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 01 离魂》作者:樊落 文案: 聂行风对张玄的初次印象,简直不是「恶劣」两字就能形容。 年幼时差点被满嘴胡言的骗子神棍害死,造成他长大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痛恨深绝,而坐飞机时,身旁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家伙,一开口就踩他地雷! 什麽!这个小神棍居然是他们公司的员工!? 本以为机场一别就能甩掉这讨厌的小神棍, 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又再续「孽」缘…… 「老板,你印堂黯淡无光,近期必有祸事发生,不宜出行啊……」 「……」 可恶!要是他再敢乱说一句,管它什麽劳基法,他都要把他Fire-- 第一章 聂行风对张玄的初次印象,岂是「恶劣」两字所能概括的。 他本来还对邻座这位相貌俊美的男子抱有一丝好感,可惜这份好感仅保持了五秒钟,就被张玄一声兴奋轻呼吹得无影无踪。 「哇,景色好美啊!」 此刻晨雾尚未散去,从逐渐升起的飞机里向下俯视,属于意大利固有风格的古老建筑物在淡淡雾色中与葱茏树木连在一起,透出一种无声庄严的美,不过…… 拜托,阁下已是成年人了,装幼齿请回家,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好不好? 对于坐飞机就像坐车一样平常的聂行风来说,这种景色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很显然,张玄是不常坐飞机的那类人。 他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冷峻男士,友好的伸过手去:「你好,我叫张玄,很高兴在这次旅程中和你同座。」 聂行风彬彬有礼的回握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他不喜欢多话的人,更不喜欢跟不相识的人攀谈,张玄一开始就犯了他两个大忌。 小帅哥穿了套休闲西装,但一眼便可看出是从夜市买来的地摊货,这样的服装搁在头等舱里实在太刺眼,这家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价位高得吓人,周围乘客随便揪出一个,也是年薪百万的白领阶级,张玄能坐在这里,让聂行风有些惊奇。 不过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移到座位前的电视萤幕上,拿起遥控器和耳机,开始选频道。 可他的邻座显然并不想放过他,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耳机摘下,很不好意思地问:「节目该怎么调啊?」 聂行风皱皱眉,接过张玄递来的遥控器,问:「想看电影?还是听音乐?」 「电影就好啦,就比如你现在看的这个,好像很有趣呢。」张玄指指他的萤幕。 聂行风先帮他点选到电影频道,然后戴上耳机,谁知一分钟不到,张玄又把他从个人世界里揪了出来。 「能不能调成中文啊?」 这架飞机是从意大利开往国内的,节目选项中虽然有中文,不过电影对白却是意大利文和英文。 聂行风皱眉道:「影片没有中文翻译,英语行吗、」 张玄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我的英文听力不是很好,那你帮我换成卡通影片吧,卡通影片对白简单,我看得懂。」 聂行风随便转到迪士尼卡通频道,把遥控器还给他,随口问:「从国内来时你看的是什么节目?」 「我来的前一晚被朋友们拉去喝酒,然后半醉半醒的上了飞机,几乎是一觉睡到了意大利,连用餐都差点错过。」 原来他邻座这位不仅举止俗浅,还是个酒鬼。 聂行风环视一下四周,希望能调换座位,但客满的机舱让他打消了念头。 糟糕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在聂行风忍受了两个多小时的笑声噪音后,张玄终于看完了卡通,期间还将免费提供的食物餐具、小包奶油、果酱、干果零食都收拾到随身的旅行包里,看到他这一系列动作,聂行风用手抚住额头,强迫自己无视。 当然,这些行为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些无可挑剔的小毛病,但问题是张玄现在正坐在客机最昂贵的座位上,还与聂氏金融集团的总裁为邻。 聂行风自小在祖父严格教育下长大,个性沉静严谨,可惜他这次倒霉的遇上了张玄,看着这位神经似乎十分大条的小帅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之后长达九个小时的飞行旅途中,自己要将忍耐力和承受力彻底发扬光大。 真后悔没听秘书的劝告乘坐下午的班机。聂行风看着报纸,很郁闷地想。 吃完饭,又喝完免费提供的高档白兰地,张玄意犹未尽,按铃把空中小姐叫来,很客气地说:「请再给我一杯。」 「谢谢,十美元。」 张玄愣了愣,转头看聂行风,小声问:「不是免费吗?」 乡下宝宝的英语听力有待加强,人家刚才明明说这种高档酒只提供一杯免费服务。 不想让人误会自己和张玄认识,聂行风低着头解释:「这酒要另收费,不想多掏钱,就换其他免费酒类。」 张玄立即向空姐回道:「那就不要了,谢谢。」 等空姐离开,他把目光转移到聂行风那杯尚未动过的酒上。 「你好像不太喜欢喝酒哦?」 聂行风认命了,一语不发地将自己那杯白兰地放到张玄的桌板上。 完全没察觉到他的不悦,张玄笑着解释:「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喝酒,不过既然是免费的,不喝白不喝。唉,小离最喜欢品酒了,可惜这么好的酒没法带回去。」 他拿酒杯时,聂行风看到他右手腕脉处有个极浅疤痕,弯弯的像是个「S」的印记。 酒足饭饱,张玄很快便进入梦乡,聂行风还没来得及庆幸,却见他身子一歪,把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喂,搞清楚状况,他不是靠枕! 聂行风将张玄推到里侧,可惜对方在摇晃了几下后,又向他靠过来,并且坚决不转移阵地,硬是将他的肩膀当做天然枕头靠。 在相同的推挤动作重复了N次后,聂行风终于放弃了他的坚持,昨晚工作到深夜,他也累了,靠在椅背上,闻着张玄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飞机已在城市上空,高大建筑物依稀可见,看来马上就要着陆了。 没想到一觉竟睡了几个钟头,这在聂行风以往的飞行旅程中是绝无仅有的事。 张玄早就醒了,冲他笑问:「睡得好吗?你把我的肩膀都靠麻了,我怕惊醒你,一动也不敢动呢。」 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靠在张玄肩上,这让聂行风有些尴尬。 明明开始睡时不是这样的,谁知怎么会在睡梦中角色互换。 可能是因为张玄身上那股熟悉的CK清香吧。 聂行风大学时曾交过一位女友,那女孩最喜欢的就是CK,可惜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别人,在聂行风向她求婚前提出了分手。 一晃几年,女孩的模样他已记不清了,不过那悠长的淡雅味道却深深印在自己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你脸色不太好啊。」张玄打断他的回忆,皱眉说。 面对面相望,聂行风发现张玄长得很秀美,五官柔和,双瞳像汪清澈静谧的碧水……没错,他的眼瞳是蓝色的,月光石般的蓝,给人一种混血儿的感觉,不过长相却完全是亚洲人的轮廓。 「我很好。」聂行风随意应了一句,将眼神移到别处。 「不对,你印堂黯淡无光,近期必有祸事发生,不宜出行,尤其是深夜,千万不要出门。」 聂行风这次连礼貌性的回应都懒得做了。 这家伙不仅是酒鬼,还是个神棍,真可惜了这副好面相。 见他不答话,张玄继续说:「这位先生……」 聂行风很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想休息,请不要打扰我好吗?」 幸好飞机很快就着陆了,当听到可以出舱的播音后,聂行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电源,拿出行李,随人流向外走,无视张玄在身后的大呼小叫。 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弟弟聂睿庭的笑声。 「大哥,我现在在机场大厅,让我猜猜,你有没有带回来一个漂亮高挑的意大利女孩?」 白痴弟弟好像还没睡醒,在那里说梦话。 聂行风没好气地说:「见面再聊。」 入境手续办完后,聂行风去旋转台取了行李,正要离开,忽听身后有人叫:「先生,请等等。」 不是吧,都下飞机了,他怎么还阴魂不散。 聂行风很不耐烦的转过身,果然看到张玄飞奔而来。张玄还没来得及取旅行箱,急急奔到自己面前,将一道黄符塞过来。 「拿着它,关键时刻也许用得上。」张玄笑着向他眨眨眼,「就当你请我喝酒的回礼好了。」 灿若星辰的笑容让聂行风一愣,等他回过神,张玄已转身离开了。 聂行风展开黄纸,上面龙飞凤舞的画了些红色怪符,好半天他才搞明白张玄给他的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搞什么迷信! 聂行风哼了一声,拉起旅行箱向前走,符纸被他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道符飘飘悠悠落在桶盖上,然后轻轻一晃,像有线拉住一样,飘到聂行风身后,轻轻黏在他西装下摆上。 聂睿庭早在外面等急了,见他出来,立刻奔上前,揽住他肩头大叫:「大哥,好久不见!」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上个星期好像有去意大利度假不是吗?」 「呵呵,大哥,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聂睿庭帮忙把旅行箱接过来,突然在他身上连嗅几下,奇道:「大哥,你身上有CK的味道,是不是和以前的女友重修旧好了?」 聂睿庭的性格和聂行风正相反,乐观健谈到三八的程度,当年聂行风和女友交往时,他一直厚着脸皮去充当电灯泡,所以知道那女生喜欢CK。 见弟弟不断往自己身后张望,聂行风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是我邻座的乘客的香水味。」 聂睿庭立刻眼睛发亮,连声问:「她漂不漂亮?你有没有对她一见钟情?电话号码有留下吗?」 从接机大厅到停车场,聂睿庭的话都没停下,直到坐上车,聂行风回复了他两个字。 「开车!」 没收集到任何情报,聂睿庭泄气的耸耸肩,把车开动起来,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嘟囔:「在意大利待了两年,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这样下去就算是有女朋友,也一样会飞掉的。」 聂行风把头靠在椅背上,做闭目养神状,对弟弟的怨言只当听不见。 他命犯天煞孤星,这辈子不可能找到伴的,这一点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虽说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未必可信,但如果连着听上十几年,任谁也会认命吧。 回到聂行风在国内的高级公寓,聂睿庭帮他把行李提到十八楼的住家,也就是自己家的对门。 聂行风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套休闲服,把给大家买的礼物拿出来,接着又跟弟弟一起来到郊外一所僻静的花园住宅区。 这是爷爷聂翼的家,他从懂事起就一直住在这里,直到进入大学。 「你先进去吧,我把车开到车库去。」 聂行风在门口下了车,庭院里幽深寂静,一名花匠正在草坪灌木前修剪枝叶,见到他,忙打招呼:「聂先生,您回来了,老爷正在里面等您呢。」 聂行风道了个谢,走进房里。这个时间聂翼通常是在静室品茶,他来到二楼的和室前,敲了一下门,然后把纸门拉开。 聂翼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岁月沧桑在这位老人脸上并没留下太多的痕迹,他正将沏好的煎茶注入茶杯,见聂行风进来,花白粗眉一扬,脸上堆起淡淡的笑。 「行风,你终于回来了。」 聂行风上前和爷爷紧紧拥抱了一下。 「坐了这么长时间飞机,也累了吧,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何必急着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我不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聂行风在聂翼身边坐下,把从意大利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爷爷,我特意为你订做的西装,回头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聂翼品着茶,笑道:「你订做的,不用试也一定合身,正好有朋友约我下个月去参加他的私人酒会,就穿你送的这套西装去好了。」 「是谁的酒会?我陪爷爷一起去吧。」 「呵呵,你如果知道是在哪里聚会,只怕逃的比谁都快。」 「是……」 脑里灵光一闪,聂行风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外面有个清亮声音传来。 「喂,你干嘛拦着不让我进去?我都两年没见行风哥哥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聂翼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晴晴听说你要回来,从前天就一直打电话问你的行程了。」 冯晴晴是聂家世交冯邴成的独生女,小聂行风四岁,自小就喜欢缠着他。冯邴成曾跟聂翼提过婚事,被聂翼以双方还小的理由回绝了,这次酒宴聚会就在冯家的郊外别墅。 聂睿庭的笑声传来,「两年没见,你一样没长高,模样也没变,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我没长高,我高了三吋……」 「哈哈,那正好是你高跟鞋的高度吧?」 「聂睿庭!」 聂行风开始头大,弟弟跟冯晴晴好像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一碰上就吵,一吵就不停,绝对不分任何时间场所。 他来到窗前,探出头,一看到他,冯晴晴立刻大叫:「行风哥哥!」 两年不见,冯晴晴比以前漂亮了好多,不过还是小孩子脾气,一见到他,就兴奋的连连招手。 聂行风也向她挥挥手,对聂睿庭道:「你先带晴晴去客厅,我跟爷爷有事要谈,回头去找你们。」 他把窗户关上,下面立刻安静下来,聂翼笑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晴晴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么乖巧。前一阵子邴成又向我提起你们的事,让我回绝了,你怎么想?有没有跟她发展的意思?」 「爷爷你不要取笑我了,我把晴晴当妹妹看,你一定要帮我顶住,千万不要答应冯伯伯。」 聂翼摇头叹道:「这一点你放心,你跟她没缘分,不管邴成怎么有心,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我担心的是你将来会跟谁在一起啊,本来还期望你的另一半在国外,所以术士们才算不出来,这两年你在意大利就没碰上中意的人吗?」 「这种事急不来,我才二十六啊。」聂行风微笑道,这才是爷爷将他调去意大利的真正目的吧。 经商的人大多都很迷信,聂翼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是热衷。自从聂行风的父母在他幼年出车祸去世后,聂翼为了两个孙子能凡事消灾避祸,曾不止一次的请卦师为他们卜算,聂睿庭倒是行运卦相,聂行风的卦却相当古怪。 那年他七岁,只记得卦师临走时对聂翼叹道:「你的长孙位武曲居戍,乃紫府同宫命格,为大福大贵之相,此生必定福禄双全,只可惜命格纯阴,阴煞太重,乃是孤星之命,恕我道行太浅,算不出他的命定姻缘。」 他听得似懂非懂,聂翼却在听了这番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后来又请了数位有名望的卦师问卜,其结果相同,无人能算出他命定之人的命格来。 他原来名叫聂睿风,也因命格关系而改名,不过对一个孩童来说,改名字也好,有无姻缘也好,都是极遥远的事,所以算命这件事并没让他有太多反感。真正让他对算命术士深恶痛绝的是他十一岁时的那场经历。 当时他淋了一场春雨,有些小发烧,本来一针退烧针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让一个神棍说成是阴魂缠身,逼他喝香灰符水,又在他面前作法,一直折腾了半夜,导致他上吐下泻,神志不清。最后还是聂翼看出不妙,及时将他送进医院,才避免引发肺炎的危机,那个神棍见势不妙,早趁人不注意,逃之夭夭。 从那以后,聂行风便对一切与算命有关的行为恨之入骨,而聂翼对术士也不那么推崇备至了,但在姻缘方面,老人家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他才将聂行风调到意大利去,老人家认为卦师算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有缘人在海外,可惜聂行风让爷爷的希望再次破灭,这两年他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不仅没交女友,连跟女生私下交谈都没有几回,一个人走,又一个人回来,当真是来去无牵挂。 「爷爷,你不会过几天再把我调去美国吧?」聂行风半开玩笑地问。 这很有可能,因为美国也有聂氏的分公司。 聂翼摆了摆手,摇头长叹:「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是命中注定没有伴侣,我就是强求也没用,倒不如趁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让你们兄弟俩多陪陪我。」 「谢谢爷爷!」 太好了,终于不必再跑去异国他乡,其他的都可以将就,最难忍受的是吃不到美味道地的中华料理,这两年意大利通心粉吃得他整个人也像通心粉一样细了。 「好了,下去看看晴晴吧,那孩子一直盼着你回来,现在恐怕都等不及了。」 聂行风出去时,又被聂翼叫住,「你衣服上有张什么东西?」 聂行风看看衣服下摆,见黏了张黄纸条,他摘下来后,才发现是在机场张玄塞给他的护身符。 奇怪,他明明将这张纸扔掉了,刚才还在公寓里换过衣服,它怎么还会黏在自己身上? 「是平安符啊,原来你也相信这些东西了,不过符纸要放好,千万别弄丢了。」 没提机场的那段经历,聂行风点点头,将符纸放进口袋。 冯晴晴正在客厅跟聂睿庭喝茶斗嘴,见聂行风下楼,立刻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行风哥哥,我等你好久了,都是聂睿庭不好,不让我跟他一起去接机,否则……」 「否则你就会在机场唠叨个不停,我们到现在也未必能到家。」聂睿庭接口。 冯晴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对聂行风道:「行风哥哥,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意大利那么远,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要是那边没人管理,就让聂睿庭去好了,反正他整天闲着没事……」 「喂,冯大小姐,你用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这边整家公司都是我一个人在管理耶,现在大哥回来,我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大哥,我也挺你,不要再出去了。」 聂行风冲他们笑笑:「刚才跟爷爷谈过这事,暂时不会出去了,希望这能帮到你。」 「耶!」 聂睿庭和冯晴晴闻言,啪地互击一掌,同时发出欢呼。 聂行风被他们的热情搞得哭笑不得,这两个活宝虽然平时针锋相对,但关键时刻绝对是同一战线。 第二章 次日一早,聂行风随聂睿庭来到公司。 聂氏集团的大厦共二十三楼,最上面三楼是财务部、总务部、董事们的办公室,及助理和秘书的办公室,直达这三楼的电梯有三部,搭乘电梯时,各部门职员都很自觉的挤在一起,给高层们腾出一个大大的空间。 到了顶楼,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聂睿庭这才说:「大哥,你第一天上班,至少要给大家露个笑脸,你没看到刚才电梯里都鸦雀无声吗?」 「搭电梯不应该安静吗?」 「错!」 聂睿庭晃了晃手指,纠正:「我们聂氏集团的职员平均年龄是三十二岁,你能指望他们搭电梯时像老头子一样安静吗?是你的冷脸把大家吓着了。刚才进公司时,你有没有看到挂在大厅上方的横匾——亲和、勤奋、务实,在一家公司里,亲和力很重要。」 「我看到了,不仅看到那几个字,还看到它旁边一个更有趣的东西,哦,没想到我们这一楼也有,我还以为是进了道观。」电梯门一开,聂行风指着高挂在墙上方的铜镜说。 铜镜呈暗灰色,中间以曲线隔开,形成阴阳两极,古朴质雅。因挂得较高并不太显眼,可惜聂行风的视力有2.0以上,想无视都难。 「嘿嘿……」被揭到短处,聂睿庭只好以笑作为掩饰。 来到办公室,聂睿庭按铃要秘书李婷把咖啡送来,又向聂行风讨好:「大哥,这房间你还满意吧?我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聂行风环视了一下,满意点头,「谢谢你没在我办公室里也挂上一面照妖镜。」 「那不是照妖镜,是辟邪法器。」 「有什么不同?」 聂睿庭想了想,觉得要解释清楚将是个很艰难的过程。 「理论上讲应该没什么不同……大哥,喝咖啡。」 接过弟弟殷勤送上的咖啡,聂行风示意他坐下,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聂睿庭对玄学虽不排斥,但也不推崇,会在公司里大挂法器,自然有他的原因。 果然聂睿庭很神秘地凑上前,说:「最近公司里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 「游魂?厉鬼?」 「什么都没有。」 「哈?」 「就是什么都看不到才最恐怖。」 「拜托用我听得懂的语言解释!」 聂行风揉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无法消化聂睿庭的话实在情有可原,毕竟他在国外待了两年。 「是这样的……」 一周以前,财务部开始无缘无故彻夜亮灯,窗户大开。当时没人在意,以为是最后离开的人忘了关,可是奇怪的现象很快传到总务部,接着是电脑室、秘书室,而且许多加班晚走的人还听到走廊上不断传来脚步声,可出门一看,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大哥,你说恐不恐怖?」 聂行风摇头。 没得到共鸣,聂睿庭很泄气,全天下最铁齿的可能就剩下他大哥了吧。 「可是别人都觉得很恐怖啊,你也知道现在的人有多迷信,没一天的时间,全公司就传得沸沸扬扬,为了安定军心,我只好请林先生来帮忙看风水,还好他说大厦阴气不重,只要在各楼层挂上法器,就可避免怪事发生,所以我就照做了。」 「林先生又是谁?」 「你在国外待久了,连林纯磬都不知道,他可是当今神相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听说他道行高超,还敢跟厉鬼斗法。」 「跟厉鬼斗法?你亲眼见过吗?」 再次为大哥的铁齿叹气,聂睿庭摇头,「没有,嘿嘿……那种事,还是不见比较好吧。」 「那挂上法器后,怪事还有发生吗?」 「没有,一切都回归正常,你说奇不奇怪?」 聂行风不信鬼神,不过却深知安定人心的重要,只要大家能静心工作,挂挂法器倒无伤大雅。 「既然如此,那就挂着吧,不过这一层的摘掉,这层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怕什么鬼神,你不要告诉我你怕鬼。」 顶楼这层除了他们两人的办公室外,只有几间大小会议室,平时开会才用到,所以聂行风这样提议。 「谁说我怕?大哥想摘就摘好了,我挺你!」被将了一军,聂睿庭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答。 于是那面挂在走廊上的法器被摘了下来,聂行风拿着铜镜正反看了看,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餐时李婷进来,把从公司餐厅买来的便当拿给聂行风,她本来是聂睿庭的秘书,被暂调过来帮忙。 菜香很快充斥了整间办公室,吃完饭,聂行风关了空调,走到窗前,想将窗户拉开透透气,谁知窗户滑槽涩得很,他折腾了半天,才勉强将窗拉开一半,外面夜风轻袭,已是万家灯火。 他伸了个懒腰,又转回办公桌继续做事,等工作暂告一段落,已过了十一点,百叶窗帘忽然被卷起,夜风将桌上纸张吹得哗啦作响。 聂行风忙跑去关窗,好不容易才把窗户拉上,正想放下窗帘,忽见玻璃上隐约映着一个人影,长发飘飘,正立在自己身后,他忙回过头,却不见有人。 长时间看电脑果然不好,看东西都会出现重影。 响亮铃声传来,聂行风打开手机,是聂睿庭。 「大哥,你还在公司?」 「是啊,你在哪里?这么吵。」 「酒吧啦,我当然要趁着年轻享受生活,不像你,就知道工作。怎么样?要不要过来一起喝杯酒?」 「不去了,我直接回家。」 看来他也要像弟弟那样学会享受生活才对,比如说,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 挂了电话,聂行风拿起公事包出了办公室,正好有一架电梯停在顶楼,他走进电梯,刚按了去一楼的按键,就听见一阵高跟鞋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快步走过来。 聂行风忙按住开门键,等她进了电梯,这才松开手。 女生并没对他的礼貌做任何表示,半低着头,长长秀发垂下,遮住了她半边脸庞。 电梯在二十二楼停下,门一开,三个女生叽叽喳喳走进来,但在看到聂行风的同时,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其中一个是李婷,她向聂行风点头打招呼,聂行风向里移了移,给她们让出空间,三个女生连声道谢,但仍是很拘束的挤在一起,跟他隔开距离。 想起聂睿庭的忠告,聂行风觉得自己有必要发扬一下亲和力,于是主动打招呼。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晚?」 一个女生说:「月底有好多文件要处理,下班就晚一些了,正好李婷姐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十一点以后他们的消夜打七折,所以我们约了一起去。」 「别太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谢谢董事长,我们坐计程车回家,又住同一栋公寓,不会有事的。」 电梯直达一楼,电梯门打开后,聂行风按住身侧的开门键,示意女生们先走,三个女生道谢出了电梯,可是和他一起进电梯的那名女生却仍立在那里,没有出去的意思。 聂行风奇怪的看她,觉得开口询问有些唐突,犹豫了一下,便出了电梯。 他向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地转过头,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依稀闪过,随即楼层灯逐渐向上移去。 可能是她错过楼层了吧。 聂行风来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开出车位,谁知刚拐进车道,就看到有人立在正前方,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事出突然令他来不及踩刹车,只听砰的一声,车头重重撞在那人身上。 第一反应就是撞伤了人,聂行风慌忙跳下车,车前方却什么都没有,停车场的灯光并不太亮,但仍可以清楚看到笔直的车道线上没有任何东西。 车头光滑如镜,完全没有撞过的痕迹,聂行风皱眉看看四周,又向前走出几步,在确认车道上没人后,他拍拍额头。 一定是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视幻听。 他转回去,正要开门上车,眼神扫过后视镜,忽然看到镜里人影一闪。 急忙转过身,谁知那人就紧贴在他身后,两人面贴面站立,骤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五官,聂行风吃了一惊。 「你……」 有股冰冷的气息传来,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见对方衣着像是刚才跟自己一起乘电梯的女生,不过面孔被发丝遮掩住,看不清楚,停车场的萤光灯发出惨淡银光,只看到她的手腕白得惊人。 「小姐,刚才我有没有撞伤你?」 女生没说话,只将握在手里的几张纸递到他面前,聂行风接过,是几张普通财务报表,他奇怪的翻看了一下,抬头正想发问,面前已空无一人。 没听到脚步声,女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如果手里没有那几张纸,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幻视。 聂行风莫名其妙返回车上,将报表扔到一边,打档、踩油门,车子却纹风不动。 真见鬼,怎么今晚所有事都怪怪的? 他握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随即自嘲的笑起来。 笑话,这世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聂行风低头检查油门,放在旁边的纸张却飘飘悠悠落到他面前,后照镜里映出女生的身影,她静静坐在聂行风身后,见他根本没去关心报表,脸色阴沉下来,恰巧聂行风抬起头,透过后照镜和她对视个正着。 突然看到有人在车里,聂行风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宽敞的后座上却空空如也。车里有种与盛夏完全违和的阴冷,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双冰冷的手已扣上自己颈部扼得死紧,让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不看!?』 叫声像利刃划过铜器,嘶哑刺耳,聂行风挣扎着想将女生甩开,无奈身子后倾使不上力,他被那双无形的手掐住,压翻在座位上。 「放手……」 尖锐指甲刺进聂行风的肌肤,拼命发出的呼喊消失在冰凉手中,胸腔传来贲张刺痛,严重缺氧让他眼前发白,意识渐渐远去。 道符从半倾斜的口袋里飘出,黑暗的车中突然腾起一道金光,女子愣了愣,歪头看着那道符,犹豫着松开了手。 『也许,你能帮我们……』 清晨,一阵清脆铃声把聂行风从梦中吵醒,他找了半天才发现手机掉到了地上,忙探身拾起。 「大哥,昨晚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聂睿庭在对面问。 昨晚? 昏昏沉沉的脑袋在沉思了半天后,才突然想起那个古怪梦境,聂行风下意识揉揉脖颈。 「你很晚才打来的吧?可能我已经睡了,没听到。」 「也不是很晚,我本来想叫你一起吃消夜,谁知你一直不接电话,就这样了,过会儿公司见。」 这家伙,他的秘书都工作到深夜,他却早早下班去泡酒吧,是真打算把整家公司都推给自己打理吗? 聂行风笑着挂了电话,眼神扫过桌子,堆起的笑容瞬间僵住。 床旁的桌上端端正正放着那几张财务报表。 九点前是上班时间的高峰,直达顶楼的电梯都在运行,聂行风只好乘上一座在十楼至顶楼之间停降的电梯,电梯门将要关上,一个年轻人突然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还提了好多纸袋,边跑边叫:「请等等、请等等。」 面带笑意的俊秀脸庞,让聂行风的心猛地一跳。 不会这么巧吧? 张玄,两天前和他同乘一架飞机回国,现在又在他公司里出现,这是聂行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事。 聂行风站在最里面,张玄没看到他,冲进电梯后,就低声问身旁的人。 「大厅里怎么会挂着铜镜?」 那人不以为然,「挂铜镜自然是为了辟邪。」 「哦。」 看到张玄,聂行风突然想起那道黄符,这两天不管他怎么换衣服,道符就像是生根一样总在他口袋里出现,有够诡异。 在到达十六层后,电梯里只剩下张玄和聂行风两人,发现了聂行风的存在,张玄嘴巴立刻张大,一脸不可思议。 「是你!」 几天不见,聂行风的脸色又黯了几分,再看到他颈处的深黑指印后,张玄笑起来。 最近财运不错,刚去意大利赚了一笔回来,现在公司里又有人遭难,看他满有钱的样子,嘿嘿,又要发财了。 聂行风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算计着,看到那淡蓝眼瞳里透出友好的笑,他只好点头打招呼。 「很巧。」 张玄热情的凑到他身边,道:「真的很巧,我们居然是同事耶,你是不是刚从意大利分部调过来的?」 「是……的。」这样说也没错。 见张玄不认识自己,聂行风也没多作解释。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玄。」 张玄伸过手来,那些纸袋在他大幅度动作下,劈哩啪啦落了一地,他忙又抽回手去捡掉落的纸袋。 纸袋上写着意大利文,看来是张玄带给同事们的礼物,而且份数还不少,那边物价很高,买这些礼物一定花了他不少钱。 在飞机上聂行风见他连舱内食品都打包回家,还以为他是个很小气的人,现在他发现自己判断似乎有误。 看到张玄狼狈的样子,聂行风唇角勾起微笑,俯身帮他把纸袋捡起,一缕CK清香传来,他忍不住主动搭讪,「你买了不少礼品。」 「是啊,反正不花我的钱。」 「什么?」 「噢,没什么。」 他可不能说这些都是哄着雇主买给他的,算起来这次他真的是费心捉鬼了,折腾去半条命,才赚了意大利免费两周游,小气的意大利人。 张玄手忙脚乱整理好袋子,道:「我在总务部工作,你呢?」 聂行风还没答话,电梯已到了二十楼,电梯门打开,张玄忙用身子顶住门,对聂行风道:「我就在这楼工作,你有空来找我喝茶啦,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他说完话撤身出去,电梯门关上,聂行风听到外面又是一阵东西落地的哗啦声。 上午做完事,聂行风将那几张报表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 昨晚不是作梦,有个古怪女生拦截他后来却又放过了他,之后怎么回家的记忆有些模糊,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往回走,就像人不管怎么醉酒,都能准确无误返回自己家一样。 报表他反复看过几遍,是几份再普通不过的数据表,他学金融出身,整天跟数据打交道,如果有什么不妥,绝难逃过他的眼睛。 那么,那女生给他报表的用意何在? 聂行风按铃把李婷叫进来,问:「你知道昨晚和我们同乘电梯的那个女生是哪个部门的?」 李婷想了想,道:「我还以为是董事长叫她上来的呢,通常职员不会到顶层来,不过我没注意她是谁,我问杨洋和赵翊芝看看。」 杨洋和赵翊芝是昨晚和李婷在一起的那两个女生,她们在总务部做事,最近被聂睿庭叫来帮李婷忙,因为李婷同时做两个人的秘书工作,有些忙不过来。 「顺便把总务,财务和中层以上职员的档案整理一份给我。」 他刚接手这边的工作,需要尽快了解下属们的才能和工作能力。谁知上午才交代完毕,中午聂睿庭就匆匆跑了进来。 「大哥,听说你要裁员?」 「嗯?」 聂睿庭跑到他面前,苦口婆心的劝导:「你要想清楚,刚接手公司就裁员,很容易造成人才流失。」 聂行风瞥了他一眼,「谁说要裁员?」 「我见李婷帮你备份职员资料,就以为……嘿嘿……」 发现自己好像搞错了状况,聂睿庭不敢再乱说话,乖乖坐到一边。 不理白痴弟弟,聂行风继续看资料,现在他看的是财务部,现任财务部部长是周言,副部长李顺长。周言是三朝元老,聂行风很早就认识,李顺长则是两年前升上来的,档案评语说他工作严谨细致,很有才干。 电话响了起来,是李婷。 「董事长,杨洋她们说昨晚跟我们一起乘电梯的好像是财务的陈雪儿,不过她们不敢肯定,因为陈雪儿已经有一个多星期都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财务已将这件事报给了总务部,现在总务的人正试着跟陈雪儿的家人联系。」 财务总务两个部门离的很近,职员们应该彼此很熟悉才对,为什么她们无法肯定那个女生是谁? 聂行风放下电话,翻到陈雪儿的档案栏,她是金融管理系毕业,负责公司的资金调配处理,履历上贴着她的照片,容貌清秀,长发披肩,看模样像是昨晚那个女生,但似乎又不太像。 聂睿庭正在旁边无聊的翻看报纸,见状立刻凑过来,兴奋道:「大哥,你终于对异性有反应了,这是好现象。」 「你在胡说什么?」 聂行风一巴掌把他拍开,又将资料翻到总务部,一直翻到张玄的那页。 照片上的脸庞溢满温和笑意,旁边写着,张玄,二十五岁,毕业于××大学,资讯管理科系毕业,入公司一年零七个月。 有关他的评语只有短短几句话:有工作热情,但经验不足,无特别专长,尚需锻炼等等,聂行风看完评语,马上得到结论—— 张玄,学历一般,工作能力一般,他唯一不一般的就是这副长相吧。 聂睿庭又像苍蝇一样的凑过来,看着张玄的资料发笑:「噢,原来大哥对漂亮帅哥也感兴趣,张玄满不错的,性格好,人又长得帅,在公司很有人气。」 「你认识?」 「那当然,这上下几层的职员没有不认识他的。」 「专长不符,他怎么会在总务做事?」 「噢,听说是他自荐的,说不喜欢做太动脑的事,那种上传下达的工作最适合他。」 呵,还真像张玄会说的话。 「你是不是对他有想法?如果你喜欢,我立刻忍痛割爱,把他送给你。」 聂行风这次下手没留情,一拳把三八弟弟击飞,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还有断袖之癖。」 聂睿庭痛得哇哇大叫:「还不知是谁有那个癖好呢?你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大学时好不容易交了一个,还让人家一脚踹了,说不定是人家知道你的嗜好,所以才……」 「臭小子,你还敢说!」 聂行风伸手拿起桌上的纸镇,聂睿庭见势不妙,不敢再多嘴,飞窜逃离。 第三章 下午,聂行风在公司的财务网络里详细翻阅最近几年的各项财务账目。 财务部有独立的电脑体系,进入需要密码认证,密码每星期都会更动,由周言负责,将变更后的密码报给聂睿庭,以便他随时查询。 账目条条清晰,聂行风看了一下午,也没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天暗下来,他揉揉肚子,决定在找出问题之前,先解决肚子问题。 公司餐厅在十楼,聂行风点了份当日套餐,拿着托盘正要进去,忽听身后风响,忙向旁一闪,躲开了对方的拍打。 张玄站在他身后,一脸惊讶,「你反应好快。」 那当然,他的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 不想跟张玄啰嗦,聂行风略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张玄却不打算放过他,急忙要了份菜,也拿着托盘亦步亦趋随他进了餐厅,并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聂行风不喜欢用餐时被人打搅,不过又不能命令张玄走开,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似乎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只好道:「聂行风。」 「聂行风?原来你也姓聂?」张玄奇道:「我听说公司正在聘请总经理助理,难道你是新任助理?」 哈? 聂行风额上冒出三条黑线,重新打量面前这位小帅哥。 他的调任是一星期前决定的,张玄休了两个多星期大假,之前不认识他并不奇怪,不过有关人事调配的文件公司里会传阅,他上了一天班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被盯住,张玄眨眨眼,「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 冷淡态度对张玄无用,他依旧兴致勃勃道:「你的学历一定很高吧?聂氏的总经理助理呀,不简单。对了,你也姓聂,跟聂家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没有回应,张玄不在意,又往前凑凑,低声说:「大家是朋友,我才跟你明说,你最近有血光之灾,最好去庙里驱驱邪,我在各家庙宇都有熟人,帮你联系,算你半价怎么样?」 「我要吃饭,请你闭嘴好吗!?」 心里告诫自己要多些涵养,但是听到张玄三句不离算卜,聂行风的涵养就被风吹得了无影踪。 讨了个没趣,张玄却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要是你嫌去庙里麻烦,我可以亲自帮你,不过价钱方面……」 谢天谢地,张玄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打住话题,说了声抱歉,接听电话。 「小离,是啊,我今天恐怕要很晚才能回家,杨洋她们太过分了,居然把工作积了两个多星期等我回来做,你不用等我了,记得做完饭后要把瓦斯关上啊,不许玩的太晚,十点钟给我准时睡觉,好了就这样,拜。」 聂行风曾在飞机上听张玄提过「小离」这个名字,当时还以为是他的女友,现在听听,那语气像在嘱咐一个孩子……看不出他年纪轻轻就做爸爸了。 趁张玄打电话,聂行风拿起托盘抽身离开,他决定不吃了,吃饭时被人在面前聒噪算命问卜,食欲没了大半。 餐厅外的那架电梯停在顶楼,他按了下降键,看到楼层显示灯在二十一楼停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降下来。 不知是电梯故障还是显示灯故障,聂行风只看到显示灯飞一样的从上面一路闪下,几乎一瞬间,已到达地下一层,接着又以极快速度向上升,直升上顶楼。 他忙用力按下降键,电梯却毫无反应,显示灯不断闪烁着,里面隐隐传来叫喊声,几次上下升降后,一声铃响,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门自动向两旁打开。 一个人瘫软在电梯里,大口喘息着,全身颤抖个不停。 是财务部的乔扬,聂行风刚看过职员们的履历,是以记得他。 他忙奔进去准备扶乔扬出来,谁知上方突然传来怪异声响,跟着电梯门瞬时关上,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高喝:「停!」 电梯剧烈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张玄奔进来,帮聂行风把乔扬扶出电梯,跟着又转身进去,立在当中,右手双指并起,在左手掌上飞快写了几个字,飞速按在电梯四壁上,喝道:「镇邪!」 这POSE很帅,不过在聂行风看来,却绝对十恶不赦。 「张玄!」 他咬牙切齿喊了一句,还好有职员听到声响奔过来,帮忙把乔扬扶到旁边的休息室,聂行风把窗户打开,让乔扬面朝窗透气,又对一名职员说:「那架电梯发生故障,贴上通知,电梯暂停使用,还有,立刻联系维修公司。」 「不是电梯故障。」 张玄跑进来插嘴,被聂行风无视,他的涵养没想象中那么好——尤其是在神棍面前。 有人倒了杯清水给乔扬,聂行风见他接杯的手抖得厉害,便让人去叫医生,等他休息了一会儿,才问:「好些了吗?」 乔扬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要好一些,不过身子仍在发颤,眼中闪着恐惧,喉结滚动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张玄凑过来,小声问:「乔扬,你周围气场很阴啊,是不是最近身边不太顺?」 「张玄!」 聂行风的吼声对张玄完全无用,反被他拉到身后,又笑嘻嘻问乔扬,「想不想化解?」 这句完全是废话,乔扬立刻连连点头,想得不得了。 于是聂行风熟悉的黄符又热气腾腾的出炉,张玄把它递给乔扬,道:「这是我张家历代祖传的定安符,有凶避凶、无凶化吉,你只是气场弱了些,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这里还有平安符、辟邪符、降妖符,品项繁多,如果有兴趣,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见乔扬如获至宝的接过黄符,放进口袋,看张玄的眼神就像看圣人,聂行风再也忍不住,将张玄拽出休息室。 这个时候乔扬需要的是医生诊治和休息,而不是谈神论鬼! 聂行风心里怒火飚升,盘算着要如何拿张玄开刀。 不知死活的人还冲他一脸笑眯眯,「原来你是董事长哦,居然一直瞒着我,真不够意思。」 嘻嘻,董事长有难,又有得赚了,这次绝不可以打折,反正老板有的是钱,不会介意大家一起花的。 在张玄眼里,聂行风已经幻化成一只又大又肥的招财猫,招财万贯,财源滚滚。 此刻的聂行风当然还推测不到在今后的人生里,自己将注定被小神棍敲竹杠的命运,他冷着脸道:「我是新任董事聂行风,你可以回部门看看这几天传阅的人事文件,相信上面写得很清楚。」 「我今早看过了,不过没注意新董事的名字……」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我以董事长的身份警告你,不要再在这里妖言惑众,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所谓神道算卜都是无稽之谈!」 张玄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董事长,你好像很激动啊。」 他当然激动了,自己曾经差点被神棍害死,这也算是他的童年阴影吧。 聂行风懒得解释,只冷冷道:「聂氏是金融公司,不是神算公司,你这么喜欢玄学应该去教堂做神父。」 张玄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虽然信鬼神,却不是基督教徒,这完全是两种宗教。」 看着面前这张忍俊不禁的脸庞,聂行风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很白痴。 电梯维修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正如张玄所说的——毫无问题。 看着那份报告书,聂行风眉头紧皱,怎么可能没问题?他明明看到电梯在二十三个楼层间上下乱窜,比云霄飞车还激烈。 为此,他特意去警卫室查看了当时电梯里的录影,除了有几分钟的雪花映像外,一切正常,他看看出现雪花的时间,正是乔扬乘电梯的时刻。 当时电梯里究竟发生过什么,那种恐怖感也许只有乔扬自己知道了。 轻轻的高跟鞋响从外面传来,有人推门进来,却没有进他办公室,只是在外间踌躇往返,笃笃不断的脚步声让聂行风很疑惑,问:「李婷?」 没人回应,那人开始猛力撞门,明明一推就开的门,却似乎无法打开,聂行风只看到里面的把手随着拧动不断发出轻微颤动。 嘎嚓、嘎嚓…… 推不开门,于是撞门变成奋力敲打,有个嘶哑低沉的女声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像是午夜听收音机的感觉,因频道不好而发出诡异的沙沙声,聂行风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门打开。 寒风陡然袭来,吹得他打了个冷颤,外面房间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又跑去推开外间的房门,外面笔直长廊空荡荡的,在灯下显得幽暗阴晦。 背后有些森森发凉,聂行风向前走了两步,忽见尽头的安全楼梯口人影一闪,看背影像是昨晚见到的那个女生,忙叫:「陈雪儿?」 陈雪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便顺楼梯跑下去,只留下一连串的清脆高跟鞋声,聂行风忙追过去,谁知正好电梯门打开,有人走出来,和他撞个正着。 又是那个小神棍。 等聂行风将碍事的人推开,跑到楼梯口时,陈雪儿早已不知去向。 张玄跟上来,问:「你在追什么?」 聂行风瞪了他一眼,心里提醒自己要注意形象,别跟个白痴神棍一般见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公司?」 「噢,我上来看看,你没事最好啦,不过即使有事,有我在也包你有事变没事,当然,价……」 懒得听他胡言乱语,聂行风转身回办公室,张玄亦步亦趋跟上,问:「其他地方都有挂辟邪铜镜,怎么这层没有?」 「本来有,不过让我摘下来了。」 张玄立刻怪叫:「你为什么要摘下来?你知不知道这层的阴气最重!」 稳重形象撑不住了,聂行风立住脚步,对他冷冷道:「你最好记住一件事,在这家公司里,我是董事长,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喂,你干什么?」 见张玄笑嘻嘻凑上来,聂行风下意识向后避,却见他右手捏了个指诀,手指一晃,很帅气的打了个响指,那道符便从自己口袋里飞出,飘到了他手上。 张玄将道符正反看了看,「嗯,道符帮你挡了一劫,已经没用了,气息跟乔扬的一样,没有阴气,不过被没阴气的鬼缠上更糟糕,这说明鬼的道行很高……」 如果世上真有鬼,拜托先把这个神棍带走吧。 无视聂行风的愤怒,张玄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方镜递到他面前,道:「你自己看看。」 聂行风疑惑地接过去,看看镜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听张玄幸灾乐祸地道:「再往下移。」 聂行风将小镜向下移动,立刻发现颈处有几道淡黑指印,指印细长,扣在他喉结两侧,正是昨晚女生扣住的地方。 他立刻转头去看墙上的镜子,却发现颈处根本没有印痕。 「你脖子上的伤痕是被非人类生物攻击留下的,普通镜子当然照不出来。」 「是你在故弄玄虚吧。」聂行风没好气地把镜子还回去。 张玄笑了笑。 这次碰到铁齿了,不过没关系,越铁齿越有挑战性,他会为了金钱努力奋斗的。 他毫不气馁,继续说服:「这里怨气很重,一定曾发生过什么事,铜镜你马上挂上去,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把办公室搬到其他楼层。」 「我也建议你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聂行风针锋相对。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张玄的镜里会照出指印,但绝不会因此就相信他那些鬼话,这就像变魔术一样,虽然看不透其中奥妙,但连小孩子都知道那一定是假的。 「董事长,冷静冷静。」 张玄边笑嘻嘻安抚,边将镜子翻过来。 小镜背面是个阴阳指南针,红为阳,黑为阴,凡阴湿之地,指针便会有所反应,张玄自身已能感受到强烈的怨念阴气,还以为阴阳指南一定会立刻指出鬼魂所在,谁知小小铜针飞快转动,却不停止,这让他大为惊讶。 指针不动,代表毫无阴气,可是乱动的意思是…… 不会是阴阳指南坏掉了吧?不要啊,他刚买不久的,老姜头太过分了,居然拿假冒伪劣商品骗人…… 一想到花大钱买假货,张玄一脸痛苦,聂行风在旁边冷眼旁观,已开始忍无可忍。 「你闹够了没有,现在马上离开,否则明天就不必再来上班!」 张玄置若罔闻,收回镜子,迳自走进聂行风的办公室,在周围扫了一眼,从抽屉里拿出那面铜镜。 这行动就像催化剂,让聂行风的怒气顺利攀到顶峰,见张玄旁若无人拿着铜镜离开,他怒火再也压不住,一个勾拳击去,另一只手跟着探出,想将铜镜夺过来。 这是他头一次在道场外跟人动手,出手后便为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不料挥出的铁拳被对方勾住,轻易格到一边。 张玄的灵敏反应大出聂行风意料之外,见对方武功底子不俗,他下手便没留情,顺势挥掌劈去,张玄被掌风击得一踉跄,铜镜失手被他抢回。 灯光猛地闪烁起来,在一连串嘶响声中同时熄灭,室里骤然一黑。聂行风只觉身后冷风忽起,将他推到前方,铜镜正好卡在他和办公桌之间,啪的一声,竟被挤得变形,张玄连忙拈出指诀凌空弹去,喝道:「退开!」 黑暗中一抹金光划过,令人心悸的死寂过后,一阵女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聂行风惊道:「你伤着人了。」 这是他在自己的知识范畴里唯一所能做出的解释。 张玄不答,黑暗中沉声喝道:「人有人道,魔有魔道,不管你是枉死还是有冤,都随你的死一了百了,还不速速离开这里,去你该去之地!」 嘶哑叫声骤停,灯光大亮,聂行风本能的眯了一下眼,发现房间里除了被冷风吹落在地的纸张及那面变形的铜镜外,一切如常,怪异的是张玄的眼睛,那双秀瞳里流动着湛蓝色光芒,跟平时不同,是种眩目诱惑的蓝。 「你的眼睛……」 张玄秀眉微微蹙起,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问:「这些报表从哪里来的?」 「是昨晚在停车场一个女生给我的,好像是陈雪儿。」 聂行风回答完才恍然回神,该死,他居然被对方的萤蓝眸光诱惑住了,老老实实回答。 有些狼狈,他忙转身去按电灯开关,想知道停电是不是照明器具的问题。 「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层楼,楼下几层都有辟邪镜守护,所以怨气全堆积到了这里,偏偏你还把铜镜摘了,所以这一层怨气很盛,普通人都会感到精神不振,更何况你还命格属阴。」 张玄说着话,手上下一晃,一道赤焰腾起,将纸张烧成灰烬,燃灰泛起淡淡的荧蓝色,在空中飘了两下,消失无踪。 虽然知道这几张报表没什么用处,不过被无故毁掉,聂行风还是有些不快,「你又在搞什么!」 「这些纸带着强烈怨气,触摸太多次会让你身上的阳气更弱,还是毁掉比较好。」 张玄盯着聂行风,突然嘿嘿笑起来。 「董事长,我们好好聊聊吧,冤魂最难缠,一旦认准你,绝不轻易罢手,我帮你驱鬼好了,我们这么有缘,价钱方面算你八折,很便宜的。」 见聂行风沉着脸一言不发,张玄苦恼的皱紧眉,摆了摆手。 「那就七折好了,第一笔买卖,我通常都不会收太多,算是交个朋友,怎么样?你是大老板,不会那么计较金钱吧?」 他很热络的上前搭住聂行风的肩头,被聂行风一巴掌拍开。 嗒嗒嗒…… 古怪的高跟鞋声又响了起来,寂静走廊里,那一声声踱步显得格外清晰,脚步声徘徊不定,像是在寻找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外边。 「是陈雪儿。」 聂行风潜意识这么认为,他跑出去,张玄连忙跟上。 走廊上没人,脚步声从楼梯那边幽幽传来,空荡荡的回音,在静夜中带着冷意。 张玄皱皱眉,走廊空静晦暗却没有死气,证明这声音不是冤魂游荡,可是报表上的怨念,招财猫脖子上的黑气又从何而来? 这次的灵异事件怎么处处透着古怪,真想不通……该死,他这时好时坏的通灵第六感。 「董事长,你说的陈雪儿是不是财务的那个女生?」 「嗯。」 话少就代表聂行风现在心情很不好,总算张玄在这方面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化,很识趣没再多问,他跟着聂行风跑下楼梯,心里暗暗叹气。 这么铁齿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看来要搾到钱似乎很难耶。 唉,这年头副业也不好做啊,尤其像他这种三流天师。 空灵的脚步声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总在前方悠悠绰绰的传来,两人跟着一直追到二十楼,那声音便凭空消失了。 聂行风瞥了张玄一眼,「你所谓的鬼魂呢?你能找它出来,我就信了你的话。」 「嘿嘿,刚才那个怎么看也不是鬼魂吧,再说我是天师不是通灵师,就算有鬼,见了我也只有跑的份,哪会自动撞过来?」 聂行风其实只是在揶揄张玄,没想到他会认真答覆,有些哭笑不得。追丢了人,他正准备返回楼上,忽听一阵争吵声从洗手间传来,跟着,乔扬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看到聂行风,乔扬微微一愣,但随即恢复平静,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乔扬这么晚还在公司,聂行风问:「你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说话声音大了些。」 「你今天状况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乔扬道了谢,擦肩而过时,张玄拍拍他肩膀,道:「小心一点儿。」 乔扬脸色晦暗,不像是撞鬼,可气场又明显虚弱,张玄拍他肩膀时,在他身上加了道天罡符,他张家的天罡符鬼神无犯,加持在乔扬身上,就算是撞鬼,也会平安化解,前提是他这道符的口诀没记错的话。 乔扬冲他们笑笑,告辞离开,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聂行风发现他咧开的嘴诡异的扭曲着,令人悚然。 聂行风走进洗手间,里面是空的,不过厕所那边关着门,刚才跟乔扬争吵的人应该在里面。 眼神瞥过放在洗手台上的黑皮笔记本,那是财务部长周言的,昨天开会时,他曾见周言用过。 周言为了什么事在跟乔扬争吵,还有意躲开他们? 张玄走到厕所前停住脚步,笑嘻嘻摸着下巴,似乎要等那人出来,聂行风将他揪出洗手间。 「看来总务工作太闲了,所以你才会整天无所事事。」 「不是啦,董事长,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跟乔扬争吵吗?」 「我没你那么重的好奇心,马上下班,明天给我好好工作,要是再说什么怪力乱神的话,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随便辞退员工有违劳基法……」 看着脸色黑黑的聂行风,张玄在嘴巴里小小声嘟囔。 第四章 「张玄,这就是你们经常来的餐馆?」 「是啊,这里的菜既经济实惠又好吃,大家都常来。」 刚才聂行风回办公室收拾好公事包下班,谁知刚走出公司,就见张玄立在外面的花圃旁,朝他直招手,又凑上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消夜,也真是奇怪,他明明讨厌神棍,却管不住自己,想都不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张玄带他来到洪盛餐馆,就是昨晚李婷说的那家从公司步行只需十分钟,消夜有打折,所以即使是深夜,里面还是有不少客人。 两人各要了一个套餐,米粥可以自选,张玄点了个皮蛋瘦肉粥,聂行风则点了清粥,他用餐时才想起来,一天里他竟跟这个聒噪的家伙共餐了两次。 算了,只是吃顿饭,把这神棍当小强无视就好。 不过张玄没给聂行风无视自己的机会,他把一块叉烧夹进馒头里,用力咬了一口,问:「你这么讨厌算卜,是不是以前被人骗过?」 「嗯。」 听了这话,张玄立刻来了兴趣,接着问:「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忘了!」 对付张玄,这种回答再合适不过了。 得不到答案,张玄也没介意,夹起自己碗里的皮蛋放进聂行风碗里。 「这家的皮蛋很好吃,你尝尝。」 被他的突然动作弄得一愣,聂行风抬起头,见他正满面笑容的看着自己。 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吧?也不问问自己喜不喜欢吃就丢过来。 不过那点儿愠怒在对上含笑的淡蓝眼眸后,瞬间不翼而飞,反而心中有丝淡淡的暖意。 这是他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关心。 嗯,这家伙除了啰嗦、贪财、怪力乱神外,还算不错吧。 吃完饭,聂行风叫来服务生买单,听他说要分开付账,一对铜铃大的X光立刻射过来。 「怎么了?」 「不好意思,请再等等。」 张玄遣走服务生,对聂行风说:「嘻嘻,我把钱包忘在公司里了。」 「什麽?」这次轮到聂行风瞪大眼睛。 这人怎么回事,没带钱包还叫他来吃饭? 「你是董事长嘛,我以为你会请我吃饭呢。」张玄义正辞严。 谁规定董事长一定要付账? 聂行风在国外待久了,和朋友用餐一向都是各付各的,他不觉得分开付账有什么不对,可张玄现在盯他的目光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聂行风先举手投降。 好吧好吧,不过是一顿消夜,他总不能真把自己公司的职员扔在这里不管吧。 聂行风叫来服务生买了单,张玄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两个小月牙,笑嘻嘻地对他说:「董事长,下次我回请你。」 还有下次? 两人出了餐馆回公司的停车场,想到张玄没带钱包,聂行风忍不住问:「你怎么坐车回家?」 「噢,我开车的,是部二手车,不过勉强还能开。」 被问起,张玄又打开了话匣子。 「我平时很少拿钱包,因为钱在我手里不用几天就花个精光,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小职员,薪水又不是很高,所以能省就省。」 聂行风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希望公司给你加薪了?薪水不高还去意大利旅行,还一去就是两个星期?」 张玄嘿嘿笑:「那当然不是我自己出的钱,要是靠我那点儿薪水,我连飞机翅膀都坐不起。」 他可不敢说去意大利是因为被人拜托在一栋古堡驱鬼,雇主是位华裔富豪,信不过外国那些神使,所以才托人在国内找人,让他幸运的碰上了。鬼是厉鬼,折腾了两周,他才勉强收服。 偷眼看看聂行风沉静的侧脸,张玄想如果他家董事长知道他请长假是去搞副业的话,会不会立刻炒他鱿鱼。 来到停车场,聂行风跟张玄分手上车,谁知他开车刚拐进车道,就见前面人影一闪,有人直冲到他的车前方。 吱…… 聂行风猛踩刹车,小跑车勉强在张玄面前停下,他的心脏已吓得怦怦直跳,一连两晚发生同样的事,就是神经再强的人也受不了。 因惯性冲力,聂行风整个身子猛向前晃,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他脑门绝对会跟车前窗做亲密接触,在看到张玄还笑嘻嘻站在外面朝他招手时,他一向引以自豪的沉着冷静,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疯了吗?突然跳出来干什么?」 聂行风怒气冲冲跳下车,保时捷的车门在他的重力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玄聪明的向后退了一步,笑眯眯道:「放心,你撞不死我的。」 「你死不死不要紧,我可不想因为你背上撞人的罪名!」 「冷静冷静,风度风度……」 没错,没必要为个白痴生气,聂行风在几次深呼吸后终于恢复平时冷静的气度,问:「说,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冲出来?」 「我刚刚发现车钥匙是跟钱包放在一起的。」 「那又怎样!」 见聂行风脸色越来越冷,张玄害怕地缩缩脖子。 「就是说车钥匙也被我忘在公司了,公司现在已经上锁,所以我才急着来找你,你的跑车开的这么快,我要是不快点冲出来,一定会被你甩掉的。」 「那就去找保全要他开门!」 「董事长,你认为公司警卫会为我一个小小职员开门吗?你帮我找人开门好吧?要不就送我回家,我家其实也不远。」张玄小心翼翼提出请求。 聂行风沉默半晌,说出两个字:「上车!」 去找保全开门太麻烦,还是赶快把这个包袱送到目的地比较好。 生怕聂行风反悔般,张玄几乎是在他点头的同时就钻进了他的车。 「坐我的车可以,条件是不许说话!」 张玄连连点头,并用手指在嘴巴前做了个X的手势。 总算找借口坐上招财猫的车了,果然不出所料,他车里有异样,不过却不像冤魂作祟,而是一种古怪气息,跟刚才在大楼里感觉到的一样,那是什么? 张玄拍拍脑袋。 拜托这个时候别短路啊,这CASE要是接下来一定会小发一笔,所以为了金灿灿的将来,灵感快来啊! 聂行风哪里想到张玄此刻脑里转的念头,见他一副老实模样,心总算放了下来。 至少这一路他不用被烦了。 庆幸之情没保持多久,聂行风就发现他又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似乎他跟张玄在一起时总会判断失误,不是他的判断力有问题,而是张玄的行事作风完全脱离正常的思维轨道。 他刚才忘了问张玄家的地址,等他想问时,张玄已歪在助手席上,睡得天昏地暗。 「喂,你家住哪里?」 张玄嘴里嘟囔出一系列的奇怪符号,然后侧了侧身,继续睡。 「你到底住哪里?」 聂行风在同一天里开始了第N次暴走。 「霞飞路……」这一次张玄总算捧场。 霞飞路离这里不远,而且也靠近他的公寓,聂行风二话不说马上把车开到了霞飞路,问:「霞飞路几号?」 「……」 「张玄,你是不是要我把你从车里踹出去?」 「霞飞花园六路……」 「什么!?」 一声怒吼声传数里,只可惜张玄正在梦乡畅游,雷打不动。 霞飞花园和霞飞路虽然只有两字之差,可地点却南辕北辙,聂行风瞅瞅身边这个睡得一塌糊涂的人,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 他睡得好香,却让自己堂堂聂氏财团的董事长为他开车到处兜风,连自己以前的女朋友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张玄,我再问一次,你要嘛马上把门牌号码讲清楚,要嘛马上给我滚下车!」 聂行风将车停到路边,伸手揪住张玄的衣领,却被他一巴掌甩开。 「拜托,这么晚了,你让我睡觉好不好,我白天都为你工作了一天,为什么三更半夜还要被你剥削劳动力?」 气的差点儿吐血,聂行风立刻猛踩油门,往自己的公寓开去。 不管了,再跟这个人说下去,他一定会爆血管的。 回到公寓,聂行风下了车,张玄也睡眼惺忪的跟着下车。 「到了,回家回家。」 「是到我家了,你可以在我车上过夜,我不习惯带陌生人回家,喂……」 张玄身子向前一倾,靠在了他肩上开始发出鼾声。 这家伙绝对属马,连站着都能睡着。 聂行风转身就走,张玄晃了晃,还好没倒下,揉揉眼睛,乖乖跟在他身后来到他家。 聂行风打开房门,想了想还是让张玄进屋里,他倒不是好心,只是想到要是张玄守在门口不走,回头可能会被警卫询问,再被住在对面多嘴多舌的弟弟看到,到时又要多做解释了。 张玄走进房间,抬头扫了一眼客厅摆设,便熟门熟路的进了卧室,脱掉鞋,飞身一跃,跳上那张King Size的大床。 「你给我节制点,这是我的床!」 聂行风被张玄的举动弄得火冒三丈,已经没心思去理会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卧室所在,上前一把揪起他,谁知他拼命往被里钻。 「我知道这是你的床,只是借来睡睡有什么关系?」 聂行风连拽了他几下,直到听到甜甜鼾声响起后,终于放弃。 明天、明天他一定要让总务部长开除这个好吃、嗜睡,不懂察言观色却大力推崇玄学的神棍! 被鸠占鹊巢,聂行风忿忿不平的去浴室洗了澡后,跑到另一间卧室休息,躺在床上,没用五秒钟就进了梦乡。 一定是被张玄折腾的,这个该死的神棍! 在聂行风怒气冲冲离开卧室后,只说他把卧室门关上后,张玄立刻睁开眼睛,X光在室内做了个彻底扫描,手摸摸下巴。 「卧室冲南,床位三面靠墙,易藏风聚气,好风水,难怪聂氏总是财源广进了,这次该收董事长多少费用才好呢?」 边说着话,边屈指连弹,将几枚金刚护法咒射进四壁。 跟他最初的推想一样,这里风水很好,没有阴浊之气,看来缠上招财猫的跟乔扬的应该是同一人,不、同一鬼……也不是,谁知道这次是什么东东,反正都来自公司,还是等明天去公司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张玄伸了个懒腰,脱下外衣,正式钻进被窝入眠。 平时可没机会睡King Size的大床,他发了声感叹:「有钱真是好啊。」 叮咚…… 聂行风蜷在小单人床上睡得正香,听到门铃传来,他下了床,睡眼朦胧的去开门。 聂睿庭满脸堆笑的站在外面。 「我今天要去爷爷那里,可能要晚一点儿到公司,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有事打我电话就好了,何必特意跑过来。」 「我刚晨跑回来,就顺便过来了。」 聂睿庭一身休闲运动衫,还做着原地跑步动作,笑道:「我还想过来跟你联络一下感情,你却跟我说这种见外话。」 「大清早的是谁这么吵?」张玄从卧室里走出来,揉着双眸嘟囔。 清晨初醒,他的微蓝双瞳变成了漂亮的湛蓝色,里面还隐隐漾着一层雾水,脸颊嫣红,一头柔顺秀发被折腾成鸡窝状。 聂睿庭立刻张大嘴巴,看看张玄,又看看聂行风,喃喃道:「你手脚也太快了点吧?」 「你在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了,大哥,大家都是男人,我明白我明白,怪不得你一脸怨夫相,原来是怪我打扰了你的鸳鸯梦,我马上就走。」 「喂,你明白什么,我们昨晚……」 门被很体贴的关上了,让聂行风的解释半路夭折。 气急败坏的人只好把怒气全发在张玄身上,大声吼:「昨晚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现在为什么醒得这么快?」 张玄莫名其妙地看他。 「你的起床气好像很大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也不想早起可是没办法,要上班啊,现在找份好工作不容易,我可不想因为迟到而被炒鱿鱼。」 「你不迟到我一样可以炒你鱿鱼!」 「你这样做是违反劳基法的,我可以去工会组织投诉你……」 「你去死好了!」 好心情再次被张玄破坏的一点都不剩,聂行风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终于爆发出来。 从昨晚他就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帮他付饭钱也就算了,还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回家,更气的是还让他背上个「性好龙阳」的罪名,现在还敢跟他提什么劳基法! 张玄被聂行风的暴怒吓到了,歪头想了想,然后向他摊手,一脸无辜。 「死对我来说有些困难呢。」 手机铃声响起,及时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是总务部长魏锋给张玄的电话,因为陈雪儿一直无故缺勤,总务部从上星期便想找人去她家询问,可大家都以工作忙的理由推掉了,现在张玄放假回来,这种跑腿的差事自然就非他莫属了。 魏锋不知道聂行风现在就在张玄身边,他把陈雪儿的住址告诉张玄,让他查访完后再去公司。 张玄接完电话,看着聂行风,一脸讨好的笑。 「那个……董事长,你知道我身上没带钱的,出了门寸步难行,可不可以借给我一点点钱?」 「钱没有,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虽然前一刻聂行风还发誓今后绝不和张玄再有接触,但是当听了陈雪儿的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在停车场给自己报表的女生究竟是不是陈雪儿?她是失踪还是在故弄玄虚,聂行风很想知道,不过钱他是绝不会借的,如果没计算错误,钱借给这个小神棍,绝对是肉包子打狗。 于是张玄又有幸免费乘坐跑车了,还让聂氏财团的总裁给他当司机。 「陈雪儿的家好像就在这附近,你把车再开慢一些,让我看清门牌。」 「我现在已经开的比脚踏车都慢了,你到底会不会看地图?」 保时捷的所有效能全无用武之地,龟速一样的向前爬,聂行风的回答也有气无力。 再度失策,他怎么也没想到张玄是个路痴,不过是一个住宅小区,他就让自己开车整整转了两圈。 「这一带的街道门牌都长得一样,当然不好找……好像就是这里,停车停车!」 聂行风在附近找到车位,把车停下,和张玄走进住宅区。 张玄说得没错,这片住宅区的门牌编号的确很混乱,有些地方甚至没有门牌,杂物垃圾胡乱堆放在道路两旁,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几个坐在外面闲聊的老人看到他们,死死盯着不放。 张玄拉拉聂行风衣袖,小声嘟囔:「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好像在看外星人。」 和张玄相处了两天,聂行风已经习惯了对他的白痴问题听而不闻,这一带的建筑物相当陈旧,说是贫民区也不为过,突然间多出两个西装革履的不速之客,自然比较显眼了。 走进昏暗的走廊过道,张玄啧啧说道:「看不出陈雪儿那样时髦的女孩子,居然会住在这里。」 「陈雪儿跟她姨婆住在一起,这里应该是她姨婆的家。」 聂行风看过陈雪儿的档案,知道她父母早年离异后,她就随姨婆一起生活,而她的孪生姐姐陈冰儿则被社会福利机构收养。 陈雪儿的家在四楼,张玄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有人回应,他又试着敲敲门,过了好久才听到脚步声,房门一开,一个佝偻成C字形的老婆婆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人昏黄的眼神打量他们,「找谁啊?」 张玄露出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笑,「婆婆,请问这是陈雪儿的家吗?我们是她的同事。」 「雪儿?是啊是啊,你们请进。」 老人颤巍巍把房门打开,让两人进屋,房间里有股很浓烈的秽浊气,张玄的通灵体质有时敏感的不得了,立刻被呛得一阵咳嗽,向聂行风悄声道:「这里很阴。」 聂行风狠瞪了他一眼,用冷厉眼神作回复——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看风水的! 老人带他们来到客厅,慢慢挪到一张藤木摇椅上坐下,摇椅在她身下发出吱吱呻吟。 聂行风问:「婆婆,请问陈雪儿去哪里了?」 老人垂着头半天没说话,张玄嘟囔道:「她好像睡着了。」 聂行风将他拉到一边,却见老人抬起头来,道:「雪儿在上班啊。」 「婆婆,陈雪儿这几天没有去上班,所以我们特意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病了。」 「雪儿有上班,下班回家还带水果给我……」 她指指旁边的桌子,桌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水果袋。 「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雪儿很孝顺的,她说一定会回来陪我……」 问话不得要领,张玄拉拉聂行风,又指指头部,示意老人多半是糊涂了,让他趁早放弃。 聂行风皱皱眉,看着那袋新鲜水果,有些奇怪。 张玄转身去了旁边的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卧室很小,仅摆了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窗前衣架上挂了很多套装,几乎将阳光全部遮住,使整间房显得很阴暗。 一阵气闷涌上,是阴气和死气的感觉,他现在不用掐算也敢断定陈雪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魂魄所在?按理说人无妄而死,一定不舍离去,气息会在熟悉的地方不断徘徊,家是最常见的地方,若是冤死,便会在死亡之地,可公司没有魂魄的气息,这里也没有,难道陈雪儿是在其他地方出的事? 心口突然一悸,冷汗冒上来,聂行风正好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脏病?」 张玄没好气的白了聂行风一眼,考虑到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脏字吞了回去,道:「没事,我的体质有时很敏感,就像现在这样,跟心脏没关系。」 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抚胸口,很明显心脏有问题。 聂行风嘴上不说,心里却仍保持怀疑,他松开手,问:「对什么敏感?」 「阴气,你不觉得这里阴气很重吗?我想陈雪儿可能已经不在了。」 「我只觉得这里很潮湿。」 聂行风对张玄的胡言乱语已经有些抵抗力了,他很平静的走到窗前,将遮住窗户的衣服向两旁移了移,道:「房间打扫的很干净,水果也很新鲜,陈雪儿应该有回来。」 「也许是别人做的。」 「这里只住着陈雪儿和她姨婆,没有别人,那位婆婆虽然糊涂,还不至于把自己孙女搞错。」 「可是……」 张玄挠挠头,一时想不出辩解之词,只好作罢。 衣服被移开,露出平放在窗台上的一个粉红相框,聂行风拿起来,见里面没有照片。 张玄的不适暂告一段落,重振小强雄风,也凑过来看。 「陈雪儿为什么把照片抽掉了?」 「为什么说是陈雪儿抽的?」 「除了她还有谁?」 「如果是她自己抽的应该再换新照片,而且相框也不会特意摆放在窗帘后面。」 「但是,如果照片是她和男朋友照的,两人闹翻了,她一气之下,一定会把照片抽出来撕掉,并把相框塞到不显眼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张玄越说越觉得自己判断正确,笑嘻嘻拍拍聂行风的肩膀,「董事长,说到逻辑推理,你一定要甘拜下风了,当年我可是在征信社里打过工的,推理判断超一流。」 聂行风笑了笑,问:「那你说陈雪儿的男朋友是不是公司的人?」 「这我可不知道,我每天都努力工作,哪会注意那些八卦,去问问财务那帮女生,也许她们知道。」 「这个任务交给你,回去查一下。」 「没问题,不过……嘻嘻,有没有小费?」 被聂行风冷冷目光横扫,张玄立刻掉转口风,「当我没说……咦,这是什么?」 他从床脚捡起一张纸,翻过来一看,是张旅行社的宣传单,看看上面的旅费报价,他咂咂舌。 「是天易旅行社,这家的票价好贵,难道陈雪儿是去旅游了?在旅游途中被杀?那最大嫌疑说不定是她的男朋友……」 张玄瞅着手里的宣传单,开始天马行空的幻想。 聂行风握握拳头忍住扁人的冲动,将宣传单拿过来看了看。 票价的确不便宜,陈雪儿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富裕,家里还有个半痴呆的婆婆,她会去旅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们去旅行社问一下。」 两人向老婆婆告辞离开,出门时,聂行风突然听老人喃喃自语:「不是雪儿,她不是雪儿,雪儿不会回来了……」 第五章 天易旅行社门面很大,外面摆着列满广告宣传单的架板,聂行风随便看了看,然后走进去。 服务台的小姐见他衣着雅贵,人又长得帅气,眼里立刻粉红色的泡泡乱冒,笑的发腻,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想去哪里旅游,是单人还是跟家人或女朋友?」 「抱歉,我不是来咨询票价的,我想问一下,前几天是否有位叫陈雪儿的女生在贵公司订过票?」 服务小姐笑容一僵,「对不起,先生,有关客户的个人资料,我们不可以提供给第三者,这是我们公司的制度。」 「可是……」 张玄把聂行风推开,在他身旁坐下,将手里的证件在女生面前一晃,郑重道:「小姐,我们是市警局的便衣警察,现在正在追查一起金融诈骗案,情况紧急,请给予合作。」 聂行风看得清楚,张玄用来唬人的证件是他们公司的职员证,他用手抚住额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回头建议张玄改行去征信社好了,绝对比他在聂氏有发展前途。 服务小姐还真被唬住了,匆匆跑去柜台后,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过来,请他们来到后面办公室,小心翼翼问:「警官先生,我是这里的主管,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张玄朝他笑了笑:「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希望你们能提供有关陈雪儿预订的日程资料,你放心,除了用于正常司法程序外,我们不会把个人资料随便外泄。」 主管立刻让那小姐去查,其他几位员工也跑来帮忙,充分发挥警民合作的热情,心里却都在想:现在选拔警察的条件有一项一定是相貌,要不怎么这两名警察一个赛过一个的英俊。 主管又亲自奉上香茶,张玄翘起二郎腿正要喝,小腿肚被聂行风踢了一脚,用眼神警告他适可而止。 女生在电脑前查询了半天,向他们摇头,「对不起,最近几周里没有有关陈雪儿这位客户的资料,既然是诈欺犯,会不会用的是假名?警官先生有没有她的照片?如果没有照片,画图也行。」 这位小姐一定是警匪片看多了,在那里天马行空的自行想象。 张玄看看聂行风,「我只会画符,不会画画。」 聂行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向主管要来纸笔,他工笔画功很好,几笔便将陈雪儿的轮廓勾勒出来。 几名女生都凑过来看,其中一个突然道:「我记起来了,她一个多星期前有来过,不过不是订票,而是改票期。」 「改票期?」 「是啊,她说男朋友因工作日程变动,要改机票日期,我帮她调出资料后,她又说不改,匆匆走掉了,当时她举止有些怪异,所以给我印象很深。」 「那你还记得她男朋友的资料吗?」 「记得,请等一下。」 女生很快把资料调出,列印出来,看到上面写着「乔扬」的名字,张玄挑了一下眉。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聂行风看看日期,是上周五飞往美国的航班。 「这位先生票订的很急,所以我们发的是电子机票,可是我们收到的讯息是,他并没去机场领取机票,也没有再跟我们联系。」 乔杨匆忙订机票却没有搭机,是什么事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一个人订的机票?」 「是的,一个人,单程票。」 出了旅行社,聂行风开车回公司,坐在车上,张玄不甘寂寞,道:「平时没见乔扬和陈雪儿有过接触,没想到他们会是恋人,我看不用特意去查了,半个大脑就能推理出来,乔扬背着陈雪儿劈腿,想一走了之,谁知被陈雪儿发现了,争吵下他失手杀人,所以昨天他才会在电梯里被吓到,那一定是陈雪儿的冤魂作祟。」 虽然昨天没有在电梯里感觉出冤魂的阴气,不过这一点张玄自动忽略,反正他的灵感时灵时不灵,可能当时正好是不灵的时候。 「劈腿的话,应该是两个人订机票,为什么是一个人?而且,你一直说陈雪儿已经不在人世了,理由呢?」 「可能女方先去了美国,在那边等他,所以乔扬才定不准回国日期,没有买来回机票。陈雪儿死亡是我的通灵第六感了,绝对没错,董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瞥了一眼身旁摩拳擦掌的人,聂行风心想,这小神棍只怕只对金钱通灵吧。 如果陈雪儿已经死亡,那他碰见的女生又是谁?那绝不是什么冤魂作祟,这一点他也很坚信自己的第六感。 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过他有些明白那几张报表的含义了。 「回去后,这件事不要对其他人说,我自有安排。」 「了解,董事长如有差遣,我一定效犬马之劳,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幻想着招财猫周围闪耀的金元宝,张玄心花朵朵开,决定在今后的人生中,死也不要跟聂行风分开。 回到公司,聂行风立即进入公司的财务网路,把之前看过的账目全部调出重查,这次不是看数据,而是资金的调配方式,这一关有特殊的密码程式,不过难不倒聂行风,很快金额差异便显示了出来。 他实在太笨了,在陈雪儿给他报表的时候,他就该明白出问题的不是数据,真正被动手脚的是资金的运转。比如说,配给A方金额分数次转账,其中可能只有第一批资金进入A的账户,之后的部分被转账的人从中提出,那份差额再由配给B方的金额移出填补,如此类推,B的再由C填补。每份账都没有错,数据自然不会错,因为是分数次进行转账,所以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但时间一久,窟窿会越来越大,而要填补这个窟窿,需要有人作假账,负责最后账目处理工作的是陈雪儿,这一关没有她帮忙根本不可能成功。 能让陈雪儿这样做的一定是乔扬,女人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变得盲目冲动,甚至不择手段。 可惜,账做得再巧妙也有曝光的一天,可能乔扬得知自己被调回总部,怕公司内部变动,会重查账目,所以买了机票准备跑路,可是却被陈雪儿发觉了,那么之后呢?是不是真如张玄所说的,失手杀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遇见的女生是谁?乔扬杀人后,要做的应该是立刻离开,为什么反而留下来? 聂行风从陈雪儿的联络地址里找到她姐姐陈冰儿的电话,那是陈冰儿的公司电话,接电话的人说陈冰儿一周前去外地出差了,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聂行风。 聂行风把电话打过去,犹豫着该如何跟陈冰儿解释有关她妹妹的事,可惜手机一直不通,只有个甜甜的电子音让他留言,他想了想,关了手机。 这么复杂的事,留言是说不清的,而且,既然陈冰儿在外地,即使联系上也没有实际帮助,反而会让她担心,还是等她回来后,再慢慢解释吧。 当天下午,聂行风召开财务紧急会议。当看到聂行风指出的资金漏洞后,所有人都异常震惊,聂睿庭更是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作声。 把所有事情释明后,聂行风眼神扫过在座所有人员,副部长李顺长倒还镇定,周言却是面色焦黄,握钢珠笔的手发着轻颤,聂行风看看他做笔记的那本黑色簿子,眉头微皱。 「乔扬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是不是他知道贪污一事会暴露,所以潜逃了?我们要不要报案?」 异常沉闷的空气里,一个小职员战战兢兢向聂行风请求指示。 聂行风点点头,对聂睿庭道:「报案的事你跟周部长去处理,李部长,你负责把两年内所有账目重新整理一遍,有遗漏处直接向我汇报。」 傍晚,聂行风的办公室传来敲门声,聂睿庭探进头,小心翼翼看看他脸色,这才垂着脑袋走进来。 聂行风看了他一眼,白痴弟弟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进房先敲门,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看来挪用资金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 「财务出现纰漏,是整个公司管理不当造成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淡淡说了句安慰的话,立刻被聂睿庭扑上来抱个正着,大哭:「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爷爷那边你一定要记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别把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 这招装哭的把戏聂睿庭从小用到大,半点儿长进都没有,想不吼他都难。 果然,大吼之下,聂睿庭立刻跳到一旁,给了他一个「大哥好无情」的眼神。 聂行风只当看不见,问:「警方那边有什么行动?」 「已经派人搜索乔扬的行踪了,说好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们。」 聂睿庭说完,停了停,又道:「不过,大哥,我们公司内部也需要重新整顿了,乔扬一个人,没胆子敢贪污这么多资金,后头一定有人。」 「谁最有嫌疑?」 「嗯,周言就很可疑啊,乔扬调进财务是他推荐的,他又是乔扬的顶头上司,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他一点都不知情?而且今天他跟我一起去警局时,一直都心神不定。」 聂行风摇摇头。 「没有根据的事别胡乱发言,尤其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周伯伯是三朝元老,我相信他的为人。」 聂睿庭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下班后,聂行风直接把车开去乔扬家,乔扬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妹妹在外地上大学,他住在公司提供的单身公寓里,平时没什么嗜好。 这些都是聂行风从乔扬的简历和财务人员的叙述中得知的,警方通知他们,暂时追捕不到乔扬的行踪,推测他可能已经携款潜逃,所以聂行风决定亲自走一趟。 乔扬房里的家俱摆设很简单,不过看得出价格不低,东西摆放整齐,不像是仓皇出逃的样子。 聂行风走到桌前,看到桌脚的垃圾桶里有一小片灰烬,不过纸角没有燃尽,他拈起来,看纸张似乎是照片的一角。 原来把陈雪儿的照片抽走的是乔扬,既然知道事情早晚会败露,为什么他还要一直留在公司,直到现在才仓皇逃离? 外面传来脚步声,聂行风忙闪身避到门后,等那人走进,立刻探掌扣向他咽喉,对方伸手格开。 「董事长,是我啦。」 看到张玄一脸笑眯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聂行风突然有种想把他当小强一样拍死的冲动。 「怎么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为什么我去哪里,都能碰上董事长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缘分如果可以这样使用的话,创造这个词的先人一定会气得活过来!」聂行风冷冷抛出一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帮你追凶手啊。听说乔扬贪污资金,携款潜逃,警察还没捉住他,所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可以用寻人咒找人,不过需要跟他有关的物品,发丝之类的最佳。」 怪力乱神的话聂行风已经懒得再去追究了,只问:「乔扬的事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尚在保密范围,他相信财务那些人没胆子跟张玄说,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弟弟呀,他一听说我要帮你,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聂行风苦笑一声,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白痴弟弟,看来要让他相信自己跟张玄毫无关系是不太可能了。 张玄跑到床边找了几根头发,屈指一弹,荧蓝火苗腾空燃起,发丝被烧成灰烬,蓝火却不见灭,在空中飘动,他喝道:「天地有令,神砚四方,金木水火土,尊吾寻令,敕!」 那团小小蓝炎在空中一阵轻微摇动后,迅速飞出屋外,张玄忙拉着聂行风追出去,直追到他车前停下。 「开车,只要跟着那团火炎开就好。」 见张玄在自己车门前待机,正经八百的吩咐,聂行风认命的上车,把车开了出去。 「你搞追踪,怎么没开车来?」 「我那辆破车恐怕跑得还没有寻人咒炎快,所以我坐公车来的,本来是打算长跑的,没想到,嘻嘻……」 没想到自己也会来,他又可以免费搭车了!聂行风悻悻地想。 路上车辆不多,聂行风的车追着那团蓝炎一路跑下来,看着它在空中飘飘悠悠,问:「那团鬼火会不会吓着人?」 「拜托,别说外行话,那不是鬼火,是我的寻人咒炎,普通人看不到的。」 「为什么我能看到?」 「嘿嘿,你体质极阴,背到都能看见鬼,小小咒炎算什么?」 聂行风握方向盘的手扣紧,决定无视这个喜欢胡言乱语的神棍。 偏偏张玄不甘寂寞,又道:「董事长放心,在我所有咒语中,寻人咒练的最纯熟,百试百灵,绝对追到目标。」 「嗯,用来当打火机最实用,还能为地球节约能源。」 张玄一脸无力,「董事长,你也会说笑话了,不过有点儿冷。」 「不好吗?夏季正好用来降暑。」聂行风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微笑,「坐好了!」 到了主干道上,车流渐密,见那团蓝炎越来越远,聂行风猛踩油门,把车飙了出去。 小跑车在他的掌控下真正发挥跑车效能,透平引擎发出低沉暴音,银灰车身如荒原里奔腾咆哮的野豹,在密集车流间横窜飞奔,逢挡必甩,如入无人之境,把一连串的喇叭鸣笛声甩在后面。 「我不赶时间,寻人咒炎追丢了我也可以再找回来,慢慢开就好……」 安全带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张玄被惯力甩得东摇西晃,听到警笛声从后面隐隐传来,他漂亮的一张脸皱成苦瓜状。 他不怕死,不过……可不想因此蹲警局啊! 小跑车一阵风驰电掣后,在一处僻静拐角耍了个漂亮的甩尾动作,贴着道边稳稳停下。 车一停,张玄就冲了下去,靠在车身上大口喘气,满脸雪白。 「董、董事长,我看错你了,你学生时代一定是不良少年……」 第一次看到小神棍吃瘪,外加久不操刀的神技得以发挥,聂行风心情大好,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笑谑。 「你体质不错,坐我的飞车能不吐的,你是第一个。」 他看看前方空中飘浮不定的蓝炎,又看向周围的建筑。 「难怪警方搜索不到人,原来乔扬来了这里。」 张玄胸口翻江倒海的难受,趴在车头上,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哪里啊?」 「陈雪儿的家。」 天太黑,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显得很荒凉,前方的陈旧大楼零星亮着灯光,聂行风皱皱眉,猜不透乔扬来这里的目的。 蓝炎在空中徘徊了一会儿,突然又向前移去,聂行风紧跟而上,张玄苦着脸叫:「等等我。」 两人随蓝炎拐过一栋旧公寓,前面就是陈雪儿的家,乔扬正巧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直勾勾望向他们,满是惊恐,然后向后大退一步,转身就跑,聂行风紧追上去,张玄却身子一晃,停下脚步。 心悸得厉害,脑里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是感觉到异灵的征兆,他环顾四周,夜色沉沉,静得凄凉。前方已是国道,道路上行人车辆穿梭来往,风拂过,有树叶在路灯下飘落,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平和的诡异。 突然想到了什么,张玄连忙转头向后看,身后却是一片黑暗。 他明白哪里不对了,他们在暗处,乔扬在明处,一瞬间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们,他突如其来的惊恐不是因为看到他们,而是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景象,只有乔扬才能看到的景象。 不祥预感涌上,张玄忙向前冲去,叫道:「等等!」 乔扬置若罔闻,依旧疯狂的向前奔跑,转眼就冲进了车道,聂行风紧跟着想追上去,被张玄一把拉住,抢先追上。 乔扬冲进车道,却在正中猛地停了下来,张玄伸过去的手几乎碰到他的衣袖,却被突然驶来的车辆迷住了视线,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乔扬弧线般飞了出去,急速行驶的卡车无法及时煞住,惯性直冲向前,将撞飞在前方的身躯再一次卷进车轮下。 惊叫声自周围传来,卡车驶过的瞬间,聂行风恍惚看到街道对面立了一位女生,长发飘飘,默默注视着这幕惨剧的发生。 张玄穿过密集车辆,飞奔到马路对面,女生看到他立刻转身匆匆离开,很快便混入人群中,张玄紧追而上,右手一垂,一条淡金丝索已绕进手中,那是他张家历代所传的索魂丝,上面附有银龙双符,可索天下游魂厉鬼。 觅着诡异的阴湿气息,张玄随人流一直追到一条小巷里,眼光扫过,看到空中那团黑雾,立刻扬手将索魂丝射出,冷喝:「陈雪儿,你既已身死,就该速去轮回道,再在这里纠缠不清,作为张家第七十二代传人,我一定替天行道,收魂驱魔!」 没有回应,黑雾却突然暴窜,张玄弹出索魂丝,遍天银网将黑雾罩于其中,一声凄厉惨叫传来,黑雾拼力挣扎,两方相互扯动了一会儿,张玄突觉体内一空,前方力量失去牵引,眼睁睁看着银网消失,索魂丝便如风筝脱线,飘飘荡荡落下来,还好死不死的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扰人修行的大混蛋!』 黑雾飘落到地上,瞬间化成一只小蝙蝠,在地上蹦跶了一会儿,拍拍翅膀飞远了。 呃,他的通灵第六感没正常发挥,追错对象了,那只是只正在修行的蝙蝠精,不是陈雪儿。 更糟糕的是,灵力在关键时刻消失无踪,射出的索魂丝收不回来,张玄欲哭无泪。 「法器大哥,我拜托你,怎么说大家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关键时刻你不给面子,想害死我是不是?」 他咒骂着爬到树上去取法器,好不容易才把缠在树枝间的法器取回,见远处几个在外面乘凉的孩子正好奇的往这边看,没好气地大叫:「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爬树吗?」 靠在树干上,心里懊悔无限。 他太大意了,以为在乔扬身上下了天罡符就万事大吉,谁知陈雪儿敢明目张胆在他面前出现,致使乔扬死亡,这年头连冤魂都这么嚣张,唉,挣点儿外快容易吗? 电话铃响起,张玄停止嗟叹,掏出手机。 对面传来聂行风的吼叫:「你跑去哪里了?马上给我过来!」 「冷静冷静,我马上过去。」 招财猫生气了,张玄不敢多耽搁,跳下树,凌空打了个响指,索魂丝自动收回体内。 「该死的法术,该灵的时候不灵……」 刚嘟囔完,就听那边又是一声吼:「说谁该死!」 「我说我该死,不该抛下你离开。」 乔扬的躯体被卡车辗得粉碎,送进医院后,已被证实当场死亡,他妹妹乔灵第二天凌晨就闻讯赶来,守在殓尸房里恸哭不止。 聂睿庭也很快赶到了,聂行风交代他帮忙处理乔扬的身后事,然后一个人去了吸烟室。 张玄阴魂不散的跟着他进来,劝解:「看开些,人的寿命都是注定的,作为董事长,你应该冷峻果断,雷厉风行,这才配得上你的身份嘛,多愁善感可不像你。」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玄还在唠叨:「像我们做天师的,整天见到的鬼比人都多,死亡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乐观一点来讲,这是新旅途的开始。」 聂行风掏出刚买的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缓缓道:「我父母也是出车祸去世的,那种目睹亲人在面前丧生的感觉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明白。」 他平时没有吸烟的习惯,但在心情烦躁时,也会抽上一两根,他很痛恨张玄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个性,但同时也很羡慕他,一个人能做到谈笑生死,也不是件容易事。 「对不起。」 懊悔的话语传来,聂行风愕然抬头,才吸了一口的烟被张玄轻轻抽了过去。 「抽烟对身体不好。」张玄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说:「别担心,天大的事,有我帮你。」 秀美蓝瞳里凝起郑重,让聂行风心头一暖,谁知那郑重晃了晃,随即便换成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董事长,我帮你捉鬼,算你七折怎么样,这是大出血价,真的不能再降了,我跟你讲,天师这碗饭也不好吃,陈雪儿是冤魂索命,算是厉鬼了,而且她还有些道行,要捉住不容易,你那么多钱,就不要跟我这个小职员计较了好不好?」 心头暖意顿时被狂风吹的无影无踪,聂行风伸手按住那个青瓷烟灰缸。 不知把它砸到这神棍头上,会不会把他敲醒? 忍了再忍,暴力终于在发作前被压制住,聂行风冷冷发话:「你先回公司上班,有事我联系你。」 「好啊好啊,我随时有空。」 张玄走到门口时,聂行风又把他叫住,他乐颠颠跑回来,问:「董事长,有何指示?」 「不是指示,是警告!如果你再随便在公司散播鬼魂谣言,或是卖道符赚钱,我就立刻开除你,记住了,张天师!」 「可是,劳基法……」 「闭嘴!出去!」 几天的相处,聂行风总算摸到了对付张玄的窍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简单明了。 果然,张玄虽然很不服气的皱起眉,却没再多话,闭着嘴巴,一脸不情愿的离开了。 第六章 聂行风抽出一根烟,想了想,又塞回去,将整盒烟扔进了垃圾桶。 他回到殓尸房,乔灵已经冷静下来,见到他,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哥哥的事让你们费心了,请给我一点时间,他欠公司的钱我会慢慢偿还。」 聂睿庭没有跟乔灵提乔扬贪污的事,是她自己察觉到的,乔扬最近给她账户里转了好几笔高额钱款,还跟她说要是他有什么事不要太伤心的话,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聂行风安慰了乔灵几句,将款项的事一语带过,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她,以便她有困难时方便联络。 那笔巨额公款如果真让乔灵来还,只怕她几辈子都还不起,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为难她。而且,乔扬意外死亡他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当时如果他不追赶的话,也许不会造成那个悲惨的结果,乔扬虽然犯了罪,但罪不至死。 至于乔扬为什么会去陈雪儿家,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女生的黑纱裙在外面轻轻飘动,随即便离开了。 聂行风看到,忙向乔灵告辞。他追出去左右看看,见那个黑裙女生已走到尽头的楼梯口处。 「小姐,请等等!」 女生没有理会,走下楼梯,铃声突然从她提包里传出,她脚步略微一停,拿出手机,看了看萤幕却没有接听。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寂静长廊里听来分外刺耳。 「陈小姐,为什么不接听?是不知该跟我说什么吗?」 聂行风慢慢走近女生,关上了正在拨打的手机。 女生转过身,没有答话,只默默看他。 她长着一张很娇媚的瓜子脸,秀发飘飘,跟陈雪儿档案上的照片很像,不过他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人,她是陈冰儿,陈雪儿的姐姐。 「这手机号码是你同事告诉我的,我打过很多次却一直接不通,你同事说你去外地出差,其实你并没有去出差,而是扮成陈雪儿,在我公司里装神弄鬼对吧?」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从一开始他就对那所谓的幽魂觉得奇怪,不过中途被张玄误导方向,直到在陈雪儿家听到她姨婆说的那番话后,才猛然醒悟,一切都是陈冰儿在搞鬼。 被揭穿身份,陈冰儿很平静,道:「我们换个地方详谈好吗?」 两人来到休憩室,陈冰儿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你猜的没错,我是陈冰儿,不过我有去出差,只是在出差途中感应到妹妹出事,所以折了回来。」 「感应?」 陈冰儿笑了笑。 「是啊,从小到大,我跟妹妹之间就有种很微妙的牵系,我能感觉到她的想法、行动,甚至安危,这次也一样,我感应到她有危险,她向我求救,我很担心,所以就赶了回来,可是一切都晚了。」 聂行风不信鬼神,不过对心电感应的说法倒能接受,问:「既然你感觉到陈雪儿出了事,为什么不报警?」 「你认为哪个警员会相信感应这种说法?我不是不想报警,而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雪儿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我只能凭感觉去公司找她,就在第二十三楼,你的办公室附近,我能感觉到她存在的气息,可是仅此而已。」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报表有问题的?你想让我帮忙查找,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明,反而扮鬼吓人?」 那晚在停车场,他还真被吓到了,虽然不信鬼神,可当时的感觉即使现在想起,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报表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是从那些纸上感觉到有雪儿的气息才拿来交给你的,那晚的事不好意思,我想如果直接去请你帮忙,你一定不会在意,所以才那样做。」 原来如此,没想到会因此误打误撞,查出财务问题。 「你吓唬乔扬,是因为怀疑你妹妹出事跟他有关?」 「我没有想吓唬他,我只是想找他问清楚而已,谁知每次他都吓成那样子,昨晚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陈冰儿叹了口气,「董事长,希望你能帮助我们,雪儿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她发生不幸。」 见她一脸伤心,聂行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只好道:「别想太多,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下午聂行风回到公司,立刻召开董事会,详细说明了财务上的漏洞问题,财务部几位负责人也一起出席,会上他见周言一直皱着眉头,神色很紧张。 这几天周言被贪污事件搞的心神疲惫,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散会后,聂行风把他叫住,说:「别想太多了,虽然乔扬是你提拔起来的,但他犯错是他的问题,与你无关。」 听了这话,周言一脸感激,连声说一定会慎重处理这件事,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聂行风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跟周言的最后一次交谈。 会后,聂行风回到办公室,李婷告诉他,张玄跑来找过他数次,临走时还让她转问董事长什么时候有空。 他什么时候都没空! 聂睿庭照他的吩咐去聂府陪爷爷,以防事情传到老人耳里,这里就他一人坐镇。他刚接手公司,对这里的运作还不很了解,现在又突然出现财务问题,让他感到有些吃不消,哪有心情去理会那个小神棍。 工作一直做到夜幕垂下,聂行风正觉有些乏累,忽听外面传来嘈杂声,跟着李婷跑进来,一张脸煞白无色,指着窗外叫:「不、不好了,周部长、周部长跳楼自杀了!」 聂行风心一突,忙奔到窗前,勉强推开窗户,探头去看,天色太暗,只隐约看到下面围了不少人。 他飞快奔出去,来不及等电梯,顺着楼梯跑到二十一层财务部,部门前也围满了人,见到他,连忙让出通路。 周言的办公室在财务部最里面,门已经被撞开,聂行风一进去,就看到几名职员愣在那里,一名女生正低声抽泣,侧旁玻璃窗大开,上面的百叶窗帘被扯的七零八落,在风中轻微摇晃。 聂行风来到窗前,窗前有张和窗台齐高的窄桌,原本摆在上面的几盆观赏花草被移到旁边,他推了推半开的窗户,那半扇窗猛地滑到窗框尽处,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楼下依旧是围观的人群,远处依稀传来救护车的尖锐响声,聂行风转过头,问那几名职员。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刚才部长出来沏茶时还好好的,好像还跟谁讲电话,谁知没过多久,就传来惨叫声,门被反锁着,我们撞开门奔进来时,就看到窗户开着,部长已跳下了楼。」 说话的是那个小声抽泣的女生,她的办公桌离周言的房间最近,所以惨叫声听得很清楚。 房间里出奇的闷热,聂行风烦躁的松松领口,看了一眼窗上方的空调,发现它没有运转。 「李顺长呢?」 「副部长刚才来过,在听说部长跳楼后,就急忙赶下去了,现在应该在楼下。」 聂行风来到周言的办公桌前,右侧放着还散着清香的茉莉花茶,茶水没动过,记事簿上胡乱写着几个字。 乔扬 过错 欲望和贪婪 罪恶的源泉 看来这是周言的绝笔了,话语虽短却隐藏深意,似在忏悔。 难道所有的事真的都是周言做的? 想到下午他离开时,还对自己保证要尽快解决失误的神情,聂行风皱皱眉。 「刚才就他一个人在这里?」 「是啊,这两天部长心情不好,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免打扰他,出事时,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眼神落在桌脚一处,一个长圆形的黑色物体引起聂行风的注意,他伸手捡起来。 「董事长,出大事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手里的物体,就听一声大吼传来,聂行风忍不住揉揉两侧太阳穴。 为什么不管什么事这个小神棍都要来凑热闹? 张玄风一样的旋进来,奔到聂行风身旁,看看桌上,又跑到窗口探头往外看,懒得理会他,聂行风出了财务部,奔下楼去,张玄紧紧跟上。 来到大厦楼下,聂行风推开众人奔进去,待看到惨状,心口忍不住一阵翻腾。 几名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急救措施,但很快就摇摇头,做了个放弃的手势。 聂行风退到一边,见张玄正对着周言所处方向不断伸屈手指,他没好气地问:「你又在搞什么?」 「……没,我手指头抽筋。」 见聂行风脸色不善,张玄不敢说他是在招周言的魂魄,可怎么都招不来,这很奇怪,按理说,那帮鬼差办事效率没这么高的,这边人刚殁,他们就把魂拘走了。 「董事长……」 李顺长的出现为张玄解了围,他看上去似乎惊吓不轻,脸色惨白,话音也有些发抖,叫了聂行风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重重叹了口气。 刺耳的警笛传来,警车飞快驶近,看到有几辆新闻采访车也跟在后面,聂行风心想这件事铁定要上明早新闻头条了。 现场勘验很快就结束了,死者从二十一楼坠楼,后脑着地,当场死亡。经财务部的职员们共同证实,当时周言的办公室是反锁的,从他进去到出事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基本上断定是自杀。 等警方查证完,已过了晚上十点,聂行风拉开窗户,见外面凉风徐徐,和谐静谧,很难想象不久前这里曾发生过坠楼事件。 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一定要以死亡来结束呢? 「别难过了,折腾了一晚上,你还没吃饭呢,我帮你买的便当,快趁热吃。」 聂行风转过身,见张玄大模大样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便当。 被警方盘问了几小时,其他职员早就撑不住,询问完毕后,都立刻下班离开,能像小强一样坚强兼神经大条,死缠烂打跟着他的只有张玄一人。 被他这么一说,聂行风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他转回座位坐下,张玄把便当递给他,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开始享用晚餐。 饭菜很香,聂行风却有些食不知味,连着两天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亡,说实话,那感觉实在太糟糕,他有些羡慕张玄的神经大条了,这时候还能吃的这么香。 「你是不是没胃口?」 好半天才注意到聂行风的便当没怎么动过,张玄后知后觉地问:「我帮你去买杯饮料吧,你最喜欢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不,你这状态咖啡就免了。」 他跑出去一会儿,拿了两杯热可可进来,放在聂行风面前。 「我最喜欢热可可,早上没时间吃饭,就把它当早点,你没胃口,就多喝些可可,可以补充一下热量。」 浓郁香气扑来,聂行风抿了一口,有些甜,不过感觉不坏。 小神棍最喜欢的饮料居然是这种甜到发腻的东西…… 看着张玄埋头吃的正香,聂行风抿在嘴边的微笑突然一僵。 周言自杀前曾去沏过茶,是他最喜欢的茉莉花,可是,最终他却一口没喝。 「你说,周言真的是自杀吗?」 「当然,他的办公室是反锁的,他不是自杀,难道是被鬼推下去的吗?」 聂行风本来想相谈的心思顿时消失无踪,他就知道小神棍三句不离本行,跟他交流等于对牛弹琴。 吃完便当,时间已近十二点,夏夜凉风吹进,带过一室清凉。 「走啦走啦,这么晚,早该回家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张玄把便当盒收拾了,又跑去关窗,聂行风拿了公事包,听他在窗口嘟囔:「怎么搞的,窗这么涩。」 「是润滑问题,回头我让人修整一下。」 张玄关了窗,将窗帘拉下,拉着聂行风离开,道:「那顺便把我们科室的也修整修整,前段时间大厦重新装修过,窗户太新了,反而不好用。」 聂行风没动,愣愣盯着窗帘看,张玄有些莫名其妙,顺他的视线看去。 「怎么了?」 「如果你跳楼,会拼命拉扯窗帘吗?」想起被拉扯得不成形状的百叶窗帘,聂行风问。 张玄耸耸肩,「不会,我不会做跳楼那么无聊的事。」 聂行风白了他一眼,来到窗前,将百叶窗拉开一半,道:「如果一个人想自杀,他首先要拉开窗帘,然后拉开窗,跳下去,你见过扯着窗帘跳楼的人吗?」 他边解释边比划,张玄歪头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大叫:「董事长,我太崇拜你了,难怪我刚才招不到周言的魂,他一定是被冤魂扯下楼的……」 终于忍不住了,聂行风抡起公事包甩了过去。 把这神棍当小强一巴掌拍死算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张玄没被拍死,不仅没死,还软磨硬泡的赖上了聂行风的车,抢了驾驶座位,担任他的御用车夫,他的借口是:聂行风现在心绪太不稳定,出车祸的可能性百分之二百,所以,作为他麾下职员,自己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 当然,话的后半部分张玄没敢说出口,那就是好不容易才赖上的招财猫,绝不可以看着他出事。 就这样,张玄把聂行风一路送回了家,又自动自发随他进家门,言明冤魂太厉,为防止他跟周言遭遇同样的命运,自己将担任他的二十四小时免费保镖。 看着张玄小强一样上窜下跳的四处贴道符,把他好好一个家弄的像个道观,聂行风就倍感无力,有心摘下来,但转念一想,就他对张玄的了解,看到道符被摘掉,绝对会锲而不舍的再贴一遍,他已经累了一天,没精力再跟张玄折腾,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去了。 好在张玄没像上次那样强占他的床,而是乖乖跑去客房睡觉,或许真是疲累的关系,聂行风躺下后很快就沉进梦乡,直到手机铃声把他叫醒。 是聂睿庭的来电,聂行风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早上八点了。 「大哥,你看新闻了吗?有报导周言自杀的消息。」 听聂睿庭把声音压得很低,聂行风问:「爷爷还不知道吧?」 周言是当年跟随爷爷一起打天下的人。如果知道了他自杀的消息,爷爷一定很难过。 「不知道,我把报纸藏起来了,电视也没开,我昨晚就得到消息了,不过没时间给你打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从现场来看,警方是这样判断的,公司的事你别管,用心陪爷爷就好,这边我负责……」 「早餐煮好了!」 一声大叫打断聂行风的话,张玄推门进来,身上穿着他的睡衣,眼眸跟上次晨起一样,变成漂亮的湛蓝色。 聂睿庭立刻识相的闭嘴。 「啊,原来张玄也在,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这个时候适当发泄一下是应该的,不过别太过度啊,回头再聊。」 电话被挂断了,看着张玄,聂行风一脸咬牙切齿。 张玄眨眨漂亮的眼瞳,问:「你好像不太高兴?」 深呼吸,深呼吸。 聂行风用力呼吸,悲哀的发现,自己今后的大好人生可能都要毁在这个白目小神棍手上了。 周言自杀后第三天,聂行风接到警局的来电,请他去处理相关事宜,周言的妻子已经过世,两个儿女现在都在国外,他在这里没有直系亲属,聂行风已让李婷通知他儿女回来,不过看来要花些时间。 周言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证实他是剧烈撞击下脑组织严重损伤致死,他临死前写的字句也证实是他的笔迹,所以警方断定他是自杀。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死者腿下的瘀青,可能是他爬桌子时碰撞的。」接待聂行风的贺警官指着验尸照片说。 照片上周言裸露的右膝盖下方有块两公分大小的奇怪黄斑,但并不很明显。 「会不会是之前碰撞的?」 「不会,通常碰撞后,因为毛细血管血液流动较慢,等血液积聚到受伤部位后,才会形成瘀青,而人死亡后血流逐渐停止,临死前经受的撞击很难形成青紫色,多为这种暗斑。」 「也许是有人推他下楼,在挣扎时撞击造成的?百叶窗帘都被扯烂了,一个要自杀的人不可能死命抓扯窗帘吧?」 贺警官笑了。 「跳楼的人不敢面视下方,所以会隔着窗帘,从心理学角度来解释,是死亡恐惧感在作崇。死者身高有一米八,能将他推至桌上,再推下楼的必须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而且一定会留下搏斗的痕迹,可是当时没人听到任何声响,最重要的一点,房门是反锁的,如果有凶手,那他杀人后去了哪里?」 贺警官肯定的口吻让聂行风想起张玄的冤魂索命论,不由自嘲一笑。 他一定鬼上身了,竟有那么一点点信了张玄的说法。可能是潜意识里,他不相信周言会自杀,周言是个沉稳坚忍的人,他相信自己没看错。 如果是冤魂索命,那冤魂是谁?陈雪儿吗? 出了警局,聂行风打电话给陈冰儿,可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回到公司,周言曾经手过的财务细账已整理出来了,里面果然有许多纂改过的痕迹,看到这些,聂行风头痛起来。 他该怎么去跟爷爷解释周言贪污公款,畏罪自杀的事实? 正烦心着,李婷的内线电话打进来,说张玄来找他,问要不要让他进来。 「问他有什么事,没事就马上去工作,别来烦我!」 聂行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听到张玄清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请告诉董事长,我今晚不能陪他一起过夜了,我得回家一趟,我家弟弟太顽皮,一直留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不过董事长家我都做了布置,绝对没问题,让他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听到李婷「噢」的古怪应声,聂行风重重放下了电话。 该死的小神棍,他就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吗? 第七章 张玄可一点没认为自己的话暧昧,清清楚楚交代完事项,也不看李婷那一脸古怪神情,哼着小曲下班回家。 现在属危险时刻,他也不想离开聂行风,不过回家除了看宝贝弟弟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反正招财猫命中福禄双全,即使没他在身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回到家,一个十二、三岁的漂亮男孩立刻跑过来,给了他个热烈拥抱。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这两天不在家,有没有淘气?」 「怎么会?我不知有多乖。」 霍离跑去倒了杯清茶,给张玄端来。 张玄来到大厅,正前方供奉着祖师爷的香案,他上前拿起三香凌空一甩,燃香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这才坐下品茗。 「大哥,这两天你都在忙什么?连家都不回,如果要降妖捉怪,记得叫上我啊。」 张玄斜了霍离一眼,「叫上你?等捉妖时,连带着把你也一起捉起来吗?」 霍离是两年前张玄在回家路上捡回来的,当时的他还没现在这么结实,瘦瘦小小的,蹲在路灯下蜷成一团,因为饥饿,不断咽着吐沫,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四周,一脸害怕的样子。 张玄一眼就看出这是只刚修成人形的小火狐狸,小家伙只怕连五百年的道行都没有,通常刚修成人形的妖精是不会在繁华地带出没的,深山野林才是他们喜欢的地方,所以他很奇怪这只小笨狐狸怎么会来到都市里。 于是张玄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小狐狸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他。 「跟我走吧,再待在这里,不是被人口贩子拐跑,就是被人施法毁了你的元神,百年道行也不容易啊。」 小狐狸动也没动,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怀疑。 张玄转身就走,嘴上却悠悠道:「不怕饿就继续待着吧!」 这次霍离没再犹豫,立刻跟着跑上去,还讨好地问:「是不是有好吃的?」 「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 就这样,师承天师一门的张玄,简简单单便把这只刚修炼成形的小狐狸拐回了自己家。 妖精无法进入供有天师神位的大门,张玄回家后先用布将神位罩住,才让他进屋,又给他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一碗面将霍离和他的距离一下子从陌生人拉成了兄弟。 张玄从小狐狸的叙述中得知,他是为了寻找父母才一路来到这里,可到了都市后,就失去了父母的气息,这里跟他住的深山完全不一样,他又只会一点点唬人的小法术,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无法再返回山林,又不知该去哪里找父母,所以才会在路灯下干等。 张玄没敢告诉他寻不到父母的原因,他父母要嘛是得道升天,要嘛是被道士捉住毁了元神,不管是哪种结果,今后可能都相见无期了。好在霍离对寻人也没太执着,或者说除了吃之外,他对其他事都不是很执着。 小狐狸是只火狐,张玄便按音取名,给他取了个霍离的名字,又送给他一对加了天罡符咒的银手环,这样霍离不仅可以在家里大摇大摆的走动,也被证明了身份,以后如果遇到修道者,见了他手上的银环,便知道他的主人是同道中人,自然会网开一面,不去为难他。 于是霍离就这样住了下来,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位敢在张天师神位前晃悠的妖精,连每天给天师上香也成了他的功课,因为张玄经常忘记。 张玄喝完茶,到供奉祖师爷的神案下取出一道灵符,沾朱砂在上面写上「乔扬」的名字,立于当中,口念招魂符咒,灵符腾空而起,在空中化成一团红焰,红焰随着他口中符咒飞旋个不停,突然四溅开来,他忙双指并出,喝道:「住!」 凌空一指砌成一道无形墙隔,破碎的点点红星被他气势所逼,在撞到那道气墙后落了下来,霍离常见张玄招魂,见此情景便知魂魄无法招来,不由奇怪地问:「为什么招不来呢?」 「看来是碰到同道中人了。」 贪污公款一案随周言的死亡似乎告一段落,但张玄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陈雪儿死了,乔扬死了,现在连周言也死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发展的太巧合,巧合的让他认为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 周言的魂魄他在现场没招到,所以就想招乔扬的魂来问清楚,要是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不仅可以改变聂行风的铁齿,说不定还会财源滚滚,谁知打错了算盘,折腾了半天都招不到魂。 不死心,又试着招陈雪儿的魂魄,其结果依旧。 练了这么多年,他对招魂之术算是最在行。三界六道的魂魄,他自信绝对手到擒来,除非有一种情况,有人提前招魂,控制了乔扬的魂魄,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周言的自杀现场,他招不到魂了。 很显然,招魂的人当时一定就在围观人群中,人刚死,魂魄尚在混沌,很容易被控制住。但要破解对方的法术,再招回魂魄并不难,只要有至亲在场,血肉相连,便可使魂魄脱离对方的控制。 周言的亲人在国外,还没赶回来,不过乔扬那边没问题,招财猫应该可以联系到乔灵。 张玄放弃了招魂,决定明天去公司把包袱推给聂行风。 「小离,明天你去一趟天华寺,跟老姜头买五色水。」 张玄朝正在卧室里打电动的霍离叫道。 既然碰上了同道中人,他在顶楼感觉不到魂魄气息也就很正常了,道术中有种拘魂术可以定住生魂,令其无法往生,那人一定是用了这种法术,不过顶楼充斥着怨念,说明陈雪儿可能是在那里遇害的,也许躯体现在还在公司。 对狐狸弟弟下的指令被一口拒绝。 「不要!」霍离大摇脑袋,「我才不要去,那头生姜每次见到我都掐我的脸蛋,把我当柿饼捏。」 张玄垂下诱惑鱼饵,「事情办成后,周末请你吃肯德基。」 霍离有些动心,但想了想,还是努力没点头,张玄只好忍痛道:「外加天元的五味鸡排。」 「好……吧……」 美味在前,霍离总算答应了下来。 张玄没有再来讨嫌,让聂行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痛快,当晚一回到家,就把他贴在墙上的那些鬼画符都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下午,周言的子女终于赶了过来,出了这种事,他们也觉脸上无光,向聂行风简单询问后就匆匆离开了。送走他们,聂行风坐在老板椅上转头看窗帘,不知为什么,他对贺警官的解释总有些无法释怀。 也许破碎的窗帘后面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可他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手放进口袋,触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体,聂行风掏出来,是一截硬弹簧,是周言出事时,他在桌旁捡到的,后来被张玄打断,他就顺手揣进了口袋里。 他捏着一寸多长的弹簧反复看看,想象不出它的用途,只好又将它放回口袋,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希望能让大脑清醒一下。 重回到办公室,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小男生大模大样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他的咖啡杯左看右看,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喝。 「你是谁?」聂行风厉声喝问。 进出公司都有严格的证件查询,而他的办公室也需要磁卡才能进入,刚才他离开时明明将门关上了,这小男生是怎么进来的? 孩子眨着大眼睛看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聂行风只好缓和下语气,问:「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我不是随便进来的,我有敲门啊。」 小男生长得很漂亮,浓密细长的睫毛下有对灵动双眸,说话时嘴角微微上弯,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聂行风,很小心地将咖啡杯放回桌上,讨好道:「你的杯子很漂亮耶!」 男生放杯的时候,聂行风看到他手腕上戴了两只银镯,镯上的花纹很特别,像某种图腾,戴在他身上,有种奇异的谐和感,不过他的回答让聂行风很无力。 「小弟弟,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我自己搭电梯上来的,我来找大哥,不过忘记他办公室在哪一楼了,就这样一直搭电梯来到这里。」 「不知道楼层,为什么不问警卫?」 男孩眨眨眼,摇头,「他们没有看到我欸。」 没看到? 聂行风皱起眉。 看来整个公司都需要整顿了,门口至少有四、五位保全,怎么会没人发现这孩子进来? 「那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张玄。」 「张玄!」 聂行风一声大吼,小男生吓得立刻跳下老板椅,窜到墙角,瞪大眼睛看他。 一分钟后,被通知上来领人的张玄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聂行风冷着脸坐在桌前,他弟弟霍离则立在墙角,嘟着小嘴一脸委屈。 张玄忙跑到霍离身边,小声问:「你跑到顶楼来干什么?」 「我忘了你工作的楼层啦。」 霍离是第一次来聂氏,高大宏伟的建筑让他很兴奋,拽拽张玄的衣袖,问:「大哥,从这里往下看真的好漂亮,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办公?」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张玄小声道:「少说浑话,这里是董事长的办公室,赶紧给我回家!」 「可是,东西你不要了?」 现在学校正在放暑假,霍离在打工处工作完后,就照张玄的嘱托,跑去天华寺跟老姜头买了五色水,还帮他送来。 张玄忙把狐狸嘴捂紧,带他来到聂行风面前,赔笑道:「董事长,这是我远亲表弟霍离,他一向都很白痴,你别见怪,小离,还不快道歉!」 后脑勺被压住,霍离被迫向聂行风连连鞠躬,道:「对不起、对不起。」 原来这小男生就是张玄常提起的小离,他本来还以为是张玄的孩子,却原来是兄弟,这两兄弟还真像,都有些小迷糊。 聂行风心里暗暗好笑,却仍冷着脸,道:「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告诉你弟弟,以后不要再在公司里乱走动。」 「这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小离喜欢高层建筑,而且劳基法也没规定……」 「张玄!」 「还有啊,我正好有事找你,来了几次都被李婷挡了回去。你帮我打电话给乔灵好不好?」 「你找乔灵干什么?」 「招魂啊,我要招乔扬的魂,需要血亲在场帮忙。」 聂行风感到太阳穴周围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痛,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很忙,没空跟你胡闹,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做事。」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我现在在从事第二职业,时间不等人,你帮……」 「出去!」 气血上升,聂行风终于没管得住自己,发出怒吼,这招对张玄最灵,他立刻消音,揪住霍离的衣领,把他拖出门去,只听霍离的声音远远传来。 「大哥,你的董事长好恐怖哦。」 「你现在知道你大哥挣钱有多么不容易了,你要乖一点儿,要是害得我被炒鱿鱼,我就把你卖了换钱。」 「可是,你不是说在人家生气的时候只要多恭维几句,他就会开心吗?我刚才试着说董事长的杯子很漂亮,可完全没用,他笑都没笑呢!」 「笨蛋,你记得下次要恭维他的长相,而不是他的杯子!」 终于没忍住,聂行风噗哧笑了出来。 这神棍还真是教弟有方啊,一对活宝。 张玄揪着霍离衣领将他带进电梯,按了下楼的键钮,道:「东西给我。」 霍离把放在背包里的一个细颈小瓷瓶拿出来。 「老姜头跟我要了八百块,你给的钱不够,剩下的三百块是我垫的,记得回头还我哦。」 「什么?又涨价!」张玄气愤地瞪大眼,「跟他说,再涨价,我就不跟他做买卖了,会配药的也不是就只有他一家。」 「可是老姜头说没办法,这年头连汽油价都一个劲儿的往上涨,他也要顺应市场需求嘛,大哥,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我?」还钱才是最主要的,小狐狸紧追着问。 「我靠,人家是油,他是水,凑什么热闹!」 张玄愤愤不平完毕,再看霍离还可怜巴巴的仰头望着自己,忙敷衍道:「你先垫着,我回头还你。」 「每次你都这么说,可从不见你还……」 霍离小声嘟囔了一句,见电梯停下,只好闭上嘴巴,门打开,李顺长跟几名职员抱着一大堆文件报表走进来,见到他们,点了点头。 霍离向后退退,给他们腾出空间,看到他,李顺长问张玄,「好乖,是你弟弟?」 「是我表弟。」 李顺长他们在十五楼出去了,电梯门一关,张玄立刻又接着训话。 「记得以后来公司,让警卫通知我,不要自己偷着跑进来,这里好多地方都挂着辟邪镜,小心把你照回原形。」 霍离撇撇嘴,一扬手腕,「那几面破铜镜哪能比得上你给我的天罡镯,我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那你也给我大摇大摆的回去!」 张玄把霍离送出公司,立刻又乘电梯回到顶楼,左右看看没人,便把小瓷瓶拿出来,打开瓶口,口中默念咒语,道:「乾坤借力,鬼神俱行,天地五合开启,魂魄归来!」 五色水顾名思义,牵引天地五合,凡位于天地间的游魂野鬼,都会对五色水做出反应,他直觉陈雪儿就在附近,只要魂魄找到了,就不怕那个铁齿的招财猫不低头。 五色水在喃喃咒语中自细颈瓶口浮出,流向空中,一阵颤动后摊成平面,形成一面亮亮的镜状物。 张玄嘴角勾起微笑。 还好,咒语没记错,这是五色水感应出有生魂的征兆,很快,它就会牵引…… 「你又在搞什么!」 呃…… 怒吼在身后响起,张玄本能回头,头顶的五色水失去咒语控制,当空落了下来。 没时间犹豫,张玄一个前扑冲上,聂行风没防备,被他扑个正着,重重压在身下,千钧一发,五色水落在了两人身旁。 张玄摸了把汗,「还好还好。」 五色水用于牵引阴魂,人被淋到会有不吉,尤其聂行风命中属阴会更糟糕,被扑倒虽然狼狈了些,但总比倒霉好吧。 抬起头,看到一张极度阴沉黑戾的脸庞,张玄慌忙爬起来,又讨好的拉聂行风起来,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阁下!」聂行风阴恻恻地说。 他已经被一连串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偏偏老天还派个克星来整天缠他,弄得他神经衰弱,才会这么逊的被扑倒。 聂行风站稳,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解释清楚在这里干什么,我马上让保全请你出门。别再跟我说什么劳基法,我只知道,我请人来是做事,不是做天师!」 「糟糕,我的八百块!」 张玄后知后觉,突然想起落到地上的五色水,他忘了符咒中途断掉后,该怎样再连接上了,就是说,八百块就这么打了水漂。 欲哭无泪,张玄转头看聂行风。 「你干么这时候出来?你知不知道刚才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找到陈雪儿的魂魄了。我怀疑陈雪儿一星期前就是在这里遇害的,可能尸体还在这幢大楼里,如果能用法术找到她的魂魄,就可以顺藤摸瓜……」 聂行风脸色又黑了几分。 「我建议你最好马上去看心理医生,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八月!八月份一具死亡一星期的尸体一点儿异臭都没有,你认为说得过去吗?」 「这个很简单,只要拘住生魂,魂魄尚在体内,即使死亡,尸体也跟正常人一样,这种事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不相信的话,尽管看看一周前的监控录影,我敢打赌,没有陈雪儿出去的画面存在。」 张玄的声音比聂行风还响了几分,淡蓝眼眸里闪烁出执着的光芒。 「你总说鬼神之说是迷信,那么你这么坚持自己的观点又何尝不是一种迷信?对于你根本没有踏进过的领域,你有什么自信说那些事物是不存在的?」 难得看到张玄这么郑重的表情,聂行风反倒冷静下来,淡淡问:「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当然知道,衣食父母嘛,不过,监控录影一定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正确的,如果有差错,你尽管开辞退信好了!」 警卫室里,两小时后,在把前两星期下班前后的录像都看完,张玄额上冒出冷汗。 他刚才好像做了件很蠢的蠢事…… 下班高峰,电梯里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根本不可能分辨出其中有没有陈雪儿,有几个画面拍到的女生背影很像她,却不能肯定就是她。 偷眼看看聂行风平静如水的脸孔,张玄的心小兔子一样怦怦乱跳,大叹失策,他平时加班加惯了,不知道正点下班的状况,高峰人太多,必然会出现盲点,根本无法证明他的推论正确。 「嘿嘿,董事长,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啦,你不会真因为那么一句话,就炒我鱿鱼吧?」 张玄还在心里努力盘算说辞,聂行风突然道:「我曾问过财务部,他们说上星期快到月底了,工作很忙,大家都加班到很晚。」 张玄大喜:「也就是说,陈雪儿整点下班,随人流离开公司的可能性等于零!」 聂行风点点头,让保全继续播放下班后的录影,却一直不见陈雪儿出现,在播放到他第一天到公司上班,乘电梯离开时,录影突然变成雪花状,等几秒钟后摄像复原,聂行风惊讶的发现,乘电梯的只有他和李婷她们四人,自始至终,陈冰儿都没有出现过。 「见鬼,一定是见鬼!」听完聂行风的解释,张玄立刻很肯定的下结论。 「那根本不是陈冰儿,而是陈雪儿,监控录像拍摄不到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他挠挠头,「如果她的魂魄被人用法术禁锢了,怎么可能随便走动呢?