看向身边的贺离。 陡然间,她发现贺离嘴角竟然溢着鲜血。 再看看贺离身上,湿得透透的,跟刚刚梦境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绵绵陡然意识到什么,扑上去道:“贺离,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贺离闭着眼,一时没发出动静。 白绵绵更慌了,“贺离!贺离!” 一只手忽然把她拽到怀里,“妻君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都不表示表示?” 说着,贺离睁开眼,一双虎眸盯着白绵绵。 白绵绵嘴唇发颤,“你,你怎么回去的?” 贺离轻笑,“你初化形时的样子,比我想的还稚嫩。” 白绵绵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你怎么能强行回去那一天呢,你怎么能强行帮我挡天雷呢,万一出事怎么办?这种有违天道的事,弄不好,就是神形俱灭。到时候你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不知道吗?” 见贺离只眼含笑意看她,并不答话,白绵绵气道:“你分明就是知道,我讨厌死你了。” 说罢便听贺离闷声哼了一下,像是痛意,白绵绵忙问:“怎么了,哪里疼,我帮你看看?” 贺离指指自己的心口,白绵绵低头去看,被贺离按着一下子贴在她身上。 白绵绵被耍得生气,手在她背上打了一下,听到贺离发出闷哼,伸手又打一下。 贺离抓下她的手,“你想杀了我是不是?” 白绵绵不明所以,忽然察觉手上黏腻的触感,收回手一看,发现上面竟然有血迹。 立刻反应过来贺离刚刚那两声不是装的,白绵绵急要去看贺离的伤势,却被贺离按住,“不要看。” 白绵绵拨开她的手,强行把她翻了过来。 眼看贺离后背几块明显的灼烧痕迹,白绵绵抽噎着道:“谁要你逞能了,呜呜呜……” 贺离趴在床上,反手把坐着的白绵绵拉下来躺在身边,“现在还怕打雷吗?” 白绵绵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猛然扑上去抱住她肩膀。 “我不怕了。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了。贺离,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你别再想报仇的事,好不好?” 抽噎着说完这些话,白绵绵退开点,朦胧又带着爱意的目光锁着贺离,小心翼翼地一处处吻上贺离的面庞。 下巴,鼻尖,脸侧,额头…… 最后那氤氲的目光对上贺离的视线,白绵绵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很轻地在那唇上碰触了一下。 复又搂紧贺离的脖子,轻声问:“好不好?” 贺离感受着她小心又伤心的亲吻,很想点头说出一个白绵绵期待的“好”字。 距那时她说给她一点时间,已经过了足有一个月,这段时间,白绵绵几乎是使劲全身解数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去想那些事,她看出白绵绵的意图,不想让她失望,所以也尽力配合。 两人很默契,一个不提,另一个也不说。 只是眼下,却无论如何也要给白绵绵一个答案了。 但她又如何能点得下这个头去? 场面静默住。 也许只过了数十秒,可在白绵绵眼里却是那么漫长。 煎熬又忐忑的等待里,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她起先心怀希望,但那持续的沉默让她意识到什么。 她明白了贺离的意思。 贺离还是要去报仇,还是要去面对那个强大的敌人! 她根本不打算留在她身边! 白绵绵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没办法再做到像之前那样理解贺离,尤其在贺离这样闯回过去、为她挡了雷劫之后。 她对她实在太重要,太意义重大。 她无法接受没有贺离的日子。 如果善解人意、体贴入微这些是优点,那她宁愿不要这些优点! 她宁愿做一个坏人!一个坏得把贺离紧紧捆在身边的人。 只要贺离活着! 她再不想看到贺离那副生死不明、意识涣散的模样。 她再也承受不住再一次那样的折磨。 白绵绵望着避开视线的贺离,动动嘴唇,最后尝试性地问道:“贺离,不要再想报仇的事,为了我,放弃报仇,好不好?” 贺离抬眼看她,手抚上她的脸,似乎想要给她一点安抚,但仍然没有答话。 贺离还要去找狄星报仇、还要去赴死这个念头一下子席卷了白绵绵整个脑海,她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 白绵绵一下子甩开贺离的手,大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救我做什么?你就让我死在渡劫那天好了!这样也比看到你生死不明的样子强得多!” “白绵绵,我……” 白绵绵胸膛起伏着,“你有你的难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需要你、多在乎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留下来呢?” 贺离咬着牙,想说点什么、允诺什么,但终究是说不出。 白绵绵瘪了下嘴,顿时就往门外冲。 “你做什么?” “反正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我的死活你也不必管了,我现在就让雷劈死自己。” 狠声说完这几句,白绵绵真的就冲了出去。 贺离有意想施法阻拦她,可是刚刚为白绵绵挡天劫,她的法力消耗殆尽,现在还未恢复。 屋外正下着倾盆大雨,雷鸣也隐约入耳,那天雷电把院子里树木劈得焦烂的景象还犹在眼前,贺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门外。 大雨打湿了白绵绵的脸,白绵绵见她出来,不断往大门的方向退,还带着哭腔喊:“我不要你管!我管不了你,你也别管我!就让我被雷劈死!” 说罢,她有意站到了一棵树下。上次她眼睁睁看着那雷把树劈倒,已经知道树更容易引雷。 天上雷鸣阵阵,贺离看着这一幕,心脏一阵狂跳,她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当空一道闪电劈下,方向正是白绵绵那里。 “白绵绵!” 贺离浑身的血液几乎都逆流了,拼尽全力奔过去抱住白绵绵在地上滚了一圈,也不知有没有避开刚刚那一下巨雷。 小心翼翼伏起身子,贺离去看身下白绵绵的情况,见她紧紧闭着眼睛,贺离抖着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没了。 没有呼吸。 贺离的身体都僵直住。 从未有一刻的打击比此刻更巨大。 那个总是温暖笑着的人,那个给了她无数回忆的人,那个反应生动又羞怯的人。 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她。 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冲刷,贺离抱着白绵绵的身体,沉痛得无力发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她要如此固执?为什么她要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白绵绵想要的不过就是让她留下来,为什么她就不能答应她? 正沉浸在无尽的悔恨里,白绵绵忽然睁开眼,“如果我死了,你也会伤心是不是?” 陡然听到这声音,贺离简直欣喜若狂,“你没事?你没事?” 两个人的衣裳早已被大雨打湿得彻底,眼下白绵绵被贺离抱在怀里,雨水几乎冲得她睁不开眼睛。 可是刚刚睁眼的那一刹那,贺离悲伤的神情她却看得分明。 泪水涌出眼眶,白绵绵搂着贺离的脖子让她更贴近她。 “贺离,如果你为我感到悲伤。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去报仇,我情愿现在就去死。我白绵绵绝不虚言。” 贺离紧紧握着白绵绵的手,一时还没从那种巨大的恐慌中恢复过来。 白绵绵立刻用力甩开她的手,皱着眉头起身又要往外走。 贺离的怀抱倏然一空,方才那种后怕感又席卷上来,她猛地从背后抱住白绵绵。 “我答应,我答应!你不许再走一步,你不许死!” 两人湿透的衣裳紧紧贴着,白绵绵被她的手臂困着,感动、高兴、委屈、自责,百般情绪一齐涌到心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嘴唇不停发颤。 贺离把她的身体翻转过来,无比认真地看她。 那睫毛沾着雨水,有些沉重,遮住了一部分眼眸,显得贺离的眼神更加深沉厚重,也证明她方才所说绝不是什么玩笑,白绵绵终于忍不住扎到她的怀里。 第101章 吟玥的“病”越发重了。 她跟辰隐每天床第间都温存得紧,可是渐渐地,她却开始认不出辰隐。 她好像光是凭着熟悉感接纳那个人,但时常会忘记她是谁。 她只是下意识地喜欢那个人,喜欢那人跟她亲近。但角落里又一直存着点抗拒,她好像明白,明白那人并不喜欢她。 辰隐看着她瘦骨伶仃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她每日里都仔细陪吟玥吃饭,最后更是亲自动手喂她。 可是吟玥还是吃不了多少,就算勉强她吃,最后也要吐出来。 但在那种事上,吟玥却配合得很好。 辰隐甚至偶尔觉得,好像只有做那种事的时候,吟玥才能短暂地想起她是谁。 她想,她不能等到吟玥同意再带她离开。 再这样下去,吟玥就要撑不住了,她的神识很快就会消散。 辰隐毅然来到析竹殿,跪在狄星面前。 那次她放了贺离白绵绵走,过后并没有受到责罚,可这不表示她心中没有愧疚。 自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违背了代天尊,违背这个一手培养她、她已敬重多年的人。 代天尊对她恩重如山,她无法轻描淡写地就放下这种恩情。 狄星目光严肃,“辰隐,你这是何意?” “我喜欢上吟玥,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辰隐没有再以属下自居,狄星也注意到这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郁气上涌。 她是豹族,辰隐也是豹族,她一向拿辰隐当嫡系看待,辰隐就是这么回报她? 狄星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褪了仙籍,做个凡人?” 辰隐心头愧疚难当。无论狄星犯下什么样的罪过,但对她,狄星没有过半点苛责,甚至极为宽待。 她终于红了眼,“尊上培养我至此,是辰隐的不是,辰隐辜负了尊上多年栽培,不敢继续坐收其利,这便自毁灵根!” 说罢,辰隐抬手对着自己胸膛就是一掌,嘴上立时吐出许多鲜血。 狄星目光中浮现愕然,渐渐又变得冷静。 “你走吧,既然你仙籍已退、灵根已毁,本尊也不再留你。念你效忠本尊多年,本尊不欲多加追究。” “尊上……” 辰隐咬牙看着狄星从原处消失,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身去了守正仙人府上。 狄星望着前来禀报的仙侍,视线从面前的画上移开。 “她们走了?” 仙侍抖得像筛子。 现在天界人人都说代天尊残酷至极,稍有不顺心,要么是害了对方性命,如守正仙,要么是毁了对方灵根、把人赶下界,如辰隐仙官。她们这种小仙侍当然是怕极。 “是……” 狄星厌恶地皱皱眉,让那一脸惶恐的仙侍退下,自己又顾自欣赏起面前的那幅画来。 “你现在满意了?你恨我,要惩罚我,我都认了,只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到如此地步?” 话语里似乎是不忿,可是狄星摸上那人面孔的动作却那般温情。 眨眼间,那人在梨树下淡笑着看向她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狄星不自觉也跟着笑了一瞬。 随后意识到是幻觉,那笑容很快又消失。 一步错,步步错。 她已经没有笑的资格。 过去,人人都说她面面俱到、善拢人心,可现在,人人都离她而去。 转眼间,贺离那仇恨的样子又浮上脑海,狄星摇摇头,叹息一声。 她确实并非良善,可也并没有想害贺离的性命,至少在小青山得知贺离失忆之后没有。 但无法否认的是,那天在长生殿贺离陡然提起那件事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她动了杀心。 但听贺离仍以为仇敌是她,她的杀念又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无力和愧疚。 她想把天尊之位还给贺离,以稍微补偿这愧疚。 只是,却不是那时。 贺离那满心仇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冷静、睿智,甚至还让她杀了她。 她只好关着贺离、锁住她,好好磨砺她的心性,让她冷静下来,不要一味沉浸在仇恨中。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只想待贺离稍加沉稳,便把天尊之位交给她。 一方面,贺离是贺情嫡嗣,这是应有之理。另一方面,这天尊,她早当够了,她也从不想当什么天尊。 至于贺离对她的仇恨,她并不在乎。 如果恨意就能摧毁她的话,在另一个人对她刻骨的仇恨里,她早已死了千万遍了。 当下,她只想交还天尊之位后,便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她们当年相遇的那个地方去。 可是事情却越发不如她所愿。 贺离愈加意志消沉起来,完全没有再站起来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贺离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她只能任由白绵绵把贺离救走。 贺离这个合适的人选没了,狄星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辰隐身上。 不得不说,辰隐真的是个很好的天尊候选人,虽然跟她一样是豹族,不如虎族尊贵,但也已经出身极贵,少有人能与她相比。 更何况,辰隐在其它方面,也极为出色。 狄星只觉自己培养出一个很好的人才,却没料到,转瞬间,辰隐也要离开。 狄星呵笑一声,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独自看了许久。 * 转眼间,已经过了一个月,辰隐望着面前抱着膝盖发呆的人,心里有些无奈。 她们来到人间的这许久,她每天都陪着吟玥,有时候跟她说话,有时候则是什么都不做地坐在房里,只让吟玥知道她在。 可是吟玥却依然是那副样子,没有多大改善。 尽管在她的照料下,吟玥的面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苍白,可她的眼睛还是那样无神,只有偶尔才会流露出一点点神采。 这大多发生在这种时候。 辰隐的汗水流在吟玥脸上,吟玥喘息着看她,眼神少有的专注。 辰隐跟她对视,察觉她此刻似乎是清醒的,心头一阵复杂难言,最后深深望着吟玥的眼睛,表白道:“吟玥,我喜欢你。” 身下的人忽然颤了一下,反应明显的激烈,望着辰隐的眼睛也眨了几下,眼神变得浓烈起来。 辰隐握住她抓着床单的手,继续表白心意。 “我爱上.你了,你为了我好起来,好不好?” 吟玥几乎不能相信此刻听到的话,她一直沉沦在无边的意识海里,难以自拔,也不想自拔。 可辰隐眼下的话,就像一道阳光,一下子照亮了黑暗阴沉的海面,在她心中注入了希望。 “你……你喜欢的人,不是……白绵绵吗?” 太久不说话,吟玥的嗓音又干又迟钝。 辰隐却忍不住弯起嘴角,眼中放出强烈光彩。 “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 “我爱上.你了,你也爱我吗?” 听着这番言语,吟玥有些发怔,心中涌上一种名叫喜悦的东西,可是她又有点不敢相信。 太长时间以来,她都以为辰隐只是要跟她维持那种关系,突然间听到这样的心意剖白,她一时适应不能。 吟玥还来不及说话,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快感。 原来辰隐激动之下,忍不住又发起攻势。 吟玥无意识地叫了两声,连忙咬住嘴唇,按住辰隐的胳膊。 辰隐收到那示意,几乎有些凶狠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一向理性又克制,可是刚刚那种强烈的情绪让她失了控。 望着吟玥升起红晕的脸,她忽然也有点赧然。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吟玥望着眼前露出生动神情的人,心里的迷雾有些散开,她平复了一会儿,又执着地问那个她疑惑的问题。 “你,你为了白绵绵跟殿下比试,东元殿里,你跟殿下说喜欢白绵绵,还帮白绵绵擦泪,还不惜为了她违背代天尊。你喜欢的人是她。” 一边说着,吟玥一边专注地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真是矛盾极了。一方面,她不能相信辰隐说爱上她的事,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辰隐能反驳她的话。 而后者是那么强烈,她多希望,辰隐的心意是真的。 而辰隐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 “那时贺离意识涣散,我为了让她焕发斗志,才故意这么说刺激她。” “那时递手帕给白绵绵,只是觉得她看上去太狼狈,有些不忍。” “至于违背代天尊,是为了你,不是为了其它。” “我喜欢你,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人,只有你。” 吟玥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你为了我,违背狄星?” 辰隐用被子遮住她身体,把她扶起来半靠在床头,点了下头,“你看看四周。” 吟玥看了一圈,陡然发现,这已经不是天界。 “你日日那样痛苦,我不能再看你这样下去。所以,我站到了你们这一边,我放了她们走,我褪下仙籍、自毁灵根,带你来到人间。” “什么?你毁了自己的灵根?那你现在不就等同于……”吟玥嘴唇发颤。 辰隐笑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看到你开心快乐,我就知足。做仙人还是做凡人,又有什么重要呢?” 听罢,吟玥立刻抬手,辰隐看出她意图,连忙按住她的手,“你身体虚弱,不可如此行为。” 吟玥望着她,泪水渐渐溢了上来。辰隐为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却现在才知道。 辰隐见她眼睛湿润,反而朝她笑了一下,“你也不必担心,我虽然没了仙力,但我也有一些武艺,还是一样能保护你,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辰隐……”吟玥一下子埋到她的肩膀。 她总说辰隐是块木头,却不知道这木头也能化为绕指柔。 而这变化的原因,是她。 吟玥正顾自感动,辰隐忽然把她推开些,神色间泛出小心和认真,“只是,我却有一件事很对不住你。” 吟玥望向她,“什么?” “我知道你怨恨尊上,可是我却无法为你去向尊上寻仇,我也无法看着你去报仇。我所能做的,就是带你远远离开那里,带你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这样有些自私,可是我……我真的做不到。” 说着,辰隐背过身子坐到床边,明显地沉浸在自责内疚中。 吟玥望着那背影,心头也是一阵复杂。 辰隐已经为她付出良多,她又怎么能责怪她? 狄星虽担负人命,但对辰隐却是顾念有加,辰隐做出如今这种决定,可想已经是十分艰难,她又怎么忍心再逼她? 她曾经以为,报仇是最重要的。可是脑海里哪怕稍微想象一下辰隐寻仇受伤的样子,她就已经承受不了,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她不能再忍受失去辰隐,哪怕只是细微的可能性。 沉默良久,吟玥低下头,抵上辰隐的脊背。 声音轻轻地,“我……我愿意为你放下仇恨。” 辰隐立刻转过身来看她,转而又觉得自己这种反应不合适,又要转过去。 吟玥拉住她的手,凝眸恳切道:“殿下寻仇负了伤,伤得那样重。我若是一意孤行,只怕有一天也让你置于那样的境地,我不能承受这种结果。” 顿了顿,吟玥似乎积蓄着勇气,又道:“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这就够了,对现在的我来说,真的就够了。我会努力把仇恨放下,只要你好好的。你也不用心存愧疚,只要你真心相待,就已经是最好的馈赠。” “谢谢。” 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说出这句话,辰隐拥住吟玥。 吟玥轻轻摇头,忽然去掀辰隐的衣襟,称要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伤势。 辰隐握住她的手,浓烈地看着她,把她放倒下去。 这一晚,微风摇曳,有什么人情动不止。 第102章 “喝了。” “不要。” “喝了。” “不要不要。” 贺离索性自己喝了一口,抬着白绵绵的下巴就吻上去。 白绵绵紧咬着牙关,没让她撬开。 贺离自己咽下那苦药,眉头皱了皱。 白绵绵看到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而又收起神情。 “你说说你怎么才肯喝药。”贺离问道。 白绵绵昨天淋了雨,后来半夜便开始发烧,眼下脸烧得发红,却还是不肯喝药。 白绵绵看看贺离,忽然抬手拉住她胳膊,“你说你不会再去报仇,是真的?” 贺离回望她,沉静地点点头。 白绵绵有些高兴,但心里又有许多内疚,贺离付出那么多,为她挡化形的雷劫,结果转头她就那样逼贺离。 回过神来,她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可那也确实是她真实的心意,她绝不会收回昨天的话。 只是,面对眼前一副关心模样看着她的贺离,她难免有些生愧。 贺离察觉她情绪低落,怕她烧傻了,轻声问:“不是你要我答应的吗?现在怎么又不高兴?” 白绵绵凑过去头抵着她锁骨,“贺离,我这样拼命拦着你,是不是很讨厌?” 贺离意识到问题所在,微吁一口气。 无论怎么样,既然已经答应,就不要瞻前顾后,那样只会让白绵绵不安。 贺离抚上白绵绵头顶,“不要想那么多,我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那……你不许讨厌我噢。” 贺离看看手里的药,“你再不喝药我说不定就真的要讨厌你。” 白绵绵不满地看她一眼,终于还是坳不过,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喝完刚要抱怨,两片炽热的嘴唇已经贴上来。 一个长长的亲吻结束,白绵绵的脸又是烧红,又是晕红,贺离望着她,抢白道:“帮你解解苦。” 白绵绵忍不住弯了下唇角,忽然想起什么,“你后背的伤,昨天我还没来得及处理。” “你这个病号先顾好自己,你好好的,我心情一好,复原得也快些。” 白绵绵却不依,过去就扒她衣裳,“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贺离抓住她的手,起身往外走,“那家你喜欢吃的酥点好像在叫卖,我去买些回来,你在房里等我,不要乱走。” 白绵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感到一种平静的幸福。 她想,贺离是真的愿意为她放下。而她们,也终于能过上那种平淡却那么可贵的生活。 之后的日子,贺离也确实如白绵绵所想,没有违背白绵绵的期望、她自己的承诺,一直一心一意地跟白绵绵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不过,白绵绵却渐渐发现,她似乎还有一处心结。 “月仙,你尝尝这个。”白绵绵讨好地把一碟鹿尾糕推到月仙面前。 那糕点是做成鹿尾的样子,看上去精致又可爱。 月仙尝了一口,眯了下眼,转而又斜睨着白绵绵,“你这小兔子倒会享受,说吧,要求本仙什么事?” 她整日是闲不住,下凡来找小兔子玩,恰逢小兔子一副乖巧模样明显有事要求她,她也乐得听听闲话。 白绵绵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贺离没出现在视野范围,这才道:“月仙,贺离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一二,我已经劝她放下报仇的事,她也答应了,只是,她现在却有一处心结,你能不能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月仙“啧”了两声,她一向不参与这种事,但天界如此大变,她又怎会一点不知晓。 现下,小兔子、贺离、辰隐、吟玥,个个都离了天宫,弄得她整没个人聊天解闷,这不,才下凡来找白绵绵。 “你且说来听听。” 白绵绵道:“就是,贺离好像一直对吟玥心存愧疚。吟玥是守正仙的独女,守正仙又是贺离的师父。贺离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能为守正仙报仇,很对吟玥不起,二则,守正仙就这么一个女儿,现下守正仙已去,吟玥无人照顾,贺离心中难免觉得辜负了守正仙。” 这么一听,月仙说道:“这个容易。” 说罢,她闪身消失。 白绵绵望着月仙消失的方向,一头雾水。 说容易,怎么人却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约莫中午的工夫,月仙复又出现,只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又带了两个人过来,赫然是辰隐和吟玥。 白绵绵从桌边站起身,样子很是惊讶,“你,你们……” 月仙凑过去在她耳旁道:“辰隐为了吟玥做凡人了,人家俩现在如胶似漆着呢,你家贺离大可以放心。” 辰隐刚想打招呼,看看吟玥,又没作声。 吟玥余光注意到辰隐的视线,心下笑了一声,忙先开口打破僵局,“白绵绵,殿下可在?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白绵绵反应过来,朝她笑笑,“贺离应该在前厅那里,不过,你们专程过来,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吟玥摇摇头便往前厅去,临去前看辰隐一眼,低声道:“你别束手束脚的,叫人笑话。” 辰隐看着吟玥唇角的笑意,总算也放下心,目送她离去,在门边站了会儿,才坐到桌边去。 白绵绵的待客之道很周全,又是给辰隐沏茶,又是要帮她们收拾衾枕,好让她们晚上在这里休息。 辰隐微微笑着,“白绵绵,你不必忙了,我们听月仙所言,这慕梨府是个不错的地方,已经在此处置办了宅子,我和吟玥打算长居这里。” 白绵绵有些惊讶,随即又欢喜道:“这样也好,欢迎你们来,这样我们大家也能时常见见面,热闹些。” 她这一说,辰隐却没立刻应声。 她们这两对人之间,都有些不尴不尬的过往,彼此有个照应倒也还好说,但论起时常见面,恐怕还是算了的好。 月仙看出辰隐心思,笑着打圆场,“过去的事早如泡影,本仙看你们几人就此做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倒是甚好。” 月仙这一说,辰隐也恍然清醒。她往日总说白绵绵老忘记她是她的朋友,怎么现在她也这般了。 既然心中坦荡,就没什么可回避的。躲躲闪闪,反而很不光明磊落。 这么一想,辰隐也就释然,跟月仙、白绵绵聊起这些日子跟吟玥的一些日常。 前厅,贺离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吟玥,有些反应不能。 吟玥见她发怔,对她行个礼,浅笑了下,“殿下。” 贺离道:“不必再这么叫我,直称名字便可。” 吟玥改口得倒也自然,“贺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我。我跟辰隐两个人,我们现在很幸福。” 贺离辨别着那话的真伪,一时没有说话。 “我是真的很喜欢辰隐,幸运的是,她也爱上了我,我想珍惜这段感情。她为了我不惜成为凡人,而我,也甘愿跟她相守,就此放下仇恨,永远跟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贺离,我相信你对白绵绵也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再为往事困扰,也无需担心我或是感到愧疚,就此放下吧,这是我最真诚的祝愿。” 听着这般话语,贺离面上从吟玥出现那一刻起便显得十足严肃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些,心头一些始终难以释怀的枷锁也渐渐解开。 吟玥见她神情变化,便知月仙所言非虚,当下更道:“其实要说愧疚,我也有许多愧疚才对,那时,我冲动地把那些消息告诉你,害你受伤、变成那般模样,如今想来,我也有许多过错。” 贺离摇头,“那些都过去了。” 吟玥看看她,转而也释怀地一笑,“是啊,都过去了。所以贺离,我们大家现在都过着来之不易的平常人的生活,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沉湎往事。” 说着,吟玥笑道:“白绵绵真的对你十分用心思,她知道你有心结放不下,特意请了月仙帮忙,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 闻言贺离面上轻微不自然,她已经尽量不表露出什么,没想到白绵绵却还是有所觉察。 心中一时又是自责又是感触,得体地话别吟玥,贺离立时往白绵绵房里去。 刚走没多远,便被月仙拦住,“本仙帮了你一个这么大的忙,你总该犒劳犒劳本仙。” 贺离望望月仙,要说帮忙,其实月仙已经帮了她好几次了,让白绵绵承认心意那次、帮白绵绵渡劫那次,还有这次,加起来已有三次之多,只用杯酒报答月仙,确实显得不够诚恳。 贺离只好先按下找白绵绵的心思,耐着性子道:“但凭月仙开口。” 月仙在那房里,起先听辰隐说那些跟吟玥的事儿,还觉着有趣,后来慢慢辰隐又谈论起什么为人之道、处事之道,她觉得好没意思,这才退了出来,恰好这贺离难得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她索性狮子大开口。 “也不难,你陪本仙在这城里转转,转到本仙满意为止。” 要说这要求放到别人身上并不多稀奇,可贺离惯常是个冷傲性子,要她陪别人满大街溜达,还设个不确定的期限,恐怕也没比让她嬉皮笑脸简单多少。 然而贺离却应了,还应得很爽快。 月仙一下子笑眯了眼。她恍然觉得自己很是威风。 贺离这样,好像她多了一个跟班。 有虎殿下做跟班,能不威风吗? 这厢月仙快快活活拉了贺离出去逛,那厢吟玥也不想显得自己不大方,也没去找辰隐,自己顾自溜达到廊里的花园去。 一时间,就剩下辰隐和白绵绵在房中对坐。 两人很快都意识到这不太合适,白绵绵先找到个合适又很自然的理由终止这场谈话,“你们远道而来,我这个东道主,该下厨给你们做顿饭才是!” 虽然她并不擅长做饭,但是想来也没有多难,过去她做灵芝羹,贺离不是也吃得很好吗? 她这一提议,辰隐也松了口气,但也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忙活,于是便在厨房帮忙。 一边帮忙,辰隐一边不时往外面张望,心里想着,吟玥上哪去了,怎么还不出现。 这一出神,只听不远处忽然发出极大的一声炸裂声,白绵绵站的那处俨然已经起火,可她却只在原地咳嗽,并不躲开。 眼看那处噼啪作响、火团变大,明显是还要炸,而白绵绵被烟熏了眼睛,一时根本睁不开,辰隐来不及作她想,连忙飞身过去,瞬间把白绵绵救出火场。 刚带着白绵绵来到外面,里面轰隆隆几声,灶台、锅子都被炸得粉碎,厨房里七零八碎、一片狼藉。 辰隐一时也惊住了,可也顾不上问其她的,望向白绵绵问道:“你还好吧?” 伴着这声音,两个不远处的身影僵在原地。 陪月仙逛完街的贺离、在花园溜达了几圈来找辰隐的吟玥哑然地望着那搂在一起的两人,神情都不好看。 月仙见了这情景,提了贺离买的几件礼物,溜之大吉,临走前不忘用力咳嗽两声,好让白绵绵和辰隐发现。 白绵绵听见这咳嗽声,试图睁开被烟熏得发酸的眼睛,可却睁不开,下意识去扶对面辰隐的身体站稳些,辰隐却正好转头看吟玥,松了手。 白绵绵不备之下立刻失了平衡,辰隐就在她旁边,伸手便拉住她。 这一拉,好死不死,拉住白绵绵腰间的衣裳,场面看上去暧.昧得紧。 任是吟玥再怎么想大方,也不能不误会了,她入眼就看到辰隐跟白绵绵抱在一块儿,其他的根本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敢情她对辰隐放心,辰隐就是这么回报她?抓住点时间,就要对白绵绵动手动脚? 吟玥转个身就从这里消失。辰隐失了仙法,她可没失。 辰隐见贺离走过来,把白绵绵交给她。 “你照顾她。”着急忙慌扔下这一句,辰隐赶忙去寻吟玥。 贺离望望白绵绵身后那厨房,又望向一脸漆黑的白绵绵,尽量语气温和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绵绵摸上贺离的肩膀,委屈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我想做饭嘛!谁知道我就施了个法加加火,结果把厨房给炸了。呜呜呜呜……” 两滴眼泪从眼眶滑下来,冲刷了白绵绵脸上的一脸灰黑,贺离看着她乌漆麻黑的脸,又想气,又想笑,最后拉着她往房里去。 白绵绵闭眼被她拉着,还小声地抱怨,“真是的,你都不安慰我,去哪里嘛!” 贺离把她拉到房里坐着,细细帮她擦了脸,又轻轻为她那破了一点皮肉的手上药,“你想我怎么安慰,你把厨房炸了,还跟辰隐搂搂抱抱,该受到安慰的人是我吧。” 见白绵绵努嘴,贺离不禁眼泛笑意捏了下她的鼻子,“做饭你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心意我领了,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被贺离温声安慰,白绵绵很快也没了那沮丧情绪,转而对贺离解释,“刚刚我跟辰隐……” “不必说了,我相信你。”贺离很快截了她的话头。 白绵绵仔细看看贺离的脸色,见贺离神色自然,还专注地一边上药,一边不时抬头确认她的神情,这才开怀地笑出来。 经过那么多事,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越来越坚固了。 她们这厢浓情蜜意,吟玥辰隐那边却是出现了一点裂痕。 吟玥气冲冲在街上走着,满心抱怨着辰隐。 心里想着,辰隐还不如做回从前那个木头,至少那样,她也不会老注意到别人。 一路抱着怒气,她也不大看路,走得可谓横冲直撞。 一不小心,她挤进正围着人群的一处。 众人见她冲进来,以为她跟那寻死觅活的姑娘有什么关系,立刻七嘴八舌地说道: “哎呀,你可劝劝你家娘子吧,她都有身孕了,怎么能跳河呢?” “你身为妻君,就要多担待些么!” “还不快把人劝下来?” 吟玥被她们说得一头雾水,往跟前望了望,只见一个姑娘坐在河堤上,正要往下跳。 五姑娘见来了个倒霉蛋,一时兴起,顺着那些个围观人的话就演起来。 “你这个负心人,你若是不要我,我现在就跳下去!” 闻言人群又是一阵七嘴八舌,不断把吟玥往那边推。 吟玥被推到五姑娘跟前,五姑娘适时挤了点眼泪出来,望着吟玥道:“你真舍得弃我于不顾吗?” 吟玥面上一阵尴尬。 这不是顾不顾的问题,她压根也不认识她呀。 没管人群“负心人”、“坏东西”的指指点点,吟玥终究还是离开了那“包围圈”,临去前,她又往那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那姑娘一只脚当真跨出去,她心中一惊,也不敢再犹豫,飞身过去,一把就把那姑娘抱了下来。 围观的百姓立刻一阵叫好,更有甚者,还为眼前这感人的一幕流下眼泪,拿手帕不断抹着眼角。 五姑娘本来只是想取个乐,所以想出这把戏。方才她叫住这陌生女子,也只是随口说那几句。可眼下这样被抱在怀里、还有这些个人作出这般气氛,她想法却变了。 她觉出眼前这人的好心肠,身手更是好的,面容也是清雅,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立刻就有了想法。 吟玥看着眼前人两眼一翻,显然是晕倒过去,焦急叫道:“哎,哎!” 旁边一个人忙帮着出主意,“你娘子这是受惊晕过去了,快带她回去,喝一碗糖茶,歇息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吟玥心中苦恼,这人晕过去了,她也不好就这么把人扔在这儿,可是,她也不知道她家宅何处啊? 这时旁边一个人冲上来,“我在前走,还请妻君照料好小姐。” 说话的正是五姑娘的新管家,五姑娘来之前早跟她讲好了,要是她往谁面前晕倒,就是看中那人、要跟那人成亲的意思。当下主子的戏演到一半,她也只好跟着演。 吟玥稀里糊涂就跟着去了五姑娘宅第,没多会儿,见人醒了,吟玥立刻要走,“姑娘,既然你醒了,我也不便久留。” 五姑娘立刻不依地拍了下桌子,“不行,你得跟我成亲!” 她看着面前这女子,不像当初白绵绵那么懵里懵懂的,这次她定然能成功! “你方才又是抱又是搂,你把我的清誉往哪搁?你若不跟我成亲,我便不活了!” 吟玥一听白了脸,她来了这慕梨府不久,难道此地真有这规矩,若是有这般接触,便要成亲? 五姑娘见她显然当真,心里不由暗笑。 其实慕梨府的百姓虽然爱管些闲事,但却远远没有那么迂腐,那是她有意往严重了说的。 但眼下既然面前人当真,她当然是乐见其成,“咱们挑个吉日筹备亲事,你看如何?” 吟玥这下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拒绝吧,她们这地界似乎多喜欢议论别人,她毁了这姑娘的清誉,这姑娘怕是没法活了。 可是不拒绝,辰隐那边…… 见她不应声,五姑娘冲管家吩咐,“拿绳子来,我现在就悬梁自尽。” 管家一边哀声叫,“五姑娘!”,一边给五姑娘使眼色,被五姑娘一瞪,只好依言拿了老粗的一根绳子过来。 五姑娘接过绳子颤颤巍巍就爬上桌子,一边嘴里念叨自己命苦,一边拿余光瞟着吟玥。 吟玥被念得心神杂乱,眼看那姑娘真要把头伸进脖套里,固然心里一万个后悔,却也不能不承担这后果。 “别寻死觅活了,我与你成亲就是了!”她冲动地说出这话,大半是为了承担责任,也有一小半是因着跟辰隐赌气的成分。 五姑娘一听这话,绳子一扔,高兴地跳下桌子,问道:“真的吗?可不许戏言!” 吟玥看她一眼,“我叫吟玥。” 五姑娘心知这是冲她介绍自己的意思,当下一乐。 看来这吟玥是当真同意跟她成亲,这下可真是妙极,她终于能知道动情、喜欢是个什么滋味了! 成亲之后,两人日久天长地相处,她定能参出这其中的奥义。 五姑娘笑呵呵把吟玥拉到桌边坐下,越看越觉满意。 吟玥略微蹙着眉头,“你刚刚坐在堤上寻死觅活又是为了什么?” 五姑娘露出些苦恼的神情,“我活了这许久,愣是没碰到个真心人,一时想不开,也就去堤上坐着了,还好碰上.你。” 吟玥听出这姑娘是个容易想不开的性子,也不好说她利用她。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她也实在指责不出。 想了想,吟玥站起身来。 五姑娘忙问道:“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吟玥摇了下头,“我去见一个人,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来找你。” 五姑娘看出她不是有意逃跑,又见她面色沉重,也没多拦。见她走远了,这才拉过管家,两人拍手庆贺联手演了出好戏。 辰隐在街头遍寻吟玥不得,心里想着吟玥可能又去了白绵绵和贺离的宅子,她忙又赶回去,可希望却仍是落空。 白绵绵贺离两人这才知道吟玥不见,忙说要帮她一起找,就在这时,吟玥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辰隐刚要欣喜,吟玥的话让她僵硬了神情。 “我要跟别人成亲了,咱们就此别过。” 第103章 辰隐僵硬了面色,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要跟别人成亲?那你打算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吟玥自己也是一腔莫名,更还生着辰隐的气,于是语气也硬邦邦的。 “你?我不是说了,咱们就此别过。” 辰隐抓住她的手,“你再说一遍试试!” 吟玥瞪她一眼,“你该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就是要跟那人成亲。我喜欢她,我看中她,我移情别恋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跟别人在一起!”说着,辰隐不自觉愈发攥紧吟玥的手,吟玥刚刚的那些话已经要让她失去理智了。 吟玥用力挣着她的手,面上神情颇为不忿。 贺离见状分开她们,“都快未时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吟玥,你别急着走,咱们一起吃顿饭。” 有贺离开口,吟玥固然生气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一行人气氛古古怪怪地就来了相思酒楼。 掌柜的一看那两对,可谓是眉开眼笑,特意对明显闹别扭的两人道:“偶尔拌拌嘴也没什么,可别真的阴差阳错分开了,这有情人在一块儿可不容易。” 吟玥一听,心里免不了更委屈。 可不是不容易嘛,但辰隐却心思不定、惦念旧情,她怎么想怎么如鲠在喉。 那厢辰隐也是心中发郁,吟玥说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把她的感情置于何处? 几人不尴不尬地坐在桌上,谁都没那个心思动筷子。 吟玥又道:“承你往日的照顾,我日后会尽量报答你的。” 辰隐声音发沉,显然带着怒气,“你怎么报答?” 吟玥毫无惧意,想着法儿地气辰隐,“自然是带我夫人上门登谢。” 辰隐差点气笑,“上门?那是我们一起买的宅子,那是你的家宅。” 吟玥否认得飞快,“现在不是了!” 辰隐忍不住又要去抓她的手,陡然看到吟玥手腕上一道红痕,意识到是她方才无意中用力过猛,这才恢复了些理智,收回手,语气放缓道:“吟玥,你究竟怎么了?我知道你看到我跟白绵绵,可我只是救她出来,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白绵绵一听提及自己,尴尬地笑笑,想要开口,却见贺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救她出来?什么意思?”吟玥这才意识到她光注意到那扎眼的一幕,可能忽略了什么。 辰隐心中光明磊落,也无须顾及旁边两人在场,解释道:“白绵绵做饭不小心炸了厨房,我见她被烟迷了眼险些被炸到,这才救她出来,所以才会变成你看到的那般。我若有别的意思,就让我五雷轰顶好了!” 吟玥看看眼中略显笑意的贺离、一脸尴尬的白绵绵,再看看面色郑重的辰隐,这才知道,她虽然自诩大方,却做了钻牛角尖的事。 情绪顿时缓和下来,吟玥刚想说点什么答复辰隐,又想起一件麻烦事,“可是,我,我……已经答应了跟五姑娘成亲。” 辰隐见她还要跟别人成亲,抿着唇不说话了。 吟玥忙解释道:“我见她要跳河,救了她下来,她说我抱了她、毁了她清誉,非跟她成亲不可,否则她便要当场悬梁。我那时心里乱得很,又很气你,所以一时冲动就答应了。辰隐,我,我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番解释,虽然并不尽合心意,但辰隐还是松了口气,只要吟玥没有真的变心就好。 就算她真的变心,她也不会放了她去跟别人成亲。 “此事不难,我跟你一起去解释,她若非要死,那我便赔上我这条性命给她,也算没愧对了她。” “那怎么行!我不许你死!” 听辰隐这么说,吟玥急了,别人的性命她尚且放在心上,更何况辰隐呢。 眼看这话题都发展到“死不死”了,白绵绵无法再隔岸观火,对吟玥比划了一下,“那位五姑娘,是这般身量,嗓音像这样吗?” 白绵绵按着记忆里那声音模仿了一下。 吟玥来了精神,“你认识她?” 白绵绵点点头,她们何止是认识,她曾经的“遭遇”跟吟玥简直如出一辙,“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你们好好说说,也许事情还能转圜的。” 听出她一点话音,辰隐意识到这五姑娘可能不知道吟玥是个有主的。 辰隐当即要前去,吟玥跟着便走。 白绵绵有心想去帮忙,可是从前她领教过五姑娘的粘人工夫,心里很有些忌惮。 于是便推了推贺离,“贺离,我不去了,你跟着一起去,辰隐现下没有仙力,你别叫她们吃了亏,我也掂量不准五姑娘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贺离知她二人情深,也有心帮她们的忙,于是三两步便跟上去,辰隐却转身拦她。 “殿下留步。此事我自己解决便可,吟玥是我爱的人,我理应维护,却没有让殿下出面的道理。” 贺离明了她的意思,没再坚持,顺势走到一楼账房那里结账,回过身来,却见一个打扮花哨、穿金戴银、看上去很有点俗气的人在拉白绵绵。 蹙着眉心瞬时间来到两人身后,只听那人正道:“姑娘,我瞧你长得秀气玲.珑,又很有个懵懂无助的样子,若去了我们那儿,定当能赚不少银子。” 白绵绵一脸茫然,她正一边用饭,一边想着吟玥她们的事儿,这人就忽然坐过来,笑眯了眼地看她,让她好一阵不自在。 “你们那儿是哪里?” 那人掩嘴笑笑,“自然是这慕梨府最受客人欢迎的留香馆。” 见眼前姑娘还不明白,那老鸨更欢喜,最近好些客人说想找青涩懵懂的,可不巧了,今天就被她撞上这一位。 她看她年纪不大,心智想来也不成熟,稍加诱惑定能成事。 老鸨又开口诱惑,“哎呀,你不必多问,只需知道,这行当容易得很,你只需像现在这般懵懵懂懂,自然有许多客人喜……” 话音未落,后面一道冷冰冰声音传来。 “你看我怎么样?” 光听那音色,老鸨便是浑身一激灵,她们留香馆里,还没有哪一位姑娘的声音比得上刚刚听到的这把声音。 透着冰寒,显得极不好接近,但又很是动听。 老鸨转过头去,只见那人眉眼锐利,一张脸冷淡着,没什么表情,但却是她看过最出色的面孔。 她一瞬间有些恍神,“仙,仙女?” 贺离朝她走近两步,居高临下望着她。 老鸨这才反应过来,嘴都笑得咧到了牙根。 今儿这是什么运气,一下子碰上这么两位上等人物。 尤其是眼前这一位,若是能去她们那儿,她们留香馆怕是要富得流油,在各地都开上一家分馆了。 老鸨深知不能错过这棵摇钱树,当下也顾不上白绵绵,连忙就要笼络贺离。 “姑娘这般姿容,便是花魁也不及,若是愿意,我先付你十两银子,你跟我回去,咱们这买卖就算成了。” 说着,老鸨眯着眼就要去拉贺离垂在身侧的手,不想却被一下子制住,那被扭住的手腕当即痛如刀割,她忙喊道:“若是银子不满意,还可以再谈,还可以谈的!” 贺离蹲下身,看向那老鸨的眼神满是寒意,随即冷冷一笑。 老鸨忽然会意什么。 这气度、这面容、这打扮,分明来头不小。 她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怎么就昏了头,到这两位面前言语放肆呢? 此时再后悔却也来不及,老鸨刚要求饶,贺离脚一蹬,她从楼梯处滚了下去。 那身躯肥胖滚圆,一路从二楼滚下来,直像个球一般。 酒楼里客人不约而同窃笑,不用说,心里都是叫好的。 这老鸨光天化日就要骗人去做那生意,未免太不知廉耻,实在祸害。 也不知谁手里的馒头忽然就扔出去,那老鸨刚满身狼狈地站起身,又跌了一跤。 她也不敢回头看,只能吃了这个亏去。 但心里是记下了,若是再碰到这两位,定要躲着些走。 尤其白衣裳那位,简直是个煞神。 * 辰隐跟着吟玥进了门,五姑娘见吟玥跟个人牵着手进来,皱起眉毛,“吟玥,你这是作何解?” 吟玥还没剖白,辰隐在前道:“姑娘,我与吟玥早已情投意合,若姑娘当真要以性命相逼,那便让辰隐还了你的命去。” 五姑娘站起身,有些哑然。 本来上吊就是个幌子,眼前这人一副认真模样,倒让她不敢再这么说了。 万一真担上人命官司呢。 辰隐以为她不信此话,目光在屋中一寻,看到柄红缨枪,几步拿了那枪,冲五姑娘道:“姑娘心中有怨气,便朝辰隐发作,辰隐毫无怨言。” 说罢,那红缨枪递到五姑娘面前。 吟玥忙把辰隐护到身后,“五姑娘,你要刺就刺我吧!这事原是我不对!” 辰隐一蹙眉又挡到吟玥身前,“我不会让你受丁点伤害。” 五姑娘有些惊讶,原来这相爱的两人能甘愿为对方付出到如此地步吗? 她不无试探道:“辰隐,你说要以命抵命,是真的吗?” 辰隐毫无犹豫,“姑娘不必刺探,辰隐从无虚言。” 话间俨然是甘愿赴死之意。 此时此刻,吟玥简直后悔极了,她为何要跑出去,她若不那么小家子气地吃醋,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她一着急,泪水都在眼里打转,看向五姑娘道:“是吟玥的不是,五姑娘,你索性杀了我吧,可千万别听辰隐的。” “吟玥!”辰隐不赞同道。 吟玥泪眼涟涟地看着辰隐,“你都为我付出那么多了,我为你付出一点还不行吗!” 眼见吟玥伤心至此,五姑娘生出许多内疚来。 本来若吟玥是个没主的,她便也无挂怀,索性玩着、闹着、骗着也就胡乱把这亲成了。 可现下情景分明得很,人家两个原就情投意合。 这却是她的不对了。 还让她们如此为难伤心,实在是过分。 五姑娘不敢再由着场面发展下去,连忙递了条手绢给吟玥,“可别伤心了,我收回那些话还不成吗?” 吟玥没接她的手绢,只抬眼看她,“当真?” 五姑娘点点头,“自然是真话,两位情意相合,我若在其中作梗,岂不是成了大恶人。” 吟玥吸了下鼻子,“多谢你成全。” 五姑娘心有歉意,提议道:“不如两位便在这宿上一晚,我让管家收拾房间。” 辰隐拒绝得干脆,“姑娘美意,我们这便回自家去了,告辞。” 五姑娘一听,这是已在此处安家的意思,问道:“不知两位家宅何处?” 辰隐看看她,不想显得畏首畏尾,于是便仔细回答。 答完这话,总算是了了这桩事,两人走出五姑娘宅子,都松了一口气。 转天,白绵绵拉着贺离到辰隐她们那处,仔细关心起情况来。 “你们那事情解决没有?五姑娘她怎么说?” 吟玥笑盈盈地给白绵绵和贺离都端上一盏茶,辰隐答道:“确如你所说,五姑娘是个讲道理的人,见我和吟玥情意相投,便就此罢了手。” 白绵绵笑着点头,“这便好,还好没真的出什么乱子。” 说完这一句,她望向吟玥,若有若无地打量。 吟玥见她似乎是有话想说,便神情自然地起身,在前往连廊走。 果然,白绵绵立刻也起身跟上。 两人站在莲池前,吟玥还没开口问,白绵绵已经歉道:“吟玥,此次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鲁莽炸了厨房,辰隐也不会来救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吟玥微笑着摇头,“是我自己心胸狭隘了才是。” 白绵绵拍拍她的手,“哪的话,互相喜欢么,自然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我那时看到你跟贺离亲近,还不是也一样难受得要命。” 此话一出,白绵绵顿了一下,心说自己怎么把这些也说出来了。 见吟玥侧头掩了下嘴,白绵绵有些窘,忙把话题又扯回来,“此外,我还有一点对你不住。之前在天宫,我骗你我是月仙的仙侍,实则不然,我那时就在贺离那处了,只是那时情势相逼,不得不那么说。” 吟玥本就没把这事往心里去,眼下见她坦诚,嘴角盈着点笑意道:“我知道,辰隐和贺离比试,也是为了你,对不对?” 白绵绵慌忙又替辰隐解释,“你可千万别再误会辰隐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我瞧着,她现在一颗心是牢牢安在你身上,你可千万别多想。你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把时间耽误在互相猜疑上。” 说罢,白绵绵覆住吟玥手背,样子很是诚恳。 吟玥反覆住她的手,“你倒真是通情达理又热心肠的性子,又是替贺离解心结,又是替我们出主意,别说贺离喜欢你,连我都要喜欢你了。” 白绵绵一听,想起之前跟念渔的尴尬,神情略微不自然地就要抽回手,却被吟玥按住。 吟玥见她面露窘色,笑道:“我跟你说笑呢,我真正想跟你说的是,我跟贺离之间也并非你想的那样。那时,只不过是我一头热罢了,她从未回应,最后更拒绝得十分干脆。现下,我全部的感情都给了辰隐,就算让我变,我也是变不回去的。还望你也不要挂怀。” 话毕,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心中那许多纠结都已散得彻底。 正有说有笑地顺着连廊往前厅走,忽然听到前厅传来杯子砸落的声音。 白绵绵心中一凛,连忙往那儿去,吟玥也跟上脚步。 “五姑娘,昨日明明已说好,你怎又反口?”辰隐问道。 白绵绵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人,一时竟有些认不出来。 她印象里五姑娘一直是娇艳面孔,胭脂水粉衬得一张脸花容月貌,像今天这般素净模样,倒是她未曾见过的。 五姑娘话间见到一边的贺离,也觉得轻微眼熟,但只有些模糊印象。到白绵绵这一走出来,她立刻想起她们来。 “白绵绵,你们怎么在此处?你们来了慕梨府也不找我玩,真是好不地道。” 白绵绵有理说不出,五姑娘想一出是一出,她确是怕了。不过,眼下也不好表露出什么。 毕竟那次临走,五姑娘表现得很得体,显得她现下确实不够地道似的。 白绵绵还没想出应答的话,吟玥已经走到辰隐身边,“不知五姑娘此次特意前来,是作何意?” 五姑娘看看白绵绵贺离,又看看辰隐吟玥,心说这两对还当真是般配,幸好没被她拆散了去。 嘴上却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我来催办成亲一事。” 第104章 眼见吟玥辰隐为难,白绵绵自觉不能坐视不管,也再顾不得往日种种,上前拉住五姑娘道:“五姑娘,你快回心转意吧,世上的人多的是,何必非要跟吟玥成亲呢,你同她成亲,辰隐又怎么办呢?你可知,她们能像现在这般有多不容易?” 五姑娘见她还是往日那般热心,不由张嘴开了句玩笑,“她不跟我成亲,那不如你跟我成亲吧?反正你也是顶好的。” 话音刚落,便见贺离一个锋利眼刀投来,五姑娘悻悻地松了拉着白绵绵的手,转而又站起身,神采飞扬道:“我此次前来,就是要催促成亲一事。不办成,我是不会走的!” 白绵绵都有点生气了,“你何苦非要拆散人家一对鸳鸯呢!” 五姑娘见她这泥人一样的好性子也被激得发起火来,乐得咧嘴笑了几声,总算和盘托出。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是要催办成亲,不过是催吟玥和辰隐成亲。” 说罢,五姑娘一示意,管家立刻吩咐人把东西拿进来。 管家一一把那箱子打开,绫罗绸缎、各样首饰摆满了箱子。 五姑娘对辰隐吟玥躬身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特意登门致歉。上次对二位多有为难,任我如何想,都是我的不对,还望二位收下这些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当我为二位的婚事,添些彩头。” “婚,婚事?”吟玥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了一句。 “你二人本就情投意合,经了我这个‘考验’,更足以证明情比金坚,既然如此,还不成亲作甚?”五姑娘笑道。 白绵绵一听也来了劲,她早听过这成亲一说,却一直不知道成亲到底作何意。 她本以为是像念渔说的,成亲了就是要整天待在屋子里,可真若如此,五姑娘又怎么会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她当即上去起哄,“辰隐,你还不表示表示吗?” 白绵绵、五姑娘分别推了辰隐、吟玥一把,让她们两人面对面站着。 吟玥被弄得有些尴尬,刚要躲开,手却被辰隐拉住。 吟玥看看那手的主人,一开口,不知怎么地,忽然就结巴了,“何,何事?” 辰隐觉得这提议很对她的心思,成亲之后,她们就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一对佳侣,任何人都不能再把她们拆散。 她望向吟玥紧张得眨个不停的眼睛,温声却坚定道:“吟玥,我们成亲吧。” 吟玥心里一慌,又是激动,又是感怀,眼里竟然一下子冒出眼泪来。 她忽然就想起从前母亲的许多话,要是她那时不那么倔强该多好,说不定她跟辰隐早在母亲面前成婚了,而现下,母亲却见不到了…… 她这一顿,别说辰隐,连白绵绵她们都紧张起来。 心说这吟玥不会不答应吧? 辰隐把她手攥紧了一些,更温声道:“吟玥?” 吟玥的眸光扫过白绵绵、贺离、五姑娘,个个都对她点头,示意她赶快答应。尤其五姑娘,头动尾巴摇的,恨不得都要帮忙按下她的头去。 吟玥忍不住一笑,抬眼认真看向辰隐,郑重道:“可不许反悔。” 辰隐回望她,眸中浮出笑意。 眼见这喜事定下,五姑娘高兴得不得了,喊着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当场就开始张罗。 