事情太诡异了,想不通。董事长,你太过分了,跟陈雪儿的魂魄碰过面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很危险?如果陈雪儿附你的身,你就惨了!」 「Shut up!」终于没忍住,聂行风骂出了跟身份极不相配的话。 该死,明明知道张玄的劣根性,他为什么还会那么笨的告诉他自己曾跟陈冰儿见面的事? 还好,及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张玄的废话,聂行风掏出手机,见萤幕显示是乔灵,张玄忙怂恿道:「快接听,快接听!」 聂行风接通,对面立刻传来乔灵焦急的声音。 「聂董事长,你好,我是乔灵,我今天在整理哥哥的遗物时,发现他笔记本里有些很奇怪的数据,不知跟他亏空公款有没有关系,我想把它拿给你,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现在在家吗?我马上过去。」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公墓园,有些文件需要我签字,哥哥的骨灰才能下葬,我办完事后去你公司找你好了,恐怕会晚一些。」 「没关系,我在公司等你。」 张玄凑在聂行风身旁,正努力倾听,忽觉左腕上的银链一紧,随着心脏猛跳起来。 糟糕,小笨狐狸出事了。 他曾用霍离的一滴血在自己银链上做了通灵咒,以便霍离在受到伤害时,自己会立刻知晓。 顾不上再听聂行风的电话,张玄跑到一边,迅速拨打霍离的手机,铃声响了好久才接通,那边传来小狐狸闷闷的抽泣声。 「大哥,救我……」 「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呜呜,不知道,他们弄晕了我,还蒙住我的眼睛,把我捆成粽子塞在后车厢里,我好不容易才挣开绳子,幸亏他们没发现我裤兜里的手机……」 「是什么人?」 一定不是普通人,霍离虽然会的法术不多,但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要烧掉我,我好怕……」 将精怪打回原形,烧掉它的灵体是学道者常做的事,张玄听的心惊胆颤,忙安慰道:「别怕,我马上去救你,先挂掉电话,别让他们发现。」 他关了手机,见聂行风已结束谈话,出了警卫室,忙追上去,二话没说,拉过聂行风的右手,并起双指在他手背上飞快画了道辟邪符。 「我要先离开一会儿,有事打我手机。」 没等聂行风回话,张玄已奔了出去,顺着银链上传来的气息,他很简单就算出了霍离的方位,将车一溜烟开到郊外。 已过晚上九点,跟闹市相比,郊区显得荒凉了许多。出了郊区,车又向前开出十几里后,他看到道边靠近山脚的地方有间旧木屋,看样子像是山林管理员用来休憩的地方。 张玄将车停在旁边的空地上,推门奔进去,见霍离被反绑着吊在梁上,头朝下一动不动,这情景让他有些傻眼。 这绑法怎么看都像是山野烧烤嘛。 「你这只蠢狐狸,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睡着!」 这是唯一的解释,在酒足饭饱后或是太过饥饿时,霍离就会出现这种假眠状态。 果然,听到吼声,霍离睁开眼睛,在看到张玄后,立刻大叫起来,可惜嘴上被胶带贴住,呼喊变成低微的哼哼声。 张玄手一扬,一张道符斜里飞出,符纸利如刚刃,将吊住霍离的绳索拦腰截断。他跟着纵身过去,将小狐狸抱进怀里,顺势拍在他额上,将镇住他灵力的道符解开。 那只是个简单的缚灵符,霍离身上戴有他送的天罡镯,应该不会忌讳这种道符,张玄眼神扫过霍离手腕,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镯子呢?」 「我回家后,嫌镯子碍事,就把它褪下了,谁知会有人来抓我,刚才他们发现我把绳索解开了,又重新把我绑成粽子,还在我嘴上贴胶带,说要烧烤我,呜呜……」 「笨狐狸!」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居然被凡人捉住,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去都丢人。 张玄把哭哭啼啼的小狐狸扛上肩头,冲出小屋。 第八章 刚出门,他就看见旷阔平地里立了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手里拿着家伙,呈圆圈状将他们围在中间,慢慢逼近。 「嘿嘿,各位大哥,劫财还是劫色?色就没有了,要说财嘛,我身上还有二千元大钞,大家交个朋友,我请大家吃顿饭,这事就算完结好不好?」 张玄打着哈哈,却没人理他,霍离看到众人逼近,匕首在月下泛出幽幽青光,吓得拼命往张玄背后躲,他那点儿三脚猫法术还不会灵活运用,尤其在害怕的时候,本来会的那点儿也忘光光了。 「大哥,几千元不够用啦,你口袋里再没现钞了?」 张玄将霍离推开,继续跟围上来的众人打商量:「要不四千怎么样?那,一口价,五千,就五千,我弟弟他只值五千……」 「大哥!」小狐狸发出很不忿的怨语。 没人理会张玄的自说自话,为首的打了个手势,一声咆哮,大家一起攻了上来。 「喂,来真的啊,那我可就奉陪到底了。」 张玄嘴里开玩笑,下手可不含糊,从容接住飞来的拳脚,又抬腿将最前两人踢飞出去,再揪住一人以其为盾,雀起鹘落间便将余下几人都撂倒在地。 他是三流天师,可不是三流武师,从小就摔打惯了,论打架,跆拳道黑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这些混帮派的小虾米。 那些人见势不妙,急忙向后退,张玄挥挥身上的尘土,笑道:「不打啦,那我告辞了。」 霍离急了,叫:「他们把我绑了那么久,还说要烧烤我,不可以这么轻易放掉他们。」 「噢,说的也是。」张玄看看为首大哥,「是谁雇你们抓我弟弟的?」 见他不言语,张玄抚抚下巴,嘻嘻笑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的雇主一定是想把我调开,好腾出手来对付聂行风对吧。你们很不长眼啊,对付聂氏总裁,今后还想在道上混吗?」 见那人脸色一变,张玄知道自己没猜错,他很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拉霍离离开。刚才来时他就猜到了,所以才在聂行风身上加了护持,不过,还是得赶快回去,来时花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招财猫一个人顶不顶得住。 张玄走到车前,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油门声,他回过头,眼前骤亮,闪烁的车大灯光芒飞快逼近,知道不妙,他忙将小狐狸凌空抛出,自己却被飞速撞来的货车卡到了身后的车门上。 那辆破旧二手车在卡车的撞击下,平行向前方滑动,张玄则被卡在两车之间无法动弹,驾车的人生怕不够用力,车身向后退了一下,紧跟着再一次撞上来,将他挤在两车之间,二手车的车窗被挤得变了形,玻璃四溅。 「大哥!」 霍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等爬起来时,就看到张玄被撞的从车顶上翻了过去,摔在一边,他立刻急红了眼。 大哥一定挂掉啦,这些人杀了大哥,全都该死! 怒火涌上,霍离手握成拳,一直深缚体内的火链立刻从腕间垂了下来,那是他生命的精髓,他虽然只是只道行不高的小狐狸,但一旦戾气涌上,原本属于动物的凶残本性便很自然的激发出来。 本来的害怕、担心一跃换成了喷薄欲出的愤怒,这些人既然敢伤害他大哥,他就要他们所有人来陪葬! 没人注意到立在黑暗中的小人儿,霍离实在太小了,劫匪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突然响起,月下狼嚎狸啸,撕裂般刺进所有人心房。 开车的那个人刚下车,就看到其他人纷纷向后退去,再回头一看,发现先前那个小孩双目化作一对萤光,幽明如鬼火,闪烁出凶残狠戾的光芒,小孩手里还握着一条灼灼燃烧的链子,赤火在他胳膊上燃烧喧腾,他竟没一点疼痛的表情。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心里发毛,本能的立刻转身就跑,脚下却被火链缠住,狠狠甩到一旁树上,撞晕了过去。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首大哥突然想起雇主给他的那张道符,他还以为是在故弄玄虚,没想到这孩子真有古怪。 霍离盯住他们,慢慢走过来,臂上赤火熊熊,可怖阴森,任凭这些人平时见惯了血腥,也没来由感到恐惧,大家纷纷向后退,老大更是心下惴惴,见他越逼越近,连忙扬手将飞刀射了过去。 刀在靠近霍离的同时,如纸片般落到了地上,霍离舞动火链,链条火龙般窜出,卷向老大周身。 「去死吧!」 聂行风坐在办公室里,有些心神不定,墙上挂钟发出呆板的滴答声,一点一点刺激着他的冷静。 乔灵并没像她说的很快就过来,已经过了十一点,她还是没出现,也没有电话联络,聂行风试着打她的手机,却一直接不通,也得不到回电。 他有种直觉,乔灵一定是出事了。 铃…… 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吓了一跳,聂行风连忙按开接听键,那边传来聂睿庭的声音。 「大哥,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你呢?」 「我刚从老宅出来,爷爷睡了后,我才敢离开,既然你还在公司,那我过去找你,等我哦。」 「太晚了,你不必来……」 话没说完,对面已收了线,可能是讯号不好,聂行风再打过去时已经接不通了。 他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是公用电话的显示,他按了接听,没想到居然是乔灵,她呼吸声很重,像是刚刚剧烈奔跑过。 「董事长,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在公司,你怎么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在公用电话亭。傍晚我跟你通话后不久就有人来找我,说是你的助理,你因为临时有会议要开,无法见我,所以派他来取资料。」 「我没派任何人去找你。」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推说资料没有带在身上,没想到他趁我不注意,用药将我迷倒了,等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房里,还好房间里的后窗可以打开,我解开绳索后,从后窗跳了出来,现在正在往回赶。」 「跳楼?你有没有受伤?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没事,我学过几年散打,从二楼跳下来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那人把我包包里的资料拿走了,不过我预先做了扫瞄,存在信箱里,我现在马上过去找你,先给你打电话就是提醒你也要小心。」 「乔灵?」 那边已经挂掉电话了。 乔灵说话很急,根本没给聂行风回话的机会,但他从对方平稳冷静的叙述中了解到这女孩的个性,被迷晕绑架后还能如此镇定,她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聂行风立刻给下面的警卫挂了电话,通知他们如果看到乔灵,立刻带她上来。 放下电话,聂行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在抽出纸巾擦脸时,忽听一阵滴答水声传来,他奇怪的看看水槽,水管是感应式的,不可能有水滴声,在低头的一霎那,他突然察觉到镜中似乎有人影一闪,一个女人正贴在他身后立着,灰白的眼珠直勾勾盯住他。 「谁!」 聂行风立刻转身,背后却空无一人,不过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心悸,似乎有道冰冷气流不断袭过来,他飞快扫了周围一眼,在发现并不太大的洗手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时,不由好笑起来。 跟张玄在一起久了,他也变得神经兮兮的,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聂行风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开门走了出去。 啊! 一个女生正站在门口,聂行风开门出去时,很自然穿过她走到了前方。 心惊之余,聂行风连忙转回身,那女生仍立在门口,听到他惊叫,也转过身来。 「陈雪儿!」 这张脸最近他看过许多次,绝不会看错,之所以一口叫出陈雪儿的名字,是因为他看到女生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正顺着衣衫流淌到地上,刚才那滴答声不是滴水声,而是从她手指尖滴到地上的鲜血声。 陈雪儿此刻整个人都浸泡在血里,她却像是毫无感觉,半仰起头看聂行风,脸上泛起诡异惨淡的笑。 眼前一眩,聂行风再待细看,却发现面前已空空如也。 难道是他太过疲劳出现的幻觉? 聂行风抚着额头,疑惑的往回走,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玻璃门上沾了大片红色液体,墨汁般顺着门流下,在流淌中隐约形成一个匍伏人形,空静长廊里响起女子低低呻吟声,聂行风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没人回答他,凄冷的呻吟声好像更大了一些,聂行风盯着那扇门,仿佛看到大片液体正顺着光滑的玻璃门缓缓的,无声的流下,越流越多,似乎有指引一般,溢到地上后,向前方流去。 后背升起丝丝凉意,他管不住自己的意志,不由自主随着流淌的血线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的杂物室前。 血线毫无停歇,顺门缝直流进去,像变魔术一样,很快就全部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聂行风推推门,发现门锁着。不过那只是个简易门锁,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硬卡,塞在门缝上,慢慢移动进去,卡的一声,将门锁打开了。 唉,没想到他在大学里常做的小动作,居然还有英雄用武的一天。 储藏室里黑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聂行风摸索着按开门旁的开关,走进去。 里面胡乱堆放着废弃的文件杂物,他推开杂物,走进里间,在门口处绊了一跤,前方堆着的大堆纸本被撞翻落下,倾倒在一边。 「老天……」 纸张翻落间,聂行风清楚看到掩在里面的一切,失声叫起来。 陈雪儿半蜷在堆放纸张的铁架下,衣服一片血红,左胸处溢成黑色,头顶正中还插着一根很奇怪的东西,双目木然看向他,嘴角间似乎露着冷笑,就跟刚才他看到的表情一样。 这次不是幻觉,张玄没说错,陈雪儿真是在这里出的事,还被人藏尸在杂物间…… 来不及细想,聂行风忙抽身出来,想回办公室打电话报警,谁知刚出门口,就觉全身发凉,双足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半分都移动不了,诡异的液体从四周缓缓流向他,将他包围…… 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狠狠扼住他的喉咙,但随即又松开了,聂行风摔倒时,依稀看到有个黑裙女生立在前方。 是陈冰儿。 似乎有个人影从自己身旁经过,向陈冰儿那边走去,聂行风看不到人,只看到地上不断出现一个个血红色脚印,一直延伸到陈冰儿的面前。 喉咙像是被东西塞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看到诡异殷红的液体越积越多,像是汪洋大海,将他包围后,再慢慢一点点的吞噬…… 乔灵是搭计程车过来的,绑架她的人拿走了她的提包,不过她口袋里还有些零钱,勉强可以付车钱。 保全已经接了聂行风的电话,在听说她是乔灵后,马上带她去顶楼。 乘上电梯后,小保全利用电梯四周光亮的墙壁悄悄打量乔灵,毕竟一个漂亮女孩这么晚来找公司总裁,总会让人多多少少往歪处想,更何况她还衣衫不整,于是小保全下意识的多扫了她几眼。 谁知在几次偷看中,他突然发现乔灵身后似乎贴着一个黑色人影,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很快他就发现那黑影愈来愈大,并有向乔灵全身笼罩的趋势。 一声古怪惊恐的嘶喊从小保全口中传出,乔灵吓了一跳,奇怪的看向他,却见他指着自己背后,嘴唇抖得厉害,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乔灵看看对面的墙壁,光滑如镜的平面没有东西映出,但有种直觉,有人在她背后,冷冷凉风不断传来,她忙转身去看。 「啊……」 转身同时,长发突然被人用力揪起,乔灵疼得向后一晃,她练过武术,身子柔软,立刻便顺对方的力道向后弯腰,一瞬间,她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却有股力量重重磕在她后背上,将她踢了出去。 电梯空间太小,乔灵在撞到对面壁上后便滚倒在地,看到这古怪场景,小保全吓得身子抖得像筛沙,颤抖的手不停的按开门键,可惜电梯罔顾他的意愿,仍缓缓上移,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乔灵被摔得头晕眼花,伏在地上,紧张的扫视电梯各处,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冰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随即有个凉物猛然抚上她的脸颊。 她反手抓去,感觉似是人的手腕,惊惧的连忙撒手,那只手却揪住她,将她提起来,又一次扔了出去。 被摔出的同时,乔灵隐约听到有古怪呻吟声在耳边响起,小保全颤抖着缩在角落处,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她忙叫:「快打开电梯!」 她感觉小保全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离奇东西,才会恐惧成这样,可是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在这个狭小空间里,什么都看不到反而更可怕,她想现在最好是立即出去,说不定才能得救。 可是小保全没有任何动作,他发出一声悲惨嘶叫,身子很诡异的贴到了壁上,再顺着电梯壁慢慢向上移动,他双手在空中拼命挣扎,却丝毫制止不了那股外来力量,于是,身子很快便浮游到了半空,而后猛地跌下来。 叮…… 关键时刻,电梯到达了顶层,门在发出一声轻响后打开了。 乔灵扑到小保全身旁,拉着他滚爬出电梯,两人刚刚出来,电梯门就关闭了,楼层指示灯又飞快向下移去。 小保全躺在地方一动不动,似乎是昏过去了。 能在这时候昏过去也是种幸运吧?乔灵趴在地上,自嘲的想。 她全身颤得厉害,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谁知刚站稳,就听到昏暗空间里传来女子的怒吼。 「为什么不杀了她!?」 另一个极相同的声音迟疑道:「是她哥哥做的,跟她无关……」 「我不管,他们全都要死!我需要他们的力量!」 随着那声怨毒叫喊,乔灵的身体再一次被古怪气体卷起,撞到了旁边墙上,随即一只冰冷的手紧扣住她的喉咙,将她向上推移。 乔灵奋力挣扎腿脚,并向前挥拳,可是除了感觉到脖子上有被扼制外,她根本无法触及任何物体,挥出去的拳头一下下落在空气里。 身子浮游到半空,扼住她喉咙的手腕一松,她被冷风卷住向电梯方向冲去,电梯门的滑轴被重力撞出了滑槽,向里荡去,乔灵收势不住,贴着电梯门向里掉下去,她眼疾手快,坠落同时,一只手攀住电梯滑槽边缘,另一只手向后撑起,用手肘挡住向她身后荡回的电梯门,免得被门卡住,就这样,她整个人落在电梯空间里,赖以借力的只有四根手指。 会死吗? 刚才电梯乘箱已经降落下去,就是说她现在身下有二十三层楼的高度,掉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而且如果现在有人用电梯,她也是死路一条,更别说那个古怪力量也不会放过她。 心里的绝望和恐惧达到了顶峰,乔灵叫道:「救命……」 没力气发出高声叫喊,但下一刻电梯门却突然腾开了很大缝隙,有人把门向里撑开,一只手探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董事长……」 聂行风拼力将乔灵拉出来,爬出来后,乔灵便全身虚脱的躺到了地上,聂行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坐在乔灵身旁,对刚才那诡异一幕还心有余悸。 明明鲜红欲滴的液体将他包裹住,随时都会将他淹没,却在下一刻消失殆尽,他手背上有个古怪符号不断闪出金光,在阴暗长廊里倍显醒目,血迹幻象顷刻被击散,那是张玄临走时画的道符。 没想到小神棍还有两把刷子,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你怎么样?」 「比你好不了多少。」聂行风苦笑一声,将乔灵扶起来,「先到我办公室再说。」 静静长廊里片丝声息也无,那股古怪力量已凭空消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魇。 「啊……」 看到泛着火光的血链击向自己,老大除了发出悲鸣外,竟然毫无反抗之力,他全身像被绳索绑住,连半寸都挪动不了,眼看自己就要被火龙吞噬,火龙却在逼到他眼前时被人生生扯住了,叫嚣奔腾的火舌腾空烧向他面门,却不再进前。 「大哥?」 霍离愕然看到抓住他血链的竟是刚刚爬起的张玄,那条缠着烈火的锁链在他手中不断燃烧,却伤不到他半分。 「把东西收回去,不值得为了这些人渣毁了自己的道行。」 张玄话语落处,火光顿熄,血链已自行回到霍离臂上,归入他体内。 「大哥,还好你没有事欸。」 见张玄没事,霍离开心的笑弯了眉,戾气随即消失无踪,跑上前抱住张玄,却被他推开。张玄笑吟吟地看着绑匪,向他们慢慢走过来。 这兄弟俩根本不是人!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人怎么可能在被车如此撞击后还安然无恙? 明明是盛夏,大家身上却都冷汗如雨,老大更是两腿抖个不停,呆呆看着张玄走到自己面前,他勉强叫道:「你想干什么?杀、杀人是违法的,你要坐、坐牢……」 如果没有打颤的齿声作和音,这句话说得还算有气慨,张玄看着他,突然一笑:「我从来不对人动手。」 「什、什么?」 老大莫名其妙看张玄,整张脸却在下一瞬变得铁青,他清楚地看到对方背后有两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不,不是在背后,应该说本来就盘在他脊背上,正喷吐着云雾,狰狞的望向自己。 那、那是…… 那根本就不属于人间的东西,难道说这个人…… 老大没来得及叫出声,眼里已泛出死白,感觉体内力量正在一丝丝的被抽出,心脏骤然剧跳,快的令他喘不上气来。 张玄冲他笑了笑。 「唉,你看到了?抱歉哦,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看到,那就是死人。」 可惜老大再没有机会做出回应,他的心脏在几次剧烈鼓动后突然静止下来,仰面向后直直摔倒。 「何壮,生于壬午年辰时,殁于庚戌年子时,年二十九,死于极度恐惧下心脏衰竭。」 清朗声音自远处响起,大家回过头,见一个身穿白西装的长发青年瞬间移到眼前,手上托着本账册,笑吟吟地说。 明明是个极温文尔雅的青年,却让在场众人身上冷汗突起。 「老天,这人、这人脚跟没有沾地……」 有人嘶声大叫,青年皱皱眉,手一挥,除了张玄和立在旁边目瞪口呆的霍离,剩下的人已纷纷晕倒栽下。 「真是没水准,脚不沾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有谁听说过鬼脚沾地?」 青年嘟囔道,手一扬,一条铁链横空缠住何壮腰身,链子一勾,飘飘悠悠的魂魄便随着链子离开肉身,立在了他身旁。 「鬼啊,鬼啊。」 霍离吃惊的叫起来,躲到张玄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满脸紧张的看着这个怪异男人。 白衣青年很不高兴,朝小狐狸撇撇嘴,「我是鬼,你是精,有什么好怕的?」 张玄摸摸霍离的脑袋,对青年笑道:「这次来的满快,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 青年耸耸肩,「没办法,现在死亡率太高了,我们都拆伙来做了,否则哪里能收得完?你又跑来做什么?一个三流天师,也跟我们抢生意。」 「是他们先惹我的啦。」 没理会张玄的嘀咕,白衣青年把眼神转到霍离身上。 「小狐狸有些义气,就冲着这点,将来你遇上我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机会的。」 他笑着朝霍离眨眨眼,牵起何壮的魂魄转身便走,白色身影很快淡化在月色中,霍离呆愣了半天,突然怪叫出声。 「我知道了,他是无常鬼,大哥大哥!」 张玄把后知后觉的小狐狸搂进怀里,算是给他压惊,不过见他没有注意到白无常临走时的那句话,便放下了心。 无常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对霍离出言警告,不过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小狐狸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我们回去吧,看看招财猫怎么样了。」 张玄上了那辆被撞得变了形的破车,启动油门,霍离坐到助手席上,看着他,一脸崇拜。 「大哥,我错了,老说你是三流天师,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连黑白无常都认识,而且你的法术也这么棒,车都被撞成这样了,你还一点儿事都没有,把这一招也教教我吧。」 回应他的是破车无法发动的呲呲怪叫声,张玄皱眉。 「被车行老板骗了,这破车还没开几天就成这样了,回头得让他赔钱。」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五分钟后车油门总算发动起来,霍离看看严重变形的车身,很怀疑这车是否能安全开回聂氏大厦。 「大哥,车跑得好慢,那些人不是要对付你的董事长吗?要快一些,否则就来不及了。」 「放心,招财猫没那么容易挂掉,他不是铁齿吗?今晚会给他留下一个非常愉快的回忆,嘿嘿……」张玄轻松自如把着方向盘,吹着口哨说。 霍离同情地摇摇头,「做你的董事长,真的好可怜哦。」 他侧头看张玄后背,很奇怪当时何壮看到了什么,会吓得一命呜呼,但左看右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他对张玄的法力有了新的认知,大哥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三流天师,真正发起威来,像地狱来的勾魂使者一样恐怖。 以后记得一定不要得罪大哥,否则小命堪虑哦。 第九章 聂行风将乔灵扶进办公室,经过刚才那番恐怖经历,乔灵已经撑不住了,坐在椅子上,身子抖个不停。 聂行风倒了杯热水给她,问:「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乔灵给了他一个苦笑回复,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还能坚持着不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把保全扶进来。」 聂行风出去时,发现走廊的照明灯都灭了,只有脚下的安全通路指示灯还亮着,长廊昏暗,空静的令人心慌,却没有小保全的踪影。 他在整条走廊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好折回办公室。 乔灵看上去比刚才好一些了,正在揉手肘,聂行风忙问:「你受伤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没事,是刚才我掉下电梯,用手肘撑住反弹回来的电梯门时被撞的,不碍事。」 「反弹回来的电梯门?」 聂行风喃喃重复了一遍,眼前突然灵光一闪。 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董事长……」 乔灵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恐怖地带里,她刚想说要跟聂行风一起去,对方却已经冲了出去,并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已过了十二点,财务部的职员们早已下班,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周言的办公室里隐约透出灯光,有人在飞快找寻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 沉静声音在门口响起,男人吃惊的转过身,见聂行风走进来,指间捏着一圈弹簧。 「董事长?这么晚了,你还没走?」 「这话应该我来问。」 看着故作镇定的李顺长,聂行风淡淡道:「你在找杀人工具是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是你杀了周言,又做出自杀的假象,有笨蛋还自作聪明地说那是厉鬼索魂,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李顺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只是来周部长这里祭奠他的,请董事长不要在过世者的地方开这种玩笑。」 聂行风冷冷反问:「我像在开玩笑吗?」 李顺长嘴角勾起笑,略带嘲讽地问:「那么,证据呢?周言自杀时,房门是反锁的,里面就他一个人,这一点所有职员都能证明,不过,如果董事长想做侦探,我倒愿意做你忠实的听众。」 聂行风扬了扬手中那截弹簧。 「你把一切都设计得很巧妙,不过,最终还是百密一疏,没来得及把最重要的证物取走。周言不是自杀,他爬上桌子是为了修理停转的空调。你知道他对电器很内行,如果空调出了问题,他一定会亲自修理,所以,你提前弄坏空调,布置好死路让他走!」 那么热的天,房门紧闭,又不开空调,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那是整个布局中最关键的地方。 「对于周言坠楼时拼命抓扯窗帘的动作,我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在弄明白他的死亡真相后,才知道那动作的真正含义,他拽住窗帘不是因为恐惧而不敢面对下面的空间,而是在做最后的求生挣扎!」 聂行风盯住李顺长,冷冷道:「你提前将玻璃窗的开关拨开,并在靠近窗框的那边顶上弹簧,又在另一边底部滑槽处用铁片之类的东西顶住,这样看起来,窗户是关住的,但只要你把铁片勾开,弹簧的力量就会将玻璃窗完全顶开。因为有窗帘挡住,周言不知道窗户被做了手脚。为了让玻璃窗顺利滑动,你在滑槽部分上了润滑油,大楼被重新装修过,许多窗户开关时都很滞涩,只有这间办公室的窗扇滑动非常顺畅,这都出自你的杰作。」 「说得很精彩,可是你别忘了,周言临死前写过悔过书,而且,就算你说的都有理,请问我是怎样杀他的?当时我可是不在现场,甚至不在财务部。」 「错,那不是悔过书,是周言听电话时的随笔!有职员说曾听到周言自杀前跟人通过电话,和他讲电话的一定是你!那些『贪婪和欲望,罪恶的源泉』等话都是你说的,周言有听电话时随手做笔记的习惯,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诱导他写下了那些话! 「正因为你不在财务部,才有时间执行杀人动作,这间办公室的上一层房间现在没有使用,你当时就在那间房里,从窗户垂下吊索,让自己倒悬在窗前,然后用长棍之类的东西拨开铁片,在窗户弹开的同时,又用长棍击打周言的腿膝,致使他失去平衡而坠楼。你在他坠楼后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是为了取回窃听器吧?没有窃听追踪,你很难把时间控制的毫厘不差,也许你还想找回这截弹簧,可是没有找到,你不敢肯定弹簧是落在房间里,还是户外,又见人越来越多,只好暂时放弃,去了周言坠楼的地方。」 「你的推理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我可不是飞檐走壁的蜘蛛人,再说,我和周言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犯险害他?」 「普通人也许办不到,但你一定行!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当兵的时候是野战部队,设机关、攀缘登高这些技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你跟周言的确没有深仇大恨,但却不得不杀他,并费尽心思弄出自杀的假象,因为你需要他为你顶罪,他死了,贪污公款的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你可以继续留在公司,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升上正部长。我曾把在洗手间和乔扬争吵的人当成周言,其实那个人是你,你故意把周言的笔记本放在那里,来误导我……」 啪啪啪。 李顺长捧场的鼓起掌,笑道:「我算计了很久才布置好这一切,却被你轻而易举看穿了,董事长,依你的推理能力,真应该去做侦探。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过我不是故意把笔记本放在洗手台上的,那只是凑巧。周言把它忘在办公室了,我拿来看而已,谁知会被乔扬堵住。」 「陈雪儿也是你杀的吧?你杀了她,还把她的尸体藏在杂物室里,那晚我在电梯里碰到的根本不是鬼,而是陈冰儿,只不过她存在的摄像画面被你切换了,一开始出现的雪花镜头就是你切换造成的,你这样做是为了混淆我的判断对不对?」 他承认自己曾一度有些相信鬼魂索命的说法了,当然,张玄的误导占了很大因素。 李顺长点头,痛快承认。 「是那女人太笨,自愿为乔扬做假账,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我们都打算拿着钱远走高飞,谁知谈话却被她无意中听到了,她知道乔扬是在利用她后就想报警,所以我只能杀了她,可是尸首无法运出去,乔扬害怕,把出国日程也推迟了。那时候,我突然发现有比离开更好的计划,那就是让所有知情的人都永远闭嘴,现在该轮到你了,董事长。」 见李顺长慢慢走近,聂行风立刻屏气凝神,谁料身后突然传来古怪声响,骤风旋来,他后脑被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董事长,聂董事长……」 有些遥远的声音把聂行风的神智慢慢唤醒,睁开眼睛。 后脑因为重击而隐隐作痛,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反绑在椅上,乔灵坐在他对面,双手也被绑在一起,身上紧紧缠着几道绳索。 见聂行风醒来,乔灵忙问:「你怎么样?」 「还好,你呢?」 「我没事。」 刚才保全把昏迷的聂行风扶进来,乔灵只顾得担心他,没防备保全会攻击自己,结果被他轻易制服。 门被推开,李顺长走进来,身旁跟着那个小保全,保全一脸苍白,身子还在微微打着颤。 看到保全,聂行风在心里大骂自己笨蛋,想改动监控记录,没有保全人员协助是不可能的,很显然,这保全被李顺长收买了。 李顺长握着一根棒球棒,在手里不断拍打着,走到他面前,一脸诡笑。 「死心吧,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们,张玄有点小本事,不过被我调开了,保全部的人喝了我送去的咖啡,都睡得正香呢,我关闭了大厦的出入口装置和电话连线,所以现在这栋大楼可说是栋死楼。」 「你真是丧心病狂!」乔灵气愤地大叫:「你不仅亏空公款,还行凶杀人,害死我哥哥……」 「你哥哥的死跟我无关,那个胆小鬼,我本来是想杀他的,可惜还没动手,他就挂掉了,只是没想到他手上会有存档,所以我便不能放过你了。」 「你、你混蛋!」 趁李顺长跟乔灵说话,聂行风极力欲挣脱被反绑的双手,感觉绳索有些松动,他故意大声问:「那你为什么要把陈雪儿的尸体藏在杂物室里?就不怕被人发现?」 面对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聂睿庭说过会来,如果他打不开公司大门,一定会发现蹊跷。 李顺长心情不错,悠悠然解释:「那女人当时慌不择路往楼上跑,她其实就死在这间办公室的门外,她拼命想将门推开,可是很遗憾,门根本打不开,被我刺中后,她居然还诅咒说一定要回来报仇,可惜我早年学过一些法术,于是用铜钉钉在她顶门上,镇住她的魂魄,不要说报仇了,她就连投胎都不可能。不过时间仓促,我们只能暂时把她的尸身藏在杂物室里,有铜钉镇魂,即使盛夏,尸首也不会腐烂,所以不会有人发现。」 乔灵喃喃道:「好残忍,你一定不得善终!」 「也许吧,不过现在不得善终的却是你们。你说,如果聂氏财团的董事长被情人刺死,而后情人伤心过度,跳楼自杀的话,这条新闻会不会上头版?」 李顺长将球棒塞给保全,戴上手套,踱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柄裁纸刀。 聂行风心一沉,他腕上的绳索在挣扎下已松动了很多,却仍无法完全褪下来,只好对保全道:「你真要为虎作伥,一错再错下去吗?」 小保全似乎有些吓傻了,脸露犹豫,只双手紧握球棒对准他。 「你真以为帮助李顺长,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好处吗?他杀了所有知情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你?当利用你杀了我们后,你一定也会落得跟我们相同的命运!」 小保全握球棒的手开始颤抖,目光不断在聂行风和李顺长之间打转。看出他的动摇,李顺长冷笑道:「别信他的鬼话,他只是想骗你救他而已。」 他把裁纸刀的刀柄塞进乔灵被绳索缚住的右手里,然后握住她握刀的手,令她将刀柄握紧,再用脚踢着椅子下的滑轮,将她移到聂行风面前。 「别担心旅途寂寞,陈冰儿也会去陪你们的,那女人最近一直在大楼里游荡想找出她妹妹,我只好成全她,本来你们不需要死的,只可惜都太喜欢多管闲事。」 李顺长紧握住乔灵的手,将刀锋狠命向聂行风胸前刺去…… 刀锋在下一瞬被球棒打到了一边,小保全尖叫道:「别再杀人了!」 「滚开!」 「不!放了他们,哎哟……」 小保全的手腕被李顺长利刃挥中,痛得松开了手,球棒滚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李顺长又提刀再刺,他出身军旅,动作凶悍威猛,小保全明显不敌,被他在胸口上又划了一刀。 见小保全危险,聂行风忙叫:「李顺长,你以为杀了我们,你就可以逍遥法外吗?你知不知道陈雪儿现在就在你身后!」 李顺长一愣,随即大笑:「陈雪儿?她连魂魄都聚不齐,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不……」 恐吓没吓到李顺长,却把保全吓住,他看着李顺长的背后,脸色顿时变得惊恐至极,李顺长冲他喝道:「滚得远远的,再敢多事,我不会轻饶了你!」 他扯过乔灵,握住她的手再次向聂行风刺来。生死关头,聂行风突然向旁边一晃,堪堪避开了刺来的利刃。 他上身的绳索已解开了,但腿部仍被缚住,大幅度动作下,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见一击不中,李顺长拉着乔灵想继续追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冷风袭来,他迟疑着停下动作。 「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像极了陈雪儿临死前的呼喊。 趁李顺长犹豫,聂行风飞快解开腿上的绳子,抬起头,忽然看到李顺长背后白影闪动,陈雪儿不知何时已贴靠在他身后,冷冷盯住他,幽暗眼眸里泛着灰白,擎在空中的手里握了件硬物,正对向他。 「啊……」 保全再也撑不住,在发出一声惊恐嘶叫后,直挺挺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从大家看向自己的惊异眼神里,李顺长感觉出他们没在唬人,可是不可能的,他施法镇住了陈雪儿的魂魄,她出不来的。 他咬咬牙,转过了身,竟赫然发现陈雪儿就站在他面前,这让他毛骨悚然,立刻抬刀便刺。 裁纸刀泛着冰冷光芒,刺进陈雪儿的胸膛,可是她却无动于衷,依旧冷冷立在那里。 「老天……」 聂行风已将乔灵身上的绳索解开,看到一身血迹的陈雪儿,乔灵禁不住发出一声悲鸣,聂行风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跟我走。」 已经分不清那女生到底是陈冰儿还是陈雪儿,不过聂行风有种感觉,就是,现在最好马上离开。 两人悄声站起,刚走出几步,就觉冷风扑来,乔灵尖叫着被一股无形力量卷起,跌了出去,聂行风回过头,见陈雪儿正盯住他们,冰冷声音道:「谁都不可以走!」 她手臂抬起,诡异冷风向摔倒在地的乔灵重新卷去,聂行风忙奔上前,将乔灵护在身下,只觉冷风顺着身边旋过,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背上咒符金光游离,使他避开了冷风的袭击。 陈雪儿没再继续攻击他们,因为李顺长在极度慌乱下,将裁纸刀拔出后重又刺入她体内,接连数下。 锋利的裁纸刀刺在她躯体上,除了发出沉闷声响外,完全没有其他反应,李顺长越来越惊恐,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冷眼看他,陈雪儿嘲讽道:「这是你第二次杀我!」 她将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上前,看到后,李顺长脸色立时变得煞白,「你、你怎么可能拔出来?」 那三寸多长的铜钉是他亲手从陈雪儿的顶门钉下去的,还加了镇魂禁咒,陈雪儿绝不可能将它拔下。 再一次刺过去的利刃被陈雪儿握进手里,随即如纸片一样的飘落在地,看到扬起的铜钉,李顺长全身不住颤栗,尖叫着向后退去,谁知腿下一绊,栽倒在地,慌乱中他突然想起随身带着的护身铜令,忙从口袋里掏出,向她面门打去。 「死了还敢来作怪,我打的你魂飞魄散!」 这是以前李顺长从当道士的叔叔那里顺手牵羊拿来的,觉得有镇邪之效,便一直带在身边,关键时刻,他立刻想到用令符镇鬼。 被铜令打中,陈雪儿发出一声惨叫,灵体飘飘悠悠落到一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李顺长见状大喜,狞笑道:「看你还凶到什么时候?」 「雪儿……」 黑暗中传来轻柔呼唤,悬于空中的那枚铜令顿时失去牵引,落到了地上,陈雪儿恢复精神,又猛冲过来。 李顺长大惊,仓皇向后躲避,却被陈雪儿铜钉挥下,刺入大腿,顿时鲜血迸流,陈雪儿冷笑着将刺入他腿中的铜钉来回转动按压,令他发出凄厉惨叫。 聂行风避到办公桌后,悄悄拿出手机拨打,谁知萤幕上突然闪过一串奇怪亮光,哧的一声,轻烟冒出,手机便彻底报销了,他感到喉间一紧,被陈雪儿扣住,血红双眼盯住他,眼瞳里闪烁出疯狂光芒。 「所有人都该死,你也一样!」 那个轻柔声音又急叫道:「雪儿,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聂行风空有一身跆拳功夫,却挣扎不开陈雪儿的制缚。冷冰冰的手卡住他,将他擎到空中,然后重重摔下去,乔灵想上前扶他,却被冷风旋到旁边。 李顺长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外间,大门却在他面前突然自动关闭,他推不开门,只感到身后无形冷意慢慢渗来,惊慌地回过头,见陈雪儿漂浮在他面前,冷笑着看他。 惊恐让李顺长全身打颤,没了那道铜令符,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制伏厉鬼,顾不得大腿上的痛,他又转身绕着桌椅仓皇逃窜,腿脚却被冷风扯住,重重抛了出去。 李顺长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气来,又再一次被大力揪到空中,向玻璃窗撞去。眼见李顺长即将撞上窗扇,聂行风忙扑过去想抓住他,却被瞬间移过来的办公桌卡住,撞到一边。 李顺长并没有撞窗飞出去,玻璃窗在他重重撞上同时金光一闪,使得他被反弹回来。滚落在地,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玄笑嘻嘻走进来,身旁还跟着霍离。 「好像我来得刚刚好,大家闹腾完了,该收工了吧?」 陈雪儿冷喝道:「滚开!」 张玄耸耸肩,把霍离推到一边,「一边待着,别妨碍我做事。」 他向陈雪儿笑道:「我知道你是被李顺长杀死的,不过刚才你打也打了,吓也吓了,就此罢手吧。之后的事交给警察,你也该去你要去的地方,别再在这里打扰人间清静了。」 陈雪儿冷笑一声,一扬手,李顺长尖叫着被她拉到身旁,她紧掐住李顺长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妄想,我今天要拖他一起进黄泉道!」 张玄脸色一沉,手掐指诀,喝道:「放人!」 陈雪儿毫不理会,另一只手又抓向聂行风。聂行风身前的桌子自动滑开,他被股强大力量掳住,不由自主靠过去,就在陈雪儿接触到他的同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叫喊,张玄手中灵符飞出,击在她胸前。 「你既已身死,就该速去轮回,否则休怪我无情!」 陈雪儿被灵符打得跌倒在地,原来立的位置上却依旧站着一个人,身子在稍微离开地面的地方晃来晃去,直勾勾盯着张玄,天灵处黑色液体汩汩迸流下来,瞬间将她的脸庞染成血红。 张玄的灵符在击退陈雪儿的同时,也破了镇住她的定魂术,这是她死时的情景。见到这诡异景象,乔灵吓得失声尖叫,李顺长也快吓晕了,偏又晕不过去,只倒在地上哀哀痛叫。 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身躯微动了一下,聂行风忙上前将她扶住,见她穿着黑纱裙,迟疑问:「你是……陈冰儿?」 「是我,快救雪儿。」 尖锐惨叫打断了陈冰儿的话。被灵符击中,陈雪儿胸前燃起蓝火,她不甘心的扭动四肢,突然十指尖尖,惨白指甲顷刻间伸到李顺长喉间,将他狠狠掐住。 「松手!」 张玄食指捏诀,一枚道符向陈雪儿射去,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急急如律令!」 陈冰儿惊叫着飞扑上去将道符挡在身前,那道符竟穿过她身体向后方荡去,正中陈雪儿前胸,然而疾火并未燃起,灵符在她面前飘飘悠悠落到了地上。 呃…… 张玄一呆,急忙重捏指诀,大声喝:「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急急如律令!」 喝令虽下,依旧毫无反应,灵符躺在地上,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顿时一室寂静,霍离额上三道黑线,低声叫:「大哥!」 「呵呵呵,关键时刻法术又当机啦……」 张玄小声嘟囔,随即一改冷厉,换成一脸迷人微笑,向陈雪儿摆摆手,「美女,你慢慢报仇吧,我不打扰,回头见!」 他说完话转身就跑,陈雪儿发出尖锐冷笑,揪起李顺长的手,向外狠狠一拉,惨叫声中,李顺长一只胳膊竟被她活活拉脱了臼。 「谁都不许走!」 她甩开李顺长,向张玄扑去,谁知张玄法术不行,逃跑功夫却天下第一,在办公室里上窜下跳,每每在她冷风下逃脱。他见陈雪儿的狠戾模样,便知她已成厉鬼,不由大骂李顺长白痴。 定魂术禁咒虽能镇得住魂魄,但同时也将人之怨气聚集其中,若是枉死,便会转化成更大的力量,极易堕为厉鬼。看来李顺长虽然知晓一些符术,却也是似懂非懂,所以陈雪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善恶不分,只知复仇的厉鬼。 被厉鬼伤到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伤了倒好办,聂行风几人可受不了陈雪儿的尸毒,所以他尽可能引她离其他人远一些。 霍离和张玄兄弟同心,知道他的用意,趁机偷偷猫腰过去,拉住聂行风和乔灵,小声道:「跟我走。」 刚才还在为张玄出场时的帅姿赞叹,谁知顷刻间就看到他被女鬼追得抱头鼠窜,聂行风气极反笑,问:「你大哥他平时就是这样捉鬼的?」 「噢,经常这样,我大哥的法术时灵时不灵,你也看到了,现在就是不灵的时候。」 乔灵急得大叫:「那什么时候灵,什么时候不灵?」 她这一晚上被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折腾得快疯掉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似乎懂驱鬼的帅哥天师出来,可不想他这么快就挂掉。 霍离带着他们悄悄在沙发后面挪移向外走,嘿嘿笑道:「通常是有钱的时候灵,没钱的时候不灵。」 见乔灵立刻将目光投向自己,聂行风无可奈何,咬牙问:「多少钱?我出,让他马上驱鬼!」 他也快疯掉了,居然相信驱鬼一说,还出钱求人。 听了这话,霍离立刻跳起来大叫:「大哥,快动手啊,你的董事长说出钱让你驱鬼,快拿出本事来!」 「小笨狐狸,你马上给我滚!」 张玄还在办公室里不断的逃,抽空骂出一句,钱他当然想赚,问题是现在偏偏法术跟他过不去,连钱都引不出来啊。 见陈雪儿不断攻击张玄,李顺长咬牙忍痛,从地上爬起,向外滚爬出去,霍离上前拉他,被他一巴掌推开。 「等一等!」 霍离追上去,刚奔到门口,就见李顺长按开电梯门,冲了进去,身影消失在电梯内的同时,一声悠长惨叫传了上来,然后是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 「我都说等一等了,大哥说电梯坏掉了啦。」 聂行风和乔灵已奔出了办公室,忽听身后传来陈冰儿的叫声。 「雪儿,不要杀人!」 聂行风回过头,见张玄被不断移动而来的桌椅挡住,很滑稽的摔倒在地,陈雪儿扑上前,尖锐指甲扣在他肩上。聂行风连忙赶回去,随手抄起地上的球棒,甩了过去,陈雪儿飘忽的身形被他打开,他趁机拉住张玄,滚到一边。 张玄瞪大湛蓝眼眸傻愣愣看他,「你怎么不逃?」 「我逃了,留你在这里等死吗!」 聂行风额头青筋暴起,终于明白,跟张玄在一起,要想压住火气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背后冷风传来,聂行风刚回过头,就见眼前寒光一闪,陈雪儿手里的铜钉向他面门狠狠刺来。 距离太近,他根本没有机会躲避,更何况一只手臂还被张玄压在身下。 会死吗? 脑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去死!」 张玄突然跳起,挡在聂行风身前,一声暴喝,灵力凌空飞出,把陈雪儿击开。 他立稳身形,手指一弹,索魂金线破空飞出,缠向陈雪儿,蓝色火焰瞬间顺着那道金线燃上她的臂弯。 「敢伤我的招财猫,我让你魂飞魄散!」 张玄拈起指诀,当空横画半圆,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祈火咒一出,金光烈火立时腾空而起,将陈雪儿罩在当中,随着凄厉惨叫,她全身都燃在熊熊烈火之中,长发衣袖随火翻滚,发出嘶嘶脆响。 「雪儿……」 陈冰儿惊叫着想跑进火圈救人,却被强烈火势打了出来,翻腾火光将陈雪儿飘忽的影子渐渐淹没,火光中她头顶上方飘出一道淡淡蓝光,那是她的魂魄在火中摇曳。 见此情景,陈冰儿发疯般的长声嘶叫,重新飞身窜入火中,然而火光却在此时消失无踪,那道蓝光瞬间附在了她身上,她恍惚的来回转了一圈,身子摇摇欲坠,喃喃叫道:「妹妹、妹妹……」 聂行风忙上前扶住她,张玄急得大叫:「小心!」 聂行风一愣,随即看到陈冰儿双目睁开,直勾勾盯住自己,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他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女生不是陈冰儿,她是……陈雪儿。 「你去死吧!」 陈雪儿抓住聂行风纵身撞过张玄在窗前设下的结界,向楼下急坠下去。 眼前景物飞速向上游走,一刹那,聂行风只来得及看到陈雪儿紧盯住自己的冰冷双瞳里突然映出一线火光,一个金色物体抽打在她身上,惊叫声中,陈雪儿放开了对自己的束缚,与此同时,半空中一只手猛力抓住他,揽住他的腰将他搂进怀里。 聂行风回过头,见陈雪儿落叶般直坠下去,紧接着CK的淡淡清香飘了过来。 这是他晕倒前唯一记得的事情。 第十章 啊…… 陈雪儿坠楼时的一幕不断在眼前回荡,聂行风一阵剧烈心跳,猛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聂睿庭从旁边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睡了这么久,你总算醒了。」 聂行风看看周围,这不是他的单身公寓,而是爷爷的家,他以前在老宅时住过的房间。 身体有些乏累,却不是很痛,他揉揉太阳穴,竭力去想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当时自己被陈雪儿拉着从二十三楼跌下,怎么一觉醒来,会完整无损的躺在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天,你都不记得了?不过那种事还是不记得比较好,太恐怖。」 「究竟怎么回事?」 聂睿庭挠挠头。 「说来话长啦,大厦那架电梯真是古怪,乔扬乘坐时出了故障,结果没几天人就没了,这次又是李顺长,我看那架吃人电梯以后还是停止使用比较好。」 他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清楚。 原来聂睿庭和聂行风通完电话后,便朝公司赶去,谁知车行到半路,前方发生车祸,塞车严重,等他到达公司已是半夜。他想用磁卡进大厅,却无法开启门锁,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保全设备故障,便打电话给警卫室,谁知竟无人接听。 这时聂睿庭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想打电话联络保全公司,就看到张玄抱着聂行风从大厦另一边走过来,告诉他李顺长贪污公款的事被他们发现,想杀他们灭口,结果事败逃脱,在乘电梯时坠楼死亡。 聂睿庭听完后,立刻打电话报警,接着又送聂行风回聂宅,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敢再隐瞒,今早把事情经过跟爷爷一五一十作了汇报,跟着又回到公司作部署,等折腾完,已快到中午了。 事故现场已作了处理,除了故障的那架电梯外,其他的都正常运转,不过顶楼因为是陈雪儿的被害现场,而被暂时封锁。 听完后,聂行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我们是从大厦一侧过来的?」 他承认当时因为事发突然,他记忆有些混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张玄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拉住他的话,那他们应该是在顶楼,而不是在楼下,即使在楼下,也应该在大厦里面,而非外围,除非他们也坠到了楼下。可如果那样,他现在还会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吗? 「是呀,是从大厦一侧,而且张玄还横抱着你呢。」 聂睿庭笑得很暧昧,「大哥,我还从未见过你晕倒,是不是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人,人就会变得脆弱了?」 聂行风黑下脸。 即使头部受了伤,但一个大男人被吓晕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有些不自在,岔开了话题。 「那乔灵和陈冰儿呢?」 「乔灵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我安排人送她去医院了,陈冰儿?你说的是陈雪儿吧,那女生说起来也满可怜的,被李顺长和乔扬利用挪用公款,后来又被杀人灭口。李顺长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没想到居然是变态狂魔,杀人后还在尸体上钉铜钉,摔死也是报应……」 「我是问陈冰儿,就是陈雪儿的姐姐,当时她也在大厦里面的。」 聂睿庭伸手来摸聂行风的额头。 「没有啊,我去的时候就只见到陈雪儿的尸体,还有乔灵和那个保全。你一定是伤着了头,才会犯迷糊,回头得做个扫瞄才行,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喏,把这个喝了。」 他把桌上一碗汤药递到聂行风面前,聂行风看看那碗古怪的东西。 「是什么?」 「镇惊用的,张玄特意交代我说等你醒了后,一定要让你喝,他说你最近时运低,又被厉鬼的阴气所噬,喝了它,既可以镇惊,也避免以后再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个神棍,不仅把他之前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还明目张胆的向他弟弟宣传,立刻开除他好了。 聂行风悻悻看了聂睿庭一眼,「我现在就看见一个很不干净的东西。」 聂睿庭吓得立刻左右环顾,「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我面前,你昨晚洗澡了吗?一身脏兮兮的样子。」 聂睿庭长舒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倒好,睡着就没事了,我可是为了你们奔波了一晚上啊,还拜托警方里的熟人低调处理这件事,如果让那些记者知道了,还不知会胡说成什么样子呢。」 把唠叨个不停的弟弟赶出去后,聂行风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昨晚发生的一切的确颠覆了他这二十几年来的认知,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听张玄的话,去喝这碗脏兮兮的符水。 聂行风拿起汤碗,将药浇进窗台上的花盆里,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电话给陈冰儿。 电话铃响了两声后接通了,一个陌生的女生声音说:「喂。」 聂行风愣了一下,他记忆力很好,自信没有记错号码,于是迟疑问:「请问这是陈冰儿的手机吗?」 「是的,我是她同事,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她妹妹的同事,昨晚她来我们公司,发生了一些状况,我担心她有事,所以打电话给她。」 那边一阵沉默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先生,你在开什么玩笑?陈冰儿去外地出差时遭遇车祸,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今天凌晨刚刚过世……」 张家。 两兄弟正悠哉悠哉躺在沙发上休息,因为昨晚的一连串事件,他们根本没睡过,在跟聂睿庭解释了事情原委后,又去警局做了笔录才回来,所以都倦了。 「大哥,是你做手脚让董事长晕倒的对不对?」 「不让他晕倒,那他看到我们从二十三楼跳下来一点事没有,你说会怎样?」 霍离想了想,突然大笑:「可能还是会晕倒!不过大哥昨晚好帅,用驭火术擒恶灵,又像武林高手一样从高楼跳下,你的法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张玄抚抚下巴,陷入沉思。 他的法术一向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发挥不出来更是家常便饭,可是昨晚却突然爆发小宇宙,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没得到答案,小狐狸想了想,突然拍起巴掌。 「我明白了,大哥你突然变得那么威风,一定是因为听到董事长出钱。」 「不是,以前别人出的钱更多,我的法术也都是一般般,好像昨晚是因为招财猫有危险,我才瞬间超常发挥,你说这是为什么?」 「通灵?」 「不!」 张玄嘿嘿笑起来。 「我们张家历代练习法术都需有因缘促成,因缘不到,怎么练都没有进展。我在想,招财猫是不是我的因缘?如果是那样,那我练成终极法术的催化剂应该就是爱……」 「噗!」 霍离将含在口中的葡萄饮料喷了个天女散花,转头看张玄。 「说句打击你的话,你的董事长好像并不喜欢你哦。」 张玄想了想,终于莫可奈何地承认:「确实如此,不过他喜不喜欢我没关系啦,我只要靠着他就好,又是我的衣食父母,又可以助我修行,一举两得。」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不过,你都说陈雪儿已堕入恶鬼道,那为什么昨晚不打散她的魂魄,而仅仅是困住她,你是不是想为她超度?作法因人而异,你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天师,哎哟……」 话音未落,霍离便被张玄一脚踢飞出去。 「你这只笨狐狸,我要是称职的天师,早把你打得神形俱灭了,哪由得你在这里撒野?」 霍离在空中灵活的翻了个身,待再落下时已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狐狸,一摇尾巴跳到张玄身上开始腾空跳跃。 「老天,你好像又胖了……」 张玄被踩的一咬牙,哀叫:「你吃得这么胖,可我从昨晚到现在还一口饭都没吃呢,马上去给我做饭,否则断你所有零食。」 霍离嗖地一声窜进了厨房,这招对他百试百灵,吃不吃饭倒无所谓,但没有零食吃,小狐狸的日子就难挨了。 霍离跑去了厨房,张玄也站起身,来到祖师香案前,点上三香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师父,照招财猫对鬼神一说深恶痛绝的态度看,我这次肯定是做白工,你要保佑我下次多赚点钱啊,否则连给你供奉的香火钱都没了,你要是熬不住,就去林纯磬那里打打牙祭好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正牌天师。」 报告完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昨晚李顺长用来对付陈雪儿的铜令符,被他顺手牵羊据为己有。 铜符黝亮,正面刻了个篆字敕,背面是玄武朱雀等四兽,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图腾花纹,虽然看不懂,但也知不是辟邪道符。 「搞什么东东,连符令都写得不通顺,这种出土文物也能辟邪吗?不要把鬼怪想得太白痴好不好。」 张玄嘟囔着将铜令扔在了神案上。 「师父,这个就当土产送给您老人家了。」 铜令符在神案上滚了滚,落在了案角,当中敕字闪过一道金光,可惜他没有看到。 「小离,我快饿昏了,还有多久可以吃饭?」 「快了快了。」 霍离回了一声,尾巴跟着摆了摆,又粗又红的大尾巴从外面望去,像是很可爱的毛皮玩具。 饭做好了,张玄饥肠辘辘,很快就把一大碗米饭吃进了肚,正要去盛第二碗,被霍离拦住了。 「你还没告诉我李顺长在陈雪儿天灵处钉铜钉是什么意思呢,那样真能镇住她的魂魄吗?」 「镇魂术有数种法咒,如果符咒正确,确实能镇住魂魄,令其无法轮回。不过李顺长对符咒一知半解,所以才导致陈雪儿的怨气愈积愈强,变成厉鬼。」 霍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那她上了她姐姐的身,岂不是连她姐姐都害死了?」 张玄耸耸肩,脸色阴郁,「也许她姐姐跟她同命吧。」 昨晚他见了陈冰儿,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法术对她无用,因为陈冰儿不是人,但也不是鬼魂,她只是个魂魄,可能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灵与体分离,只为了寻找失踪的妹妹。 手机响起,张玄刚按下接听键,便听一声怒吼传来。 「谁准你休假了!」 一听是招财猫,张玄心情顿好,稍微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嘻嘻笑道:「董事长,你居然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哦,听你的声音好像精神不错,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喝符水?」 「你认为我会喝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吗?为什么不上班?」 「咦,你不是也在家里休息吗?怎么说我也忙了一晚上,休息一天不为过吧?我有请假……」 「谁说我在休息?我现在正在公司,你马上给我来上班,否则以后就不要来了!」 张玄还待再说,那边已经收线了。 霍离很同情地看看他,嗖的跑去客厅把他的公事包拿过来,递上前。 「快去上班吧,这份工作是你施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也不想被人炒鱿鱼是不是?」 张玄想了想,跑去卧室。 「上班就上班,不过上班前我要准备些东西,希望招财猫喜欢。」 聂行风其实也是刚到公司,他早上先跟聂睿庭一起去警局重新叙述了事情经过,顺路又到医院探望乔灵。乔灵已恢复了精神,把存放文件的信箱告诉他,让他调出资枓做调查,之后他才来公司。 那架事故电梯正在维修中,贴着「暂停使用」的牌子,顶楼的杂物室也被封锁住,办公室里更是杂乱不堪,聂睿庭提出请人来做场法事驱邪,被聂行风拒绝了。 他坐在临时办公室里,品着苦咖啡,想着陈冰儿同事的那番话,大脑又开始混乱,摸摸肿起好大一个包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起初听到陈冰儿过世的消息,他还以为是对方恶作剧,经过一番解释,他才知道事情原委。 陈冰儿出差乘坐的那辆巴士因天雨路滑,在拐弯处撞出了防护栏,而后道路因暴雨坍方,等事故车辆被发现时已是三天后的事了,受伤乘客被送进附近的地方医院治疗,而陈冰儿一直昏迷不醒,无法确认身份,她公司是昨天才得到通知,这才派职员去那家医院,谁知次日凌晨陈冰儿就过世了。 那个时间正是陈雪儿复苏的时间,难道说当时陈冰儿其实也是幽灵?那么,之前自己碰到的女生又是谁?如果她是陈冰儿的话,一个车祸后一直昏睡不醒的人是如何从千里之外赶到这里的? 还好,能解释真相的人及时出现,聂行风接到李婷的内线,说张玄来了,然后外面传来敲门声,张玄背了个背包,笑嘻嘻走进来。 「董事长好,不过看上去你气色好像不太好,真是有够超强,脑袋被重击,居然连医院都不去,就直接来上班,我们公司全体员工都该向你学习这种敬业精神。」 那根球棒呢?也该给这家伙来一下,看他是不是也超强。 聂行风恨恨地想着,见张玄神采奕奕,就更不爽,明明昨晚两人一同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为什么他中途昏过去,而张玄却像没事人一样? 他把陈冰儿的事说了一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解释清楚。」 张玄耸耸肩,嘟囔:「没什么好解释的,陈冰儿处于昏迷状态只是表面现象,她大脑仍然是有意识的。双生子常有奇异的心灵相通,可能她感应到陈雪儿遭到不幸,所以就在昏迷中凭借意识回来找她。手足之情有时候真的很伟大,要不是挂念着妹妹,可能陈冰儿早就去世了。 至于一个昏迷的人如何能活蹦乱跳的到处走动,我们道家通常把这种现象称为『离魂』,即灵与体的分离,当执念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化作一种很强的力量,使灵魂可以不受躯体的限制。可能连陈冰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了事,她只是凭借信念回来找妹妹,可是陈雪儿的意念却被李顺长的符咒镇住了,直到昨晚,陈雪儿的怨念冲破了符咒,陈冰儿才感应到她的所在位置。」 听着张玄侃侃而谈,聂行风觉得意识好像更混乱了,这些理论比他学过的微宏观金融学、金融分析定律加起来还要难。 头又开始痛,聂行风皱了下眉,张玄立刻凑上前,手抚在他后脑凸起的地方,轻轻揉动,问:「是不是这里?」 疼痛在轻柔抚摸下很快减轻,等张玄放下手,聂行风再摸脑袋时,发现那凸出的肿块已消失无踪。 他看看张玄,「你还是有些道行的嘛。」 「嘿嘿,那是因为有招财猫的力量配合,我的法力才能运用自如。」 想到今后只要跟随在聂行风身边,法术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张玄开心的笑起来。 「嗄?」 「呃,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天师嘛,当然厉害了。」 做人切忌太过得意忘形,张玄及时改口,将事先备好的账单放在了桌上。 「昨晚你有说付钱的,这是打折后的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聂行风低头看去。 驱鬼费十万二千,物品费一万五千五百,共计十一万七千五百。 「我给你打了七折,你要是还不满意,后面的五百零头也可以去掉,刚才帮你镇痛的小法术算额外服务,不收费。」 「张玄!」 聂行风脸上狰狞一片。 他说过付钱,但没说同意付这种天价! 想到今天要是答应付了账,只怕日后后患无穷,聂行风微微一笑,说:「我可以付钱,条件是你收了钱,马上给我离职,今后不许再踏进聂氏一步,你选择吧!」 账单瞬间消失,张玄一脸平静地道:「我选择工作。」 虽然白贴那么多钱进去有些心痛,但要是放弃工作,他就没法再借助招财猫练功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想赚钱,今后有的是机会。 目的达到,聂行风很满意,道:「你可以出去做事了,别让我再看到你。」 「好啊,不过出去前我还有件小小的事要做。」 张玄又堆起笑脸,将背包的东西一一拿出,不多时,聂行风面前的办公桌上就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 「这是祛邪水,这是招财手链,这是辟邪犀角,这是白玉观音,真正开过光的……」 每看一样,聂行风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吼:「如果你不想我把这些破玩艺儿扔到楼下去,就马上带着它们消失!」 「真的很便宜哦,那,其他的你可以不要,但这个一定要喝!」 看到一个小白瓶递到自己面前,聂行风问:「什么?」 「符水,我让聂睿庭给你的你不是没喝吗?你命数纯阴,又沾了陈雪儿的怨气,喝了它才能保证以后看不到那些脏东西,你也不想把跟它们见面变成一种习惯吧?」 聂行风立刻摇头,「我绝不喝符水!」 「很甜的哦,不难喝,试试。」 张玄的口吻像是在诱惑孩童吃药的护士。 「不喝!」 见聂行风如此坚决,张玄眼珠一转,突然打开瓶子,一仰头,把符水全部喝了进去。 聂行风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玄凑到他面前,揽住他的腰,将温热双唇贴到了他唇间。 一股带着奇怪气味的液体顺着张玄的嘴流进他口中。好像还怕他不喝,张玄渡完药,嘴唇仍紧贴在他唇上,并用舌尖压住他的舌,于是,他生平最痛恨的东西就这样被灌了下去。 渡完药,张玄松开手,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你的唇好软,嗯,感觉不错,哎哟……」 左脸颊挨了聂行风狠狠的一拳,他连忙抱头跳开,还好聂行风现在心里更难受,没力气再对他暴力相向。 看着聂行风捂着腹部不断干呕,张玄一脸委屈。 「你的反应让我太受打击了,这可是我的初吻欸,我是为了你好。算了算了,这个送给你,戴上它,你会舒服一些。」 他把颈上的银链坠子解下来,自作主张给聂行风戴上。 银链带着奇异的清凉淡香,让聂行风郁闷的胸腔一清,干呕很快便止住了,他抬起头,见张玄将玉器杂件胡乱收拾进包包里,跑了出去。 手抚过尚带着张玄体温的坠子,那是个很漂亮的雨点黑水晶,坠在银亮的链子上,一黑一白格外醒目,看着它,再摸摸自己的双唇,聂行风有些发呆。 其实他刚才的过度反应与亲吻无关,只是单纯讨厌符水的味道罢了。 门再一次被推开,张玄探头进来,道:「黑水晶又称墨晶,不仅辟邪,还能祛病气,这样的饰物如果在林纯磬那里买至少也要一万元,董事长,怎么说我们也是患难与共了,我就算你一个底价,二千块怎么样?」 「张玄,你给我立刻消失!」 整栋大厦在聂行风的怒吼声中抖了三抖。 因为陈雪儿的不幸遭遇,聂行风以私人名义帮她们姐妹俩处理了后事,将她们葬在城郊一所公墓里,又透过关系,把有些痴呆的姨婆送进了养老院。 后事处理完,聂行风和弟弟去公墓吊唁,陈冰儿姐妹的墓碑并立在一起,墓碑上镶嵌着她们的照片,阳光下泛着微笑的两张脸庞果然十分相似。 聂睿庭叹了口气,「很漂亮的一对姐妹花,希望她们来世可以找到幸福。」 「一定可以。」 聂行风把花束放到墓前,转身离开时,忽见不远处的松树下身影晃动,依稀是陈冰儿姐妹在向他鞠躬致谢,待再看去,古松涛涛,已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大哥,怎么了?」 「噢,没事,看花了眼。」 应该是看花眼了,小神棍不是给他喝符水了嘛,应该不会再看到那些东西了吧。 聂行风仰头看看高挂在空中的烈阳,自嘲的笑了笑。 「大哥,是你的董事长啊,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告诉他你是用他的名义为陈冰儿姐妹超度的。」 张玄和霍离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聂氏兄弟离去,小狐狸很奇怪地问。 「招财猫心情不太好,还是躲远一些,省得又要挨骂。」 「可是,好奇怪欸,你不是给董事长喝符水了吗?为什么刚才他还能看到陈冰儿姐妹呢?」 呃…… 张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那个……嘿嘿,我逼招财猫喝下符水后,才发现当时因为配得太匆忙,我好像、大概、可能少放了一剂药……」 霍离大惊,「那会怎样?」 张玄耸耸肩,「也不会怎样啦,就是该看见的还继续看见呗。」 「唉,可怜的董事长……」 霍离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拍。 「什么可怜,你大哥我也喝了一半进去呢!」 见小狐狸投来奇怪的目光,张玄自觉失言,嘿嘿笑着蒙混过去。 手抚下唇,感觉无限。 招财猫的口感超棒,下次得好好想想该再找个什么理由骗他喝符水。 张玄脑里转着念头,又向松树那边望去,只见陈冰儿姐妹已随一个白色人影离开,身影渐行渐远,终没入无形空间。远处风起之处,松涛阵阵,苍茫寂寥,掩住了每块墓碑后曾经逝去的往事。 《待续》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樊小落最早对天师这一行业产生兴趣,是源于林正英先生的僵尸系列,看过后一发不可收拾,把他主演的所有灵异电影,电视剧都看了一遍,以前的鬼片不恐怖,搞笑的居多,所以小落可以一个人大半夜的看片,对里面天师捉鬼的招式崇拜的不得了,于是张玄这个形象就在小落的怨念中诞生了。 《离魂》是天师系列的第一集,两位主角就是从这个故事开始认识的,本来是把张玄定位于酷酷的、帅帅的,一道灵符可击退所有厉鬼的一流帅哥天师,可是后来一想,董事长很酷,天师很酷,这又是篇酷酷的灵异文,那么整篇看下来,只怕从头到尾都会感到阴风阵阵了,那不符合我一贯的搞笑路线嘛,所以就只好委屈我们的张天师从一流降为三流。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菠萝面包没有菠萝也叫菠萝面包,老婆饼没有老婆也是老婆饼,所以,樊小落的灵异文不恐怖也是灵异文嘛,我可以三更半夜敲文,大家也可以三更半夜看文,利人利己,不亦乐乎? 张天师小档案:驱鬼价位一流,引鬼磁场二流,法术道行三流,为人,不入流。 聂总裁小档案:迷神问道可怜,宣扬神术可恨,求财神棍可耻,张玄,可恶! 当不入流天师碰上铁齿总裁,当灵异撞上推理,究竟谁胜谁负,端看二人各显神通。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天师执位 02 鬼忆》作者:樊落 文案: 一场迷离的梦境,一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以及诡异的猫叫声。 聂行风从梦中惊醒,却是心神不宁。 垃圾桶还扔著张玄那小神棍给的两张道符,说他有什麽血光之灾!? 去他的血光之灾!聂行风现在面临的灾难只有他这个小神棍。 虽然上一次的离魂事件,张玄确实出过力,但神棍就是神棍,就算换了个皮相还是神棍! 豪华别墅的油画、被腰斩的血衣男子; 消失的黑猫、接连不断的诡异命案…… 可恶!就算他不想承认,但要厘清这些事情,似乎又得要小神棍来帮忙了…… 第一章 红罗灯下,烛光摇曳。 柔纱软帐不断发着有节律的轻颤,一只纤纤玉手从帷帐里探出,抓住罗帐狠命地搅拧,女子喘息道:「好棒,那家伙连你一半都不如,亏得在沙场上号称什么无敌将军,上了床,没一炷香就交了货,还整日的不回家……」 「喵……」 煞风景的猫叫打断了女子的讨好,透过半透明的丝帐,她看到窗台上蜷着的黑猫,绿莹莹的猫眼儿正冷冷盯住他们。 「叫春的死猫,滚开!」 黑猫低嘶了一声,躬身窜开了,女子的心思也随即被男人的大幅度动作牵引了回去。 「这时候你跟只猫较什么劲儿?」 正沉浸在欢愉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窗外一闪即逝的身影,下一刻,门被人一脚踹开。 「该死,你们居然在这里鬼混!」 雷霆一喝震醒了正在销魂的男女,男人久历沙场,反应迅速,立刻伸手去抄搁在床旁的挂刀,然而那刀早被人拨到地上,红纱帷帐随即旋开,目光闪过,他看到一张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跟着寒光一闪,明晃晃的钢刀向他当头砍来…… 「喵……」 聂行风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床旁窗帘半开,清朗月光从外面洒进,静谧淡然。 他茫然坐起,靠在床头闭上眼好一阵喘息,悸动不停的心才从恶梦中解脱出来。 时钟指针指在凌晨两点,同样的时刻。 最近这个相同的梦境就不断出现,在梦中他跟女子私通,然后被捉奸,最后恶梦在那柄钢刀砍来时惊醒。 记不清女子的模样,记住的只有那双嗜血眼眸,充满了苍凉、激愤,还有……绝望。 聂行风手抚额头,也许那里应该有条很长的刀伤,但摸到的只是一层细密汗珠。 他走出房间,去吧台里倒了杯酒,坐下,将酒一饮而尽。 旁边垃圾桶里扔了两张道符,是今天在公寓附近碰到的云游道士硬塞给他的,还一脸郑重的告诫他,说他近日必有血光之灾,要他凡事谨言慎行,莫招惹桃花,并赠他道符避祸,他嗤之以鼻,回到家,就将道符扔进了垃圾桶。 他身边就有个三流天师整天晃来晃去,如果真有什么血光之灾,为什么都没听那家伙说起过?只要有钱可赚,张玄的法术还是很灵光的。而且,招惹桃花? 聂行风的眼神掠过放在吧台上的一份娱乐时报副刊。 医药界巨头顾先明的独子顾澄和女明星的私照几乎占了整版,而且每张照片的女主角都不是同一人。 招惹桃花,说的该是顾澄这种人吧?自己可是从大学毕业后,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呢。 聂行风顺手将那份无聊报刊也扔进了垃圾桶。 早上聂行风来到公司,新任总经理助理张玄早在外间办公室忙碌了,见到他,立刻堆起像中了彩券一样灿烂的笑容。 「董事长好。」 「好……」才怪! 自从他弟弟把这小神棍调来给他当助理后,他就没好过! 张玄在之前的离魂事件中是出过力,不过不代表聂行风对他的观感会有所改变,更别说让他做自己的助理,一个没资历阅历的人根本无法堪当此任,而事实也证明聂行风判断无误。 这些都是他那个好弟弟聂睿庭一手搞出来的,还美其名曰为他创造天时地利,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一关,近水楼台先得月,人尽其用,他要是忍不住,随时可以就地解决。 聂睿庭之后是头上顶着两个大包出去的,凶器是聂行风办公桌上那个当摆设的烟灰缸。 不过,张玄最终还是留下了,因为调职令都已下达,无法更改。 调来那天,张玄表现的倒很乖巧,一句怪力乱神的话都没说,只是在聂行风把有关注意事项交代完毕后,问了一句话。 「如果我做得不好会不会被解雇?」 聂行风当时没反应过来,「解雇?」 看他神情,张玄笑了。 「原来不会哦,嘿嘿,那我就放心了,今后还请董事长多多指教。」 在之后的几天里,聂行风终于明白那句「多多指教」的真正含义。 张玄以前在总务部工作,习惯于被人安排,现在整个倒过来了,需要他为别人安排,包括聂行风的工作日程、会议前的文件准备、甚至宴会应酬等等,这对毫无经验的人来说,确实吃力了一些。 还好,聂行风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太大希望,每每看到他整个脑袋都钻在公文堆里忙得天昏地暗,就自行将他的工作接手过来,并在心里安慰自己——权当养只小狗好了,至少这只小狗可以帮他看门,顺便还有貔貅的作用——镇宅子。 聂行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好,张玄就泡了清茶热情地端给他,一脸笑眯眯。 「董事长,明晚是周末,你好像要参加一个私人酒会哦。」 「嗯。」聂行风品了口茶。 明晚聂家的世交冯邴成在郊外别墅举办酒会,他爷爷聂翼被邀请参加,他刚从国外回来,礼节上也该去拜访的。 张玄脸上笑容加深。 「作为总经理助理,我是不是也该陪同参加呢?多认识一些董事长社交圈里的人,有利于今后的工作协调,这个我不要求加班费啦!」 香喷喷的茶水里渗满了很浓的阴谋味道。 这家伙想去蹭吃蹭喝还敢提加班费? 懒得去戳穿他的小把戏,聂行风再次「嗯」了一声。 「可是呢……」张玄皱皱眉,「把小离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有些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带过去也没关系吧?嘿嘿,我知道董事长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的。」 高帽子都送过来了,聂行风「哼」了一声。 「不会,不过……如果你敢在宴会上提半个有关算卜的字,下周就不必再来公司了,OK?」 「谢董事长!」 周末聂行风陪爷爷来到冯府时,酒宴已经开始了,聂睿庭早到了,正跟几位漂亮小姐畅谈正欢,看样子他是来钓美女的,在那里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把花花公子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 别墅平时空着,似乎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派上它的用场,酒会采自助式,夜幕刚刚落下,花园空地上炽灯高挂,临时雇来的服务生们来往穿梭着递送饮料。 冯邴成请了不少名媛美女,用他的话说,没有美女和美酒的人生不算是完美的人生,两年不见,冯邴成显得老态了许多,见到聂行风立刻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问长问短,那架势完全就像在看上门女婿。 这热情让聂行风有些招架不住,幸好中途有人过来找冯邴成聊天,他才得以离开,正想找地方休息,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个小男生正趴在桌上努力选菜,看模样是张玄的表弟霍离。 「小离。」 听到叫声,霍离本来要放进购物袋的甜甜圈落在了桌上。 聂行风走近,扫了一眼小家伙手里提着的大购物袋,里面塞满了各式糕点,糕点旁还放了两瓶酒。 额头三条黑线立刻蹦出。 那个可恶的神棍,不仅把弟弟带来蹭吃蹭喝,还外带打包,难道他公司的薪水真低到了这个程度? 霍离将购物袋很巧妙的移到了身后,向他弯弯腰,脆生生的声音说:「董事长好。」 只当没看到那袋子,聂行风摸摸霍离的头,这孩子长得乖巧伶俐,在他被那神棍同化之前,自己有义务把他教育好。 「你哥哥呢?」 「在那边呢。」 霍离手往前一指,那边张玄正在跟几名女生聊天,还很热络的牵着人家的小手。 聂行风正要过去,霍离突然脚下一绊,他刚从服务生那里取来的葡萄酒溅到了聂行风身上。 「对不起。」 霍离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拭,眼圈开始泛红。 「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生气,不要炒我大哥鱿鱼……」 「没事、没事。」 聂行风没介意,转身去了别墅里的洗手间。眼瞅着他离开,霍离立刻一通电话打给张玄。 「大哥,董事长我帮你搞定了,要算命趁早,先说好,之后要五五分账哦。」 「了解!」 这栋别墅之前曾重新装修过,是现在流行的仿古装潢,白天典雅别致,晚上便显得有些阴暗。聂行风从洗手间出来,穿过走廊,忽然听到一个尖锐女声从客厅那边传来。 「顾澄,你敢不认账!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分手,我立刻召开记者招待会告诉所有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解释!」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澄,不过他的私事聂行风没兴趣听,正要转身离开,忽听顾澄怒道:「余茜,你闹够了没有?到我公司烦还不够,还跑到人家家里来闹,这段时间我们根本没在一起,鬼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好啊,那我们就等孩子生下来后做亲子鉴定好了,看到时候谁更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跟邱理嫣混在一起,所以想不认账。」 「你敢威胁我!」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一阵东西坠地的声响传来,接着是余茜的尖声大叫,不知出了何事,聂行风忙奔过去。 余茜被顾澄掐住手腕推在墙上,墙上一幅油画受到撞击,落了下来,幸亏镜框挂的不高,又是垂直落在墙边,并没打伤人,不过镜面一角却震成蛛网状,余茜手按在镜框边缘,锐利的框边把她手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聂行风忙上前拉开顾澄,把摔倒在地的余茜扶起来。 见有外人来,余茜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趴在聂行风怀里嚎啕大哭,顾澄却站在一边,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冷笑。 听到吵架声,冯邴成的独女冯晴晴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刚才镜框落下来,这位小姐不小心被划伤了,晴晴你带她去敷药。」 「好啊。」 冯晴晴跟聂行风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话一向唯命是从,立刻爽快地答应,扶余茜出去。 聂行风把镜框拿起来,顾澄帮忙和他一起将镜框重新挂到墙上,聂行风擦去滴落在画框边缘的血迹,又看看镜面,刚才似乎有血滴落下的,不过却没有找到痕迹。 「谢谢了。」顾澄在旁边很不自然地说。 顾澄是聂行风的大学学长,两人又都出身商界,所以彼此认识,不过这两年聂行风一直在国外,没什么接触,没想到重逢会是在这样一种场合下。 「与我无关,都是那女人缠着我,想弄个奉子成婚出来,真好笑,你看她那肚子,像是怀孕吗?」 顾澄生性风流,在学校里就是这样子了,聂行风不置可否,淡淡道:「抱歉,我不是妇产科医生。」 顾澄噗哧笑出来,「几年不见,你也会开玩笑了。」 他把目光移到油画上,没话找话道:「这油画很漂亮。」 油画里是位穿旗袍的美丽女子,靠坐在藤椅上,怀里抱了一只黑猫,黑猫的双眸发出蓝幽幽的光芒,画得十分传神,女子却面容憔悴,眼露哀伤,像是大病初愈。 「这是晴晴的曾祖母,她丈夫仙逝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所以家人请洋画师替她作画,想逗她开心。」 聂家和冯家是世交,这些往事聂行风自然知道,他记得幼时他带弟弟和冯晴晴玩捉迷藏,偶然在阁楼里见过这幅画,结果被冯邴成训斥了好一顿,以后就再没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又被挂了出来。 顾澄取出一根烟递给聂行风,见他摇手拒绝,便自个儿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揶揄道:「你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不喝酒不抽烟不玩女人,过得像苦行僧,真不知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当年程菱跟你分手,其实也不能全怪我。」 「苦吗?我倒觉得乐在其中呢。」聂行风微笑回答。 当年因为程菱甩了他,改投顾澄的怀抱,他还跑去跟顾澄大打了一场,那是他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失态,可是现在,程菱的长相甚至这个名字都相当陌生了,要不是张玄身上的CK味道,他可能连那段回忆都会忘却。 好奇怪,同一品牌的香水,男人和女人用起来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你走神了,没想到你还眷恋那个女人。」 顾澄误会了,讥讽道:「那女人根本配不上你,我不过招招手,她就自动送上门,女人都是这么的水性杨花。」 他吐着烟圈,打量那幅油画。 「以前的女人真是痴情啊!丈夫死了,就巴不得跟着一起去,哪像现在的女人,眼里就只有钱,行风,你别看刚才余茜哭的那么伤心,其实都是假的,她是演员出身,那眼泪是说来就来。」 聂行风笑了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回应,有服务生进来说冯邴成请他们过去。 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有声凄厉叫喊从身后传来,聂行风忙转过头。 客厅里灯光幽暗橘黄,却是悄无声息。 胸口有些烦闷,他问顾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也许是他听错了吧。 灯光在他们身后忽闪了一下,油画里的小黑猫盯住聂行风的背影,嘴角向上弯了弯,发出诡异的微笑。 冯邴成喝醉了,一见聂行风出来,就拉着他不断劝酒,跟着又有几位欧巴桑围上来问长问短,比相亲还热闹,还好冯晴晴及时出现,美女救英雄,把他从欧巴桑堆里解救出来,告诉他余茜包扎好伤口后,已经离开了。 聂行风道了谢,让冯晴晴帮忙挡驾,然后又返回别墅里。 他刚才被劝了不少酒,酒劲儿上来,有些头晕,于是来到冯晴晴说的二楼休憩室,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谁知闭上眼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很沉,等醒来,墙上挂钟已经指在十二点了,他忙起身走出去。 楼下异常寂静,聂行风猜想酒会可能已散了,爷爷没找到他直接回去了,冯晴晴不知跑去哪里玩,忘了叫醒他。 地板在踩动下发出吱吱响声,给人简陋不堪的感觉,长廊阴暗,只有尽头挂了盏大红灯笼,看着那灯笼,聂行风哑然失笑。 这仿古风做的太真实了,纸灯笼在风下很容易着火的。 他伸手去按墙上的照明开关,楼房设计的开关位置大同小异,可是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关。 吱、吱…… 摇椅的晃动声从客厅传来,聂行风走过去,见一名身穿旗袍,头挽发髻的女子坐在摇椅上,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的黑猫仔,小小的却圆滚滚很可爱。 这猫怎么这么像油画里的那只? 聂行风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墙上那幅油画,却惊奇的发现画上女子的腿上根本没有黑猫。 难道是他记错了? 聂行风狐疑地看那女子,越看越觉得她像一个人。 「晴晴,你在搞什么鬼?」 难怪看她面熟,如果把头发散下来,再换上时装,不就是活脱脱的冯晴晴吗? 冯晴晴经常恶作剧捉弄聂睿庭,没想到这次居然捉弄他,聂行风好笑地走上前。 「别装了,早知道是你,打扮的古古怪怪的,还穿旗袍……」 旗袍! 聂行风心里一凛,油画上的女子也穿旗袍…… 她不是冯晴晴,虽然容貌有些像,但她脸上这份落寞孤寂冯晴晴绝对装不出来。 「请问你是冯家的亲戚吗?」 他立在这里,女子却对他视而不见,似乎眼睛有问题,聂行风虽然感到奇怪,却不敢唐突试探。 女子没有应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依旧轻轻抚摸着腿上的小猫,低声哼着歌谣,倒是小猫发现了他的存在,喵呜了一声,弓起身子,戒备地盯住他。 「小白,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感觉到你的主人来了?」女子发现小猫不对劲,惊喜地问。 回应她的是小黑猫毛发尽竖,朝着聂行风发出警戒的呼噜声。 明明是只小黑猫却叫小白,女子的眼睛似乎真有问题。 聂行风好笑地看着小白,小猫弓起身发威,让它看起来更加圆滚滚,虽然声音很有气势,但可惜它太小了,这副架势只会逗人大笑。 女子却激动起来,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喃喃自语:「一定是阿生回来了,一定是!小白你告诉我,浩生现在在哪里?」 小白跳到了地上。 它四肢很短,颤巍巍的似乎还站不太稳,只盯住聂行风不断嘶叫。 看女子的动作完全不像是眼盲,聂行风疑惑起来,忍不住问:「小姐,请问你是冯家的什么人?」 「喵!」 小白突然扑过来,聂行风想伸手抱它,谁知送出的手一空,小猫穿过他的身子,落到了他身后的地上。 聂行风一怔,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小白还在愣愣地看他,小爪子抬到脑门上挠了挠,似乎不解自己为何会扑空。 聂行风走到女子面前,伸手去搭她肩头,果然,在下一刻,他的手穿过对方落在了一边。 不是女子眼盲看不到他,而是他不知为何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这里是属于女子的空间,他可以看到她,却无法触摸到实体。 为什么睡一觉会睡到另外一个空间里? 冯家这栋别墅历史久远,装潢摆设又是仿古风,聂行风一开始只是感觉有些怪异,现在才明白怪异在何处,这里的布置不是仿古,而是根本就是古物,比如眼前这个自鸣钟,比如廊下摇曳的灯笼,冯家再怎么仿古,也不会用纸灯笼照明。 有脚步声传来,进来的是位中年道长,身后跟着一个小道士。 看到他们,聂行风突然想起张玄,不知那个迷糊秀气的小帅哥穿上这身道袍,会是种什么感觉? 第二章 女子迎上前,喜道:「玄光道长,谢谢你,那张招魂符真的很好用,浩生刚才好像回来了,小白看到他了,黑猫通灵,小白一定是看到了阿生,才会变得这么古怪。」 聂行风低头看小白,它依旧在自己身上窜来窜去,并不时发出几声喵叫,似乎对扑不到他颇为不甘。 玄光神色一变,急问:「你可有照贫道的吩咐等上九个时辰?」 「应该有吧?」女子有些迟疑,「时辰真那么重要吗?我都等阿生一年了,实在等不及……」 玄光立刻手指飞动,掐算起来,脸色越来越凝重,女子被吓到了,急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玄光连连摇头,「时辰不到,招魂便有差池,你既已等了一年,为何几个时辰却等不及?」 「那会怎样?马上就到时辰了,阿生会不会不来?」 见玄光不断摇头叹气,女子急了,求道:「道长,求你一定要帮我试试,最多我多加香火钱,加多少都无所谓。」 她哀求了半天,玄光才勉强道:「贫道答应帮你一试,不过,成功与否就看你的造化了,祭坛可有摆好?」 「都照道长吩咐摆好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请夫人前面带路,你也莫太过担心,只要有诚心,必会诚感动天。」 女子连声道谢,很殷勤地引道士穿过长廊,来到院中。 很好奇他们要做什么,聂行风也跟了出去。 月升中天,院里稀稀疏疏立了几名佣人,正中央的祭坛上摆满这种供品,两旁黄色招魂幡随风轻摆,静夜里透出一股阴森。 趁女子去下人那边交代事情,小道士向玄光悄声问:「师傅,你真能招到魂吗?」 玄光哧的一笑。 「招魂?人走了一年,早投胎去了,上哪里招魂?待会儿照往常一样随便做场法事就好,那女人没照我的话去做,招不到魂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过错,怨不到我们头上,你机灵点儿,别露馅。」 聂行风站在他们身旁,将这番话听的清清楚楚。 很显然女子请道士作法,想与亡夫见面,却被这两个无良术士所骗,听他们的对话,聂行风已知道她是画中那位女子,也就是晴晴的曾祖母李琬。 无法阻止道士的无德行径,聂行风只能恨恨看着他们来到祭坛前,装模作样地作法,李琬立在旁边焦急观望,小白则在她脚边来回踱着步,并不时看看聂行风,绿莹莹的瞳仁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小道士将招魂幡舞的呼呼直响,玄光脚踩九宫八卦,手摇金铃,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一口黄酒喷到祭坛两道符上,登时火光四起。 「天灵灵、地灵灵,冯家有人将来行,四方神明听吾号令,铺阴路,开鬼门,为吾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番咒语念下,不多时,祭坛上两道烛光突然一明一灭,冷风骤起,聂行风不由打了个寒颤。 玄光被风吹的左右摇晃,竟踩不住九宫,李琬又惊又喜,叫道:「是不是招到了阿生的魂魄了?」 「噤声!」 玄光脸色阴霾,突然扑到祭坛前,挑起毛笔,点起朱砂便要下笔,手却在下一瞬骤停,笔管似乎被一股无形力量揪住,任他用尽力气,也挪动不了半分。 小道士发现不对劲,忙低声叫:「师傅?」 「撤幡,快!」 小道士慌忙将招魂幡落下,谁知啪的一声,幡杆从中折断,断落的一节横倒在祭坛上,将两旁烛火一齐打灭。 「燃上烛火!」 玄光大叫着,伸手去拿那半截断幡杆,谁知伸出的手被拧住,随即向外翻转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他痛得咧歪了嘴,李琬看在眼里,吓得失声尖叫。 冷风卷过,摆在祭坛上的一碗鸡血剧烈颠簸起来,随即旋到空中,在几个回旋后重重跌摔在地,下人们看到这诡异情景,都惊叫着跑开,李琬也吓得脸无血色,身子抖个不停,不断向后退。 不断震动的祭坛终于被邪风彻底卷住,案上祭器倾倒下来,祭坛也被砸得粉碎,小道士早吓的失了魂魄,大叫一声,抱头就跑。 阴风将他卷起狠力摔到旁边围墙上,落地后又再卷起重新抛出,他被摔的头破血流,尖叫道:「师傅救我!」 玄光自救不暇,哪里顾得上他,口中大叫:「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仙命斩妖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切魑魅魍魉化风尘!」 左手双指一并,指到自己眉间,这招血光咒是用来对付亡魂恶灵的,玄光见情形诡异,已知是自己无意中招来了恶鬼,便想祈符驱邪,谁知他道行不够,咒语念完,一口血随即喷出,身子飞跌出去。 聂行风只觉胸口突然间烦闷不堪,知道有异事发生,忙上前想扶李琬离开,手送出后才想到自己根本无法触到对方。 惨叫声传来,聂行风转过头,见玄光身子抖若筛沙,一只苍白手臂从地面伸出,紧紧扣住他的脚踝,因用力过猛,那细长削瘦的手指骨节绷露,发出卡卡脆响,夹杂在低低呻吟和惨叫声中。 李琬跌跌撞撞奔回房里,聂行风急忙跟上,谁知刚进房,窗棂便被击散,玄光血淋淋的躯体从外面飞进来,摔到地上,他的一条腿被活生生拧断了,趴在那里发出凄惨叫喊。 经不住一再的刺激,李琬身子晃了晃,终于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聂行风忙奔到她身边,却见小黑猫也跟了过来,紧紧盯住自己,身子弓起,呼呼闷叫,猫眼幽绿绿的,发出骇人怒气。 聂行风一愣,但随即发现小白盯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一阵莫名寒意从脊背上猛然窜起,竟不敢冒然回头,立住身子,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像是物体爬行,低低的喘息呻吟夹杂在铁链滑动的金属声之间,分外刺耳。 小白突然嘶叫一声,聂行风被尖声震得心神一晃,眼神扫过前方一面落地铜镜,竟看到一张死灰脸孔在镜里晃动,血红眼睛狠狠盯住他。 心不由自主的发毛,聂行风一咬牙,转过了身去。 不远处地上有一个红衣怪物趴在那里。 那究竟是张什么样的脸?到处是交错斑驳的伤疤残痕,看不出原有模样,只瞪着一对血红眼眸狠狠盯住他,长发散乱搅杂在身后,大张的口里似乎只含着半截舌头,一双狰狞手骨间用粗重铁链相连,狠扣在地上,慢慢向前移动。 怪物好像是从窗棂爬进来的,手上铁链随着他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血迹从窗下一直延伸过来,呕人的腥臭气瞬间弥漫整间房屋。 他应该是人,不过已没了人的模样,腰身以下空无一物,血不断从截断的腰间流出,瞬间流了一地,随着移动,聂行风周围很快便形成一圈血泊。 流了这么多血的人绝不可能还能支撑着活下来,这是常识。 偏偏这个人是活着的,而且还不断爬向他。 聂行风阻不住身子颤抖,只觉手心发冷,心痛得厉害,突然脸颊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他不是头一次见诡异事物,却从未怕过,怕到无法移动,眼睁睁看着怪物爬近。 铁链声响间,那怪物向他猛然跃来,恶臭传来,聂行风突然发现这人其实只剩一个骨架,掌骨枯槁惨白,抓向他咽喉。 颈下传来卡卡怪声,怪物腾上半空,也将他整个人带着脱离地面,那种紧窒,似乎随时可以将他喉骨掐断。 聂行风奋力抬起手,挣扎着将衣领扯开。 一抹金光倏地自他颈根处射出。被光芒击中,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嘶叫,向后跌去。 「邢风,你是邢风……」 幽暗空间隐约有嘶哑声音传来,小白突然向怪物窜去,聂行风只觉眼前一晃,便看到小白和那怪物同时撞到了对面墙上。 墙上油画里,李琬正忧郁的端坐在藤椅间…… 聂行风猛然睁开眼睛,心脏激烈跳动着,全身已被冷汗浸湿。 休憩室的壁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外面隐约传来喧闹声,他静默半晌,这才明白自己是作了场恶梦,看看手表,刚到十一点,他差不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出门时,聂行风特意在穿衣镜前看了看,脖颈上并没有被抓伤的痕迹。 冯晴晴正在楼下跟朋友聊天,见他下来,立刻迎上来。 「你醒了?爷爷已经回去了,听说你在休息,就没叫你,这里有给客人准备房间,不如你今晚就留下好了。」 「不,明天还有工作,我坐计程车回去。」 被刚才的梦扰得心神不定,聂行风回绝了冯晴晴的好意。 廊下只亮着一盏橘黄小灯,影影绰绰,如梦中一般,聂行风心里一动,转身来到客厅,油画依然端正挂在墙上,只是…… 那只叫小白的黑猫呢? 聂行风冲上前,发现自己并没看花眼,李琬膝上空空如也,那只黑猫已不知去向。 「我记得这画上好像还有只黑猫。」 「有吗?我没注意过耶,这画一直放在阁楼里,最近这里重新装潢,才把一些旧东西摆了出来。」 「晴晴,你的曾祖父是不是叫冯浩生?」 「不,我曾祖父叫冯烨,行风哥哥,你怎么突然对我的祖辈感到有兴趣了?」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 心神稍稍放松了些,也许刚才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吧。 已近午夜,宾客差不多走了大半,聂行风跟冯邴成道别,来到预约好的计程车前,正要上去,忽听顾澄叫他。 「行风,坐我的车回去好了,计程车留给别人吧。」 聂行风回过头,见顾澄正揽着一个女生的腰,指指旁边的私人轿车向他发出邀请。 顾澄似乎喝多了,聂行风想回绝,却被他上前拉住,硬塞进车里,女生跟着也想上车,被他拦住了。 「宝贝,你先回去吧,回头我们再约时间。」 女生走后,顾澄坐到聂行风身旁,点起烟,深吸了一口,开始发牢骚。 「女人真是麻烦,随便聊几句,就整个人都贴上来。开车。」 车开出车位,刚缓缓跑起来,突然一个黑影扑到车窗前,司机吓的猛踩刹车。 「Shit,是谁不长眼往车上撞!」顾澄身子向前猛晃了一下,立刻大骂。 聂行风低下了头。 这场景实在太熟了,他早就领教过,敢这么不要命拦车的家伙只有一个——他的现任助理。 果然,身旁车门被打开,张玄笑嘻嘻凑过来。 「董事长,不介意我们搭个顺风车吧?这里离市区太远,计程车超贵的。」 张玄似乎喝了不少酒,脸颊红彤彤的,身子有些摇晃,霍离站在他身后,手里吃力的提着两大袋东西,看那分量足够他们兄弟打几天牙祭了。 聂行风用目光征询顾澄。 车上还有两个座位,他倒不介意载张玄一程,反正是顺路,不过这是顾澄的车,要看他的意思。 张玄发现了坐在里侧的顾澄,立刻叫起来。 「先生,你气色看起来很差啊,近期一定有祸事发生,这道平安符送给你,带在身上,可保你平安……董事长,你让让,先生,这符平时要五百块,不过既然你是董事长的朋友,我就半买半送,二百五,不,二百块如何?」 张玄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压在聂行风身上,凑到顾澄面前努力推销商品。 这家伙果然把他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原本想让他搭车的意图被狂风吹到了天边,聂行风揪住张玄,将他推出车外,然后关上车门。 「开车!」 车开出好远,还看到张玄在后面朝他们不断摇手,聂行风想了想,接通聂睿庭的电话,让他替张玄叫计程车,顺便先帮他付车费。电话对面在一阵暧昧笑声中答应下来。 顾澄瞥了聂行风一眼,等他关了电话,问:「你的朋友?」 「我的助理。」 要是张玄是一个人,聂行风不会多管闲事,只是看霍离拿那么多东西,小家伙太可怜,才打的电话。 「看不出你这么关心下属。」 顾澄似乎醉得厉害,嘟囔着歪到聂行风身上,出于礼貌,聂行风没推开他,谁知他的手有意无意搭到自己大腿上。 聂行风皱皱眉,把他的手推到一边,有些后悔上这辆车了。 车在道路上飞快行驶,顾澄唠叨着些无聊艳事,却引不起共鸣,正觉无聊,忽然车身猛地一晃,在发出一阵刺耳刹车声后,停了下来。 后座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向前猛冲,顾澄的头撞上前排椅背,大怒:「搞什么鬼?你怎么开车的!」 「对不起。」司机结结巴巴地解释:「前面突然窜出一只猫……」 「是猫又不是人,开过去不就好了,你怕什么?」 顾澄正愤愤不平,司机突然指着车头叫:「就是那只猫!」 车窗前蹲着一只小小的黑猫,阴恻恻地盯住他们,半晌,仰头叫了一声,凄厉的猫叫在空静车道上回荡,分外可怜。 聂行风的心猛跳起来。 小白,对,是画中那只叫小白的黑猫! 「还不下去把它赶走!」 被顾澄怒斥,司机连忙下去赶猫,聂行风也紧跟着下去,可是冰冷路灯下,车头上空空如也。 司机脸色发白,看看聂行风,颤声问:「怎么一晃眼就没了?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猫怕人,可能是跑掉了吧。」 聂行风安慰这位可怜的司机大哥,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这条车道上野猫很多的。」 两人上了车,顾澄仍在嘟囔:「三更半夜看到黑猫,真不吉利。」 回到市里,司机把聂行风送到住处的公寓楼下,聂行风下车后,向顾澄道谢,顾澄摇摇手。 「有空一起喝茶。」 看着聂行风步入公寓,顾澄眼中闪过微笑。 有了新的玩伴,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不愁寂寞了。 周一聂行风刚进办公室,张玄就立刻跟进来打招呼。 「董事长气色很好啊,周末玩的是不是很愉快?下次如果有酒会,别忘了叫我哦!」 还有下次! 不过听张玄说自己气色好,聂行风倒是略放下心,这两天他耳边好像总能听到猫叫,看来是庸人自扰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玄一定会察觉到,三流天师也是天师对不对? 浏览着张玄交给自己的行程表,聂行风随口问:「我听说人说,黑猫是邪恶的化身,它的突然出现是人即将遭到不幸的征兆,是这样吗?」 「噢,倒是有这样的说法,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 「真的吗?」 对上张玄疑惑的淡蓝辉瞳,聂行风没好气地道:「出去做事。」 「不是啊,董事长,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黑猫?小问题要及时解决才不会酿成恶果,这是百顺平安符,要不要来一张?不贵的……」 看着张玄兴致勃勃从口袋里掏符推销,聂行风大清早的好心情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这家伙,那晚上的帐还没跟他算,他还敢明目张胆地推销商品。 「张玄。」聂行风平静地说:「那晚的计程车费我会从你薪水里扣除,你如果不想被多扣,现在就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聂行风话声刚落,张玄已经如一阵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午开完例会,聂行风接到顾澄的电话,约他晚上去自己家聚会,那边盛意拳拳,他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下班后,聂行风照顾澄说的地址来到他家,顾澄穿了套居家休闲服出门迎接,见到他,想来个热情拥抱,被他不动声色的闪开了。 顾澄的家在公寓最顶层,屋里收拾的清亮整洁,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进去,聂行风就觉得很不舒服,胸口似乎被种东西沉闷闷地压住,连呼吸都感到窒闷。 顾澄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银质餐具整齐摆在桌上,中间是淡红色烛火,纯西式料理,旁边还放着红酒,看上去很像情人聚餐。 「别误会,都是厨师的手艺,我对料理可完全不在行。」 顾澄拉开椅子,让聂行风坐下,又开了红酒替他斟上,笑道:「我知道你在国外待久了,喜欢吃西餐,所以特意让厨师做的,尝尝看,绝对不比那些洋厨师差。」 「谢谢,不过我开车来的,酒就不喝了。」 「晚餐怎么可以没有酒?回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了。」 顾澄将酒硬塞给聂行风,和他碰了下杯沿。 「为友情干杯。」 聂行风酒量不佳,礼貌性的小啜一口就放下酒杯,开始用餐,顾澄则兴致勃勃开始讲述大学时代的往事。 晚餐吃的很乏味,聂行风对那些陈年旧事不感兴趣,他的大学生活不像顾澄那么丰富多彩,唯一交的一个女朋友,最后还被对方横刀夺爱。 好不容易结束了晚餐,聂行风正想措辞离开,顾澄却起身去吧台替他调酒。 「度数不高,你一定喜欢。」 顾澄把调好的威士忌递给他,又转身去为自己调酒,道:「这个周末我有个高尔夫聚会,要不要一起参加?」 「我周末很忙。」聂行风小饮了一口酒,婉言拒绝。 酒水在玻璃杯里流淌出诡异的红,突然,一阵痛苦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聂行风恍惚看到暗红酒杯上映出一个浅淡影像。 阴狠眼眸正透过酒水直勾勾地盯住他。 「喵……」 似有似无的猫叫传来,聂行风循声望去,见半开的窗帘外幽莹莹寒光一闪,隐约有个小生物正紧盯住自己。 小白! 突然涌上脑海的直觉,聂行风的手不自禁微颤,酒水泼了出来。 「你怎么了?」顾澄拿着调好的酒在对面坐下。 「没什么,是我看花了眼。」 聂行风看向窗外,薄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轻柔飘荡,外面夜色沉沉,哪有猫的影子? 这里是十几楼,正常情况下,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不可能出现在阳台上吧…… 心里惴惴不安,聂行风拒绝了顾澄的劝酒,起身告辞:「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做事,今天就喝到这里吧……」 突然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他看着顾澄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一凛。 酒的度数不高,他也没喝多少,不会晕成这样,除非…… 顾澄凑过来,搂着他的腰扶住他。 「你醉了,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我们彻夜长谈好不好?」 「你卑鄙!」 那只不规矩的手在下一刻被反拧住,只可惜聂行风身上乏力,无法制住对方。 不理会他的怒视,顾澄将他拦腰抱起,送到了卧室里的大床上,跟着俯在他身旁,伸手轻柔抚摸他的脸颊。 「其实,以前我抢你的女朋友只是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谁知你一走就是几年,不过也好,现在的你看起来更有味道了,放松一点,让我好好疼你。」 在大学时,聂行风固然出众,却依旧不过是个青涩少年,而他这几年在商界闯荡,透着沉稳干练的气韵,顾澄越看越觉心痒难当,只想立刻将他吃下去。 看着顾澄手指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聂行风厌恶的把头别到一边,他虽然对顾澄的热情有些疑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在打自己的主意,还在酒里下药。 顾澄叹了口气,问:「你讨厌我吗?或者是讨厌男人?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多年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其实你心里是喜欢男人的吧?相信我,今晚一定让你满意,说不定还会食髓知味……」 伏到聂行风身上,轻轻舔动他小巧的耳垂,感觉到他呼吸急促起来,顾澄很得意。 「是不是很兴奋?哎哟……」 额头突然剧痛,跟着小腹被狠狠顶了一下,顾澄惨叫着滚倒在床边,抬手触摸额头,发现有血流下来。 「你疯了吗?玩玩而已,你居然动手!」 聂行风扔掉了手里的青铜花瓶,那花瓶好重,与其说他用花瓶砸顾澄,倒不如说是他没力气拿动,导致花瓶自然落下,砸到了顾澄脑袋上,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狼狈。 他下了床,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的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顾澄怕被看出破绽,药没敢下太多,再加上聂行风也没喝多少酒,所以虽然乏力,却还不至于无法活动,更重要的是顾澄现在头痛腹痛,只忙着抽纸巾止血,早没了做的兴致。 怕他再用强,聂行风撑住身子摇晃着走出去,没察觉到颈下的墨晶坠子被扯落在枕旁。 「Shit!」 看着聂行风离开,顾澄恨恨的大骂了一句。 他一直对这个素来不苟言笑的小学弟有好感,心想一夜欢情后,以自己的手段必可让对方贪恋上这种热情,却没想到聂行风会在体力明显不支的情况下反击,甜头没吃到,还见了红,只能自叹晦气。 那个青铜花瓶的棱角很锋利,顾澄连用数张纸巾都没止住血,只好匆匆跑去洗手间,有几滴血珠落在地板上,突然剧烈滚动起来,随着一声悠长低缓的呻吟,血珠渗进地板,瞬间化于无形。 顾澄用水清洗好伤口,又用条干毛巾按住,过了好久才感到疼痛渐缓,血总算止住了。 他将拭过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正要转身出去,忽然看到水盆里积了不少水,由于浸了血迹,发出淡红色。 他疑惑地伸手拨了拨水管旁的揿钮,水槽是通的,水却囤积在盆里流不下去。 滴答…… 一滴鲜血静静落下,在平静水面上晕开,正胡乱摆弄揿钮的人一愣,下意识抚摸额头。 额上的血早已止住了。 滴答、滴答…… 血珠不断滴下,越滴越多,水槽里瞬间满是殷红,随之传来的,是夹杂着喘息声的呼唤。 「谷城。」 顾澄觅声抬起头。 一个大红颜色的人体正悬在他头顶上方,蓬乱长发下是张扭曲斑驳的面孔,瞪着他的血红目光里透着恶狠怨毒。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嘶哑刺耳,咬字不清,却刺激得顾澄回过了神,抖如筛糠的双腿瞬间变得灵动起来,在惨叫声中连滚带爬奔出洗手间,冲进卧室。 狞笑声从他身后紧追过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咳嗽。 「认命吧,这次你别想再跑掉。」 顾澄刚奔进房间,脚踝便被一只冰凉手掌紧扣住,他站立不住,一个前倾,摔在了床上。 回过头,眼前冷风一闪,沾满血迹的面孔贴到了他面前,锁在铁镣下的一双手环扣住他的脖颈,冲他大笑。 血丝从怪物口中流出,咫尺距离,顾澄骇然发现,他口中空空,舌头竟被断去了半寸。 怪物用铁链卡住顾澄的喉咙,左右绞缠,顾澄只觉胸间憋闷得剧痛不已,挣扎间隐约看到对方半截身子悬浮在空中,腰部以下被齐齐截断,大片浓血汹涌流出。 不要…… 慌乱中右手触到一件事物,他抓起来随手抛出,小小银链穿过怪物的身体落在了地上,随着撕裂般的惨叫响起,加附在他颈上的重力顷刻间消失,他瘫软在床上,大声咳嗽起来。 夜风拂来,窗帘一角轻然卷起,一只体形轻巧的小黑猫正在窗台边缘优雅踱步,默默看着发生的一切。 「喵……」 第三章 聂行风踉跄着走出公寓。 头晕无力,这种状态下他根本无法开车,摇摇晃晃来到路边,想叫辆计程车回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董事长,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玄的电话来的很及时,不过聂行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相,道:「我很好,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送你的墨晶呢?」 「哦……」 聂行风摸摸颈下,发现墨晶失落了,多半是刚才和顾澄纠缠时遗失的。 「不要离开,我马上去接你!」问清了聂行风所在位置,张玄挂了电话。 张玄来的比预期中要快多了,在看到他的车停在自己身旁时,聂行风突然有种莫名的安心,坐到副驾驶座上,身子很自然歪靠在他肩头。 「我有些困,让我睡一会儿。」 「喂,招财猫!」 聂行风表现出的意外亲密把张玄吓了一跳。 不过他不排斥就是了,看着已熟睡的人,张玄笑起来。 他送给聂行风的墨晶加有护持,所以在墨晶失落的同时,他就心神不定,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招财猫除了有些嗜睡外,倒没什么不妥。 车开了一路,聂行风就睡了一路,他身上有浊气,但气息不重,张玄也没在意,聂行风命数阴格,少了墨晶护持,浊气容易侵身,属正常现象。 张玄将聂行风送回家,抱到床上,又像剥虾子一样把他的外衣脱掉。搞定后,自己也把衣服脱了,抱住招财猫入眠。 King Size床的感觉果然不同啊! 「邢风,你受伤了。」 聂行风睁开眼,见有人在为自己的腿裹伤,半条腿都是麻的,放在旁边的一盆水已呈红色,可以想见自己受的伤有多重。 给他包扎伤口的男人抬起头,温雅英挺的面庞,眉间透着笑。 「还好箭头毒性不重,否则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是那个梦中向他挥刀的男人! 心头猛跳,聂行风挣扎着想坐起来,男人忙按住他,笑容温和,和砍杀他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好躺着歇息,我陪着你,这次死里逃生,我们再不会分开!」 抚上他脸颊的手指冰冷粗糙,聂行风一惊,睁开了双眼。 窗外阳光和煦,提醒他刚才不过是一场梦境。 他起身来到客厅,厨房有响声传来,一条火红毛皮玩具似的东西在厨房门口来回摇摆,他揉揉眼睛。 「张玄?」 火红毛皮一闪就不见了,霍离应声出来,身上系了件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是我啦!大哥把我叫过来,说你不舒服,要我给你做早饭。」 霍离将烹调好的早点一盘盘端上桌,热气腾腾的八宝粥、火腿煎蛋、小笼包,这早餐有够丰盛。 张玄怎么搞的,居然让个孩子过来给他做饭? 「这都是你做的?你大哥呢?」 「董事长别生气,我做饭时有小心使用你家厨具,没有弄坏哦,我大哥有事出去了。」 霍离以为聂行风在生气他擅用厨房,忙讨好说:「你家厨房好大啊,餐具也好齐全,我们家可没这么好。」 看着小离熟练地摆弄炉灶餐具,聂行风想象得出他平时是如何被张玄虐待的,不过这饭菜做的还真是美味无比,不知这孩子本来就是天生的美食家,还是张玄长期训练的结果。 「张玄有说去哪里吗?」吃着饭,聂行风问。 「去老姜头那里了。」 「老姜头?」 「就是天华寺的庙祝,他人好小气,不过藏货很多,大哥经常向他买。」 没再问下去,聂行风知道,他的助理又在经营副业了。 一阵画眉鸟的啼叫声轻快响起,霍离跳起来。 「糟糕,大哥忘记带手机了,他总是这样糊涂。」 他跑去客厅,把手机拿来递给聂行风,「董事长,你帮忙接电话。」 萤幕显示的是号码,显然不是张玄的朋友,不过聂行风没打算接,手机属于个人隐私,他没权接听。 「你是他弟弟,接听比较好。」 「不可以啦,大哥不许我接听客户电话,一定会被他骂的,不过董事长可以接听,杀了他他也不敢骂你,送上门的生意,千万不能丢掉!」 霍离抢着按开接听键,硬塞进聂行风手里,柔和腼腆的女声从对面传来。 「请问是张玄先生吗?我是从你的网站中了解到你的,有些灵异方面的问题想向你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声音异常熟悉,初时聂行风还不敢确定,但听到最后,故意做作的腔调让他了然。 「冯晴晴!」 对面沉寂了一下,跟着惊叫:「行风哥哥!」 张玄一回家,就嗅出空气里不平常的气息,小狐狸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聂行风在上网,那是个灵异网站,画面底色一片漆黑,字目是血红颜色,旁边还有几道白影子捧场的飘来飘去。 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经营的网站。 有些心虚,张玄打了个哈哈,「没想到董事长也开始对灵异事件感兴趣了,快到上班时间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我打了电话,说今天有事,不过去了。」聂行风一脸平静地道:「刚才我帮你接了笔生意,我想你一定很有兴趣。」 张玄把目光转向霍离,小狐狸开心的连连点头。 「是笔大生意哦,就是上周末我们去吃饭的那户人家,他们家闹鬼哦,董事长帮你接下了,大哥说的对,董事长果然是招财猫,有他在,我们唔……」 下文半路夭折,小狐狸的嘴巴被狠狠捂住,张玄看着聂行风,小心翼翼问:「你不会是打算跟我一起去吧?」 「不行吗?」 「行,绝对行!」 一听是冯家,张玄眼前顿时元宝锭锭飘,早做好了磨刀霍霍的准备。 半小时后,张玄开着他那辆差不多快进资源回收场的车,载着聂行风来到指定地点——冯府别墅。 冯家父女已在客厅等候了,冯邴成本想请在道学界很有名望的林纯磬,谁知冯晴晴查到张玄的网站后,立刻指名找他,理由只有一个——这帅哥天师很酷。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接听电话的会是老熟人,那晚冯家宴请的宾客太多,谁也没注意到张玄,更没想到聂氏总裁的助理还兼职天师。 聂行风也很尴尬,还好冯晴晴先打破僵局,上前向张玄伸出手。 「你好,我是冯晴晴,上周末我们应该见过面的,这世界还真是小哦,你好像没带法器来,我有提醒行风哥哥的。」 小帅哥真人比照片更俊俏,眼睛居然是淡蓝的,说不定是混血儿,要是这样的帅哥做天师,她情愿自己家天天闹鬼。 「我们只是来看看有什么古怪,不需要法器。」 聂行风淡淡说着,顺手将从口袋里掏名片极力推销自己的张玄拉到一边。 名片居然烫金边、喷香精,比聂氏助理的名片都花俏,看这家伙掏名片的熟练手法,他做这一行历时已久。 张玄没在意聂行风的霸道,环视四周,道:「这房子主屋不正,震位有缺,好像还曾出过异事,不利于家主,还好只是别墅,冯先生你印堂阴暗,近日怕有血光之灾,最好不要在这里多作停留。」 「是啊是啊,你看该怎么破解?」 小帅哥一语中的,冯邴成收起了小觑之心,忙让佣人端茶敬客,又殷勤地交换自己的名片。 「冯先生既然跟我们董事长是世交,这点儿忙我当然义不容辞,至于价钱嘛,你可以参照我名片后面的价目表,不过大家都是朋友,意思意思就行了。」 聂行风额上黑线直冒,忍不住直接进入主题。 「冯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 「唉,都是那幅画的问题啊。」 冯邴成叹了口气,开始述说往事。 当年,冯邴成的祖父冯烨因病过世后,他妻子李琬便开始迷神信道,请了许多道士作法,希望能令丈夫回魂。后来,在一次法事中,作法的两个道士一个被活活撞死在院里,另一个被扯断了腿,醒来后人就疯了,下人们也都病的病,疯的疯,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李琬在大厅昏厥了一整夜,醒来后就神智恍惚,吵着要那只黑猫,冯家的人知道这是触犯了神灵,不敢再住下去,于是举家迁移到了别处。 事情过了很久,才有人注意到油画的古怪——洋画师为李琬作画时那只猫还没出生,不可能被画在画中。大家都说是黑猫作怪,提议烧了那画,李琬却死不放手,日子一长,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李琬过世后,有关她的东西都被搬进阁楼封了起来,那幅画也一起被束之高阁。后来,别墅装修,冯邴成将一些旧物古董搬出来作装饰,油画也鬼使神差的挂到了墙上,那晚油画框面玻璃打碎了,冯晴晴找人修理,顺便问起冯邴成有关黑猫的事,他这才发现画的诡异。 关于黑猫的传说冯邴成从小便听过无数遍了,他清楚的记得画上是有只黑猫的。 他本来对传说半信半疑,现在发现黑猫消失,这才感到惧怕,所以便想请人做法事驱邪。 聂行风越听越吃惊,这段传说跟他的梦境完全吻合,只要把他在梦中看到的讲出来,整个故事就连接上了。 张玄的目光落在冯邴成身后的墙上,「画本来是挂在这里的吧?」 冯家父女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崇拜。 「是啊是啊,连这都能看出来,简直太神了!」 已经预见冯家被狠宰的场面,聂行风将脸埋进掌心—— 挂钉还留在墙上呢,冯伯伯。 「可以带我去看看那幅画吗?」 「当然可以。」 冯邴成请张玄和聂行风来到阁楼,里头的气息有些阴晦,张玄耸耸鼻子,打了个喷嚏。 是他讨厌的气息,还好不重,可见不是恶鬼,以他的道行应该很好打发。 油画被随便搁在地上,一进门就看到了,张玄来到画前凝视良久,掏出一道黄符,口念咒语。 谢天谢地,法术没在关键时刻出问题,手一抖,灵符很捧场的燃起,在油画前化出一道白烟。 油画像是个无形气场,将白烟逐渐吸进,很快地,整幅画便浮在烟雾中。透过烟雾,可以看到那只小黑猫出现在李琬的膝上,更诡异的是,画的左上方有个红衣人形也隐隐显出,人形只露出上半身,双腕被铁镣扣住,头微微低垂,眼睛却斜向画外,整张脸都溢满血迹。 冯家父女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烟雾散后,诡异影像已然消失,整幅画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冯邴成脸色灰白,喃喃道:「原来那传说是真的,是不是要烧了这画?」 「不,那只是偶然被封印在画里无法轮回的怨灵,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开了,这画烧不烧没什么关系,我给你几道符,分别挂于门厅四周,其阴气自散。」 冯邴成从张玄手中恭敬接过道符,仍心有余悸。 「有没有驱鬼符?要是怨灵回来,还可以挡一挡。」 「驱鬼符当然有,就是贵了些,而且怨灵既然离开,证明冯家跟他没有牵连,放心吧,鬼跟人不同,不会恋家的,哈哈……」 「再贵也要,各种道符都来几张,以防万一。」万一那恶鬼恋家,又回来怎么办? 一想到这点,冯邴成就恨不得把张玄身上所有的道符都买下来,贴到自个儿身上。 冷眼看着张玄教给冯邴成各种符录的使用方法,又眉开眼笑的接过对方开的支票,聂行风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反感。 其实刚才冯家父女再惊恐,也不如他感受到的恐惧和震撼,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那晚不是在作梦,而是亲眼目睹一场惨剧的发生。 「那个到底是什么怨灵?为什么会被封印在画中?」冯晴晴好奇地问。 她刚刚参加了学校一个灵异小组,就碰到这么古怪的事,当然想多了解一下内幕,虽然有些怕,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腰斩吧。」 「什么?」 「我说,那个灵只有半截身子,又是红囚牢犯打扮,可能是死于腰斩,他死前必受了极大的痛苦,心有怨气,无法轮回是很正常的,至于他怎么会被封印在画里,呵呵,既然他已经离开,现在探讨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了。」 冯邴成送张玄和聂行风离开,上车时,聂行风突然问:「冯伯伯,你祖父的字是不是叫浩生?」 冯邴成一脸见鬼的表情,「他叫冯烨,浩生是他的字没错,不过这事连晴晴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听爷爷讲的。」 最后的疑惑也解开了,聂行风叹了口气,坐上车。 看着小车跑远,冯邴成问女儿。 「你觉不觉得行风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儿,他刚才问我话时笑的很诡异,他不会也撞鬼了吧?」 「安啦,行风哥哥身旁有帅哥天师,不会有事啦!」 张玄一上车就开始笑,「赚到喽、赚到喽!冯家出手好大方,董事长,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聂行风冷眼看他,「刚才你说的腰斩怨灵可是真的?那只黑猫又是怎么回事?」 「黑猫通灵,出现也不奇怪,不过腰斩嘛,我只是随便说说啦。」 「随便说说?」 「是啊,那个灵只有上半身,又全身血淋淋,不是腰斩是什么?说的恐怖些,大家才会怕嘛,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使那个是恶灵,也不会找冯家的麻烦,否则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 那晚李琬满心期待,却被欺骗的场景浮上脑海,聂行风冷冷问:「那你还说冯伯伯印堂发暗,有血光之灾?」 「这句话凡是道士都会说了,不然我们怎么赚钱?其实大家都是花钱买个心安,不过说起印堂发暗,董事长你的要暗得多,回头我得帮你多写几道符……」 「停车!」 「这里标示不能停车……」 「我说停!」 小车在聂行风的怒吼下乖乖停住。 张玄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脸上就被狠狠击了一拳。 聂行风一拳打完,又揪住他的衣领大吼:「你知不知道你信口开河会害死人?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求你时,是种怎样虔诚和期待的心情?你居然心安理得的拿他们的钱,再随口编几句谎言打发掉人,这钱是他们的命钱,你怎么敢拿!?」 「冷静冷静、风度风度,我快被你掐死了……」 聂行风松开手,下了车,好不容易脱离制锢的人在车里拼命呼吸氧气。 「咳咳,我的那些符每道都是货真价实的,没白拿钱,就算要价高了些,可是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你被解雇了!」聂行风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不想再看见你!」 张玄立刻停止咳嗽,淡蓝眼眸疑惑地看向他。 「你、你开玩笑的吧,大家凡事好商量,最多我把支票退给人家……」 「我现在再认真不过,今后别再在我面前出现!」 聂行风重重带上车门,迳直向前走,小车不死心地跟在他身后慢慢开,他只当没看见,在前面路口上了一辆巴士。 坐在巴士车尾,见张玄的电话打来,聂行风关掉了手机电源,透过前窗默默看着他的车跑远,这才收回视线。 他失态了。 张玄的为人怎样,他不是不知道,可刚才却控制不住自己。他厌恶道士,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微风拂来,似乎有只手搭上他的肩,聂行风转过头,见梦里那个人正淡笑看他。 「邢风,你做的很好。」 惊然回神,聂行风愣愣看着车窗,上面只映着他一个人的侧影。 聂行风在下一站下了车,这里的路他不熟,只是想一个人随便走走。走没多远,有辆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车上人摘下墨镜,向他热情的打招呼:「聂先生。」 余茜穿了一身火红短裙,开着拉风跑车,她按了键让车门自动打开,示意聂行风上车。 「要去哪里?我送你吧,这里可是叫不到车的。」 聂行风看看余茜,这女生看不出有半点怀孕的迹象。 那晚别墅灯光太暗,余茜又一直在哭,他没有注意,今天看她,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于是他打消原本要回绝的念头,道谢坐上了车。 「我刚出外景回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上次的事真要谢谢你,那个该死的混蛋……」 余茜开朗健谈,骂完顾澄,又问聂行风。 「真看不出聂先生年纪轻轻,已是聂氏财团的总裁了,年轻有为,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聂行风刚回国不久,行事又低调,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上次他帮余茜解围,余茜回头一问,居然是赫赫有名的聂氏总裁,为人又不像顾澄那么花心,于是立刻开始动心思,今天偶遇,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我没有女友。」 聂行风反应冷淡,余茜正觉泄气,忽听他问:「我觉得余小姐很面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啊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跟聂先生一见如故,一定是有缘啦。」 这种老套搭讪余茜早听腻了,不过说的人不同,感觉自然不同,她现在巴不得跟聂行风很熟,最好熟到床上去。 车开进市里后,余茜想送聂行风回公司,谁知道她的经纪人来电话,让她马上回经纪公司,为了给聂行风留下好印象,她只好很爽快的应下。 她将车停在路边,等聂行风下车后,要了他的名片,又很关切地说:「行风,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再联络哦。」 见聂行风一脸吃惊,余茜回了他一个妩媚微笑,开车离开。 女人要懂得矜持含蓄,还要体贴,才能收住男人的心。看聂行风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的措辞绝对成功。 目送余茜的车离开,聂行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他脸色真这么难看吗?小神棍这么说,余茜也这么说。 「行风」两个字叫得他心惊肉跳,明明和余茜是初次接触,可听到她这样叫自己,竟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梦里那个人也是这样称呼他的。 抬头再看那车,聂行风骇然发现原本应该空着的副驾驶座上竟坐着人。 似乎察觉到聂行风在看他,那人回过了头。 车已行远,只隐约看到一张清雅面庞,但瞬间便被血色蒙住。 血影向余茜凑过去,将一条铁链狠狠绞缠在她的颈上…… 第四章 余茜回到经纪公司,她的经纪人才告诉她所谓急事只是晚上一个酒会的准备工作,顾澄也应邀出席,女伴是邱理嫣。 她的经纪人可能是怕她失态,才提前打招呼,还委婉地说可以帮她推掉这应酬,被她拒绝了。 她还不至于在公共场合跟人争风吃醋,尤其是在刚钓到一只更好的金龟后。 晚上顾澄携邱理嫣出席酒会,邱理嫣打扮得光彩照人,顾澄却一脸萎顿。换作平时,这种美女如云的酒会是他的最爱,可今晚他根本提不起精神,要不是怕独处时再看到诡异幻象,他也不会接受邱理嫣的邀请。 人多阳气盛,即使是厉鬼也不敢来行凶吧,他自欺欺人地想。 「你今晚好像状态不佳啊,不舒服就别逞强了,想为女朋友撑场面也不急于一时嘛。」 顾澄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里跟余茜撞个正着,看着女人春风得意的一张脸,他很佩服对方的善变。 「我很好。」 「是吗?可刚才我看你拿酒杯的手好像在发颤呢。」 要是有个血红怪物总在面前闪来闪去,相信没人还能安之若素吧? 从来没觉得余茜的笑这么令人憎恶,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倒霉。 顾澄冷下脸,道:「我警告你,别想诅咒我,我好得很,比任何时候都好!」 「你在说什么啊?」 余茜有些发愣,她只是好意问候,对方不领情也罢了,怎么还一副吃人的架势? 顾澄正忿忿不平,视线不经意掠过余茜身后的水晶壁,竟骇然发现那个红衣怪物正匍伏在她肩上,鲜血从半阖的口中流下,一滴滴落在她的晚礼服上,一条铁链穿过他白森森的手骨缠在女人颈处,血红目光看的却是自己,更露出诡异的笑。 「这领子好像做紧了。」 看到余茜扯动领口,一脸不适,顾澄顿时毛骨悚然,捂住嘴努力止住尖叫,转身便跑。 「怎么了?」 顾澄那惊恐之极的眼神让余茜很不舒服,转头看身后,光滑的水晶壁上没有半点儿瑕疵。 分手就分手,有必要搞的像见鬼一样吗?这混蛋刚才的表情还真生动,不混演艺界太屈才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聂行风下车后的表情也很怪异。 想起当时从后照镜里看到聂行风一脸诡异神情,余茜疑惑的想。 酒会结束时已近午夜,经纪人帮余茜叫了计程车,司机是个中年秃顶男人,一路上不断从后照镜里偷瞟她,跟平时粉丝们的疯狂眼神不同,那是种探询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下车后,余茜付了钱就匆匆进了公寓,连对方找给她的钱都没拿。 余茜的公寓在大厦十楼,附近没有其他楼房,当时之所以选择这里是为了避开狗仔队的偷拍,累了一天,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场所。 回到家先冲了澡,回卧室时,余茜突然看到有只小黑猫蹲在外面阳台上,刚才为了乘凉,她把阳台的门打开了,只关了一道纱门。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小动物不可能跑到这么高的阳台上来,但随即就发现自己并没看错,那真是一只黑猫,隐在黑暗处,几乎和暗夜合为一体,猫眼在灯光映照下发出妖异的光芒,乍然看去,像极了茔地鬼火。 余茜忙跑到阳台,但猫已不见了。她在阳台上转了一圈,又将放在角落里的几坛盆栽移开,也没找到那只猫,只好转身回房,将阳台的门锁上了。 说不定是最近流行的那些整人节目,把明星整得狼狈不堪,聊以讨好观众。 余茜忿忿猜测着,将落地窗帘也拉上了,她就不信整人节目的主持人敢越窗偷拍。 她回到卧室,从皮包里掏出聂行风的名片,准备把他的电话号码输入手机,以便日后联络。 跟顾澄相比,这个沉稳持重的男子似乎有些无趣,不过要嫁人的话,还是这样的男人比较可靠,所以,主动追击是很必要的。 手机响了起来,萤幕显示是邱理嫣,想到酒会时她的得意神情,余茜很不爽,犹豫了一下,才接听电话。 一接通,就听邱理嫣急忙解释:「茜茜,你是不是误会我跟顾澄了?其实我们只是朋友,在一起吃过几顿饭而已,千万别信那些狗仔队信口雌黄。」 余茜已经另有打算,对顾澄也就没那么执着了,她和邱理嫣同属一家娱乐公司,不想把关系弄僵,随口道:「你想多了,其实我跟顾澄也没什么,都是那些花边新闻搞出来的噱头。」 「可是,听说你们好像在酒会中争吵过。」邱理嫣明显不信。 本来顾澄答应酒会后带她回家的,谁知中途变卦,跟几个朋友约好打通宵麻将,她听说顾澄曾跟余茜有过争执,所以特意打电话来探虚实。 「哪有争吵,是顾澄一个人在发癫……」 突然传来的尖锐猫叫打断了余茜的话。 「怎么了?」 「可恶,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 被那古怪叫声弄得心神不定,余茜气哼哼站起来,想出去把猫赶走,回身时她突然看到身旁的化妆镜里有个红色影子一闪而过。 「你在开玩笑吧,你住的地方猫可爬不上去。」 没理会邱理嫣的玩笑,余茜心有余悸的看看那面镜子,刚才她的确是看到有个东西映在上面的。 身后有衣架,也许是衣架的投影。 她刚自我安慰完,突然看到镜里倒垂下一缕黑发,紧接着黑发下一张惨白的脸整个映在了镜上,滴血眼瞳紧盯住她。 「啊……」 手机在极度惊恐下被摔出很远,余茜踉跄向后退,跌坐在床边。 手机那头传来邱理嫣的呼叫:「出了什么事?」 「没事……」 余茜惊魂未定,飞快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难道刚才那东西是整人剧组做出来的道具? 镜子里映出的是自己苍白失色的脸,余茜重重呼了口气,走过去想把手机捡起来。 一股恶臭传来,跟着脖颈一凉,好像有雨点落下,地板上也啪嗒啪嗒滴下雨点,有几滴落在手机上,稠稠的,殷红的雨点…… 血! 余茜尖叫着连滚带爬想跑出房间,可是一抬头,便从那面光亮镜里看到了有个红衣人正直勾勾地盯住自己。 满脸血疤,看不清模样,只听到夜枭般凄厉的笑声。 「于倩娘,我们终于见面了……」 「救命,救命!」 红衣人开阖的嘴间只余半截舌头,话说的很不清楚,可余茜偏偏听懂了。 腿被一只枯骨狠命拽住,是那人的手掌,握紧她的脚踝向外拖,呼吸也随即停滞,余茜从化妆镜上看到有条粗重铁链缠上自己的脖颈。 「咳咳,放开……」 「不,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狞笑声在寂静空间里回响,雪白手骨死死锁住余茜的脚踝,向外拖去。 化妆镜被笑声震裂成数片,破碎的片片玻璃里映现出一个极度疯狂的女人,她十指弯曲,竭力扣住地板,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嘶嘶声,以阻止自己向外移动,然而,挣扎在诅咒下显得那么无力,她的双脚被一股无形引力牵住,不断地拖向阳台。 「你怎么了?茜茜……」 邱理嫣惊慌的声音不断从电话那头传来,回答她的是余茜发出的最后一声呼喊。 「李显廷……」 临死前的灵光乍现,余茜眼前突然映出一张清晰的男子面容,于是往事如电影胶卷一样,迅速倒转回去。 终于知道这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是谁了,也明白了聂行风为何会说她面熟,只是她再没机会说出原因。 余茜的身子随着嘶喊腾空而起,在撞破阳台的玻璃门后向外翻去,她的手只堪堪在阳台边缘稍做挣扎,便失去了控制,溢满鲜血的铁链紧紧揪住她,扯着她不断坠落下去…… 「余小姐昨晚真的很古怪,从她上车我就发觉她不对劲,我是她的粉丝,本来还想请她签名,可是见她气色不好,就打消了念头……」 聂行风坐在电视机前,默默看着计程车司机对着采访镜头大肆描述。 早上一起来,他就看到了余茜坠楼身亡的新闻,一刹那,他想起昨天余茜被人用铁链锁住的诡异画面。 也许那不是错觉而是预兆,在告诉他,余茜从那时起已注定会死。 记者打断了司机喋喋不休的话,「那么先生,你为什么说余小姐当时很古怪呢?」 「因为她上车后一直盯着我的后照镜看啊,还用手掐自己的脖子,并做出很诡异的微笑表情。」 司机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紧掐的动作。 「普通人这样掐自己脖子应该很辛苦吧,可余小姐却一直在笑,这是不是很古怪?我猜她一定是撞邪……」 画面一转,转到余茜的单身公寓,也是她的死亡现场。 卧室里凌乱不堪,化妆镜整面被打得粉碎,有些碎片上沾着点点血迹,地板上有数道极深的抓痕,从卧室一直延伸到阳台门前,抓痕上的血迹被证实是余茜的。 余茜头着地坠楼,当场死亡,现场已被封锁,新闻里几个一晃而过的镜头都拍得相当模糊,然后是余茜坠落处的大特写,记者现场报导说从余茜剧烈挣扎来看,像是入室行凶杀人案,不过从计程车司机的证词和住宅房门反锁等迹象推断,她又像是自杀。 「其实大家都没注意到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有鬼哦,我们刚得到一份重要情报,在余茜死亡前,她家阳台上曾出现过一只黑猫,大家都知道黑猫代表着邪恶,黑暗和死亡,尤其是在这么高的公寓阳台上,黑猫的出现不是显的很诡异吗?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余茜的死亡有灵异的说法存在。」 一个漂亮女生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她跟着把话筒转给身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男生继续说:「灵异其实无处不在,不能因为我们大家无法看到,便固执的去否认它,虽然……」 聂行风将遥控器摔到了一边,拿过手机接通电源,没理会张玄的一连串骚扰来电,直接将电话拨到冯晴晴那里。 一接通,他就大吼:「你在搞什么?为什么去余茜公寓接受采访?」 那边传来一声欢呼。 「你看到我了?我是不是很上镜?我们不是接受采访,而是在做调查研究,你有看到那个眼镜男吗?他叫楚歌,是我们灵异小组的组长……」 「黑猫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打断废话,聂行风直接切入主题。 冯晴晴的话音立刻低了几分贝。 「楚学长在警局里有熟人,探到了内部情报,好像是余茜出事前曾跟邱理嫣通过电话,说看到了黑猫,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家那幅画里的黑猫刚消失,这里就出现命案,会不会真的是那只猫做的?太恐怖了……」 「除了黑猫,还有说到什么?」 「没有……哦,对,好像余茜最后有叫一个人的名字,说是姓李,我们只打听出这么多,你千万不能对外说,让我们组的人知道我泄密,会杀了我的。」 姓李?黑猫? 聂行风毛骨悚然,回想那晚在冯府的一幕,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暂时又无法串连起来。 挂了电话,铃声随即响起,是张玄锲而不舍的骚扰来电。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关了手机电源。 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下心好好思考,如果那家伙不是神棍还可以通融,可是现在他潜意识中极度憎恶神棍天师这类人。 他匆匆换了外衣出门,目的地——市立图书馆。 这是本市最大,也是最古老的图书馆,也许在这里他可以查到一些可以解惑的东西。 图书馆的古书文库里人异常的少,反衬出柜列的宽大,也让聂行风感到自己的天真,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他该从哪里开始寻找刑案事例? 腰斩废除于雍正年代,如果那人真如张玄所说的死于腰斩,那至少该是清朝之前的人。 聂行风来到明朝系的列柜前,随手翻了些书籍,不过除了浪费几小时的光阴外,一无所获。 他将书放回书架,又顺着列柜往前走,在走到拐弯处,突然发现书架上有一排空了大半。 阅读处有个男人面前放了一堆书,似乎是从这架上取走的,聂行风看看附近文书目录,是明朝前期的相关文典及吏狱。 那人翻得很急,看样子似在查找什么,很快,翻动的书页停下来,男人看了很久,终于合上书目,摘下眼镜,闭眼靠在了椅背上。 聂行风顺手拿了本书,坐在男人对面,那人看相貌不过而立,下巴较尖,斯文中带着属于商人特有的精明。 有些面熟,不过聂行风敢肯定他不是商界中人,男人有份优雅的气质,可惜他现在焦躁的神情破坏了那份气质。 男人起身将书籍回归原处,匆忙离开,聂行风眼神落在那张座位上,发现那里遗落了一个黑色公文包。 他忙拿起公文包追上去,在滚梯前叫住了男人。 「先生,你忘了东西。」 男人回头看到他的一刹那,脸上立刻笼起恐惧神情,身子一晃,差点儿摔下滚梯,聂行风忙伸手拉住他。 「小心。」 「谢谢。」 男人接过公文包,不过力度之大,几乎像是抢过去的,道谢中也透着慌乱,他没有乘电梯,而是转了方向,向楼梯口走去。 显然男人现在正处于极端惊慌中,而自己的出现更加深了他的恐惧。 「先生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不,我们素未谋面,我有急事,请让让。」 男人不客气地推开聂行风,匆匆走下楼梯。 有一种直觉,男人是认识自己的,他的眼神泄露了一切,不过,他是谁?为什么和自己一样,跑到图书馆来查找文献? 眼神不经意扫过角落处的报纸架,聂行风眼睛一亮,突然想起那晚自己无聊时翻阅过的娱乐报刊。 他记起来了,这男人曾出现在顾澄和几位明星的花边照片里,他立在邱理嫣身旁,替她遮挡狗仔队的跟踪采访。 是邱理嫣的经纪人,只有这一种解释。 邱理嫣被警方侦讯,作为她的经纪人不为她挡驾,却跑到这里查古书,不是很滑稽吗? 聂行风迅速转回刚才男人还书的地方,将那几本书都取出来,找到疑似是他最后翻看的那本书,那只是本普通的年献资料,不过有一章提到了连坐,刑狱等案例。 聂行风随便翻着,眼神落到其中一页。 武宗荒游逸乐,暴敛成性,导致变乱频生,正德五年,陕西安化王朱置鐇谋反,连累数千人入狱。 下面有列举的官名,当看到飞骑将军李显廷的名字时,聂行风拿书的手猛然一颤。 李钺,字显廷,都指挥使司,骁勇善战,有飞骑将之称,后为朱置鐇谋反之事所累,被处腰斩,三族尽流放…… 书上有关李显廷的记载不多,只称他面貌俊雅,有儒将之称,这让聂行风想起梦中那人的面容。 轻裘翩翩,面含微笑,与其说他是将军,倒不如说他更像位书生。 若他便是李显廷,那与书上所记载的便可以吻合。 聂行风对古代官衔不太了解,查阅后才知道都指挥使司相当于现在地方最高军事长官,李显廷既有飞骑将之称,他的身份一定很尊崇,也许功高震主,被冤枉致死也未可知。 冤情、极刑,导致李显廷死后怨气不散,以至于无法轮回,沦为恶灵。 那么,这一切与邱理嫣的经纪人又有什么关系? 出了图书馆,聂行风立刻打电话给弟弟聂睿庭。 「帮我查一下邱理嫣经纪人的名字和电话。」 对面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邱理嫣?那个小明星?」 「对,快点!」 等电话的途中,聂行风查看了一下来电和留言,一行行显示的都是张玄的名字,留言里先出现的是一个大拳头,后面写道:我算不出你的方位,证明你现在很危险,招财猫没有九条命,我在你家门口等你,马上给我回来! 从来电频率可以看出,小道士的心情有多焦急,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笨的在门口等人。 心里突然有丝难以言喻的温暖。 看在他算是个有良心的小道士份上,就原谅他吧。 聂行风盯住萤幕很久,突然笑起来,拨了电话过去,很不凑巧,对面是关机语音留言。 聂睿庭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 「邱理嫣的经纪人叫朱尧,电话号码是××××××××××,你喜欢上邱理嫣了?那张玄怎么办……」 聂行风挂上了电话。 放弃了给张玄回电的想法,他先打电话给朱尧,接电话的却是个女生,他一愣,忙问:「请问这是朱尧先生的电话吗?」 女生很不耐烦。 「你是谁?想见我就明说,别拿朱尧做借口,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他呢。」 「你是……邱小姐?」 聂行风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弟弟笑得那么暧昧了,那笨家伙一定是以为自己对邱理嫣感兴趣,才找借口要朱尧电话。 邱理嫣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是,不过今天我没什么心情聊天,改天再打吧。」 「等等,我是顾澄的朋友,他听说你有麻烦,不过现在无法直接跟你联络,所以让我帮忙问候一下。」 聂行风很了解顾澄的品性,有麻烦的时候他躲的比谁都快,绝不会主动找邱理嫣,所以试探性地说。 邱理嫣果然信以为真,她这支手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只以为是顾澄关心自己,托人来询问,口气立刻柔和下来。 「他消息还真灵通哦,请告诉他我没事,就是被那些警察缠的心烦,还好他们答应不把情报外泄……」 「这么说余茜出事前真跟你通过电话?」 「是啊,太恐怖了,凶手一定是变态狂魔,黑猫说不定也是他带去的,还好余茜最后叫出了他的名字,希望警方能尽快抓到人,不,我还是先去庙里拜拜比较好……」 一想起昨晚的事,邱理嫣就开始发抖,断断续续说了好半天才讲了个大概。 有件事她没对警方提起,其实当时除了余茜凄惨的求救声外,她还听到一种很古怪的喘息呻吟声,那声音很难用语言形容,吓的她当场就想挂掉电话,却怎么都关不掉。 有时候看不见比看见更恐怖,她当时都快吓晕了,警方还不断追问她各种细节,还好老板一直陪着她,这才将此事低调处理。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她的经纪人却不知去向,她忿忿地想,回头一定跟他解约,这种不负责的经纪人不要也罢。 听完邱理嫣的怨言,聂行风问:「余茜叫的名字是不是李显廷?」 「是啊,你怎么知道?」 推断终于被证实,聂行风却没半点儿开心,他问了朱尧的电话号码,正准备挂断电话,一阵剧烈喘息突然在耳边回荡起来,他手一颤,手机差点落到地上。 他定定神,这才把号码拨过去,铃声在响了数声后被接通。 「朱先生吗?我叫聂行风,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谈一下。」 朱尧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么快就找来了,不愧为聂氏董事,也好,想知道李显廷的事就到我的别墅来,我讲给你听。」 他告诉聂行风别墅的地址,约好结束工作后,晚上在别墅会面,便挂了电话。 现在才下午两点多,聂行风关了手机,打算先去吃饭。 车行到一处红灯前,听到路边一家小炸鸡店里传来叫卖声,聂行风转头去看,突然发现有个小熟人在里面。 店面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光景,霍离正忙着把鸡块扔进锅里烹炸,动作娴熟无比。 聂行风立刻将车拐到附近的车位,冲进炸鸡店。 小餐馆不大,却十分干净,霍离看到他,甜甜一笑,脆生生叫:「董事长好。」 被店里所有人目光同时扫射,聂行风头一次有了汗颜的感觉。 自己身上这套高档西装与小吃店实在不搭嘎,偏偏霍离还叫得这么响亮,让别人不注意都不行。 他忙凑过去小声说:「叫我聂大哥就好,别称呼什么董事长了。」 「好啊,反正我大哥也被你炒鱿鱼了,没必要再叫你董事长。」 即使不回头,聂行风也能清楚感觉到身后十几双鄙视目光的扫射,显然所有客人都认为这孩子在这里打工,是为了贴补家用,而原因则是因为他随意解雇员工。 霍离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还在问:「你还没吃饭是不是?我们家的炸鸡口味绝对是最正宗的,来一份炸鸡饭吧,我请客。」 聂行风额上立刻暴出三条粗粗的黑线。 小神棍的弟弟果然跟他一个德行——完全没神经。 小狐狸把倒霉的董事长引到一处空位上坐下,这期间聂行风又经历了一场眼神飞刀的洗礼。坐定后,一杯茶水重重砸下来,他抬起头,见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正冲自己冷眼以对。 趁霍离跑去盛饭,聂行风问他,「你怎么让小孩子在这里做事?雇用童工是犯法的。」 「好过阁下炒人家鱿鱼吧。」 老板呛完声后转身走人,只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聂行风留在那里继续接受大家的目光鄙视。 炸鸡饭端来后,霍离又跑去锅前炸鸡,看那熟练手法,显然是做惯了的。 不过,这跟他炒张玄鱿鱼好像没关连吧,小神棍太过分了,再怎么喜欢钱也不能让弟弟做童工…… 炸鸡饭味道的确不错,只可惜聂行风食不知味,在众人的怒瞪下好不容易才吃完生平最尴尬的一顿饭。 饭馆比刚才清闲了一些,霍离把余下的工作交给老板,倒了杯可乐,送到聂行风面前。 「董事……不,聂大哥,喝饮料。」 小家伙很热情,完全没把他炒自己家人鱿鱼的事放在心上,让聂行风汗颜。 「别在这里做事了,你还小应该去上学,张玄的事我会重新考虑。」 「真的吗?」 霍离两眼亮晶晶,又笑成了小月牙。 「太好了,大哥就不用像昨天那样窝在报纸堆里找工作了,他说现在工作太难找,尤其是像聂氏这样薪水好福利好,又好混的公司就更没有了。」 原来他的公司在张玄心里是这种定义? 没看到聂行风额上三条亮亮的黑线,小狐狸继续说:「现在是暑假,待在家里太无聊,我就过来给梁老板帮忙了,我喜欢在这里做事,每天只要能闻到鸡排的味道,不给工钱都可以啦,不过老板很好,有给工钱的,不像聂氏的董事长,总是苛待员工,炒人鱿鱼……啊,聂大哥,对不起,最后一句是大哥说的,不关我的事……」 「我明白。」聂行风微微笑。 他决定了,让张玄重新回去上班,然后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狠狠苛待他! 第五章 聂行风离开小餐馆时,霍离正好下班,拿着老板给的两份鸡排跑去前面公车站牌等车,聂行风叫住了他,「我送你回家好了。」 他记得张玄曾说过家住在霞飞花园六路,时间很充裕,可以先送霍离回家。 霍离道了谢,跳上车后,忽然兴奋地大叫,将蹲在车座上的一个物体抱起来。 「聂大哥,是你养的小猫吗?好可爱。」 聂行风看到霍离手里抱着一只小黑猫,小猫正瞪着鬼火般莹绿的猫眼看他,眼瞳里似乎还闪着诡异的嘲笑,他心一抖。 是那只黑猫,专给人带来不幸的黑猫。 「快丢开猫!」 「为什么?唉哟……」 小猫嘶叫一声,小爪子狠狠地抓在霍离的手背上,跟着飞身一窜,从半开的车窗中跳出去,跃到车头上左右踩着猫步,示威似的朝聂行风叫了几声,这才身子一扭,跑远了。 「小猫好凶。」霍离摸摸手上被猫爪划出的血痕,心有余悸。 「野猫都这么凶。」 聂行风被黑猫的突然出现弄的心神不定,随口说道。霍离附和着点点头,没敢说刚才自己清楚地听到小猫在骂他。 『讨厌的笨狐狸!』 来到张玄住的公寓,车位里没有他的车,看来是还没回来。 霍离下了车,道别后走出几步,突然又跑回来。 「聂大哥,你脸色很难看,周围气场也很弱,还是在天黑之前回家比较好。」 嘿,神棍的弟弟也是小神棍。 从黑猫出现后,聂行风的脸色就没好过,他笑笑:「我跟人有约,现在要赶去赴约,你大哥回来后,你告诉他,说我没事。」 「啊,不可以,气场弱的人晚上在外面会很危险,我看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好了,虽然我的法术经常不灵光,不过保护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用……」 他要去跟人询问一件极重要的事,不想带个小跟班。 聂行风头开始痛,他知道小家伙是好意,不过他可不可以选择不接受? 霍离已跳上了车,并自动自发系好安全带,「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做事的。」 连这赖人的本事都跟张玄像了个出奇,聂行风只好认命。 朱尧的别墅靠近海边,开车要一个多小时,霍离闲着无聊,很快就把一块鸡排吃下了肚,一阵犹豫后,属于张玄的那块也成了他的腹中餐。 吃完后擦干净手,小狐狸窝在座位上开始睡觉。听到耳边传来的小小鼾声,聂行风苦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 别墅不太好找,聂行风开车在附近转了很久才找到朱尧说的那栋房子。 很偏僻,周围没有住户,让这别墅看起来有些荒凉。 远处惊涛拍岸,带着海风的潮气,还不到六点的天空,已经阴的可怕,四处灰暗一片,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别墅里面亮着灯,在聂行风的车到达的同时,房门打开,朱尧走了出来。 「抱歉,我好像比约定时间来早了。」 「没关系,正好我办完事刚回来,还好没让你吃闭门羹。」 朱尧开了句玩笑,不过他金丝眼镜后面闪烁着焦虑的光芒,让玩笑显得很不协调。 他看看车里,「咦,怎么还有个小男生?」 「是我朋友的弟弟,非要跟着一起来。」 霍离醒了,揉揉惺忪的眼,随聂行风一起进了别墅。 别墅里布置得雅致堂皇,摆设不多,但一眼便可看出都是真正的古董,价值不菲。 朱尧带聂行风来到客厅,把煮好的咖啡端来,给霍离的则是一瓶柳橙汁。 「小弟弟,要不要玩游戏?我家有PS3最新的游戏软体啊。」 他指指隔壁房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对面摆的各种游戏机型。 「好啊、好啊,我们家的游戏机到现在还是最原始的红白机呢!」 霍离很喜欢电玩,一听到这话,立刻拿着柳橙汁乖乖跑过去。 聂行风道了声谢,朱尧摆摆手,「我们要说的事,还是不要让孩子听到比较好。」 他在聂行风对面坐下,品着咖啡,道:「抱歉让你走这么远的路,不过这里可以避开狗仔队的追踪,邱小姐刚出事,我们都被人盯着呢,还是低调一些好。」 「没关系,其实我突然给朱先生打电话也很冒昧,我想向你打听有关李显廷的事,还有他与余茜被害是不是有关联?」 朱尧推推鼻子上的眼镜,笑了笑。 「当然有关联,聂先生想必已看了有关李显廷的文史,被冤致死,无法轮回,才来找人索命,我听了邱小姐说的半截怪物时,就联想到古代的腰斩之刑,我对历史一向很感兴趣,尤其是明史,你看,我这里摆了不少古董呢,我把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仅凭腰斩就断定是明史?」 「当然不,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对明史的兴趣就是因这件东西而起。」 朱尧出去,回来时手里握了柄颜色深黝的弯刀,看到那刀柄处虬龙狰狞,聂行风心一跳,想起梦中砍向自己的刀锋。 见聂行风的咖啡杯空了,朱尧放下刀,先替他斟上咖啡,然后将刀横置于桌上。 「这是三年前我在一次古董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自从买来以后,我就一直被些很古怪的梦缠绕,开始是零零碎碎的片段,后来越来越清晰,查证过后我确定在梦中看到的那些人的服装属于明代。」 聂行风拿起刀,缓缓抽出,刀鞘阴森,触手冰冷,靠近刀柄的地方刻了小小的「李」字,刀刃晦暗,似抹了层漆墨,有些地方呈暗褐色。 这柄刀该杀过很多人,那是敌手留下的血迹,或许……上面还有自己的。 「是李显廷的刀吧?」 「应该是,刀柄处刻有龙形,普通人绝不敢用,证明是武宗所赐,能得到武宗赏赐的李姓将军屈指可数,都指挥使司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 朱尧在一旁轻声解释,眼中却射出阴狠的光芒,手举起,掌里握着的纸镇猛地向聂行风颈处挥下。 「当!」 纸镇砍在硬物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聂行风回过头,将架住纸镇的刀鞘向旁一挥,轻松化解了朱尧的攻势,淡淡道:「这刀锋虽然不很明亮,但照出你的动作还绰绰有余。你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又想动手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看穿,朱尧本来带着微笑的脸庞阴冷下来,问:「你没喝咖啡?」 「你话中马脚太多,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所以把咖啡倒给那盆绿色植物了。」聂行风扫了一眼旁边那盆绿竹。 「我的马脚太多?在哪里?」 「中午我们见面时你还避我如蛇蝎,傍晚我来拜访,你却殷勤的跑出去迎接,态度反差太大。我想当时你是看到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所以才特意跑出去确认对不对?你这里的确摆了不少古董,可没一件是明朝的,我有个对古董很在行的祖父,要判断朝代对我来说不难,这与你的话相矛盾吧?一个对明代极感兴趣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件明朝古董都不摆置?」 「这只是巧合!」 「那么,就说不巧合的,你从哪里听说余茜是被半身怪物所杀?事实上,邱理嫣只听到李显廷的名字,至于凶手的模样她并不知道,我找你之前曾跟她通过电话,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朱尧沉静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聂行风,你比前世聪明了许多,不过结果还是一样,这一世,你同样要死在我手上!」 他扔掉纸镇,从口袋里掏出手枪,聂行风忙闪身躲避,旁边的宋瓷雕瓶被打得粉碎。 对方手中有枪,聂行风不敢硬拼,躲避着跑出客厅,来到隔壁房间,却见霍离抱着游戏遥控器,身子软软歪在一边。 那杯柳橙汁果然也被下了药。 他上前抱住霍离,突然眼前一眩,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朱尧狞笑着踱进来,枪口抵在了他头侧。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没想到我为了保险起见,在房间里放了很重的迷药吧?」 聂行风摇摇头,头晕的厉害,四肢也使不上力。 冰冷枪口抵在头上,居然并没感到害怕,他抬头看朱尧,「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 「其实我刚才并没说谎,在三年前买下这刀后,我就一直被噩梦纠缠,最开始我还以为是凶兆,后来才知道是老天帮我,让我提前知道前生的事,好早做防范。你是李显廷可以滞留人间的唯一牵引,你死了,他自然也就消失,当年的事都因你而起,现在也应该由你做了断。」 「前世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快死的人,知道那么多也没什么意义,不是吗?」 朱尧收起手枪,将钢刀举了起来。 冰冷刀锋在灯下耀出烁人光芒,聂行风神智一恍,眼前仿佛浮现出梦中的那幕。 「放过这孩子,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抱歉,我不能放过他,别怪我,是你带他来寻死路的。」 钢刀挥下,聂行风只觉脑后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神智在晃晃悠悠地飘,聂行风勉强睁开困涩的眼皮,发现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绳索般紧缚住他,因药力的关系,他连稍微移动都觉得吃力。 颈部有些黏稠,领口处被血浸湿,朱尧刚才用刀背敲晕他,下手很重,伤口处不断有血流下。 车外暴雨倾盆,暗如深夜,偶有闪电划过,骤亮之下,响雷滚滚奔来,发出震耳怒吼。 车慢慢开动着,雨点击打着窗玻璃,带着令人心寒的凌厉。 「小离呢?」神智稍稍清醒,聂行风立刻问。 「在后座睡着呢,放心,我会让他陪着你,不让你旅途寂寞。」 「混蛋……」 惊涛拍岸声和雷电交杂在一起,将聂行风的喃喃咒骂掩盖下去。 他已明白了朱尧的意图,这也是他特意邀自己来别墅会面的目的——沉海,还真是个好办法,连处理尸首的麻烦都省了,自己太大意了,还连累了小离。 车在一阵颠簸后停下来,朱尧侧头看他,镜片在雷电下泛出诡异亮光,连微笑都显得狰狞。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到前方悬崖还有很长一段路,慢慢走好。」 他将钢刀扔在了聂行风身旁,「这是李显廷的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 朱尧下了车,向聂行风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刹车失去阻力,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这里离海岸尚有一段路,但最终还是会滑进海里。 大海将永远把他们吞没,暴雨也会将罪行湮灭的干干净净,别说警察,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小离、小离!」 从后座传来呓语般的回声,霍离还在沉睡。 聂行风只好放弃叫醒他的打算,努力将手移到安全带扣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安全带解开。 身子暂时脱困,得以将手慢慢移到手煞车上,只要将手煞车拉起来,就可以阻止车子继续往前滑。 聂行风向后倒,利用惯性将冲力贯在手上。 偏偏,手煞车纹丝不动,他却因用力过猛而撞到头,一阵剧痛袭来,意识瞬间湮灭。 眼前骤亮,聂行风忍不住伸手遮了下眼睛,一刹那,他以为是闪电的光亮,但随即便发现是室内灯光。 此刻,他正立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刚才他跟朱尧聊天的大厅。 身边不再有暴雨惊涛,隔音良好的建筑物将一切尘嚣都遮在了屋外。 聂行风吃惊之余,立刻明白自己是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楼上传来惊惧的嘶叫声,紧跟着枪声传来,有人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楼下。 朱尧方才那份优雅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镜斜挂在脸上,嘴角溢着血丝,下楼后不断看向四壁,吼道:「出来,你这个怪物,活着我都不怕,死了还敢来装神弄鬼,滚出来!」 拿枪的手不断发着颤,泄露了他的恐惧,听到身后有响声,他回手就是几枪,将一套古茶具打得粉碎。 聂行风怜悯的看着他,他现在草木皆兵,却没发现恐惧的对象现在就攀附在他肩上。 看来他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李显廷找上了他。 朱尧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向自己肩头方向开了一枪,原来他在玻璃碎片的反射中看到了李显廷的身影。 血点一滴滴落下,浸血的铁链突然锁向朱尧颈处,向上一拎,朱尧身子便飞上空中,几个回旋后,重重撞向一旁的书架,他跌到地板上大咳起来,枪也脱手而出。 李显廷雪白的手骨卡在朱尧颈上,闪电过处,朱尧突然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血色人体,吓得挣扎摸到落在一旁的手枪,举枪便射。 子弹穿过李显廷的身躯射在了后面的墙上,几声枪响过后,卡嚓声从枪身传来,弹尽粮绝。 「你、你究竟想怎样……」脖子被卡紧,朱尧惊恐问道。 李显廷张嘴大笑,看到他口中半截舌头,聂行风突然感到眼中一热,似有泪滴落下。 「死!你们全都该死!瑶王爷,你想不到将我魂魄从冥界招来的人,就是当年奉你之命封印我的道士吧?这是天意,来让我们了结当年的恩怨!」 舌头短去一截,他的话说得含含糊糊,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半截腰身,又想起当年对他施加的酷刑,朱尧只吓得魂飞魄散,突觉胸口一痛,冰冷尖锐的手骨抵在他心脏部位,似乎随时都有刺穿的可能。 「喵……」 突然传来的猫叫让李显廷动作一滞,朱尧趁机推开他,奋力向前跑去。 他的脚踝随即被铁链缠住,扑地倒下,又连滚带爬的躲闪,聂行风站在他前方,看到他嘴角浮上的古怪笑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李显廷扑来时,朱尧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道符甩了过去,李显廷躲闪不及,痛叫一声,被打中的地方腾起一道白烟,血影随即淡了许多。 朱尧狞笑着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将另一张道符拿出对向李显廷的魂魄。 道符凌空展开,金字光芒四射,将李显廷罩在当中,他发出痛苦嘶声,灵体在空中剧烈颤抖起来。 朱尧嘿嘿冷笑:「我早有准备,你没想到吧?我都把聂行风送去阴间陪你了,你却还不死心,跑来纠缠,那魂飞魄散也就怪不得我了。」 「卑鄙……」 李显廷喘息着,字咬的痛苦万分。 聂行风这才明白刚才朱尧那些举动都是在做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显廷放下戒备,好一举得手。 李显廷的灵体落在地上,随着金符的逼近,他半截躯体在血泊中痛苦呻吟,聂行风看在眼里,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难受,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朱尧走到李显廷面前,将那道符纸贴向他灵台,眼露微笑:「再见,李将军。」 「住手!」 聂行风冲上前,探手去抓那道灵符。 不可以让任何人伤害到将军,不管他现在是厉鬼或是恶灵。 探出的手居然没有落空,而是将灵符牢牢握在了手里。 灵符半途消失,突然看到聂行风出现在面前,朱尧脸露惊恐,眼睁睁看着他将灵符撕得粉碎。 「不要!」 那是他的救命符,是他…… 朱尧没机会再去多想,在金光消失的一刹那,眼前黑暗笼来,有个冰冷无比的硬物狠狠刺进他的胸膛…… 聂行风却被股强大力量甩了出去,消失时他只看到眼前一片血光,朱尧惨叫声中,肢体被活生生扯开。 四周陷入无边黑暗,只觉身体在空间浮游,恍惚间他突然想起霍离。 对,小离还在车里,他必须回去救人。 心念甫定,再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已回到了车中。 震耳欲聋的轰响声在耳边回旋,四周却是漆黑一片,身后传来霍离疑惑的叫声。 「好黑啊,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没有雷雨声,没有车驶动的感觉,反而有股力量在拉着他们不断下沉…… 不好,原来在他离魂时,车已坠下了悬崖,他们现在是在海中。 「在海底,不过别怕,我会救你出去。」 药力似乎已经过去,聂行风拿过旁边的钢刀,向窗口奋力敲去。 玻璃硬如钢铁,纹丝不动。 「好棒啊,我们在海底耶,可是为什么四周这么黑,都看不到热带鱼?」 霍离意外的回应让聂行风差点儿吐血。 「聂大哥想出去吗?让我来。」 霍离毛遂自荐,嘴里念动咒语,手掌按在玻璃上,喝道:「开!」 车窗完好无损。 「咦?我的法术居然不灵,聂大哥别着急,我再试试。」 两个人一个在后面念咒,一个在前面用力拍窗,折腾了半天仍是徒劳无功。 聂行风的动作渐渐慢下来,车内氧气稀薄,剧烈动作下他只觉胸口闷涨,虚汗不断涌上。 身后传来霍离低低的饮泣声,「我喘不上气来,怎么回事?会死掉吗?」 「不会,再坚持一会儿。」 聂行风渐感力不从心,敲动车窗的手终于垂下,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 神智在缺氧下变得恍惚,隐约看到有束光亮自黑暗中射来,有人贴在前窗上,冲自己拼命挥手,眼瞳湛蓝,闪烁着焦急慌乱的光芒。 不是幻觉,那是张玄,他背后还有两个巨大活物在游走,翼角银光,虬须金麟,鳞中金光绵文,将整片海水照得通亮。 坚固如铁的车窗在下一瞬飞溅破散,海水汹涌扑来,张玄伸过手,将他拉出车子。 「还有小离!」 聂行风紧张回头,没看到小家伙,只有个大大的、毛皮玩具似的东西在海水中浮游。 「小离……」 聂行风想返回去找人,眼睛却被张玄捂住,金光闪过,将他的意识瞬间掳走。 唰! 凌厉刀锋凌空劈下,伴随着女子的惊呼。 他没有躲避,冷眼看着寒光逼近,只是微眯了眯眼。 钢刀重重砍在床帷架上,男人一双喷火眼眸怒瞪住他,朝一旁惊恐发颤的女人喝道:「滚!」 女人哆哆嗦嗦套上外衣,奔了出去。 「将军……」 男人冲他冷笑:「邢风,我提携你,你才有今天的地位,你曾言必报知遇之恩,原来这就是你的回报!」 他恼怒起来,忿忿道:「没错,我今日的荣耀都是你给的,但我也陪你上过床了,大家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好一个两不相欠!」 男人冷笑声中,拔出钢刀,挥刀斩断衣袂一角,刀势不减,刀锋在地面上划过一道亮光。 「如你所愿,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纠葛!」 男人提刀转身便走,刀锋在灯下泛出冷芒,柄处那个小小「李」字清晰可见。 「等等……」呼喊声中,聂行风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随即一黑,被一只手遮住了眼帘。 闻到CK清香,他怒道:「张玄,你搞什么?」 「没什么。」张玄闲散的声音说:「你说过以后都不想再见我的,我现在只是帮你达成所愿而已。」 是自己的错,忍! 「对不起,我为那天的失态跟你道歉。」 「道歉?半点道歉的诚意都看不到哦。」张玄火上浇油地嘟囔。 聂行风额上的青筋成功的暴起两根。 「这就是我的诚意!接受,继续上班;不接受,我会帮你开离职证明!」 「接受。」 不甘话语吐出的同时,手瞬间移开,让聂行风得以享受温暖阳光的照射。 没有沉海时的黑暗,那是他憎恶的颜色,如同地狱一般的暗。 他坐起来,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他皱了下眉,伸手摸摸,那里已经包扎过了,并在额上缠了几圈纱布。 很真实的痛,在不断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昨晚你流了不少血,我带你去医院包扎时,大夫说你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不过我在你伤口上下了止痛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话说回来,最近你可真有够倒霉的,总被人敲脑袋。你怎么了,发什么呆?不会真有脑震荡吧?」 「没事。」 聂行风晃晃头,把刚才那场梦境晃开,下床来到客厅。 「小离没事吧?」 「他啊,受了点儿惊吓,现在在隔壁房间睡觉呢,嘿嘿,董事长我擅用你的房间,不介意吧?」 很清爽的笑,跟昨晚在海底见到时的惊惧脸孔判若两人。 「你怎么会找到海边去的?」 「唉,说来话长,为了找你,我把手机都打爆了。」 张玄给了聂行风一个恨恨的眼神,可惜他那淡蓝眼瞳却把恨意演绎成无限风情。 那天突然被无理由炒了鱿鱼,张玄并没慌张,而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当晚翻报纸找工作,另一方面,准备等过几天聂行风气消了,再去求情。 可是第二天余茜被杀的新闻登出后,冯晴晴打电话给他问了一堆问题,交谈中他才知道那夜油画发生古怪时,余茜和聂行风都在场,事情大条了,他怕聂行风有危险,便开始找他。 可是聂行风的手机却一直打不通,他百试百灵的寻人咒也不起作用,最后,总算在聂睿庭那里打听到消息,便赶去了海边别墅。 能顺利找到聂行风还要归功于霍离,他戴着他给的天罡镯,于是顺着两人的气息张玄一路追到海底。 「我后来有回电给你,不过你关了机。」 「什么关机?那是给你打电话打爆了,这是我刚买不久的手机,你要负责赔偿!」 张玄把做好的早点端过来,米粥熬的有点儿糊,煎蛋也焦了,不过还能勉强入口。 昨晚出了那么多事,张玄肯定没休息过,聂行风口中不说,心里却有些感动。 「那个……谢谢。」 「不谢,我应该做的。」 为了金灿灿的钞票,他绝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开支明细表都一项项记着呢,秋后一起算。 第六章 吃完饭,张玄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报导朱尧被杀事件,镜头是别墅外围的一个特写。 「他死得很惨。」 当时张玄只顾着救聂行风,等赶到别墅时,惨剧已经发生,他只好打电话报警,把头痛的事留给警察叔叔们。 别墅被警戒线封住了,看不到具体情况,能看到的只有一晃而过的镜头——溅满血迹的墙壁,和走廊处拉出的血线。 那该是朱尧逃命时在地板上擦出的血线,聂行风脑海中浮现出他拼死挣扎的场景。 这个人也算是他间接害死的吧。 萤幕上有位警员正对着镜头大肆宣传。 「我们警方认为这是一宗有预谋的连环杀人事件,凶手相当残暴,我们呼吁广大市民,如果发现有任何可疑人物或情报,请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争取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张玄耸耸肩,「警察要是能捉住恶灵,那还要我们这些学道人干什么?」 旁边卧室的房门被推开,霍离揉着眼走出来。 「大哥,早。」 「咦,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去睡觉!」 一眼瞅见霍离身后那条不断摇摆的大尾巴,张玄吓得立刻跑过去,揪住他衣领,将他拎回卧室,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小狐狸的法术太差,一受到惊吓立刻就现出原形,现在身子是变回来了,可是却忘了藏尾巴。 卧室里传来霍离抗议的捶门声:「放我出去啦,我肚子好饿……」 「乖,先睡觉,回头大哥给你做饭吃。」 张玄还在劝诱,却被聂行风拉开。聂行风打开门,让小家伙出来,按住他肩头让他转过身。 霍离正在迷糊中,没看到张玄使的眼色,还特意扭了扭屁股,炫耀:「我的尾巴很漂亮吧?」 张玄连忙将小狐狸拉到自己身后,朝聂行风打了个响指,「请相信,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聂行风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还有养猫精的爱好。」 「我才不是猫精,我是狐狸精!」 霍离急了,从张玄身后窜出来努力辩解,生怕聂行风不信,身子一转,已变回了圆滚滚的小火狐狸模样,身上还穿着刚才那套睡衣。 「笨蛋弟弟,董事长在诓你呢。」 见聂行风一脸计谋得逞的微笑,张玄呻吟连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昨晚朱尧那刀为什么不砍得再狠一些!」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我说,那把刀我拿回来了。」 小狐狸变回了人形,自动跑去餐桌前吃饭,张玄则把弯刀拿过来,抚摸端详。 「真正的古物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聂行风接过那柄弯刀。 刀锋清幽,寒气逼人,正配得上李显廷那样的将才。 看来之前他并没猜错,他的前世不仅跟李显廷有关系,还是那样的关系。 可是他并没死在对方刀下,那之后又出了什么事,而导致李显廷受腰斩之刑? 「董事长?」 聂行风回过神,看着坐在餐桌前一脸幸福享用美食的霍离,不由自嘲一笑。 自从认识了张玄,他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无神论便被全部打翻,鬼灵精怪都让他碰上了,亲眼所见的事实,想不信都不行。 「霍离,是『火狸』的谐音吧?」 「嗯,小狐狸来这里找他的爸妈时迷了路,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 张玄一语带过,又问:「那晚在冯家你是不是还碰到了其他什么怪事?我突然想起,自从那晚起,你就变得古里古怪。」 不再隐瞒,聂行风将自己回到李琬的时代,并亲眼目睹李显廷出现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张玄一脸艳羡。 「老天,你不仅可以随心所欲闯入其他空间,甚至还能接触到那个空间的人,改变他们的命运,这已经不是离魂,而是穿越时空了。」 「什么意思?」 「离魂,通常只发生在重病或将死之人身上,就像上次我们遇到的陈冰儿事件,可是昨晚你却能帮李显廷拦下灵符,证明当时你不是离魂,而是真正去了属于他们的空间,如果之后你不是担心小离,你根本不会再回到车上,换言之,你可以利用意念任意去你想去的地方,如果好好加以训练,你去侏罗纪时代都没问题,好酷……」 聂行风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这种能力有酷的地方,「我没兴趣去和恐龙交流。」 招财猫完全没有开玩笑这个概念。 张玄一脸无力,立刻转换话题:「一定是因为你这古怪的能力,我才算不出你的行踪,这只金表给我,东西戴久了会带有主人的气息,下次寻你就简单了。」 聂行风腕上那只价值万元的金表被张玄强行掳下,戴到了自己腕上,啧啧道:「浸水都浸不坏,不愧是名表。」 「大哥,寻人咒不需要这么麻烦,一根发丝就能解决问题了。」 小狐狸刚说完,就被张玄按住脑袋,压进饭碗里。 「吃饭吧,这么多话!」 他转头又继续说:「李显廷被腰斩,又被人用法术封印,导致无法轮回,成为怨灵,那只小黑猫能将他封印到油画里绝对不简单,不过可惜,几十年后,余茜的血又为他解除了封印。」 「你说黑猫每次出现不是预告杀人?」 「当然不是!人们通常都把黑猫看作是邪恶的化身,其实恰恰相反,黑猫是邪恶的死敌,它的出现只是为了给人们带来警告和昭示,难道你不知道古埃及曾把猫当作神灵供奉吗?不过有件事解释不通,李显廷早已魂魄不全,只靠一口怨气结成恶灵,他怎么可能化成人形跟踪余茜?」 「也许我们忽略了什么。」 聂行风闭上眼,极力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事情先由余茜而起。那天他无故对张玄发脾气,然后莫名其妙的中途下车,接着就遇上了余茜,似乎冥冥中注定他跟余茜会在那里相遇,接着李显廷的恶灵就跟上了她。 聂行风脑里电光一闪。 也就是说,李显廷一直是跟在自己身边的,那晚黑猫的出现不就是征兆吗? 可是,如果李显廷跟随自己,在左右自己意志的话,为什么张玄没看出来? 先撇开这个问题,再向下想。 他跟余茜接触后,余茜出了事,之后是朱尧,同理,朱尧也没有逃过……不,之后他接触过的不是朱尧,而是邱理嫣。 突然想起他挂断邱理嫣的电话时,耳边传来的那声喘息,那不是在他耳边传出的,而是从邱理嫣的话筒那边,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也许李显廷就在邱理嫣身边…… 「马上去找邱理嫣,她有危险!」 聂行风回卧室随便换了套衣服就跑了出去,张玄忙交代小狐狸看家,也跟出去。 「你现在还是伤患呢,就别折腾了,我来开车。」 坐上车,聂行风不放心聂睿庭,先给他打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他在对面扯着嗓子问自己昨天跟邱理嫣过的愉不愉快,又说她的经纪人出了事,让他好好安慰佳人等等,聂行风听到一半就挂了电话。 邱理嫣的手机却怎么都接不通,见聂行风紧张,张玄伸手拍拍他的腿,笑道:「别担心,天师在此,再大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心情居然异样的平静下来,聂行风问:「免费的?」 「当然不,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还只是上下级关系,这次可是个大CASE,收费比较高啦。」 「那你通常的收费标准是什么?」 张玄去掏名片,半天才发现没带来,于是口头解释:「大致上从五万起价,上限不等,你如果多付,我也来者不拒。」 这家伙居然敢跟自己的衣食父母漫天要价。 聂行风哼了一声,「你去抢好了,这么赚钱,干么还要在聂氏工作?」 「因为聂氏有公积金、住房津贴、养老津贴,所谓凡事不能只看眼前,别忘了,我还有一只小狐狸要养。」 敢情他是把自己的公司当长期饭票了? 为免被气得吐血,聂行风停止了继续发问。 他们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来到邱理嫣的公寓,聂行风看到公寓下面围满了人,一些警员在进进出出,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小姐们,出了什么事?」张玄堆起甜甜的笑,问身旁几位欧巴桑。 被小帅哥搭讪,那几位发福欧巴桑骨头酥了一半,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邱小姐被害了,就是那个明星,被歹徒杀死在卧室里,喉咙被活生生勒断了,好恐怖。」 「听说邱小姐的经纪人昨晚出了事,他们公司老板不放心,今天来找她,这才发现她也……一定是连环杀人案,凶手变态,专门对付演艺界的人。」 「不一定,说不定是她的经纪人求爱未遂,所以杀了她,然后畏罪自杀,昨天我在电梯里碰到她,见她跟一个很俊俏的男人在一起,我问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居然不理我,派头大得很。」 聂行风脸色难看,将张玄拉到一边,小声说:「那男人是李显廷。」 邱理嫣不是派头大,不理会那个搭讪的女人,而是可能她根本不知所谓,她看不到李显廷的跟踪,但与此无关的其他人却看到了。 「所以说,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你无法阻止恶灵的怨念。」 「可是,你有办法吧?」 「呃,理论上讲,钱到位的话,我是可以的。」张玄打哈哈。 这个恶灵与以往他接触过的普通灵魄不同,可以聚成人形,可以任意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同理可证,他不仅怨念极深,还有其他强大力量在为其支撑,这案子好像是棘手中的棘手。 回程途中,张玄在心里盘算着让小狐狸去老姜头那里多买些武器回来。这年头,连恶灵都升级了,他们做道士的也要加强武器装备才行,反正招财猫答应付钱,所以,他就一往直「钱」的冲吧。 回到家,张玄把正津津有味看电视的小狐狸打发出了门,又将自己的玉珠手链给了聂行风,见那玉珠由十八颗串成,每颗都雕有罗汉头像,该是辟邪之物,聂行风收下了,心里却在想,不知这串手珠,日后张玄会问自己要多少钱。 电视正在播放有关邱理嫣的新闻,邱理嫣被人用担架抬出的镜头一晃而过,接着是她生前的照片,之后又依次播出余茜和朱尧的照片,媒体记者正在大肆推断凶手跟被害者之间的关联。 看到余茜一张古装扮相的照片,聂行风的心猛地一跳。 原来梦中跟他厮混的那个女人是余茜的前生。 一直以来,梦中女人的出现似乎只是陪衬,他从没去多想,直到这一刻,当他看到余茜的古装照片,那张容颜才突然清晰起来。 眼前似乎浮出一幅画面,李府被官兵包围,老幼妇孺在鞭索下被押解出府,为首的官员正笑的得意,那张脸他很熟悉,是朱尧。 牢房里传来不曾稍停的鞭打声,一个刑狱官将画好押的认罪状交给酷似朱尧的人,官吏身材不高,脸廓有着女子的阴柔,手里长鞭溢满了鲜血。 「不负王爷之托,我趁那家伙昏迷时按了手印,他真是够倔的,手骨腿骨都被敲断了,硬是不招。」 「裘利,你做得很好,不过,之后他会不会翻供?」 裘利阴阴一笑,「王爷多虑了,一个被割了舌头,手脚已断的人怎么去翻供?」 似乎看到有人将烧红的钩子刺进李显廷的喉咙,惨痛呼叫惊彻心肺。 「不!」 「醒醒!」 肩膀被用力摇动,聂行风睁开眼,见张玄立在面前,紧张地看他。 「没事,我没事。」 垂下眼帘,遮住里面的泪水,聂行风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张玄意外的没聒噪,走开了,把他留在安静的小天地里。 不敢闭眼,生怕再看到那惊人一幕,聂行风拿起弯刀,默默端详。 当年,诬陷李显廷下狱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他、余茜、朱尧、邱理嫣,前生彼此是认识的,也都是合谋造成李显廷冤狱的罪魁祸首,而他也许是罪责最大的那个。 与主帅小妾私通,是不义;陷害他入狱,是不忠,像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唾弃,可李显廷却一直没有来找他索命。 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有要杀之人。 所以把自己放在最后,让自己在充分体会到憎恨、恐惧、绝望后,再慢慢折磨自己死去。 那,李显廷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方才幻觉中,那个手拿铁钩的人影一闪,看不清模样,但嘴角勾起的笑容却再熟悉不过。 那个人是顾澄,前世是酷吏的顾澄! 一切都对上了,聂行风忙抄起电话打过去,顾澄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也许自己又晚了一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躲不掉的,即使过了几世,该欠的东西也一样要还。 手机铃声打断聂行风的沉思,见来电显示是顾澄,他忙按下接听。 「行风,我刚看到你的来电,抱歉!我在医院,没法第一时间接你电话。」 「医院!」 聂行风的叫声立刻将张玄引了过来,用眼神向他探询,他忙摇摇头,示意没事。 「你别紧张,我只是胃病犯了,吃不下东西,所以在医院里吊点滴,反正是老爷子的医院,住进来让人伺候也不错。」 聂行风松了口气。 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变故让他草木皆兵,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对了,行风,警察有没有去找你的麻烦?」 「找我的麻烦?」 「是啊,邱理嫣和朱尧出事前,都曾跟你有过联系,余茜的出事现场里还有你的名片,这些难道你都没注意到吗?」 聂行风握电话的手猛地攥紧。 以顾家的手段,弄情报出来并不难,可能是顾老爷子见死去的三个人与儿子都有关系,所以才去打探,没想到打听到的却是有关自己的消息。 警方发现他与死者们有过联系,却不找他询问,可见是已把他当成了嫌疑人,只是碍于聂氏的声望,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现在他公寓下面就有便衣警察在候着呢。 「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 顾澄的话声在听筒里听起来有些怪异。 「是那个恶灵做的。这几天总有只猫在我附近转,那晚从冯家酒宴离开后,我们曾在路上见过那只黑猫,你还记得吧?」 「我记得。」 聂行风声音平淡,心里却疑问翻滚。 顾澄怎么知道李显廷的事?难道他跟朱尧一样有前生的记忆?这样说来,他一定知道李显廷会找上他。 「就是说,他杀了余茜他们后,还会来杀我们,今晚你能到我这里来吗?就你一个人,我们一起商量,看怎么躲过去。」 聂行风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张玄,他正瞪着蓝瞳目不转睛的看自己,想从自己的话语中探听出什么来。 「好的。」 「那晚上九点,你来圣安医院的病房六楼栋,从侧门进,密码是××××,我的病房在三楼,不见不散。」 聂行风挂断电话,张玄立刻窜过来,「是谁?」 「顾澄。他胃不舒服,在医院吊点滴,我们随便聊了两句。」 聂行风回望张玄,一脸淡然。 招财猫在撒谎! 张玄微眯了下双瞳,心里忿忿不平。 他的直觉一向百试百灵,就算聂行风的神情表现得毫无破绽,也不能让他信服。 这家伙绝对是狸猫! 狐狸+猫等于狡猾无比的招财猫! 顾澄关上手机,看看病房里的两个人。 他父亲顾先恺沉不住气,急忙问:「怎么样?行风说他会来吗?」 顾澄却把头转向另外一个人,「晚上九点,他说他来。」 男人四十出头年纪,长相平常,衣着平常,唯一不平常的是他那对黑瞳,晦暗深邃,发出冷森光芒。 「他一定会来吗?」 「会,聂行风从不失约。」 顾澄拿出打火机,想点烟,可手指不断发颤,半天都没打着火,男人替他打着了,道:「镇定点儿,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的。」 顾先恺忙问:「林先生,行风真能把那个恶灵引来吗?」 「从种种迹象来看,恶灵跟他似乎有很大关联,而且他体质奇阴,易引魂魄现身,且命相富贵,亦能镇住恶灵,所以,有他在事半功倍。顾先生,放心吧,除恶务尽,我会帮你度过这一劫的。」 顾澄不作声,只是狠力吸着手中的香烟。 自从那晚在宴会上看到伏在余茜身上的鬼影后,他就一直处于极度惊恐状态,黑猫总诡异的出现在他视线里,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是……经常呢? 他看到了余茜死亡的新闻,然后是朱尧,然后邱理嫣。 接下来的那个就该是他了吧。 林纯磬是他父亲请来帮他收服恶灵的道者,他接受了林纯磬的安排,打电话给聂行风,诱他来医院,这栋楼里的病患都转到了其他医院,晚上九点以后它会变成死楼,以便林纯磬做结界,将恶灵瓮中捉鳖。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必须要留下,聂行风是饵,他也是,为了永远结束恶梦,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现在只希望如林纯磬所说,一切都会在今晚解决。 聂行风在医院的停车场停好车。 刚才他跟张玄说要去附近便利店买东西,张玄正忙着跟小狐狸争电视遥控器,半点儿没怀疑,只塞给他两道符,要他别在外面多耽搁,早去早回。 他撸下腕上的玉珠,和那两道符一起放在车上,今晚他来这里,是为了跟李显廷了结前世恩怨的,不需要什么护身符。 看看后照镜,一辆极普通的小轿车也跟着驶进来,在不远处停下。 那车自他出门后就一直跟着了,应该是便衣警察。 聂行风下车,来到跟踪他的那辆车前,敲敲车窗,车窗立刻拉下来。 两名警员岁数都不大,一个面色沉静,带着精于世故的圆滑,另一个长的清清秀秀,对他的出现一副措手不及的反应,很明显的菜鸟。 聂行风冲他们笑笑:「就跟到这里吧,如果明早我还没出来,麻烦通知我的家人。」 看着聂行风离开,菜鸟警员立刻问他的上司。 「头儿,被发现了,还要不要跟?被害人死前说的名字是李显廷,不是聂行风。」 「当然跟!」他的上司楚枫说:「他头部受伤很蹊跷,而且这么晚来医院,一定有问题。」 「可是,刚才他笑的很诡异,说不定里面有埋伏,要不要再叫几个弟兄来?」 「常青,你要是害怕,就留在车里把风,我一个人去。」 楚枫按按腰间的枪枝,下了车,常青毫不犹豫,立刻跟上。 一个人留下更恐怖,还是跟着头儿比较安全。 聂行风来到顾澄说的侧门,用密码打开门,走进医院。 夜间的医院灰暗冷清,值班前台里连护士都没有,聂行风觉得有些奇怪,乘电梯来到三楼,推开顾澄的房门。 顾澄正坐在沙发上看报,脸色苍白,下眼睑透着乌黑,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你总算来了,咦,你的头?」 看到聂行风头上缠着纱布,顾澄满脸的欣喜变成紧张。 「是不是那只黑猫干的?还有那个只有上半身的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叫李显廷。」 「李显廷?谁啊?」 见顾澄一脸茫然,聂行风立刻明白自己误会了。 朱尧能恢复前生记忆,不等于顾澄也可以恢复,显然他不知情,那他约自己来…… 「你约我来,是想商量如何除掉他?」 「当然是要除掉他,否则死的就是我们,这是符水,可以帮我们抵抗恶灵的阴气,先喝了它,然后照林先生的话去做,就一定能除掉那家伙。」 聂行风推开顾澄递来的茶杯,「我不喝符水!」 符水是他的恶梦。 幼年因符水差点丧命的阴影就不必说了,前不久那个白目天师用吻强迫他喝符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所以,毒药尚可考虑,符水免谈。 「我今晚来这里,不是为了对付李显廷,而是想化解他的怨念。」 「你疯了吗?」顾澄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命数极阴,不喝符水,别说化解怨念了,只怕立刻就会被恶灵附身。」 「你从哪里听说我命数极阴?」 「是我说的。」 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向聂行风伸出手。 「聂先生你好,我是林纯磬,曾与令弟打过交道。」 聂行风知道林纯磬这个人,他们公司的墙上到现在还挂着林纯磬给的辟邪镜,那都是白痴弟弟的杰作。 林纯磬没有传闻中那么仙风道骨,身材不高,相貌也很普通,只是双目锐利,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你好。」 聂行风礼貌性伸过手去,谁知手在下一瞬被紧紧攥住。 林纯磬反手扣住他的内关脉,另一只手并指,迅速在他面门前方凌空虚画,喝道:「冥冥玉皇大帝玉尊,斩断十方路,行令邪法化土,人来有路,恶鬼无门,天罗地网不容情,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聂行风眼前一晕,以他跆拳道黑段的身手竟挣脱不开,只能听任林纯磬将自己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想做什么?」 「抱歉对你无礼,你既然不喝符水,我只能用这个法子让你与我们合作,我在这里做了结界,又设了天罗地网咒,相信可以困住恶灵,请放心,我会尽自己所有力量保护你们平安。」以为聂行风担心自己的安危,林纯磬解释道。 「你想以我为饵,诱他出现?」 法咒的作用下,聂行风神智恍惚,隐约看到林纯磬和顾澄走出去,他喃喃叫道:「我可以做饵,不过,不许伤害他,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第七章 ……嘶嘶…… 追踪器在发出一阵诡异嘶叫声后,寿终正寝。 窝在一楼的两名警员面面相觑,常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头儿,这追踪器是上头刚配给我们组的,还是第一次用,不可能坏的,是不是有……」 「别吵!」 楚枫用力拍打听筒,却得不到半点反应。 该死。 追踪器是聂行风出门时,他们组里的警花偷偷放进他口袋里的。刚才他们跟随聂行风进来,在解密码锁时花了些时间,那密码设置的繁琐程度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医院,还是金库。 好不容易进来了,医院里却半个人影都没有,沉寂的像座死城,还好四处都有亮灯,他正在为跟丢聂行风恼火,就听到追踪器里传来他们的对话声,并且提到了李显廷。 同党、密谋,进行下一次犯罪。 楚枫这样推想。 「不是吧,我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在商量捉鬼。」 「那是密语,他们控制住聂行风,然后利用他引李显廷出现。在医院里密谈,这帮犯罪集团有够狡猾,立刻上去抓人!」 楚枫一马当先,常青殿后,就在这时,灯光闪了闪,然后全部熄灭,整个大厅顿时沉入黑暗。 常青吓得一抖,立刻握住楚枫的手腕,被他甩开,低声喝骂:「胆子这么小,你在警校是怎么受训的?」 「警校里没有训练怎么捉鬼……」常青再次握住上司的手,死也不放。 事情很诡异,说不定是罪犯发现他们在跟踪,所以故意关闭了电源,这么大的医院,却连个病人都没有,很明显的不对劲。 敌明我暗,他们的跟踪又是突发性的,没有外援,现在情况很危险,偏偏身边搭档是个刚出警校没多久的菜鸟。 楚枫在心中大叹命苦,示意常青放轻脚步,在黑暗中慢行,并掏出手枪,准备随时出击。 前方传来细微脚步声,看不清人影,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到了身边,却突然消失无踪。 握住楚枫手腕的那只手抖得像筛沙,楚枫痛得直皱眉,心想明天得买几副虎骨麝香膏来敷了,前提是,还有明天的话。 「头、头儿,你别在我耳边呼气,凉飕飕的好恐怖。」 混蛋,这时候他哪有那份闲情逸致逗小菜鸟玩? 楚枫没好气地刚想完,立刻觉得不对,忙将常青拉到一边,凭着敏锐的耳力,手枪对向发出呼吸的方位。 「不许动!」 「啊……」 三声呼叫同一时间响起,其中属常青的嗓门最大,楚枫连忙捂住一边耳朵。 「是、是警卫吗?我们不是坏人……」一个娇柔女声说。 黑暗中有微弱灯光亮起,楚枫发现对面站的是对年轻男女,看到他手里的枪,男生一声惊呼,手电筒落到了地上。 见是人,常青胆子壮了起来,恶声恶气说:「我们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男生捡起手电筒,小心翼翼说:「我们是燕通大学灵异社的社员,我叫周林林,她叫赵小薇,我们来这里实地考察,中途和社长他们走散了。」 楚枫看看那女生,好像在余茜公寓见过,一帮小毛头,跑到现场吵嚷说那是灵异事件,赵小薇头发很长,他有印象。 搞什么嘛,害得他虚惊一场,不愧为灵异社的,刚才搞的那个小动作有够吓人。 楚枫收起了枪。 「搞灵异怎么搞到医院来了?这里是病房大楼,不是停尸间,常青带他们马上离开。」 「什么病房大楼?这里明明是七栋,解剖尸体的大楼,我们查到余茜的尸体被送到了这里,所以来找线索。」赵小薇说。 「胡闹!」 楚枫有些恼火,他进来时有看楼号,楼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六的字样。 「马上离开,否则我联系你们学校负责人,你们偷偷进医院不说,还装神弄鬼,吓唬警务人员,到时记你们大过。」 「才没有,我们刚来就被你用枪指着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一阵牙齿打颤声传来,常青看着楚枫,一脸惨白。 「不是他们,刚才冷风在我左耳吹过,就是你站的那边,可是,他们站在我的右边……」 看到前方的路,楚枫也抖了一下。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差不多已是走廊尽头了,前方是雪白墙壁,可是从刚才传来的脚步声的距离算,那个人至少离他们有五十米以上,那么,那个人是从哪里走来的? 突然传来的沙沙声吓了楚枫一跳,其他三人又是同时大叫,楚枫忙打手势让他们安静。 声音是从追踪器里传来的,沙沙声中夹杂着男人的低语。 「将军,你终于来了……」 是聂行风的声音! 是他的同伙被引上钩了,一定要趁机一网打尽。 楚枫就近奔进旁边的电梯,常青紧跟,另外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莫名其妙地跟上。 聂行风被林纯磬施法控制住,等他们离开,他勉强站起身,走过去推推病房的门,不知林纯磬用了什么法术,门无法推开。 似乎有凉风从窗外拂过,聂行风转过头,见窗户是关着的,玻璃上映着一个颀长身影,立在他身后,默默看他。 很熟悉的一双眼眸,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有双执着眼神默默注视他,就像现在这样。 心居然没有一丝惧怕,他道:「将军,你终于来了……」 那身影似乎点了点头。 聂行风脸上浮出微笑,「如果你是来要我的命,就拿去好了,别再伤害别人。」 有只手掌从后面搭上他的脖颈,冰冷阴寒,却没有掐紧。 「不,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在这里等着,我会回来找你。」 「不要去,他们会害你!」 聂行风急忙转头,却发现那身影已消失无踪。 李显廷说的其他事一定是去找顾澄索命,可是,林纯磬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出现,他斗不过那道士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他。 聂行风冲到门口,这次房门轻易便被打开了,走廊里一片漆黑,没有李显廷,更没有林纯磬他们的身影。 「林先生,不要伤害他,我答应你说服他去轮回!」 声音在长廊里飘荡,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聂行风打开手机,借着微弱光芒往前奔,正巧有个值班护士端着针器托盘走过来,他忙抓住对方。 「小姐,有看见顾先生吗?」 「顾先生?」小护士歪了下头,「是谁啊?」 连少东家都不知道,这护士当得有够好。 聂行风懒得多问,直接顺楼梯奔下去,还好这一层有灯光,一道长廊前后贯穿,昏晃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名护士正在一间门前探头探脑,看到他,慌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里面有声音,会不会是小偷?今天有人被送进来,听说是明星,很有钱。」 也许是李显廷。 聂行风忙推门进去,伸手摸索到门旁的开关,将灯打开。 里面是一间医药室,靠墙壁柜里摆放着各种医疗器具,壁柜旁边有道侧门,隐约有灯光闪动,他忙奔过去,推门的同时,房里骤然暗下来,似乎有异样冷风迎面扑来,他心里发毛,下意识躲闪,却随即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暗骂被张玄影响,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忽听脑后风响,他忙侧身避开,腿向后踹出,便听惨叫声随扑倒声一起传来。 聂行风双掌疾出,将紧跟上前的两个人也击倒在地,正想乘胜追击,忽听有人大叫:「住手、快住手!」 挥出的拳头半路停下,聂行风苦恼的皱起眉。 为什么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碰上这位大小姐? 桔黄光芒亮起,冯晴晴揿开了手电筒。 三个男生很狼狈的趴在地上哼哼,冯晴晴和一个女生则站在墙角处,看到他,眼睛眨了眨,大叫:「行风哥哥,是你?我们在这种地方都能碰上,好有缘哦……咦,你的头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的。」 别过脸,在冯晴晴看不到的地方,聂行风呻吟:「冤家路窄!」 被摔趴在地的男生们爬起来,大家把各自的手电筒打开,房间里亮了许多。 冯晴晴拉着聂行风给他们介绍:「聂行风,我大哥,行风哥哥,这些都是我们灵异社的成员,这是我们社长楚歌,这是秦鹰、罗彦,这位漂亮的女生叫程可心,本来还有两位的,半路走散了。」 「请多关照。」五个人异口同声弯腰说。 「了解,明天我会关照一下你们校方,手下留情,给你们记小过。」 「不要!」 冯晴晴急了,拉住聂行风的衣袖乱摇,「我们这是在为理想奋斗,手下留情,拜托拜托。」 「为理想奋斗?」 聂行风皱皱眉,很想说这理想实在太前卫了。 楚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道:「其实我们是想来确认一下余茜和丘理嫣的解剖情况,她们的死亡显示跟灵异有关,我们来做调查,请放心,我们不会乱动这里任何东西,这是对死者的尊重。本来以为半夜不会有人来,刚才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你是来巡视的管理员,所以才想吓唬你一下,趁机逃走真是对不起。」 聂行风大脑有些混乱。 「下次你们做调查最好先确认好地点,余茜和邱理嫣的尸体现在应该还在法医那里,这里只是普通医院病房大楼,而且现在正是护士们查房的时间段,你们最好马上离开,刚才她们已经发现你们了,还说要通知警卫。」 那两个小护士会不会找警卫他不知道,不过李显廷的恶灵正到处飘荡,还有林纯磬布下的天罗地网,这帮菜鸟留下的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唯一办法就是逼他们离开。 回应聂行风的是大家异常惊讶的表情。 罗彦结结巴巴地说:「你搞错了吧?这里是圣安医院,解剖研究栋四楼,这里不可能有病房,更不可能有护士,哪有护士这么大胆,三更半夜跑到解剖楼里来?可能是已过了一周,警方那边没查到什么线索,才把尸体转到这里来的。」 冯晴晴也笑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想吓走我们对不对?」 聂行风一愣,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又犯了同样的毛病,无意中来到了其他空间,难怪刚才从病房出来时没看到林纯磬和顾澄。 可是,还有其他不对劲儿的地方。 聂行风习惯性抬起手腕,腕上空空如也,才想起自己的手表已被剥削走,忙再掏出手机,发现萤幕一片空白。 「有谁戴手表了,可以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午夜两点,我们是专门挑这个灵异时间来的,咦!手表停了,现在还在两点上。」程可心看着手表奇怪地说:「还说脉冲手表永不停,被骗了。」 推想没错,这是另一个时间段,另一个空间,还有…… 「今天几号?」 「二十八号,星期六,周末没人,比较不容易被发现。」这次是娃娃脸的罗彦回的话。 今天应该是十九号,他绝不会记错。 「咦,我的手机好像坏掉了,萤幕没显示。」冯晴晴说。 「糟糕,我的也是。」 大家纷纷看手机,萤幕都出现空白,还好功能键没坏。 胆子最小的罗彦开始筛糠,「怎、怎么回事?手机坏了,手表也坏了,一定有鬼。」 「啧,我们本来就是来捉鬼的,有鬼有什么好奇怪。」秦鹰反驳。 抬头看学生们,大家的脸色在手电筒的映照下有些惨绿,让聂行风不寒而栗。 这次他不是误闯别的空间,而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力量,造成这里时空错乱,他跟九天后的学生们在混乱的时空相逢,所以,显示时间的各种仪器才不能正常使用。 「这里很危险,马上跟我离开!」 聂行风的话遭到所有人反对,冯晴晴叫道:「我们刚来还没做调查呢,怎么能离开?至少要照两张相。」 哔哔! 奇怪声响从秦鹰口袋的仪表中传出,那是他们带来的灵异测试仪,秦鹰拿出来,见指针斜指在玄位上,楚歌很兴奋。 「这里果然有不明物体,秦鹰,试试看哪里反应最强烈?」 「不要再胡闹了,马上离开。」 大家对聂行风的话置若罔闻,秦鹰慢慢向前走,指针摇动的很厉害,学生们兴奋欢呼起来,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像是见鬼,倒像是发现宝藏。 顺着声源方向走,最后在一间侧门前停下,秦鹰转动门把手,门在发出一声生涩响声后打开了,胆大包天的探险者们奔进去,聂行风拦都拦不住。 门在他们后方关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里的摆设,众人齐声惊呼中,手电筒的光芒消失了。 黑暗中传来大家手忙脚乱拨动开关的声音。 「奇怪,都没电了。」 「罗彦背包里有蜡烛,罗彦。」 视线一时适应不了黑暗,罗彦摸索了半天,摸到类似桌子一样的摆设,把背包放上去,开始找蜡烛,楚歌和秦鹰则随灵异测试仪的波动声响在房间里缓慢移动。 周围出奇的冷,冯晴晴打了个寒颤,问:「你们谁开空调了?这么冷,罗彦,还没有找到吗?」 回应她的只有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聂行风觅声上前,帮罗彦一起找,他看得出这个小男生吓坏了,心里打定主意,找到蜡烛后,立刻带他们离开。 背包里东西很多,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蜡烛,反倒和罗彦的手不断碰在一起,有种异样的冰冷。 聂行风突然颤了一下。 敏锐的听力是习武者最基本要素,他对自己的听力一向很有信心,正因为有信心,才可以肯定,立在自己对面的人没在呼吸。 罗彦一直很紧张,呼吸应该粗重才对,可是恰恰相反,他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找到了蜡烛和打火机,聂行风却在犹豫要不要点亮。 一只冰冷的手握上他的手腕,从距离来看,应该是罗彦,但罗彦不会有这么纤细的手指。 冷风扑面,那手突然狠掐向他的咽喉。 闻到一股腐臭气息,聂行风挥拳将对方击开,随即按开打火机,点亮蜡烛。 罗彦窝在一张床的床尾早晕了过去,那个被他当成桌子的物体其实是床,不,确切地说,那是个解剖台,台上的布透着惨白的颜色。 「罗彦!」 楚歌和秦鹰忙上前扶起罗彦,聂行风则查看刚才自己击打的地方。 烛光微弱,看不太远,不过可以确定那里无人。 冯晴晴和程可心也奔上前照顾罗彦,就在这时,聂行风突然看到一只雪白的手紧攥住程可心的胳膊,刚才被冯晴晴挡住了,他没看到。 手的主人此刻就站在程可心身旁,侧头看她,那头侧的很古怪,几乎无骨一样,歪垂在颈下,立不起来…… 是邱理嫣! 「啊!」 程可心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当看到一个披散长发的头颅紧贴在自己身旁时,她发出尖锐惨叫。 惨叫半路被遏止,邱理嫣双手环过,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嘶叫:「救救我、救救我!」 「尸变了!」 冯晴晴这声尖叫跟邱理嫣的恐怖模样堪称完美组合,随即醒过来的罗彦的呐喊更是不遑多让,让聂行风突然发现这些灵异小组成员的胆子其实比普通人大不了多少。 楚歌和秦鹰总算还镇定,上前合力想把邱理嫣拉开,谁知邱理嫣手劲很大,瞬间将秦鹰甩到后面墙上。 她又腾出一只手掐住楚歌的脖子,一阵捏骨声中,楚歌一米八几的个子甚至被她抬了起来。 聂行风忙将蜡烛塞到冯晴晴手中,喝道:「拿稳!」 他从罗彦的背包里掏出一柄木剑,挺剑直刺向邱理嫣。 这是他刚才在找蜡烛时发现的,桃木刻成的剑,剑身上还雕有各种古怪纹络,应该是驱邪法器。 一尺多长的桃木剑刺进邱理嫣的后背,她发出一声嘶吼,松开了对两人的制缚。 楚歌跌落在地,聂行风忙上前扶起他,谁料桃木剑一阵颤抖后,落在地上,邱理嫣低垂的头拧成一个诡异角度,又扑上前攻击他。 聂行风顺手抄起那柄落在身旁的木剑,又是一剑穿胸,谁知邱理嫣挥掌将木剑击开。 「嘛哩嘛哩哄!」 眼看涂着猩红指甲油的双手即将卡上自己的脖子,聂行风一声大喝,双指并起在空中一通乱画,心里暗想自己这种驱鬼架势可千万不能让张玄看到,否则就等着被他嘲笑吧。 似乎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道符,邱理嫣停下攻击,歪头看他,聂行风趁机一拳打在她头上,让她本来歪垂的头颅瞬间在颈部绕了几个麻花。 他从来不打女人,不过女鬼例外。 「行风哥哥,你好厉害!」忘了害怕,冯晴晴在旁边一脸崇拜的大叫。 「该死的假冒伪劣产品!」 聂行风将桃木剑扔到一边,朝早已吓呆的学生们大吼:「发什么愣?还不快逃!」 众人惊回了神,跌跌撞撞跑向门口,聂行风接过蜡烛,挡在最后,那枚烛火很暗,照在晃晃悠悠向他们走来的邱理嫣身上,分外诡异。 「门打不开……」 黑暗中传来罗彦带着哭腔的声音,跟着是大家疯狂拍门的声响。 聂行风眼前一晕,今年不是他的本命年,为什么他会这么倒霉? 「谁都不可以走!来救我!有人要杀我!」 哀求声在静夜里听来分外阴森,聂行风一阵犹豫,拿起背包里那个注定也是假货的照妖镜,亮到她面前。 「邱理嫣,你已经死了。」 邱理嫣接过镜子,笨拙的照向自己,好半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哀吼,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麻花脖子。 「不、这不是我,我应该很美的……」 「是你,一个星期前,你被人掐断了脖子,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被送到这里。」 聂行风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不过却不得不这样说,如果邱理嫣心有牵挂,一定不肯轮回,到时只怕会变成另一个李显廷。 「你骗我!」 照妖镜没发挥出使命就寿终正寝,邱理嫣将它狠狠掷在地上,跟着掐住聂行风的双臂,尖叫道:「你们都骗我!」 剧痛传来,聂行风手中的蜡烛跌落在地。 学生们又齐齐发出一连串惊呼,聂行风吼道:「踹门!踹门难道不会?」 大吼下,秦鹰奋力一脚,居然将房门踹开了,但随即一阵更恐惧的叫喊声响起。 外间没有拉窗帘,不像里间那么漆黑一片,聂行风一冲出去,就觉冰冷刺骨,窸窸窣窣的喘息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倒霉的学生们被一团团白影围在当中。 房里多了许多护士小姐,还有些穿白袍的人,聂行风忽然想起刚才邱理嫣似乎也穿着同样的袍子。 想到这些人白袍下被解剖过的样子,他头皮一阵发麻。 那个刚才跟他打招呼的小护士见到他,立刻笑嘻嘻地飘过来。 「原来你跟坏人是一伙的。」 又一个浮游生物,不过他还算幸运,这位护士小姐不太恐怖,假若不看她护士裙下半离地的双腿。 那帮学生们却没这么好运气了,被一大帮病患兼护士追的鸡飞狗跳,什么桃木剑,乾坤索,照妖镜都轮番上阵,倒是那个灵异探测仪被扔在地上,嘶嘶尖叫个不停,却没人理会。 聂行风懊悔的拍了下额头。 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里面房间,几个人对付一个鬼总强过对付一群鬼吧。 他来到外间门前,握住把手,刚把门打开一半,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将门又带上了。 伴随着浓郁的药液气味,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阴恻恻看他。 「聂行风,我们又见面了。」 第八章 「朱尧?」 没想到朱尧也在这里,看到他,聂行风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挥拳击去,触到的却是粘糊糊的一片,朱尧胸腔陷入,化解了他的拳力。 朱尧的尸身曾被修补过,但生拼硬凑出来的肢体反而更令人恐惧,脸上脖颈都是用线缝过的痕迹,带着血肉模糊的狰狞。 他出现的太突然,后面立刻传来学生们此起彼落的尖叫,跟其他浮游物相比,朱尧算是重量级了,震撼力太大,想不叫都不行。 朱尧抓住聂行风击来的拳头,冲他冷笑:「是你害死我的,现在自动送上门来,算不算是报应?」 「若这也算是报应,那当年被你害死的李显廷又怎么说?」 「他是自作自受!」 朱尧怪叫着将聂行风击出,力量太大,聂行风站立不住,向后摔去,跟着又被赶上来的邱理嫣拦腰抱住,他忙反掌将邱理嫣打开。 这边秦鹰和楚歌正在和鬼缠斗,奈何鬼影接踵而来,越聚越多,渐渐将他们逼到了墙边,玻璃窗像是装了遥控一般纷纷自动拉开,只要一不小心,随时都有撞出去的危险。 朱尧桀桀笑着走向前,罗彦还不知死活的拿着照妖镜冲上去,结果在看到他那张诡异脸孔后,一声大叫,照妖镜甩手抛出,转身就逃。 朱尧伸出斑驳双手抓住罗彦的后衣领,聂行风忙冲上将罗彦撞开,他自己却被朱尧顺势掐住,透骨冰凉从那手掌上传来,聂行风浑身一颤,急忙闪避,却被冷风旋住撞到旁边墙上。 「聂行风,你去死吧!」 头部又受到撞击,聂行风摔落到地上,只觉眼前金星直冒,他身后就是大开的玻璃窗,见朱尧又冲自己抬起手掌,心里不由万分后悔褪下了张玄送给自己的护身符。 来之前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过他可不想这样死,瞅到被撞落在地的手机,突然眼睛一亮。 「我们不会死,死的是你!」 探手按开手机的来电音乐,那是专属张玄的来电铃声。 手机无法显示时间不等于其他功能失灵,就比如说播放音乐。 庄严恢宏的唱经声在空间中回旋起来,顿时嘈扰叫嚣消失无踪,鬼影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邱理嫣扑地倒下,朱尧脸露惊恐,却不甘心就范,抱住头用力大叫。 「你已经死了,还是应命投胎去吧。」 聂行风拿着手机慢慢走向他,看着他的身子越来越抖,终于支撑不住,扑地倒下,原本缝合的躯体七零八落地碎开,散了一地。 五名学生惊魂未定,冯晴晴颤声问:「这是什么东东?比我们那些法器都厉害。」 「金光神咒。」楚歌心有余悸地说。 的确是金光神咒,是张玄自作主张给他手机做的来电设定。网上就能免费下载的玩意儿,硬是被张玄赖了两顿高档西餐作回报。 不过,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庆幸张玄的多事。 「马上离开这里!」 这次再没人反驳,五个学生灰溜溜跟着聂行风跑出去,冯晴晴本来想拿蜡烛,看到倒在地上的尸身,吓得一阵尖叫,跳了出去。 刚奔进长廊,音乐又响了起来,冯晴晴忙问:「是不是还有阿飘?继续放,不要停。」 这次不是播放,而是真正的来电,聂行风忙按开接听键。 「董事长,你在哪里?」 张玄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像是装了变声器,再放慢几十倍速的感觉。 他们果然在不同的空间,因此导致声速传达出现了迟滞。 「我在解剖栋,你呢?」 他的声音在对方听来,应该也是极度缓慢的,好半天张玄才说:「我来医院找你啊,现在刚进大楼,出了什么事?你的声音这么古怪。」 「我不知道,这里所有时空都发生了错位,可能跟李显廷有关。」 「是很不对劲,我身边有好多钞票到处飘。」 看到鬼怪,张玄职业病犯了,直接把它们归类为钞票。 不过这时候聂行风没心情追究他财迷心窍的毛病,道:「我马上去找你……」 一声清脆响声在对面响起,跟张玄的超慢速说话不同,这响声很清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张玄、张玄……」 那是枪声,他不会听错,不久前他还在朱尧那里听过,是谁在开枪,张玄有没有事? 聂行风冲着手机吼了半天,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然后,手机被挂断了。 楚枫在听了追踪器的反应后,一马当先冲进电梯,剩下三人也紧随而上,还好电梯照明没问题,也可以正常运转。 来到三楼,这一层有灯光照明,不过长廊空荡荡的,静得让人窒息。 楚枫直奔顾澄的病房,房门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他气的掂掂手中还蜂鸣个不停的追踪器。 「什么最新式追踪器,半个人影都没有,鬼叫个什么?」 他关了追踪器,又跑出病房,常青早把枪紧握在手了,另一只手托手腕,左右逡巡,警匪片里的架势学了个十足。 周林林不甘示弱,双手握桃木剑,赵小薇手中则是一面铜镜,这些道具他们灵异社人手一个,现在这状态明显不对劲,就算没鬼,出现个恶人什么的,木剑铜镜都能当武器用。 楚枫回过头,看到他们这副架势,吓了一跳,甩手给了手下一巴掌。 「你们在搞什么?让护士们看到,还不第一时间报警?」 「你觉得这里像是会有护士存在吗?」常青差不多快哭出来了。 两个学生连连点头,周林林道:「我灵感一向很准,这里应该有阿飘,可能我们社长他们失踪也跟这有关。」 「阿飘?」 「就是那种东西啦。」常青用手做了个波浪形状。 他只顾着做解释,不小心撞在一个匆匆走来的护士身上,把她手里的药瓶托盘全撞翻在地。 护士惊叫起来,弯腰去捡药瓶,楚枫忙示意两个学生赶紧把木剑镜子收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常青忙将手枪放好,蹲下身帮护士小姐捡滚落一地的药瓶,药瓶形状有些奇怪,他拿起一个看了看。 「一九〇八年……」 身后传来周林林犹豫的话语,「你们刚才有听到脚步声吗?」 常青手一抖,立刻将药瓶摔了出去。 见鬼了,哪有出厂日期一百年以前的药? 手没顺利缩回,被护士一把抓住,凑向他,一脸惊喜:「太好了,你们都可以看到我……」 「啊!」 在对上一半是骷髅的脸庞后,常青怪叫连声,站起身撒腿就跑,人是种本能的动物,在看到有人逃跑时,其他人也下意识的跟着一起跑,只听骷髅在后面喊:「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说……」 楚枫给她的回答是回手两颗子弹。 似乎有跌倒声传来,不过没人敢回头确认,看到常青奔进还开着的电梯里,其他三人也紧跟进去。 电梯门在常青大力按键下迅速关闭,看到有个白影飘忽过来,楚枫又是一枪,子弹在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射出,将白影打散。 「一楼,按一楼!」 大家都看到常青按的是一楼,却偏偏很不情愿地发现电梯在往上升,盯着他疯狂按键的手指,周林林突然慢吞吞道:「我来之前查过资料,这家医院的前身是家战地医院,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没人搭话。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一百多年的鬼,不容易碰到。」 这次再没人能忍住,周林林头上瞬间挨了两记巴掌,是楚枫和赵小薇拍的,还好常青只顾着按键,没注意他的白痴发言。 电梯瞬间到达顶层,在发出悦耳响铃后,停了下来。 灯光散出惨烈的青白色,众人面面相觑,除周林林外,个个眼里都充满恐惧,常青颤声问:「怎么办?要不要出去?」 楚枫有些拿不定主意,赵小薇则一个劲儿的摇头。 「其实,我们应该选择出去的,你们忘了电梯里四面光,是最容易见鬼的吗?」 好半天,周林林作了回复。 这次没人打他,不是不想打,而是接下来突发的变故容不得他们去打人。 电梯在稍作停顿后,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伴随着四人的齐声尖叫,电梯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有个娇滴滴的声音说:「胆子好小哦,不如别做人了,到我们这里来吧?」 一声巨响,电梯似乎停了下来,常青松了口气,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刚才那个骷髅护士正面对面立在自己前方。 「鬼呀!」 惨叫声中,一拳挥出,拳头却穿过了护士的身躯,周林林忙将桃木剑直刺过去,其结果则是被护士一把抓住,向旁一带,把他轻易搡开。 「桃木剑怎么不管用?难道百年老鬼道行太深?一定是这样,普通鬼只是魂魄,怎么可能聚起形体?」 周林林在旁边的嘟嘟囔囔让楚枫火大,抬起枪想给那只鬼来一下,微微一犹豫,又放了下来,这空间太小,别打不到鬼,先打到人。 他灵机一动,忙从领口掏出老妈逼自己戴的十字架,对向女鬼。 「先生,我不是基督徒哦。」 女鬼冲他微笑,不过楚枫宁可看不到,可惜事与愿违,另一张放大的骷髅脸孔突然从头顶上方倒垂下来,看着他说:「这个男人比较帅,我要了。」 「是我先发现的,应该归我!」 「不,是我的!」 窄小空间里瞬间同时响起数个声音,跟着电梯猛向上直升,有鬼叫道:「他死后谁先抓到就是谁的。」 电梯在升到一定高度后又猛然下坠,楚枫突然明白这帮鬼的意思了,这次绝不会再有幸运发生,电梯会直坠底层的。 他发誓,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这辈子绝不再坐什么云霄飞车了。 带着嘶声尖叫,电梯流星般直坠向地面。 良久,死一般的寂静。 四人都抱着头窝在角落处,感觉时间有种永恒的停滞。 不是幻觉,电梯好像停下来了,在看到一只手骨摸过来时,楚枫毫不留情地挥出拳头。 一声轻脆响铃后,电梯门打开了,外面黑洞洞一片,隐约听到有说话声,常青立刻抬枪向那影子射去。 「不要!」 子弹先楚枫的阻止声射了出去。 黑暗中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电梯门随即关上,将里外两个世界隔开。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对在自己面前不断晃悠的鬼魂视而不见,常青的手越抖越厉害,终于手枪落到地上,哽咽道:「头儿,我杀人了,刚才那人……」 刚才那个是人,楚枫比谁都清楚,跟常青这种菜鸟不同,他曾在特警队伍里受过训,特警的基本要素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极度冷静。 正常情况下,他绝对有能力阻止常青的失措,可是现在是非正常情况,在乘坐了数回合的云霄飞车后,他如果还能保持正常的话,那就是神了。 「不是你的错,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作出你这种反应……」 不知道自己这话算不算是安慰,楚枫刚说完,就听到跟班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恸哭,抱住他,死也不肯松手。 「头儿,你杀了我吧,给那人偿命……」 「喂,你是不是男人,杀个人就哭成这样,想当年……」 骷髅护士没说完,就被楚枫一脚踹了出去,当然,鬼是不怕踹的,她只是在空中晃了晃,身形暂时变浅而已。 「我死了之后,把我的银行存款都给那个人,我工作没多久,没多少薪水,希望他们家人不要嫌弃……」 叮…… 电梯门打开,一个穿休闲服的小帅哥立在门口,横扫里面一眼,最后焦点落在几个浮游物身上。 「七月早过了,三更半夜跑出来晃,等着吃消夜吗?」 他劈手夺过周林林手上的木剑,看看上面纹络,「符都画错了,难怪没用。」 双指并起,在剑身上重画一番,看到那几只鬼冲上来,便随手劈去,惊叫声中,鬼魂立时消失在空中。 电梯里四个人均呈白痴状,看着小帅哥漂亮眼瞳里闪烁着勾魂般的蓝色,在常青身上游走。 「刚才是你朝我开的枪?」 常青神智尚处于迷糊状态,「你、你没事?」 「你该庆幸在外面的是我,像你这样的警员也能配枪,简直是对我们市民生命的严重威胁。」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把还抱住自己的鼻涕虫推开,楚枫审视小帅哥。 刚才虽然只是一瞬,但他发誓自己看到子弹是穿过男子的胸膛射出去的,常青的射击水平和IQ成反比,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不会失手。 可是男子白白的休闲服上半点血迹都没有,他现在活蹦乱跳立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来回去后,得重新测试一下视力了。 「我叫张玄,是来找我们家董事长的,聂氏总裁聂行风,就这样,回头见。」 张玄说完便退出电梯,换了平时,这么好的应景机会,他一定会大肆宣传自己的副业,不过可惜,现在招财猫很危险,那是他财富的泉源,绝不可以弃之不顾。 张玄在聂行风离开很久后才发现不对劲,他神经一向很粗,更没想到聂行风会在这种危险时候擅自行动,还摘下了自己送给他的护身符。 还好,靠着金表做出的寻人咒发挥了作用,他第一时间就断出聂行风去了哪里,钱果然是最佳法宝,用金表算行踪比用什么发丝饰物有效率多了。 张玄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却发现六栋大楼都被人做了结界,而且等他进来后,居然发现到处都是好兄弟,还以实体存在,他便知道事情大条了,好不容易才和聂行风联络上,关键时刻却被一颗花生米打断了。 「喂,你别走啊!」 刚才张玄露的那手在四人眼中实在是帅呆了,现在他就像是个移动护身符,没人想放他离开。 张玄跑去楼梯口,他们也紧跟而上,一楼没灯光,可现在偏偏看的再清楚不过,走廊上到处都是病号和急救人员,有很多还是军装打扮,想起周林林刚才的话,大家都头皮发麻。 「这种东西看多就习惯了,只要不招惹它们,它们不会主动骚扰你们的,一人一道符,两位警官先生,一人一千元,你们俩好像是学生吧,那半价,美女再半价,回头别忘给钱哦。」 张玄边攀楼梯边做生意,四道符塞给他们,顺便又开始打电话,手机在响了数次后突然传来接通的信号。 「你没事吧?」 两人在接通同时问出同样的话。 「我没事。」 又是同样的回答。 语速似乎比刚才快一些了,证明他们的距离在靠近。 「我先说!」这次张玄抢了发言权,「你现在在哪里?别走开,我去找你。」 那边传来迟疑的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就我一个人,不……我看到它了……」 「看到谁了?」 「小白!」 在电话断线的同时,张玄听到对面传来低低的猫叫。 「喵……」 手机不知为什么再次断线,聂行风站在幽长走廊上,看到那只小黑猫正蹲在对面,猫眼墨绿,像极了鬼火。 轻轻的猫叫在长廊里显得分外阴森,尤其是现在只有他一人的情况下。 刚才担心张玄,聂行风边打电话边往前奔,在拐过一个拐角后,突然静下来的空间让他惊然回神,转头去看,自己面对的是幽暗长廊,空中飘荡着许多白影,那几名学生却都不见了。 该死,他一定是在时空交叉的某一个点处又到了其他空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时间空间混乱成一团? 好在今晚阿飘也见的不少了,虽有些阴森,却不觉得有多可怕,聂行风无视他们,慢慢向小白靠近,察觉到他的用意,小白窜起身向楼上跑去,聂行风忙紧跟而上。 楼上两侧都是病房,像是回到了病房大楼,他刚上楼,就觉肩头一紧,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 「顾澄你这混蛋,我看你还想跑去哪里?」 聂行风额上立刻蹦出三道黑线。 真是故人无处不相逢啊,他居然在这里碰到余茜,不过既然邱理嫣和朱尧都出现了,余茜不出现,反而说不过去。 只是,拜托不要把他当成顾澄,他可不想替顾澄背风流债。 余茜手劲颇大,比起刚才邱理嫣发疯时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聂行风一时挣脱不开,只能按动手机,偏偏连摸几次滚动键,传出的都不是金光神咒的音乐。 不知道如果在这不知名的空间被掐死,以后找不找得到尸首? 生死关头,聂行风脑子里突然冒出很无厘头的想法。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猫的狠厉嘶叫,余茜吓得立刻松开了手。 小白从黑暗中冲出来,冲到余茜面前,弓起腰又一声高嘶,聂行风趁机退开,这才看到余茜整个人漂浮在空中,这是她的灵,而非躯体,看来她是死时充满了强烈恨意,才能聚起灵体。 「你看清楚,我不是顾澄。」 「看出来了,我刚才追顾澄追到这里,没想到会碰到你,不过你也一样,我是被你们害死的,我要你们都下来陪我!」 小白又恶狠狠叫了一声,但随即被厉风卷到一边,聂行风也被风卷倒,余茜冲上前,抓住他衣领。 「退开!」 凌厉一声当空喝来,随即金光闪过,打在余茜胸前,把她打得怪叫着撞到后面墙上,瞬间消失。 「张家第七十二代弟子张玄在此,恶灵游魂还不速速退下!」 张玄立于正前方,身子微侧,双指伸出,指间拈着一道灵符,湛蓝眼眸再加上帅气POSE营造出的绝对帅哥天师风范,小白颤微微站起身,歪着脑袋看他,亮晶晶的猫眼里发出崇拜光芒。 四处游走的魂魄顿时乖乖避到一边,腾出一条路给张玄,张玄向前走几步,突然脚下一绊,凌空扑向前方,正压在聂行风身上,发出一连串呻吟。 「是谁这么没公德心,乱扔垃圾!」 小白伸出猫爪掩住眼睛,不忍卒睹。 表面现象果然是骗人的。 「从今天起你给我节食!」 虽然他现在很迫切希望看到张玄,但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凌空一个大飞人活生生摔趴在他身上,没被压晕真是奇迹。 「招财猫……不,董事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有没有事?」 「我现在就很有事!」 聂行风揪住还趴在自己身上不愿起来的人,将他甩到一边,揉揉胸口,正想爬起来,谁知张玄又扑过来,昏暗空间里聂行风只隐约看到他似乎把什么东西灌进了嘴里。 「喂……」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觉双唇一热,被吻个正着,接着非常熟悉的液体气味瞬间充满口中,张玄灌药灌出了经验,驾轻就熟压住他的舌,迫使他不得不把符水再度喝下去。 这次聂行风下手没留情,一脚将灌完药还不舍得松口的家伙踹开,跟着又是一记猛拳,张玄抱着肚子滚到一边,用手比划暂停。 「停停停,我是为你好,你也不想被恶灵附身吧?你体质极阴,头又受了伤,身体磁场呈最弱状态,这时候跑到医院来,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最痛恨的符水气味在胸腔间盘桓,聂行风有种作呕的烦躁,他用力搓嘴唇,骂:「难道你就没有正常一点的灌药方式吗?」 「有,但对你不适合,你把我给你的护身符都摘下来了,摆明就是不合作,那我只能强制执行了。」 张玄一脸委屈,让聂行风无言以对。 见招财猫脸色稍缓,张玄知道自己又蒙混过了一关,小狗一样巴过去,从口袋里拿出几道灵符和一个小瓷瓶给他。 「是什么?」 「辟邪符和黑狗血,紧急时说不定能用上,这栋大楼邪气得很,糟糕!那两个菜鸟警察和学生呢?」 张玄后知后觉,现在才发现那几个人跟丢了。 「警察?」 听了张玄的叙述,聂行风立刻明白学生是楚歌社团的人,他们一定是在某个交叉点上误闯进了医院的空间,至于那两个警察就不必多说了,只希望他们的尽忠职守能物有所值。 「喵!」 被无视,小白耳朵转了转,不甘心的叫了一声。 没人理它。 聂行风问:「你们道教的天罗地网结界有没有扭转时空的能力?」 「扭转时空?如果法术有那种能力,那我们这些学道之人岂不个个都能穿越时空了?」 张玄嗤之以鼻,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喽,这里被人做了结界,能拥有这么强力量的道者不多,是……林纯磬,对,一定是他。」 他推理了半天,突然怒视聂行风,被盯得莫名其妙,聂行风问:「怎么了?」 「你太过分了,不管你前世跟李显廷有什么恩怨,都是以前的事,他没有权利打扰你的今生,可你居然为了和他了结恩怨就跑来送死,你把你的家人和公司都放在哪里?完全没有责任心,要是你死了,我今后赚钱还靠谁……」 前面一番话让聂行风满是惭愧,后面越听越不对劲,见张玄一脸义正辞严,只好道:「欠他一条命,终究是要还的。」 「欠命,我替你还!有难,我替你当!」 CK香气传来,似有似无的清香感觉不错,张玄看着他,萤蓝如水晶的双眸里似有水波漾过。 「……支票,提前准备好!」 小白四脚趔趄,摔倒在地。 好心情被飓风扫的干干净净,聂行风一脸黑线,暗骂自己白痴,有这小神棍在,任何惊悚场面都能让他搅成喜剧。 「如果你不说最后那句话,我会比较感激你,喂,你干什么?」 「别跟我谈感激,谈钱!」 张玄拉住聂行风的手向前跑。 「得快些找到李显廷和林纯磬,天罗地网虽然没有扭转时空的能力,但今晚时空交错的起因一定跟他们有关,你也不想李显廷被林纯磬打得魂飞魄散吧?」 「你能找到他们吗?」 这一点聂行风持怀疑态度,张玄的爱财跟他的灵力一向成反比。 「怀疑一个道者的灵力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即便是衣食父母,也不可原谅!」 张玄掏出一道符纸,信手一挥,灵符点着,燃起一团金焰向前飘去。 「尤其是到目前为止,金钱面前,我法术不灵的次数尚未有过,跟我来!」 他拉着聂行风随金焰往前跑,小白喵了一声,窜起来紧紧跟上。 第九章 昏暗幽长的走廊里不断有伤员病号穿行,战地医院的事聂行风曾听说过,没想到今晚会亲眼目睹。 「你说,什么情况下沉睡的灵魂会被唤醒?」 见张玄奇怪地看向自己,聂行风又问:「医院里即使有许多阴魂,也不可能每晚都出来游荡,林纯磬设结界施法是用来对付恶灵的,怎么反而会把其他不相干的魂魄都引了出来?」 「我不知道。」张玄想了想说:「与林纯磬的结界无关,可能是李显廷……」 急促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大呼小叫,随即是两声枪响。 是楚枫和常青,还有一个居然是顾澄,他们身后跟着余茜和数个阴魂,周林林和赵小薇却不知去向。 常青一边跑还一边拿着法器向后面招呼。 「照妖镜!斩妖剑!有没有搞错,那帮学生从哪里买来的法器,怎么一样都不好使?」 张玄噗哧一笑:「没开过光当然不好使了,看来我又要做义工了。」 挥指弹出,一道金线闪过,将阴魂打散,楚枫和常青终于得以停止长跑,立在旁边呼哧呼哧喘气,余茜却追着顾澄不放,视张玄于无物。 「救我!」 见张玄露了一手,顾澄立刻求救。想到自己被他们设计困住,聂行风没好气地问:「你不是跟大师在一起吗?怎么狼狈成这样?」 「林先生结界出了问题,怕到时照顾不到我,就把我安置在安全地带,没想到余茜会找来……」 顾澄边跑边说,看着一人一鬼在长廊里来回奔跑追赶,场面有够滑稽,却没人能笑出来。 聂行风叹了口气,「先救他吧。」 金光闪过,打在余茜的肩头,魂魄清烟般化开,但立刻又重新聚拢,继续追赶顾澄。 「呵呵,这鬼比较厉害,一下子捉不住很正常。」 不敢看招财猫的怒视眼神,张玄忙集中精力再次将灵符弹出,谁知余茜跑得太快,灵符打在了其他阴魂身上。 两次失手,张玄急了,拈指喝道:「路开两边,左阴右阳,魂魄归齐令!」 敕令挥出,这次总算成功了,将余茜阴魂打在墙上,用灵符钉住,阴魂发出狠厉怪叫,不断变换形状,却始终挣脱不开灵符的制缚。 张玄奔上前,小声道:「我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你就别折腾了,反正人都死了,合作些让我收了你,回头为你超度。」 拈住灵符,在余茜极不情愿的恶叫中将她的魂魄收进了一个小玻璃瓶里。 楚枫和常青连忙道谢,张玄笑嘻嘻摆手说:「小CASE啦,咦,我那道金符怎么不见了?」 聂行风冷眼旁观,懒得说自从这几人出现后,寻路的金符就凭空消失了,不过当时张玄急着卖弄,没有发现。 「那两个学生呢?没出事吧?」 「刚才和你走散后不知为什么他们也不见了,不过有你的护身符,应该没事的。」 被人关心着,常青感动的连连作解释,听完后,张玄松了口气。 「那就好,出了事,账单,哎哟……」 脚背被聂行风踩了一脚,他立刻打住话题。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楚枫当警察多年,心理承受力比平常人强得多,他已适应了现在这种被鬼魂追赶的非正常现象,提出一个根本话题。 「是啊,要怎么出去,行风?」顾澄拉住聂行风的手,惊慌问。 那手异样冰凉,让聂行风极不舒服,想挣脱,却被对方扣的死紧,手心有些刺痛,似乎对方的指甲陷进了他的肌肤。 他对顾澄的胆量很鄙夷,同时体内的不适感也让他怀疑张玄给自己喝的符水是否真有用。 看向张玄,张玄脸上露出少有的郑重,眼瞳湛蓝如海,警觉地看向周围。 「是不是不舒服?」 他知道张玄体质有异,有时会对阴气很敏感,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张玄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很不对劲,跟在我身后。」 「抱歉,我不习惯站在别人身后。」 聂行风站在张玄身旁,张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逞强,顾澄却有意无意立在了他们之间,挡住他的视线。 长廊寂静,好半天,楚枫突然说:「好像地在摇晃……」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打断他的话,随即两旁门窗发出刺耳声响,天崩地裂瞬息而至。 「趴下!」 楚枫发出机警喊声,众人趴下的同时,碎裂玻璃飞溅而来,散了一地。 建筑物摇晃得厉害,其间夹杂着阴魂的悲切嘶喊,五个人像保龄球一样不由自主随房屋摇晃四处翻滚。 「地震……」常青抱着头喊。 「不,是林纯磬的天雷地火阵造成的震摇。」张玄嘟囔。 一定是林纯磬为对付李显廷设下的法阵,本来这种阵势对付厉鬼没什么不妥,可是现在偏偏时空交错,他们这些还处于混乱时空的人很容易因此变成炮灰的。 他伸手去拉聂行风,握住的却是顾澄冰冷的手,气得他立刻松开。 可恶,这家伙居然敢跟他抢招财猫。 动荡不息,似乎整个空间都在翻转,几个回旋后,突然像是落到一处断崖,身下失陷,众人大叫着向无边黑暗跌落下去。 眼前骤暗骤亮,他们很快落在了一个明亮空间,下坠速度颇慢,聂行风落地时翻身稳稳立住,可惜刚站稳,迎面就见一团黑影扑下,张玄将他抱个正着。 「招财猫,有事我罩你,」 手被顾澄拉住,身上又承接了一个人的冲力,随即小白好巧不巧的摔在他和张玄之间。 聂行风被一人一猫压得闷哼一声,心想自从认识这小神棍,他就没一天平安度过。 「喵呜!」 小白刚站稳,就抬起爪子抓了过去,锋利的爪尖在顾澄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张玄慌忙提着它脖子将它拎到一边。 楚枫摔在墙角一排沙发上,缓解了冲力,常青稍微偏了偏,头撞在沙发边缘,晕了过去,楚枫忙扶住他,环视四周,问:「这是哪里?」 前面是服务台,看布置像是医院一楼大厅,正中当空有个金辉圆形,圆圈外轮不断耀出金线,将整个大厅空间照的金碧辉煌,金光层层消长,宛若一张罗网,将一个半截人形紧罩在当中。 随着罗网紧缩,那人不断发出痛苦嘶声,罗网每缩紧一分,他的身形便浅淡一分。 「李显廷!」 张玄刚叫出,胳膊就被聂行风紧紧扣住,叫道:「快救他!」 「这个……」 张玄看看立在罗网前方正脚踏九宫,念动咒语的林纯磬。同时运用两道法力最耗心神,林纯磬显然已尽了全力,自己要是敢从中破坏,没准日后会被他用天雷地火来烘烤。 「李显廷杀了很多人,已沦为恶灵,林纯磬驱邪并没做错,而且他们林家的阵法好厉害,我……」 「救他,否则我立刻Fire你!」 这个Fire可比林纯磬的天雷地火厉害多了,张玄当下二话不说,掏出灵符凌空抛出,口中喝道:「白雷黑气,馘灭邪踪,神将速听吾令,撤天雷,去地火,急急如律令,敕!」 符如疾风,射向前方金网,顿时,轰然一声巨响,金光四射,宛若烟花在空中散开,眩人眼目,林纯磬惊呼一声,摔了出去。 「张玄!」 林纯磬摔倒在地,见是张玄阻扰,立刻发出一声怒吼,张玄忙指指聂行风,做了个告饶的手势。 「磬叔抱歉,不听我家董事长的话,我会被他用天雷地火烧烤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见怪。」 聂行风冲到前方,但见金网瞬间化成灰烬,当中一个人形阿飘悠悠落下,消失在空中,他忙抓住张玄,问:「怎么会这样?李显廷呢?是不是被你用法术震散了魂魄?」 张玄吓得连连摇手,「冷静冷静,那只是个幻影而已。」 「不关他的事。」 林纯磬站起来,望着那个逐渐消失的金环,一脸懊悔。 「是我失策了,没想到恶灵竟然拥有这么深的灵力,令魂魄与灵体分离。」 见聂行风面露疑惑,张玄连忙解释:「就是说,磬叔耗尽心力对付的其实只是幻影灵体,而魂魄去了别处,李显廷这样做是为了削减他的实力,而后反戈。」 「喵!」 尖锐的猫叫声中,一股异风平地旋起,张玄忙拉聂行风避开,林纯磬却被卷住摔了出去,他刚才为镇恶灵消耗太多体力,已是强弩之末,轻易便被击倒。 「你只说对了一半,魂魄与灵体分离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任意进入任何人的躯体,就比如,顾澄。」顾澄立在大厅中央,微笑说。 此时金光已散,大厅只有几盏萤光灯照明,灯光将他脸庞映得死白,的确,这种苍白不属于生者,而这份笑,从容傲然,更不属于顾澄。 「你是李显廷?你附了顾澄的身?你一个被法术禁锢的小小灵体,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张玄好奇心大起,好学宝宝一样连声反问。 「想附他的身很简单,其实我更希望他死,不过为了达成计划,只好委屈自己一下了。」 「将军!」 聂行风正要冲上前,被张玄一把拉住,拈出一道灵符,喝道:「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都立刻退出顾澄的身体,否则我打散你魂魄!」 「哈哈,你尽管打,看是我的魂魄先散,还是顾澄的先散!」 被李显廷看出顾忌,张玄气的在心里骂了句三字经,却当真不敢轻举妄动。李显廷扫了一眼抬枪指向自己的楚枫,大笑:「开枪啊,看看能不能把我打出来。」 楚枫当然不敢开枪,犹豫间,忽觉阴风扫来,枪柄拿捏不住,飞上空中,一个回旋后,枪口自动对向张玄。 「不要!」 从李显廷阴冷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用意,聂行风忙挡在张玄身前,谁知胳膊一紧,却是被张玄拽着甩到旁边。他看到张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摔了出去。 「张玄!」 张玄一动不动匍匐在地,聂行风仿佛看到有炙热鲜血从他身上流出,很难相信前一刻还笑语不绝的人,此时已没了气息,他恍惚上前,颤抖的手伸过去,想抱住他。 那柄枪枪口一闪,对准林纯磬,李显廷嘴角勾出得意的笑。 「试试看,道家高深的法力修为是否能挡住一颗子弹。」 「住手!」 来不及照顾张玄,聂行风闪身挡在林纯磬面前,面向李显廷,一脸决然。 「别再杀人了,我今晚来这里,就是想跟你了结所有恩怨,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走,只是,请你放过他们。」 小小枪身在空中发着轻颤,良久,终于落到了地上,李显廷不说话,只向聂行风伸出手来。 「别过去!」 聂行风向林纯磬摇摇头,走到李显廷面前,看着他伸出手,摸向自己脸颊。 冰冷的触觉,让他想起狱中李显廷被诬陷成罪时的绝望,当时他的心,该也是这么冰冷吧。 「也放过顾澄好吗?所有人欠你的,由我一人偿还!」 李显廷似乎笑了笑,很快,一个颀长人体从顾澄身上移出,顾澄随即栽倒,那身影却立在聂行风身旁,身形浅淡,如隔了层薄雾,只能依稀看到他的俊朗容颜。 脑中似乎闪过一个画面,一个身着戎装的英俊男人正骑在马上跟他说话,斜阳照在那张方正脸上,清俊刚毅,男人说的很慢、也很温柔,可是他却听不清楚。 李显廷目不转睛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么多年,你一点儿都没变,看似冷静,其实性子却冲动得很,血气上来,连命都可以不要。」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我的死可以化解你的怨气。」 「不,你并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没想过要伤害你。」 聂行风愕然看李显廷,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厚实手掌拂向他额头,那个温和话语道。 「而且我从未怪过你。」 眼前一恍,似乎看到牢狱中那残忍阴狠的一幕,他去探望李显廷,李显廷紧握住他的手,坚持说自己无辜,他自然相信。也许他不爱李显廷,但多年来共同的戎马生涯,出生入死,李显廷的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他的主帅,他不能容忍别人诬陷他。 于是,他变卖了所有财产,用钱上下打点为李显廷伸冤,却一次次被驳回,直到腰斩的处决下来,他才知道诬陷李显廷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相好过的于倩娘。 人真的不能踏错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他为自己的一时意乱情迷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那女人被撞破奸情,生怕李显廷会对她不利,索性报官说他与叛党勾结,王爷正需要这样一个口实,而于倩娘就帮他达成了这个愿望。 怕他会意气用事,于倩娘偷偷给他下了一种能令人昏睡的药,等他醒来,已是李显廷被腰斩几日后的事了,之后他才知道那些人怕李显廷屈死会回来报复,于是割去他的舌头,并请人做法拘住他的魂魄。 于倩娘并没活多久,在一次郊游途中,她乘坐的马车受了惊,落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那是他做的,他接着又杀了裘利等人,但在刺杀瑶王爷时,失手被擒,被乱箭射死。 这就是他的前生吗? 聂行风睁开眼,见李显廷冲他点头。 「你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都是那个女人的错,所以我不怪你,只要今后你永远陪着我。」 聂行风茫然点头,忽听一个清亮声音道:「我不同意!」 张玄从地上爬起来,挥挥身上灰尘,手腕一转,一缕淡金丝索垂下,握进掌中。 「他是我的招财猫,谁都别想带走!」 「喵!」小白在旁边发出同仇敌忾的叫声。 聂行风大惊:「你怎么没事?」 张玄堆起的笑脸立刻垮下来,「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 不,他只是太过开心。 聂行风正要解释,忽觉胸口一痛,被李显廷抓住反锢在身前,冰冷手骨抵在他心口处,似乎随时都会刺下。 看到聂行风眉间一闪而过的痛楚,张玄心里叫了声该死,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小小恶灵,怎么可能魂魄和灵体分离,并且能随意控制人的意志和行动。 瞟瞟周围,楚枫和林纯磬正从不同方向包抄,他匆忙对李显廷摇摇指头,借此引开他的注意力。 「李显廷,别想用花言百巧语骗我家董事长,你最初附身顾澄接近我们,是想上董事长的身吧,要不是我提前给他喝了符水,说不定他已被你控制了。」 说到这里,张玄有些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李显廷却只是冷笑:「与你何干!」 张玄晃晃手中的索魂丝,笑得一脸狠厉。 「当然有关,攸关我的后半生幸福!所以现在放了他,我助你去轮回,否则我索你魂魄,让你永不超生!」 聂行风气得吐血,只觉自己在张玄眼里,活脱脱就是一只大大的招财猫,这多半就是他所谓的后半生幸福。可惜这话在李显廷听来完全变了味,手指更狠的抵在他胸前,叫道:「不管你是谁,都别想带走邢风!」 附着银龙双符的金索闪电般射出,凌空化作数道,分别缠上李显廷四肢,张玄喝道:「松手!」 李显廷发出一声愤怒低吼,魂魄因索魂丝的牵制开始扭曲变形,却仍不肯放过对聂行风的制缚。 看到紧扣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在金索下已有轻烟撩起,似乎随时会燃成灰烬,聂行风大急,叫道:「住手!」 「董事长……」 「你是选择住手,还是选择被Fire?」 这招对张玄最见效,金索瞬间不见,他恨恨地看着李显廷,叫道:「恶灵,你到底爱不爱他?如果爱,就该放手!」 「闭嘴!」 无视聂行风的怒斥,张玄继续说:「你已经死了几百年,现在还硬拖着他陪你一起死,这根本就不是爱,而是占有!难怪董事长以前会跟你的小妾私通,是个男人,就受不了你这种感情……」 「张玄,我要你闭嘴!」 「等我说完,自然会闭嘴,你想Fire就Fire吧,只要你能活下来,我让你Fire!」 别看张玄平时温顺乖巧,发起怒来一点儿不比聂行风弱势,反而是聂行风,被他堵的无话可说。 李显廷看着聂行风,突然问:「他说得可对?」 「我不知道,不过,我会陪你……」 「他说他陪你,只是觉得对你抱歉,不是因为爱你!」张玄自作聪明的翻译。 没人理他,李显廷搂住聂行风,嗅着他鬓前秀发,忽然笑了,凑在他耳边轻语:「那个男人很在乎你……」 聂行风愕然看他,李显廷却将眼神移到别处。 「其实,我本来打算杀了你,让你永远陪我的,仇报完了就该还情,可是如今,我却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将军……」 围裹在身上的冷意消散,李显廷松开了他。 「也许他说的对,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种占有吧,你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也该去应该去的地方,啊……」 一道寒光射进李显廷背心,符上金光闪闪,将他罩在正中,正是林家的诛魔咒。 李显廷发出一声痛苦嘶声,形体顿时散开,聂行风大惊,连忙上前拉他,也随之一起落入金光之中。 「糟糕!」 没想到林纯磬会在这时候下手偷袭,要不是情况危急,张玄只怕三字经早已爆出,急忙叫道:「快撤符!」 林纯磬双手执符印,道:「除恶务尽,是道家根本,让你的朋友立刻出来,莫再被魔所迷惑!」 见他所执法印,张玄就知道他是拼了全力,没时间跟他多说,忙纵身跃入金光中,挥掌将聂行风推出,跟着双指拈住那道灵符,用金索遮住它的灵光,索丝如银龙盘桓,缠绕住李显廷被灵符打散的三魂七魄。 「随我来,我渡你轮回!」 有索魂丝牵引,扭曲消浅的魂魄重又拢固,李显廷的形体在金光中飘飘忽忽,疑惑看他。 「为什么要帮我?」 「为了钱!」 「张玄!」 林纯磬气的刚大吼出声,一声喵呜传来,小白跃到他手上,利爪一挥,他痛得松开手,法印顿破。 李显廷的魂魄渐渐浅淡,眼看要渐融于索魂丝中,张玄突然大叫:「一个问题,你怎么可以随意幻成实体?」 一粒东西抛到他面前。 「这是邢风送给我的,入狱后,我吞了它、它陪了我几百年,你帮我还给他,也替我照顾他。」 「喂,你还没告诉我……」 魂魄已归于索魂丝中,张玄忙伸手握住那粒珠子。 猫眼大的绿珠,非玉非石,他还要仔细看,诛魔咒的法力已失,他从金光中跌了出来。 聂行风立刻上前抓住他,急忙问:「将军呢?」 「去轮回了。」看看林纯磬,张玄答。 「心软是天师的大忌!」 林纯磬气得脸色铁青,没再多话,转身便走,连昏倒在地的顾澄都不管,小白在他背后示威性的挥挥猫拳头,可惜空间太暗,谁也没看到。 「事情好像都结束了……」 好半天,有个战战兢兢的声音打破沉默,常青醒了。 「嗯。」楚枫给他回复。 「咦,这里好像是医院大厅啊,我们怎么在这里?对了,那两个学生还没找到吗?」 「不用找了,他们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了。」张玄攥着绿珠道。 应该在他们落入这个空间的时候,时空就完全归位了,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人自然会消失。 至于时空交错,也许跟林纯磬和李显廷斗法有关,也许跟他手中这粒珠子有关。 嘿嘿,赚到喽!能穿越时空的灵物,打死他都不会还给招财猫的。 第十章 几个人把昏迷不醒的顾澄随便拖进一间病房,然后走出医院,外面其他楼栋依然灯火通明,看看大门上的时钟,还不到十一点。 常青回头看看医院,黑幽幽的一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头儿,今晚的报告怎么写?」 他怎么知道? 楚枫转头看张玄,李显廷射杀张玄时他看的很清楚,子弹斜穿过张玄的心肺部射了出去,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人应该当场死亡,所以,当张玄重新站起来时,他比任何人都吃惊。 刚才他仔细找过,却没找到那粒子弹,张玄体内也不可能存留,那么子弹去了哪里? 「今晚我们不是去唱KTV了吗?写什么报告?」 楚枫耸耸肩,扬长而去。 看来余茜等人的案子可以结了,毕竟他们只是警察,不是天师。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在医院门口和楚枫他们分手后,聂行风突然说。 张玄挑了挑漂亮的眉,没有多话,转身上了自己的破车,一个黑影突然从半开的车窗里窜进来,蹲在副驾驶座上,瞪大眼睛看他。 扫了一眼不速之客,张玄拉过安全带给它系上,小猫被卡得发出喵呜抗议。 「坐车要系安全带,否则就下去,别害我被开罚单!」 张玄把车开出去,问:「你去哪里?我送你。」 「喵!」 没得到回答,他没再多问,一口气开回自己家,在楼下停了车,揪住小猫脖子上的毛皮,将它扔了出去。 「我到家了,你该去哪里去哪里,别跟着我!」 「该死!」 被摔痛了,小白终于忍不住朝张玄恶语相向:「你一定是在折腾我,没听说猫坐车还要系安全带的,亏我还帮你对付那个老道,你却翻脸不认人!」 「你只是只猫!」 张玄淡淡说着,脚下不停,小白连忙跟上,冲他亮了亮握在爪子里的子弹头。 「我知道你的秘密哦,别人也许没注意,可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亲眼看到这子弹穿心而过的!」 张玄下意识捂捂胸口,嘟囔:「现在钱越来越不好赚了,真倒霉,为了招财猫,一晚上挨了两枪,也不知能不能捞回本。」 小白洋洋得意,又扬扬爪子道:「不想秘密泄露的话,就收留我吧!」 「收留你?才怪!你尽管去说吧,看到时被解剖研究的那个是谁。」 「喂……」 见张玄越走越快,小白急忙跟上,求和:「我在那幅画里封印了几十年,现在无家可归,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你就收留我吧。」 「原来你前世也是道士,难怪懂得怎么破解林纯磬的法术。」 小白开心的连连点头,谁知张玄又道:「不行,同行是冤家,我怎么可以收留一个同行?而且,我讨厌黑猫,如果你会法术的话,我还可以考虑。」 「记住,我叫小白,猫会说话算不算一种法术?而且我还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耶。」 小白转头看看周围没人,连忙极力推销自己。 「现在电子字典有的是,我不需要一只猫做翻译,不过……」 张玄停下脚步,捏着下巴,低头看小猫,「你才出生就被封印,看来是长不大了,这个样子应该可以逗小离开心。」 「小离?」 「你将来的主人,如果你答应做他宠物的话。」 「我前世好歹也是斩妖除魔的道士,绝不做宠物!」小白喵呜抗议。 张玄耸耸肩,「那就没戏了,我想小离也不会喜欢养只黑猫做宠物的,拜拜。」 「喂,你给我站住,你这是种族偏见,喂!凡事好商量嘛,我做宠物还不行吗?」 见张玄越走越快,小白急了,四只小腿不断奔跑紧追,可惜它实在太小了,对于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来说,张玄的脚步不是它所能追上的。 还好张玄及时停步,问:「同意当宠物?」 「呼呼……同、同意!」两只猫爪擎到天空,指天发誓。 张玄回到家,霍离正在玩游戏,一看到他手里的小猫,立刻开心地跑过来。 「好可爱的小猫,好像是聂大哥车上的那只,大哥,你从哪里捡来的?」 「它叫小白,死缠烂打硬赖上我的,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专属宠物了,喜不喜欢?」 「好喜欢!可是它是黑猫耶,为什么要叫小白?」 小狐狸伸手去摸小白的头,结果手背上挨了狠狠一记猫抓。 小白跳到地上,愤怒地看张玄,「你没告诉我,要我给一只狐狸做宠物!」 「大哥,它会说话耶!」 霍离的大惊小怪让小白更气愤,不屑地看他。 「你这种笨狐狸都可以化为人形,我为什么不能说话?张玄,我不同意,凭什么一只狐狸都能跟你称兄道弟,而我只能做宠物?」 「很简单,我喜欢红色,有本事你也变只火狐狸,让我叫你大哥都行。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气势立泄,猫在屋檐下,小白耷拉下脑袋。 想当年他也是受人景仰的道士,一生斩妖除魔,只可惜一次错将无辜魂魄打散而造了恶业,今世才沦落到畜生道。当年为救李琬,它使出唯一的灵力将自己和恶灵封印在画中,正因如此,它现在不仅灵力全无,还变成了一只永远长不大的小猫,它跟普通动物唯一的区别仅是会说话而已。 对于一只会说话的猫,最好的住处就是张玄这里,至少不必担心别人听到它说话后,把它当怪物烧烤。 「同……意……」 见小白答应下来,霍离开心的不得了,问:「大哥,我好喜欢小白,以后我打工时可不可以带它一起去?」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它被做成『龙虎斗』的话。」 「白痴!」 小白嘟囔了一句,自动自发跳上沙发补眠。 「小白,别睡觉,来陪我玩吧。」 「我不要跟狐狸玩!」 「可是,游戏很好玩,要不我们吃消夜吧,这么晚了,你饿不饿?」 「走开,笨狐狸,别妨碍我睡觉!」 「那我们一起睡吧。」 霍离完全没有做主人的气势,立刻变回狐狸,讨好的凑到小白身边,于是,两只圆滚滚的毛皮动物占领了整张沙发。 张玄摇摇头,回了自己房间。 有个伙伴陪着,小狐狸以后就不会再寂寞了,虽然那只宠物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靠着床头坐下,拿出那粒绿珠仔细看,李显廷能聚成人形也许是因为吞了这颗珠子的缘故,可是他越看越平常,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如果是玉的,还能换几个钱,可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是玻璃弹珠,这东西要是能有移转乾坤,穿越时空的能力,那他就是真神了。 他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这个时候即使打电话,招财猫也一定不会接的。 还是走一趟吧,否则心老是悬着,觉也睡不好。 一路飙车来到聂行风的公寓,从下面看,他家里一片漆黑,张玄犹豫了一下,决定自行进去等人。 房门紧锁,不过难不倒他,他用钥匙环上的小铁丝开了门,大模大样走进去。 「别开灯!」黑暗中突然传来聂行风的声音,低沉嘶哑。 「你回来啦。」 没想到聂行风居然在家,张玄不敢开灯,慢慢挪到沙发前,靠着他坐下。 「嗯,今晚出了这么多事,我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你太糊涂了连门都不关,要是有贼进来怎么办?」生怕被追究开锁问题,张玄信口雌黄。 「是报应吧……」聂行风风马牛不相及的说。 「什么?」 「可能,我前世做错过事,所以今生才会注定孤老终生,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别胡说!」 不喜欢聂行风自暴自弃的口吻,张玄立刻打断他。 「谁规定李显廷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他?男人,当然是喜欢女人了,只不过你所遇非人,被那女人害了,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再说,人是要向前走的,过去不重要,未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发香传来,聂行风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里充满疲倦,「肩膀借我靠一下。」 张玄愣了愣,随即连连点头。 「靠吧靠吧,喜欢的话,靠一辈子都行!」 聂行风靠了多久,张玄不知道,折腾了一晚上,他早累了,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很快就沉进了梦乡。等第二天醒来,睡在沙发上的只有他一人,聂行风已恢复常态,依旧一副冷淡的董事长脸孔,让他倍感伤心。 怎么说大家也共患难过,哪有过完河就拆桥的,没良心的招财猫。 趁出去办事的机会,张玄跑了趟警局,见到他,常青活像见了鬼,一脸惨白地把灵符的钱给了他。 那两个学生的钱要不回来,张玄倒没太在意,楚枫捧场多买了他好几道符,还顺便把他介绍给警局里的学弟妹们,让他大乐,感到今后副业道路又拓宽了不少。 欠账收回,他又去天华寺老姜头那里,请他帮忙超渡朱尧等人,顺便又跟老姜头买了一亿冥币。 这是他来天华寺的主要目的,这几天聂行风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他看得出他并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聂行风在自责,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补偿,所以每晚都工作通宵,活像是过劳死的优秀典范。 所以还是帮帮他吧,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招财猫,他没有元气,也妨碍自己生财是不是? 周六凌晨,聂行风还在沉睡,就听一阵急促门铃传来,跟着,张玄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家的门对小神棍来说等同虚设,不过现在太困,没精神去追究。 「快起来,有件事很重要,是有关李显廷的。」 一听与李显廷有关,聂行风的睡魔立刻消散,忙起床洗漱完毕,随张玄出门。 小车一路飙出市里,在近郊一片荒墓前停下,墓地古树参天,风吹叶起,带来阴冷气息。 「你搞什么?大早晨带我来墓地!」 嘴巴被捂住,张玄小声说:「没办法,只有这种四阴之地比较容易见到鬼差,我本来还想两点叫你来呢,不过你体质已经够阴了,不用那么麻烦。合作点儿,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请人家上来的呢。」 他把聂行风带到墓地后一间小石屋里,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聂行风只隐约看到有个白衣男人立在前方,手里拿了本书册,样子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张玄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指着白衣男人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无常,你只能看到他的形,看不到他的长相,有关李显廷的事我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白无常? 聂行风额上顿时三道黑线冒出,不过那人面目的确看不清楚,不知道张玄做了什么手脚。 白无常上下打量他,问张玄。 「你把我像召唤使一样召唤上来,就为了让我确认他是不是聂行风?」 「召唤使?有这么贵的召唤使吗?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才能见上你一面,你们阴间犯了错,害得我家董事长差点儿没命,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 一听这怨言,白无常立刻闭嘴,翻开手中账册,看了一会儿,又看看聂行风。 「他是聂行风,是我们搞错了。」 见这两人煞有介事的模样,聂行风有些好笑,「搞错了什么?」 「身份。」 白无常继续翻看册子,道:「你前生叫聂朔,可是役官一时失误,把你的命数和邢风的搞错了,你顶他的名投了胎,而真正的邢风因愧疚,自请在炼狱里受刑,现在还在阴间,尚未转世。」 他把册簿递上前,聂行风扫了一眼,纸上文墨生香,时隐时现,只是「聂朔」两字下方却是一片空白。 聂行风忍住笑,继续问:「你想说什么?」 张玄急忙解释:「就是说,你前生不是邢风,与李显廷毫无关系!你好好想想,顾澄他们的名字都与前生的谐音,只有你不同,我问过了,你本来叫聂睿风,行风这个名字是以后改的,这是最好的证明。」 白无常点头称是。 「可能是你在黄泉路上飘荡时遇到邢风,听说了他的恨事,错将它当成自己的记忆,阴差也因此把你当成邢风送去投胎,追根究柢,这次恶灵事件与我们的失误有关。不过放心,阎王会让邢风和李显廷一起去投胎的,下一世他们会有好结果,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聂行风抬头看他,明明人就近在眼前,却看不清容貌,只有股诡异的阴冷气息不断袭来。 白无常眨眨眼,问:「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只想问一件事,有关我前世的记录,为什么会是一片空白?」 白无常脸色一变,为难地挠挠头。 「这个的确很奇怪,不过下面人手不够,误写遗漏也在所难免嘛,就像你们人间用电脑储存数据,不是也会有纰漏吗?神仙也不是万能的啦。」 出了石屋,外面已是旭日东升,空中飘着乡间清晨固有的清新之气,让人心情很自然的放松。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聂行风脸上浮起微笑,「谢谢。」 「咦?」 张玄转头看他,一脸疑问。 「你怎么笑的这么古怪,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刚才我们是在演双簧骗你?我告诉你,人家那可是如假包换的正牌无常,你要信我!」 这一点一定要解释清楚,天知道为了召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无常鬼上来,他花了多少精力,差一点连色相都出卖。要不是阴间记录出了差错,白无常也不会这么乖乖听话,把生死簿给聂行风看。 「我信你!」 聂行风笑了笑,不准备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事实怎样都好,最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请人装鬼做戏,还把场景弄的那么玄乎阴森,张玄为安慰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这份心意,他会好好记住的。 「你根本就是在敷衍!」张玄气鼓鼓的瞪他,「嘴上说信,其实根本没信,从你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你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我负责解释到你相信为止。」 「其实我……」 「提问!」 难得见张玄这么认真,聂行风举手投降,随口问:「不是说投胎之前都要喝孟婆汤吗?为什么我还会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记得那么清楚?」 「孟婆婆那么老了,忘了给谁喝也在所难免。」 张玄很体贴地作解释:「这就像复制光碟一样,你的记忆只是从邢风那里拷贝来的,后来忘了洗去,虽然内容完全相同,不过你要明白,人家那才是正版,你只是盗版而已。」 