白绵绵也跟着张罗,却被贺离拦住。 “再如何撞日,少说也要个两三日时间准备。我且问你,你可准备了礼物?” 白绵绵摇摇头,心知贺离有理,也不再催促。 几人又细细商议一番,决定把日子定在三日之后。 说起来,这三天的时间并不长,可白绵绵却觉得好像等了三十年那么长,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 好容易到了说定之日,白绵绵一大清早便醒了,拉着贺离便往辰隐她们那处去。 “走走走,贺离,咱们可是重要的见证人,可别误了时候。” 贺离见她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由调侃。 “你这个见证人,是不是该稍微镇定点?” 白绵绵听出她话中促狭之意,嘟囔道:“我实在等不及了嘛,我想见识一下成亲到底是什么样。” “你以为是什么样?” 白绵绵心思都系在辰隐吟玥那儿,想也没想就道:“念渔跟我说,成亲就是让我整天待屋子里哪也不能去。我现下猜想不是那样。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所以才着急么。” 贺离含笑被她拉着,心道这猫精真能胡说。 很快到了那宅子,门口碰到五姑娘和管家,几人便一起进去。 她们这些人,很快分成两拨,一拨去吟玥那头,一拨去辰隐那头。 白绵绵一进那房门,看到吟玥的模样,简直快迷了眼,惊道:“吟玥仙子,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好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了。” 吟玥浅笑嫣然,并不答话,她此刻也实在很紧张。 再说辰隐那头,五姑娘望着她的模样,嬉笑道:“当真是气度非凡,好一个杰出人物。” 贺离也微微露出笑意,“确是如此。” 辰隐贺离对视一眼,只觉往日那些敌对情绪,再也不复。 贺离早知辰隐人品,那时因着白绵绵才与她不对付,现下辰隐与白绵绵早无瓜葛,更曾有种种相助之举,心中自然开始拿辰隐当作朋友对待。 而辰隐也向来心胸宽广,没有个揪着不放的道理,两人一个眼神,便足以尽释前嫌。 两方各自焦急等着,总算是到了吉时,辰隐、吟玥各自从厅堂的偏门进来,管家熟悉规矩,自然而然当了主婚人。 “一拜天地!” 辰隐拉着吟玥叩首。 “二拜高堂!” 那高堂的位置自然是空的,只放了一盏守正仙往日最爱喝的茶,管家话音刚落,那杯盖忽地一动,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听着,很像是守正仙从前喝茶前拿杯盖微拂杯口的声音。 辰隐把吟玥的手拉紧些,郑重地叩首。 “对拜交杯!” 两人这才转过身来,辰隐勾着笑意,与吟玥对拜,又拿了酒递给吟玥,两人手腕相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送入洞房!” 辰隐扶着吟玥站起身来,发现她似乎紧张得有点走不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不由伸手去轻揽她的腰,好让她借力。 白绵绵和五姑娘立刻在后面发出“哦~”的怪声。 吟玥知道自己心绪起伏之下闹了笑话,也不作声,任着众人把她们往房里推。 只是却有那不识好歹的,送她们进了房,还没有个要走的意思,眼睛睁得老大坐在桌边。 还要问:“贺离,前面几样我都看明白了,这最后一样,送入洞房,是作何解?送进来了,然后呢?咱们还要做点什么?” 贺离伸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出去,管家见五姑娘也是一脸好奇,摇头笑笑,也请了五姑娘出去。 几个人一走,房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那一对红烛噼啪作响。 吟玥被辰隐拉着手,莫名就很不好意思抬头,手心都有点微微出汗,眼前也有些发晕。 “辰……” 刚叫了一个字,便一阵天旋地转被按倒在床上,猛烈缠绵的亲吻瞬间堵住了她的唇。 辰隐有心想温柔一点,可却实在抵不过满心情热。 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心潮澎湃的时刻。 从这一刻起,她们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对眷侣,天上地下,她们都不会再分开。 吟玥承受着那热情,良久喘着气道:“你不是失了仙力吗,怎么还如此好的体力?” 辰隐笑看她,“你少说些话,免得待会又晕过去。” 在什么人的娇声呻.吟和另一道略微发沉的呼吸声中,床幔渐渐放下。 帘外,一片喜色。帘内,秀色无边。 第105章 白绵绵被贺离拉了出去,还有些不甘心,撒开贺离的手,又要往那处跑,可惜贺离却不是好对付的,始终堵着她的去路,“人家洞房,你做什么去?” 白绵绵理直气壮,“洞房嘛,我为什么不能去?” 贺离一滞,“你知道洞房什么意思吗?” 白绵绵摇头,“不知道啊!” 五姑娘也不知道,但看着白绵绵这副傻样她就想笑,于是当真就笑了出来,见贺离闻声看向她,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就说道:“你别看我,我可不跟你洞房啊。” 眼见贺离神色不好,五姑娘几步跑过去拉着白绵绵衣角,“你看你家这人,动不动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就你不害怕。” 白绵绵看看眼前的贺离,只是没什么表情么,哪里凶了? 白绵绵正不明所以,忽听贺离问了一句:“五姑娘,你到底是何身份?” 一听这话,五姑娘忽地有些变了面色,连忙打发了管家到门外等着去,似乎是有些话不想让管家听见。 她视线有些闪躲,“你,你这是何意?” 贺离从那天她上门致歉时心中就已经觉得古怪,但一直被打岔,后来又忙着辰隐吟玥成亲的事,她便忽略了这感觉。眼下,事情忙完,恰好这五姑娘又在眼前,望着五姑娘那面容,她一下子想起什么。 “你何以这么多年过去,容颜未改?” 贺离这么一说,白绵绵也醒过神来。 距上次见到五姑娘,人间已过了许多年。她们几个,要不是神仙,要不是精怪,自然容颜永驻,可这五姑娘怎么也丝毫变化没有? 五姑娘一咂嘴,“哎呀,你们不要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嘛,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又何必如此惊讶。” 贺离朝她走近一步,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时她下凡来找白绵绵,五姑娘脸上涂脂抹粉,端的是一副娇憨面容,这次再见到她,却是无比素净的一张脸,她几乎立刻就想起曾经在析竹殿看到的那幅画像。 那幅有狄星落款的画像。 五姑娘的面容跟画像上那人足有七八分相像。 如今想来,从前五姑娘便有此人一些神.韵,只是那时有脂粉掩盖,她那时又未曾多看她,所以她当时在析竹殿看到那画像才未曾联想起来。 贺离下意识便问:“你跟狄星什么关系?” 五姑娘听她问得没头没脑,心下也是莫名其妙。 “什么狄星,我没听过。”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五姑娘被问急了,只好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不老之身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祖上积德行善,所以我得了福报。” 说罢,见贺离凝眸思考,她又有些打趣道:“说起来,我活了这许多年,你说不定还要叫我一声姐姐呢。” 贺离望向她,有些不确定道:“你是说,你是神仙?” 五姑娘猛摇头,“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与旁人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我长生不老,其他的,我跟旁人没什么两样。” “你真的不认识狄星?” “别说认识,我连听都没听过。” 听她这么说,贺离一时间也只能放下疑虑。 想来也是,若真跟狄星有什么牵扯,这五姑娘又怎么会一直待在凡间呢? “你说的这个狄星,是个什么人?” 五姑娘见她一直追问,不由好奇。 白绵绵却忽然打断,“是我以前一个旧识。” 说罢,白绵绵去拉贺离的手,眼中不免有些担心。 贺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她只是隐隐觉得奇怪,并没有要伤害五姑娘的意思,更没有要违背承诺的意思。 五姑娘见她二人古古怪怪,抿抿嘴,“我这便回府了,若有空,你们便找我玩,随时欢迎。” 见白绵绵看她,忙又笑着补充,“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我可不好拆人姻缘。” 闻言,白绵绵有点赧然,跟她招呼了两句,才跟贺离回去。 溜溜达达走在路上,白绵绵只觉事情圆满办完、满身轻松,瞥了眼旁边贺离正经的模样,不由生出玩闹心思,突然撒腿就往前跑。 她一跑,贺离自然是要追。 “你跑什么?” 白绵绵一点都不害怕,不时回身对她做鬼脸,临近要被抓到就滋儿哇乱叫。 贺离察觉周边那些个行人都瞧她们,面上仍是淡定,几步就抓住已经跑到宅子门口的白绵绵,打横就把她抱起来往里带。 白绵绵像尾活鱼,被她抱住也不服输,胡乱挣着,还去挠贺离的痒。 谁知贺离面色一点不改,反而看向她道:“你完了。” 白绵绵大叫道:“你怎么不怕痒!” 贺离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走到房内利落地把她放下,“小孩子才怕痒。” 说罢,她掀起白绵绵的外裳就去轻挠她肚子上的软肉。 白绵绵被痒得不行,又笑又打,眼泪都激了出来。 “别,别……”她口里带着些喘息,身体不断扭来扭去。 见她这般动静,贺离本来只是挠她痒痒的手,不自觉就变了动作。 察觉那手要顺着小腹处往上摸,而且动作很是暧.昧,白绵绵情动中又有些慌张,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后索性狠了狠心,一推贺离道:“你等等,”跟着便开始脱衣裳。 她这样一弄,贺离反而奇了,“你这是做什么?” 白绵绵红着脸道:“那个,你不是想……” “我想什么?”贺离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白绵绵脱了一件外裳扔在她脸上,见贺离不为所动,她一阵气恼。 这样反倒显得是她急色似的。 白绵绵羞恼之下,张口便道:“你明明就是想摸我!” 贺离刚刚确实是有那般想法,可是见白绵绵这样“大方”、这样顾着她的意愿,她心中又不自觉生出珍惜之情,不想这么随便地对待她了。 于是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帮你顺顺气。” “你讨厌!”说罢,白绵绵就往房门外跑。 贺离轻笑一下追上去,跟白绵绵两人在院子里玩儿了好一会老虎捉兔子的游戏,把白绵绵逗了个够本,才总算一把捉住扑腾的白绵绵,让她把外衣给穿上。 两人闹腾了这么一会儿,天色早已晚了,白绵绵靠着贺离的肩膀,望着天上忽然道:“我好幸福。” 贺离声音淡漠温和,“怎么说?” 白绵绵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边闪烁的辰星,笑道:“跟你一起在夜空下看星星,星星真美,我觉得我很幸福。” 贺离没看星星,只看着白绵绵星光下皎白莹润的侧脸。 白绵绵说了这句话,半晌无人应答,心中正奇怪,忽然下巴被人轻轻扭过去,只见贺离夜色般温柔的眼看着她,一点点朝她靠近。 刹那间,白绵绵的心跳快得失速,只能失神地望着那张脸。 贺离闭上眼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淡然启口:“我也是。” 说着,她睁开眼。 白绵绵看着贺离眼中的星光,只觉那双眼星河璀璨,叫人沉迷不已。 不自觉地,她本来撑在背后的手渐渐扶上贺离的肩,视线流连缱绻,无法从贺离脸上离开半秒。 贺离嘴角轻弯,将她拥入怀中。 白绵绵反手抱着她,心中满是温柔缠绵的感情。 她眼里满映着那一袭夜空,只觉得,今晚月色真美。 * 解了贺离的心结,也办完了辰隐和吟玥的喜事,白绵绵可谓是无事一身轻,整天便琢磨着去哪里玩。 辰隐吟玥那儿肯定是去不了,她先前也去过几次,只觉得她们之间那眼神好像带着钩子似的,一旦对望上,就要愣上半天,都要她每每出言提醒,那两人才能醒过神来。 这一来二去的,她也明白了,这两人刚成亲,正如胶似漆,她还是别去扫人家的兴为好。 不去找辰隐吟玥,那要不去五姑娘那儿玩? 白绵绵又摇头,说到底,她还是有点儿怕了五姑娘。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白绵绵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正苦恼,忽然面前出现一个身影。 白绵绵一下子笑逐颜开,“月仙,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月仙一听就不高兴了,“你要这么叫我,我可走了。” 白绵绵忙拉她,“别别别,我那不是为了显得尊敬嘛。这世上哪有比月仙更好看的人呢?” 月仙被这话讨好到,笑问:“那贺离呢,我跟她,谁好看?” 问及贺离,白绵绵却不能撒谎了,“月仙也就只比她差一点。” 说着,白绵绵手指比着那一点点,似乎怕得罪了她。 月仙一打她的手,“好了不逗你了,本仙在天宫闷得慌,这才来找你,咱们喝酒去。” 白绵绵眨眨眼睛,“喝酒?不行不行,贺离说我不许跟别人喝酒。” 月仙眼睛一转,“她是不是还说只许在她面前喝?” 白绵绵点头,“月仙怎么知道?” 月仙心里暗笑她傻,嘴上却道:“那我问你,本仙是别人吗?” 白绵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 “好你个小兔子,本仙待你这么好,你说本仙是别人!”月仙略微瞪眼。 白绵绵怕伤了月仙的心,连忙道:“好了好了,月仙,我随你去就是了。” 她这么一搅和,月仙反而没了喝酒的念头,转而打量着白绵绵,又升起别的好奇心思。 “你跟贺离,现在进展怎么样?”她瞧着这虎殿下对小兔子可是看得很紧,想来也该有些实质性的进展了吧。 没成想,白绵绵开口便是一句,“什么进展,洞房吗?” 月仙一口水喷了出来,白绵绵忙递了软巾过去。 反正她问得直接,月仙索性点点头,颇为好奇道:“大差不离,你们发展到那程度了?” 白绵绵有些茫然,“我都不懂什么叫洞房,两个人进房间了,就叫洞房,那我跟贺离早洞房过了。” 月仙简直哑然,顿了顿道:“进房间之后还有别的事啊!” 白绵绵瞪了会儿眼睛,联想到贺离做的那些事儿,总算有点明白。 估摸着,大约是亲亲抱抱? 最过火,就是在脖颈或是腰背稍微摸两把? 月仙看她一脸懵懂,忍不住急道:“先前我给你那些画册你到底看了没有?” 白绵绵摇头,“我还没来得及看,就……” 说到后面,白绵绵卡壳了,她不想让月仙知道,贺离毁了那画册的事。 月仙却倏然记起那时贺离对她说不小心烧了画册的事。 她那时本以为白绵绵已然看了,所以烧了也就烧了去,现下这一看,这小兔子分明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这一着急上火,月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白绵绵便往外去。 “月仙,咱们这是去哪呀?” “带你这个呆兔子长长见识去!” 白绵绵道:“月仙,你等等,咱们去哪儿,我给贺离留个信儿再去。” 她昨日在街上看到一支顶好看的发簪,将要买,却被别人买走,贺离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半是惦记着这事,今儿一大早便出去,现下还没回来。 贺离有心想给她惊喜,她却信条都不留一个就走,那不成惊吓了吗? 白绵绵又扯月仙,月仙却不理她,“留什么留,你这呆瓜,只怕被人吃干抹净还要反对人家说谢谢呢。” 说话间,月仙已经带着白绵绵来到一处人烟鼎沸之地。 里面各色人等都有,好不热闹。 月仙大摇大摆,拉着白绵绵就往那里头去,也没看路,一下子撞上一个人。 那留香馆的老鸨正要发恼,一回身看到月仙,只觉好一个潇洒人物,立时端上一副笑脸。 “客官,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这么招呼着,老鸨下意识往月仙身边看。 一看到这张熟脸,她立时想起那天教训她的冷面女子,登时打了个寒颤,以为她们是来找麻烦的。 月仙随便扫她两眼,“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身在何处?” 老鸨半带迟疑道:“倒是新来了个极漂亮的,一来便成了花魁,只是她的价极高,客官你看这……” 月仙拍板,“就她了,让她过来。” 老鸨见她似乎颇为豪气,更赔笑道:“客官,今晚是花魁第一次出场,客官若是对她有意,到时便一起竞价,价高者得。” 说罢,老鸨犹豫了下,还是吩咐人领着她们去了桌子坐下。 白绵绵上次就没太听懂她说的,眼下月仙跟那人所说更叫她迷惑,不由新鲜道:“月仙,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月仙吃着桌上的点心,径自饮起酒来,“看便是了。” 月仙顾自喝酒,只等着那花魁出来。 她心中抱着打算,今日定然要让白绵绵这傻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兔子长些见识。 至少让白绵绵知道,这洞房,远非两个人进了房间那么简单。 她要叫白绵绵在旁坐着,让那花魁自行演示演示。 起初确实是这样想,可渐渐地,等那着急上火的劲头下去了,月仙又禁不住有点后悔起来。 真若让那花魁演示,那是给白绵绵开眼,还是污眼啊? 这么一想,月仙望望白绵绵,刚要说点什么,那厢白绵绵见她视线投来,抿抿嘴道:“好了月仙,你别劝了,我要知道你要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对不对?”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白绵绵也不想瞻前顾后,让月仙扫兴,再者说,她瞧这地方好像也挺有趣的,形形色se的人在这里走来过往,实在是新鲜,难怪月仙说带她来长长见识。 白绵绵托着腮,一副好奇样子打量着四周,手上不断往嘴里丢着剥好壳的糖栗子,看上去很是怡然自得。 月仙打量她这副模样,一时犹豫,要出口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坐了有一会儿工夫,白绵绵忽然见到不远处一溜姑娘排了一排,有个客人从中挑了一位,剩下的便又四散开。 未被挑中的那些个姑娘,里头有好些神情颇有沮丧,尤其是其中穿桃红色薄纱衣的一位姑娘,简直都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白绵绵瞧她样子无助,便在她路过身边时,轻声叫道:“姑娘。” 那姑娘今儿一天都没揽到生意,这会儿有人主动唤她,她抬头一看,那客官端的一副秀气又好说话的模样,忙就在白绵绵身边坐下,殷勤地给白绵绵泡了杯茶,娇滴滴问道:“客官,可是要奴家伺候?” 白绵绵看看月仙,没明白这伺候的意思。 月仙咳了声,道:“就是陪你喝茶听琴的意思。” 那姑娘由着她们怎么说怎么是,只要能做成这笔生意就行,当即就笑得花一般冲白绵绵点头,“客官,便让奴家伺候你吧。” 白绵绵见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冲她笑,一时心软,便对姑娘点点头。 反正一块儿喝茶听琴么,又有什么了不起,权当交个朋友好了。 这么一想,白绵绵坦然得很,你来我往地跟姑娘攀谈起来。 那姑娘见她言语间毫无秽意,起初倒也心怀着几分孺慕,不与她谈什么风月,而是当真如朋友一般,谈起一些平常事情。 可渐渐地,她心里到底有些着急起来。 毕竟她还要做生意的,光这么斯文地谈下去,这客官哪会留下她呢,得给这客官一点“甜头”才行。 这么一想,姑娘动动脑筋,端茶给白绵绵时,有意打湿了她的前襟。 陡然衣裳湿了一片,白绵绵下意识站起身来,桃红姑娘立刻跟着站起来。 “对不住,客官,是奴家的不是。”桃红姑娘一脸慌忙地拿手绢擦着白绵绵脖颈和锁骨那一片,手指有意无意地从那皮肤上轻轻擦过。 白绵绵听着这道歉,也没多想,冲她道:“我自己来便是。” 桃红却很是着急似的,也没有停的意思,拿手绢不断为她擦拭,跟白绵绵贴得很近。 “姑娘,姑娘。”白绵绵叫了两声,她都没反应,无奈之下,只好捉住她的手。 桃红抬起脸来看她,样子有些羞怯,“客官,不如到楼上我房里去换套衣裳吧。” 白绵绵摇头道:“不必了,也没有湿得太厉害。”说罢便要坐回原处。 桃红表面点头,心思却未歇,借着转身的工夫,忽然叫了一声,佯装要摔倒在地。 白绵绵连忙拉住她,“你没事吧?” 桃红借机偎得更紧,脸上笑得甜甜的,要抬眼不抬眼,一副想看白绵绵又不好意思、欲语还休的样子。 白绵绵只道自己是救人,可眼下她二人这场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十足的暧.昧。 只见桃红身子半弯被她拦腰揽着,两手抓着白绵绵的肩,脸上红晕隐现,头还微微侧着点,似乎很是害羞。 怎么看,都是个你有情我有意的模样。 留香馆外,贺离看着这一幕,怒火一下子席卷了整片心田。 第106章 贺离一连问了许多家铺子,都没有白绵绵昨日看中的那只鎏金别鹤发簪,心下无法,最后干脆当场画了一副图出来让匠人赶制。 匠人见她出手阔绰,自然是全力而为,紧赶慢赶,到了傍晚的工夫,也总算是把东西赶制了出来。 贺离在铺子里挑了个上头印有小兔子图案的精致木盒,吩咐道:“就装在这里头。” 匠人应了一声,一边动作小心地把东西往盒子里放,一边道:“这位妻君可当真是用心,又是定制发簪,又是准备了这么些礼物,你夫人真真是有福气。” 说着,匠人瞟了眼贺离手头大包小包的东西。 那是贺离刚刚等簪子赶制好的间隙出去买的,都是白绵绵喜欢的东西。 贺离听到这话,脑子里也不由想象白绵绵待会看到这发簪的高兴模样。 光是想想,贺离心中就生出一种满足之感。 带着那些东西,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只待进了门,好好让白绵绵惊喜一番。 然而,进了门,她却发现白绵绵不在,里外都找了,愣是没有那兔子的人影,也没见有纸条留下。 兴许只是短暂地出去买个东西? 贺离在桌边等了会儿。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白绵绵回来,镇定如贺离,也不免生出担心,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是被狄星抓走了? 陡然生出这个想法,贺离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往天界去。 但转瞬间她又强迫自己冷静,若不是在狄星那处,她这样贸然前去,万一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又要害白绵绵担心。 思来想去,她只能自己先出去寻找一番。 然而,小青山几处、辰隐吟玥那处、五姑娘那处,还有家门口白绵绵常去买东西的几家店子,贺离寻了个遍,仍是没找到。 到最后,她已经变成漫无目的地寻找。沿着街道,每家店、每个墙角、每个摊子都仔细望一望,可却仍然没发现白绵绵的踪影。 贺离心中焦躁愈加。 白绵绵,你到底去了哪里? 是你说要过平平静静的日子,怎的现在却忽然消失了呢?难道你厌倦了这种日子吗? 贺离心中急得发郁,甚至视线都不自觉有些放空。 这时,一个慌里慌张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老鸨本来在门口招揽生意,不经意往旁边一看,竟然看到那白衣煞神。 她脸色一变,慌忙就往里跑。 贺离见她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闪身就到她面前。 老鸨察觉她心情似乎颇为不好,不敢触了她的霉头,连忙慌地为自己开脱,“不关我的事,是她们自己要来找花魁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贺离眯起眼,往里一扫,立刻便看到跟人抱在一起的白绵绵。 这次可不若跟辰隐那次,白绵绵没迷了眼,抱着那姑娘,神情很是关注,而那身穿桃红衣裳的姑娘更是一脸羞意,两人俨然一副情投意合的模样。 “情投意合”这四个字一浮现在贺离的脑海,她心中的怒火当即蹿了八丈高。 她甘愿守在白绵绵身边,她信任白绵绵,她想对白绵绵好一点、再好一点,她珍惜白绵绵、不想对她随便。 结果,白绵绵就是这样回馈她? 望着里面那姑娘跟白绵绵紧贴着相拥,坐下身后又帮白绵绵剥葡萄喂到她嘴边,两人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贺离的脸色阴沉得已经快要滴出水来。 老鸨见她这样,赶忙要开溜,却被那一道冰寒冷厉的声音叫住。 “花魁在何处?” 老鸨战战兢兢,又不敢不答,抖得像筛子样给贺离指了位置。 “客官,好不好吃?”桃红笑意盎然地问白绵绵,说罢,又递了个剥好的葡萄到白绵绵嘴边。 白绵绵刚刚被那殷切的眼神看着,只能张嘴吃了一个,可却无论如何再吃不下第二个,她实在有点承受不了这姑娘过分的友好了。 月仙看着两人这情景,一直徘徊在拦与不拦之间,眼见白绵绵一个求助的眼神投来,总算定下心,刚开口要拦,忽然人群骚动起来。 只听一道声音喊道:“花魁出来了!” 这一声止住了月仙的话,不单是月仙,所有人都停下交谈,往楼上那处看去。 只见出来的那人,面纱遮了半张脸,身形高挑,一袭月白衣裳,眼波流转间毫无媚气,却更叫人失了魂地盯着。 那眉眼间的风华,实在绝顶出众,即使看不到下半张脸,也足以让在场的酒客疯狂。 “我出一百两,花魁第一次出场,我定要拿下!” “如此绝色,我出两百两!” “三百两!” 酒客们不断往上抬着价,气氛顿时被炒得火热,相较起来,白绵绵那一桌显得安静得多。 月仙望着那花魁泛着冷清的一双眼,心里顿时一咯噔。 坏了,叫这虎殿下给抓包了。 一看贺离就是生气得紧,再在这儿待下去,那局面,怕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贺离跟白绵绵,一双眷侣,顶多叫白绵绵受些“皮肉之苦”。 可她就不一样了,不定这虎殿下回过神来要怎么报复她呢。 这么一想,月仙望了望身边的白绵绵,心里说了声“对不住”,立刻便溜之大吉。 临走前,拉走了那桃红,省得她不断献殷勤,平白给那虎殿下拱火。 白绵绵对她们的离去毫无觉察,只愣愣盯着那楼上的花魁。 她都有些傻了。这个人的眉眼,跟贺离也太像了吧? 可是,贺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白绵绵认定此人不是贺离,却还是忍不住盯着看。 她越盯,贺离心中就越怒。 望着她那副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样子,贺离一时只觉得自己那些忍耐、那些包容都成了笑话。 她道白绵绵会紧张、会害怕、会羞窘,所以这方面从来不想逼着白绵绵。 而她现在看到的却是什么? 白绵绵趁她出去,偷偷跑到这里来跟别人寻欢作乐,盯着别人一副毫不遮掩、视线完全移不开的模样。 一时间,怒火和欲.火一齐涌上贺离心头,直烧得她眼角都轻微抽搐。 转眼间,价已经喊到八百两,再没人出价,花魁便要被那人定下。 白绵绵这才反应过来。 她望着那人的眉眼,只觉不想让那长得像贺离的人被人占了去,于是毫不犹豫便道:“两千两!”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她,打量着这位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白绵绵说完那话,站起身来打量四周,好确认是不是有人还要竞价。 众人见她神色间颇显在意,似乎是要奉陪到底的模样,一时间虽想抱得美人,但也没那个财力竞争,只好偃旗息鼓。 贺离蹙着眉头扫了白绵绵一眼,转身往房里去。 众人只被那冷冷淡淡的一眼弄得心里一阵激荡,这时老鸨走过来,打着寒颤按照贺离吩咐的那般,对白绵绵说道:“这位客官,你出价最高,快上楼去吧,花魁在等着你呢。” 白绵绵略微犹豫,最终还是抬了步。 她实在对那花魁好奇,反正不过喝茶听琴而已,就算是在房间里,想来大约也没有太大不妥。 话虽如此,走到那房门口,她却还是顿住步子。 里头的人虽然长得像贺离,但毕竟不是一人,贸然这样见面,倒叫她有些忐忑。 思考再三,她伸手敲门。 刚敲了一声,门瞬间打开,一只手大力把她拽了进去。 白绵绵被那人拽进去,人影都还没看清,呼吸便被人夺取,那人把她按在门上,用力在她唇上肆虐,甚至还趁她不备,探进牙关,肆意搅弄。 白绵绵只以为是来喝茶听琴,不曾想竟遭到如此对待,一时间眼花缭乱、气喘吁吁,好容易从震惊中恢复一点,慌地挣扎着就转过身去,要开门逃走。 贺离制住她的动作,呼吸也有些发喘,“你的两千两银子不就是用来做这个吗?是谁刚刚盯着我猛看,一副巴不得被我碰的样子?现在又躲什么?你都是这样欲拒还迎吗?” 说着,贺离一只手控制她,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就从她衣裳里探进去,用力揉着那腰背,甚至还往下探去。 白绵绵的腿立刻发软,身体也一阵颤栗。 身后的人似乎是被她这样的反应鼓舞,动作更为放肆起来。 白绵绵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身后这个人的触摸,让她头晕目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转瞬间她又拼命挣扎起来。 这个人长得像贺离,声音也十分相像,可她是这里的花魁,不是贺离。 意识到这一点,白绵绵被那人触碰着,只觉羞耻至极。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她跟别人做这种事,而贺离在一边看着。 白绵绵羞耻得身体不断颤抖,耳根、脸颊都烧得艳红。 贺离见她这种诚实的身体反应,只把她的挣扎当作调情,牢牢控制着她,一面继续抚弄,一面在她耳边道:“我看你也挺兴奋的嘛,装什么呢?” 白绵绵简直都快绝望,她挣不过身后这人,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慌乱的缘故,她施不出一点法术。 察觉那人动作愈发过分,白绵绵已经急得快要发疯,竭尽全力去挣开她的束缚,或者能挡住她片刻的入侵也好。 这么拉扯了几下,忽然,一个小盒子掉在地上,盒盖也打了开。 白绵绵下意识看去,顿觉眼熟。 那盒子里放的,分明就是她昨天看中的那支发簪。 可这发簪怎么会从身后这人身上掉落? 莫非她是…… 发簪的掉落令身后那人的动作顿了一瞬,但立刻又变得更加疯狂,好像那发簪刺激了她的情绪。 白绵绵意识到什么,不再挣扎着要出去,而是想转身去看那人,可那人却牢牢按着她,不让她往后看。 茫然无措之下,白绵绵猜想着身后的人是贺离,一时脑子里混乱得很,不知两人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此时此刻,她已经快被那热情吞没。 在那猛烈又炽热的攻击下,她身体发软,站不住地往后倒,嘴里也忍不住“呜”了一声。 这脆弱的声音一出,白绵绵察觉那桎梏松了些,当即抓住这机会转过身去。 方才在楼下,她只道此人是花魁,可眼下这么细细一看,这人不是贺离,却又是谁。 贺离望着她两眼一汪秋水、又可怜又含春的模样,心头恼恨自己忍不住对她心软,竟然隐约生出饶过她的念头。 可若是那样,又怎能满足了白绵绵? 白绵绵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唇线紧抿,一把拉了白绵绵到那镜子跟前,在她耳边说些刺激她的话。 “不是喜欢这发簪吗?你光着戴它给我看好不好?” 白绵绵脑子里陡然浮现出那场景,脸色顿时一片赤红,还未作出反应,只听裂帛声响传来,她的外衫已经被贺离撕开,变成地上丢着的几块破布。 而转瞬间,贺离一面看着镜子里她的反应,一面又伸手抚上来。 白绵绵看着贺离那隐隐燃着火焰的眸子,心里一阵发慌,只觉得贺离像是要发疯,或是已经疯了。 她正要开口安抚贺离的情绪,忽然,她从镜中看到,房里的角落竟还待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人是晕在那处,只不过,眼下那人动了动,一副要醒的模样。 联系前后,白绵绵立时明了了那人的身份。 眼见那人随时可能睁开眼睛,白绵绵急了,她受不了当着别人做这种事。 可贺离却毫无停下的意思,甚至还启开她的牙关,好让她发出声音。 白绵绵心慌意乱之下,也忘了要去安抚贺离的打算,劈手便扇了贺离一巴掌。 贺离阴沉地看着她,眸子里燃着怒意。 白绵绵一慌,又补了一句,“你别发疯了!” 贺离摸了下嘴角,只觉那处被扇破,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心头的火一瞬间更是蹿得老高。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白绵绵越是反抗,她心中越是充满要占有白绵绵的欲望。 “不让我碰,你想让谁碰?” 说罢,她用力撕开白绵绵中衣的领口,让那中衣一下子滑到肩膀处,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里,让她看得一阵目热。 她用力堵住白绵绵的嘴唇,手立刻从那大敞的、被撕得褴褛的衣裳摸进去。 白绵绵看到那花魁正对着她们这边,头略微摇动,眼看似乎就要醒,只觉羞耻感汹涌而来,当即用力咬了贺离的嘴唇。 情急之下,她用的力气不小,伴着湿润的触感,一下子就尝到了血腥味。 可贺离却置之不理,就着那血液,继续霸占她的呼吸,双手也在她身上肆意点火。 再这样下去,白绵绵不敢预想场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她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出那种羞耻的声音。 实在无法承受这种羞耻,白绵绵一只手在镜台上胡乱摸着,拿到个东西,顺势就往贺离头上一砸。 贺离一阵吃痛,不自觉松开束缚,望向白绵绵的眼神变幻在疯狂和愤怒之间。 白绵绵看着她这样子不像是要停手,反倒像要变本加厉,于是想也不想便答了贺离刚刚的话,“我让谁碰都不让你碰!你别再过来了!” 贺离听了这话心里简直愤怒至极,想要发怒,却陡然间一阵目眩。 用手摸了下后脑,垂眼一看,指上一片血红。 贺离冷冷看着白绵绵,转瞬间,从她面前消失。 第107章 白绵绵想着刚刚贺离手上的鲜血,也傻了眼。 她怔怔看向自己手里拿的东西,是只陶塑的小鹿,现在那鹿角上也沾了好些血迹。 她立刻慌地把那小鹿扔了,连忙就要施法回去找贺离,可是转而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她只能先息下念头。 忽然间,那门被敲了两声。 白绵绵低声问道:“什么事?” 一脸倒霉相的老鸨:“姑娘,小人受了吩咐,给你送两身衣裳来。” 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白绵绵接过那衣裳,一边穿戴,一边脑子里整理着这些事。 前后一联想老鸨的那些表现、桃红的那些个动作、贺离方才那番话语,她立时醒悟这留香馆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怪不得贺离会这么生气,怪不得贺离一副气得要发疯的样子,换作是她,只怕是咬死贺离的心都有了。 而事实上犯了错的她呢?不但一句安抚、道歉没有,还打伤了贺离。 真是没有比她更坏的人了。 白绵绵心中一阵懊悔。 都怪她自己意志不坚定,跟月仙来了此处也就算了,在这待着待着还真就生出兴趣来,在这里大瞧新鲜,还出手去管别人的闲事,还逞能出高价去买花魁的第一次出场。 现在好了,贺离肯定是误会大发了。 想着贺离最后离去时那个眼神,白绵绵简直沮丧极了。 低着头扣好衣裳就要走,她目光忽然触及不远处躺着的盒子。 白绵绵捡起那木盒,望着那里面的发簪,心里更是一阵愧疚。 贺离也不知怎么寻来的这发簪,估摸着是费了不少心思。 贺离不声不响地做这些事,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可她呢,却糟践了这心意。不但消失得无影无踪,跑到这里寻欢作乐,还把贺离砸伤。 虽说她并非故意,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 容不得她心里不百般懊悔。 望着那鎏金别鹤发簪、身上干干净净绣着小兔子纹样的衣裳、不远处那带着血迹的陶塑小鹿,白绵绵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略微定神,她从房里走出去。 一出去,只见老鸨一脸狼狈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白绵绵摇摇头,神情沮丧地问道:“你可看到,她去哪了?” 老鸨被贺离狠狠教训了一番,又被警告不许再让白绵绵进门,当下只把白绵绵也当作了煞神小心伺候着,忙毕恭毕敬答道:“小人未曾多看。” 白绵绵失魂落魄地点点头,见那老鸨眼神闪烁,只好道:“你有话,说便是了。” 老鸨把那两千两银票还给她,赔着小心道:“客官,你以后千万别再来了。我实在是怕了你家那一位。” 若是平日里,白绵绵见了贺离把人吓成这样,只怕要发笑。 可她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木木地望向那老鸨。 老鸨出于无奈,说起良心话,“你家那一位,端的是出色人物,你又何必上这里来寻欢作乐呢,这倒确实是你的不是了。” 白绵绵又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蔫蔫儿地应了声,转眼便出了门去。 路过那桃红,桃红又要凑过来,白绵绵这回懂了她的用意,飞快便避了开。 拖沓着脚步,白绵绵心情沉重地回到家中。 忐忑地走到自己房间,没见贺离的人影。 自她们来了这里,虽然名义上都有各自的房间,但贺离一直是宿在她这里。 看来贺离这次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气。 白绵绵心里七上八下地走到贺离房间门口,简直不知该怎么去伸手敲这个门。 此时此刻,她实在觉得愧对贺离。 但无论怎么说,她不想就此失去贺离。 她一定要跟贺离解释清楚。 给自己打了半天的气,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贺离……”声若蚊蝇。 无人作答,白绵绵敲门的力气大了些。 微微提高音量,“贺离,是我。” 还是没人应,白绵绵刚要猛劲敲门,嘴里忍不住也喊出来,“贺……” 刚出口一个字,门猛然从里面打开。 望着那张似乎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面孔,白绵绵喏喏道:“贺离,你的伤怎么样了?” 说着,白绵绵自然而然就要往里进,路却被贺离拦着。 白绵绵小心翼翼抬头看着贺离,“贺离,不让我进去吗?” “我这里不是那花魁的房间,任你想进就进。” 白绵绵耷拉了眉毛,“贺离,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把自己跟她们相提并论呢?” “怎么能相提并论?是,我不如她们,所以你去找她们,你让她们碰不让我碰,是这个意思吧?” 贺离视线从白绵绵脸上一扫而过,立刻就要关门。 白绵绵也不怕被夹到,立刻要挤进来。 贺离不想让她进,手上一点不松劲,于是立刻听到白绵绵“哎哟”一声。 贺离以为白绵绵手被门夹到,忙松劲,拉着白绵绵进来,拿起她两只手,低头仔细看。 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到半点异样。 抬头一看,只见白绵绵正看着她,那眼神像是把她看穿一样。 贺离立时明白了白绵绵在耍什么花样,心里不由一阵懊恼。 她侧过身,冷冷道:“出去。” 白绵绵不但不听,还来抱她的胳膊,“贺离,你听我解释。” 贺离甩开她的手,“我不想听。” 白绵绵豁出去了,站到贺离面前,“你真想继续的话,我不拦着你,你继续好了!” 说罢,见贺离不看她,白绵绵自己动手解起衣衫来。 听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贺离心里又是燥热又是愤怒。 白绵绵到底把她当作什么? 她生气了,就给她尝点甜头哄她,待她不生气了,白绵绵便接着三心二意? 白绵绵到底知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 难道白绵绵以为,用这个就能摆平她吗? 白绵绵一边脱,一边望着贺离的反应,心神杂乱下,衣扣解得很慢,半晌才去了一件外衣,刚往中衣的领口去,贺离已经站起身往外走,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绵绵只觉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忙道:“贺离,你去哪里?” 贺离也不回这句话,只抬步往前。 白绵绵看着那背影,陡然间联想到多年前贺离决绝离开的那一次,慌地叫道:“贺离,你别走!我错了,我错了!” 那声音太过慌乱,贺离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埋怨自己总是对白绵绵心软,可又实在无可奈何。 转过身来,贺离试着收敛一点情绪,“你错在哪里?” 白绵绵往她面前走,巴巴地望着她,“对不起,我不该砸你,你伤口还疼吗?” 贺离拒绝她再靠近的动作,让她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白绵绵有点委屈地望着她,手指抓着衣角。 “还有呢?”贺离的视线居高临下,话语间毫无感情色彩。 白绵绵可怜巴巴地跟她对视,想走近又不敢,“我不该跟那位姑娘走那么近,不该多管闲事,不该去买花魁的出场。” 贺离走近一步,“既然知道不该,为什么要做?为什么要去那里?” 白绵绵努努嘴,“我,我就是瞧个新鲜么。” 贺离加重语气,“是你说,觉得跟我在一起幸福,看星星幸福,看月亮幸福,怎么,现在都变成你的不幸了是吗?” 白绵绵摆手又摇头,再顾不上那许多,两步走到贺离面前,想拉她的手没得逞,只好转而扯着她的衣角,仰头诚恳道:“不是这样的贺离,我真的只是觉得好奇才待在那里的,我起先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你离开之后我才明白过来,然后就马上穿衣裳走了。我对你的心意一点都没变过,若是有一丁点变化,就叫雷把我……” “不用说了。”贺离止住了她的话。 察觉白绵绵眼里透出希望,贺离又补了一句,“我不相信。” 说罢,贺离把白绵绵推了出去。 其实,白绵绵一番解释之下,她已经信了一大半,也意识到自己吃醋之下误会了白绵绵的初衷。 只是,这次实在要让白绵绵长长记性。 在那留香馆里,她跟那桃红搂搂抱抱虽不是故意,但也是事实。更别说,今天若不是她出现,白绵绵高价拍下花魁,只怕是要发生些不可挽回的事。 再不让白绵绵长记性,以后的情形更难料想。 白绵绵望着眼前那扇紧闭的门,塌着肩膀,一时间也没勇气再去敲门,只能发狠地瞧着,像要把那门盯出一个洞来。 转瞬间,她有了个打算。 贺离不是不信吗?那她就想办法让她信,从今天起,她要变着花样儿地去哄贺离,贺离一高兴,肯定就相信她、原谅她了! 白绵绵心里这么盘算,行动也落实得很快,三四天里,一直用心讨好贺离。 天天戴着贺离送她的发簪,帮贺离基本快好全的后脑上药,给贺离按摩肩颈……总之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觉着贺离似乎也有些松动的迹象。 不再拒绝她进门,不拒绝她靠近,不拒绝她接触她。 但就是一点,贺离始终不跟她说话。 白绵绵心里急躁得像猫爪在挠。 眼下,她正把点心端到贺离跟前,见贺离下意识投来视线,终于忍不住道:“贺离,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我真的都后悔死了,你再不理我,我都要伤心了,算我求求你,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说着,她坐到贺离身边,握住贺离的手,恳切地望着贺离,拼命用目光表达自己的真诚和渴望。 可贺离还是对她摇了摇头。 一时间,白绵绵心里也生起气来。 这个破老虎不是爱生气吗?就让她气去好了! 她不理她,她也不往上凑了! 谁还不会摆个冷脸呢! 白绵绵一转身跑了,留下贺离在原处眯了眯眼,神情轻微危险。 第108章 白绵绵心烦意乱地跑出去,也顾不上看路,就漫无目的地乱走,一不留神撞上一个人。 “抱歉。”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她头也不抬就要绕过去。 谁知那人身形微动,居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刚才她是不小心撞上她,可眼下这人却是故意了。 白绵绵心情本就十分恶劣,眼下有人挑衅,她也不再像平日那般好说话,立刻跟那人动起手来。 这一动手,她略微感到惊讶,那人竟也是个会法术的,而且似乎能看出她的动向,每每她刚要出手,那人已经在先避开,随后又出手反制。 她心里那些火立时被惊讶占去不少,定睛望去,只见那人一双带着狡黠之意的猫眼,不是念渔却又是谁? 白绵绵立时收手,惊道:“念渔,你怎么在这儿?” 念渔却不答她的话,打量着她,戏谑道:“先别问我,让我猜猜,你这是惹了贺离生气,被赶出来了?” 白绵绵努努嘴,“要赶也是我赶她,当时那宅子的钱可是我付的。” 念渔忍不住笑,“你当真是越来越硬气了。” 白绵绵又蔫儿下来,“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惹了她生气,我都讨好她几天了,她还是不理我,念渔,你索性帮我……” 话一出口,白绵绵及时止住话头,她已经充分汲取之前几次的教训。 她早就打定主意了的,绝不能因为她,再让齐鸣误会。 这次她跟贺离到人间,一方面是为了让贺离定下心来待在她身边,一方面,也是有意回避着点念渔和齐鸣,免得再闹出什么尴尬来。 念渔却看出她的心思,“好了,我就是猜到你会多想,才来找你。我跟齐鸣已经解释清楚了,那根本不算个事儿,我来找你也跟她说了的,你就放心吧,啊。” 人家“苦主”都这么大方地表示了,白绵绵也不好再矫情,只能跟着念渔到酒楼里坐下。 “行了,说说吧,你有什么计划。”念渔拦了她倒酒的手,给她换了杯茶。 白绵绵有点不甘心,“我想喝杯酒。” 念渔摇头,“你酒量奇差,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喝醉了发疯,我可担待不起。” 白绵绵只好熄了火,望着念渔的下巴放空道:“你问我有什么计划,我要知道倒好了。我现在方法都试遍了,贺离就是不理我,我能怎么办。” 念渔见她沮丧得紧,也不详问来龙去脉了,单刀直入道:“你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重新关注你是不是?” 白绵绵点点头,“当然了!她现在都不主动跟我说话,也不到我的房间,我说话她也不理。” 念渔一拍她肩膀,“好了,瞧你这点儿出息,不就是让贺离目光围着你吗,包在我身上。” 说罢,念渔凑到白绵绵耳边叽咕了一阵。 白绵绵听完有点跃跃欲试,但转而又面露难色,“这……能行吗?” 念渔道:“行不行的还能比你现在更坏吗?” 说的也是,她也只能信任念渔这个军师了。 白绵绵冲念渔点头,“那好吧。” “好就马上行动,我到河边安排,你跟贺离说完来找我。” 白绵绵依言回到宅中,先是观察了一下贺离,见她还是老样子,当即道:“贺离,有个富商邀我游船,我这便去了。” 说罢看看贺离,察觉她双眉略微蹙了一下,白绵绵心道有戏,一转身便从宅中消失,来到河边。 念渔那厢已经装扮成富商的模样,对着白绵绵一副殷勤模样,“白姑娘,咱们这便上船去吧。” 白绵绵笑着对她点点头,跟着她脚步便走,嘴上小声问:“念渔,你看看她来了没有?” 念渔眼风一扫,转而装作扶她上船的样子拉住她胳膊,低声道:“来了,你小心着点儿,别露馅了,非叫她吃吃醋,才知道把你哄回去。” 说罢,两人上了游船。 只见那游船上热闹得紧,有唱曲儿的,有弹琴的,有走来过往游览的。 念渔带着白绵绵往前去,只见那桌上已经摆上各色佳肴,还有一位模样秀丽的少女在一旁跳着舞,显得气氛十足轻松欢快。 念渔笑着给白绵绵夹菜,低声道:“正看着你呢,你把戏做足了。” 闻声白绵绵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扬起笑脸道:“多谢阁下今日带我来此处,又精心布置这些,这游船上别有一番风景,我看着心境不由也明朗许多。” 念渔眼神微深,“既然如此,那我的那个提议,白姑娘考虑好了吗?” “阁下是说,到府上做客一事?” 念渔唇边含笑,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道:“做客或是做别的,白姑娘说了算。” 白绵绵有心想往贺离那边儿看,被念渔暗中拉了一下,于是道:“自然是……” 那个“好”字还没出口,忽听不远处传来喧哗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撞到了一块儿。 方才跳舞的少女手里拿着放酒壶的托盘,慌忙对眼前人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给你擦擦。” 贺离余光瞄了下白绵绵那边,不但没恼,反倒眼神有点兴味地看那少女,随后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帕子,擦拭自己身上的酒液。 少女像是赔罪,对贺离小心笑着,倒了一杯酒给她递过去,“游船画舫,一番诗意,还望阁下未被小人扰了兴致。” 白绵绵看着那二人的情形,简直鼻子都要气歪。 眼见那少女看着贺离一副眼波流转的模样,而贺离也望着她,白绵绵也顾不上再演戏,倏地就冲过去。 白绵绵拉住贺离的胳膊,看向那少女,神色间颇有些示威的意思。 谁知那少女却毫无退意,眼睛执着地看着贺离,手里还捧着那杯酒。 白绵绵一着急,拿了那酒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这下行了吧?”说着,白绵绵把酒杯放回少女手上的托盘,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少女总算走开,白绵绵刚松了口气,转而见到贺离的视线居然追着那少女的背影,当即气得要跳脚。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白绵绵站到贺离面前踮脚挡她的视线。 她挡左边,贺离就移到右边,她挡右边,贺离又移到另一边。 恼火之下,白绵绵拉着贺离闪身回去,又把贺离推到桌边坐下,“贺离,你不会是要变心吧?” 贺离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跟别人游船,还要到别人那里做客的人,好像没有立场说我。” 白绵绵想着念渔的嘱咐,一时没有说话,眼见贺离又起身往外去,这才拉住她,“贺离,你误会了,那不是真的。” 贺离心中早已了然,却佯装不知、转身看她,“那什么是真的?” 白绵绵视线飘忽了下,终于神情有点苦恼地抬头看她,“那,还不是你不理我么,念渔才帮我出了这个主意,跟我演了这出戏。” 贺离看着她苦恼的模样,问道:“我不理你,你很在意吗?” 白绵绵忙不迭点头,“当然了,你别再那样了好不好?” 说罢,想起船上那场景,白绵绵补充道:“也不许再看别人。” 贺离望着她,“为什么?” 白绵绵拧了眉毛,“这还用问吗?你那样跟别人眉目传情,又盯着别人背影看,那我算什么?” 贺离眯眯眼,“那我要是跟别人搂搂抱抱,还跟她一起进房呢?” 白绵绵瞪着眼睛,“不行不行!” “那怎么你就可以?” 白绵绵这才意识到贺离还是在生之前的气,拉了贺离在床边坐下,神态尽显真诚道:“贺离,我发誓,我再也不去那里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拜托拜托。” 贺离心觉算是让她长足了记性,终于点了下头。 白绵绵刚要高兴,心里又不免还是在意刚刚贺离跟那少女的事,于是道:“那你还看别人吗?” 贺离捏她鼻尖,“我只不过演戏而已。” 白绵绵一听,心里有点不服气。 她跟念渔这一通忙活,结果反倒是她自己吃上了贺离的醋,真是毫无成就感。 这么想着,白绵绵也就鼓着张包子脸,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望着贺离。 贺离看她那样子有趣,心中生起逗弄心思,“你刚刚说的可是真?” 白绵绵下意识想反驳,但贺离好不容易恢复常态,她可不想再横生枝节,于是老实答道:“当然了,我对你一心一意,去那地方作甚?” 这个“一心一意”很得贺离心思,她唇边含了点笑,问道:“你当真对我一心一意?” 问这话倒没有多少不相信的意思,她只不过想让白绵绵把这好听话多说几遍。 只听白绵绵道:“我的心意若有半分虚假,便叫我变成兔子,永远变不回来。” 话音刚落,白绵绵当真变成兔子,贺离的唇角僵了一瞬。 随即意识到白绵绵大概是在“报复”她之前不理她,所以特意选了这档口变兔子气她,贺离倒也没恼,反而伸手把兔子按倒在床铺上,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直把兔子那红眼睛都逼得湿润,才放了兔子起来。 贺离望着眼前的兔子一只耳朵耷拉在脸上,眼眶湿红、神情无奈,一副遭人蹂.躏的模样,心中可谓快意,不免笑道:“再不变回来,我可要继续了。” 却见兔子白绵绵对她摇摇头,眼神中尽显迷茫。 白绵绵努力用目光传达讯息: 她,她真的变不回来了…… 第109章 河边,单怜望向身侧,小心问道:“尊上,那毒.药可有性命之忧?” 逐焰看她一眼,“不过是小意思罢了,你担心什么?” 单怜忙低头,“属下并非此意。” 逐焰目光落及船上已经恢复神智的少女,“往后有趣的事还多着呢,不让那两人鹬蚌相争,我自是不会停手,且等着瞧吧。” 单怜抿抿唇,不再答话。 逐焰也没管她的反应,目光径自落到那河面上,神情略显恍惚。 万千年过去,慕梨府这条河倒如往日一般洁净澄澈。 “你再试一试?”贺离望着床上的兔子道。 兔子试了半晌,还是对贺离摇头。 白绵绵心中知道,试也没用。方才本来就不是她自己变幻的,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忽然就变成了原形,然后就怎么都变不回去。 贺离察觉古怪,心中也思索起来。 恍然间,贺离想起白绵绵喝的那杯酒。 那时,她有意要吸引白绵绵的注意,便假意与那少女热络,紧跟着那少女便递上酒来。 难道,那少女是狄星派来的? 贺离顿时紧张起来,接连问白绵绵是否疼痛、有无其他的不舒服,白绵绵皆摇头。 若真是狄星的手笔,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罢休。 意识到这一点,贺离尽管心中焦躁,却也不敢离开现下维持着兔子模样、施不出多少法力的白绵绵。 转眼间就过了十多天,白绵绵一直这副样子。 贺离虽也挺喜欢她的原形,但到底不能这样长久下去,于是便开始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寻到个偏方就试一试。 起先白绵绵倒也配合,可三两回苦药一喝,她一见贺离端着碗进来,就开始四处躲。 她实在是讨厌喝药,与其喝药,她宁愿永远做兔子。 贺离看着一脸委屈的兔子,牵了点笑容出来。 “不喝药,怎么变回去呢?” 白绵绵做了这些天兔子,自己心里是又焦躁又无奈,不自觉就敏感起来。 是不是她不能变回去,贺离就不喜欢她了? 这么一想,白绵绵心里更烦闷了,一溜烟爬上那柜顶去,一身白毛弄得灰扑扑的。 贺离一施法让她落到她怀里,白绵绵还使劲扑腾,弄得贺离也是一脖子的灰。 贺离看了下药碗,幸好她把碗拿远了些,碗里的药还是干净的。 谁料刚这样想,怀里的兔子一蹦,把那药碗给撞翻了。 这下可好,兔子身上又是黄色的药汁,又是灰尘,混合在一起,看上去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贺离神色严肃起来,抓住使坏的兔子,在屁股上打了两下。 结果转眼就被兔子转过身咬了一口。 白绵绵咬完她,退到墙角,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又全是不服输的意味。 贺离看她那副模样,心里满是无奈。 若是人形的白绵绵,她此时大可以把她扔在床上,好好“教训”一番,可眼下对着只兔子,纵是有万千手段,终究也难以施展。 眼看灰兔子要从墙边溜走,贺离只好对她施了定身术,随即给兔子仔细洗了个澡又弄干毛发,这才算完事。 正望着那洗完澡、昏昏欲睡的兔子,忽然房门被敲响。 得到允许,吟玥推门进来,眼看贺离跟那白兔大眼瞪小眼,她有些想笑。但她也知道这两人现下的窘境,于是掩了笑意,只道:“白绵绵还是变不回来吗?” 贺离点了下头。 “我和辰隐知道你们这些日子烦闷,怕是连饭也没好好吃,想邀你们一块儿去相思酒楼吃饭呢。” 吟玥一口一个你们,贺离望了眼还一脸迷蒙的兔子,叹口气,抱了兔子在怀里,跟上吟玥的脚步。 很快到了相思酒楼,小二按着辰隐的吩咐已经上了一大桌菜,吟玥瞧着白兔子模样可爱,便想从贺离手里接过来,却遭到贺离拒绝,“她只习惯让我抱着。” 吟玥心下正发笑,却见兔子忽然蹿到了她怀里。 吟玥望了望白兔子,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趴得自在些。 白绵绵皱着鼻子,只觉还是吟玥这里舒服,贺离指尖还有那药的苦涩味道。 贺离正要抓过不老实的兔子,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桌边有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天递酒过来的少女。 她目光一凛,当即跃身过去。 少女头一抬,见面前这人长身玉立,好一副翩翩模样,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娘亲老催她成亲,可是她左看右看,娘亲说的那些人都太过普通,她怎么也看不上眼去。 倒是面前这一位,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很对她的心思。 贺离没管她一脸笑模样,开口便问:“解药在何处?” 少女浅笑嫣然,跟她搭讪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找这么个由头的倒是第一个。 不过,倒也算新鲜。 见此人这般气度,又有心要与她热络,少女毫不拿乔,反而生出不少亲密之意。 她望了一下两边,凑到贺离耳边道:“你随我到闺房来,我便告诉你。” 贺离只当她是要与她为难,望向楼上栏杆旁的吟玥,“我出去一趟。” 言下之意,是希望她代为照看白绵绵。 吟玥明白她的意思,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吟玥怀里的兔子也探头看着贺离那边,红眼睛愈发鲜艳,简直都要冒出水光了。 白绵绵眼睁睁瞧着贺离跟那少女说了几句话就要跟着她离开,不由联想起之前在船上的情景。 完了完了,贺离这回真的移情别恋了!她心里满是这个想法。 吟玥只觉怀里的兔子忽然开始扒拉耳朵,似乎很是焦虑的模样,于是在她头上摸了两下,把她抱回原来的地方。 兔子一下子失去贺离那边的视野,忙从吟玥怀里跳出去,可再去看,贺离她们已经消失。 “我跟你来了,解药呢?”贺离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望向那少女问道。 少女笑笑,“你有情我有意,又何必再扯这些由头。” 说罢,少女使个眼色,房里的两个丫鬟便退出去。 少女走到贺离面前,神情间有点害羞,动作却大胆极了,直直就要偎在贺离身上。 贺离忙退开三尺远,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再不把解药交出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接连如此,少女也不配合了,柳眉一竖,“什么解药,我不就是你的药吗,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要怎么样?” 贺离听她胡言乱语,神情间更为严肃。 少女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而那人正看着她,一时间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你,你想怎么样?”少女话语间多了几分惧意。 “之前在船上,你的那杯酒有问题,你到底是何目的?” 少女眉目中浮出疑惑,“几天前我确实上了一条船,可我是去与别人见面,并不曾见过你啊。” 说来也奇了,那天她去跟娘亲安排的一个人见面,结果也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下了船,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到底见没见着那人,她脑海里一点具体的印象都没有。 贺离见她神色疑惑,倏然意识到她当时是被人迷了心智。 既然如此,再留在此处也是白费时间,贺离转身要走,却听那少女含羞带怯的一句话传来,“你,你就这么走了?” 贺离头也不回,抬手解了她术法,随即推门离开。 “哎哎!”少女几步追到门外,却已经找不到那人影。 贺离回到酒楼,只见吟玥正逗弄兔子,兔子两只耳朵都耷拉着,看上去别有一种颓废迷茫的可爱劲儿。 她不由也走过去,伸手就要摸上那白里透红的耳朵,谁知兔子一见她出现,立时就往吟玥那里躲。 贺离眉头一皱,托着她屁股把她抱起来,低声问:“这么喜欢在别人怀里?” 白绵绵心里很是气她,在她手上左扭右扭,就是不愿意老实待着。 贺离伸手掐了下兔子屁股上的软肉,兔子立时不动了。 贺离笑了声,在她耳边道:“你是不是就想让我这么对你?既然如此,你变回来,我保证天天如此,恩?” 白绵绵被掐得又羞又气,窝在她怀里没再挣扎,心里却仍是不平。 现在她变成兔子了,所以贺离跟别人出去都不用跟她解释解释了,这么一副自然的模样就凑过来,到底算什么? 要是她永远变不回去,是不是往后还要过上贺离跟别人眉来眼去,她只能在一边看着的日子? 白绵绵越想越气,直到一顿饭结束都没吃什么。 贺离察觉了她的情绪,却一时不知原委,跟吟玥她们告别便抱着兔子回去。 回去没多久,贺离熬好了药又端过来。 她还没开口,只见那白兔子反应极大地一下子越过她蹿出了房门。 贺离有心要定住她,可是兔子左蹦右跳,竟被她逃脱过去,眨眼间,兔子已然到了大门外。 唇角立时绷住,贺离放下药碗,闪身到外面。 打眼一看,贺离瞳孔骤缩。 兔子前面分明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结界,看上去十足危险诡谲。 “白绵绵!” 刚喊了这句话,只顾着往前跑的兔子已经闯了进去。 第110章 眼见贺离跟着白绵绵闯入弥天幻境,逐焰流露满意神色。 她知道那毒.药今日便要过了药性,正欲再次发难,便见如此时机,实在是一派顺遂。 入了她布下的弥天幻境,便要经受许多苦楚,而且什么法术都施用不了。 到时,贺离定会把账都算在狄星头上,打心里更恨毒了狄星。 而她只需身居幕后,静观这两人相斗即可。 逐焰唇边难得勾出点愉悦笑意。 这时,单怜脚步微动。 逐焰皱眉看她,冷笑道:“妖王越发反常了,可知本尊与天界为敌,妖王这是要阻挠本尊?” 单怜跪下.身,“尊上对属下有诸多恩情,属下不敢。” 逐焰这才哼了一声,又瞥她一眼道:“鼠精是个忠心的,有空你替本尊指点她一二。” “是。” 白绵绵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进了异处,还不断往前跑。 听到贺离在身后叫她,她心里又委屈又气恼,不由回头喊道:“你别追我!” 话一出口,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她怎么能说话了? 下意识打量身体,白绵绵激动地发现,她竟然变回来了! 转眼看贺离,却没见她露出高兴模样,白绵绵气地哼了一声,转头又往前走。 “小心!” 伴着贺离这声,白绵绵掉进了一处泥地。 准确来说,是一个泥汪。 表面看上去不显眼,但真正掉进去,才发现其可怕之处。 白绵绵察觉自己正不断往里陷,而且越挣扎陷得越快。 她想用法术逃脱,却发现根本无法施用法术。 贺离一下子到了跟前,“把手给我!” 白绵绵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周一片灰暗云雾,根本不是慕梨府。 很明显,她不小心闯进了别的地方,而且这地方是一个极为危险之处。 陷阱密布不说,还不能施用法术。 白绵绵望向贺离,忽然把挣扎的手缩了回去。 贺离却身子猛地前倾,“你不把手给我,我便也跳入这沼泽!” 白绵绵被她话语吓到,忙道:“不要!” 眼下,白绵绵半个身子已经被吞没进去,她望向贺离,又害怕又竭力想镇定,最后终于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贺离拼尽全力拉她,待白绵绵身子脱开那泥地一点,又把自己的外衣扔下去,让那沼泽跟白绵绵身体的黏连处分开一些。 白绵绵动也不敢动,只能看着贺离一副绝不会放手的样子施力救她。 伴随贺离一阵猛力,白绵绵终于逃脱那沼泽,两人脸上都是汗水。 贺离是累的,白绵绵是吓的。 贺离微微喘气,抬手给白绵绵擦汗,“不要乱跑。” 白绵绵满心愧疚,开口已经露了哭腔,“对不……” 贺离亲了下她的唇,堵住她道歉的话语,“别怕,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 说着,她拉住白绵绵的手往前走,动作间很是小心,每次迈步,都要先拿石块探一下面前的路。 白绵绵很是不安,偎在贺离身边,“贺离,我还是有点害怕。” 贺离把她的手更握紧些,“不要怕。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有她这句话,白绵绵心思定下许多,只跟着贺离往前走,也不再去想其他的。 不多时,她发现情况似乎好转起来,她们竟然找到一处庙宇,虽然有些破旧,但到底比那蕴含危机的林子安全许多,两人当即在这里落脚。 但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贺离拥着白绵绵刚睡下不久,忽然察觉哪里不对,眼睛一睁,只见白绵绵已经不在怀中。 她起身将要去寻,白绵绵从门口跑进来,神情自然道:“贺离,这里有些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贺离依言随她去,一路上只觉白绵绵看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白绵绵领着她走到一处,笑道:“就到这里。” 说罢,那人脸色一变,劈手就推贺离,贺离早觉她异常,白绵绵从来不会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她,当即闪身避过,反手用力推了把那人。 瞬间,那人变成一只满身妖气的猴子,目光恶毒地看着贺离。 这猴子久久长在弥天幻境中,其过人之处便是能幻化成人心中最在意的东西。只要诱了人中计,猴子便以其消散的魂魄为食。 但不足之处是,她也只有这个能耐,但凡诱骗失败,她便无可奈何。 猴子恨恨地瞪了贺离几眼,转身离去。 转瞬间,周围幻象不复,贺离眼前也不再是刚刚看到的平地,而是悬崖。 贺离望着这悬崖,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身便去找白绵绵。 白绵绵怕也跟她一样,被妖猴迷惑住,所以才消失不见。 她能分辨出真假白绵绵,白绵绵却不见得能认出她。 万一…… 贺离不敢再想下去。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庙宇,只见那庙宇也不复存在。 贺离心中焦急万分,一路跑着四处寻找白绵绵的身影。 终于,她在一处断崖发现白绵绵的身影。贺离叫着她的名字过去,却立时被白绵绵手里的石块砸中。 白绵绵用力砸过去,见那人没变成猴子,反而有血迹从脖颈处流下来,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贺离。 白绵绵忙迎上前,贺离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心中都是一阵后怕。 半晌,贺离才松开她,“我还以为你会分辨不出真假。” 白绵绵又想哭又想笑地捶了一下贺离肩膀,“你也太小看我对你的心意了。” 贺离牢牢抓住她的手,“这里实在危险,从现在起,我们一刻都不要分开,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再松开我的手。” 白绵绵想到刚刚那妖猴,连忙点头,她不会再中计了。 她并不怕死,只怕跟贺离分开。 说罢两人离开险峻的断崖,转而又寻觅到一个山洞,贺离找了一些枯叶,让白绵绵坐在那上面,自己起身要出去。 白绵绵拉她的手,“不是一刻都不分开吗?” 贺离看她,“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白绵绵有些赧然。她在这幻境中失了法力,然后就变得跟那凡人似的,很快肚子就饿了。加上之前在酒楼,她光顾着生气什么也没吃,现下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还以为她掩饰得很好,不想却还是被贺离发现。 “那我跟你一起去。” 贺离看看她累得发颤的小腿,安抚道:“我就到不远处,马上回来,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开。” 白绵绵确实也双腿酸软,方才跟那妖猴搏斗,花了她老大的气力,当下只好听了贺离的。 她在这洞中坐着,不多时,忽然觉得遍体冰冷,再往洞外一看,竟然已经满天飞雪。 心知怕是又一个劫难到来,白绵绵心焦贺离的情况,起身就往外走,却见贺离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面前。 贺离拿出一些果子,“我试过了,应当无害,你吃吧。” 说完,贺离见白绵绵一副吃惊的样子,抬眼一看,也觉出异常。 只见墙壁、地上都渐渐漫上一层寒冰,不过顷刻间,两人已经如同置身冰窟之中。 白绵绵牙齿冻得直打颤,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贺离握住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 白绵绵的睫毛上都是冰霜,她发着抖,努力看向贺离,“贺离,我们怕是出不去了。我……最后一刻,有你陪着我,我很幸福。” 洞中一层又一层的冰以十分快的速度不断覆上,眼下,只余她们两人一小片栖身之处,其它地方都已经被冰冻住。 贺离带回来的那些果子,本来是放在一片树叶上,现下也嵌入冰层,显出一种生动又鲜明的残酷。 眼见白绵绵要合眼,贺离用力搓她的手给她取暖。可纵使她如何拥她在怀里,白绵绵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 望着白绵绵苍白一片的面容,贺离只觉陷入绝境。 “白绵绵!你不要睡!” 贺离的声音罕见地有了一丝颤抖。 白绵绵从昏沉中醒来,忽然感到一丝热意。 见面前燃起火苗,她视野模糊地看去,发现那火焰竟然是从贺离掌心而来。 “贺离,你……” 白绵绵只觉贺离的脸色异常难看。 贺离极限之下调用出一些法力,身体很快难以负荷。 但她还是坚持用火焰给白绵绵取暖,只是,那火焰却越来越弱。 眼看那冰层又重新覆到眼前,白绵绵也再度陷入昏睡,贺离心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第111章 那人一副沉稳威严模样,看上去丝毫不为这弥天幻境所影响,反而十分自如。 她首先看了看白绵绵,又看向下意识护在白绵绵身前的人,目光浮动一下,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其中一个出去。” 贺离无暇追问她的身份,只想为白绵绵挣得一线生机,“救她。” 说着,她伸手摸了一下白绵绵的脸。 那人见状却忽然道:“要从这里出去倒也不难,这弥天幻境,也并非没有出口。” 贺离道:“还请高人指点。” “找到这幻境的破绽之处,自然能重获自由。只是,你还需要一件称手的法器。” 贺离略一思考,想拿出引尊剑,却受幻境所制,无法成功。 那人一笑,在她面前一浮,“你再试试。” 贺离再度尝试,果然成功,不免惊讶此人居然能在这里如此自由,“你是……” “天外尊者是也。” 天外尊者?那不是狄星祈拜的上神吗? 她何以出现在此地? “多谢尊者相救。”贺离道。 天外尊者微微摇头,“我并不是救你。” 说罢,人影从贺离面前消失。 贺离也来不及作他想,脑中飞速思考这幻境的破绽之处。 转瞬间,她目光落在唯一没被冰层冻上的那块地方。 用手一摸,那里的地面也并不冰寒。 陡然意识到这里便是那破绽之处,贺离举起引尊剑便往那虚空处用力劈下。 剑气一划,瞬间冰层退了些许,但贺离也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幻境的噬力。 只要谁人破坏幻境,那噬力便会攻击此人,叫那人浑身都漫上针刺刀砭的痛楚。 但贺离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只想快些出去,晚一秒,白绵绵的生机就少一分。 一剑又一剑划下,最后,贺离拿剑的手已经不断发颤。 猛然劈下最后一剑,贺离眼前一片黑暗,瞬时间失去了意识。 白绵绵在一片指指点点的声音中醒来,下意识地抱着自己取暖,她忽然发现,周围那些冰层竟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围了一圈儿的人。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在大街上?” “你快看看你身边这位吧,你们就是吵架也不能动手啊,你看她都伤成什么样儿了。” “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她,她这是回到慕梨府了? 她从那地方出来了? 贺离呢? 白绵绵转头看向自己身边,只见贺离双眼紧阖,唇边有不少血迹。 白绵绵瞬间联想起贺离那时强行动用法力为她取暖的画面。 难道……贺离为了救她耗尽了元神,油尽灯枯? 想到这个可能性,白绵绵嘴唇不由发起颤。 这时人群中一个姑娘探了探贺离的鼻息,冲六神无主的白绵绵道:“现下还有气呢,快扶了她回去好好照料,再晚可就真说不好吉凶了。” 闻言白绵绵收拾心神,对周围那些人施了障眼法,带着贺离一下子回到宅中。 轻手轻脚把人放在床上,白绵绵仔细检查贺离的伤势,只见她脖子上一道伤口,手上也有许多伤口。 那脖颈上的伤处是她之前把贺离当成妖猴,用石块砸的,这手上的伤口却又是从何而来? 白绵绵处理好那些伤口,望着贺离那苍白的面容、发紫的唇色,心里一阵不安。 她不知道,贺离还能不能醒过来。 要是贺离醒不过来…… 白绵绵心中懊悔极了,若不是她到处乱跑、乱吃飞醋,又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若是贺离能醒过来,她想怎么罚她都成。 可是,贺离还能醒过来吗? 在白绵绵焦灼又不安的照料、等待中,时间很快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每一天白绵绵都跟闭着眼睛的贺离说话,请求她醒来,请求她睁眼看她,可是却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应。 白绵绵成天坐在贺离床边,几乎没有躺下睡过一个好觉,只怕贺离忽然醒了,说饿了渴了,要她照顾。 但她一直都没有等到这样的一刻。 实在是困极,白绵绵打了个盹。 梦中,一只傲气十足的小老虎迈入她的领地,转瞬间却又要离开,白绵绵只觉十分不舍,叫着“小老虎”便从梦里醒来。 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白绵绵想着梦里走远的小老虎,情绪有些低落。 再一看身边毫无苏醒迹象的大老虎,她心里更是难过。 如果可以,她真想贺离此刻能抱一抱她。 但那显然只是她的幻想。 白绵绵低下.身,趴到贺离怀里,又拉着贺离的手放到她腰际。 这样就很接近贺离抱着她的样子。 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儿,白绵绵恍惚间生出一种真是贺离在抱着她的感觉,不由开口倾诉,“贺离,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我好害怕,拜托你醒一醒,呜呜呜……” 就这么哭诉着,不知不觉,白绵绵的眼泪已经把贺离的衣裳都打湿一块。 白绵绵看到那块湿痕,意识到自己哭得太凶,连忙抬起两只手去擦眼泪。 擦着擦着,她忽然发现,腰上的手竟然没有无力地滑下来,甚至还握紧了一些。 怔怔地抬头,只见贺离一双黑眸正望着她,眼中有些取笑之意。 “贺离,你醒了?你醒了!呜呜呜……”白绵绵激动地搂住贺离脖颈。 “不醒你也哭,醒了你也哭?”贺离嗓音有些发哑。 “贺离,那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带我出来的?” 贺离摇头,“反正都出来了,问那些作甚。” 白绵绵吸吸鼻子,转而又道:“贺离,你罚我吧!怎么罚我都接受!” 贺离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静了一瞬,认真道:“罚你跟我成亲。” 白绵绵一愣,“成亲也叫罚么?” 她现下已经知道,成亲才不是念渔说的那样,而是辰隐吟玥那样,长相厮守、互相照顾。 这怎么能算罚呢,明明就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贺离不想让她扯开话题,盯着她眼睛,“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 白绵绵看看贺离,在她下巴上亲了一记,随即用力点头。 贺离把她拥在怀里,心里只觉一种来之不易的幸福。 那时在那弥天幻境中,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若是能跟白绵绵一起度过此劫,她定要和白绵绵成亲。 而现在,竟然真的成为现实。 贺离用力搂着白绵绵的腰,忽然白绵绵从她身上爬起来,“不过……” 贺离立刻瞪眼,“不许不过。” “可是……” 贺离皱眉,“不许可是。” 白绵绵忍不住笑了,“可是我想念渔跟我一起嘛!” “你说什么?!”贺离把白绵绵一把拉到身下。 “你再敢说你要跟她一起试试看?!”贺离半眯眼睛,一副恢复了战斗力的模样。 白绵绵吐吐舌头,“我说我跟她一起,又没说我要跟她成亲。” 贺离这才会意,“你是说,我们跟齐鸣念渔她们一起办喜事?” 白绵绵浅浅一笑。 * 白绵绵来到念渔在客栈所居的那一间上房,念渔一见了她,立时不阴不阳道:“哟,什么风把你老人家给刮来啦?” 白绵绵知道她这是生气她这些天没来找她,歉道:“念渔,这段时间我那里出了些事,这才没顾上.你。” 念渔有些奇了,疑惑道:“出什么事?” 白绵绵把自己变成兔子还有弥天幻境那番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罢念渔不再怪模怪样,关心道:“那你现在还好吗?” 白绵绵冲她笑,“我和贺离现在都没事了,我这趟来找你,是专程有事情要和你说。” 念渔一边吩咐小二上点心,一边望向白绵绵道:“专程?你且说来听听。” 白绵绵清清嗓子,眼睛亮晶晶道:“我和贺离要成亲了!” 念渔“啧”了一声,一块桃酥扔到嘴里,手对白绵绵拱了拱,“恭喜恭喜。” 只听白绵绵又道:“你们也一起!” 念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你们”的意思,吃桃酥的动作也顿住了。 跟白绵绵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念渔才道:“你是说,我跟齐鸣?” 白绵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和齐鸣姐姐,你们两个难道不是互相喜欢吗?” 念渔想也没想便点头。 “那还等什么?咱们两对一起成亲,有什么不好?” 念渔心觉白绵绵说得有理,可是她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犹豫,“万一齐鸣不答应怎么办?” 白绵绵一拍她的手,“堂堂猫精大人,也会这般不自信?” 念渔最受不得别人激她,当即来劲,“怎么会?齐鸣那厮早被我吃得死死的,可谓对我服服帖帖、千依百顺,我这趟出来,她还说等我回去她要送我一个礼物呢!” “那不就行了,齐鸣姐姐这么好,你可要趁早定下,否则若是被别人抢走,你后悔也来不及。”白绵绵揪住念渔耳朵,像要把这些话灌到她耳朵里。 念渔一打她手,站起身来,“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不过这成亲应当如何筹备?”念渔转而问道。到底她没见别人成过亲,这方面一点经验没有。 白绵绵脸上挂笑、推她肩膀,“这你不用操心,你且去跟齐鸣姐姐商量成亲的事儿,至于筹办,我们包了,你们回来之后搭把手就行。” “筹办?你?”念渔的语气有些怀疑。 白绵绵翻了下眼睛,“就算有些地方我不清楚,不是还有贺离吗?好了,你别啰嗦了,快些去吧。” 眼见念渔被她催着推着总算是去了小青山,白绵绵拿起桌上的桃酥,美滋滋吃了一块。 贺离没事了,她跟贺离要成亲了,念渔跟齐鸣也要成亲了,真可谓是三喜临门。 一时间,白绵绵觉出好些兴奋满足。 然而,念渔从小青山回来后的模样,却让她意识到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第112章 白绵绵望着眼前人,心中颇有些疑惑。 她们这厢欢天喜地筹备了十多天,念渔那厢总算回来,不但脸上一点喜色没有,还说不跟她们一起成亲了。 念渔已经尽量掩饰自己的神情,可白绵绵还是敏锐地发现她不对劲。 白绵绵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你跟齐鸣吵架了?所以你才一个人回来,才说不一起成亲了?是不是?” 念渔咬着下唇,看了眼白绵绵,勉强挤出点笑,“是有些别的事。你们好好办喜事吧,我和齐鸣以后再说。” 说罢她就要消失,白绵绵却把她拉住。 念渔连留下来看她成亲的意思都没有,急匆匆就要回去,她跟齐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白绵绵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念渔强忍着,仍不想说。 她跟白绵绵之间,一直是白绵绵有事来找她帮忙,她不习惯在白绵绵面前流露无助的姿态。 白绵绵两只手拉住她胳膊,让她转向她,“念渔,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呢?” 念渔被那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望着,终于有些忍不住情绪。 低下头,她弱声道:“齐鸣出事了。” “什么?”白绵绵惊讶不已。 齐鸣道行并不低,平日在小青山并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她如何会出事? 白绵绵满腹疑惑,却也不想追着情绪低落的念渔问,闪身去找贺离说了这件事,几人便一起回了小青山。 贺离仔细察看一番齐鸣的情况,道:“她灵根被封、灵力现下也枯竭,所以才昏迷不醒。” 白绵绵看看一旁的念渔,她正茫然地望着桌上那只雕了一半的玉石小猫。 白绵绵心中叹息,问道:“那现下怎么办?” “灵根我可以帮她恢复,但灵力一时不能复原。” 白绵绵急问:“没有灵力,那不是永远都要这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吗?” 贺离摇头,“有法可救,我渡灵力给她便可。” 闻言,念渔收回看着玉石小猫的视线,哑道:“用我的灵力。” 白绵绵忙道:“我的也行!” 贺离道:“你们道行不高,轻易授人反而会伤及自身,这件事交给我。只是,齐鸣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一次不可接受多少灵力,我会每天都来一趟,直到她恢复为止。” 她既如此说,念渔也没什么好再反驳的,只能恳切说了句“多谢”。 念渔平日里都是一副张扬模样,现在这般低眉顺眼、对贺离如此友好的样子可谓极为少见,可白绵绵却宁愿她像之前那样。 念渔现在这样,只让她心里也难受得紧。 连续过了半月,每天贺离都去齐鸣念渔那里,眼下,齐鸣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 贺离察看齐鸣内息运行情况,道:“她现下已无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转。” 话音刚落,床边站着的念渔便见齐鸣睁开了眼睛。 念渔忙扑上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齐鸣,你怎么样?” 齐鸣脸色仍是苍白,但很快便察觉自身灵力修为竟比之前反倒高出不少,眼见贺离站在床边,她一下子明白了原委。 定是贺离给了她灵力,救了她。 齐鸣望向贺离,郑重道:“多谢你。” 白绵绵也凑上去,“齐鸣姐姐,你现在好些了么?” 齐鸣视线从白绵绵脸上扫过,又移向面前的念渔,见念渔一脸担忧,她牵出一个笑容,覆上念渔手背,“我没事了。” 念渔反覆住她的手,“齐鸣,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把你害成那样?” 闻听此言,齐鸣淡了笑意,抿唇不答。 见状,白绵绵道:“齐鸣姐姐,你快说出来吧,别让念渔担心了,她这些天愁得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你就体谅体谅她吧。” 齐鸣看她一眼,神色有些纠结,终于还是慢慢把那日的事情说出口。 * 念渔这一去人间,齐鸣独自一人待着,很有些不习惯。 抬头看看墙边那幅小猫偎在山鸡旁边的画,她笑了下,拿出一块璞玉,仔细雕刻念渔原形的模样,待念渔从人间回来,便送给她。 眼下这玉已经雕了近一半,这是往日她趁着念渔睡觉的工夫刻的,只待完工之后给念渔一个惊喜。 也不知怎么的,今日颇有些心神不宁,手上一下就被刻刀划了道口子,齐鸣起身去清洗包扎,目光不期然又看到那条绸带。 陡然间,同族被害的那些事又浮上她心头,她一时间无法静下心来再去刻玉,转而出了门去。 她始终不知,那绸带的主人是谁。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只要弄清这一点,她就能知道,同族的那几个山鸡精究竟为谁所杀。 一路想着这些事,她也没看方向,不自觉地开始往平时她少有涉足的那片地方走。 再一抬头,有什么东西忽然入眼。 齐鸣惊讶地看着那地上的绸带,发现竟跟她保留着、当年束缚在同族脖子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而且,眼下不只是一条,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条,顺着那路径,齐鸣很快来到一处地方。 她对这地方有轻微印象,那时小青山忽然多了个成形的蛇精,她曾来看过一眼。 见那房中也有几条断裂的绸带,齐鸣瞬时间明白了她仇人的身份。 是单怜,单怜杀了她的同族! 她早知这蛇精心术不正,却不想单怜竟残忍至此。 霎时间怒火冲上心头,齐鸣只想马上找到单怜为同族报仇。 可眼下这房中根本空无一人,齐鸣离开那间房子,怒火冲天地一路寻找单怜的身影。 遍寻不得,她终于有些失去理智地吼着敌人的名字,“单怜,你给我滚出来!胆敢做下那等孽事,怎么不敢现身?” “单怜,你杀害我的同族,我齐鸣不会放过你!” 逐焰一来到此地,便听到如此叫嚣。 听闻此人是齐鸣,她唇边溢出冷笑。 那时,她以为经了弥天幻境,贺离定会对狄星仇恨不已。却没料到,鼠精居然来报,说贺离白绵绵要成亲。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风平浪静地过日子,也得先看看她的脸色。 眼见那些人和睦亲善,鼠精也是气得一阵牙痒,她本就仇恨白绵绵念渔,怎么能让她们轻易痛快了去,当即在一旁煽风点火。 “尊上,那山鸡精齐鸣乃是贺离白绵绵的好友,也是那猫精念渔的相好,我得知现下那山鸡精齐鸣一人留在小青山,不如……” 她的话不必说完,逐焰已经明了她的意思。 若是齐鸣遇害,贺离那婚事还能继续吗? 逐焰眼风扫过鼠精,掌心对准她额头,送了些法力给她。 鼠精感觉到自身变化,连声道:“多谢魔尊。” 收回思绪,逐焰幻化成狄星的样子,走至齐鸣身前。 齐鸣察觉动静,一转身,见此人眼生,但身上却有极强的威势,拧眉问道:“你是何人?” 逐焰神色严肃,“我只问你,白绵绵贺离在何处?” 齐鸣立时会意,“你是狄星?” 逐焰冷笑一声,“可见你认识她们,识相的就快招出来,本尊饶你一条性命。” 齐鸣心知怕是不能善了,索性先下手为强,一道法术便冲“狄星”面门而去。 逐焰魔功臻至化境,尽管齐鸣出手极快,可那动作看在她眼里却像放慢了一般。 冷冷盯着齐鸣,逐焰一瞬间控制住她的攻势,随后掌心一抬,便吸走了齐鸣的全部灵力。 “不识抬举。”逐焰把戏做了个十足,转身消失。 回到魔宫寝殿,魔侍前来禀报,“尊上,妖王在外等候多时。” 逐焰抬眼,“让她进来。” 单怜入内,先是行了礼,又道:“尊上近日未交代属下任何事项,属下惶恐。” 逐焰微微眯眼。 一段时间以来,但凡涉及贺离,单怜总少不得要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 若是旁人,她早杀了。但单怜究竟是她一手培养,她并不想杀她,于是这些日子只不理睬单怜,外出办事、一些小事项常是带着鼠精、吩咐鼠精去做。 所谓蛇鼠一窝,如今看来,这鼠精倒是比蛇精会逢迎得多。 逐焰看向单怜,“如此说来,你是要继续效忠本尊?” 单怜道:“属下对尊上从无二心。” 逐焰看她一眼,“算你有些良心,不枉本尊培养你一番,还帮你解决了仇敌。” 单怜一时未反应过来。 仇敌?魔尊指的是谁? “不知尊上所指何人?” 逐焰道:“本尊方才去小青山,那山鸡精齐鸣喊着你杀害她同族,要取你的命,本尊解决了她。” 齐鸣? 单怜脑中回忆一番,倏然间明白这其中缘由。 当初她还在小青山时,每每修炼遇阻,心情便不畅快,常有屠戮生灵之举,那生灵中不乏山鸡。 齐鸣说她害她同族,这么说,那些山鸡竟已是化了形的? 单怜下意识把逐焰的“解决”理解成杀戮,一时心情复杂,没有应声。 从前她向来性情阴狠、行事不顾后果,若是那时的她听了魔尊这么说,心中定然无甚波澜。 可自从做了那个梦,她不知不觉地开始发生变化。她仍讨厌虚伪之人、仍用心修炼,但论及滥杀无辜,她却开始有些做不出这样的事。 潜意识里,她排斥这样的行为。 就好像她在意的人曾经受过如此苦楚。 可是她在意的人又是谁呢? 脑海里那袭白色衣角到底出自谁人? 是贺离?还是其她人? 逐焰见她神态游离,神情阴了些,“妖王似乎对本尊的举动有所不满?” 单怜回过神,忙道:“属下不敢,多谢尊上。” 逐焰冷厉盯她一眼,总算没有多加追究。 * 白绵绵面前放着一杯茶,直到那茶没了热气仍没动过一口。 自打几天前听到齐鸣那一番话,她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在反复回想。 几天下来,对前后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已经没有什么不明白。 她中毒、她和贺离进了那弥天幻境,还有齐鸣重伤,这种种事情,都是狄星的手笔。 回想着那天念渔听完原委的神情,白绵绵心情简直糟透了。 念渔神色明明已经极为难看,但却顾虑着她的心情,紧咬牙关,直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甚至还一副平常的样子送了她们出门。 可她又怎么能装作这一切没有发生,这些事跟她无关? 是她,她非要拦着贺离,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让贺离跟她一样龟缩在平静的表象下不去面对就能逃过灾祸。所以这一切才会接连发生。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就算贺离能放下仇恨,狄星却不会善罢甘休。 正是因为她想法幼稚、又一意孤行要贺离不去面对,逼着贺离放下血海深仇,事情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白绵绵终于意识到,单方面的放下,并没有意义。 可她又十分迷茫,难道她要放手让贺离去面对仇恨吗?万一贺离有个好歹该怎么办? 她心里如同乱麻纠缠,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贺离察觉她心情有些不好,拉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白绵绵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罢,白绵绵从贺离眼前消失。 白绵绵特意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独自想着这些事情。 她到底该如何抉择? 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逼迫贺离就范,可贺离的仇人那边又该怎么办? 她能佯装不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高高兴兴跟贺离成亲吗? 贺离不久前人事不省的模样、齐鸣枯槁苍白的神色、念渔强忍担心的面孔反复徘徊在白绵绵脑中,良久,她终于做出决定。 不能再这样下去。 继续这样,贺离、念渔、齐鸣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她不能再这样。 当初她劝贺离放下,是想让贺离躲过那些伤害,可如今看来,反而适得其反。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她跟贺离一起面对。 不管结局如何,只要能与贺离同生共死,她就已经知足。 捋清这些思绪,白绵绵心中像是卸下重担,转身就要回去。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识相的,就把贺离交出来!” 第113章 白绵绵看着那两个天兵打扮的人,转瞬间出手。 反正她已经做好跟贺离共同应敌的准备,那便不必再藏头露尾。 鼠精暗自阴笑,有魔尊传授她功法,她现下的法力远超从前,这个兔子精又怎么能奈何得了她? 今日,便是她报仇的好时机! 鼠精心中既发狠,又忍不住佩服自己的聪明。 此番扮作天兵来此,既能报仇,又有助于魔尊的计划,可谓一石二鸟。 鼠精避过白绵绵攻势,反手便把她制住,一阵气浪把她打倒在地。 白绵绵撞到不远处一个凸起的树桩,顿时昏了过去。 鼠精冷笑连连,走至近前,一道法术禁锢白绵绵呼吸,随后越勒越紧。 她面上表情愈发狰狞,只想让此人死得越痛苦越好。 不想此时背后忽然劲风袭来,她猛地往前扑倒在地。 转身一看,竟是那贺离前来,鼠精知道她不容小觑,只能忍着身上被打中的剧痛,瞬时间带着同样重伤的魔侍从原地消失。 贺离隐约感到一丝异样气息,但也顾念不及,连忙转身去看地上白绵绵的情况。 方才她感应到结印变化,已经尽快寻找,没想到,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让天界的人伤了白绵绵。 一时间,贺离心里对狄星简直痛恨至极。 这段时间以来,狄星几次发难,她念及对白绵绵的承诺,始终按捺着仇恨。 但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都再忍不了。 无论是谁,胆敢伤害白绵绵,就触及她最大的逆鳞。 她定要狄星付出代价! 心中笃定这一想法,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暂且搁置计划。 白绵绵失忆了。 那天白绵绵遇袭,她把她带回来疗伤、精心照顾。 五天之后,白绵绵终于苏醒,看到她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贺离拧了眉头,“你在跟我说笑吗?” 那厢白绵绵从床上起身,一脸迷茫地看看四周,“这是哪里?” 贺离眼看她走到门口,似乎就要走出去,开口道:“你伤势刚愈,不要乱走动。” 白绵绵回过身,打量着贺离的模样,忽然眼睛亮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 贺离莫名激动了一下,“恩?” 白绵绵笑道:“你是我师父,对不对?” 一把重锤在贺离心上敲了一下。 她沉默地看了白绵绵两秒,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白绵绵是真的失忆了。 她忘了她是谁。 白绵绵眼见那人沉默严肃的模样,一点儿都不畏惧,径自到桌边坐下,随即那人便走过来仔细察看她的模样。 联想那人的话,白绵绵明了她是在观察她的伤势。 这下子,她心里更笃定对方的身份。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潜意识觉得,那肃着一张脸却又要关心她的人该是她师父才对。 师父么,自然理所应当要照拂徒弟的。而徒弟呢,就要好好听师父的话,让师父有成就感。 白绵绵心觉顺理成章,也就乐得听那人的安排,跟着那人“师父”长“师父”短。 几天下来,白绵绵觉着跟师父亲近了些,于是心里对师父也多了些好奇。 “师父,你叫什么?”白绵绵好奇道。说着,她换起衣裳来。 贺离见她又变成从前那副毫不避讳的模样,心中没觉出高兴。 白绵绵这一失忆,性格比从前更为率真烂漫,自然不会不讨喜,只是,贺离心中却难免别扭。 她转过身去、不看白绵绵更衣,“你唤我师父即可。” 这还是几天来,对方第一次应下“师父”这个称呼,白绵绵一阵欢欣雀跃,衣裳还没扣好就从背后扑上去,把贺离扑了一个踉跄。 “师父,那我叫什么?” 贺离转身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兴起.点什么念头,但转瞬间心里又很不是滋味,最后只皱眉帮她扣好衣裳,“以后不要随便扑上来。” 说罢,她顾自在桌边坐下,不再看原地瞪着眼的白绵绵。 白绵绵哼了声,径自在这屋子里边走边瞧,想尽快适应这个奇怪的地方和这个奇怪的师父。 两三月过去,她适应了不少,也从师父嘴里问出一些事。 她知道了她叫白绵绵,知道她初醒来的地方是小青山,也知道她们现下在慕梨府下属的一个僻静村庄里,距着那城里有老远一段距离。 再论起别的,她就茫然不知了。 她只认得师父一个,有心想找师父打发时间,可恨师父那人无聊至极,整天沉默着,什么话都不跟她说。 好不容易开口,只说两句话。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不许随便乱跑、不许不好好练功、不许一个人出去…… 总之就没什么允许的。 不过倒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 师父很是尽责,她伤好没多久就开始教她法术,她现下已经会了最基本的法术。 为此,她很是乐不可支。 但很快她又熄了火。 能学法术她是很开心啦,可是整天学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思? 她学这些做什么呢?她会个皮毛也就很知足了,至于那些精要,只要师父会就行了,她会来作甚? 她可没那心性慢慢修炼。 反正有师父在,她不厉害又有什么关系,师父厉害不就行了? 心里抱着这些想法,白绵绵很快开始不安分起来。 她很想出去转转。 她们现在待的这处,说是庄子,但打眼一看,前后都望不到个人影,除了面前碧绿的山峰,什么都没有。 景色是好,也静谧,但不免无趣。 相比之下,那城里定然有趣得多,好吃的、好玩的肯定是数不胜数,不去一趟,简直对不起自己。 白绵绵动了这个念头,便一直寻找机会,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寻到一次师父合眼休息的时机,飞快便施法去了城里。 在那城中走街串巷,白绵绵脸上洋溢笑意。 这里人烟繁华、花柳繁茂,果然如她预想的那般有趣。 一边心道师父不会享受,她一边可劲儿瞧着那些摊子上的东西。 “要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她比划着动作,让摊主把一大堆东西包起来。 摊主瞧瞧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确定,于是半赔着笑道:“姑娘,你银钱可带够了?” 白绵绵被她问住了,“什么叫银钱?” 摊主瞪她一眼,一副愠怒神色。 白绵绵立时会意,原来拿这些东西是要用银钱的。 又去了几处地方验证,果然,那包子铺的老板、酒楼的掌柜,全都问她要银钱。 白绵绵口袋空空,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家。 这一回去,刚好碰上师父眼皮微动,似乎要醒,白绵绵忙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倒了杯茶端过去。 “师父,用茶。”说着,白绵绵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贺离。 贺离这才察觉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接过那茶刚要喝,看看白绵绵的样子,她又把茶放下,“有什么话要说?” 白绵绵见她察觉,嬉笑两声,蹭到她面前,拉着她衣摆,问:“师父,就是,就是那个,能不能……” 贺离退开身子,让那腻着她的人隔开些,随后道:“不要吞tuntun吐。” 白绵绵干脆摊了掌心出来,“师父,给我点银子嘛。” 贺离瞧她一眼,“不给。” 白绵绵整天动着出去玩的念头,还真当她不知道。她若给了银子,只怕要更管不住她,平添许多危险。 见师父这般,白绵绵索性耍起无赖来,“师父你行行好,给点银子,给点银子嘛,求你了~” 贺离看她,“不少你吃,不少你穿,要银子作甚?你若想要什么,写在纸上,我替你买来。” 白绵绵气冲冲瞪她一眼,“师父真小气!” 她就是想自己去逛逛么,让师父买还有什么意思?而且师父当真会给她买吗?指不定有什么话在后面等着她呢。 贺离不作声,任白绵绵在那用刀子般的视线看她。 白绵绵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总会有办法拿到银子的。 隔了几天,她趁着师父正在沐浴,悄悄在师父脱下来的衣裳里寻么。 寻么半天,愣是没找到钱袋,她站在那屏风后头,心里很是郁闷。 闷闷不乐地把衣裳放回那屏风上,白绵绵眼一抬,这才发现她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里面的人。 那人靠在木桶边上,不时抬手拂水到自己身上,每每微微动作,那光洁的肩头和半边雪白的背便全落入白绵绵视野。 望着那背影,白绵绵一时间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她竟然生出一种想把师父掰过身、看看她正面的冲动。 只要一想到那沉默寡言、一脸肃色的人现下是光着的,她就有种莫名其妙的蠢蠢欲动。 她心里有点好奇。 好奇师父正面的样子。 好奇如此雾气朦胧的环境之下,师父那双跟夜色一样深沉的眼睛是不是也会浮上氤氲热气? 不知不觉幻想起师父那副模样,白绵绵忽然觉出喉咙有点干渴。 她站在那处,一时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忽然,一道冷清声音响起。 “你还要在那里偷看多久?” 第114章 贺离转头,入眼白绵绵流着鼻血的模样,她微微愕然。 白绵绵红着脸结巴道:“师师师父,我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再站在这里。”贺离道。 白绵绵看着面前那张水汽氤氲的面孔,脚步完全不听使唤。 事实上,也不是身体不听使唤的锅。 她压根就不想走。 她握握拳,小声道:“师父,你能不能把身子转过来?” 说完这一句,她脸已经红得快滴血。 贺离扫她一眼,“不能。” 白绵绵好生失望,“师父好小气。” “那你大方给我看看?”贺离皱眉道。 闻言,白绵绵爽快地答了一声,“好啊,”就开始脱衣裳。 时至此刻,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找钱袋的,只想一览师父的美色。 眼见白绵绵真的开始脱外面的衣裳,贺离喉咙滚咽一下,只觉现在这个场景实在太过暧.昧。 她自己在沐浴,那厢白绵绵在褪衣裳。 再不制止白绵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贺离一抬手,屏风上的衣裳立刻到了她手边。 转瞬间,她已经穿上衣裳,带着湿气走到还在解衣扣的白绵绵面前。 白绵绵紧张兴奋之下,手有些发抖,一个扣子解半天也解不开。一抬眼,发现那张如玉般清润的面庞正在自己眼前,她想了想,道:“师父,你帮我?” 贺离垂下视线定定地看她几秒,手当真朝她伸过去。 白绵绵直直看着那双手,又移向贺离的面庞跟那深邃的视线对上,只觉得心跳飞快。 她紧张得想闭上眼睛,但是又不想错过那张严肃面孔可能会流露的神情。 很快,那只手真的触到了她。 但不是在她的衣扣,而是到她鼻子下面抹了一下。 贺离望着手指上那鲜红,又看向白绵绵。 白绵绵心里发虚,拿过旁边的软布,把贺离的手指擦干净,道:“好了。” 说罢,她还一副期待的样子站在原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她就是不想走。 贺离看着她那副样子,不自觉靠近一步。 白绵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贴在屏风上,心跳得快从嗓子眼冒出来。 明明现在两人衣裳都穿得好好的,可是她却觉得比刚才还紧张。 白绵绵望着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专注的人,刚想说话,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那张脸也朝她靠近。 白绵绵一下子滞住呼吸,紧张地大气不敢喘。 然后她便感到,师父拿过她手里攥着的软布,一手托着她下巴,一手在她鼻子下面擦拭。 擦得稍微有些用力,连带着上唇都有点火辣辣的。 她不由问道:“师父,你在做什么?有点痛。” 那擦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软巾被塞回到她手里,“你自己擦,我出去了。” 转瞬间人影就从白绵绵眼前消失,白绵绵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气恼。 正郁闷着,她又想起刚刚要做的事。 她是来找银子的,怎么在这发起愣来了? 现在可倒好,想看的也没看到,想拿的也没拿到,她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绵绵气得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拿起软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下,白绵绵闪身出现在慕梨府街头。 难得师父没看着她,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反正在家里也不过是干想,还不如到这城里一边游览,一边想一想让师父给银钱的法子。 在街头随意溜达着,她陡然看到街角的一幕。 只见两个人拉拉扯扯从那留香馆里走出来,其中一个看起来羞羞答答的人被抬起下巴亲了一口,随即便倚在墙上任另一人动作。 虽然那碰触仅限嘴唇和脖颈,但也让白绵绵惊掉了下巴。 原来两人之间还能这样亲密的么? 白绵绵瞠目结舌地看着,很快又看到更让她惊讶的事。 那个矮身量、颇羞怯的人完事之后看着另一人,另一人朝她笑笑,把银子塞她手里,随后又在她脸上亲了一记。 这可谓是白绵绵梦想的场景。 她看着师父,师父就笑着把银子给她,这该多好。 琢磨着这两人的事,白绵绵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师父不给银子,是因为她没做前面那些事儿。 只要师父像刚刚另一个人那样,亲亲她、摸摸她,然后就会给她银子了! 这么想着,白绵绵一脸喜色地回去,很快找到了正在书房看书的贺离。 “师父,我有点事找你。” 贺离有点疑惑,还是跟着白绵绵来到墙角站着。 白绵绵尽量地还原那场景,试图一次到位,顺利拿走银子。 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出害羞的样子,师父都没低下头亲她,只是眼神很专注地看她。 贺离看着白绵绵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不明白她忽然这是怎么了。 若是因为刚刚房里的事,白绵绵也不该现在才害羞吧? 而且她也没做什么啊。 但不得不说,白绵绵一双纯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时不时扫她几眼、欲语还羞、带点浅笑的样子,让她有些移不开视线。 贺离不自觉把她往墙角逼了点,但立刻又收住脚步。 白绵绵见她动步,刚要高兴,可转瞬间那步子又停住。 眼见场面再度陷入僵持,师父只没完没了地打量她,却没有任何其他动作,白绵绵心一横,踮脚亲了上去。 反正师父是无论如何不会低头亲她了,她只好主动一点。 殊途同归嘛,这样一定也能拿到银子。 贺离愕然地抬眼看她,只觉白绵绵纤长的睫毛在她脸上轻扫,一双手也搂住她脖子,身体因为踮得时间过长,不自觉有些发抖。 白绵绵正支撑不住要退回去,忽然两只手环住她的腰,那本来被动的人一下子掌握主动,变幻着角度触碰她的唇瓣,她被逼得腰不断往下弯。 虽然有点辛苦,但白绵绵心里却很高兴。 这样子就跟她在那街角看到的一幕没什么区别了,她这回一定能拿到银子。 白绵绵这么想着,只觉美得快飞上天。 贺离一吻结束,心情正介于轻微懊恼和心动之间,见白绵绵朝她伸手,她怔了怔。 白绵绵撅起嘴,戳她肩膀一下,“你都亲我了,快给银子啊。” 贺离眉头蹙起一点。 白绵绵又道:“师父,你不会想赖账吧?我可看到了的,别人这样做了之后可是要给银子的。” 说罢,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似乎贺离对她做的还少了点什么。 她忙去拿贺离的手,“哎呀我忘了,还要像她们那样摸一摸才可以,师父你来吧~” 白绵绵刚把贺离的手放到自己脖颈上,忽然手被猛地抽走。 贺离终于明白她此番动作的由来,不由心中生气。 她眸光危险道:“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吗?” “买卖关系喽,你买我m……” 话没说完,贺离的吻就落了下去。 白绵绵居然自比成那种身份,居然把她们之间的关系说成这样,贺离只觉得受了不小的刺激。 白绵绵被抱起来扔在床上,看着眼前人瞳色变深、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但还是忍耐着。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一定得拿到银子才行! 话虽如此,但那亲吻到后来变得太过炽热,她一下子有点承受不住,想偏过头,可是后脑却被控制着。 她睁眼想看师父此刻的样子,可是眼睛却被捂住,除了唇上肆虐的热度,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伴随着双唇被启开,亲吻变得更加浓烈,白绵绵呼吸愈发困难,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 难道她要死了?白绵绵心里一慌,忍不住哭了。 察觉掌心湿润,贺离拿开捂着白绵绵眼睛的手。 见白绵绵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贺离怔在原地。 “算了。”贺离松开她,抽身而去。 白绵绵好容易喘过气来,在床上找找,根本一分银子都没有留下来,于是对着贺离的背影不甘心道:“为什么还是不给钱!” 白绵绵抽抽搭搭地看着贺离消失在门口,心里有些委屈。 她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师父还是不给银子?真是小气鬼师父! 经此一役,她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终于明白一件事,不管她怎么做,师父都不会给她银子。 既然如此,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白绵绵抹抹脸,左看右看一番,没发现师父的踪影,连忙趁机去了城里。 正满街溜达想寻个门路得些银子,忽然白绵绵看到不远处一个台子围了好些人。 心下颇为好奇地走过去,只听那上面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道:“今日特办此比武招亲,哪位若是能打赢我家小姐,便可做我家小姐的妻君。” 底下人群议论纷纷,“这可是个大户,若是能做了这位小娘子的妻君,银子只怕要花到手软。” “可不是,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一听这话,白绵绵来劲了,眼见那管家问:“哪位要第一个挑战?” “我来!”白绵绵信心满满,飞身跳到台子上去。 第115章 “不来了不来了!”跟那姑娘打了七八个回合,白绵绵惊讶地发现她竟然不是那姑娘的对手,哭丧着一张脸便败下阵来。 那姑娘见她一副委屈样甚是有趣,有心留她,却见她吓得跟兔子似的已经跑得老远,当即只能作罢。 “嘭”的一声,书房门被推开。 贺离抬眼望去,见白绵绵脸上挂着两行泪,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以为她为刚刚的事委屈,张口正要说点什么,忽听白绵绵道:“师父,我被人欺负了,你快去帮我报仇!” 贺离心一紧,顾不得去想白绵绵是不是偷跑出去,几步走过去问道:“谁敢欺负你?” 白绵绵只觉得身上刚才被打到的地方很痛,抽噎着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师父,我不管,你快去那比武招亲的地方,打败那人,帮我报仇!” 白绵绵脑子里根本没明白那比武招亲的意思,只晓得自己吃了亏,要让师父帮她讨回来。 师父么,本就应该护着徒弟的。 白绵绵想得理直气壮。 谁料贺离却不如她想象中那样爽快地答应,而是半笑不笑地看她,问道:“你是要我娶了那位姑娘吗?” 白绵绵睫毛挂着眼泪看她,“我不管,你是做师父的么,你要帮我报仇。” “帮不了。”贺离起身走开。 白绵绵简直快要气死,两道视线气愤地把贺离的背影看着,恨不得在那身影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最讨厌师父了!”白绵绵一阵风一样地跑出书房,一声巨响把门又带上。 贺离望着那扇颤动的门,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 眼见到了晚上,本该各自休息,贺离却还是拿着药酒出现在白绵绵房门外。 还没敲门,那门自己开了,贺离一下子隐了那药酒。 白绵绵方才自己待了好一会儿已经消气,后知后觉地感到这也痛那也痛,刚想找个药膏抹抹,忽然脑子里想到师父那天凑得很近帮她擦鼻血的模样,于是灵光一现。 她可以找师父帮她抹药啊,这样说不定又可以看到师父那种神情有点专注的样子。 那副样子,不同于平时的淡然冷漠,还……挺特别的。 推开门,见目标对象就在面前,白绵绵愣了下。 一个要敲门,一个要出去,本来就只有一门之隔,白绵绵这一推门,两人之间就只剩分寸之距。 月色洒在面前人玉色的面孔上,白绵绵只觉得那冷然的眼眸也多了一丝温和。 贺离垂眼看着她,并不说话,白绵绵却不自觉耳根有点发热。 静了一会儿,白绵绵伸手握住贺离的手腕。 贺离感受着手腕的热度,看向白绵绵的视线流露询问之意,白绵绵撒娇道:“师父,帮我擦药嘛~” 贺离推开她的手,在先往里走,白绵绵翘着嘴角跟了上去。 两人在桌边坐定,眼见白绵绵很大方地脱下外衣,又要脱中衣,贺离拦住了她,“穿着中衣。” “噢。” 贺离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听白绵绵又道:“师父,我身上越来越酸了,好像都动不了了,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贺离手一顿,只觉得掌心接触的那一小片皮肤都变得灼热起来。 白绵绵抓住她的手,扭头看她,眼睛里满是盼望,“师父,好不好嘛,让我解解乏。” 她这一扭身,又按着贺离擦她腰际的手,现下几乎是被贺离搂在怀里的姿势。 贺离不自觉看向那微微翘起一点弧度的嘴唇,被握着的掌心生出反制住面前人的冲动。 她似乎越来越习惯“师父”这个称呼,甚至,对这个样子的白绵绵也越来越难以抗拒。 可是,对于这个失去过去所有记忆、那么青涩懵懂的人,她心里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贺离倏然抽出手,“药擦得差不多了,我回房了。” 两个人的房间只隔一堵墙,甚至彼此一些细微的动静都能听到,可却让此刻的白绵绵有点不满。 “小气鬼师父。” 白绵绵不满地嘟囔了句。 她越来越频繁地这样评价贺离,却没有去想,她为何这样期盼贺离的慷慨。 没有去想,她真正想从贺离那里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隐约带着一点失落,白绵绵很快睡去,第二天醒来,察觉身上那些酸痛都消失了,她很是高兴。 她立刻又斗志昂扬起来,为着挣银子的计划可谓摩拳擦掌。 但师父这回把她看紧了些,她一点溜出去的机会都没有,白绵绵紧等慢等,等得都快绝望了,终于又等到一次时机。 转瞬间来到城里,白绵绵这回没急着行动,而是四处转了老半天,才终于有了决定。 她要到那赌坊挣银子去! 她拳脚功夫不会多少,法术也不精,但是到底比凡人耳力强上一点,大可以在此处有一番作为。 抱着这般想法,白绵绵乐滋滋地走进那赌坊去,好像已经赚了满怀的银子。 那些赌客见她面孔稚嫩,眼神也懵懵懂懂,都想看她的笑话,她押哪边,便押跟她相反的,谁知十几盘下来,她居然没有一次不赢的。 赌客们颇觉邪门,纷纷散开,白绵绵赚得盘满钵满,也不贪心,笑眯眯地提溜着钱袋便出门去,丝毫没注意身后赌坊的人正不悦地打量她。 拿着这些银子,白绵绵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财大气粗起来,在街上走来逛去,把好吃的都买了个遍。 经过一个绸缎庄,她脚步停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停在一块月白的衣料上。 那衣料很上去很贵气,交领处绣着银色纹路,面料也属上品,白绵绵一下子就想到这衣裳穿在师父身上的样子,当即迈进门去。 “掌柜的,我要买那匹料子,这些银子够不够?”白绵绵方才买那些吃食统共不过花了一两银子,现下却是把整个钱袋都放在那掌柜的面前。 在她心里,师父配得上最好的。 虽然师父总是对她很严厉,有很多不许、很多管教,但其实她知道,师父是对她最好的人。 而且,她想让师父高兴。 掌柜的看看面前精巧可爱的姑娘,又打开那钱袋看了一眼,笑道:“够了够了。” 白绵绵拿了那料子,心里幻想着贺离看到这礼物时的样子,脸上漾起笑来。 出了绸缎庄,她边走边盘算,银子还有结余,要不要再买些什么送给师父,忽然,背后几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快速接近。 赌坊的打手把她往巷子里逼,威胁道:“快把银子交出来!” 说着,领头的打手就要去抢白绵绵手里的东西。 她若抢的是其他东西倒也罢了,偏生抢的是白绵绵要送给贺离的衣料,白绵绵一急,抬脚就踢了她一下。 打手们没想到她生得小巧,却这般大的胆子,瞬间一拥而上,使棍子的使棍子、用刀子的用刀子。 白绵绵一看这阵仗,吓得腿软,法术也使不出来了,转身就跑。 那些人却跑得比她更快,很快她前后左右都被堵住去路。 白绵绵一双眼有些惶恐地扫着她们,那些人被她这么看着,不由发出恶意的笑声,朝白绵绵包拢过去。 “你,你们不要过来,我,我告诉你们,我师父很厉害的,你们若是欺负我,她一定……” 话音未落,袖子被撕下一块,白绵绵低头一看,小半截手臂露了出来,伸手就要打那人巴掌,手却被攥住。 白绵绵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你完了,我要让师父好好教训你!” 领头的打手得了趣味,两只眼扫着她,“你师父若真来,就让她看看咱们恩爱的样子。” 说罢,那人朝白绵绵欺身过去,想把她抵到墙上。 白绵绵脚步被逼得不断往后退,猛然抵到那墙根,耳听那人不怀好意的笑,她两手扑腾着,一下子从墙头摸到几片碎瓦,顿时凶狠地砸到那人头上。 那人瞬间被砸了个头破血流,白绵绵自己身上也是满身的土。 领头那人恼羞成怒,吼道:“给我上,好好修理她一番!” 瞬间,打手们挥着刀棒就冲上来。 白绵绵无处可躲,只能闭上眼、下意识地侧过脸去。 她的心跳得极快,只觉自己今日怕是要交代在此。 就在这时,入耳一阵“哎哟”“哎哟”的痛叫。 白绵绵睁眼一看,那些人身上全部起了一团火,正被火烧得满地打滚。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手被拉住,面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贺离紧张道:“你怎么样?” 白绵绵看着师父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关心,鼻子一酸,“师父,你来救我了。” 说着,她偎到贺离怀里,“我吓得半死,呜呜。” 贺离下意识揽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白绵绵忽然睁大眼睛,“师父,你后面!” 贺离头都没回,掌心一动,领头打手猛地被击到墙上,又掼到地上去。 这下子摔得极重,她半天都爬不起来。 白绵绵还记得她那些行径,走过去骂道:“你这个蠢蛋,让你再欺负我看看!” 那人很不服气,淬了口血水,嘴里不干不净道:“下次让我碰到你,我便扒了你的衣裳,卖到留香……” 话没说完,贺离衣袖一挥,那人脸顿时肿得老高,根本没法再说话。 贺离见白绵绵怒瞪着那人,转而看了眼白绵绵残破的衣袖,她心中瞬时间明了,一时怒意更是大起,走过去捂了白绵绵的眼,一个石子飞过去挑断了那人的手筋。 那人脸肿得像猪头,虽疼痛但却没法发出声音,很快被其他打手扶了走。 打手们互相打量,彼此心知肚明,今儿这是碰上高手了,决计不能再留在此地,否则只怕小命休矣。 眨眼间,那些人已经一溜烟消失,贺离放下手,望着白绵绵问道:“这回长记性了?” 她声音里并没有多少责备,白绵绵却听得一阵委屈,“我想要银子嘛。” 贺离都有些无奈了,“你要银子到底做何用?” 白绵绵抬眼看看她,努了努嘴,“我想买好吃的,还有……”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小声,白绵绵低下头,瞄向不远处掉在地上、已经沾了许多土的衣料。 第116章 望着眼前“相思酒楼”的招牌,白绵绵有些不确信地看着贺离。 贺离却没看她,径自往里走,很快小二上来招呼,贺离让她把所有招牌菜式都上一遍。 白绵绵咧开嘴笑笑,看向贺离,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师父,你带我来吃东西啊?” 恰逢一盘糖醋里脊端上来,贺离往她碗里夹,“我哪知你是个馋鬼,为了这点口腹之欲弄得自己那么狼狈。” 白绵绵有点理亏,为了这些让自己置身险境,确实是欠考虑了。 可是…… 她掸了掸那衣料上的灰,有些紧张地递给贺离,“师父,这衣料,我想送给你。” 贺离给她夹菜的手顿住。 方才她带白绵绵离开之前,白绵绵奔到那墙边,一副很珍惜的样子捡起什么东西。 原来是要送给她的? “师父,这料子的外层弄脏了,可是不打紧的,里面还是干净的,你看看,可漂亮可贵气了。我在那绸缎庄一看到就移不开眼了,师父穿上肯定很合适。” 贺离视线移向那衣料,又看向对面白绵绵期待的脸。 白绵绵见她只看她,却不把衣料收下,心里有点沮丧,嘴角耷拉下来道:“师父不要便算了。” 说着,她就要把东西收回去,手却忽然被按住。 贺离望着她,陡然想到白绵绵从前买衣料给她的场景。那时白绵绵一副欢欣的样子,把那绣着小老虎纹样的衣料献宝一样地给她,她两秒没答话,白绵绵就塌了肩膀要把东西拿走。 那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白绵绵手被她按住,眨巴着眼睛打量自家师父,忽然发现,师父瞧着她的目光有点不一样。 那目光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隐约倒像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师父?” 此言一出,那按着她的手松开了,看向她的视线又恢复成平时那样,冷静淡然。 贺离叫住小二,吩咐了一句。 小二忙朝那柜边的店伙招呼,“得嘞,相思酒一坛!” 酒很快上来,贺离一言不发,一碗又一碗地喝酒。 白绵绵望着她那样子,联系前后,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明白起来,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在思念什么人?” 贺离幽深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低头继续喝酒。 白绵绵莫名心里发酸,是哪家姑娘居然让师父这般人物如此为情怅惘。 心里酸得滋溜冒泡,白绵绵又道:“师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离已经喝了不少酒下去,脸有点微红,“你很好奇么?” 白绵绵咽了下口水,“当,当然了。” 她看了一眼面前那微露醺红的脸孔,视线游移了下,又大着胆子问道:“师父,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吗?跟我比呢?” 贺离扫她一眼,心头泛上一些苦涩,抬手又倒满了酒,口道:“比你好一百倍。” 白绵绵只觉酸得牙倒,她又酸又气,抬手拿了桌上的几个包子,恨不能撑死自己。 咬牙切齿地解决了三个包子,心头还是阻着一口恶气,白绵绵恶向胆边生,伸手揪住对面贺离的衣领,“她那么聪明,你为何不收她作徒弟,反而收我?” 白绵绵已经连“师父”都不想叫,她此时此刻迫切地想跟贺离处于平等的位置,好像这样,对方就能多重视她一些。 贺离醉意蒸腾,被白绵绵这样揪着,不由笑了一下,“因为你笨。” 白绵绵一阵气恼,简直恨不得咬她几口。 正圆睁着眼睛思考该怎么惩罚这个讨人厌的师父,忽然,面前人眼一阖,头也低了下去。 “哎,哎!师父?”白绵绵叫了她几声,见她没有丁点反应,只好磨着牙带了她回去。 像丢麻袋一样把贺离丢在床上,白绵绵恨恨道:“说了讨厌的话就这样昏过去,果然是讨厌的师父会做的事,师父最讨厌了!” 然而,望着这个讨厌的人,白绵绵却不自觉由站在床边的姿势改为坐在床边细细打量,渐渐又变成低下头,近距离看她。 白绵绵看着那高挺的鼻梁、莹润的肌肤、微微张开泛着些水色的唇,不自觉又想起那天在屏风前看到的一幕。 要是那天没被师父发现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继续看那曼妙、雪白的背影…… 要是,能再多看点什么就好了…… 白绵绵望着那阖着双眼的人,心跳渐渐加快,手有些不利索地伸手去解贺离外面的衣裳。 没多久,那衣裳被她解了开,她又伸向中衣领口的盘扣。 一颗、两颗,那一截颈子很快在衣料中若隐若现,锁骨也露了出来,白绵绵看着那锁骨发愣,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下。 她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发馋,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正盯着那狭窄、精致的锁骨移不开眼,忽然上面多了一点血色。 白绵绵摸摸鼻子,这才察觉自己又流了鼻血。 连忙伸手轻轻去擦那一点血迹,可是却擦不掉,白绵绵下意识低下头去,在那处舔了一下。 这下干净了,她笑了一声,却忽然被什么人卡住下巴亲了上来。 那人一下子变换了她们二人的位置,伴着对她呼吸的掠夺,在她身上摸索着,一处处点上灼热的温度。 那亲吻汹涌极了,但白绵绵这次没哭,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知道这不是什么怕人的事。 她反而有点高兴地看着身上的人,因为那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得对她如此渴求。 她伸手搂住了那人的脖子,好让她们更靠近一点。 她想,她是喜欢那人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就是喜欢,很喜欢。 她喜欢那张漠然的面孔被她气得微微无奈的样子,喜欢那望着她偶尔流露出专注的神情,喜欢她拧起眉头对她管这管那,喜欢她总是保护她、嘴硬心软。 不知觉间,那人从她唇上移开,转而移向别的地方,在那热情下,白绵绵不由发出喘息,一声声叫那身上的人。 “师父,师父……” 那声音混合着欢愉和难以承受的痛苦,更刺激了醉酒的人,她脑中一热,手径自就伸向身下人最敏感的地方。 陡然一阵放大的触感传来,白绵绵不能适应地并拢双腿,“不要,师父,不要。” 她忽然有些害怕,转过身就要逃出去,然而身子却被按住,那人压住她,低沉的喘息洋溢在她耳边,手又隔着最后一层薄薄的衣料抚上去。 “啊……师父不要!”白绵绵受不了这刺激,扭头泪眼盈盈地看向那人,试图求她放手。 但转眼间那人又凑上来把她吻住,手上的动作并不曾停歇。 察觉那人要把手伸进下面最里层的衣物,白绵绵下意识并紧有些发软的腿,夹住那只作乱的手。 那人停止对她呼吸的掠夺,身体转而下移,目色赤红地盯着那被打湿了一点的衣料,头渐渐凑过去。 白绵绵一下子悟到她要做什么,脸涨得通红,身上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哀求道:“师父,别那样,我怕。” 眼看那人一副魔怔的样子,白绵绵神经也已经被刺激得受不住,羞耻地哽咽起来。 一边哽咽,她一边努力坐起一点去推那人的肩膀,试图让那人从她那里退开。 那人似乎不喜她的推拒,伸手又把她坐起的身子按下去,另一只手牢牢按着她的腰。 眼看那人视线仍盯着那里,似乎横下心要那样对她,白绵绵又羞耻又慌乱,终于忍不住拉过那人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手上尖锐的痛感终于唤醒醉酒的人,贺离看着眼前面色嫣红、眼角泛湿的人,一下子想起刚刚那些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继续刚刚还没完成的事,卡在那腿间的身体有些舍不得走开。 但也只是一瞬间。 飞快地从那身上离开,贺离懊恼道:“对不起。” 白绵绵抽抽鼻子,望着她,心里有些委屈,但也不是想要她道歉的意思。 看着那站在床边、身影笔直秀挺的人,白绵绵心里多了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她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还没出口,那人已经走了出去。 白绵绵低头看看自己,中衣尚还穿着,可方才她分明觉得,那指尖的温度是那么灼热。 但转瞬间那人却走了。 要是刚才她能忍一下就好了,也不会少块肉。 白绵绵不由又开始后悔起来。 心里万般复杂着,这一夜,白绵绵一下都没合眼。 第二天一早,白绵绵刚起身,忽然隐约听到一道脚步声流连在她门外,她心下一紧,问道:“是你吗?” 贺离多此一举地敲了两下门,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我能进来吗?” 白绵绵忙去镜边照自己的样子,那厢贺离半晌没听到回话,以为她忽然发生什么事,立刻推门入内。 两人一对视,一种异样的氛围立刻在房间内扩散开。 贺离率先移开视线,把早饭放在桌上。 “漱洗后来吃,都是你喜欢的。” 白绵绵咬咬唇,忍不住笑了一下。 师父从来肃着一张脸、很是严厉,还没做过这种体贴事。 她不由去拉她,“你也坐下一起吃嘛。” 贺离收回手,“我吃过了。” 白绵绵脸上的笑有点僵住,她察觉贺离的回避。 “你……”白绵绵仰头望着她。 贺离看她一眼,又很快侧开视线,“以后我若是醉酒,你离我远一点。” 白绵绵挂着两个熊猫眼,立刻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我不是她是不是?” 贺离心中杂乱,望向白绵绵,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觉得跟眼下的白绵绵发生那种亲密的事情有些别扭,可是,又怎么会后悔? 事实上,经过昨天的事,她心中对失忆的白绵绵那点唯一的距离感也消失殆尽。 她曾经固执地想要白绵绵自己想起她的名字,想起她们之间的关系,想起她们的过去。 但伴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她好像越来越接受、适应这样的白绵绵,适应这样的现实。 白绵绵永远不会想起她是谁。 永远不会再记起那些回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是这个人,就够了。 她只是有点轻微的不自然,白绵绵昨天那种生涩、稚嫩、委屈的样子印在她脑海里,她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喉头滚动一下,贺离察觉自己似乎沉默得太久,组织着语言,想说点什么。 还未开口,一个巴掌已经甩到她脸上。 “你浑蛋!”说着,白绵绵用力把她推出了门去。 第117章 白绵绵把贺离当时的反应当作默认,心里生气至极,接下来好几天连看都不看贺离一眼。 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师父后悔跟她发生那种事,是不是因为师父心里记着那个人? 越想越像这么回事儿,白绵绵心觉不能坐以待毙,一定得想想办法,把师父的心夺过来! 反正师父又没跟那人在一起,那就表示她有机会。 白绵绵想到这里来了劲,带着一双熊猫眼就闪身到城里去,她要找找灵感,看怎么才能霸占师父的心。 眨眼间看到不远处一个挂着旌旗的小摊子,摊子跟前的人摇着串铃,嘴里招呼,“问事算命,无一不通。” 白绵绵抬眼一看,只见那旌旗上写着百事通三个字。 当即觉得妙极,白绵绵忙三两步过去,“大师,我有事求教。” 百事通看看她,“你心中爱恋一人,她也爱恋你。” 白绵绵摇摇头,“上半句对了,下半句却不对。” 百事通笑笑,“姑娘有何苦恼之处?且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到姑娘。” 白绵绵道:“我喜欢她许久了,我想让她也喜欢我,请大师帮我出出计策。” 百事通心知她们彼此有意,只要稍加撮合即可,很快给白绵绵出了三条锦囊妙计。 白绵绵听着还挺靠谱,二两银子放在那摊子上,随后便乐呵呵开始施展计划。 第一计,美食诱惑! 白绵绵踌躇满志就要行动,却忽然遇到一个难题。 师父喜欢吃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愣是没发现线索,白绵绵只好推己及人,决定从自身的口味出发。 她上回跟着师父去那相思酒楼,酒楼里的香酥烤鸭肉质娇嫩鲜美、汁水丰富味足,实在是大大的上品,师父上次光顾着喝酒,都没尝上几筷子,用这个来讨好师父,定然错不了。 这么想着,白绵绵动身去了那处,不过她倒没有直接买上一只烤鸭,而是跟那掌柜的商量,能不能让她在这里现学现做。 掌柜的一听她是要讨好心上人,答应得很爽快,连银子都没多收。 白绵绵跟着里头的大厨学了好半天,总算领悟到一点技巧,忙活了一番,总算出炉了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鸭。 “多谢大厨,多谢掌柜的。”白绵绵拎着装烤鸭的四方木饭盒喜盈盈地就要回去。 走至门口,她忽然见到不远处一个摊子卖的玩意儿还挺新鲜,上去买了几个,顺势打开饭盒把那东西放在边上,这才回去。 一回去便见师父正站在她房门外,一副不知道该进不该进的样子,白绵绵悄声走上去,想吓她一吓。 刚要拍上那肩,贺离忽然闪身躲开,白绵绵来不及收势,身子一前倾,眼看就要摔进门去,贺离下意识想拉,但心里一个不自然,又收回手。 白绵绵踉跄着进了门,险些就要摔下去,最后惦记着饭盒里的东西才总算勉强稳住身子,但踉跄了这几步,弄得她脚有些扭到,于是忍不住拧起眉毛就要发作。 但一抬头见到贺离那张脸,她又止住了要出口的话。她想起她要做的事。 她是来讨师父欢心的,可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这么一想,白绵绵也就忽略了刚才那点小波折,转而对贺离眨眨眼,笑道:“你快进来呀。” 贺离有点不适应她前后的转变,前几天她还一副闹脾气的样子,今天又忽然这么笑盈盈的? 不管怎样,她不生气了,总是好的。贺离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 白绵绵把饭盒推到她跟前,贺离疑惑地看她两眼,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怔了怔。 白绵绵见她这般神情,脸上露出欢喜模样。 不枉她辛苦一番,师父定然会喜欢这香酥烤鸭的。 先攻占师父的胃,然后再攻占师父的心,再之后,师父就会完完全全地喜欢上她。 白绵绵正美滋滋地想着,便见贺离把那饭盒里的糖人拿出来,对着那糖人仔仔细细瞧着,神色间很有些恍然。 那眼神有点悠远,就像上次她喝醉酒,把她当成那个人的时候。 白绵绵瞬间会意。 原来,她不是喜欢那烤鸭,是喜欢这糖人。 难道那个人也给师父买过,甚至做过? 白绵绵看着师父出神的模样,心里一阵不忿,伸手就打掉了那糖人。 糖人掉在地上,摔成几瓣,贺离不由拧了下眉头,问道:“又偷跑出去是不是?” 白绵绵不理她,径自把饭盒又拢到自己面前。 贺离扫了眼那饭盒,语气软了点,“这鸭子是买给我的?” 白绵绵瞪她一眼,把那烤鸭端出来,“买给谁也不买给你,这是我买来自己吃的!” 贺离看她两眼,起身出去,“吃完了出来修炼。” 白绵绵见她说了两句话就要走,心里发恼,一块鸭骨头砸到那背影上,道:“修炼修炼,你脑子里就只有修炼这件事吗?我又不用多厉害!” 贺离叹口气,转身道:“你当然要厉害,如果再碰上坏人怎么办?” 白绵绵不以为然,哼了声,“不是有师父你在吗?” 贺离道:“如果我不在呢?” 贺离说这话是想着找狄星报仇,因着白绵绵失忆,她始终不敢放下她一人,但她心里一直笃定着这件事,狄星伤了白绵绵,她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可听在白绵绵耳朵里,这话却有别样的意味。 难道师父要走?是不是,她要去那个人身边了? 眼见贺离说完话再次转身,白绵绵慌了,不敢再闹脾气,也不敢再拿鸭骨头掷她,起身就去拉住贺离衣袖。 贺离方才见她不答话,心知道理要慢慢跟白绵绵讲,急也没用,于是便要出去,白绵绵陡然这么拉住她,她便停下步子,“怎么了?” 白绵绵想到那第二计,深吸两口气,把贺离侧着的身子挪正,清清嗓子,很郑重地说道:“师父,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去找她?” 闻言,贺离审视了一下她的模样,又看看桌上那饭盒,心里有些了然白绵绵的想法,微微挑眉道:“不太能。” 白绵绵一听这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想发脾气又想撒娇讨好,一时间种种想法起伏不定。 忽然,她想到那百事通的最后一计。 说起来,前两计都还算容易,这最后一计,却很叫人羞耻。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白绵绵闭了下眼睛,勾着贺离的脖子让她低下头,“啵”地一声在她嘴唇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她实在不擅长这个,用力太猛,嘴唇都磕得有点痛,却也顾不上疼,望着贺离问道:“这样呢?” 贺离眼神微深地看着她,未作反应,白绵绵咬咬嘴唇,又拉起她一只手放到自己脖颈上,“这样?” 那微凉的指尖放到温热的颈窝处,霎时间,两人都想起一些画面,气氛不由变得有些暧.昧。 白绵绵见她还是不说话,心里又恼又酸,憋着一股气又开始解衣扣。 解一颗抬头看一眼,再解一颗,再看一眼。 可对面的人始终都没有要点头的意思。 白绵绵不由失望至极。她终于明白,师父一点都不喜欢她,她就是在戏耍她、玩弄她! 她把她当成那人的替代品!用完之后发现不是那人,她就后悔了! 白绵绵胸口起伏着,一个猛力把刚解开的那两粒扣子扯下来,用力砸到贺离脸上,吼道:“去死吧你!”随即便跑了出去。 贺离见把人惹急,立时也收了逗弄的心思,忙追出去。 白绵绵眼见她追过来,一瞬间施法消失,独自出现在一处偏僻地方。 这地方怪石嶙峻,白绵绵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怎么想怎么委屈生气。 坐了没一会儿,贺离的声音忽然出现,“白绵绵!” 白绵绵回过头来,见贺离就在不远处,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冲她扔,边扔边喊,“死师父,臭师父,把我当成那人的替代品,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贺离蹙起眉心,道:“我没有把你当成替代品,你听我解释。” 白绵绵喊着“我才不要听”,起身就转过拐角去,当即从贺离视野范围消失。 她气冲冲地走着,也不看路,一下子踩到湿滑的一片青苔,猛地摔了下来,头撞到一块石头上。 贺离正轻微无奈,忽然听得白绵绵一声痛叫,连忙闪身过去,只见白绵绵倒在地上。 “白绵绵!”贺离抱起她就要回去,衣袖却忽然被白绵绵拉住。 白绵绵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晕眩,师父明明正抱着她、师父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是那感受、那声音却变得越来越遥远。 在那失血的晕眩中,她陡然感觉到这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秒。 可是,她的心愿还没有完成。 白绵绵尽力拉着贺离的衣袖,双眼迷茫地望着贺离,“师父,我好像……你,你也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贺离紧张地察看她的伤势,见脑后有一块血迹,也来不及说话,带着白绵绵闪身就回到家中。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白绵绵已经闭上了眼。 任贺离怎么唤她,她始终没再有任何反应。 贺离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白绵绵,三天后,白绵绵终于醒了。 贺离望着她,刚要跟她道明心意、认真答复那个在一起的问题,白绵绵揉揉额头,张口便道:“贺离,天兵要抓你,你没事吧?” 说着,她打量起周围的陈设,发现这环境很是陌生,不由问:“这是哪里?” 忽然想到什么,她急问道:“我们被狄星抓来了?” 听着这些话,一时间,贺离僵住了身形。 第118章 很快反应过来,贺离一边又去察看她后脑的伤势,一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绵绵拉住她的手,奇道:“你先回答我,咱们这是在哪,现下是什么情况?” 说着,她抚了下额头,自顾自嘟囔,“碰到天兵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怎么感觉过了很久似的。” 贺离声音有点发涩,但也不乏激动,“你,你都想起来了。” 白绵绵迷惑一瞬,笑了一下,“我也没忘过啊。” 贺离胸膛起伏两下,把她拥到怀里,“是我不好,我没有看顾好你,让你受伤。” 白绵绵摇摇头,“是我自己说要一个人静静的么,要怪也是怪那天兵,怎么能怪你呢。” 贺离松开她一些,问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这么一问,白绵绵想起自己那时的决定,于是仔细梳理了一下想法,对贺离认真道:“那天,我好好想了一番,决定放弃那些固执的想法,我要跟你一起面对敌人、面对仇恨。” 回忆着那些事,白绵绵又道:“之后,我便碰到了天兵,她们口称要我把你交出来,我跟她们打了起来。” 贺离听着这些话,掌心不由攥紧,白绵绵覆上她的手,“贺离,不要再独自承担这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跟你一起面对。” 贺离凝眸望着她,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白绵绵说完这些话,起身下床活动活动。先是在房里看了一圈,跟着她又推开门小心翼翼看了几眼,见周围没人,这才放心走出去。 不多时,她蹦跶着从门口进来,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贺离望着那张兴冲冲的脸,恍然有种时空交错感,险些张口就要说,又偷跑出去玩了是不是? 可转瞬间,她又收回了话语。 那个叫她师父、撒娇要她帮忙擦药、亲吻她换银子的人已经消失了。 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她最后那个问题。 白绵绵看着眼前发怔的贺离,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贺离?” 接连叫了几声,贺离才反应过来看向她。白绵绵也没在意,笑道:“我知道了,我那天受伤了,然后你带我到这里养伤,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里啊?” 贺离起身帮白绵绵后脑处快愈合的地方擦药,答道:“这是慕梨府下面的一处村庄。” 白绵绵点头,跟着又单刀直入道:“贺离,关于报仇的事,你怎么想?” 贺离手上动作细致,语气也很沉稳,“我定要找狄星报仇,但我法力在她之下,需要潜心修炼一番。” 白绵绵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真诚道:“我同你一起,我也要好好修炼,争取不拖你的后腿。” 贺离摸了下白绵绵头顶,反驳她拖后腿的话,“怎么会呢。” 白绵绵笑笑,只觉自己这么决定很是正确。 现下她跟贺离有了共同的目标,她们一起努力,这样没什么不好。 * “啪”地一声,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逐焰面色阴沉,“都已经两个月过去,为何还没有消息?” 鼠精声音发颤,“还请尊上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定会发现一些线索。” 逐焰眼神阴翳,近日魔功的反噬越发明显,她怕是没法再等下去了。 本想看贺离跟狄星狗咬狗,如今看来,计划怕是要改变一番。 十日后,逐焰率领魔兵出现在南天门外。 今日,她便要踏平这天界,把这满是虚伪仁义的地方夷为平地。 “尊上!不好了,魔兵袭来,南天门已经被攻陷了。” 狄星抬起头,面泛冷意,“为何现在才报?将仙可带兵应敌了?” “这……并未看到天兵天将对敌。” 狄星瞬时间意识到什么,冷声道:“好一个将仙!”随即来不及多说什么,抽身离去。 转瞬间,狄星率领十万天兵天将出现在逐焰面前。 逐焰看着那人的面容,心头一阵痛恨难当。 千百年来,她想忘记那些事、那些过去,可她怎么都忘不掉! 她日日受尽折磨苦楚,这都是拜她们所赐! 一时间,呐喊、冲锋声大起,魔兵和天兵打成一团,南天门血流成河,逐焰眼中带着杀意,朝狄星逼近。 狄星避过她的攻势,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析竹殿中,震声道:“逐焰,别再执迷下去了!” 逐焰一阵冷笑,“不要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不是都知道吗?我之所以做出这些事,都是拜你们所赐!” 情绪激动之下,逐焰胸膛起伏着,“我恨极了贺情,也恨极了你!贺情已经死在我的手里,我本想以她的死、以守正仙人的死来惩罚你,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要取你的命!” 说罢,数十把冰刃就直冲狄星飞去,狄星以光墙抵挡,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时,逐焰忽然感到体内一阵剧痛,似乎是魔功又开始反噬。 这魔功威力虽大,但弊端也大。练得越久,功力越高,反噬得就越重,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逐焰清楚这一点,但却没想到这反噬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之前数十年才会反噬一次,而现在,不过十天,便再次发作。 她竭力抵挡那反噬的痛苦,但嘴角却流出鲜血。 看到她口溢鲜血的模样,狄星心神一乱,霎时间仙法的效力也弱了些,顿时被逐焰的冰刃打中。 眼见狄星肩头中了冰刃,逐焰扬起笑容,一下子来到狄星面前,伸手便要将冰刃刺入狄星胸膛,不想却被狄星握住手腕反压在书案上。 狄星道:“你真就这么恨我吗?” 逐焰意欲反抗,但体内兴起的反噬疼痛让她一时动弹不得,她被迫伏在那书案上,忽然看到一副展开的画卷。 画卷上,那梨树下的女子面容素净,正浅淡笑着,那么充满期望、那么平静幸福。 望着那画卷,逐焰一瞬间失神。 但很快身后人的动作让她回过神来。 狄星舔舐着她的耳畔、脸侧,声音有些不正常,“我好想你,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伴随着这话语,身上也传来点点温度。 逐焰心中恨急,手中又凝出冰刃,反身就要刺她。 狄星就着她的动作把她翻过来,打掉她手上的冰刃,让她半靠在那书案上,低头就吻下去。 狄星肩头的鲜血不断滴到逐焰脸上,逐焰心中满是痛恨、羞耻、荒谬,一时间简直快要发疯。 狄星用力摸索她的身体,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妖冶面容,发怔地说道:“你还做回从前那样好不好?我喜欢你素净的样子,你就那样坐在院子里,等我回来,看到我就对我笑,晚上,我们就像现在这……” 逐焰扇了她一巴掌,“狄星,我定要杀了你!” 狄星头被打得偏过去,转过头反而对逐焰笑了一下,转而动作更加疯狂。 她已经疯了,准确来说,她早就疯了。 被后悔逼疯、被愧疚逼疯、被思念逼疯。 因为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难以面对,千百年来,她未曾去找逐焰,可当逐焰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刻,那些汹涌的情绪,她终于再无法抑制。 裂帛声传来,逐焰咬牙看向狄星,“我会杀了你!我已经杀了贺情,我也会……” 狄星陡然吼道:“不要提她的名字!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可惜,你现在只能躺在我身下!” 伴着失去理智的话语,狄星的动作粗暴极了。 她想她、她恨她。 她满心都是她。 可她却还在叫别人的名字。 狄星用力征伐着那躯体,逐焰面色很快苍白起来,嘴里还在重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狄星看着她下面的鲜红,心里有种异样的快感,“你一直在为我守身吗?那里真的好紧,有点撕开了。” 逐焰面色转而又透出诡异的红,她真想马上杀了狄星,杀了这不断羞辱她的人。 抬眼看着那受伤的肩头,她竭力抬起身子,张口发狠地咬了上去。 狄星伤处一阵痛楚,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只牢牢盯着逐焰,情绪更加兴奋起来。 逐焰被那反噬的痛楚、身体撕裂的痛楚折磨着,渐渐松了口,眼前一片晕眩,但转而看到什么,惊恐唤回了她的神智。 狄星头上现出豹耳,一根粗壮的豹尾也在她眼前摇晃。 逐焰看着狄星那疯狂的神情,终于露出慌乱神色,身体不断往后缩,“不要,别那样对我。” 狄星固定住她的身体,在她耳侧道:“贺情也对你做过这种事吧?我不会比她差的。” 说罢,一阵猛烈的痛楚漫上逐焰的身体,她一下子咬紧了嘴唇。 被那极致的痛楚和快感折磨着,逐焰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只能任狄星施为。 狄星看着她满脸眼泪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继续征伐,但终究对她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感到不满,于是道:“我抱着你到贺情的殿里好不好?让她看着我对你做这种事。” 逐焰不堪地微微摇头,转而又听到狄星发狠的声音,“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你快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逐焰小幅度喘着气,无力地看着她,眼里仍是痛恨。 狄星冷笑一声,抱起她的身体往外走。 “啊!!”逐焰被那鲜明的触感刺激得叫出了声,又很快收住声音。 意识到狄星要做什么,逐焰试图反抗。 狄星怒气更起,忽然心念一转,“你不想去贺情殿里?可以。你不是带了你魔界大批魔兵来吗?我便带你去南天门,让她们好好看看你这副样子,好不好?” 说着她身形一动,带着逐焰从原处消失。 眼见大批魔兵真的出现在眼前,巨大的慌张、绝望、羞耻、刺激混合在一起,瞬时间一阵灭顶的快感把逐焰淹没,逐焰身子剧烈地弹动,耳朵也一阵嗡鸣。 狄星看她脸色惨白中透着晕红,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终于体谅道:“我施了结界的,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呢?” 逐焰闭着眼,浑身发颤。但转而又觉出些希望。 那反噬的痛楚似乎退下了些,她的力气正在渐渐恢复。 狄星看着逐焰颤栗的模样,正微露笑意,就在这时,逐焰猛然打了她一掌,破开结界消失在原地。 第119章 转瞬间来到魔宫的寝殿,逐焰伏在桌上,喘息了一阵,一挥手,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碎在地上。 外面的魔侍听到,抖得跟筛子样进来收拾,连头都不敢抬。 陡然看到魔尊居然赤着双足,魔侍疑惑之下抬头看了一眼,脸霎时间红了。 魔尊衣衫褴褛、面色苍白中又有晕红,配上那张妖冶的脸,简直魅惑至极。 她从来知道魔尊外表是极出色的,却慑于魔尊的威势,从来未曾动过邪念。 但眼下魔尊一副脆弱的模样,似乎谁人都可以欺负,她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陡然感觉到一只手摸上她的脚,逐焰眉头一拧,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那魔侍看着她腿上的鲜血,眼神越发贪婪,咽着喉咙伸出手,试图掰开那腿,看看那流血的地方。 逐焰不备之下,双腿当真松动了一点,魔侍以为马上就要得手,眼睛瞪得发直,但下一秒,她便被抹了喉咙。 那魔侍很快化为幻影,逐焰一阵反胃,穿好衣裳,对外阴冷唤道:“传鼠精来。” 鼠精很快来到殿中,一副谄媚样子道:“自从上次魔尊教诲,属下已经仔细反省,定不会再让魔尊失望。” 逐焰道:“魔兵滞留南天门外,你去领兵回来。” 鼠精得令,刚要退下,忽见逐焰面色反常,于是多问了一句,“尊上,你怎的面色艳红?” 逐焰眼睛微眯,看向她,鼠精陡然觉出那眼里的水光,一时竟就接了那视线,甚至看得发愣。 逐焰此时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更要派鼠精前去办事,于是勉强没有发作,冷道:“本尊无事,还不快去?” 鼠精收回视线,转瞬间消失。 大半天后,鼠精归来复命,“尊上,我已带兵回来,此番我魔界伤亡颇多,对方不知谁人带兵?贺离并不在天界,难道是那狄……” 逐焰猛然拍了下桌子,“不要说了,本尊另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鼠精忙道:“尽听尊上吩咐。” “将仙无用了,你去杀了她。” 鼠精脑子一转,立刻道:“尊上好生智慧,如此一来,既免了将仙泄露我魔界情况,又能嫁祸给狄星,狄星现在本就四面树敌、不得人心,如此一来,其地位更岌岌可危。实在是妙极。” 逐焰冷笑道:“你寻贺离数月都没寻到,此次若能办成,便算你将功补过。” 鼠精跪下领命,“属下定不负使命。” 说罢正要退出去,逐焰却把她叫住,“等等。” 鼠精转过身来,逐焰拿出一粒丹丸给她,“吃下此丸,功力可更胜从前,不要让本尊失望。” 鼠精谢了赏,抬头看向逐焰,一时心里有些激荡,她觉得,魔尊近日似乎更倚重她了。 逐焰眼见她目光浮动,皱眉道:“下去吧。” 鼠精这才推门出去,没走多远,撞上一个人。 抬头一看,鼠精虚与委蛇道:“参见妖王。” 单怜懒得应这些虚礼,径直拉了她出去,“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找贺离她们的踪迹?” 鼠精答道:“当然,这是魔尊的意思。” 说着,鼠精不由有点趾高气扬,谁人不知道现在她鼠精才是魔尊身边最亲近的人,妖王单怜早已被冷落一边。 单怜声音冰冷,“你不许再与她们为难,否则我要你好看。” 鼠精心中略微惊讶她居然会这么说,一时心里明白魔尊不再重用她的原委。 鼠精面上做出一副为难样子,“妖王,这……我怕是不好对尊上交代。” 单怜逼近她一些,“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与我为敌,你便小心你自己的性命。” 说罢,单怜警告地看了鼠精几眼,转身离去。 鼠精看着那背影,脸上溢出阴翳笑容。 她单怜算什么?昔日也只不过是小青山的小小蛇精,又比她高贵在哪里? 她现在唯一比她强的,就是妖王这个位置罢了。 单怜不让她找贺离她们,她偏要找。待她找到贺离她们的下落,再杀了将仙,两件大功一记,还怕魔尊不把妖王之位给她吗? 到时,单怜就会被她踩在脚底! 鼠精恶狠狠盯着那背影,脑中不断思考贺离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 天魔两界这数月的时间,人间已经匆匆大几十载过去。 贺离潜心修炼之下,法力远胜从前,如今已能将体内力量运用到七成。 白绵绵也知她进步颇大,一方面心里为她高兴,一方面又不由担心,哪一天贺离会突然不见踪影。 眼见贺离擦拭引尊剑,白绵绵抿抿唇,正要上前说话,忽然门被敲响。 一开门,竟然是辰隐和吟玥。 白绵绵忙一副笑模样把人迎进来,“你们来了,快请进。” 眼见辰隐手轻扶着吟玥腰侧,而吟玥步子有些慢、小腹似乎有些隆起,白绵绵有些惊讶,刚要问话,被走过来的贺离拦住。 贺离捂住她的嘴,免得她问出一些叫人尴尬的话,对吟玥道:“既然不便走动,那在家好好休养便是。” 吟玥笑笑,“我也是想跟你们分享这个好消息么。”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厅内,辰隐手一抬,一个软垫飞到吟玥面前的椅子上。 白绵绵更惊讶了,“辰隐,你,你有法力了?” 辰隐微微颔首,“我仙根已然恢复,法力也尽数复原了。” 说来也怪,跟吟玥成亲不久后,她模糊间做了个梦,似乎有什么人为她调息一番,醒来后却发现仍是吟玥在她身边,细问之下,也没有任何异常。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直到其后,她发现她似乎仍是仙体,容颜比之离开天宫时毫无变化,这才觉得古怪。 那时自毁仙根后,她自知已无法力,从来没有调用过,但此时察觉有异,她不免尝试了一下。 这一试之下,她心中更是诧异。 她不但能够调用,而且与从前并无二致。 她立刻联想到那个梦,但又难免觉得荒唐。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到底是那时仙根未除尽,还是仙根本来就会恢复,抑或真的有人帮了她。 闻言白绵绵很是高兴,贺离面上也欣然,对辰隐吟玥举杯,“双喜临门,以茶代酒,恭喜你们。” 辰隐笑笑,饮完茶,对贺离道:“借一步说话。” 贺离见她似乎有别的话要说,看了白绵绵一眼,白绵绵已经跑到吟玥那里一脸新鲜地问东问西,贺离轻笑一下,转身带着辰隐出去。 辰隐看看贺离,斟酌了一下,问道:“此前听白绵绵说,你法力似乎大有长进?” 贺离道:“莫非你想与我比试?” 辰隐微微勾笑摇头,“吟玥现下对我看得紧,轻易不许我跟别人动手。” 贺离面孔柔和一些,“应有之理,你若有个好歹,她们怎么办。” 闲说了这两句,贺离知道她意不在此,于是道:“辰隐,有话不妨直说。” 闻言,辰隐顿了下,道:“有件事我需告诉你。吟玥说守正仙遇害那时,身上留有凝冰痕迹。” 贺离瞬间明了她的意思。 狄星使的是光术,守正仙离去时身上却留下冰痕,这并不合情理。 “你是说,杀害守正仙的另有她人?” 辰隐神色严肃了一些,“我只是猜测,并无确实证据。我也是近日偶然从吟玥口里得知此事,有心追查,却无处下手。” 说着,她望向贺离,欲语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贺离却明白她的意思。 辰隐知道她想找狄星报仇,有劝阻之意。 辰隐过去是狄星的副手,狄星对她有教养、栽培之恩,她这样做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方才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贺离心中却不免要打个折扣。 辰隐人品自然上佳,她并非信不过她,但毕竟事关狄星,狄星又跟辰隐关系匪浅,她不得不考虑这一重关系。 但若真如辰隐所说,杀害守正仙的另有她人呢? 顺着这个问题,贺离心中陡然升起许多关于往日的疑窦。 母上死前看着狄星那番困惑又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母上当时毫无还手之意? 还有那时在长生殿,狄星为什么说她并不想杀她?还有什么,活着比死更痛苦,这到底作何解? 贺离径自沉浸在这些思绪里,连辰隐和吟玥离去都不知道,陡然间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只见白绵绵正望着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 贺离收回思绪,看看四周,问道:“她们走了?” 白绵绵点头,“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专心,她们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贺离想到刚刚入眼她那副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试探道:“想小老虎。” 白绵绵脸红了,“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小老虎小白兔的。” 贺离知道自己猜中,唇角勾起笑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白绵绵方才跟吟玥问了一番,总算明白吟玥是有喜了,虽然不大清楚具体怎么做才能有喜,但她不由自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她也有喜呢,会是小老虎,还是小兔子? 结果居然一下子就被贺离猜中想法,白绵绵不由又有点好奇,“那……你喜欢小老虎,还是小兔子?” 贺离道:“要不一样一个?” 白绵绵努努嘴,“什么呀,你怎么说得这么随便?什么叫一样一个?” 贺离抿出点笑意,“那你喜欢小老虎还是小兔子。” 白绵绵坐着、两条腿晃悠一下,笑道:“当然是小老虎啊!” 贺离略微惊讶地看她,“为什么?明明是小兔子比较可爱。” “哦,原来你喜欢小兔子!”白绵绵一副被她抓到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贺离索性承认,一只手顺势揽到白绵绵腰上,证实自己的喜好,“我就是喜欢小兔子,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白绵绵笑眯眯看她,越看越喜欢,最后略微不好意思地扒过去亲了她一口。 贺离见她亲完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你还怕我罚你不成。” 闻言,白绵绵眨眨眼,问道:“就是,那个……怎么才能有喜?” 贺离瞧着她那白嫩的脸蛋,一时很想仔细“告诉”她这其中奥妙。 但现在时机并不合适。 于是最后贺离道:“你闭上眼睛,用力想,想你的小兔子,然后就会有喜了。” 闻言,白绵绵当真闭上眼睛,不过她才不要想小兔子。 她努力在脑中构想一只小老虎的模样。 威风凛凛、傲气十足,最好跟贺离小时候长得一样,眼神要凶一点,表情要酷一点。 “对,就这样!”不知不觉想到睡着的白绵绵说起了梦话。 贺离视线落及那睡着了还不断嘟囔“小老虎”的人,眼中染上笑意,把那人轻轻抱起放到了里间床上去。 第120章 转眼,人间又是几个月过去,白绵绵想了许久的小老虎,仍是没一点动静,不由怀疑贺离这个死老虎骗她。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去找贺离算账,却见贺离正在走神。 贺离听到她脚步声,很快回神。 转过头一见到白绵绵,她就想起白绵绵昨天的梦话。 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一直在说“我要小老虎。” 弄得她也有点燥热,最后干脆出去修炼了。 白绵绵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一下子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底气很足的样子道:“你笑什么笑,我是找你算账来的!” 贺离眉梢微挑,“什么账?” 说着,贺离气定神闲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我的小老虎呢?为什么我还没有一点动静?” 贺离的茶喷了出来。 白绵绵不知道她这反应什么意思,更加重语气道:“你说我用力想就会有的,我都用力想了啊,为什么还是没有!” 说着,白绵绵揪着贺离的衣领,直把贺离从凳子上揪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双兔子眼怒瞪着她。 原来白绵绵是来找她算这个账吗?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贺离耳根微热,略微侧开视线,咳了一声。 “因为,你想得还不够虔诚。” 她这一说,白绵绵有点醒悟。 大概,也许,贺离说的是对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是有用力想小老虎的事,但是,她还一直分心想着别的事。 想贺离的事。 她始终担心贺离会忽然跑去报仇,尤其那次辰隐吟玥离开后,贺离动辄像刚刚那样出神,她不由就更担心了。 大约也是因了这个缘故,她有小老虎的愿望才没能实现。 白绵绵冲贺离“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贺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点干渴,想去喝茶,却拿起砚台喝了一口。 白绵绵独自走在慕梨府繁华的街上,心中暗自盘算。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确保她跟贺离同生共死? 贺离现在法力大涨,随时都有可能去报仇,可是她却没见她提起过一次。她不免心中存着些疑虑。 毕竟贺离那么聪明,若是有意不让她跟她一起赴死,能想出一百个办法来达成目的。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然而,纵使她再如何想,却始终想不到一个良策。 她不由想,要是月仙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实现她跟贺离同生共死的愿望。 但现在又去不得天宫,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找月仙。 思来想去,白绵绵跑到了慕梨府的月仙庙去,在那月仙像跟前摆了几碟茶果,闭上眼碎碎念道:“月仙月仙,我有要事相求,月仙帮帮忙吧。” 话音刚落,听到面前发出响动,白绵绵睁眼一看,面前竟然少了一个碟子,再转头一望,那拿着碟子边吃边冲她笑的人,可不正是月仙! 白绵绵惊讶道:“月仙,你怎么真的来了?” 月仙自然是通过那姻缘架看到,但口上却不老实交代,佯怒道:“本仙好些日子没见着你,见了面就说这样的话?” 白绵绵笑笑,好脾气地拉她,“自上回去那留香馆,确实是许久未见月仙了。” 她本是无心一说,但陡然这么一提起,两个人都是一愣。 白绵绵想起当时被贺离折腾的羞耻,脸色变了些,而月仙一瞧她那模样,就知道当时那虎殿下定没轻饶了小兔子。 这说起来,也算是她对不住她。 当即两个人情势又变换过来,月仙堆着笑道:“小兔子,你尽管说吧,找本仙什么事?” 白绵绵很快收回思绪,对月仙道:“月仙,咱们借一步说话。” 月仙听她这般言辞,像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抬步要跟她走,想想又拉住她衣袖,对月仙像旁边的一个长方檀木盒子指了指。 白绵绵看看那盒子,问道:“月仙这是何意?” 月仙道:“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急着要本仙帮忙的,可以写在纸上,放在这盒子里,本仙能收到。” 白绵绵瞪大眼睛,“真的?” 月仙点头,其实若说起来,还有个更灵便的法子。像贺离那样,直接用仙法让那笺纸到她的月仙殿里即可,只是那需要颇高的法术,一般小精怪无法施为。 “我记住了。”白绵绵又仔细看了看那紫色的长方檀木盒,随即搂了月仙胳膊,到街上边走边谈。 跟着白绵绵溜达一会儿,月仙听了她一席话,很快明白她要她帮的是什么忙,不由心里有点复杂道:“你当真要如此做?” 白绵绵头点得像鸡啄米,“月仙,你就帮帮我嘛,拜托了!” 月仙把胳膊抽出来,望着白绵绵认真道:“办法嘛,本仙倒确实是有,只是这咒术一旦生效,可悔改不了的。” 白绵绵一听有法可依,当即眼里放光,“就是不要悔改才好,月仙你快说来听听,是怎样的办法?” 月仙见吓不住她,也不好敷衍,又想到此前贺离不顾生命危险强行为白绵绵挡雷劫,心中只道这两人情深意浓,确实超出生死,于是说:“办法倒也不难,只要施连心咒便可。” 白绵绵一脸好奇,“这是什么咒术,我从来都未听过,具体怎么施为呢?” 月仙敲了下她的脑袋,“此乃本仙秘法,当然历来本仙一个人知道。至于具体怎么做,也不难,我在一旁说一句,你们两人各自在纸上写一句,最后再一起把这咒文念一遍即可。” 白绵绵一听,确实不难,当即要拉了月仙回去,但月仙又把她拉住。 白绵绵道:“月仙,又怎么了嘛?” 月仙看看她,嗔道:“你这个东道主,让本仙帮忙,却不让本仙一逞口腹之欲?” 白绵绵一想,倒是这个理。光请人帮忙,连个酬谢都没有,未免太没有诚意。 “那,咱们去相思酒楼?那儿的香酥烤鸭可好吃了!”白绵绵道。 月仙听到这一说,也来了兴趣,“是么?那本仙可要尝尝。” 白绵绵抿着笑,“我起先也不知道,还是贺离告诉我的呢,我每回出来她都让我捎一只放在饭盒里带回去,却又不吃,只让我吃,也不知她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又谈起了贺离来,月仙笑而不语,跟上白绵绵的脚步。 她们身后,鼠精一张阴笑的脸露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想着找贺离的下落,这厢便在此处看见月仙和那兔子精。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打草惊蛇,只要能知道她们清楚的位置即可。 现下,没有什么比做成这件事更重要。 只要摸清贺离的下落,再除了将仙,这魔界的第二把交椅,定然属于她。 至于向白绵绵报仇,那早已是次要。眼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她的权势地位更要紧。 真要认真说起来,她还要感谢白绵绵呢,若不是她害死她那鼠精伴侣,她决计不会做出后面那些事,也不会到魔界去,更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再者,她现下想来,也多少觉得她当初那伴侣没用,居然被吓了那么几下,就丧了命去。实在死得窝囊。 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她。 若说配得上她的,鼠精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不由桀桀笑了两声。 * “贺离,你可不许不答应,你得跟我一起结下这咒术。”白绵绵冲贺离道。 贺离看看白绵绵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牵上她的手,“我什么时候说不答应?” 既如此说,月仙也不多耽误,立刻念起那咒术的内容,她念一句,贺离她们写一句。 正写着,贺离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分明跟那次天兵打伤白绵绵时她感觉到的气息一样。 贺离留心注意着这点异常,这一分神,手上也全部写成了鬼画符。 “你们再一起念一遍即可。” 两人依言齐声念一遍,白绵绵是真的照着念,而贺离则是背了一遍。 她刚刚虽分神,但也听到了月仙那些话。加之她记性强,听了这一遍,便很快记住。 月仙办完这遭事,当即再待不住,喊着要白绵绵陪她再出去逛逛,白绵绵不好推托,只能又跟着上街去。 留下贺离这厢感觉到那气息有变,似乎要逃走,她也来不及多作她想,立即便跟上去。 跟着那气息来到天界一处地方,贺离看了一眼那匾额上的名字,俨然写着“将仙府”三个大字。 她隐了气息悄声打量里面的事,随即不由微微皱眉。 将仙见到眼前人,忙不断认错,“尊上,小仙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着了道,去帮那魔界。尊上此番把小仙软禁在此,小仙已经是一百二十个明白和后悔,再不敢犯了。” 眼见“狄星”不为所动,将仙忙又道:“尊上,小仙知道那魔界一些秘辛,尊上若想知道,小仙便详细说来,以求将功补过。” 鼠精冷冷看她一眼,“你暴露了身份,留着你也没用了,我此次便是来杀了你。” 将仙听出话音,这才瞪大眼睛道:“你,你不是代天……” 门外,贺离正想着两人的对话,谁料再回过神来,那将仙已然倒在地上。 鼠精阴然一笑,冲着地上的人道:“我对你够仁义了,好歹让你死了个明白。” 说罢,她走到门外,变回了原样。 贺离看着那人的模样,一时愕然。 那狄星,居然是鼠精假扮! 贺离攥紧掌心,她瞬时间会意,这鼠精很可能就是杀害守正仙、杀害母上的人,此人是故意幻化成狄星的模样! 转念一想,她又觉不对,她与鼠精交过手,此人法力并不高深,能打败将仙这个草包不稀奇,可是又何以杀了守正仙?再者,鼠精哪里来的胆量和动机? 这背后,定然有幕后指使之人! 眼见鼠精抽身离去,贺离咬牙跟了上去。 第121章 鼠精来到魔宫正殿,对那尊座上的人恭敬禀报,“尊上,此番属下进展顺利,已经按照尊上吩咐杀了将仙。” 闻言,逐焰唇角勾起一些,“做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鼠精本想再接着说自己发现贺离下落的事,但一抬头,对上那双妖魅的眼,她一时间怔住。 自从几日前看到魔尊那副面色艳红、水光潋滟的样子,她每每梦中与那般模样的魔尊相见,而那梦的香艳程度足以令人咋舌。 此时此刻,魔尊看着她的样子明明与往日无异,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莫名就想起梦里那些画面,心头一阵乱跳,不由道:“尊上,你可否……” 逐焰微蹙眉心,随即又展开,“金银珠宝本尊自少不了你,你还有什么要求不必吞吞tutu。” 闻言,鼠精眼神转深,朝着逐焰走过去。 逐焰见她眼神怪异,不由皱紧眉头。 鼠精望着那尊座上的人,脑子里满是梦里她压着她在尊座上肆意施为的画面,心头一时火热至极,再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摸上那扶在尊座一侧的手臂,鼠精眼神灼热道:“尊上,梦里我数次与你相见,那滋味实在太好,今晚我想与你共度春……” 话没说完,鼠精便没了气息。 逐焰被抚过的手臂泛起一片鸡皮疙瘩,望着地上面容猥琐的人反胃不已。 从几天前鼠精露出那种冒犯的样子,她就已然动了杀意。 那时她暂且隐忍不发,没想到这鼠精当真胆大包天,在她面前这般放肆,她断不能再容她! 逐焰面容阴鸷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区区鼠精还不值得她耗费心神,她要对付的,是那个人,那个羞辱她至深的人。 望着地上鼠精快要消失的残影,逐焰笑得冷厉,“天界又如何?贺情、守正仙都死在本尊手里,如今更是可笑,连小小一个鼠精,都能杀上天宫、随意屠戮,这天界当真是笑话一般。” 转眼又想到狄星那日的模样,逐焰心头一阵痛恨,冷声恨道:“狄星,你现下腹背受敌,不得人心,我看你还如何支撑!” 逐焰面色一片阴厉,众魔侍都低着头,不敢抬头观视。 这时,却忽然有一魔侍端着酒到逐焰眼前。 逐焰将要拿起酒,忽然察觉到什么,“你抬起头来。” 瞬间面前一道火光,逐焰即刻退开,这才发现眼前人并不是什么魔侍。 望着不远处那眼神满是恨意的人,逐焰有一瞬间觉得恍然,贺情为什么会这么看她? 转瞬间她又想到,贺情已经为她所杀,眼前这人不是贺情,而是…… “是你?”逐焰阴冷一笑。 贺离从虚空中拿出引尊剑,“你杀了我母上,杀了守正仙,休想再狡辩,我方才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已经败露至此,再遮掩也无益,逐焰索性承认,她望着贺离,语气有些扭曲,“你这个孽种,本尊应该当日就杀了你,不过不迟,现在取你的命也是一样。” 说罢,逐焰抬手一挥,三道灭日冰凌便朝贺离而去。 几日休养下来,她的伤势已大好,加之她吃了两粒大涨功力的丸药,功力更超之前,除非天外尊者来此,不然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贺离以法相抗,可却始终只能僵持,不能伤及逐焰,她心中略一着急,气息便乱了一瞬。 逐焰露出笑意,掌心一翻,一道凝着强大法力的冰刃便直飞向贺离胸口。 这冰刃但凡没入,便是死路一条。逐焰自觉已然取胜,却见此时忽然一个人影冲上前挡了那冰刃。 单怜被那冰刃刺中,立时口吐鲜血,浑身法力都开始消散。 她望向贺离,竭力道:“你们,要好好的。”其后便再说不出话来。 身上虽是痛楚,但此刻单怜心中却一片平静。 自打做了那个梦,自打见到贺离一身血衣挡在浑身干净的白绵绵面前,她便再找不回从前对贺离和白绵绵感情的嫉妒。 相反,她潜意识地想守护这种感情。好像她对此抱有很大的遗憾。 而现在,她总算是用她的方式守护了这段感情。 她并不是为了贺离而死,她是为了心中那潜意识的遗憾、那一袭雪白的衣角。 只是,那衣角的主人到底是谁? 埋藏在她记忆深处、令她一直苦苦追寻的人,到底是谁? 单怜正迷惑着、不甘愿闭上双眼,陡然间,许多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她踮脚亲吻那人的、那人点了她穴位用力抱她的、那人唯一一次展露笑颜对她说是她们错了的…… “道长,道长,萧……” 单怜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她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那个光是想到便令她心神一阵强烈向往的名字。 单怜笑着,闭上了双眼。 月仙殿中,一个红木牌“啪嗒”一声忽然掉落下来。 月仙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单怜”二字。 她不免摇头叹息一下,刚要捡起,忽然另一个红木牌也掉下来,把穿过单怜那木牌的红线缠得死紧,很快两条红线就并成了一条线。 月仙望着那“萧琴狩”三字,顿时开怀,“好啊,好啊,本是天生的姻缘,却两世都未能携手,下一世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她正开怀,一道焦急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月仙,你有见到贺离吗?” 月仙摇头,刚想问什么,白绵绵身影已经蓦地从眼前消失。 此时此刻,白绵绵心中简直焦急万分。 她们缔结完那连心咒后,她陪月仙在慕梨府逛了一番,送走月仙回去后不见贺离,她起先以为贺离在书房看书或在后院静自修炼,便回房休息。 谁知一觉睡醒,仍没看到贺离的踪影,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拿出那连心咒书一看,贺离的那份全是鬼画符,想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生效。 白绵绵气得把两人的咒书撕了个粉碎,转身就去了天宫。 抱着些微侥幸,她先去了月仙殿,可月仙这处也没有,那便没有什么其他可能的地方了,白绵绵闪身便去了析竹殿。 狄星正给肩上的伤口换药,忽然面前出现人影,转瞬间合拢衣裳,她面色不善地看向来人。 发现是白绵绵,狄星皱紧的眉头松了一些,“怎么是你?” 白绵绵望着她,心里一阵气愤。 那时狄星说什么保证天宫对贺离没有恶意,她真就信了,当真一直以为狄星是好人。 所以那次狄星到东元殿,她也理所当然地给了狄星好人的评价,那时狄星回答得模棱两可,她还有些迷惑。 但现在想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狄星那次给她法力是假,换取她信任刺探贺离情况才是真。 是她自己太容易相信人,才助长着局面发展到这一步,但说到底,这跟狄星脱不了干系! “你实在卑鄙,利用我骗贺离到此地,我白绵绵跟你誓不两立!” 狄星皱眉不言,白绵绵又道:“你把贺离怎么样了?!” 狄星听出那话音,惑道:“贺离不是与你在一处吗?” 白绵绵怒道:“你还要装吗?她忽然消失,除了来找你报仇,还会有何去处?” 两人正对峙,忽然外面仙侍敲响殿门。 狄星道:“不必入内,在外禀明。” “尊上,将仙湮灭了。” 闻听此言,狄星看向白绵绵,陡然意识到什么,立时便要闪身离开。 见状白绵绵拉住她手腕,眨眼间,两人一起来到魔界。 魔宫正殿中,逐焰和贺离交战正酣。 逐焰法力高强,但贺离反应灵敏,她一时并不能把她完全制住,反被贺离伤了几处。 逐焰阴然一笑,掌中凝出冰束。 贺离正勉力对敌,忽然听得逐焰道:“你那小兔子真是可口,你猜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好,难道逐焰对白绵绵下了手? 贺离这一分神,逐焰凝着深厚法力的冰束立刻吞没了她的仙法,将她击倒在地。 眼看她重伤倒地,逐焰眼中俱是杀意,瞬时间闪身到她面前。 一抬手,一把遍体湛蓝的冰剑破空而来,直直就要刺入贺离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光术阻了冰剑的去向,那冰剑擦着贺离的脖颈掉落在地。 眼看那人出现在面前,逐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狄星挡在贺离身前,望着逐焰,恨道:“你究竟还要做多少恶!” 逐焰看着她眼中那恨意,神情阴鸷,“怎么,你以为你拦得住我?我法力已然恢复,你以为你敌得过我吗?” 狄星朝她走近,“你不是想杀我吗?我不还手,但你要留下贺离、白绵绵的性命。” 闻言,逐焰心中一阵凄然讽刺。 她道天下仙人皆负幸,却不想,那仙与仙之间倒是相护、珍惜得很。 再一回神,狄星已经走到她面前,逐焰立时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眉头正紧紧蹙起,便听狄星道:“那天在析竹殿,我……” 陡然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逐焰再不能容忍地一把推开她,面色难看至极。 那天的事,对逐焰而言,实在是巨大的羞辱,以致在她心头留下了阴影。 狄星只要一逼近,她心头就立刻又蒙上那阴影。 狄星未作防备,被她推得后退几步。 眼看白绵绵扶着贺离、一副焦急模样,狄星望了神情难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逐焰几眼,咬牙就要带二人离开。 这时,逐焰终于从那混乱心绪中镇定下来,望着那三人,她心头一阵恨意。 好一个同道相护、缱绻情深,她怎会如了她们的意? 瞬时间,逐焰用法术把白绵绵卷到身前。 第122章 白绵绵虽迷惑这其中原委,但也看出逐焰是要杀贺离,而眼下,狄星是要救贺离。 眼见贺离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还要过来救她,白绵绵跟狄星对视一眼,露出恳求神色。 狄星一时两难。 她本来伤势未愈,现下不是逐焰对手,而且,她也不想跟逐焰动手。可是…… 狄星看向贺离,心里一阵挣扎、矛盾、愧疚。 对贺离,她几次动过杀念,因为她要保护逐焰。 但眼下逐焰要杀了贺离,她却也无法袖手旁观。 转瞬间,狄星的视线又移到一脸恳求的白绵绵身上,想到往日与白绵绵相处的那些画面,狄星心中略感抱歉。 白绵绵跟贺离之间,她已经下意识地做了决定。 咬咬牙,狄星瞬时间出手打昏贺离,带着她闪身离去。 见状,白绵绵松了口气,此时此刻,她不由庆幸贺离没有缔结那连心咒,不然…… 不同于她的平静庆幸,那厢贺离从昏迷中苏醒,怀着满心焦急,立刻要起身去找白绵绵。 但却被狄星拦住,“你伤势颇重,需要休养。” 贺离看着她,心里一时疑惑之极。 狄星不但没有杀害母上和守正仙,反而刚刚还救了她,甚至不惜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她和白绵绵的生机。 狄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离眼神锐利,“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明明没有做那些事,为何要认下这一切?” 狄星脸色苍白,扯了下唇角,在她床边坐下,终于坦露心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活着比死更痛苦。” “我爱慕逐焰,所以她杀了贺情、杀了守正仙,我便想方设法替她隐瞒。” 贺离心中一阵荒谬,“既然如此,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你又何必救我?” 狄星神情涩然,“我也以为我能一直错下去,但是,我终究办不到。” 对贺情、贺离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她都怀有太多的愧疚,那愧疚几乎快要将她压垮,她实在不能再一意孤行下去。 见贺离眼中皆是漠然讽刺之意,狄星面上一片死寂,“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望你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去了,也不过是白送性命。” 贺离冷看她一眼,狄星又道:“你不要去,我马上把天尊之位给你,难道你不想要吗?” “我从来不曾在意那种东西!”说罢,贺离闪身消失。 月仙望着眼前遍体鳞伤、面色泛灰的人,吃了一大惊,“殿下,你怎么弄成这样?” 贺离来不及多说,问道:“月仙,那连心咒,是不是我活着,白绵绵便能活着?” 月仙站起身,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本以为施那连心咒是成全白绵绵的心愿,而且她心境向来超然物外,向来少有顾虑牵绊,因此那时倒也有心思跟白绵绵闹腾。 可眼下显然白绵绵遇了险,她瞬时间后悔起来。 她话语有些艰难,“并非如此,只是让一人遭遇险境时,另一人也感同身受。” 贺离会意,“你是说,没有同生之效,只能共死?” 月仙涩然点头,刚要问什么,已经被贺离拉着来到慕梨府的住处。 月仙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贺离道:“当时我有些分心,没有认真写,想来那连心咒未能生效,可有办法让它真的生效?” 月仙明白她是要与白绵绵共进退,一时不愿答应,贺离却执着看她,她只好道:“若有一份完整的咒书,确实可以一试,只是殿下……” 话音未落,贺离已经在柜上、桌边翻找起来,但始终都没找到那咒书。 余光陡然看到什么,贺离有种不好的预感。 视线一寸寸移过去,只见那一堆碎片状的东西,不是撕碎了的咒书又是什么! 霎时间,一阵懊悔袭上心头,贺离本就伤重,眼下心绪这一起伏,顿时晕了过去。 “殿下!”月仙一惊,刚要去扶起她,却有人比她先一步扶住。 狄星扶住贺离,摇头叹息,转身带她去了东元殿。 待贺离再醒转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入眼便是狄星的面孔,贺离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狄星怎么在她跟前?还一副关心的模样? 转瞬间想起前事,贺离翻身就要下床,却骤然周身传来一阵疼痛。 狄星道:“贺离,你听我一言,不要固执。” “难道你要我看着白绵绵葬送在那里吗?” “所以你现在去又能改变什么?!你不是逐焰的对手!” 这个问题猛地在贺离心上敲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认,狄星说的是对的。 可是…… 狄星摊开她掌心,示意贺离看那闪着光的结印,那是贺离昏迷的时候她发现的。 “依我看,逐焰未必会杀白绵绵,她若要杀她,早便杀了,何故留她至今日。再者,她需要一个帮她做事的人,白绵绵那么讨人喜欢,说不定,她会留下她。” 贺离也才想到结印,屏气看了一眼,见那小兔子闪着光、与往日的模样别无二致,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顿了顿,她咬牙道:“我会尽快精进法力,我定能打败她,救出白绵绵!” * 白绵绵一个人待在房里,左想右想,也想不到那脱身之策。 这魔宫有结界,她根本就出不去,再如何施为,也只是白费力气。 她索性悠然坐下来,吃起那桌上的果子来。 反正多活一天是一天,也没什么可怕的。 转眼间,她又琢磨起那魔尊逐焰。 这身份、名姓还是门口看着她的魔侍告诉她的。 说起来,这魔尊倒也没那么可怕,这几天来,除了把她关着,也没把她怎么样。 不过,她当然也没有傻到以为魔尊是个好人,她清楚地记得贺离那一副伤重的模样。 想到贺离,白绵绵不由叹了一声,也不知贺离现下怎么样了。 陡然间想起那结印,白绵绵摊开掌心看了一眼,见那小老虎的光芒略微淡了一点,但仍是耀眼,她悬着的心放下一些。 这么看着那小老虎,她又陡然涌出许多生的意志。 她要努力活下去,她想再见到贺离。 她定要努力讨好、恭维那魔尊,以求换得一线生机。 正这般思索,忽然魔侍来传话,“魔尊唤你前去。” 白绵绵小心翼翼跟着那魔侍前往,入眼逐焰一副阴沉冷淡的模样,白绵绵眼珠子一转,学着凡人的模样,给逐焰打了个千儿,道:“小精怪白绵绵给魔尊大人请安。” 逐焰要喝茶的手僵住了,她没想到这白绵绵居然会来这么一出。 见状,白绵绵讨好地凑上来,端起一边的茶盏递到逐焰面前,“魔尊请用。” 逐焰始终提防她忽然出手,但过了半晌,白绵绵都没有偷袭之意,逐焰不禁冷笑一声,“你倒是识相。” 白绵绵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只要魔尊肯高抬贵手,放我一条性命,要我多识相都行。” 逐焰站起身,冷眼看着她,不由嗤笑一声。 “你过来。” 跟着逐焰到了一处富丽宫殿,白绵绵正好奇地左右张望,便见逐焰关上门朝她走来。 逐焰面无表情地望着白绵绵一脸懵懂乖巧的样子,忽然道:“你以为贺离是真的喜欢你吗?” 本来做好了打算,不管逐焰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装聋作哑,可陡然听到这话,白绵绵一时却不服气了。 “她当然是真的喜欢我!她喜欢我,喜欢的可深了!” 闻听此言,逐焰脚步绕着她走,眼睛也在她身上打量,白绵绵被她看得一阵不安,裹了裹衣裳,强调道:“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逐焰停下脚步,“这是她告诉你的?” 白绵绵点头,“不但如此,而且她对我很好,我呢,也很喜欢她。” 逐焰面色越发冷硬,“那不过是一时之事罢了,她很快就会忘了你,抛下你独自一人,就像贺……” 逐焰很快收回话音,白绵绵却听出点苗头。 魔尊要说的人是谁?她是不是在拿什么人的经历跟她作比较? “魔尊,你……”白绵绵刚要追问,忽见逐焰神色难看,呕出一口鲜血,她吓了一跳。 眼见逐焰一副痛苦神色、似乎行动受阻,白绵绵心里浮现许多想法。 这个逐焰伤了贺离,她要不要趁此时机为贺离报仇? 又或者,她该再问问刚才逐焰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她正犹豫,逐焰那厢冷道:“帮本尊拿一杯茶。” 被逐焰盯视着,白绵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依言拿了茶给她,随后便在旁边坐着,捧着脸盯着逐焰看。 自打逐焰登上尊位,还没有人敢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逐焰冷眼瞧着白绵绵,见她伸手又递来一块茶点,笑笑地看她,不由指尖微动接了那茶点。 逐焰一面按捺反噬的痛楚,一面观察着白绵绵,不多时,便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白绵绵,倒确实有点过人之处。 她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好像这屋子里便多了些热闹的烟火气。 而且,还颇有胆量。 逐焰慢慢地喝茶,眼风扫着白绵绵,问道:“你为何不趁势袭击本尊?” 白绵绵心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还是装的,嘴上却道:“我只想请魔尊高抬贵手,不敢放肆。” 说着,白绵绵又站起身帮逐焰捶肩,一副狗腿的模样。 手忽然被拉住,白绵绵身子被扯过去面对着逐焰,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她一阵不自然道:“魔,魔尊?” 逐焰望着那张白嫩的脸蛋,手背在上面滑动了下,轻轻启口,“天下仙人皆负幸,你不如跟了本尊吧?” 第123章 白绵绵跟逐焰对视,忽然发现逐焰的长相其实也是极好,妖异是妖异了点,但也有种别样的魅力。 但逐焰再好看,也不会动摇丝毫贺离在她心中的位置,白绵绵当即嬉皮笑脸道:“魔尊这便是说笑了,以魔尊大人的眼光,定然是向那高处去。” 说着,白绵绵试图挣开手,逐焰却不松。 逐焰眯眼望着她,“那你说说,本尊的眼光应当是什么样?” 白绵绵眼前陡然浮现出狄星那张深沉的面孔,下意识道:“严肃深沉,喜怒少示于人,叫人看不透真假。”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人,逐焰问道:“你在说谁?” 白绵绵嘴快地回答,“自然是狄星……哎哟!” 逐焰瞬时间甩开白绵绵的手,白绵绵不备之下在那桌沿上磕了一下。 逐焰站起身来,神色冷淡了很多,“你不是想活命吗,我身边缺一个做事的人,你便补上这个缺。” 白绵绵想了一想,“做什么事?” 逐焰看她的眼神满是冷意,“自然是公事。” 白绵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答应。 说完这些话,逐焰便放了她回去,隔日当真叫白绵绵过去,帮她处理一些杂事。 几天下来,白绵绵颇有些疲累,她不由想,原来这魔尊也不是好当的。 眼下,白绵绵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小憩一会儿,她不由又开始想贺离。 下意识摊开掌心,她忽然发现掌心的小老虎正在跳动,模样很是神气活现,白绵绵立时笑得开怀,也设法给予同样的回应。 贺离本来心中正烦躁,所以才设法用结印去感应白绵绵,眼见那安静的小兔子忽然躺下在她掌心里打了个滚,还伸了个懒腰,她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但这时一旁却又传来嘈杂声音,不远处狄星又引着另几位仙人进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商议。 狄星察觉两道冷淡的目光射向她,心知那目光来自何处,但却故作不知。 她就是要到这里来处理政事,贺离有心也好,无心也好,总之她要让她知道这些事。 待那些人总算都离去,贺离走到狄星面前,语气冷道:“不要再耍那些把戏,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对尊位没有兴趣,你要处理政事,回你的析竹殿去处理。” 狄星道:“我倒觉得在此处甚好,你本就天生大材,又何必执意拒绝?” 贺离皱眉,“辰隐比我更适合,你去找她吧。” 狄星摇摇头,转而道:“我知道你伤势渐愈、心中动念,但你也知晓,凭你现下的法力,不足以与逐焰相抗。不过,若是我把绝世仙法给你,那情形便会大不相同。” “绝世仙法?” 见贺离已然有了兴趣,狄星笑道:“那绝世仙法自上古传下来,乃是天界的珍宝,谁人都知晓,修了这绝世仙法,仙力便可大为增长。” 贺离知她不会忽然这么好心,“你有什么条件?” 狄星道:“从明日起,你与我一起议事,协助我处理政事。” 贺离看看掌心那兔子,终究点头答应。 不过三四日工夫,那些公事贺离已经处理得很是熟练,仙人们交口称赞,只道这嫡长虎殿下能文善武,心里都服气她去坐天尊的位子。 然而,那被称赞的对象心下却不太痛快。 狄星现下把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给她处理,自己整天不见人影,说好的仙法也没有教给她,这算什么? 贺离寻了析竹殿、东元殿,都未找到狄星身影,最后好不容易找到,那狄星居然正在月仙殿后院的亭台中,一边品茗,一边跟月仙下棋,看上去好不自在。 贺离冷脸上前,问道:“代天尊打算何时履行承诺?” 狄星眼中一时疑惑,“什么承诺?” 贺离看了眼旁边一脸好奇的月仙,也没什么遮掩之意,“你说我帮你处理政事,你便把绝世仙法给我。” 狄星一笑,“你跟我来。” 贺离跟着她到了析竹殿中,问道:“你要在此处教授我仙法?” 狄星摇头,“那仙法的内容我也不知,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贺离唇角绷起,“那你那时的承诺是何意?” “我只能告诉你那写着绝世仙法的秘籍在何处,剩下的,便要看你自己的机缘。” 贺离抬眼看她,勉强耐着心性,“还请代天尊相告。” 狄星望着她,神色认真了一些,“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只能救走白绵绵,不能杀逐焰。” 闻言贺离明白过来,事到如今,狄星还是对逐焰有庇护之心。可她又怎么会答应她如此要求? 贺离冷看狄星两眼,道:“公事交还给你,救白绵绵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其后,贺离日夜潜心修炼,不过七八日,便觉得功力又长进了一些。 一时间,她不甚确定自己进步几何,思来想去,便来到月仙殿中,想找月仙比试一番,试试自己仙力深浅。 月仙正啃烤鸭啃得满脸油光,见她来了,还撕下一只鸭翅膀给她。 “殿下,吃鸭子不?” 贺离衣袖被她手上的油沾到,不由略微蹙眉。 月仙见她这模样,笑道:“小仙冒犯了,殿下见谅。” 说罢,月仙忽然出手,拿着个鸭腿便逼近到贺离跟前。 贺离只觉那滴着油的鸭腿令她一阵不适,一时间只顾躲避,被月仙的红线打中几次。 眼看双手要被那红线缠在一起,贺离意念一施,反将月仙自己绑住。 月仙手被捆在脸跟前,张嘴又咬了口鸭腿,笑道:“殿下,你的法力比跟辰隐切磋那时大有长进啊。” 贺离扬了下唇角,“此话当真?” 月仙冲她挤眉弄眼,“这烤鸭当真不错,殿下你也吃一口。” 贺离听她胡言乱语,摇头便要走,却听月仙在后面道:“殿下想找之物,倒可去引剑阁一寻。” 贺离回头看月仙,见月仙一副喝醉的样子摇头晃脑,于是也没在意她的话,只径自回去。 见贺离不理她的盛情相邀、也不答话,月仙看看自己面前孤零零一只酒杯、半只鸭子,忽然觉得好没意思,转个身便到了那慕梨府去。 坐在那相思酒楼里,月仙很快发现个妙人。 不远处有个样貌精致、打扮讲究的小女子,正望着一桌子的菜唉声叹气,旁边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劝她想开点。 月仙不由来了点兴趣,那小女子是为何事这般苦恼? 她略微坐近了点,于是便听到那小女子说道:“我办法都想尽了,愣是无法领会那喜欢是个何意,可这世上哪有人不识情滋味的?也就我这般怪胎才会如此,我真要苦恼死了。” 这一说可谓是说到了月仙的专业上,月仙整理两下衣裳,笑着走过去。 五姑娘一抬头,只见一个潇洒人物朝她走过来,她疑惑道:“你是谁?你笑什么?” 月仙在桌边坐下,“方才听姑娘所言,姑娘苦恼之事,我也许能帮上一帮。” 五姑娘立时来了兴致,连忙招呼月仙到上等厢房去,叫了许多好菜来,两人边吃边谈。 月仙一听她细说情况,再往细里一打量她,这才发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复杂。 她本想着,凡人么,点拨两句,也就开了情窍。可眼下她却不再这样想。 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凡人,但她却又没有仙根,真是奇之又奇。 想来,也只能是先辈有荫庇之故。 “敢问姑娘,是否与常人有些不同?” 眼见月仙一副看得通透的模样,五姑娘指望着她相助,便也没多隐瞒,“不瞒你说,多年来,我一直容颜未减,久久都是这副模样。” 月仙摇了下头,“这却难办了。” 五姑娘急了,问道:“怎么难办了呢?” 月仙啧了两声,放下酒杯,道:“你之所以不识情为何物,是因为你心窍未开。” 五姑娘只觉有理,欣喜道:“请阁下施力相助,让我开了这心窍,我必定好好酬谢阁下。” 月仙看看她,终于说出那为难之处,“这……若开了心窍,你便不能再保持这长生不老之身,而是与凡人无异了。” 五姑娘眨了下眼睛,很快又道:“我还道是何事,那又有何妨?这许多个年头,我想看的、想玩的,早已览遍、玩尽,现下唯一心愿便是能开了这心窍,还望阁下发发善心、帮帮我。” “你倒是个洒脱之人。”月仙举杯敬了她一杯,终于答应遂了她的心愿。 * “魔尊唤你前去。” 魔侍前来传唤白绵绵,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奇了奇。 只见那院子里冒了好些幼芽出来,像是种了什么花木。 此外,门上、窗上都贴了好些画,那画上分明是老虎和兔子,画艺算不上精湛,但显得十足生动。 魔侍还从没见过这魔宫中有哪一处像这里这般清新怡人,一时禁不住对这白绵绵有些好奇。 正好奇着,白绵绵举着个东西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魔侍好奇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东西。 白绵绵望着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一笑,“是小精怪我密制的香酥烤鸭,请你尝尝~” 魔侍吃了几口,不由露出笑脸,白绵绵一看这整日瘫着一张脸的魔侍总算有点人味儿,索性把一整只烤鸭都送给她,“你慢慢吃,我去魔尊那里。” 说着,白绵绵把另一只肥得流油的香酥烤鸭放到食盒里,起身就出去。 “魔尊,我来了。”白绵绵来到逐焰跟前,笑嘻嘻就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逐焰冷看她,“本尊无须吃这些东西。” “知道知道,不吃也不会觉得饿是不是,但总会觉得馋吧,这烤鸭可是香得很~”说着,白绵绵撕下一块鸭肉,那鸭子的香气顿时四溢开来。 白绵绵闭眼闻了下那香气,把那块鸭肉递到逐焰跟前,逐焰看了眼那皮烤得焦熟的鸭肉,又看了眼白绵绵,没有接的意思,只道:“今日本尊要外出办事,你随本尊一起。” 未作多言,两人一起来到慕梨府。 白绵绵见逐焰一时并没有差使她的意思,于是一双眼只顾着打量周围的动静。 难得出来放风,她得珍惜这机会才是。 这一瞧,叫她瞧见令人不平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一个妇人面色苍黄、眼中蓄泪地抱着一个婴儿,哀声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我一定尽快付银子。” 那小厮模样的人一把甩开她的手,把她推在地上,“没钱看什么病,走远点,别碍了我家的生意。” 那妇人起身还想哀求,又被小厮推搡了下,妇人脚一个不稳,立刻又要跌下去。 白绵绵眉头一皱,立刻上前扶住那妇人,“说话就说话,你推搡她做什么?” 小厮看看眼前这人,穿着打扮还算讲究,于是不屑的神情掩饰了些,“你可是要替她付银子?” 白绵绵一怔,她身上并没有带银子。 转身看看逐焰,也不像会给她银子的样子,白绵绵蹙了下眉。 小厮见状又露出嘲讽嘴脸,刚要说话,忽然一锭金子出现在她眼前。 小厮头一抬,只觉面前那人美艳冷厉,她微愣一下,就要去接那金子,却被那人衣袖一扫,整个人立时飞出老远。 “狗眼看人低。”逐焰转头,见白绵绵扶着妇人愣在原地,皱眉道:“愣着做什么,带她求医。” 白绵绵反应过来,连忙跟上逐焰的脚步,带着妇人去了另一家医馆。 有她们帮忙,这回病看得很顺利,妇人对她们千恩万谢,抹眼泪道:“自打我有了身孕,我妻君未曾回来看过我一眼,我分文银子没有,只靠着自己典当一点东西过活,还好今日有二位,不然我孩儿恐怕就……” 白绵绵这厢扶了妇人起来,问道:“你妻君现下在何处?” 妇人嘴唇颤了颤,样子无助,“有时在潇.湘楼,有时在翡翠斋,有时在留香馆,我在这些地方找到过她几次,其后她便躲着我,我再如何都找不到她,只知道她在外面寻欢作乐。” “岂有此理!”白绵绵一拍桌子,恨不得把那女子抓过来痛扁一顿才好。 逐焰面色较之平常更为阴冷,问道:“她长的什么模样?” 妇人交代了一番,见面前那眉眼冷厉的人转身要走,心下明白过来是要替她作主,忙又不断道谢。 逐焰和白绵绵分头行动,把那城里的玩乐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后在留香馆看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样貌跟那妇人所说的一模一样。 逐焰冷笑着朝那人走过去,那人一见到她,一张醉脸堆起笑,“这留香馆何时来了这样的人物,快来陪陪我。” 说着,那人摸上逐焰的衣袖,一副贪婪样子顺势就要摸上那玉臂,却被逐焰扯住衣领一拽,反手把她摔在地上。 瞬时间,桌子上的酒食洒了一地,那些个碗碟也摔了不少,周边酒客纷纷侧目。一时间,偌大个留香馆,竟然都安静住。 那人摔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爬都爬不起来。 这时,眼前忽地出现一个身影,那人顺着那双脚看过去,只见面前人色如春花、目如明星,看上去很是娇柔可爱。 那人顿时又慢吞吞爬起来,望着白绵绵嬉笑两声就要伸手去拉她衣摆,却又被逐焰一脚踹得躺了下去。 白绵绵看着那人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怒道:“你夫人在家中不知过的多苦的日子,你却在这里寻欢作乐,你还是人不是?夫人有身孕你看都不回去看一眼,你还有良心吗?你知道你家里无米无盐,你夫人整日揭不开锅,孩子病了便只能上街到处去求吗?” 此话一出,哪怕那些玩乐的酒客也觉得那人不是个东西,纷纷议论起来。 逐焰眼见那人醉眼迷蒙,一副怔愣模样,兜头一盆冷水泼过去,拉了她闪身回到妇人面前。 那人被这么泼了一通,酒醒了一大半,望向旁边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白绵绵道:“快向你夫人磕头认错。” 那人转过去,只见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一副凄切样子看着她,嘴唇苍白,面上也无血色,跟上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上一次见到她,好像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 那时她们成亲不久,妇人还是一副面色润泽、眼中有神的样子,没想到现如今却狼狈至此。 一时间,那人心头触动,再打眼一看家中贫凉环境、一想刚刚白绵绵那番话,心中更是发酸。 她这才明白妇人这些个岁月过得有多么煎熬,忙跪着挪到妇人脚边,哭道:“夫人,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不贪玩了。” 说罢,她对妇人磕了几个响头,直把头磕出血来,妇人才总算有些消气的样子。 眼见妇人要说话,逐焰几步走上前,望向妇人道:“她让你如此受苦,你又何必再跟她,不如跟了我,保你享尽荣华。” 白绵绵闻听此言,刚要出声,却见逐焰一记眼刀飞向她,明显是示意她不要说话,只好抿嘴坐到桌边。 那人一听这话慌了,拦在妇人面前,“不行,你不能带走她,我们已经成亲了,我不许你带走她。” 逐焰看向那妇人,唇角勾出点笑意,“你自己选。” 她这一笑,只显得气度更是超逸,那人眼下看着她这模样,却再生不出丝毫亲近之心,只觉得一万个自卑气短。 那人打量着逐焰的气度打扮,想着逐焰刚刚的身手,只觉得自己是一万个比不过她,不由头上都急得出了汗。 那人转脸看向妇人,拉着她衣角,焦急争取道:“求你别跟她走,求求你,我日后一定好好待你,若有丝毫虚言,便叫我来世投成猪狗。夫人,娘子,求求你了。” 说着,那人又淌下眼泪。 眼下再看妇人,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 两相对视着,过往那些甜蜜泛上心头,那人心中更是后悔,又加上担心妇人不选她的害怕,忽然嚎啕大哭、捶胸顿足起来。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死了算了。” 说罢,那人当真朝床柱撞过去,妇人忙把她拦住,“你这是做什么!” 那人被妇人拉住,反手握上妇人手臂,哽咽道:“夫人,求你别抛下我,我不能离开你。” 眼见那两人相拥在一起,逐焰白绵绵消失在原处,临走前扔了锭银子在桌上。 白绵绵想着刚刚那些事情,撞了身边人肩膀一下,“可真有你的,这样那人定会打从心里珍惜她娘子,再不敢有丝毫错处了。” 话音刚落,见逐焰冷冷看她,白绵绵讷讷收回动作,有点不自然地朝她笑笑。 “该回去了。”逐焰说了一声,便在前走。 白绵绵望着那背影,心中有些好奇。 这种魔头,原来也有路见不平的时候么。 * 纵然月仙说她仙力长进,但贺离仍未有丝毫松懈,整日里精于修炼,但很快,她遇到了阻碍。 体内那股力量她已能发挥出七八成,但再往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 正焦灼于这个问题,面前狄星身影忽然出现,她看穿了贺离的困境。 “只要你答应我那个条件,我便告诉你绝世仙法在何处。” 贺离抬头看向狄星,心中起念,瞬时间袭向狄星。 狄星并不躲避,反而飞身迎上去。 光火交缠间,贺离很快占了上风。 眼见狄星一口血吐出来,贺离停手,诧异道:“你为何不躲?方才那道火令你明明可以避开。” 转瞬间,贺离明白了什么,“你在求死。” 狄星苍凉一笑。贺离和逐焰之间的争斗已经在所难免,她不想看到她们任何一个伤亡,只能出此下策。 贺离冷看她一眼,“你救我一命,我不会杀你,稍后月仙会来为你医治。” 说罢,她传了笺纸到月仙殿中,随即去到引剑阁。 反正她横竖是突破不了那重阻碍,就算月仙当时是胡说,她来此地看看也无妨,兴许能寻到什么灵感。 贺离在引剑阁中上下察看,忽见顶上一处似乎有些凸起,一道仙法打过去,果真有个盒子掉下来。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再一翻内里,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字。 贺离正欲合上书页,忽然,那纸上浮现出几行字,贺离定睛一看,立刻觉出这其中的精妙。 再想往下看,那后面的内容却并未继续显现。相反,之前那几行字隐了大半下去,只剩了几个字留在纸上。 那字样分明是——至情至欲之地。 至情至欲之地? 贺离想了一想,闪身来到一处。 进了那留香馆,贺离正坐在桌边观察,忽然一个人满脸堆笑地朝她接近,“客官,你要哪位姑娘?” 贺离打量此人,只见此人一身红衣,面容俏丽,神情十分热络,不由皱眉侧开视线。 谁料那人毫无眼色,居然胆大包天地又要摸上贺离的手,贺离眼锋一利,瞬时间抽出手去,样子极冷。 那人撇撇嘴,“客官可真是不懂风情。” 说罢,那人要走,贺离却忽然出声,“你等等。” 寻常人见到她,就是不惧,也会显露三分忌惮,可眼前这人却神情自如、毫无惧怕模样,根本不像是普通人。 那人立刻一副高兴的样子转过身来,贺离瞧着她,忽然便一道仙法打过去。 红狐旋即闪开,眼见贺离一副了然模样看她,笑道:“你倒有几分聪明。” 贺离知道自己找对了人,道:“无意冒犯,只想得知那剩下的仙法在何处。” 红狐眼珠子一转,也不跟她绕弯子,招招手示意她到身前。 贺离半信半疑地过去,只听红狐在耳侧低声道:“要想知道也不难,你娶了我便可。” “恕难从命。”贺离即刻退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红狐立时发狠,九条狐尾顿时冒了出来,那尾巴落在地上,立时便打出数道深长裂痕。 眼见那狐尾直朝她而来,似乎要把她束缚住,贺离闪身避过,一下子来到红狐身后,凝出火球便烧她尾巴。 红狐顿时跳起来,气道:“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玩笑开不得,真是无趣!” 贺离收回火焰,问道:“剩下的仙法在何处?” 红狐转过身来,“我只能给你一个提示,其他的无可奉告。” 说罢,她一挥手,空中出现几个大字。 至贪至狂之地。 眼见那红狐说完这句话便消失,贺离在原地独自思索。 这至贪至狂应是何处? 贺离寻了两三处,试图寻得线索,但却一无所获,没有任何发现。 走在街边,她出神地想着那个问题,忽然间,远处的一幕吸引住她的视线。 她一下子会意这至贪至狂之地所在。 第124章 白绵绵跟逐焰回了魔宫,刚进了那寝殿,逐焰猝然吐出一大口血,白绵绵吓了一跳,忙扶住她,“魔尊,你怎么了?” 逐焰被她扶到桌边坐下,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 这次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让她很快意识到什么。 早在先魔尊救她那天,她便已经知道,一旦踏上此路,便是不归路。 这魔功修炼到最后,便会反噬而死。 眼下,她已然大限将至。 白绵绵拿手帕帮她擦嘴边鲜血,心里不由有些矛盾。 她知道逐焰伤了贺离,可是,她此刻却无法趁势出手。 在魔宫的这段时间,起先她确实只是抱着活命的念头跟逐焰虚与委蛇,但相处下来,逐焰对她并不算太坏,甚至还有些宽容,渐渐地,她便也很难一味地去憎恨逐焰。 再者说,逐焰相救那妇人的事情她印象尤深,无论如何,她现下也再做不出那偷袭的事。 “你怎么了?”白绵绵又问。 逐焰气息不稳地看着白绵绵,只觉她眼神单纯专注,满是忧心之意。 逐焰闭了闭眼,终于无法再忽视那种温暖。 自打她入了魔界那天,她便立誓要报仇,为自己报仇,为她的孩子报仇,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不惜对那些无辜的人下手。 之所以留下白绵绵,也只不过是为了折磨贺离、狄星,她本打算随便找个时候杀了白绵绵,但日复一日,她却终究没能下手。 半晌,逐焰睁开眼,“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放了你,但你再不许见贺离。第二,我杀了你。” 白绵绵皱眉看她,霎时间有些失望。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她失望什么呢?这人本来就是魔头,她难道还能指望这人遂了她的心愿、放她跟贺离在一起不成? 白绵绵动动嘴唇,道:“我的心永远都属于贺离,你威胁不了我。” 逐焰冷笑一声,吩咐魔侍把她抓走。 “不必了,我自己会走。”说罢,白绵绵闪身消失。 逐焰阴沉看向魔侍,吩咐道:“不许她到正殿,好好看着她。” 魔侍得了吩咐,自然更加小心地看守白绵绵。 眼见白绵绵唤她过去,魔侍一时心里有些为难。她之前得了白绵绵不少好处,若是白绵绵求她放了她,她实在是难办。 好在,白绵绵并没有说什么让她难办的话,只道:“你帮我把这信送到慕梨府月仙庙中,那神像旁边有个紫色檀木盒,你把这信放到木盒中便可。” 魔侍眨巴着眼睛看白绵绵,一时有些犹豫。 白绵绵拉拉她胳膊,道:“我知道你也想帮我的,对不对?拜托你啦。” 魔侍当即一咬牙,拿了那信便跑了。 月仙在殿中坐着,忽觉右眼皮不断跳动,正心觉不妙,忽然面前传来一封信。 展开那信纸,上面赫然说道:“月仙,最后请你帮我办一件事,贺离手上的结印,你无论如何帮我伪造出一个假的来,让她以为那小兔子结印一直发光。多谢月仙,白绵绵留。” 月仙琢磨着这话,立时面色焦急起来。 这所谓最后一件事,言下之意,白绵绵很快就要遭难。 她有心想救她,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也撬不开狄星的嘴。 急匆匆往东元殿去,却没见到贺离人影,月仙焦急万分,最后却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她救不了白绵绵,至少白绵绵的心愿她要帮她完成。那什么小兔子结印,等见了贺离,她一定要设法弄出一个。 月仙这厢在东元殿中候着,贺离那厢却丝毫不知,只道眼前那地方便是至贪至狂之地,当即迈步入内。 而街边那赌客一边被追打,一边还在发狂地喊:“我能赢!再借我一点银子,我一定能赢个十倍回来!五百两!我要赢五百两回来!” 贺离进了那赌坊,略看一二,便懂了其中规则。 不过她志不在此,很快又抓紧时间寻找起线索。 目光落在一道青衣身影上,贺离觉出那人的不同。 旁人或输或赢,面上总归有一番神情变幻,而那人却始终只含着一抹笑意,似乎局势尽在她掌握之中。 贺离走到她身边,启口道:“阁下可有兴趣跟我赌一把?” 那人看向她,面上波澜不惊,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此,“跟你赌也可以,得有个赌注。” 贺离道:“我若输了,任凭你吩咐,你若输了……” 青雀笑了一下,接道:“我可不会输。” 一场赌局就此开始,那骰子在骰盒中不断滚动,贺离、青雀听声辨位,一个押了大,一个押了小。 眼见那骰盒将要打开,青雀自信笑道:“□□五,大!” 耳听周围传来隐约笑声,青雀感到不对劲,往面前一看,只见确实有“四五”,但也只有“四五”,那个六已经化成焦灰。 “你!”青雀看向贺离,见贺离对她拱手,一时有些咬牙。 但转而她面色又恢复如常,输了便是输了,她青雀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青雀扔了个骰盅到贺离怀里,说了句“回见。”随即便消失在原处。 贺离来不及琢磨那“回见”是何意,当即打开骰盅,只见里面一个纸条上清楚写着: 至真至圣之地。 贺离皱眉,这一个又一个的指示,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究竟何时才能拿到那剩下的仙法? 一时没有其他选择,她认真思索起这至真至圣之地。 这回比之前两次顺利许多,没花多久,她便在学堂中与那灰衣之人对上。 灰鹰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举手投足颇有斯文气质,但话语却有些犀利,“你敢不敢跟我下一盘棋。” “有何不敢。” 闻言,灰鹰一拂手,学堂、桌椅、书卷都化为虚影,转瞬间,她们已置身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山巅。 贺离这才明白她话语的意思。 眼前这山巅俨然就是棋盘,数枚棋子错落布于其上,而两人所立足之处都在山巅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落入那万丈深渊。 寒风吹拂着贺离的衣襟,她周身自有一股凛然傲气,微微抬手道:“请。” 灰鹰目光淡然,不过略动手指,那墨玉般的青石棋子、珍珠般的白石棋子便分落在两人面前。 “来者是客,我让你先。” 闻言贺离未多做谦让,两指一并,便要让那白石棋子落下,这时却发现那棋子并不往她所想的地方去。 抬眼一看,正是灰鹰在用法术控制。 贺离唇角微抿,一下子收了法力,灰鹰眼看那棋子被她控制,正是心下欣然,转眼却见自己棋盒里的青石棋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贺离对灰鹰扬了扬装着青白棋子的棋盒,灰鹰心下微恼。 她本想用法力阻挠贺离下棋,却不想贺离居然很快转过弯来,收了她的棋子。 连棋都没有,还何谈取胜。 灰鹰也不多纠缠,洒脱道:“你赢了。” 闻言贺离也没露出几分喜悦,她已经看明白她们的套路,没指望她能多说什么,只待她把下一步指示告诉她。 谁料,这次事情却不如她所想。 灰鹰话音刚落,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刹那间从云端落到她们眼前,身边赫然跟着青雀、红狐。 灰鹰忙恭敬道:“师尊。” 贺离望着那人,有些惊讶,“天外尊者?” 天外尊者微微颔首,对旁边三人道:“灰鹰、青雀、红狐,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依言退下,很快便回到山中的宅院。 红狐问道:“师尊真要把绝世仙法教给那家伙啊?那家伙忒讨厌,拿火烧我尾巴。” 青雀撇撇嘴,“这家伙还烧了我的骰子,也不知小师妹怎么看上的她。” 灰鹰在一边一言不发,红狐打趣道:“我记得某某人往日也十分看重小师妹,今日怎的没跟那家伙为难?” “输了便是输了。”说着,灰鹰站起身离去,红狐自讨没趣,跑到院子里捉蛐蛐去。 贺离望着天外尊者,郑重道:“上次在弥天幻境多谢尊者相救。” 天外尊者微动唇角,答非所问道:“我知你此次为何而来,我可以把那绝世仙法教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贺离这段时间已经听惯了“条件”这两个字,当下也见怪不怪,问道:“尊者请说。” 天外尊者摇了下头,“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贺离略想一下,天外尊者既然当初出手救她们,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坏的用意。 当下便道:“我答应。” 天外尊者面上有些神秘,“既如此,我现在便把这绝世仙法授予你。” 说罢,贺离只感到自己忽然进入梦境,梦境中天外尊者把那仙法、要诀都仔细给她展示了一遍。 贺离瞬时间融会贯通,自己一试,立时发现之前无法越过的障碍已经顺利突破,现下,她已经能百分之百发挥出体内的仙力。 贺离刚要对天外尊者道谢,忽然间,她从梦境清醒过来。再一看,她居然已经回了东元殿。 贺离一时间迷惑,这天外尊者的条件为何没告诉她? 不过她也没有把心神耽误在这上面,转瞬间,又闭眼运息,仔细把方才看到的那要诀再回忆一遍。 月仙在东元殿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人,于是出去张望,张望了一会儿又进去。 如此重复了几次,她这再一进去,陡然发现贺离在里面,不禁揉了揉眼。 发现眼前的贺离不是幻觉,月仙当即屏息朝那正闭眼小憩的人靠近。 贺离感觉到有人靠近,一时未有动作,想看看那人有什么目的。 转而察觉那人翻起她结印那只手的掌心,贺离睁开眼,疑惑望去,只见月仙正要对那结印施法。 贺离一下子收回手,“月仙,你这是作何?” 月仙反应不及,下意识道:“你,你不是在小憩吗?” 转而又道:“本,本仙就是想看一下你的结印,别,别误会。” 贺离只觉她反常至极,不及追问,忽然面前出现几个泛着冰寒之气的字。 白绵绵死期已至。 第125章 贺离立时明白过来,急问月仙,“是白绵绵让你假造结印对不对?” 月仙看了那几个字,当下也急得像乱锅上的蚂蚁,不知承认是好,还是不承认是好。 几乎须臾之间,狄星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看向贺离,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贺离定住。 贺离看了看被定住的狄星和月仙,立刻去往魔宫。 她如今已经仙法大成,这次,她一定要打败逐焰,把白绵绵救出来,为母上、守正仙报仇,任何人阻拦都没用,她也没时间再跟旁人多说。 眨眼间,贺离来到魔宫。 顷刻工夫破了那结界,立时,有大批魔兵出现在眼前。 魔兵扛刀舞棍、凶神恶煞,喊着冲锋声便成群朝贺离冲过去。 贺离被百十个魔兵围着,丝毫未显惧色,不过眼波微动,便有强劲仙力打到魔兵们身上。不出多时,魔兵们已经溃不成军,魔宫內血流满地。 “不好了不好了!”魔侍冲到白绵绵跟前。 白绵绵之前已经得知魔侍成功把信送了过去,当下心无挂碍,只平平静静地翻着画本。 眼看白绵绵要翻开一幅锦质画卷,魔侍吓得变了脸色,忙把东西夺过来,“这是尊上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另一个魔侍一脸迷茫,“我见这画卷掉在尊座前,以为尊上不要了么,便拿回来跟这些个画本一起放着了。” 魔侍一拍她脑袋,“糊涂,尊上的东西你怎么能乱捡!” 白绵绵瞧她怪异,抢过来便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也不怕多个罪名,我偏要看!” 这时那一脸迷茫的魔侍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不好了?” 那冲进来的魔侍这才对白绵绵急道:“不好了,天界来人了,估摸着马上就要杀到正殿那里了!” 白绵绵和那魔侍面面相觑,立刻都意识到什么。 魔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蠢事。 眼前这人不也跟那天界之人是一伙儿的吗,她跟她这儿说什么不好了。 白绵绵则是想到那个“来人”是谁,也顾不上再去详看那画卷,把画卷往衣袖里一放,起身就要出去。 魔侍记起逐焰的吩咐,忙把她拦住。 正殿之内,逐焰给狄星、贺离传完白绵绵死期已至的消息,随后便摒退了左右魔侍,独自一人在正殿之内饮酒。 