「……」 好吧,这个问题当他没问过。 「对了,这个还给你。」 出了墓地,张玄把那颗绿珠交给聂行风,本来他想占为己有的,不过这几天去了好几家古董店估价,被人家明言说半文不值后,他便放弃了大捞一笔的打算。 「是李显廷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送给他的信物,他保留了几百年。」 聂行风接过去看了好久。 绿珠晶莹剔透,透过珠身,依稀看到当年他将珠子交给李显廷的情景,绿珠只是一场战役中得到的战利品,并没什么价值,没想到李显廷会这么珍惜它。 其实很希望刚才那个白衣男人说的都是实话,他的前世是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邢风和李显廷这一世可以得到幸福。 「既然李显廷把它送给了你,你就留下吧。」聂行风将珠子还给张玄。 张玄撇撇嘴,他对一粒玻璃弹珠可不感兴趣,不过招财猫都说给他了,总不能拒绝,只好委委屈屈的收下。 「你说,我前世到底是谁?生死簿上一片空白,真是阴差失职吗?」 张玄脸一白,搞不清聂行风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想刨根问底把事情问清楚,该死的招财猫,有问题为什么不在白无常面前一次问完,现在再召唤他上来,一定又要破费许多…… 聂行风打开车门,坐上车,脸上笑意淡淡。 「其实我想说,那晚你说得很对,过去、未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好饿,大清早就被你拖出来,还没吃早饭呢,想吃什么?我请客。」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听说老板请客,张玄立刻笑逐颜开,踩油门把车飙了出去。 招财猫前世的问题,还是等下次碰见白无常时再问吧。 趁周末休假,聂行风去医院看望顾澄,顾澄精神很好,不过对那晚的记忆却很模糊,聂行风也没再多提,聊了几句便告辞出来,回到家,又给冯晴晴打电话,警告她医院周末会加强警卫巡逻,不许他们去探险,否则后果自负。 听聂行风把他们的行动计划说出,冯晴晴大惊失色,怎么也猜不透他们灵异社刚刚定下的探险方案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打完电话,聂行风伸了个懒腰,眼神落在墙上那柄弯刀上。 他拿过弯刀,刀身沉暗阴冷,韬光养晦,千年古器,透着属于它特有的锋芒。 就算所有人都把事情搞错了,那么李显廷呢,对于一个自己深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 如果张玄和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没骗他的话,那么当年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力量,把属于邢风的记忆复制到他的记忆中去? 刀身凌厉冷光闪过,让聂行风惊然回神,看着古器,他忽然笑了,起身将它重新挂到墙上。 已尘封了数百年的记忆,何必再苦苦追寻它的真相?也许,守住现在,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周一,聂行风来到公司,刚坐下,就看到桌上赫然摆着一份账单,上面明码标价写着: 驱鬼费二十万,物品费四万,法事超度费四万,慰问费四万,共计三十二万。 「张玄!」 整栋大厦随着聂行风的厉喝抖了三抖。 好半天,张玄探进头来,问:「什么事?」 「这是你的账单?」聂行风指指那张纸。 「是啊,你请我驱鬼时讲好付账的,难道想赖账?」 张玄走进来,皱起眉,一脸委屈。 是讲好的,可这个价钱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聂行风咬牙切齿道:「这次的价钱比上次好像整整多了三倍。」 「那当然,这次是厉鬼,收费自然要高一些,而且还要负责超度,再说你以为白无常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说见就见?召唤他两次花了我两亿……冥币,不信你可以问问林纯磬,他开口一定不下四十万,要不我再给你打七折好了。」 「慰问费是什么?」 「那晚你靠着我肩膀睡觉,害得我第二天一整天都抬不起胳膊,没办法只好去推拿,这都需要钱的,现在我家又多了只小猫要养,光靠那点儿薪水完全不够……」 见张玄委委屈屈的说着,淡蓝双瞳里漾着水波,似乎随时都会溢出来,聂行风突然有种无力感。 好吧好吧,这些费用他认了,可物品费呢? 懒得开口去问,他用手指指那三个字。 「物品?就是我给你的辟邪符啦,黑狗血啦,黑狗血最灵验,虽然你没用,不过你收下了,就算交易成功。」 「你怎么不去抢?几毫升黑狗血你要我四万?你就是买整只黑狗回来,也不用四万!」 「冷静冷静,风度风度。」 香茗很体贴的奉上,聂行风眼神扫过张玄的手腕,曾属于自己的金表在阳光下泛出漂亮的辉芒。 张玄缩回手,不动声色的把金表掩住了。 「我先出去做事了,钱你想给的时候再给好了。」 目送张玄出去,聂行风想起那晚在海底被他救助的情景。 对他来说,张玄同样是神秘的,生死关头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天神一般,幽暗的海底,雪银的光亮,将有着碧蓝双瞳的人裹在当中,那幕妖艳诡异的画面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忘记了。 他没有向张玄问起这件事,有些事不需要多问,也许有一天,当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保留时,他相信张玄会亲口告诉自己。 办公室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张玄风一样的旋进来,将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瞪大碧眼狠狠看他。 「我这个月的薪水怎么会这么少?我记得你有打电话请假的,为什么财务小姐会给我做旷职处理?」 聂行风扫了一眼张玄的薪水明细单。 「我没有帮你请假,我只打电话报备自己的日程安排……」 「够狠!」 提到钱字,张玄绝对六亲不认,冲他的顶头上司放肆大吼:「我不管,我这次是为了你才旷职的,情有可原,你立刻通知财务小姐付薪水给我,否则我去工会投诉你!」 「我没提醒你打电话请假是我的错,不过,公司有公司的制度,薪水不会加付,如果你要投诉,我不会阻拦。」 聂行风在眼光飞刀中淡淡把话说完,张玄沉默半晌,气的将明细单摔给他,冲了出去,大门在他身后发出愤怒的低音。 小神棍这次真的生气了。 很喜欢看张玄气鼓鼓的样子,聂行风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抬笔写金额。 旷职扣薪水是公司的制度,他不能擅作更改,不过,驱鬼报酬他没说不付。 金额写了三十万,也许是多了些,不过,值。 字写到最后一笔,门突然被推开,张玄探进头冲他大吼:「董事长,你这只大蝴蝶!」 笔一滑,聂行风抬起头,门已经关上了。 看着那个歪斜的笔画,他皱皱眉,又撕下一张新的空白支票,写了几个字,突然停下,拿起电话,打给秘书李婷。 「如果有人说你是蝴蝶,是什么意思?」 对面大笑起来,「是在骂你变态啦,毛毛虫变蝴蝶,不就是完全变态吗……啊,董事长,我不是在骂你……」 聂行风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微笑变得狰狞,他把快写好的支票撕得粉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报酬还是下次再付好了,如果这该死的见鬼经历还有下次的话! 《待续》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鬼忆》是天师系列的第二集,经常被鬼追得到处逃的张天师这一集里依旧在为了钱努力奋斗,总裁总算不那么铁齿了,不过还是一副连恶鬼都不怕的酷酷形象。 所以,要想从他那里搜刮到钱,对张玄来说,仍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当然,所有辛苦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他把金表赖到手了。(笑) 这一集里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小白,在今后的见鬼事件里,它会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虽然小白这个名字很可爱,不过很可惜,它是黑色的(好像我跟天师一样,都有种族歧视)。 话说黑猫给人的感觉真的很诡异,尤其是晚上看到,不小心的话会被吓一跳,樊小落就有被吓到的经历,不过刚出生的小黑猫应该会比较可爱吧。 其实我真的很想把它写成毛茸茸的折耳猫,可是为了剧情需要,只能委屈它变成黑猫了。 此外,文中还出现了两个熟悉面孔——楚枫和常青,很多读者说想看他们的小番外,番外没有,不过让他们在这个系列里跑龙套了,依旧是搞笑的两个角色。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G008] 《天师执位三 五圆》 作者:樊落 绘者:leila 出版日期:2009/5/5 文案: 「董事长,因为你的吝啬、刻薄、独裁……所以我被扫地出门了只好来投奔你。」 聂行风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亏心事做太多, 这一世才会遇见张玄这只赖皮又黏人的小神棍。 先半夜上门嚷着要他负责就算了, 还拉一连三的把他家的人和物全入侵他的屋子、他的生活, 最可恨的是,在他到日本出差时, 还故意来个机场「含泪送别」造成别人的误会…… 啊啦啦!就说那只招财猫不能离开他太远啊! 没想到聂行风前脚刚到日本,后头他就算出招财猫有死劫! 这这这……为了他的招财猫,为了他的「钱」途! 他只好勇闯日本,抢回他的招财猫! 一枚五圆硬币、接连谜样的杀人事件。 招财猫聂行风与小神棍张玄,又将如何突破重重谜团…… 第 一 章 午夜,聂行风舒舒服服泡完热澡,倒了杯红酒,来到客厅刚打开电视,一阵门铃声传来。 他走到门口看看猫眼,他的助理张玄正笑嘻嘻地站在外面。 想到家里各式高档家具即将面临被道符荼毒的悲惨命运,聂行风犹豫了一阵之后才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谈?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公司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吗?」 张玄推开自家老板,提着一个旅行包大模大样走进房间。 「什么?」 「我说──董事长,因为你的吝啬、刻薄、独裁,这个月我没按时交上家用,所以被我们家管帐的小狐狸扫地出门了,我现在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只好来投奔你。」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是啊,不过是人的没几个。再说,就因为你我才落魄成这样,我不找你找谁?借光,让让。」 张玄说话不耽误干活,旅行包打开,各式生活用品摆到合适的地方,洗漱用具拿去洗手间,聂行风跟上去想问话,还没开口手里的酒杯已被夺了过去,张玄一仰头喝光,不过瘾的把酒杯又还给他。 「好渴,帮我再倒一杯。」 原来是因为没薪水拿被赶出家门了,不过这好像跟自己无关吧?谁让他不提前请假,被财务小姐当旷职处理也很正常。 没去跟自己的白目助理一般见识,聂行风去吧台重新倒了一杯酒,回来后发现张玄已进了卧室,纵身扑上床,满意地大呼:「不愧是King Size的大床,好舒服。」 聂行风身子往门框上一靠,悠悠问:「很舒服是吧?」 「是啊。」 「这张床是我从德国订做的,可以抵上你半年的薪水;还有这杯酒,够你干半个月来付帐了。」 张玄抬起头,机警地看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想睡这床也行,不过下个月、下下个月的薪水可能都要花在住宿费上……」 眼前一花,张玄飞快地窜出了卧室。 「嘿嘿,董事长,你虽然是剥削阶级,但也不会这么没人情味吧,试躺一下下不会跟我算钱的对不对?还有这杯酒,我也是喝你喝剩下的,说起来跟你间接接吻,我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的,毕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闭嘴!」 前几天体检,医生说他血压有些偏高──能不高吗?整天跟这个白目神棍在一起,他没吐血已经是烧好香了。 聂行风放下酒杯,用力揉两边太阳穴,张玄见状,忙凑上前自动请缨:「你头痛?没关系,我帮你来道止痛符,包管符到病除。」 他的招财猫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身子强健才能招财进宝,虽然吝啬了些,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停!」 聂行风立刻抬手止住张玄的靠近。相处久了,他对张玄的劣根性实在太了解,这道止痛符贴下来,明早他的办公桌上一定会出现账单。到目前为止他的抽屉里已堆满了无数张账单,要是让爷爷知道他欠下那么多的债,只怕会一脚把他踹去星际旅行。 聂行风一指对面客房,「睡那间房,负责一日三餐,禁止谈神论鬼、大声喧哗、乱贴道符。同意的话,我就收留你。」 条件好苛刻,哪一条对他来说都属重量级酷刑。 张玄皱起漂亮的眉,想到目前的处境,只好勉强点头,长叹:「祖师爷,这世上有没有可令人速成富翁的道符?」 张玄就这样被收留了,而且非常幸运的是,一日三餐的约定,在第二天聂行风就自动解除,因为如果吃完张玄做的饭后还要再吃几粒胃药的话,聂行风觉得还是自己煮饭比较明智些。 「张玄,你又在忙了,家务事让钟点佣人做就好了,小心别累坏了。」 「没关系,没关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我从小就做惯了。」张玄晒着衣服很谦虚地说。 「大哥能遇上你,真是好福气啊。」 听到隔壁阳台上弟弟的满腔羡慕声,聂行风一抖手中报纸,冷笑出声。 慢慢吹牛吧,别把谎话吹大了圆不回来就好。要张玄洗衣服?只怕他到现在连洗衣机怎么用都搞不清吧。 门铃响起,张玄喊道:「董事长,别老坐着看报纸,去开门啊。」 听从助理吩咐,聂行风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张玄的弟弟霍离──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火狐狸,脚旁还放着一个小小旅行包。 似曾相识的画面。 「聂大哥好,我可以进来吗?」 有种感觉,放人进来后可能就请不出去了。 不过聂行风认命了,让霍离进来,又去帮他倒了杯葡萄汁,等回来后,就发现小狐狸把生活用品依次从旅行包里拿出来,熟门熟路地摆放整齐。 「因为没家用,我们家断炊了,所以我被我们家小白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 霍离仰头看聂行风,漂亮的眼瞳里泪水汪汪,「聂大哥,我可以帮你做家事、洗衣、煮饭,请行行好,收留我吧。」 在脑袋里努力想象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猫,聂行风极度怀疑小狐狸话语的真实性。 好在公寓够大,聂行风决定发挥一下爱心,反正已经收留一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谢谢聂大哥!」 「不用。」 要是早知道拒付报酬换来的是这个结果,他一定在最开始就爽爽快快地把所有账单都一笔付清。 收留小狐狸的第二天清早,门铃再一次响起,聂行风开门后,发现脚下蹲着霍离的宠物──那只叫小白的小黑猫。 聂行风放牠进来,问:「你又是被谁扫地出门的?」 「我自扫啦。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还不得饿死吗?所以就过来了。董事长,你不介意收留一只猫吧?」 小白跳上沙发,悠闲地踩着猫步,那副优雅气派让聂行风觉得自己才是被收留的对象。 「不,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按到门铃的?」 一张小纸团抛给聂行风,他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帅哥,请帮我按一下门铃。 「我把这张纸放在地上,你弟弟看到后,就一脸笑瞇瞇地帮我按了了门铃。」 「你没有跟他说谢谢吧?」 弟弟的神经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强壮,要是他看到一只猫跟自己说话,一定会第一时间晕倒了事。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那只白痴狐狸。」 小白一点儿也没有做宠物的自觉,振振有词地嘲讽自己的主人。 聂行风目光扫过牠的脖子,一颗圆润剔透的绿珠由红线串成,挂在牠颈上,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他转赠给张玄的绿珠。 小白低头看看那颗珠子,「是张玄送给我磨牙的,不过我觉得它更适合当坠饰,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算是房租。」 聂行风气得牙根直咬。 那个该死的小神棍,他居然把自己转赠的绿珠给只猫当磨牙石…… 「张玄!」 见家主风云变色,小白立刻跑去客厅,那边霍离正坐在地板上玩电动。 「董事长,你叫我?」 张玄还在餐厅吃饭,听到叫声,忙端着碗跑过来。 深吸两口气,聂行风努力让自己维持董事长的气度,平静地说:「吃完饭,你把所有房间清扫一遍,衣服都洗干净,然后是我的三部车,洗车、擦车、打蜡,晚上去买菜,小离和小白来了,我想庆祝一下。」 张玄眨眨眼,湛蓝眼瞳里满是不解,「今天好像是周末耶。」 「所以我才让你做!」拍拍他的肩膀,聂行风一脸狞笑,「你是我的助理,你做事我最放心。」 「那你呢?」 「我答应带小离去游乐园,慢慢做,晚上我回来检查。」 愣了好半天,张玄才爆发出一声惨叫:「董事长,你这个万恶的剥削阶级!」 周一聂行风来到公司,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心里一百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还好他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家里就任由那三个活宝折腾吧。 「董事长!」 门被推开,张玄风一样地冲进来,一直冲到聂行风面前,将手里两张电子机票递给他,蓝瞳里满是兴奋的亮光。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东京旅行?还提前订了票?票期太紧了,就算你想给我惊喜,也该提前打声招呼嘛,我有好多东西要买……」 聂行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旅行?」 张玄眨眨眼,「不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旅行,我是去东京参加一个国际贸易博览会。」 聂行风指指电子机票,上面写着秘书李婷的名字。李婷以前在东京分部工作过,对那里比较熟悉,所以这次的东京之行是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张玄什么事儿。 「那我呢?」 「你?你当然留下工作。」 就知道天上不会那么容易掉馅饼,害得他空欢喜一场。张玄不死心,紧接着循循善诱:「可是,只有你跟李婷两个人,孤男寡女,很容易闹出绯闻的,不如换我吧,好歹我也是总经理助理,要不,再多加我一个也行,帮你们拿行李……」 聂行风敲敲桌子,打断张玄的絮叨,「今天上午董事会议的资料,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数据?」 「就是上周末我要你准备的会议资料!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做了!」 话音刚落,张玄已嗖地一声窜去了外面办公室,紧接着稀里哗啦的翻动声传来。 聂行风一声冷笑,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张玄交给他的檔。 做好的数据都会忘记,这个助理做得有够胡涂,还想藉公费去旅游?让他去,那行程安排还不知道是谁通知谁呢。 出发当天,张玄开车送聂行风和李婷去机场,进了大厅,聂行风让李婷去服务台划位,他刚把旅行箱放好,就被张玄一把抱住。 「董事长,我会想你的!」 偌大的国际机场到处都站满了人,突然看到两个年轻俊俏的帅哥紧搂在一起,纷纷侧目观望,有些大胆的女生甚至把手机镜头都亮出来了。 聂行风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搞什么?我不过是去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 「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呜呜!」 张玄的眼泪说来就来,转眼淡蓝眼瞳里就布满了泪水,我见犹怜。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聂行风整张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说:「了解,下次我一定带你去,你先松开好不好?」 「真的?」 「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 就是不知道经过了这次机场拥抱,自己是否还有名誉? 李婷划位回来,见董事长和助理亲密的抱在一起,她走近不是,避开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听了聂行风的誓言,张玄满意地松开手,跑去把行李车推来,将两人的旅行箱放上去,对李婷道:「董事长就拜托妳了。」 「放心。」 心里早认定他们是一对,李婷连连点头,又非常机灵地推着旅行箱先行离开。 「董事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有,他现在无话可说。聂行风有气无力的摆手再见:「好好做事,等我回来。」 交代完毕,他转身就走,再待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礼,血压注定又要飞升了。 「等等,等等!」 没走出几步,张玄突然又追上来,拉过他的手,将自己腕上那个S印记贴在他腕上,又咬破左手食指,当空划了个奇怪符号,然后将食指放在他们相对的腕间。 「誓血定情,好浪漫哦……」 听到周围隐约传来的话语,聂行风有种想晕过去的冲动,咬牙问:「张大仙,你一定要在这里卖弄神道吗!?」 「来之前忘了做,现在补上嘛。你一去这么久,我怕一个佛珠手链不够用,帮你多加道护持。」 「我是去参加博览会,不是去见鬼!」 被张玄一番折腾,聂行风元气去了大半,转身匆匆离开,头都不敢回。 目送他走远,张玄脸上露出诡笑。 刚才临别拥抱的效果不错,看招财猫以后还敢不敢甩下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最好祖师爷保佑让他见鬼,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张玄转身离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小离从哪里买的眼药水,效力太强了,滴两滴眼泪就止不住,浪费感情……」 来接机的是聂氏财团在东京分部的负责人黎纬怡,四十出头,聂行风以前跟他接触过几次。听属下说他去年得了胃癌,几次病危住院,可见了面后,聂行风发现他精神很好,根本不像患过重病的样子。 「你身体怎么样?」 「谢董事长关心,都已经好了。」黎纬怡拍拍胸脯,爽朗地笑道。 「说起来黎先生真是命大啊,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可是没几天他就痊愈了,只能说人类永远能创造出奇迹。」 说话的是跟黎纬怡同来的青田丰,聂行风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好友,现在在东京警视厅暴力犯罪搜查课担任警视。因为聂行风的关系,他和黎纬怡也认识彼此,听说聂行风来东京,立刻便提出一起来接机的提议。 「行风,好久不见!」 青田丰上前给了聂行风一个热烈的拥抱,「听说你调回总部工作了,恭喜。」 「听说你也荣升警视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那就同喜了,今晚我作东,大家不醉不归。」 职业关系,青田丰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陪聂行风先去池袋的旅馆办理了入住手续,当晚又请他们去附近一家有名的日式料理店用餐。久别重逢,青田丰不断劝酒,见黎纬怡来者不拒,聂行风有些担心。 「你刚重病痊愈,还是别喝太多了了。」 「董事长,你误会了,根本不是什么重病,只是胃溃疡而已,而且都已经好了,大家难得一聚,今晚一定要喝得开心,来,我敬董事长一杯。」 聂行风酒量不好,被青田丰和黎纬怡不断劝酒,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意,接着又被拉去唱卡拉OK,趁他们高歌,他拨通张玄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 『工作啊,为了不被你辞退,我正在努力加班。』 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国内就是十一点,难得见张玄这么用功,聂行风不想打扰他,说:「那就好好做事吧。」 『咦,特意打电话过来不是有事要吩咐吗?尽管说好了,坚决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击打键盘的劈啪声,似乎在证明自己有多努力,聂行风有些好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回头我带给你……」 『真的吗?既然董事长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多带几瓶清酒回来,还有梅酒,里面要有梅子的那种;日本的松阪牛口感超棒的,你买几包密封装松阪牛肉,回头我们搞BBQ时用得着;对了对了,我想玩任天堂DS,要白色的;还有,CK夏季版限量香水你看还能不能买到……』 聂行风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就知道,要让张玄明白什么叫节制,比淹死一条鱼还难。 聚会一直闹腾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大家各自叫了出租车回家,路上李婷笑道:「黎纬怡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得过重病,我看他那么拚命喝酒,真怕他身体撑不住。」 「我刚才听他说其实是医生误诊,他只是有点儿胃溃疡,根本不是什么胃癌。」 「可我听同事们说去医院探望他时,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连坐起来都很吃力,只能吃流质……」 见聂行风一脸醉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李婷话说到一半,便聪明的打住了话题。 回到旅馆,聂行风淋浴完,换上和式睡衣,仰面躺到了床上。 电话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毫无意外的,是张玄。 『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断线?我打了好几遍都接不通。』 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故意挂断的,聂行风道:「可能是线路不好吧。」 张玄没怀疑,问:『你喝酒了?』 「嗯,跟朋友久别重逢,多喝了几杯。」 今晚的确有些喝多了,头一直晕晕的,不过偶尔醉酒的感觉不坏。 『没出什么事吧?』 「出事?」 『是啊,刚才接完你的电话,我一直心慌慌的。我跟你说,你这种体质最好少喝酒,醉酒的人魂魄混沌,再加上你的纯阴体质,简直就是见鬼的最佳组合。』 果然是秉性难移,小神棍就不能有一天不谈神论鬼吗? 聂行风很无奈地说:「心慌慌?担心我之前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早就说你心脏有问题,让你去看看,你一直当耳边风……」 这次是张玄先挂了电话。 听到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聂行风再拨过去,却怎么都接不通,酒劲儿上来,他握着手机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敢挂他的电话,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 「董事长?董事长?」 连叫几声都没回应,手机里异样的静,静得让人心慌。 『啊!』 一声凄厉惨叫突然从话筒里传来,张玄忙把手机移开,心悸涌上,他捂着心口大口喘起气来。 该死的通灵第六感,每次都这么突然折腾他。 好半天心才慢慢静下来,电话却无法再接通。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招财猫本来就命格纯阴,还整天说什么见鬼见鬼,这下好了,把鬼招来了吧。 越想越担心,张玄跑去客厅,从抽屉里拿出六枚乾隆通宝,随手往桌上一撒。 霍离和小白正在客厅打电动,小白抓不住遥控器,只能把遥控器放在地上,这限制了牠对打的速度,于是在霍离的欢呼声中,小白再一次败北。 「小白,再来一局!」 「别玩了,你大哥好像有事,去看看。」 小白几个跳跃蹦到桌上,来回踩着猫步,歪头看桌上的铜钱。 「震为雷,兑为泽,雷泽归妹,谓归妹,征凶,无攸利,是副凶卦哦。」 霍离也凑过来,看不懂,便问:「大哥,你给谁卜卦?」 小白白了后知后觉的小狐狸一眼。「真笨,没看到刚才你大哥在跟谁通电话?当然是他的董事长啦。」 张玄淡蓝眼瞳里闪过一丝忧虑,想了想,将铜钱收起来,对霍离道:「马上帮我订去日本的机票,要最早的班机。」 「这么晚了,旅行社早下班了。」 「那就打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要不就上网订票,快去!」 张玄吩咐完,便跑去卧室拿出旅行包开始收拾行装。 难得看到大哥这么郑重,霍离没敢再废话,忙拿过电话簿翻找各家旅行社的号码,小白则跳到计算机前查票。 「大哥好像很紧张聂大哥哦。」 「你现在才看出来?笨死了,我早就知道了。」小白用猫爪转着鼠标,边查询边说:「我还见过张玄跟董事长亲嘴呢……」 「亲嘴!」 小白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制止霍离的大叫,小声道:「小狐狸,不如我们也跟张玄一起去好了,老待在家里好无聊。」 霍离想了想,摇头叹气:「大哥一定不让我们去的。」 小白一个没站稳,从桌边摔下来,还好及时拽住电线,又重新攀到桌上,低声吼:「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狐狸,简直是极品!我们可以偷偷跟着去呀,嗯,动物坐飞机有些麻烦,不如你把我变成绒毛玩具好了,喂,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儿小法术都不会?」 霍离不服气地瞪眼道:「我当然会,不过不可以让大哥知道。」 第 二 章 聂行风睡得很不安稳,胸口上好像有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耳边不断传来争吵声,他烦躁地拉拉衣领,心想这里怎么说也是五星级饭店,怎么隔音设备这么差。 终于被无休止的嘈杂声吵醒了,他睁开眼,好半天才听出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确切地说,是从右上方的墙角传来的。 开始是丝丝细细的呻吟争吵,但随着他的醒来,那呻吟声愈来愈响,可以很清楚地听出是个女子声嘶力竭的悲鸣。 终于觉察到事情不对劲了,聂行风想起床去看一下,但随即就发现自己无法活动,似乎有条无形的细密钢索将他紧紧捆绑在床上,连扯动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他茫然地看向天花板,发现墙角处隐约有暗暗水气渗来,水气越积越浓,很快便聚成一大片,开始滴答滴答的落下。 房间很暗,但聂行风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水气透着诡异的殷红,紧接着一张扭曲歪张的女人脸庞从水气里慢慢透出,开始是侧脸,然后是整张脸及半个身子都扭动着出现在半空中。 她似乎想极力挣扎出来,脸因为痛苦而涨得血红,眼珠诡异地突出着,手向聂行风奋力伸去,嘴唇颤抖着说:「五圆、五圆……」 聂行风额上已渗满密密的汗珠,心脏不堪负荷地剧烈跳动着。不是怕,而是种莫名的紧张和窒息,身体完全无法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不断呻吟挣扎,妄图逃出液体对她的包围,但最终还是慢慢又被拖进漩涡,一声凄厉嘶叫后,她的头颅整个掉了下来,落在滴了满地的血水中。 距离很近,聂行风看到女子散乱的头发下那张布满蛛网裂痕的脸,就像瓷瓶破碎后,又一片片黏贴起来的感觉,裂痕中泛着青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五圆!」 尖叫传来,眼前景物突然飞速晃动,聂行风胸口一阵气闷,神智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清晨,聂行风醒来,房间静谧,没有昨晚见到的诡异幻象,阳光从窗帘边缝透进来,一切平静如常。 时针指在八点半上,时间还早,不过走廊里不时传来走动声,聂行风感到有些奇怪,起床洗漱完毕后,换好衣服走出客房。 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三三 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李婷正站在楼梯口向上张望,看到聂行风,忙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 「好像楼上有事发生,来了好多警察,青田先生也在,不过我不敢跟他打招呼。」 青田丰负责的是刑事案件,他的到来只代表一件事——有事件发生。 想到昨晚那幅诡异画面,聂行风心里一动,对李婷说:「我去看一下。」 楼上站了许多警察,中间一段用警戒线围住,一名警察见到聂行风,忙拦住他,「对不起,先生,这里暂时不能进入。」 「我是来找青田警视的,麻烦通知他一下好吗?」 「请稍等。」 青田丰很快就出来了,见到聂行风,忙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这里出了命案,你还是另换住处吧。」 青田丰身上有股异常古怪的气味,聂行风觉得心口一阵发闷,看看他出来的那个房间,从门牌号码来看,正是自己住的客房的楼上。 「命案?」 「是的,有个年轻女子被杀,凶手很残忍,不仅划花了她的脸,还把她的头割下来,和她在一起的男友失踪了,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对了!这个房间正好是你客房的上层,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声音?」 「没有……」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给了否定的回答。如果把自己的经历告诉青田丰的话,可能会被第一时间送去精神病院。 「命案是几点发生的?」 「大约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法医暂时还无法判定具体的死亡时间,不知凶手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那个可怜的女人脖颈上竟没怎么流血。」 看来昨晚他并非产生幻觉,而是看到了真实的凶杀画面,女人在临死之际拚命向他求救……不,她没有求救,而是在不断重复「五圆」这个词。「五圆」究竟是什么意思,让她看得重过自己的生命…… 聂行风没再打扰青田丰办案,他转身下楼,将打听到的跟李婷简单说了一下,李婷听完后,脸立刻就白了。 「太恐怖了,董事长,我们换旅馆吧?」 聂行风同意了,打电话给黎纬怡说明情况,让他立刻另外预订别家旅馆。 黎纬怡很快就赶过来了,见他脸色暗灰萎顿,李婷吓了一跳,埋怨道:「我就说你身体刚复原,不能那么拚酒吧,你看你今天的气色糟透了。」 「我低血糖,起得急了脸色就会很差,跟喝酒没关系。」 黎纬怡一语带过,对聂行风说他已订好了旅馆,他们可以马上搬过去。 去旅馆的途中,聂行风见黎纬怡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颤,状态实在不佳,便说:「你今天不用去博览会了,把我们送到旅馆后,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没事……」 「这是命令,要是再把你累得进医院,工会的人一定会投诉我虐待员工。」 被聂行风的话逗笑了,黎纬怡没再坚持,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的时间里聂行风都在博览会会场,傍晚和李婷在附近商店街随便转了转,本来约好和青田丰一起吃晚饭的,不过出了命案,聂行风想他一定抽不出空,也就没打电话打扰他,跟李婷两人在餐馆吃了饭,然后回旅馆休息。 旅馆设施装潢得很好,不过聂行风在泡澡时,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旁边洗脸盆里不断传来滴答声,让他想起昨晚浓稠液体滴下的声音。 他泡完澡,走到瓷盆前想将水阀关紧,却发现水管根本没有滴水,接水槽的瓷盆里也是干的。 奇怪…… 聂行风还是将水龙头又扭紧一些,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透过布满水气的镜面,他忽然看到玻璃门外隐约有人影闪过,忙推门出去。 卧室里站了一位身穿碎花和服的年轻女子,不过那和服其实只是种浴衣,只在腰间简单系了条束带。 见聂行风出来,女子脸上浮起微笑,向前略倾身,低下头柔声道:「先生,请让我服侍您休息。」 「小姐妳搞错了,我没有叫服务。」聂行风很不悦地说。 入住时,旅馆经理还再三夸口说这里的保全设施一流,难道一流里还包括这种服务? 女子不以为意,走上前笑着说:「没关系的,如果先生现在需要,我也可以服侍您。」 聂行风皱皱眉,转身拿起身旁的电话,打给柜台,「对不起,请你让来服务的小姐立刻离开!」 「什么服务?」 「就是来提供特别服务的小姐,请你让她马上离开。还有,请不要让人擅自进我的房间!」 「先生,您一定搞错了,我们旅馆不会提供任何色情服务,请等一下,我立刻过去确认。」 「喂……」 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聂行风拿着话筒,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既然旅馆没有提供色情服务,那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先生……」 温婉的声音离聂行风又近了一些,他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阴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飘来,和他早上在青田丰身上闻到的一样,是属于那个房间的气息。 「妳到底是谁!?」 聂行风转身厉喝,女子有些焦急,伸手来拉他,谁知触到了他腕上的佛珠,立刻痛得缩回手,发出一声尖叫。 「该死的,你戴了什么鬼东西!」 「那么妳也告诉我,妳是什么鬼东西?」 「混蛋,杏奈临死前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杏奈?临死前?难道是指昨晚…… 聂行风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小姐,说脏话可不是好的行为。」 「该死!」 女生娇柔的脸庞已化成一团斑驳血色,十指扬起向聂行风扑来,却被飞来的佛珠打个正着,凌厉金光中,她发出一声惨叫,化成黑雾消失在空中。 一瞬间聂行风感觉到对方尖锐冰冷的指甲几乎抵在了自己颈下,他上前捡起佛珠重新戴在腕上,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 「先生……」 敲门声传来,聂行风过去打开门,见一名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立在外面。 「先生,请问是什么人来骚扰您?」 「已经离开了。」 打发走服务生, 聂行风关上门,房间里充斥的异味让他很不舒服,他打开窗,又拿过手机打给张玄,可是却一直无法接通。 聂行风想了想,又拨给青田丰。 青田丰的电话倒是很顺利就接通了,说完问候话,聂行风问:「今天的案件有进展了了吗?」 「已对她男友发出了通缉令,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怎么样?来东京第一天就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 「确实如此,对了,那名被害者叫什么?」 「咦,你没有看电视吗?电视把这件案子已报导得详细之至了,唉,要是警察办案的速度能比得上这些记者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凶案发生了。」青田丰开了句玩笑。 女人名叫菊风间杏奈,今年二十岁,老家在熊本一个极偏远的小镇上,她一个人在东京一间医科大学上学。她的男友叫若林熏,关西人,比她大五岁,是间建筑公司的职员,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听杏奈的同学说,杏奈好像曾跟若林熏提出分手,但却被拒绝了,所以初步推断是情杀。 「菊风间,很少见的姓氏啊。」 「是啊,我今天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菊风间家族以前很不简单呢。他们起源于室町时代,与神宫司、玉越两家并立。菊风间是降魔师,神宫司是卜筮,玉越是通灵师,当时合称三大家,不过风水变迁,现在在日本除了神宫司家族还备受敬仰外,已经没人知道玉越和菊风间了,我甚至连杏奈的家人都联系不到。」 「降魔、卜筮、通灵,这些不都是一体的吗?」 至少他知道张玄样样都会,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钱。 「不,在日本它们被很严格的区分开来,当然彼此间多少会有一些联系,咦?你怎么突然对占卜感兴趣了?」 「噢,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们去杏奈住的地方查过了吗?」 「已经去过了,怎么了?」 「能再带我去看看吗?今年的博览会很无聊,我想到处走走。」 青田丰没怀疑,很爽快地答应了。挂了电话,聂行风打开计算机,上网查询曾在室町时代风云一时的三大家家史。 神宫司家族很容易找,只要跟灵异有关的网站都会提到他们,不过自从两年前嫡传人神宫司惠治因车祸去世后,他们家就很少在公众场所露面了。 玉越家则没有太多描述,聂行风在一个灵异协会网站的不显眼角落里,看到相关资料,才知道其后人玉越启良去年因公司经营不善,跳楼自杀了。而菊风间这个姓氏在网络上根本查不到,他找了很久只找到一句评语。 「菊风间那种邪道根本不配再被提起……」 菊风间不是降魔家族吗?怎么会被称为邪道? 关上计算机,聂行风揉着眼睛躺到床上。 曾经声名显赫的三大家族的传人,一个出车祸丧生,一个跳楼自杀,一个被杀,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发生? 早上,见青田丰开车来接聂行风,李婷立刻心领神会地说:「原来董事长今天有约会,那我一个人去博览会好了,放心,我不会对张玄说的。」 聂行风气得直咬牙。他发现自从张玄担任了他的助理后,他的性向就被大家固定了,而且似乎越来越没有翻身的可能。 杏奈的家住在八王子车站附近,一个很旧的小公寓里,到达后,青田丰向房东要了钥匙,带聂行风进去。 很狭小的一间居室,厨房和卧室相连,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桌上立着放了许多书,还有台小型电视。 房间背光,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很阴暗。一进去聂行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臭气,跟昨晚女鬼身上的气味很像,证明她也来过这里。 青田丰把灯打开,说:「其实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很多东西都当证物拿走了。」 聂行风随手翻翻那些书籍,「都是医书。」 「是啊,本来这些书也要搬走的,不过上头的人说没什么好查的,现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追查凶犯上。」 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引起聂行风的注意,书名叫《魔神论》,是唯一一本与医学无关的书,他将书抽出来,随便翻看着,问:「联系到杏奈的家人了吗?」 「算是联系到了吧,是个久不来往的亲戚。原来杏奈的双亲很早就过世了,她没有其它亲人,能来东京上学还是靠别人资助,可能不会有人千里迢迢从熊本到东京来拿她的骨灰,可怜的女孩子。」 很普通的家居,却透着古怪,作为降魔家族的传人,这里却找不到一点儿相关方面的书籍,这让聂行风感到不解。 啪! 夹在书缝里的东西在翻动下掉了出来,滚落到墙角,聂行风上前捡起,只见是枚极普通的五圆硬币…… 不,绝对不普通,聂行风手有些发颤,直觉告诉他,这枚硬币一定就是杏奈口中所说的五圆,女鬼曾来找过,可惜却没找到。 他正反看了看,问:「五圆硬币最早是什么时候发行的?」 「这你可问倒我了,应该是昭和中期吧。」 聂行风把硬币反面亮给青田丰,上面清楚写着——五圆,明治四年。 「这绝不可能!」青田丰怪叫起来,「五圆硬币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历史!」 硬币在聂行风的掌心里透出淡淡铜辉。这绝不像是百年前的古物,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百年前还没有五圆有孔硬币的诞生。 「有些古怪,我拿去让专家鉴定看看。」 出门的时候,灯光突然闪了一下,聂行风转头看去,只见墙角处立了一位女子,死灰的脸上堆起微笑,向他鞠了个躬便消失在房间里,聂行风心头一跳,他知道那是杏奈。 「怎么了?」青田丰转头问。 「没事。」 聂行风在门口将灯关上,默默看着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出了公寓,青田丰正要开车送聂行风回旅馆,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听后表情渐渐变得严峻,说:「尽量稳住他,我立刻过去!」 「出了什么事?」 「找到若林熏了,他现在在一处建筑工地,情绪很激动,好像有自杀意图。」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见青田丰面露难色,聂行风忙道:「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工地上围了不少警察,青田丰来到后,立刻有人跑过来,指着楼层报告道:「若林熏就在八楼的窗台边上,谈判专家正在跟他交涉。」 聂行风看过去,见楼房中层一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大半身子都倾在外面,似乎随时有跳下来的可能。 他随青田丰冲上八楼,走廊上站了几名警员,一名谈判专家正站在门口竭力劝说:「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我保证你所说的我全都相信。」 「不,你一定不会信的,我知道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杀杏奈,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她?」 聂行风走近门口,见若林熏跨坐在窗台上,身子不断向外摇摆,发出绝望的哭泣。 「我相信你是爱她的,你没有杀她,那告诉我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女人好残忍,她杀了杏奈……」若林熏抱着头疯狂哭喊。 青田丰悄悄将谈判专家拉到一边,问:「怎么样?」 谈判专家背过身指指自己的脑袋,悄声道:「好像是这里有问题,他一直坚持说有人杀了杏奈,可又说刀在自己手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很像双重人格。」 聂行风看看坐在窗口面如死灰的男子,他长得很清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给聂行风的感觉是,这样的人不要说是杀人,就是给他一把刀让他吓唬人,他都未必敢做。 「我不是警察,那晚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聂行风向前慢慢挪动脚步,轻声问,青田丰想抓他,被他摆手制止。 若林熏疑惑地抬头看他,问:「你是谁?」 「我是杏奈的朋友,她曾说有人想害她。」 「是是是!」 听了聂行风的话,若林熏激动的连连点头:「杏奈就是这样说的,她怕连累我,所以要跟我分手,那晚她让我去旅馆找她,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可是我到了之后,她就像疯了一样,拿匕首攻击我。」 「那后来匕首又怎么到了你手里?」 「杏奈好像很痛苦,一直说什么不允许它发生的话,我想制住她,可不知怎么匕首就到了我手里,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个女人……对,是一个女人紧握住我的手腕……」 若林熏眼里闪过恐惧的光芒,双手在激动下狂舞,叫道:「可是他们不相信我,他们都说我杀了了人……」 「是不是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聂行风揣测着问。 「是啊,原来你也看到了,你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对不对?」 「我可以证明你无罪,不过你要先下来。」 若林熏沉静下来,喃喃道:「可是、真的很荒谬,我不想被人说成是杀人犯……」 「所以你才要去解释清楚啊,来!」 聂行风把手伸过去,若林熏迟疑了一下,终于将手犹犹豫豫地伸出,但立刻又抽了回去,大叫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杏奈的朋友……」 聂行风没给他向后退的机会,揪住他的手腕向前一带,将他扯离窗户边缘,警员们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行风,干得不错。」青田丰上前拍拍聂行风的肩膀,叹道:「随口就能编出个穿和服的女人出来,你很有做谈判专家的潜质嘛……」 「混蛋,你骗我!你骗我!」 若林熏吼叫着被架出了走廊,他挣扎着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聂行风,但憎恶的表情很快就转化为恐惧,尖叫道:「不……」 若林熏挣脱了警员们的束缚,向走廊尽头的窗口急速后退着移去,他动作太快,转眼就冲到了窗前,聂行风奔上去想拉他,谁知刚触到他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眼睁睁看着他在惨叫声中,像纸鸢一样飘过窗口,跌了下去。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太诡异,好半天才有人喃喃发问。 如果是前奔,还可以解释若林熏是畏罪自杀,可他是倒退着飞落下楼的,那情景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拖他,活生生将他拽下了楼…… 是那个女人。 在若林熏翻落下楼的那一瞬间,聂行风看到他身后笼起一阵黑雾,黑雾中隐约映出那个女人的脸庞。 如果不是有佛珠庇佑,可能自己也会跟若林熏一样遭遇不测吧? 第 三 章 若林熏是在撞过几根铁架后头部朝下直坠至地的,下面都是沙砾石块,几名年轻警员在看到他的惨状后,都不敢上前。 青田丰没让聂行风靠近事故现场,把他拉到一边劝他回去,聂行风答应了,说:「如果查出那枚硬币有什么问题的话,马上通知我。」 他告别青田丰,回到池袋,在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打电话给张玄。 三流天师也是天师,发生了这种诡异事件,聂行风自然第一个就想到张玄,不过很可惜,电话依旧接不通,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弟弟聂睿庭。聂睿庭一听他要找张玄,立刻笑起来。 「 眞那么想张玄的话,最开始带他一起去不就好了?现在打电话来也没用,他不在。」 没心情理会弟弟的打趣,聂行风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既没来公司,也没打电话请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你要是见到他,让他立刻给我电话。」 挂断电话,聂行风低头搅拌手里的热可可,这是张玄推荐给他的饮料,没胃口或烦躁时,喝杯热可可会让心情放松。 「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有人走到桌前,微笑问道。 聂行风抬起头,见是位耄耋老者,头发花白、满面红光,腰板挺得很直,让他想起自己的爷爷,而且令他意外的是,老人说着一口纯正的中文。 他点点头,请老人坐下。 「你印堂发紫,最近诸事不顺吧?」 聂行风奇怪的看看老人,发现他眼瞳很暗,彷佛一潭黑泉,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卷入其中。 神智一恍,眼前景物变得模糊不定,但随即便清醒过来,聂行风心里一凛,戒备地道:「神宫司先生,你不觉得随便对人使用催眠术,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吗?」 昨晚聂行风在查询神宫司家族时,曾见过老人的照片,不过只是个模糊的侧影,他是神宫司惠治的爷爷神宫司正人,一向深居简出,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他的正面照片。 神宫司正人眉头一挑,笑道:「催眠术是西洋人叫的,我们神宫司家族叫它『惑心』,不过异曲同工,成效一样。年轻人,刚才多有得罪,不过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意志力如何,因为你现在的处境相当麻烦。」 「处境麻烦?」 聂行风可不会天真地认为神宫司正人的出现是巧合,问:「何出此言?」 神宫司正人上下端详他,道:「我看你眉宽方正,眼露神彩,乃大富大贵之相,命中应属火,火生财,原是好事,可惜今年为水年,水克火,诸事不利,甚至危及生命。」 难怪他今年背得总见鬼,原来如此,这一点张玄可没跟他提起。看来说到相术算命,小神棍比神宫司家族可差远了。 聂行风面色不改,只问:「该怎么化解?」 「遇到麻烦须当即抽身,置身事外,方能保全性命。把杏奈的事告诉我,让我来替你解决。」 神宫司正人上前握住聂行风的手,但看到他腕上的那个S印痕后,神色一变,笑着松开了手。 「难怪恶灵会忌惮你,原来你跟天师一门有渊源,我倒看走了眼。」 「是啊,所以我想我一个人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不知神宫司正人的目的是什么,聂行风很自然地做了回绝。 神宫司正人并未介意,微笑道:「果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不过别小看那恶灵,她对杏奈的执念很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不断纠缠你,如果撑不住了,就来找我,我会引她往生。」 老人离开后,聂行风坐在椅子上,忽觉困倦涌来,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耳边依旧飘荡着悠扬音乐声,聂行风活动了一下身子,眼神掠过窗外,突然惊讶的发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他不可能睡了这么久! 聂行风忙把店员叫来结帐,顺便问:「我是不是在这里睡了很久?」 店员想了想,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一定是神宫司正人搞的鬼,他不仅催眠了自己的意识,还对店员进行了催眠,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神宫司家族跟菊风间家族之间还有联系?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聂行风出了咖啡厅,立刻打电话给李婷,可是却无人接听,他只好留言到信箱,告诉她这里出了些麻烦,博览会的活动取消,让她马上订票回国。 留完言后他又打电话给青田丰,手机响了很久才接通,一阵沙哑的嘶嘶声传来,声音很杂,像是电波频率极度不好的播音。 「青田,是你吗?」 没有回音,沙哑声中隐约夹杂着低微的呻吟喘息,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聂行风忙叫道:「出了什么事?青田,你能回答我吗?」 「离开!快离开!逃……」 青田丰的嘶喊声突然传来,他似乎是拚死发出了这几个字,「逃」字刚说出来,电话便断了线,留下一连串的长音。 「青田!」 青田丰一定是出了事,而且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以他不服输的个性,绝不会说出一个逃字。 聂行风来不及细想,关了手机就向车站冲去,谁知刚跑到街口,一辆轿车突然从黑暗中飞速驶来,正撞在他胸前,聂行风被撞出几公尺远,重重跌在路边,滚落间腕上的佛珠断开了,散落一地。 开车的人目光赤红,脖子歪搭在椅背上,见聂行风倒地不起,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浮出扭曲的笑,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若林熏! 「先生,您先乘坐成田特快列车去东京车站,然后再转乘山手线电车,就可以到池袋了,如果不赶时间,也可以乘坐一小时后的直达池袋的特快列车。」 被混血小帅哥问路,机场的服务小姐眼里粉红泡泡直冒,解释得既热情又详细,只可惜努力说了N遍,小帅哥还是一头雾水。 「那出租车呢?出租车,就是TAXI!」 「出租车的话,从成田到池袋的费用相当昂贵,而且现在又是塞车高峰期,还是特快列车既方便又快捷。」 见小帅哥日语说得结结巴巴,服务小姐便改为英语解释,只可惜这位小帅哥的英语比日语还破,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话不投机。 「喂,去帮帮你大哥吧,他好像完全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 小白和霍离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见张玄搞了半天还摆不平,小白不耐烦了,向霍离提出建议。牠现在正趴在霍离的背包外沿,霍离的小法术一出海关就失效了,于是小白便从绒毛玩具变回了原形。 霍离有些迟疑,「不好吧,要是大哥见我们也来了日本,一定会赶我们回去的。」 「赶我们回去?他会日语吗?语言都不通,没有我们,他怎么找人?」 「可我们也不会啊。」 「笨狐狸,是你不会,不是我。快过去,我帮他翻译。」 「你……」 「快点啦!」 小白一爪子蹬在霍离后背上。霍离被大吼着,不敢再耽搁,忙跑过去,拽拽张玄的衣袖叫:「大哥。」 「小离,她听不懂我说的日语!」 早知道霍离一路跟随,不过现在没时间跟他算帐,见他自动现身,张玄立刻抱怨连连。 小白讥笑:「是你听不懂人家说的日语吧?你让她再说一遍,我给你翻译。」 服务小姐很奇怪的左右张望,不明白那个小小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好在她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小白在说些什么。 于是张玄请她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在小白流利的翻译中,他总算弄明白了,等小姐离开后,他重重拍了一下霍离的脑袋。 「居然敢偷溜出来,回头再跟你们算帐!」 霍离嘿嘿笑着不敢吭声,小白却嘟囔道:「没有我们,你现在还在机场大厅团团转哩。」 这是实话,现在是旅游旺季,张玄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买到票,还是头等舱,结果下了飞机后就找不到方向了。成田机场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要是没有小白,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在顺利坐上开往东京的特快列车后,张玄问小白:「你不是几百年前的古人吗?怎么会日语?」 「拜托,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一个优秀的天师,应该对各种事物都细心学习,汇百家之长才能不断吐故纳新。我师父对各国法术都有研究,所以我不仅会日语,还会高丽语、英语、马来语,明朝时代跟各国的贸易来往一点儿都不亚于现在,要学语言很容易的。」 「小白,你好棒啊!」 霍离看向小白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两颗红心,后者在他膝盖上悠悠然来回踩着猫步,仰头哼道:「那当然。」 「你没告诉我你前生是明朝人!」 小白奇怪地看张玄,「有什么关系吗?」 张玄歪头想想,有关小白的前生知不知道似乎是没什么关系,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算了,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小白的过去,牠这只黑猫可没有招财猫重要,这两天他为了找聂行风,差点儿又把手机打爆,人却怎么都联系不上,甚至现在踏上了日本,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戴着佛珠,身上还有自己加持的血咒,这样都感应不到他的气息,难道说…… 招财猫不会是挂了吧? 张玄立刻摇头自我否认。聂行风的命属破而后立,此次东行虽然凶险,但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忧。 到达东京站后,张玄又转乘电车去池袋,好不容易找到聂行风入住的旅馆,谁知打听后才知道,聂行风只在这里住了一晚就退房了,问原因,旅馆的服务生却支支吾吾的不说。 ?? ?张玄出了旅馆就打电话给李婷,却没人接。一个电话打不通,一个没人接电话,把他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想到找这里的分部职员询问。 分部的电话总算接通了,对方告诉他董事长入住的那家旅馆发生了命案,所以他们搬去了附近另外一家旅馆。 张玄马上赶去那家旅馆,去服务台查询才知道聂行风和李婷昨晚都没回来。聂行风早上就离开了,而李婷则是晚上十点接了一通电话后匆匆离开的,因为电话是通过服务台转接的,所以服务生知道。 「我要去看看他们的房间,请带路。」 「对不起,事关客人的隐私……」 张玄拿出聂氏的工作证,在服务生面前一晃:「我是Interpol,国际刑警,you know?我现在正在调查一件凶杀案,请配合协助!」 见张玄一脸义正词严的操起那口破英语唬弄人,小白把头缩进霍离的背包里,只当听不到。 「了解,是跟那家旅馆的凶杀案有关对不对?这两位客人是不是目击证人啊?听说他们就是因为那边出了事才搬过来的。」 「是……是的!」 「罪犯好凶残啊,警官先生,你们一定要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啊。」 附近旅馆刚出了凶杀案,服务生轻易就被张玄唬住了,取了两人的客房钥匙给他,又从服务台里拿出一支手机。 「这手机是我们工作人员早上打扫时,在那位小姐的房间门口捡到的,您看是否需要确认?」 「谢谢。」 张玄收下手机,拿了钥匙乘电梯上楼。 在电梯里小白问张玄,「天师一门里有骗人这招吗?」 「天师一门里没有,不过徵信社里有。我以前在在徵信社工作过,这招玩得最熟练。」 霍离不放心地问:「要是聂大哥看到你用工作证到处招摇撞骗,会不会炒你鱿鱼?」 「不会,他都习惯了。」 张玄打开李婷的手机,见最新的来电都是自己打的。难怪没人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她急到连遗失了手机都不知道? 再往下翻看,就是昨晚七点多时聂行风的来电,不过显示没有接听,他点开留言信箱,里面传来聂行风急促的声音。 「我这里出了点儿事,这次博览会活动取消,你马上订票回国。」 发信记录里显示八点多李婷曾回电给聂行风,可是没有接通,之后她又打给黎纬怡和青田丰,也都未打通。 看来招财猫出事跟这件凶杀案有关,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感觉到危险,才让李婷回国?可她为什么不离开,反而深夜出去? 聂行风的房间里有股很浓烈的阴气,张玄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四处看了看,行李箱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衣柜里挂了几件衣服,看来他是临时离开的,除了必要事物,其他的都没带走。 走进卧室,张玄心猛地一阵跳动,终于感觉到聂行风的气息了。 他急忙褪下腕上那只从聂行风那里讹来的手表,站在感应最强烈的地方,将金表拋向空中,喝道:「天地有令,神砚四方,金木水火土,尊吾寻令,敕!」 金表一阵剧烈颤动后,啪答落到了地上,小白见状,惊叫道:「死命!」 「我的金表啊!」 张玄的叫声比小白还惨,急忙冲过去把金表捡起来,在发现没有摔坏后,这才放心。 「不愧为名牌金表,这么摔都摔不烂。」 小白和霍离额上都蹦出三条亮亮的黑线,霍离气愤地说:「大哥你太过分了,聂大哥现在有生命危险,你不去找他,还担心什么金表!」 「谁说我不担心他?没有招财猫,哪来的金表?」 张玄咬破双指,又将金表拋起,然后并指在空中急速画符,重喝寻人咒。 这次金表没落下,而是化作一道蓝炎向窗外飞去,小白吓了一跳,叫道:「你强用血咒,小心受伤……」 话音未落,张玄已纵身跳出了窗外,小白忙跃到窗台上,见他身影晃晃悠悠,落到了旅馆前方。 「有没有搞错,这里好像有十几层呢。」 「放心吧,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霍离揪着小白的脖子,将它塞进背包,也纵身跳下去。小白伸爪子努力探头出来,嘟囔:「我不是怕他有事,我是怕别人看到会吓出事。」 张玄随蓝炎冲到街口,招手叫了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对小白说:「告诉司机跟上那道蓝光。」 「老大,普通人是看不到那蓝光的。」 小白盯着蓝炎的走向,指挥司机前行,坐在前头的司机对声音的发源地很好奇,不断透过后照镜看他们,张玄道:「小白,你告诉他,我们用的是最新版的实用翻译器,透过音频自动翻译。」 小白将话翻译过去,司机听后一脸赞叹:「现代科技真发达啊,用的还都是特敬语,现在的人很少能把敬语说得这么好了。」 「小白不是说得好,而是只会说古文。」 霍离的小声嘟囔换来小白一脚横踢。 计程车随蓝炎开到一个僻静路口,见蓝炎停下,只在周围徘徊,张玄付钱下了车,等车开走后,他念动咒语将金表收回,然后转头看四周。 「这里有尸气。」小白嗅着鼻子说。 已是夜间十一点了,街道显得很空旷,张玄在周围转了一圈,突然看到散落在路边的佛珠。 佛珠断了,证明聂行风曾在这里遭遇过危险,还好他身上有自己下的血咒,应该没事,可为什么气息在这里消失了?这里有尸气,难道又是什么冤魂厉鬼索命? 张玄一拍额头,呻吟:「董事长你的见鬼频率怎么这么高?跑到国外来都能引鬼上身。」 「聂大哥到底有没有事啊?」霍离在旁边着急地问。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没命了,但情理上他一定还活着。他的命那么硬,只怕想死都死不了。」 「既然聂大哥根本不可能有事,那你还这么担心的一路追过来干什么?」 小狐狸的多嘴换来一记锅贴,张玄瞪眼道:「我开心,行不行?」 没见过这么笨的狐狸,小白气得甩了霍离一尾巴,跟着跳到他肩上,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玄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拿出李婷的手机,找到青田丰的手机号码。他曾看过聂行风的行程安排,知道青田丰是聂行风的朋友,又是警察,也许从他那里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电话没人接,张玄想了想,把手机放到小白耳旁,说:「跟服务台问一下东京警视厅的电话号码。」 查到号码后,张玄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又递给小白,「让青田丰接电话。」 「这么晚了,人家警察早下班了啦。」 「不会,日本人最大的娱乐就是加班,警察更要以身作则,怎么可能不加班?」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了小白的话,对方问:「请问你是哪位?」 「朋友。」 「找青田丰有什么事?」 「私事。」 「请问你贵姓?」 小白看了张玄一眼,「白。」 「请你等一等,我马上去找。」 十分钟后。 霍离忍不住了,问:「人还没有来吗?日语『马上』的意思跟我们的是不是不一样?」 张玄一脸惨痛的点头,「要不要先挂断等过会儿再打过去?我的手机是漫游的,这是国际电话,这样干等的话,电话费一定会赤字的。」 瞥了这对活宝兄弟一眼,小白抬腿指指前方,慢慢说:「不用担心电话费的问题了。」 两人转头看去,突然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十几名警察,个个手持枪支,成圈状将他们慢慢包围。 「不许动!」 霍离立刻高举双手,在看到张玄和小白毫无动静后,又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 第 四 章 「警官先生,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跟青田丰根本不认识,只因为他是我们董事长的朋友,我联系不到我们董事长,所以才打电话给他的。」 张玄坐在审讯室里,第N遍重复同样的话。 林芷谦看完刚才警员给张玄做的笔录,又看看这位小帅哥,凭他多年负责刑事案件的经验,他已确信张玄是清白的,他只是凑巧又很倒楣的在事件发生后打电话来而已。 「请问青田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芷谦是日系华人,跟青田丰一组,也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被张玄反问,他笑笑,「抱歉,我无法透露警方机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真是对不起,我会亲自送你回旅馆,至于贵董事长的事我们也会全力侦察,一有消息马上跟你联系。」 「千万不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用警车送我人家一定把我当罪犯看。」 走到门口时,张玄突然一个趔趄,林芷谦忙扶住他,张玄笑道:「不好意思,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出了警视厅,张玄立刻拐进一个僻静小巷,小白从背包里窜出来,低声问:「你在那人身上拍了天眼的手印?」 「林芷谦身上有死气,他一定跟阴魂有过接触或是在有阴魂的地方停留过,我这是第一次用天眼的法术,招财猫保佑我的灵力在关键时刻别当机。」 张玄拿出双面阴阳铜镜,一手小指勾无名指,拇指压中指屈握掌心,点向自己眉心,画符同时喝道:「玉清大化,流布寒庭,照烛六合,分散真形,急呼急至,急急如律令!」 随着真言念动,铜镜面上一阵水波漾过,随即显现出一间大厅。 小白和霍离同时发出惊呼,霍离叹为观止:「大哥,好像最近你的祖师爷很保佑你,法术百试百灵。」 「不,我刚才只是在脑子里努力想着招财猫而已,他可比祖师爷厉害多了。」张玄说了句让他们吐血的话。 大厅地板上溢满了浓稠的鲜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仰面躺倒在地,喉咙被整个切开,整张脸因惊恐而极度扭曲着,双目直瞪向天花板。 桌上摆放着试验用的各种仪器,显微镜横倒着,上面也溅了零星鲜血,椅子仰翻在地,旁边落了把锋利的裁纸刀。 警员们正在房间各处搜索,林芷谦在检查完死者颈处的伤痕后,问身旁一名警员,「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 「我正巧经过鉴定室,突然听到惨叫声,就急忙跑进来,见青田警视正抱住田中刑事,手里还拿着那把裁纸刀,他一见到我就大叫:『快离开!』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脸惊恐地盯着那处墙角,然后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林芷谦来到桌前看那个显微镜,问:「田中刑事今天在做什么研究?」 「他在检查一枚硬币,下午休息时我听他说那硬币很奇怪,从显微镜里可以看到表面上有许多古怪纹路,像是文字,又像是图像符号,他还说今晚会进行更详细的检测。」 「出事时,这里除了青田警视和田中刑事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警员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又感觉好像有人在,因为我推门的时候,听到青田警视好像正在跟人说话,问『你是谁,想做什么』的话。」 一个勘查现场的警员走过来,报告说:「楼下草坪上除了青田警视的脚印外,还有一对脚印,鞋码属于女性,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脚印都只有一对,好像他们跳出窗户,在落地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这里也有一对脚印,和那个女性脚印吻合,可我无法解释她是如何站在这里的。」 警员把林芷谦带到墙角,指着地上勾勒出来的半个图形道。 墙角前方仅有前半个脚印,如果一个人想要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话,至少需要将大半个身子嵌入墙里才能做到。 看着半对足印,林芷谦眉头紧皱,「这怎么可能!」 可能的,因为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阴魂,或者说是死灵。 死灵当然不会留下足印,它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制造恐慌,混淆警察办案。 张玄这样想着,画面立刻散了,霍离急得直跺脚,「怎么没了?我正看到关键时刻呢。」 「你以为这是看电影吗?能把林芷谦的记忆投影出这么多来,你大哥我的功力已经长进不少了。」 张玄摸摸下巴,如果没猜错,那个叫田中的刑事是被死灵杀死的,而青田丰看到了死灵,所以警告小警察离开,可这些跟旅馆凶杀案又有什么联系? 小白蹲在霍离肩上,仰头看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再回趟警局。」 张玄给大家施了隐身咒,三人从警视厅门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见里面有不少警察值勤,霍离心惊胆颤地问:「大哥,你的法术不会突然失灵吧?」 「应该不会吧。」 「把『吧』去掉好吗?你这样说很丢我们天师一门的脸。」小白在旁边义正词严。 鉴定室的凶杀现场已封锁,不过这难不倒张玄,他取出回纹针,轻而易举地将锁打开,走了进去,小白看在眼里,呻吟:「你好像是天师,不是盗贼。」 张玄瞥了一眼多话的小猫,「可是你也说过,—个好的天师应该对各种事物都细心学习,汇百家之长才能不断吐故纳新。」 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小白成功地从霍离肩头掉到了地上。 房间里残留有浓烈的血腥气和死气,让张玄很不舒服,他取出一道灵符,在空中一晃,灵符燃起,将混浊气味暂时掩盖下去。 现场没做任何变动,那台打翻的显微镜仍横倒在桌上,小白跳上去,歪着脑袋凑到显微镜前,嘀咕道:「他当时在看什么呢?」 张玄中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入墙角的半对脚印处,随即金光弹向桌上,桌角上也隐隐露出一对足印,印痕很大,明显属于男性,但立刻就消失了,张玄啧了一声。 「遁身隐形的茅山术?这家伙不简单。」 居然在异国他乡碰到同道中人,张玄很意外。这人用了遁身术,勘察现场的警员当然无法发现他的足印,看来当时除了青田丰和死灵外,还有这个神秘的第三人在场。 金光接着又弹到窗外,张玄打开窗跃出去,见金光的落处显示出死灵的脚印,脚印下压着那个男人的足印,足印很浅显,在金光下立刻就消散了。后面跟着青田丰的脚印,之后就断掉了,正如勘查现场的警员所说,他们一出警局就人间蒸发了。 从脚印前后来看,那个会茅山术的男人是最先离开的,后来是死灵,而青田丰跳楼不是为了逃走,而是要追找死灵。 草坪阴湿,带着浓烈的死气,金光被死气阻挠,无法再跟踪遁身术,在空中旋了一会儿便落到地上散开了。 「咦?」 金光落下的地方隐约显出一个圆状徽令,正中刻有很古怪的图腾符记,小白跳过去看了看,伸爪子挠挠头,道:「这图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 「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应该是哪个家族的族令。」 霍离打手势让他们噤声,指指楼上鉴定室,小声道:「有人来了。」 张玄弹出索魂丝,缠住二楼窗框借力跃上,见房里隐约有个人影,正在四处翻找什么,他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董事长!」 听到声音,聂行风转过头,却什么都看不到,张玄突然想起自己用了隐形术,忙掏出符水,拿出自己百试百灵的那招,先仰头喝一口,然后凑上前抱住聂行风,嘴对嘴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 柔软双唇印在自己唇上,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凭经验也知道惯犯是谁。聂行风气得一拳挥过去,低声咒骂:「难道除了灌药,你就没有其他招数吗?」 「你想要其他招数?好啊好啊,下次我一定改进。」 张玄抱住聂行风死也不放,「董事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呜呜……」 「我现在也被你抱得好辛苦,拜托你抒发感情前先松开我好吗?」 符水效力下,聂行风终于看到张玄的形体在自己面前慢慢现出。他抱得很紧,紧得让自己几乎窒息,但同时,也无比心安。 小白和霍离也跃了上来,见张玄故技重施,小白用爪子挠挠霍离,「你看到了,他们就是这样亲嘴的,很香艳吧?你大哥每次都这样占董事长便宜。」 霍离大大的眼睛看向前方,茫然道:「香艳?可是,我只能看到大哥啊,他好像在一个人发花痴耶。」 小白一愣,连忙转头去看,张玄也觉得不对劲儿,忙松开手,后退两步,上下打量聂行风,好半天突然抬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呻吟。 「董事长,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这么狼狈?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游魂,你的躯体呢?」 难怪聂行风的气息会半路消失,原来他的魂与体分离了,魂魄脱离出来四处游荡,躯体却不知搞去了哪里。 张玄和小白都有阴阳眼,自然能看到聂行风,只有霍离道行太浅看不到,张玄刚才喂药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怎么都没想到聂行风现在是游魂状态,他这招离魂练得越来越有水平了,居然能让自己摸到实体。 「张玄,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了,难不成我没事干跑到日本警视厅来玩大变活人?」张玄没好气地说:「快带我去找你的躯体,我帮你归位。」 「先别管这些,你来得正好,帮我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一枚五圆硬币。」 如果聂行风不是董事长的话,张玄相信自己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招财猫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他这次不是穿越,而是离魂。魂魄离体的时间越长,他就越难再回归躯体,更有可能就此变成游魂,再无法与身体重合。 「五圆是吗,我给你好了,也不要你还,真没想到你一个剥削阶级这么看重小钱……」 「别废话,快找!是五圆日币!」 招财猫发脾气了,张玄果然不敢再废话,忙对霍离和小白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啦。」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张玄正琢磨要是实在找不到,胡乱弄个五圆顶替不知行不行,忽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道:「鉴定室那边好像有声音……」 聂行风忙拉张玄从窗口跳出去,来到街上,让张玄叫车返回旅馆。 一回旅馆张玄就冲他大吼:「你带我回来干什么?你的身体呢?」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你居然说不知道!?那你灵与体在哪里分离的总知道吧?大爷!」 霍离拉拉张玄的衣袖,「大哥,你发脾气前能不能先把聂大哥变出实体来?你们都能看到他,只有我看不到,好难受。」 张玄抹了把脸,平复下心情,狞笑着看聂行风,「当然可以!」 被那对蓝眸盯得心里发毛,聂行风迟疑道:「我刚才有喝符水……」 「那是让你能看到我们的符水,不能令你现出实体!」 张玄朝小白打了个响指,小白心领神会,窜起来,在聂行风身上来回跳来跳去。 「你是不是当游魂当上了瘾,觉得穿墙而过是件很好玩的事?」 穿墙而过一开始是很刺激,但他很快就发现无法触摸到任何事物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聂行风摆手让小白停下,苦笑道:「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不必让只猫来做试验。」 「明白就好。」 张玄掏出一道符,在咒语声中凌空燃亮,将符灰和水溶在杯里递到聂行风嘴边。 「看你这样子,你的躯体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了,喝了它,可暂时让你魂魄凝聚成形,要是你三魂七魄也散了,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聂行风扫了一眼那杯符水,感觉童年噩梦瞬间重现,迟疑道:「我们之间可以接触到,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让我成实体吧?」 「我们彼此可以接触到,是因为我本身体质的关系,你是选择自己喝?还是老办法?」 就当喝毒药好了! 杯抵在唇间,强烈符水味传来,聂行风一咬牙,闭上眼,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张玄,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真喝了! 他还以为招财猫一定会拼命拒绝,这样自己就可以明目张胆引诱……不,亲吻亲爱的董事长,谁知他会真喝下去!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多此一举。要让他成为实体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特意喝符水。 见小白用猫爪捂着眼一脸讥笑,张玄狠狠瞪了它一眼,用眼神警告它要是敢将这件事捅破,回头一定把它做成龙虎斗。 「好了,符水我喝了,现在你可以说为什么会赶过来了吧?」 喝下符水,聂行风觉得心里很难受,也许被灌药的感觉更好些,看看张玄泛着微红的双唇,他的心猛地一跳,忙移开眼神。 符水作用下,魂魄慢慢现出形体,聂行风坐到沙发上,突然觉得能和事物有实体接触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太好啦,聂大哥,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霍离蹦到聂行风身上,还没表示亲热,就被张玄扯着衣领扔到一边,转头对聂行风道:「先说你的经历,你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昨晚他被车撞飞后,意识有一瞬间的腾空,等恢复过来,就看到若林熏大踩油门飞奔而去,他想不通一个已死之人怎么可能驾车出现,忙爬起来追上去。 「老天,你不会就这么跑掉了吧?至少跑之前要先看看自己身体还在不在啊。」张玄发出一声呻吟跌坐在沙发上。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爬起来后还转头看原地有没有自己的躯体吧? 所以,当时他就只想抓住若林熏。若林熏车开得很快,可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被落下,而是一直跟在车后,直到看到若林熏在一条隧道间跟迎面而来的卡车相撞,若林熏的车当场被辗得粉碎,而后油箱爆炸,将那辆车烧成焦炭。 听着聂行风的叙述,张玄打开电脑上网一查,果然看到新闻里有报导这起交通事故,看着完全烧成一团火球的现场照片,他耸耸肩,「天衣无缝,如果当时你出了事,而撞你的车主又出车祸死亡,那整个事件就不了了之了,反正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修补师也无法把这个人的容貌复原。」 「也许当时我不追他……」 见聂行风神色有异,张玄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父母因车祸过世的事,忙打断他的话。 「董事长,你的IQ有待提高。这个人当时已经死了,他只不过是被人操纵的傀儡而已,撞你的是死人,出车祸的是死人,不同的是这次他连躯体都没留下,你不要凡事都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心思又被小神棍看出来了,这道理他当然懂,但被人安慰的感觉不同。 「谢谢。」 「呃,我只是实话实话,不用这么客气啦。」 张玄有些不自在,老实说他比较习惯暴走的董事长,董事长突然跟他道谢,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应对。 「咳咳!」 小白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有人把话题扯远了,面前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充满了暧昧气氛,它清清嗓子,说:「下面!」 「下面我就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了。」 见若林熏出了车祸,聂行风便没再多逗留,而是转头叫计程车准备去找青田丰,却发现不管他怎么挥手,都没有车停下。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想开门进去,谁知却却无法打开,那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出了状况。 这么久才发现身体有问题,真是有够迟钝的。 张玄很无力的摇头。 当聂行风赶到警视厅时,惨案已经发生,鉴定警员被杀,青田丰也不知去向,听到他被冠上行凶的罪名,聂行风很着急,他顺着脚印从窗外跳下,谁知刚跳到草坪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了漩涡。 他被卷进黑暗的空间,在飓风的螺旋中飘荡了很久才摔到一处空地上。 四面一片漆黑,一些阴魂在暗处飘荡,带过冰冷的气息,聂行风只当看不见,见前方隐约有微弱亮光,便顺着光亮走过去,就看到青田丰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全身布满厉痕划伤,斑驳可怖。 聂行风忙上前扶起他,看到聂行风,青田丰呆滞的眼里发出光亮,用力拉住他,喘息道:「五圆……」 「什么?」 冷风突然从身后袭来,将聂行风卷了出去,他回过头,见阴暗处站了一个脸色死白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声问:「东西在哪里?」 是那个在旅馆里出现过的女鬼。周围的空气随着她的出现瞬间变得异常冰冷,聂行风颤了颤,反问:「什么东西?」 「那枚五圆硬币!」 「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那枚硬币。」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女人向青田丰一指,青田丰立刻像僵尸一样蹦了起来,聂行风想上前扶他,却被阴风扫开,摔到一边,一些阴魂碰到他,立刻尖叫着飘开。 女人做了个弯曲的手势,青田丰的胳膊随即反方向向外拧去,聂行风听到喀的断骨声音,青田丰脸露痛苦,呼哧呼哧喘息着,身子却像被东西固定住般,动弹不得。 「住手!」 见女人又抬起手,聂行风急忙唤住她,他知道女人无法对付自己,所以拿青田丰作要挟,忙道:「放了他,我告诉你五圆在哪里。」 「不要说……」青田丰喘息着打断聂行风的话,「快离开这里!」 女人呵呵大笑,揶揄道:「别痴心妄想了,这里是死灵的黑暗空间,没人能离开!」 她手掌向下一折,青田丰在惨叫声中,重重跌倒在地。 「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聂行风冲上前,朝女人伸出手去,袖间扬起,露出那个S印记。 恢宏金光自印记中射出,将阴暗冷森的空间瞬间照得通亮,漂浮在周围的阴魂们发出凄厉嘶叫,散入远处的黑暗漩涡,女人也面露惊恐,遮住双眼,不断向后退去,聂行风趁机奔到青田丰身边,想扶他离开。 「不许走!」 女人再次冲上来,狠狠拽住青田丰,道印光芒下她的容貌开始斑驳碎裂,却仍死死不肯放手。 「告诉我、告诉我让死灵复生的答案……」 「可是,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没想到女人的执念如此深狠,聂行风将手腕伸过去,对着她的额头。她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向漩涡甩去,青田丰被她拉住,也一起荡出去。 「青田!」 「快离开,毁了那枚硬币,它上面的图案可以打开地狱的幽冥大门,令死灵复生,一定要毁了它!」 青田丰推开了聂行风抓他的手,随女人一起荡入黑暗,聂行风只听到他最后这句留言。 第 五 章 「就這樣?」好半天,張玄打破沉默,問。 聶行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是這樣,我始終沒救得了青田。」 「節哀順變,反正你見到他的時候,他離死也就只差一口氣了,要不你怎麼可能觸摸到他?那死靈留著他,不過是為了引你過去,還好我有先見之明,給你下了血咒,否則你現在就在陰間喝下午茶了。」 張玄拍拍聶行風的肩膀。「可是,其實你也沒有那枚硬幣,所以跑去警視廳想找到它對不對?」 聶行風點點頭。 他一個人在城市裡瘋狂轉了一整天,無法和任何人溝通,無法觸及到任何事物,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軀體,那種感覺壓得他快瘋掉了。可是剛才在看到張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份壓抑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心定了下來,那時候,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今後的人生將會跟這個小神棍生死相連。 張玄撓撓頭,道:「我越聽越糊塗了,既然大家都沒拿到那枚五圓,那它到底去了哪 裡?」 「喵嗚,我想起來了,剛才那個徽記,那是玉越家族的徽記!」小白突然叫道。 聽著聶行風的敘述,牠突然想起一直困惑著自己的那個圖案,忙跳到電腦旁,轉著滑鼠搜尋著說:「我聽說過室町時代的三大家族,菊風間家跟玉越家有姻親關係,不過菊風間的法術傳男不傳女,沒落也很正常啦,杏奈可能只會一些護身的小法術而巳。」 張玄揪著牠脖頸上的毛皮把牠提到一邊。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被揪住,小白氣得伸爪子去抓張玄,可惜沒抓到,牠氣呼呼地說:「我當然知道了,室町時代就是中國的明朝年間,那時道教都有來往,這麼出名的降魔家族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聶行風忙問:「既然他們是降魔家族,為什麼會有人稱他們為邪道?」 張玄打了個響指,「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但我想應該有這種可能。你說會不會是菊風間家族創造出了令死靈復生的咒語,而被同道中人鄙棄?所以他們漸漸退出了降魔的舞臺。可是現在有人想得到那個復生咒語,於是找到菊風間家的後人,並殺了她。」 小白很不屑的哧了一聲,「拜託說話之前先經過大腦。雖然菊風間家族善於除魔,但並不等於他們有本事創造出復生術;再說,就算菊風間家族 真有復生咒語,那這幾百年來死靈們不早就去找他們麻煩了,哪能讓他們輕輕鬆 鬆活到現在?」 「死靈只是無主遊魂,沒那麼大能耐,但如果被人操縱的話,就很難講了。我看玉越家最有嫌疑,他和菊風間家有姻親關係,一定知道對付他們的法門;還有,玉越家的人懂茅山道術,可不單單是通靈師。」 聽到這裡,聶行風忍不住道:「玉越家最後的傳人去年已經死了。」 「就是死了才想復活嘛,說不定最先拿走硬幣的就是他,那個家族徽令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他想復活,一開始又何必要自殺?」 「董事長,我是天師,不是偵探,推理這種事別找我,不過如果你找出這個幕後黑手,我可以幫你消滅他,算你最低價……」 聶行風把頭轉向小白, 問:「死靈切下杏奈的頭,是不是有什麼用意?」 「我聽說菊風間歷代傳人的脖子上都掛有一枚家族玉牌,玉牌接口被封印住,只有特殊咒語才能解下,也許死靈想要那枚玉牌,可是又無法取下,所以只能割下她的頭。」 聶行風恍然大悟:「不,死靈要的不是玉牌,而是玉牌上刻的復生咒語,不過杏奈發現自己處境危險,提前將符咒印到了那枚五圓硬幣上。」 「等等,等等。」發現被大家無視,張玄急忙開口打斷他們的話,「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杏奈不直接毀了符咒?那樣不就一了百了,再沒人會打他們菊風間家族的主意。」 「這個嘛……」小白撓撓頭,回答不出。 「還有,神宮司家族是卦師,他們為什麼也想知道五圓的 祕密?」 「呼呼……」 好半天,一陣呼嚕聲捧場地回應了張玄的提問,三人轉頭去看,只見霍離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聶行風想把他抱上床,被張玄攔住了,揪起小狐狸的衣領,把他提到門外,順便把李婷的房間鑰匙給了小白。 「帶你的主人去睡覺。」 「大哥,晚安。」 霍離醒了,揉著眼睛打招呼,回應他的是響亮的關門聲。 小白不想走,耳朵貼在門上,小聲說:「等等,聽聽他們說什麼。」 「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 霍離抱起小白去隔壁,小白掙扎著想跳下來,可惜牠實在太小了,只能任由霍離抱走。 「氣死我了,你這 隻笨狐狸,將來我要是能變回天師,一定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李婷走時沒退房嗎?」見張玄有李婷客房的鑰匙,聶行風感到有些奇怪。 張玄一拍額頭,一晚上都只顧著擔心招財貓了,忘了李婷失蹤的事。 他忙把李婷的手機遞給聶行風,聽了他的敘述,聶行風皺緊眉,有種直覺:李婷一定出事了。 「別擔心,事情都發生了,你擔心也沒用,先休息吧,有事明天解決。我從踏上日本這塊土地起,還沒正式休息過呢。」 張玄打了個哈欠,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四肢一伸,仰面躺到了床上。 「喂,這好像是我的床!」 「我沒說這是我的,不過魂魄又不需要睡覺,好好的床別浪費。」 誰說魂魄不需要睡覺,折騰了一天,他也很累了好不好! 張玄靠內給聶行風挪了個地方,「大家擠一下好了,要是你不願意,就隨便去哪 裡飄蕩吧,我教你隱身的法咒。」 聶行風選擇了同床。 躺在張玄身旁,他沒洗澡,不過身上依舊留有淡淡清香,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給你卜了一卦,大凶,所以就來了。」 「也許我已經死了吧。」 想想當時若林薰的車速,聶行風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抱樂觀。他當時被撞飛幾公尺遠,就算不死,至少也是重傷。 「切,要是死了,早有鬼差來勾你的魂了,還由得著你到處蹓躂?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會去陰間把你揪回來,你是我的招財貓,我沒死之前你一定不可以死!」 聶行風苦笑,「張玄,其實你是死不了的吧。」 連子彈都射不死的人應該擁有永久的生命吧,自己可沒法陪他那麼久。 回應聶行風的是張玄香甜的鼾睡聲。 早上大家在房間裡用餐時,黎緯怡匆匆趕了過來。他是今早接到聶行風的電話後才知道李婷失蹤的事,一進門就急忙問:「報警了嗎?這種事要馬上報警,耽誤得越久人就越難找。」 「我就說要報警嘛,可董事長不讓我去。」 張玄從浴室裡出來,接口道。他剛洗完澡,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髮絲還滴著水,正用乾毛巾不斷搓揉著。 大清早突然看到一個半裸上身的藍瞳俊美青年從董事長的浴室裡出來,黎緯怡的神經有些承受不了,極力想在臉上做出平靜的表情,可事實證明他失敗了。 「張玄,去穿上衣服!」聶行風咬牙切齒地吼道。 這個該死的小神棍,大家吃早點的時候他非要泡澡,還這麼湊巧的出來,現在光是看黎緯怡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被劃進什麼範圍裡了。 「我們對這裡不熟,怕冒然報警,會傷害到李婷,如果綁架她的人只是要錢,我想沒什麼問題,把你叫來就是通知你提前準備好現金。」 黎緯怡連連點頭,「我立刻去準備。這件事都怪我,前天下午從博覽會回來,李婷說第二天會場沒什麼大項目,她想四處逛逛,不用我陪,我想她以前在東京工作過,對這裡很熟,就答應了,沒想到她會出事。」 「不能怪你,只能說這是個意外。」 聶行風看看黎緯怡的臉色,因奔跑而顯得有些紅潤,比上次見到他時的臉色好多了。 「你身體怎麼樣?要是撐不住,就把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做。」 「董事長請放心,我沒問題的,綁架這麼大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玄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 髮絲還有些 溼漉,襯托得雙眸愈發湛藍。 他在黎緯怡對面坐下,自我介紹後,便接過霍離遞過來的麵包果醬,開始享用早點,見黎緯怡面露尷尬,聶行風只恨不得把這個白目助理一腳踢出去。 門鈴響起,服務生在外面說:「聶先生,有您的包裹,請簽收。」 聶行風輕輕踢了張玄一腳,「開門去。」 「你沒看見我在吃飯嗎,小離去。」 霍離忙跑出去簽收包裹,黎緯怡看在眼裡 ,心想這助理派頭比董事長還大,這樣都不被炒魷魚,看來那些謠傳並非空穴來風。 霍離把一封快遞交給聶行風,見上面只有收信人,卻沒有寄信人的地址,張玄小聲嘀咕:「不會是綁匪的信吧?」 聶行風打開紙袋,裡面有一封剪貼的信函,還放了條手鏈,他知道那手鏈是李婷的。 『今晚九點將五圓放置在東京 JR西站口第三個灰色公用電話上,若延誤,你的女秘書將性命不保。』 張玄咂咂嘴,日本的綁匪素質好低,這勒索信寫得一點創意都沒有。 「怎麼可能是五圓?一定是有人在故弄玄虛,董事長,我們還是報警吧。」看完那封信,黎緯怡立刻提議。 「如果警察看了信的內容,一定當惡作劇處理。」聶行風收起信,道:「你回去做事吧,不用準備調現金了,我手裡有他們想要的五圓。」 黎緯怡一 臉迷糊,不過見上司這樣說,不好再多說什麼,起身告辭。 「要是有什麼變動,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在道上有些朋友,實在不行,就請他們出面幫忙解決。」 黎緯怡走後,張玄拿過聶行風手裡的信,說:「我有辦法找出寫這封信的人。」 「既然對方也會道術,你那些小伎倆肯定沒用,馬上上網查一下黎緯怡的資料。」 能力被否定,張玄很不忿,立刻掐指捏訣,很可惜正如聶行風所說,他折騰了半天,也沒算出信的來源。 被招財貓說中了,張玄沮喪地放棄努力,間:「為什麼要我查?」 「你是電腦專科畢業,不讓你查讓誰查?你不要告訴我你的手只會畫道符!」 「怎麼可能!不過我的專業是電腦,可不是駭客……」 財神爺發怒了,張玄只敢在嘴裡小小聲嘟囔,咬著麵包跑到網上開始搜尋黎緯怡的資料,問:「你懷疑他?」 「不是懷疑,是肯定。李婷做事一向謹 慎,看了我的留言還會那麼晚出去,約她的一定是她很熟悉的人,那只能是黎緯怡。剛才我一直沒肯定地說是綁架,可當我提到綁架的字眼時,他就立刻應上話,說明他早就知道李婷是被綁架的,所以才不斷試探我是否要報警。」 昨晚當他看了李婷手機的來電顯示後,就開始懷疑黎緯怡。作為他們的行程負責人,正常情況下黎緯怡應該每天都跟李婷聯絡的,可自從李婷失蹤 後,她手機裡就再也沒有黎緯怡的來電,那是因為他知道李婷已被綁架,根本沒必要打電話。 回憶了一下聶行風和黎緯怡的對話,張玄由衷欽佩:「原來剛才你是故意套黎緯怡話的,我都被你繞進去了,剝削階級果然都這麼陰險。」 「少廢話,快查!」 張玄立刻十指飛動,劈 里啪啦在鍵盤上敲打,只見黎緯怡的資料很快一件件被調出來,聶行風滿意地點頭。 小神棍總算還有些用處,明明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卻總把心思都用在談神論鬼上,看來在今後的人生裡自己有責任將他導入正途。 「咦,這傢伙去年被查出有胃癌,只有幾個月的餘命,居然還能挺到現在, 真是強。」張玄看著顯示出來的資料說。 見張玄把醫院的患者病歷都調出來了,小白咂舌,「這麼隱 祕的東西你都能找出來,也夠強。」 「嘿嘿,我不是駭客,能找到的也只有這些。」張玄難得這麼謙虛。 聶行風將病歷資料簡單看了一遍,從透視圖片和化驗數據來看,黎緯怡的確是胃癌晚期。可奇怪的是,在幾個月後的化驗中,他身體有病變的地方全部恢復正常,胃鏡圖片顯示胃部連一點兒癌症都沒有,醫院方面的結論是患者病歷搞錯所致,因為當事人沒有追究,醫院便隱瞞下了這件事。 「你看黎緯怡像是胃癌末期的人嗎?」 「呵,看他剛才那精神,就是再活幾十年都沒問題。」 「他會不會是死靈?陰魂?或是借屍還魂?」 張玄很不耐煩地看了上司一眼,「拜託別說外行話好不好?你見過這麼紅光滿面,大白天到處活蹦亂跳的死靈嗎?看過殭屍片沒有?沒看過的話回頭補看看。」 本來該死亡卻依舊活著的人,被人暗中操縱的死靈…… 看來黎緯怡跟杏奈被殺有關聯,至少他知道一些內情,所以那天早上他來旅館時臉色才會那麼難看。 「查一下他住哪 裡,平時都有些什麼活動。」 「都找到了,你慢慢看,這傢伙居然住在銀座六丁目,哇,地段最昂貴的地方耶,還獨門獨院,他不會也虧空公款吧?」 聶行風看了一下黎緯怡的住家,從面積和地段來看,至少要幾十億,一個普通職員絕對拿不出這筆錢。 「他好像沒特別親密的朋友,平時要說有什麼嗜好的話,就是常去一家叫普願寺的廟宇,坐車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沒想到他這麼有佛心……」 「查一下他買房的仲介是誰?」 「對,看他花多少錢買的房子,就知道他虧空了多少公款。」 張玄十指如飛在鍵盤上擊打,突然手一停,笑了起來。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他買的是舊宅,只花了四千萬,跟白撿的一樣。前屋主名叫玉越啓良,因公司經營不善自殺,哈哈,我說的沒錯吧,一切都是玉越家族搞的鬼,你看,玉越啓良自殺的時間跟黎緯怡胃癌恢復正常的時間很接近。」 「再查一下這兩天黎緯怡跟什麼人有過接觸。」 「老闆,我只是天師,不是神通廣大的駭客,請不要把我當萬能鑰匙來用好不好?」 對於聶行風的頤指氣使,張玄很無力,他在網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相關資料。 「呵,這傢伙說道上有朋友,原來不是吹牛。這幾天他跟一個叫死炎的小幫派有過來往,也許綁架李婷的就是他們,不過這個幫派在不少地方都有窩,我們該怎麼找?」 「去跟蹤黎緯怡。」 「既然只需要跟蹤這麼簡單,一開始何必讓我費事查資料?」 張玄抱怨完,合上電腦,又問起最關心的問題,「兼差保鏢的話,是不是另付薪水?」 「沒有!」聶行風回答得很乾脆,「而且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為什麼?」 「因為我是董事長!」 絕對理由。 張玄恨恨地瞪了聶行風一眼,把氣撒在房間裡的兩隻動物身上,「不許亂走,乖乖等我們回來!」 跟蹤的結果不盡人意,黎緯怡一整天都在公司裡待著,除了中午出去買午餐外,就沒離開過。張玄在租來的車裡窩了幾個小時,到了傍晚,終於忍不住大發怨言。 「看來當年我沒報考警校是多麼明智的選擇,要是天天跟犯人這麼乾耗,我一定會瘋掉的。」 「做事要沉得住氣。」 「哈,再沉氣的話,你就沒氣了!自己的身體都找不到了,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擔心?」 「擔心,可是擔心也沒用,不管拿走軀體的人是誰,應該暫時都不會把它毀掉。」 「為什麼?」 「沒有利益的事你會做嗎?」 「也是哦。」張玄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凡事都跟利益掛鉤,果然是奸商本色。渴死了,幫我去買瓶礦泉水來,老闆。」 瞥了一眼舒舒服服躺在椅上的張玄,聶行風想最近自己可能把小神棍慣壞了,他越來越分不清誰大誰小。 非常時期,聶行風發揚沉默是金的精神,乖乖下車去買飲料,等回來時,就見張玄衝自己不斷招手,一臉焦急。 「你怎麼買瓶礦泉水買這麼久,剛才黎緯怡離開了,快上車!」 聶行風剛上車坐好,張玄就踩油門奔了出去。 黎緯怡的車技很好,又熟悉道路,轉眼就把他們甩開了,見前方路口黃燈閃爍,張玄連忙緊踩刹車,聶行風被慣性弄得猛晃。 「你怎麼突然停車?」 「黃燈了,當然要停。」 「黃燈行,紅燈衝,你當初是怎麼考駕照的 !?」 「哈!」 看著一 臉嚴肅的聶行風,張玄終於明白自家董事長的飆車技術是怎麼練出來的了。 「那、那綠燈呢?」他結結巴巴地問。 「我從來不看綠燈。」 聶行風下車,把張玄推到副駕駛座上,想起上次坐聶行風飛車的恐怖經歷,張玄立刻 繫緊安全帶,並小心翼翼提出請求:「你慢慢開,我們是跟蹤,不是玩飆車。」 「我知道,我是擔心你這方向白 痴早晚會把人跟丟。」 沒出現令張玄心驚膽顫的飛車鏡頭,聶行風把車開得很穩,跟黎緯怡的車始終保持兩輛車的間距,既不會被發現,又把獵物穩穩叼住。 張玄樂得坐在旁邊看風景,跟蹤了半個多小時後,黎緯怡的車駛進一處偏僻地帶,怕被他注意到,聶行風把車速放慢,跟他拉開距離。 「跟緊一點兒,把人跟丟了,我們今天一天的辛苦就白費了。」 「放心,這裡岔路不多,不會跟丟。」聶行風看了一眼車上的衛星導航顯示器,「再往前走就沒路了,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去這裡。」 他打方向盤把車開進岔口,幾個拐彎後,來到一處廢棄的建築工地後方,把車停在樹後。夜幕降臨,蔥鬱枝葉下黑色的車身很難被發現。 兩人下車繞到建築物前方,見黎緯怡的車停在那裡,人卻不見了。 「我們分開找。」 聶行風和張玄左右分開,悄悄奔上樓,走到第三層時,隱隱聽到有說話聲傳來,接著有人出來,去了走廊另一頭。 等他們走遠,聶行風慢慢靠近那個房間,建築物只完成了一半,許多地方都是相連的。一個簡易燈泡吊在窗框上,聶行風避開那些人,從另一側翻進去,剛站穩,就聽見有嗚咽聲傳來。 李婷被反綁在一根管道上,嘴上貼著膠帶,看到他,立刻用力搖頭,聶行風忙奔過去,把她嘴上的膠帶撕下來。 「董事長,是黎緯怡把我綁到這裡來的,你要小心他!」 聶行風幫李婷解開手腕上的繩索,小聲道:「我知道了,我就是跟蹤他過來的, 妳有沒有受傷?」 「沒有。」 繩子解下來,聶行風扶李婷起來,可是她的腿坐麻了,半天也無法挪動 。 「什麼人?」 隔壁的人聽到了聲響,吆喝著奔進來。只見進來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手裡還拿著傢伙,聶行風把李婷護在身後,順手從地上抄起一截施工用剩下的木棍。 他見對方人多勢眾,手下沒留情,木棍狠擊在衝在最前方的男人腿上,將他橫掃在地,腿骨被打斷,那人嚎叫著抱腿在地上翻滾起來。 「有人截貨,快攔住他!」 見聶行風氣勢凶猛,立刻有人大叫,很快又有數人奔進來,將他團團圍住。 聶行風擋在李婷身前,木棍飛舞,將最前面幾個人撂倒,正打得激烈,忽聽歹徒們慘叫連聲,被人踢飛去兩旁。 「喂,你們讓讓路。太過分了,這麼多人圍攻我們家董事長一個,有種單挑!」 歹徒們只顧著對付聶行風,沒想到後院失火,被張玄一陣拳打腳踢,轉眼就踢飛了四、五個,有一個還很倒楣的飛出了窗口,這場 真人版武俠劇場景太過震撼,李婷嚇得捂上眼睛。 「我帶李婷先走,你斷後。」 聶行風趁機拉起李婷向外跑,把場子扔給張玄。見對方個個人高馬大,張玄急得大叫:「就這麼走了?至少幫一把……」 一截斷棍橫空拋給他,聶行風拉著李婷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沒義氣的招財貓! 張玄接過棍子,轉頭見歹徒們又慢慢圍上來,忙擺擺手,堆起笑臉,操起半生不熟的日語說:「凡事、凡事好商量,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一定非要打打殺殺的來解決問題吧?」 沒人理他,暴徒一擁而上,將傢伙招呼過來,張玄氣得掄起棍子就打,口中罵道:「我靠,我在很努力的用日語跟跟你們溝通耶,你們至少應該給點兒鼓勵吧,居然無視……」 火氣當頭,棍棒暴雨般劈下,張玄的功夫跟他的法術成反比,沒幾下就把這群暴徒都撂倒在地,最後長棍一杵地,做了個收勢的動作。 「這就是無視我的代價!」 「不許動!」 背後突然傳來低喝,跟著腦門一涼,被支冰冷槍管頂在後腦勺上,張玄立刻扔掉木棍,叫道:「我不動,你也別動哦,槍很容易走火的。」 「放開他!」 聽到腳步聲,黎緯怡立刻飛快地轉到張玄面前,把槍管對準他的太陽穴,但隨即便看到聶行風手裡也握著槍,正對著自己的眉心。 第 六 章 聂行风担心张玄不敌,把李婷送到车上后,便匆匆赶了回来,见黎纬怡手上有枪,连忙就近从一名歹徒身上掏出枪。 事已败露,黎纬怡平时的温雅早已抛去脑后,狰狞着脸吼道:「把五圆交出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放开他!」聂行风举着手枪慢慢逼近,「放下枪,我答应不追究你绑架的事。」 黎纬怡手微微颤抖,急忙拉着张玄向后退,大叫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要是不交出五圆,我就立刻开枪。我已经杀过一次人,不在乎多杀一次,你好好想想,到底是那东西重要,还是你情人的命重要!」 ??? 「喂……」 ??? 张玄清清嗓子,插话进来,「我们现在不是在演警匪片,能不能长话短说,一步到位?」 ??? 「当然可以。」 ??? 话起同时,聂行风的手枪已飞了过来,正中黎纬怡额头,把他砸倒在地后,跟着冲上前将他按住。 ??? 张玄闪到一边,气愤地说:「我头一次知道枪还可以当飞镖用!」 ??? 「枪没装消音器,你也不想把警察招来吧!」 ??? 「那也不能拿我的命当儿戏啊,你没看到他用枪顶我脑门?」 ??? 他不怕子弹是一回事,不被重视是另一回事,招财猫看到有人要杀他,还有闲情逸致玩飞镖,很明显就是没把他的命放在心上嘛。 ??? 「他连保险都没打开,你怎么可能有事?」 ??? 聂行风将黎纬怡揪起来,看着他目露嘲讽,「你从来没摸过手枪对吗?」 ??? 额头被打破一道深痕,黎纬怡痛得捂着头不断抽气,没力气回答。 ??? 「你已经重病康复,为什么还想要五圆?它除了能让死灵复生外,难道还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功效吗?」 ???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聂行风把黎纬怡揪出走廊,淡淡道:「也许警察会让你明白的,绑架勒索,私藏枪械,足够让你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说!我说!」 一听说要送交警察,黎纬怡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叫道:「我的病是医好了,可是身体却出现了其他状况。先生说五圆上的符咒能令我康复,我没办法,只好……」 「其他状况?」 黎纬怡颤抖着手挽起衣袖,他的手臂以上都泛着紫黑。 「我全身都是这种颜色,心跳越来越慢,体温越来越冷。我很怕,我想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不想变成怪物……」 张玄耸耸肩,「皮肤黑一点就是怪物,那人家非洲人都不要活了?」 「不是的。你看,我的额头破了,却没有血流出,我试过,就算伤口划得再深,也不会流血。先生说只有五圆上的符咒才能让我真正变回正常人,求你们把它给我吧,那东西对你们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个所谓的先生是谁?」 「玉越,他说他叫玉越……」 「那你为什么杀人?」 黎纬怡嗫嚅着不敢说,被张玄踹了一脚,立刻失声痛叫:「我不知道,是先生让我杀的……」 「喵!」 远处突然传来的尖锐猫叫打断黎纬怡的话,张玄大叫:「是小白!」 听声音从楼房后面传来,聂行风忙道:「李婷还在车上,快去看看。」 张玄一口气奔到楼房后,就见霍离定定站在一棵树下,脚下被道金色光圈围住,见到他,立刻招手大叫:「大哥快救我,这个人……不,这只鬼想要害人,快捉住它!」 「喵!」小白同仇敌忾的嘶叫一声。 李婷晕倒在车旁,她面前站了一个人,听到张玄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男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衫,银辉长发垂至腰间,随风飞舞。脸庞本该算俊秀,可惜额上一道长疤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眼瞳墨般的亮,带着高贵的气息,也透出野兽一样的阴森。 张玄扫了一眼那个困住小狐狸的金环,打了个响指,金环随着响声消失,他跟着开始活动双手骨节。 精通茅山道术中的困灵术,也许出现在鉴定室的那个脚印就是他留下的,这只鬼不简单,自己要全力以赴才行。 「你、哪里的鬼?这是我家养的小……狸猫,你敢困住他,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都什么时代了,还穿古装,你以为你在演时代剧啊你?」 一着急,狐狸的日语单字没想起来,张玄随便说了个狸猫,小白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呻吟:「拜托你还是说中文好啦!」 男人目露嘲讽,傲然看张玄,「原来是个不长进的小道士,把五圆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会说中文? 张玄放下心,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贝,上下打量男人,「看你也是死了几百年的游魂了,还能留在人间,会些小打小闹的道术,又有玉越家族的徽令,一定是他们家的召唤使吧?你们日本叫什么?侍卫神?」 「式神!」小白和霍离同时出口纠正。 张玄瞪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奴才。」 男人墨瞳冷光闪动,喝道:「把真正的五圆交出来,它不该属于你们!」 他没有否认,那就证明自己猜得没错。玉越家的式神居然会茅山道术,张玄大感意外,嘿嘿冷笑:「如果我不给怎样?」 男人脸色沉下,袖子一甩,躺倒在地的李婷立刻飞了起来,张玄连忙手掐指诀,一道灵符凌空飞出,喝道:「住手!」 男人手指连弹,金光过处,将灵符烧成灰烬。 道符被对方轻易化解,张玄不敢大意,拇指掐于中指根处,双手画圆反向内扣,呈天罗地网势,谁知口诀还没等他喝出,就见对方也扣出双诀,俨然是道家的神雷电行咒,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几道雷电横劈了过来。 「把五圆交出来!」 好在张玄躲得快,雷电没打在他身上。不过他也躲得十分狼狈,头一次捉鬼反被鬼引雷劈,气得他一抖手腕,索魂丝垂下,双龙呼啸着腾空而起,当空亮出两道银光向男人缠去,口中也念神电雷行咒,一道响雷反劈了过去。 男人抬手似乎想接招,却突然停下,呆呆看向前方,那道惊雷瞬间便逼到他胸前,将他击了出去。 意外得手,张玄有些傻眼。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见自己后面没什么光景,除了刚奔过来的招财猫。 「小心!」 李婷的身体因为男人的灵力一直悬在半空,男人重伤倒地,她立刻从空中跌下,张玄离得太远,来不及相救,眼看着她跌了下来。忽然旁边跃过一个窈窕身影,双指凌空虚画,无形中似乎有只手托住了李婷,将她缓缓放到地上。 「抱歉抱歉,刚才一着急,忘了救人的口诀。」 被聂行风怒瞪,张玄连忙陪笑解释,他的道术本来就是降妖捉鬼用的,救人可不在行。 「美女欸!」 见出现的是个高挑纤细的漂亮女子,霍离忍不住发出赞叹,随即手背上挨了狠狠一记猫爪。 「糟糕,又让他跑了!」 见男人消失在空中,女子跺跺脚,很不甘心地说。 「小姐,妳是……」 有美女出现,张玄立刻上前搭讪,可惜女子只把目光放在聂行风身上,微笑道:「聂先生,我终于看到你真人了,你本人比睡着时更帅。」 真人?睡着? 张玄蓝瞳里灵光一闪,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聂行风和女子之间,笑嘻嘻地问:「听妳的意思,好像知道他的身体在哪里。」 「岂止知道,这两天都是我在照顾他呢。」 女子笑着向聂行风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神宫司樱衣,你可以叫我樱衣,两天前我爷爷有跟你见过面,他老人家告诫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可你却不听,结果把自己的身体搞丢了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原来是樱衣小姐,妳好。」 这里似乎没他什么事。 被彻底冷落,张玄识相的退到一边,让霍离帮忙把李婷扶到车上,问:「你们为什么跟来?越来越不听话了!」 霍离看了小白一眼,没说话,张玄立刻揪起小白脖子上的毛皮,把牠重重丢进车里。 「你要搞清楚状况,小白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主人!再不听话,我立刻弃养这家伙!」 霍离吓得连连点头,也乖乖上车坐好。被揪痛了,小白喵呜一声,跳到霍离腿上,气愤地来回踩猫步。 「原来你叫张玄。」 听了聂行风的介绍,樱衣笑着跟张玄到招呼:「你好厉厉害,连玉越家的式神都被你打败了,不过他很凶,没拿到东西,一定不会善罢罢休,请你们随我回家,让聂先生魂魄归位后,一起商量怎么对付他。」 张玄看看聂行风,问樱衣,「妳这么巧赶过来,不会也是为了五圆吧?老实说,我们手上根本没有那枚硬币,即使如此,你们还肯归还我家董事长的身体吗?」 「你们没有?」樱衣一愣,随即笑起来,「有关五圆的事说来话长,里面许多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等见了我爷爷后,让他老人家跟你们说吧。至于聂先生的躯体,我们当然会归还,我们神宫司家族是相师世家,可不是盗贼噢。」 聂行风点头应下,约好明天去拜访,李婷受了惊吓,需要回去好好休息,而且这么晚去拜访也很失礼,樱衣没勉强,只是说魂魄离体不是好现象,让他别拖延得太久。 正说着话,突然啪地一声低微轻响传来,聂行风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向楼房跑去。 黎纬怡歪倒在一楼的楼梯口处,手里握着刚才威胁张玄的那支枪,枪口对着自己的心脏处,手指呈扣扳机状,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心口上果然没有血液流出。 张玄上前摸摸他的颈动脉,摇摇头,「死了,看来就算不流血,也一样可以死人的。」 樱衣气愤地叫道:「一定是玉越家的人做的,他们向来喜欢草菅人命!」 「可是,看上去好像是自杀噢。」 「也可能是伪装成的自杀。」聂行风若有所思地说。 刚才他拉黎纬怡下楼,黎纬怡吵着说头痛,走不动,他就把黎纬怡绑在一楼的楼梯扶手上。用鞋带绑人的手法是他以前在道场跟师傅学的,没想到黎纬怡会挣脱后开枪自杀,当然,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两人跟樱衣告辞后,开车回旅馆,路上张玄很生气地问:「你为甚么不答应樱衣今晚就去她家?玉越家的那只鬼有些道行,要是把你身体毁掉了,我看你怎么办!」 「好奇怪,大家手里都没有那枚硬币,它到底去了哪里?」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聂行风淡淡看了张玄一眼,「我有在听,不过我相信神宫司正人有能力帮我保管好躯体,玉越启良正忙着到处找硬币,哪有心思理会我的身体!」 张玄摸摸下巴,「说的也是哦,刚才那只鬼还威胁我拿出真正的五圆,听他的口气,好像还有假的一样,唉哟……」 急剎车下,张玄一头栽了出去,头撞在前排座位上,痛得直抽气,小白幸灾乐祸地说:「这个教训是告诉我们,坐车千万不要忘记繋安全带。」 顾不得反驳,张玄冲聂行风大吼:「董事长你搞什么?为什么突然剎车。」 「抱歉,我走神了。」 回到旅馆后,李婷醒了过来,情绪还算稳定,告诉聂行风是黎纬怡说他出了事,她才慌慌张张跑去见面。手机放在包包里,聂行风来电时她没听到,后来回拨却一直接不通,所以才轻信了黎纬怡的话。 李婷说完后,又问起黎纬怡,聂行风敷衍了两句便把话岔开了,只交代她马上回国,张玄让旅馆的人帮忙订票,很幸运,明天最早的班机有空位。 李婷去休息后,张玄打开计算机想查查有关玉越启良的数据,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找不到,气得他直抓头发,「这家伙够谨慎的,把自己的行踪藏得滴水不漏,看来我的黑客技术有待提高。」 聂行风品着咖啡,琢磨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玉越启良既然孜孜寻求复生术,一开始又何必自杀?」 「董事长,同样的问题问两遍以上,证明你有未老先衰的迹象,不过这次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才想到的——躲债。公司经营不善,欠了债款,他上哪儿弄钱?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然后再让黎纬怡住进他家,替他免费看房子,又利用死灵和式神到处行凶作恶,打得好算盘……董事长,我把水放好了,要不要一起泡澡?」 聂行风含在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好半天才郁闷地说:「不用了,你一个人慢慢享受吧。」 魂魄似乎没必要洗澡吧?就算有必要,他也绝不会跟这个小神棍共浴! 第二天,聂行风送李婷去机场,等她坐上飞机后,才叫出租车转去神宫司正人的家。他的家很好找,聂行风只报了个名字,司机就一脸崇拜状。 「是神宫司先生啊,你们有没有预约?没预约很难见到他的。」 聂行风翻看着车上专门为乘客提供的报刊,随口问:「他真那么出名吗?」 「那当然,连普愿寺的大住持也经常去拜访他呢,他可是我们日本现在最厉害的卦师。」 「普愿寺?」 「对啊,就是先生家宅附近的一座庙宇,那里的神佛很灵验的,你们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去许许愿……」 司机很健谈,一路上说个不停,聂行风听着他啰嗦,顺便把报纸浏览了一遍,没有有关黎纬怡的报导,不知是那个小帮派怕惹事上身,偷偷掩埋了他的尸体,还是警方担心无血尸会引起恐慌,故意封锁了消息。 张玄没说错,黎纬怡是自杀的,但很有可能是玉越家的人控制他的意志,逼他自杀,只是他死前的笑容太奇怪,他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么愉快的笑容? 来到神宫司家宅门前,聂行风还没按门铃门便开了,樱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们。 「你们总算来了,爷爷一直在等你们呢。」 她引大家来到铺着榻榻米的和室中,神宫司正人身着和服,盘腿坐在蒲团上,桌上茶香缭绕,似乎是刚刚沏好的。 「老先生不会是早就算出我们来的时间,特意沏好茶在等我们吧?」张玄揣摩着问。 「那当然,爷爷的卜算可是天下无双,说既然是贵客来访,自然要沏上等茶,这是最好的静冈绿茶,请品尝。」 樱衣跪下,将茶杯依次摆好,替大家沏上香茶,连小白的份也准备了,还很细心的在杯里放了吸管。 聂行风道了谢,盘腿坐下,神宫司正人微笑看他,「年轻人,不听我劝告,弄成了这副模样,悔不当初吧?那天我故意对你催眠,希望能帮你避开一劫,没想到灾难还是无法避免,还好我及时将你的身躯取走,否则若被玉越启良毁掉,到时你成了游魂野鬼,只怕连你这位天师朋友也无能为力。」 张玄品着茶嘟嚷道:「基本上,只要钱到位,我无能为力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 话刚说完,就被聂行风的胳膊拐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懂得节制。 「老先生,那天言语间多有冒犯,请见谅,我们今天来除了还魂外,还想了解那个五圆硬币背后隐藏的秘密,我想先生一定知道。」 神宫司正人品了口茶,缓缓颔首:「知道,不过可惜,到现在硬币的去向还是毫无头绪。」 聂行风笑了笑:「其实我倒有个大胆推测,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到手,那硬币一定还在警方那里。」 「如果是那样,我应该推算得出来。聂先生,你手上真没有那枚硬币?」 「那硬币对我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我如果有,一定马上交出来,免得引火上身。」 神宫司正人花白眉毛挑起,樱衣忙说:「爷爷,说不定是警视厅那些人用什么手段把东西藏起来了,请让我去询问一下。」 神宫司正人点点头,「去看看也好,说不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 樱衣躬身退下后,神宫司正人对聂行风笑道:「茶品完了,也该让你魂魄归位了,请跟我来。」 大家随他来到一间偏厅,厅正中是张大床,聂行风的躯体就平放在上面,张玄跑过去在他身上掐掐捏捏了半天,咂嘴道:「一点儿伤都没有,有够强哦。」 他最开始听聂行风说被飞车撞出几公尺远,猜想聂行风至少也会断几根肋骨,没想到他的躯体完好无损,伸手捏捏,肌肉强劲有力,绝对美形。 看着自己的躯体被当众摸来摸去,聂行风有种被非礼的感觉,忙上前推开张玄的手,低声吼道:「摸够了没有,快让我归位!」 「遵命!」 不敢耽搁,张玄将掌心按在聂行风后心上,默念归魂口诀,将他魂魄罩住,道:「元神归位!」 聂行风只觉神智一恍,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平躺在床上,神宫司正人道:「请随我来,我告诉你们有关玉越家族和菊风间家族的故事。」 大家回到客厅,仆人重新端上香茶,神宫司正人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里面正在播放晚上将有月全食的报导。 「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在今晚月全食之前玉越启良先得到了那枚硬币,他就可以利用上面的符咒,打开地狱幽冥大门,让自己重生。」 聂行风问:「我听说玉越是因公司经营不善自杀的,难道不是真的?」 「他是自杀,不过不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而是身患绝症,所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玉越家族与菊风间家族祖辈曾是姻亲,玉越家女儿的通灵术据说天下无双,她的存在对菊风间家族很重要,所以在她重病过世后,他们两大家族一起去寻找能令死灵复活的符咒,后来他们找到了,两大家族各拿了符咒的一部分,玉越启良只有一半,复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找到杏奈,向她要符咒的另一半。」 看来黎纬怡能活下来是因为用了其中一半符咒,可惜不全,所以才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 张玄忙问:「可是杏奈却没有同意是吗?」 「当然没有,复生术是逆天之术,玉越启良又目的不纯,所以杏奈逃避他的追踪,并向我求救,可惜始终晚了一步,她被玉越控制的死灵所杀,不过复生术的符咒却被她提前移到了五圆硬币上,我猜想那枚硬币应该是被玉越家的式神抢走了,所以让樱衣去拦截他,可惜还是被他逃掉了。」 说起昨晚那个式神,张玄突然来了兴趣,忙问:「那家伙看起来挺威风,不像是普通的下等灵体。」 「他是玉越家的家族式神,据说从室町时代就存在了,除了玉越家的始祖外,没人能控制得了他,玉越启良可以驱使他,也许另有隐情。」 「他很厉害,居然会中国的茅山道术。」 神宫司正人笑了,「我只知道邪不胜正。」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听了半天,小白终于忍不住举猫爪发言:「其实是旧话重提,既然这个复生法术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杏奈不毁了它呢?」 神宫司正人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也许那是先人遗物,她不敢毁掉吧?」 「还有还有,」霍离也凑热闹,跟着说:「你刚才说两大家族找到了复生术,那最后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亲人救活?」 「没有。我听来的传说是,因为死灵复生须开地狱幽冥大门,为了不让地狱的无边黑暗涂炭人间,最后那个女子自投地狱,关闭了大门。」 「好可怜啊。」 电话响起,神宫司正人道了声失礼,去接电话,听完后,转头向聂行风笑道:「居然让你说对了,五圆硬币真的还在警方手里。」 「嘎?」 张玄做了个很不礼貌的反应,「那式神也太笨了,放着那么显眼的地方不找,一直追着我们要。」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不是也没有算出硬币的下落吗?我已让樱衣向警方把硬币暂借回来了,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问题。」 哇,这么重要的证物一句话就能暂借? 张玄瞪大眼睛,重新打量这位在日本相学界举足轻重的老者。 第 七 章 樱衣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将带回来的硬币递给神宫司正人,沮丧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警察在用假硬币唬弄我,刚才我在他们的鉴识室用仪器看硬币看了好久,也没看到上面有符咒。」 「也许符咒需要有特别的法术或灵力才能看到。」小白用吸管吸着绿茶,慢悠悠说。 「可是他们说鉴定人员有看到上面的图纹,还跟同事们提起过,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鉴定报告就死了,现在警视厅里一团糟,想查也无处下手。」樱衣皱着眉说。 警视厅里发出了凶杀案,凶手还是警方的人,可能现在警方正在尽全力来隐瞒这件事,哪有心思去理会一枚小小的五圆硬币。 聂行风问:「可以把硬币给我看一下吗?」 神宫司正人把硬币给了聂行风,他看看硬币的背面,上面写着明治四年,是他在杏奈家里见过的那枚。 霍离接过去看了一下,「是枚很普通的硬币嘛。」 「从收藏价值来说,它应该很珍贵,可是对我们而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樱衣懊丧地说:「我们总是迟一步,救不了杏奈,还连她留下的线索都查不到,一定是玉越先得手了。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还是不要找硬币,直接去找坏人好了。大哥,你寻人招魂最厉害,算算他们现在躲在哪里。」霍离提议。 他要是能算出来早算了,哪会等到现在? 张玄拿过硬币正反看了看,撇开年代而言,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钱币,表面亮亮的,别说花纹,连磨纹都很少。「我们当中有谁见过这枚硬币上面的图案?」 「那个鉴定专家,可他已经死了。」 「他是死了,可不等于他看到的东西会消失。」 张玄来回摩挲硬币,突然发出长叹:「我想,我们都被杏奈耍了,她使了个小把戏,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菊风间的后人果然不简单,居然懂中国的道术,我们道家叫它意摹术,这可是不传之技。」 神宫司正人奇道:「意摹术?我好像有听说过,不过不明白其中含义。」 「意摹术的道理很简单,就像计算机里的截取、复制一样,不过是自动的,当硬币上的图案在被人看到后就会消失,而图案则封留在那人的记忆中,说到底,现代科技还不都是从道家发展起来的。几千年前我们道派就有了复制技术,而且还是全自动化……」 聂行风把竭力弘扬道法的人拉到一边,道:「也就是说,即使那个鉴定专家死亡,图案应该还留在他的瞳仁里。」 樱衣忙道:「爷爷,请让我再去一次警视厅,还有这位张先生。」 「我也去!」霍离急忙跟进,并且不理会小白的抗议,把牠揪进背包里。 「事不宜迟,那就请吧。」 张玄做了个请的动作,聂行风也站起身,忽然眼前一晕,又跌坐回去。 「小心!」 招财猫有事,张玄最着急,忙上前扶住他,伸手在他掌心迅速画了道定神符。 「是魂魄离体太久造成的不适,你就别凑热闹了,待在这里陪老人家聊聊天,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没事……」 「我说有事就有事!」张玄瞪起眼,吼:「你没有九条命,再折腾下去一定出事,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是啊,自己这只招财猫要是有事,没了招财进宝的法器,小神棍今后可能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见神宫司祖孙在听了这话后都一脸惊异,聂行风很想告诉他们,这话绝不像听起来那么真情动人,而是赤裸裸的金钱告白。 聂行风听从了张玄的安排,留下休息,等他们走后,神宫司正人对他道:「我带你去休息室,那里是榻榻米,累了可以随时躺下休息。」 聂行风道了谢,随神宫司正人来到休息室,神宫司正人又让人端来茶水点心,交代他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魂魄刚归体,易感疲倦,聂行风索性在榻榻米上仰面躺下来小憩,天花板上镌有河图八卦,图形巨大,似乎有从上方压盖下来之势。 不愧为日本第一相术世家,连天花板上都印有八卦,可是怎么看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聂行风把手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不知为什么,心有些慌,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眼神掠过墙上的山水挂轴,上面的寺庙图让他一惊,忙转头看头顶那幅八卦。 难怪刚才会觉得不对劲了。这幅卦图是按逆时针排列的,逆时针排卦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聂行风站起身,看到北面窗外不远处有一片墓地。日本跟中国习俗不同,密集住宅区里墓地也随处可见,但抬头见茔,以风水来看,乃凶兆,连自己这种外行都明白的道理,神宫司家族怎么可能明知故犯? 隐约感到不妙,聂行风忙掏出手机打给张玄,电话一接通,他就叫道:「小心樱衣!」 「你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电车经过的轰隆声,随即便一片寂静,手机断线了。 聂行风正要再拨打,身后房门被推开,神宫司正人走了进来。 「聂先生,你在给谁打电话?」 「给朋友。」 聂行风不动声色,答话时又按了重拨键,神宫司正人微微一笑:「你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想通知你的朋友,不过没用的,樱衣不会让他接到电话。」 电话果然接不通,聂行风放下手机,看着神宫司正人走进房间,冷冷问:「其实利用死灵杀杏奈和青田丰的不是玉越启良,而是你,甚至玉越启良也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你怎么会这样想?玉越家的式神到处作恶,寻找五圆,还杀了你的属下,这些昨晚你都亲眼看到了。」神宫司正人踱到沙发前坐下,悠悠道。 「黎纬怡的死与式神无关,他被张玄打伤了,没有能力去杀黎纬怡,黎纬怡是自杀,是你引诱他自杀的,因为他暴露了身分,而且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噢,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吗?可能最开始是不相关,但当拥有共同利益后,你们就息息相关了!黎纬怡得了晚期胃癌,千方百计想活下来,你的孙子因车祸丧生,你也想让他活过来,所以,共同的目的让你们走在一起。」 出租车司机曾提到普愿寺,当时他正在看报纸,没注意听,刚才看到墙上的山水画,才突然想起黎纬怡经常去普愿寺,而普愿寺就在神宫司家附近。黎纬怡当然不是什么佛教信徒,他是来跟神宫司正人会面的。 聂行风一直对神宫司家族参与此事抱有戒心,不过鉴定室草坪上出现的玉越家徽令,黎纬怡的招供,还有式神的出现误导了他,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们在咖啡厅初次见面时,神宫司正人就对他起了杀机,可是看到他与天师一门有关,被迫暂时放过他,却暗中利用若林熏杀他,后来神宫司正人又发现了他的价值,所以主动找上他,用保管身体取得他们的信任。 「警视厅的那个玉越家徽令是你故意布下的吧?不仅杀了玉越,还妄图把所有罪名都嫁祸给他,黎纬怡到死都以为你是玉越,他对你很崇拜,如果你说找到了所谓死灵复生的符咒,可以让他死后复生,我想他一定会信而不疑的去做。所以当你把枪拿给他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死亡。」 那支枪是黎纬怡的,聂行风夺下后,就扔在了三楼,他繋的绳索很紧,黎纬怡挣脱不开,所以应该是有人帮他解开的,只是有一点聂行风不明白,神宫司正人要杀黎纬怡很简单,为什么要特意取枪让他自杀? 神宫司正人拍拍手,面露赞赏:「聂先生,你很机警,不过还是不了解我们神宫司家族,我们是神相世家,怎么可以手染血腥?杏奈和青田丰是死灵杀死的,因为她想得到那个复生咒语;玉越是黎纬怡从高楼推下去的,而黎纬怡是自杀,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聂行风冷笑道:「怎么听了你的话,让我想起自欺欺人这这个成语?原来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死灵恶鬼,而是像你这种自私的人,为了让自己亲人复生,竟然可以如此轻贱别人的生命!」 神宫司正人淡淡笑道:「你何必这样义愤填膺?如果将来你有了子女,你就会明白做长辈的感受了……不,你是不会有子女的,因为你是死命!」 聂行风想起自己的爷爷,那个精神健硕,又有些固执的老人,对自己也是万般疼爱,但他知道即使自己出了事,爷爷也不会为了让自己复生,而漠视他人的生命,亲情的伟大绝不是这样表现的。 「惠治是我们神宫司家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相师,我本来准备把衣钵全部交托给他。」 说起孙子,神宫司正人眼神了柔和下来,道:「可是两年前他却出车祸死了,很滑稽是不是?再出色的相师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他走得那么突然,让我觉得连自己的人生都随之结束了。我不甘心,于是我开始疯狂寻找让他复生的符咒,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查到了玉越家和菊风间家的复生传说。」 「玉越启良很好找,那是个庸碌无为的男人,公司经营不善,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可当我去找他,想跟他买复生符咒时,却被他拒绝了。那么一大笔重金,他居然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因为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玉越家族的子孙。」 「所以我只能另想办法,之后不久我遇到了黎纬怡,我只用了些小手段就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了。为了自救,他杀了玉越,拿到符咒,可我发现那符咒只有一半,它能让濒临死亡的人继续活下来,却无法令死人复活,所以我只好继续寻找菊风间家族的后人。」 「那个出钱资助杏奈来东京上学的人是你吧!」 「是我,杏奈是个很谨慎的女孩,她很快发现了我的目的,不断避开我,所以我只能再下手。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中国道术,害得我昨晚想了一整夜都想不出真正的五圆硬币在哪里。」 「在式神的手里。如果你们捉住了他,就等于那枚五圆硬币本来就在你们手里,可你们看不出其中奥秘,所以便利用我们来解惑。所谓去警视厅暂借硬币的话,都是你们在自导自演。」 昨晚式神让张玄交出真正的硬币,言下之意是他见过假硬币。可是从头至尾就没有假的,式神从最开始就得到了真正的五圆,可是却因不懂意摹术,以为那是假的,所以昨晚才会要挟张玄。 神宫司正人拍手大笑:「你又说中了,不过我们能顺利捉到式神,还要归功于你那位天师情人,要不是他先将那家伙打伤,我们还真拿那只式神没办法。」 「他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保护玉越?」 「式神的等级分很多种,像他这种高等式神是不受使者控制的,他一直沉睡在玉越家的一个旧瓷雕瓶里,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让黎纬怡住进玉越家本来是为了联络方便,谁知他不小心打破了那个瓷瓶,后来不知杏奈又用什么咒语唤醒了沉睡的式神,所以他出现了,不断跟我作对。」 「你杀了他?」 「没有。像他这种式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怎么舍得杀他!聂先生,也许担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们在这里聊了这么久,我想樱衣已经得手,你的天师情人不再有存在的价值了。」 「未必!」 聂行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神宫司正人。 这是昨晚他在黎纬怡手里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打电话给樱衣,让她取消行动,否则我不会留情!」 神宫司正人依然稳如泰山,看着他,眼露嘲讽:「年轻人,你不觉得在我面前玩枪是件很幼稚的事吗?」 「可我也知道你奈何不了我。」 亮枪的手腕上S印记金光闪动,聂行风想这也是神宫司正人一直没动他的原因。 「错,我一直没动你不是因为忌惮那个小天师。」 猜出聂行风的心思,神宫司正人摇头笑道:「而是我看中了你的躯体,被车重撞下,你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证明你先天体质极佳,这让我改变了当初要杀你的想法。惠治已经过世两年多了,他的躯体可能无法响应符咒的力量,你的身体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聂行风扳开了手枪的保险,他不认为自己在杀人,因为眼前这个根本不再是人,只是个陷入疯狂妄想中的恶魔。 神宫司正人突然轻吐双唇,随着咒语吐出,聂行风头上那个逆转八卦突然亮出金光,将他罩在当中,他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神宫司正人上前拿过落在地上的手枪,扔到一边。 「年轻人,凡事都不要太自大,你身上的血印并非万能的。」 在东京中心移动绝对不要开私家车! 这是张玄现在唯一的感想。 到处都在塞车,走没多远就是铁轨,碰上电车经过,车辆瞬间就排了一大串,让他很后悔把聂行风留下。要是由聂行风来驾车,凭他的飚车技术,绝对能在车流之间飙出一条阳光大道,红绿灯都要按他的意思忽闪,哪像现在车慢得像龟爬。 「大哥,怎么还不到?我饿了。」霍离在后座打着哈欠说。 张玄没好气地说:「我们是去警视厅,不是去餐厅,就是到了也没得吃饭!」 「要不吃我的猫粮吧。」 小白难得好心地从背包里把自己的备用干粮拿出来,谁知霍离连连摇头。 「我不吃猫粮,有没有洋芋片?」 「有得吃你还敢挑剔!」小白火了,一脚踢过去,「你一只狐狸还想学人吃洋玩意!」 「喝饮料吧。」 刚才樱衣买给他们的,小狐狸的那瓶早喝光了,看来真是饿了,于是张玄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 「我不喝了,越喝越困。」 「笨狐狸,饮料怎么会越喝越困?」 没有响应,霍离已经歪倒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好奇怪。」 小白耳朵动了动,突然跳到霍离肩膀上探头向外看,问张玄,「你觉不觉得路很长?」 「当然长了,你没看到一路塞车吗?」 小白猫眼一转,疑惑地看向驾车的樱衣,「可是,早上她去警视厅,很快就回来了,而且这条路不是去警视厅的路。」 「东京路线这么复杂,你只去过一次,怎么可能记住路?」 「记不住,不过我闻到了海风的潮气,警视厅不是在皇宫那边吗?离海那么远,怎么会有潮气?」 张玄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转头看外面风景。他虽然是路痴,但也能看出这不是去千代田区的路。 「樱衣,妳搞什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樱衣眼露微笑,伸手按开车上的卫星导航。「海港。真愚蠢,到现在才发现不妥,还不如一只猫,看来爷爷高估你了,捉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你们想干什么?该死,你们是不是对我家董事长不怀好意?」 一想到招财猫可能会有事,张玄立刻发起飙来,解开安全带,向樱衣扑去。 「呀,找死……」 没想到张玄敢在开动的车里暴走,樱衣慌忙一个手肘拐过去,把他推开,还好下在饮料中的药发作了,张玄几个挣扎后,终于软软趴在了座位上,苦声呻吟:「该死的女人,妳打算把我们送去哪里?」 「大海。」樱衣收起笑容,幽幽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没办法,我不可以违背爷爷的命令,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法子,生死分两边,张玄,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海?很好,这下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睡觉了…… 「大哥,快醒来!」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揪自己的头发,张玄很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别吵,没看见我睡得正香吗?」 「再睡下去,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可能……」 见叫不醒张玄,小白一扬猫拳头,冲霍离颐指气使:「拍他的脸,用力,直到把他拍醒为止!」 听到掌风袭来,张玄连忙一个翻滚闪了过去,大叫:「笨狐狸,那是你的宠物,你不要什么都听牠的好不好?」 「可是,小白没说错,你要是再睡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大哥,快起来啦。」 被两只动物暴力对待,张玄没办法,嘟嚷着坐起来,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四周一片黑暗。 三个人都轻易地被迷晕了,真是有够倒霉。张玄气得立刻提出建议:「记住,下次要是有人给饮料,我们千万不要一起喝!」 一声扑通传来,小白摔倒在地,「老大,现在你要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吧!」 「是啊是啊,这房子一直在摇晃,喘不上气来,好难受,大哥,快想办法离开!」霍离敲打着墙壁说。 张玄敲敲身后墙壁,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樱衣那句话的意思。 是货柜。樱衣把他们装在货柜里沉海,随着货柜下沉,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们最终会闷死在里面。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分两边,杀人是件亏心的事,樱衣不敢做,所以把他们的命运交给老天爷。要是这时候有人发现了下沉的货柜,那他们就得救了;反之,是他们运气不好,死了也怨不到神宫司家族的头上。 他就说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用心帮人保管身体,还原封不动的奉还,看来所有事件都与玉越无关,都是神宫司一人搞出来的。现在只希望招财猫福大命大,能撑到自己去救他。 「大哥,我们会不会被闷死?我的法术都不灵,打不开箱子……」 就你那点儿破法术能打开那才叫怪呢。 张玄甩手拍了霍离脑袋一下,训道:「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不听话的后果,你要是乖乖的待在国内不就没事了?」 「你打小狐狸干什么?他已经够笨了,马上想办法出去才是正道!」 「喂,要是我记忆没混乱的话,好像你是宠物,他才是主人,怎么你们的相处模式不太对劲儿……」 一阵剧烈颠簸传来,打断了张玄的话。 「怎么回事?」 小白刚问完,就在颠簸中飞了出去。 又是一阵强烈翻卷,好像起了风浪,把海水拨弄得翻江倒海。 霍离抱着头在货柜里左右乱滚,大叫:「海底都起风浪了,更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死定了,小白,你在哪里?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马上就会有事了。」 「不,只是西北风而已,我们不会有事。」 黑暗中看不到张玄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似乎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小白百忙之中举起猫拳,「老大,你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出来,我挺你!」 张玄站起身,面向一壁,并起双指在壁上飞快画上令符,喝道:「玉帝敕命,召汝雷神,统摄万灵,从吾行令,天地风电,五方真雷,九天神雷如律令,破!」 随张玄手指滑动,壁上燃出一道金符,突然横空一声炸雷传来,震天价响中,箱子立刻四散飞溅,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将他们围拢。 霍离慌忙抱住小白并紧靠在张玄身边,大叫:「大哥,小白不会游泳!」 「没事啦,笨狐狸,海水没有围过来啦。」 海水在张玄身旁停住,排山倒海地随风浪翻卷,却不逼近,就好像四周有道透明玻璃将海水隔开。 看清楚状况后,霍离立刻欢叫出声:「得救了,大哥好厉害!」 「的确很厉害!」 看着眼前奇观,小白喃喃自语。牠前世也是修道者,自然明白道术的等级,揉揉眼睛,很崇拜地看向张玄。 「没想到你的法术这么厉害,九天神雷术可是修道的最高境界!」 张玄笑了笑,「其实我没那么厉害,只不过我的法术在海里运用可以事半功倍,因为——大海就是我的家。」 海面上乌云密布,北风呼卷,暴雨直线般击打着海水,三人爬上海岸,霍离回头去看,正看到一道电光闪过,炸雷低劈在海上,黑浪翻腾。 他吓得一抖,叫道:「夏天刮西北风,好恐怖,大哥,你快把风收了吧。」 「我引的是雷,刮风可不关我的事。」 张玄掏掏口袋,很幸运,樱衣没把钱包拿走,可能是算准他们无法逃出生天,不过看看干瘪瘪的钱包,他叹了口气,「不知这点儿钱够不够坐出租车。」 「没事,回头让你的董事长报销。」 一听小白的建议,张玄立刻振奋起来,笑道:「不错,大家一起为钱奋斗,小离,叫车。」 第 八 章 要说日本的交通工具什么最贵,只怕除了飞机就是出租车了。一路上计费表跳数字跳得张玄心惊肉跳,到了神宫司家的门口,他很不甘心地把一万元大钞递过去,嘀咕道:「招财猫啊招财猫,回头你要是敢不认帐,我一定把你从公司顶楼推下去!」 三人偷偷从神宫司家的后面围墙跳进去,宅院里很静,门窗紧闭,窗帘也都拉上,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没人。」小白立刻说。 动物的嗅觉最灵敏,一进院,牠就嗅出房里没人气,却有股怪怪的气味。 张玄用回形针把门锁撬开,刚走进去,就见一团黑雾袭来,忙挥手弹出灵符,厉鬼被击中,化作白烟消散在空中,灵符跟着腾出一股蓝焰,随着燃烧,嘶喊叫声不断传来,很快游离在房间里的阴魂便随焰火渐渐散去。 看来是神宫司正人怕他们不死,特意在这里圈住了恶鬼来对付他们,还施法隐去了自己的行踪。 百试百灵的寻人咒失灵了,张玄掐算不出他们的去向,只好在大房子里乱窜,希望能找到线索。当走进那个布下逆转八卦的房间时,他心头一跳。 有属于聂行风的气息,他一定在这里停留过。 张玄走到窗口,当看到外面的墓地和头顶的逆转八卦后,一阵冷笑。 神宫司正人特意在自家里造出阴地,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死灵复生术,当然是想让什么人重生,最近他家有死人吗?」 小白耳朵摆摆,突然跳起来大叫:「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他孙子两年前出车祸去世的记事,啊,那老头不会想让他复活吧?糟糕,他们弄清了五圆的秘密,你的董事长有危险了。」 「岂止危险,简直是糟糕至极!」 张玄一拍掌,大叫起来。 他抬头看看上方的八卦图,又看看正对着坟茔的那堵墙,从口袋里取出双面阴阳铜镜,打开后,对上八卦。卦图映在镜里,然后折射到对迭的镜面,再从镜面转射向对面墙壁,顿时,八卦正中的阴阳鱼在墙壁上现出烁人光芒,隐隐听到有叫喊声从里面传来。 原来神宫司正人利用内开八卦、外应六合的极阴之地在这里做出结界,为他死去的孙子提供栖息之所。不过即使死灵能复生,两年前死掉的躯体也不能用,那老家伙一定是看上了招财猫的身体…… 刺眼亮光突然从墙上的阴阳鱼中射来,霍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住手臂,螺旋般飞起,拖向阴阳鱼。 「喵呜!」 小白身体最小,第一个被甩了进去,霍离只来得及抓住牠的尾巴,也跟着荡了进去。 「笨蛋!」 见两只动物都进去了,张玄没办法,只好主动跳入。 八卦内部一片晦暗,充满了阴死气息,张玄心口发悸,连忙深呼出一口气。他发现自从跟聂行风认识后,他的通灵第六感好像越来越灵敏了。 「你这只笨狐狸,揪痛我的尾巴了啦!」 被霍离揪住,小白很倒霉的趴在地上,张玄上前把他们扶起,就听对面传来冷笑声。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笨的天师跟狐精。」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用的式神。」 那晚跟张玄过招的男人就困在对面,四肢贴着道符。可能是神宫司正人怕道符压制不住他,还在他心口插了柄桃木剑。 他本来有伤在身,又被符咒镇住,灵体比平时浅淡许多,在空中时隐时现,银发也变成灰白色。 张玄走过去,抱着双肘笑嘻嘻地看他,「你不是那种高级侍卫神吗?怎么搞得被人像钉殭尸一样钉住?」 「式神!」霍离和小白再度齐声纠正。 「对,是式神。日本的式神还真喜欢赶潮流啊,学人家玩什么COSPLAY,不过我劝你下次染髪最好选红色,一头白髪很容易让人认为你法力不佳,导致未老先衰,连头发都枯焦……」 「是银发,我天生银发!」 男人气得额上爆起数条青筋,大吼:「你还敢在这里嘲笑我!要不是被你打伤,神宫司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心口被钉桃钉的滋味不好受吧?」 男人哼了一声,仰起头,傲然不语。 作为灵体,被同时下符钉桃钉,虽然不会死亡,但一定痛痛苦不堪。见男人被制伏下依旧傲气不改,张玄有几分敬佩,说:「别生气了,说起来我们之间其实都是误会,握手言和怎么样?我救你出去,你帮我引路找出神宫司。」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你也不想一直被人关在这里吧?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你要想再见到救星,恐怕要几百年后了。」 男人想了想,道:「即使你救下我,也无法走出这个逆转八卦,在这里,时间在一点点倒退,让我们离月全食时刻越来越远……」 「你怎么不早说?」 张玄忙上前拔下男人心口上的桃剑,跟着挑开那几道灵符,失去牵引,男人单腿跪倒在地,银发如流水般垂下。 霍离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赞道:「好漂亮,我也想要。」 「你已经全身红通通了,还想COSPLAY成什么颜色?」 张玄拉开碍事的小狐狸,向男人伸出手来。 「认识一下,我叫张玄,天师门下第七十二代弟子。」 男人抬起头,墨瞳耀出七彩,伸手握住张玄的手,借力站起,道:「我叫阿丑。」 「……」半天张玄打了个哈哈:「很符合形象……」 阿丑反背双手,傲然道:「大丈夫立于世,当重德仁信义,何顾一颜乎?」 「YES!」 霍离和蹲在自己肩头的小白对了一下掌,表示赞同。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古人,你就不要再特意用古文给自己贴标签了。」 张玄打断他们,问:「怎么找神宫司?」 「要完成死灵复生的仪式,必须在极阴之地,以月食为界,开启幽冥大门。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先人守候,据说这样可以得到祖先庇佑。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怎么出这个逆转八卦?」 「我没打算出。」 「什么?」 「笨死了,亏你还是式神,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天地乾坤乃大行之道,怎么可能逆转?逆转的只是这个空间,破了它不就好了嘛。」 阿丑额头上的青筋再次爆起,决定在今后的人生中,绝不再向张玄提一个问题。 夜半,神宫司家族墓前,聂行风被平放在复生术的结界正中,身旁并列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半边脸因车祸变得残缺破烂,双目诡异地睁大,并不时看向聂行风。 神宫司正人仰头看向天上依旧明亮的一轮圆月,心里有些紧张,握住男人的手,安慰道:「惠治,别担心,符咒一定可以成功。」 「我要这个男人的躯体!」 声带因车祸损坏,惠治的话音带着沙哑的阴狠,站在旁边的樱衣抖了一下,不敢说话。 「没问题,复生符咒现在都在我脑子里,只要月全食开始,幽冥大门打开,你就可以在符咒下顺利拥有他的躯体了。」 「很好,」惠治桀桀大笑:「我不仅要复生,还要永生,拥有永生的躯体和灵魂!」 樱衣手开始发抖,想起爷爷为了得到符咒,将鉴定警员的眼珠挖出来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要想得到那人瞳仁里的记忆符咒一定有其它办法,可爷爷却用了最残忍的一种,只为了救已变成丧尸的哥哥。 他们从头至尾都没有亲手杀人,但她感觉所做的一切都是亏心的。在灵学界做了亏心事是要受到反噬的,可是她不敢反抗,甚至连劝谏都不敢,因为作为神宫司家族的一员,她除了服从之外,别无选择。 夜色更沉,看到圆月渐渐下缺,神宫司正人神情激动起来,站在惠治面前开始默念咒语,一个巨大的光圈圆柱随咒语在四面现出,将他们围在当中。 随着月沉,神宫司正人的咒语越念越快,光亮从地面渐向空中散去,惠治的前方突然升起阴风,风涡不断旋绕,形成一个黑色圆洞,洞前似乎有道旋门,正随咒语缓缓打开,顿时阴风更盛,各种嘶喊呻吟从里面传出,头顶圆月已遮了大半,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结界内亮光冲天,眩人眼目。 惠治突然坐起,面向黑洞张开嘴巴,将不断散出的阴气吸入体内,神宫司正人默念口诀,伸手牵引他移向聂行风,谁知飓风卷来的同时,聂行风跃身跳起,闪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 突然见聂行风回神,神宫司正人大惊,忙冲樱衣道:「快制住他,引妳大哥魂魄进入他体内。」 樱衣不敢犹豫,跃到聂行风身旁,并起双指正要施咒,却被聂行风腕上传来的金光打到一边。 「不可能,你的血咒不是没用了吗?」神宫司正人失声叫道。 明明聂行风的血咒在逆转八卦下半点儿作用都没起,被他轻易掳住,之后他施法让聂行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可是法术怎么会突然失灵? 聂行风微微一笑:「因为下咒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血咒是张玄下的,张玄出事,血咒当然就没用,反之同理。他一早就醒了,不过还不到关键时刻,所以才静观其变,一直没有反抗。 神宫司正人在相学上见长,对符咒却并不精通,见聂行风恢复平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突然手腕剧痛,被惠治狠狠掐住,看着他,眼里散发出急切愤怒的光芒。 「快把剩下的符咒念出来!快!」 「爷爷等一等,大哥好像不对劲……」 见惠治斑驳破离的一张脸越来越青,散发着扭曲的诡笑,樱衣忙冲上来阻止,却被惠治踢了出去。 神宫司正人急忙继续念咒,惠治缓慢的移动身躯,抓向聂行风,却被一道瞬间逼来的金光打到一边,张玄翻身跃进结界,挡在聂行风身前。 「说你是死灵真是抬举你,你这模样演殭尸都不用化妆。」 「我不是殭尸,我有灵魂!把他的躯体给我!」 「喔哦?有灵魂的殭尸也是殭尸好不好!把他给你?我靠,这是我的招财猫,凭什么给你?」 张玄骂完,又往聂行风身边凑凑,道:「抱歉,我来晚了,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殭尸鬼,你有没有害怕?」 聂行风一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神宫司正人还在不断大声念咒,漆黑漩涡处的那扇门越开越大,无数阴魂死灵在门口盘旋,那道圆柱炽光下逐渐浮出八卦图形,外圈六十四卦方位和内圈二十八宿飞快地旋转起来,阴阳鱼上的两束白光直腾向九霄。 张玄被白光炫花了眼,忙伸手遮挡,道:「我捉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场面。董事长,你带手机了吗?拍下来留作纪念也好。」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阿丑跳进结界,冷冷道:「幽冥大门已经开启,届时地狱无数阴魂可助他魂魄复生,而且,他还打上了这个男人的主意,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除魔吧。」 这么严重? 张玄转头去看,果然看到众多阴魂冲出幽冥地界的束缚,汇入惠治体内。很快地惠治眼中精光大盛,身形周围阴气越来越重,他忙弹出索魂丝,但银龙双符在触到惠治身旁时,立刻被反弹了回来。 索魂丝可是张玄的终极武器,连它都没用,张玄立刻抛出第二套方案,朝阿丑大叫:「快关闭幽冥大门!」 「咒语已经令阴门开启,无法再关上……」 「有没有搞错,你不是他们的式神吗?一定会知道一点点吧!」 「不,我从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 「哈!」 张玄没精力在这时候跟阿丑多费唇舌,立刻转向他最拿手的第三套方案:拉住聂行风就跑。「董事长,这里太危险,快跟我跑路。」 打不过就跑是张玄的一向作风,只可惜没跑出几步,就被旋来戾风卷住,张玄挥舞索魂丝阻止阴魂攻击,对聂行风大叫:「你先跑,我殿后!」 「大哥,你的九天神雷术呢,快引雷啊!」 霍离法术太浅,不敢靠近,和小白远远躲在后面,见张玄只顾逃跑,忙扯着嗓子提醒。 前方就是幽冥大门,他一个人的力量,哪里敌得过地狱来的无穷阴气?还九天神雷呢,现在就算是干雷,他都引不来。 见张玄局促,聂行风道:「你别慌,幽冥大门一定有咒语可以关上。」 不愧是董事长,生死关头还这么沉着冷静,张玄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有关闭的咒语,人家芝麻开门还有咒语呢,问题是现在我们没人知道。」 「未必。」 「什么?」 见惠治冲过来,张玄连忙用索魂丝缠住他,阻止他的攻击,谁知丝索瞬间断开,他忙拈出两道灵符,甩了过去。 灵符在惠治胸前腾起烈焰,他却似毫无知觉,目露冷光,重向他们逼来,却在这时,神宫司正人的咒语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念?快继续!」 咒语是支撑惠治元气的源泉,咒语消失,他感觉自己似乎撑不住冗重的身躯,立刻疯狂大叫。 「咒语已经念完了……」 「你骗我!」 站在阴阳鱼正中,惠治只觉原本拥有的力量开始逐渐消散,这让他一阵恐惧,目光移向聂行风,这人命数很硬,只要及时移魂到他身上,复生术应该就可以完成。 「退开!」 见惠治冲向聂行风,张玄立刻又将手中灵符打了过去,没想到惠治将神宫司正人推过来,灵符打在神宫司正人胸前,他失声痛叫,摔倒在地。 张玄趁机拉着聂行风就跑,此刻天空一片阴暗,已到了月全食正旺时刻,阳消阴长,是惠治最强的时候,他身后还有大开的幽冥门,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全没占,所以只有最后一招──跑路吧。 「阿丑,你帮忙挡住他们,回头我请你吃满汉全席。」 「我一个人撑不住……」 如果说之前在阿丑心中张玄只是个三流天师,那么现在在他看来,张玄连做天师的资格都没有。玉越家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成器,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聂行风却没动,拉住张玄的手,道:「等等。」 「再等我们就没命了!」 「去踩住八卦!」 见张玄犹豫,聂行风悠悠道:「Fire……」 这招对张玄百试百灵,他立刻纵身跳到了卦上一位。 「踩一,八,七,一!」 「什么?」 「我说踩一八七一!」 看着眼前不断回旋的八卦,张玄满脑子的不解,不过不敢迟疑,立刻踩到了乾位上。 「不要!」 神宫司正人虽然不明白聂行风的用意,但也知道不妙,立刻拚命站起身,撞向聂行风,聂行风急忙避开,惠治恰巧也冲了上来,收势不住,厉掌打在神宫司正人身上,樱衣忙上前扶住他,哭叫道:「住手……」 张玄身子连纵,在踩完乾位后,依次又踩上坤位、艮位,最后回归乾位。 八卦的河图九数是学道之人最基本的步罡,乾一,艮七,坤八,以数字来代替,便是一八七一。 张玄在乾位立住的同时,飞快旋转的卦图立刻停了下来,神宫司正人口袋里的那枚五圆硬币腾空飞出,悬在阴阳鱼正中。惠治被五圆中空射出的银光罩住,恢宏庄严的经声中,传来他的悲声嘶鸣,聚集在他体内的阴气瞬间俱散,从幽冥飞出的各种阴魂灵体,也被银光重新逼回无边黑暗,幽冥大门缓缓闭合。 惠治的身躯在一阵剧烈颤抖后,像抽空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因符咒而凝聚的肌肉开始腐烂,转眼便露出白骨,他凄厉惨叫着,突然一道蓝光从头顶窜出,冲向聂行风。 或许是执念达到了顶峰,他的魂魄在最后的时刻冲破了腐烂肉体的束缚,他需要聂行风的身体,即使复生术失败,但只要他撞散对方的魂魄, 从而占据他的身体,至少可以保持人的状态。 荧蓝光芒箭般射向聂行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玄撞了出去,蓝光打在张玄胸前,穿过他的躯体射向后方。惠治眼见成功,不由哈哈大笑,又重新冲上来,准备占入张玄的身躯。这个人是修道者,也许用他的躯体更好。 可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惠治大吃一惊,原本该被撞散魂魄的张玄并没有倒下,而是一脸平静地面向他,两手交结并伸,双指左右张开,并渐渐收拢,呈天罗地网式,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月食已散,横空一道霹雳,炸雷落处,惠治只觉眼前大亮,似乎看到两条银龙直向自己吞噬过来,瞬间便将他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不……」 伴随着烈火中惨厉叫声的是神宫司正人不甘的吼叫,他挣扎着想冲进火海,却被樱衣紧紧拦住。 「爷爷,哥哥已经成魔,这是天命,你不要再逆天强求了。」 「不,我算的卦相不是这样,惠治不可以死,不可以……」 神宫司正人花白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飞散,连滚带爬扑上前嚎啕大哭,哪里还有最开始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火光慢慢消灭,周围重归黑暗,硬币突然落下,滚到了一边,张玄上前将它捡起,放进口袋。 这硬币很有纪念价值,把它好好保存,回头请行家估估价,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阿丑看完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可思议地看向张玄,觉得这个三流天师给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你的法术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那要看你能付多高的价钱。」 额上青筋成功的爆起,阿丑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告诫自己记得今后绝不再向张玄提任何问题。 「张玄,你有没有事?」 聂行风冲上前拉住张玄,上下打量他。刚才他看到有道很诡异的蓝光射到了张玄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明白那束光很不吉祥。 难得看到一贯冷静自持的招财猫也有惊慌的时候,张玄一乐,「没事,我好得很,你呢?」 「我也没事……」 说话的同时,聂行风便觉眼前一黑,倒进了张玄怀里。 第 九 章 「樱衣小姐,请问神宫司先生为什么会突然病倒?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与灵力消失有关?」 「樱衣小姐,您现在是神宫司家族的唯一传人,请问今后在相学研究上有什么打算?」 「樱衣小姐……」 樱衣刚从医院出来,守候在门口的各界新闻记者就一窝蜂涌上来发问,她低头竭力避开这些无聊记者,推着轮椅上的爷爷往前走,脸上戴着的特大号墨镜遮住了她的所有表情。 画面一转,一名记者面向萤幕报导:「据有关人士透露,神宫司家族已正式退出日本灵学协会,神宫司正人先生的灵力也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目前正在接受健康恢复治疗,不过看情形似乎很不乐观。」 画面上出现神宫司正人的大特写,他歪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嘴角上斜,像是中风症状,聂行风想起初见他时那派仪态风范,不禁默然。 人都说医不自医,相学也是这样吧,即使是神宫司正人这样的相术大家,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也或许,他算过了,却仍要逆天改命。 「接下来是气象新闻。前天下午台场海港附近水域及东京湾发生一场罕见的海啸风暴,风速约计七十到八十公里,西北方向,是百年难见的夏季西北风现象。据气象专家推测,这是西伯利亚气流的反气旋造成……」 被装进货柜沉海的三个人, 突如其来的海啸风暴,两者之间是偶然,还是必然…… 啪! 电视萤幕一黑,聂行风转过头,见自己的助理笑嘻嘻地坐过来,手里拿着药碗,遥控器被他扔到了一边。 「董事长,关心国家大事之前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我跟你讲,你这次一定要喝,你体质极阴,又沾了幽冥阴气,现在真是阴到了极点,倒霉到了极点,大白天见鬼都很正常。吶,乖乖的,把符水喝了,我不跟你算钱还不行?」 冷冷看着张玄自说自话,聂行风面色不改。 上次骗自己喝符水的事还没跟他算帐呢,他还敢跟自己算钱! 那晚他的确是因为被阴气所蚀晕倒了,但并不代表他就会喝符水,他的身体他最清楚,喝不喝符水根本都一样──见鬼照旧,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去喝符水? 「如果我身上有阴气,你就负责把阴气打散,如果你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以后就少在我面前谈神论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是把骨灰级的道者找来,也只能喝符水……」 「是吗?」聂行风冷笑:「上次你也说成实体需要喝符水,可是我后来听说要成实体有很多办法,根本不需要什么符水!」 「那次……嘿嘿,不过这次不同,这次我真没骗你……」 「马上让这碗药消失,否则你就给我消失!」 张玄皱起秀眉,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真的没有斡旋的余地?」 回应他的是聂行风伸出的两根指头,随即换成三根,在四根亮出之前,张玄迅速跑进洗手间将药倒掉了。 想到唯一可能出卖自己的家伙,他忍不住大吼:「该死的小白,马上给我滚出来!」 房门在喊声下好一阵的震动,趴在门外偷听的霍离连忙捂着脑袋躲到一边,问小白:「你做了什么让大哥这么生气?」 「也没什么啦,就是把他骗董事长喝符水的事实话实说而已……」 「而已?你这样说会害死大哥的,聂大哥一生气,说不定会炒他鱿鱼。」 「切,想炒鱿鱼早八百辈子以前就炒了,谁让他总对我施以暴力, 我没把他所有老底都揭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想张玄数次揪自己脖子的恶举, 小白觉得自己还是满宽宏大量的。 牠在霍离身旁来回踩了几下猫步,突然停下来,抬头狐疑地问:「小狐狸,你老实告诉我,张玄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霍离想都没想就立刻回道。 小白釉蓝猫眼微瞇了瞇,盯着霍离看了好久,突然叹了口口气,「我看你一定不知道,你大哥他不是人……喵呜!」 后颈被霍离揪着提到面前,很不高兴地说:「小白,虽然大哥有时候很小气,但你不可以骂他,你再这样说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放我下来啦,讨厌……」 身子小就是这点不好,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行动,小白气得不断凌空挥舞爪子。 「你先道歉,否则我不放。」 「不道!」 「他的确不是人。」打断两人的争吵,一直静立在对面窗上的阿丑淡淡说道。 这两天阿丑一直跟着他们,不出声,不做事,只是默默的存在。突然见少言的式神开了金口,正吵闹的两个人都一阵发愣。 霍离放下小白,小心翼翼地问阿丑,「为什么这样说呢?」 「喂,太过分了,大家说同样的话,为什么你不对这只式神发脾气!?」小白气呼呼地问。 「因为我打不过他啊。」小狐狸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看他们,阿丑目光漠然地飘向窗外,缓缓道:「凡人都有三魂七魄,那晚惠治想破张玄魂魄,占据他的躯体,阴气冲向张玄穿心而过,他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无魂无魄。」 小白立刻点头附和:「还有啊,最重要的一点,张玄最后引天雷驱魔时,我看到了他身后那两道……」 「小白,你给我滚进来!」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靠门席地而坐的霍离很倒霉的滚进了客房,小白则优雅地踱着猫步进去,抬头看张玄,「什么事啊?」 「你要是再敢多嘴,信不信我立马把你送到横滨中华街做一盘天下最美味的龙虎斗!?」张玄蓝眸微瞇,当众威胁。 「老大,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恐吓罪吗?」 「呵呵,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原来恐吓罪还对动物有效。」 「说不定动物法里有这一条……」 霍离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张玄顺手揪起小白把牠扔到沙发上,突觉一阵冷风吹来,他转头看到默默跟进来的阿丑,吓了一跳。 「拜托,大哥,你是式神,不是背后灵,不要总是静悄悄的飘来荡去好不好?对了,问题都已解决,你不用老跟着我们,该去哪里去哪里好了。」 「我无处可去,哪里都没有我的家。」 一头银亮发丝垂下,遮住了阿丑额上的深痕,却遮不住那一身落寞。看着他,聂行风心一动,问:「你生前应该不是日本人吧?怎么会成为玉越家族的式神?」 「生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从游魂开始。玉越家族的先人去我朝寻找复生符咒,遇到了我,便收我做式神,后来菊风间家的人找到了复生术,他们就带我一起来到了东瀛。」。 原来说来说去复生术是从中国传过来的,说不定也跟他们天师一门有关。 张玄忙问:「你被迫做玉越家的式神,一定很不甘心吧?玉越启良被杀你都置之不理,后来又为什么跟神宫司正人争符咒?」 阿丑淡淡一笑:「技不如人,何来怨怼?不过玉越家族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遣使我的法咒早失传了,要不是有人失手打碎我寄身的花瓶,我现在还在沉睡,后来我感应到杏奈留下的召唤符咒,才真正恢复灵体。复生术属于我朝之物,自然要索回,而且这种邪恶之术早当毁之,岂可落在神宫司那种恶毒小人之手!」 「邪恶之术?让死人复活应该是好事吧?」霍离迟疑地说。 「好事?」阿丑冷笑一声:「玉越家族和菊风间家族几百年间共施过三次复生术,施术之人没一个寿终正寝。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逆天行事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只怕当初给菊风间家族复生符咒的人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聂行风对眼前这位男子心生敬意,问:「现在玉越家族最后一位传人已经过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数高千丈,落叶归根。」 银发飘扬,阿丑看着他们,墨瞳散发出异样光彩,慢慢道:「在异国他乡游荡了这么久,我想回去……」 见大家目光都看向自己,张玄立刻大叫:「免谈!我已经收留了一只小笨狐狸,一只可恶小猫,再收留游魂的话,我家就可以开动物园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这件事免谈!喂,你过来也没用……」 阿丑缓步上前,正眼没看张玄,只面朝聂行风,一撩长衫前襟,向他单膝点地,恭恭敬敬俯身跪下。 「主人,请收留我,让我在今后的岁月里永远服侍在你左右。」 蛤!? 生平头一次,张玄的脑门上亮出三条粗粗的黑线。 手一指阿丑,又指指聂行风,结结巴巴地问:「喂喂喂,你搞错了吧?是我把你从神宫司手里救下来的,要拜礼也该朝我拜才对,怎么会是他?看清楚,我才是正宗天师传人耶!」 「我看得很清楚,聂行风,他配得起做我的主人!」 从那晚他第一眼看到聂行风时,就有种极度亲切兴奋的冲动。这个沉静睿智的男子,身上有种无形的气息,让他心生景仰,有种直觉,他将是自己永生追随的人。 「喂,你是不是在日本做式神做得鬼上身?现代社会提倡自由平等,你应该找个地方快快乐乐做你的自由鬼,不要这么奴性的见到一个人就硬赖着当人家的仆人好不好?你不要见他很有钱就想揩油,我告诉你,招财猫他只给自己招财,不会关照到你……」 「大哥,你搞什么?」霍离把喳喳呼呼的人拉到一边,皱眉道:「你自己都说不要人家了,还在这里唠叨什么?」 「我不要他是一回事,他目光短浅,看不到我这个正宗天师传人是另一回事。我跟招财猫站在一起,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有资格做他主人的是……」 霍离和小白有志一同,同时抬手指指聂行风。 「你们这两只吃里扒外的动物!」 张玄甩手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又急忙凑到聂行风身旁,道:「董事长,你体质已经阴到了极点,就不要再学人家养小鬼了,这家伙交给我,我帮你处理……」 「阿丑是你的名字吗?」打断张玄的话,聂行风问阿丑。 「不,我原名颜开,只因相貌丑陋,所以大家都这样称呼我,久而久之原名就很少用了。」 「颜开,这个名字很好,也配得上你,而且我不觉得你丑,相貌太俊美易遭天妒,这道疤痕正好可为你挡住灾劫……」 「董事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神相了?我就说你阴气缠身,一定会出问题吧,你看你眼睛都花了,他还不叫丑?额上那道疤痕劈得有够丑的,要是脸再黑一黑,演包青天都不用化妆……」 张玄伸手搭上聂行风的额头,被他一巴掌拍开,低吼:「Shut up!」 跟小神棍在一起,想不说脏话都超难。说自己有问题,他眼睛才有问题。论长相,颜开绝对胜过他们,而且那道疤痕让他心生怜悯,也令他感到亲近,如果说人与人的相知相识是种缘的话,那这个性子冷情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了他的缘。 颜开脸露喜悦,恭敬垂首道:「谢主人吉言。」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你的主人,这样吧,我带你回去,在你遇到真正的主人之前,可以暂住我家。」 「是,主人。」 颜开冷情少言,没有告诉聂行风,自己现在屈膝跪拜,他也接下了,就等于承认了这份主仆契约,永生都不会更改。 张玄再次瞪大眼,叫: 「不是吧,你这么轻易就让他进门了?待遇太不一样了,我进你家大门还费了……」 这家伙,为什么凡事经他的嘴一说,味道就完全变了呢? 聂行风眼刀横扫,董事长神威之下,张玄果然不敢再言语,伸两指在自己嘴上 打了个小小的×。 聂行风又转头问颜开,「那么,我该怎么带你回去呢?」 说到神道,他可是一窍不通,总不能让颜开像背后灵一样跟着自己吧。 聂行风看看张玄,希望他给些指点,张玄却把头别到一边,只当没看到。 颜开微微一笑:「请主人容我僭越。」 身子一晃,已化作一道银光汇入聂行风的腕表中。张玄大惊,骂道:「该死的式神,招财猫体质至阴,你还靠他这么近,想害死他吗?」 「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了主人家里,我自会另找住处。」 另找住处?这家伙看起来清高自傲,没想到赖人的功夫比他还高。 张玄冲上去想掳表,被聂行风一个反擒按在了沙发上。 「疼疼疼,董事长,下手轻点儿。」 聂行风手刀轻轻砍在他脖子上,说:「那就给我老实点。」 他松开手,问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两只动物,「今天天气不错,老待在旅馆里太浪费了,你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啊,去购物天堂!」 利字当前,根本没理睬还躺在沙发上的大哥,霍离立刻举手提议。 「还有寺庙,浅草那边有好多名胜庙宇,我想去。」小白追加。 「那好,去收拾一下,我们中午在外面吃饭,下午去逛街。」 「耶!」 霍离抱起小白跑去隔壁房间拿背包,聂行风穿上外套,出门时见张玄还趴在沙发上装死,便问:「你不去吗?」 闷闷的声音从抱枕下面传来,「没钱……」 钱包里只剩硬币了,他连回程的机票钱都没有,哪敢出去玩。 「我说过要你付钱了吗?」 张玄猛抬起头,堆起满脸的笑:「那我去去去,董事长,爱死你啦!」 借聂行风的光,张玄和霍离、小白美美的享受了一天的贵族生活。在享用完松阪牛肉烧烤后,聂行风带他们去六本木的购物天堂,给霍离选了几套高档休闲衫,小白的是配套的宠物用围巾和饰链,把张玄自自选的衣服也一并付了帐。见聂行风付帐时的痛快劲儿 ,张玄心里一百个后悔刚才没多选几套,毕竟像这样光明正大揩油的机会不多。 购物完,聂行风让店员将东西送回旅馆,然后搭电车去浅草。他已拜托那里的法师为青田丰和杏奈、若林熏等人超度。青田丰的尸体在复生术失败的第二天出现在鉴定室下方的草坪上,被作为殉职处理,不管警视厅内部怎么看待这件事,至少表面上顾及了青田丰的声誉,他想青田丰应该可以心无牵挂地往生了。 浅草雷门是观光胜地,即使时近傍晚,观光游客依然络绎不绝。他们随人流经宝藏门、五重塔,一直来到浅草寺的正堂,看着前方观世音菩萨的宝相,张玄突然问:「董事长,我一直忘了问你,那个一八七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菊风间家族寻到了能让死灵复生的符咒,但也在最后加了可令幽冥大门关闭的禁咒,那八卦四位就是开启禁咒的钥匙。五圆有孔硬币的诞生是昭和二十三年,可那枚五圆的反面刻的却是明治四年,也就是西历的一八七一年,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会发现硬币有问题,它是杏奈最后提供给我们的线索。」 这也是杏奈没有毁掉符咒的原因,善恶分两边,符咒也是这样。作为菊风间家族的后人,杏奈没有权力毁掉咒语,却可以指示出克制它的禁咒。 「可你怎么知道是那四个数字?」张玄拿出硬币反复看看,忍不住又问:「上面写的是明治四年,也许单单踩『四』这个方位就可以了。」 「我猜的。」看着眼前的佛像,聂行风淡淡道。 杏奈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应该不会布下大家一眼就能猜到的局。 「什么!你猜的!」 无视周围游人,张玄放声大吼:「你只凭猜测就推我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我说不定会被怨灵们拖进地狱的!」 「可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 张玄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蓝瞳瞪得大大的,吼:「我现在活着并不等于你的做法没错!我不管,这份工太危险,助理兼保镖,还兼天师,我要求付三薪……」 「把那枚硬币给我。」 张玄犹豫了一下,把硬币递给聂行风,「干什么?」 聂行风接过来正反看了看,手指一弹,硬币在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后,弹进了佛像前那个巨大香资箱里。 「我的硬币!」 张玄心疼的大叫,那是他想留作纪念的宝贝,董事长怎么可以这样,问也不问就扔掉了,他根本就不是招财猫,明明就是败财猫! 「能让死灵复生的符咒,现在只存在于神宫司正人的脑子里,而他现在的脑子跟白痴一样,所以,复生咒可以说是永远消失了。这枚五圆硬币本来也许很有价值,但复生咒语既然已经消失,它也只不过是枚普通的硬币。」 聂行风双掌合十,向观音闭目祈祷,淡淡道:「在日语里,五圆和缘分的发音一样,所以,祈祷时扔进五圆有合缘的意思。」 「是吗?」 张玄两眼怒火立刻化成灿烂的笑,连忙拿出钱包,找出里面所有的五圆,把其中两枚递给霍离和小白,剩下的全部扔进了香资箱。 霍离和小白将五圆拋出去,照聂行风的样子合掌祈祷。 「菩萨保佑小狐狸以后可以变得聪明一点儿。」 「菩萨保佑小白将来可以变成人。」 听了他们的嘟嚷,张玄往聂行风身边凑凑,小声问:「董事长,你求的是什么?」 「不可以说,否则就不灵了。」 聂行风转身走出大殿,张玄不死心,连忙跟上,说:「我们交换好不好?人家说彼此交换的话,祷告还是会灵验的。」 「那好,你先说。」 张玄眨眨眼,笑道:「我求菩萨保佑让我一辈子都能待在招财猫身边,让他别太吝啬,努力帮我招财进宝。该你了。」 瞥了一眼那对散发着期望光芒的蓝瞳,聂行风反问:「我说过要跟你交换了吗?」 「啊!怎么可以这样!太卑鄙了!诳我把秘密说出来,自己又不说,该死的招财猫!不许走,我还没说完呢,等等我……」 第 十 章 「秋夜的星空原来这么漂亮。」 樱衣坐在神宫司正人身旁,指着远方天空说:「爷爷,你看那些星星好亮。」 没有回答,神宫司正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已经习惯了沉默,樱衣继续说:「我们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来天台看星星了。其实我觉得现在很好,我们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再去想什么神相算卜,声望带来的并不一定就是快乐不是吗?」 冷风拂过,打断了幽幽话声,她回过神,拍拍爷爷的肩头,「起风了,我帮爷爷拿件外套来。」 脚步声渐渐走远,神宫司正人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突然他身子一颤,瞳仁猛地抽紧,混浊眼眸里散出恐惧。 有个影子从黑暗中慢慢映出,随着移走,浅淡身影越来越清晰,彷佛暗夜的灵魂,随着夜的帷幕一起飘来,却一直没有走出夜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片黑暗,不,确切地说,是黑暗在随着他移动而移动,不断将神宫司正人包围。 莫名的恐惧和阴冷将他包卷,神宫司正人全身剧烈颤抖着,伸手极力想转轮椅离开,可惜僵直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滑向一旁。 「世人都是这么愚蠢,明明有复活重生的符咒,却偏偏不会运用。」 略带嘲讽的声音,清亮悦耳,却渗满冷意,随着黑影的靠近,神宫司正人突然惊恐的看到,对方眼里满是漆暗,看不到瞳孔,彷佛整颗墨珠嵌在眼中,闪耀着死亡的辉芒。 「无用的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符咒已经流传得太久,该是收回的时候了。」 神宫司正人的身体颤抖得愈加厉害,眼珠因惊恐泛出灰白,但瞬间就被黑暗充斥,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一只手,黑暗随着那只手的靠近很快将他的视线完全占据…… 「啊!」 正在闭目小憩的聂行风在被惨叫声声惊醒的同时,立刻探过身,双手狠狠掐在张玄的脖子上。 该死的小神棍,这是JAL客机的头等舱,不是云霄飞车,他这么大吼大叫,说不定会被当劫机犯关起来。 被掐得说不出话,张玄拚命扬起手中报纸,示意聂行风松手。 「先生,请问出了什么事?」 有两名空姐匆忙赶过来询问,聂行风松开手,道:「没事,我朋友羊癫疯犯了,不过已经缓过来了。」 打发走空姐,聂行风转头怒视张玄,低声吼道:「你要是再敢出声,我立刻把你丢进亚马孙河里喂鳄鱼!」 张玄连连摇头,忙把报纸递给他,指着上面一则新闻。 新闻头版印着很大的标题──相学大师失足殒命,旁边还附有神宫司正人的照片。 聂行风一愣,忙仔细看报导,旁边的张玄从齿缝里小声挤字,「好像是说神宫司从天台摔下,死掉了吧?」 「报导说天台护栏的插销没关,门被风吹开了,当时神宫司就在门口附近,他没办法控制轮椅的剎车,导致摔下天台,当场死亡。」 「噢。」 死亡对张玄来说是最无聊的事,他兴致缺缺,闭上眼准备瞇一觉,谁知胳膊被搡了搡,聂行风问他,「你不觉得奇怪吗?樱衣看起来是个很谨慎的女人,神宫司又刚患重病,她怎么会没注意到护栏插销?」 「好啦好啦,你是聂氏财团的董事长,不是聂氏侦探团的董事长,什么事都会有意外嘛。」 「可是……」 「想太多很容易泄顶的,你也不想早泄吧?旅程那么长,睡一觉吧,肩膀借你靠,这次免费。」 张玄很体贴的提醒注意后,凑上前抱住聂行风,并把头靠过去,没等他多做反抗,香甜鼾声已传了过来。 Drop Dead!死ね!他这么年轻,既不会早泄,也不会早泄! 看到自己的重要部位,不断被从四周瞥来的暧昧眼神关注,聂行风终于忍不住又做了文明人不该做的事,在心里英语日语双频道把张玄骂了个彻底。 「聂大哥喝茶,凉茶去火,小白,快把这几天的财经日报拿过来,聂大哥每天必看的,哦,大家都饿了吧,我去做饭……」 霍离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回家后见聂行风的脸色越来越黑,忙说话打圆场,偏偏某位粗神经的人对此刻房间里的冷空气视而不见,大模大样的在祖师爷香案前恭恭敬敬拜首,又燃上三炷香。 聂行风坐在自家沙发上……不,他现在已经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家了,他家里不会乱七八糟堆满各种游戏光碟,不会在宋釉瓷瓶瓶口上放水晶球, 明代裱画上贴记事标签,玉狮镇纸跑去厨房当磨刀石,最重要的是,他家客厅正中绝不会供奉张天师的香案! 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三个家伙就把家里搞成这样,聂行风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今后将要如何在水深火热中生存。 小白还在很努力地拖动积了几天的报纸,颜开则恭敬的站在一旁,问:「主人,请问我的栖身之所?」 「随便,哪里都行。」聂行风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手势,「只要你喜欢。」 颜开转头看看,眼神落在斜挂在墙上的那柄弯刀上,一瞬间,彷佛听到有铮铮鸣声从刀锋传来,他兴奋地走过去,手抚沉晦刀鞘,指尖在触摸到刀身时不由自主发出轻颤,赞道:「好刀!」 「是啊,」霍离殷勤地帮大家端茶,说;「看上去很锋利哦,我本来想拿它切萝卜的,不过大哥不许,说那是聂大哥的宝贝,不准乱动。」 聂行风深吸了口气,心想要是张玄真让人用那刀切萝卜,他一定把他从楼顶踢下去。 听了霍离的话,颜开转头看聂行风,请示他的意思,聂行风摆手,「没关系,这把刀我送给你。」 宝刀赠英雄,至少在颜开手中,它不会沦落到切萝卜的命运。 「谢主人!」 颜开身形一闪,一道银光绕上弯刀,和刀身合为一体。 「董事长,你脸色不太好看,好像在生气耶。」 上完香,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铁青的聂行风,张玄后知后觉地问。 「我记得,我留你住下时曾有约法三章。」 「记得,所以我没有在这里谈神论鬼,大声喧哗,乱贴道符啊。」 看着张玄的无辜神情,聂行风一阵冷笑。 是没贴道符,不过他把整个道观都请来了,这个该死的小神棍! 休息了两天,周一聂行风去公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职员们在跟他打招呼时,表情都异样的暧昧。到了顶楼,他特意在全身镜前好好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却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董事长早!」 张玄先到公司,一见他就笑嘻嘻打招呼,聂行风回应后,问:「你看我今天的 发型很奇怪吗?」 「跟以前一样啊,帅得天怒人怨。」 「那衣服呢,领带跟衣服的颜色搭配是不是不协调?」 「怎么会?你要是不喜欢这条领带的颜色,不如我们交换!」 「没事了。」 见张玄两眼亮晶晶的凑过来,聂行风连忙闪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可能是自己多疑了吧,张玄的审美眼光还是不错的,他说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 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不过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聂行风想了半天才想到是桌上没有放账单。很诡异是不是?照张玄的个性,这次捉鬼捉到了国外,驱鬼费用应该会再上一个新台阶的。 「张玄。」 门打开,张玄探进头来,「什么事啊?」 聂行风摆手让他进来,问:「账单呢?」 「什么账单?」张玄眨眨眼。 敢跟他装胡涂! 聂行风清清嗓子,说:「就是驱鬼账单啊,每次必有的。」 他已经做好了付帐的打算,早从弟弟那里听说张玄这次又是无故旷职,还坐头等舱去日本,只怕这个月他的薪水也好不到哪里去,再不付报酬,他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董事长,你这样说,是对我们道者最大的侮辱!」 张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做事有我的原则,如果你委托我驱鬼,报酬我会一分不少的跟你算,不过这次是我自愿去的,要是跟你要酬劳,那我的声誉何在?」 这家伙整天赖在他家混吃混喝,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谈声誉。 懒得反驳,聂行风从抽屉里掏出支票,飞快签好名字,递过去,「这是酬金,是我主动付的,所以不必担心你张天师的声誉问题。」 「咦!咦!」 张玄接过支票,看了看,突然大叫:「董事长,你没有写金额,太胡涂了!」 「金额自己填。」 「……要我自己填金额,你没事吧?」张玄小心翼翼问。 「不要吗?那我收回。」 「要要要!没事的话,我出去工作了。」 生怕聂行风反悔,张玄连忙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转身就跑。聂行风叫住他,拉开抽屉,取出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桌上,推过去。 「你要我买的CK夏季限量版香水。」 香水瓶被精心包装过,淡蓝纸上系着银白色丝带,典雅精巧,张玄愣了一下,随即蓝眸笑得弯成小月牙。 「已经入秋,这种限量版国内都卖断货了,你居然还能买到。」 「我在六本木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就顺便买了。」 「六本木?这几天我们好像一直在一起逛街耶,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避开张玄投来的疑惑眼神,聂行风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当然不会说自己差不多把东京几家有名的香水店都逛遍了,才买到这瓶香水。见张玄还站在那里等答复,聂行风沉下脸,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去做事!今天不把积下的工作做完,不许下班!」 「了解!」 张玄兴奋地做了个得令的手势,跑出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笑道:「董事长,这次我忘了给你买礼物,情人节时一定补上!」 看着门被很体贴的关上,聂行风皱皱眉。 情人节? 回礼为什么要等到情人节……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聂行风的疑惑,他接通电话,就听弟弟的笑声从对面传来。 「这次跟情人去海外度假,玩得开心吗?」 「什么跟情人度假,我是去工作!」 「噢,工作需要机场送吻,誓血定情吗?我就知道张玄没上班,一定是去日本找你了,热恋中的人……」 「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说醉话。」 「行了大哥,你的事全公司……不,全商界的人都知道了,就不要再瞒了好不好?打开你左边第二个抽屉,我帮你留的报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心里警钟大敲,聂行风连忙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份娱乐报刊,上面头版头条很大篇幅地刊登着自己和张玄在机场相拥的彩照,旁边还配有醒目标题。 『惊人内幕,聂氏总裁原来是GAY;机场送吻,情人疑为混血美男子!』 下面还有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配图,张玄咬破手指在他腕上画符的那张拍得尤为醒目。 聂行风眼前一黑,立刻大声说:「别听这些狗仔队胡说,都是误会,其实……」 「大哥,如果你想否认的话,还是回头好好想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借口吧,我想,有人很希望听到你的解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聂行风忙问:「什么意思?」 「很不幸,爷爷看到了这篇报导,他让我转告你,这个周末,带你的地下情人去见他。」 「你没有替我辩解吗?」 「辩什么解?你们都同居了……」 「该死的,你不会把这件事也告诉爷爷了吧?」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你应该知道爷爷的手段,我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好了,周末我也回老宅,兄弟一场,关键时刻我一定替你挡刀……」 「爷爷很生气是不是?」 「没有,他很平静,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我友情提醒:去的时候,最好照爷爷的喜好把张玄精心包装一下,增加好印象。」 小神棍又不是礼品,精心包装什么! 聂行风气得当场挂断电话,大吼:「张玄,你给我立刻消失!」 整栋聂氏大厦在怒吼声中抖了三抖。 「我问你们,如果有人开了一张空白支票给你,金额随你填,你们会填多少?」 晚饭时,张玄把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提了出来,虽然他对小离和小白是否能提供合理答案并不抱太大希望。 霍离把碗筷摆好,说:「我打电话叫聂大哥来吃饭,顺便问问他。」 从日本回来后,聂行风只在家里住了一天,就搬去了楼上一层空着的公寓里,把这套房子正式让给了他们,只在用餐时出现。 「笨狐狸!」小白很不屑地甩甩尾巴,「我们认识的人中,能财大气粗开空白支票的只有董事长,你还去问他?不是让张玄难堪吗!」 「不用叫了,招财猫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要不,他会无聊的跟两只动物咨询这么复杂的问题吗? 这只火狐狸白活了几百年,还不如一只猫,于是张玄立刻把注意力转向小白,问:「你会填多少?」 小白用吸管吸着苹果汁,悠悠答:「正常情况下,对只猫来说,钱的价值还不如一条鱼,不过如果硬要回答的话,我填十万。」 「为什么?」霍离好奇地问。 「笨,十万块够一只猫买一辈子的猫粮了,填再多我也没法花是不是?」 「那我填二十万,十万给小白买猫粮,十万买一家炸鸡连锁店!」 张玄闷头趴到了桌上,呻吟:「你们两个除了吃之外,就没有别的远大理想吗?」 「那你准备填多少?」小白反问。 「如果我填一亿的话,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儿……过分?董事长一定认为我眼里只看到钱。」 虽然他是比较喜欢钱,但绝对不到金钱至上的程度,那样填的话,招财猫今后一定会瞧不起他的…… 「你怎么不写一兆?」小白冷笑。 不太明白一兆的价值,不过小白说的话一定不会有错,霍离立刻点头附和。 「你们也认为不太好,是吧?」 看两人的表情,张玄叹了口气,秀眉很痛苦的皱起,「可是如果写十万的话,我是不是很亏?光是去日本的费用就上万了……」 「一亿?十万?」 两个绝对极端,霍离想了想,提议:「要不把两个数加起来再除二好了。」 「麻烦。」小白一口否决,「其实我觉得董事长是在考验你的金钱观,不如请鹤使帮忙决定。」 「小白你真是太聪明了,回头我请你吃大鲤鱼。」 张玄眼睛一亮,不得不承认请鹤使是个好办法。让老天爷做决定,即使金额填多了,他也有借口应对。 他忙掏出那张空白支票,几下折出纸鹤的模样,跑进卧室──那个原本属于聂行风的大房间。 半小时后,霍离趴在门缝上偷偷往里看,见卧室四壁都贴满了写着各种金额的字条,一只小巧的白鹤正在空中飞舞,张玄则盘腿坐在床上,向纸鹤不断挥指。 他疑惑地看看小白,「你说,鹤使真能替大哥选出合适的金额吗?」 「当然可以,鹤使很聪明的,不过如果它也像张玄一样爱钱如命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霍离点头表示赞同,折腾了半个钟头还没折腾完,看来接下来还有得拚搏, 于是小狐狸决定撤离,结果留到明天再问。 「啊──」 清晨,一声惨叫突然从卧室里传出,紧接着张玄赤脚窜出来,湛蓝眼瞳瞪得圆圆的,大叫:「有鬼!有鬼!」 「大清早的别吵,捉鬼不是你的强项吗?把它捉住不就好了。」 小白正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大睡,被吵醒,不耐烦的嘟哝。 「不是那种鬼,是见鬼!」 「大哥,出了什么事?」霍离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叫喊,忙跑出来。 「见鬼,大白天的见鬼了,我的鹤使不见了,贴在墙上的那些纸条也都不见了!」 一想到万两黄金就此打了水漂,张玄蓝瞳里顿时泪水汪汪,只想闷头从这十八层楼上跳下去。 「那些纸条啊,我早上打扫时问你还要不要,你说不要,所以我都扔掉了,不过没看到鹤使。」 「我有说不要吗?我怎么可能不要那可爱的鹤宝宝!」 一听说被扔掉了,张玄欲哭无泪,想跳楼的同时也想揪着小狐狸一起跳。 昨天一整天都在为工作奋斗,他太累了,再加上那张King Size的大床实在太舒服,所以驭鹤没多久,他就睡着了,鬼知道鹤使后来飞去了哪里。 早上小狐狸进房间打扫他知道,不过当时睡得正香,就随口答了几句,谁想一睁开眼就发现鹤使不见了,也就等于说,他这次的驱鬼酬劳又打了水漂。 听张玄一说,霍离也急了,道:「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去下面垃圾箱找找看,也许还没有被运走。」 「我也去!」 顾不得跳楼了,张玄匆勿换上外套就奔了出去,为了那张空白支票,别说垃圾箱,就是垃圾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喂,你们等等……」 小白声音太小,没叫得住两个人。看着门被关上,牠忙一跃跃身,跳到窗台上往下看。 早上八点,垃圾车会准时来收垃圾,小白跳上窗台,刚好看到垃圾车的尾巴在公寓门前闪过。 牠挠挠脑袋,又转身跑进张玄的卧室左右张望。按说鹤使有灵性,一旦被赋予使命,即使主人不驾驭,它也不会乱飞,更不会那么搞笑的被人当垃圾收走,说不定是刚才张玄太慌张,漏看了哪里。 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小白就发现头顶水晶灯上坠了张小纸条,透过水晶,可以隐约看到上面写着十五万的数字,鹤使就落在纸条旁边。 看来鹤使不像张玄那么贪财,这个金额刚刚好,可惜他没发现。 可是,怎么把它拿下来呢? 从水晶灯上拿东西对只小猫来说实在有些难度,小白窜了两下,很快就放弃了,呼两口气,竖起猫爪尽量做出指诀的模样,凌空画道符,喝道:「鹤使归来!」 很不给小白面子,白鹤动也没动。 有没有搞错,怎么说牠前世也是天师门下的得道弟子,既然今生带有前世的记忆片断,那道术应该也会灵验的,关键是信心问题。 想象着小狐狸看到自己找到了鹤使,会做出的崇拜表情,小白立刻打起信心,猫爪在空中连画,喝:「归来!」 轰!一道亮光闪过,火焰腾起处,鹤使和纸条同时化为灰烬。 不…… 绝对意外的状况,大惊失色下,小白吓得伸爪用力抓住两只猫耳朵,眨眨眼,在发现自己无法扭转眼前这个既定事实后,立刻身子一窜,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 支票变灰烬绝不是牠的错,节哀顺变吧,反正张玄守在董事长身边,要赚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是不是? 《待续》 ◎欲知张玄与聂行风相遇的趣事,详见琅嬛系列G006《天师执位之离魂》、G007《天师执位之鬼忆》。 后 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我们终于在《五圆》这个故事里又见面了,为了董事长,张玄这次把自己发配到了日本,这也算是意外旅游吧,所以,大家也可以跟着他享受一下海外旅行的乐趣,外加见鬼乐趣。 《五圆》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我每次去神社祷告的经历,不用出大钱,又赚着彩头,要是祈祷成真,那就是一举三得,不亦乐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五圆的不同,它是日币里唯一没有标注阿拉伯数字金额的货币,所以很多欧美游客都记不住它的面额,基于以上种种,让我做出了把它写成故事的决定,虽然,依旧不恐怖。 董事长在祈祷时究竟说了些什么,相信大家都能猜得出,我突然发现把他写得很闷骚,不过张玄喜欢就好。里面多少有提到张玄的身分,虽然仍是个谜,至于两人目前的感情程度,应该是董事长对张玄是三分友情、七分恋情,张玄对董事长是七分友情、三分恋情。 另外,董事长的交通观念绝对是错误的,纯粹是剧情需要,这个下一集会有解释,他平时开车可是很稳的,大家一定也要安步当车,不能乱闯红黄灯喔。 接下来该是见家翁的场面了,希望三流天师能撑得住场。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天师执位Ⅰ04照灵》作者:樊落 文案: 丑媳妇终究还是要见公婆的。 而在聂行风的一句「爷爷想见你」之下,张玄更是不敢说不。 只是…… 「疼!董事长,你不能温柔一点儿吗?」 「闭嘴!」 呜呜……连人都任你摆布了, 就不能把领带束松一点吗? 什么?招财猫杀人了? 平时只会用「薪水」来压自己的头儿竟变成杀人凶手, 张玄说什么也不相信, 可是内线给的消息及证据,又是如铁一般的真实…… 不同死法的连环杀人命案,谜样的白衣女子。 再加上五行禁咒、犀灯摄魂。 哼哼,他已经闻到钱……呃,是阴谋的味道了。 第一章 他睁开眼,手触到身下的红地毯,柔软温暖的触感让记忆慢慢复苏。 外面隐约有炸雷声传来,两边太阳穴在酒精刺激下突突跳痛,他揉着额头撑地坐起,对面墙上油画里的女人正对着他微笑,她的原型此刻却仰躺在地上,身体蜷成一个古怪的弧形,死灰的眼瞳漠然地瞪着天花板。 他推了一下女人,很遗憾,对方毫无反应,扩散空洞的眼瞳证明她已经是个死人。 该死,刚才他不过是想吓唬这女人一下,谁让她勾引自己,却又在关键时刻故意推三阻四,他从没想过要杀人,可谁知她竟会这么柔弱,只掐几下就没了气。 男人看看自己的手,刚韧骨节透着久练武功的筋力,他颤抖着手按在女人脖子的瘀痕上,尺寸惊人的一致。 太阳穴更加剧烈的跳痛起来,声誉、家业、亲人,一系列的利害关系在脑里瞬间而过,冷眼看着亡者,他眼中溢出冰冷。 已经死亡的人没资格再扰乱生者的宁静,就让她随着死亡一起消失好了,反正这世上天天都有死亡存在不是吗? 男人站起身,眼前有些晕眩,不过并不妨碍他的思维,定定神,将女人扛出别墅,扔进车子的后备厢里。女人的身体还没完全僵硬,红色晚礼服的蕾丝花边在闪电的光芒下泛出妖异的亮。 男人关上车后盖,又转回别墅,将会客室里可能留下的指纹擦去,大厅那边就没必要了,这里刚刚举办过一场盛大的夜宴,自己也被邀请在内,留下脚印是很正常的。 安全起见,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别墅没装监视设备,外面又下着倾盆大雨,让他省去不少事,车很快就飞奔而去,背后,暴雨疾打,将车轮痕迹瞬间淹没。 回云峰,他去打高尔夫时必经的山路,那里云松涛涛,古木参天,沿途没有休憩的地方,是藏尸的最佳场所。 深夜,暴雨,一路上没有碰到其他车辆,男人很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将车停在隐蔽处,打开车后盖。 闪电劈下,照亮女人死灰的脸庞,双眼兀自大大睁着,漠然地看着男人。 「再见!」 男人伸手合上女人的眼帘,抱起她,扔向护栏外的坡下。 这里草木庇荫,不易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也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那时尸首早腐烂了,即使调查也很难跟他扯上关系。 车很快开回了公寓,男人停下车,在走到公寓一侧的安全梯时,有人叫住了他。 「这么晚才回来啊,今晚的雨可真大,瞧您的衣服全淋湿了。」 是保全老汪在巡逻,看他步履蹒跚,应该喝了不少酒。 老天爷似乎没在最后一刻关照男人,让他碰到了熟人,于是,他想利用安全梯回家的计画失败了。如果警察来例行询问,很可能会牵扯到他,所以,瑕疵一定要抹去,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你来得正好,我的钥匙掉了,手电筒借我用一下。」 「我帮您找,这里我最熟。」 老汪很热情地移动着手电筒弯腰去找,男人走到他身后,举掌,掌刀毫不留情地狠切到他的后颈上。 低闷声响传来,是颈骨碎裂的声音,但随即就被远处传来的炸雷声掩盖了下去。 「疼疼疼……太紧了……你轻点儿……」 低微叫声从更衣室里断断续续传来,负责帮客人选衣的服务小姐知情识趣,很自觉地避到了较远处,脑子里却天马行空的想像此刻里面正在进行的儿童不宜画面。 霍离坐在对面沙发上,很无聊地翻着时装杂志消磨时间,见小白蹲在桌上,很努力地舔杯子里的饮料,便问:「要吸管吗?用舌头舔很难喝到的。」 他打开背包找吸管,却被小白蹬了一蹄子,低声吼:「白痴狐狸,这是高级时装店,不是你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别人看到一只猫用吸管喝饮料,会做什么反应?」 「噢。」 想想也对,于是霍离继续低头看杂志,小白却慢吞吞地问:「你说,张玄和董事长进更衣室这么久都不出来,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在更衣室里当然是试穿衣服啦,可是我不明白试穿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来。」 小狐狸问出了张玄此刻的心声,可惜聂行风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强迫他试穿衣服不说,还立在旁边冷眼审阅,更诡异的是,更衣室空间宽大得离谱,两人站在里面完全没有拥挤的感觉。 「疼!董事长,你不能温柔一点儿吗!?」 领带再次被束紧,张玄被勒得一声闷哼,那狠力让他感觉聂行风不是在帮他系领带,而是意图谋杀。 这已经是第五套衣服兼领带了,他不介意在自己老板面前表演脱衣秀,但很介意被这样粗暴对待。 「闭嘴!」 聂行风铁青着脸骂,他只是让小神棍试穿衣服,又不是让他去死,从头到尾他到底在鬼叫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名牌吗?这些试穿过的衣服我都送给你,条件是不许再叫!」 他是很喜欢名牌,但不等于喜欢在大热天包裹得这么严实,现在还是初秋耶,他平时只穿短袖的。 怨气透过蓝瞳散发出来,却演变成风情万种的媚色,湛蓝得让人炫目。 离得太近,聂行风立刻发现了张玄瞳色的转变,他心里一跳,第一次发现那瞳色是随心情变化的,像是漂亮的猫儿眼,不断幻化成各种魅惑的光亮。 「啊!」 胡思乱想中忘了手劲,领带系得太紧,张玄被勒得再次惨叫出声,「董事长,我要是死了,请帮我申请因公殉职金……」 「放心,你死不了!」 聂行风没好气地把张玄的领带稍微松缓开,又帮他整整衣领,满意地点点头。 Hugo Boss的西装硬朗干练,是爷爷最喜欢的品牌,虽然他个人认为张玄更适合穿Armani,那份都市白领典雅高贵的感觉更能衬托出张玄的气质。 「没死,不过离死只差一步了,我们只不过是去你家做客,你怎么搞得像相亲?」 如果只是相亲,他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漠视靠在更衣室墙壁上作势呻吟的张玄,聂行风拿起他试穿过的几套衣服出去结账。 小神棍还敢冲自己抱怨,如果不是他在机场又是拥抱又是鬼画符,自己何以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他以为自己闲着没事干,跑到时装店来,花几个小时帮他精心挑选西装,还不是怕他不对爷爷脾气,被三振出局。 自从爷爷听说了他跟张玄的关系后,就让他带人回家,可是他们之间根本没关系,带回家干什么?所以他以工作忙为藉口一推再推,一直推了半个多月,终于把老太爷惹火了,让弟弟跑来下最后通牒,要嘛这个周末带人回家,要嘛以后都不要再回去,所以…… 很无奈的,聂行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服务小姐把衣服包好后,又拿起张玄自选的几套休闲装问:「聂先生,请问这几套是否要试穿?」 不试了,刚才试穿时张玄一直大呼小叫的伴奏,可能在店员心里,自己已经跟色情狂画上等号了,聂行风有些自暴自弃,说:「不用,全包起来就好,还有那孩子的。」 他替霍离也选了几套衣服,本来还想帮小白选宠物服,不过在小白的强烈抗议下放弃了,小白虽然很喜欢戴饰物,但讨厌衣服。 不穿就不穿吧,爷爷应该不会太在意一只猫的,聂行风自嘲地想。 「等等!等等!」 张玄匆匆跑过来,夺下聂行风递过去的金卡,笑嘻嘻对店员说:「我们买了这么多,打个八折吧。」 不愧为名牌时装店的小姐,绝对训练有素,专业有加,职业笑容里连千分之一秒的僵硬都没表露出来,「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打折……」 「怎么可以不打折呢?」 霍离也凑过来,仰头看店员,「你们这样做不太好,客人很容易流失的,我们以前买衣服都有打折,碰到好说话的老板,还会买二送一。」 拜托,这是名牌时装店,不是夜市地摊! 聂行风抬手抚额自动忽略这番对话,并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再跟这兄弟俩一起逛时装店。 坐上车,张玄立刻把空调开到最大,喘口气说:「总算折腾完了,我第一次买衣服买得这么累,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大热天里穿西装打领带,还打得这么紧,好难受……」 虽然已经立秋,但午间天气还是很炎热,张玄整整领带,不过见聂行风脸色不好,没敢松缓它。 「笔挺西装可以透出人的干练,这是我爷爷喜欢的风格。」 「可我,不是你爷爷啊。」 聂行风握方向盘的手紧扣住,如果不是在开车,他一定毫不犹豫给张玄头上来一下,他以为自己愿意这么折腾吗?还不是为了替他增加好印象。虽然他不是自己的情人,但对自己来说,他很重要,重要到……不想失去。 下午来到聂宅,聂睿庭早就到了,见到聂行风,暗地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聂翼站在窗前摆弄兰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聂行风忙快步上前,和爷爷轻轻拥抱了下。 「忙了这么久,你总算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聂翼话中不无揶揄,又看看跟在后面的张玄和霍离,问:「这就是你的朋友?」 「我叫张玄。」 张玄笑嘻嘻地上前和聂翼握了下手,又按住霍离的头行礼,「这是我弟弟霍离。」 「爷爷好!」 狐狸天生就带有蛊惑的妖魅,即使像霍离这种混沌不开的小火狐狸,果然,把他带来没压错宝,听了这声脆生生的招呼,聂翼冷峻的脸上露出微笑。 「这是我跟小离一起选的吉祥草。」 张玄指指霍离手里抱的蓝水晶缸盆栽,继续讨好:「把吉祥草放在旺位上,不仅可以欣赏盆景,还能旺家生财,希望爷爷会喜欢。」 看着张玄熟门熟路地把盆栽抱到门口斜角的桌上放好,又乐颠颠跑回来跟聂翼聊天,聂行风拍了下额头,他来时交待过小神棍不要在爷爷面前卖弄神学,看来这家伙都忘光光了。 聂睿庭把聂行风悄悄拉到门外,笑道:「别担心,爷爷要是真生气,就不会让你带人回来,我看老爷子只是想帮你把把关。」 把关需要用审贼的眼神吗? 聂行风是聂翼一手带进商界的,他比弟弟更了解爷爷的个性,单看爷爷打量张玄的犀利眼神,就知道张玄现在已是俎上鱼肉,所以,自求多福吧。 用餐时,张玄被安排在聂行风身旁,霍离则靠着聂翼坐,看得出聂翼很喜欢他,一直在逗他说话,反倒将本是主角的张玄搁在一旁干晾。 「爷爷,可以给小白也准备一套餐具吗?牠很聪明,不会打碎盘子。」 聂翼看看安静地蹲在桌上的小白,他不太喜欢这只猫,或者说他不喜欢自己无法窥清的东西,猫的眼神里似乎散发着属于人类的精明睿智,比起这对迷糊兄弟,这只小猫更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小狐狸装可怜的功夫天下第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即使精明如聂翼也心软了,好乖巧可人的孩子,让他想起两个孙子小的时候。 于是小白的餐具如愿送上,当看到牠用猫爪握着吸管吸苹果汁时,聂睿庭把含在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老天,会用吸管的猫!」 张玄低头嚼牛排,淡定地嘟囔:「你很快会习惯的。」 要让聂家的人慢慢接受小白,先从吸管开始,之后用刀叉筷子,循序渐进,最终他们会认为猫说话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聂翼用眼神制止孙子的怪叫,再次打量小白,似乎从那双蓝莹莹的猫眼里看到了讥笑。 晚饭后,聂翼站起身,对张玄说:「我有话跟你说,随我来。」 张玄本来见聂翼一直跟霍离聊天,还在心里暗叹轻松,没想到突然被点名,忙起身跟上。 聂行风追上拉住他,小声说:「不管我爷爷说什么,你都应着,不许反驳!」 「了解。」 张玄冲聂行风眨眨眼,蓝瞳里微笑一闪而过。 他不会那么笨啦,跟招财猫爷爷顶撞,那不是直接砸自己饭碗吗? 张玄随聂翼来到楼上一间静室,刚坐好,一张报纸便递了过来。 头版大幅照片绝对吸引注目,是两个帅哥的亲密拥抱图,张玄啧啧了半天,才发现照片上的主角好像是自己跟招财猫,背景是——国际机场。 哇塞,怎么可以这样,不经允许就拍照刊登,分明是侵犯肖像权嘛,而且,为什么所有照片都是招财猫的大特写,而他,最多只露了个侧脸,这是哪家小报的记者,当狗仔队都当得这么不专业……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明白地告诉你,当知道你跟行风的关系后,我首先的想法是——给你多少钱,可以让你离开他。」 给多少钱他都不会离开招财猫,这是原则问题! ……等等,什么关系? 张玄的目光由照片转到标题——惊人内幕,聂氏总裁原来是GAY;机场送吻,情人疑为混血美男子! 「你误会了,我们……」 这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嘛,整个标题除了最后三个字是事实外,其他的他全不承认,而且…… 聂翼扬手制止了张玄的分辩,说:「我查过你,发现你很喜欢钱,可每次给行风帮忙,都没真正跟他收过钱,甚至他开给你的空白支票你也没有去兑现,我想,金钱打不动你。」 打得动,绝对打得动! 他不是不想要钱,而是吝啬的招财猫每次都赖着不给,好不容易上次大发善心,开了张空白支票,还被自己不小心给弄丢了。 张玄张嘴想反驳,脑里闪过聂行风的叮嘱,于是只好选择沉默。 聂翼在张玄对面坐下,眼神透出不属于老者的犀利光芒,冷冷打量他。 衬衫、领带、西装,都是自己喜欢的品牌和颜色,一定是行风为了取悦自己,特意帮他挑选的,能让行风如此费心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未曾有过。 张玄被盯得如坐针毡,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被生擒的猎物,眼前这位老猎人剽悍地举着枪,随时会在自己脑门上来一下。 果然是鸿门宴,他学刘邦尿遁脱身行不行…… 「喝点什么吧。」 很满意地看到年轻人在自己的气势下显露紧张,聂翼站起身走到吧台倒酒。 「我不挑剔,什么都行。」 一杯纯正威士忌递上前,浓烈酒香醺来,张玄眼前一晕。 他喝不惯烈酒,老爷子不会是在故意整他吧? 聂翼抿了口酒,脸上露出浅笑,接着说:「你救过行风许多次,那张空白支票就算填再大金额,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支付,可是你没有填,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无法反驳,张玄只好大口喝酒。 无心插柳柳成荫,要是老爷子知道内情的话,不知会不会当场气得脑溢血? 「我这个孙子太静了,你跟他在一起有没有觉得很闷?」 「没有,感觉再好不过。」 几口烈酒喝下,张玄放松了很多,想起聂行风经常被自己气得暴走,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嘛,那很好,你可能不知道,他小时候个性跟睿庭很像。」 说起自己的孙子,聂翼脸上露出跟普通老者一样的宠溺神情。 「他很顽皮,也很聪明,可自从那场车祸后,他就完全变了,他一直认为父母过世是他的错,所以老天爷惩罚他被抛弃。」 「为什么?」 「因为那天是他提议出门的,可是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这算什么理由? 张玄把剩下的酒一口干了进去,在心里恨恨骂了句笨蛋招财猫。 他总算明白聂行风少年时喜欢飙车的原因了,那根本不是有钱少爷的无聊玩乐,而是明显的自杀行为,他希望自己也能在车祸中死亡,得到解脱。 「最近行风开朗了许多,我还以为他想开了呢,没想到却是个出乎我意料的原因。」 聂翼拿过张玄手中的空杯,帮他斟满酒,道:「没有哪个长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只要他开心,我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试着去接受你。」 对上张玄投来的疑惑目光,聂翼微笑道:「不接受的话我不会让行风带你来。」 「等等、等等,爷爷,你说的接受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接受吧?」张玄结结巴巴问。 「是又怎样?」 「不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其实……」 话到嘴边,想起聂行风的警告,张玄再次借酒把解释咽进了肚子里。 不愧为聂氏财团的当家人,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了,居然这么开通的接受孙子跟男人在一起的事实……不,确切地说,他跟招财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既定事实…… 「行风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坚强,我老了,不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可是他还需要别人的扶持,我想,这个人就是你。所以,我把自己的孙子交给你,你要给我保证,今后好好保护他!」 这就是变相同意以后他都可以一直赖在招财猫身边了,管他是以什么身分呢,张玄立刻开心的连连点头:「放心,我一定履行自己的使命,好好保护招财……董事长!」 并且在今后的人生中不离不弃,那可是他的黄金源泉哦…… 「别开心得太早,我的话还没说完。」 聂翼把张玄的空酒杯再次斟满,看着满脸兴奋的年轻人,他眼中露出狡黠的笑,「在商言商,天下没有无本万利的买卖,我把孙子给你,你难道不要做什么表示吗?」 「表示?爷爷你在开玩笑吧?我就是把全部家当都换成钱,恐怕你也不屑一顾。」 两杯烈酒下肚,张玄脑里一片混沌,完全摸不透聂翼的心思。 「不,钱我从来没缺过,我很喜欢小离,想认他做干孙子,你舍得放人吗?」 「你喜欢那只小狐狸?」张玄口不择言:「他很笨的,除了吃外没有其他嗜好,离你那两个孙子差太远,期望值绝对是零。」 「他很乖巧懂事,对一个老人来说,这就够了。」 「成交!」 色字当头,张玄毫不犹豫把弟弟卖了,还卖一送一。 「顺便把小白也留下,他们俩焦不离孟,有小白在身边,小离会少做很多错事。」 「当然可以。」 霍离和小白就这样被留下了,聂家的大厨房让霍离叹为观止,一听到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他立刻点头应下,开心得不得了。 聂睿庭送聂行风和张玄离开,一路上笑个不停。 「有小离和小白在,家里会热闹许多,张玄你养的那只猫太好玩了,牠居然喜欢看武侠剧,霸着遥控器不肯放,害得我新闻都看不成。对了,牠平时都吃什么牌子的猫粮,回头我让杨婶准备。」 「猫粮不用特意准备,小白跟小离吃的一样,不过牠看电视的时候喜欢吃零食,多买些洋芋片给牠,最好是海鲜味的。」 「哈!」回答太神奇,聂睿庭有些消化不了,挠挠头,「乱吃东西对小猫的肠胃不好吧?」 「没事,牠有分寸。」 张玄坐上车,又拉下窗,向聂睿庭特意交代:「别惹那只猫,黑猫通灵,牠听得懂你说什么,还有,如果牠做了什么超乎常识的行为,你要选择无视,晚安。」 小车一溜烟跑远了,只把一头雾水的聂二公子撂在车后。 第二章 「董事长,开慢点,我不太舒服……」车开出不远,张玄突然说。 见他脸色潮红,坐在椅上东摇西晃,聂行风忙放慢车速,打开车窗,问:「你喝了多少酒?刚才出来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撑不住了?」 「好像有四、五杯吧,我超讨厌喝烈酒,爷爷还一个劲儿的灌我,我能坚持走出门已经是奇迹了。」 张玄嘟囔着歪靠到聂行风的肩头,却被他一把推开,「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 「你以为我想喝?还不是你说不管爷爷说什么,都不许我反驳,我才硬着头皮上的!」 被粗暴对待,张玄气愤地抬起头,瞪大蓝瞳怒视聂行风,「为了你我把小狐狸都卖了,你还凶我!」 「……对不起。」 聂行风呐呐说完后,半天没见回应,他忍不住问:「那个……我爷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还是没回答,聂行风侧头去看,见张玄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让不善饮酒的人喝没有兑水的烈酒,爷爷是故意的吧,不过他让张玄品酒,也就等于是承认了他的存在,要知道,能品到爷爷的藏酒也是一种殊荣。 聂行风将张玄拉到身旁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张玄哼了几声,得寸进尺地自动趴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得更香。 「笨蛋!」 聂行风轻声说,嘴角勾起微笑,但笑容随即僵滞住。跑车驶过的瞬间,他恍惚看到昏暗道边上默立着一个白衣女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前车灯的光芒在路旁一闪而过,聂行风只觉手心发凉,急忙转头去看,路边没有路灯,车后是一片无边阴暗。 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这几天太累,所以才总出现幻觉…… 砰! 心念刚定,车前窗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碎响,一个白色躯体猛然扑到了车头上,透过车窗,聂行风看到那头被风吹乱的乌黑发丝,发下有双死灰眼珠定定地盯着自己,还不断张合嘴巴,好像在嘶喊什么,细长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声。 吱…… 心房剧跳,聂行风惊惧之下猛踩剎车。 「啊!」 惨叫是张玄发出的,惯性下他的头撞在方向盘边缘,痛得捂着头爬起来大叫:「董事长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抱歉……」 聂行风用力深呼吸令自己平静,看向窗外,外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恐怖景象。 「你怎么了?见鬼啊?」 顺着聂行风的视线看过去,张玄噗哧笑起来,「放心,虽然你的体质阴到见鬼,不过有我这个正牌天师在,没有哪只鬼脑袋秀逗,敢来找你的麻烦。」 就是因为有这个小神棍在,自己才担心啊。 苦笑一声,聂行风重新将车发动起来。 回到公寓,张玄已经完全陷入醉酒状态,幸好保全赵渊经过,看到他们,很热情地帮聂行风把张玄扶进电梯。 威士忌的后劲儿太大,张玄站在电梯里,只觉四壁都在摇晃,索性扑到聂行风身上,又伸手抱住他的腰,把他当栏杆靠。 赵渊还是毛头小伙子,见张玄紧贴在聂行风身上一脸春情,不由红了脸,干笑两声,看他那表情,聂行风用半个大脑想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不过自己认命了,反正全天下人都认为他和张玄是那种关系,那就一路误会到底好了。 回到家,聂行风把张玄扶进卧室,刚安置好,他就大叫:「董事长,我口好渴,帮我倒杯水。」 看在今晚张玄表现不错的份上,聂行风没跟他计较,去倒了水,等他喝完,又把他外衣脱了,在解衬衫领口时,那因醉酒而泛出诱红的双唇吸引住聂行风的视线。 脑里有一瞬间的净空,等回过神来,他的双唇已印在了张玄唇上,温温触感中弥漫着烈酒的醇香,引诱他的理智一点点崩溃。 搭在张玄领口处的手开始颤抖,不舍离去,索性将钮扣一颗颗解开,把手探了进去。 被压得很不舒服,张玄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对上那双清澄蓝瞳,聂行风一惊,慌忙坐正身子。 张玄眯了下眼,眼眸迷离,媚得似要滴出水来,「董事长,你好像在吻我耶。」 他只是…… 没等聂行风做出解释,张玄又在床上懒懒翻了个身,嘟囔:「一定是在作梦,招财猫哪懂这么感性的接吻。」 「张玄!」 「连作梦都被吼,招财猫果然恐怖,不知道今晚跟爷爷的交易算不算失策,上下级关系,我都得不到一点儿报酬,要是升级到情人,照招财猫的吝啬,那今后我还不注定都白干……」 再也忍不住了,聂行风此刻一腔柔情全部化作愤怒,抄起被子将张玄当头蒙住。 该死的小神棍,敢说他吝啬,那去另觅新东家好了! 床被占了,聂行风只好去了客房,洗完澡后,他在镜前吹头发,忽听一阵吼叫传来,镜面突然变成血红,红光泛滥中依稀看到张玄蜷倒在地,一柄利刃深刺在他胸膛上,殷红血滴不断溢出,那双蓝瞳泛着灰白,茫然地看着自己…… 「张玄!」 大叫声中,聂行风回过神来,眼前只有蒙着一层雾气的镜面,他伸手触摸,触到的是镜面的冰冷。 聂行风忙转身奔回卧室,房里只亮着一盏床前灯,张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橘黄灯光映着那张精致侧脸,深谧恬静。 小神棍只有在睡着时才会这么老实。 聂行风慢慢走过去,坐在张玄身旁,伸手抚摸那一头秀发,轻声问:「告诉我,你真的是不死之身吗?」 「也许会死吧,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方法。」张玄醉得迷迷糊糊,呓语着答。 「所以你不怕海水是吗?」 「是啊,我是师父从海边捡回来的,好像在海里泡了很久都没断气……」 「那以后呢?」 没有回答,张玄鼾声响起,彻底进入梦乡。 聂行风替他把被子盖好,关了床前灯,黑暗中轻声说:「放心,我会保护你!」 没人可以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哪怕是死神! 清晨,聂行风正在吃早点,张玄从卧室里冲出来,一直冲到餐桌前,瞪大眼睛看他。 「董事长,昨晚、昨晚我们有没有那个……」 「什么?」 「就是,你……有没有亲我?非礼我?强……那个我?」 非礼? 要是亲吻算非礼,那之前他都不知被小神棍非礼过多少次了。 聂行风抬头淡淡扫了张玄一眼,这家伙睡相不是一般的差,衣衫凌乱,头发蜷窝,只有那双蓝瞳比较养眼,透着月光石般纯净的辉芒。 「放心,我对醉鬼没兴趣。」 敢骂他吝啬,还强占他的床,这帐日后他会慢慢清算! 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被压迫的命运,听了聂行风的话,张玄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招财猫一向淡定冷静,怎么可能主动热情献吻?虽然……那热吻感觉好真实。 偷眼看聂行风,双唇微薄柔韧,绝对性感好看,不过他现在的面部表情却绝对不好看。 直觉告诉张玄,招财猫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他继续打听内情,「昨晚我喝得太多,没乱说话吧?」 「没有。」 「那就好……」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张玄揉揉眼,准备再去睡个回笼觉,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目光落到聂行风笔挺的西装上。 「你要去上班?」 「公司有事需要处理,你也去。」 「今天好像是周日耶,你工作为什么要拉着我?」 「我是董事长,这个原因够吗?」 无视张玄蓝瞳里溢满的愤慨,聂行风起身把餐具拿去厨房,道:「九点给我在公司待命,否则按迟到处理。」 「搞什么嘛,现在都八点半了,想让我上班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来?」 张玄大吼一声,秋风扫落叶般向楼下自己家跑去,叫声远远传来,「你别走啊,让我搭个顺风车,给我五分钟,在楼下等我!」 晃点小神棍的感觉真不错。 聂行风微微一笑,打开水龙头洗餐具,谁知指尖一凉,被瓷盘边上的缺口划出一道深痕,血顿时涌了出来。 血不断流淌,越漫越多,聂行风恍惚看到张玄躺在血泊中,那个白衣女子则立在他身旁默默观望,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猛跳起来。 「主人?」 身后传来颜开担忧的呼唤,聂行风回过神,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不断流淌的其实是水龙头的水。 「没事,我不小心割伤了手指。」 颜开将OK绷递过来,见聂行风心神不定,他没废话,立刻又消失了。 聂行风定定神,贴好OK绷,把那个有缺口的盘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走出公寓,刚进停车场,就听到身后大呼小叫传来,「董事长,等等我!」 张玄嘴里咬着半块面包追上来,把公文包塞给聂行风,腾出手来穿外衣,问:「有什么急事一定要今天做?」 「有几份海外邮件今天会到,需要我签字。」 「签字又不用一整天,下午去哪里逛逛吧?」 张玄可不想把大好的周末时光浪费在工作上,开始殷勤提议,这时,有两个人从车道前方迎面走过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 「咦,这么巧。」 来的是老熟人,上次张玄去圣安医院驱鬼时认识的两名警察——楚枫和常青,自此他的捉鬼生意成功打进了警局内部,碰到捧场买灵符的警察顾客,他当然表现热情,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 楚枫朝张玄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然后向聂行风亮出证件,道:「聂先生,我们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抱歉,我很忙。」 聂行风冷淡的回绝了,绕道向前走,楚枫跟上去,不慌不忙地说:「聂先生,协助警察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尤其受害人还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女朋友? 发现聂行风拿公文包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张玄蓝眸微眯。 聂行风也皱眉反问:「女朋友?」 「程菱,你大学时代的女友,一个星期前她失踪了,所以我们按例询问。」 聂行风想了想,「好,不过我只给你们一个小时。」 张玄曾在聂睿庭那里听过程菱的八卦,不过没想到会有见面的一天,不,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她的照片。看过后,他的感想只有一句——招财猫以前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不过楚枫却说这位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生失踪了,她叔叔陆天安来报案说一个多星期都没见过她,电话也打不通,怀疑她遭遇不测,请警方协助调查。 于是在楚枫给聂行风做笔录时,张玄也在一边旁听,他的副业深入警局,没事就常跑来跟大家联络感情,他说要旁听,没人反对,生怕一不小心惹鬼上身。 「程菱和我在大学时交往过,不过分手后就再没联络,半个月前我跟她在路上偶然遇见,曾一起吃过两次饭,仅此而已。」 「上周末程菱在别墅举办酒宴,你有应邀参加对吧?」 「对,我去了,不过宴会闹得很疯狂,我不喜欢那种气氛,所以中途就离开了。」 「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回家。」 没用半个小时,聂行风就回答完了所有问话,楚枫很客气的送他出门,突然又问:「初恋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若非如此,聂先生也不会在遇到程小姐后,还跟她保持联络了,可是我觉得对于程小姐的失踪,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聂行风笑着反问:「我倒觉得是她叔叔太杞人忧天,程菱性格外向,喜欢旅游,也许她是去哪里旅游了,她以前经常这样。」 「可是手机联络不上。」 「手机并不是万能的,就比如,你忘了充电。」 「那一声不响就离开吗?」 「有什么奇怪?程菱父母都已过世,陆天安只是她的叔叔,楚警官,难道你去哪里办案,还提前给自己的叔叔报备吗?」 楚枫被噎住了,一脸干笑着送聂行风离开,他们刚走,他就一拳捶在墙上,骂了句该死。 常青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头儿,聂行风好像没什么问题,有人证明他的确在宴会中途就离开了,他住的公寓里也有他回去的监视摄影,是不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监视摄影并不能百分之百证明那个人就是他,而且,你怎么解释这条手机吊饰?」 楚枫把放在证物袋里的一条小猫巴掌形状的小巧坠链扔到桌上,这是他们在程菱的别墅二楼休憩室里发现的,上面有聂行风的指纹,可是刚才聂行风却说他只在一楼大厅逗留过。 「他的回答太完美了,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找他,提前准备好了措辞,我觉得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我就不信他一点儿破绽都不露出来。」 去公司的路上,聂行风除了打电话给他的律师外,再没多说话,来到公司,他让张玄把送达的文件拿进来。 半天没见张玄动静,聂行风抬起头,奇怪的看他,「你不去做事,待在这里干什么?」 「你在害怕,所以我想,我待在你身边是最正确的。」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喂,你干什么!?」 刚打开的手提电脑被张玄啪的一声又合上了,摆在桌上的几份文件也被他推到了一边,那台桌上型电脑更倒霉,主电源开关被直接揿断,张玄盯着聂行风道:「董事长,别拿对付警察那套来对付我,我的第六感在这方面最灵光,不管程菱出了什么事,我知道一定跟你无关,所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神棍最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好像搞不清助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聂行风微眯了下眼,沉默不语。 「董事长!」张玄又威胁性的大吼。 他很了解聂行风的个性,他不是那种听到别人出事还可以完全无动于衷的人,刚才他在警局表现出的冷漠镇定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还是一片静寂,张玄正准备再行威胁,聂行风忽然抬起眼帘,黑眸直视。 「你说,我会杀人吗?」 张玄吓了一跳,「杀人?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杀人?」 「会的,为了家族声誉,我会那样做!」 聂行风话语中透着张玄从未见过的阴冷,淡定道:「出去做事,这件事不要再提!」 「董事长……」 「把下周一的会议资料做好,我马上要!」 不再看张玄,聂行风低头整理文件。 讨厌招财猫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张玄皱起眉转身离开,在门口他突然说:「也许对你来说,我不值得信任,还不如一个律师对不对?」 聂行风抬起头,门已经关上了。 该死,他怎么可能不信任张玄,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那一定非他莫属,正因为太重视,所以才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不想看他受到伤害…… 外面很静,不知张玄在干什么,聂行风无心做事,几次拿起话筒想打电话给他,又犹豫着放下,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忍不住打过去,却无人接听。 很正常,张玄一定在生气,聂行风拿自己的任性助理有些无奈,只好出去找他。 张玄不在,桌上文件摆放整齐,电脑也没开,很显然,他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后就直接走掉了,根本没做事。 这位助理当得越来越大牌了,被训几句就发脾气跷班,聂行风苦笑一声,拿出手机拨通张玄的电话。 铃声响了两下后被切断了,不死心又回拨,这次更好,直接是关机留言。 小神棍从来没有拒接过自己的电话,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聂行风关了手机,决定今晚回去后好好修理他一番。 「你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已经被张玄逼到了走投无路,准备以死谢罪的地步,救命铃声就在这时及时响起,常青正准备松口气,却见张玄看看萤幕,将手机关掉了。 唯一的救命绳索也断了,常青趴到桌上,开始寻思自杀方式。 「在没问出答案之前,谁的电话我都不会接,小青青,放松一下继续说。我们现在是在茶馆聊天,你做出这副卧底接头的表情实在太夸张了吧?」 张玄蓝瞳里闪烁的微笑在常青看来简直比恶魔还恐怖,他就知道这家伙找他们准没好事,所以头儿才会把他派到阵前送死。 「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是陆天安来报案说他侄女失踪了,让我们调查,我们才按例调查的。」 「切,每天的失踪人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没见你们查得这么卖力?」 常青瞪了张玄一眼,「你以为我们警察闲着没事干,喜欢帮他找人?可他们陆家是建筑业界的大亨,人面很广,得罪不起啊。」 张玄边听边看楚枫让常青带给自己的资料,老实说,楚枫可上道多了,一听他要查程菱的家世,二话不说,就让常青把资料都拿来了。 原来程菱是陆天康的私生女,一直跟母亲同住,母亲过世后,她就去了国外,陆天康本来有一个儿子,几年前因病过世了,他为此大受打击,健康状况开始下滑,他们父女相聚后不久他就去世了,程菱很伤心,为此还酗酒开车,结果出了车祸,差点儿没命,所以她叔叔陆天安建议她回国休养,没想到会突然失踪。 陆家的固定资产保守估计也有几十亿,他们在建筑业界的分量跟金融界的聂氏旗鼓相当,尤其是陆天康,他设计的建筑工程在海内外都颇具盛誉,难怪警方一接到陆天安的寻人申请就立刻出动人马了。 「为什么怀疑我家董事长?」 「不是怀疑,我们只是请聂先生协助调查而已。」 这话拿来骗鬼吧,那晚被邀请出席酒宴的有几十人,怎么没见他们都一个个找来协助调查?他以前可是在征信社里干过的,说到诱供套词,一点儿都不比这些警察差。 张玄品了口香茶,笑嘻嘻地说:「小青青,我家董事长有事,我没多少时间跟你耗,你是选择现在跟我老实交代呢?还是今晚跟鬼魂交代?我想圣安医院里的那些鬼好久没看到你,可能很想去你家吃吃消夜,联络一下感情……」 「不!」 想起那次在圣安医院的见鬼经历,常青脸色瞬间煞白,苦苦请求:「老大,通风报信也要有个底线,我把内部资料都告诉了你,很可能会被停职查办的。」 张玄笑得一脸温柔,「停职查办好?还是被鬼缠好?」 常青想了又想,工作没了最多再找一份,可要是整天被鬼缠,他就只有去地狱找工作了,于是一横心,说:「我们在程菱的别墅二楼休憩室里发现了一条手机吊饰,上面有聂行风的指纹,而且……」 偷眼看张玄,他微眯蓝瞳里闪烁出的冷光让常青打消了隐瞒的念头。 「而且,一个叫雅妮的女人说,那晚宴会结束后,程菱有打电话给她,说约了聂行风见面,想跟他重续旧情,所以很可能聂行风在宴会后又返回了别墅。」 「什么样的手机吊饰?」 「一个小猫爪印形状的,很可爱,上面还刻着日文。」 没错了,那吊饰是招财猫的。 手机吊饰是上次他们在日本买的,当时小白看到说喜欢,所以他们买了四个,一人一个,难怪前几天聂行风突然把他的那个要了去,原来如此。 该死的招财猫,跟前任女友约会瞒着他,出了命案也瞒着他,这笔帐回头再跟他算,现在关键是搞清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被聂行风赶出办公室后立刻就用自己最拿手的招魂来寻找程菱,谁知折腾了半天也没招到魂,灵符在空中化为灰烬后,既不坠地也不找寻,就在离地三寸的地方忽悠忽悠的飘,做了这么多年的招魂,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异景,这证明内情比想像中的还要诡异。 「把雅妮的联络方式告诉我。」 被魅惑蓝瞳温柔扫射,常青仅犹豫了半秒就弃械投降,乖乖把资料上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茶馆,速度快得像被鬼追。 第三章 聂行风在公司等到天黑也没见张玄回来,回电也没有一个,他只好独自回家。 周末的停车场比平时空旷许多,聂行风打方向盘刚拐进主车道,就看到眼前白影一闪,有个人形躯体扑到他的车前窗上,向他奋力嘶吼,冰冷阴风扫过,他心口猛跳,立刻紧踩剎车。 定定神,只见前方路灯闪烁,空无一人,聂行风松了口气,听到后面不断传来鸣笛声,忙把车发动起来。 女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知道这个恶梦终有一天会将自己彻底吞噬,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他只希望,冤魂只找自己索命,而不要伤害到其他人。 聂行风回家吃完饭,来到张玄家,张玄还没回来,他只好自行用钥匙开门进去。 大厅里供奉着张天师祖师爷的香案,鬼使神差的,聂行风走到平时从不靠近的香案前,想像着张玄每天上香的情景,也点上香插进丁香炉里,又顺手将落下的香灰拭去,放在案角的一个饰物被他不小心拂到了地上。 聂行风捡起来,见是个小小的铜符,正面刻了个敕字,背面雕着玄武朱雀等一些怪异图腾。 这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聂行风转了转铜符,符上突然闪过一道金光,耀进他眼中,他只觉神智骤然一恍,等回神再看铜符,它仍静静躺在自己掌心,发出黝暗铜光。 聂行风皱了下眉,将铜符放回原处,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张玄走了进来。 「咦,董事长你怎么在我家?」 这好像是他家,每个月的房钱还都是他缴的! 张玄径自走到沙发前仰面躺下,道:「好渴,董事长帮我倒杯水来。」 董事长三个字叫得很顺口,不过给聂行风的感觉像是在使唤菲佣,张玄身上有股浓烈的香水味,还有烟酒掺杂在一起的怪味,再看到他颈下几处暧昧的唇红,聂行风没好气地把水递上,转身就走。 原来该死的小神棍去酒吧鬼混了,害得他在公司里干等。 「等等。」 迈出的脚步被张玄叫住,聂行风犹豫了一下,转头问:「什么事?」 张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道:「帮我揉揉,跑了一天,好累,以前都是小狐狸揉的,他不在,你帮我……」 「去找个菲佣吧,一定能伺候得张少爷满意。」 冷冷回覆换来张玄怒视,不过盈蓝眼瞳把怒光自动演绎成一抹魅惑风情。 「好无情,我为了你跑了一整天,现在让你按摩一下,你却推三阻四。」 「为我?」 「是啊,帮你查线索,还被迫出卖色相,自从辞了征信社的工作,色相这招我好久没用了。」 聂行风的心情突然莫名其妙的好转,嘴边勾起微笑,「去洗个澡,把身上怪味去掉了,我帮你按摩。」 「左肩,用点儿力,后背,再向下一些,对对,就那里……」 十分钟后,张玄趴在King Size的大床上,颐指气使的行使皇帝特权,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去查线索,聂行风默许了他的放肆。 「董事长,没想到你抓龙居然有一手,看来将来就算聂氏倒闭,你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喽。」 在舒舒服服的按摩下,张玄开始犯困,随口嘟囔。 懒得听他胡言乱语,聂行风问:「跑出去一天,都查到些什么?」 「该查到的都查到了,不过没打算告诉你,因为我还在生气中,哎哟……」 聂行风手下加力,张玄立刻发出惨叫:「董事长你太过分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一直瞒着我,既然你不相信我,干嘛又管我做什么?」 聂行风没好气地道:「我哪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你会出事!」 「担心我出事?」 没听懂,张玄顾不得抓龙了,立刻爬起来盘腿坐好,问:「什么意思?」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他很了解张玄的个性,自己越不说,他就越会查下去,还不如一开始就坦言相告,也许还可以避免那场意外。 「其实,最近我一直出现幻觉,我看到你……被杀。」 最先是那个白衣女人,然后画面越来越血腥,他看到张玄满身鲜血的倒在地上,心口插着尖刀,他知道那是女人的警告,她在报复他,想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噗哈哈……」 沉静好半天,就当聂行风以为张玄明白了自己的解释后,他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董事长,你该知道要我死可不是件容易事,你别杞人忧天了,就像上次作恶梦一样,梦来梦去,到最后梦的都是盗版,哈哈……」 「我没在说笑话,你给我正经些!」 被大吼,张玄收起笑,一脸委屈,「我说的都是实话,哪有不正经?」 「可这次事出有因!」 说到重点了,他就知道招财猫不会无缘无故这么紧张,张玄清清嗓子,开始发问:「那我们就从头说吧,上周末在程菱的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不该喝酒,酒后失态,很容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和程菱重逢后,在聊天中得知程菱原来是建筑界巨子陆天康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几次接受她的邀请,与恋旧无关,只是纯粹因为他觉得建筑业有适合融资的项目,而程菱则是个好纽带。 原来最近招财猫所谓的应酬就是陪前任女友吃饭,一见有利可图,他就立刻跟上,不愧为奸商。 张玄恨恨想着,不说话,继续往下听。 上周末,聂行风在程菱的酒会中退席后,几小时后突然又接到她的电话,说感到自己有危险,让他马上过去,从声音里听出程菱正处于极度紧张状态,所以他立刻驾车赶去。 酒会已经散了,别墅里只有程菱一人,见到他,就把他拉到二楼休憩室,开始对他调情,当时他喝了不少酒,于是…… 「于是就春风一度了?酒后驾车,还乱性,真是没节操!」 「没有!中途程菱突然拼命反抗,又大喊大叫,像得了癫症,我被她弄得心烦,就掐住她的脖子,谁知……」 谁知下手太用力,程菱就这样没气了。 他当时很慌乱,想到报警的后果,索性一狠心,弃尸荒山,那晚雨下得很大,他知道暴雨可以帮他掩饰住所有罪证,可是很不巧,他回到公寓时碰见了保全老汪,没办法只能再下手一次,事后将老汪的尸体埋在一处废弃水塘边。 至于大厦的监视摄影他也考虑过了,公寓里住的都是白领阶级,衣着服饰很像,所以录影带里肯定会出现跟自己形似的人,只要有不在场的证据,警方就不会怀疑到他。 不过糟糕的是事后他发现手机吊饰丢了,他担心是遗落在别墅里,于是跟张玄要了相同的手机吊饰,以便应付警察,可是诡异的女人出现了,不断纠缠他、恐吓他…… 「你认为那是程菱在向你索命?并拿我的命来威胁你?」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那身白衣,还有一头黑发……」 「程菱是橘黄短发。」打断聂行风的喃喃自语,张玄没好气地说。 笨蛋招财猫,把这件事瞒了他一个星期,惶惶不安也是自讨苦吃。 「我只听说过天师捉鬼,没听过鬼杀天师,董事长,你有这样的幻觉,简直就是对我职业的严重蔑视!」 聂行风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苦笑道:「可我杀了人,这是无庸置疑的对不对?」 杀人,冷静处理现场,并把有可能指认自己的人也毫不留情地杀掉,这些行为连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寒,也许最开始他是无意的,但为了掩饰过错,他只能继续错下去,因为无路可退。 「那我现在也知道了真相,你会杀我吗?」 「当然不会!」 张玄点点头,略带嘲讽道:「你当然不会,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杀人,因为你是招财猫!」 「可是程菱失踪了,老汪也失踪了……」 「失踪并不代表死亡!」 见聂行风情绪不安,张玄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道:「虽然我算不出程菱在哪里,但卦相显示她不是死命,也就是说她现在一定还活着,只是处境可能很危险。」 聂行风一愣,「那,那个白衣女人是谁?」 「鬼呗,你体质极阴,又不喝符水,又养小鬼,看不见鬼那才叫不正常呢,不过别担心,她对你没有恶意,可能只是你偶然看到的游魂,你有守护灵镇煞,要是有恶鬼作祟,他会马上感应到。」 想起早上自己划伤手,颜开立刻出现的情景,聂行风觉得张玄的话有些道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女鬼像是有目的的在纠缠他。 见聂行风神色缓和下来,张玄知道自己的解释奏了效,于是又趴回床上,抬手指指背,示意他继续。 聂大总裁只好继续自己的抓龙服务,问:「如果程菱还活着,那我那晚的记忆又怎么解释?」 他很肯定那并非作梦,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做的每个细节,杀人、弃尸、事后再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那份冷静镇定绝对是自己的作风。 「的确很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如果没有遗落手机吊饰,那就堪称完美犯罪档案了。不过没有杀人动机,所以不管后面的设定多么完美,犯罪都不成立。」 「杀人动机?」 「是,董事长,你对自己的自制力这么没自信吗?想想看,你是钻石王老五,模样长得也是钻石级别,女人们巴结你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所以,程菱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邀请你的本来就是她,就算她临时大脑发烧,不想跟你重续旧情,你也不会强迫她,在这一点上,我对你还是很信任的,虽然你没有女朋友,但一周也DIY几次吧,不会饥不择食到那个程度,说句实在话,你眼光不是一般的差,那种长相也能让你恋恋不忘……」 前部分聂行风听得很感动,后面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哪有恋恋不忘程菱,要不是张玄身上的CK香气,他早忘记程菱何许人也了。 聂行风抓龙的手移到了张玄脖子上,准备这家伙要是再胡言乱语,他就立刻掐下去。 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命悬一线,张玄继续往下说:「而且,你都说过走之前有确认过,怎么可能没发现手机吊饰落下?我倒觉得是有人故意做了圈套让你钻,得想办法应付才行……把我手机拿来。」 很郁闷的发现自己这个董事长头衔在张玄面前是挂名的,聂行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手机拿给他。 张玄打电话给霍离,铃声响了半天,最后接的却是小白。 「找小狐狸?他已经睡了,要不要我叫醒他?」 「不用,跟你说也一样。」 张玄觉得在大事上小白比霍离更让人信任,于是说:「董事长这里出了点儿麻烦,把你那个猫爪印挂链给我们,告诉小离,要是有人问起挂链的事,就说我们只买了三个,记住了?」 「OK,让颜开来拿吧,正好今天逛街,我看到香奈儿有个水钻星星吊坠很漂亮,你不介意买给我吧?」 「老大,你只是只猫!」被小白坑了一笔,张玄咬牙切齿说。 「请不要歧视动物!」 没等张玄反驳,电话已经挂断了。 张玄翻过身,见聂行风忍俊不禁,他气得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董事长,你都听见了,香奈儿吊坠的钱你出,我可没钱养这么高级的宠物。别笑了,把你家侍卫神召来,我有话说。」 「怎么召?」 张玄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呻吟:「老天,居然有人养小鬼养得这么有水准!你在心里默念颜开的名字,他自然就会出现了。」 「不需要什么法咒吗?」 以前颜开做玉越家族式神时,没有法咒,根本无法召唤他现身,而且聂行风从没把他当仆人看,所以并不知道召唤规则。 「他是主动臣服你的,不用法咒。」 话音刚落,房里银光一闪,颜开已站在了他们面前,向聂行风垂首叩拜。 颜开一直栖身在弯刀中,几天不见,他发丝愈发银亮,周身有道银光不断循环旋绕,是弯刀灵气和他融为一体的证明。 张玄张大嘴巴,「啧啧,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天然避雷针,你日子过得很自在啊,不知道你家主子被鬼缠吗?」 早习惯了被张玄奚落,颜开面无表情地答:「没有鬼来缠主人,不过主人最近心神不定倒是真的。」 被交代去小白那里取手机吊饰后,颜开一闪就不见了,张玄看在眼里,羡慕得不得了。 「魔男宅急便啊,早知如此,当初我收留颜开就好了,咦,董事长,你去哪里?」 「回家睡觉。」 已经很晚了,他要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等等我,我们一起睡,帮你镇煞。」张玄跳下床,追了上去。 「不用……」 想也知道拒绝不会起任何作用,张玄无视了否定的回应,自动自地发跑到了楼上。 聂行风摇头,心情用两个字就能形容——无奈。 对张玄的放肆他第一次是生气,第二次是震怒,但当放肆N次方升级后,他已学会了无视,真要跟小神棍计较的话,那只是自讨苦吃。 凌晨,聂行风被一阵急促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打开接听。 对面传来刺耳的摩擦声,有个低低男声说:「我知道是你杀的人,你跑不了!」 聂行风立刻清醒过来,坐起身,冷冷道:「先生,现在已经不流行打骚扰电话了。」 「我没兴趣凌晨打电话骚扰一个男人,我只是个摄影爱好者,凑巧拍到了你杀人弃尸的照片。」 张玄也醒了,忙凑过来一起听,聂行风把他的头拨开,冷声道:「笑话!」 几声轰隆声传来,夹杂着男人的咭咭笑声,「我知道你不信,不如回头我寄几张照片给你好了,我想你一定感兴趣!」 聂行风还要再问,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听到断线声,张玄立刻道:「骗人的,他一定没有照片。」 「可他知道内情。」 聂行风看看萤幕显示,来电是公用电话,外面天刚蒙蒙亮,时间还早,对方这么早跑去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还真是勤快啊。 张玄很不甘心地说:「通话太短,否则我一定算得出他的所在方位。」 「放心,他还会再打来的。」 「把手机给我,来电话时让我来接。」张玄把手机要了去。 早饭时,颜开把小白的猫爪印手机吊饰拿给张玄,张玄咬着面包抱怨:「魔男宅急便太慢了,取个手机吊饰取了一晚上。」 颜开看了一眼正在读报的聂行风,慢慢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不过非礼勿视,我想主人在开心的时候不希望我打扰。」 「开心?」 张玄眨眨蓝瞳,没明白过来,立刻转头看聂行风,后者则一脸平静地看报纸。无所谓了,反正他们那种关系已成定局,即使解释也没人会相信,就是不知道出多少钱,小神棍才会把自己卖掉。 饭后张玄如愿搭了董事长的顺风车上班,不过刚出公寓没多久他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好像是便衣,董事长,绕路甩开他们。」 「前面在施工,只有一条单行道。」聂行风很遗憾地说。 公寓前方的道路正在修整中,车道暂时改成了单行道,否则他一定跟这些菜鸟便衣玩玩赛车,包管他们下次再没人敢搞跟踪。 午饭时间,恐吓电话果然又打来了,可惜是直接打进聂行风的办公室,等张玄跑来接听时,对方已收了线。 「他说什么?」 「要我准备一百万,否则就把照片交给陆天安,听说陆天安正在悬赏寻找程菱,都请了征信社的人了。」 「一百万?哇塞,要是一百万这么容易赚,我这个正牌天师早家财万贯了,还用得着在人家手下混日子吗?」 张玄嘟囔完,便成功的看到董事长脸上风云变色,他忙转换话题,「别怕,我们去回云峰走一趟,说不定我的通灵第六感在那里会正常运转,找到有关程菱的线索。」 聂行风同意了,不过不是为了寻找什么通灵,而是想确认自己的记忆是否有误。 于是张玄立刻打电话给霍离交代任务,小狐狸别的不行,弄个障眼法蒙人还是很在行的,对付条子正合适。 下班后,聂行风直接开车去回云峰,有霍离帮忙,便衣果然没有再出现。 张玄坐在旁边,道:「我查过陆天安了,他社交手腕不错,不过其实只是个花花公子,跟陆天康没得比。陆家股份半数捏在陆天康手里,陆天康又没有子女,他死后,财产本来都是陆天安的,只可惜程菱半路出现了,如果你是陆天安,你怎么做?」 「陆天安的财产不比陆天康的少,而且他对程菱也不错。」 聂行风听程菱说过陆天安对她很照应,程菱出车祸那次,他还让女儿寸步不离的在医院守护。 「切,做戏谁不会啊。」 车很快开到聂行风记忆中的那处场所,夜幕已落,车道在参天古柏下显得阴暗可怖,聂行风下了车,顺着记忆指引,走到一处陡坡前。 「就是这里?」 聂行风点头,记忆是这样的,他甚至本能的认为,只要顺陡坡走下去,就能看到程菱的尸体。 「要不我一个人下去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见聂行风脸色不太好,张玄自荐,聂行风却拿过手电筒,道:「一起去。」 不管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结果,他都不想回避,胆小退缩可不是聂家人的作风。 山坡陡滑,不太好走,两人走到一半,张玄突然停下来,问:「董事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 「听到了,很多脚步声。」 聂行风转过身,眼前突然亮光飞闪,数把手电筒一齐照向他们,有人大喝:「不许动!」 看到对面清一色的警察制服,聂行风扫了张玄一眼,「你不是说小离的障眼法玩得最熟练吗?」 「嘿嘿,理论上是这样。」 被当现行犯捉包,张玄在心里把笨蛋小狐狸骂了个彻底。 为首的是个眉宽方正的男子,眉宇间略带稚气,不过看他的肩章,该是领队,常青则缩在队伍最后方。 不过缩得再隐蔽也没用,张玄的眼神是越黑暗处越强力,立刻锁定目标,狠狠瞪他,敢对自己隐瞒内情,今晚就请阿飘们去他家好好开心开心。 被雷达扫射,常青脸都青了,用力摇头。 他好冤,这次的临时行动连头儿是谁都不知道,他还以为是野训,谁知道是埋伏抓人。 男子走到聂行风面前,一脸严峻地自报家门。 「我是高阶警员魏正义,你们在这阴暗地带鬼鬼祟祟干什么?」 「警官,你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就用枪对着我们,不觉得很过分吗?」张玄嬉皮笑脸说:「法律好像没规定不许人晚上来森林。」 魏正义是接到报案说有人在这里进行犯罪活动,才率兵赶来的,没想到一来就逮个正着,还是他们正在追踪的要犯,于是大脑立刻做出判断——杀人毁尸,隐藏证据,现在只要找出罪证,就不怕他们不俯首认罪,于是手一挥,率领警员开始搜索。 趁他们搜集证据,张玄悄声问常青,「这是哪来的热血警察?」 「刚从其他部门调来的,专门负责程菱的失踪案,高衙内一枚,老妈是政府高官,老爸是总警司,大案办不了,小案少不了,喜欢除暴安良,擅长死缠烂打,要小心哦。」 鬼威之下,常青把刚调来的上司卖了个痛快。 张玄转头看聂行风,笑道:「省我们力气了,等着看好戏吧。」 一小时后,行动小组差不多把地面掀了一遍却毫无发现,魏正义只好垂头丧气地宣布收队。 这次行动唯一的收获就是所有警员身上多了不少松针羽毛,魏正义还很倒霉的踩了两坨鸟屎,他爬上山坡,见聂行风和张玄正坐在跑车车盖上,悠闲自在地看星星。 除恶务尽,绝不能让这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于是刚刚荣升高阶警员的魏正义不顾众属下阻拦,冲到他们面前,大吼:「违规停车,根据道路法第二十四章五十六条,我现在正式拘捕你们!」 第四章 「胡闹,立刻给我放人!」 魏正义刚进局长办公室,迎面就见一枚小李飞刀——局长的警徽冲他射来,还好他躲得快,警徽狠狠地嵌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魏正义吓得缩缩脖子,叫:「陈叔叔……」 「我没你这么乖的侄儿!」局长指着他的鼻尖骂:「你知不知道聂行风是什么人?你一句话就把他带到警局来,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有钱就了不起吗?我家也很有钱耶,我已经派人去搜查他家了,放心,只要找到他的犯罪证据……」 「我不记得我有签发过搜查令!」 「嘿嘿,事急从权,您不在的时候,我自作主张盖了印……」 眼前一黑,局长跌坐回沙发,感觉自己即将跟美好的退休晚年说再见了。 「陈叔叔,你身为一局之长,怎么可以胆小怕事?相信我,这次我一定办个漂漂亮亮的大CASE给你看!」 不用大CASE,只要这小祖宗别在他的地盘上惹事,他就谢天谢地了。 局长坐在沙发上用力揪头发,悔不当初被老友苦言打动,把这小兔崽子调过来。 「陈叔叔,你头上已经没多少资源了,你就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有警员敲门进来,把几份文件交给魏正义,他看过后,兴奋地大叫:「陈叔叔,你看,我找到可以指控聂行风的物证了,我立刻去审讯他。」 「等等……」 魏正义已经敬了个礼,奔出去了。 