今日,便是一切了结之日。 她跟天界这些人也是时候要做个了断了。 她大限将至,在那之前,她要先杀了天界那两人,以解她心头之恨。 贺情欠她的,狄星欠她的,她要她们今天一次性还清! 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逐焰此时的神情已然癫狂。 这时,一个令她痛恨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逐焰见那人独自前来,语气微讽,“我道是贺离对白绵绵多有情,原也不过如此。” 贺离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逐焰。她有意幻化成了狄星的样子,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逐焰望着那张曾令她心动的面容,恨道:“狄星,你若是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让你死得有尊严一点。” 贺离面上微哂,衣袖一抬控制住逐焰的行动,随后一记重剑,穿过逐焰肩头,把她钉在了那尊座上。 眼见逐焰面色泛白,额上尽是冷汗,贺离倏然接近,正要取她的命,不料逐焰忽然反手拔出那剑,霎时间,鲜血溅到贺离眼中,她视野模糊了一瞬。 逐焰抓住这个机会,瞬时间布下幻象阵。 贺离视野清晰过来,只见前后左右都是白绵绵的身影,每个白绵绵都伤痕累累、对她呼救,她心神立时被牵动,不由分神。 逐焰察觉她心神大乱,眼神阴戾不已。 置身在这幻象阵中,便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惧怕的事情。 狄星看到的会是什么? 逐焰被反噬的痛楚和伤处的痛楚折磨着,冷汗已经流了满脸。 手中凝起法力,她眨眼间来到“狄星”身后。 贺离正困在那幻象阵中,倏然感觉到身后魔气接近,她当即伸手,一下子夺过身后逐焰的剑,举剑又是一刺。 那幻象阵瞬时消散,贺离望着逐焰,冷声狠道:“白绵绵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逐焰倒在地上,眼含恨意,“我给她施了死咒,她这时应已去了,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听到这句话,贺离只觉耳边一阵嗡鸣,一时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见状,逐焰忍着痛楚,凝出冰柱猛地袭向贺离。 贺离反应过来,一下子闪身避开,见那冰柱再度袭来,她结出火阵相对抗。 只见那冰火僵持了短短一瞬,随即那火焰便一下子吞没了冰柱,整个魔宫立时火光冲天。 贺离提着滴血的剑朝逐焰走近,面上尽是杀意。 逐焰望着那张脸,喑哑低笑、状若疯狂。 “狄星,你这个伪君子,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当初我等了你足足十年,你不曾来过,后来怕我跟你的事败露,有碍你的天尊之位,你却又不惜帮我掩饰杀人的事。如今你终于藏不住了。” 逐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她实在难忍恨意,说罢便又强行运用法力,用冰凌袭击“狄星”。 贺离一剑砍断那冰凌,掌中凝结法力,打算彻底了结逐焰,就在这时,白绵绵声音响起。 白绵绵施法弄晕了那些守在门口的魔侍,想着贺离恐怕不是魔尊的对手,一路赶到正殿,还没转过拐角,便急急喊了一句,“魔尊手下留情!” 等真正看到眼前的画面,她愣住了。 来人居然不是贺离,而是狄星,眼下狄星正要杀了魔尊。 白绵绵不由疑惑了一瞬,“狄星?” 贺离这才化为原样,逐焰在一片血色淋漓中恍惚间看到贺情,面容更露癫狂。 她察觉“贺情”正看着旁边的人,一下子把白绵绵掳到身前,对“贺情”恨道:“贺情,当年你说你会回来跟我成亲,我便傻傻地等,可我等来的却是什么?是你的抛弃!是孩子的死!若不是为你心焦、日夜难眠,我不会早产,孩子更不会先天不足,刚出生便身体冰凉、气息微弱。” 逐焰陷入往事,已然泪流满面,“我那时刚刚生产,体虚无力,却不得不拖着身子去求医馆收治,医馆一见到孩子多了条虎尾,都把她当成妖怪,不肯收治。我淋了一夜的雨,跑遍了所有的医馆,却还是没能救回孩子。可笑我那时还在祈求你马上出现,救救我,救救孩子。但直到最后,你仍然没有一点踪影。” 逐焰眼中泪光如剑,转向面前的人,恨声道:“从那时起,我就恨你入骨,你死一千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她扼住白绵绵的脖颈,威胁道:“你现在立刻自毁元神,否则我马上就杀了她。” 贺离望着眼前逐焰被泪水冲刷而露出的素净面容,一瞬间,脑中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 她没来得及理清那线索是什么,一时只沉浸在那令她震惊的话语中。 母上和逐焰,她们居然曾经在一起过? 逐焰怀了母上的孩子,然后被抛弃了,孩子也死了? 一时间,贺离心中复杂至极,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荒诞的事实。 眼见逐焰目露狠意,似乎真的要对白绵绵动手,贺离忙要阻止,这时忽然狄星声音传来。 “逐焰!贺情并没有辜负你,是我隐瞒了你。” 狄星看着逐焰狼狈的模样,心头也痛悔难当。 “那时,贺情要回到凡间跟你成亲,要先天尊重新选定我为继承人,先天尊一怒之下封了她的情窍、抹去她脑中你和她的过往,她由此才忘了你,登上那天尊之位。” 逐焰已经彻底疯狂,大喊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的孩子死了!死在那个冰冷的夜里!死在我的怀抱中!” 贺离眉头紧皱,目光忽然落及地上的一幅画卷,那是刚刚从白绵绵身上掉下来的。 那画像上的人很是眼熟,右下方写着“赠逐焰”。 贺离脑中瞬时间闪过许多画面。 母上总是坐在书案前画梨花、析竹殿里她曾看到过的画像、她曾误以为跟狄星有关系的五姑娘…… 贺离终于捕捉到那个刚刚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的线索,立时道:“你的孩子没有死!” “你撒谎,贺情,你在撒谎!” 伴着这句话,逐焰情绪十足激动,眼神也有些游离,贺离趁势一下子上前救回了白绵绵。 冷然看着已然气息艰难的逐焰,贺离心绪纷杂,语气沉沉道:“你要找的人在慕梨府,她唤作五姑娘。” 逐焰一阵颤抖,“慕梨府,五姑娘……” 念着这两句话,逐焰猝然倒地,嘴边猛然流出大股鲜血。她已然到了大限。 狄星冲过去抱住她,眼见逐焰鼻子、嘴巴血流不止,面色也是惨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狄星不由痛喊:“逐焰!” 贺离这厢与白绵绵对视,见她浑身并无伤口,面色也如常,立即知道逐焰所谓“死咒”是杜撰。 白绵绵被逐焰掐得窒息,只来得及对贺离说了句,“我没事”,便晕了过去。 “白绵绵!”贺离探了下她的鼻息,察觉她气息如常,这才放下心。 转眼看向不远处意识涣散的逐焰和癫狂恍惚的狄星,贺离掌中凝出火焰,缓缓抬手,但却终究没再出手。 就让一切,到此为止。 贺离抱着白绵绵往外走,身上的鲜血渐渐把白绵绵的衣裳也染红。 她此刻就像是地狱的修罗恶鬼,但看着怀里晕过去的人,她却露出最珍视的神情。 第126章 贺离带着白绵绵来到东元殿,月仙一看到她们,立马迎上来。 月仙探了探白绵绵的气息,未觉呼吸微弱,这才抹了抹一头的冷汗。 贺离安静地看了白绵绵半晌,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来到青英殿。 贺离面对着那书案,就好像母上正坐在那里画梨花。 她已经明白母上钟爱梨花的由来。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母上,这一切都已结束。那个人,你们之间的详细过往我不清楚。但如今真相大白,她受到该有的惩罚。” 转而她又想到另一件事。 五姑娘。 思及五姑娘,贺离不由想到当初五姑娘那句笑言—— “说起来,我活了这许多年,你说不定还要叫我一声姐姐呢。” 贺离对着那书案,微微敛眸,“母上留在凡间的子嗣,我会把她接回来。” “不必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在慕梨府“送走”逐焰、面色惨白的狄星出现在贺离面前。 “五姑娘是凡人之身,没有仙根,就算当初贺情带她回来,也没有资格列为正式子嗣。你是贺情唯一的子嗣。” 狄星望着贺离,“不要去打扰五姑娘的生活,这是逐焰的遗愿,也是我的请求,希望你成全。” 遗愿、请求。 听着这些话,贺离心情复杂。 狄星转而又道:“贺离,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年我嫉妒逐焰喜欢贺情,隐瞒了事实。所以后来她才会跟我在一起,才会又被辜负……如果不是我,逐焰不会误会贺情,不会杀了她,也不会杀了守正仙。” “贺离,杀了我吧。” 贺离看向她,只觉她面色无华、神情凄然,再没有往日的威严尊贵,全然一副遭受巨大打击的模样。 狄星是错了,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她。 而是那时封了母上情窍、一意孤行的先天尊。 “你的命我没兴趣。” 狄星的眼神黯淡下来。 “不过,我会把那个人的牌位放到母上的祠堂里。” 这是对狄星最好的惩罚。 也算是,成全母上对那个人的心意。 狄星身体颤动一下,扯出一丝笑。 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贺离最后环视了这青英殿一圈,闭了闭眼,就要出去。 这时,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人。 “天外尊者?” 天外尊者微扬唇角,“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条件。” “自然记得,请尊者直言。” “我要你现在就兑现条件,跟我离开。” “这……”贺离想到尚未醒来的白绵绵。 “尊者,能否暂缓时日,我想等一人醒来,与她说一声。” “那是你什么人?” “约定终生之人。” 天外尊者一笑,却仍不松口。 “你若是不跟我走,我便叫她再也醒不来。” 贺离看她两眼,终于还是动步。 转眼间,她们来到一处云雾缥缈的地方,跟天界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天外尊者望向贺离,终于说出条件。 “这里乃是天外之境,待这里春夏秋冬皆过,你便可以离开。” 贺离微微蹙眉,“你要我在这里等一年?” 天外尊者不置可否,“你不答应也可以,但白绵绵的命……” “我答应。”贺离当机立断。 天外尊者望着她皱眉的样子,心里略微发笑。 贺离虽会了绝世仙法,但还有许多东西未曾习得,她是时候系统教授她一番。 此番,算是对她们感情的最后考验。 也算是她对最疼爱的小徒儿的馈赠。 * “贺离,贺离……” 叫着贺离的名字,白绵绵总算清醒过来。 满脑子都是贺离浑身浴血的模样,她连忙看向床边,试图搜寻贺离的身影。 但她并没有找到,反而是另一个人正坐在她床边。 “你……”望着狄星,白绵绵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一瞬,她有些弄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联想之前几人在魔宫对峙时,她听到的那些话,还有之前逐焰要杀贺离的事,白绵绵陡然明白了什么。 “是,是魔尊杀了贺情天尊和守正仙人?” 狄星目光有些遥远,“一命偿一命,她已经去了。” 闻言,白绵绵心头略微复杂。 魔尊说天下仙人皆负幸,原是因为她自己的过往。 贺情天尊、魔尊、狄星,她们三人,竟有那么复杂的过往。 爱恨一场,最后却如此惨烈寥落收尾。 她一时也难理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 忽然想到什么,她问道:“五姑娘她……魔尊见到五姑娘了吗?” 狄星略微颔首,“见到了,五姑娘只是个凡人,她现在过得很好,还请你不要把这一切告诉她,就让一切到此为止。” 白绵绵叹了一口气,点了下头。 狄星看着白绵绵,面上略微浮现出一点笑容。 在那些饱受愧疚折磨的日子里,白绵绵让她享受了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 她想为白绵绵做点什么。 白绵绵正低头出神,忽然感觉周身法力大涨,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 再一望眼前,狄星已经起身往外走。 “代天尊,你……” 狄星没有回头,静静走了出去。 她把全部的法力给了白绵绵,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和回报。 辰隐那里,她早已帮她恢复了仙根,方才也暗中去看了她和吟玥一眼。 贺离、白绵绵这里,也都交代得清楚。 眼下,她再无牵挂之人。 只还有一件事情。 办完这件事,她便径自奔赴归途。 那条贺情、逐焰都已经去了的归途。 一命偿一命,逐焰偿了贺情的命。 守正仙人的命,该是她来偿。 到底,这一场爱恋里,没有胜者。 她们三人,都是输家。 * 狄星从东元殿离开后,白绵绵四处找贺离,仍是没找到,反而等来一个消息。 狄星已然退位,天界正群龙无首。 不过这群仙有首没首,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回过味来一件事,贺离又把她丢下一个人离开! 也不说一声,也不留个信儿,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歹她们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怎么可以就这么随便地消失掉! 白绵绵从月仙嘴里得知贺离并无严重伤势,看看自己手上的结印,也是光芒如初,不由就更钻起牛角尖儿来。 贺离摆明了是故意要跑掉,既然如此,她也走好了! 她气冲冲就要走,却被月仙拦住拉回殿里坐着。 白绵绵坐在那月仙殿里,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月仙,你拉我作甚,我现在就要回小青山去。” 自知道她身处险境,月仙心中记挂她良久,眼下她好容易平安回来,自然不能轻易放了她走。 “小兔子,别急嘛,殿下她兴许有什么事耽误了。”月仙面上堆起笑,给白绵绵倒了盏茶递过去。 白绵绵不好意思驳月仙的面子,只好勉勉强强坐了下来。 目光不自觉打量着不远处那一排排红线穿着的木牌,白绵绵忽然拍了下桌子。 “怎么了?”月仙疑道。 白绵绵望着那写有“单怜”二字的木牌,气道:“贺离她不会是变心了吧!” 月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时奇道:“这是何意?” 白绵绵对单怜的木牌指了指,酸道:“若是一个人这么喜欢我,喜欢到为我而死,我大约也要心神动摇。” 月仙恍然明白她的意思,一打她指着那木牌牌的手,笑道:“看你酸得,单怜从来跟贺离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是为着殿下而死。” “真的?”白绵绵不太相信。 月仙示意她仔细看那木牌,“单怜和萧琴狩乃是天定姻缘,她们两世都未能长相厮守,下一世终要修成善果。单怜从来就跟你家殿下没什么相干,你可别误会了。” 白绵绵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穿着“单怜”木牌的红线上竟还挂了另一个写有“萧琴狩”三字的木牌。 她不由有些好奇地望向月仙,“为何她二人在一根线上?” 月仙察觉她视线,忙道:“你别看本仙,这线是自己并过去的,可不是本仙所为。” “这有何含义?” “本仙方才都与你说了,下一世,她二人将修成善果。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之含义。”月仙笑道。 白绵绵这才终于信了月仙所言,心里也不酸了,拉着月仙道:“月仙,你给我讲讲,她们的事。” 月仙眼珠子一滴溜,“那你得先陪本仙下棋。” 白绵绵瞪她一眼,“月仙好生小气!”随后哼了一声就跑出去。 月仙望着她背影,摇头笑笑,正欲躺下来睡一觉,忽然一位仙人愁眉苦脸地进来。 听了仙人来意,月仙忙不迭摇头。 让她管事?这哪行啊? 她是天生的逍遥性子,让她管事,比杀了她都痛苦。 她连忙推拒,“不不不,本仙没有这般能耐。” 那仙人一脸苦恼。 “代天尊已然退位,殿下那厢又失踪,月仙,你若是不主事,这偌大的天界又要谁来主事呢?” 月仙略微思忖一瞬,很快有了主意。 “你不必忧心,此事并不难办。”月仙笑道。 她自是不愿劳碌,可说起那劳碌能干的,没有比那人更好的人选。 第127章 “我仙籍已去,怎能再去天宫?”辰隐拉着吟玥的手,丝毫没有回去之意。 闻言,月仙暗地里朝白绵绵挤眉弄眼。 白绵绵其实也觉得辰隐做个凡人有些屈才,所以才跟着月仙一起到凡间找辰隐,希望能把她和吟玥劝回去。 眼见月仙使眼色,白绵绵忙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辰隐、吟玥二人,“那个,辰隐、吟玥,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们。” 辰隐不自觉眼神飘向吟玥,吟玥忙把她的手一拽,示意她好好听白绵绵说话。 两人这副浓情蜜意的样子颇是有趣,可是白绵绵要说的事情很严肃,于是也没露出笑模样。 “守正仙人不是为代天尊所杀,是魔尊逐焰杀了守正仙、杀了贺情天尊,现下魔尊已经殒命。” 这一听,辰隐、吟玥联想那冰痕一事,终于明白原委。 只是…… “狄星为何要认下这罪过?”吟玥不解问道。 白绵绵挠挠头,“她喜欢魔尊,便替她扛下了。” “什么?!”两道惊讶声音一齐传来。 白绵绵面色窘然,“贺情天尊、魔尊、代天尊,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很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转而她想起来意,忙又道:“辰隐,现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那么有才干,何不回去天宫效力呢?” 这次连吟玥也犹豫起来。 她的仇人并不是狄星,可是辰隐却因着她的缘故割舍了与狄星之间的感情,还放着堂堂天尊副手不做,跑来做了这凡人。 她实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吟玥拉拉辰隐的衣袖,“辰隐仙官,你就跟她们回去吧。” 这称呼令辰隐心神一动,辰隐看看她拉她衣袖的手,下意识覆了上去,随后又很快敏锐道:“我跟她们回去?那你呢,我们的孩子呢?” 白绵绵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只小豹子正在玩耍,模样可爱极了。 她跑过去捞着小豹子两只前爪把她抱起来,笑道:“抓住你了!” 吟玥看着白绵绵和小豹子玩耍的模样,轻笑两声,又望向辰隐,“你说呢?当然是和你一起回去啦。” 辰隐有些惊讶,“你……没关系吗?” 吟玥面上幸福洋溢,“那些都过去了,你在我身边,我们互相陪伴,这就够了,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辰隐看着吟玥,把她的手更裹紧了些,不自觉头就要凑过去。 “咳咳咳!!”月仙忙咳嗽起来,白绵绵也捂住小豹子的眼睛。 辰隐这才察觉自己失态,面上有些赧然。 “好了好了,事情都说清楚了,这下可以跟本仙回去了?”月仙眯眼笑道。 辰隐点点头,“去是可以,只是,我仙籍……” 月仙听她又要说起陈词,忙打断道:“这仙籍一事本仙恰巧之前听代天尊说过,她从未真正去了你的仙籍,你眼下仍是副手之位。” 月仙这一说,辰隐又想起她仙根莫名恢复一事,难道…… 辰隐正出神,吟玥已经抱起小豹子跟上月仙她们的脚步,回头笑着叫道:“你再不走,我可先去了?” 阳光洒在吟玥带着笑意的脸上,显得那笑颜愈加温暖动人,辰隐凝眸望着她,终于也展露笑容走上前去。 * 转瞬间,一个月过去。 辰隐没有辜负月仙的“期望”,把一应事项打理得井井有条,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这日,她处理完公事回去,见白绵绵正跟吟玥一起逗小豹子,忍不住问道:“贺离她究竟去哪里了?” 白绵绵一听,心里老大不痛快。 辰隐问她,她又问谁去。 这些日子里,她看着辰隐、吟玥、小豹子一家人甜甜蜜蜜的模样,心里不知道多羡慕。 相对应的,她心里也更怄消失不见的贺离。 小老虎结印始终好好的,可贺离就是不出现。 这只臭老虎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眼见辰隐还等着她回答,白绵绵恨恨地点了下小豹子的鼻子,答道:“不知道。” 小豹子被那手指点着,不由张开嘴,想拿那手指磨牙,白绵绵立即把她定住。 见小豹子一副傻样,白绵绵笑出声来。 吟玥含笑摇头,抱走小豹子,于是白绵绵嘴角又耷拉下来。 吟玥做什么要留下她跟辰隐在这里啊,她不想面对这张正经严肃的面孔。 果然,辰隐又道:“连你都不知道?” 白绵绵都想哭了。 她应该知道吗? 是啊,没有比她更应该知道的人,可是,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真是可恶、可恨! 白绵绵终于再忍不住低落的情绪,话里都带了哭腔,“我就是不知道嘛,她,她突然就走了!” 说完这句,她眼泪冒上来,再也说不下去,闪身就回了东元殿。 心情郁闷地走到后殿,望着那开得绚烂的桃花,白绵绵心里更为生气。 死老虎、臭老虎,她再也不要理她了! 独自找狄星报仇丢下她一次、去找逐焰又是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三次! 兔子急了会咬人,那死老虎是不是以为这句话是说笑呢? 她白绵绵非让贺离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不可! 这次她再也不要理贺离! 白绵绵气呼呼地收拾好东西,刚要离开,想了想,又走到外殿,大笔一挥,写了一块匾额挂上去。 月仙一进来,便看到白绵绵又带着东西要走,忙上前拦道:“好好的,又怎么了这是?” 白绵绵推开她的手,泪汪汪道:“这次谁都别拦我,我再也不理她了!” 月仙一看这架势,再一看那殿中挂着的匾额上赫然五个大字——“贺离大混蛋”,当即也哑了火,只能挠头看白绵绵离去。 * 一个月来,贺离按照天外尊者的要求待在这天外之境。 她本以为天外尊者把她留在这里,是要让她做什么特殊的事,然而,事实上,天外尊者却只是让她跟着灰鹰她们一起修炼。 一时间,她摸不清天外尊者的意思。 她觉得这举动有些怪。 而且,怪的还不止天外尊者。 灰鹰、青雀、红狐这几个更怪。 她总觉得,她们对她好像有敌意。 那种敌意,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 就比如现在。 天外尊者已经先行吃完饭,剩下她们四人坐在桌子上。 眼下的场面颇有点滑稽,一张四方桌子,贺离自己坐一边,灰鹰她们三个挤在对面那一边。 灰鹰看着两旁边的人,不由皱眉。 “你们挤过来做什么?” 红狐在她左边戳戳她,小声道:“咱们可是同一战线,要一致对外。” 青雀在她右边,也点头道:“咱们不能善罢甘休。” 贺离看着那三人的样子,感觉一种莫名紧张的气氛弥漫在饭桌上。 垂下视线,她不欲纠缠,打算吃完饭就先去修炼。 一伸筷子,她刚要夹那鸽肉,红狐眼疾手快地把那片肉夹走,放到灰鹰碗里,一副殷勤的样子,“大师姐,你贵为师尊座下的大弟子,平日少不了操劳许多事,这鸽子肉可是很补身子的,你吃。” 贺离又夹那红烧鲤鱼,刚要碰到那鱼肉,青雀连忙抢先夹住那一块鱼肚,因为用力太过,直接夹了一面鱼肉去。 刚要放到灰鹰碗里,见灰鹰皱眉看她,青雀忙转了方向,把那鱼肉放进红狐碗里,“红狐,整日里数你话最多,想来颇费脑子,吃点鱼肉补脑。” 补脑?青雀这到底是好意关心还是借机嘲讽啊? 红狐当即就要瞪眼,却又想起眼下她们正处于同一战线,于是磨着牙笑道:“多谢二师姐关心。” 贺离把她们的模样尽收眼底,面上似笑非笑,假意看向那糖醋里脊,手刚微微抬起,还没往那伸,红狐便把糖醋里脊的盘子往青雀面前拖。 “二师姐,你总这么内敛,你够不着便站起来夹嘛,又没有外人,你害羞什么?你不是最爱吃糖醋里脊吗?” “来,我给你夹。” 说着,红狐夹了好几块糖醋里脊到青雀碗里。 青雀眼神像刀子样地看红狐,明明是这只小狐狸自己爱吃甜的,她一点不爱吃甜。 可是碍着要作戏,她也只能强挂笑意,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道:“红狐当真是个体贴人,你这份好师姐记住了。” 红狐假装没听出那话语的威胁,对青雀笑得甜甜的,转而见贺离又望向翡翠丸子,她连忙又忙活。 一顿饭下来,灰鹰、青雀被红狐的“喂食”撑了个半死,红狐一边经受着青雀言语中的刀光剑影,一边被青雀“投食”,也是狼狈不已。 贺离望着她们三人的模样,笑了一笑,转身施施然离开。 红狐想着贺离那笑,唇角不由抽动。 这到底是她们整了贺离,还是贺离整了她们啊…… 贺离独自一人修炼着,脑子里过着这些事,始终觉得奇怪。 天外尊者两次帮她,按理说不是坏人,可为什么现在又要强把她留下,红狐她们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究竟何时才能离开? 贺离为这些事所困扰,却无甚头绪。 正轻微焦躁,不想,却很快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第128章 “你怎的不躲?”天外尊者见贺离被自己打伤,皱眉问道。 以贺离现下的功力,明明可以躲开。 贺离本是纠结在那些疑惑里,有些出神,这才在练习中受伤。她正要解释,可望着天外尊者轻微懊恼的模样,她又收回话语。 这个天外尊者,似乎对她颇存善意? 想来,确实如此。 天外尊者把她强留在这里,并不要她做些什么特别的事,而只是让她一起修炼,等同于在教授她。 她实在好奇天外尊者为何要这么做。 她到底有何目的? 天外尊者察觉她的打量,又恢复正常的神情,带着灰鹰她们几个练习,让受伤的贺离暂且在一边休息。 很快时间到了傍晚,天外尊者让灰鹰几个在原地参悟今日所学,自己先行离去。 红狐眼看师尊离开,视线立刻转向不远处闭着眼的人。 她轻轻一笑,立即不客气地几条狐尾朝那边甩过去。 贺离正闭眼调息,忽觉风声轻动。 眼睛一睁,只见硕大的狐尾朝她包夹而来。 贺离不慎被打中一记,立刻飞身避开,反手就是一道火焰过去。 红狐见打中了她,正洋洋得意,忽然尾巴一阵灼烧感传来,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糊味。 贺离没有伤她之意,烧到一点点尾巴尖,便连忙收回火焰。 但那厢红狐已经跳起脚来,“你这家伙竟敢又烧我尾巴,我饶不了你。” 说着,她又要往贺离那里袭过去,却忽然被人推开。 青雀上前两步,瞥她一眼,“学艺不精,在旁边好好看着。” 红狐哼了一声,果真抱着尾巴老实站在了原处。 青雀双手在空中轻抚,立刻变出三个闪闪发亮的骰子。 转瞬间,那三个骰子出现在贺离身前,变成一丈高、几合抱宽的法阵,一下子把贺离包围在内。 那阵中有强大法力,贺离被那法力压迫,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青雀见状又是一颗骰子过去,直接就奔着贺离的伤处去。 贺离蹙眉躲避,那骰子从她颈边擦过,留下一道轻微痕迹。 见青雀还没有停手之意,贺离也认真起来,凝出火球,瞬时间吞没了那骰子法阵。 只见那原本丈高、飞快旋转的法阵一瞬间化为原形,被烧得焦黑掉在地上。 青雀望着那骰子,当即有些苦了脸,“这可是我前日新得的金骰子!” 红狐看她那样子有点想笑,但立刻意识到现在不是时候,于是转而望向灰鹰,走过去扯她胳膊道:“大师姐,你快帮我们教训那家伙。” 青雀也绷着面部线条,“这家伙实是可恶。” 灰鹰想撇开那只拉她衣角的手,红狐却不放,还拿一双狐狸眼把她看着。 不自觉地,灰鹰当真就迈出脚步去,手里凝了玉石棋子出来。 就在两边又要交战之际,忽然一道威严声音传来。 “让你们参悟,你们便是在做这些事?” 伴着这句话,天外尊者出现在几人面前。 她看了看伤势加重的贺离,又望向红狐她们。 只见红狐仍望着贺离,样子很有些不服气,青雀也冷着脸,灰鹰手里更凝着法器。 天外尊者皱皱眉,“你们三个跟我来。” 转瞬间,几人来到宅院里。 红狐几个在地上跪了一溜,面上仍是不服气。 “你们可知错?”天外尊者问道。 她知道红狐她们几个一直以来都跟贺离胡闹,但像今日这般,实在有些过了。 红狐气鼓鼓地看着天外尊者,终于忍不住道:“师尊,那家伙抢走小师妹,我们教训她一下又有什么不可?” 青雀也搭腔,“师尊,那家伙心思深沉,小师妹那么单纯,斗不过她的,不如我们把小师妹接回来吧?” 两人说罢,又伸手在背后扯灰鹰衣摆。 灰鹰皱皱眉,也开口道:“师尊,不然,就让贺离一辈子待在这里,别让她去见小师妹了。” 天外尊者冷眼盯她们,问道:“你们就是这么疼玉兔的?当初若不是你们把她弄丢,她岂会误入了那因果之道,误打误撞结了情缘,还不得不经历那许多情劫?” 这么一说,三人哑巴了,立刻都眼观鼻、鼻观心起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连气焰最旺的红狐此刻也丧眉搭眼。 她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师尊临时有事出去,她们几个便带着玉兔一起到凡间去玩耍。 她忽然间看到一处摊子跟前热闹,拉着灰鹰、青雀就往那处挤,也没在意玉兔是不是还扯着她的衣角。 等反应过来,哪还有半点兔影。 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到处去找玉兔。 好不容易在一个泉眼边看到玉兔,她大叫着玉兔的名字,让玉兔回来。 可是平日里乖顺听话的玉兔却一反常态,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直直就往那泉眼走,完全不理她。 红狐一时疑惑,愣了一瞬。 再一看,玉兔已经渐渐消失在那泉眼中,只剩一个残影。 青雀、灰鹰分别从两个方向过来,对红狐问道:“发现玉兔没有?” 红狐苦着脸对那泉眼指指,灰鹰、青雀立刻飞身前去察看,可那泉眼中已然全无玉兔的踪影。 回想着往事,红狐一脸郁猝。 那时,虽是玉兔自己横了心要往那泉眼跑,但到底也跟她们脱不了干系。师尊罚罚她也好,这样她心里也可以稍微痛快点儿。 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跪在院子里,院外,贺离心中略微惊讶。 怪不得那时在弥天幻境,天外尊者会说并不是救她,怪不得天外尊者两次帮忙,怪不得长生殿里,天外尊者的神像前空了一个位置。 原来那空着的一个位置,是玉兔。 也就是,白绵绵。 弄明白这一切,贺离眼前的形势也明朗起来。 她不再焦躁、迷惑,而是沉下心修炼,好好体悟天外尊者所教授的东西。 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 天外尊者看着面前神情谦和的人,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贺离拱手作揖,诚恳道:“多谢尊者这段时日以来的教导,我受益良多。” 天外尊者听出她去意,唇角轻动。 “你莫要以为你这样说便可以走,我说过,要过了春夏秋冬,你才能走。” 贺离微露笑意,“这个自然。” 说罢,她凝神施法,红狐几个在一边好奇看着,想看看她怎么个“自然”法。 只见刹那间,万物复苏、遍野飘香,五彩斑斓的花朵开满了整个天外之境。 转瞬间,那花朵又退去,烈日晴空中雷声大作,竟轰隆隆下起了雷雨。 红狐望着这般景象,有些吃惊。 忽地,那景象又开始变幻。 雷声隐去,斜阳当空,枫叶渐渐染上红色,不多时,便见满山火红摇曳。 下一瞬,那火红消失,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降落,起初只有圆点大小,渐渐转而如同鹅毛一般,从空中密集落下。 青雀不由惊讶,“果真是春夏秋冬四季。” 灰鹰望着那景象,心中也略微佩服。 天外尊者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中隐露欣慰。 这天外之境可不是谁人都能操控的,灰鹰、青雀、红狐没有一个能做到,贺离如今能操控到如此程度,足以见得她的法力已经臻至化境。 看来,也该让她回去了。 转瞬间,一切恢复如常,贺离望向天外尊者。 她还没开口,天外尊者含笑一拂手,把她送了回去。 红狐有点犹豫地问道:“师尊,就,就这么放了她回去啊?” 天外尊者微微一笑,“这本就是对她们的最后一重考验,也是玉兔的最后一次情劫,现如今,已经通过考验,哪有不放人之理?” 青雀微露不舍,“咱们的小师妹是真的要属于别人了。” 灰鹰看看红狐、青雀,道:“贺离是个可托付之人,她会让小师妹幸福的。” 贺离眼前晕眩一瞬,再一定神,自己已经不在天外之境,而是置身在东元殿中。 心知这是天外尊者遵守承诺放了她回来,她忙四处寻找白绵绵的身影。 前殿、后殿、回廊、花厅,四处转了个遍,愣是连根兔毛都没找到,而且,更不妙的是,这东元殿中所有属于白绵绵的东西都不见了。 贺离一时心焦,刚要到月仙殿去寻,却见门口一人笑着走进来。 月仙看着贺离那着急的样子,不由掩嘴发笑。 贺离见她似乎知道点什么,问道:“月仙,白绵绵可在你那处?” 月仙摇摇头,随即又抬手对她头上指了一指。 顺着月仙指的方向望去,贺离见到那写着“贺离大混蛋”几个大字的匾额,脸立时绿了。 月仙笑了两声,道:“天尊大人,小兔子这回可是生了大气,恐怕轻易是不肯回头的,尊上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贺离听了这话,不由蹙起眉头。 转瞬间,她又回过味来,狐疑道:“月仙,你方才叫我什么?” 月仙眼珠子转了转,大声咳嗽几声给外面的人递暗号,随即又道:“自然是叫,尊上~” 那拉长的声音弄得贺离一阵恶寒,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忽然许多仙人一齐涌了进来。 为首之人,赫然是微露笑意的辰隐。 “参见尊上。” 伴随着辰隐这一声,众人纷纷要行大礼。 “且慢!”贺离止住众人动作。 望向辰隐,贺离微微压低声音,“你这是做甚?” 辰隐轻声答道:“代天尊已然退位,你自然是新任天尊。” 闻言,贺离扫了殿内众人一圈,略勾了下唇角,对辰隐道:“我对这位置没兴趣,要当你自己当。” 辰隐摇头,“还请尊上统领天界。” 众仙也异口同声,“请尊上统领天界。” 那山呼声音还回荡在殿内,但转瞬间,贺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众仙一脸愕然,看向月仙、辰隐,纷纷露出焦急模样。 “辰隐仙官,这可如何是好?” “月仙,你可要帮帮想想办法?” 众仙一片愁色,月仙不慌不忙,笑道:“众位仙友不必着急,本仙有一办法。” 众仙详问办法,月仙答道:“尊上钟爱之人,白绵绵是也。只要想法子让白绵绵成了尊后,到时尊上想不答应也不行。” 众仙这才露出笑模样,“还是月仙通透。” 第129章 白绵绵眼看着齐鸣、念渔喝了交杯,甜甜蜜蜜地进了洞房,心里欣慰不已,也羡慕不已。 那时,她从小青山回来,没多久,念渔她们就说要成亲,她自然帮着操办了一番,更当了两人的主婚人。 热热闹闹办了这么桩大喜事,白绵绵自然是高兴的。 但几天下来,那兴奋的劲头一息,巨大的落寞便涌上心头。 眼下,这天界一对,小青山也是一对。 到哪里,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唯独她自己,孤家寡兔一个,心里实在落寞得紧。 但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刚成亲的念渔,只能竭力忽视那种落寞。 她有心要像往日那样翻翻画册、到处转转来排解时间,但却提不起劲来。于是最后每天也不干别的,就在纸上胡写、胡画一通,把贺离的坏话说个了遍。 一段时间下来,她精神越发倦怠,连门都不爱出了。 念渔刚成了亲,自觉其中甜蜜,于是便催道:“你呀,也快点跟贺离成亲吧,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可不想再看你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白绵绵差点要跳脚,又不是她不跟贺离成亲。 是那只臭老虎,人影都不见一个! 念渔见她皱眉翻眼,一副不忿模样,语气透出点小心翼翼,“哎,白绵绵,贺离到底去哪了?” “死了!”说完这句,白绵绵径自趴到桌上。 念渔还要说什么,外面齐鸣的声音已经响起。 “天都黑了,我来接你。” 齐鸣笑着看念渔,她如今比起从前那种轻狂浮躁的模样沉稳了许多,对着念渔也温柔了许多。 如此一来,念渔也不好意思跟她大呼小叫的,两人之间甜蜜温存得紧。 念渔抬头看她,唇边抿了点笑,“我又不是不通法术的凡人,要你接什么。” 这么说着,她却走过去拉上齐鸣的手。 齐鸣手被她拉着,耳根微微发红,“我,我想接你。” 念渔心里一阵雀跃,转头看向白绵绵,“那我们先回去啦。” 见白绵绵不应声,念渔摇摇头,跟着齐鸣走出去。 两人牵手走了没多远,念渔忽然发现齐鸣耳朵通红。 她不由心下发笑,拉拉齐鸣的手,停下脚步道:“我发现,成亲之后,你好像越来越容易害羞。” 齐鸣微恼道:“我没有害羞,我只是……” 只是……对着念渔更加情动。 “只是什么?”念渔慵懒的猫眼好奇地看着齐鸣,手也圈住齐鸣的腰。 这个面对面的姿势,不做点什么实在太可惜。 齐鸣垂眸看着念渔,眼睛都忘了眨。 “只是……” 念渔睁大眼等她接着往下说,面前却忽然覆下阴影。 “唔……唔……” 念渔的耳朵也红了起来,眼中雾气氤氲。 白绵绵听着外面那暧.昧的声响,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尴尬、羞恼、落寞、气愤,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她伸手捶了捶桌子,磨着牙、恶狠狠地抬起头来。 她想好了,这次她绝不轻易原谅贺离。 要是这次不让贺离长长记性,她就改跟贺离姓! 这么想着,她怒气冲冲地捧着脸发起呆。 再回过神,面前竟然出现一个身影。 一个她日思夜想、日盼夜盼的身影。 贺离望着坐在石桌边的白绵绵,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走至近前便要揽她入怀。 白绵绵眼睛一转,把她推开,“你是谁?” 贺离一愣。 白绵绵这是又失忆了? 她尝试性道:“你觉得我是谁?” 白绵绵故意装作眼前一亮的样子。 “啊,我知道了,你是我……” 贺离心中浮现期待,等着她说下去。 白绵绵却忽然敛了表情,“想不起来。” 难道是之前在魔宫受了什么伤? 贺离皱了下眉,忙要看她的伤势。 白绵绵躲得老远,“你这人好生奇怪,离我远点。” 贺离看着她,一时扼腕。 上次白绵绵虽也失忆,但却愿意跟她亲近。 这次却很不一样,似乎对她极为提防。 但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走开。 贺离走到一旁的书案前坐下,跟白绵绵拉开点距离,免得现下失忆的白绵绵觉得被冒犯到。 她打量着这久未来过的地方,心中一阵怀念。 那画着兔子、老虎的门,成双成对的摆设,古朴的石桌石凳,满写着她坏话的笺纸……看到这笺纸,贺离视线顿住。 她顿时明白了白绵绵此次“失忆”的由来。 心下一笑,贺离望向不远处的人,那人对自己的曝光毫无觉察,还装得很起劲。 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忽然,念渔推门而入。 “白绵绵,我的手镯是不是落你家里了,那是齐鸣送我的,可不能丢了。” 念渔扑到下午她一直待着的石桌边上,一心一意找手镯,压根没注意到这屋里多了个人。 白绵绵向来急人所急,立刻也帮忙找,“没有啊,你确定你家里没有吗?” “确定确定,一百个确定!”念渔焦灼不已。 贺离陡然看到那笺纸上压着的东西,拿起来打量。 白绵绵转眼看贺离拿着那玉镯,柳眉倒竖,凶道:“贺离,你做什么呢,没见念渔着急吗,还不拿过来!” 此话一出,贺离唇边露出兴味笑意,白绵绵一看她笑,自知暴露,一时懊恼不已。 念渔走过去拿了玉镯,这才反应过来,贺离竟回来了。 眼看白绵绵跟贺离两人大眼瞪小眼,念渔暗笑两声,把白绵绵猛地往贺离怀里一推,自己闪身消失。 白绵绵怔了一瞬,立刻要退开,贺离轻轻拦住她动作,她便毫不客气地又打又咬。 忽然,贺离“哎哟”一声。 白绵绵心中一紧。 贺离可是从来不喊痛的。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怎么会弄痛贺离? 贺离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越想又像这么回事儿,白绵绵忙仔细上下打量贺离。 见贺离微微合眼,一副无力的模样,白绵绵连忙扶着她坐下,紧张地声音都打起颤来。 “贺离,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蓦地,贺离睁开眼,笑看着她,眼里满是戏谑,哪还有半点刚刚的虚弱模样。 白绵绵这才明白自己被诈,心中一阵气恼,当即把贺离从椅子上拽起来往门外推。 “出去,出去!你出去!” 白绵绵把贺离推出去还不解气,又拿起家里贺离的东西一样样砸过去。 “带着你的这些东西滚回你的天宫去,快走快走!” 贺离任她又砸又赶,仍是唇边含笑,“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不需要!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你现在就走!” 贺离一副为难样子,“可是……我想见你。” 白绵绵气鼓鼓地瞪她,“那关我什么事,你快点走开啦,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这样吗?”贺离眼神流露受伤之意。 却只让白绵绵更加恼火,“没错,你快点走开!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白绵绵坐到桌边,看也不看贺离。 就这么独自坐了一会儿,白绵绵假装不经意地往门口扫了一眼。 见那身影真的消失不见,白绵绵皱了下眉头,不自觉抠起手指,口里碎碎念,“走就走,走了才好,走得越远越好。” 但没过多久,她忍不住转过身面冲大门的方向望着。 望了半天,仍是没有人影,她再也坐不住,急匆匆走到门口,扒着门探头去看。 然而,却还是一无所获。 她眼里不由一阵发酸,几步走到桌边坐下就要掉眼泪。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捂住她双眼。 “你猜我是谁。” 白绵绵立刻转悲为喜,嘴上却赌气,“我不猜。” 贺离轻声开口,“我错了,对不起嘛。” 白绵绵眼神固执地盯着一个角落,“你走。” 那捂着她双眼的手移开了,慢慢攀着她脖颈抱住她,“不可以,我不要。” 白绵绵转身就打她,“你走,你走!” 贺离任她打了一会儿,忽然握住她的手,“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答应和我成亲的事?你想反悔?” 白绵绵怔了下,瘪着嘴刚要点头,忽然腾空而起,被人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贺离居高临下望着她,长发从肩上滑下来,若有若无地扫着她的脸。 白绵绵忽然就很不好意思起来,侧头看向旁边道:“我,我就是要反悔。” “不行,我不答应。” 贺离很快答道。 白绵绵微恼地说道:“谁管你答不答应,反正我就是不想见到你。” 贺离在她脖颈亲了一记,白绵绵不备之下被亲个正着,转头有些惊讶地望着贺离。 见贺离眸色微深,白绵绵心跳有点乱了。 再这样下去的话…… 白绵绵心念一转,忽然抬身也亲了贺离一下。 贺离微怔地看着她,白绵绵索性又多亲了好几下,还反过身翻到上面去。 眼见贺离笑意加深,白绵绵抓住时机,一下子把她定住,施了沉睡术。 贺离防备不及,立刻便中了法术,陷入沉睡。 白绵绵揪着她的脸一脸快意地哼哼,“别以为我那么好摆平,这次我才不会轻易原谅你呢!” 说罢,她走到桌边在笺纸上留下句什么话便要离开。 离去之前,她转身望向那床上沉睡的人,忽然有些不甘心。 于是干脆顺着心意,偷亲了贺离几口。 “大笨蛋,叫你老是跑掉,这次换我了!哼!” 第130章 白绵绵自小青山来到慕梨府,正兴冲冲逛着,忽见百姓们都往一处跑,她好奇地拦了一个人,问道:“请教阁下,你们这是去哪?” 那人打量她,答道:“贺白山庄要大宴慕梨府的百姓呢,大家伙儿都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大宴百姓? 不行,此等趣事她怎么能错过。白绵绵当即便跟着那人一起去。 很快到了那贺白山庄,白绵绵一瞧那庄子的陈设布置,心道这庄子主人当真是颇为阔绰。 不但阔绰,心地还好,达济天下、慷慨仁义,白绵绵一下子就对那主人有了不少好感。 但真正见了那主人的面,白绵绵的脸却一下子阴了。 那人面上挂着浅笑,得体地对众人点头示意,请众人随意取用餐点,不必拘谨。 随着望向众人的动作,那人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白绵绵脸上。 白绵绵一阵憋气,拉住她的衣领走到一边的隐蔽地方。 “贺离,你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那人神情轻微疑惑,“姑娘,你所说之人是何人?” 白绵绵望望她,哼笑一声,忽然出手打她。 “啊!”那人当真倒在地上,膝盖磕破了一大块。 白绵绵一阵愕然,难道这人真的不是贺离?可是她跟贺离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绵绵忙要把人扶起来。 那人小声“嘶”着,却对白绵绵笑了下,“不打不相识,在下贺佟,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贺佟? 白绵绵一阵疑惑,挠挠头,尴尬道:“我,我叫白绵绵。” 贺佟谦逊地点下头,随即面上有些窘然,“白姑娘,能不能扶我一把,我跌得有些重。” 白绵绵手忙脚乱把她扶起来,拿眼神不断打量她。 贺佟笑了下,“白姑娘何以这么看我,有话不妨直说。” 白绵绵咳了声,“那个,你是家中独女,还是另有她人其她姐妹?” 闻言,贺佟收起笑容,“实不相瞒,我母亲和娘亲早已去世,留下我们姐妹三人,本以为我们之间能相互扶持,只可惜,我们三个的关系却很不好。” 白绵绵一问就问到别人的伤心处,不由有点抱歉,“不好意思,不该问你这个。” 贺佟摇摇头,看向她,笑道:“我还未见过白姑娘这般趣人,白姑娘可否在庄中小留几日,我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白绵绵本想拒绝,可是刚把人弄伤,又害得人家伤心,人家不跟她计较是挺好,但她要是就这么跑了,那也太不像话。 这么想着,白绵绵便点头答应,暂且留在累这贺白山庄中。 这一留,留了足有半个月。 半个月里,贺佟的温和有礼给白绵绵留下不错的印象,她想,也许跟贺佟做个朋友也不错。 谁知,贺佟却忽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白姑娘,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两人正在戏园子里,演的正是当初白绵绵看过的那出《痴女子坏女子》,眼下演到了坏女子科举得中抛弃痴女子,白绵绵跟着周围人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完全没注意到贺佟的话。 白绵绵顶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正恨恨把那坏女子看着,忽然放在一边的手被覆上。 她诧异地望向旁边,见贺佟温和的面孔上略带着一点别样神情,她眨了两下眼睛,试图确认,“贺佟?” 贺佟又一次笑道:“白姑娘,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啊?”白绵绵惊讶不已。 “兴许对你来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白绵绵,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贺佟的神情温柔专注,衬得那张面孔更为动人,任是谁人都无法拒绝,只除了白绵绵。 白绵绵飞快地抽出手,“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贺佟看看自己的手,眼神中透出一点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冲白绵绵淡笑一下,没再打扰她看戏。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两人看完了戏,回到山庄中,贺佟没跟白绵绵打招呼,径自回了房间。 白绵绵望着那背影,张张嘴,终究又收回话语。 她把人给伤害了,但也只能如此。 多说多错,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只是,这贺白山庄却不能再留了。 白绵绵收拾了东西便去往山庄门口,刚要迈过大门,忽然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留步。” 白绵绵转过身去,以为那人是贺佟,刚要开口辞行,却见那人一脸邪气地上下打量她,不像是贺佟会有的神情。 果然,那人很快眯眼看向她,语气任性随意,“我贺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 白绵绵看着那人跟贺离一模一样的脸,不由抿了下唇,“那你想怎么样?” 那人走近,唇边勾笑、压低声音,“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看看姐姐喜欢的女人有什么特别。” “你,你是贺佟的妹妹?”白绵绵试探问道。 那人哼笑一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贺伊。” 说着,贺伊拉着白绵绵就出去。 “哎,去哪里啊?” “去了就知道了。” 白绵绵望着眼前一碗接一碗喝酒的人,一时哑然。 这贺伊拉着她来了相思酒楼,随后就开始不断喝酒,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正纳闷着要不要劝,那厢贺伊忽然开口。 “我们三姐妹的关系一直很不好,其实我一直很烦恼这件事。” 她喝醉了的样子跟之前那副任性跋扈的样子有点不同,白绵绵不由心软,安慰道:“也许你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差。” 贺伊摇头,看向白绵绵,忽然醉眼惺忪地笑了一下,“真奇怪,我会对你说这些事。” “不过,我身上奇怪的事也不止这一件,无所谓了。”贺伊说着又给自己倒酒。 白绵绵觉得她喝得实在太猛,按住那酒盅,分散她注意力道:“还有什么奇怪的事,你说说?” 贺伊抬眼看她,缓缓开口,“我老是梦到,我是一个人的前世。” 白绵绵愕然一瞬,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她长什么样?” 贺伊闭上眼,“跟我长得一模一样,面色比我冷些,看人像刀子一样。” 白绵绵一下子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贺伊睁眼看她,伸手要帮她顺气,白绵绵见那手伸过来,一面咳着一面身子往后退,看上去颇有点辛苦。 贺伊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捧脸看着她笑。 她的笑容跟贺佟的不大一样。 贺佟的笑温和收敛,而她的笑,率性随意,像个孩子一样。 那笑容映入白绵绵视野,她不自觉便对贺伊多了几分好印象。 “跟我来。” 白绵绵忽然拉起来往楼梯上跑,不由讶异道:“贺伊,这又是去哪里?” 贺伊带着她来到屋顶,对她拍拍自己身边。 白绵绵看看天上的圆月,又看看这屋顶的瓦脊,一时心中生出新鲜感,当真在旁边坐下。 月色温柔,星光璀璨,两人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望着那月亮,白绵绵想起许多年前的日子。 许多年前,贺离还没化形时候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还很怕黑,也很讨厌黑夜里的月光,但小老虎跳进水中把她救出来的那晚,她却忽然觉得,月色是那么恬淡动人。 就像此时的月色一样。 白绵绵神色略微悠远,不自觉开口。 “其实我真的很想一个人。” “我们成亲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随后都望向对方。 白绵绵从那种恍惚中抽离出来,略微讶异地看向贺伊,“你,你说什么?” 贺伊挑了下眉毛,“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我们成亲吧。” 白绵绵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贺佟、贺伊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赶得急。 一个认识她半个月就说要在一起,这个更好了,刚认识一天就说要成亲。 白绵绵瞠目结舌,半晌反应过来,那厢贺伊似乎以为她默许了,一副雀跃的样子就要靠过来。 白绵绵飞快地弹起身,贺伊立马露出十分失望的神情。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呢?我喜欢你的心意是真的。” 白绵绵望着那眼睛里隐隐的湿润,一阵头大。 她当真不知道拿这个贺伊怎么办。 “贺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我不信,你就是讨厌我。” 说完这句,贺伊无声吸了下鼻子,不再说话。 白绵绵望她两眼,只觉头皮发麻。 好容易不尴不尬地坐着马车回了山庄,贺伊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那语气有点任性鲁莽,但又透着点赤诚的情意,白绵绵硬着头皮笑道:“贺伊,咱们可以做个朋友,至于其她的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贺伊瞪了她一眼,抿唇跑了,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 白绵绵啧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厢房,拿好包裹就要走。 这时,忽然门被敲响。 “白姑娘,主人请你过去。” 主人? 白绵绵有些疑惑,主人她不是见过了吗?不但见过,还把那两人都惹恼了,她们现下怎么会要见她? 白绵绵犹犹豫豫,“额,你说的主人是?” 外面下人笑了一声,“自然是贺任贺庄主。” 第131章 贺任? 白绵绵满心疑惑,并不怎么想去,但架不住那下人好声好气来请,她若是不去,只怕那下人不好交差,于是只得过去。 “庄主,她来了。” 下人说了这句,便很有眼色地关上门离开,留下白绵绵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那所谓的贺任庄主。 贺佟温和有礼,贺伊直率任性,白绵绵能轻易地把她们跟贺离区分开。 可是眼前这个贺任,她,她给人的感觉也跟贺离太像了吧! 同样一副冰冷傲然的样子,不易接近、漠然冷酷。 只是,贺离并不会用那么冷漠的视线看她。 尽管意识到这一点,可白绵绵还是一阵心慌。 眼前这个贺任,分明就是翻版的贺离,她不能再跟她相处下去,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自来了这贺白山庄,白绵绵第一次有这么强的危机感,当即错开跟那人对上的视线,话都说不上一句,立刻就转身要走。 她实在觉得危险。 “虽然我们之间关系不好。”贺任冷冰冰开口,那声音也跟贺离一模一样,白绵绵不自觉停住离开的脚步。 “但是她们因为你离开,我有必要出面过问。” 白绵绵这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转身望向她,“你是说,贺佟、贺伊?” 贺任面色漠然,“你索性站到门外跟我说话。” 白绵绵本来紧贴门边站着,跟桌边的贺任离得老远,被贺任这么一说,她有点尴尬,只好走过去点。 “贺佟、贺伊她们离开山庄了?去哪里了?没事吧?” 贺任目光冷冷的,“事情因你而起,在她们回来之前,你不准离开。” 闻言,白绵绵心里一阵杂乱。 把事情弄成这样,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不过,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她也不好落跑。毕竟贺佟、贺伊只是凡人,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她可过意不去,还是等她们回来好好致歉一番再走。 这么想着,白绵绵只好答应了一声。 贺任没再看她,径自低下头去。 白绵绵看着她那模样,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 贺任两记冰冷眼刀投来,白绵绵立刻咽下话语,讪笑一下就要离开。 “话不要说半句。” 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绵绵只好又转过身,硬着头皮问完那句话,“你是不是,也梦到你是什么人的前世?” 贺任抿唇看她,眉毛轻微拧起,“是贺佟、贺伊告诉你的?” 白绵绵略微犹豫地点了下头。 贺任又低下头去,半眼都不看她,良久答道:“跟你没关系。” 白绵绵心里暗自翻白眼,走出门去。 之后的几天,贺任白绵绵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偶尔在廊上碰到,白绵绵正犹豫要不要跟贺任打招呼,贺任那厢已经飞快地迈步走过去,完全没有半点搭腔的意思,弄得白绵绵一阵无语。 她独自在这山庄内,也没人陪,也没有要做的事,更常看这庄主大人的冷脸,不由很是无趣。 本以为这种不咸不淡的日子还要过上十天半月,没想到却风波突起。 “不好啦,有数十个贼人闯进庄子,往庄主的书房去了!” 外面声音嘈杂,白绵绵一听那话语内容,忙闪身去了贺任书房外。 贺佟、贺伊已是下落不明,她不能再让贺任出事。 “嘭”地闯进书房,白绵绵见贺任一副镇定样子坐在那里,上前把她拉起来,“这里危险,跟我离开。” 贺任皱眉拂开她的手,“不要拉拉扯扯。” “什么拉拉扯扯,有人要杀你!”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忽然,数百只飞镖破窗而入,白绵绵背对着那窗户,一时不察,眼看就要被飞镖刺中,贺任一把把她按倒,自己挡了那些镖。 白绵绵一下子反应过来,抬手一挥,剩下的几波攻势全被尽数化解,庄子的人这时也一齐赶到,抓住了那些贼人,一场风波这才平息。 白绵绵望着贺任身上的伤口,急道:“你为何替我挡镖?” 贺任似乎也在懊恼这种举动,敛着神情,“我不知道。” 白绵绵看她两眼,拉着她在桌边坐下,细心地替她处理伤口,“疼的话就跟我说,我再轻一点。” 然而,贺任真是像足了贺离。 跟贺离一样,十分能忍痛,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 白绵绵处理完那伤口,半带犹豫地看了贺任一眼,终于还是开口,“谢谢你。” 贺任侧脸对着她,不答话,也不抬头,白绵绵不再多话,转身要走,衣袖却被轻按住。 “你很特别。” 白绵绵回身望向贺任,贺任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正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一时间,白绵绵也搞不清贺任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从贺任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谈论这道菜真好吃一样。 白绵绵只好不尴不尬地应道:“哦。” 贺任眉头拧得更紧,“你不懂我的意思吗?” 白绵绵看着她那张脸,心说,你一脸冷冰冰,要我懂什么。 贺任静静看她,忽然头微微凑近,白绵绵一惊,忙退开几步,惊讶望向贺任。 她这一躲,贺任的面色不是很好,但并没有发作。 准确来说,她也并没有对白绵绵发作过,只是一直很冰冷,从未像现在这样,眼神聚焦在白绵绵身上。 “不可避免,我也喜欢上.你。”贺任进一步道。 白绵绵一阵讶异。 什么叫不可避免? 因为她们三个人心有灵犀的缘故吗? 觉出这其中的荒诞,白绵绵不自觉笑了声。 眼见贺任神情转冷,白绵绵忙收起笑容,往墙边贴。 “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 不得不说,贺任给人的压迫感真的很强,白绵绵这次拒绝顶了格外大的压力。 “是吗?”贺任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近。 “是因为你更喜欢贺佟?或是贺伊?” 白绵绵被那冷淡的视线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不是这样的。” 贺任望着她,“我们三个,你到底选谁?还是你想同时跟我们三个在一起?” 说着,贺任像是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满意,唇角轻动了一下。 “我不反对这样,贺佟、贺伊大概也快回来了,我想,她们也不会拒绝。” 白绵绵唇角僵住,话都说不出一句。 她实在被贺任这种疯狂的想法惊到。 她算是明白了,这三姐妹,一个比一个更让人拿不住,再待下去,恐怕她就要深陷此地了。 她是赌气、想让贺离找不到她,可不想就此跟贺离分开,更没有变过丝毫对贺离的心意。眼下这种情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白绵绵对上贺任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多有叨扰,我想,我该回去了。” 贺任眸光微动,不允她的话,只唤人来,“送白姑娘回房。” 几个下人推门进来,堆着笑迎白绵绵出去,白绵绵惯不会打人家的脸,只好跟着过去。 独自在那房间里待了一阵,白绵绵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在那信中仔细道明对三人的谢意和祝福之意。 把那封信放在桌上,白绵绵转瞬间施法出了山庄。 出了山庄,她直接便往街道上去,全然没注意到那偌大的山庄顷刻间化为泡影。 第132章 从那贺白山庄“逃之夭夭”,白绵绵独自在慕梨府待了两个月,终于由起初的新鲜变为焦躁。 贺离这个笨蛋,怎么还没找到她? 这么久没见,她都,都有点想她了…… 白绵绵一边想着,一边也就略微烦闷地走出门去。 现下已是晚上,但她早已不怕黑了,瞬间就融入到人群中去。 可是,那个解开她心结、让她不再怕黑的人,却不在她身边。 真是,叫人心生落寞…… 这一出去,她陡然发现,今儿似乎是个特别日子,街上的人格外多。 于是拦了个人问道:“请教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人略微打量她,笑道:“今儿是七夕呀。” 啊,原来又是一年七夕。 挤在那成双成对的人群中,白绵绵更落寞了。 看别人两个人相视而笑,她落寞。 别人两个携手走过她面前,她落寞。 别人两个你打我我打你打情骂俏,她更加落寞。 在这个热闹又浓情蜜意的节日里,她一个人,真是显得分外眨眼。 “贺离,你怎么还没找到我嘛!” 白绵绵自言自语着,来到观音庙。听说观音是上神,什么都能求,她要来拜一拜。 “希望跟贺离快点见面。” “希望我的姻缘顺顺利利。” “希望贺离永远平安。” 给自己求了姻缘符,又给贺离求了平安符,白绵绵这才出了观音庙。 打眼一看,四周围的人们都提上了花灯,街上灯火一片,热闹又繁华。 白绵绵望着这繁华景象不由出神,脚下一个不注意,漏了一级台阶,于是一下子摔倒。 这一摔摔得有点痛,身上的姻缘符也掉下来。 白绵绵一时没能起来,视线落在那姻缘符上,顾自在原地缓一会儿。 片刻之后,疼痛稍缓,她立即要去捡起姻缘符,然而,却有人先她一步。 一只手递到她眼前,白绵绵慢慢抬头,只见贺离一张精致夺目的面庞映在璀璨灯火中,更显动人。 白绵绵望着那张脸发愣,直到贺离把她扶起来,她才回过神。 努努嘴,她别过身,“姻缘符还我。” 贺离浅笑,“不要。” 白绵绵转头说理,“姻缘符是我的,这平安符才是你的。” 白绵绵把身上的平安符拿出来递到贺离眼前,“喏,上面可各自写了我们的名字。” 贺离看着那平安符上的“贺离”二字,唇角笑意加深,但她并不伸手去接,反而把那平安符推回去,自己放了那姻缘符到袖袋中。 “你还我啦。”白绵绵伸手要抢。 贺离索性直接把写着白绵绵名字的姻缘符挂到脖子上,又拿过属于她的平安符给白绵绵戴上。 “你的姻缘是我,我的平安是你,这有什么不对?” 白绵绵刚要再理论两句,远处忽然一声巨响,白绵绵吓得一蹦,那受伤的脚踝传来疼痛,她立刻有些站不稳,在原地龇牙咧嘴。 这时,一只手很体贴地揽上她腰侧,让她好借力站着,白绵绵仰头去看贺离,只见贺离正看着那巨响的由来——天上的焰火。 焰火色彩斑斓、照亮夜空,白绵绵望着那绚丽的景象,不由也微微呆住。 再回过神来,只见那原本看着焰火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白绵绵忽然发现,贺离今日似乎有心装饰了一番。 她本来就是极出色的长相,现下再这么一装饰,只叫人移不开眼去。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焰火的光芒,慢慢对她眨了眨。 白绵绵当即有些受不住,周遭的热闹繁华似乎在这一刻隔绝开,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人。 贺离“出卖色相”成功,嘴角噙着笑意,“我找到你了。” 白绵绵耳根有点发热,仍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贺离只笑,揽着她融入人群,陪她一起看这热闹的灯会。 白绵绵望望那些花灯,又看看贺离被灯光映着、显得那么温暖柔和的脸,终于忍不住也弯起嘴角。 眼看灯会渐渐结束,白绵绵心里有些不舍。 这个七夕,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不想,让贺离松开牵着她的手。 她不曾开口去说,但贺离却似乎能感应到她的想法,当真没松了手去,还跟她一起回了落脚的客栈。 白绵绵心下正雀跃,却忽然发生意外。 刚迈入那客栈大门,她陡然间进了一片雾境。 周遭都是雾,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贺离也忽然从她身边消失。 顿时,她有了许多不好的联想,脸色立刻也有些变了。 茫然站在那一团迷雾里,她颇为惶恐。 突然,雾境散开,只见一大帮人从那退开的迷雾里走出来,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再一看那客栈,处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吉利喜庆极了。 “恭迎尊后。”仙人们都一脸笑逐颜开的模样,异口同声道。 白绵绵愣了,“尊后?” 众仙又道:“恭请尊后回归天宫。” 白绵绵下意识望向一脸喜色的月仙,月仙忙也对她作揖,笑眯眯道:“见过尊后。” 白绵绵有点会意这尊后的意思,不由含着笑意点了下头。 见状,众人一片欢喜,月仙、辰隐、吟玥、念渔、齐鸣,都露出笑模样。 忽然,白绵绵发现人群中有几个人,给她的感觉有点特别。 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红狐拉拉青雀,又拉拉灰鹰,小声笑说:“看小师妹那傻样。” 天外尊者淡笑着微微摇了下头,走过去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瞬时间,白绵绵有了过往的所有记忆。 “师,师尊!”白绵绵望向天外尊者,激动叫道。 “大师姐,二师姐,小狐狸。”白绵绵挨个给灰鹰、青雀、红狐打招呼。 红狐不满道:“哎哎哎,怎么到我这儿就是小狐狸啊!” 灰鹰暗中施法让她闭上嘴,青雀也含笑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再聒噪,白绵绵望着她们的样子,不由更加开怀。 众仙望着那天外尊者和白绵绵的模样,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崇敬,原来,她们这位尊后,来头竟然这么大。 天外尊者望向白绵绵,轻声笑道:“之前贺离是被我带走,她是个不错的人,要好好珍惜。” 啊?这么说,贺离那时不是有意要走的? 白绵绵想起自己使的那些性子,不由有点赧然,望向天外尊者道:“可是师尊,我现下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天外尊者展颜,指向不远处。 随着她这一指,众仙散开,一个人摇着折扇、眉眼含笑地从那分开的人群中往她面前走。 看着那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庞,白绵绵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贺离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白绵绵心跳得飞快,脸也红了。 贺离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望着她,眼中盈满情绪。 白绵绵呼吸几乎都要止住,“你……” “绵绵,我们成亲吧。”贺离郑重、认真地说道。 “你你……”白绵绵没想到忽然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欣喜,一下子湿了眼眶。 “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会永远对你好,永远在意你、关心你,我们两个再也不分开,永远,永远在一起。” 月仙喜笑颜开地看着她们,带头起哄道:“如此情真意切,尊后快答应吧。” 立时,众仙都笑着起哄,“答应!答应!” 白绵绵视线从天外尊者那里扫过,天外尊者对她点头,灰鹰、青雀、红狐冲她笑。 辰隐、吟玥望着她,示意她赶快点头。 齐鸣、念渔也屏息看她,用口型无声道:“快答应呀。” 白绵绵有点哽咽,吸了下鼻子,望向贺离。 瞬时间,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 这一刻,她感慨万千。 贺离见她不答话,心里不由忐忑。 白绵绵不会真喜欢上之前她假扮的那三个人吧? 立时,白绵绵的哽咽停住,双眼晶亮地望向贺离。 “好啊你,又耍我是不是!” 贺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忐忑下把话说出了口。 眼见白绵绵羞恼,贺离轻笑:“该罚,我把自己罚给你,一生一世。” 白绵绵哼哼两声,眯起双眼,“我现在就要罚你,看我不好好用家法教训你。” “家法?那是什么?”仙人们疑惑道。 红狐笑了一声,“自然是拔光她的老虎毛,把她的尾巴打上七八个结去。” 仙人们脸都绿了。 “尊后,不可啊!” “尊后三思!” “尊后!” 白绵绵追着,贺离躲着,仙人们拦着,小小的客栈在这一瞬间成了天上地下最幸福的所在。 第133章 记者:欢迎两位莅临此地,让小室蓬荜生辉、金碧辉煌、感激不尽、痛哭流涕…… 贺离(面色冷冷打断):说重点。 白绵绵(拉贺离衣袖):你有点耐心嘛。 记者(正经脸):额,这个,欢迎两位来到咱们今天的“相性三十问”环节,既然两位拨冗莅临,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白绵绵(笑):好啊。(说着,按着贺离的头点了一下。) 贺离把那手从头上扒拉开,放在手心握着。 记者:请问两位的姓名? 白绵绵(积极状):我叫白绵绵,她是贺离,祝贺的贺,永不分离的离。 记者:请问两位的性别? 白绵绵(飞快看了一眼皱起眉毛的贺离):咳,这个,很明显吧? 记者(推锅):这谁设计的台本,我们这就进入下一题哈。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贺离(正色):相守一生的伴侣。 白绵绵(弯起唇角):我很幸运,竟然拥有一个仙侣。 贺离(严格按照白绵绵的格式):我也很幸运,竟然跟天外尊者最宠爱的小徒弟在一起。 记者:两位对目前的生活状态是否满意? 白绵绵(点头):这天宫里蛮好的,念渔、齐鸣她们现下也做了神仙,还有月仙、吟玥她们,我想找谁玩就找谁玩,很好。 贺离(敛眸):你满意的原因跟我无关? 白绵绵(笑):这还有外人在呢,你别醋精上身了行不行。 贺离:那把她打发走,正好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白绵绵(收到一边投来的求救眼神,牵上贺离的手):好了,我满意,因为能每天见到你,每天跟你在一起,恩? 贺离(满意状):同上。 记者:两位喜欢什么花? 白绵绵&贺离(异口同声):桃花。 记者:喜欢吃什么? 白绵绵(戳戳脸,认真想了一想):这个,有很多哎,香酥烤鸭、鹿角糕、豆沙包、糖人、酥饼、糖醋里脊、红烧鲤鱼,太多了太多了,一时说不完。 贺离(不假思索):灵芝羹。 白绵绵(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内心os):以前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现在再想那灵芝羹,简直是难为了贺离能吃那么久。 白绵绵(伸手碰了一下贺离,干笑):咳,贺离,不要勉强自己说这种违心的话。 贺离(摇头):不勉强,你做的我都喜欢。 白绵绵咳得更惊天动地起来,贺离瞟了瞟她微红的耳根。 记者:咳咳咳,请问两位最喜欢什么颜色呢? 贺离:白色 白绵绵(被贺离抚着背,总算顺过气来):浅碧色吧,哦对了,鹅黄色也不错。 记者(小心翼翼):问的是最喜欢哎。 贺离(两记眼刀):下一题。 记者(立刻屈服):请问两位对彼此的称呼是? 白绵绵(眨眨眼):就,贺离啊,或者小老虎。 贺离:白绵绵,小兔子。 记者(追问):希望对方怎么称呼自己呢? 白绵绵(眼珠滴溜溜地转):都可以,没什么特别要求。 贺离(神色微动):名字,或者师父。 白绵绵(疑惑转头):什么师父啊,我是你师父才对,你又乱说。 贺离淡笑不语。 记者:请问两位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是什么想法? 白绵绵:当然记得啊,那个时候,我刚看到她,就感觉她气场大得很,又凶又厉害。 贺离(瞥她一眼,咳嗽一声):当时觉得她很烦。 白绵绵(瘪了瘪嘴,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去揪贺离的脸):谁烦了,谁烦了! 贺离(唇边牵出笑意):我烦。 记者:请问两位是先动心的? 白绵绵(努起嘴):是我。 贺离(略感诧异地看她):是我才对。 白绵绵(不明就里):你是什么时候? 贺离:我早在化形之前就认定你了。 白绵绵(嘴巴张成“O”型):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贺离(笑得略微无奈,内心os):她何时藏过。 记者:请问两位是先表白? 白绵绵(答得飞快):这次是我。 贺离点头。 白绵绵(回过味来):不对呀,既然你那么早就动心,为什么是我先表白啊? 贺离(忍不住笑):我怎么知道。 白绵绵恶狠狠地看贺离。 贺离(目光有点耐人寻味):你想…… 白绵绵(突然会意贺离的想法):我不想! 贺离微笑。 记者(清清嗓子,竭力把正常的采访维持下去):请问两位希望跟对方在一起的期限是? 贺离(斩钉截铁):生生世世。 白绵绵(点头):永远在一起。 记者:能不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对方? 贺离:完美。 白绵绵:冷酷。 贺离(轻微皱眉):我对你冷酷吗? 白绵绵(看着她几乎有点委屈的神情心中暗笑):我说的是你对别人嘛。 贺离(强烈要求):换个词,我在你心目中的。 白绵绵(笑了下):守护神。 贺离(这才露出笑意,握紧白绵绵的手):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守护神。 白绵绵(反覆上她的手):我也会做你的守护神。 记者:喜欢对方的外貌吗?最喜欢哪里? 贺离:很喜欢,她最好看,哪里都是。 白绵绵(被夸得脸红):当然喜欢啊,我最喜欢她的眼睛,真的很有神,整个人一下子就气场出来那种。 贺离(看向她,神情专注):像这样? 白绵绵(脸不由更红):差,差不多。 记者:对方的优点是? 贺离:善良、勇敢…… 白绵绵(突然打断):咦,我勇敢吗? 贺离(点头):你以前那么怕黑,还出来找我,那时候又为了我闯到天宫去,不勇敢吗? 白绵绵(有点高兴被夸奖):噢。 贺离(又接着道):阳光、单纯、腰肢柔软…… 白绵绵(猛地捂住她的嘴):咳咳,也该我说了吧。贺离她优点就真的很多啊,额……(突然卡壳) 贺离(面色僵硬起来):很多?多到一个都说不出来? 白绵绵(挠头尬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脑子钝住了。就,贺离的优点真的很多啊,我感觉一炷香可能都说不完,比方说…… 记者(突然打断):这一题的答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赶快进入下一题。 贺离眼神微恼,手一抬就要用仙法把电灯泡赶出去。 白绵绵(忙按住她的手,小声道):哎呀,好啦,我回去跟你慢慢说嘛。 贺离——瞬间被顺毛。 记者:请问对方做过最让你感动的事是?当时是什么感受? 白绵绵(啧了一声):这个,真的有很多哎。她到水里救我的那次,回到过去帮我挡雷劫那次,弥天幻境那次,还有其他很多次。每一次我都感动得无以复加,不知该以何为报。 贺离:简单,以身相许。 白绵绵(望向她,低道):不是已经许了吗。 贺离(唇角笑意微深):她也做过很多让我感动的事,多到说不完,嗯……(突然停顿) 白绵绵(凶恶脸):说好的说不完呢! 贺离(展颜):太多了,就说第一次好了。她顶着风雨雷电出现在我面前,明明很弱小,却想保护我,我一下子就动心了。 白绵绵(不满):谁弱小了? 贺离——回想当时那湿漉漉、无助舔毛的小兔子,眸光微深。 记者:对方做过让你最伤心的事是?当时的感受? 白绵绵:问就是没有。 贺离:下一题。 记者:对方做过最让你惊喜的事是?当时的感受? 白绵绵(露出幸福神色):她总是一次次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我觉得又惊喜又开心。非要说最惊喜的话,应该是那次在大家面前对我许下承诺吧。那时候,真的很惊喜很激动。 贺离(神色认真):我那时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白绵绵(看向她,笑道):我知道。你该回答问题了。 贺离:她也同样喜欢我,我很惊喜。事件的话,答应跟我成婚。 记者:希望收到对方的什么礼物呢? 贺离:不用送我礼物,在我身边就好。 白绵绵:佳肴美酒、画册墨宝,我都喜欢。 贺离:好,但是酒只能跟我一起喝。 白绵绵(飞她一眼):我是要把酒送给月仙啦。 记者:有没有吵过架?当时的感受是? 白绵绵&贺离(异口同声):跳过。 记者(严肃脸):某方面和谐吗? 白绵绵(茫然望向贺离):什么意思? 贺离(蹙眉):和谐,下一题。 记者(不甘心):对方过程中会不会提出什么特殊要求? 白绵绵(挠挠头,忽然明白指的是哪方面):就,有时候她会让我叫她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贺离(耳根微热,咽喉浮动):下一题。 记者(不怀好意):能接受“就算心不是我的,身体也要属于我”这种说法吗? 白绵绵(“嗤”地一声,一口水喷出来):不存在的,贺离不会变心。 贺离(点头):她也不会。 记者(桀桀怪笑):如果好友抱着枕头站在门口,提出一起过夜的请求? 贺离:把她扔出去。 白绵绵:……如果是念渔吟玥的话可以,其她人的话,我要考虑看看。 贺离(唇角抽搐):谁都不行! 白绵绵(露出笑涡):噢。 记者:咳咳,绵绵能不能解释下,你为什么说你养成了天尊? 白绵绵(理直气壮,比划手势):我眼睁睁看着她从这么大点儿的小老虎长到现在这样的哎,这一路,我教了她多少人生道理、为人处事之道,还为她保驾护航、费心费力,当然是我养成的了。 贺离(点头):费身费声。 白绵绵(疑惑):你说什么? 贺离(一本正经):说你劳苦功高。 记者:请问贺离为什么会说养成了尊后? 贺离(眯眼):她从当初的懵懂到现在通晓感情之事,哪一步跟我没有关系?我的尊后,是我一步步养成的。 白绵绵(脸上发热,还是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 贺离(看向她):不过? 白绵绵(睁大眼睛):要是你能把从我这里没收的月仙画册还我就更好了,我上次刚看了两页。 贺离(眸光微深):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这种话题吗? 白绵绵(察觉危险气息,忙尬笑两声):今天天气不错啊。 记者(望了望东元殿中盛放的桃花,露出笑意):两位觉得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吗? 贺离(语气坚定):当然。 白绵绵(笑得灿烂):一定没问题。 记者(情不自禁地为两人鼓起掌来):请对彼此说一句最能表达你心意的话。 贺离(轻轻拉起白绵绵双手):一心一意。 白绵绵(浅笑嫣然):一生一世。 第134章 “逐焰!逐焰!你不要死!你不是恨我吗,你好起来,我任凭你处置。” 狄星完全没注意到抱着白绵绵从魔宫离开的贺离,心神全部放在逐焰身上。 眼看逐焰进气多出气少,狄星当即面色也白得如纸一般。她胡乱“诱惑”着逐焰,只希望逐焰对她的仇恨能让逐焰拥有一线生机。 逐焰倒在她怀里,回想着贺离刚刚的话,语句艰难道:“狄星……带我,去慕梨府。”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想看一眼她的骨肉。 狄星嘴唇颤抖,“好,好,我带你去。” 转瞬间,狄星带着奄奄一息的逐焰来到慕梨府,那个她们相遇的地方。 她们出现在一所宅子跟前,恰在此时,两个人携手从那宅子中走出来。 其中一个忽然松开手往里走,不多时拿了一件衣裳又走出来,一边披到另一个人身上,一边道:“阿五,天气凉,多注意些。” 那被唤作“阿五”的人脸上已有风霜痕迹,但那爬上皱纹的眼角却洋溢着幸福,她望向身边人,轻笑道:“属你最会照顾人。” 说着,两人牵着手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狄星和逐焰。 逐焰望着“阿五”,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孩子。 狄星也会意那人的身份,立刻道:“我带你去她面前。” 逐焰缓缓摇了下头,“不要,打扰她,知道,她过得好,我已知足。” 说完这一句,逐焰像是累了,渐渐就要闭眼。 狄星紧紧握着她的手,嘴唇颤栗道:“逐焰,逐焰!你看看我!逐焰!” 许是那叫声太过不舍,逐焰竟慢慢又睁开眼,望向狄星,轻道:“我,我想看看梨花。” 闻言狄星立刻带她来到一处遍布梨花之地,她施了结界,望着逐焰道:“逐焰,我帮你疗伤,你一定能好起来。” 逐焰淡淡摇头,声音微弱,“我修炼魔功,大限已至,无论贺离是否前来,我都活不过今日。” 狄星眼泪滑落,立刻又道:“我帮你毁去魔根,我们从此就做凡人。” “没用的。” 轻轻说完这句,逐焰抬眼望着那满树梨花,唇边溢出一丝笑容,她恍惚间看到从前那些时光…… “老板,我要这册书。”逐焰在那书摊上挑了一会儿,很快选中一本。 刚要拿走那书,书的一角却被人按住,“姑娘,这书我已定下。” 逐焰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眼若飞星、面如冠玉,唇不点而红、气不怒自威,身量比她高出大半头去,眼下正一瞬不瞬地垂眸看她。 逐焰耳根有些发热,立即收回按着那书的手,“那,那便算了。我再选别的。” 说着,逐焰忙转过身与那视线错开,假装自然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道:“这本书也是极好,我要这本。” 贺情看看她手里倒拿的书,注意到逐焰泛红的耳朵,一时在原地驻足多看了她一会儿。 只见那人眉目俏丽、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别样气韵。 贺情正不自觉打量她,逐焰那厢挑完书,头也不抬便要走,一下子撞到贺情身上,手中五六本书立时掉了下来。 逐焰匆匆扫她一眼,歉笑一声,便低下.身去捡书。 贺情视线落及她紧张的神情、不利索的手,也半蹲下.身,帮她一起捡。 “拿好。”贺情把书递到她手中。 逐焰点头致谢,忍不住又抬头看她一眼。 这一看,恰好撞进那人正望着她的双眼,逐焰再不敢多看,视线乱转着,抬步便匆匆离去。 贺情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觉出趣味。 她初次来这女儿国,谁料竟巧遇上这般人物。 叫她觉得有些特别。 逐焰抱着书越走越快,始终摆脱不了那种紧张的情绪。 最后甚至是小跑着回到家中。 把买来的那些书都放在桌上,她拿手抵着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你们不认识,不许乱想。” 忽然,她视线落及其中一本书,顿时怔愣住。 那书,是刚刚那人已经付银子买下的那本。 回想那人方才帮她捡书、把书放回她手里的画面,逐焰咬住唇,只觉得满脑子都是那张面孔。 晚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自觉竟做了梦,梦中那人仍是那副镇定模样看着她,而她却去勾住了那人的手。 一瞬间从梦中醒来,逐焰望望外面的红日,起身下床,一边穿戴衣裳,一边努力让自己回归平静。 “不许再乱想,不许再乱想,一面之缘而已,不会再见!” 这么想着,她便要出门去。 临走之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带上了那人的书。 在城里乱转了半日,逐焰终于还是来到那个书摊前。 摊主对她有些印象,便冲她笑,“姑娘,又来买书啊?” 逐焰摇头,把那书递过去,“昨天我错拿了一人的书,她若是来寻,还请你还给她。” 摊主一看那本书,顿时道:“那位客人住在云来客栈,姑娘,你且自己去还给她吧,我记性差,记不牢的。” 贺情在二楼坐着,见那玲.珑身影迈入客栈大门,放下酒杯,起身下楼。 她这一动,客栈内众人的视线也跟着动。 众人只觉那人气度翩翩、超逸非凡,远不是常人可比。 不经意间,许多人嘴里发出轻微“嘶”声,似乎为这不真实的画面而惊讶。 逐焰没察觉众人的异常,拿着那本书,满心都只盼着找到书的主人。 她心里忐忑紧张,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那种种复杂情绪将她包裹着,弄得她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动静。 于是,便失了警醒。 一下子撞到一个人,逐焰这才从那种情绪中抽离而出。 捡起掉落的书,逐焰抬眼忙要道歉,却刚说了一个字就顿住。 “抱……” 眼前此人,不是她梦里那人,却又是谁? 贺情望了一眼那书,又看向面前人透着薄红的脸,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逐焰被她静看着,只觉万千尴尬、窘迫涌上心头。 正无措之时,却听得那人忽然开口。 “我叫贺情。” 贺情? 逐焰径自回味着这名字,不自觉浅露笑意。 忽然察觉面前人还凝视着她,逐焰懊恼失态,忙也介绍自己,“我,我叫逐焰,追逐的逐,火焰的焰。” 说完了这句,再无话可说,逐焰又想留,又不敢留,也没名义留,于是道:“这书还你。” 转身欲走,刚走两步,身后声音传来。 贺情望着那昨晚在她梦中流连的身影,淡道:“我初来此地,不甚熟悉,可否与我介绍介绍。” 逐焰转过身,先是下意识对上那双眼,隐约察觉那眼中的意味,逐焰慌忙又避开视线。 转瞬间,两月过去。 逐焰正在街上买栗子酥,也不知怎的,天上忽然下起大雨。 伴着那雷声隆隆,逐焰的衣裳很快浇了个湿透。 老板有点为难地看着她,“姑娘,你看这栗子酥?” 逐焰接过那纸袋,捂在怀里,“不妨事,我冲过去便是。” 眼下的光景,贺情应正在亭子里等她,她得快些过去。 身上被大雨淋着,逐焰心里却泛着甜味,比怀里抱着的栗子酥还甜得多。 两月来,她和贺情每天相见,先到亭子碰面,然后便一起待一整天,晚上才各自回去。不知觉中,她们的距离已经是那样近。 近到,她终于不用再欺骗自己,她们是陌生人。 眼下,贺情是她的朋友,是她……放在心上的朋友。 初春时节,到底还有些微寒。 逐焰被那雨淋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柄伞忽然撑到她头顶,身侧也传来热意。 属于她人躯体的热意。 贺情略看一眼她的模样,移开视线咳了一声。 逐焰感到她身体的热度,却不好意思凑近,于是悄悄把身子往伞外挪。 她明明畏寒,身子正在发颤,却往外躲,贺情抿唇揽住她肩膀,把她往里带。 “躲什么。” 逐焰狼狈又羞怯,不好意思接话,也不好意思抬眼,于是就这样半偎着贺情,一同走到亭子处。 到了亭子,逐焰飞快从伞下离开,走到石桌前,从身上拿出手帕擦自己微湿的脸。 贺情收了伞,见逐焰视线躲闪,目光触及她另一只手提着的纸袋,又很快扫过那遍湿的衣裳,不由道:“就为了这个淋得这般狼狈?” 她这一说,逐焰也想起自己一路护着的东西,忙托了那纸袋到贺情跟前,“栗子酥,甜而不腻,你尝尝。” 贺情不接,只看着眼前那透着湿意的面庞,逐焰立即感到些不自然,错开视线去看那纸袋。 见那纸袋竟也被雨水打湿了一些,逐焰不由懊恼地把它放在石桌上,“算了,都凉了,还是不要尝了。” 失望之下,逐焰嘴唇微努,上唇翘起一点生动的弧度。 贺情看着那一点带着湿润的嫣红,移不开眼。 眼见贺情拿出一块栗子酥,逐焰拦道:“别……” 贺情已经尝了一口,望着逐焰道:“很甜。” 逐焰眼睛亮了起来,抿着一点透着欢欣的笑。 “真的吗?” “你尝尝。” 逐焰刚要依言去拿,忽然面前阴影笼罩,有什么人轻触她的唇舌,果真让她尝了一番。 不知觉间,那亲吻愈加浓烈,腰间也扶上一只手。 逐焰红着脸,眼前一片晕眩。 再回过神来,只见贺情正看着她,目光发深。 逐焰只觉脸上、身上一阵火热,气喘微微。 望着贺情,她刚要说点什么,却陡然感觉视线模糊了一瞬。 贺情扶住那踉跄的身体,看看她通红的脸,一探额头,瞬时了然。 “我送你回去。” 逐焰感了风寒,一阵昏沉,任着贺情把她送回去,又把她轻放在床上。 贺情看着那湿衣,只觉一阵棘手。 逐焰家中无人照料,可是…… 贺情从衣箱里找出从里至外一身干净衣裳,想让逐焰自己换上。 可她唤了几声,那烧得昏沉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看着那张泛着烧红的脸,贺情手指轻动,终于还是伸向那衣领。 一件又一件衣裳褪下,贺情竭力不去看那身躯,可动作间,却难以避免地望见许多春.色。 待衣衫褪尽,贺情下意识去拿干净衣裳。 转而看到逐焰似乎因呼吸不畅而微张的唇、略微蹙起的眉头,听到逐焰细微又有点急促的呼吸,她的手顿了一瞬。 她竟然有些,不想去拿…… 脑子里充斥着许多绮丽画面,贺情呼吸也沉了些。 再这样下去…… 贺情竭力找回理智,让自己好好照顾生病的逐焰。 她控制住那些别样的想法,拿起干衣就要帮逐焰穿上。 不料这时,逐焰边喊着“好冷”,边睁开迷蒙双眼,一看到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便一下子把她搂住。 “我好冷,好冷。”逐焰边说,边不断发颤。 贺情被那双手揽着腰际,那面孔上细微的汗水触感分明地沾到颈侧,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伸手推开她。 不经意间,逐焰唇间喷薄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拂在贺情脖颈处,那烧得滚烫干燥的唇瓣陡然擦过贺情耳侧,贺情脑中一麻,再不能克制地放倒那靠在她身上的人,给予她最极致的温暖。 第135章 逐焰这一病,病了足有大半月。 起先确是因为风寒,后来则是…… 逐焰竭力拽着被子,望着眼前不知餍足的人,红着脸道:“你太凶了。” 贺情话也不说一句,扯过那被子去。 逐焰立时不自在地蜷缩起身体,侧身对着贺情。 贺情望着那些痕迹,眼色一深,又覆下.身去。 逐焰被翻过去正面对着她,不由十分羞耻,抬手去推贺情肩膀。 她推来推去,见不奏效,一狠心,在那肩膀上咬了一口。 贺情神经一麻,只觉自己有些失去控制。 逐焰陡然见到面前一个东西摇晃,一时间怔住。 眨眼间,一阵鲜明的感觉传来,逐焰这才意识到什么,哭叫道:“你,你出去!” 贺情根本不理,纵着本能肆意索取。 待贺情总算恢复理智,逐焰已经晕了过去。 望着那处受伤的地方,贺情一阵脸热,不自觉又想去碰,但终究克制住,拿出药膏来帮逐焰涂抹。 越涂,贺情越心旌摇动,最后又把人欺负了一遍。 逐焰这次晕了三天,再醒来,她发现贺情望着她的目光格外炽热。 她瞬间想起这三天中隐约残留在她脑海中的片段。 画面中,贺情头上顶着虎耳,那虎尾…… 逐焰回过神,立时脸涨得通红,心头一阵诡异杂乱,拥着被子就往床角缩。 “你别过来。”她一张口,不自觉带了哭腔。 贺情见她抖得可怜,视线不自觉更牢牢锁着她。 逐焰眼见那虎耳又从她头上冒出来,拿枕头砸她。 贺情避开那些攻击,逼到逐焰面前,专注望着她。 逐焰又要抽泣,贺情忽然问道:“不舒服吗?” 逐焰意识到她在问什么,一阵尴尬窘迫,又不免有许多情动。 想要低头,下巴却被人抬起,咬着的嘴唇也被启开。 “不要咬。” 说着,那人轻啄她唇瓣,随即,有什么攀上她的腿…… 逐焰唇间的抽泣被堵着,终于没再要推开。 第二天清晨,贺情在一阵诡异的触感中醒来。 睁开眼,只见逐焰正一脸好奇地看着那虎尾,还用手轻轻掂量,似乎想看看有多重。 贺情一下子收了虎尾,把人拽上来。 逐焰被她亲吻了一阵,面上透出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许再来了,我受不住了。” 贺情望着她,问道:“不躲了?” 逐焰嗔怒地瞪她一眼,察觉那手又要往她身上摸,忙道:“不了不了。” 贺情这才收手。 逐焰歪头看她,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身份,终于忍不住好奇道:“你……是妖怪?” 贺情不置可否,只回望她。 “可是妖怪不是应该吃人吗?”逐焰的语气有些纳闷。以她的认知,实在不确定贺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说了这一句,察觉贺情眼色变深,逐焰会意她脑中对“吃人”一词别有定义,忙讪笑两声。 “不是妖怪,也不是凡人,那……你是神仙?” 逐焰想着贺情那翩然气质、凛然气场,心中越发肯定,“是了,你一定是神仙!” 逐焰脸上漾起笑容,心里想着,她居然能跟一个神仙在一起,实在是美事一桩。 径自为这个发现雀跃一会儿,逐焰忽然又沮丧起来。 “可是,我就只是个凡人,普通的凡人。” 说着,逐焰神情低落,拥着被子,要下床去穿衣裳。 贺情看着她低落的模样,拉住她的手,倾身在她唇畔落下一吻。 “我喜欢你。” 你不普通。 “很喜欢。” 一点都不。 逐焰抬眼看她,眼中渐渐发亮,终于又生出笑来,随即又鼓起勇气慢慢搂上面前这个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 哦不,是她喜欢到骨子里的神仙。 “你一定是犯了错,所以被贬下凡了对不对?” 说完这句,逐焰窝在贺情颈侧轻笑一声,又道:“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逐焰退开些身子,看向贺情,浅笑嫣然,“以后我就叫你小神仙?” 贺情略微压低眉毛,“叫我名字。” 逐焰面上笑意掩不住,眼中闪烁着笑意道:“说起来,你那个情字是什么情?” 贺情视线从她唇上扫过,又跟她目光对上,“你说呢?” 逐焰扭过头,掰着手指,一副盘算的样子。 “自然是性情的情。” 半晌没听得答话,逐焰转头。 正对上贺情显得认真的目光。 “是钟情的情。” 逐焰笑着低下头,又被贺情拥到怀中。 两人既已心意相通,于是谁也没有在意那些虚礼,贺情置办了宅子,逐焰便顺着她的心意搬了进去。 自小,逐焰就是孤身一个,现如今有了贺情陪伴,她很是知足。 贺情不但样貌能力出众,而且待她也是极好。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会露出些沉思的样子,她去问她,贺情便只把她揽在怀里。 眼下,贺情坐在檐下,沉静不言,似乎又在想些什么事情,逐焰在旁边偷瞧了一会儿,悄悄地走过去蒙住她眼睛。 “你猜我是谁?” “猜中有什么奖励?” “奖励……一只小老虎?” “你说什么?” 贺情收回思绪,转头看她。 见逐焰笑着要跑,贺情拦腰把她拉回来压在旁边的竹榻上。 “大白天就撩拨人?什么小老虎?” 逐焰跟贺情对视,脸渐渐红了,却闭口不答。 “不说?”贺情作势要袭击。 逐焰推她肩膀,“你呢,你又在想什么,你说了,我才说。” 贺情沉默了下,道:“你不是说院子里太单调,我在想栽些什么花。” 逐焰浅笑一下,“那你想出来没有?” “桃花?” “太过艳丽。” “牡丹?” “太过妖娆。” 贺情闭口看她。 逐焰笑道:“我喜欢梨花。” “为什么?” “高洁,超逸。” 像你一样。 贺情像是听出逐焰的潜台词,淡淡看她一眼,衣袖微动,立时院中多了一棵梨树。 眨眼间,梨花盛放,逐焰看得怔住。 逐焰走到那树下,朝贺情笑,“你这小神仙还挺厉害。” 贺情望着那明媚笑眼,心中升起满足,“你再到外面看看。” 逐焰走出门去,只见街上俨然多了许多梨树,百姓们望着忽然间盛开的千树梨花,一时被这场景震撼,纷纷磕头祷告。 从此,这处地界便得名,“慕梨府”。 逐焰看着那盛景正发呆,忽然被人从身后拥住。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贺情少见地在一个话题上纠缠。 逐焰本是一时失智才说出那句话,贺情这样追着问,弄得她很不好意思,只想扯开话题。 “梨花真美。” 贺情把她转过来,面对她。 逐焰望望贺情身后那一树梨花,又看向面前这张清润如玉的脸,不由弯起嘴角,“做什么?” “什么小老虎?” 她一问再问,逐焰有些发恼,但贺情才讨了她欢心,她也摆不出那冷脸,于是最后只好神情略微别扭地低下头,半晌道:“你,你不是老虎变的吗?” “然后呢?什么小老虎?” 逐焰耳根发热,后悔自己提起这个尴尬的话题。 “什么小……” “好了好了,不要再问了,我通通都告诉你。” 逐焰经受不住那炽热的眼神,终于“画押”。 “就是……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找郎中调理了身子,郎中说,我现在调理得差不多,很快就能……” 逐焰说着,看向贺情,那目光中有些别的意味。 贺情心中微动,“能什么?” 逐焰不想理她,略微气恼地想走。但转而一想,贺情又不是凡人,不懂也正常。 打量贺情一脸正直的样子,逐焰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知道的讲给贺情。 “能什么?” 贺情又问,逐焰不自觉回忆起那时跟郎中的对话。 那时,郎中道:“姑娘不必情怯,这乃是常理。谁家姑娘都是如此,若想受孕,先得调理一番身子,待身子调理到极适合受孕之时,与对方之血液相接触,自然大功告成。” 说罢,郎中给了她一本册子,“若有不懂之处,翻看此册便可。” 闻言,逐焰接过那册子,略微一翻,脸立即绯红。 郎中略笑一下,不多看她。 尽管心中羞怯,回去后,逐焰还是认真看完了那册子,也按时服下调理身子的药材。 现下,可谓万事俱备。 可她自己做准备是一回事,真正被贺情这样当面问又是另一回事。 逐焰面对贺情的问题,支支吾吾,半晌仍说不出口,最后干脆转身想跑。 贺情拦住她,瞬间带她回到房中。 逐焰被逼坐到床上,弹起身又被按下去。 “刚刚那么看我什么意思?” “你看错了。” 逐焰低头要从贺情身侧绕过去,被贺情拉住手腕拽回身前。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好意思?到底能什么?” 逐焰被困在贺情身前,双手被紧紧握着,四目相对,她只觉心跳如擂鼓。 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能,能……有小老虎。” 贺情神色变得深沉,“怎么有?” 逐焰会意这神仙是个傻子,真的不知这其中方法。 可是,谁让她就喜欢上这傻神仙呢? 逐焰咬咬牙,一时横下心去,忍着羞耻拿起贺情一只手,在那指尖上用力咬了一口。 贺情任她锐齿咬破手指,神色更深了些。 逐焰看着那滴血的指尖,又看向贺情的双眼,脸颊发烫。 “然后……” 逐焰引着那指尖往下去。 还没去到该去的地方,逐焰实在受不了这羞耻,停住动作望着贺情,希望贺情能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贺情却没有任何动作。 逐焰脖子、脸上都浮上一层浅浅的晕红。 她实在为这种场景而感到难堪。 可是,都已经教到这种程度,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逐焰咬着嘴唇,闭上眼,又握住那滴血的手指,轻轻带着那手指往下去。 看着逐焰的指引,贺情脑中一阵发胀。 逐焰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你……”这下该明白了吧? 逐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却瞬间被掀翻,贺情再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逐焰承受着那热情,却还记得那件事。 于是不忘小声确认,“你,你明白没有?要那样才能有小……” 贺情脑中一阵嗡鸣,低头又吻住那不断撩拨她的嘴唇。 逐焰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重获自由呼吸,口中却弥漫起轻微的血.腥味。 “帮我弄干净。” 意识到贺情所谓的弄干净是指什么,逐焰试图躲避那手指,眼中渐渐升起委屈。 察觉手背被泪水打湿,贺情望向逐焰伤心的脸,皱眉问:“怎么了?” 逐焰总算摆脱那在口中作乱的手指,望向那指尖上已经干涸的血液,联想贺情“弄干净”的话,又气又委屈。 “你不想是不是?你不想跟我有小老虎。” 贺情简直快被她一口一个“小老虎”弄疯,终于略微无奈地倾身抱住她。 “你忘了我是神仙吗?不用那么麻烦。” 逐焰眼前一亮,“你是说,不用做这种事也可以?” “当然不是!” 逐焰语气里的庆幸让贺情一阵不甘心。 但她的语气未免过于严肃了一点,贺情调整了一下语气,“只是不需要沾血。” “啊……轻点!” 说完那句话,贺情身体力行地让逐焰知道,所谓“这种事”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逐焰在一片混乱激情中忽然灵光一现。 这个死神仙,嘴上拼命问能什么、怎么有,但其实明明就知道!明明这么懂! 她是故意要看她尴尬、难堪! 逐焰恨恨地起伏在那情.潮里,毫不留情地在贺情身上抓了好几条血痕,结果换以贺情更加以十倍的报复。 伤敌一百,自损一万。 逐焰只好放弃这种愚蠢举动。 转眼间,一年就要过去。 逐焰怀揣郎中告诉她的好消息,脸上带着笑、加紧步伐往家走。 贺情正坐在竹榻上望着那梨花出神,忽然逐焰一脸雀跃地进门,随即又小步踮过来,走到她面前。 “那个……” 贺情等着她的话。 “就是……” 贺情把她往竹榻上拉,逐焰甩她的手,神色转而有些紧张郑重。 “怎么了?” “小老虎她,她来了。” 贺情怔了一瞬,想起之前她回到天宫去,禀明自己对逐焰的心意时,天尊所说的话。 “你想想清楚,若你执意跟那凡间女子在一起,本尊便当你放弃做继承人,你的仙力、仙根都需毁去。” 说完那句话,天尊顷刻消失,并没当真给贺情答复的机会,她们就此不欢而散。 之后贺情几次三番从凡间去往天宫,天尊也不见她的面,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搁置。 可眼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逐焰见她没有回应,神情不满起来。 转身要走,手立刻被拉住。 贺情从身后拥着她,“我好高兴。” 逐焰这才笑出来,“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两个字。” 贺情跟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轻道:“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逐焰转身看她,“回来?你要去哪里?” 贺情抚上她透着粉色的脸颊,扶她在竹榻坐下,“我有件没办完的事要去天宫交代一下,交代完就回来。” 逐焰抿起嘴,望望贺情,“不会要一年半载吧?” “舍不得我?” “你说呢。” 贺情看着那闪着殷殷情意的双眼,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吻一记,“很快就回来。” 逐焰脸上泛起羞意,“知道了,那,我帮你收拾东西?” 贺情按住要起身的人,“不必,又不用很久。” 逐焰勾起笑,更放松下来,“你什么时候走?” 贺情俯下.身,在逐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很快,逐焰嘴唇被启开,那亲吻中注入的感情之浓烈叫现下的她简直有些承受不住。 “唔……唔……” 贺情总算松开她,逐焰不由抱怨,“这么凶做什么?” 转而意识到什么,逐焰又道:“现在就要走是不是?” 贺情不答话,但逐焰太过了解她,对她笑道:“好啦,快去快回。” 贺情用力抱了逐焰一下,往门边走。 逐焰望着她的身影,不自觉起身,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贺情已然走到大门的位置,再迈一步,就要走出门去。 她回头看,逐焰正站在梨树下凝望她。 见贺情回头,逐焰按捺心中不舍,温柔笑道:“我,我跟小老虎等你回来。” 贺情望着她,认真点头,只觉一眼万年。 第136章 贺情望着眼前人,话语没有多少情绪,“天尊在殿内吗?” 狄星抬眼看她,语中略带好奇,“听说你为了一个凡间女子违抗天尊意思?” 贺情看狄星一眼,“你何时也这样多事?” 狄星略微一笑。看来那消息是真的。 她跟贺情自小一起长大,还没见过贺情对任何人动心,更没见过贺情违反礼法。 眼下,她不由好奇那女子的来路。 “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贺情冷冷看她,“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狄星笑道:“我不过好奇罢了,你这是欲加之罪。” 贺情没时间与她攀谈,眼见天尊从外面走来,贺情上前便道:“天尊,请听我一言。” 天尊看到她,一言不发就要入殿,吩咐狄星道:“本尊不想见她,拦住她。” 见状,贺情开门见山道:“请天尊另选她人继承,只要能与逐焰在一起,我甘做凡人,我现在便自毁仙根。” 说罢,贺情立即动手。 手刚抬起,一道仙法便制止她的动作。 “糊涂至极!”天尊面色严厉,随即亲自布下结界关住贺情,命她好好反省。 贺情被关在那结界内,明了天尊怕是不会回心转意,当即要冲破那结界,就此永远离开天宫。 天尊感应到结界受损,立刻带上狄星入内。 贺情望向往日崇敬的人,坚决道:“天尊,论资质出身,狄星并不比我差,请天尊收回成命。” 天尊道:“你是本尊看中的继承人,岂能说改就改,本尊劝你不要一错再错。” 贺情目光坚定,“我爱慕逐焰,不畏任何险阻。恕贺情无法遵从天尊心意。” 天尊目光冷沉,“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天条并无不许与凡人相恋这一条,天尊为何执意阻拦?” “天条?本尊便是天条!” 贺情本想把这一切处理好再心无挂碍地跟逐焰在一起,可眼下,她却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我不该回来。” 说罢,贺情凝结火焰冲击结界。 眼看那结界要破,天尊陡然间出手,一瞬间封了她的情窍,无数情动、缱绻的回忆也刹那间从贺情脑海消失。 “你是不该身为继承人,却爱上那凡间女子。就算你不回来,本尊也自会前去阻挠。”天尊冷道。 眼看贺情神色恍惚,忽然闭上眼,狄星忙把她扶住,望向天尊,“天尊,你这是?” “她情窍已封,所有关于那人的记忆也尽数消失,会昏迷一两日,你且送她回殿,切记,不要再与她提起逐焰这个名字。” 天尊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留下狄星一脸愕然地看着贺情。 狄星吩咐了人照顾贺情,自己走出殿去,心中仍是不爽快。 素日她是个潇洒性子,多情却不专情,实在无法理解贺情这般举动。 那逐焰,到底是个怎样人物,能让贺情付出至此? 贺情很快清醒过来,果然如天尊所言忘了那些事,性子也比从前更冷。 她一清醒,天尊便安排她与虎族中一个小仙成婚,同时也把尊位正式传给她。 庆贺的酒宴上,众仙纷纷恭喜贺情天尊,狄星眼看贺情面色冰冷的模样,心中却不免唏嘘。 贺情贺情,如今却不会动情。 狄星一面唏嘘,一面从那酒宴逃了,不知觉间恰好走到月仙殿门前。 冷不丁月仙在门口叫她,“狄星仙官,可有空陪本仙下盘棋?” 狄星略笑一下,走入殿中。 这一下,竟下了几个时辰,狄星直觉头晕眼花,月仙见状以酒相陪,想哄得她下次再陪她过过棋瘾。 酒过三巡,狄星跟月仙闲说一番,又是小半日过去。 “再喝两杯。” 狄星醉眼迷蒙,摇头婉拒,月仙见留不住,便送她往殿外走。 路过那姻缘架,狄星无意间瞧了一眼,只见里面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正跪地祷告。 “小女子逐焰,求神明开眼,让她归来。” 狄星脑中一瞬间闪过什么,但醉意醺然,终究什么都没抓住,只好奇问道:“这是何处?” 月仙眯着醉眼,略看片刻,答道:“这是女儿国慕梨府内的月仙庙。” 狄星点点头,闪身回到殿中,小憩了半个多时辰,忽然睁眼。 逐焰?那不就是…… *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自贺情走的那天,每一天逐焰都在梨树下等她回来。 起初她心情平静、幸福洋溢,后来她渐渐开始焦心。 贺情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逐焰一边安抚自己,不会有事,贺情一定会平安归来,可一边却开始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 一年很快过去,她的心渐渐冷了,但多少还有些期望,于是便抱着一点点残存的希望跟腹中的胎儿一起等下去。 眼看四年将过,逐焰始终没等到那个身影。 她心中一片死寂的绝望。 贺情抛弃了她,抛弃了孩子。 事实如此鲜明,鲜明得让逐焰无法承受。 长时间以来,她本就因为忧思而变得无比虚弱,现下陡然有了这一认知,忽地,她吐出一口血来。 逐焰望着那血迹,忽觉腹中一阵动静。 胎儿似乎要出生了,可是,曾对她说“我很高兴”的那个人又在哪里呢? 逐焰艰难地起身,不知觉间走到街上去,似乎潜意识期望在哪个街角忽然碰到一个人。 但纵使她已经累得无法再挪动脚步,她期待的那个身影也没有出现。 “娘子。” 忽地,一道声音响起。 逐焰身形一僵。 这时,一人经过她面前,手上搀扶着另一个人。 “我陪你来这月仙庙还愿,你可不许再耍赖不吃东西了。” 说着,那人点了下身旁人的鼻子,身旁腹中隆起的人嘻声一笑,打了她的手去。 逐焰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地方,原来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月仙庙门口。 方才那一对璧人的话回荡在她脑海,她凄切笑了下,踏入庙内。 别人都是满怀喜悦、期待跪在月仙像前祷告。 而她,却如此格格不入。 她满心绝望、面容枯槁,像游魂一样凄切低诉。 “小女子逐焰,求神明开眼,让她归来。” 说完这一句,她喉头一阵腥甜,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眼前一片晕眩,腹中也一阵阵绞痛,她勉力支撑着回到家中,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更加虚弱,几乎连门都出不了。 她始终不能接受被贺情抛弃的事实,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深太重的打击。 腹中胎儿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情绪,在她腹中一阵乱动。 逐焰用手轻抚小腹,禁不住痛哭失声。 她终于不得不接受这现实。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现实却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残酷。 自那日去过月仙庙,胎儿一天比一天不安分。 眼见时过半月,逐焰已躺在床上起不来。 她意识到什么,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力气,去找了稳婆帮她接生。 