来到审讯室,魏正义很郁闷的看到聂行风正在跟一个西装男人聊天,桌上还摆着两杯香喷喷的浓缩咖啡。 这帮警察在搞什么,给他喝的是即溶咖啡,给罪犯的却是浓缩咖啡,待遇也差太大了吧? 西装男人站起来,对魏正义道:「我是聂先生的私人律师葛意,对于你滥用职权扣留我当事人的做法,我会向你的上级提出控诉。」 「随便。」 他是吓大的,从小跟着老爸混,这种律师见得多了,魏正义耸耸肩,将调查资料扔到桌上,冷眼看聂行风。 「聂大总裁,我们在你的跑车后车厢里发现了血迹和指纹,经检验跟程小姐的完全吻合,而且你的西装上也蹭有相同血纹,还有这个。」 魏正义把证物袋里的猫爪印手机吊饰亮给聂行风,洋洋得意道:「你把罪证遗失在现场了,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晚你曾重返程菱的别墅,所以,现在我以杀人藏尸的罪名正式拘捕你!」 聂行风淡淡扫了一眼那套西装的照片资料,没说话,张玄却急了,转头看葛意,他是天师,只对驱魔捉鬼在行,打官司可是一窍不通。 葛意也觉得目前情况对聂行风很不利,不过还是安慰他说:「聂先生,你放心,他没有足够证据控告你,最多只能关你二十四小时。」 「这么多证据还不足够?我凭这些足以告他一级谋杀,你们说对不对?」 魏正义吼完,转头一看,审讯室里早已空无一人,所有警员都躲远了,他还要再说,楚枫跑进来把他拉了出去,顺便把桌上证物收走,对聂行风道:「你们慢慢谈,我们不打扰了。」 门被很体贴的关上,张玄立刻说:「那个猫印手机吊饰明明就是别人栽赃,葛先生,你想办法疏通一下,让我们董事长出去……」 「我同意在警局待一天。」打断张玄的话,聂行风说。 他向葛意低声交代了几句,等葛意离开,张玄忙提议:「那我也留下来陪你!」 天底下阴气最重的除了坟地、医院,就当属牢房了,他才不放心把招财猫留在警局里,他就像个天然招鬼磁场,走到哪儿吸到哪儿。 「有颜开在,你担心什么?」 见张玄还想坚持,聂行风说:「我有事要你去做,去盯着赵渊,看他最近跟谁有过接触。」 「为什么?」好半天才想起赵渊是那个公寓保全,张玄奇怪地问。 门被推开,魏正义冲进来大吼:「说够了没有,喝下午茶吗?」 看着聂行风被警察带走,张玄蓝瞳闪过一丝狠厉,警局众师兄弟们吓得齐向后退,不约而同在心里哀悼,魏正义这次真要为正义献身了。 张玄回到家,霍离和小白在等他,小狐狸泪眼汪汪地道:「聂大哥是不是出事了?对不起,我有努力拦住他们的。」 「不关你的事。」 是有人通风报信,再加一个热血警察,还有那些不利证供,张玄觉得形势很不乐观,对霍离说:「你们回去吧,好好陪爷爷。」 「不用,我跟爷爷说聂大哥有麻烦,他就让我们回来了,说可能会帮上忙,而且小白嫌那边不能随便说话,牠很闷。」 闷? 刚坑了自己一个香奈儿吊坠,牠不知多开心呢。 没时间跟可恶小猫计较,张玄吃过饭就跑去网上查赵渊的资料,小白和霍离则凑在旁边看。 如果说张玄的道术是三流的话,他的骇客技术只能算四流,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些简单资料。赵渊中学毕业,换工作比换衣物还频繁,半年前经人介绍进了这栋公寓做保全,朋友倒不少,三教九流都有,要是查他平时都跟谁来往,可能查一个月都查不完。 董事长究竟看出赵渊哪里有问题,为什么他看不出来? 小白在旁边踩猫步踩烦了,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直接对赵渊下天眼咒?这样不就可以轻松知道他最近的行踪了?」 张玄白了多嘴的小猫一眼,恨恨道:「那招失效了。」 前几天他突发奇想,偷偷对聂行风下了天眼,想看看他晚上都有什么娱乐,事实证明,道术再高明也不可以用于私心,他不仅什么都没看到,阴阳铜镜还被震得粉碎,之后天眼术就不灵光了。 这种糗事张玄当然不会自我暴露,没查出赵渊有问题,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睡觉。 霍离忙跟上去,问:「聂大哥不是让你跟踪赵渊吗?你怎么去睡觉?」 「他上夜班,就在下面警卫室,还用得着跟踪吗?要不小白去跟踪吧,反正猫是夜行性动物,晚上睡不睡都没关系,我们明早轮班。」 「OK,不过我要再加一条香奈儿水钻星吊坠,因为小狐狸说想跟我Pair。」小白伸出猫爪比划。 张玄脚下一个踉跄。[星期五出品] 他养的这两只根本不是宠物,明明就是吸血鬼,他一个月薪水还不够给他们买饰品,还是早些把他们打包送还给爷爷好了,否则不用多久自己一定破产。 小白的监视没有多大效果,赵渊整晚都在警卫室,凌晨下班后去附近便利商店转了一圈,然后回宿舍睡觉,等到下午,监视工作换成了张玄。 下午茶时间赵渊进了一家高级餐厅,张玄犹豫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跟进去,坐在不显眼角落里,他瞅着菜单皱眉,「啧啧,赵渊中六合彩了,这种地方也敢来?」 「这就证明他用的一定是不义之财。大哥,别哭丧着脸了,随便点,回头我买单,爷爷有给我信用卡。」 霍离拿出钱包,掏出聂翼给他的信用卡,看到纯黑色卡面,张玄吓了一跳,「看起来好像很值钱。」 「应该是吧,爷爷说买辆车也绰绰有余,哎哟……」 后脑勺被张玄拍了一巴掌,低声吼:「你们这么有钱干嘛让我买吊坠?」 「可是,让爷爷花大钱不太好吧?」 「那让你大哥花钱就好意思?白疼你了!」 张玄还要再骂,小白抬抬腿,示意他注意赵渊。 有个男人匆匆进来,在赵渊对面坐下,男人衣着不凡,眉宇间透着白领阶层特有的气质,不过举止却显得很慌乱。 张玄拿出手机,调好距离,把他拍了下来,本来还想派小白过去探听一下对话内容,谁知男人只坐了几分钟就离开了,连饮料都没点,赵渊则靠在椅背上,笑得一脸得意。 跟踪赵渊返回公寓,张玄取出手机,聂行风买给他的三百万画素的手机总算派上了用场,男人容貌拍得极为清晰,不管是服饰还是气度,他跟赵渊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会不会就是他指使赵渊做坏事的?」小狐狸问。 「说实话,到现在我连赵渊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等把董事长接出来,直接问他吧。」 二十四小时整点刚到,张玄就跟葛意一起来到警局,谁知刚进去就被常青堵住了,凑上来小声问:「昨晚你调去的是不是厉鬼啊?」 「厉鬼?」 「是啊,把魏正义吓得整晚都没睡觉,今天还全副武装来上班,原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了,嘻嘻……」 「魏正义?他见鬼了?」 见张玄一脸莫名其妙,常青脸色刷的就白了,结结巴巴问:「不、不是你做的?」 「我没那么无聊。」 虽然有那个打算,不过招财猫有麻烦,他没心情招鬼陪小警察玩,一定是那家伙太嚣张,引得人鬼共愤。 聂行风随葛意一起出来,陈局长还陪同在旁,魏正义则怒气冲冲跟在后面,挥着拳头叫:「我一定会找出你们的犯罪证据,绝不让你们逍遥法外!」 扬起的手腕上套了几串佛珠,手背上画着辟邪道符,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在看到警徽旁还相得益彰地别了个很大的玉貔貅后,张玄终于忍不住笑场,道符画错了,貔貅没开光,十字架可能灵验,不过对中国鬼怪无用,希望厉鬼今晚继续找他谈心。 聂行风走过来,张玄迎上前,两人四目相交,不必说话,他已从聂行风沉稳的气度里感觉到他的镇定,颜开负着手跟在后面,见张玄出现,身形一晃就闪人了。 张玄陪聂行风走出警局,眼前突然亮光猛闪,跟着大批记者涌上前,炽光不断闪烁,将他们很荣幸地罩入光环下。 记者把聂行风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聂总裁,对于警方控告您杀人藏尸的事,您怎么解释?您可知您的前女友现在在哪里?这次的事件是否会影响到聂氏股票?」 葛意做律师已久,对应付这种场面早就驾轻就熟,他拨开聒噪的记者们,安排聂行风上车,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一声怒喝。 「聂行风,你站住!」 一名中年男人分开记者人墙走过来,一直走到聂行风面前,男人气宇不凡,眼神鹰隼般狠厉,聂行风认出他就是陆天安,程菱的叔叔,陆天安身边还跟着一位黑衣青年男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律师。 陆天安怒视聂行风,恨恨道:「你们聂氏真是势力滔天,连警察都给你放行,不过我不会轻易罢手,我一定给小菱讨个公道!」 「陆先生,请不要激动。」聂行风冷冷回复:「我想程菱只是暂时离开,而非你所说的死亡,我倒听说,程菱是陆家唯一的合法财产继承人,如果她真有什么意外,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你不是吗?」 周围一片喧哗,陆天安气得眉毛都翘起来了,想上前动手,被黑衣青年拦住,他走到聂行风面前,伸出手。 「聂先生,你好。」 聂行风伸过手去,双手相握的同时,他的手触电般的一颤,赫然发觉对方眼瞳暗若漆墨,闪烁着嗜血、狠戾和阴冷,令他恐惧。 男子松开了手,微笑道:「我叫狄炽,陆先生的律师,请聂先生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方式,因为我可以告你诽谤。」 聂行风定下神,微微一笑:「抱歉,我失言了,衷心祝愿陆先生可以顺利找回侄女。」 上车后,聂行风脸上笑容淡下,问葛意,「狄炽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 「帮我查一下他的资料。」 「好的。」 「你怎么了?」见聂行风心神不定,张玄伸手拍拍他的腿,「刚才那家伙你认识?」 聂行风摇摇头。 他跟狄炽是初见,但这个人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拥有阴森墨瞳的男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人,莫要去惹他,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聂行风抬起手掌,指尖还在发着轻颤,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那是种他无法控制的感觉。 车在事务所前停下,等葛意下车离开后,张玄才问:「你用了什么手段让警方这么痛快地放人?」 「推翻证据,让他们无法立案,就只能放我了。」 想起魏正义看到他那个相同的猫印链子后脸都绿了的情景,聂行风笑起来。 「那车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又怎么解释?」 「那个更简单,你知道血蹭在哪件衣服上?就是周末我们回聂宅穿的那套西装。」 说到这里,聂行风终于忍不住大笑。 看来陷害他的人是黔驴技穷了,才弄出栽赃这招,可是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用利器逼迫过程菱,所以不会有血出现,更滑稽的是蹭上血的西装是他回聂宅当天购买的,怎么可能蹭上一个星期前失踪人的血迹?警察去时装店调查过,店员证明那套西装是秋季推出的新款,这周才上市,并拿出聂行风购买日期的留底,于是,简简单单就把血迹指控推翻了;至于后车厢里的血,因为有西装的推论在先,已经不足以成为证供。 至于人证,雅妮只能证明程菱说打电话约聂行风见面,但不能证明聂行风是否有去,警方无法拿出足够证据提出控诉,所以只能放人。 「奶奶的,原来昨晚你就发现了指证的漏洞,却瞒着不说,害得我担心。」张玄用手肘狠狠拐了聂行风一下,问:「可你为什么会怀疑赵渊?」 「因为我穿那套西装时曾跟他接触过,后来当我弄明白勒索电话里传来的杂音来源,我就确定是他,你记不记得我们公寓前面有个公用电话亭?」 聂行风平时很谨慎,赵渊找不到机会下手,那晚他正巧看到张玄喝醉了,便主动上前帮忙,当时聂行风只顾着照顾张玄,即使被蹭过也不会在意,血迹应该就是那时沾上的,后来他再也没穿过那套西装,所以做这件事的只会是赵渊。 这样一想,凌晨来恐吓电话就说得通了,因为那时正是赵渊的下班时间,他一定是在下班后跑去外面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杂音是道路施工的声音,为了不影响日间交通,修建人员都选在车流最少的凌晨作业。 「这些你有没有跟警察说?」 「没有,那个正义警察把我当罪犯看,你认为他会听我说吗?不过刚才陆天安的反应很好笑,他比我想像中更沉不住气。」 「那些记者不会是他故意找来的吧?把你推到浪尖上,他好坐收渔利。」 「我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所以现在我们的首要问题是尽快找到程菱,让陆天安的说法不攻自破。」 「我们一定上明天早报的头版头条,希望这次把我拍得有点水准,对了,你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接过张玄的手机,是那个跟赵渊碰面的男人照片,聂行风一愣,隐隐觉得有些面熟,「我……好像见过他。」 「在哪里?」 哪里?哪里? 眼前恍惚闪过几幅画面,鲜红的葡萄酒、清亮的碰杯声、男人的微笑甜美而诡谲…… 「……程菱的酒宴,他邀我喝酒……」 聂行风用力揉额头,他只能想起这些,然后他就中途退场了……不,好像不仅仅是这样…… 张玄忙拍拍他,安慰道:「好了好了,想不起来没关系,回去我帮你查。」 他转头冲聂行风笑笑。招财猫别担心,为了金灿灿的钱途,他一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开辟第三产业——骇客…… 「小心!」 吱…… 只顾着欣赏聂行风的侧脸美男秀了,没看到前方突然有人横穿过来,张玄吓得急踩剎车,两个人同时向前一晃。 行人倒在了路边,张玄慌忙跳下车,跑过去扶她,是个留长发的年轻女生,捂着小腿疼得直抽气。 「小姐,你有没有摔伤哪里?」 张玄和聂行风将女子扶起来,她的长裙下摆被划破了,小腿处一片血红,却道:「不、不要紧,只是擦伤。」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聂行风把女子扶上车,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女子冲他歉意地笑笑,说:「其、其实是我的问题,我才从国外回来,还不熟悉这里的交通。」 女子的声音低哑沉稳,戴着金边眼镜,浓密黑发下是张精致漂亮的脸孔,衣着打扮透着明显的异国风情,还有份浓厚的书卷气,手腕上套了几圈金丝手环,随着她整理鬓发,发出清悦的碰撞声。 来到医院后,聂行风把女子扶进急诊室,张玄心虚的坐在外面长椅上,等他出来,忙主动搭讪:「她好像没什么大事喔。」 「应该只是擦伤,下次开车小心些。」 被飙车族教训交通法则,张玄有些不服气,却听聂行风又说:「那女生有些面熟。」 「面熟?嘿嘿,董事长,你钓女孩子的手法真是超古老,难怪到现在都交不到女朋友……」 一对冷峻X光射来,张玄立刻闭嘴。 见张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聂行风很无奈。笨蛋小神棍,自己要真交了女朋友,还会容他在身边这么放肆吗? 女子很快就出来了,见到他们,笑着说:「只是一点儿擦伤,医生说敷几次药就没事了,只是可惜了这条裙子,我很喜欢呢。」 她摸摸被刮破的裙子下摆,张玄立刻把目光移到聂行风身上,这裙子看起来似乎不便宜,他刚被两只动物搜刮过,可没钱再买名牌时装。 没指望张玄付账,聂行风说:「请把联络电话告诉我,等买了新裙子,我送还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这裙子不值多少钱的。」女生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过我很高兴认识你们,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她国语说得很不好,不过看得出是个爽朗乐观的女子,从手提包里拿出名片递给聂行风和张玄,淡蓝色名片上印着陆婉婷三个字,职业是雕塑师。 「其实雕塑只是我的爱好,还称不上师字,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到我家来参观……」 走廊对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陆婉婷的话,当看到陆天安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后,聂行风突然明白为何会觉得陆婉婷面熟了,她长得很像陆天安,不过却多了份艺术家的优雅气质。 「你这个混蛋,害了我侄女不说,还来勾引我女儿,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陆天安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挥拳就打,陆婉婷急忙拦住他,「爸爸,只是误会。」 「什么误会?」陆天安一把甩开她,对跟在后面的秘书说:「送小姐回去!」 陆婉婷冲聂行风做了个很抱歉的苦笑,转身离开,等她走远了,陆天安又伸手指着聂行风狠狠道:「别碰我女儿,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第五章 「真没想到那么优雅的女生竟然会有个粗鲁霸道的父亲,难怪她国语说不好了,陆天安一定不喜欢她跟外界交往。」开车回去的路上,张玄说。 「我也听说过陆天安有个醉心艺术的女儿,她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有关她的报导很少。」聂行风靠在椅背上,沉吟道:「没想到会这么巧撞上她。」 「你真认为是凑巧?」 「你有其他解释吗?」 「有啊,比如说她从程菱那里知道了你的事,对你一见倾心,想来钓你,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哎哟……」 这次在劫难逃,张玄额头上被狠拍了一记。 回到家,聂行风刚推开门,霍离和小白就冲了上来,紧跟着水珠泼洒,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他打了个喷嚏,知道自己的助理又在卖弄神道了。 「不是符水哦,是桃花和柚子叶熬的水,可以去晦气,大哥说你一定喜欢。」小狐狸说:「去完晦气就吃饭吧,我和小白一直等你们,早就饿了。」 聂行风转头看张玄,「呵,有长进,不用符水了。」 「咦,董事长,听你的口气好像很遗憾,放心,下次我一定用符水!」 一听可以趁机占便宜,张玄立刻在心里磨刀霍霍,准备今晚就配好符水,以备急用。 他绝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张玄亮晶晶的蓝瞳,为了防止越描越黑,聂行风选择了沉默是金。 吃完饭,张玄上网查找与赵渊会面的男人资料,有照片,很快就锁定了目标,男人叫韩潍,职业心理医生,声誉极佳,许多论文都在国内外获过大奖。 「很有钱途的家伙。」张玄羡慕地说。 「等等。」 聂行风让张玄把滑鼠移到一篇论文上,论文篇名叫《心理诱导与罪犯审讯学研究》。 「是帮警察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小白在一旁说。 「对,就是诱供。」习惯成自然,霍离立刻附和。 「不,心理诱导也叫暗示术,就是——」张玄和聂行风同时叫出:「催眠!」 韩潍在催眠术上有研究的话,就不难解释聂行风会有混乱记忆了,那都是被人强行灌输的结果,那些场景和行为都出自韩潍的暗示,让聂行风以为自己真杀了人。 「那该死的家伙一定是在你刚到宴会时就对你施了催眠术,不过他为什么不让你在宴会上杀程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你就百口莫辩了。」 「宴会里人太多,无法顺利下手嘛。」小白立刻回答。 「可是,韩潍跟董事长又不认识,为什么要害他?」霍离问。 「他一定是受了陆天安主使,赵渊也是陆天安为了恐吓董事长雇用的,所以他们见面就顺理成章了,董事长,我们现在马上去找韩潍。」 看到前方的光明大道,张玄比任何时候都有元气,立刻拿起外衣跑出去,霍离追上问:「那我们呢?」 「继续监视赵渊。」两条香奈儿吊坠的钱不能白花,张玄物尽其用,下达指令。 韩潍的家在一处僻静住宅区里,独门独院,跟诊所并在一起,聂行风的车刚靠近住宅区,就看到前方浓烟滚滚,火光中夹杂着尖锐的消防车鸣笛声。 「不会那么巧吧?」张玄喃喃说。 聂行风在附近车位停了车,和张玄匆匆赶过去,就见一栋宅院整个罩于火中,听身旁围观的欧巴桑八卦,似乎是瓦斯爆炸引起的火灾。 张玄笑嘻嘻地凑上去搭讪:「好好的一栋房子没了,好可惜,不知房主是谁,有没有投保?」 见帅哥插话,欧巴桑立刻热情回应:「是韩医生的家,他是心理医生,为人和善,听说瓦斯爆炸时他还在家里,希望吉人天相,不要有事。」 听了这话,张玄冲聂行风一摊手,做了个OVER的动作。 「一定是陆天安怕你找到证据,所以先下手为强,一场火灾下来,连人带证物全都玩完了。」 「你不觉得他太心急了吗?其实我们到目前为止对他都只是怀疑而已。」 看着前方的熊熊烈火,聂行风想陆天安不像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必须尽快将韩潍杀人灭口?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程菱吧,陆天安连韩潍都可以毫不犹豫的除掉,绝不会把程菱留太久。」 「还是算不出她的行踪?」 「董事长,我这次真是尽力了,可是只能算出她还活着。」 还活着,这也算是好消息吧。 韩潍却没那么幸运,火势控制住后,他被蒙着白布用担架抬了出来,张玄在胸前做了个十字手势。 「少搞怪。」 聂行风拍了张玄一下,转身离开,张玄忙跟上,「韩潍死得太古怪,回头我去警局问一下尸检结果。」 「我跟你一起去。」 「你这种体质就不要老去那种地方了,别回头又被阿飘缠上。」 他早就习惯见鬼了,反正身边有小神棍这个天然辟邪符不是吗? 回到公寓,霍离和小白不在,看来为了得到香奈儿吊坠,两只动物正在尽忠职守地做监视工作,聂行风回了自己家,洗完澡来到卧室,见张玄正大模大样的躺在床上看电视。 小神棍不会是打算从今以后一直赖上自己的床吧? 扫了张玄一眼,聂行风半真半假地说:「我的床只有情人才能睡,如果你没有奉献精神,以后就少赖过来。」 「咦咦,董事长你不会是真想跟我发展吧?」 想起聂翼的嘱托,张玄眼睛发亮,立刻笑嘻嘻凑过去,「我无所谓啦,虽然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对钱很感兴趣,你长得又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聂行风的好心情秋风扫落叶般被扫得一点儿不剩。 偏偏张玄没自觉,继续触动他的底线,「你准备出多少钱啊?千万不要出太高,你知道我这个人对钱最没有抵抗力了,价码太高的话,我可能连自己的灵魂都出卖……」 「OUT!」 董事长雷霆震怒,张玄立刻闭上了嘴,偷眼看他脸色不善,不敢再作声,乖乖拿起枕头跑出卧室。 聂行风躺到床上,重复深呼吸,心想自己今后就算不被鬼吓死,早晚也会被这个小神棍气死。 手机响起,聂行风按开接听,是个低沉的女声,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是陆婉婷。 「聂先生,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有吵到你吧?」 「没有,我一向睡得很晚。」 「那就好。」陆婉婷话语中满是歉意,「今晚的事真对不起,我回国后一直在家里做雕塑,根本没注意那些新闻,没想到你就是聂行风,我查了好久才查到你的手机号码,我为父亲的无礼向你道歉。」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我父亲为人一向我行我素,听不进人劝,不过我相信堂姐的失踪与你无关,等误会解除后,我们再约时间见面好吗?」 陆婉婷话说得很委婉,道完歉后立刻就收了线,看来搞艺术的人心思都很细腻,跟程菱完全是两种性格。 聂行风放下手机,关灯睡觉,床上留着属于张玄特有的清香,味道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不过老实说,他不讨厌。 凌晨,赵渊交接完工作后,立刻跑到前面路口的公用电话亭里,因为兴奋,他拨电话的手都有些发颤。 赵渊觉得自己最近时来运转了,只是动动手脚,再打几个恐吓电话,大把钞票就轻易赚到手。什么商业巨子、名牌医生,表面看上去风风光光,背后只怕比他干净不了多少,昨天跟韩潍的会面更让他发现,这是个取之不竭的宝藏,不趁机大捞一笔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赵渊决定,不再按照计画单纯打恐吓电话,而是真正逼聂行风吐钱,金额他还没想好,不过再多的钱聂氏也出得起,可以一点点的慢慢敲诈…… 电话接通了,听到略带睡意的声音传来,赵渊压低声音说:「蹲牢房的滋味不好受吧?」 对方立刻紧张起来,「是你?你说的一百万我已经准备好了,把底片和照片给我,我马上给你钱。」 「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我把照片卖给陆天安,他出的绝不会低于五百万,怎么样?考虑一下。」 「该死!」 看来被逼急了,再有涵养的绅士也会骂人,赵渊冷笑道:「五百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要是事情捅了出去,就不是五百万能摆平的了。」 对面一阵沉默,赵渊正觉得不耐烦,忽听他悠悠道:「如果我不想给呢?」 「什么?」 声音似乎不是从话筒里传来的,而是…… 赵渊抬起头,立刻看到聂行风立在电话亭外冷冷看自己,手里还拿着手机。 心知不妙,赵渊慌忙窜出电话亭,却被张玄堵个正着,笑嘻嘻问:「赵保全,你在给谁打电话啊?」 「朋友。」 「朋友?天还没亮呢,难道你在联络鬼朋友?」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聂行风走上前,朝赵渊扬扬手机,「别再装了,我已经把你的话录下来了,电话亭里也装了录音器,会证明你的恐吓行为。」 「是又怎样?」见躲不过,赵渊索性一横心,道:「我手里有你的杀人照片,难道你敢报警?」 「干嘛报警?我们直接杀人灭口不就好了?」 张玄一脸阴笑,流氓派头做得十足,赵渊吓得立刻挥拳击去,却被他一个反擒轻松扣住,跟着向后一拧,问:「是谁叫你来恐吓的?」 「没有,哎哟……」 张玄手上加劲,赵渊痛得脸上冷汗直冒,忙叫:「我不认识那个人,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这样做的。」 「如果你再见到他,能认出他吗?」 「能能能!」感觉胳膊都快被拧断了,赵渊连连点头。 小白他们等了一晚上,总算没白费,张玄满意地点头,谁知黑暗中突然传来低沉响声,有个人影冲出来大叫:「警察,不许动!」 声音很热血,打扮很天师,正是新任高阶警员魏正义。 「这家伙怎么跟来的?」 忽略魏正义身上那些观音罗汉贴,他手里高举的枪支还是很有威力的,张玄犹豫了一下,选择松手,赵渊脱离制缚,忙奔到魏正义身旁,大叫:「警官,这两个人想杀我,快救我!」 「放心,我们警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喂,你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是坏人……」 「不许动!」魏正义一挺枪身,大喊。 眼睁睁看着赵渊趁机溜走,聂行风有些恼火,偏偏魏正义还火上浇油,「我刚才看得很清楚,那个人掌握了你们的犯罪证据,你们想杀人灭口,我现在以故意杀人罪拘捕你们!」 这两天魏正义被鬼闹得都快神经衰弱了,作为一名警察,他不怕死,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是鬼不同啊,那东东冷不防什么时候就跑出来跟你来个亲密接触,不用出手,吓都能吓个半死,魏正义想来想去,终于决定破釜沉舟,观音罗汉护身符齐上阵,把自己武装妥当后,再备好配枪跑到聂行风公寓监视,他坚信邪不胜正,只要把闹鬼主源找到,还怕那些恶鬼不就范? 于是,魏正义和小白一样,整夜守在大厦下做监视工作,皇天不负苦心人,凌晨时分,他发现了聂行风和张玄的诡异行动,于是一路跟踪过来。 谁说他不能办大案?这次他不就独立办了件漂亮大案吗? 魏正义洋洋得意地走上前,拿出手铐准备给聂行风铐上,谁知眼前一花,没等他反应过来,枪已脱手,跟着手铐已铐到了自己腕上,聂行风顺手把手铐的另一端铐在路旁围栏上。 张玄看得直瞪眼,「董事长,你这招玩得很熟练啊。」 「马马虎虎。」 「放开我,你们这两个犯罪分子!」 「如果你不想被打晕,就闭嘴!」 聂行风生气小警察的鲁莽,扬起手枪吓唬他,恐吓立竿见影,魏正义闭上了嘴,只敢用目光怒瞪他们。 只可惜怒视没发挥效力,聂行风和张玄已奔远了。 「放开我,把手枪还我,你们这两个混蛋!来人,救命啊……」 晨鸦飞过,跟魏正义的叫喊交相辉映。 躲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找到,先避开搜查,再找机会溜走。 赵渊藏在停车场的储物间里,这样打算。 他在这栋公寓做了半年多保全,知道许多偏僻角落,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 恐吓没赚到半分钱,还被录了音,他一个小保全又斗不过人家财势雄厚的总裁,还是自认倒霉,跑路算了,先去乡下阿姨家躲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储物间很小,赵渊只能窝在里面,过了好久也不见有人追来,他正为自己的急智沾沾自喜时,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开始他还以为是聂行风或警察,但立刻就发现不是。 踢哒……踢哒…… 脚步声很轻很慢,每声的间隔似乎有半分钟之久,让人忍不住去想,在这半分钟里,这人的脚是不是一直抬起不动的。 背后有股冷风吹来,赵渊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摸身后,触到的却是坚硬墙壁。 这栋公寓建筑时一定偷工减料,才弄得冷风四处吹,赵渊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脚步声还在空静停车场里回荡,时响时停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阴森,离储物间越来越近,终于在门前停了下来。 赵渊的心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着,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他咽了口唾沫,趴低身子从门的下方百叶窗往外看,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真见鬼,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停车场太大,也许刚才的不是脚步声,而是低旋的气流声。 周围空气又冷了许多,赵渊忍不住打起哆嗦,犹豫了一下,决定出去,这里太冷了,比他宿舍里的空调都带劲儿。 伸手推门,门却纹丝未动,赵渊有些慌乱,储物室没有锁,只在外面安了个插销,刚才他也没听到有人关插销,所以门不会推不开。 赵渊开始大力推门,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门都无法打开,他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不单纯是空调的程度了,根本就冷如冰窖。 「来人,救命啊!」 骤冷和恐惧刺激着赵渊全身都发出剧烈颤抖,也不顾得是否会被人发觉,抬起脚开始用力踹门,但他随即就发现门下方的百叶窗口封合了,他颤着手伸过去,冰冷从指尖传来,封合物体竟是一层厚厚的冰。 「你出不去的。」 身旁传来低低回音,赵渊转过头,看到墙壁上映出一个女人的投影,很模糊的映像,唯一能看清的是她手里高擎的忽闪闪烛火,烛火下方是个狰狞纹兽。 骤然看到如此诡异的画面,赵渊的心脏不堪负荷猛跳,他捂住心口,拼命用力呼吸,哆嗦着抬脚继续蹬门,希望能够尽快逃离这个恐怖场所。 火光不断逼近,照亮赵渊惊恐的面容,他的眼珠凸爆出来,终于看清纹兽上方其实是面火镜,镜中映着他的一举一动,原来刚才的踢哒声不是脚步声,而是——他现在的蹬门声,一下一下,缓慢而吃力。 无从退避的,女人逼到赵渊面前,兽角火烛对着他,嘴角勾起阴鸷冷笑:「你违反了约定,这是神对你的惩罚!」 这是赵渊能听到的最后话语,心脏在一阵猛烈震动后突然落了下来,无边冰冷将他永远包围。 聂行风随张玄奔到停车场,问:「你确定他在这里?」 「应该没错。」 张玄刚才掐算过方位,测的是巽位,东南方,该是这里,可他们却找不到赵渊的踪迹。 「张玄,你看!」 聂行风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储物间门缝周围有白雾慢慢渗出,跟着门吱呀打开,水滴冰渣随门框开合落了一地。 「呵,没想到公寓里还有天然冰窟……」 很应景的,一整块大冰从里面滚了出来,歪倒在一边,看形状仿佛是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形,张玄嘟囔道:「不要告诉我,那是赵渊。」 「你没说错。」[星期五出品] 人体被冰包裹,雾蒙蒙的冰层下映出一张死灰方脸,依稀是赵渊的模样。 「警察,不许动!」 魏正义冲了过来,举枪备战的同时还不忘报明身分,动作语调完全就是刚才的翻版,可惜效果也跟刚才一样,没起到任何作用。 「你们居然又行凶杀人!」 发现了躺倒在地的冰块人体,魏正义迅速奔过去,当看清被封在冰里,面目极度扭曲的赵渊后,他不由一哆嗦。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身上带了备用枪,魏正义连忙一手持枪,一手掏手机准备呼救,这两个罪犯太凶残了,他一个人可能……不,是一定对付不过。 手机拿出的同时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嘶声,一个长发女人出现在魏正义面前,伸掌向他扑来。 鬼影突然冒出,魏正义吓得发出一声怪叫,慌忙举枪射击,可惜子弹没起到应有的效果,穿过那团白影射了出去。 「退开!」 张玄上前一脚将小警察踹出去,随即双指捏诀,一道灵符弹出。 三流天师也是天师好不好,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简直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白影瞬间被灵符撞散,只留下一串低微嘶吼,张玄却一愣,「咦,不是阴魂。」 「不是鬼吗?可最近她一直都在我面前出现。」聂行风道。 「对对对,这两天还不断纠缠我。」魏正义哆哆嗦嗦爬起,看张玄:「我还以为是你搞出来的。」 张玄白了他一眼,「我没那么无聊。」 「那就是女鬼想找替身。」鬼片看多了,魏正义自作聪明地下结论。 不,刚才那个不是鬼,也非恶灵,那团影雾没有怨气和阴气,而是种急切意念,说白了,那只是人死后执念产生的障,从而形成影像,伤害不到人。 看看吓得一脸惨白的魏正义,张玄笑了笑,没打算做解释。 「这个人也是被鬼拉去做替身的吧?」 刚才张玄那招实在太帅了,魏正义一时间忘了敌我关系,凑过来套近乎。 「是啊,这种恶鬼很难缠,你要小心。」 「那、那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 不知道张玄是在吓唬人,听了这话,魏正义脸色瞬间白得像刚从面粉缸里爬出来。 「咦,你不抓我们去警局了?」 魏正义头摇得比摇鼓还快。 他还没笨到家,更不想被恶鬼变成冰柱,那滋味一定不好受,现在小命难保,还是暂时把正义放一边,先投诚再说。 「你那道符好像很管用,卖几张给我怎么样?」 「一张五千块。」 该宰人时就宰人,更何况魏正义还几次找他们的麻烦,张玄立刻把价码飙升了十倍。 「没问题。」 魏正义看看地上开始解冻的诡异冰人,现在别说五千块,就是五万块,他也毫不犹豫掏了。 聂行风把魏正义的手枪还给了他,问:「你怎么打开手铐的?」 「是个小弟弟帮忙的,我答应送他一个NIKE登山包、一双Adidas运动鞋、外加请吃一个月的肯德基,他就帮我打开了。」 不用说一定是霍离干的,自从小白到他们家后,小狐狸做事也学会讨价还价了,张玄气得大吼:「你们两只动物马上给我滚出来!」 第六章 警察在接到报案后很快就赶了过来,看着他们勘查现场,聂行风小声问张玄,「你说意念可以杀人吗?」 「也许可以吧,执念的力量远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不过还好她对你没恶意。」 「那她总在我面前出现,是想请我喝下午茶吗?」聂行风自嘲地说。 解剖结果第二天出来了,以赵渊身体冷冻的程度来推算,当时储物室温度至少在零下四十度,不过他的死亡与温度无关,而是极度惊恐下的心力衰竭。 「师父,你再给我几张护身符吧,有备无患。」 自从亲眼看到张玄驱鬼后,魏正义便对他崇拜备至,背后灵一样紧跟不放,连晚上都不放过,打包好行李来他家报到,称呼也从罪犯升级到了师父。 张玄看看魏正义,很想说他现在已经把自己全身贴得像个可以活动的大灵符了,就算鬼来了也未必能认出他是谁。 「你跟着小离,他会保护你。」 莫名其妙的,家庭成员又多了一人,张玄很无奈,随手把魏正义推给了正在厨房煮饭的小狐狸。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女鬼对他其实并没有恶意。」等魏正义离开,聂行风问张玄。 看赵渊猝死就知道女鬼的怨念有多大,她要真想害魏正义,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因为我找不到理由跟热血警察解释啊,难不成说女鬼缠着他不是想害他,而是看上他了吗?」张玄苦笑。 「可能她想告诉魏正义什么。」聂行风若有所思地说。 同理,女鬼总在自己面前出现,也许不是想害自己,而是想对自己表达什么,可是,他无法解释她杀赵渊的理由。 「也许她被陆天安控制了,身不由己,现在只希望程菱没事。」 是啊,如果程菱出了意外,这官司可有得打了。 聂行风今天接到了葛意的来电,说陆天安将起诉他,资料都让狄炽备好了,关于狄炽的来历,葛意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整个律师界里没人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但陆天安却似乎很信任他。 聂行风揉揉太阳穴,问:「警方还没查出韩潍家的火灾原因?」 「明天我帮你去警局问问,顺便拜托他们在法庭上帮你说话,放心,有我在陆天安动不了你。」 董事长有难,张玄绝对两肋插刀……不,全身插刀都无所谓,不过…… 「董事长,你今年是不是犯太岁?事件一件接着一件的来,虽然我不介意为你劳力奔波,可也总得让我喘口气吧,人家公司职员还有个周末休假呢,我倒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围着你转,这样吧,从今天起,你每天早晚给祖师爷上三炷香,让祂保佑你别再这么倒霉。」 就这样,作为小狐狸的后任,从今以后给祖师爷上香成了聂行风的每日一课。 第二天,张玄还没去警局,楚枫的电话先打了进来,说赵渊的尸体有异变,让他马上过去。 「我不是法医,你干嘛搞具腐烂尸体来让我看?」 进了解剖室,当看到烂成一堆白骨的尸首后,张玄首先的反应就是跑去走廊一阵干呕。 「很不舒服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聂行风帮张玄揉后心,很担心地问。 作为天师,只怕再恶心恐怖的形象张玄也见过,他这么强烈的反应让聂行风颇感意外。 楚枫跟出来,说:「我本来是想让你看看这是不是鬼神作怪,你不觉得尸首腐烂得太快了吗?」 「他被冷冻过,后来又被解冻,烂得快也很正常。」张玄没好气地说。 一想起刚才那幅画面,他就全身难受,不是视觉产生的恶心效果,而是那堆白骨散发出的气味让他生厌,早知如此,打死他都不来。 「就算你的说法正确,那另一具尸体呢?韩潍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楚枫在旁边悠悠道。 聂行风一愣,「韩潍?」 「是啊,他也出席过程菱的酒宴,接着就在瓦斯爆炸中离奇死亡了,聂先生,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 「我去。」聂行风拍拍张玄的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也去。」 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张玄压住不适,和聂行风一起随楚枫来到另一个房间。 韩潍的状态比赵渊漂亮多了,那骨骼雪白整齐得都可以直接运到医科大学做标本,如果不是楚枫提醒,打死张玄他都不信这是韩潍的尸体。 不适感又涌了上来,不过在对上聂行风投来的担心眼神后,难受瞬间消散,嘿嘿,原来招财猫这么关心自己,以前他即使关心也不会表达得这么明显,看来情人的身分果然不同。 张玄心里正在哈哈乐开怀,聂行风问楚枫,「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初韩潍的尸体是火烧后的炭黑状,不过我们解剖后不久,他就腐化成这种状态了,很诡异吧,我担心会诈尸,所以才叫张玄来施法镇邪。」 「放心吧,不会有事,这两具尸体会睡得比木乃伊还安静。」 赵渊死时魂魄已经不在了,现在看看韩潍也是这样,不知他们的魂魄是被人施法镇住,还是被打散了,反正跟无常无关,阴间那帮鬼做事效率没这么高。 担心张玄身体,聂行风没久待,和楚枫说完话后就叫张玄离开,他们经过警局办公室,冤家路窄的,陆天安和狄炽也在。 看到聂行风,陆天安黑着脸狠狠瞪他,狄炽却笑着走上前,向他伸出手来,「聂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聂行风没有回握,他讨厌跟狄炽接触时的感觉,那种邪恶阴暗的气息让他极不舒服。 「狄先生,你好。」 张玄及时上前和狄炽握手,笑嘻嘻道:「这么巧你们也在,看来我们很快就会在法庭上见面了。」 「不。」狄炽暗瞳扫过张玄,微笑道:「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楚枫站在旁边,嗅到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两对BOSS级人物要是在警局搞出什么来,他们这些小虾米可担待不起,正要上前打圆场,常青跑来叫他去听电话。 楚枫很快就回来了,眼神扫过两帮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聂先生,陆先生,我想你们可以不必对簿公堂了,有个人马上过来,你们一定会很高兴见到她。」 张玄奇道:「是谁啊?」 楚枫没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卖关子的微笑。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当看到一个橘黄短发的女人走进来,所有人齐声大叫:「程菱!」 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是程菱,看到大家都一副不敢置信的脸孔,她莞尔一笑。 「我去外地旅游,一回来就听说了自己失踪被杀的传闻,就赶忙打电话来警局辟谣,楚警官说你们都在,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叔叔,真是对不起,我走之前该跟你说一声的,都怪我不小心,把手机掉进了水里,没想到因为我的小失误给大家造成这么多麻烦。」 程菱穿了件白底碎花上衣,米黄长裤,白皮鞋尖上沾了些泥泞,头发也有些乱,她长得并不漂亮,但话声清亮,给人一种热情爽朗的感觉。 原来招财猫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 张玄很郁闷地看看聂行风,又看看陆天安,发现陆天安一脸见鬼的表情,极力想做出微笑,不过看上去倒像是中风。 「欢迎归来!」 聂行风最先回过神,走上前向程菱微笑道:「还好你及时回来,要是再晚几天,我就要被送上法庭了。」 「对不起,请不要怪我叔叔,他只是太担心我。」程菱很歉意地说:「我先陪叔叔回去,回头给你电话。」 程菱陪陆天安离开后,楚枫笑道:「真是峰回路转啊,没想到闹了半天会是这样的结局,看来我们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了。」 「希望事情真是这么简单。」聂行风淡淡回道。 辟谣的确很简单,程菱的出现和警方的记者招待会当天下午就上了电视,聂睿庭看完后立刻打了电话过来,埋怨道:「大哥,程菱做事也太无厘头了,还好没惹出太大的麻烦,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我一个人做那么多事真的好辛苦。」 「再辛苦几天吧,我觉得事情并没结束。」 「不是吧,大哥,我不想英年早逝,玫瑰厅的小仙仙说我再不去捧场的话,以后就不再理我……」 聂行风把电话挂掉了。 真希望这个风流弟弟哪天也见见鬼,他就不敢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钓女人了! 「程菱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说还没结束?」听了聂行风的话,霍离在旁边奇怪地问。 「笨狐狸,如果事情真那么简单,那韩潍和赵渊的死,还有董事长被催眠又怎么解释?」小白在镜前摆弄张玄刚买给自己的香奈儿吊坠,很不屑地反驳。 张玄耸耸肩,「是啊,一个被烧死、一个被冻死,下一个不知道该是什么。」 「好恐怖,我还是去做饭吧,小白一起来。」 想起赵渊的冰柱状态,霍离抖了抖,不顾小白的强烈反对,揪着牠去了厨房。 张玄在聂行风身旁坐下,安慰道:「不管怎么说,程菱回来了,这也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且陆天安见到程菱后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手机响起,是个不熟悉的号码,聂行风犹豫了一下,才按开接听。 对面传来程菱的低低说话声,「行风,我很怕……」 「出了什么事?」 见聂行风面露郑重,张玄立刻凑过来,靠在他耳旁跟他一起听。 「今天在警局我没说实话,我不是去外地旅游,而是被绑架了,就在那晚你离开之后。」 「为什么不说?那样就可以申请保护。」 「我不敢……绑匪对我似乎很了解,我想指使他们的人一定是我熟悉的人,他们把我关在一间很暗的地下室里,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想要钱,可后来发现他们想杀我……」 程菱低声抽泣起来,声音因激动发着轻颤,「我没想到自己可以逃出来,本来想打电话报警,后来听说你们都在,我就直接过去了,我现在不敢用家里的电话跟你通话,怕被监听……」 难怪程菱今天看上去有些狼狈,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聂行风很佩服她的镇定和机智,她在警局出现,又跟陆天安一起离开,相信陆天安短期内不敢动她。 「你怀疑陆天安?」 程菱犹豫了一下,「婉婷有暗示过我,可能上次那起车祸也跟叔叔有关,她让我凡事小心,不过我还是不想那么认为,我现在心情很乱,不知道该相信谁……行风,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我想叔叔可能是想借聂氏将事情搞大,好让自己摆脱嫌疑……」 「那你更要小心,他费了这么大心思把你关起来,又陷害我,一定不会轻易罢手。」 程菱苦笑道:「我回国就是为了避开他啊,没想到他还是紧迫不放……啊,有人来了,我回头再联系你。」 电话对面隐约传来脚步声,程菱立刻慌慌张张挂了电话。 该死的招财猫,回神了! 见聂行风接完程菱的电话后魂不守舍,张玄在他身后扬扬拳头,问:「我看她右手中指上戴了个很别致的指环,不会是你送给她的定情物吧?」 「有吗?我没注意。」 其实聂行风早看到了,那的确是以前他送给程菱的礼物,不名贵却很精巧,指环首尾相绕,中间用两颗心勾住,也许是他们重逢后程菱有了重拾旧情的想法,不过他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身边有个小神棍就够了。 程菱的电话没有再打来,第二天聂行风却接到了陆婉婷的电话,说自己将搭明天的班机回美国,想在离开前和他见见面,聂行风同意了。 「我不同意,这次没害到程菱,陆天安恨死你了,你还敢跟他女儿来往,就不怕这是他设下的美人计?」 聂行风刚放下电话,就被张玄一通训斥。 「陆婉婷跟她父亲不同,程菱也这样说不是吗?而且,陆天安设美人计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我陪你一起去,撞陆婉婷的人是我,去见她的也该是我。」 「你去公司处理积下的工作,回头我给你电话。」 聂行风拿了外套出去,见说不过他,张玄立刻扯嗓子喊:「颜开!颜开!」 银光一晃,颜开已立在了他面前,张玄吓了一跳:「超光速啊,闪灵都没你闪得快。」 「你召我来有什么事?」 相处久了,颜开对张玄的叽哩呱啦已学会了自动无视,否则每天吐血三升,就是守护灵也受不了。 「跟着招财猫,我怕他有危险。」 吩咐完毕,却见颜开抚摸腰间弯刀,动也没动。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不过我无法照你的吩咐去做,因为主人担心你出事,让我跟着你……」 「我出事?我怎么会出事!难怪这两天我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原来是你在充当背后灵,马上给我离开!」 「你无权对我发号施令,即便你是主人的情人。」 悠悠一句话把张玄气得在原地蹦了三圈,大吼:「小狐狸、小猫,给我出来!」 「他们回聂宅了,就算他们在,以小狐狸的道行也帮不了你什么。」 「Shut up!」 终于感受到聂行风每次这样骂他时的心情了,张玄抄起电话拨给聂行风,吼道:「你为什么问也不问就派个背后灵给我?」 聂行风握方向盘的手被震得一抖,忙把手机往旁边移,「我感觉你有危险啊……」 「到底是我有危险还是你有危险?从头到尾被女鬼缠的是我还是你?」 「是我,不过……」 「我不管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反正你是董事长,不过侍卫神你给我弄走,我不需要人保护!」 「张玄,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听着嘟嘟声,聂行风苦笑,天底下敢这么对自己董事长大吼的助理只有张玄一个吧,他猜到张玄知道自己这样做一定会发飙,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他明白张玄的心思,却无法顺从他,女鬼的出现一直让他心神不宁,而当昨天看到张玄见了赵渊和韩潍后的难受样子,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也许张玄会嗤笑他的直觉,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预感错,就像他幼年经历的那场车祸,当时他的心慌感觉跟现在一样,感到有很重要的东西将从自己身边流走,却又无法阻止,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陆婉婷住在海边一栋别墅里,别墅建在山岩半腰,幽静雅致,很适合暂居散心,那是程菱的房子,陆天康生前设计的,陆婉婷不愿跟父亲一起住,就向程菱借住了这里。 聂行风来时,特意买了长裙给陆婉婷表示歉意,陆婉婷很开心,将他迎进客厅,笑道:「你太客气了,其实要道歉的应该是我,我父亲的鲁莽行为给你造成许多不便,我真怕你会生气不来呢。」 「怎么会?我还怕你也认为是我杀了你的堂姐。」 「我从没那样认为,虽然聂先生你是跆拳道黑带,可我相信在道场外你是不会动粗的,我们搞艺术的人最相信的就是直觉喔。」陆婉婷开了句玩笑。 她嗓音低沉稳重,长长黑发简单束起,身上没戴什么贵重首饰,却显得清纯高雅,很难相信她跟陆天安是父女。 聂行风品着陆婉婷递来的咖啡,环视了一下四周,建筑物有些古老,布置简单,不过不影响它的雅致,书架上摇放着不少精美古瓷,客厅对面好像是工作室,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地板上零落放着一些半成形的雕塑,油泥、石膏粉,还有各种泥塑刀堆放在旁边。 陆婉婷不好意思地说:「我做事一向丢三落四,马上就要走了,这里都还没收拾好,堂姐一定会生气的。」 「看得出你们堂姐妹关系很好。」 「是啊,我没有姐妹,当听说有个堂姐后,不知有多开心。」 说起程菱,陆婉婷甜甜笑起来,「所以我在临走前约聂先生见面,就是希望今后你能多照顾堂姐,她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这里没什么信得过的朋友。」 「真要走吗?真是可惜,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很适合静心雕塑。」聂行风望着窗外幽静海面说。 窗外没有安置防护栏,可以凭览海天一色的景观,聂行风想陆婉婷应该很喜欢这里,她之所以要离开可能是觉得夹在父亲和堂姐之间难做吧。 窗帘挂钩上斜挂了一个很奇怪的圆锥形物体,深褐暗晦,发出阴冷辉芒,看到它,聂行风情不自禁走过去。 陆婉婷笑问:「你也对犀角感兴趣吗?」 「犀角?」 「就是犀牛角啊,也叫相思犀角。你看,它首尾间有白色条纹相连相通,表示心灵契合,传说把它挂在房里,就能寻到真爱,这是堂姐的东西,也许她回国,除了散心外,还想追回旧情。」 是吗?他只听说燃烧犀角可以照见神怪,不知道还有相思之意,看那犀角半弯成弓,角处锋利,又像是柄短刀匕首,角身除了白纹外还有些圈状凸凹纹理,骤然看去,似是一张扭曲人面嵌在上面,口齿歪张,阴森得让人一见之后就想马上避开眼神。 「没想到你在国外长大,还相信这些。」聂行风勉强笑道。 「因为每个女生都相信与爱有关的传说啊,哪怕再怎么不现实。」陆婉婷笑道:「伯伯生前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犀角看模样应该很古老,所以堂姐坚信它灵验,才拿来做自己的护身符,聂先生,加油啊!」 他和程菱都是过去式了,还加什么油? 聂行风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应答,还好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他脱离尴尬,见是张玄,他一接通就说:「我很好!」 「我知道!」张玄的不快透过线路完整地传过来,「和美女聊得很愉快吧,董事长!」 浓浓醋味里透着不可言说的担心,被呛声,聂行风反而想笑,「有什么事?」 「我刚接到热血警察的电话,说他们发现了一具白骨,他说的地点跟你埋老汪的地方很像,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马上去,你在公司等我。」 聂行风跟陆婉婷告辞出来,把车一路飙回了公司,张玄站在楼下,见他来,看看手表道:「啧啧,你下次开坦克来好了,一定更威风。」 聂行风开门让他上车,问:「还在生气?」 「把背后灵召走我就不生气了。」 说实话,他不可能真的生聂行风的气,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对不对?不过,该有的待遇还是要争取一下,他也有隐私权的,不能什么都让身后那个阴森森的幽灵看到。 「等事情都解决了好不好?」 「两天!」 给董事长面子,张玄见好就收,换了话题,「董事长,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比警察都敬业,哪里有凶杀哪里去,不如以后我们合作开征信社吧?」 「好啊。」聂行风笑了,只要张玄喜欢,他不反对。 两人按照魏正义给的地址来到现场,其实不用看地址也能找到,那地方根本就储存在聂行风的记忆里,他本以为所有凶杀记忆都是韩潍假造的,没想到老汪真的死了。 「看来韩潍的运气不像催眠术那么好,被烧完白骨不说,连魂魄都散了,希望老汪死状别那么恐怖。」 事实证明,没有最恐怖,只有更恐怖,当看到一副完整的人体白骨平躺在土坑里,全身骨缝都渗满了泥沙后,张玄立刻跑去远处干呕,聂行风不放心他,追上去说:「要不你也喝符水,也许会好些。」 「喝符水是你的专利。」张玄蹲在水塘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说。 很古怪的气息,腐烂而邪恶,捉鬼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失态,看来陆天安不仅养鬼杀人,还会邪术,这到底是什么法术,可以夺去人的魂魄? 通灵第六感不关照,张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好说:「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在这里等你。」 骨骸是住在附近的小孩玩耍中无意发现的,埋得并不深,尸首扭曲变形,后颈骨断裂,左腿有接过骨的痕迹,证明是老汪,因为聂行风曾听老汪说过自己左腿因车祸骨折过。 「董事长你看,这是在他手骨里发现的,纯金的耶,凶手一定很有钱。」魏正义把物体袋拿给聂行风。 他在张家赖了两天,还真把张玄当师父看了,师父的董事长当然就是自己的董事长,于是这称呼越叫越顺口。 证物袋里是颗纯金钮扣,扣眼上还缀着丝线,显然是死者被害时拼死拽下来的,能用这么昂贵钮扣的人不多,聂行风很自然就想到了陆天安。 「他的颈骨是怎么断的?」 「应该是被棍棒之类的东西击断的,一棍致命,可是从他纠结挣扎的状态看,又好像是被活埋的,还有,泥土都渗进他骨缝里了,凶手一定对这具尸骨做过些什么。」 「请程菱到警局去一趟,也许她会认识这颗钮扣。」 聂行风说完就转身离开,不想再多看一眼,就像张玄每次看到骨架都出现不适一样,他每次感觉到的则是深深的不安。 接到魏正义的电话,程菱很快就赶到了警局,她今天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一袭长裙把身材勾勒得苗条修长,见聂行风和张玄也在,她一愣。 「我叔叔又找你麻烦了?」 魏正义请她坐下,「与董事长无关,我们请你来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这颗钮扣?」 看到证物袋里的黄金钮扣,程菱惊讶万分地说:「咦,这是我叔叔一件燕尾服上的扣子,他刚从巴黎订做的,前几天还穿它出席过酒会,怎么会到你们手里?」 她眼神在魏正义和聂行风之间打转,很紧张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怀疑他跟一宗凶杀案有关,所以请你协助调查。」 见魏正义对程菱开始做正式讯问,聂行风退出房间,忽然想起一事,问张玄,「你换香水了?」 「是啊,」张玄奇怪地看他,「我最近在用你送给我的CK限量版,怎么了?」 「没什么。」 半小时后程菱出来,见她的手因紧张发着轻颤,聂行风说:「不好意思,是我让警方请你来做确认的,没吓着你吧?」 「没有,我还好,就是不太敢相信叔叔会杀人。」程菱勉强笑笑,「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要问他自己了,不过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他绳之于法,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七章 验尸结果证实骨骸是老汪的,次日一早张玄还在吃饭,魏正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诉他自己已从局长那里弄来了搜查令,准备去陆天安家搜查,希望他一起去。 张玄看看正在镜前打领带的聂行风,拒绝:「老大,我是聂氏总裁助理不是警员,你去执行公务拉着我干什么?」 「因为师父你的副职是天师啊,不叫你叫谁?你放心,捉鬼费用我来出,外加出差费、汽油费、旅途劳顿费……」 生怕张玄拒绝,魏正义立刻把好处一条条列出,这段时间他算是领教了鬼的威力,想到陆天安可能会邪术,身后没有天师壮胆,他怎么敢去硬碰硬? 张玄眼前顿时钞票满天飘。 再次偷眼看聂行风,有钱他当然想赚,可也要招财猫点头才行,别忘了人家才是董事长。 「你去吧,公司的事我让别人处理。」 早从张玄的元宝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心思,聂行风打好领带,转身对他说:「不过,记得小心。」 「放心吧,我有背后灵助威,他整天在刀上充电,必要时可以当电棍用,回头我给你电话。」 赦令一下,张玄立刻来了精神,几口吃完饭就拿起外衣跑了出去,聂行风看看颜开,他也一脸黑炭的跟进了。 聂行风吃完早点,开车去公司,车开到一个拐弯处,突然眼前一亮,白雾似的鬼影冲到前窗上,一只手穿过玻璃向他用力伸来。 又是那个女鬼! 白森森的手臂靠近,聂行风下意识的抬手挥拨,腕上S印记从衣袖下显露出来,顿时白雾翻滚,发出一声痛苦嘶叫。 白影在金光下变得浅淡,聚不成人形,突然,车窗上坠着的一个铜锤铃铛剧烈震动起来,跟着断成两半,落到了座椅下,跑车不听使唤的向前飞速开动。 那个铃铛是张玄在听说聂行风见鬼后,特意挂在他车上为他定神的,连开过光的神符都被震断,可见鬼魂的执念有多强大,聂行风用力把住方向盘,叫道:「松手,再坚持下去,你就化为灰烬了!」 救他……救他……』 丝丝断断的话音,低回婉转,充满了绝望,聂行风好半天才听懂,急问:「救谁……」 再没有回音给他,白影在金光下化成了一堆白骨,而后便变成灰雾消散了,聂行风缓缓停下车,心念一转,忙猛打方向盘,向陆宅奔去。 陆天安的家是栋三层楼别墅,地角很偏,陆家人似乎都喜欢在僻静偏远的地方建房,附近几乎没什么人家。 聂行风刚把车开近,就听到有枪声传来,他忙跳下车奔过去,陆家正门大开,走廊里一片狼籍,他走进去,见房里四面窗帘紧闭,显得很阴暗。 身后传来脚步声,聂行风回过头,见是常青,手里还拿着枪。 「张玄呢?」 「不知道,陆天安那混蛋一开始装作很合作的让我们搜查,谁知等我们进来他就突然开枪袭警,跟着就逃掉了,这房子建得很古怪,我们只好分头找。」 袭警? 这是个你聂行风想到的答案。 只靠一颗钮扣很难告倒陆天安,可是袭警却会把案子坐实,陆天安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聂行风转身跑上二楼,常青连忙跟上,二楼更阴暗,聂行风刚奔到一半,就看到黑暗中有个鬼脸猛扑过来,常青惊吓中没踩稳楼梯,摔了下去,聂行风忙去拉他,谁料身后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推下楼去。 跟之前一样,常青再次以昏迷结束战斗,聂行风却在翻滚中触到了楼梯扶手的某处,顿时沉闷声响传来,前方墙壁向旁边滑开,露出一条长廊。 没时间理会常青,聂行风爬起来奔进长廊,他有种感觉,陆天安就躲在里面。 暗门在聂行风身后关上了,走廊顿时阴暗下来,他摸索着向前走,尽头有微弱灯光闪动,那是间大厅,厅正中吊了盏小灯,房里摆设在暗光下游离着昏黄颜色,大厅一角有道巨大的四扇楠木雕屏,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别、别过来,否则我一枪打死你!」 是陆天安,话虽说得狠厉,可惜颤抖声线出卖了他的恐惧,聂行风立刻奔过去。 陆天安握着枪蜷在墙角,脸色铁青,头发凌乱,上衣袖子也撕裂开了,看样子似乎刚跟人搏斗过,见到聂行风,他立刻举枪大叫:「站住!」 聂行风立在了屏风旁,见陆天安身旁的供案上摆了许多雕刻怪异的木俑,其中一个木俑脑袋上贴着写有自己名字的道符,他哼了一声。[星期五出品] 「去自首吧,你逃不了的。」 「我知道我逃不了,没人能逃得了!他们的鬼魂来找我了,说要让我偿命……」 陆天安歇斯底里地大叫,脸部因恐惧而剧烈扭曲着,指向聂行风的枪口不断颤抖。 「既知自己逃不了,一开始就不该杀人,你有几亿身家,为什么就容不下程菱?」 「几亿身家?哈哈……」 陆天安狂笑起来,「那都是骗人的,我名下的公司一直都在亏损,只剩下个空壳,欠地下钱庄的钱还不了,我只有死路一条,哥哥还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他的私生女,还自作聪明的在遗嘱里追加了如果程菱遭遇不测,财产将自动捐献给慈善机构,让我白设计了一场车祸……」 「所以你就改变了计画,先绑架她,然后想尽办法把杀人嫌疑推到我身上,利用舆论给人造成先入为主的想法,然后再将程菱弄成植物人,以照顾她为名义,这样陆家财产就名正言顺到你手上了,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聂行风不无揶揄地道:「可惜算计到头来,你似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啪! 讥讽成功地将陆天安激怒了,见他扣动扳机,聂行风忙闪身躲避,子弹穿过屏风射进对面墙上,陆天安大叫:「出来,我不信杀不死你!」 狂吼中子弹齐发,其中一颗擦着灯泡射过,将前方古玩架上的水晶马击得粉碎。 「啊……」 被震成蛛网状的灯泡禁不住炽热灯光,瞬间爆裂四溅,碎片飞扎在陆天安手上,他嚎叫着丢下了枪,向前扑倒,楠木屏风底部支架被撞歪,整扇屏风朝聂行风倾倒过去。 聂行风正避在屏风下方,急切中想翻身滚开,谁知手按在地上的碎灯片上,钻心疼痛传来,只这一阻滞,沉重屏风便朝他当头砸下…… 聂行风情急之下忙用双手护住头,只听一声轰隆巨响,半晌却没感觉到疼痛,他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屏风倾倒在相反方向,也就是陆天安的那边。 「董事长!董事长!」 张玄惊慌的叫声传来,聂行风刚站起身,就见他从外面飞快奔进来,大叫:「你受伤了?」 拉住招财猫上下左右前后仔细看,发现他只是手掌被扎伤,张玄松了口气,并指对着他掌心,指尖挥舞,下了止血咒。 「老天,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奇观?我刚进来就看到一片火光,还以为是瓦斯爆炸,幸好祖师爷保佑,你没事……」 火光?哪里有火光? 聂行风下意识地转头看四周,看到的却是那扇厚重屏风,还有,屏风下方静静流淌出来的浓稠液体…… 刚才屏风明明是冲他砸下的,为什么会中途倒向对面? 聂行风百思不得其解,问立在张玄身后的颜开,「是你救我的?」 「不是,我一直跟张玄在一起,没感应到主人有危险。」 魏正义和楚枫很快赶了过来,见他们勘查现场,张玄拉聂行风去外面,恨恨道:「陆天安居然把自己藏在阴地作法,难怪我算不出他的方位,你不去上班,跑到这危险重地来干什么?」 「我又看见那个白衣女鬼了,她好像求我救人,我怕你有危险,就赶来了。」 「我会有什么危险?刚才有危险的是你好不好!还董事长呢,IQ这么低,鬼的话也信,你不知道有句话叫鬼话连篇吗?」 小神棍生气了,聂行风识时务为俊杰,没敢提自己被鬼面推下楼的事。 支援警员很快就赶到了,大家合力把屏风搬开,陆天安已死去多时,厚重屏风将他全身骨头砸得粉碎,脑浆鲜血流了一地,看到他的惨状,聂行风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看着腕上的S印记,心想也许是张玄无意中救了自己。 警方在那间密室里搜出了许多下咒用的道具木俑,除了聂行风的外,还有韩潍、赵渊等人的,从而推断他在利用邪术杀人,并且经鉴识,他燕尾服上的纤维跟黄金钮扣的一致,再加上他开枪袭警,足以证明一系列凶杀案都是他幕后操纵的。 于是,没用一天时间,各家报刊就把这起富豪凶杀案详详细细报导了出来,下蛊下咒等说法不一而足,当晚在看到财经日报也不能免俗的刊登了同样内容,聂行风直接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Game Over了,董事长,背后灵是否可以申请撤离?」 晚饭时张玄很殷勤地位聂行风夹菜添酒,顺便旧话重提。 「你不觉得事情解决得太顺利吗?」聂行风反问他,「你有没有想过,陆天安究竟从哪里学到的邪术?他临死前又在恐惧什么?」 「有钱还怕学不到吗?」小狐狸自作聪明的插话进来,「大哥就经常说,聂大哥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地奴役他、压迫他、欺负他就是因为聂大哥有钱……噢,鸡汤快熬好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总算属于狐狸的动物本能没完全退化,霍离话说到一半,就感到周围有寒流来袭,吓得立刻跑去了厨房。 聂行风看张玄,很平静地问:「我什么时候奴役你、压迫你、欺负你?」 「没,嘿嘿,别听小狐狸乱说。」 「好厉害耶。」 小白及时为张玄解了围,在桌上踩着猫步看报纸上的木俑照片,两眼亮晶晶地说:「在木俑身上画画道符,再在上面贴个火字,就能把人烧烤了?这么厉害的法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是火烧,不是烧烤!」 为什么他家养的动物都这么好吃? 张玄没好气地说:「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道教法术源远流长,没听说过也没什么好奇怪。」 「听你的意思,你也不知道了?」聂行风脸露揶揄。 「我当然……」张玄被噎住了,好半天才恨恨道:「我当然不知道,否则BBQ时做个猪俑咒,就可以烤全猪了,还用得着自己动手烤吗?」 啪哒。 小白从桌上成功地摔了下来。 连环杀人事件因陆天安的死亡而告一段落,不过新闻报刊却依旧每天大篇幅的详尽报导,聂行风担心程菱,跟她联络后才知道她为了躲避记者们的跟踪,暂时搬进了海边别墅。 接到聂行风的电话,程菱很开心,「一切终于都结束了,行风谢谢你,要不是你,可能死于非命的那个是我,不过人死万事空,我打算接叔叔的尸骨回来安葬,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早得安息。」 「不等你堂妹回来吗?」 陆婉婷在陆天安出事的当天早上就搭机去了美国,至今还没有联系上。 「婉婷经常四处旅行寻找灵感,只怕很难联系到她,你能来我家吗?我想跟你商量看怎么处理叔叔的后事,我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 「好,不过允许我带几个朋友过去吗?」 「当然可以。」 聂行风和程菱敲定当晚见面,随行人员张玄,外加两只小动物,在去的路上张玄开玩笑说:「董事长,是不是那别墅太偏僻,电力供应不足,所以你约会才带上我们三个,不,是四个大灯泡。」 如果守护灵也算灯泡的话。 「是,所以少说话,多做事,回头我请你们吃火锅。」 「哇塞,你好歹也是董事长,就请我们吃火锅,也不嫌丢面子……哇,路太陡,小心开车!」 聂行风的跑车在狭窄山道上划出一道漂亮弧线,将张玄后面的话都甩飞了出去。 来到别墅,程菱已准备好了晚餐,很热情地请他们到二楼大厅用餐,看到满满一桌菜肴,霍离很没出息地擦擦嘴。 「好丰盛喔。」 「我不是很会做菜,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不想找人帮忙,请见谅。」 「不是啊,色香味俱全,一定好吃!」美食面前,小狐狸努力讨好。 菜肴的确做得很可口,聂行风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油烟味。」 「在国外时我一直独住,时间长了自然就学会了,自己做比较实惠嘛。」 程菱笑着给聂行风夹菜,那个心形指环随着她的手移动不断耀出漂亮光辉,张玄看在眼里,酸酸道:「程小姐,你的指环好像是银的喔,你不觉得白金钻石更能衬托出你高贵的身分吗?」 程菱看看那枚指环,微笑道:「不是呀,我倒觉得东西的价值不能以金钱衡量,东西越古老就越值得珍惜,这可是行风送给我的唯一礼物呢。」 行风!他还从来没这么亲热的叫过招财猫! 张玄很郁闷的吃完饭,起身说:「程小姐,我们能在别墅里随便转转吗?我家弟弟很喜欢古老建筑物。」 「可是,我还没吃完啊……」 小狐狸的反驳没起到任何作用,在得到程菱的肯定回覆后,张玄立刻揪着他衣领把他拉了出去。 反正董事长要跟他的旧情人花好月圆一阵子,他们就负责打发他们的好了。 饭后,程菱引聂行风来到隔壁客厅,客厅前方有个大阳台,她打开门,海风吹了进来,伴随着低沉的海浪声。 「夜间的海景很美。」 程菱去吧台倒了杯葡萄酒给聂行风,又扬起酒杯要跟他碰杯。 聂行风没回应,只是转着酒杯,笑道:「我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你再灌我,我过会儿一定没法开车了。」 「你以前酒后飙车的胆量哪儿去了?只是葡萄酒,喝一点儿不碍事的,再说,就算真醉了,这里有这么多房间,还怕没有你休息的地方吗?」 「不,」聂行风饶有趣味地看着杯中红酒,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喝了这杯酒,还有命开车离开吗?」 程菱脸一变,「你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酒里应该混了迷魂剂之类的东西,刚才酒席上人太多,大家体质不同,不宜下药,所以药是下在这杯酒里的对吧?回程有一段路很险陡,如果我中途药性发作,那么驾车撞出护栏掉进海里一点儿都不奇怪是不是?」 程菱脸上笑容有些僵,「行风,你醉了,不喜欢喝的话就不要喝了,干嘛开这种玩笑?」 聂行风眼神犀利起来,将酒杯扔了出去,玻璃杯在崖间撞出一声脆响后消失在海潮声中,他道:「我死了,你的计画才算圆满成功,大家都会把我的死归结于陆天安的死前诅咒,而你也永远不必再担心被人发现正身,陆婉婷!」 「行风,你越说越奇怪了,我是程菱啊……」 「程菱从不叫我行风,她只叫我最后一个字!」聂行风眼露嘲讽,「别再演戏了,我可以告诉你,你真是个蹩脚的演员!」 「噢?我演得蹩脚?」陆婉婷神情淡定下来,品着杯中酒,道:「愿闻其详。」 「你跟程菱其实并不熟是吗?你把她的声音动作模仿得很像,可是对于她的一些小习惯,你好像并不知道,就比如,她不喜欢穿长裙,戴戒指喜欢戴左手,这个季节会有CK限量版的香水,而不是CK BE。」 眼神扫过陆婉婷手上的银亮指环,聂行风说:「你穿长裙,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腿上被张玄开车撞伤的痕迹。」 「习惯是会改变的,毕竟我们分开了那么久,不是吗?」 「但有些习惯不会变,程菱菜烧得不错,而不是像我刚才说的讨厌油烟味。」 其实来之前他已经很肯定这个女人不是程菱,而是陆婉婷,之所以还做试探,是因为他始终不愿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为了达到目的,残忍得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杀害。 「你戏演得不错,可惜言多必失,你一定详细调查过我,所以知道我喜欢飙车,是跆拳道黑带,可这些都是程菱不知道的。」 从陆婉婷最开始出现,他就对她抱有怀疑,因为他们的相遇太偶然了,而世上有很多偶然都是人为的必然。 他和程菱交往时还没拿到跆拳道黑带,也从没在程菱面前玩过飙车,所以陆婉婷所说的那些话不可能是从程菱那里听来的,那只有一种解释,她调查过自己。 「陆婉婷说要回美国,可是在陆天安死后,警察联络她时发现她搭乘的是由日本转美国的航班,她中途在日本海关出关,监视器有照到她的侧影,不过那证明不了什么,要找个身形脸庞相似的人不难。你这样做是因为知道陆天安一死,警察立刻就会联络陆婉婷,从这里到美国要十几个小时,而到日本不过两个小时,等警察进行联络时,那个假冒的早出了海关,根本无从查起对吗?」 陆婉婷垂着眼帘,静默听着。 「韩潍、赵渊还有老汪都是你咒杀的,还画蛇添足的在老汪手里放了那颗黄金钮扣,以图把所有疑点都推到陆天安身上,可是老汪被人一棍致命,根本不可能挣扎扭掉扣子。之后你又在陆家密室的供案上放了那些木俑,并施咒吓唬陆天安,导致他精神崩溃,持枪袭警,那个推我下楼的鬼面也是你,目的是为了引我进密室,可惜你只顾着布局,忘了掩饰身上的CK香水味。」 陆天安把自己藏在密室里,不是为施咒,而是因为恐惧,这从他胡乱开枪的行为中可以看出。聂行风时候曾看过陆家的房屋建筑图,陆天康似乎有把楼房建成迷宫的嗜好,房里除了那间密室外,还有许多隐秘通道,鬼面就是利用通道从容离开的,而知道这些的除了陆天安外,就只有陆婉婷一人。 「你从一开始就有目的地接近我,长黑发、金边眼镜、低沉嗓音,跟程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形象,让我潜意识的认为你们是两个人,其实如果把这些道具去掉,会发现你们很像,毕竟是堂姐妹。我上次来这里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后来想想,原来是那些雕塑,一个真正喜欢雕塑的人,一天都离不开雕塑刀,可这里摆的都是半成形的塑像,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沉醉雕塑的人暂时放开她喜爱的艺术……」 说到这里,聂行风微微停了一下,发觉自己话中似乎有漏洞。 「是杀人艺术。」 低沉婉转的话音打断聂行风的沉思,那是属于陆婉婷的声音,微笑道:「你说的大致不错,不过我想纠正的是,杀韩潍等人的是我父亲,我的任务只是扮演程菱而已。」 「那为什么到最后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钱真的那么重要?」 「不单单是钱的问题!」 陆婉婷将手中酒杯抛出阳台,吼道:「我父亲眼里只认得钱,从来都瞧不起雕塑艺术,他奚落我、讥讽我,甚至在第一次没有成功杀死程菱后,强迫我跟个老头子结婚,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对方的经济援助,有他在,我根本就无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他只有死!现在他死了,我的身分是程菱,所有陆家的财产都是我的……」 「这女人简直是疯了。」 张玄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黑发套和鬼面,还有一些木俑,对聂行风道:「这些是我从中空的塑像里找到的,可以当物证告她。」 聂行风转头看陆婉婷,眼神里不无怜悯,「去自首吧,这是你的唯一出路。」 「自首?哈哈,我为什么要自首?单凭这些东西你根本无法告我杀人……」 「那么,这个呢?」聂行风从口袋里拿出袖珍型录音器,道:「我想刚才我们那些对话足可控告你了。」 在这之前的所有推断都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聂行风才想到录音这招,不过他没料到陆婉婷会这么轻易就承认罪行。 「把它给我!」 看到录音器,陆婉婷脸色立刻变了,掏出手枪对准聂行风。 「连枪都准备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子弹随聂行风的话声同时发出,却在中途被颜开用灵力挥到了一边。 陆婉婷大惊失色,慌忙猛扣扳机,可是连发子弹在颜开面前毫无用处,被他挥手笼住,一齐抛向窗外,跟着凌厉气流击向陆婉婷,将她撂倒在地。 「喂,别抢我锋头!」见自己还没动手问题就已解决,张玄不甘心地大叫。 聂行风上前将陆婉婷制住,夺下她的枪,将她揪起来。 「你真打算告我吗?聂先生。」 被制伏,陆婉婷不但不惊慌,反而脸上露出诡异的笑,「程菱还没死,可知道她在哪里的人只有我,我施法隐藏了她的方位,所以别指望你这位天师朋友能找到她,你选择吧,是抓我去警局?还是救你的女朋友?」 「前任女友!」张玄出言纠正。 「YES!」霍离和小白力挺自己大哥。 聂行风松开了手,「我答应你不追究之前的事,带我们去找程菱。」 「好呀。」 陆婉婷微笑着整整衣衫,把手放进口袋,忽觉她这姿势很怪异,聂行风警觉心起,连忙闪身躲避,与此同时他身后书架被子弹爆出了一个大洞,原来陆婉婷身上放了两支枪。 「该死!」 没容陆婉婷再开第二枪,颜开已挥手将狂风卷了过去,他被陆婉婷的卑劣行径激怒了,下手毫不留情,陆婉婷被飓风卷到半空,撞出旁边的菱形雕镂木窗翻了出去,惨厉悠长的嘶叫声很快就淹没在潮声中。 「糟糕!」 聂行风和张玄同时奔到窗口向外望去,所看到的只有阴恻恻的嶙峋悬崖,下面惊涛拍岸,早没了陆婉婷的影子。 张玄转头看向颜开,他还在空中飘忽着,因为生气,全身电光回旋,比霓虹灯都闪亮。 「下次别充太足的电,你看……一个小台风就把人吹没了。」 「她敢害主人,尸骨无存已是最轻的惩罚!」 颜开素来冷清的脸上布满怒气,显然对刚才没能及时阻止陆婉婷开枪耿耿于怀。 霍离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问:「现在去救陆婉婷的话,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小白摆摆耳朵,不屑道:「能,幸运的话,你可以找到一具尸体。」 张玄看看阴暗海面,也觉得陆婉婷生还的可能性不大,施咒的人已死,咒语也相应解了,应该可以顺利的找到程菱。 「需要程菱的东西做引吗?我知道楼下有件挂饰是她的。」 经常见张玄起咒,聂行风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跑去楼下取犀角,却发现它不见了。 「董事长,你对自己的前任女友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都分手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得她喜欢的香水牌子,戴戒指的习惯……挂饰在哪里啊?」 「找不到了。」 古犀可能被陆婉婷收起来了,不过就算有,聂行风也决定选择无视,听了这番酸溜溜的话,他要是还把程菱的东西拿出来,那才是白痴呢。 张玄用六合八卦掐算出程菱的所在方位,她被囚禁的地方其实很好找,就在一楼陆婉婷工作室的后壁里,找不到密室开关,张玄让颜开直接一道雷火把墙壁砸开,壁后是个很小的储藏格,程菱就蜷在里面,全身被反绑着,嘴巴也被封住,对他们的出现毫无反应。 聂行风把程菱扶出来,发现她已呈半昏迷状态,忙替她把绳索解开,封带扯掉,张玄试试她的呼吸,道:「没事,只是虚弱些,不过要是再在这里关上几天,一定挂了。」 「先送她去医院。」 第八章 程菱只是因严重脱水而导致昏迷,在医院输上营养液后,心律就逐渐稳定了下来,聂行风把她安置好后,给警方拨电话,简单说明发生的一切,魏正义答应立刻派人搜索那栋别墅,顺便打捞陆婉婷的尸体。 警方在别墅里找到了许多诅咒木俑,跟之前在陆家发现的完全一样,并且在陆婉婷的电脑里查到她跟人交易替身搭机的留言记录,再加上聂行风提供的录音物证,基本上可以断定陆婉婷的犯罪事实,不过程菱因受惊过度,醒来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暂时还无法接受警方的询问。 「招财猫的桃花要开了。」 病房的百叶窗没关紧,张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见聂行风正为程菱削苹果,程菱则靠在床头微笑看他,表情宁静安然。 「桃花?」颜开反问:「不是你吗?」 张玄斜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存在跟你很相同吗?那就是——碍事。」 「你们在聊什么?」聂行风走出来,看看他们两人。 「在聊你什么时候把背后灵收回去。」[星期五出品] 张玄看看表,还好,招财猫探病只用了十分钟,透过窗户,他看见程菱正依依不舍地往外看,手里还拿着苹果,看来他家董事长超不解风情。 「这么快就走?人家小姑娘刚重病初愈,正希望你的陪伴呢,趁机加加油的话,说不定能旧情复燃。」 看看张玄嬉皮笑脸的表情,猜不透他是在说笑,还是真心话,聂行风哼了一声,淡淡道:「我看颜开还有必要再陪你几天。」 「不要啊,董事长,我错了!」 这几天颜开跟得紧,半点儿个人隐私都不给他,连早上睡个懒觉都被鬼吵,聂行风把杀手锏亮出来,张玄立刻举手求饶:「事情都结束了,求求你把背后灵收回去吧,要是人家知道我这个天师要靠鬼保护,还有谁愿意找我做买卖?」 聂行风上了车,见张玄还在身旁不停嘀咕,便问:「你觉得事情真结束了吗?」 为什么他的心还依旧发慌,是担心那个白衣女鬼再次出现?还是担心陆婉婷会死而复生,伤害到张玄…… 「当然,陆婉婷的尸体都找到了,还不叫结束?你以为这是肥皂剧,几百集的演?」 聂行风一愣,「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刚才你很温柔地给程菱削苹果的时候,热血警察来电告诉我的,不过找是找到了,却是一堆白骨,后脑颅骨碎裂,可能是落崖时撞在突岩上,当场死亡,不过鉴定结果证实是陆婉婷,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聂行风放慢车速,沉吟道:「为什么又是白骨?」 「陆婉婷用法咒害人,被反噬很正常,因为诅咒是亏心的事。」 「那为什么陆天安没有成白骨?」 所有在这次灵异事件中死亡的人都化成了骷髅,唯独陆天安是普通的尸首状态,聂行风觉得很难理解。 如果陆天安不是死于诅咒,那么当时究竟是什么力量令屏风改变了倾倒方向? 「喂,你干什么?」 张玄的手很放肆地伸过来摸聂行风的头部,聂行风忙推开他。 「最近你脱发是不是很严重啊,我发现你总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要小心哦,调查结果显示,都市白领最烦恼的事情排行榜上泄顶荣居榜首,你不会是打算朝早泄这个方向英勇进军吧?」 「你才早泄!」 聂行风一巴掌挥了过去,张玄伸手架住,再打、再架,聂行风气得叫道:「颜开!」 「喂,你不会是打不过,要找帮手吧?」 「我没你那么无聊。」 聂行风只是让颜开离开,他决定撤离对张玄的保护了,没人伤害得了小神棍,他光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了。 下班后,聂行风提议去聂宅就餐,顺便带霍离回去,爷爷几天没见小狐狸,每次打电话都提起他。 「董事长,你先过去吧,这份文件明天开会要用,我得赶出来,回头我自己开车过去。」 「别搞得太晚。」 难得见张玄这么认真做事,聂行风没勉强,先行离开,他刚出办公室,张玄敲打键盘的手指便优雅地移开,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开始哼小曲。 上次回聂宅时被暴力包装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他才不会那么傻的再陪招财猫一起回去呢,等靠近晚餐时间直接登门就好。 七点整,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张玄收拾好公文包跑出去,冲进电梯。 电梯运行到一半,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前面有几名女子正在聊陆氏一案的八卦,一个说:「听说就连方术大师都不知道陆家杀人用的是什么邪术,又是火又是水的,最后还都变成了骷髅,好恐怖……」 电梯到了一楼,张玄随人潮出去,当走进停车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又是火又是水的,最后还都变成了骷髅…… 等等! 韩潍死于火灾,赵渊死于冰冻,但冰也可以说是水,老汪死后全身骨骼都渗进泥土,是死于土,最后是陆天安,被木屏风砸死,是死于木…… 火、水、土、木…… 他想起来了,那个传说中的五行照灵术,五行杀人,生生不息,难怪招不到他们的魂魄,原来是被古犀照灵摄魂。不对,这个咒术中还少一个「金」,还是不对,陆天安虽然死于木,但后来并没有化成白骨,跟之前三人不同,为什么会有例外? 脑里一片混乱,似乎觉察到什么,一时间却又摸不清头绪,张玄皱起眉,突然想起聂行风说过女鬼化作白骨消散的事。 明白了,的确有人死于木,但不是陆天安,而且五行未结,轮回不休,接下来一定还有「金」术杀人,不好,招财猫有危险! 张玄急忙掏出手机打给聂行风,电话一接通他就叫:「董事长小心……」 一道凌厉金光突然从前方射来,张玄只觉眼前景物瞬间变成灰白,他摇晃栽倒,摔在一旁的手机被人上前用力踩住,折成了两半。 「喂,喂……」 听不到声音,聂行风忙将车里的音乐声拧小,却发现电话断线了。 「是大哥吗?」坐在旁边的小狐狸问。 「嗯,可能线路不好,断了。」 聂行风没再打过去,心想反正快到家了,等到了之后再联络也不迟。 车开到上次自己见鬼的地方时,他下意识的放慢车速,把视线投向窗外,这段道路偏僻荒凉,两边古木森森,似乎是见鬼的最佳场所,不过这一次,女鬼没有出现。 事情已经结束了,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聂行风自嘲的笑笑,忽然想起一事,问正在后座睡觉的小猫,「小白,你知道相思犀角的传说吗?」 自从上次见了那个古犀,他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上网查询才知道原来收藏犀角的大有人在,可惜最喜古董的爷爷却没有收藏古犀。 小白一只猫占领了后座整排位置,仰面躺着,还学人的模样把猫爪搭在脑后打瞌睡,听了聂行风的话,牠懒洋洋地说:「知道,《晋书》有记载,说一个家伙吃饱了饭没事干,点了犀牛角跑去水底下躲猫猫,结果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神怪,说白了,点犀牛角跟在眼皮上擦牛眼泪的作用一样,可以看到鬼怪。」 「不,我是问相思犀角,据说对着古犀角不断倾诉喜欢意念的话,对方就能感受到那份情感,达到互通相思的目的……」 「千万不要那样做!」小白打断聂行风的话,急忙说:「犀角的邪恶跟灵力一样强大,尤其是上古灵犀之角,我以前曾听师父说过以犀为灯,照灵摄魂;以犀为刃,斩神杀魔,喵呜……」 急刹车下,小白一个前滚翻摔了出去,还好猫科动物反应灵敏,及时抓住前排的座椅套,一个秋千又荡回后座。 「董事长你见鬼了,为什么突然刹车!?」 不理会小白的抱怨,聂行风忙问:「你说的照灵摄魂,难道点犀角真的能照出阴魂怨灵吗?」 「我说的照灵不是传说中那个意思,而是被犀灯所照的人会被照散魂魄,五行相杀相克,循环不息。」 「五行……」 聂行风心跳起来,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喃喃道:「是哪里不对,哪里出错了……」 霍离还是没听懂,继续问:「小白你说犀灯能照散魂魄,那点灯的那个人不是也会死掉吗?」 小白伸猫爪挠挠耳朵,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应答,反骂:「我怎么知道?这只是传说,你刨根问底问那么多干什么?」 「点灯的人……死掉……糟糕!」 聂行风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慌忙拨打张玄的手机,可惜听到的却是无数遍的关机留言。 「聂大哥你别急,也许大哥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他一向都这么糊涂,说不定他比我们先到家呢。」 不,昨晚他给自己手机充电时,顺便也帮张玄的充了,张玄没有关机的习惯,除非手机坏掉,或是……他出了事。 来不及细想,聂行风猛踩油门冲向聂宅,小白没防备,喵呜声中再次被甩了出去。 张玄并没有先来聂宅,倒是聂睿庭一早就到了,见聂行风一回家就跑到客厅不断拨打电话,奇道:「大哥,你太紧张张玄了吧?他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走丢?别忘了他可是天师,能拐走他的人不多吧?」 玩笑没引起共鸣,聂睿庭看看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爷爷,闭上了嘴。 一小时后,聂行风把可能联络到张玄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却依旧没有他的消息,手机也接不通,再看到自己腕上的S印记越来越浅,他心慌得厉害,知道张玄一定是出事了。 该死,他该坚持自己的想法,让颜开一直陪着张玄才对,而不是被他几句话就说软了心,撤了对他的保护。 「主人,你不要自责,如果那个人可以对张玄不利,那我在不在他身边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的道术比我要厉害得多。」 感应到聂行风的不安,颜开现身出来,不过聂氏祖孙看不到他。 「查不到他的方位吗?」 聂行风现在心很乱,顾不得有人在场,直接问颜开,得到的回应却是摇头。 「大哥,你在跟谁说话?」 聂睿庭心惊胆颤地四下望望,看不到任何东西,不过有时看不到比看到更恐怖,他立刻感觉身边冷气飕飕,阴风阵阵,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了事。 聂翼起身倒了杯红酒递给聂行风,轻声道:「记住我带你进商界第一天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持冷静,否则你已败了一半。我看张玄是富贵之相,不会有事,你静下心好好想想有谁会对他不利。」 聂行风道了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努力去想最近发生的一切,客厅里很静,只听到时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一声声,不断催促他,要他赶紧理清思绪。 张玄满身鲜血的画面又浮上脑海,聂行风用力摇摇头,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定要尽快找出破绽来,否则小神棍会有危险。他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拥有不死之身,他也会死亡,只要用对办法。 「睿庭,马上打电话去圣安医院,看看程菱情况怎么样?」 聂睿庭很快就打完了电话,对聂行风说:「护士说程菱跟往常一样,服了镇定剂后就睡着了,她刚才查房时有看过,睡得很香。」 「会不会是陆婉婷又复活了?恐怖片里都这样演,坏人不容易死透。」 实在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小白忍不住发了话,聂睿庭立刻又四下张望,「是谁在说话?」 霍离慌忙捂住小白的嘴,把牠抱进怀里,说:「是我,我想说程菱也许会有危险,要不要找人去保护她?」 聂睿庭没怀疑,问聂行风,「要不我们报警吧?」 聂行风摇头,报警没用,警察还没神奇到能捉鬼,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他站起身正准备出去找人,电话响了起来。 聂睿庭拿起话筒听了后,忙递给聂行风,「大哥,是找你的,说有张玄的消息。」 聂行风抢过话筒,只听对面传来阴恻恻的笑声,「聂先生,你的情人现在在我手上,不想他出事,就照我的话去做!」 声音听不出男女,显然对方用了变声器。 聂行风强压住心头惊喜,冷冷道:「你说。」 「我要五千万,明天准备好去指定地点交货!」 「五千万赎一个人?你在开玩笑吧?」 「我知道你能拿出这笔钱,没有漫天要价,不过如果你不在意你情人的性命,那我也无所谓!」 「五千万还说没有漫天要价?张玄不过是我的一个床伴,你认为为一个床伴花这么多钱值得吗?」 那人有些恼火,立刻问:「你不肯?就不怕我撕票?」 「无利可图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情人没了可以再找,没必要特意花大笔金钱去赎人,不过如果你肯降到两百万,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霍离在旁边听得清楚,见聂行风不肯花钱赎人,他急了,正要插嘴,被小白蹬了一蹄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且,我要听到他的声音,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方好一阵的沉默,聂行风攥话筒的手微微发颤,就在他撑不住想开口时,对面传来了张玄的骂声。 「聂行风你这个大混蛋,混蛋!无情到这种程度,亏我每次救你都用尽灵力,现在你居然说要找别人,你要真做到这个地步,我一定拉你下地……」 话筒被拿开了,嘶哑声音说:「你听到了,他很有精神。」 「两百万,付钱交人。」 「好,明天我会再联络你,记住,不许报警!」 电话切断了,霍离急忙拉住聂行风的衣袖道:「你一定要救大哥,最多以后我还你钱……」 「放心,我会救他。」 聂行风向聂翼告辞离开,老人似乎看出了什么,却没有多问,只说:「一切小心。」 聂睿庭也跟着喳喳呼呼说:「大哥,这么晚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帮你一起去找人?」 「不用。」 救人只需他和颜开就行了,其他人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因为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人,而是厉鬼。 天应景的下起了雨,好像又回到了那晚他被人催眠的场景,也许从那晚起,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戏剧就拉开了帷幕,他们所有人都是戏里的一个角色,看似在照自己的想法演,但实际上他们的行动早就被别人安排好了。 这也是整个事件中他一直感到自己处于被动的原因,他从来都没有找出真相,他找到的都是别人故意让他发现的。 「主人,我们去哪里?」 「程菱的别墅。」聂行风把车飙得飞快,闪电落下,映亮他阴霾的脸庞,「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尽你所有的力量保护张玄!」 第九章 跑车很快就到达了那栋海边别墅。 别墅独耸于山崖一端,里面没有亮灯,暴雨中显得异样的阴森冷清。 聂行风用铁丝开了门锁,自嘲地想,最近自己这门技术越练越熟练了,看来张玄建议开征信社的事也不无可能。 暗夜中的房间透着冰冷寒气,藉着划过的闪电光亮,聂行风来到客厅一角,开始在书架上寻找机关。 之前他在查看陆家的房屋结构时,顺便也查过这栋别墅的建筑图,这栋楼有地下室,水管电路的配置说明了这一点,按照图纸标注,开关应该设在书架的位置上。 很幸运,开关很快找到了,书架移开,一条黑漆漆的楼梯展现在聂行风面前,他打开手机,藉着微弱灯光走下去,楼梯尽头是扇贴了封条的门,封印在黑暗中隐隐散着金光。 「主人,密室被陆婉婷用符咒封住了,如果开门的话,一定会惊动她。」 聂行风手擎到符纸前,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它撕下,「我等她来!」 他推门走进去,里面是间宽阔大厅,四壁金碧辉煌,吊灯的微弱光芒在金壁上反射出妖异灿色,正前方摆着香案,张玄就蜷躺在案旁,似乎睡着了。 聂行风心猛跳起来,冲过去抱起他用力摇,「张玄!张玄!」 「轻点摇,我现在头很晕,你就不要再火上加油……」 张玄手脚冰冷,在呼唤下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聂行风,他苍白的脸上浮出微笑,「来得好快,我还担心以你的IQ无法理解我的意思呢。」 聂行风没好气地扶他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别忘了我是你的董事长!」 张玄全身虚软,索性靠到聂行风身上,笑道:「喂,你别无时无刻不忘强调自己的身分好不好?」 紧密的相靠让聂行风的心稍稍安定,问:「她伤着你哪里了?」 「哪里都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犀灯照到了,还好我聪明,及时用法术护住心脉,否则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不许胡说!」 张玄的话证实了聂行风的猜想,也让他明白对手的厉害,此地不可久留,他扶着张玄准备马上离开。 门口灯光一暗,有人走进来,窈窕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看着聂行风,幽幽道:「你不该来的。」 「呵,来得好及时,飞毛腿导弹都没你飞得快。」即使不舒服,张玄也没让嘴闲着。 女人漠视了张玄的讥讽,只慢慢向他们走近,高擎的右手里握着那柄虬曲古犀,犀角在黑暗中泛出阴戾蓝光。 张玄忙把聂行风挡在身后,小声问:「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老天,你不会只带了一个背后灵来吧?」 看看在半空忽悠忽悠飘荡的颜开,张玄眼前一晕,重又摔进聂行风怀里,呻吟道:「我以为你听懂了我的话,至少也会找几个骨灰级法师来……」 时间这么紧,他上哪儿去找法师,还骨灰级? 女人在他们前方停下,看着聂行风,笑得一脸无奈,「原来你在电话里的交涉都是在算计我,还说不在乎他,现在却又为了救他连命都不顾的跑来。」 「你不是也一直在算计我吗?程菱!」 短曲金发下是程菱那张白皙脸庞,没有在病房时的虚弱,而是一脸阴冷淡定,「你怎么猜到张玄在这里?」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聂行风冷冷道:「你太心急了,更不该对付张玄,否则我未必能想到一直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是你!」 程菱奇道:「他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就是张玄在电话里骂他的时候,不过聂行风没打算解释,那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张玄从没叫过他全名,生气或讨好的时候会叫他招财猫,平时叫他董事长,所以当听张玄那样称呼自己时,他就留了意,第一句话的最后重复了两遍混蛋,那是在告诉他注意每句话的倒数第二个字,连在一起谐音就是「程菱别地下」。 时间不够,张玄大概是想暗示自己被程菱关在海边别墅的地下室里,他本来就已开始怀疑程菱,在听了张玄的暗语后,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一下子都明白了。 聂行风扫了一眼身旁的桌案,案上胡乱放着一些小木俑,看到其中一个木俑上刻的名字,他轻声道:「其实陆婉婷回国不久就死了,她根本从来没在我面前出现过,所有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在自导自演是吗?」 他想起来了,程菱在大学里是戏剧社的,最擅长的不就是演戏和模仿吗? 其实在那个暴雨夜他被催眠后一直纠缠他的女鬼才是真正的陆婉婷,也许说她是女鬼言过其实,那只不过是无法舍弃的一缕执念,她每次出现,不是杀人,而是在向他们示警,所以那天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找上他,让他去陆家救人,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明白对方的用心。 「是,警方在海里打捞到的那堆白骨才是真正的陆婉婷。」 「你杀人后,为什么还要用犀灯照散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无法轮回?」 「因为我需要他们的灵魂,还有,害我的人我不想让他们死得那么轻松!」 「不要为你的罪行找藉口!」 程菱脸色发白,恨恨道:「为什么你要指责我?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是陆天安先要杀我的,他设计车祸害我,如果当时车上没有古犀的话,我早就死了……」 「你本来就已经死了!」 点犀灯的人之所以不怕法咒,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死人,陆天安只不过是在杀一个死人。 「我……死了……」 程菱想起那场车祸,眼前一阵恍惚,她其实并没从车祸里逃出生天,而是当场死亡,血滴在身旁的古犀角上,染红了冰冷古器。 大火中她朦胧看到有个神秘男人向她走来,利用古犀的灵力重新给了她灵魂,令她复活,并告诉她五行诅咒的咒语,点犀照灵…… 「那个男人?」听了程菱的喃喃自语,聂行风疑惑地问:「是他教你法咒,让你胡乱杀人?」 「不是胡乱杀人!」程菱大叫:「陆天安一次次想杀我,甚至还想把罪名推到你身上,韩潍对你催眠,赵渊威胁你,既然他们为了钱可以毫不犹豫出卖自己的灵魂,那我取来有什么不对?」 「那老汪呢?」 「老汪不是我杀的,是韩潍,目的是为了让你更相信自己杀了人,我只不过是之后取了老汪的魂魄,再把陆天安的钮扣塞给他而已。」 「那陆婉婷呢?陆天安要在宴会里害你的事是她透露给你的吧?她好心帮你,为什么你还要杀她?」 这是聂行风的猜想,因为没有陆婉婷的示警,程菱不可能对陆天安的行动了如指掌,可是她却杀了她,那些加工了一半的雕塑不是陆婉婷为了实行计画而暂时放下的,而是程菱根本不会雕塑。[星期五出品] 「因为我嫉妒啊!」 程菱大笑起来,昏暗灯光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阴森无比。 陆婉婷对她的确很好,还为了调和陆天安和她的矛盾,特意回国居住,可是陆婉婷越这样做,她就越嫉妒,在进陆家之前,她从来不敢奢想像陆婉婷那样的生活,陆婉婷幸福得像是童话里的公主,而她却每天为了生计奔波,老天根本就不公平,所以她发誓,那些本来属于她的东西,不惜花任何代价,她都要拿回! 古犀赋予了她新的生命,并给了她诅咒的力量,从那时起,她就想着要如何把陆家所有财产都夺过来。机会终于来了,那天陆婉婷跑来向她透露陆天安的计画,很完美的计画,她想,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她用木棍敲碎了陆婉婷的后脑,并用犀灯木咒摄取她的魂魄,将她的尸骨藏在这间密室里,然后很配合的请聂行风和韩潍来参加酒宴,后来事情发展跟她预想的一样,陆天安在酒宴后掐死了她,又用催眠术控制聂行风,让他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陆天安弃尸后,让赵渊在聂行风衣服和车上蹭了血迹,并打电话恐吓他,后又利用征信社给警方透露情报,好让他们怀疑聂行风,可惜聂行风拿出了有力证据为自己洗脱嫌疑,让他的计画落了空。 程菱于是趁机扮成陆婉婷的样子装作跟聂行风偶遇,让聂行风对陆家的人起疑,同时又以程菱的身分在警局出现,可想而知,当看到原本应该已死的人突然在眼前出现,陆天安该是怎样的惊恐,而韩潍和赵渊的离奇死亡更加剧了他的恐惧,那时程菱只要在陆家摆几个木俑,再装神弄鬼一番,就可以轻易把陆天安逼到恐惧的顶峰。 「你故意在我面前露出各种破绽,就是为了让我认为你不是程菱,而是陆婉婷假扮的,我们亲眼看到陆婉婷落下悬崖,后来在密室中发现了严重脱水的你,很自然就认为你一直被囚禁在那里,根本不可能怀疑到你,不过你为什么到了医院后还一直假扮虚弱?」 「为了杀张玄而不被怀疑,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只是魂魄,我的身体还在医院沉睡,所以不管之后发生什么变故,都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把我的名字列在死亡名单里,真是万分荣幸。」张玄不甘寂寞地插嘴。 「是啊,你死了,我才能跟风重新在一起。」 程菱看着聂行风,眸光柔情似水,「风,我依旧喜欢着你,让我们再重新开始吧。杀了他,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好吗?陆家的人都死了,属于陆婉婷的家族股份还有他们的巨额保险金都将是我的,如果我们联姻……」 「程小姐,请称呼我全名。」聂行风淡淡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又费尽心机把罪名都推到他们身上,无非是为了钱,不过很抱歉,我对你的钱不感兴趣,对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更不感兴趣!」 「可你以前说过爱我的!」 「以前!」 暗室里一阵死寂,良久,程菱缓缓道:「你会死的,你宁可放弃永远享受不尽的财富权力,也要陪他一起死?」 聂行风笑了笑,「没人不喜欢钱,不过如果条件是每天都要面对你,我想我还是死掉算了。」 原来招财猫刻薄起来一点儿都不输于他。 看到程菱死青的一张脸,张玄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程菱气得发抖,立刻高举手中古犀,嘴里念念有词,见过犀灯的厉害,看到犀角角首亮起赤火,张玄笑不起来了,挣扎着挡在聂行风身前,却被他反拉到身后。 「每次都是你救我,这次让我来救你!」 赤红火光向他们扑来的同时,银光一闪,颜开跃身挡在他们身前,口念避火咒,想阻止灵火焚噬。 犀利火光穿过颜开的身体,烈焰瞬间将他围在当中,他的银发在火中燃起,发出荧蓝光芒,聂行风大叫:「快闪开!」 颜开没闪,而是合掌将火焰笼于全身,向程菱慢慢走去。 咒语更加快速的念动起来,四壁在火中闪出金黄妖异的光彩,颜开的身影愈来愈淡,在火焰中飘摇。 知道他拼了全力,张玄忙趁机捏指诀,喝:「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符咒念完,却半点威力也没发挥出,当机当得彻底,张玄反倒被犀光射中,摔向后面墙壁。 「张玄!」 聂行风忙上前扶住张玄,张玄冲他一声苦笑,「董事长,这次我罩不住你了,我跟颜开断后,你快跑……」 他不会扔下张玄独自逃命的。 转头看冲天火焰,颜开身形在火中摇曳,已淡成透明,看来撑不了多久,聂行风焦急中突然灵光一闪,生死关头也管不了许多,忙咬破食指,在左掌飞快写了两个字,冲上前向程菱亮出。 两柱金光自聂行风掌中射出,恢宏光下,烈焰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程菱惨叫一声,犀角脱手抛向空中,犀泛七彩,将偌大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颜开再也禁不住凌厉犀光,闷哼一声跌了出去,浅淡身影终于完全消失在空中。 「你破了五行禁咒……」 程菱发出凄厉嘶叫,失去了灵犀护持,她无法再聚成实体,立刻化为魂魄飘荡,急切间想去取回犀角,谁知犀光忽坠,落到了聂行风手上,角身之间黑白两道灵光游走,如柄犀利短刃。 「用犀刃破她的魂魄!」 张玄手捏指诀,想定住程菱的魂,谁知那魂魄突然向他冲来,侵入他身躯。 张玄刚才被犀光所照,体质极虚,竟被程菱一招得手,栽倒在地。 他随即站起,看着聂行风,脸露微笑,「别担心,我没事。」 「马上离开张玄!」看出张玄神色有异,聂行风心一跳,厉声喝道。 「为什么?」婉转声音从张玄体内传来,「你不是喜欢这具躯体吗?今后就让我代替他陪伴你好不好?」 「不好!」张玄先聂行风之前做了回答:「没人会喜欢替代品,是不是,董事长?」 他两手交结并伸,画圆反向内扣,呈天罗地网式,将程菱的魂魄强拘在自己心口,对聂行风道:「动手!」 聂行风手握灵光犀刃,愣愣看他,却没任何举动,张玄急叫:「还不快动手?我撑不了多久!」 程菱的灵力来自古犀,她的魂魄可以随便占人躯体,要是让她逃走,以后要找她就难了。 趁她愚蠢地上了自己的身,正是杀她的大好时机,可惜张玄吼叫了半天,却惊讶地发现聂行风紧握古犀的手居然放下了。 「我不会杀你的!」 张玄气得吐血,大叫:「谁让你杀我?我让你杀这个恶鬼!」 「可是你会死!」 眼前浮出自己曾无数次恍惚见过的画面,聂行风握古犀的手不断颤抖,「一定还有别的降魔之术,不值得为了她把命拼上……」 「笨蛋招财猫,你不动手,她会一直占着我的躯体,那我跟死有什么区别!?」 体内似乎有股无穷邪气在不断奔腾游走,张玄捂住胸口,湛蓝眼瞳因痛苦泛出瑰丽的光芒,喘息道:「我真的撑不住了,这女人的力量比我们想像的更邪恶……」 「张玄!」 不忍见张玄难过,聂行风走到他面前,见他凝视着自己,鼓励般地冲自己点头,轻声道:「相信我,我不会有事,动手!」 话语被另一个轻柔声音打断,「风,我知道你不忍心动手,如果你真爱张玄,就不会舍得伤害他……」 「不!」 看到张玄蓝瞳里隐隐流淌出红光,嘴角勾起诡异微笑,聂行风剧烈摇摆的心突然定下来,冷冷道:「下地狱去吧!」 古犀扬起,不带丝毫犹豫地刺了过去。 眼前漾起逼人光芒,聂行风恍惚看到手中古犀化作一柄透明利刃,向张玄当胸穿过,带着流星划过夜空的刹那绚丽,让他心痛。 凄厉惨叫声中,一道薄雾从张玄体内腾出,在空中一阵剧烈旋绕后彻底消散了,利刃落地,光芒沉静下后重化作古犀。 聂行风慌忙扶住张玄,他胸前没有血迹,连丝伤口都没有,看着自己,眼里散出淡淡的笑,那一瞬,他感到心终于落下了。 「太好了!你没事……」 聂行风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喜悦,就惊恐地发现张玄蓝瞳里的光芒淡下,微笑在瞳仁间凝聚住,他靠着自己缓慢滑倒下去。 第十章 「聂先生,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很滑稽的说辞,让聂行风听着想笑。 好像全天下的医生都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措辞、手势,甚至连表情都一般无二,聂行风想起当年那场车祸,医生从急诊室里出来后,跟他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要听的不是这句,他在急诊室前等了这么久,等的绝不是这个结果! 「送张玄回病房,让他休息。」聂行风很平静地说。 「聂先生,他已经不在了,我要开死亡证明……」 「我说送他去病房!」 「大哥,你冷静些!」 聂睿庭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聂行风,叫道:「张玄他死了,你把他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失控的大哥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当接到张玄被送进医院急救的消息后,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从来没灵过的预感这次百分之百灵验了,医护人员告诉他,张玄被送来时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眼瞳放大,所谓抢救只是尽人事而已。 冰冷目光射来,聂睿庭吓得立刻松手,谁知手反被拉住,聂行风冷声道:「张玄没死,他说他不会死!所以,照我的话去做!」 「对,大哥不会死!」火上浇油般,霍离在旁边抽抽搭搭地说。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又是那个古怪声音,聂睿庭顺着声音发源地看去,只看到窝在霍离怀里的小黑猫,他抖了抖,决定选择暂时性耳聋。 今天黄历一定是大凶,张玄猝死,大哥发癫,医院里又鬼气森森,自己还总莫名其妙听到怪声,老天,如果这是恶梦,拜托让他快点儿醒来吧。 事与愿违,恶梦没有醒来的迹象,聂睿庭只好尽职尽责地拼命做医生们的工作,硬是把张玄的尸体送进了加护病房,圣安医院的董事长跟聂家是老交情,聂行风又一脸杀人的模样,几个小医生只好乖乖照办,再没人敢提开死亡证明的事。 护士们战战兢兢地把人安置好就溜远了,聂睿庭赶着去办住院手续外加出殡手续,整件事闹下来,他也不知道该办什么手续好了,反正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绝对错不了。 大家都离开了,病房显得更加孤寂,但没有聂行风心里感受到的冰冷,那种冷是张玄的手传给他的,从最开始的温热到渐渐淡凉,再到冰冷,一点点渗进他心里,在不断提醒他,张玄死了。 手抚过张玄精致的眉峰,聂行风缓缓道:「你骗我,你说你不会死的。」 「小狗才骗你,我本来就没死!」 可惜聂行风的通灵感还不够强,否则他一定可以看到病床对面坐着一个白影,正很无聊,很无奈地看他。 「身子这么冷,是因为空调开得太强吧?」 聂行风找到了答案,抬手关了护士为防止尸首腐坏而特意开的强冷空调。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才发现室温有问题,招财猫有够迟钝,我就算没事,也会被你们折腾出事来。」 张玄无聊地托着下巴,继续欣赏对面的美男秀。 弄成现在这种状态,绝对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是平时总嘲笑招财猫离魂惹的祸,现在报应来了,他也灵魂出窍了。 在犀刃刺进体内的那一刹那,他晕过去了,等醒来后就看到自己的躯体躺在急救室里,输氧、电击、接着被宣布死亡,还好因为聂行风的坚持,他没被倒霉的送进太平间。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普通人魂魄出窍,只要有阴阳眼的人就能看到,可惜他偏偏无魂无魄,所以灵体在大家面前闪了N遍都没被注意到,小白看不到,颜开被古犀灵火所伤,更看不到。 死是没死,不过状况更糟糕,张玄努力再努力回忆师父生前教过自己的离魂归位术,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被火化掉,所以,刚才在聂行风发飙的同时,他也没闲着,不断尝试各种归位法术,可惜事与愿违,折腾了几小时,状态依旧故我。 黄昏阳光射进来,聂行风回过神,原来不知觉中已过了一天,他给张玄掖好被子,站起身。 「好好休息,我回去帮你拿些换洗的衣服来。」 「不用麻烦了,我没打算在这里长住耶。」 张玄努力表达自己的心声,可惜毫无效果,见聂行风走出去,他连忙跟上。 「张玄死了、程菱也死了,大哥现在半痴半傻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楼梯口传来聂睿庭气急败坏的吼声,霍离站在他面前,瞪大眼睛很无辜地看他,「你问我?我只有十二岁耶。」 聂行风走过去,看到他,霍离忙拉拉聂睿庭的衣袖,见是大哥,聂睿庭立刻换成一副镇定面容,「大哥!」 「我回家拿些东西,你帮我好好照顾张玄。」 ——我不要照顾死人! 见聂睿庭脸上很明显写着这几个大字,张玄气得飞到他们面前左右飘荡,以期能引起注意,不过很可惜,跟之前一样,他又失败了。 莫可奈何的,张玄随聂行风回到家,无聊地跟着他从卧室飘到厨房,又飘到餐厅,看着他收拾好换洗衣服,去厨房煮了面,坐下来吃饭。 张玄也飘累了,索性坐在餐桌对面,支着下巴看聂行风,嘟囔道:「董事长,面什么时候都能吃,可是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着的,你要是再不想办法找高人帮我回魂,我可能就成植物人了……不,比植物人更惨,说不定被人拖去解剖、冷冻、再火化……」 唠叨着等聂行风把面吃完,收拾好餐具,以为他要离开了,谁知他又进了浴室,张玄大叫:「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沐浴?难道回头还要来个三温暖?你是舒服了,可有没有想过还有人正在水深火热中等着你去拯救?」 浴室里传来放水声,透过毛花玻璃门隐约看到聂行风脱衣的动作,张玄郁闷的心情瞬间大好。 上次用天眼没能顺利偷窥到招财猫,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只要飘过去就能大饱眼福,嘿嘿,免费的美男入浴秀,不看简直对不起自己。 张玄摸摸鼻子,以防看得太过瘾会流鼻血,不过想想似乎不太可能,他都这种状态了,别说鼻血,就是插一刀都未必见血。 灵体很兴奋的飘进浴室,立刻感到一盆冷水当头落下,张玄很郁闷地叹了口气。 偷窥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氤氲雾气中聂行风正靠坐在浴缸里,泛着大朵泡沫的水面将他的身躯全部遮住,他还将脸掩在双掌里,头低得几乎要埋进水面,想看的什么都看不到。 「董事长,你没事吧?」 好半天没见聂行风换动作,张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忙飘到他身旁,见他双肩微微发着颤,有水滴从他紧掩的掌心落下,一个声音轻轻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认为父母过世是他的错,所以老天爷惩罚他被抛弃…… 张玄笑容收敛起来,他突然发现聂行风的冷静自持都是表面的,他一直在逞强,一直都是。 「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张玄从后面将聂行风揽进怀里,感觉到他宽实的后背在和自己交错时微微一颤。 招财猫感觉到他了,虽然只是下意识的颤抖。 张玄很开心,凑到聂行风耳边轻声道:「相信我,我不会有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不抛弃!」 聂行风从浴室出来时已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穿上外套出门,张玄笑嘻嘻自动飘到副驾驶座上歪头看他,觉得流泪的招财猫比以往更可爱。 哭泣的董事长平时可不容易看到,他这次真是赚到喽,哎哟…… 突然的加速度成功地将张玄的灵体甩出了车外,他在空中飘荡了半天才追回来,还没等坐稳,一个后滚翻,又在车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线。 车速在不断加快,不是去医院的路,而是偏离闹区,进了寂静山道,宽广车道就像是特别为这辆跑车专设的跑场,车速狂奔,带着雪豹奔腾荒原的野性,时速指针瞬间就越过了二百,灯光晃过,张玄隐约看到前方有障碍物,急得大叫:「停车!」 吱…… 车轮摩擦地面,划出零星亮光,一阵刺耳响声过后,跑车在障碍物前稳稳停住了。 张玄被惯性撞出了车外,在空中几个漂亮的翻滚后自由落体又重重跌回到副驾驶座上,落下时他看到车头离障碍物不过几公分,可以想像得出如果刚才刹车再稍慢几秒,其后果将会是怎样的惨烈。 即便是灵体,张玄的手也情不自禁颤抖起来,转头看聂行风,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是那么的冷清漠然。 「以前你每次飙车时,是不是都在希望可以跟它同归于尽?你想去追回抛弃你的父母,是吗?」张玄轻声问,虽然他知道聂行风不会给他任何回答。 古怪声音重新响起,张玄很快发现跑车在油门催动下急速后退,想到后面护栏外是陡坡,他发出一声惨叫:「又来?我不舍命陪君子了,你自己玩吧……」 没有惊心动魄的飞车镜头出现,聂行风只是把车倒后,然后打方向盘折回来时的路线,他把车开得很稳,以正常速度返回医院。 一回到病房,张玄就四肢平伸躺到了床上,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是灵体状态,否则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陪招财猫玩的。 聂睿庭早在阴气森森的病房里待怕了,一见大哥现身,连招呼没打就溜掉了,霍离想留下,也被他强拉了出去。 「还没有醒是吗?」手指滑过张玄的沉睡面庞,聂行风轻声问。 不久前张玄还在浅草寺许下心愿,他说……他会一辈子都待在自己身边。 「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醒来?还是,你打算背弃你的诺言?」 「我才没有!」张玄在旁边有气无力地嘟囔,天知道他想回魂都想疯了。 聂行风将手掌贴靠在张玄脸庞上,低下头,定定凝视。 他看过太多的死亡,可是只有在面对父母和张玄的死亡时他才会变得这么茫然、无措,和绝望,因为他爱他们,他希望在死亡面前,自己可以跟他们一起面对,而不是被抛下。 揉着张玄的秀发,闭上眼将唇贴近他的双唇,用舌撬开冰封的唇齿,将热气缓缓度入。 张玄躺在自己身体旁边,看着聂行风慢慢靠近自己,然后将吻送上,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他忍不住大叫:「董事长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趁人之危非礼我?等等……」 胸口突然有热气涌上,他控制不住灵体,神智恍惚中只听聂行风喝道:「你如果敢死,我一分抚恤金都不会给你!更不会给你烧纸钱,我看你在阴间怎么过!」 「不要!」 一口热气在心口飞速游走,张玄大叫着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灵体已然归位,聂行风双唇还紧贴在他唇上,俊目微眯,冷冷看他。 冷气开得很足,不过此刻招财猫的眼神更冷,张玄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说:「董、董事长,你有够慓悍,连、连死人都敢吻,哎哟……」 小腹上挨了狠狠一拳,聂行风掐着他的脖子吼:「你总算舍得醒了?你就这么爱财如命,只有钱才能把你唤醒?」 「不……」 冤枉啊,他能醒来跟钱无关,纯粹是吻惹的祸,张玄捂着肚子正准备辩解,唇上一热,又被聂行风用力吻住。 吻得太激烈,张玄还没彻底恢复过来的神智再度腾空,只听到耳边传来喃喃低语:「不许再骗我!不许再离开!」 「我哪有离开?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陪你回家、陪你吃饭、陪你飙车,要是你肯早一点出卖色相,我早就醒了,哪会像个游魂一样到处飘?」 紧急关头口不择言,张玄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聂行风盯着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冷冷问:「包括我入浴?」 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原则性错误,张玄急忙向后缩,陪笑:「我绝对没有欣赏美男图,没有看见你哭,没有安慰你,没有……」 「张玄,你给我立刻消失!」 圣安医院整座大楼在怒吼声中抖了三抖。 张玄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在医院里传开,聂睿庭闻讯第一个跑来,当看到心脏已停止跳动的人又活蹦乱跳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在震惊数秒后,直挺挺倒地昏厥,小白跳到他身上优雅踩着猫步,摇头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小狐狸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只要大哥醒来就好,他还欠自己不少钱,没还清之前可千万不能死啊。 程菱早化成了一团炭骨,成了圣安医院的又一个传说,解剖医师告诉聂行风,验尸结果证明尸骸的确是程菱的,但死亡时间至少该有半年以上,可是她是那晚突然自燃的,当时抢救护士都亲眼看到了,不可能弄错。 「院长说是冤鬼作祟,要请人来做法事超度他们,聂先生,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程菱本该死于车祸火灾,可是古犀的灵力为她续了命,所以那晚当她的魂魄被犀刃打散后,躯体应该恢复到火烧状态,不过这原因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吧? 聂行风看看站在身旁的张玄,说:「也许有吧,对于我们从未踏入的领域,我们没有权力否认他们的存在。」 陆家父女下葬那天,聂行风也去了,照片上的陆婉婷笑得很甜,想到她靠着执念数次向自己示警,聂行风说:「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安息了安息了,咒语已经消失,他们的魂魄当然都归位了。」 张玄在旁边等得不耐烦,葬礼一结束,他就拉着聂行风离开。 「你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张玄开车带聂行风来到一处墓园,进去后,走到一座墓前停下,聂行风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父母葬在这里?」 张玄冲他笑着眨眨眼,「我灵体出窍的时候去天堂转了一圈,遇到他们了,是他们告诉我的。」 「你?去天堂?」 聂行风满心不信,如果小神棍也能去天堂,那天堂的等级也太低了点。 张玄收起笑容,蓝瞳里露出郑重的光彩,「他们说,他们从未抛弃过你,你是他们最爱的儿子,他们以你为荣!」 聂行风讶然看张玄,眼前依稀晃过车祸发生的瞬间,母亲奋力将自己推出车外的情景,半晌,他脸上浮起微笑,对着墓碑合掌祈祷。 「谢谢!」 张玄侧头偷偷看聂行风,希望招财猫经过这件事后,可以彻底放开以前的不开心,别让自己付出的代价一江春水向东流就好。 聂家墓园建造得偏僻隐蔽,为了查出地址,他可没少被小狐狸和小猫敲诈,想到今后还要努力工作还债,张玄禁不住在心里大叹。 祖师爷,谁说好心有好报,为什么自从他遇见招财猫后,就一个劲儿的往外倒贴? 回去的路上,聂行风问:「你说程菱口中的那个神秘男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教给程菱古犀不死的咒语?」 「程菱魂魄都散了,想问也无从问起,你在这里钻牛角尖想这些有的没的,简直就是自寻烦恼。」 「还有,狄炽也失踪了,难道他也被程菱害死了?」 陆家父女出事后,狄炽也消失了,他租借的律师楼里全部清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警方断定他也是因了解内情而被程菱所害,不过因为尸首没有寻到,所以列为失踪案中。 葛意说也查不到有关狄炽的任何资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又突然失踪,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可是聂行风却始终无法忘记那天狄炽和他握手时,带给他的颤栗和恐惧。 他到底是谁,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了!董事长,古犀你到底放哪里了?告诉我啦,回头我给你抓龙好不好?」打断聂行风的思虑,张玄问。 他这几天想古犀都想疯了,那可是个好东西,转手一卖的话,绝对卖个好价钱,可惜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感觉颜开是知道的,不过想也知道那家伙不会告诉他,所以只能讨好招财猫。 聂行风漠视了张玄的讨好,只淡淡一笑:「它跟你的气场不合,我把它收起来了。」 「哈,董事长,你也开始迷信了?」 「是啊。」对视张玄瞪大的蓝瞳,聂行风微笑:「跟你在一起,想不迷信也难啊。」 犀刃刺伤张玄的那幕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不会让张玄再碰它,至于藏在哪里,他想那是个张玄永远猜不到的地方。 「还有,以后不许多碰与金有关的东西。」 「为什么?」 「程菱以金术克你,证明五行中金是你的克星,所以,凡与金有关的东西,你都少接触为妙。」 聂行风的叮嘱就像是以前的张玄,可惜张玄却不领情,呆愣N秒后,突然跳起来大叫:「照你这么说,连金钱我都不能碰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宁可死掉算了!」 又是新一周的开始,聂行风坐在办公室里有些魂不守舍,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脑里却在想像着张玄看到支票上写的话后会露出的神情。 想想又觉得好笑,他不是没有恋爱过,可是却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忐忑、紧张,还有一丝期待。 「董事长!」 张玄终于亮丽登场,可惜话的内容却与聂行风想像的大相径庭。 「我一直忘了问你,那晚你究竟在掌上写了什么,破解了程菱的法术?」 照灵事件都过去了,小神棍还刨根问底地打听什么? 聂行风有些失望,随口道:「写了个罡字和火字。」 「哈?」张玄一脸不解,「为什么?」 「是你告诉我的呀。」 张玄曾跟他讲过,遇到邪物时,只要在掌上写个罡字亮向对方,就能破其邪气,而且当时程菱以五行之中金术杀人,火克金,所以写这两个字也许能管用,反正命悬一线,奏不奏效先做了再说。 「……就这么简单?」 聂行风的回答太让张玄郁闷了,作为正牌天师,他居然连个普通人都比不过,是不是该检讨一下自己?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要是这都能解困,那还要我们这些天师干什么?」张玄很不甘心地嘟囔。 也许有吧,不过,他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问题。 见张玄转身要出去,聂行风忙叫住他,「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 「其他的话?」张玄疑惑地看聂行风。 白痴小神棍,他不会是还没看到吧? 聂行风不高兴了,懒得再去拐弯抹角,直接说:「我早上放在你桌上的支票!你看了,有什么想法?」 「支票?」张玄更疑惑。 「放在文件最上面!」 不可能,如果文件上有支票,凭他二点零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到? 张玄努力回忆,早上来后,开窗、清扫、转发文件,然后,啊…… 终于想起来了,看着聂行风的阴沉表情,张玄很小心地说:「董事长,如果我说,我也许、可能、大概把那张支票和废纸一起送去粉碎掉了,你会好心的再签一张给我吗?」 「什么!」 「不关我的事,你看到窗户开着,应该用纸镇压住支票,那么小的一张纸,很容易……」 「闭嘴!」 发现聂行风现在心情极度恶劣,张玄不敢多话,忙转身离开,退到门口才友情提醒:「董事长,你最近脾气超喜怒无常,是不是DIY的次数太少,导致荷尔蒙失调,还是更年期提前?」 「OUT!」 忍不住了,小神棍再在他面前叽哩呱啦,说不定自己真会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暴揍,聂行风气得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用力扇风。 门又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张玄小声问:「董事长,我可以问一下,你在支票上写了多少金额吗?」 「我没有写金额!」 报纸小李飞刀一样射过去,吓得张玄立刻关门,再没敢露面。 傍晚聂行风下班,经过张玄的办公桌,被他的造型吓了一跳,「你掉进鸡窝了?」 全身飘着白花花的碎纸屑,好好的发型也乱得像草窝,不用说,这家伙一定是跑去碎纸机的塑胶袋里找支票拼图了。[星期五出品] 「董事长,等等我。」 见聂行风转身离开,张玄忙拿起公文包追上,冲进电梯后,笑嘻嘻问:「都一天了,你的气消了吧?」 「嗯。」 张玄偷眼看看聂行风,表情风平浪静,喜怒难测,于是又问:「你说没在支票上写金额,那到底写了什么,告诉我吧,满足我的好奇心。」 「想知道?」 答案当然是点头。 「今晚请吃饭,我考虑会不会说。」 「我请!」 如果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那张玄的好奇心绝对可以杀死九只猫,立刻点头应下。 聂行风掏出手机打给小狐狸,「张玄说今晚请吃饭,你想去哪里?」 「呀,大哥请吃饭,天上下红雨耶!」霍离发表完感叹后,想了想说:「我要跟小白商量一下,回头给你们电话喔。」 收了线,聂行风脸上笑得清淡如风。 让小白提议,小神棍今晚别想轻松过关,至于支票上的内容,自己可没答应一定会说,想了很久才写下的心里话被他就这么CUT掉了,宰他一顿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待续》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在照灵事件中,董事长和张玄总算在感情上有了质的飞跃,看来偶尔的催化剂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张玄的爱财和白目打击了董事长,所以跟前面几集一样,他依旧没有报酬拿,而且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小白暴宰一顿,所以,自求多福吧。(小声承认一句,我有在恶搞张玄) 这一集与其说是灵异故事,不如说是推理故事,几乎没有出现什么恐怖镜头,所以张玄也没机会发挥到保护招财猫的作用,唯一的一次还被颜开抢了锋头。 有关催眠的说法,我觉得一个人只要意志坚定,就可以抵制住催眠,虽然韩潍在心理学上见长,但仅以他个人力量,想要给董事长施加催眠似乎很难,所以这起事件其实并没有真正结束,请期待后续。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天师执位 五 精变樊落 张玄与聂行风经过一连串的风风雨雨,终于承认对彼此的爱啦! 只是在床上摔来滚去,两个人就是不肯进入正题……「那个做主导的应该是我不是吗?」「凭什么?!」「凭我的身分。」「……」哼!以为官大就可以欺民吗?小助理自有妙方来治你……铃铃的电话声响……喔喔!瞧,连天都不帮你了,招财猫! 「行风哥哥,我们找到了一具古尸,美得不可思议……」一通电话打断了自己的好事,聂行风恼得咬牙切齿之际,为了如亲妹的冯晴晴安全,还是跟着一探究竟。 奇异的鬼界、神秘的古尸、谜样的火狐。 又是一连串的阴谋等着他们。 天呐!为什么招财猫你不招财,总是招麻烦呢…… 第一章 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有保存期限,过了保存期限,就算再昂贵的东西也会变得一文不值,就比如──过气明星。 已过半夜,沈健正开着火红跑车在路上飞驰,跑车很拉风,是那女人买给他的,代价是整晚他都在床上费心讨好。 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作为一个过气明星,这是他唯一可以继续享受奢华生活的手段。三十二岁正是男人事业起步的黄金时段,但在演艺圈里,已经跟过气画等号了,尤其是像他这种靠长相来博取观众好感的艺人。 最近好累,等戏杀青后该去国外转转,正好女人刚给了他一大笔钱……不,也许他该把钱存起来,靠脸蛋吃饭毕竟不能长久,他得为将来打算一下……跑车拐了个弯,迎面是笔直陡坡,正心烦意乱的沈健突然发现前方路上有障碍物,忙放慢车速。 这条路很僻静,路灯稀疏,有几盏根本没亮,借着车的前照灯光芒,沈健依稀看到那团障碍物像是卧倒的人体。 他犹豫了一下,下车走过去,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过那人正躺在路中间,挡住了车道。 该死的醉鬼,三更半夜在路中间睡觉,幸好自己及时发现,否则撞伤了人,他的明星生涯也跟着玩完了。 沈健没好气地想,要是叫不醒这家伙,就一脚把他踹到路边去。 沈健向前走了几步,发现醉鬼其实离自己很远,他快步走过去,谁知障碍物还是遥遥躺在前方,似乎看得见,却总是走不到。 「真见鬼!」沈健耐心耗尽了,喃喃咒骂道,还好,他终于走到了醉鬼面前,醉鬼像是个老人,弓着背趴在地上。 沈健弯下腰,没好气的推了推对方,骨碌声传来,一截断木在他的推动下滚到了路边。 背后似有冷风吹来,沈健顿时僵直在那里。 他视力很好,即使这里光线阴暗,也不会滑稽到把根木头错看成人……沈健回过神,突然发现路灯正发出阴森森的惨淡光亮,罩住自己全身。 