稳婆一看她整个人虚弱不堪,不想沾上人命,便要拒绝,可禁不住她苦苦哀求,终于还是答应。 逐焰被搀扶着躺到床上,只觉呼吸都已十分艰难,但听到稳婆说“用力”,她还是尽力去使出一点力气。 不知觉间,她意识浮沉起来,好像一切都离她远去。 心知自己恐怕熬不过去了,逐焰心中一片悲凉。 这时,一声尖叫陡然刺穿她的耳膜。 “妖怪!妖怪!” 稳婆看着背后长着尾巴的婴孩,吓得连滚带跌得跑了。 逐焰被那一声尖叫又唤回神智,她无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幼小的婴孩正躺在她身边。 逐焰虚弱一笑,闭眼片刻,随即陡然意识到什么。 为何孩子一点哭声没有? 逐焰轻轻用力,在那软嫩的脚心打了一下,仍是没有动静。 她面色霎时间惨白,手指发颤地去探孩子的鼻息,只觉那气息无比微弱,而且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 “稳婆……稳婆……”她喘着气,无力叫道。 半晌无人应答,她这才想起,稳婆已经尖叫着“妖怪”跑了。 逐焰看向孩子身后的那条尾巴,又看看孩子没有几分血色的脸,禁不住又泪流满面。 她的孩子不是妖怪,不是!她要救活孩子! 逐焰竭力起身,却备不住身体疼痛无力,一只脚刚勉力触到地面,便跌了下去。 在那冰凉的地面伏了一会儿,她嘴唇苍白颤抖,心中却仍抱有坚强的意志。 她不能倒,她不能倒,她一定要救孩子,一定要救活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逐焰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总算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走出门,谁料老天也不曾体恤她,她刚出门,便下起倾盆大雨。 逐焰拼命把孩子藏在自己怀里,不让她淋到雨,走了半天,总算到了一家医馆,那医馆的店伙一见孩子长着尾巴,立时像见了瘟神一样,把逐焰赶了出去。 逐焰淋着雨,眼看孩子脸色越发苍白,恨不能拿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 她不想放弃希望,拖着身子,沿街一家家去求医馆收治,但都被赶出门去。 瓢泼大雨已经把逐焰的头发、衣裳都打得湿透,她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遭遇这如此痛彻心扉的一切。 “贺情!救救孩子,求求你救救孩子!” 救救孩子,救救她! 悲叫了这一声,逐焰眼前一黑,气也喘不上来。 她忙拼命掐自己的人中,这才又清醒过来。 望着怀里几无动静的幼小生命,逐焰抱紧她。 “娘亲在,娘亲在,不怕。” 逐焰抱着孩子,又继续往前走,试图为孩子寻得一点生机。 她双臂已经沉得如铅一般,可她仍紧紧抱着孩子,好让孩子冰凉的身体能偎在她身上取取暖。 不期然间,雷声大震,电光一闪,猛然一道闪电劈在逐焰眼前。 逐焰吓得一抖,随即又下意识去看孩子的情况。 她的脸紧贴着孩子稚嫩的面庞,不断道:“有娘亲护着你,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但下一秒,她陡然发现什么,整个人不断打起颤。 手指颤抖地去摸孩子的鼻息,逐焰跌坐在地上。 没了。 没有一点呼吸。 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逐焰不知觉间走到了一棵梨树下。 她看了看那一树雪白的梨花,只觉一切荒唐可笑。 贺情抛弃了她。 贺情不要孩子。 孩子,死了。 满怀着恨意、痛意,逐焰痛哭着,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最后在曦光将现时,把孩子埋在了树下。 黎明时分,逐焰无声地走到了那河边去。 望着那平静的河面,她眼一闭,就要投下去。 狄星骤然看到那一道身影,忙施法定住她身体。 第137章 不知觉间,花开花落,半月过去。 “你快来,这,这有个孩子!” 妇人望着那梨树下一处惊讶道。 她本是和妻君一道出来游玩,无意间发现那梨树下的地面隐有动静,刨开一看,竟然是个婴孩,立时大惊不已。 那妻君一看,皱眉道:“恐怕是觉得这孩童身体有异,所以把她抛弃于此。” 妇人眼见那婴孩面有血色、手脚乱动,再无论如何也舍不下她去,“妻君,既然她被抛弃,咱们便收养了她吧。” 那妻君略一思忖,“倒也不难,咱们除了她的尾巴便是,给她起名阿五,用这贱名骗过鬼神去,保她一生平安顺遂。” 说罢,妇人把婴孩抱到怀中,一对佳偶就此有了孩子,一时也算欢欣。 而狄星这头,望着床上始终昏迷的人,心里一阵恻隐。 那时她醉中小憩,陡然醒悟那逐焰是何人,立时前去那慕梨府寻找,待她找到她,便见她要投河自尽。 她定住那身子,随即慢慢上前,把逐焰带离河边一些,又解了法术。 谁知逐焰就此昏迷过去,她只好找了一处地方,带着逐焰安顿下。 眼见半月过去,郎中找了、药也服了,逐焰仍没有一点清醒的意思,狄星不免焦急。 望着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她不免生出许多怜意。 思来想去,她又另找了一个郎中来为逐焰看病。 郎中一掐脉象,对狄星道:“尊夫人产中受损太过,又过度伤心,现下身体极为虚弱,而且……” 产中受损? 狄星陡然想起之前在姻缘架中逐焰的模样。 的确是小腹隆起。 又联想之前河边那一幕,她心头更是复杂,眼见郎中话有犹豫,便问道:“而且什么?” 郎中道:“最好能察看一番她的情况,尊夫人似乎刚生产不久,若是伤处未愈,伤势缠绵之下便也加重痛苦,更难清醒。” 狄星听懂郎中的意思,心下不免尴尬,但为了逐焰身体着想,也只好道:“还请郎中费心。” 狄星一时犹豫自己该站在床边继续看着,还是该坐到桌边去,郎中却没让她犹豫,摒退了一边的小童,让狄星拿着医箱方便她随时取用东西。 郎中察看了那处的伤势,对狄星责备道:“你怎的让你娘子伤势延绵至此?实在不像话。” 狄星视线丝毫不敢往那伤处偏移,只硬着头皮担了那责备。 稍过片刻,郎中开始收拾东西,一副要走的架势。 狄星忙问:“她伤势如何,可是医治好了?” 郎中皱眉看她,写下一张药单交给她,交代道:“这药方每日一剂,需连吃一段时日,此外,她伤处暂且不能接触衣物,你每日里多用这药膏帮她外敷,少说一日三次。” 说着,郎中把一个红塞瓷瓶递到狄星手里。 见面前人张着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模样,郎中只觉她是个不能担负责任之人,一时更为不悦。 眼见郎中要走出门去,狄星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问道:“那药膏,能不能不用?” 郎中瞪她一眼,“不用便一天重似一天,你自己掂量!” 狄星讪笑了声,把银子给了郎中,送郎中出门去,自己顺道也去抓药。 很快带了药材回来,又熬好药,可逐焰现下昏迷着,根本就吃不进药去,狄星一时犯难。 试着用仙法让逐焰喝下,却也不奏效。 眼见那药汁从那苍白唇瓣间流出,狄星拿布帮她擦拭。 擦着擦着,她陡然想出一个办法。 可转瞬间,她又因这办法而略微烦乱。 将要走出门去,终究又转过身来。 望着那睡在被子里、几乎显不出一点轮廓的瘦弱身躯,狄星的目光不由自主慢慢移向那张面庞。 苍白、脆弱,无助之极。 但又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 眼下贺情已和别人成婚,这逐焰孤身一人,又伤重如此,她不管,便没人管。 她狄星向来多情,眼见这女子如此狼狈形状,不管又岂是她的作风? 狄星看着那张脸,只觉心潮起伏。 心一横,含了那药汁,往逐焰嘴里喂去。 药总算喂完,又想起郎中交代的另一桩事。 狄星咬咬牙,掀开被子,把伤处的衣物除去。 她闭眼做完这桩事,随后便僵住。 不是不知道往下该做什么,只是睁不开那眼去、伸不出那手。 纵使多情如她,眼下这场景也不免叫她脸热。 可是,不用药又不行。 直把那药瓶捏得发热,狄星睁开眼,额上已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帮忙上药。 狄星屏息上完了药,不自觉又看了一会儿,随即意识到自己冒犯的盯视,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就这么内服外敷着,又是大半月过去。 眼下狄星做这些事已经很是顺畅。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逐焰的面色渐渐好了一点,气息也强健了一些。 还有……那伤处也渐渐愈合起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 狄星一边抹着那药膏,一边不自觉出了神。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那画面中,她把床上躺着的人细细品尝了一遍。 “嗯……” 陡然一道轻声呻.吟传入耳内,狄星一下子找回神智。 这才发现,她居然不自觉作起乱。 立刻收回手,狄星紧张地去看逐焰的脸。 只见逐焰面色微红,但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狄星看着那苍白面孔上的一缕晕红,想着方才那幼兽一样的弱声呻.吟,视线逐渐移向那唇瓣。 那唇瓣并没有多少血色,可是,看起来却那么生动,那么引人注目…… 狄星就那样俯下.身去,眼看还有一寸之距,她忽然清醒过来。 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她重新为逐焰上了药、随即便推门出去。 独坐在房中,狄星不断谴责自己居然对逐焰起念,居然…… 可那晕红面庞、弱声呻.吟回旋在她脑海里,她渐渐又生出别的念头。 贺情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莫名把自己跟贺情比较起来,狄星觉出一种莫名的不甘心。 抱着那种不甘心,狄星颇有一阵冲动,想把逐焰占为己有的冲动。 次日,狄星推门入内,心里仍怀着那念头。 但入眼景象却让她呆住。 逐焰正坐在桌边,一脸恍惚地望着窗外。 她脸上略有一些血色,但神色缥缈、目光无神,好像整个人马上就要从狄星面前飞走。 狄星的心神为眼前这一幕而摇曳不止。 逐焰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长发柔柔垂在肩上,神态脆弱迷茫,更显得那张脸格外素洁纯净。 任凭狄星怎么努力,视线都无法从那面孔移开。 她掌心攥了又松,终于往逐焰跟前走了两步。 “你,你现下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然而逐焰却完全不答她的话。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狄星又往前走近一步。 逐焰仍没有反应,只径自望着窗外。 狄星往那窗外看了看,那外面有一株梨树,朵朵梨花缀满枝头。 “你喜欢梨花?”狄星又问。 终是没得到任何回答,狄星也闭口不再问,只看着那侧脸,良久移不开目光。 逐焰这一醒转,狄星自是欣喜。 但转而又发现逐焰不太对劲。 她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无论她说什么,逐焰始终不作回应,甚至从未看她一眼,每日里只坐在桌边看那梨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余天,狄星又把那郎中请来。 “自她醒后,那内服外敷的药便都停了,是否要继续用?” 郎中摇头,“既已醒转,便不可多用药,那药效虽好,但过犹不及。” “可她现在这般模样,又如何是好?” 郎中看看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夫人这是心病。” 心病? 关于什么?关于谁? 几乎不需什么工夫便想到答案。 狄星唇角绷起。 送走郎中,狄星再看着逐焰那副模样,心中又酸又冷。 她也不再靠近逐焰,尽管某些念头蠢蠢欲动,可她始终只是远远看着她、适时地照顾她。 直到两月后的这日。 天空忽地又下起大雨来。 狄星习惯性往那窗边看,却未见那身影。 推门入内,逐焰坐在桌前,但半弯着身子,在揉着膝盖,似乎那里很是不适。 看看窗外的雨,狄星有些明白。 逐焰一直揉,一直皱着眉毛。 狄星一直看,就是不上前帮忙。 她想几步迈过去,帮她揉那发酸发痛的膝盖。 又不想。 逐焰无意识地动作着,却毫无作用。 忽觉身上一阵寒意,只好站起身来,想回床上躺着。 双腿因为阴雨天而发涩,这一站,她猛然要跌。 连忙扶住桌子,桌上的书顿时被扫到地上。 看着那些书,逐焰视线定了一下,忽然找回一点意识。 她慢慢蹲下.身去,一本本捡那些书。 忽然,一双手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捡着那些书。 “拿好。”狄星见她忽然很在乎这些书似的,便把书递给她。 语气、态度不乏冰冷。因为她别扭的情绪。 一瞬间,逐焰抬头望向狄星。 “是你。” 是帮她捡书的那人。 是她淋雨受寒温暖她身体的那人。 是她深爱的那人。 她好想她。 狄星望着逐焰,眼中闪着微光。 她喉咙发干,道:“你……” 逐焰只觉自己许久未得到那种温暖,眼下,她想要那种温暖。 狄星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唇上传来温度。 那人轻轻地亲吻她的嘴唇、脸侧,随即又望着她,眼中透出一种意味。 狄星脑中发胀,呼吸发沉,手指微微颤栗,有点想推开。 下一秒,手却被放在对方的腰侧,感觉着那温热的肌肤,狄星不住地咬牙。 逐焰见她久久不动,心中略感委屈,仰头又在她下巴亲了下。 狄星对上那纯净、写着情愫的一双眼,只觉心房涌上热意。 陡然一双手搂上她的脖子,她嘴唇紧抿,一切终于再无法遏制。 那种疯狂的念头。 那种占有的冲动。 无法遏制。 一面在那躯体宣泄热情,一面仔细看着逐焰的反应,狄星觉得心中似乎满涨着什么。 逐焰望着她的眼神,让她心头一阵满足愉悦,她禁不住就想让她更舒服、更失控。 白天到晚上,纠缠许久。 眼见逐焰累到睡着,狄星眼中升起笑意。 这个人,是她的了。 那些别扭的情绪飞快地走远,狄星很自然地帮逐焰按摩她酸痛的膝盖,按着按着,不自觉又遂着自己的心意反其道而行之,做了许多让逐焰疲惫的事。 日子开始变得重复。 帮逐焰按摩身体缓解酸痛、让逐焰更加酸痛。 在这两者间重复。 到最后,伴着那雨季的过去,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一件事。 没日没夜的那件事。 狄星炽热地看着她,汗水滴在逐焰脸上,“还是不说话吗?” 有时候狄星也搞不懂,逐焰现在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切。 她明明有那么生动的反应、那么愉悦地接受她,可她却还是不说一句话。 而且,一旦离了身体接触,她看着她,又变成那种目光迷茫的样子。 所谓的目光迷茫,也就是,眼里没她。 像是,根本不认识她。 可是又怎么会呢? 那看着她的眼睛里透着的,难道不是跟她同样的心情吗? 狄星简直沉迷于这种似乎两情相悦的感觉。 难以自拔。 就算逐焰不说话也没关系。 只要那双眼那样专注、执着地看她,就足够了。 一个不说话,一个沉溺现状。 于是两人这种关系保持了很久。 半年过去,两人俨然一对眷侣一般。 狄星欣慰逐焰的变化。 她开始对她的动作有回应。 不说话静静待着时,那眼神也渐渐不再那么迷茫。 狄星觉得这是好的变化。 然而,事情之发展却超出她意料。 第138章 夜晚,情意正浓。 逐焰摇着头,紧咬嘴唇。 狄星见那嘴唇隐有血迹,点了下那处。 “不要咬。” 说罢,她覆上去轻触那唇瓣。 忽然,逐焰把她的脖子搂住。 这还是第一次,逐焰有如此积极的回应。 狄星抬起头,紧盯着她的脸。 逐焰喘着气,喃喃低唤:“贺情,贺情……” 她终于启口,狄星却无法开心。 她几乎怔愣住。 逐焰不解她的停顿,又更紧地抱住她,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贺情。” “我好想你。” “贺情。” 狄星终于意识到什么。 抽身就要走,手却被人紧紧拉住。 逐焰流下眼泪。 “贺情,孩子没了。” “你别不要我。” “我,我……” 一串难以抑制的哽咽从逐焰喉头溢出,狄星转头看她,逐焰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在发颤。 “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逐焰拼命拉着那只手,仰头道:“孩子没了,贺情,孩子没了!” 大股大股的眼泪顺着脸侧流下,她的样子悲伤到极致、无助到极致。 狄星心头复杂难言,妒火、愤怒、不忍、怜悯交杂在一起。 想甩开那手,可是,逐焰那么用尽全力地拉着她,好像那是她眼下唯一的支柱。 狄星咬牙把她拉上来跟她对视,逐焰眼中满是雾气,口中也不停地哽咽。 逐焰感受着对面那张面孔的冷漠,心里发寒,不由凑过去抱住那肩膀瑟瑟发抖。 “别不要我,贺情,贺情,别不要我。我爱你。” 狄星胸口上下起伏,终于反手把人丢在床上。 她想说点残忍的话。 比如,贺情不要你。 贺情已经跟别人成婚。 贺情忘了你。 可她办不到。 甚至在那悲伤无助的目光下,真的充当起逐焰心中想要的那个人。 她明知逐焰把她当作贺情。 但她无法拒绝逐焰不要离开的请求,好像那样太过残忍。 逐焰对她的依恋一天深似一天。 每每紧紧搂住她的脖子说她喜欢她,又时常脆弱无比,因孩子的离去而悲伤。 狄星面对她的喜欢、她的悲伤,尽管逐焰真正想表达的对象并不是她,可她却也一天天沉溺进去。 她说不清这样是错是对,只觉得自己正在发生危险的变化。 她狄星是个多情人,从未在任何人生命中多作停留。 而现在,她却荒谬地在这里充当着别人的替身,甚至甘之如饴。 她心里矛盾着,恼怒着。 她想恶狠狠地对待逐焰,对待这个把她当作别人的人。 然而,真正面对逐焰,她却不可思议地越来越温柔。 不想让她有一点痛、一点不适。 或许她潜意识地期待,逐焰对她也会有一点喜欢。 期待有一天,逐焰会区分开她跟贺情。 逐焰会……喜欢上她,真正的她。 平平淡淡的日子里,这些温柔、安抚让逐焰的心情渐渐平静,心境也逐渐平稳,她的意识开始真正意义上恢复。 晚间,狄星习惯性地来找逐焰,想做一点她们都喜欢的事情,但逐焰却忽然挣扎起来。 狄星起先没在意,直到“啪”的一记耳光用力甩到她脸上。 她这才看向逐焰。 逐焰脸上满是愤怒神情,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 “你是谁?” “我是……”狄星望着她,意识到逐焰现下似乎比之前清醒,想要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却顿住。 她该怎么介绍自己? 一个可笑的、扮演着贺情的替身?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看着逐焰愤怒的样子,狄星心中也扭曲起来。 “我是狄星。” “我不认识你,你滚出去。”逐焰脑中闪现许多跟眼前人有关的画面,一阵难堪。 狄星几乎要冷笑起来。 “贺情,你认识吗?” 逐焰略微讶异地睁大眼睛。 “你是贺情的朋友?” 狄星扫着那张面庞,话语恶意。 “朋友?算不上,她现在贵为天尊,我岂能当她的朋友。” 有什么事情陡然进入逐焰的脑海。 那个雨夜,那棵梨树。 但她潜意识地回避,只是追问。 “什么意思?” 狄星紧盯着那面孔,字句清晰。 “她当了天尊,已跟别人成婚。” 刹那间,所有事情全部涌入逐焰脑中。 书摊前初见、云来客栈重遇、亭子中的情动、初夜的极致颤栗、千树梨花的美丽、拥有小老虎的甜蜜…… 不,没有小老虎,孩子只有一条虎尾。 孩子,没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逐焰不能接受这现实。 那个雨夜中的绝望重新漫上她心头。 “你听到了。就是那样。贺情早忘了你,她已跟别人成婚,她当了天尊。” 语气不泛狠意,甚至恨意。 “出去。” 狄星胸口起伏着,没动。 “出去!”逐焰踉跄地扑到书桌上,拿起镇纸、砚台,通通朝狄星砸过去。 狄星额角被划出口子,鲜血流下来,但她没有躲的意思,也没有走的意思。 那鲜血径自流着,衬得狄星的神情阴沉,逐焰喘着气看她,心里又恨又怕。 她以为狄星要再过来,手里端了一个花瓶,随时准备砸过去。 但狄星只是眼神发沉地看了她几眼,随后便推门出去。 那扇门“嘭”地关上,逐焰倚着墙滑坐下来,紧紧抱着自己。 她脑子里回荡着狄星的话。 贺情不要她,贺情不要孩子。 贺情已经跟别人成婚。 贺情当了高贵的天界至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一生一世,什么钟情的情。 全是笑话,全是谎言。 猝然间,逐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 气极攻心,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这一晕,她晕了三天。 三天中,有一个人一直在照顾她。 那感觉很熟悉,她知道那是谁。 心中纠缠着令她几乎承受的恨意、痛意,她终于从昏迷中清醒。 入眼那人发热的眼神,却在她清醒的第一瞬间又掩下去,逐焰被仇恨、痛苦扭曲着心情,心中陡然蒸腾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狄星见她清醒,低下眼,一言不发,立刻端了东西要走。 手却忽然被拉住。 下一秒,唇侧被浅触。 狄星下意识地揽住那腰肢,轻轻回吻她。 那是长时间以来身体形成的条件反射。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 狄星耳根发热、身上发烫,几乎难以跟逐焰的视线对视。 但她仍看着逐焰,她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逐焰又把她当作贺情了? 狄星设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忍受去充当贺情的替身。 逐焰昨天的那个耳光打醒了她,打伤了她。 她不想再继续那种可笑的事。 “如果你是把我当成……” 逐焰又吻上来。 狄星看着她的眼神几乎带上点仇恨。 “你……” 逐焰按下她的身体,望着她,目光扫过她的唇、脖颈、手臂。 狄星指尖颤栗,耳根涨红,心跳快到难以想象。 但她终究还是推开了她,神情几近狼狈地起身下床。 “狄星。” 身形顿住,狄星慢慢转过头去。 逐焰走过去,在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狄星,我……” 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狄星觉得那长长的睫毛简直像扫在了她的心上。 “我……”逐焰踮脚亲了她一下。 狄星脑中轰鸣一阵。 亲完那一下,逐焰慢慢抬眼看她。 狄星几乎咬牙地看着那缓缓抬起的目光,终于拖着她过去,把她按倒在床上。 在那令人灵魂颤栗的情事中,逐焰心中快意蒸腾。 对,就是这样。 报复、背叛。 她要用这种方式报复贺情,她要以此忘了那印在她灵魂里的人。 她恨她,她要忘了她,她会忘了她! 接下去的日子里,逐焰把这种想法贯彻得淋漓尽致。 她不但丝毫不抗拒狄星的接触,还使尽浑身解数,想得到更粗暴的对待,好让她完全无暇去想那些令她痛苦的事。 然而,狄星却越来越温柔,愈加体贴、呵护。 她喜欢看书,狄星便常去买书来。 她不喜欢狄星床第之余缠着她,狄星索性化作书商模样,去外面摆了个书摊,傍晚时分才带着酒肴回来,一回来先吻她一下,然后把赚来的银钱给她。 这不太妙。 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些微不同。 而那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傍晚,狄星回来。 她笑笑地走进院子,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逐焰的视线。 逐焰望着那张脸,第一次生出退意。 凉凉的夜风从窗户吹进来,逐焰独自坐在床边发呆。 忽然,房门“吱呀”作响,抬眼看去,是狄星眼含热意地走进来。 无需多言,一场情事又要开始。 逐焰祈祷狄星能够粗暴一点。 狄星看着她沉默温顺的样子,脸孔染上笑意,低头亲吻她。 自那日逐焰向她示好之后,逐焰还是很少说什么,但她知道,逐焰现下清楚她是谁,逐焰想挽留她。 这就足够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几乎用所有想得到的办法来讨逐焰欢心。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如此情窦初开般地莽撞、青涩。 虽然逐焰反应不大,但她却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抚着逐焰的面庞,狄星道:“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别这样…… 逐焰心底发出抗拒的声音。 狄星完全没有听到逐焰心头的呐喊,轻轻吻了一下逐焰的眼睛。 “我今天会再温柔一点,保证只让你舒服,一点不会痛。” 不要!别再这样! 逐焰几乎有些失措。 眼见逐焰侧过身去,望着窗外,狄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外面的梨花,又向上,看到那挂着圆月的夜色,忽然有些赧然。 她整天就顾着这种事,都没和逐焰有过什么浪漫的回忆。 狄星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息下那种念头,从后面拥住逐焰的身体,“今天夜色挺美的。” 逐焰倏然甩开她的手,从她怀里退出去,呼吸略微起伏地看她。 狄星怔了一下,挠了下头,又浅笑去拖她的手,逐焰被她碰到,颤了一下。 狄星把那手牵到唇边吻了一下。 望着逐焰,她忽然想说些什么。 月色洒在逐焰脸上,那张脸明明没什么表情,可狄星却看入了心。 “逐焰,我……” 逐焰跟她对视,跟那满溢着感情的双眼对视,想抽回手,却被拉住。 眼见那目光更加炽热,狄星马上就要说出什么话,逐焰再承受不住。 “不做就出去。” 狄星表情淡下点,转而又笑着凑近,一副讨好的样子,“怎么了嘛。” 狄星拉过她的手,慢慢穿插在她指间,要跟她十指相扣。 那种缠绵暧.昧的感觉萦绕在逐焰心间,她猛然抽回手,按下狄星的身体。 狄星面色略微诧异,随后转为震惊。 她听到一句令她世界崩塌的话。 “我只是利用你忘了贺情,你大可以粗暴一点,不要做多余的事。” “你说什么?”狄星愕然地抬眼看着逐焰。 逐焰闭口不言,只看着她,目光冷静。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狄星瞪大眼睛望着她。 逐焰面对她的逼视,竟然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狄星几乎有掐死她的心。 咬牙切齿地看了逐焰一会儿,狄星脑中风云变幻。 一瞬想把逐焰弄到鲜血淋漓,惩罚她的无情。 一瞬又想开口表白,试着打动逐焰的心。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面色异常冰冷地退了出去。 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奇怪。 不是情人,也不是陌生人,只是一个屋檐下偶尔碰面的两个人。 狄星不再在床第之间纠缠逐焰,也不跟她说话,只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恶狠狠地看逐焰几眼,把赚的银子丢到她面前。 日复一日,逐焰眼看狄星整个人愈发糜烂,终于也有些后悔。 她不该把狄星牵扯进来。 当初她只是想起意识不清醒时跟狄星发生的那些事,觉出狄星的卑鄙和趁人之危,所以才怀着恶意利用起狄星。 可渐渐地,事情变了味,狄星的那些温柔、那些付出,让她无法再把她看成一个卑鄙小人。 她的感觉变得复杂。 她终于感到后悔。 报复贺情、忘记贺情,她名正言顺,可她不该把狄星牵扯进来。 她和狄星之间,到底是谁闯入谁的生命,到底是谁的错更多,逐焰已经说不清。 她只知道,她不想再这样下去。 走到狄星的房间,逐焰静静坐着,想等狄星回来后,跟她说清楚,她们两个人之间到此为止。 但她忽然看到一幅画。 画上,她站在院中的梨树下,笑笑地看着门外,像是等到了归人。 右下角,分明是赠逐焰三个字。 逐焰一瞬间心情极其复杂,陡然又看到旁边另外一幅画,画中人仍是笑着,一副平静、幸福的模样,落款写着狄星。 狄星想的、画的,都是她的笑颜。 可她明明从来未对狄星笑过。 想象着狄星作画时的模样、心情,逐焰眼眶微红。 有什么执念终于渐渐放下。 也许,她该对狄星公平一点。 她应该试着接受狄星,打从心里接受。 第139章 狄星有点厌了这游戏。 这真心的游戏。 对逐焰,起初她出于好奇,她游刃有余。 可事情后来却发生变化。 她几次觉出自己的异常,但都没有深想。 直到逐焰说出那句话。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简直表现得像个痴情人一样。 跟那时被她嘲讽的贺情简直如出一辙。 回想一下,确实如此。 她对逐焰用的心思、工夫简直叫她自己都吃惊。 可那不过只是错觉。 她不过是出于征服欲罢了。 一颗属于别人的真心,转而属于她。 还有比这更让人有征服欲的事吗? 但这个征服真心的游戏也是时候结束。 她再没有那个耐性。 她在逐焰身上花的时间已经足够多。 这已经不像她会做的事。 而她讨厌这样的变化。 本欲转身就走,可她到底恼恨在逐焰这里栽了跟头。 于是便对逐焰怒目相向、面色冷淡。 恼恨、愤怒,日复一日,这些最后通通混合成一件事。 深深的欲.望。 她是腻了这游戏,可她还没有腻味那种碰触。 在她抽身离开之前,她要纵情品尝一番。 强迫也好,迷惑也好,她一定要做尽她想做的事,然后就此回去,还做回她的多情神仙。 那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喝得酩酊大醉,狄星回去便冲到逐焰房里。 房里没人,她转而又去自己房间。 门“嘭”地推开又合上,逐焰望着狄星醉意蒸腾的面孔,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呼吸就被攫取。 逐焰气喘不止,终于寻了个契机,望着狄星,小声道:“狄星,我……” 狄星根本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把她放到桌上,就要开始征伐。 “别这样。” 逐焰是已经想好要接受狄星,但对于这种事,她一时有些情怯。 以前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她还没做好准备。 逐焰轻轻拦着狄星的动作,狄星一下子打开她的手。 “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跟你玩玩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逐焰被迫起伏在那情潮中,有些难堪,但却没有多少埋怨。 狄星是在报复她之前的话、之前的举动,她知道。 心里存着歉疚,狄星再求欢时,逐焰没再推三阻四。 她想,等狄星消了气就好了,到时候,她们再心平气和地谈。 可狄星却愈加变本加厉,床第间不但一直说难听的话,动作也愈发粗暴。 逐焰有时候下意识想逃,可是出于忍让、求和的心理,终究是没有反抗。 她记得狄星那些温柔的时候,记得狄星从前讨好她的样子,所以她愿意等,等狄星又变回来。 她也开始真像狄星所画的那样,在梨树下看书,等到狄星从外面回来,就笑着抬头看她。 晚上,无论狄星有多过分,她也尽力忍耐。 狄星每每看到她在那梨树下笑着望她,心潮免不了一阵起伏。 然后便更为恼恨。 她跟逐焰之间,明明她才是那个决定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的人,可逐焰却总是能这样影响她的情绪,好像逐焰才是掌控者。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 让她似乎又要失常。 然后下一秒,又会被轻而易举地置于死地。 这日,逐焰正望着那梨树发呆,忽然狄星回来,逐焰站起身朝她笑,还急忙去拿了点心过来。 狄星停住脚步在她面前,逐焰咬住嘴唇,有点期待地看她。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尽可能地让狄星高兴,在院子里等狄星、准备点心、顺从狄星,可狄星很少有什么回应。 今天是第一次,狄星除却床第间,停留在她面前。 “你尝……” 话没说完,盘子被打翻在地,狄星带着逐焰回到房里。 “不用做这种多余的事,你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就待在房里。” 说罢,狄星像是疯了一样,愈发疯狂地索求。 那天之后,逐焰便失去了自由。 狄星不许她出门,甚至,不许她下床。 这种生活当然是不太好受。 但她还是忍了很长时间。 她觉得有些失去自尊,可一想她曾经对狄星的伤害,又只好咽下心中的委屈。 她不知道狄星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可她是真的在期待着、相信着。 渐渐地,三个月过去,逐焰始终过着这种禁脔一样的生活。 她并没有多少抱怨,只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那种粗暴的对待和长时间的□□。 她下定决心,要跟狄星谈一谈。 就算她曾经做错,她这段时间做的,也足够补偿狄星了。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 一看那雨,逐焰免不了联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膝盖又是一阵酸疼。 试着像狄星从前做的那样,按摩酸痛的膝盖,可逐焰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力度,只让那里更加不适。 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咬咬嘴唇,心想,也不知狄星什么时候回来,等她回来,她要跟她好好说清楚。 “客官,酒菜可还满意?”小二望着面前气度不凡的人,客气问道。 见那人不答话,只望着外面的雨,小二又机灵道:“若是怕家里那位担心,便早些回去。” 那人仍不答话,但冷冷看了她一眼,小二心知自己怕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上嘴走开。 狄星收回视线,心里一阵阴郁。 她那样禁锢着逐焰,肆意享受那身体的温暖,可是却并没有获得她想象的快乐。 这场漫长的征伐,让她也筋疲力尽。 她越来越无法继续这种粗暴征伐,也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游戏不能再继续。 否则,她定然会成为输家。 她会彻底变得不像她,然后永永远远成为逐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 真的是时候离开。 做了这个决定,狄星心里充满一种莫名的情绪,酒喝了一坛又一坛,直想用酒液把那情绪浇下去。 “再来一坛。” 小二走过去,赔着小心道:“客官,今日实在不巧,雨下得太大,我们酒楼要提前歇业了。” 狄星阴着脸起身,小二下意识上前扶了一把,被她甩开。 逐焰正被膝间疼痛缠绵,喝醉的狄星“嘭”地推门进来。 狄星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掀开被子,又要做那种事。 逐焰许久未有地阻拦她的动作,望着她的眼睛道:“狄星,我们谈谈。” 狄星理也不理她,直接把被子扔到了地下,径自就覆上逐焰的身体。 逐焰侧过身,流露拒意。 狄星立刻把她掰正过来,不容抗拒地盯着她,用力肆虐。 逐焰竭力躲避。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她想跟狄星谈一谈。 狄星被她又抗拒、又躲避,扭来扭去的样子弄得心头一阵扭曲情潮泛起。 她憎恨那种感觉,动作愈加发狠,理智也愈发丧失。 狄星头上倏然顶了一双豹耳,尾巴也冒了出来。 逐焰看着她这副模样,打从心眼里害怕。 “别……” 刚说了一个字,剧烈的痛楚已经漫了上来。 “从一开始我就是玩玩罢了,你不过是个玩物,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逐焰被这话刺到,身体又实在疼痛,翻过身想逃,狄星又从后面把她固定住,让她退无可退。 在那漫长、疼痛、令人无法呼吸的□□中,逐焰渐渐有些恍惚。 望着那张脸孔,她忍不住表达起自己的心意。 “狄星,对不起,我不会再把你当成别人,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 能不能变回从前那样。 能不能不要再说那些难听的话。 能不能别再这样对她。 逐焰忍着痛楚,期待地看着狄星。 但狄星不过回以更粗暴的对待。 逐焰很快昏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狄星清醒过来,额间留有宿醉的疼痛。 昨天,她实在喝了太多酒。 隐约中,似乎经历了一场分外淋漓的□□。 转眼看向那□□的对象,入目逐焰身上青红交错,一副惨遭凌虐的样子让狄星微微惊住。 几个月以来,她一直都对逐焰很粗暴,但还是第一次让逐焰伤到这种程度。 试图回忆昨晚的事,但不过只想起在酒楼的事。后面的事,无甚印象。 转而想起自己昨天已经做好的决定,她心神微定,起身就要离开。 刚欲动步,衣角却被人拉住。 此刻的逐焰疲惫不堪,但她记得昨天的事,她记得昨天没得到回答的话,她等不及要确认狄星的心意。 她想知道,狄星那些话不是真的,那些粗暴的举动也不是有意的。 她迫切地想得到这样的答案,因为,她已经有些无法相信下去。 她需要狄星告诉她,这样,她就可以重新相信,相信狄星的心意,相信狄星是喜欢她的。 浑身泛着不正常的热度,逐焰努力望向狄星。 “你,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衣角被拉上的那个瞬间,狄星心脏一颤。 眼下听到这样的问话,她心头更是一阵猛跳。 转身看向逐焰,狄星几乎就要点下头去。 但她很快意识到,她不能这样做。 于是只冰冷地看着逐焰。 逐焰一阵乏力,有些握不住那衣角,但却更用力攥紧一些。 “我,我们成亲吧。下月的今日是吉日,就定在那天,好不好?” 狄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几乎有些无法移开视线。 一时间,她有些动不了,只能站在那里跟逐焰对视,心房处也漫上一阵热意。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听上去有些诱人,但不过是另一个甜美的陷阱。 如果逐焰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愚弄她,那她会让逐焰知道,她的这种想法有多愚蠢。 她会做回从前那个多情、潇洒的她,而不是讨好逐焰、像个可怜虫一样的她。 狄星望向逐焰,恶意地答应。 “好啊。” 答应她,然后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开,真是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收官。 她终于可以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开。 逐焰攥着衣角的手忽然空了。 但她唇边却牵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尽管浑身烧得滚烫,可那个答案她听得很清楚。 她们要成亲了,她终于可以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她要抓紧时间调理好身体,要筹备婚事,要…… 来不及想更多的事,过度虚弱的逐焰闭上眼,陷入了昏迷。 这一场高烧,烧了五六天。 凭着成亲这个念想,逐焰终究撑了过去。 期间狄星始终没有回来,逐焰心中浮起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她按捺下去。 狄星肯定是有事暂时离开,不必多想什么。 仍感焦躁,逐焰想了一会儿,来到桌边,提笔在书页上写下一行字。 “狄星未归。” 仔细写完这几个字,又添上日期,逐焰心中的焦躁终于得以宣泄,心情又平静下来。 望着书页上的字,她不免笑了笑。 不过几天而已,她就急成这样,倒有些叫人笑话了。 倏然联想起两人穿着喜服的模样,逐焰没有时间再乱想,认真筹备起成亲的事。 她一腔热情,从早到晚都忙着成亲的事,很快,家里便被布置得喜气洋洋,只待一对新人行礼。 望着那一对大红喜烛,逐焰陡然想到,从前,也有一个人要跟她成亲,但最后却…… 她立即驱散那想法,竭力赶走心头的不安。 狄星不会辜负她,不会的。 就这么期待、紧张又不安地忙碌着、等待着,很快到了成亲的日子。 逐焰衣饰精致、妆容秀丽,坐在喜堂里,只等着归人出现。 忽然大门被敲响,逐焰几乎飞一般地跑过去开了门。 入眼一张陌生面孔,看到她的模样,先是惊了一刹,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贺喜道:“我新搬来隔壁,来打个招呼,竟恰好碰上阁下的大喜之日,恭喜恭喜!” 逐焰对她笑了下,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径自又回去等着。 那人往里看了眼,发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也不敢再多待,连忙走了。 一直等到深夜,始终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逐焰看着外面忽然下起的大雨,沉默地脱下喜服,像个游魂一样回到房间。 在书页上写下“今日成亲,狄星未归”,逐焰看着那一行字,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可她还是不信,她不信狄星是骗了她。 狄星不是在玩弄她,狄星没有把她当成玩物。 她执着地等下去,执着地期盼、相信。 但最后,终于落了空。 十年过去,她始终形单影只,她要等的人,在那个充斥着暴戾、伤害、疼痛的夜晚后,再也没有出现。 一场爱恋,十年空等。 纵使再如何想相信,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证明一切。 狄星是真的把她当作玩物,从一开始就是。 贺情、狄星,演技一个好过一个。 让她被骗得好惨。 一时间,心中冷极、恨极。 她真想把那两个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 贺情让她跌得那样惨重,稍有恢复,狄星又给了她更加沉重的一击。 漫长的等待里、绝望里,她的身体已经分外虚弱,每日里常常呕血,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逐焰望着院子里的梨花,心里一阵凄然、痛恨。 如果有来世,她定要拼尽一切报复那两个人。 她要让那两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逐焰嘴里流着鲜血,终于再支撑不住地合上眼。 第140章 狄星从人间回到天宫,果真又变回那副潇洒的样子,日日与人喝酒、谈笑、听戏、赏画。 她觉得自己已经跟往日无异,但每每梦醒,脑子里却总是浮现一个身影。 她隐约想起逐焰的话。 逐焰说,不会再把她当成别人。 逐焰说,她喜欢她。 几乎回想起这些话的第一时间,狄星就想回到那个梨花飘香的地方去。 但立刻她又按捺住。 她知道,那只是她自己的幻觉罢了。 可是,会不会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些话不是她的幻觉、不是梦境,是真的? 会不会,逐焰真的对她说过这些话? 逐焰真的,喜欢上她? 如果是真的…… 回想她那些伤人的话语、粗暴的举动、逐焰的温顺服从、逐焰伤痕累累的样子,狄星不敢再想下去。 日复一日,她一边竭力做回以前的自己,一边却愈渐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 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想知道逐焰的心意。 如果逐焰是真的…… 如果那句成亲的话是发自真心…… 倏然意识到人间已是十年过去,狄星终于不再犹豫,闪身去到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猛然推开房门,紧张的情绪令狄星的呼吸略微急促。 “逐焰!” 她下意识地唤她,可却并没有寻到那身影。 两个人的房间、院子、前厅、回廊、亭台,所有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 走到院中望着那梨树愣神,忽然一个人在门口出现。 狄星几乎狂喜地抬头,却入眼一张陌生面孔。 那人望着她也是一阵陌生,不免好奇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阁下是?” 狄星有些急切,“我来找人,你认识逐焰吗?” 那人上下打量她,“我就住在隔壁,自然是认识的。说来,这逐焰姑娘也真是可怜。” 狄星心一颤,问道:“她怎么了?” 那邻居摇摇头,叹道:“第一次看到她,我见她穿着喜服,却一个人坐在喜堂里,便心觉不吉。没想到后来,她这一等,就是十年。可怜了她这个痴心人。” 狄星听着那话语,心中大震。 穿着喜服,一个人坐在喜堂…… 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跑上去抓住那人,迫不及待问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她人呢,她人呢!” 邻居长叹一声,“再没见过她了,多半是夜深人静之时,投了河去。真是可怜她,遇上这负心人。” 说着,邻居回过味来,打量着狄星的模样,拧起眉毛道:“你不会就是那负心人吧?我呸,没良心的东西。” 狄星完全听不到邻居的话,只觉得整个人已经快站不住。 她匆忙走到逐焰的房间,想找到一点逐焰还活着的证据。 她无意间翻开一本书册,入眼那上面的内容,她浑身颤抖起来。 那上面一行行的“狄星未归”,看得她眸中滚烫。 翻到后面一页,她看到一行让她心神巨颤的字。 “今日成亲,狄星未归。” 双眼已经模糊,她几乎不敢再看下去。 但她终究支撑着,一页页地看着。 一本便是一年,前几年,那字迹尚还清秀、工整,到后来,那字迹开始有些模糊,伴着点点血迹,像是写字的人已经衰弱之极。 翻开第十本书册,那上面的血迹触目惊心,那些字也几乎快辨认不出。 对着那十本书册,对着那模糊的字迹、晕开的鲜血,狄星再不能克制地痛哭出声。 她终于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是她错了。 她辜负了逐焰,她不该这样对她。 可是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为什么就这样离开? 狄星带着那十本书册回了天界。 她再不想做多情人,日日夜夜,她只看着逐焰的那幅画像,期盼梦中与她相见。 每分每秒,她都在后悔,后悔那样地对待逐焰,后悔伤害、辜负了逐焰,后悔没有好好珍惜逐焰。 每分每秒,她都在思念,思念与逐焰相关的点点滴滴。 漫长的日子里,她抱着幻想活下去。 幻想逐焰没有死,幻想能再见到逐焰。 不期然间,有一天,她居然真的见到她幻想中的人。 只是没想到,那重遇却是那般惨烈。 * 逐焰来到南天门外,化着妖冶妆容的脸上挂着冷笑。 数年过去,她如今已是魔尊,更有高强魔功在身,那些人欠她的,是时候讨回来。 当年,先魔尊给了她一个机会,不入魔便是死,入了魔,便要修炼魔功、经受苦楚。 她满怀恨意,就此踏上魔途。 抱着复仇的意志,也加以先魔尊给的机会,她终于起死回生。 但其后的日子,她却一天比一天更痛苦。 每分每秒,过去的那些回忆、那些羞辱、那些痛苦都折磨着她,令她倍受折磨、倍感煎熬。 每时每刻,修炼魔功的痛楚都遍布她周身。 但她终究熬了下来。 她成了先魔尊最得力的助手。 她成了魔尊。 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逐焰冷看着那南天门的牌坊,化成狄星的模样,一闪身来到青英殿外。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贺情一时不察,目光仍停留在她正画的梨花上。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格外喜欢画梨花,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都说她面冷如冰,可唯独对着这梨花,她似乎有些特别的感受。 陡然间,她想起刚刚似乎有人敲门。 “进来。” 听到这漠然的声音,逐焰心头一阵痛恨,脑子里一时涌上许多画面。 见那人不入内,贺情抬眼,略微皱眉,随即走过去。 逐焰沉浸在那痛恨里,忽然间,门被打开。 猝不及防地,她看到那个人。 那个身份高贵、早已贵为天尊的人。 很快扫过贺情漠然如初的脸庞、华贵的衣饰,逐焰扮出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那是狄星惯常的伪装。 贺情看看她,转身往里走。 逐焰胸膛略微起伏,立即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内殿,在桌边站定,贺情按捺着隐约的古怪感觉,刚要落座,“狄星”却忽然近前一步。 这距离并不算太近,但也不是她和狄星会有的距离。 心头古怪加重,贺情看向眼前人。 逐焰望着她那冷淡高贵的样子,禁不住又想起往日种种甜蜜、承诺,想起她怀胎的四年,想起孩子的死,面上不由泛起阴寒的笑。 “贺情,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天,抛弃孩子的那一天,你就该知道,你会死在我逐焰手里。” 贺情听着这大不敬的话,居然奇异地没有一点要动手的念头。 眼前这个人不是狄星,她感觉得到。 可是,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她的心神因为这些话而颤动? 她到底是谁? 贺情牢牢望着她,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她想到话语中的那个名字。 逐焰? 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瞬间,许多记忆涌上她脑海,她来不及理清,只能略显惊讶地看着那人。 她想说,我是不是认识你,我们是不是在一起过。 但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柄剑瞬间刺入她胸膛。 伴随着剧烈的痛楚,贺情脑中混乱极了。 眼前的人似乎极度恨她,抵着她一步步走到镜边。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凝结法力还击。 只要她还手,今日定然是那人的死期。 可她却下不了手。 逐焰,逐焰。 贺情反复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一时困惑之极。 但很快,强烈的渴望终于唤醒她的记忆。 一瞬间,往日种种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贺情终于找回失去的那些感情、那些情动。 望着逐焰,她心神颤动不已。 可是,却已经来不及。 她这样深地爱她,她却恨她,恨到要杀了她。 贺情执着地看着逐焰,想从那眼里看出一点情意,但逐焰只回以利剑刺穿身体的痛楚。 一切都已来不及。 逐焰望着那倒在地上的身体,面色阴冷。 正享受着心头的痛意、快意,忽然间,她察觉不远处传来动静。 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只幼虎正睁大眼睛看着这里。 那模样酷似贺情的原身,绝对是贺情的子嗣。 逐焰望着那幼虎,心头一阵恨意,立即施法把她定住。 一瞬间,逐焰心中杀念浮沉,手也抬了起来。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那尾巴上,她一下子想起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孩子。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闭了闭眼,逐焰一挥手,令那幼虎跌出天界。 她放这幼虎一命,可也不想让她过得痛快,在这天界继续过那尊贵的生活。 冷笑一声,逐焰转身往外走,去寻她的另一个仇人。 不想,刚走到外殿,迎面一人忽然走进来。 那人,辱她至深、伤她至深,正是她要寻仇的那个人。 逐焰冷冷看着那人,手上的耀星剑还滴着血。 狄星先是看到那个扮作她的人,随后又看到那人滴血的剑,她忙要去察看贺情的情况。 可那人举剑拦住她的去路。 狄星望着她,望着那充满恨意又十足冰冷的眼神,一个思念已久的名字脱口而出,“逐焰?” 逐焰唇角溢出冷笑,“我杀了贺情。” 说着,逐焰步步走到狄星跟前,狄星移不开视线,只能被她逼视着。 逐焰神情诡谲,“扮作你的样子杀了她,两全其美。” 狄星脸色一阵苍白,“你恨我。” 逐焰笑得阴厉,“不,我感谢你,我现如今是魔尊,魔界都听命于我,比当初任人践踏羞辱的那个逐焰不知强上多少。” 听她提起前事,狄星愧疚至极。 “逐焰,我……” 逐焰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休要叫我的名字,你还不配!” 转瞬间,她面色又平静下来,冷静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像对贺情那样,那么痛快地杀了你,我要慢慢折磨你。” 狄星望着她,望着这个她思念至深的人,明明只隔着一寸之距,面前却像横亘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河。 贺情为逐焰所杀,也是为她所杀。 她当初因为自己的嫉妒心,隐瞒了贺情没能回去找逐焰、忘记逐焰的原因,以至于事情发展至此。 她欠了贺情一条命。 贺情从未有对不住她狄星的地方,是她狄星对不住贺情。 对不住她两件事。一件,抢走贺情喜欢的人,另一件,害贺情殒命。 前者她心中固然有愧,但并不想后悔认错。 然而,害贺情殒命,却无论如何不该。 要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求得逐焰原谅,她做不到。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巨大的愧疚包裹了她,她只觉一步错,步步错。 她和逐焰再也没有可能。 “你还做了什么。” 狄星面色沉重。 逐焰说得云淡风轻,充满恶意。 “我还杀了一只幼虎,一只像足了贺情原身的幼虎。” 狄星闭上眼,面如死灰。 逐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露出笑意,转而面色又变得阴冷。 她冷厉看了狄星一眼,往殿外走去。 狄星睁开眼,看着她远去,只觉一生就此结束才好。 可她不能。 她不能让这件事有丝毫败露的可能性,她要保护逐焰。 走到内殿,狄星望着已经闭上眼、似乎死而无憾的人,语不成调。 “贺情,对不起。” * “逐焰,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害你误会贺情。”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我不该辜负你。” 逐焰气息奄奄地望着那满树洁白梨花,回想着往事,眼看就要闭眼,却被那执着的声音唤回意识。 狄星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眼睛血红一片,痛悔道:“逐焰,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她冒犯、隐瞒在先,欺侮、辜负在后。 都是她的错。 可是,她是真的喜欢逐焰。 喜欢了千万年。 狄星握着逐焰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对你是真心的,后来我回去过,可是你已经不在那里,真的,你相信我。我爱你,我爱你!” 逐焰望着她,心中一片怅惘。 贺情、狄星,终究是错过。 她这一生,错过了太多,也做错了太多。 天地间忽然满天飘扬起梨花,白白的,那么纯净、那么美好,就好像要洗涤、救赎什么人的灵魂。 逐焰的目光被那梨花吸引,伴着愈发微弱的呼吸,渐渐合上双眼。 梨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