好像有什么不对……沈健打了个寒颤,猛地想起刚才这段坡道除了坡下那盏路灯有亮外,其他的都是灭掉的,而从距离来看,他应该还没走到坡中间……身后传来引擎发动声,强光射来,沈健惊讶的看到自己此刻正站在陡坡尽头,山壁的正前方。 他慌忙转身,炽光已逼到近前,映入眼帘的是飞奔而来的跑车,黑暗中精巧车身闪烁出妖艳瑰红,带着死亡的气息,瞬息即至。 这不可能,刚才他有拉上手刹车……眼瞳里的光芒已被血红车身完全占据,切断了沈健最后的闪念。 「今日凌晨在清湾路陡坡下发生一起车祸,死者被自家车撞至山壁前,当场死亡,事故起因目前正在调查中……」「啊啊啊……快点,我受不了了,啊……」放浪媚声打断播音员呆板的报导,瞬间响彻整间卧室,King Size大床也很配合地在两人剧烈肢体纠缠下发出同样暧昧的声音,画面主角──聂行风,还有他的天师助理。 「嗯哈……啊……」迷乱叫声在男人大幅度动作下达到一个惊人高度,聂行风被震得耳膜发痛,劈手过张玄手里的遥控器,换了频道,扔到一边。 「不许看收费电视!」「钱都交了,不看白不看!」谈起钱来,张玄绝对六亲不认,更何况是董事长,暂时放过跟聂行风的搏击行动,探身拿过遥控器,转到收费频道,于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勾魂叫声再度响起。 「我们现在正需要这种气氛,有好的情调和环境,才能两情相悦,水到渠成,而不是在床上玩摔跤,你看,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现在连衣服都没脱……」「那是因为你不让我脱!」一个翻身把张玄成功按在床上,聂行风喊道。 他以为自己喜欢在床上玩摔跤?古人发明床的时候绝对没有把它列为摔跤场所,可小神棍偏偏要这样玩,还玩近身蒙古摔跤,结果半小时下来,两人练得全身是汗,还没进入情况。 「衣服当然是要由做主导的那方来脱才有情调,董事长你该乖乖躺着享受,剩下的交给我来做才对!」张玄不甘示弱地大吼,顺便一个翻身,想把聂行风反压过去。 谁知聂行风手腕一勾,扣住他脉门,将他压了个结实,居高临下看他。 「做主导的那个应该是我,不是吗?」聂行风很淡定地说。 一场蒙古摔跤玩下来,张玄睡衣被扯开了大半,露出半边漂亮的锁骨,淡香弥散在空中,是他喜欢的味道,那双熟悉的蓝瞳在情绪波动下幻成了漂亮的湛蓝色,定定看着他,月光石般的清澈,让他想倾尽自己所有情感去爱怜。 可惜张玄并不领情,大吼:「凭什么」「凭我的身分!」跟小神棍没什么风度可讲,聂行风直接切中要害,「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我还是你的董事长!」「哈!」对视张玄愤愤不平的蓝瞳,聂行风嘴角勾起淡笑,「你吃我的,穿我的,连薪水都是拿我的,有什么资格跟我争上下位?」「喂,你说这话太没水准了,很伤我自尊心吔!」张玄蓝瞳汪汪,一副受伤的模样。 「我只是在让你认清事实!」聂行风才不吃张玄这套哀兵政策,他要是真那么容易受打击,早就不在自己身边混了。 俯下身,贴靠在张玄身上,手掌轻轻揉捏他的腰间,并轻吻他微张的双唇,唇上散着葡萄酒的清香,看来他趁自己入浴时偷酒喝了。 为了验明张玄究竟偷喝了多少酒,聂行风将吻落得更热切。 「而且,你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对吗?」他用鼻音轻轻问。 「嗯……」缠绵低回的呻吟在聂行风听来比电视里的A片刺激多了,男人坚韧有力的身躯在他的抚摸下轻轻扭动,挨得好紧,紧到他可以清楚感应到对方强力的心跳,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悸动。 「放松,交给我……」邀请中充满诱惑,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聂行风从来就不是君子。 「好……」张玄似乎被蛊惑了,轻吟着搂住聂行风的腰,忽然微笑变狞笑,语气一转,「才怪!」聂行风只觉腰间一紧,已被张玄反压到床上,跟着翻身坐起,并指在他额头迅速画了道符。 「你搞什么?」「董事长你没想到我有螳螂捕蝉这招吧?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技不如人,可不准生气。」张玄俯视聂行风,洋洋得意道。 要是师父知道他把天师门下的三花聚顶术用在这上面,只怕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张玄想了再想,觉得可能性百分之百。 「该死的小神棍,你敢对我下符。」「不是符咒,是三花聚顶术。」张玄笑嘻嘻俯下身做挑逗式接吻,他不讨厌和聂行风接触,但是情事嘛,当然是主动的那个比较MAN。 「不要小看三花聚顶,它可以让你全身静定,人神合一,还能感觉到舒服清凉,这可是天师不传之秘,所以董事长,接下来你一定会很舒服的,哎哟……」自夸未完,张玄手腕突然一痛,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被摔到了床上,聂行风上前压住他,而且依样画葫芦,在他额前画了道符。 「你好像忘了黄雀在后那句话。」张玄全身酥软,动弹不得,忍不住大叫:「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符的?」「才不久。」「一定是该死的小白教你的对不对?它多少钱把我卖掉了?」身边懂法术的人不多,张玄身子动不了,不代表思维短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罪魁祸首。 聂行风想了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是被卖的那个吔,有权知道自己的售价好不好! 」气愤之下,张玄瞳色转为深魅海蓝,闪烁着炫目的亮。 「其实,我只是怕说出来打击到你。」初次看到这种魅惑瞳色,聂行风心跳了跳,终于还是败在了张玄的执着下,「我只用了三包咸鱼干。」上次的照灵事件让聂行风明白,自己该学些法术,他不能每次都让张玄来救,技不压人,懂得多些没坏处,所以前几天他向小白请教过,当时正好路经超市,小白说想吃咸鱼干,于是他就用三包咸鱼干交换了一些道符口诀,当然,在那时他绝对没想到要用在床上,不过看看张玄气得绯红的脸颊,聂行风瞒下了学道符的最初意图。 他喜欢看小神棍生气时的模样,就像现在这样。 果然,听了这番话后,张玄发出一声大大的呻吟,「原来我只值三包咸鱼干的钱,董事长你杀了我吧。」他会杀的,在床上慢慢的杀掉。 杀意在微笑的眼瞳里蔓延,火一样的激情,觉察到聂行风的意图,张玄抖了抖,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会是真打算……喂,我还没调整好心态,再等等,再等等,不顾一方意愿而实施的性行为属于强奸,董事长,强奸是得不到快感的。」事关生死存亡,张玄放开嗓门大吼。 聂行风用嘴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那就和奸吧,这样不就彼此都有快感了?」「亏你还是董事长,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唔……」嘴被封住,怨言无法倾吐,不过感觉不坏,撇开情事的主导问题,张玄还是很享受的,不过……「你该不会是头一次跟男人做吧?」聂行风动作一滞,抬头,很奇怪地看张玄,「怎么了?」「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是新手啦,我不管,加薪加薪,你把我当小白鼠来练习,我要求加试验费、风险费、人身事故保险费……」既然鱼在俎上,注定无法逃脱的话,那就尽量为自己争取一些受益吧,张玄还在努力琢磨其他费用,聂行风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你能不能不在这个时候谈钱」「那你能不能不吃饭」饭当然不能不吃,也就是说,张玄的金钱观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及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暂时的僵局,张玄眼神瞥瞥桌面,「董事长,你的电话。」聂行风探身把手机拿过来,电话号码显示是冯晴晴,聂家世交冯邴成的独生女。 想起冯晴晴的缠功,聂行风皱皱眉,不想接。 「冯晴晴这么晚来电话,一定有事。」冯晴晴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不过只要招财猫接了电话,自己可能就没事了,见聂行风犹豫,张玄连忙怂恿。 聂行风接了电话。 「行风哥哥,好久不见,我没打扰到你吧?」「你打扰了。」而且打扰得很彻底,看着张玄分外灿烂的双眸,聂行风知道今晚又让他逃脱了。 「哇噻,好大的声音,你在俱乐部玩吧?没想到行风哥哥你也这么花心……」电视的音响效果太好,煽情叫声完美无缺地传到了电话对面,聂行风慌忙拿过遥控器想关掉,谁知按键不灵,怎么按都没反应。 见鬼? 习惯成自然,聂行风本能想到。 「我按了锁定键。」床上飘来轻悠悠话语,聂行风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说起家里的电器,他远没有张玄了解,忙将遥控器扔过去,转身出了卧室。 对面还在萝嗦,「行风哥哥,你不要学聂睿庭每晚泡俱乐部,那种地方很容易染病。」「我没有……」「好啦,我知道对男人不能太苛刻,言归正传,我找你其实是有件重要事要和你说。」「重要事?」「是啊,你还记得我们灵异社吗?」当然记得,那个不学无术,整天往医院坟地跑的小组嘛,讲起鬼来个个头头是道,但真正遇到鬼了,跑得比飞毛腿都快。 「怎么了?」「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冯晴晴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太震撼了,所以我就想告诉你……」「报警了吗?」聂行风开始后悔接这通电话。 他发现冯晴晴整天在灵异社混,混得脑袋都秀逗了,发现尸体应该第一时间报警,而不是来找他八卦。 「报什么警?是古尸!有几百年,不,也许上千年的古尸!」「你去埃及了?」冯晴晴被聂行风彻底打败了,再不顾得装淑女,放开嗓子大吼:「行风哥哥,拜托你能不能感性些,像正常人那样思考?谁说木乃伊只有埃及才有?不,我们发现的比木乃伊漂亮多了,我发誓,你绝对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尸体!」再漂亮也是尸体,最多对考古学家有帮助,跟灵异完全不沾边。 「不,如果你看到她,一定就不会这么说了,她就像睡美人一样安详……」聂行风看看对面墙上的挂钟,时近午夜,他真没兴致在这里聆听冯晴晴口中的干尸故事,半夜讲古尸,她大小姐就不觉得惊悚吗? 冯晴晴还在喋喋不休:「她的出现绝对是考古史上的一大飞跃,可我们不想将她公诸于众,她太完美了……」销魂呻吟从卧室隐约传来,张玄暂时动不了,无法关电视,这次真是看过瘾了,不过,只能看不能动的感觉不是很好吧? 聂行风稍微闪了下神,等回过神,话筒那边故事仍在继续,他忍不住问:「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总而言之,我们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了,周末你还没有安排吧?那明早九点我开车去你家接你,带你去看古尸,晚安。」「等等……」电话已经挂断了。 明天他的确没安排节目,不过不代表他想去看古尸,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冯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聂行风回到卧室,付费节目仍旧上演得如火如荼,呻吟不断,再看床上,张玄抱着枕头趴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看A片能看睡着,还睡得这么香甜,聂行风此刻对张玄的感觉两个字就能概括──钦佩。 他替张玄盖好被,又关了电视,转身去了隔壁卧室,King Size的大床留给小神棍睡吧,反正自从他来后,自己跟这床就彻底绝缘了。 次日早上九点整,冯晴晴准时登门,见她一身登山装,肩上背着大包,一副露营打扮,聂行风开始头痛。 看到张玄,冯晴晴很高兴,「张玄你也在,太好了,一起去吧?」「咦,你们要去远足吗?不如再多叫几个人,大家搞野炊BBQ。」「不是远足,不过你一定有兴趣,开车才两个多钟头,就当兜风了,晚饭我请。」这么养眼的帅哥天师,冯晴晴怎么舍得放过,连忙极力邀请,张玄二话不说,跑去换登山装,聂行风冷眼旁观,很想告诉冯晴晴,即使她不邀请,张玄也会主动参加的,有热闹不凑就不是小神棍了。 冯晴晴开的是辆崭新的红色小跑车,很漂亮,不过驾驶员的技术可一点儿都不漂亮,开始在闹市宽道上还好,等跑进蜿蜒山路,车便忽跑忽停,跑车的所有功效完全无用武之地,开得就像碰碰车,张玄坐在后座上随车不断前后摇晃,吓得他慌忙系好安全带。 「小姐,你有驾照吧?」「有啊。」冯晴晴很自豪地说:「前天刚考出来,老爸就奖励了我这部车,你们是第一个乘车的人。」「希望不是最后一个。」冯晴晴的驾驶技术怎么说──烂,就一个字。 看着跑车顺着山道外沿忽悠,好几次差点儿蹭到围栏,张玄心惊胆颤,觉得最近自己有够倒楣,总被人当小白鼠来做实验。 冯晴晴所说的古尸藏在一座叫云雾山的山洞里,云雾山,顾名思义,终年云雾缭绕,山峰险峻,并不适合登山初学者,不过却有不少神怪传说。 「最近我们灵异社组织探险活动,我跟周林林一组,好多人都说云雾山很诡异,所以我们就来了,周林林通灵感很强的,不过鬼怪没找到,却发现了千年古尸……」冯晴晴兴致勃勃地讲述古尸发现经过,可惜坐在后面的两个人正随车的颠簸而前俯后仰,没馀暇给她回应。 山间多雾,盘路蜿蜒,更恐怖的是新手开新车,这还不算,车行到半途,天色渐阴,下起了小雨,山路变得泥泞,张玄紧握安全带,觉得今天黄历上写的一定是大凶。 又是一个剧烈颠簸,见车窗蒙了一层雨雾,张玄大叫:「雨刷!雨刷!」雨刷随即噼哩啪啦在窗前疯狂摇摆起来,原来冯晴晴紧张下把雨刷速度拨到了最高档,张玄发出一声呻吟,看看坐在身旁的聂行风,「董事长,你确定我们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如果车不熄火的话。」聂行风回答得很淡定。 早在坐冯晴晴的车时,他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有了心理建设,他自然不会像张玄那么大惊小怪,最多是感觉不太舒服而已。 「不会熄火啦!」冯晴晴在前面插嘴说:「我这车是全自动的,没离合器,绝不会熄火。」全自动的车能开出这种水平,张玄很无奈,「慢慢开就好,我们不赶时间。」回应他的是一个急刹车,从后照镜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冯晴晴干笑:「抱歉抱歉,突然窜出一只山兔。」车在颠颠簸簸、开开停停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急刹车后停下了。 冯晴晴指着路边一条蜿蜒小路说:「就是这里,再往前没有车道,我们得步行进山,不过别担心,大白天不会有灵异发生。」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能平安到达,张玄觉得这本身就是最灵异的灵异事件。 「我想,当年阿姆斯壮首踏月球时,他感受到的不是兴奋,而是安心。」张玄下车后,靠在车身上有气无力的发表感叹。 前方是雾蒙蒙的山峰,一条小径直通山里,道边立了块斑驳石碑,年代久远,只能隐约看出上面写着「鬼界」二字。 「鬼界?我靠,这地碑立得有够剽悍。」脏话换来聂行风的怒视,冯晴晴跑过去拨开覆在石碑上的杂草,说:「是『魏界』,山下就是魏家村,这云雾山是他们的地带,不过再往里走就是山神的领地了,所以他们才在这里立碑为证。」雨下得不大,聂行风和张玄穿好雨衣随冯晴晴进山,经过石碑时,聂行风眼神若有所思的扫过「鬼界」二字,迷蒙细雨下朱红色的斑驳字体透着几分森凉。 第二章 天色很阴,加上丛林繁茂,山雾笼罩,整个山林显得阴阵阵,冯晴晴打着手电筒雄赳赳走在最前方,张玄跟聂行风殿后。 「咦咦咦!」张玄边走边打量周围。 「怎么了?」「很多杨柳槐喔,要是再有桑树,四大鬼树就齐全了,难怪这里阴气森森。」张玄抖了一下,觉得大雨天跑到深山老林看尸体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聂行风也知道槐杨有招鬼之说,听张玄这么一说,他发现山里这些树还真不少,细雨下枝叶婆娑,带着深秋的阴凉。 「嗯,明明就是这条路的,怎么找不到了?」冯晴晴在山林里转了几圈后,很奇怪地说。 「你记错了吧?」「不可能,进山就这一条路,怎么会记错?上次周林林就是在这附近找到洞口的,难道魏家村的人说的是真的,这里有鬼打墙?」冯晴晴晃着手电筒嘟囔。 「不是鬼打墙,是结界。」张玄指指四面方位,悄声对聂行风说:「而且,设界的是高人。」「那上次周林林是怎么闯进去的?」「误打误撞,连监狱的高压铁丝网都有人能穿过,更何况结界。」张玄笑嘻嘻说:「不过放心,有我一流天师在,就算是再强力的结界也可以破开。」「等等……」聂行风想拦住张玄,既然有人在这里设界,自然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觉得还是不要捅破得好,可惜张玄手脚太快,双指并起凌空迅速虚画符箓,低喝:「十方寻路,开!」「哎呦……」正在前方搜寻的冯晴晴一声大叫,身影消失在空间中,聂行风忙追过去,发现草丛中露出一条暗黑通道,冯晴晴摔了进去。 「晴晴,你怎么样?」聂行风急忙奔下去,冯晴晴已经爬起来了,她只是摔了一跤,大背包又替她垫了底,没受伤,不过手电筒却摔出好远。 「好奇怪,洞口怎么好像是突然出现的?」聂行风没多解释,帮她捡回手电筒,向里照了照,洞内深幽,只能看到两旁嶙峋突起的山壁。 身后一亮,却是张玄点燃了简易火把,聂行风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装备齐全。 「跟我来。」找到了入口,冯晴晴很兴奋,也燃亮了一支火把,打头冲锋,洞里只有一条通道,走不多远就到了尽头,她指着前方土台上平放的棺柩说:「你们看,就是这具古尸。 」跳动烛火在透明棺柩上反射出奇异绚烂的光芒,一个身着古装的修长人体静躺在里面,长发披散在石枕上。 「哇噻,睡美人吔,不知道一个吻能不能把她唤醒? 」张玄瞪大眼,凑到棺柩前弹指轻敲。 「这美人是周林林的,他说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爱上了她!」冯晴晴帮朋友出头。 「我不挑剔,把石枕和棺材给我就好了,乖乖,没想到几千年前就有玻璃棺材了。」石枕和棺柩不出奇,不过如果是千年古物的话,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张玄现在眼前金灿灿的钞票……不,金条满天飞,只要把它们转手一卖,那他今后也跟招财猫一样腰缠万贯了,上下位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是水晶!」是水晶棺柩,白玉睡枕,显示此人生前显赫的身分地位,可为什么他会被葬在这种荒远地带,并且历久不腐? 聂行风走近棺柩,见古尸身着织锦缎便服,上绣祥云牡丹,大襟宽袖,下长过膝,这服饰他很熟悉,是明朝贵族的打扮。 男人五官清亮,皮肤柔韧,虽双目闭合,却可看出其俊秀模样,静躺在棺柩里,仿佛只是在沉睡,很难让人认为这是一具古尸。 聂行风心脏猛跳起来,眼前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很凌乱,让他无从掌握。 「董事长?」发现聂行风的不妥,张玄紧张问道。 呼唤打断了聂行风的晃神,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不是吧?你又拷贝谁的记忆了?连千年古尸你都认识?」「没有千年,只是几百年,他是明朝人,贵族。」「行风哥哥,她是周林林的,你不可以横刀夺爱!」冯晴晴在旁边强烈声明周林林的所有权。 聂行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放心,我对男尸没兴趣!」「男尸?这么漂亮,是女生吧?」「董事长说得没错。」古尸长相虽然柔美,但从骨架和服饰来看,男人的可能性极大,可能冯晴晴和周林林刚看到时太过震惊,才会想当然的认为是女生。 「那、那怎么办?行风哥哥,周林林还让我拜托你想办法把古尸运出去呢。」周林林今天被导师叫去训话了,否则他一定也会来,他们学生想要搬运尸体而不被觉察很困难,但聂行风就不同了,这才是冯晴晴今天带他们来的主要目的。 「放弃这个想法,不要为了一己私欲扰乱这里的宁静!」聂行风心情很乱,不想在这里多待,转身匆匆离开,张玄连忙跟上,走到洞口时,聂行风小声对他说:「你再加一重封印。」洞外有结界,说明安置棺柩的人不希望这里被打扰,这是属于他的世界,而他们,只不过是不小心踏入的过客。 张玄对聂行风的话一向唯命是从,趁冯晴晴不注意,另加了封印,走出很远,聂行风再回头看,但见雨雾蒙蒙,树荫葳葳,已看不到洞口所在。 这人真在这里沉睡了几百年吗?数百年不腐,是为了等待什么? 才下午两点,天空却阴沉如夜,雨势渐急,冯晴晴开车往回走,聂行风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忽然胳膊被推了推,张玄凑近小声说:「董事长你说,古代人是用什么防腐技术把尸体保存得这么完好?」聂行风没睁眼,只淡淡道:「既然古埃及人能制造出木乃伊,那出现这种完整古尸也不奇怪。」「可是,根本就是两个档次嘛,你见过这么漂亮的木乃伊吗?如果可以拿出来拍卖……」不过照招财猫的个性,想也知道不可能,张玄放弃了不实际的想法,琢磨道:「设界的是道门中人,难道他是想借这里的阴气施法重生?我得回去好好查查师父的藏书。」山路泥泞,天色又阴,冯晴晴车开得很慢,花了半个多钟头才到山下,聂行风闭着眼,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心不由自主地发慌,正想跟冯晴晴说车换自己来开,谁知刚睁眼就看到雨雾中一个佝偻人影横冲过来,他忙大叫:「停车!」剧烈晃动下,车刹住了,冯晴晴吃惊地回头看他,「怎么了?」「没事,我眼花了。」是见鬼吧? 张玄用眼神询问,聂行风点点头。 刚才他的确看到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撞到车前,不过一闪就不见了,很明显,自己又见鬼了。 张玄拍拍聂行风的手,以示安慰。 最近招财猫的磁场够诡异的,见鬼跟见人一样方便,通灵第六感太灵验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得想办法帮他把这灵力封住才行。 「晴晴,开车。」冯晴晴的车还定格在原地,让张玄怀疑她也见鬼了。 「车开不动了。」油门在踩动下发出沉闷嘶响,却不见车动,张玄咒骂了一句,掏出灵符,他好歹也是个天师,就算这里是鬼界,极阴之地,恶鬼也太猖狂了吧。 「不、不会是见鬼吧?」一个响雷很应景地落下,把没防备的冯晴晴吓得哇哇大叫。 「只是没汽油了而已。」扫了一眼油量显示,聂行风叹气。 「呀,真是没油了!」发现车停是因为油量不足,冯晴晴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虽然她是灵异社成员,但并不代表就很希望见到那种东东。 「大小姐,跑长途你怎么连油量都不提前确认?」张玄手里的灵符没派上用场,他左右看看,这车停得真有水准,就在山脚下的岔路口,这种瓢泼大雨的天气,有车经过的可能性几乎是零,看来他们今晚有得拼搏。 「别担心,前面就是魏家村,跟我来,我有办法。」冯晴晴跳下车,穿好雨衣,示意聂行风和张玄跟她走。 「我发现跟这位大小姐在一起,倒楣的可能性很大。 」张玄看聂行风,聂行风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有其他选择吗?」答案是没有,所以两个倒楣蛋只得跟随冯大小姐进了魏家村。 冯晴晴所谓的办法其实是投宿,一个叫魏美凤的女人的家。魏美凤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八岁的儿子,靠经营小卖部为生,上次冯晴晴跟周林林来时就在她家借宿的,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魏美凤三十出头,说话干脆俐落,是个很爽快的女人,不过她家有些阴潮,让聂行风很不舒服,张玄也有同感,偷偷向聂行风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听了冯晴晴的解释,魏美凤说:「这雨下得太突然,前边河水一定暴涨,就是有车也不能开,太危险了,你们就留下来过夜,等明天放晴了再走。」她去厨房泡茶,里屋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聂行风见靠墙的桌角上放了不少药,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处方笺,不过纸角泛黄,看来过期很久了。 「小虎身体不太好,魏姐姐为了给他治病,跑过很多家医院。」冯晴晴在旁边小声说。 听到儿子咳嗽,魏美凤把茶端过来后就急忙进了卧室,好半天才出来,见她眉间忧郁,聂行风说:「不如带孩子去圣安医院看看,那里医疗环境不错,我朋友是高层主管,可以减免你的医药费。」魏美凤笑了:「谢谢,听说那里诊费好贵,我从没去过,而且医生们都说小虎的病是虚症,治不好,只能靠养。」「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有没有打算找个人成家? 」张玄哪壶不开提哪壶,聂行风用手肘狠狠拐了他一下。 果然,听了这话,魏美凤脸色微变,笑着把话岔开了。 晚饭时魏美凤把小虎的那份拿去卧室,等他吃了饭后,又哄他吃药,一阵小孩哇啦哇啦的哭声中,药终于喂下了。 张玄看看聂行风,一脸诡笑,「原来有人怕吃药是小时落下的病根。」当晚冯晴晴一间房,聂行风和张玄同睡一间,聂行风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醒来,只听外面风雨更急,枝叶婆娑声中还夹杂着孩子的低声哭叫,吵得他无法入眠。 「喂,你听小虎哭得好厉害,他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推推身旁的张玄,却换来一声迷糊呓语,「哪有哭声,你听错了啦。」这么大的声音,小神棍怎么会听不到? 聂行风再推,张玄不耐烦,背过身继续睡。 「也许是猫叫春,你要是忍不住,就DIY几次好了……」「白痴!」明知张玄听不到,聂行风还是忍不住骂他。 哭声时响时断,风雨中听来带着莫名的凄厉,聂行风即使裹紧棉被,还是感到一阵阵颤栗,他终于忍不住,下床,拿起门旁的雨伞,推门出去。 哭叫声从院外传来,四下一片漆黑,聂行风寻声慢慢走过去,推开院门,就看到前方树下立了一个小孩子,一个身躯伛偻的老婆婆正双手按住他肩膀,低声喃喃不停,一团萤蓝气息从孩子头部慢慢游出,继而弥漫到老人面前,孩子发出凄惨哭声,却丝毫不能动弹。 「住手!」聂行风常见张玄捉鬼,知道那萤蓝气息是人的魂魄,老人正在吸孩子的精魂,他立刻冲上前大喝。 孩子哭声倏止,老人转过头,冷冷瞪着聂行风。 两眼黑洞,仿似没有瞳仁,却在闪电骤亮下反射出逼人的光,看出她是日间出现的那个鬼婆,聂行风吃了一惊,情急之下,顺手扯下旁边柳树上一条柳枝甩了过去。 「放开他!」柳条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狠狠抽在鬼婆臂上,她尖叫着松开了孩子,身形瞬间消失在雨雾中。 传说柳条驱鬼,没想到效力这么大,聂行风忙奔到孩子面前想带他回去,谁知探过去的手扑了个空,孩子身影也随之消散在空中。 「想救他,就跟我来。」老妪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约看到有团白雾奔远,聂行风忙追了上去。 聂行风在雨中奔了很久,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湍湍流水声,魏美凤说的没错,河水在暴雨下泛涨了,闪电划落,将渡河的石桥照亮,风雨中有个人影攀附在桥栏上,正不断向外沿移动。 「小心!」聂行风忙飞奔过去,人影已经滑落桥沿,紧急关头,他只来得及探身抓住对方的一双只手。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仰着头,一脸的惊恐,他努力攥紧聂行风的手,指甲深深嵌进聂行风的掌心。 「别松手,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松,别紧张,把另一只手给我。」聂行风将身子探出去想拽男人上来,谁知背后阴风逼来,他失去平衡,也翻落下石桥,还好坠落的同时来得及抓住桥沿,男人随聂行风的坠落也跟着落下,吓得奋力扭动身子,惊恐大叫。 男人的挣扎卸去了聂行风大半的力量,搭握在桥沿上的四根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随时都有松脱的迹象。 聂行风仰起头,石桥上鬼婆的冷厉眼神鬼火般闪过,一晃就不见了。 该死,她是故意引自己来送死的……「救命,放过我……」男人突然爆出一声尖锐惨叫,聂行风回过头,见一团诡异赤光自暗夜飘来,化成怪异形状,迅速缠向男人脚踝,他惨叫声中被硬生生拖进了水里。 阴戾的力量牵引着聂行风也随之落下,眼前亮光一闪,将他整个人旋了起来。 啊……大叫声中,聂行风睁开双眼,胸前很温暖,是张玄紧靠在他怀里的证明,外面大雨已停,一切都那么宁静。 原来是小神棍趴在他胸口睡觉,害他作噩梦。 聂行风抹去额上冷汗,没好气地把张玄推到一边。 他不该这么怕,如果真有事,守护灵颜开一定会出现,当然作噩梦属保护范畴之外。 聂行风之后睡得很香,等一觉醒来,张玄已不见了,他撑身坐起,掌心一痛,摊开手掌,上面几处指印怵目惊心。 不是作梦?那只有一种解释,自己又离魂了。 聂行风走出卧室,外面天已放晴,一个小男生正在门口玩耍,看个头比同龄孩童要小得多,有些孱弱,不过眼睛亮亮的倒很有神,正是昨晚自己遇到的那个孩子,看到聂行风,小孩立刻奔进了房,只把门帘掀开一道缝偷偷看他。 「小虎认生啦,不过看样子他的病已经好了。」冯晴晴走过来说。 「病真的好了吗?」张玄刚洗漱完,看到跑进房间的小虎,他皱皱眉。 这孩子阳气不足,才会百病缠身,鬼界鬼界,听名字就不是好兆头,古尸能在这里保存这么久,看来这地界不是一般的阴,还是早走为妙。 魏美凤已去小卖部开门做生意了,趁冯晴晴去找小虎玩,聂行风把自己昨晚的经历跟张玄说了,听到一半,张玄含在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你又离魂了!还捉鬼!」他抬起聂行风下巴左右端详,还好,印堂明亮,双目有神,没有见鬼落下的晦气,不过招财猫这招离魂似乎越练越纯熟了,动不动就来个空间大挪移,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董事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阴阳有序,互不相扰,鬼婆既然敢越界来缠小虎,自然有她的原因,你问也不问就打伤她,她推你下河已是最轻的惩罚了。」「可是你不也是经常降妖捉鬼吗?」张玄用蓝眸狠狠瞪聂行风。 「那怎么一样!我是天师,降妖捉鬼是我的本分,而你纯属多管闲事,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是收钱的!」小神棍收钱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聂行风回瞪张玄,「那拉那个男人下河的又是什么东西?」「是落水鬼找替身吧,鬼婆一开始捉了小虎的魂,却被你打散了,所以才故意引你去河边害你。」「那男人会死吗?」「回头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不过要是他没死,那才真叫见鬼了。」饭后,张玄跟魏美凤借机车去加油站买了汽油,他们灌好油把车开回来时,看到河流下游聚集了许多人,魏美凤也在,张玄把车开到附近停下,跑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有人跳河自杀了。」魏美凤脸色有些苍白,指指前方小声说:「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听说是因为失恋,留书自杀。」聂行风拨开围观众人走进去,溺水的人平躺在沙砾上,由于从上游冲下来,手臂脸上有不少撞痕,脸肿胀得厉害,在阳光下泛着青紫。 他绝不是自杀,是那怪物把他拉下水的,当时他脸上露出的绝望恐惧不是寻死之人会有的神情。 「董事长,我们走吧。」见聂行风脸色不好,张玄拉他离开,不敢说昨晚可能是鬼魂在找替死鬼,注定有人要死亡的,不是小虎就是那个男人,这是命运,聂行风阻止不了。 中午他们向魏美凤告辞离开,小虎的病似乎已完全好了,看上去很安静,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看他们。 回程仍是冯晴晴开车,见聂行风心情不太好,张玄逗他,「董事长,你该庆幸自己昨晚及时回魂,你离魂时,我跟守护灵都感应不到你有危险,要是你出了事,让我上哪儿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招财猫?所以,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以后你要尽量屏蔽自己的灵力。」聂行风没笑,却说:「那男人不是自杀。」「但他有自杀企图,所以才留遗书,鬼魂不会随便找替身。」那团火一样的红光真是鬼魂吗?聂行风总觉得赤光的形体有些熟悉,像某种兽类,而且动作异常敏捷,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古山探险无疾而终,冯晴晴把聂行风和张玄送回公寓后,就直接开车去找周林林报导内幕了,看着小跑车一颠一颠的跑远,张玄道:「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坐冯晴晴的车。」聂行风点头,深有同感。 两人回到张玄的家,张玄刚打开门,一道凌厉白光就迎面飞来,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探手抓住,却是个儿童用棒球。 再看房里,祖师爷神案跑去蹲墙角了,两套真皮沙发移到客厅正中充当战壕,游戏光碟、书本CD分别叠成小山状,龙门阵般左右摆开,纸人式神满天飞,好一个惨不忍睹。 「我靠,在自己家还要随时提防暗器,什么世道!」张玄握着棒球冲进去,突然见大哥出现,变回狐狸原形的霍离有些怕怕,摆摆大红尾巴,跑到小黑猫身旁。 「你们在搞什么?!」「我们来找你们玩嘛,可你们不在,小白就提议玩棒球,大哥放心,我做了结界,棒球飞不出窗外的。」又是可恶小猫出的主意,张玄上前揪起小白颈上的毛皮,把它拎到棒球前,让它们对视,「就你一只猫还学人家玩棒球,一球就把你压成猫饼了!」「喵呜!」小白在抗议声中被扔到了沙发上,张玄又冲霍离吼:「你变回原形干什么?」「比较凉快嘛,而且都是动物状态玩游戏,对小白比较公平。」见霍离摇摇尾巴变回人形,聂行风心一跳。 他想起来了,那道诡异红光的形状是狐狸模样,跟霍离很像,但比它大得多,也凶残得多,只一瞬间就将那男人拖进了水里。 「狐精杀人……」他喃喃说。 张玄吩咐两只宠物收拾房间,大哥命令小离不敢不听,忙把还在空中乱飘的纸人收回来,又恭敬请祖师爷神案归位。 「大哥,这是什么?」搬动神案时,有个铜色的东西滚落在地上,霍离捡起问张玄。 是张玄以前在聂氏公司捉鬼时顺手牵来的铜符,不过他记得符上刻有敕字,背面还有玄武朱雀的图案,可现在符面半丝纹路都没有,如假包换的铜块一枚。 好奇怪,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张玄随手又扔回神案上,让霍离继续打扫,他拉聂行风去了楼上的家,问:「你刚才怎么了?」小神棍眼神还真利。 聂行风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张玄皱起眉,「你确定是狐狸?」聂行风点头。 霍离的狐狸形体让他本来模糊的判断明确起来,他看看张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火狐为数不多,能修练成精的更屈指可数,要是它是小狐狸的族人就麻烦了。 张玄本以为是鬼找替身,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而且,更糟糕的是被聂行风碰上了。 气涌上来,忘了上下级关系,张玄按住聂行风肩膀大吼:「招财猫你为什么不招财,却总是招麻烦?!我要求加薪加薪!」 第三章 当晚霍离离开时,张玄给他戴的天罡镯上多加了一道护持,又交代他最近尽量少出门,少管闲事,霍离顶着一脑门问号答应了。 他们走后,聂行风去浴室泡澡,张玄坐在客厅看电视,随便琢磨自己今后的性福生活。 聂行风泡完澡出来,见张玄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直觉告诉他,小神棍现在脑子里一定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不是说要查师父的藏书吗?怎么还在这里看电视?」「那件事先放一放,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商讨。」张玄手一扬,一枚精巧的骰子滚落桌上。 「董事长,我们整晚在床上练摔跤也不是办法,不如一赌定输赢吧,赌点大,一次为准 ,怎么样?」小神棍助理做得不怎么样,原来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聂行风不动声色,「同意。」「那你先。」聂行风拿过骰子掂了掂,没有做过什么手脚,他随手一扬,骰子在桌上滚了几圈后定住了。 看到上面两个大大的红点,张玄抱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你这几天一定没给祖师爷上香吧?他老人家好像不怎么保佑你啊。」「该你了。」聂行风微笑。 凡事不到最后,谁知赢家是谁?他并不认为张玄的运气比自己好多少。 「噗哈哈……」张玄大笑着甩下骰子,「我再差也不可能掷得比你更小,那机率比零都……低……」后面的话噎住了,张玄看着骰子慢慢定格,很诡异、很诡异的定在一点上。 他不会这么衰吧? 抬头对上聂行风戏谑的目光,张玄垂死挣扎,「不如我们再……」「这个结果告诉我们,比零都低的机率有时也会发生。」骰子被收回,聂行风道:「看来祖师爷也没有保佑你啊。」「等等,等等。」此刻聂行风的微笑在张玄看来实在太恐怖了,他转身想跑,却被聂行风扯住胳膊摔到沙发上。 「愿赌服输!」「服输服输,不过,可不可以先记账?」聂行风其实并不真想拿张玄怎样,只不过喜欢看他乖乖求饶的模样,于是笑道:「账记得太多,你不怕到时还不清吗?」「只要你不怕精尽人亡,我一定舍命陪君子!」躲一次是一次,掷骰子自己不可能回回都输,到时正负一抵消,说不定自己在上面的可能性更大……看到张玄蓝瞳里溢满诡笑,聂行风已猜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没关系,他不着急,美食要慢慢品尝才能体会它的甘美,就像酿酒,越陈越香。 手机铃声惊醒正暧昧对视的两人,见是自己手机,张玄忙不迭的拿过来。 「师父好,我有事找你。」自从上次张玄小施神威,帮魏正义驱鬼后,这个热血小警察就黏上他了,自动自发、莫名其妙的成了他徒弟,还三天两头跑来给祖师爷上香,俨然一副天师传人。 一听是这块牛皮糖,张玄有些头大,忙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很忙。」忙着怎么把招财猫吃掉,虽然不幸惨败收场。 「有人托我请道士招魂,我马上想到了师父你,不过要是你忙的话……」「我突然对你说的很感兴趣。」一听有生意上门,张玄眼睛发亮,飞身坐起。 「师父你有看前天的新闻吗?有位艺人出车祸死亡,委托者就是他的女朋友。」张玄忙打手势让聂行风去取报纸,聂行风把报纸拿来查找,很快在副刊上找到了有关艺人沈健的车祸新闻,当看到报导提到沈健的女友是房地产业的女强人温楚华时,张玄打了个响指。 「生意我接了。」「那好,回头我再把见面地址通知你。」放下电话,张玄眨眨眼看聂行风,一脸谄媚的笑,「董事长,你看,这个……」「我没说不让你接生意,少做这种鬼笑,想害我晚上作噩梦吗?」在不妨碍正职的前提下,聂行风不反对张玄从事副业,虽然最近他的副业搞得轰轰烈烈,大有压过正职的趋势。 第二天上午十点,张玄照魏正义给的地址来到一家高档咖啡厅,温楚华和魏正义已经先到了。 温楚华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穿白色套装,戴着墨镜,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不过张玄昨晚查过资料,她至少也有四十了。 温楚华是这几年房地产业界的佼佼者,半年前开始跟沈健交往,确切地说,是包养,沈健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可是死后还能让对方如此牵肠挂肚,张玄很佩服他的本事,准备招魂时顺便向他讨教一下把人套牢的功夫,回头好用在招财猫身上。 张玄上前很绅士地跟温楚华握了手,又递上名片,自我介绍,温楚华摘下墨镜以示礼貌,却露出了微红的双眼。 在征得张玄同意后,她点上烟猛吸起来,烟雾中浮现出一张淡漠的女人的脸。 「我的要求不多,只想知道健的真正死因,那些警察我信不过。」魏正义坐在旁边一脸尴尬。 温楚华是他母亲的金兰之交,当听到她说要请高人招魂,魏正义立刻举荐张玄,一为师父赚外快,二为他们局长解决麻烦。这几天温楚华逼着局长找出死亡真相,把个老头逼得脑袋上的毛差不多掉了一半。 张玄看了魏正义带来的验尸报告,法医在沈健胃部发现了兴奋剂残留,证明出事前他有嗑过药,而导致停车失误,车自动滑下陡坡将他活活压死。 「健从不嗑药,他是个很严谨的男人,而且他从我家离开后就直接开车回家,根本没有嗑药的时间,是有人害他!」温楚华夹烟的手指发着颤,很激动地说。 嗑药不需要花很多时间的,边开车边嗑都行。 想起昨晚在网路上看到的有关沈健的花边新闻,张玄挑了下眉,很想说如果那也叫严谨的话,自己就是圣人了。 见魏正义张嘴想要反驳,张玄给了他一个打住的眼神,有时人不需要真相,因为真相永远没有美好的。 「那温小姐认为是什么人要害他?」「和健同一公司的前辈、还有他的前女友,对了,最近他跟经纪人搞的也不愉快,这些人都有可能……」动机也许有,但未必会付诸行动,见温楚华胡乱猜测,张玄决定放弃跟她沟通,还是直接把沈健的魂招来,让他们自己去沟通吧。 「请把沈健的生辰报给我,招魂需要。」不想再听温楚华啰嗦,张玄随口说。 温楚华把事前准备好的纸递过来,「阳历阴历我都有写,你看还需要什么?」张玄看看纸上的生辰,蓝瞳迅速闪过一丝诧异。 七六年一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命柱依次是丙辰、庚寅、甲辰、乙亥,居然四柱都应在十灵上,这种命盘的人要嘛天生行运,要嘛楣运盖顶,因为离阴魂磁场实在太近了,见鬼跟见人一样方便。 「张玄。」招呼声打断张玄的思路,聂睿庭从旁边走过来,「温小姐,魏警官,你们也在,这么巧。」聂睿庭和温楚华同在商界,彼此认识,魏正义也因为上次聂行风被关押事件,跟聂睿庭有过接触,见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喝咖啡,聂睿庭很奇怪。 他拍拍张玄肩头,「我跟朋友来谈生意,一进来就看到你们,我大哥呢,他怎么没一起来?」一道强光在眼前猛然闪过,张玄心神一恍,心口不受控制的悸动,忙抬头看聂睿庭,他天荫明亮,无阴气附身,可手上却带了股怪异的妖气。 张玄眼神迅速扫过四周,见远处角落隐有一团赤雾,但瞬间散开,看来聂二少是被脏东西盯上了。 温楚华久混商界,见有外人,表情很自然地换成微笑,向聂睿庭点头回礼,发现自己的出现似乎有些多余,聂睿庭识趣地告辞离开,张玄追上他,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画了道天罡符。 「你气场不太对劲,这两天少混俱乐部。」「是不是见鬼?」一想到见鬼,聂睿庭很害怕,「我也感觉到了,最近我身边都怪怪的,还经常幻视幻听。」如果幻视幻听是指小白说话的话,那属正常范围,张玄拍拍他肩膀,「没那么严重,你只要别太晚回家就好,我把这边的事解决完后就去找你。」等聂睿庭离开,张玄回到座位上,温楚华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你跟聂家很熟?」很熟,熟到睡一张床。 张玄当然不会白痴到交代他跟聂行风的关系,只是笑笑:「工作上有些来往,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因此泄漏客人的个人隐私。有关招魂法事的时间,可以定在今晚,温小姐觉得怎么样?」「非要夜间吗?我想尽快见到他。」「子午二时阴气最盛,易于作法,不过日间也没问题,在亡者生前经常出入的地方作法即可。」「那就定在下午三点,在我的别墅里。」温楚华说了别墅地址,又从手提包里拿出支票飞快写下金额,签好名递给张玄,「这是订金,请笑纳。」张玄做了个招牌性微笑,目送温楚华离开,这才去数支票上的位数。 大手笔吔,订金就这么多,那事成后还了得,这钱赚得比在招财猫那里轻松多了。 「怎么样师父,我够义气吧?」「干得好!」张玄拍拍魏正义肩膀,这小警察很招财,他决定收下这个小徒弟了。 透过玻璃窗,看着温楚华开车走远,张玄叹道:「沈健那家伙很有手段啊,能让温楚华对他这么着迷。」「这一招只要九字真言就能做到——长相好,嘴巴甜,功夫高,师父你要是出马,一定横扫千军,所向披靡,比做小助理轻松多了。」不,招财猫一只就够了,他可以为钱出卖灵魂,但也要看卖给谁。 下午三点整,张玄准时来到温楚华的别墅,那是栋带游泳池的三层小洋房,周围绿荫环绕,偏僻幽静,看来是温楚华和沈健平时幽会的地方,看着高级别墅,张玄忍不住嗟叹:同是有钱人的情人,怎么待遇就这么不一样呢? 「师父你在箱子里放了什么?这么沉。」随行小弟魏正义提着法宝箱跟上,他今天轮休,自然要趁机开开眼界,道士开坛做法,现在很难看到喽。 「我的行头。」招魂法事也分三六九等,既然人家钱都花到了,他当然也不能含糊,更何况有人帮忙提运,累不着他。 温楚华已在客厅里恭候,她换了套黑色衣裙,首饰都褪下了,看来对这次法事很重视。 张玄把招魂场地选在一间背阴的大厅里,摆开祭坛,今天老天爷也照顾他,是个大阴天,真正的天时、地利、鬼和。 魏正义照要求把法器拿出,阴香燃上,张玄则套上道袍,一袭道袍罩身,招魂铃在手,倒也笔挺洒脱,魏正义却看得直皱眉,凑过去小声说:「师父,我们不是在演僵尸片,穿黄道袍好像怪怪的……」张玄瞪了他一眼,「少废话,你见过穿西装走罡步的道士吗?我这叫敬业!」他拿过招魂幡杆,几下抽拉,便短杆变长杆,然后挂幡扬旗,看到折迭伞一样方便的铝制招魂幡,魏正义再次感叹:「师父,你的装备还真现代化。」法器备齐,张玄立在祭坛前口念招魂咒语,脚踩九宫方位,跟着金剑亮出,摇转飞舞,剑尖挑起写有沈健名字生辰的道符,凌空点燃,喝:「鬼门开,阴路行,亡者归来,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冷风平地骤起,魏正义打了个冷颤,忙退到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风越旋越大,将墙上挂的裱画刮得呼呼作响,大厅正中的吊灯也应景似的忽明忽暗,做短路状,鬼片场景打造得淋漓尽致,偏偏美中不足,亡灵就是不捧场,死不现身。 靠,场面搞得再惊悚,鬼不出现也没得玩啊,人家花钱是为了跟情人相聚,又不是来看情景剧。 张玄折腾了半天也不见沈健现身,练得最娴熟的法术关键时刻不灵光,他有些恼火,咬破中指,一滴血弹在灵符上,喝:「现身!」阴香当中断开,一股强大邪气扑来,张玄蓝眸微眯,封剑拦住。 最近没少打点各路神仙小鬼,见他招魂,大家不会不给面子,看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像上次离魂事件一样,不是他招不来魂,而是有人提前控制了沈健的魂魄。 阴风更疾,温楚华突然一声尖叫,弯腰捂住胸口,魏正义忙去扶她,却见她猛地抬起头,一双血红双目狠盯住自己,狂乱而邪恶。 「温小姐……」腰间一紧,温楚华飞快从魏正义腰上拔出配枪,指向祭坛。 「师父小心!」高喊和子弹同时发出,张玄忙闪身躲避,长剑挥起,荡开了射来的子弹。 砰砰砰! 子弹连声射出,好好的祭台供品瞬间被射得稀里哗啦,倒楣的天师二人组同时以神速避到祭台后,这台子架得好,挡子弹正合适。 「这女人疯了……」魏正义从靴子里又拔出一支枪,这是他的习惯,配双枪有备无患,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谁知枪刚拔出,温楚华就冲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眉心,漂亮面孔疯狂扭曲着,「去死吧!」魏正义慌忙就地滚到一旁,身后招魂幡被子弹击中,华丽丽的折成两段。 张玄顺手用剑将幡杆一端拨向温楚华,趁她无法视物,抬脚将她的枪踢飞,魏正义跟进,架住她的手将她制住,温楚华目露凶光,张嘴想咬,一道灵符及时贴到她额上,让她安静了下来。 「没事了吧?」魏正义心有余悸的松开手,去拿地上的配枪,谁知温楚华突然又尖吼着跃起,张玄没防备,被她踢到一边,魏正义还没摸到枪,就被她撞开,眼睁睁看着她将枪抢到手中,并迅速转向张玄,拨动扳机。 砰! 尖锐枪声中飞来一抹鲜红液体,温楚华尖叫着抛开枪,摔倒在地,随即一股黑气腾空散开,魏正义惊魂未定,看着满地的鲜血,大叫:「师父你受伤了?」「是黑狗血。」张玄将盛狗血的小瓷瓶扔到一边,上前扶起温楚华,她脸上身上都是血,已晕了过去。 刚才情况太紧急,没注意是什么东西上了温楚华的身,不过可以轻易破他的灵符,肯定不是普通阴魂,还好关键时刻黑狗血起作用,否则他又要挨子弹了。 温楚华很快就醒了过来,当看到自己全身是血,吓得尖声大叫,张玄忙安抚她,「这只是黑狗血,刚才有脏东西上了你的身,不过已经没事了。」「这么说,一定是有人害死了健,怕我们招到他的魂后捅破真相,所以加害我们?」温楚华不愧在商界里混,虽然脸上满是惊恐,但思维却很清晰,一语中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你最好多找些保镖护驾。」张玄在别墅各处贴上辟邪道符,又在温楚华掌上画了道天罡咒,以防阴魂害她,魏正义把手枪收好,并用心扣好防护皮带。刚才他算是真正见识到鬼怪的威力了,比盗匪凶犯不知高了多少个级别,还好有惊无险。 回去的路上,见魏正义一张脸吓得煞白,张玄取笑他,「这就怕了?刚才那不过是热身操,恐怖的还在后面呢。」他没想到一语成谶,沈健的招魂的确只是个开始。 回到家,张玄直接跑到沙发上,四肢一摊做休息状,招魂法器都被打碎了,他干脆就地扔掉,一样都没带回来。 「是不是进行的不顺利?」聂行风在书房看股市,见张玄回来,便倒了杯热可可给他送过去,这是小神棍最喜欢的饮料,看他一脸晦气,聂行风就知道事情没办妥。 「顺利,顺利得我差点儿去跟阎王一起喝下午茶。」被董事长伺候,张玄全身骨头都酥了好几块,郁闷一扫而光,悠哉悠哉喝着饮料将招魂经过讲了一遍。 「你认为招不到魂跟脏东西附上温楚华的身有关?那它害沈健的又是为了什么?」「十灵。」「十灵?」聂行风皱皱眉。 「董事长,这种道家术语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简而言之,就是沈健四柱十灵,这种命格很稀少,是鬼魂喜欢的体质,所以有些心术不正的道者会把这种生辰的人杀了,养小鬼。看来温楚华的直觉没错,沈健的死不简单。」「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十灵这个词……」「咦咦,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这么大胆在你面前宣传迷信?」张玄跳起来追问。 聂行风给他的回应是转身去厨房做饭。 以前一日三餐是小狐狸负责的,小狐狸离开后,接力棒就交给聂行风了,张玄的厨艺比他的法术更差,聂行风根本不敢吃他做的饭。 「没顺利招到魂,你打算怎么办?」做好饭,聂行风把饭菜端上桌,问。 「先去沈健的公司调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不会是打算吃了饭后,马上就去查吧?」见张玄吃得狼吞虎咽,聂行风猜出了他的想法。 「难道你会放我大假让我专门去做调查吗?」想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张玄决定连夜行动,反正演艺界是不分昼夜的,说不定晚上气场更好,再碰上几个大明星,弄个签名什么的,他又可以小赚一笔了。 「工作从来没见你这么上心过。」看到张玄亮晶晶的元宝眼神,聂行风很无力。 张玄飞快吃完饭,把骰子扔过来,说:「出门前先试一下运气,董事长,你先来。」小神棍的反攻之心不死啊。 聂行风品着茶,很淡定地随手一掷,三点。 「三点,我还不赢你?」招财猫似乎赌运不佳,张玄士气大涨,笑嘻嘻拿过骰子甩出,骰子在桌上飞快旋转的同时,聂行风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过手机,见是冯晴晴,接通后立刻说:「小姐,研究古尸请找考古学家。」「不是啦,行风哥哥,爷爷出事了,你快到圣安医院来!」冯晴晴一副哭腔。 「我马上去!」一听爷爷进了医院,聂行风急忙起身去取车钥匙,慌张下撞到餐桌,张玄掷出的骰子几乎在定格六点时被撞得又滚了两滚,成功的换成了两点。 「啊,董事长你耍赖,这把不算。」眼睁睁看着赌局胜败逆转,张玄欲哭无泪,聂行风没理他,已跑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等等我。」很少看到招财猫这么慌乱,张玄觉察到来电的严重性,也不去调查沈健了,紧跟着追上。 「晴晴说爷爷进了医院,我得赶紧过去。」「我开车。」照自己对招财猫的了解,这种情况下他不飙车的可能性比零都低,为避免恐怖事件发生,张玄抢过了聂行风的车钥匙。 第四章 来到圣安医院,聂行风向护士询问后就直奔七楼加护病房,一听是加护,张玄只觉眼前乌云一朵朵,情况十分之不乐观。 来到七楼,刚出电梯,聂行风就看到聂睿庭正站在走廊的吸烟处抽烟,还在跟两个小护士调情。 聂睿庭冲他们招招手,见他一脸悠闲,聂行风松了口气,跑过去问:「爷爷怎么样?」「在病房里休息,晴晴和小离在陪他,我偷偷跑出来抽根烟。」「你们再靠近一点儿,就这样,好,茄子!」聂行风一进病房,就看到这幕让他一脸黑线的画面——爷爷坐在床头,冯晴晴靠在他身旁,两人冲着镜头做很恶俗的胜利手势,这边小狐狸正高举拍立得,拍得起劲儿。 这里根本没病人嘛,不,应该说有三个病人,有谁会没事干跑到医院里拍照! 聂行风恼火地看冯晴晴,冷冷道:「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我以祖师爷的名义发誓,不是。」张玄跑过去,夺下霍离手里的相机,顺便把刚吐出的照片也夺了过来。 这帮人是嫌他捉鬼捉得不够累吗?还跑到医院来拍通灵照,这种阴地镜子都最好少用,更何况是拍照。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刚才爷爷和晴晴姐是真的晕倒了,不过送到医院后他们就醒了,医生说可能是吓到了。 」见聂行风脸色明显阴沉,霍离忙解释给他听。 原来下午冯晴晴去聂宅玩,正好聂睿庭也在,大家陪聂翼一起去附近公园散步,霍离负责给他们拍照,当时风很大,旁边路口立着的一块大广告招牌被刮下,落在聂翼和冯晴晴头上……「落在头上!」整块广告招牌砸下来,不死也是重伤,聂行风飞快看了爷爷和冯晴晴一眼,心想那招牌不会是泡沫做的吧「对对对,就差零点零零零一毫米砸下时,招牌又被风卷开了,把我们脚旁边的草地都砸了个大洞,然后我和爷爷就晕过去了。」想起当时情景,冯晴晴害怕地抖了抖。 「我也差点儿吓晕了。」霍离点头附和。 「睿庭呢?」「那家伙运气好,我让他去买饮料,他刚走开,招牌就砸下来了。」冯晴晴悻悻说。 意外发生后,聂睿庭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那时冯晴晴已经醒了,聂翼则因年纪太大,仍在昏迷中,不过刚才做检查,证明老人只是暂时被震晕,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总而言之,一场虚惊。 看着在病房里玩得正开心的三人,聂行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清楚呢?害得他一路上都提心吊胆,而且……环顾一下病房,似乎哪里有违和感。 「咦,小白怎么不在?」张玄也发现了违和所在,问霍离。 「不知道吔,可能还在公园长椅上睡觉吧?」他们拍照时小白嫌烦,一只猫窝在椅上打瞌睡,后来事发突然,霍离只忙着照顾爷爷,没注意它的行踪。 张玄和聂行风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担忧。 小白虽然经常嘲弄霍离,但从没离开过他,出了这么大的事,照小白的个性,应该主动跟来,而不是不闻不问……「我要回去找小白。」提起小白,霍离坐不住了,聂翼也让他们都回去,说这里有聂睿庭在就够了。 冯晴晴搭聂行风的顺风车回家,路上聂行风问张玄要不要去沈健的公司,张玄摇头,「我觉得招牌落得太古怪,想去看一下。」张玄眼眸里流动着萤蓝辉芒,像是静伏暗处,伺机猎物的野豹,聂行风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目光。 来到公园,聂行风和张玄去原来挂招牌的地方,冯晴晴和霍离分头找小白,听着他们的叫喊此起彼伏,张玄叹气,「在黑暗中找只黑猫真不是件轻松事。」原本挂招牌的地方现在成了空架,不过架杆很新,从裂口来看,招牌是用螺丝分别固定住的,被强风吹落的可能性很小。 空气中散着淡淡的妖气,张玄看看不远处被招牌砸出的凹地碎砖,手猛地颤了一下,瞬间闪过的通灵让他心口悸跳,聂行风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温暖沉静的气息从掌心流入,平止了剧烈心跳,张玄抬头看聂行风,奇怪地问:「董事长,你什么时候有镇静剂的作用了?」「什么镇静剂!」聂行风没好气地说:「我只是帮你安心,医学上说在某种场合下握手可以起到精神缓解的作用。」这种缓解他喜欢,张玄连连点头,「那以后我们要常握手……」「啊!」冯晴晴的一声尖叫打断了张玄的废话,两人急忙跑过去,见她手指着前方发愣。 草坪上,小白四脚朝天躺在那里,很平静。 猫是机警的动物,绝不会露天坦着肚皮睡觉,更不会在大家都到来后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张玄上前碰碰小猫,它四肢冰冷,没有反应。 小白死了,毫无预兆的,死在花园的草坪上。 「小白,小白,哇……」愣了很久,霍离终于明白了摆在自己眼前的事实,张嘴大哭起来。 「小猫太娇弱,也许当时招牌落下时,它被震到……」冯晴晴说。 「是我不好,我早些留意到小白就好了……」霍离抱起小猫继续大哭。 张玄转头看前方,招牌砸落的地方正对着小白躺倒的位置。 原来爷爷和冯晴晴能躲开砸下的招牌,不是他们幸运,而是有人用法术将招牌卷开了。小白其实比他们任何人都机警,在死亡降临瞬间,用灵力为他们避祸,它是力竭而亡的。 送走冯晴晴,张玄带霍离回家,一路上小狐狸的抽泣声就没停过,还眼巴巴的看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想让他设法救小白。 张玄被他哭得头大,叹气:「别哭了,小猫的寿命本来就很短,就算今天没出意外,它也不可能陪你多久的。 」「可是,小白不是普通的小猫,呜呜……」「所以它才有力量救你们,代价用自己的生命,有佛祖割肉喂鹰的大慈悲,它下一世一定可以投胎做人了……」张玄玩笑开得很不是地方,换来的是霍离更大声的抽泣和聂行风的怒瞪。 张玄缩缩肩膀,生死轮回是大道之行,可惜这两人都看不透。 好吧好吧,他举手投降,「大哥,你别哭了,回头我帮你跟无常打听打听小白下世的投胎地方好不好?」「大哥是天师,一定可以救小白,最多我让它以后乖一些,不敲你竹杠。」「不是敲竹杠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可以随便改变生死轮回……」「以后我跟小白免费给你当菲佣,零用钱都上交给你保管,再努力为你赚钱……」完全鸡对鸭讲,张玄无力的直翻白眼。 「真没办法救小白吗?」听到这里,聂行风终于也忍不住问。 两位大哥的脑筋为什么都转不过来呢?轮回有什么好怕的?不用多久大家就能再见面了。 张玄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狐狸,很后悔自己当初心肠太软收留了小白,他本以为以小白的异能可能能活很久,没想到它走得这么突然。 「那我帮你为小白招魂,看它怎么说好不好?」没办法,张玄亮出终极法宝。 霍离的哭声终于稍微停了停,瞪着红红的眼睛点头。 回到家,张玄不敢怠慢,立刻招魂,他生平招过几百人的魂魄,不过招猫的魂魄还是头一次,鬼知道猫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可想而知,他的招魂术在折腾了半小时后,以失败告终。 最近撞邪了,自己一向拿手的招魂没一次成功,砸招牌砸得彻底。 张玄气得直咬牙,再看霍离,还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一脸期待。 「有时候招魂也需要天时地利的,也许小白的魂魄太懒,跑去哪里睡觉了,没关系,我把无常叫来问问。」召唤无常可不像招魂那么容易,好在张玄家里装备一应俱全,他把库存的冥币全取出来,燃阴香点着冥币,手捏请鬼指诀,冥币很快燃了个干净,鬼差却迟迟不见踪影,张玄气狠了。 敢晃点他,收了钱不现身,就是鬼差他也敢打! 并指在自己额前迅速画符,这是可透视阴界的天眼符,白无常收了他的钱,契约立下,应该立刻现身。 可惜白无常的殿前阴森一片,张玄只看到房梁下忽悠悠飘着一张白纸。 『近日假期中,万事容后联络』「靠!」看清纸上的字,张玄满腔怒火归结为一字真言。 神智迅速返回,他睁开眼,见聂行风和霍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那个,呵呵,无常现在正在休假,我联系不到他……」聂行风和霍离额上三条黑线成功蹦出。 「你们不要这副表情好不好?我说得都是真的吔!」霍离没再说话,耷拉下脑袋抱着小白转身去了自己房间,张玄想要拉他,被聂行风拦住了。 「我理解你的做法,不过拜托你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可以吗?你这样说小离会更伤心。」「董事长,连你也不信我?!」要不是怕小离伤心,他会一反自己的做人原则,去无常那里求情找小白?他讲的字字都是大实话,谁规定鬼就不能休假,人家明明就是去度假了嘛。 张玄的眼眸因气愤变得湛蓝,聂行风摆摆手,「算了,我不想吵架。」「我没跟你吵架,现在是你们不相信我!」张玄气愤地甩开聂行风的手,转身去了楼上。 这年头天师真是不好做,钱没赚多少不说,还又挨子弹,又挨白眼,他招谁惹谁了? 张玄在浴室里冲着澡,顺便大骂那个害自己背黑锅的无常,本来还想顺便问候聂行风,考虑到顶头上司得罪不起,这才放弃。 洗完澡,张玄神清气爽的回卧室,推门进去,正好看到聂行风在换衣服,裸露后背上金光一闪,他愣了愣,郁闷心情顿时大好。 「董事长你想哄我开心也不用特意秀裸体嘛,什么时候纹身了?这种黑社会造型不适合你。」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本来还在为刚才的失言懊悔,想跟他道歉,谁知一转眼他就忘了个精光,还嬉皮笑脸一副色狼相。 「胡说什么?我哪有纹身。」「没有?」不信,张玄扳过聂行风的后背看,果然白晳光滑,连胎记都没有,更别说纹身。 咦,难道他看花眼了? 不过难得见招财猫的漂亮肌肤,张玄明目张胆继续摸,聂行风推开了发花痴的家伙,穿好睡衣。 「刚才,对不起。」他该相信张玄,小神棍虽然一向神神道道,说话没正经,但不会对他撒谎,而且他知道张玄说得没错,生死是天道循环,妄自更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算了,我已经习惯被IQ低的人误会了。」张玄很大度的摆摆手,反正刚才把白无常祖上问候了一遍,他的气差不多都消了。 「你去哪里?」见张玄转身又跑出卧室,聂行风问。 「去开导开导小狐狸。」虽然吃闭门羹的可能性百分之三百,不过张玄还是义无反顾地向不可能任务冲锋了。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没去阻拦,他来到客厅,把张玄放在桌上的一叠照片拿起,那是霍离在公园帮大家拍的照片,后来被张玄没收了。在看到招牌瞬间砸下的那张时,聂行风手一停,照片很模糊,可能当时小狐狸被意外变故吓呆了,傻愣愣按了快门。 画面惊险万分,厚重招牌离人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聂睿庭也被拍下了,是行走的模糊侧影,堪堪避开招牌的坠落。 照片上方有一团赤红,几乎将招牌整个儿笼罩。 聂行风不知道张玄是否有看到这异象,反正他是清楚看到了,正是这股邪力将招牌拉扯下来的。 聂行风拿照片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颤,有股极强的邪恶力量正通过照片传给他,让他恐惧。他忙翻看其他照片,不出所料的,有聂睿庭出现的相片里都或多或少映出那团诡异赤红。 他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十灵这个词了,是幼年,卦师在给聂睿庭看完相后向爷爷提到的,弟弟命中有三柱十灵,鬼怪想杀的不是爷爷和冯晴晴,而是他! 「颜开!」聂行风低声召唤。 守护灵颜开在唤声中现身出来,灵体飘幽,向他行礼。 「我弟弟最近有危险,你去保护他,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可是,」颜开黑眸静静凝视聂行风,犹豫了一下说:「我感觉到你的气场很晦暗,这不是好征兆。」他知道,从那晚他得罪了鬼婆后,他就知道麻烦上身了,不过身边有张玄,应该可以应付过去。 「我只有一个弟弟,我不想他受伤害,拜托你。」颜开向来少言,听了这话,没再多解释,行礼后闪身离开。 聂行风跟着又打电话给聂睿庭,他还在医院。 「爷爷已经睡了,他很好,明天就出院,你别担心了。」「我不是担心爷爷,我是担心你。最近别去俱乐部鬼混,下班立即回家。」「是张玄告诉你我气场不顺的吧?放心吧,他给了我灵符护身,不会有事的。」原来张玄也看出来了,聂行风又问:「你命柱十灵的事有跟谁提过?」「什么十灵?」聂睿庭一头雾水。 看来消息不是从弟弟那里透露出去的,那么,还有谁能拿到他们的命书? 聂行风挂电话后想了想,又打给魏正义,「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沈健的出生地。」早上聂行风起来,见张玄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香,他过去把人叫醒。 「你怎么睡在这里?」「我也想睡你的大床,你同意吗?」张玄嘟囔着爬起来,一脸还没睡醒的迷糊样。 其实是昨晚在小狐狸那里吃了好大一块闭门羹,张玄回来后懒得进房,就直接睡在沙发上。 「我去看看小离。」聂行风见识过张玄的劝人功夫,说实话,死人都能被他气得再死一次,更何况还是正在伤心中的霍离,他忙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楼下霍离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 聂行风敲敲门,不见有人回应,张玄只好说:「小离,我要作法招小白的魂了,你出来护法。」还是没应答,张玄推门,发现房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朝聂行风一甩头,「董事长,你最拿手的开锁技。」在自己家需要用这种技术吗? 聂行风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支开了房门。 房里没人,桌上放了张字条,用两只小银镯压住。 『我去帮小白寻找回魂法咒,请大哥和聂行风不要担心』「笨蛋狐狸敢不辞而别!」张玄看看旁边半开的窗户,咒骂。 昨晚小狐狸一定是在自己走后溜掉的,还怕被自己发现,特意取下了天罡镯,要是被道士或他的同类碰到,他就死定了。 迅速掐指算霍离的行踪,毫无灵感,再取来铜钱掷卦,却是卦天水讼。 聂行风看不懂卦象,不过看张玄脸色也知不好,「什么意思?」「凶。」天在上,水在下,二者永不相融;讼,主纷争猜疑,是说做事前须慎重考虑,否则将纷争不断,后悔莫及。总而言之,凶卦,小狐狸处境危险。 「别乱,小离会没事的,我们请警方帮忙找。」一句话提醒了张玄,对嘛,自己就有个高阶警员的徒弟,不用白不用,他立刻抄起电话打去警局。 很不巧,魏正义今天轮休,是常青接的电话,张玄没在意,反正是警察就好。 「常青,我弟弟昨晚离家出走了,请兄弟们帮忙找找,回头我请大家吃饭。」「老大,我们是重案组……」「你还是不是警察?我弟弟丢了,不让警察找,难道让鬼找吗!?」常青被鬼吓怕了,一听鬼字,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 「好好好,我帮你找,一有消息马上给你电话。」张玄挂了电话,又跑去客厅,对着昨晚烧冥币的银盆一阵乱敲。 「无常鬼,我不管你现在放什么假,如果你再不出现,我保证,你死定了,混蛋!」连无常都敢威胁,小神棍有够嚣张。 聂行风在旁边默默看着张玄折腾,他犹豫着没把自己昨晚的发现说出来。 张玄骂完无常,走到聂行风身前,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董事长,我要去找小狐狸,不能去上班,看在我们手足情深的份上,别扣我薪水喔。」聂行风没好气地推开他,「我不会那么没人情味,我跟你一起去找。」「不用了,你去陪爷爷吧,我们电话联络。」两人分开行动,聂行风来到圣安医院,聂睿庭去办出院手续了,见爷爷气色很好,聂行风跟他聊了几句便离开病房,去档案室。 有机会查到生辰的除算命外就是医院,而且医院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昨晚魏正义查询后告诉聂行风,沈健是在圣安医院出生的,跟聂睿庭同一家医院。 档案室在另一栋楼的顶楼,聂行风下楼来到大厅,忽然看到走廊对面有个女人带着孩子就诊,是魏美凤,她正在和护士说话,小虎发现了聂行风,转过头睁大眼睛默默看他。 看来魏美凤还是担心小虎的健康,才大老远带他来看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聂行风正要上去打招呼,忽觉背后冷风袭来,他转过身,见佝偻鬼婆正立在长廊尽头,直勾勾盯着他,但随即就被匆忙推着急诊病床的护士们隔开了。 护士和病床从老妪的身躯间穿过,她身影散开,一瞬间,聂行风只来得及看到她冷森的黑眸。 后背凉意升起,聂行风下意识摸摸手腕,用张玄给自己下的血咒定神。 再回过头,魏美凤已经离开了,聂行风出了病房大楼,来到档案室,管理员已从上司那里听说了他来查资料的事,让他做了简单记录后在电脑里自行查询,不过聂行风看到的仅是近十年内的资料。 「想要看更久远的要去文件档案库,这里人手太少,没时间把那些旧资料输进电脑,要查找的话,会是件很辛苦的事。」管理员带聂行风来到走廊尽头的档案库,开门时,聂行风突然发现楼梯口有人探头往这边张望,但随即就离开了。 管理员告诉聂行风查询方法后就离开了,档案库很大,资料柜高达天井,遮住了室内采光,显得很阴暗。 看得出这里不常有人来,地面覆着一层灰尘,聂行风向里面走,可以清楚听到皮鞋踩动地面发出的空静传声。 他随便走到一处资料柜前,摇动铁柜前方的滑轮,柜格在沉重滑轮的转动下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细长甬道。 聂行风走进去,抬头看着密麻排列的资料文件,突然发现想要从这里找出十灵命柱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他拿出昨晚在网上查来的有关十灵的资料,还有农历万年历对照表,心想既然来了,自然要查查看,也许凑巧能查出什么线索。 一缕赤雾从排气口里慢慢渗进,盘桓着移到摇轮上,摇轮被赤雾一丝丝缠住,开始向里倒转,柜壁随摇轮转动向前缓慢靠拢,可惜正低头看资料的聂行风没有注意到。 柜壁移动得很慢,当聂行风察觉到不对劲儿时,它已近在咫尺,摇轮突然向里疯狂转动,发出刺耳嘶声,柜壁随之向聂行风猛挤过去。 聂行风伸手全力支撑,壁面离他仅有半尺,令他使不上力,侧头看前方入口,他刚才信步走进,现在差不多站在甬道尽头,根本不可能趁铁柜关合瞬间跑出去。 摇轮似乎还是在转动着,吱呀呀的摩擦声一点点刺激着聂行风的耳膜,双臂在柜壁的挤压下不断发出剧烈颤抖,他感到死亡的气息随壁面一齐朝自己凶狠迫来。 张玄! 心口剧烈鼓动着呼唤这个名字,就像以前每次一样,小神棍会及时赶来救他。 他撑不住了,心很痛,似乎被只无形的手紧紧攫住,力量随着那只手一点点的流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分钟,也许更短,他只是在做无谓的抗争……嘶嘶……古怪浓呛的气味飘来,是瓦斯的味道,可惜聂行风此刻却无可避免地必须靠呼吸支撑自己,气体被迅速吸入口中,他神智开始恍惚,双臂无力落下,贴着柜壁慢慢滑倒。 眼前猛然一黑,恍惚看到空中弥散着一团怪异黑雾,随即柜壁迫近,聂行风意识腾空的瞬间似乎看到有道金光自身后闪出,将自己笼罩。 第五章 「董事长!董事长!」聂行风恍惚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张玄站在床旁,另外还有聂睿庭和几名医生,颜开则飘浮在聂睿庭身后,一脸忧虑地看他。 「总算醒了。」似乎听到张玄松了口气,蓝瞳里透着一层水雾,月光般的湛亮。 「我这是在哪里?」头很晕,四肢无力,是瓦斯中毒的后遗症,聂行风揉揉头,问。 「医院。」医生帮聂行风做了检查,听他们的解释,聂行风才知道档案库以前是病房,取暖设备利用瓦斯管道,很早就废弃不用了,可能是当年瓦斯没排放干净,才会造成漏气,还好量不多,聂行风又被及时发现,才没造成严重事故。 多年前的废弃设备怎么可能会漏气,这种解释只怕连医生自己都觉得牵强吧? 想起当时柜壁压过来的一幕,聂行风觉得自己能完好无缺地躺在这里真是奇迹。 「大哥你没事跑去档案库干什么?还好张玄及时赶过去,我刚给爷爷办好出院手续,现在又要给你办住院手续,你们别总这样吓我好不好?」医生走后,聂睿庭开始大发怨言,张玄拍拍他肩膀,笑道:「我们都知道你很辛苦,不如你再辛苦辛苦,帮我去找小离,放心吧,这里有我。」聂睿庭被打发走,颜开犹豫了一下,看向聂行风。 「我没事,你去吧。」目送大家离开,张玄笑容淡下,中指弹出,一道灵符封住大门,他转身走近床前,冲聂行风扬起拳头,大吼:「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头一次从这对蓝瞳里看到狠戾妖异的光,让聂行风觉得只要一言不合,那拳头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招呼过来。 「抱歉,我不是想对你隐瞒,只是看你忙着找小离,不想让你分神。」「错!你的错误是不该孤身犯险!」张玄瞪着聂行风,瞳里又泛起雾气,突然放下拳头,改为搂抱,「董事长,你以后冒险之前先想想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今后让我上哪儿去找猫招财啊。」聂行风额上顿时蹦出三条亮亮的黑线。 算了,他也不指望这家伙说什么感性话语了。 「你怎么会感应到我有危险?」「我的第六感没强大到接收你的求救信号!」张玄松开手,恨恨道:「我是听徒弟说的。」从早上他的心慌就没停过,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小狐狸失踪的事,后来在跟魏正义通电话时,才听出事有不对,急忙冲到医院来,这才发现颜开已开始充当聂睿庭的背后灵。 张玄掐算方位赶到档案库,就看到聂行风晕倒在资料壁柜中间,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瓦斯气味,还好聂行风吸入的不多,稍作休息就醒过来了,不过其间过程对张玄来说绝对漫长,长到他以为聂行风再不会醒来,自己要跑去阎罗殿招魂。 该死的招财猫敢瞒着他单独行动,当时他就想,等聂行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狠狠K他一拳。 不过到最后还是没下得了手,那是他的招财猫,K了以后不再招财怎么办?虽说到目前为止,也没见他为自己招过什么财……聂行风自动无视了张玄赤裸裸的金钱告白,问:「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救了我?」「没有,我去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房间里除了瓦斯气味就是妖气。」邪恶混沌的妖气,跟公园里残留的气味一样,看来他们兄弟都被精怪盯住了,说不定那只笨狐狸也在其中。 聂行风低头看手腕上的S印记,除了张玄留在他身上的血咒外,他想像不出还有什么力量能在死亡关头将自己救出来。 不对,当时那束金光是从他身后闪出的,而非手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向我汇报,不准隐瞒!」虎吼打断了聂行风的沉思。 他本来也没想隐瞒,只是没来得及说而已。 不过见张玄脸色不善,聂行风放弃了反驳,将自己的发现和到医院后看到的异象讲了一遍。 「又看见鬼婆了?」「也许只是碰巧,当时小虎也在,我猜她可能是来缠小虎的。」聂行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董事长,我就说你以后少管闲事,你看你给自己惹的大麻烦,又被鬼追,又被精缠,还擅自把侍卫神调开,吃到苦头了吧?」「我只是想查一下四柱十灵的人,没想到它们会害我。」「查四柱十灵?」不说这个他还不生气,张玄冷笑:「你知不知道所谓十灵是指十位干支?乙亥、癸未、丁酉、庚戌、甲辰、丙辰、戊午、壬寅、庚寅、辛亥,你一共记住了几个?再按年月日时计算共有多少变化?弄本万年历就想查十灵,那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天师?」聂行风昨晚查过有关十灵的注解,不过张玄的说教实在太深奥,他听得一头雾水,「你确定你在说地球语?」招财猫反应太迟钝,不会是瓦斯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吧? 为证明自己没有说火星语,张玄伸手在聂行风面前晃晃,「董事长,我问你一个基础问题——国际金融史上出现的两种汇率制度是什么?」「是三种!」小神棍敢鲁班门前耍大刀,聂行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金本位体系下的固定汇率制,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固定汇率制和浮动汇率制。」「GOOD!」张玄打了个响指。 放心了,招财猫IQ没退化,证明瓦斯中毒没对他产生不良影响。 「小离还没有找到吗?」张玄笑了,聂行风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忙转换话题。 「没有。」张玄叹口气。 他真是劳碌命,小离还没找到,董事长这边又出事,害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该死的小狐狸,敢跟我玩离家出走,等找到他,我一定剥了他的狐狸皮!」「啊嚏!」正坐在某房间休息的霍离重重打了个喷嚏,房间主人把一杯热牛奶递给他,「没事吧?」「不,有事。」眼前浮出大哥狰狞的面孔,小狐狸抖了抖,心有余悸说。 昨晚见张玄推三阻四不帮忙,霍离一气之下决定自己想办法救小白,于是褪下了天罡镯,又带了点儿钱,趁夜深抱着小白从窗口跳了下去。 火狐族有种可以续命的法术,霍离以前在深山修炼时曾听说过,当然,这么高深的法术小狐狸是不会的,所以他想带小白回自己老家,让长老救它。 抽抽泣泣走了一会儿,霍离很快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记得回家的路,当年他是嗅着父母的气味来到这里的,过了这么久,那种感觉已经很淡了。 都市的夜晚跟日间一样繁华,霍离走到一个路口,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见一辆货车突然从对面飞快驶来,撞向人行道。 「小心!」有个男人正在路边等车,见货车冲他飞撞过去,霍离情急之下双目闪过赤光,用意念将男人拽到一旁,货车堪堪擦着他身边过去,歪扭着冲向前方,在撞到灯柱后停了下来。 「你怎么样?」霍离奔到男人身旁,他很狼狈的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抽着气说:「还好。」行人陆续围到了前面那辆货车前,车头一侧被撞歪了,司机不知情况怎样,不过见有人打电话报警,霍离没再多事,起身要走。 「小弟弟,等等。」男人叫住了霍离,很兴奋地看他,小声问:「刚才是你救了我吧?我看到你眼里发红光。」「你看错了。」生怕被看出正身,霍离吓得拔腿就跑,男生急忙跟上,他的通灵感一向很准,刚才明明就看到有道红光从小孩眼里闪过,直觉告诉他,这个小家伙不简单。 「我叫周林林,是燕通大学灵异社的会员,小弟弟你叫什么?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是不是小猫病了?」男人就是冯晴晴一直提到的周林林,也是古尸的发现者,他从冯晴晴那里知道了古尸是男尸的消息,一开始有些受打击,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既然有人能爱上蒙娜丽莎的画像,那他爱一个没有呼吸的同性似乎也很正常。 今晚周林林打完工后回家,一心只想着那具漂亮的古尸,根本没注意飞驶来的货车,要不是霍离,他恐怕要跟古尸作伴去了。 灵异社三个字成功的将霍离的脚步拉住,他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小猫,泪汪汪地问:「你们灵异社里有没有懂法术的人啊?小白死掉了,我想找人救活它。」「这样啊……」周林林挠挠头,看看那只猫,觉得他们灵异社的成员要说装神弄鬼还行,起死回生只怕不太可能,不过……「我不知道该怎样救它,不过也许可以让它一直保持像活着一样的状态。」想起云雾山谷里那个绝美的人,周林林说。 「好啊好啊。」一听有希望,霍离立刻点头,先帮小白维持躯体不坏,再慢慢想办法救它。 就这样,霍离随周林林去了他家。 霍离在周林林家里考虑怎么救小白,张玄这边则在圣安医院里努力查找十灵资料,有张玄这个正派天师在,十灵查起来就简单多了,从聂睿庭和沈健的命柱来推断,鬼怪想要的十灵至少是三柱以上,几小时后他查到了九个,除聂睿庭外,其他八人都是四柱十灵,老幼不等。 张玄联系常青,让他帮忙查询这些人现在的状况,聂行风看着记录说:「这九人的十灵时柱都不同,再加一个人的话,十灵就凑集了,精怪似乎在搜集不同十灵时柱人的魂魄。」「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都不在人世了?」「我不抱乐观想法,不过很奇怪,为什么睿庭是例外?他明明只有三柱十灵。」「四柱十灵的人哪有那么好找?必要时降低一下标准也是可以的,我要去查查这是什么邪术。」一小时后,常青的电话打进来,听完电话张玄看着聂行风,一脸敬佩,「董事长,我们合伙开征信社吧?你有当侦探的资本。」张玄提供给常青的名单里,除了聂睿庭和一个叫姚林的人外,其他的全都在今年死亡,有病故的,也有出交通意外的,最近的一宗是几天前一个叫魏江的人,死因是跳河自杀。 「是魏家村那个自杀的男生!」聂行风恍然大悟,想了想又说:「也许妖怪并不厉害,所以才每次都做出受害者意外身亡的假象,以防被人察觉。」「也可能是人为。」张玄懊恼地说:「该死,还有最后一个查不出来。」按理应该共有十人,档案库里没查到,那最后一人的资料应该是储存在电脑里的,不过圣安医院几个月前电脑系统主机发生故障,遗失了一些资料。 「至少我们知道这个人的岁数很小,而且凶手对圣安很了解,可以从医院内部查起。」聂行风向管理员要来登记表,上面记录着来查询过资料的医护人员姓名,来查旧档案的人不多,其中出现最频繁的是外科一位姓周的医生。 「周医生上半年出车祸过世了,唉,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可是出殡时女朋友连面都没露,这人情冷暖啊。」管理员在旁边八卦。 聂行风和张玄对望一眼,两人都知道线索又被掐断了。 「好奇怪,怎么大家都来打听周医生……」聂行风已走出档案室,听到管理员的念叨,忙又转回来,问:「还有其他人来问过周医生?」「嗯,就是你去了档案库查资料后,一个女人来问我周医生都来查什么资料,这是医院内部机密,我没告诉她。」「她长得什么样子?」「我当时正忙着,没太注意,不过很漂亮就是了。」张玄扫了一眼管理员电脑荧幕上的扑克牌,耸耸肩。 出了档案室,等电梯时,聂行风转头看看楼梯口,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是谁?为什么要来打听已去世的人? 张玄说:「要是能找到周医生的女友,说不定可以了解一些内幕情况。」「不,还是先救人,姚林现在一定很危险,我们要尽快联络上他。」张玄的手机响起,见是魏正义,他笑道:「及时雨来了,让徒弟帮忙。」接通电话,张玄还没吩咐,魏正义就先急叫:「师父,大事不好!」张玄吃了一惊,「有小离的消息了?」「不,是温楚华,她说她家闹鬼,让你们马上过去。 」「我这里走不开,你先去应应玚。」今天可真热闹,鬼事件一件接着一件的来,钱他当然想赚,但也得有时间赚啊,现在董事长和小狐狸都有难,他哪有心思再去管别人? 「师父,你想害我也不用这么直接吧?我是警察,捉贼还行,捉鬼实在有心无力啊。」魏正义最近倒是跟张玄学过几招小法术,但也仅是护身而已,他生平最怕鬼,一听张玄要把自己编进捉鬼重案组,差点儿哭起来。 「你收了人家的钱,不去说不过去,我已经没事了,跟你一起去,魏正义是警察,他去找姚林也许更好。」该查的都查到了,自己身体也恢复正常,聂行风做了提议。 聂行风的话张玄当然不会反对,于是把姚林的地址告诉魏正义,让他去保护姚林,见不用捉鬼,魏正义一口应下。 张玄开车去温楚华的别墅,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在温家四周都挂了道符,再凶的鬼看到他的亲笔题字,也该退避三舍才对。 「你不会是把道符画错了吧?」聂行风友情提醒。 以他的道法水准来说极有可能,不过张玄不会承认,一瞪眼,「董事长,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堂堂一流天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来到温楚华的别墅,刚靠近,聂行风就看到一道阴戾黑雾在楼前飘过,张玄也发现了,蓝眸微眯,跳下车,索魂丝垂下,握于掌中。 别墅大厅里一片狼藉,似乎刚经历过一番激烈搏杀,挂在廊下的道符被撕成碎片扔在地上,上面还踩着黑脚印。 张玄勃然大怒:「奶奶的,敢亵渎我张家灵符,该死的鬼怪,给我立刻现身!」很应景的,楼上传来剧烈撞击声,伴随着女人的凄惨呼叫,聂行风忙奔上二楼。 二楼客厅里更是一片惨不忍睹,聂行风刚上去,就看到温楚华被摔向空中,一个回旋后撞出阳台,他追上前想营救,却被一团雾影拦住。 一袭软缎红衣随风飘舞,乌发垂地,美艳的面庞,精致如刻刀用心雕琢的玉像,骤然出现在眼前,让聂行风恍惚以为自己踏进了古代。 女人双目火赤,长袖一展,向聂行风凌厉袭来。 「住手!」最近妖孽都变嚣张了,不仅破他的道符,还敢当着他的面伤人,这种当面叫阵的行为简直不可原谅! 张玄闪身护住聂行风,索魂丝弹指挥出,女人目中赤火燃燃,化作两束火柱,弹开飞来丝索。 张玄甩索挥开烈焰,口念咒语,索魂丝符上顿时银光闪动,双龙呼啸着缠向女子。 女子躲闪不及,被银龙袭中肩头,惊叫着摔了出去,在地板上几下翻滚后现了原形,却是只巨型火狐,眼望张玄,发出哀哀啼叫。 张玄微一犹豫,符咒便没有念出,狐妖趁机一个旋身,化作赤雾瞬间腾空远去。 聂行风已将温楚华从阳台边缘拉了上来,温楚华受惊过度,坐在地板上颤个不停,满脸惊惧,似乎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用力抓住聂行风的胳膊,赖以支撑。 好半天她才安定下来,撑起身说去换件衣服,她身上穿的衣服在撕打中被扯破了,让她很难堪。 趁温楚华不在,聂行风对张玄说:「刚才那火狐的形体跟我在魏家村看到的很像,她会不会是小离的族人?」「会。」张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阴霾,为自己刚才的心软懊悔,「火狐性情暴戾,小离也不例外,如果他体内戾气被唤醒,会变得跟那只狐一样,我真怕他们会相遇。」「也许已经遇到了。」想起照片里的赤雾,聂行风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火狐不理会小离。」他怎么知道狐狸们的想法? 张玄很郁闷地看聂行风,「下次再遇上这戾狐,你自己问她。」聂行风被噎住了,不怒反笑:「那我顺便再问问她杀温楚华的原因。」温楚华命柱与十灵无关,而且以火狐一向隐讳的杀人手法来看,没理由这么大张旗鼓来对付温楚华,除非温楚华发现了什么。 张玄把别墅里外检查了一遍,很郁闷地发现自己的灵符完全没起作用,想不通,虽说通灵火狐大都修道精湛,但也很难破解自己的灵符,难道是那个附身温楚华的黑影在作怪? 温楚华换好衣服后,又休息了一阵,再出来时已平静了许多,对于聂行风的出现,她虽然奇怪,却没多问,点上一根烟,开始讲述刚才的经历。 最初别墅里有怪声传出,后来她发现身边多了许多黑影,她很害怕,匆忙间又找不到张玄的名片,只好让魏正义联络他,谁知电话打完没多久,那个古怪女人就突然出现,要不是张玄来得及时,她可能已经没命了。 「那女人不是人类对不对?我把门窗都关死了,可是她却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温楚华在极力保持镇定,但夹烟手指的轻微颤抖却泄漏了她的不安。 「那女人为什么要杀你?」「我不知道,她一出现就动手打我。」摸着额上青痕,温楚华一脸惊惧。 也许温楚华发现了什么,却不知道其重要性,火狐一定不会轻易罢手,聂行风想了想,建议她去自己那里住,方便张玄就近保护她。 这种情况下温楚华当然不会反对,她答应后就去收拾几件简单行李,张玄却不满聂行风的自作主张,气得直瞪他。 天师的本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但通常不会跟雇主太熟络,很显然,招财猫不懂行规。 「不可以太熟络?那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赖着我?从我的家赖到我的床,够熟的吧?」「你不同的啦。」「哪里不同?」「至少你从来没拜托我捉鬼,不算是雇主嘛。」听了这牵强解释,聂行风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回到公寓,聂行风让温楚华暂住楼下张玄的房间,那里摆放着张天师的香案,至少在精神上可以让她安心。 张玄又在房间里多挂了几道灵符,见温楚华看上去好像还是很紧张,便安慰道:「放心吧,那女人被我打伤了,暂时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如果不止一只火狐呢?」从整件事来看,聂行风觉得火狐应该还有同伙。 「哇,真知灼见啊,不愧为董事长,要是来一窝狐狸,光是剥它们的皮做皮草就能大赚一笔,你知道火狐这种类很少见呢。」聂行风转身走出房间,选择忽略张玄的钱途宣言。 张玄的手机响起,见是冯晴晴,他向温楚华告辞出来,接通电话。 「大小姐,我现在很忙,没空跟你去欣赏古尸秀……」「不是啦,我是想告诉你,小离现在跟我在一起,你们别担心。」「什么,小狐狸在你那儿!」「其实是在我同学周林林家,他刚睡醒起来。」冯晴晴今天被周林林打电话叫过去,一进他家就看到霍离抱着小白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她询问后才知道霍离是离家出走,怕张玄担心,便马上打电话给他。 「让小狐狸听电话!」一听自己在这边焦急寻人,小狐狸却在人家家里大睡特睡,张玄气不打一处来,大吼。 可能怕被骂,好半天,霍离才磨磨蹭蹭接了电话,「大哥,嘻嘻……」「嘻嘻你个头,小狐狸你长胆子了,敢给我留书出走!」「因为我想救小白啊,它好可怜……」「救小白的事交给我,你别乱折腾,告诉你,我给你卜了一卦,卦相不好。」「大哥你卜卦有几次准的?」「你说什么?」「噢,我说——我在晴晴姐的同学家,不会有事啦,大哥别生气,我把小白的事解决后,回去给你做满汉全席。」见大哥正在火头上,小狐狸审时度势,连声讨好。 霍离从周林林那里听说了古尸的事,两人商量后决定带小白去云雾山,所以周林林才会把冯晴晴叫来,不过霍离没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张玄。 张玄怕惹霍离伤心,也没敢多提小白的事,问了他跟周林林的相遇经过,又交代冯晴晴照顾好霍离,让他在家里乖乖等自己去接他后挂了电话。 「小离没事就好,你去接他,我去疗养院,我们分开行动。」听完张玄的叙述,聂行风提出建议。 「疗养院?」「嗯,姚林的外婆在疗养院。」聂行风把一张纸递给张玄,上面写着疗养院的地址和外婆的名字周翠花。 刚才魏正义打电话来,打不通张玄的手机,就转打给聂行风。 魏正义去了姚林家,不过询问后才知道,那其实是他外婆家,姚林父母早年离异,他跟外婆一起住,大学后为了打工方便就搬出去了,外婆身体不好,前段时间申请进了老人疗养院,现在住在那里的是外婆的亲戚,他不认识姚林,只把老人院的地址告诉了魏正义。 「姚林应该跟外婆有联系,我去问问看。」疗养院跟姚林家方向相反,不过离这里比较近,所以聂行风决定亲自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张玄合掌祈祷:「祖师爷保佑外婆别有什么老人痴呆症才好。」聂行风刚被精怪袭击,张玄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反正霍离那边有冯晴晴照顾,暂时不会有事,等找到姚林后,再去找小狐狸也不迟。 张玄没想到自己这个决定引发了以后所有风波。 第六章 疗养院很好找,周婆婆也没有老人痴呆,不过糟糕的是,她实在太能聊了,听说他们是来找外孙的,就唠唠叨叨打开了话匣子,从姚林的童年讲到大学,说他有多倒楣,做人有多努力,伟人回忆录都没她说得详细。 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记性这么好,听到最后,张玄实在忍不住了,问:「婆婆,其实我们只想知道要怎样才能联系到你外孙?」「联系不到。」张玄额前黑了一黑,耐住性子问:「他是你外孙吔,你怎么会联系不到?」「我为什么要联系他?」老婆婆奇怪地看张玄,「反正他一有空就会来看我,对了对了,我刚才忘了说,上次林林还带了个很漂亮的女生来,说不定是我未来的外孙媳妇,你等等,我给你看照片……」免了,他对别人的恋情八卦不感兴趣。 生怕再被唠叨,张玄说了声告辞,拉着还想再细问的聂行风转身就跑。 「等等……」下楼梯后,聂行风突然停下脚步,他觉察出有哪里不对。 「怎么了?」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回跑,一直跑回老人的房间。 聂行风取过婆婆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照片,照片上有三人,老人在正中,靠在她身旁的是冯晴晴和周林林。 「不会这么巧吧?」张玄失声大叫。 周林林就是姚林,他户籍上的名字叫姚林,但实际却一直用外婆的姓氏,昨晚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看似意外的谋杀,如果当时霍离不在,死的就是周林林。 「周林林四柱十灵,难怪能闯进云雾山结界。」张玄恍然大悟。 「他有危险,快回去!」「我外孙虽然倒楣些,不过命大福大,不会有危险的……」婆婆的话声未停,两人早已跑没影了。 回程由聂行风开车,张玄意外的没对他飙车发布意见,事情大条了,既然周林林是十灵命柱,那简直就是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一旦起爆,冯晴晴和小离都会被殃及池鱼。 「晴晴的手机打不通。」回应是关机,周林林的电话他们不知道,还好冯晴晴告诉过张玄周林林的住址,于是聂行风直接把车开去他家。 到达周林林家时,天已完全黑了,他家锁着门,张玄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回应,他气得踹了下门,「我告诉过冯晴晴不要让小离离开的!」聂行风想了想,拨通聂睿庭的电话,冯晴晴跟聂睿庭一向不对盘,不过不妨碍他们经常联系,甚至可以说冯晴晴找聂睿庭的次数比找自己多得多。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吵闹嬉笑声,聂睿庭对他的警告丢到脑后,又跑去夜店了,还一口醉意问:「大哥,找我什么事?」「该死,你又出去鬼混,马上给我回家!」乍听大哥口吐脏字,聂睿庭酒意吓去了一半,跑到僻静角落小心翼翼说:「是美国来的客户,我推不掉,我身上有张玄的灵符,应该没事吧?」「等有事就晚了!」灵符不是万能的,端看温楚华就知道,她家灵符挂的倒不少,还不是一样被妖怪追杀?聂行风现在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颜开跟着聂睿庭,至少有他在,自己比较安心。 压压火,聂行风问:「晴晴今天有没有跟你联络过? 」「傍晚有,问爷爷身体怎么样,她今晚本来要去我们家吃饭的,说临时有事,把约定推到了后天……」「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没有。」聂行风挂了电话,张玄问:「这么晚他们会去哪里? 」聂行风也想不通,干脆打电话去冯家,虽然他觉得冯晴晴带小离回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接电话的是冯家的佣人,说老爷还没回来,小姐傍晚回来过,收拾了一下又出去了,还说晚上会住朋友家。 「收拾东西?」「小姐最近迷上登山了,都是登山用具,背了好大一个背包离开。」隐隐感到不妙,聂行风忙问:「她有没有说住在哪位朋友家?」「好像是姓魏。」预感成真,聂行风没再多问,道谢后挂了电话。 张玄在旁边听得很清楚,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推想了一下,「不会是小狐狸为了救小白,想通过云雾山那具古尸找出什么起死回生的方法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聂行风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 事情发展似乎都随着命运罗盘旋转,每次都把他们落在后面,聂行风眼前猛然闪过一些杂乱画面,心不由自主地慌乱跳动,他无法控制住那种失措,忙上前紧抓住张玄的手。 「董事长你怎么了?」「没事。」一定是招财猫的通灵第六感发作了,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不过张玄没戳破聂行风的谎言,只是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安慰:「事情好像已经很糟,不会再变得更糟。」「我、我已经照你的话说了,可不可以放了我?」放下电话,冯家女佣战战兢兢看向悠闲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极普通的人,却偏偏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阴鸷,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想到这把刀可能会随时戳进自己的心脏,女佣的脸就更加惨白。 「不可以!」冷森嘶哑的话声传出,随即黑雾腾起,坐在沙发上的人形消失,幻化成一条巨蟒般的庞然大物,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一条条蜿蜒伸曲着朝女佣猛地袭去。 「不……」女佣发出一声悲鸣,仓皇向外奔去,双脚却被巨物卷住,缠起,向旁边墙壁上撞去。 「求你,放过我……」嘶叫声和抽打声汇成恐怖合奏,凄惨而惊心,但很快就结束了,在一次次撞击后,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低,墙壁上溅满了红白液体,寂静缓慢的流下。 终于,怪兽厌倦了击打游戏,女人被无情的抛落在地,看着悄无声息的身躯,他发出怪笑:「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一团红雾飘进,幻成女子模样,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的躯体,她脸露不忍,把头转向一边。 怪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身躯扭动着缩回人形,疲惫地跌坐在沙发上。 「人类的躯体真没用,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当时要是再多吸些聂行风的灵力就好了,他比我想象中的更有价值。」女子没答话,只是漠然看他。 怪物抬头斜了她一眼,懒懒道:「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可以杀了他的,只要我动手』对不对?」「对!」女子很痛快地承认,「不过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立下的契约。」「与其说契约,倒不如说你担心你丈夫的元神火丹。 」怪物看着女子,笑得一脸玩味,「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只小狐狸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直暗中跟着他?」女子眼神一冷,冷冷道:「我们只是同族。」「是吗?那就简单了。」怪物微笑道:「冬天快到了,我身子受不得冷,想要件火狐皮裘,你杀周林林的时候顺便把那只小狐狸也解决了吧。」女子的冷静终于崩溃,吼道:「我不杀自己族人!」「那你丈夫的元神怎么办?要他的命还是小狐狸的命,你自己决定吧。」「你会下地狱的!」「我本来就一直在地狱!」怪物笑容敛下,面露狰狞,「但很快我就可以重返人间,这是属于我的地方,谁都不可以夺走!」回家的路上,张玄打电话给林纯磬想请他帮忙,林纯磬是道界的骨灰级道长,真正的一流天师,这次事情有些棘手,自己的灵符都不起作用,所以让骨灰道长出马准没错,不过上次圣安医院遇鬼事件中,张玄曾得罪过他,不确定现在他会不会帮忙。 电话接通了,张玄笑嘻嘻说:「磬叔好,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那边回应冷淡,「有什么事,直接说。」「是这样啦,我有两个人想托你照顾,一个是我家董事长,还有一位美女,不知行不行?」「你又惹事了?」「有点儿小麻烦,拜托拜托。」张玄偷眼看聂行风,不敢说惹事的是自家董事长。 「最近似乎不太平啊。」林纯磬掐算了一下,说:「人送过来吧,不过我不免费。」「没问题。」有招财猫在,钱根本不是问题,张玄道谢后放下电话,还没等说出自己的打算,聂行风先开了口:「我跟你一起去云雾山。」「你留下,和温楚华一起暂时去林纯磬那里避避,他法术很高明,罩得住你们。」「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我是去救人!」张玄对聂行风的固执很无奈,「董事长,那边是鬼婆婆的地盘,你去简直是自投罗网,周林林和小狐狸可能会有危险,我怕万一有事发生时,照顾不了你。」「我可以自保,不会拖你后腿!」唉,招财猫的固执毛病又犯了,张玄闭上嘴息事宁人,谁让人家是顶头上司呢。 回到公寓,聂行风先去对门聂睿庭家,他还没回来,看来他把自己说的话当耳边风,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聂行风很恼火,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总算接通了。 「主人,是我。」是守护灵颜开。 「我那个白痴弟弟呢?」「那些客户把他灌醉了,正在贵宾室里休息,刚才有两个女人来伺候他,被我吓走了。」颜开平淡如水的回答。 「好好看着他,我这里有麻烦,要去林纯磬那里。」聂行风挂了电话,回家换上便装,收拾好登山用品,和张玄来到楼下找温楚华,谁知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她出来。 「不会是狐妖上门来骚扰了?那家伙属小强的,还挺能蹦跶。」张玄掏出道符,正准备踹门进攻,房门开了,温楚华匆忙跑出来,「抱歉,我刚才在洗澡,没法开门。」温楚华已将盘发落下,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看上去多了许多女人味,房间也比早上干净许多,看来是她帮忙收拾的。 不是妖怪来袭就好,张玄说了来意,温楚华曾听说过林纯磬的大名,她没多问,答应了下来。 林纯磬在家里等候他们,跟聂行风初次见他的感觉一样,平凡得找不出半点儿特殊之处,只目光锋利,给人无形迫力。 「磬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进门打了招呼后,张玄直接切入正题。 林纯磬目光扫过聂行风和温楚华,两人都阴气极重,天荫无光,难怪张玄会把他们带过来。 「最近来我这里捣乱的小妖不少,我看它们似乎是被什么异象惊动,身不由己才到处乱窜,所以近日里可能有祸事降临。」林纯磬带他们来到客厅,厅堂上下两方都镌有八卦阵图,当中是祖师爷神案,两旁黄幡旌旗,香烟缭绕,骤然看见,还以为是进了简易道观,看到这些,聂行风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小神棍没把自己家也弄成这样。 一个放在香案上贴有封印的葫芦不断振动着,见温楚华脸露恐惧,林纯磬安慰道:「别害怕,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精怪。」张玄上前拨弄了一下葫芦嘴,「好可爱的小东西,把它们送给我吧?董事长你也过来看看。」养妖精当宠物,这家伙的审美观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同,聂行风无奈走过去,眼前突然金光一闪,张玄手出如电,一道符咒落在他额前。 小神棍敢对他下阴招! 聂行风软身倒下时,听张玄在自己耳旁说:「别生气,在磬叔这里休息一晚上,等我回来。」「别走……」握住张玄的手被他推开,聂行风神智恍恍惚惚的陷入黑暗。 淅沥雨点击打着窗户,将聂行风从睡梦中震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四周寂静,只听到窗外雨声稀落,再看墙上挂钟,指针指在十点半。 小神棍敢晃点他,聂行风皱了下眉,决定回头一定对张玄进行经济制裁。 他走出卧室,走廊幽静,厅堂香案两侧点着红烛,烛身上雕有黄色符箓,萤蓝烛火晃晃悠悠,将他身影在墙壁上折射出一个古怪形状。 「林先生?」聂行风顺走廊经过,唤了林纯磬几声,却不见回应,似乎不在家。 外面雨声更急,一扇窗户被风刮开,杂声响起,聂行风转过头,见有几本书从书架上落下,线装书纸被风刮的哗哗乱翻。 聂行风忙过去把窗户关好,翻动的书纸停在一页插画上,他捡起来看了看。 藏书很古旧,页面泛着乌黄,画中是个喷火吐雾的虬曲怪兽,尾部为蛇状,腰间以上却分成数条,形似分岔枝干,怪兽周身环绕于火中,狰狞可怖,图旁标记着:九婴。 九婴者,水火之怪也,居北狄凶水间,为人害,后为羿所杀。 聂行风不知道图上的九婴是否就是自己认知的那个,他对这些传说不是很了解,了解的人一个登山去了,一个暂时不知去向。 看着古书,聂行风似乎想到了什么,无法坐等张玄归来,把书放回书架,取了自己的登山包离开。林家大门在强风下发出一声重响,屋外雷鸣电闪,暗霾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古怪形体在空中飘忽,但在触到房门地界时又瞬间荡开。 林纯磬在家宅周围做了结界,不过他没想到聂行风会自行出门,整天跟张玄混在一起,聂行风见鬼已经见习惯了,他视而不见,奔到路口叫了辆计程车回公寓。 回到公寓,聂行风上了自己的跑车,踩油门把车一路飙了出去。 跑车的性能在关键时刻得以充分发挥,风驰电掣般在雨中穿行,上次去云雾山花了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聂行风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山脚风雨更急,雨点凶狠击打着车窗,遮住前方山路。 聂行风放慢车速,把车拐进魏家村,这么大的风雨周林林和张玄他们不可能夤夜登山,应该留宿在魏美凤家。 魏美凤家里还亮着灯,不过外面没车,聂行风停下车,正犹豫要不要去询问,门打开了,魏美凤问:「是谁? 」聂行风下了车,走上前打招呼,魏美凤忙请他进去,「原来是聂先生,这么大的雨,先进来再说。」聂行风随她进家,「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请问晴晴他们有没有来?」「晴晴下午打电话说要来,所以我一直在等她,刚才听到车声,还以为是她呢。」魏美凤眼圈有些发红,似乎刚刚哭过,不过精神还好,她给聂行风沏了热茶,又去卧室铺床,小虎被惊醒了,从门帘后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聂行风。 「不用麻烦了,我不留夜。」既然张玄和冯晴晴没过来,肯定是冒雨登山了,聂行风担心他们出事,匆匆喝了茶,把空茶杯送回厨房,想告辞离开。 炉灶上胡乱堆放着一些处方笺,边角发黄,似乎是上次放在客厅的那些,看到其中一张抬头印着圣安医院的字样,聂行风一愣,忙拿过来细看。 药笺开的是些儿童用药,看日期已过了半年,再看下面的医师落款,聂行风皱起眉头。 「现在夜深雨急,开车太危险……」魏美凤铺好了床出来,当看到聂行风手里拿的处方笺时,脸一白,话半路停住。 「你以前就认识周医生对吗?」开处方笺的是周医生,他是外科大夫,开的却是儿童用药,可见他跟魏美凤是认识的,可是魏美凤上次却说她从没去过圣安医院。 「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快还给我!」魏美凤冲上来抢过聂行风手里的纸笺,搓揉成团紧紧攥住,见她的手发着轻颤,聂行风问:「如果我没猜错,去档案室打听他的人也是你,他半年前就过世了,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打听他查询档案的内容?」「与你无关,滚出去!」魏美凤脸色苍白,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 「哇……」被母亲大吼声吓到,小虎咧嘴哭起来,魏美凤冲过去给了他两巴掌把他推回房间,骂道:「闭嘴,不许哭!」「是我不对,请别拿孩子出气。」聂行风想上前阻止魏美凤打孩子,反被她推出来,「走,你马上走,以后不许再来!」聂行风被推出房门,他还想道歉,门已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聂行风上了车,里面孩子哭声震天,还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声。 都怪自己多事,弄成这种局面,聂行风叹了口气,启动引擎开车上山。 暴雨不断击打车窗,扰乱着聂行风的思绪。 魏美凤恸哭应该是因为周医生过世的事,她似乎并不知道周医生已去世,还一直保留着他开的处方笺,那是习惯,还是出于某种特殊的情感? 雨急路滑,山路蜿蜒,聂行风顺车道一路开上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道界碑,他回过神,看到路边一棵歪脖松树,突然一惊。 刚才在拐弯时他曾看见过那棵歪脖松,那树形状古怪,他不会记错。 心有些发寒,聂行风加快车速,跑车在飞速行驶了一段路后拐过山弯,他看向窗外,果然发现相同的松树静立在路边! 难怪他找不到界碑,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真正进入山林,他一直在山腰处转来转去。 雷雨声在惊疑下似乎变得无足轻重,知道自己碰到了诡异事件,聂行风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踩油门向前直冲。 嘎吱吱……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怪异声响,闪电划下,聂行风骇然看到那棵松树又出现在车前,虬曲乖张的枝杈诡异的活动着,向挡风玻璃狠力冲来。 聂行风慌忙急转方向盘,树枝重重撞在副驾驶座前的玻璃上,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响,随即雨刷也在撞击下停止摇摆,骤雨瞬间将前窗覆盖,与此同时,前方传来车的引擎声,亮光划过,是对面车辆前照灯的灯光。 雨刷又重新快速滑转,车灯闪过,聂行风看到那辆车向自己飞快撞来。相撞的同时,他惊恐的发现对面车里坐的竟是自己的父母,母亲似乎在冲自己微笑,但笑颜瞬间便被不断涌出的鲜血笼住。 「不要……」聂行风眼前骤暗,等回过神来,跑车已不听使唤的向前迅速疾奔。 到处都是撞车和雷雨的凄厉声响,车外一片幽暗,聂行风紧握住方向盘,刚才那幕太怵目惊心,令他全身都禁不住颤抖。 「别害怕,有我在身边。」耳旁传来温柔安慰声,聂行风转过头,发现张玄不知何时已坐在副驾驶座上,向他微笑,并伸手搭住他肩膀。 「你不是张玄!」在心里努力警告自己别被幻象蛊惑,聂行风挥手甩开那个冒牌货,同时亮出腕上的S印记,印记金光闪过,那人却无动于衷,凑过来掐他的脖子,眼里闪烁着妖异的笑。 「滚开!」百试百灵的血咒居然无用,聂行风情急之下顺手从口袋中掏出匕首挥过去,那是他为登山备用的,没想到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银刀划过那人脸庞,他在嘶吼声中身形顿时化成一具干枯骷髅,森白手骨却依旧掐住聂行风的脖子。 「你杀了你父母,该给他们偿命……」颈部被卡住,聂行风无法掌握方向盘,跑车在两人争搏中左右扭动着向前急冲,聂行风瞅空隙扬起银刀再次奋力刺去,刀刃刺入骷髅空洞眼中,一声怪叫传来,骷髅总算消失了。 聂行风刚松口气,就觉肩头突然压力巨大,一双冰冷手骨从座位后伸来,紧紧扼住他喉咙。 透过后照镜,聂行风看到一张扭曲脸孔晃过,与此同时许多诡异白影纷纷穿过车体向他逼近,他手中银刀在无数鬼影的纠缠下越挥越慢,喉咙被死死卡紧,方向盘也飞快转动,将跑车车头转到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幻觉,全是幻觉!」拼着最后一口力气,聂行风大喊。 张玄的血咒不会不灵验,那只有一种解释,他所看到的都是幻象,在故意扰乱他思维的幻象。 所有纠缠飘动的鬼影在聂行风的大喊声中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聂行风神智一清,随即看到前方顷刻逼近的暗霾,忙用力打转方向盘,并猛踩刹车。 已经晚了,跑车呼啸着冲过路边护栏,剧痛从胸口传来的同时,聂行风被惯力从荡开的车门旁甩了出去,千钧一发,他本能的探手攀住车门边缘,但冷风袭来,锋利的冰寒逼他松开了手,坠落瞬间,他隐约看到崖上鬼婆阴惨惨的笑脸。 飓风卷住聂行风不断下旋,他被重重摔在一个黑暗空间,四周不断传来凄惨嚎叫,更兼冷风阵阵,刺骨冰寒。 聂行风茫然环顾四望,只见暗夜一望无尽,远处冰山火焰通天,许多人正手持利器互相厮打,血流成河,不断将厮杀众人淹没,但寒风过后,方死之人重又站起身投入厮杀。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确信一定不属于人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浓烈阴气,令人欲呕。 「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传来厉喝,聂行风转过身,见一个白衣男子负手站在远处,衣袂在火中翻飞,仿佛踏火而来,脸庞却朦胧一片,看不清楚。 他认识这个男子,之前的鬼忆事件中,张玄说带自己去见白无常,他见到的正是这个人,当时只认为是张玄在故弄玄虚,但在经历了许多诡异事件后,他推翻了那种想法。 「这是哪里?」聂行风问。 「是你不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没容聂行风多问,白无常长袖横挥,冷风旋过,将他卷了出去。 眼前又是骤然一暗,待回过神来,聂行风发现自己已回到刚才的落崖姿势,双手攀在车底部边缘,身子半吊在崖前。 该死,这种状态还不如待在刚才那空间呢。 暴雨令双手打滑,聂行风咒骂了一句,奋力向上一攀,背后似乎有股奇异力量推动他攀上车子,很幸运的,鬼婆没再出现,聂行风翻上车后,从副驾驶座上爬出来,靠坐在护栏旁大口喘气。 第七章 前方耀眼亮光闪过,一辆车急速奔来,在旁边停下,张玄跳下车冲过来。 「董事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熟悉淡香让聂行风惊惧的心稍稍平复,他自嘲道:「回头跟你朋友说一声,救人救到底。」随便一股风把他卷回来,转头看看半个车身都悬在崖外的跑车,聂行风觉得自己没掉下去真是奇迹。 「到底出了什么事?!」招财猫手在发颤,颤的张玄心惊肉跳,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先离开的,怎么会比聂行风晚到,当看到他的车停在崖边时,张玄几乎以为自己幻视。 聂行风将刚才的事简单说了,张玄听完后,将自己的手表亮到他面前,聂行风看得很清楚,指针刚过十一点。 「董事长,你够强,这次不仅穿越,还跑去欣赏地狱风光,下次你还打算去哪里?」见聂行风面露不解,张玄很无奈。 不用说招财猫一定是在飙车时无意中闯进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不仅比自己早到,还顺便去鬼门关做了一次旅游。 「我就怕你出事,才把你留在林家,你却偷溜出来! 」张玄蓝眸狠瞪聂行风,「这里的鬼实在是太可恶了,看到你身上有我的商标,还敢跟你玩鬼打墙。」「那是心魔作怪。」所以才会出现一系列自己惧怕看到的景象,包括父母出车祸的瞬间,还有那个人间地狱。不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幻觉? 「你看到的是等活地狱,堕入等活地狱的鬼魂会不断互相残杀而死,但风吹即活,这种苦罪永无停歇,你没事跑那里参观什么?」「灯火地狱?」聂行风没听懂,反问一句,张玄立刻一脸凶狠的扑上前,掐住他脖子。 「董事长,我现在很不高兴,你最好别惹我!」招财猫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阴场磁性有多强大,没鬼都能被他招来鬼,更何况这里是鬼的地盘,看看,出事了吧,他一个小穿越就穿去地狱旅行了。 「这里可能有通往阴间的入口,鬼婆总在附近游荡,也许是亡者的引路人,你要是被她带进了地狱,可别指望我去救你!」张玄一脸凶神恶煞,聂行风哪敢说自己就是被鬼婆拍进地狱的,忙道:「我担心你,所以才追来,我怀疑所有怪事都与九婴有关。」他把古书落地的示警说了。 「九婴?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九头怪物吧?」张玄掐聂行风的手停下来,蓝瞳闪过两个大大的问号,在得到一个肯定答复后,他一声呻吟倒进聂行风怀里。 事情不妙了,大大的不妙,难怪灵符不起作用,人家是远古老妖,骨灰级怪物,当然不会怕几道小小的灵符,磐叔所说的异象可能就是怪兽即将重生的征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后羿的箭都没把它射得死翘翘,自己这个三流天师……张玄仰天长叹,觉得跑路将会是个聪明的抉择。 「真倒霉,车熄火了,指南针失灵了,手机打不通,天还下暴雨,要是遇到山洪,我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冯晴晴茫无目的的向前走,发出感叹。 来云雾山是周林林和霍离的决定,二对一,冯晴晴只好赞成,她还以为早去早回,张玄不会发现,谁知车开到半山腰就熄火了,没办法,三人只好弃车步行,等进了山谷,倒霉事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天降暴雨不说,指南针还失灵了,于是他们就很理所当然的迷路了。 「山洪多发于险陡石峰地带,这里树林密布,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山洪。」周林林的性格说好听是淡定,说坏一点儿就是神经代志大条,打着手电筒在前方给两人开路,慢悠悠说。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急着救小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我们在这里转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路,是不是被人下了结界?」总算属于火狐的直觉没完全退化,霍离抱着小白,沮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风雨瓢泼,雨衣根本不起作用,三人全身都被淋湿,冯晴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觉得像鬼打墙。」「结界也好,鬼打墙也好,反正我们暂时出不去。」周林林继续淡定地作总结:「不过别担心,小离的大哥说要去我家,如果他联络不到我们,一定会找我们的。」「唉,我觉得比起见到大哥,还是失踪比较快乐。」想像着张玄寻找自己的焦急心情,霍离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这次放大哥鸽子,只怕回头会被他剥一层狐狸皮下来。 雨急林深,到处都充斥着诡异的腐烂阴气,三人走了几个小时,都有些撑不住了,谁也没注意到一团幽明赤雾正紧跟在他们身后。 走路太无聊,周林林苦中作乐,「难得碰上鬼打墙,不如一起照张相吧,说不定能照出灵异照片。」冯晴晴甩手拍去,准备教训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谁知周林林身子一晃,一脚踩空,跌了出去,冯晴晴只听到一阵翻滚声,跟着是他惊喜叫喊。 「我找到入口了,你们快来。」入口跟上次冯晴晴摔跤的地方一样,不是很隐蔽,诡异的是,刚才他们在周围转了好久都没发现。 周林林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先看看背包里的相机有没有摔坏,好不容易才找到入口,他太激动,没注意到自己手上戴着的佛珠在摔倒时断开了。 洞口很暗,霍离看到小白颈上散出淡淡的柔和光晕,是它脖子上系的绿珠在黑暗中闪耀。 「你给小猫戴夜光石是怕它走丢吗?」周林林也看到了,问。 「不,小白喜欢饰链。」这颗绿珠本来是聂行风赠送给张玄的,张玄嫌不值钱,就扔给了小白当磨牙石,不过小白把它用红线串了挂在脖子上当饰链,霍离以前从没见过珠子在夜里闪光。 淡绿珠石游动着一层雾蒙蒙的光辉,随着大家往里走,光芒越发湛亮,灿如翡翠。 很快大家就来到安置棺柩的地方,周林林一边向霍离介绍自己心中的美人,一边拿出相机准备拍照,上次他也拍照了,可惜一张都没冲洗出来,所以这次拿的是拍立得。 「好美喔。」这是个未曾被人打扰的洞天,水晶棺柩泛着瑰丽光芒,映亮静躺在里面的人体,宁静祥和,带着不为俗世喧扰的淡泊容颜。 霍离显然被眼前这幕美景惊呆了,好奇地走上前轻轻触摸冰华水晶,口中发出赞叹。 既然美人可以保持百年不变,那么小白也一定可以,接下来他只要找到续命法术就行了。 「他依旧这样完美。」冯晴晴看着棺柩,缓缓说:「也许行风哥哥说得对,这种美不属于尘世,我们不应打扰到这里的安宁。」小白头上绿珠的辉芒更加耀亮,一抹绿光在珠身间旋绕,腾入空中,可惜三人只在意睡美人,没发现珠子的异样。 不断有银辉自四方聚来,越聚越多,终于汇成一体,绽开灼亮辉芒,霞芒射入水晶棺柩,将沉睡之人身躯笼住。 「呀!」霍离终于发现了异景,惊叫出声。 一道银辉从小白头顶射出,没入男子天灵,他的躯体笼于淡淡辉芒之下,荧亮此消彼长,像黑夜中的瑰丽美玉,令人难以直视。 「是小白的魂魄回来了……」小狐狸喃喃说。 男子眼睛蓦然睁开,情景太诡异,三人都看得呆了,忘了惊呼。 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男子推开水晶棺,慢慢坐起,剑眉微皱,抚额喃喃道:「我在哪里?」「小白,你变成人了!」霍离第一个回过神,开心大叫。 他虽然会的法术不多,但魂魄归位还是懂的,刚才亲眼看到小白的魂魄跑进了男子体内,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小白再生。 霍离开心地跑过去,却在下一瞬被记袖刀甩出,男子翻身跃出棺柩,冷眼看远远跌在一边的小狐狸,冷声道:「大胆狐妖,敢在此放肆!」「小白,是我,小离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子的表情太陌生,霍离顾不得摔痛,急忙爬起来解释。 「吾乃玉德真人门下御白风,一生除魔卫道,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妖孽!?」御白风负手傲然喝道。 那一身古装,黑发飘扬,翩然如武侠剧中的侠客剑士,周林林看得满心折服,更兼激动万分,冲上前向自我介绍,没等说话,御白风已飞身跃出,全没将他们三人看在眼中。 「我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大侠留步,给签个名吧?」亲眼看着古尸变活人,冯晴晴好半天才回过神,见御白风已飘然而去,忙跟周林林和霍离一起追出去。 三人追到洞口,御白风已不知去向,看来他是轻功高手,早跑远了,暴雨已停,四周一片寂静。 「小白走了,他不认得我了……」霍离瘪瘪嘴,差点儿哭出来,小白的躯体还在他怀里,可是它的魂魄却被绿珠引到了别人的身体里,还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大哥说如果一个人离魂太久的话,归位后可能神智混乱,忘记之前发生的事,不过记忆会慢慢一点点会来,只要给他时间。 霍离抽抽鼻子,决定去找小白,不过人形的话,很难嗅到小白的行踪,他挠挠耳朵,准备变回狐狸模样。 霍离偷偷跑到远处一棵树后,口念咒语,正要变形,身后突然刮来诡异冷风,有东西重重敲在他后脑勺上,倒下时他依稀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虽狠戾却并不可怕。 「小离?」周林林和冯晴晴回过头,只看到后面黑压压一片丛林,霍离已不见了踪影。 「小离呢?」冯晴晴颤着声音问。 刚才霍离还在她身边,可一转眼就消失了,这是大变活人?还是闹鬼? 雨停了,四周很静,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阴湿之气,像某种腐草的味道,徘徊在死亡的空静中。 「快走!」周林林的灵感比冯晴晴强得多,他已觉察到周围气场的变异,阴霾丛林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有种古怪声响正不断从四面传来,向他们快速逼近,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拉着冯晴晴向前跑,但随即手上一紧,冯晴晴在惊叫声中被扯了出去,周林林慌忙回头,见她被一股赤色风雾裹住,撞在一棵树上后摔晕过去。 赤雾随即向周林林席卷而来,他摔倒的同时,看到眼前有团黑乎乎的暗影压下,急忙向旁边用力翻滚,一枝粗壮枯枝重重落在他身旁。 周林林惊魂未定,只觉脚踝一紧,地上藤草蛇一般卷住他双腿,扯着他急速向前游走,枯枝蒺藜摩擦在肌肤上,火烧般的痛。 「放开我!」阴风带着邪恶的强大力量,周林林慌乱中奋力伸手去拉扯身边的枝草,想阻止邪力的拖卷。 赤雾越加浓重,周林林在拖拉中重重撞在一棵树上,身体停滞的同时,他听到头顶折裂声响起,一截断木从上方落下。 「退开!」断枝在落到周林林头顶瞬间,一声高喝传来,光芒闪过,将树枝挡到一边,缠住周林林的藤枝也自动缩回,他吓晕之前依稀看到眼前长衫飞舞,似是御白风。 御白风并指凌空飞速画道灵符,向赤雾射去,喝道: 「妖孽,还不速速退开!」赤雾瞬间消散,暗夜中一个女子厉喝:「臭道士找死!」御白风冷哼一声,眼眸扫过周围阴霾,蓦然,一道赤练火光自暗中飞速窜来,绞向他腕间,火光灼灼,在他臂上耀出一团烈焰。 御白风凝神静气.,迎向火光并指连画,随他手指移动一道天罡符咒腾出金光,将赤火瞬间击散,跟着手捏指诀,将符咒弹出,女子惊呼一声现出身形,摔了出去。 她被御白风罡气所伤,狐形跟人形交错隐现,额前黑气流动,充满煞戾,御白风冷冷道:「枉你千年道行,却妄犯杀虐,当天雷诛之,以死为惩!」火狐冷笑,重又扬起赤火锁链,御白风挥袖甩开,口念祈火诀,顿时火光冲天,将她罩于当中,她挣扎着想冲出火圈,却被火壁拦住,逼回火中,燃燃罡火让她痛彻心肺。 无视火狐凄厉嘶喊,御白风并指向天便要行令,忽听有人大叫:「娘!」御白风转过头,见霍离跌跌撞撞跑过来,冲到罡火前,却无法靠近,只急得大叫:「娘,是你吗?我是小狐! 」霍离刚才被打晕了,不过那一下敲得并不重,他醒来后,顺着熟悉的气息跑过来,就看到火狐被阻在罡火圈中,依稀是母亲的模样。 真阳罡火当然不是霍离这种小狐精能对付得了的,见母亲被圈在火中满脸痛苦,他慌忙转头求御白风。 「小白,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放过我娘吧。」御白风凤目微眯,这是只混沌不明的小狐精,天灵清明,可见没有犯过杀戮,不是自己阻杀的对象。 「我不是小白,及早退开,免遭天火焚身。」「你就是小白,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的魂魄钻进了这个躯体里,你再要害我娘,我就跟你绝交!」「退开!」御白风大喝。 他什么都记不起,一切都浑浑噩噩仿佛是作了一场梦,但即使记忆消失,属于天师的本能依旧存在,那就是除恶务尽,所以刚才在感觉到这里有妖气后,重又转回。 「小狐快跑!」火狐被罡火焚烧,已化成狐形,虚弱地倒在地上,她眼望霍离,焦急喊道:「娘不会有事,你别担心,快离开……」「不!」小白化身为人后,为什么变得这么陌生? 霍离泪汪汪地看着母亲在火中痛苦的模样,属于火狐的狠戾天性终于爆发,黑瞳逐渐化作赤火,纵身跃起,一条灼燃火链从体内现形,在眼前一抖,向御白风射去。 「小狐,你打不过他的,快跑!」见儿子跑去跟人拼命,火狐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想冲去相救,奈何火势熊熊,阻住她的脚步。 可想而知的,小狐狸甩出的火链被御白风轻易抓住,甩手将他抛到一边,跟着并指直指上苍,喝:「玉帝敕命,召汝雷神,统摄万灵,从吾行令,天地风电,五方真雷,九天神雷如律令,敕!」横空一道霹雳,电光顺他手指方向击向女子,霍离慌忙又抖出火链,冲了上去,御白风喝道:「退开!」又笨又呆法力还超烂的小狐狸,却令他不忍加以伤害,伸手想将他推开,却惊讶的看到他居然冲进了真阳罡火,双手高举,用火链法器接住当空落下的天雷,法器瞬间炸飞,耀眼火光中,霍离被天火完全侵蚀。 「不……」火狐发出凄厉尖叫,眼睁睁看着天雷落地,火光消失殆尽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只烧焦的小狐狸尸体。 小狐狸全身漂亮的毛皮被烧成焦炭颜色,看到他这副惨状,火狐仰天戾叫,凄厉狐声在山林中摇迭起伏,带着不寒而栗的阴狠森然,她纵身跃起,竟不顾御白风手捏的金刚符印,利爪朝他当胸抓去。 御白风没闪,只是愣愣看着烧焦的小狐狸,咀嚼它刚才的口形。 「小白不会伤我的……」那么坚信肯定的目光,对自己充满信任,可是,自己却杀了他……记忆如潮,终于完全涌上心来,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每一世每一世的结局,最终定格在今世的此刻。 『我诅咒你,每一世都将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是对你无情的惩罚,轮回不息,诅咒永无休止!』森冷话语在耳边回荡,轮回千载,那声音一如当日般狠厉,也许不管他怎么做,都逃脱不了被诅咒的命运,这是他的宿命。 火狐利爪已逼至胸前,御白风眼露漠然,却没躲闪,眼看着利爪即将穿心而过,突然有人从旁边窜来,挡开火狐的攻击,却是张玄。 火狐早已是强弩之末,远远跌在地上,鲜血从口角流出,狐身颤抖隐现,慢慢幻成透明之色。 张玄和聂行风寻着火狐的妖气一路追来,可惜始终晚了一步,御白风的九天神雷咒已落下,将霍离打回原形。 张玄奔到霍离身边,手抚他额前,默念回魂咒,小狐狸的元神刚被天雷击散,魂魄不会离去太远,只要留住魂魄就能救他,可惜张玄符咒念了半天,却始终感应不到霍离的元神灵气。 「没用的,小狐魂魄已入地狱,救不回来。」火狐慢慢蹭到霍离身旁,一颗眼泪从她眼角滑过,落在地上。 「我们火狐族曾在上古一度濒临灭绝,为保族人,族长与北帝阴王定下契约,阴王将佑我族世代昌盛,代价是,每千年我们须将一名命定之狐魂灵供奉给他,祭品不入轮回,一旦死亡,魂魄会自动堕入地狱,小狐就是其中的一个……」北帝阴王,乃北帝君,冥司神灵,为天下鬼魂之宗。 也就是说,普通精怪即便被天雷击毙,最多是遁入轮回,从头来过,而霍离却没有这种机会,他死了,就代表真正的死亡。 所以,火狐在发现殷离就是自己的儿子后,才一直没对周林林动手,直到周林林身上的佛珠断掉,御白风出现,她知道时机无法再等,才被迫将小离打晕,趁机偷袭周林林,谁知道御白风会去而复返。 「不会是这样,一定有办法救他!」听完火狐的话,御白风突然大叫。 他冲上前想去抱住小狐狸的尸体,却被张玄挡住,冷冷道:「我当初真不该收留你!」御白风身上带着属于小白的气息,再看到被霍离放在一边的小猫身躯,张玄已猜到他是借尸还魂,虽然不明白逝去的魂魄如何会进入古尸体内,但他杀霍离的举动毋庸置疑。 「我不是故意的!」辩解很无力,御白风慌乱地看聂行风,「刑,我是被诅咒的,你该最明白……」骤然被御白风这样称呼,聂行风神智恍惚,眼前似有些场景依稀晃过,很熟悉的感觉,却快得让他无法留住。 身后阴风拂过,聂行风打了个寒颤,回过头,见一个白衣男子从黑暗中慢慢走来,身形影影绰绰,正是将自己从地狱里救出来的白无常。 周围空气随无常的靠近更加冰冷,阴风掠过枝叶,发出沉寂空响,他冲张玄笑着摆摆手:「嗨,兄弟,好久不见。」招呼遭到冰雹冷遇,看到无常,张玄一肚子怒气总算找到了缺口,冲上去揪住他衣领大骂:「该死的鬼,你跑去哪里鬼混了?把吞了我的钱还我!把小狐狸的魂魄也还我!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旧情,把你打得找不到鬼门关!」「冷静冷静!」白无常心中有鬼没敢还手,还是聂行风把张玄拉开了,张玄不甘心地又抬脚去踹,「董事长别拉我,看我打得他鬼哭狼嚎!」「先想办法救小离,要打鬼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得也是,董事长的话张玄一向言听计从,于是收了手,冲白无常喝:「你曾说过,将来小狐狸有难,你会给他一次机会,现在就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马上救小狐狸!」「所以我才特地现身来给你送阴符。」白无常手指轻弹,一道黑符飘悠悠甩给张玄,「小狐狸的魂魄已入八炎火地狱,如果你有胆量去救他,就收下它阴时前往。」「我靠,我让你救人,你给我鬼门关的护照干什么? 给我站住!」「世事有因即有果,求人不如求己。」白无常若有所指的看看呆立在一旁的御白风,可能怕再挨K,身形轻晃,嗖一下子闪没有了。 张玄冲鬼影消失的地方竖了下中指,又转身看气息奄奄的火狐,她的身形已近透明,慢慢凝聚成元神,一枚火丹飘飘悠悠散入空中。 没想到戾狐会是霍离的母亲,看在小狐狸的面子上,以前的过节张玄也就不计较了,问:「你为什么要杀十灵之人?」元神飘移,却不答话,似有难言之隐,聂行风看在眼里,灵感忽至,那本有关九婴的书也许是火狐御风落下的,她无法直接说出真相,只好用隐讳方式给自己示警。 张玄没再多问,伸手将元神火丹握住,道:「放心,我会去救小狐狸的,以张玄的名义起誓。」骤雨已歇,山林寂静,只留一片打斗烧灼过的痕迹,周林林和冯晴晴都晕过去了,倒很好解决,张玄和聂行风一人背一个,又抱起小狐狸,看看躺在地上的小猫,张玄犹豫了一下,也一并抱起。 御白风跟上前,张玄喝道:「别跟着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一些不文明的事!」回程坐的是张玄的车,御白风果然没跟来,聂行风很好奇刚才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过见张玄心情很差,便没有提起。 「先把这两个家伙送到睿庭那里,让颜开照看,再去林家。」车开回公寓,已近凌晨,张玄自嘲:「还好天没亮,要是让人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一定把我们当劫匪。」聂行风按响聂睿庭的门铃,门第一时间自动打开,却不见人,房里只有颜开这个守护灵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飘。 「睿庭怎么样?」「半夜醒来一会儿,闹了一阵,让我给弄晕了,现在还在睡。」「那正好,再送两个给你,一只羊是牵,两只羊是赶,不会花你多少精力的。」张玄将周林林和冯晴晴扔到沙发上,说:「最好让他们睡上几天,等他们醒来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他把火狐的元神火丹放进一个瓷瓶里,也交给颜开,看到小狐狸的原形,颜开忍不住问:「事情很棘手?」「有点麻烦,我得去找磬叔,董事长……」看看聂行风,想到自己的提议百分之百不会被采纳,张玄临时改口,「也跟我一起去。」来到林家,张玄敲门进去,林纯磬正在香案前盘腿练功,见他们回来,睁开眼睛,问:「你们没事吧?」昨晚有精怪来捣乱,林纯磬暂时离开了一会儿,原想家宅四周都布了结界,聂行风他们不会有事,没想到聂行风就在那时离开了,结界防外不防内,无法阻止里面的人外出。 「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没事吗?」张玄把两具动物尸体扔到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下,问:「温楚华呢?她没像董事长一样乱跑吧?」「没有,她还在睡。」林纯磬看看小狐狸,「这不是你养的那只吗?」「是啊,不小心被人弄死了,所以我得去地狱一日游,还好护照办妥了,现在只希望磬叔帮忙送我一程。」看到张玄拿出的黑符,林纯磬脸色变了,半天才缓缓说:「它只是只狐狸,不值得的。」「他是我弟弟!」从他把小狐狸领回家那时起,他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如果只是生死轮回,他不会执着,但霍离不仅没有轮回的机会,还要永世在地狱遭受苦难,兄弟一场,他不能坐视不理。 见张玄心意已决,林纯磬没再多话,只道:「我收费很高。」「财神爷在这里,你担心什么?」张玄用下巴指指一旁默不作声的聂行风,把他当成了自动提款机。 第八章 早饭时温楚华才露面,她精心化过妆,气色看起来很好,还问聂行风睡得怎么样,聂行风以苦笑作答。 饭后林纯磬去准备法器,听说与招魂有关,温楚华也跟去帮忙,张玄去卧室补觉,聂行风却毫无睡意,去客厅书架上找那本落下的古书,却奇怪地发现它不见了。 聂行风手指在书册间慢慢游走,他不认为自己会记错放书的位置,看来是有人怕他了解事情真相,偷偷拿走了书,却反而欲盖弥彰,让他更肯定示警的真实。 手机响起,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聂行风疑惑地打开接听,没想到是御白风。 「你从哪里弄来的手机?」「借的。」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混混,御白风淡淡道:「今晚丑时张玄应该会去救小狐狸,我要跟他一起去。」「我们现在在林家,你过来,一起商量该怎么做。」「过去被他扁吗?」御白风冷笑:「我现在只是在告诉你我的想法,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这家伙做人比做猫时还嚣张,不过说得倒是实话。 电话另一头一阵沉默,好半天御白风又低声缓缓说: 「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小狐狸死了,最痛苦的人不是张玄,是我。」「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聂行风问。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所背负的诅咒。」生生世世都必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轮回不断,诅咒便永不休止,而每次他都是在失去之后,才能记起轮回的过往。 御白风前世是明朝皇族,出生后被断言命中有大劫,所以被送到玉德真人那里修行,可惜到头来他还是没逃脱命运的捉弄,十五年后,他亲手将一个无辜魂魄打散,那个属于他亲生兄长的魂魄。 残酷的事实验证了无论他如何逃避,都无法摆脱被咒下的厄运,万念俱灰下御白风以死亡了结前生,并拜托师父买通阴差投胎畜牲道,却没想到自己的尸身会一直保存至今,可能是师父不忍看他在畜牲道里受苦,所以施法将他的肉身藏于云雾山阴阳交界之处,希望有一天他能摆脱诅咒,可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聂行风想起张玄卜的那卦天水讼,终于明白了卦相的隐意。 天上水下,二者永不相融,就如天师跟狐精的身分,在御白风回魂后,本来停止的命运齿轮便开始重新运转,自己无法怪他杀小离,因为他也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无法破除诅咒吗?你是否还记得是谁下的咒语?」「我不记得了,我所记得的只有前一世。」他的所有记忆只在诅咒应验的瞬间复生,也就是说,昨晚当他杀小白的那一刻,他记起了所有过往,包括被诅咒的缘由、和聂行风的相识,可这些影像很快就从他脑海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前一世的记忆。 「小狐狸是无辜的,我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听出了御白风语气里的决绝,聂行风问:「救人是不是很危险?」「是,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永堕地狱,我已经活够了,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可是张玄不同,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小神棍不会同意的。 没人比自己更了解张玄,照他对霍离的疼爱,这次地狱是去定了的。 聂行风想了想,说:「要救小离不一定非要去地狱,我另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和御白风通完话,聂行风又打电话给魏正义,接通后还没说话,那边就开始劈哩啪啦一番轰炸。 「董事长好,温楚华的事解决了吗?姚林你们有没有找到?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今天当值,有事尽管吩咐。」师徒俩一个德行,聂行风笑了,「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去监视一个人,如果发现她有奇怪举动,立刻拘捕她。」「人贩还是毒贩?」「是个普通女人,但不能掉以轻心,这关系到张玄的生命。」聂行风说:「她叫魏美凤。」聂行风想通了昨晚自己被幻象困扰的原因,是魏美凤沏给他的那杯热茶里混了迷幻剂,才导致他之后神智错乱,产生幻觉。 魏美凤给他端茶是在他发现处方笺之前,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魏美凤就想致他于死地,她也许是被九婴附身,也许是九婴的同党,周医师那个不知所踪的女友说不定就是魏美凤,她去档案室的真正目的也许并非为了打听周医师,而是想趁机杀自己,当看到自己侥幸逃脱后,就又在茶里下药。 所以聂行风让魏正义密切监视魏美凤,九婴的力量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强大,否则就不必费心把每次死亡都伪装成意外,更不必费事给自己下药了,所以,警察应该可以控制住她,以免她干扰今晚的法事。 聂行风回到卧室,张玄睡得正香,他没打扰,坐在旁边藤椅上打盹,等一觉醒来,张玄已醒了,看着他,一脸笑眯眯。 「这么大的床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你干嘛窝在椅子上,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很危险,是吗?」没理会张玄的逗趣,聂行风正视他,问。 「你今天才知道天师这行危险吗?董事长,有没有想过给我加薪?」张玄嘴角勾起微笑。 「平安归来,我考虑。」小气的招财猫,从来不把话说死,害得他总是白开心。 张玄走到聂行风身边,促狭地眨眨眼,「抬一下左手。」聂行风莫名其妙地抬起左手,张玄又说:「再抬一下右手。」更加迷惑,聂行风只好继续照办,很少见他这么听话,张玄开心的用力点头,「这次两手一起抬。」「你又搞什么!」大骂一句,冷不防被张玄一把抱住,靠近他,深吸一口气,说:「左手招福,右手招财,亲爱的董事长,你要保佑我此次出行财福双至喔。」敢情小神棍真把他当招财猫看了,聂行风额上华丽丽冒出三条黑线,张玄没看到,拍拍他后背,继续说:「别担心,我还没把你吃下去,怎么舍得留在地狱不回来?」额上黑线更粗,聂行风揪住张玄的手腕向外拧,冷笑:「吃我?就凭你?」不甘示弱,张玄飞腿踢出,「董事长,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我自认为态度极好!」聂行风轻松躲过张玄的飞腿,随即掌刀挥下,把他压到地上,张玄顺势一带,也将聂行风勾倒。 楼上不断传来的震响惊动了在下面休息的两个人,温楚华抬头看看天花板,脸上露出暧昧的笑,「他们好激烈啊。」林纯磬品了口茶,淡淡道:「年轻人,还是悠着点儿好。」傍晚两人下楼,见张玄捂着腰挤眉弄眼,温楚华担心地说:「你脸色很不好喔。」「没事。」张玄挑衅地看看聂行风,招财猫嘴角有淤青,是他招呼的,敢跟他玩拳脚,这点儿伤还是轻的呢。 午夜,林纯磬来到神案前,给祖师爷恭恭敬敬上三炷香,转头看张玄,道:「丑时最阴,鬼门大开,你有无常令符护身,地狱众鬼奈何你不得,不过八炎火地狱为八大地狱最底层,阴气最重,也最酷热,烈炎随时会将你吞没,我在阳间念咒护法,为你抵御阴气,你只有一个时辰,不管寻没寻到魂魄,都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返回,否则将永世困于烈火地狱。」他取出一条红线,线一头系了个小金铃,绕过供案香炉,以灵符定住,另一头系在张玄腕上,「地狱无边,你必会迷路,到时我会摇铃唤你,这是引你归魂的救命索,索断则命断,切记!」张玄点头,见聂行风站在旁边一脸紧张,便走上前用肩头撞了他一下,小声笑道:「等我回来,我们再比过。 」林纯磬交代完毕,起手点亮计时香炷,用宝剑挑起案上道符,并指凌空疾画,喝道:「上为天,下为地,中为无常鬼门居,黄泉路上分阴阳,直向前走莫留停,走!」前方一道暗光划过,冷风骤起,风中现出一道黑暗漩涡,林纯磬飞掌拍在张玄后心,聂行风看着红线随即射向暗漩,张玄的身躯却直直向后倒下,忙扶住他轻放在地上。 「这小子无魂无魄,只凭一股清浊灵气,应该没事。 」林纯磬安慰了聂行风一句,盘腿坐下开始默念法咒,放在神案旁的纸扎法器和人偶被他依次扔进火盆,阳间法器在阴间无效,这些纸扎法器可以派上用场,人偶是张玄的替身,为他在危急关头挡灾。 聂行风望着那条红线,它在轻微颤抖,尽头却没入前方无边黑暗漩涡,不知去踪。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这样做真的可以驱魔吗?」温楚华在一旁很紧张地问。 「可以。」聂行风给了她回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香炷慢慢向下消减,红线时而平缓,时而紧促,聂行风定定看着线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屋外有响声传来,是冷风吹动檐下风铃的响声,静夜中悠悠荡荡传来,带着阴森冷寂。 温楚华全身一震,再抬起头时已面色木然,眼里散出赤红光芒,不过聂行风正在紧盯红线,没觉察到她的异样。 温楚华慢慢站起身,突然伸手去抓红线,千钧一发之际,聂行风扣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温楚华不答,面色阴厉,另一只手向聂行风面门抓去,跟着飞脚去踢系红线的香炉,却被聂行风一掌推开,手中瓷瓶甩去,一道水流全泼在她身上,顿时白烟嘶冒,她惨叫着跌了出去,贲红双目恶狠狠地盯着聂行风,嘶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我没你那么笨。」早在温楚华在别墅被袭击时,聂行风就发现她不对劲儿,她表现得太正常了,而后他们去约温楚华来林家时,她半天没开门,说在洗澡,可头发却很干,根本不像是刚出浴的样子,说明她曾离开过,才以入浴做掩饰,不过只有这些细节,聂行风并不敢断定她有问题,因为张玄和林纯磬都看不出她被附体,林家的驱魔结界对她也无用,直到后来他看到了有关九婴的描述,才恍然大悟。 九婴是远古精怪,被后羿射杀后只留一股精气生存,所以道符和结界对它起不了作用,火狐给自己示警的那本古书一定是被温楚华藏了起来。 张玄说这种附体精怪只在攻击时会显露邪气,符水才能起到驱邪之效,所以聂行风一直没点破,只等温楚华出手后才将符水泼出,符水里除了黑狗血,还混了金砂,金为万邪克星,温楚华果然经受不住。 趁她倒地不起,聂行风将事前准备好的灵符拍在了她身上,喝道:「马上滚出来!」符上金光隐现,温楚华发出一声凄叫,十指指甲骤然暴长,撕下灵符,翻身扑向聂行风,热浪火流将聂行风逼倒,温楚华举起指甲向他眼中插去。 聂行风急忙翻身滚开,尖利指甲贴着他脸颊狠狠插进地板,阴冷煞气击得他一抖,还不忘调侃,「小姐,你该剪指甲了。」温楚华拔出手指正要再攻击,被冲进来的御白风一个掌雷打飞,聂行风松了口气,「你来得真够晚的。」「因为你看起来游刃有余。」御白风还是一身古装,悠悠道。 御白风被聂行风拜托暗中护法,刚才温楚华有异动时他就想出手,却被屋外几个小妖精缠住了,是九婴复苏的煞气惊动了它们,御白风把它们打发掉才进来,不过其中过程他懒得解释。 金铃猛然一阵急响,聂行风转过头,见红线颤个不停,香炷已燃过大半,林纯磬正在将纸扎法器和人偶扔进火盆,忽然手一停,抄起旁边一把剪刀,将香炉上的红线剪断。 「住手!」事出突然,聂行风慌忙冲上前拽住红线,眼前厉光划下,剪刀已刺进他左肩,林纯磬面无表情的反手抽刀,又向他心口刺去。 御白风甩手将旁边瓷器掷来,撞开剪刀,红线却因失去了灵符所镇,迅速向前滑去,聂行风极力揪住,忽听身后风响,温楚华窜上来,指甲狠插在他肩头伤口上,跟着挥掌将他击开,她气力奇大,聂行风被她轻易击倒,抓不住红线,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掌心流走。 还好关键时刻御白风纵身握住了线头,但前方暗漩传来的巨大引力强迫他不断随红线一起滑过去。 温楚华翻身扑上聂行风,抬手向他心头猛插,聂行风奋力架住,奈何那掌重似千斤,一点一点向他胸前逼近,寒光闪过,带着尖锐锋芒。 聂行风双臂颤得厉害,看旁边御白风已随红线滑到暗漩尽头,林纯磬还追上前将厉掌送出,他情急之下,只觉得心口一热,热流随气息涌入掌心,眼前金光一闪,一柄冰冷古器现于掌心,七彩辉芒在刃上游走,不暇细看,聂行风顺手向温楚华刺去,惊厉嘶叫声中,一股黑焰从她天灵游出,她随即颓然倒地。 聂行风急忙爬起,去拉御白风,终究晚了一步,两人双手只堪堪相触,御白风便被阴风扯进了黑暗漩涡,阴间大门瞬间关闭。 阴风拂过,聂行风耳边传来地狱里遥遥鬼哭狼嚎,似乎看到张玄随红线落入无边炎狱,瞳光湛蓝如海,在火中流星般划过。 「张玄!」喉咙一紧,被林纯磬从后面狠狠勒住,聂行风反手将利刃刺去,林纯磬发出一声惊吼,颓然倒地。 聂行风回过头,温楚华和林纯磬都已昏倒,手中传来冰森,他低头看着握在掌心得犀刃,这古物是照灵事件中他无意中得到的,他怕伤害到张玄,所以让颜开将它封印在自己体内,没有颜开的咒语,无人能拿到犀刃,可是现在犀刃却自动破除了封印。 刃角上七彩游走,闪耀出诡异的艳丽,而后色彩渐淡转为透明,慢慢消失在他掌心。 「出了什么事?」温楚华醒了,茫然问道。 犀刃斩神除魔,所以能击退九婴附身,却对凡人无害,林纯磬也回了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暗叫不好,飞快祭起神案,可惜炉火已灭,香炷飘过最后一缕青烟,燃成灰烬。 鲜血顺肩头流下,慢慢汇于掌心,聂行风将手握紧。 该死,他为什么会这么笨?九婴既然有九道元神,自然可以同时附身在数人身上,他为什么没想到要去提防林纯磬,如果他早有防备,张玄就不会出事……「聂先生,你受伤了!」无视温楚华的惊叫,聂行风冲到林纯磬面前,叫道:「快重新打开鬼门关,我要去救他们!」「没用的,没有无常阴符,即使打开鬼门关,你也进不去。」「那有没有其它办法?」林纯磬看看躺在地上的张玄躯体,摇头,「入狱救人,本来就有违天道,你是普通人,只怕还没靠近八炎火地狱,就会被烧为灰烬,别再逆天强求了。」「没有强求,我就是天!」聂行风抄起堆在神案的一叠冥币,扔进铜盆,划火点燃,大叫:「无常现身!」钱能役鬼,亦能通神,只要无常现身,他就有办法再要出一道阴间令符,可惜冥币不断投进去,换来的只是腾起的火焰和一片灰烬。 「阴阳有别,一道阴符已是法外开恩,无常不会随便把它送给普通人,即使你花再多的钱。」买通不了阴差,那一定还有其它办法……聂行风胡乱环视四周,血顺着指尖不断落下,他却毫不在意,看到他阴戾血红的眼神,温楚华吓得退到一边不敢作声。 聂行风目光最后落在小白的躯体上,他想到了什么,对林纯磬说:「林先生,我想请你继续为张玄念咒护法,再多烧法器,越强越好,等事情解决后报酬随你开。」他随便包扎了一下肩头伤口,走到小白面前,解开它颈上绿珠绕到腕上,转身出去,林纯磬忙问:「你去哪里?」「去救他们!」聂行风出门,坐在张玄的车后,把手机电源接通,毫无意外的,留言信箱装满了魏正义的来电。 顾不得此时已是深夜,聂行风直接打电话过去,魏正义居然没有睡,第一时间就接听了,急急说:「董事长,你总算回电了,我现在在圣安医院,魏美凤出事了,你马上过来。」果然出事了,聂行风放下电话,迅速开车赶了过去。 圣安医院的病房大楼里冷清寂静,魏正义和一个便衣小警察在走廊守着,见到聂行风,忙奔过来。 「魏美凤怎么样了?」「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不过医生说不敢保证会不会成为植物人。」傍晚魏美凤在商场购物时,突然从楼梯上滚下,后脑受重击造成颅内出血,还好魏正义他们当时就在附近监视,及时把魏美凤送进了医院。 「她孩子呢?」「还守在病房里,魏美凤出事时小孩就在旁边,可能是吓坏了,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魏正义带聂行风去病房,小声问:「这女人摔得太蹊跷,是不是跟什么诈骗案、凶杀案、抢劫案有关,所以被人灭口?」看看一脸兴奋的热血警察,聂行风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热情,「都不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别乱想了,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一听跟大案重案无关,魏正义的脸垮了下来,不过董事长是师父的顶头上司,他不敢抱怨,郁闷地告辞离开。 聂行风走进没有开灯的病房,里面很阴暗,借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魏美凤平躺在床上,脸色安着氧气罩,呼吸很微弱,小虎则静静坐在床的一侧,听到响声,抬起头,默默看他走近。 聂行风来到床边,看看魏美凤,又把目光转向小虎,轻轻说:「其实我一直都想错了,被九婴附身的不是魏美凤,而是你,在我的茶里下迷幻剂的也是你对不对?」孩子黑亮亮的眼睛看他,却不说话。 弱者总会让人产生错觉,常看到魏美凤打骂小虎时,聂行风很自然地对魏美凤起了疑心,却没想到真正的九婴正身正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孩子。 「是你用意念控制魏美凤经常来医院看病,并趁机控制周医生帮你查询命柱十灵,然后让火狐替你一个个杀死,好利用他们的魂魄助你复生,最后一个我们没查到的十灵命柱的人就是小虎,你附上了他的身,并毁掉了电脑里有关他的档案记录,让人无从查起。」「你很聪明,不过可有想过只身来找我的后果?」小虎笑了,微笑在暗影下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小虎生下来就有病,没有我附身,他早就死了。」他伸出小手抚摸魏美凤的髻发,继续玩味地笑:「你以为这女人真不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个慰籍,即使慰籍是假的。她很听我的话喔,我说不喜欢周医生,她就不再去找他,我说讨厌见生人,她就带我住进偏僻的小村里……」「那你还杀她!」「那要怪你!那天要不是你多嘴,她就不会心血来潮跑到医院来找周医生,就不会发现他已经死了,她猜出是我做的,没办法,我只好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嘿嘿……」原来魏美凤真的是周医生以前的恋人,她一直不知道周医生去世的消息,她来医院是因为想见他,而非杀自己,自己怎么会愚蠢到被这个老妖怪骗得团团转? 看着小虎纯真的眨眼,聂行风直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 孩子的声音变了,换成了耄耋老人的沙哑之声,「其实我没你想像得那么嗜血,与十灵无关的人我都没伤害过,更没有制造恐慌,我所杀的人还没有一起交通事故死得人多,如果不是你插手,相信因十灵而死亡的人早就被遗忘了。」走廊灯光在小虎脸上投出一道斜斜白影,让聂行风清楚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不寒而栗的阴森。 「别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你不敢多行杀戮,只不过是因为你灵力不足,怕被人看破而已,我很不解,以火狐的道行,怎么会为你驱使?」「很简单,我巧施妙计取到了她丈夫的内丹,迫不得已,她只能跟我立下血契。」孩子咯咯笑着伸手去抚摸妈妈的脸颊,但随着即指节暴长,狠狠掐住她脖颈。 「其实我该谢谢你,云雾山的魏界是阴府入口,到处充斥着魑魅魍魉,我附身在小虎身上借阴气修行,被鬼婆看出了古怪,她几次三番来找我麻烦,却被你打伤,有你相助,现在我可以不必依附这具俗人躯体了,哈哈!」「住手!」魏美凤在扼制下发出痛苦喘息,聂行风急忙上前拉开小虎的手,谁知呼吸一滞,被只冰冷触角按住天灵,眼前火光四射,怪兽现出原形,小虎的背后露出诡谲阴森的九头蛇身,头颈扭动,紧紧困住聂行风,他顿时感到体内有股强烈生气被飞速抽走,心痛得厉害,就像上次在档案库经历的那种感觉。 嘶哑声音在耳边狞笑:「力量并不代表一切,只要找到对方的弱点,想打败他们一点儿都不难,就比如火狐的弱点是她丈夫,而你的弱点是你弟弟和张玄。」「难道你害魏美凤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引我过来?」力量在一点点的抽离,聂行风恍惚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嘿嘿,不错,从一开始我想要的不是十灵,而是你!他们只是助我修行的引子,而你才是真正的良药,你在档案库时的表现证明我没看错,吸了你的灵气,我就将获得真正重生,不过当时你身上有张玄下的血咒,我无法完全得到你的灵力,所以只能暂时放弃,现在你的守护灵在保护你弟弟,张玄在地狱,血咒已经失效,而林纯磬正忙着为他念咒祈福,那么,想想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难怪睿庭并非四柱十灵,却仍被狙杀,原来他只是引自己上钩的饵。 呼吸越来越困难,聂行风眼前迅速闪过一连串画面——沈建的死亡、弟弟的遇险、周林林的车祸、还有小白的复生,似乎所有的一切开始就都布好了局……他伸手猛按床头呼叫铃,却得不到半点儿回应,九婴精怪的法力不断增强,阴气充满整间病房,强戾到他已无法抵御的程度。 犀刃,那柄犀刃……挣扎着抬起手,冷眼看面前这张丑陋狰狞的面庞,这不是孩童该有的脸庞,充满了邪恶和暴戾,像地狱恶鬼。 「力量有时候代表一切!」犀刃终于随强烈意念现于掌中,外放耀眼辉光,聂行风手起刀落,灵刃划过一道金光,剌入九婴人形的胸口,冷声喝道:「地狱去吧!」「不……」七彩光华烁烁,小虎眼里闪过恐惧,发出一声凄惨嘶吼,颤抖着倒在地上,九婴虽说是有九命,却还没完全脱离人体束缚,抵挡不过古器的锋芒。 怪兽九肢散开,化成黑雾从小虎天灵窜出,在空中不断幻化成各种诡异形体,随即被犀刃的恢宏金光击得四散,一粒珠子落下,珠身周围罩着淡淡赤色,恬淡安宁。 这应该就是火狐的内丹,聂行风弯腰捡起,慢慢走出去,出了病房,才听到呼叫铃猛响,小护士匆忙奔来,问他,「先生,出了什么事?」惊魂未定,聂行风疲倦地靠在墙壁上,指指病房,「去看看吧,他们母子可能有危险。」护士进去后,里面很快传来急促的仪器警声,紧跟着又有几名护士从值班室奔出来,冲进加护病房,聂行风回头看去,见病房门上亮起急救的红灯。 他默然转身,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室外冷风飘忽,脸颊有些发凉,是秋雨的冰冷。 聂行风在心中默念颜开,很快,颜开的身形便出现在眼前,他早已感应到聂行风遭受的危险,不过没有主人命令无法前来相救。 「睿庭他们都还好吧?」「还在沉睡。」为免麻烦,睡觉是最好的办法,所以颜开施法让聂睿庭等人一直保持沉睡。 聂行风将火狐的内丹交给颜开,「他是小离的父亲,被九婴困住了原形,你看用什么法术可以让他恢复。」颜开接下,见聂行风转身离开,忙追上,将手放在他肩头,清凉拂过,聂行风肩上的伤口已完全愈合,颜开请求道:「主人,请让我陪您一起去。」「帮我好好照顾睿庭和爷爷,我很快就回来。」如果可以全身而返的话。 聂行风走几步又停下,转身问:「在什么情况下,被封印的东西可以自动解印?」「在它的力量高出封印者灵力的时候,或者……」颜开定睛看聂行风,「在它认主的时候。」 第九章 聂行风出了医院,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盒烟,坐上车点着火,深吸了两口。 他以前偶尔会在心情烦躁时抽烟,被张玄教训过后就没再染指,现在张玄不在,抽抽没关系吧,因为他很需要有东西为自己定神。 几口将香烟吸完,聂行风定下心,发动引擎,车向目的地疾奔而去。 云雾山,魏界。 已是凌晨,天空却依旧阴沉晦暗,黑云密布,仿佛这里永无光明的时刻,雨点凄厉,很快在挡风玻璃上覆成一片雨帘。 眼前不断有白影闪过,车上还不时多出些默坐影像,看不清容貌,只见黑发在空间飘移,向聂行风拂来阴森冷气。 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连空调都不必开。 最近见鬼比见人多,聂行风早已习以为常,「小姐们,麻烦换个别的造型吧,这个贞子发型早过时了。」影像瞬间消失,不过前方依旧游魂飘移,聂行风把车开得飞快,将挡道的阴魂们撞得七零八落,对车后不断传来的气愤嘶吼置若罔闻。 魏界终于到了,不,应该说是鬼界,张玄并没有说错,这里是鬼界魔域,是属于阴间的地界。 前方山石崴嵬,道路已断,不过聂行风视若无睹,继续踩油门向前猛冲,眼前寒光闪过的同时,一条笔直大路豁然开朗,前路迷雾横野,看不到尽头,天色暗如深夜,游魂野鬼在两旁飘曳,发出低嚎。 正横冲乱撞着,前方突然有个佝偻身影闪出,冲着车头大吼:「你一个大活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正是那个跟聂行风打过几次照面的鬼婆婆,她脸色一片惨绿,不知是被气的,还是鬼魂原有的模样。 聂行风跳下车,将叼在嘴里的烟卷啐掉,说:「来找你。」「找我?」鬼婆冷笑:「你活得不耐烦了,来找鬼谈心吗?」「不,我要下地狱救人,鬼界是你的地盘,我知道你是亡者的引渡人,可以指点我该怎么走。」他曾在魏界落入地狱,可见这里是通往阴间的入口,九婴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在没有通行阴符的情况下,他只有来找鬼婆。 「我为什么要帮你?」鬼婆桀桀狠笑,看向聂行风的目光里充满怨毒。 她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深可见骨的疤痕,狠狠道: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上次抽我的那鞭到现在还没好!」「那次莽撞出手是我不对,我现在向你道歉,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希望你帮我,条件任你开,只要我做得到。 」他是真心道歉的,鬼婆吸小虎身上的阴气也许是为己欲,但也无形中克制了九婴,可是他却莽撞出手阻拦,还伤了鬼婆,不过后来鬼婆也数次害他,大家扯平,谁也不欠谁。 「哼哼,想得倒美!」鬼婆在这里数百年,还是头一次伤在个凡人手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鬼婆怨恨地嘟嚷,突然昏黄眸子看向聂行风,露出诡笑,那笑容配在一张青绿交加的脸上,实在有够恐怖,以至于聂行风很想提醒她,大家有话说话,不必做微笑服务。 「我可以帮你去地狱,不过事成之后要用你的余寿做交换,同不同意?」她看出了聂行风的异禀,反正送他去地狱不过举手之劳,他要是死在地狱,一定永生痛苦不堪,即便侥幸逃出来,余寿也是自己的,不管哪种结果,自己都不吃亏。 「余寿?」聂行风犹豫了一下,想起爷爷和弟弟,又想想张玄和小离在烈狱里的痛苦模样,一狠心,道:「同意!」鬼婆发出欢畅大笑,伸出尖长指甲在聂行风掌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将流出的血滴收到自己掌中,道:「契约成立!」聂行风看看手掌,伤口很快合拢,只留下一条暗黑伤疤。 「其实,你不必跑来求我,你手上就有可以穿梭阴阳时空的乾坤珠,根本不需要我相助。」鬼婆扯下聂行风缠在腕上的绿珠,一脸狞笑,「只可惜契约即立,无法销毁,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一点儿都不,他早猜出了绿珠的用途,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运用,所以只能来求助鬼婆。 「把乾坤珠放在心口,向它传达你的意念,意念越强,它的力量就越大,让它带你去张玄和御白风刚坠落的八炎火炼狱的时空,找到他们后,立刻带他们回到属于你的空间,否则他们的结局就会跟当初一样永堕地狱,珠线是你们返回阳间的牵引,会跟林纯磬的救命红线相连,一路小心了,那里还有你的老朋友呢。」聂行风将乾坤珠放好,闭目默念御白风落入黑暗空间的那一刹那,只觉后心被人用力拍了一掌,便不由自主一头栽了下去。 前方烈火炎炎,两边脸颊烧灼般地作痛,聂行风睁开眼,只见到处都是一片火海深渊,有道白色身影正在急速下坠,他冲上前抓住对方腰带,喝道:「快拉红线!」回头见是聂行风,御白风有些惊讶,不敢怠慢,趁他拉住自己,忙双手快速拉回坠落的红线,线绳浸过符水,在烈火中发出灿烂金光。 红线被拉回,远远听到张玄的声音,「有没有搞错? 这不是耍杂技,关键时刻撤安全索,是在考验我的反应度吗?啊,董事长,你怎么也跑下来了?」听到小神棍的胡言乱语,聂行风心一安,问:「小离怎么样?」「聂大哥,我在这里……」小小声音从张玄怀里传来,小狐狸探出头,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人都汇齐了,聂行风不敢犹豫,忙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空间,喝道:「抓稳了!」眼前白光骤闪,已移转到原来的火狱中,张玄为保护小狐狸,很狼狈地摔倒在地,聂行风忙上前将他拉起。 「你抽烟了?」嗅到聂行风身上的烟味,张玄大吼。 「我说过心情不好时会抽烟。」「我也说过以后不许抽烟!」御白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制止两人的争吵,问了个实际问题,「这是哪里?」「是属于我的时空,鬼婆送我来的。」「笨啊,你应该拉我们回阳间,而不是在地狱里玩穿越!」张玄又吼。 「不穿越,我根本救不了你们,放心,这里很安全。 」如果是在张玄的空间,他们注定会堕入地狱,要想改变未来的命运,只能来属于自己的空间。 聂行风环视左右,到处都是热炎火山,游魂的嘶喊嚎叫声,他拉拉胸前红线,乾坤珠幻出一束白光直指向火炎前方。 「小白,你也来救我了,好棒!」发现御白风也在,霍离开心地从张玄衣服里钻出,窜到了他身上,尾巴一甩,缠住他脖子。 「拼死来救你的是你大哥好不好!没心没肺的小狐狸,把你打下地狱的是他,害你无法轮回的是他,你怎么一点儿记性都不长,还把他当宝!」霍离对张玄的愤怒完全没反应,用头用力蹭御白风,以示开心。 聂行风拉住张玄,心里意念着阳间林纯磬的道坛,现在最主要的是回去,要吵架以后有的是机会。 红线在意念中绷紧,聂行风感到一股大力随白光传来,却在这时御白风大叫:「小心!」脑后风响,聂行风被张玄扑倒,烈焰堪堪从他们头顶划过,吞吐火焰的是个数丈高的庞然大物,身如蛟龙,头似巨蟒,自腰间分成九只,不断来回游走伸缩,喷吐出黑焰浊流,火光恶水瞬间将三人困在当中。 原来鬼婆说的老朋友是指九婴,它被自己打进地狱,遇见也不奇怪。 「董事长,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全?」躲避着狰狞吐雾的妖兽,张玄怒瞪聂行风。 「好大的章鱼!」小狐狸惊奇大叫。 「是九婴怪兽!」很不屑小狐狸的没文化,张玄没好气地纠正,随手抽出腰间林纯磬烧给自己的法器宝剑,口念符咒,将宝剑掷去,御白风也扬手掷出无影神剑,怪兽嘶吼中三个头颈被同时砍落,但其他头颈却凶狠地绞缠过来。 「我们好像跑进了海底怪兽的恐怖片里吔,插这么多刀这家伙居然没事!」看到搏斗中那三个被砍落的头颈重又长出,张玄大叫,宝剑法器不断射出,但怪兽的愈合力太强,这边砍倒,那边长出,弄得他们应接不暇。 聂行风也在旁边看得心急无比,无论他怎么催动意念,犀刃都不现出,乾坤珠的白光在引导他们不断升起,却屡屡被九婴吐出的水火洪流阻住。它自被后羿射死后,就一直蛰伏地狱,这里是它的天下,再加上九头同时攻击,直逼得张玄和御白风手忙脚乱,根本没空暇逃命。 「留下聂行风,放你们走!」嘶哑铿锵之声,听不出是从哪个头颈传出。 张玄随手砍掉怪物一颗脑袋,匆忙中不忘向它亮了下中指,骂:「跟我抢招财猫,休想!」一个不留神,他被怪物须角横扫在地,凶险逼近,聂行风忙飞身扑上,右手扬起,强烈执念下光华闪动,犀刃终于现于掌心,手起刀落刺进怪物眼珠,它在巨吼声中身子散成灰雾。 阳间法器无法在阴间生效,但犀刃属远古利器,连阴间戾气也无法制约它,一招得手,张玄还没叫好,怪兽其他头颈便腾来攻击,那个本来散成烟雾的首级很快又恢复原形。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是用什么材料组装的,连犀刃都杀不死!」九婴生于天地初开时,吸收天地之灵气,阴阳元气氤氲交错,而化生成九头蛇怪,无魂无魄,又加上有九命在身,所以只要有一命尚在,就可以采集阴气恢复,这些张玄都知道,不过他没想到连犀刃都拿这怪兽没办法。 张玄皱起眉,突然大骂:「该死的北帝阴王,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九婴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堕入地狱后还这么嚣张,没有地狱君王的默许,它早去八炎火地狱受苦了,哪还能在这里阻截他们? 空蒙宏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吾与火狐一族订立血契万年,今日你既想破解契约,带其魂魄重返阳间,就要拿出你的本事,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不要再妄想来搅乱阴间!」「原来是看我把人带走心里不爽,故意让这怪物埋伏在这里,阴帝老头,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才这么别扭乖张?」四周烈焰贲起,射向张玄,若不是他躲得快,早被火龙卷进刀山铜镬了。 小神棍即使在阴王面前也这么嚣张,聂行风有些莫可奈何,不过阴王的话正中他下怀,立刻问:「如果我们能带走小狐狸,是否你跟火狐族的契约就此了结?」一阵沉默后,那个声音道:「是。」见聂行风脸上浮起微笑,张玄心一动,他很了解招财猫,只有在算计到面前的对手时,他才会笑得这么阴险。 「喂,你是不是有计画了?」张玄凑过去小声问。 「是,随时准备离开!」聂行风话音落下,张玄手上已多了个大型号枪支,枪身太重,他手往下一沉,「MY GOD,磬叔真是大手笔,连火箭炮都烧了。」「是我让他准备的,只要肯花钱,战斗机他都会烧给我们。」聂行风挥舞犀刃,淡定说。 他知道此去地府一定凶险百出,所以让林纯磬烧各种武器过来,不过没想到九婴会在,有了火箭炮,对付这怪物就万无一失了。 九婴知道犀刃的厉害,不敢太向聂行风逼近,转去攻击御白风,张玄趁机扳动枪支开关,一道火光冲过去,将它近前的两只头颈打了个稀烂,他自己也被后座力震出老远,转头看聂行风,「乖乖,这玩意儿太有水准了,你要不要也来一发?」又一支炮枪落下,聂行风抄手拿起,跟张玄并肩,问:「你知道当年后羿是怎么杀死九婴的?」「用连环箭,同时射中它九个脑袋,让它没有吸收灵气的空暇。」说这话,两人同时扣扳机,火炮直冲向怪兽九个昂首扭动的头颈,顿时鲜血纷飞,九婴肢体四解,厉声嘶叫着坠入自己喷吐的毒焰之中。 「快抓住我的手!」火光腾起时,聂行风只觉红线骤紧,他扔掉武器用力抓住红线,张玄则跳起抱住他的腰,御白风拉住聂行风的一只手,意念所到,红线化成一道白光,直向上空飞去。 四周不断传来地狱阴魂的惨烈哀嚎,八大地狱里阴惨景像在众人眼前瞬间划过,眼见就要离开地狱空间,聂行风突觉手腕一紧,巨大重力传来,令他们又不由自主向下坠落,低头去看,却见一条庞然怪兽腾空跃起,绞住御白风腰身,怪兽下方是无边烈焰,随它窜出直扑而来。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聂行风腾不出手来拿犀刃,张玄把武器也都扔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紧缠住御白风,并扭曲着攀沿而上。 「恐怖片里怪物通常都不会一次死绝,一定会反扑,不过它没多少力气了,小白快把它踹下去!」小狐狸从御白风怀里探出头大叫。 怪物是没多少力气了,不过他也没多少力气了。 御白风仰头看救命红线被拉得直向下坠,眼看又要堕回等活地狱,他一狠心,探手把小狐狸揪出来塞给张玄,道:「抓紧了。」阴间烈火扑面而来,小狐狸吓得立刻四只蹄子齐上,用力抓住张玄,却见御白风手一松,纵身随九婴一起坠下,黑恶狱火焚焚而燃,将他和怪兽瞬间湮没在翻滚火海中。 「小白……」小狐狸的凄厉呼叫声中,众人随白光直向上飞,眼前阳光璀璨,炫人眼目,大家逃离出鬼门关,一起跌落在林纯磬的道场中,道场里香烟缭绕,腾留着冥币法器烧后的纸香,林纯磬看着他们,苍白脸上露出微笑。 「欢迎归来!」张玄元神回体,坐起来摇摇头,在确信已回到阳间后,立刻紧抱住身旁的聂行风。 「董事长你超强,爱死你了!」聂行风微微一僵,反手将张玄抱住,低声说:「我也爱你……」「小白!小白死了,呜呜……」霍离魂魄归位,狐狸尾巴摆摆,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大哭。 「别伤心了,猫终有一死,不,猫有九条命,也许它还没死……」张玄好死不死说了一句,换来的是小狐狸更大声的抽泣,「一定死掉了,恐怖片里都这样演,英勇配角为了救主角,和怪物同归于尽……」聂行风掏出放在心口的乾坤珠,珠身莹光闪烁,游离着幻出一道绿光飞入小白体内。 「吵死了!笨狐狸,我把你救回来不是听你这么哭的。」细小声音传出,小白伸猫爪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霍离吓得跳起来,摇摇尾巴化成了八、九岁的孩童人形,他被打散魂魄,原本修练的五百年道行都丢得差不多,能变回人形已经是奇迹了,不过突然间还掌握不住步法,摇摇摆摆来到小白面前,揪起它乱摇。 「喵呜,笨狐狸,你想掐死我吗?快放手!」被怒吼,霍离忙松开手,咧嘴笑:「小白,你真的活过来了?」「在我的人生中,我是主角,所以我不会死!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片,越看越笨。」小白扭扭脖子,很傲气的发号施令。 小狐狸服从成自然,连忙点头,「可是小白你的身体呢?」「下地狱了。」当时情况危急,身躯和生命,它只能选择一个,它当然选生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虽然是以猫形,不过想到身边有只笨狐狸可供自己压迫,小白就觉得生命还是很美好的。 「呜呜,小白你以前的样子好帅,都是因为我才又变回猫的,我今后一定好好练法术,将来再把你变回人的模样!」霍离哭哭啼啼真心告白,小白打了个哈欠做捧场,靠小狐狸的法术变人形,就像旭日西升,绝对不可能的任务。 聂行风走过去,将绿珠重新系到小白脖子上,轻声说:「谢谢。」御白风傲气刻薄,做事却果决爽利,是性情中人,如果有机会,他们可以做朋友,可惜……打断聂行风的沉思,张玄在旁边拍掌笑道:「好了好了,事情终于圆满结束了,大家是不是要开香槟庆祝呢? 我出钱,同意的举手。」在场众人同时举手,霍离和小白举双手,难得张玄这么大方,没人会放过宰他的的机会。 当晚大家在林家设宴庆祝,温楚华也参加了,第一次作法失败后,林纯磬怕她撑不住,便施法让她休息,她虽然对事件的前因后果始终不太明白,但听说已完满解决,张玄事后会再帮她为沈健招魂,也十分高兴,和大家一起喝了个痛快。 聂行风在林宅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公寓的路上,他去圣安医院探望魏美凤,才得知魏家母子已于前晚去世,小虎是突发性心肌衰竭死亡,之后不久魏美凤也宣告不治。小护士很奇怪地告诉他,魏美凤的病情本来已趋稳定,可是在小虎发病后突然恶化,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人世的。 聂行风离开时,依稀看到走廊对面一个女人牵着孩子在向他挥手,他再想细看,两人身影渐淡,没入透明空间。 小虎是魏美凤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孩子死了,她也生无可恋,不过换一个想法,他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也是种幸福吧。 第十章 回到家张玄躺倒在沙发上,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小离去准备午饭,小白去泡茶,顺便把报纸拿来,董事长你也别闲着,帮我抓龙。」没人跟小神棍一般见识,聂行风坐下替他按摩,霍离则抱着小白跑去了厨房。 舒服享受着聂行风的服务,张玄在心里琢磨是不是该怂恿招财猫放自己几天大假,这次捉鬼太累人了,又是招阴魂,又是斗古兽,外加地狱一日游,差点儿游去半条命,辛苦了这么久,没钱赚也就罢了,总不能连个假期都不舍得给吧? 「大哥你们回来了,快帮帮忙,把我家那只厉鬼捉住。」抓龙服务没享受多久,聂睿庭大呼小叫的从外面奔进来,一脸惨白,倒是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厉鬼。 「捉鬼?」看看在聂睿庭身后半空负手飘忽的颜开,聂行风奇怪地问。 昨天他告诉颜开事情已经全部解决,让颜开送冯晴晴和周林林回家,并顺便施法抹去他们的记忆,弟弟应该昨天就醒了,有颜开在,不可能有鬼来骚扰他。 「好大一只鬼,在我家横行霸道,还把我弄晕了,老天,我摸得到他,他还跟我说话,表演小飓风威胁我……」再看颜开,聂行风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抱歉,我不小心让他碰到了,他就大呼小叫,还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我就威胁了他几句。」颜开也是一脸无奈。 说实话,聂睿庭是他见过的最搞笑的笨蛋了,触摸到他后,就神经兮兮拿了把扫帚到处赶人,人当然赶不了,却差点儿把家里的古董都砸坏,颜开实在不想看到那些古物落得个粉身碎骨的命运,便施法将它们归回原位,可想而知,当看到古董瓷器满天飞时,聂睿庭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别担心。」自家弟弟虽然是个白痴,不过见他一脸惊慌惨状,聂行风还是上前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有张玄在,没有鬼敢碰你。」眼神扫过聂睿庭缠纱布的右手,聂行风皱了下眉,「怎么把自己弄伤了?」「还不是你那柄古刀搞怪!」聂睿庭一脸忿忿,「我想古刀镇煞,一定能吓跑厉鬼,所以就拿它去镇鬼,结果鬼没镇住,还把我划伤了,伤口不深,血却流个不停,纱布药膏还自动飞过来,太恐怖了……」想起当时血把刀口染红,纱布药膏自动为他包扎的情景,聂睿庭抖了抖。 「你动我那柄刀了!」聂行风转头看墙壁,古刀已经不在,那是颜开的栖身之所,血滴落在刀口上,用半个大脑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再看颜开,颜开脸上无奈更深,「我什么都没做,是这个笨……他自己太慌张,不小心弄伤了手……」本来想叫聂睿庭笨蛋的,不过想想他是主人的弟弟,颜开换了个含蓄的说法,其实这白痴苦恼个什么劲儿,被他鲜血做引,自己短期内无法跟他分离,要哭的是自己好不好!他一向任意独行,想到近期要跟这个神经质笨蛋日夜相对,颜开剑眉蹙起,开始头痛。 「有、有什么问题?」见聂行风和张玄听完自己的话后,同时把目光移向自己身后,聂睿庭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你们是不是能看到什么东东?不要告诉我它现在就跟在我身后!」不仅跟在身后,还跟得很紧。 聂行风本想事情已经解决,可以召颜开回来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就是白痴弟弟这种人。 张玄上前拍拍聂睿庭的肩膀,一脸同情,「没关系,他不会跟多久的,好自为之。」咕咚……震惊三十秒后,聂睿庭身子向后直直摔倒,想到今后还要被鬼缠,他悲从心起,只想就这么一直晕过去算了。 傍晚时分,聂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火狐,她已化成人形,和她在一起的是个沉静冷峻的白衣男人,见到他们,霍离立刻扑过去,火狐抱住他,一脸的疼爱。 这对夫妻正是霍离的父母赤炎和赤月,他们远离山林,四处寻找可以解除血契的方法,却误被九婴控制,还好聂行风拿到了赤炎的元神,让颜开作法令其恢复正身,又帮火狐族解开了与北帝阴王的血契,他们特来来拜谢。 赤炎向聂行风深施一礼,「大恩不言谢,今后聂公若有差遣,我火狐族愿尽一族之力效命,赤炎在此立誓,天地为证!」聂行风见赤炎面容方正宽仁,有一族之长之风,不敢怠慢,回礼道:「只是举手之劳,请不要介怀……」话没说完,便被张玄拉到了一边,嘻嘻笑道:「让火狐一族效命不敢当,我只要这只小狐狸就够了,把小离送给我当式神吧,算作报酬。」赤炎正要应下,被赤月拦住,紧紧抱住霍离。 自己与孩子几年不见,才刚重逢就被打散魂魄,以致于道行要全部重新练起,她这次来本来是打算带小狐狸一起回深山修练的,没想到张玄想收他作式神,一旦成了家族式神,永世都要为之差遣,哪比得上深山灵气任意逍遥? 摸摸霍离的头,赤月说:「小狐,俗世艰险,人心难料,愿不愿意跟娘回去?」说着话,还狠狠瞪窝在沙发上的小白,怨恨之情溢于言表。 霍离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他很怀念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可是又不太舍得离开这里。 他转了转眼珠,跑到小白身旁,小声问:「要是做了式神,会不会跟以前不一样?」「基本上来说,不会有什么不同。」小白懒洋洋回答。 换汤不换药而已,鬼都不相信小狐狸可以跟颜开一样做好家族式神,不过是张玄想讨个甜头罢了。 「好吔,我做!」霍离立刻点头。 「小狐,好好想清楚,是这家伙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你还跟它在一起,迟早会被它害到!」见儿子傻呼呼地把自己痛快卖掉了,赤月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出言提醒。 「娘不要怪小白,它也是身不由己,就像娘犯杀戮也是身不由己一样,我住在这里,爹和娘可以随时来看我,可是我回了家,就很难再见到大哥和小白他们了,我舍不得……」赤月因丈夫元神被九婴控制,被迫杀了不少人,虽非本意,也一样要受到族规重处,听了小狐狸的话,她面露愧疚,又见在儿子心中,自己还不如外人重要,不免有些不快。 「这里有美酒美食、电视游戏、还有游乐园玩,可是家里都没有吔……」敢情这才是小狐狸舍不得离开的原因。 小白脚一趔趄,从沙发上摔下来,赤月却高兴起来,抱住儿子,柔声说:「那就住下吧,娘有空就来看你。」又狠狠瞪了小白一眼,「不许欺负小狐,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小狐狸终于被留下了,赤炎夫妻离开后,他乐呵呵抱着小白去厨房做饭,两只动物在厨房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聂行风想去帮忙,张玄叫住了他。 「董事长你没事吧?」对上聂行风投来的奇怪眼神,张玄说:「从回来后你就一直心神不定,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聂行风当然不会将心事说出来,「我只是在想,这次你出了不少力,我该付多少报酬?」「先别说,回头给我个惊喜!」一听有钱赚,张玄心中疑惑顿时飞光光,蓝眸闪亮,开始规划美妙前景蓝图。 凌晨聂行风起床,来到张玄卧室,他正睡得香甜,嘴角微微弯起,看表情就知道一定在作金钱美梦。 聂行风将写好的信放在桌上,俯身在张玄嘴角轻触了一下,说:「如果我下一世没有钱,不知你还会不会来找我?」聂行风出了公寓,天色还早,晨风拂过,带着入冬后的冷厉,他开车来到云雾山的鬼界,天色依然阴霾晦暗,似乎这里的天空是属于阴间的,永不见放晴。 跟上次一样,车在开过魏界界碑后,笔直阴路现出,鬼婆坐在路边,阴森森看着聂行风,咧嘴冷笑:「我等你很久了,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我做事从不后悔。」聂行风下了车,来到鬼婆面前,他随即便被阴风卷起,贴靠在路边山壁上,无形阴风扣住他四肢,令他无法动弹。 鬼婆凑上前,尖长指甲划过聂行风脸颊,闻到呛人的腐臭阴气,他一阵咳嗽,看着鬼婆将冰冷手掌按在自己天灵上。 阴冷瞬间传遍全身,聂行风听到喃喃咒语在耳边响起,是呼唤他阳寿的禁咒,鬼婆干瘪脸颊堆起笑容,不时发出桀桀怪声,旁边有阴魂感叹:「这家伙有这么多阳寿,这次真是赚到了。」眼前不断有白光腾出,贲热气息在体内飞速游走,忽然,按在他头上的手掌发出轻颤,颤抖越来越急促,终于鬼婆大叫一声缩回了手。 聂行风睁开眼,见鬼婆战战兢兢缩到一边,看自己的混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老身有眼不识泰山,请恕罪、请恕罪!」制缚四肢的阴风已经散了,聂行风揉揉手腕,问:「我们按契约办事,何罪之有?」「请莫再提契约二字,否则老身就算永堕地狱也无法还清这份罪过。」鬼婆扑倒在地向聂行风连连磕头,「我马上送您出鬼界,之前冒犯万请见谅!」不明白鬼婆为什么前倨后恭,不过这结果聂行风求之不得,笑笑说:「这么说,我们之间的契约就算作废了,谢谢你上次助我入地狱。」鬼婆不敢接话,只是不断磕头,怕她又改变主意,聂行风忙坐上跑车,迅速开车出鬼界,山道外天色已亮,晨雾蒙蒙,和刚才阴森诡谲的气氛完全是两个世界。 聂行风看看手掌,那道血契划痕已经消失,经过界碑时他特意看了一眼,青白石碑上只写着两个暗红大字——魏界。 今后这道鬼门只怕不会再开了,不过地狱依旧存在,在每个人的心里。 鬼做事不能以常理理喻,聂行风懒得去琢磨鬼婆放过自己的原因,只把车开得飞快,想尽快赶回家,小神棍通常起床很晚,一定要在他发现那封信之前毁掉它。 回到公寓,聂行风一口气冲进家,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张玄奇怪地看他,「董事长,你大清早跑去哪里了?」没回话,聂行风径直跑进卧室,信已经被打开了,上面按了两个小蹄印,他忙拿起信冲进厨房,感觉不对劲,张玄急忙跟过去,「什么东西?给我看看。」「没什么。」「没什么为什么要烧?」「就是没什么才要烧!」「是不是给我开完支票又后悔?咦,怎么还有爪印? 」张玄伸手去抢,被聂行风拦住,两个一个要抢,一个要烧,正拉扯着,小白从客厅慢悠悠踱过来,「爪印是我按的,放心,那不是支票。」「我也有按爪印,大哥放心,那绝对不是支票。」霍离跑过来附和。 张玄松开了手,疑惑问:「那是什么?」「我没看懂。」「我看懂了,」小白看看聂行风,「不过不明白意思。」聂行风趁机将信烧掉了,本以为自己会死,才给小神棍留下这封信,既然自己已经没事了,那信的内容他还是不看的好,否则以后别想再压住他。 「怎么大清早每个人都怪怪的。」张玄一脸狐疑,眼神依次从三人身上转来转去,还好客厅电话及时响起,他跑过去接电话,边听边看聂行风,脸色越来越诡异。 五分钟后,张玄挂了电话,跑到聂行风面前先伸手摸他额头,接着又摸他心口,然后是脉搏,上上下下不住打量。 「你吃错药了?被鬼怪附身了?发烧烧昏了头?还是你根本不是招财猫?」聂行风推开张玄,「你搞什么!」「我刚接到葛律师的电话,说你以我的名义把这两层住房买下来了,还把两栋别墅的房产权转让给我,还有你名下的百分之十的聂氏股份,葛律师让我今天去办理签字手续,董事长,你没事吧?」那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交代葛意那样处理的,不过聂行风当然不会去解释,「怎么,你不想接受? 」「这么好的条件白痴才会不接受!不过……」张玄蓝眸里闪过狡黠光芒,「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卖身,亲兄弟明算帐,掷骰子,谁赢谁在上!」小白很体贴地把骰子抛过来,张玄凌空接住,甩手做了个漂亮POSE,递给聂行风,「老规矩,你先来。」小神棍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聂行风不多言,接过骰子随手一抛,漂漂亮亮的一点红。 「噗哈哈……」看到这个完美的一点,想不笑都不行,张玄大笑着滚倒在沙发上,「看来我不用掷了,随便掷一下都不可能比你小。」「未必,或许你也是一点呢。」聂行风淡定笑道。 「我不可能每次都比你小!」张玄冷笑一声,抄起骰子随手甩出,骰子几个回旋后在玻璃茶几边上定住,见是六点,张玄喜上眉梢,谁知骰子在茶几边缘摇晃了两下又摔到了地上,啪嗒一声从中间碎开,内里摊开并行朝上,呈白板状。 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张玄,聂行风表情依旧淡定,「请相信奇迹,它无时无刻都有可能发生。」小狐狸和小猫同时点头,「好神奇喔,骰子居然会从中间裂开,大哥你的运气还不是普通的衰。」「这是哪家制造的骰子?我要去消基会投诉,假冒伪劣产品害死人啊……」大厦在悲愤的狂吼声中抖了三抖。 愿赌服输,当晚张玄被剥得精光压在床上,他没再反抗,事实证明老天爷是站在招财猫那边的,既然注定无法翻身,那还不如愉快享受。 招财猫的吻技不赖,调情的热度跟他平时的沉静冷峻截然不同,所以张玄自认为是很享受的,享受那双手在自己肌肤上的触感,享受软舌在口中的畅游,动情之际,聂行风把电视的收费节目关掉了,他们不需要这些,只要尽情感受彼此的存在就好。 亲吻情人的锁骨,软舌勾勒着锁骨精致的轮廓,满意地看着张玄因兴奋而略微绷紧的身躯,胸膛微微发着颤,令上面赭红色的两点越发诱人,聂行风舌尖忍不住向下游走,沿着肩廓滑到他的胸前,在上面打着转,他听到张玄细微急促的喘息,身体在灯下泛着淡润色光华,随他的亲吻颤抖。 「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成为永恒。」人对爱的追求永无止境,就如欲望永远无法满足,聂行风轻轻抚摸着张玄的黑发,热情地、卖力地取悦他所有感觉,张玄的蓝瞳闪耀着月光石般剔透的亮,游移迷离,让自己沉醉。他很开心,虽然嘴上不说,但自己感觉得到,那份直觉存在他们之间,包括信任、包容、和爱。 「现在,你最希望什么?」吻吮情人颈边敏感地带,聂行风喘息着问。 「我只希望……」张玄想了想,平静地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你的技术别太差,弄得我明天上不了班,会被会计小姐扣薪……」一盆冰水当头泼下,聂行风忍了又忍,终于没做出什么暴力举动,苦笑:「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想钱?难道我今天给你的钱还不够吗?你还念念不忘那点儿薪水!」「勿以钱少而不为,我只是务实,唔……」接下来的话没说完便寿终正寝,聂行风及时堵住了张玄的争辩,以唇。此时无声胜有声,否则再风光旖旎的气氛也会被冰封。 吻轻柔落下,纤细手指滑过张玄颈部,顺着他后背沿滑直下,手指轻点,似在弹奏一曲优美乐章,背心敏感部位被触摸,张玄果然经受不住,身体微微蜷曲,扭动着发出轻喘。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欣赏情人在自己面前的迷离,聂行风手渐向下滑,触摸到那个敏感部位,它在紧张合翕,似羞怯,又似在盛情邀请自己的碰触。 没有犹豫,聂行风将手指慢慢探了进去,内壁炽热润软,像浸过水的海绵,在自己的按压下不断溢出温热液汁,聂行风又加了两指进去,担心地看看张玄,生怕他撑不住,却见他头侧向一方,秀眉微蹙,神情间流露着享受,还有难得一见的羞怯,细密睫毛垂下,沾着一滴剔透泪珠。 聂行风探身将泪珠吻下了,顺势再度吻住张玄的唇,手抽出,将他腿撑开,性器慢慢挤了进去,那里还很生涩,却似乎对他的进入没有多排斥,逐渐含入他的热情,让他顺利地占有,直捣黄龙。 「痛吗?」终于还是担心,聂行风问。 「嗯……」一阵沉静,张玄缓缓摇头,「百分之十的聂氏股份啊,痛点儿也值……」「……」回答让聂行风很挫败,好吧,还是什么都不问比较好,小神棍在不说话时还是很可爱的。 抬起张玄的腿,伴随着猛力原始的律动,极尽爱抚,很紧密默契的契合,默契到熟悉气息将两人完整包围。 聂行风的后背在热切中渗满汗水,一缕缕金光随原有纹络飞快游走隐现,沉浸在欢愉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热情发泄的瞬间,犀刃的淡淡光影浮出聂行风的后背,金光环绕住它,散出冷戾逼人的辉芒。 张玄担心的上班问题没有发生,第二天他还没起床聂行风已经帮他打电话请了假,说要带小狐狸去爷爷那里,让他也一起去。 身子没有不舒服,恰恰相反精神无比清朗,所以张玄听从了聂行风的提议,陪他回聂宅。 聂睿庭也在家,身后还跟着如影随形的颜开,见颜开一脸郁闷,聂行风有些同情他,弟弟整天流连夜总会俱乐部,那些风流韵事更是不必提,以颜开的个性一定不喜欢那种场所,却又不得不去,也难为他了。 聂行风想了一下,在颜开过来行礼时小声说:「睿庭不是你的主人,你不必迁就他,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鬼,你要好好利用。」颜开眼睛一亮,会意的点点头,聂行风心中暗笑,有自己这句话,颜开以后不会再任由弟弟为所欲为,看来他要跟夜生活说BYE BYE了。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地狱式调教生涯,聂睿庭对身材小了一圈的霍离很感兴趣,笑嘻嘻的问张玄,「几天不见,怎么小离缩水了?」「你搞错了,这是他弟弟霍小离,他爸妈把哥哥带回家了,又把弟弟送来,他们兄弟俩长相一样,个性也一样,爷爷敬请笑纳。」也不管自己扯的谎有多烂,张玄硬把小狐狸推了过去,聂翼看着抱着小猫向自己乖巧行礼的小离,淡淡道:「身材长相无所谓,只要是小离就好。」语含隐喻,张玄呵呵干笑了两声,还好老人没再多问,锐利目光又转向聂行风,「凡事适可而止,别太过劳累,你们今后的路还很长,不是吗?」聂行风脸一红,不敢答话,唯诺应下,离开聂宅往回走的途中,张玄问:「爷爷话里有话,你说他是不是看出小狐狸有问题了?」「我只知道天底下能瞒住爷爷的事不多。」聂行风很郁闷地回答,顺便看看后照镜,自己脸色真那么差吗?以至于会因为这种事情被爷爷警告。 「不是差,是非常差,我这个被做的还没怎么样呢,你倒一脸的脾虚肾亏相,回去我得炖鸡汤帮你补补。」张玄侧头细看,「话说回来,昨晚你做了几次啊,搞得好像很累的样子。」昨晚他半路睡着了,对之后发生的事记不太清。 「四、五次吧。」聂行风迟疑道。 当时两人都喝了酒,酒助欢情,他不太肯定。 「哇噻,一晚上折腾我四、五次,你当我是充电器,充不坏的?还是觉得钱出了,不做白不做,想尽快捞回本?」张玄气愤大叫:「掷骰子你只赢了三次,凭什么额外多做?今晚换我在上,不许后悔!」他只是一时忘情多做了几次,怎么被小神棍这么一说,他们之间就变成了赤祼裸的金钱关系? 聂行风气得无言以对,冷笑:「我让你在上,只要掷骰子你能赢!」「掷就掷,谁怕谁?尽管放马过来!」「愿赌服输!」「心服口服!」争吵中车开进了闹区,车流开始拥挤,小跑车好不容易挪到一处红绿灯前,见对面车道岔口停着警车,张玄探头张望,「前面好像出车祸了。」听外面行人的议论声,似乎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被货车撞到了,事故现场躺着一辆银色小绵羊,车头扭曲变形,安全帽远远甩在路边,伤者倒在小绵羊旁,大半身子被车身遮住,只露出一只苍白手臂,腕上的佛珠在阳光下泛着点点亮光。 「燕通大学就在附近,不会是冯晴晴吧?」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乌鸦嘴,晴晴不骑小绵羊。 」堵塞车流缓慢向前移动,经过事故现场时,聂行风握方向盘的手突然不由自主一颤,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发现围观人群中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似乎觉察到聂行风投来的视线,男人转过头来,晦暗墨瞳看向他,嘴角勾起微笑。 晦瞳游离着地狱般的森芒,乍然看去,仿佛两点墨珠嵌在脸上,聂行风只觉心口剧跳,像被利物刺中般作痛。 「你怎么了?」发觉聂行风不对劲儿,张玄急忙问。 「狄炽……」那个在照灵事件中身分不明的律师,突如其来的出现,又诡异般的消失,聂行风只记得那双暗瞳,阴森而蛊惑。 「没有啊,你眼花了吧。」车已开过现场,聂行风再转过头看时,路口只有一些围观路人,狄炽已不见了。 「也许见鬼了。」聂行风自嘲笑笑,前方交通堵塞缓解,他踩动油门,跑车很快融于车流中。 人群中一双眼瞳默默注视跑车奔远,墨色在瞳孔里游离闪动,帷幕落下般,属于暗夜的黑墨缓慢细致的布满整个眼瞳,笑容在墨色里闪耀,带着死亡的瑰丽。 「老朋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待续》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天师执位》第五集《精变》终于华丽丽的跟大家见面了,这一集略微介绍了小白和小离以前的故事,也把张玄正式打包送给了董事长,承上启下的一章过渡篇。 精变是指小白和小离,同时也影射九婴。九婴这个反派是《山海经》里的精怪,传说被后羿所杀,它的出现不是信手拈来,而是跟董事长和张玄有着密切关联的喔。 有关董事长和张玄的上位问题,这一点我在第一集开篇时就开始考虑了,然后一次次推翻原本的设定,最后上下位还是依从剧情需要,把便宜让给了董事长,不过这并不是说张玄将来就没有机会喔。(笑)有关掷骰子,郑重声明,我绝对没有在恶搞张玄,虽然私底下我很喜欢看到他吃鳖的样子,大家一定也都跟我一样吧,不过这一切的发展都是出于剧情需要,我发誓,嘻嘻……张玄还是跟前几集一样,三句话不离一个钱字,不过他真的那么喜欢钱吗?当然不是,也许他只是喜欢看董事长每次被他气得抓狂的样子,我们的小天师还是很纯真的,端看他在床上的表现就知道了,本章H并不多,想看H,敬请移驾小番外。 另外,请记住董事长那个抽烟的动作,这一点将来很重要喔。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书名】天师执位 六 尸航 【作者】樊落 【画者】 【出版】 【文案】 豪华邮轮之旅,听起来应该很美好, 但是难得的是张玄这小钱奴居然没兴趣!? 不过看着霍离和小白一副乐陶陶的样子, 他们一家子还是包袱款款度假去。 只是还没上船,他们这几个家伙就在想沉船, 而且船上还遇见冯晴晴那群不知死活的灵异社社员!? 嗯,如果可以,他也想下船回家了。 果然,招财猫应该改叫招难猫。 从他们上船开始,阴谋的影子也早伸向他们, 而一连串的谜样事件竟牵扯出聂行风父母的死亡原因。 死亡海域、海神契约。 载着祭品的邮轮,将航向未知的旅行…… 【第一章】 某幢摩天大楼的顶层房间,望着窗外迷蒙细雨,一位中年男人缓缓问:「决定要这么做了?」 「还有其他选择吗?」回话的是坐在桌前的人,他转头看侧面另一人,那人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点着,相对于其他二人,他显得悠闲有余。 「我同意。」他说。 「那聂家呢?」靠窗而立的人问道:「聂翼人现在不在国内,比起我们来,他可是幸运多了,我怀疑当年他隐瞒了什么。」 「那就让他把秘密都吐出来!他很疼他孙子的,这件事一定会跟他讲。」 「那就这样定了,老规矩,一人一个。」敲膝盖的人手指停下来,做出最后决断。 窗外阴霾细雨不断,楼下景物模糊如蚁,不过不妨碍声音传递,大厦下面路边停的一辆车里,一个人正双腿搭在车前,凝神监听着,当确定他们对话结束后,他放下窃听耳机,拨响一通电话。 「他们决定动手了,你打算怎么办?」 「跟进。」不带丝毫犹豫,电话另一头发出低沉指令。 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快显灵,保佑他这次一定要胡喔! 在心里反复念叨数遍后,张玄终于打出手里的牌,「九条!」 从开打到现在,他别说胡牌了,就连听牌都没靠近过,看着钞票一张张流水般流向其他三家,张玄欲哭无泪,暗自发誓这是最后一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绝不能这么白白糟蹋。 「吃。」 坐在下方的小白吃了张玄的九条,气得他牙根直咬,「吃这么多条子,你就不怕撑死!」 「撑死总比饿死强。」小白悠悠然顺了一下牌,猫爪一弹,丢出一张红中。 碰不了,张玄郁闷地看着大家摸牌发牌,来回转了两圈,三家都开始听牌了,只有他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又轮到他摸牌,是个六条,他犹豫了一下,打了出去,六六大顺,这总没错吧? 「胡!」异口同声的,三家齐齐放倒听的牌,那动作一致得像是提前彩排过。 「搞什么东东!」扫一眼三家牌,张玄大吼。 聂行风清一色单吊六条,小狐狸对对胡,小白一条龙,这牌打得那叫一个水准。 「一炮三响。」对家聂行风很想笑,不过看看张玄脸色,他聪明的选择了淡定。 「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大炮手耶!」无视大哥青转灰,灰转黑的脸色,霍离得意忘形地大笑:「大哥大笨蛋,你看外面没六条,就不应该打这牌,这个连我都知道,小白算算我们这次一共胡多少台。」 「董事长清一色一条龙七台,小狐狸对对胡三台,我……」 「SHUT UP!」张玄黑着脸推倒自己的牌,清一色的筒子,这种牌他不打条,难道让他打鬼吗! 冷光横扫在座三人,张玄阴森森道:「这把不算!这牌这么诡异,你们一定出老千!」 「大哥牌品好差。」小狐狸不高兴了,嘟起嘴说。 「YES。」利益关系,小白难得的附和霍离。 「可我手气不可能这么衰。」美元大钞就这么滚滚长江东逝水了,想想就不甘心,张玄蓝瞳看对面,问:「是不是,董事长?」 小神棍又开始使用哀兵政策了,不过被他水盈盈的蓝瞳盯着,说不心动是假的,聂行风没多话,把属于小白和小离的那份钱给了他们,两只动物开始欢天喜地的凑在一起数银子。 「天还早,再来一圈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赢了个满堂红,小白兴致勃勃提议。 「不玩了。」再玩下去,他下个月薪水都要预支了,张玄看看聂行风似笑非笑的脸庞,心里琢磨今晚自己要奉献几次,才能偿还借款。 霍离的手机响起,为张玄解了围,是聂翼从澳洲打来的,他跑去旁边讲电话,小白也跟过去了,张玄趁机收牌,决定回楼上家里看收费电视,每个月交那么多钱,不看太浪费了。 门铃响起,聂睿庭推门进来,打招呼:「你们打麻将也不叫我,咦,三个人怎么堆四副牌?」他疑惑地看张玄,「不会有一副是鬼作庄吧?」 张玄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聂行风瞪了白痴弟弟一眼,「叫你?你哪天不混夜店,有时间打牌吗?」 「冤枉啊老哥,我早改邪归正,有一个多月没去那种地方了。」其实是最近鬼缠身,不敢去,聂睿庭说完又问张玄,「你看看那只恶鬼走了没有?他要是硬赖着不走,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除掉他?」 张玄和聂行风一起看向聂睿庭身后半空中如影随形的守护灵颜开,听他一口一个恶鬼的叫,还说想请法师捉妖,颜开冷淡的脸上升起一丝怒气。 「其实那鬼并不恶,他跟着你,就像是守护灵,有危险时还会救你,反正你也看不见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张玄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那鬼老跟着我,感觉好像被人偷窥。」聂睿庭一脸郁闷。 其实恶鬼没那么可怕,这是聂睿庭在跟他较量了几次后得出来的经验,不过可恶在他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还规定门禁时间,除正常工作外,十点以前必须回家,有没有搞错,长这么大他就从来没遵守过门禁。夜店去不了,美女泡不了,跟鬼斗又斗不过他,现在再听张玄这么一说,聂睿庭只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一片愁云惨淡。 「聂哥哥来了,刚才爷爷还问起你呢。」霍离通完电话回来,见到聂睿庭,忙跑去帮他倒茶,问:「要不要一起打麻将?」 「不打了。」现在他死的心都有,哪有心情玩麻将。「我来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去旅游?我前天买音响中的奖,万华集团的邮轮海岛一周游。」 「有耶!」 听说轮船旅游,霍离第一个举手赞成,小白也举了只爪,整天在家里待着,闷都闷死了,有机会旅行它当然不会放过。 聂行风接过聂睿庭递来的奖券,上面写着中奖人可携两人同行,周一开航,周末返港,途经北海几个小岛屿,并在金银岛暂作停留,后面附有联络方式及一些注意事项。 「你呢?」聂行风问弟弟。 「有个美国客户下周来公司,我跟他约好了,不好临时爽约,再说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大哥你和张玄最近一直没放假,就算度假好了。」 聂行风看张玄,张玄难得一见的没对这种免费馅饼表露喜悦,皱皱眉嘟囔,「我讨厌坐船。」 「大哥去啦,机会很难得,别扫兴。」霍离怂恿,小白也想去,连连附和点头,见张玄兴致缺缺,霍离又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开始荡秋千,火红大尾巴还一个劲儿地拍他的后背,求道:「大哥!大哥!」 霍离在精变事件中曾被打散魂魄,身材变成了八、九岁的模样,法术也大不如前,一着急尾巴就露出来了,生怕聂睿庭看到,张玄连忙把他挡在身后,道:「我去。」 「耶!」愿望成真,霍离抱起小白跑去查看海岛地图位置。 「咦,小离背后好像有个大毛皮玩具虫。」 霍离跑得太快,聂睿庭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火红毛皮在眼前闪过,他揉揉眼,看来整天被鬼缠,都缠得神经衰弱了,连视力都下降了好多。 聂睿庭一脸郁闷地离开后,聂行风走到张玄身旁坐下,见他转着桌上一对牌,有些魂不守舍,便说:「你没事吧?要是真不想去就算了,我另定日程,去别处玩。」 「没事,能免费享用却不用,会遭雷劈的。」心里有些忐忑,好像预感有什么事会发生,不过掉下来的馅饼太香甜,张玄决定无视自己的第六感。 听了情人这么务实的话,聂行风整个无言以对,看着他开始兴致勃勃翻地图做准备工作,聂行风不禁对他们初次的航海旅行也有了一丝期待。 登船日期很快就确认好了,出发当天,聂行风看到霍离和小白的装备,吓了一跳。 大旅行箱立起来几乎与霍离一般高,他还背了个小登山包,左插矿泉水,右插LED袖珍手电筒,背包后几个小袋子里依次放着营养口粮、干果瓜子、还有大包巧克力,小白坐在背包侧边的口袋里,脖子上除了绿珠外,还挂了一条七色珠金笛御守,是他们上次去东京浅草寺时买的除厄御守,传说吹响时能驱魔除厄,不过那只是个小饰物,要是吹一下就能驱魔,那还要天师干什么? 「你们确定是去出海旅游?」聂行风问,邮轮上的设施一应俱全,不需要连营养口粮都带上吧,他们又不是去做防空演习。 「是啊,小白说这叫有备无患,巧克力用来保持体力,口笛用来召唤救援,海难片都这么演,哎哟……」 霍离脑袋上挨了张玄一巴掌,吼道:「你看电视看多了,哪有那么多海难?就算有海难,还有你大哥罩着呢。」 开车送他们去港口的聂睿庭看到这一幕,已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了,还好张玄和聂行风的是普通小旅行箱,否则他的后车厢一定装不下。 来到海港,天洋号邮轮已经停在港口了,它只是中型邮轮,外表不是很气派,聂睿庭说:「天洋号是处女航,你们赶着了,旅游公司一定会举办很多活动的。」 「听说铁达尼号就是处女航出的事耶。」小白在背包里嘟囔。 又出现幻听了,聂睿庭一抖,忙摇摇头,开始催眠自己,张玄看着旅客登船,也有些失望,「不是说是豪华邮轮吗?这大小离铁达尼号差好远啊,要是碰到海啸风暴,撞礁或冰山等等一切自然界不可抗力之事,那就沉船没得商量了。」 邮轮是沿大陆航驶,并不进深海,不会碰到那些危险的。 聂行风揉揉眉心,身边这几位的乌鸦嘴一个赛过一个,船还没出海呢,就都为沉船做好准备了,看看晴朗碧空,他觉得这些人真是杞人忧天。 张玄把旅行箱搬出,在拿霍离的箱子时,眼前突然晕了一下,似乎有股淡淡黑雾擦着自己身边走过,仿佛人的投影,等他转身去看时,黑雾已不见了,眼神掠过天洋号的旗徽,那个铜色船舵的标志在飘扬中形状变得扭曲,像似一个枯骨骷髅,湛蓝海水也转成深暗色,波涛喑哑,透出诡异气味。 「你怎么了?」见张玄脸色不太好,聂行风忙接过他手里的旅行箱。 「还不是昨晚被你折腾的。」张玄白了聂行风一眼。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有种想放弃出游的本能,不过看看兴致勃勃的霍离和小白,他把话咽了回去,直接把过错推给聂行风。 聂行风有些尴尬,照张玄的体质,不管做几次他都会很快缓过来,通常撑不住的是自己,而且昨晚他们只做了一次,他脸色不该这么难看,不过很显然,这个话题不适宜再继续下去。 聂行风跟弟弟告辞,又对他身后的颜开道:「帮我好好照顾睿庭。」 聂睿庭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左右确认,理所当然看不到,他气得大叫:「鬼不是都怕见光的吗?这么个大太阳当空照着,你怎么还敢出来跟踪我,我命令你立刻消失!等等,你怎么会认识我大哥?先解释完再消失。」 颜开理都没理他,只是默默注视聂行风等人登船,刚才海面瞬间出现的诡异气息他也觉察到了,不过张玄没说,他也就没多话。 前途也许会有险阻,但有张玄在,主人不会有事,一个能从地狱带人回来的人,颜开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邪物是他的对手。 张玄上了船,转头见聂睿庭还立在码头上张牙舞爪的抓人,颜开则不时旋动身子避开他的触摸,不由噗哧笑了起来。 「我只听说过阴阳眼,还没听说过阴阳手,摸得到看不到,颜开这个背后灵做得还真辛苦。」 「哎哟!」 霍离初次出海,太兴奋,在甲板上一阵奔跑,跟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个正着,被对方一把揪住,瞪眼骂:「妈的,你搞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事了?老子刚买的鞋被你踩脏了,赔钱!」男人不依不饶,指着自己的运动鞋说。 「靠,你自己不长眼撞人家身上,还有脸骂人,你那破鞋值几个钱!」 说话的是个一头红发的女人,嘴里嚼着口香糖,唇上两个银钉随咀嚼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她不屑地啐了男人一口,又走到霍离面前,捏捏他的小红脸蛋,笑嘻嘻问:「他有没有撞伤你?」 「没有。」 「我叫邓妍,他叫宋涧,他人很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小弟弟长得好可爱,叫什么名字呀?告诉姐姐。」邓妍又伸手去摸霍离的红头发,却被张玄拦住了。 棕发蓝瞳,面容清隽,是个帅得不能再帅的男人,邓妍眼睛一亮,正想打招呼,张玄却推开了她,冷冷道:「小姐,我弟弟还小,别吓坏了他。」 邓妍脸涨红了,恨恨看着他们离开,宋涧在旁边嗤笑道:「靠,妳想钓凯子,也得看人家能不能看上妳,还不如一开始讹他们一顿。」 邓妍将嚼的口香糖啐进海里,顺便踹了宋涧一脚,「你他妈的知道个屁,私奔也不多带些钱,还想敲诈别人!」 被女朋友骂,宋涧下不了台,争辩:「我带的钱不少,要是省着花也能维持大半年了。」钱再多也挡不住邓妍流水一样的花,跟她混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信用卡额度就快刷爆了,他心烦意乱,才会动讹诈的念头。 「算了算了,没钱可以想办法赚,我有个好点子,不如试试?」被宋涧抢白,邓妍很想骂人,本以为自己钓了个凯子,现在看看,连个渣都不是,就连刚才那小孩的衣着看起来都比他光鲜,邓妍眼珠转了转,想到一个很好的生财之道。 她凑到宋涧耳边正要说话,眼前亮光一闪,传来卡嚓快门声,一个穿休闲衫的年轻男人跑过来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是摄影师,看到美好事物就想拍下来……」 「看到东西就想拍,回家拍你老妈吧。」邓妍抢过男人手里的相机,把他刚照的照片删去了,又摔还给他,「再敢乱照,我就把你的相机扔海里去!」 天洋号等级是四星,算是豪华级邮轮了,内部比想像中要大得多,霍离叫来服务生,由他带路去客房,聂行风跟张玄一个房间,霍离的房间离他们稍远,他不想做电灯泡,所以拜托聂睿庭另外替自己订了房间。 房间里面布置得很豪华,跟五星级旅馆相比不遑多让,服务生交代完船上主要服务活动后,还立在门口不离开,张玄左右看看,把正在吃的巧克力豆放到他半伸出的手心里,道:「谢谢。」 服务生的脸成功地由白色转成巧克力色,霍离见状叫道:「大哥好小气,这位哥哥,请带我去我的房间,我这里有大巧克力板,请你吃。」 服务生一脸便秘的被霍离拉走了,张玄关上门仰面躺到了床上。 「还是觉得不舒服?」聂行风坐到他身旁,抚抚他额头问。 照张玄的性格,通常到新地方后,他会先把房间都浏览一番,能免费享用的一样都不会落,不像今天这样,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的反常让聂行风有些不安。 「有点儿困。」其实也不是困,就是感觉头晕,提不起精神,张玄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没发烧,不过就算发烧他也不知道,因为长这么大他从来没生过病。 聂行风把张玄的状态归结为昨晚的情事所致,于是说:「那先睡会儿吧,我去看一下小离,回头来陪你。」 「不用,你去玩吧,把地图给我,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金银岛,说不定能掘到金子。」 金银岛是本次航行的停泊岛屿,它其实是个无人岛,岛上风景宜人,海沙里掺有一种发金光的矿砾,所以才被称作金银岛,绝非张玄口中所说的金子。 不想打击张玄的热情,聂行风把地图递给他,然后去找霍离,霍离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不时传来大声欢笑,聂行风忙看看门牌,是小离的房间。 他敲敲门,门打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脸孔出现在他面前,「行风哥哥,这世界真的好小啊。」 冯晴晴! 看到世交冯家的大小姐,聂行风突然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眼神一扫,见霍离的单人房间里坐满了人,楚歌、秦鹰、罗彦、赵小薇、程可心,再加上冯晴晴和靠墙站着的周林林,七个人,灵异社成员全到齐了,这帮家伙出现在邮轮上,半个大脑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聂行风呼吸有些困难,「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来旅游啊,行风哥哥,我给你介绍。」 「不用,我叫得出名字。」 这些人聂行风曾在圣安医院里见过,尤其是周林林,前不久的精变事件中还跟他有过联系,不过圣安医院当时时空交错,楚歌他们并不记得聂行风。 「你们这次又是去哪捉鬼?金银岛?」 「呃,不要以为我们混灵异社,就凡事一定跟鬼怪挂钩,我们这次纯粹是旅游啦,刚才正好碰到小离。」 冯晴晴的回答有一瞬间的迟疑,聂行风觉察到她说话时,其他人神色都微微一变,所以他没再多问。 「我们住楼上,回头再聊哦。」 冯晴晴和同学们离开后,霍离喜孜孜地说:「太好了,有这么多熟人,旅途不怕寂寞了。」 不仅不会寂寞,还一定很热闹,想想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仔,聂行风对能否平静度过这次航海旅行不抱太大信心。 外面响起汽笛声,天洋号即将起航,霍离带小白去甲板上看海,聂行风也一起去了,海面碧涛翻滚,船身慢慢移动,开始了为期一周的航行。   【第二章】 一个男人正倚在船舷上玩硬币,霍离凑过去,见硬币在他指间灵活地来回转动,不由羡慕地说:「你好厉害啊,怎么玩,教教我吧?」 「不难,只要你持之以恒去练习。」男人微笑回答。 男人的年龄不到而立,衣着并非高档,却很有品位,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的气质,见聂行风走过来,他收起硬币,打招呼:「你儿子很可爱。」 聂行风脸上笑容出现瞬间的僵硬,看了一眼笑得抱着肚子蹲到甲板上的霍离,他很平静地说:「他是我朋友的弟弟。」 「啊,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有些尴尬,忙聪明地转换了话题,向聂行风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左天,在保险公司工作,很高兴在这次旅行中认识你。」 「聂行风。」 两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小离还蹲在那里笑,聂行风隐隐听到小白小声嘟囔:「看来董事长要保养一下了。」 对面也传来笑声,是周林林,他坐在前面船舷上,显然听到了左天的话。 糟糕,要是周林林把这件事告诉晴晴,他就糗大了,聂行风正要过去交代周林林别四处去八卦,有人拿着照相机跑到他们面前。 「好可爱!」男人上下打量霍离,满意地点头。 一头蓬乱红发在阳光下泛出天然自成的漂亮光彩,眼睛圆圆大大,透着黑玉般的亮,看着这孩子,男人觉得自己下次摄影展有料了。 他掏出名片递给聂行风,「我叫江笙,是专业摄影师,请问我能给你儿子照几张相吗?他好可爱,发色也非常漂亮。」 江笙就是那个被邓妍暴骂一顿的摄影师,吃了一个亏,他不敢再莽撞,小心翼翼向聂行风征询,顺便讨好。 看着再次笑倒的霍离,聂行风的郁闷指数瞬间又升了几级,严重怀疑是不是见鬼见多了,会加速衰老。 被称赞,霍离很开心,爽快地答应:「好啊,不过我要跟小白一起拍。」 「那大家先来张合照吧。」 江笙拿起相机对准他们,左天连忙闪开,「抱歉,我不喜欢拍照,你们拍吧。」 拍完照,霍离追着左天讨教硬币的玩法,江笙也跟过去了,聂行风见周林林还在船舷上看海景,便过去打招呼:「最近你外婆好吗?」 之前聂行风曾去疗养院看望过周林林的外婆,不过周林林似乎不知道,听了他的问话,很茫然地左右看看,然后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尖,意思问是不是在跟他说话。 「我是晴晴的朋友,我们刚才还见过,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见周林林讶异,聂行风笑道。 「不是,我没想到……」周林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腕上的佛珠在阳光下发出辉亮,「我外婆很好啦,对了,你们怎么会来旅游?」 「我弟弟碰巧抽到了奖,就来了,你们呢?这次灵异社全体成员一起出动,不会真想海上寻鬼吧?」聂行风半开玩笑问。 周林林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不想他们来的,可他们很固执。」 捕捉到周林林眼里一闪而过的惆怅,聂行风心一动,他发现灵异社这帮家伙的目的可能不是寻鬼这么简单。 「其实我们是沾楚学长的光,他叔叔带他来旅游,他就顺便把我们都带上了,楚家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儿,喏,那男人就是学长的叔叔。」 周林林指着对面坐在露天吧台前的男人说,看他侧面好像是在服装业界颇有名望的楚正南,聂行风跟楚正南有过几面之识,不过没想到他是楚歌的叔叔。 「聂先生……」 见周林林欲言又止,聂行风奇怪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有种预感,这次旅行一定有事发生。」 又来了,这是今天第几个人跟他这样说了?让他觉得大家好像都在殷切期待海难的发生,聂行风问:「为什么这样说?」 「嗯……是直觉,尤其是楚学长,我担心他有危险。」 「你有没有跟他提过?」 「我对谁都没说,你也千万不要问,因为事情还不明朗。」 周林林表情很认真,让聂行风觉得他这么说绝不是单纯的直觉,一定有其它原因,正要追问,江笙跑了过来,一脸笑嘻嘻,看来是照了不少照片。 「聂先生,我也给你照几张相吧,海景这么漂亮,不拍照实在太可惜了。」 聂行风把自己的相机递过去,「帮我们照一张。」 周林林亲热地搭住聂行风的肩,拍照完后,小声道:「如果我有什么新发现,会来告诉你,你暂时别对别人说。」 他说完就跑开了,没给聂行风进一步询问的机会,聂行风担心张玄,跟江笙随便聊了几句就返回客房,房里窗帘垂下,黑暗中只听到张玄轻微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聂行风走到床头,见他趴在床上,怀里还抱着电脑和地图,他想伸手试张玄体温,手腕在下一刻被紧握住,张玄睁开眼,嘿嘿笑道:「董事长,你想偷偷非礼我。」 「我非礼你不需要偷偷。」聂行风笑问:「好些了吗?」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张玄坐起来,发现头依旧晕眩,不过还好有了食欲,不想聂行风担心,他换好衣服,提议去餐厅吃饭。 「你不舒服,还是在房间里吃好了。」 「这么多好节目不享受我会更不舒服。」从没病过,张玄根本没把头晕当一回事,看看桌上的节目安排表,最后在赌场栏上定格。 上了邮轮不赌钱,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大好人生,反正身边有自动提款机,免费享受的服务怎么可以不享受,打死也要冲。 两人来到提供免费餐点的中餐厅,当听聂行风说起灵异社成员全体出动来航海,张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们不会寻鬼,是来寻宝的,深海寻宝!」 聂行风很无奈地笑:「你是电影看多了。」 吃完饭,先去娱乐甲板看海,顺便照相,前方浪涛翻涌,海鸥齐鸣,远处是海豚跳跃的身影,张玄靠在船舷上,看着碧波翻涌的浪潮,突然有种想跳进海里,和海豚逐游的冲动。 聂行风见张玄瞳色转深,游离着妖娆辉彩,似乎比海水还湛蓝了几分,心不由一跳,顺手拉住一个过路的服务生,说:「麻烦你帮我们照张相。」 是个很年轻的服务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兔牙,看着似乎有些面熟,聂行风把相机交给他时,突然手一颤,相机脱手落下,还好服务生及时接住,笑道:「请你们靠近些。」 聂行风转过头,脸立时黑了半边,张玄正热情地跟身旁一个女人搭讪:「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人家根本没理他,张玄还要再说,被聂行风一把扯过来,顺手揽住他的腰,沉声道:「看镜头!」 「大哥,拜托你照相时不要太吝啬笑容好不好?唉哟……」腰间被狠狠掐了一下,张玄叫声中,服务生按下了快门。 照完相,服务生归还相机,聂行风趁机看他的胸牌,上面写着向文,是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名字。 「董事长,你在看什么?」张玄追随着聂行风的眼神,最后落到向文远去的背影上,不禁有些吃味,「喂,我还在旁边,你看帅哥看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聂行风斜了他一眼,「你可以泡美女,我当然也可以看帅哥。」 张玄笑了,用肩膀撞了聂行风一下,「吃醋了?其实我真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美女。」 他转头再看,女人已经离开了,只听聂行风淡淡道:「其实,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帅哥。」 看招财猫吃醋似乎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张玄心情大好,感觉头晕也好多了,发现来往行人中冒出个熟悉面孔,忙打了个响指,「那个,那个巧克力先生。」 是那个带他们去客房的服务生,想要小费,却被张玄摆了一道,看他的表情很明显不想过来,不过客人最大,最后还是过来了,从嘴角挤笑:「我叫陆平,很高兴为您效劳。」 「帮我拿两杯香槟,谢谢。」 张玄说完,用眼神指挥聂行风,后者很配合的掏钱给陆平,本来想说不用找零钱,犹豫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 香槟很快拿来了,见张玄掏口袋,陆平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上午霍离为答谢他帮忙提旅行箱,很慷慨的给了他一大盒巧克力,见张玄又要给,吓得连连摇头。 张玄掏出来的是张美元小钞,听了陆平的话,很遗憾的把钱又放回去,看着陆平目瞪口呆的模样,聂行风突然发现有时忍住笑真是件很困难的事。 「嗯?」 身后有人,两人回过头,见是张极熟悉的面孔,对方也是一脸吃惊,含在口里的酒噗的一声喷出来,好在两人反应迅速,同时向一侧避开,站在后面的陆平就没那么幸运了,脸上被喷了个痛快。 「啊,对不起、对不起。」 闯了祸,喷酒的人忙跑过去掏出手绢替陆平擦拭,不愧为豪华邮轮上的服务生,陆平脸上半点儿不愉快也找不到,微笑躬身退下,还很有礼貌地说:「先生,谢谢您的赏脸。」 「这次旅行将会是陆平的噩梦。」 聂行风对这位万分不走运的小服务生深表同情,张玄却上前揪住那个喷酒的家伙,大吼:「你怎么会在船上?」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张玄的关门大弟子、高阶警察魏正义鹦鹉学舌般的反问。 「我们当然是来旅游。」 「我也是来旅游的,顺便……」魏正义凑近他们,神神秘秘说:「抓贼。」 抓贼?张玄上下打量魏正义,金发中挑染着蓝色,眉穿银钉,脚踩马靴,他来抓贼?他自身就怎么看怎么像个贼。 看出两人的疑惑,魏正义把他们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说:「我们接到线报,说船上可能混有逃犯。」 「追逃犯也不用把头发染成这个样子吧?」鬼都不怕,更不用说人,张玄没把逃犯当回事,问了个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这是我查缉毒案时的打扮,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换装就跟来了。」魏正义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他们看,「是个极端暴戾的杀人犯,传说他有进行整容,所以我还在暗中调查,你们要是看到有可疑人物,马上告诉我。」 聂行风看看照片,男人相貌清秀,气质跟左天有些像,而且还整过容,调查只怕会很困难,事关重大,他问:「你们来了多少人?有跟船长联络过吗?要保证旅客的安全。」 「就我一个,这情报还不知可不可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惊动船上的人。」 就是因为无法确定情报来源的可靠性,局长才安排他一人出任务,如果逃犯不在船上,那是公费旅游,就算是赚到了;不过如果逃犯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魏正义本来还有些忐忑,现在看到师父在,一颗心安了下来,暗叹自己走运。 「我先去做调查了,晚上再详谈。」 魏正义走后,聂行风苦笑看张玄,这么多熟人在并非旅游旺季的时候,同时乘邮轮远航,如果这是巧合,那他只能说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张玄打电话给霍离,说了逃犯的事,让他小心,小狐狸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他虽然法术浅,但毕竟是狐精,张玄对他倒没多担心,关了手机,迎面北风拂过,眼前突然一阵发黑,隐约看到那团黑影和自己擦肩而过,耳旁传来猛烈风响,他激灵的打了个寒颤。 「你冷吗?」聂行风问。 「起风了,是有点儿冷。」 聂行风看看头顶艳阳,午后正是煦暖的时间,根本没风,看来张玄是冻着了,于是无视他去赌场的意愿,硬拉他回客房,拿出备用感冒药让他吃,却被他一口拒绝,只调了杯符水喝下,钻进被窝,又命令聂行风。 「你把照片整理一下,顺便再查查金银岛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平凡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想去。」 「遵命。」 天师助理发了话,聂行风乖乖照办,把照片拷贝进电脑,整理时他发现江笙给他和周林林拍的合照里,周林林大半身子都在镜头外,不由皱起眉,这拍照技术实在太差,江笙真的是专业摄影师吗? 整理完相片,聂行风又上网查有关金银岛的资料,发现它除了是旅游景点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传说,不过从上空俯瞰金银岛周边群岛景观,岛形呈古怪弯曲状,很像…… 像什么,聂行风想不起来,只觉得很像某种图腾,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健忘症也升级了。 傍晚,霍离和小白来看他们,张玄还在睡觉,小白跳到他背上来回踩猫步,又用小爪子拍他的脸,张玄被它搞得不耐烦,骂道:「你再胡闹,我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切,你有力气扔就扔吧。」小白很没同情心地嘲笑:「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晕船吧?是谁说大海就是他的家,哪有人回了家这副德行的?」 张玄蔫蔫的样子是很像是晕船,不过这家伙平时比小强还强壮,连自己的飞车他都不晕,很难想象他会晕船,聂行风说:「你从来没说你晕船。」 「我从没坐过船,怎么知道?」张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坐起身,头有些沉,不知道是真晕船,还是被那个脏东西影响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什么? 「我有准备晕船药,大哥要不要来两片?」霍离果然装备齐全。 免了,他绝不承认自己体质差到晕船,张玄问霍离,「你们下午去哪儿了?」 「跟江笙他们在一起。」 江笙带他去娱乐场玩,后来又去酒吧,遇到左天,左天介绍他们去美容室,大家一起做水疗SPA,顺便学健身操,中间还几次碰到宋涧,不过宋涧没找他麻烦。 张玄越听越郁闷,这么多免费好玩的娱乐节目自己一样都没享受到,跑到船上睡了一整天。 「江笙说午夜有很香艳的NIGHT SHOW,我还打算跟小白一起去看呢。」 「我也去!」一听香艳,张玄来精神了,再偷眼看看聂行风,忙加一句,「董事长也一起去。」 晚餐地点聂行风选的是位于上层甲板的西餐厅,这里视野很好,可以遥望远方海景,餐厅一角钢琴师正轻柔弹奏夜曲,给夜晚平添一丝浪漫。 左天和江笙在一起吃饭,霍离说左天娱乐工作两不误,下午一起玩时,不断给周围的人推销保险,看来江笙是被盯上了。 楚正南在跟一位坐轮椅的老者说话,聂行风不认识那老人,不过看他的衣着气度,应该有些背景,楚正南也看到了聂行风,愣了一下,推老人过来。 「聂先生也来旅游?」 熟人见了面,不得不客套一下,聂行风起身跟楚正南握手,「真巧,想忙里偷闲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楚先生也在。」 寒暄完,楚正南指着老者和他身后的两人道:「这位是白先凯白老先生,这位是他儿子白皙,孙女萧雨。」 白先凯的名字聂行风听说过,他曾是医药界的首领人物,不过近年来白家渐趋没落,很少在商界露面。白先凯面容清癯,白皙虽没有父亲那股威严风范,却也透着中年人的成熟魅力,还有萧雨,聂行风很尴尬地发现她就是张玄在甲板上搭讪的那个女生。 「聂氏现在可是商界的中流砥柱啊,聂先生年少有为,你爷爷一定以你为荣吧?」白先凯微笑问。 「希望没有让他老人家失望。」听白先凯的意思似乎跟爷爷相熟,不过聂行风从未听爷爷提过他,不禁有些奇怪。 「聂先生少年英才,不可同日而语,小雨,你今后要跟聂先生好好学啊。」 听了爷爷的话,萧雨走上前,落落大方的跟聂行风握手,微笑道:「今后请多指教喽。」 她很漂亮,黑发白裙,身上没有特别饰物,跟白先凯过于华贵的修饰不同,透着一种古典的美。 「咳咳。」身后传来张玄的咳嗽声,聂行风忙松开萧雨的手,道:「那是应该的。」 介绍完,楚正南和白氏父子告辞离开,在远处预订好的位子上坐下,楚歌已坐在那里了,看见聂行风,向他摆手打招呼。 「话说回来,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晴晴。」看到楚歌,聂行风想起了冯晴晴,以冯晴晴的个性,对他一向死缠到底,可今天却一直没露面,这让聂行风更肯定他们这次出海另有目的。 没人接话,聂行风转头看张玄,见他一脸悻悻,霍离在旁边嘻嘻笑:「有美女来献殷勤,大哥吃醋了。」 「吃饭吧你!」张玄把小狐狸的脸按进盘子里,对聂行风道:「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萧雨了,前几天跟顾澄吃饭,他给我看过照片。」 顾澄是医药界先锋顾家的太子爷,和聂行风是同学,张玄通过一系列灵异事件跟他认识后,很快就混熟了,萧雨是顾澄闲聊时提起的,抱怨白家没落,不想着怎么扭转局势,却到处推销女儿,顾澄喜欢放荡的那种,很显然萧雨不符合他的择偶条件。 难怪小神棍会醋劲大发得直咳嗽,原来是看出了白先凯的心思,聂行风笑着用胳膊碰碰他,「放心,你看楚歌和萧雨很登对,说不定他们两家是来旅游相亲的。」 「全面撒网,重点培养,比起楚家,你们聂家更有实力,你没看刚才白老头在明目张胆的把孙女推销给你吗?」 张玄一刀下去,把盘里的牛排切成两半,一抹金色冷光在眼底划过,小白看到了,吓得一抖。 一种属于动物的直觉,它品出了金芒中隐藏的杀机,带着残忍、掠夺和暴虐的杀气,此刻在张玄眼中流露出来,有种怪异的违和感,小白连忙低头舔盘里的食物,也许自己感觉错了,每个人的感觉都会出错的对不对? 「为什么楚正南不把萧雨介绍给自己儿子,却找侄子呢?」霍离小声问。 「楚正南儿子早夭,听说他有几个庶出的孩子,不过碍于妻子娘家的势力从没承认过。」 聂行风对商界八卦不感兴趣,连楚歌跟楚正南的关系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楚歌从未出席过商界聚会,看来这男孩不喜欢生意场的氛围。 饭后,霍离抱着小白去找江笙玩,张玄明显精神不佳,香槟只喝两口就放下了,聂行风正要提议回去休息,魏正义的电话打过来,问:「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没有,你呢?」张玄睡了一天,能看到可疑人物那才叫怪呢。 魏正义的回答当然是否定,这一天倒是玩得很痛快,不过要在几百人的空间里锁定连长相都不确定的逃犯,无异于大海捞针,理所当然一无所获。 毫无头绪,魏正义唠叨两句后就挂了电话,聂行风正在看海景,眼神扫过,发现周林林也来了,坐在楚歌的邻桌上,看到聂行风,周林林冲他摆摆手。 「怎么只有周林林一个人,其他家伙呢?」 「什么?」 张玄刚问完,地板突然摇晃起来,船身有十几秒的震动,但很快就平息下来,播放器传来优美电子音,解释刚才是海底漩涡浪冲影响,不妨碍航行,请大家切勿担心等等。 张玄却变了脸色,刚才船身震动时,他看到有股黑色旋流从外面卷入餐厅,漆暗波流随即扑向自己,带着海潮的咸味,心房随即悸动个不停,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张玄!」手掌被握住,聂行风在旁边焦急唤他。 「我不舒服,扶我去洗手间。」 胸腔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张玄急忙站起身,眼前晕得厉害,还好有聂行风扶着,来到洗手间,他冲进去一阵作呕,聂行风似乎在旁边说什么,但他根本听不到,两耳轰鸣,脑袋有种炸掉的感觉。 过了好久才觉好些,聂行风扶他到盥洗盆前漱口,不断轻拍他后背,问:「怎么样?」 张玄摇头,胃里很难受,额上虚汗直冒,抬起头,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得可怕,蓝瞳因不适泛着暗红血色。 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 不是妖怪或阴魂的气息,相反的,带着清修之气,还有种极熟悉的亲切感,它对自己没恶意,可为什么每次看到它都会不舒服? 「小伙子看起来很难受,该找医生给他看看。」在旁边洗手的老者看到这一幕,说。 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胡须留得很长,鼻梁上架着眼镜,充满文雅浓厚的书卷气。 聂行风道了谢,扶张玄出去,在走廊上碰到萧雨,她奇怪地看看张玄,问聂行风,「出了什么事?」 「我朋友不太舒服。」聂行风此刻心烦意乱,没心情跟萧雨攀谈,随便应了一句就匆匆离开。 回到房间,聂行风扶张玄躺下,又打电话叫医生,十分钟后,负责旅客医护的杜医生带着随身诊箱赶了过来。 「你哪里不舒服?」杜医生三十多岁年纪,带着医者固有的优雅气度,让张玄放好体温计,又取出听诊器为他听诊。 「他刚才吐得很厉害,我担心是食物中毒。」聂行风替张玄做了回答。 杜医生把手放在张玄的胃部,轻轻按,问:「觉得恶心吗?」 废话,被这么按,正常人也会觉得不舒服,张玄提不起精神骂人,随便哼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杜医生又依次按压其他部位,最后对聂行风道:「别担心,应该只是晕船造成的不适,你看,他稍微有些低烧,身体状况不佳,刚才船又晃动过,所以才会导致呕吐。」 聂行风接过体温计看了一下,三十七度八,的确有些发烧。 杜医生开了退烧药和晕船药给聂行风,说:「先观察一下,如果他情况不见好转,再通知我。」 送走医生,聂行风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张玄的脸在灯下显得很苍白,带着玉般的透明质感,极少见他这么安静,让聂行风很不适应。 「董事长,刚才那个死医生在你面前明目张胆的非礼我。」 看招财猫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有多担心了,张玄故意逗他,聂行风果然笑了,揉揉他鬓发,道:「他不敢,全世界只有我敢非礼你。」 见聂行风把药拿过来,张玄一脸警觉地看他,「你干什么?」 「吃药啊,吃了退烧药,发发汗就好了。」 「我死都不吃药!」张玄蓝瞳瞥过胶囊,「鬼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小神棍的厌药症跟自己以前讨厌符水的心态一样嘛。 想起符水,聂行风有了主意,把药含在嘴里,喝了口水,俯身吻住张玄的双唇,将药就着水一起灌了下去。 「咳咳,董事长,你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张玄的舌尖被压住,两颗药愣是被硬灌了进去,药不难吃,不过想到聂行风灌药这招是从自己这里学来的,他肠子都悔青了,这根本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早知他也有这么一天,当初他一定不以灌招财猫符水为乐。 看着张玄的眼瞳因气愤转成湛蓝,精神也比刚才好了很多,聂行风脸上溢出微笑,说:「睡一觉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你去玩吧,不用特意陪我。」药刚吞下,把招财猫哄走,他还有机会再吐出来。 张玄的如意算盘没打好,欲哭无泪的看着聂行风帮他把衣服脱了,盖上被,又坐到床边,那架势很明显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认命了,他叹口气,听聂行风的话,乖乖闭眼睡觉。 【第三章】 床头橘灯柔和,四下寂静,听着张玄沉沉的气息,聂行风也觉得有些困了,正迷糊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把他惊醒,忙走到隔壁房间,拿出手机接听。 「行风哥哥,出事了,你快来!」 对面传来冯晴晴带着哭腔的叫声,聂行风忙问:「你在哪里?」 「三楼尽头的体育馆。」 「我马上去!」 聂行风关了手机出来,见张玄睡着正香,便替他掖好被角,轻声走出去,并将门锁上了。 自己速去速回,应该没事,他心里这样想。 甲板上灯光绚烂,聂行风顺着中间梯道匆匆奔上,对面有两人走过来,看到他,立刻避到暗处,等他走远了才出来。 「是那个孩子的家人。」邓妍小声说。 「你确定那小家伙会来?」 「当然,骗他很简单的,等他一来,你马上动手。」 有钱人都很蠢,单看宋涧就知道了。她跟霍离说自己会戏法,但只能告诉他一个人,小家伙就动心了,答应晚上来找她,还保证不告诉别人,所以邓妍很有信心。 钱都花光了,当然得想办法弄钱,邓妍觉得绑架这招最实用,油轮船舱构造繁琐,容易藏人,再让霍离的家人把钱汇到她指定的户头上,等她让朋友取到钱后,就杀人灭口,霍离看到了他们的模样,不能留,在海上毁尸灭迹再简单不过,只是这一点她没跟宋涧说。 「你确定不会被发现吗?」宋涧长相粗恶,其实胆子并不大,事到临头他有些害怕。 「舞会开始了,大家都去玩节目,没人会过来,嘘,来了!」 柔和灯光在甲板上投下一个小小身影,是霍离,还背了个轻便型小背包,匆匆跑过来,船舷附近很暗,他左右看看,问邓妍,「好暗啊,为什么要约在这里?」 「跟我来。」 邓妍上前很亲热地牵住霍离的手,同时给宋涧使眼色,箭在弦上,宋涧咬咬牙,掏出手帕,从后面捣住霍离的口鼻,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安静下来,估计他是被闷晕了,这才松手,抱起他,随邓妍奔进舱室。 「喵!」一团黑影突然从霍离的背包里窜出,两人同时一惊,见是那只小黑猫,蹲在地上,幽蓝蓝的猫儿眼在暗中射出凄冷光芒,宋涧心里发寒,想去把猫捉住,被邓妍拦下了。 「猫回头再说,先把小孩送进去。」 邓妍选的地点是装载应急物资的储备舱,平时不会用到,适合藏人,两人顺着楼梯进了机舱,看到入口处挂着闲人勿进的牌子,邓妍哼哼一声冷笑,掏出小发夹,在锁孔里别了几下,把门打开了,她很小就出来混,这种小把戏难不倒她。 比起宋涧,邓妍显得老练多了,前面带路,顺着楼梯一层层下去,来到储备室,里面放着各种应急物资,随便一个小地方就能藏住孩子。 「再往里头走看看。」舱室很大,邓妍决定找个最佳场所,这里似乎不常有人来,她左右看看,随手推开身旁一扇门。 里面一片漆黑,邓妍揿亮灯,灯光很弱,似乎是个杂物间,再往里走,面前又出现一道门,门上扣着锁。 「靠,这种地方还加锁,一定有问题。」 邓妍骂了一句 ,又操起她的开锁绝技,周围太暗,宋涧有些怕,不过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说里面会不会藏有贵重物品?」 「要是有就好了,我们可以趁机捞一笔。」 邓妍开锁费了些功夫,打开后,她没好气地踹开门,铁门在撞击中发出沉闷声响。 两人走进去,很意外地发现里面亮着灯,空间很大,有股淡淡的怪味,两旁摆了几个大铁柜,上面放了些零星杂物,正中间地上则有个长长的木棺。 「那里面会不会放着财宝?」想象着电影里的情节,宋涧起了贪心,把霍离扔到一边,想过去看看。 「我劝你最好不要过去看哦,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霍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宋涧被吓到,「你醒了!」 「我根本就没晕。」小狐狸眼里满是嘲笑:「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要干什么,没想到你们这么坏,想绑架我。」他再笨,也是有五百年道行的,更何况身边还有小白当军师,恶人气浊,他一开始就嗅出他们不对劲儿,所以才接受邀请。 见霍离醒了,邓妍知道不好,冲过去想抓住他,谁知眼前冷风骤起,她眯眼工夫间霍离已经不见了,头顶炽光灯发出嘶嘶响声,光线时亮时灭,像短路一样,鬼片场景打造得完美极致。 几次晃闪后,灯终于彻底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阴暗中,好在宋涧带了手电筒,打亮了,去抓霍离,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他一定是躲在柜子后,快找!」邓妍刚吼完,黑暗中就觉后颈一凉,被个毛茸茸的东西划过,有个阴恻恻的声音问:「你在找我吗?」 「啊!」邓妍惊恐地叫起来。 她很小就在道上混,胆子比普通女生大得多,可即使如此,现在也是万分恐惧,因为她背靠着墙,周围又没有攀越的东西,霍离根本不可能在她身后说话,除非他嵌在墙里。 她慌忙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功能,却恰好看到宋涧身子飞起,凌空一个回旋后重重跌在地上,手电筒脱手而出,像被人牵引似的滚向前方,一只小蹄子伸出,将他压住了,黑暗中属于猫特有的幽蓝瞳光牢牢盯着她。 「叽……!」 凄冷刺耳的响声,让邓妍的心突突猛跳,她很谨慎,来时把门都关上了,一只小猫不可能打开厚重铁门,更不会发出这种诡异阴狠的嘶叫。 别惹黑猫,它是邪恶和黑暗的化身,会带你去地狱。 似乎有人曾对自己这样说过,不过邓妍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把手机发狠的摔过去,骂道:「该死的猫,我宰了你!」 宋涧爬起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抬头见有团黑影在前方,立刻冲过去抓人,霍离闪身就跑,房间够大,还有许多柜子,即使不用法术也足以让他脱身了,在障碍物间左转右转,正玩得起劲儿,手臂一紧,却是太得意忘形,被邓妍捉住了。 「该死的小鬼,看你还往哪跑!」邓妍从口袋里掏出匕首,冷喝。事出意料,只能杀人灭口,到时往海里一扔,一了百了,晦气的是费了大半天的力,一分钱都没捞到。 「喂,你们来真的……」属于动物的直觉还算没完全退化,霍离嗅出了邓妍的杀气,眼看匕首刺下,忙念咒脱身。 小鬼突然在眼前消失,邓妍吓愣住了,宋涧更慌张,尖叫道:「这孩子不是人……」 「不能让他走!」 比起恐惧心,邓妍更害怕事情败露后的刑罚,咬牙追上去,没想到她这么凶猛,霍离倒有些害怕,在柜架间东躲西藏,那边小白也被宋涧追着到处跑,黑暗中一人一猫疲于奔命,同时奔到了那个长棺前,霍离刚扑到棺上,就听后面有人追过来,但随即被冷风卷到。 嘶嘶…… 灯闪了几下,又透出微光,但忽闪忽灭的光芒比完全黑暗更惊悚,霍离拍拍乱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喘了口气,再看同样趴在棺上喘气的小白。 「谢谢帮忙。」 「咦?」小白挠挠猫耳朵,不明所以。 霍离回头看那两个跌倒在地的人,问:「他们不是你作法搞定的?」 「不是。」它只是趁乱起哄,用口笛吓唬人而已。 「那这光……」霍离再看头顶忽闪忽闪的灯光,颤着声音问:「也不是你弄的?」 「我会多少你还不知道?」小白没好气地白了霍离一眼,眼神划过长棺,突然喵了一声,用爪子用力指棺面。 霍离顺着小白指的方向低头看去,灯光昏暗,不过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面前的景象——棺盖是半透明的,里面仰面躺着一个老人躯体,脸庞臃肿,泛着青幽幽的光,霍离小心翼翼又向下探头,老人的眼睛突然睁开,看不到眼球,只看到一圈白浊物体恶狠狠地瞪着他,跟着手向上伸来。 「鬼呀!」 霍离的胆子跟他的人一样小,吓得从棺木上跳下,抱头往外窜。小白很想说狐狸精没必要怕鬼,话还没出口,霍离已经跑没影了。它转头再看长棺,那人已推开棺盖,直直坐了起来,动作跟电视里演的僵尸有得一拼。 小白急忙跑了去追霍离,邓妍和宋涧刚爬起来,正好看到有人从棺里出来,那僵直动作说不出的诡异,再听到霍离的惨叫,两人也头皮发麻,本能的跟着跑出去,邓妍稍稍晚了一步,手被一只冰凉手掌握住,强烈的药水气味传来,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在看到那对白浊眼珠后,吓得尖叫连声,甩开那只手,朝房门奔去。 灯又灭了,房间重又陷入漆黑,前面似乎有诡异物体挡住路,邓妍跑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凭记忆跑到门的位置,伸手过去,摸到的却是冷冰冰的铁架,她慌了,大叫:「宋涧,宋涧你死哪去了?」 没有回应给她,四周是死亡的空静,耳边传来凄厉风声,卷杂着海水的咸味。 滋滋…… 刺耳滑动声响起,铁架从两旁缓缓移动着挡住邓妍的逃路,她被夹在当中,听到身后脚步蹒跚,慢慢逼近,她用力摇头,强迫说服自己这是幻觉,但现实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听到愈来愈清晰的海潮翻滚声,随即脖颈被双冰冷的手狠狠掐住…… 说到逃跑,霍离比谁都快,以神速窜到门口,推开门,抱起小白就跑,情急中连法术都忘了用,宋涧也跟着跑出来,但很快发现邓妍没跟上,他犹豫了一下,转过头,身后冷寂长廊让他打消了回去救援的想法,转过身又继续跑,匆忙间他跑的是跟霍离相反的方向。 宋涧一口气跑上楼,来到甲板上,靠着船舷大口呼吸,刚才那幕实在太恐怖,让他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定定神,发现夜已深沉,天空飘着零星雨点,远处隐约传来舞曲和欢笑声,一切都是那么安宁。 「出了什么事?」 问话声把宋涧从恐惧中拉出来,忘了自己筹划绑架的事,他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叫道:「有鬼,船上有鬼!」 「先生你喝醉了。」 「我根本没喝酒!是真的有鬼,不,也许是僵尸,就在储备舱里,噢……」急切辩解突然变成了一个单音符,宋涧紧抓住对方的手,那手里握的匕首刺进他心口,狠狠地,一刀致命。 冷眼看着宋涧倒下,杀人者淡淡道:「你不该这么多事。」 「主人……」 有人在耳边轻唤,张玄睁开眼,周围很黑,聂行风不在房里,他依稀看到眼前停留着一团黑雾,两道银光在雾间盘旋游绕,再仔细看时,雾气已经消失了。 心口发闷,张玄忙爬起来跑去洗手间一阵呕吐,心想晕船真是活受罪,蒙古大夫开的蒙古药也不见效,他用清水漱了口,回到床上正要躺下,忽听外面有人叫自己。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像是聂行风,张玄神智一恍,再睁开眼时,眼底一道金光划过,恍惚站起身,随唤声走出去,一直走到甲板尾舷,附近没人,冰冷雨点打在脸上,让他恍然回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 张玄茫然看四周,忽然看到有人倒在尾舷一侧,空气中流淌着浓烈的血腥气,没容他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猛烈风响,随即脖颈一阵剧痛,将神智推入了黑暗之中。 许久,耳边交集着的嘈杂惊叫声将张玄震醒,吃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只隐约看到眼前聚集了许多人,自己手上握着溢满鲜血的匕首,还有聂行风惊慌的脸庞。 「董事长,不是我……」话音消失在呓语中,他重又坠入黑暗。 再醒来时已躺在客房的大床上,聂行风和霍离小白坐在床边,见他醒来,一起凑过来。 「你怎么样?」 「还好……」头依旧晕眩,全身乏力,这种感觉对张玄来说是极陌生的,陌生得让他恐惧,忙坐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宋涧被杀了,他们说是大哥你杀的,还想把你关起来,聂大哥不同意,就送你回来了,现在船长和保全还在外面呢。」霍离说。 张玄晕倒后,有服务生经过,发现了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立刻通知了船长陈昱,后来经杜医师检查,证实宋涧已死亡,张玄身上溅有宋涧的血迹,手里拿的匕首尺寸也跟他身上的伤口吻合,保全建议拘禁张玄,被聂行风否决了,所以他们现在都守在外面,等张玄醒来。 「人不是我杀的。」他要是杀人,一定做得干净漂亮,哪会乖乖等人来抓?凶手这样做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我知道,还好杜医师说以你当时的身体状况无力行凶,为你解了围。」聂行风说。 当时看到凶杀现场的只有水手和几名乘客,消息暂时被封锁了,不过陈昱要求关押张玄,还好白先凯碰巧经过,帮聂行风说了情,白家跟万华集团有些交情,陈昱没再为难聂行风,不过张玄知道白家这个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招财猫日后要头疼了。 聂行风给张玄倒了杯温水,等他脸色稍见缓和,才问:「你怎么会去甲板?」 没等张玄回答,敲门声响起,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是船长陈昱,魏正义和杜医生也跟着进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先声明,我没杀人,是有人陷害我!」 张玄把经过简单说了,不过隐瞒了被唤声迷惑的事,陈昱听完后,问:「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打晕你的?」 「我如果看到,早把他揪出来了,还会在这里被你盘问吗?」张玄悻悻道,陈昱的眼神让他很不爽,那分明就是看贼的眼神嘛,船长就了不起吗? 杜医生帮张玄做了简单检查,又给他开了药,众目睽睽之下,张玄没办法,硬着头皮吃了,杜医生对陈昱说:「他身体很虚弱,让他休息吧。」 陈昱把目光转向聂行风,道:「船上有三百多名的乘客,我不想因为一个人而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必要时我会拘禁他,请聂先生合作。」 聂行风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还是等邓妍清醒过来再说吧。」 邓妍? 张玄疑惑地看聂行风,等陈昱和杜医生走后,忙问:「邓妍又怎么了?」 「她疯了。」 邓妍是一位乘客去洗手间时发现的,当时她神智正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躲在洗手间里嘻嘻笑个不停,倒把那客人吓了个半死,陈昱派了女护士陪她,希望她清醒过来后能说出实情。 「师父,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逃犯干的?正巧见你出现,就栽赃嫁祸你?」 「也许吧。」其实张玄知道不是,是有人故意引他出去,然后嫁祸他,不过徒弟太热血冲动,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董事长,你去哪里了?」他问聂行风。 「去找晴晴。」 聂行风很后悔自己当时的离开,事实上他根本没找到冯晴晴,那间体育室今晚没开放,是空的,所以他又去其他活动室找人,耽搁了些时间,但绝对没超过一刻钟,所以当他赶回来,发现张玄出事时万分惊讶,当时指针指在午夜两点,也就是说他离开了足有一个多小时。 「你又穿越了。」张玄嘟囔,只有这一种解释,时空错位对聂行风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再正常不过了。 「师父,我跟船长提了逃犯的事,他答应协助调查,放心吧,有我在,绝不让坏人有机可趁!」 为了保下张玄,魏正义把警察的身分亮了,还提出返航的建议,不过被陈昱驳回,说自己没有临时改变航程的权力,现在旅游业低潮,如果返航,对公司来说不仅钱财损失惨痛,声誉也会受影响,他坚持将事件压下,并负责尸体的安置,还请求魏正义尽快查出凶手,保证船上人员的安全。 「奸商!」张玄恨恨道。 「那我去做调查了,虽然船上有保全人员,不过指望不上。」 见张玄没事了,魏正义告辞,聂行风忙叫住他,「把你的佩枪给我一支。」 「什么?」魏正义本能的摸了下腰,开玩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哪能随便送人? 「我知道你一向随身携带两支枪,现在敌暗我明,我需要武器防身。」 聂行风话说得平淡,但命令口吻溢于言表,魏正义犹豫了一下,妥协了,把枪掏出来给他,「非到关键时刻不能用,师父现在还是嫌疑犯呢,别害我犯错误。」 魏正义走后,张玄很羡慕地去摸枪,被聂行风推开了,把手枪放进口袋,问霍离,「你们怎么知道张玄出事?」 「宋涧是僵尸杀的,我和小白都看到了。」其实霍离一开始就想告诉大家是僵尸杀人,被小白阻止了,现在人都走了,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在储备舱的发现说了。 「你们确定是僵尸?」 霍离立刻点头,被小白踹了一蹄子,解释:「也许是人。」 那人身上没死气,最多是模样恐怖些,不过当时它跟着霍离乱跑,也没看清楚,不敢下断言,本来想去找张玄询问,谁知就发现他出了事。 看来是有人在船舱藏了怪物,见宋涧发现了,就杀他灭口,邓妍也被吓得精神失常,能在底层储备舱藏人的人不多,最值得怀疑的就是…… 「陈昱!」张玄叫道。 「宋涧被杀时陈昱正在舞会致词,许多人都能作证。」这一点聂行风也想到了,不过陈昱没有杀人时间。 「那就是同伙做的,大副、二副、舵手,这些人都有可能。」张玄说。 「其实,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凶手要把一具僵尸或怪物藏在船里远航?」小白问。 霍离立刻接话,「很简单啊,杀人弃尸,扔到海里就没人知道啦。」 聂行风摇头,毁尸灭迹有很多办法,即使弃海也不会选择邮轮,人多眼杂,很容易败露,所以凶手一定另有目的,才不得不选择大型船只。 【第四章】 敲门声响起,来的是冯晴晴和楚歌,他们显然知道了杀人事件,看张玄的眼神有些诡异。 「我们听说张玄不舒服,来看看他。」冯晴晴干笑。 「听谁说的?」聂行风淡淡问。 「萧雨。」习惯成自然,冯晴晴本能的做了回应,楚歌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这件事白家曾帮忙说情,照白楚两家的关系,萧雨向楚歌提醒注意并不奇怪。聂行风问他们,「张玄出事时你们去了哪里?」 「在体育场玩,怎么了?」 捕捉到冯晴晴回答中一瞬间的迟疑,聂行风紧接着说:「我接到你的电话去找你,可你们根本不在体育场。」 「船上有好几个体育场地,行风哥哥你找错地方了吧,而且我也没打电话给你。」 冯晴晴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聂行风看,发信记录里的确没有他的手机号码,他忙查看自己的手机,竟发现冯晴晴的来电显示诡异地消失了。 「那你去了哪个体育场,在做什么!?」 冯晴晴的支吾让聂行风很恼火,来电不是偶然,很明显有人知道冯晴晴的行踪,才故意打电话引自己离开,好嫁祸张玄,不管他们灵异社究竟在做什么,现在出了人命,不该再遮掩下去。 「聂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 见聂行风脸色阴沉,冯晴晴吓得僵在那里,楚歌看不过去,插话道:「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彼此也有保留秘密的权利,你没资格追问晴晴的行踪!我们的确有事,不过我敢保证跟你朋友的事无关,我们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传说金银岛附近隐藏着一道死亡海域,那里充斥着神秘强大的力量,当它的频率跟人的脑电波相吻合时,就会影响人的心智,而导致他做出一些难以想像的事,请注意你的朋友!」 楚歌说完,拉着冯晴晴出去了,看看聂行风脸色,张玄噗哧笑起来,「董事长,很少见你发脾气,没想到你生起气来也一样这么帅。」 聂行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笑,听楚歌的意思分明是把你当嫌疑犯看。」 「其实楚歌说得也有道理,这就像鬼上身一样,鬼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附身的,要气场频率接近,才容易控制人的思维,从医学角度来说,就是催眠。」小白说。 聂行风看看手机,难道他当时被催眠,才会误以为是冯晴晴的来电?同样道理,张玄也是被人催眠才去甲板……不,宋涧绑架霍离和他的被杀都是突发的,如果有人要临时嫁祸张玄,不可能把时间拿捏得那么准确。 「小离,你跟着晴晴,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听楚歌刚才那番话,他们此次出海的目的一定跟他说的那股神秘力量有关,这也许也是凶手在船舱藏人的原因,所以霍离跟着他们可能会有所发现。 霍离最喜欢探险,开开心心接了任务带小白离开,聂行风提醒他,「船上可能有逃犯,你们要小心。」 「放心吧,我有五百年道行呢。」霍离的吹嘘唤来小白的白眼,不过小狐狸没自觉,看不到。 两只动物走后,张玄叹了口气,「风水轮流转,想不到我堂堂正牌天师也沦落到让狐狸精帮忙的地步了。」 没理会张玄的牢骚,聂行风伸手过去,从他握着的手心里拿出两粒胶囊,是刚才杜医生给的药,被发现行藏,张玄嘿嘿干笑,「董事长果然火眼金睛,这都能被你发现。」 他跟张玄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看不到他捣鬼,也知道他不可能乖乖吃药,不过,不吃也罢,在没弄清谁是凶手之前,聂行风觉得药还是别随便乱吃得好。 他把魏正义的手枪递给张玄,后者吓了一跳,「你是为我要的枪?」 聂行风点头,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张玄身边,张玄有枪防身,他比较放心。 张玄以前在侦探社做过事,空气枪倒是摸过,真正的枪支还是头一次,接过枪,小心翼翼摸摸澄亮枪身,忽然蓝眸一转,问聂行风,「你就这么放心?如果像楚歌说的,那个鬼磁场频率控制了我的脑电波,导致我持枪杀人怎么办?」 「我即使不相信自己,也会信你!」 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能打动人心,张玄笑了,举枪做了个射击动作,道:「董事长看好了,敢陷害我的人,我会让他死得更难看!」 可能是适应了邮轮的行驶速度,第二天张玄精神好了许多,午饭是在同楼的小餐厅里吃的,可是跟之前不同的是,附近跟了两三个人,都是被派来监视张玄的保全人员,白家父子也出现了,看到他们,白先凯略微点了下头便推轮椅走开了。 「这么巧又碰到你们。」饭吃到一半,昨晚提醒聂行风找医生的那个白发老者走过来搭讪,他看看张玄,微笑道:「小伙子脸色比昨天好看多了。」 「谢谢。」张玄其实不太记得老人的长相,只是礼貌性的寒暄。 「海上风浪大,要小心才行,别看海面上风平浪静,海底也许正暗波汹涌呢。」老人说了句很意味深长的话,忽然看看外面,笑道:「又有人来推销保险了,我要赶紧溜掉。」 他拄着手杖匆忙离开,聂行风看门口,见来的人是左天,看来他把推销目标锁定在老人家身上了,目光一闪,忽然看到周林林站在餐厅外冲自己直摆手,好像在示意自己过去。 张玄还在吃饭,聂行风不想打断他,于是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餐厅人很多,又有保全跟着,他相信张玄很安全,在得到一个肯定答复后,便来到外面,周林林忙把他拉到僻静角落里,小声问:「张玄没事吧?」 「没事,你们呢?」 聂行风很担心灵异社这帮学生,偏偏冯晴晴什么都不说,看来周林林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发生了杀人事件,他不想他们还继续搞什么鬼神游戏。 「我们也没事,我来是想告诉你,小心楚正南,他可能会对楚歌不利,张玄说不定也是被他陷害的。」 「为什么?」聂行风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周林林犹豫了一下,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是无意中听来的消息,楚正南这次出游其实是有计划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楚歌?」 「没用……」周林林笑得有些无奈,忽然看到楚歌和萧雨从对面过来,忙说:「我先走了,一切小心。」 「等等……」 聂行风很想问清楚,周林林却挥挥手跑远了,他回到餐厅,张玄已经吃完了饭,问:「谁找你?」 「周林林。」 聂行风把周林林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张玄笑了,「不管消息可不可靠,我们注意一下总没错,不过原因呢?」 聂行风摇头,如果周林林说的是真的,那理由真有待思量,楚正南和张玄并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陷害张玄? 吃完饭,两人去看邓妍,邓妍住在一间很小的客房里,由护士陪着,张玄透过玻璃窗见她紧紧蜷在床角,惊恐的目光不断看向四周,他说:「我很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景象,会吓成这样子?」 「你不会是打算……」听出了张玄的言下之意,聂行风一口否决:「想都别想!」 「嘿嘿,董事长,我们真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回到客房,张玄主动倒了杯热茶给聂行风,后者不为所动,淡淡道:「讨好没用!」张玄看起来似乎恢复了元气,不过即使这样,聂行风也不会让他去储备舱探险,这件事自己会去做。 「可是你去探险,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里,我同样危险对不对?」张玄循循善诱,好奇心是他最大的弱点,知道舱室有问题,却没法去查看,对他来说比晕船更难受。 「我让小离陪你。」 「小离不是去跟踪晴晴了吗?」 上次让背后灵保护,这次又让狐狸精保护,张玄觉得自己这个天师越混越回去了,不死心,他改变战略,善诱换色诱,靠过去,跨坐在聂行风腿上,笑靥淡淡,「董事长,我可以证明自己真的好了,要不要试试?」 蓝眸迷离,闪烁着挑逗的光彩,眸底似乎有小团淡淡金焰在燃烧,不过聂行风没看到,此刻他的神智完全陷入了张玄的魅惑下,瞳光比海水还要湛蓝,让他沉醉其中。 心跳加速,聂行风嘶哑着声音说:「别闹。」 多事之秋,张玄身体又刚复原,他没心思调情,可是并不太坚定的心在张玄的动作下完全融化了,张玄靠近他的脸颊,凝视良久后将热辣辣的吻送了过来。 「不信,就验收看看。」 热情如野火燎原般散开,打住的念头在聂行风脑里晃了晃就消散了,他接受了张玄的送吻,抱他上床,将他压到了身下。 情爱是两个人的沙场,在汗水中角逐掠夺,疯狂搜寻对方的弱点,同时也付出属于自己的情感,在这场鏖战中没有胜败,有的是彼此追求的激情。 将热情一鼓作气注入张玄体内的那一刻,聂行风眼前有短暂的失神,闭着眼回味刚才张玄动情时的迷离神情,他想,张玄是他的,永生永世都是,如果有人敢伤害他,那就用生命来作陪葬! 「董事长,现在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探险了吧?」 情爱的沐浴让张玄神采奕奕,一改昨日倦怠的模样,他没忘初衷,蓝眸眨呀眨的看聂行风,央求。 聂行风投降了,点头答应,目的达到,张玄很开心,道:「我先去洗澡,晚上行动。」 张玄去洗澡了,聂行风靠在床头看电视,情爱过后的懒倦在侵蚀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懈,也许凶手此刻就躲在邮轮某个地方冷冷看着他们,他要保持冷静,因为这是战胜对手的首要条件。 当晚,两人出发,监视他们的保全被张玄一道迷魂符轻松摆平了,他们照霍离所说的路线来到底层的储备舱,张玄见房门锁着,掏出小钢丝别开了。 他家的天师助理真像把万能钥匙,除了工作外事事精通,连开锁都练得这么娴熟,聂行风在一旁看得直叹气。 「什么都没有嗳。」 进去后,穿过两道门,来到里面的房间,张玄打开灯,房里很空荡,两旁柜子上只堆放着一些杂物,没有木棺,不过有一点凶手还是露了马脚,那就是残留在空气中的怪味,不重,但足以证明这里曾有所谓的怪物存在过。 「凶手的动作还真是快啊。」张玄感叹道。 聂行风看了看铁柜上摆放的物品,都是些应急资源,柜角处滚落了一枚很小的银徽章,他捡了起来。 是邮轮上工作人员领角佩戴的小徽章,后面印有天洋号的图案,看来是有人在搬动怪物时不小心遗落的。 聂行风把徽章放回架上,他不指望能从这枚徽章里找到线索,凶手在发现徽章丢失后,一定会再找一个做掩饰,他现在奇怪的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藏在邮轮上。 张玄在另一边飞速拈指掐算,起的是他最拿手的寻人咒,不过这次难度系数太高,一不知生辰八字,二不知相貌,甚至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全靠这里存留的一丝气息起咒,完全在考验他的灵异第六感。 「哎哟!」 张玄掐算中刚刚踏出一步罡位,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晃动,他的头好死不死的撞在架杆上,慌忙抓住身旁铁柜,还好晃动很快停下,聂行风稳住身子,见张玄脸色不对,忙奔过去,问:「你怎么样?」 「没事……」 张玄回答得很吃力,其实在船身震动的同时,他的心脏也悸动不已,痛感随血液从心房不断流向全身,冷汗在疼痛刺激下瞬间渗满额头,晕眩一波波袭来,恍惚看到汹涌的瀚海碧波将他包围,忙紧握住聂行风的手。 聂行风见张玄这副模样,没心思再在这里寻查什么线索,他扶张玄出去,走出储备舱时,依稀看到走廊尽头人影一闪,看背影有些熟悉,转眼就不见了,他没多加猜想,扶张玄回到客房,把他抱到了床上。 「感觉怎么样?」 聂行风替张玄把额上的汗擦去,坐在他身旁紧张地问。 张玄点点头,心痛已经缓解了,不过头还在痛,是刚才不小心撞在铁柜上的结果,更可恶的是,灵感也被痛感撞飞了,寻人咒OVER。 「该死,我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灵感……」 「这时候你就别想什么灵感了,好好休息。」张玄一整天精神都很好,聂行风还以为他好了,没想到他又突然不适,这让聂行风很不安。 「我发誓这辈子再不坐船,宁可游泳过海。」张玄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嘟囔。 「张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对你下咒?」 比起磁场阴气之说,聂行风更倾向于蛊咒,不过这话换来张玄嗤笑,「别傻了,谁有本事给没魂魄的人下咒?」 海潮声在耳边响起,像催眠曲一样,张玄缓缓闭上眼睛,见他睡着了,聂行风替他盖好被,走到隔壁房间,拨通聂睿庭的电话,问:「你是怎么中邮轮豪华游奖券的?」 「大哥,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问这事?没什么特别,就是买音响时填写过有奖问答,之后电器商行就给我寄来奖券了,怎么了?」 「把那家电器行的名字和电话报给我。」 「等等啊,我找找看……」电话那头传来翻动声,还有聂睿庭的抱怨:「丑鬼,都是你把我家搞得这么乱,快帮我找电器公司寄来的那份邮件,大哥要……」 这家伙把颜开当仆人了,他不是怕鬼怕得要死吗?聂行风正想着,就听聂睿庭道:「找到了,大哥你记一下。」 记下电器商行名称,聂行风马上把电话拨过去,电器行有二十四小时服务专线,当他询问中奖人员中是否有聂睿庭的名字后,对方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聂睿庭中奖是被人设计的。既然奖券是以万华集团的名义,那就跟万华的人脱不了关系。可是他们费这么大心思骗聂睿庭出海,目的是什么? 聂睿庭身边有颜开,聂行风倒不担心,他知道真正危险的是这艘邮轮,设计中奖的远航、船舱里的怪物、还有灵异社神神秘秘的活动,他们彼此是否有关联? 张玄还在沉睡,聂行风轻声走出客房,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包烟,心情烦躁时,抽烟定神是最好的选择。 信步走到长廊拐角,从这里看过去,可以对自己的房间一目了然,附近又有保全人员把守,聂行风不担心有人会潜进房间对张玄不利。 他抽出一根烟,靠着窗台默默看外面暗黑一片的海面,烟卷在手指间轻巧的转动,却没有点火。 脚步声传来,聂行风转过头,见是萧雨,她掏出打火机想帮忙点火,聂行风拒绝了,香烟在手掌中揉成团,又放回口袋,对上萧雨惊讶的目光,他微笑道:「我朋友很讨厌我抽烟,所以我只能闻闻烟香过瘾。」 「你说的朋友指的是张玄吗?」昨晚萧雨也去了命案现场,想起聂行风对张玄的维护,她问。 聂行风点了下头,萧雨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有句话我问了也许很冒昧,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不是,他是我的爱人。」聂行风没说情人,他觉得情人这个词太轻佻,不足以诠释他和张玄的感情。 「怪不得噢。」萧雨笑了,随即叹口气,「看来爷爷要失望了,你知道他昨晚会帮你说话不是毫无目的的。」 聂行风也笑了,「这么说你来找我也是出于他的吩咐?那楚歌呢?」 「楚家也不错,不过多个选择总是好的。」萧雨眼里蒙上一层阴翳,幽幽道:「不瞒你说,白家近年来因为经营不善,生意一直下滑,虽然表面看上去还很风光,其实内部已岌岌可危了,所以爷爷才想用联姻的方式改变现状。」 「你……年纪好像还不大吧?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商界其实就是这样残酷,为了发展,这种商业联姻并不少见,聂行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安慰,便随口问。 「没有,我母亲不是正室,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虽然白家还有其他孩子,不过谁也不愿意来相亲,所以父亲就找上了我。」萧雨说得很无奈。 其实在听到萧雨名字的时候,聂行风就猜到她是庶出,她该是随母姓的。 「是不是我这些牢骚让你不开心了?」见聂行风沉默,萧雨笑着转了话题,「其实也没那么差了,虽然父亲在家里作不了主,不过他对我很好,这打火机就是我特意买的,为了在他抽烟时及时给他打火。」 她玩着手里的卡通打火机,突然凑近聂行风,小声说:「其实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猜张玄是被人陷害的,你要小心楚正南。」 又有人提醒他注意楚正南,聂行风心一动,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昨晚我有看到楚正南在凶杀现场附近出现过,他当时很慌张,所以我没打招呼,后来想想,觉得他很古怪,他没说自己曾去过甲板,还怂恿船长关押张玄。」 「谢谢你的提醒。」 「那我先回去了,这件事你千万别对别人说啊,如果爷爷知道我多嘴,会杀了我的。」萧雨调皮的吐吐舌头,告辞离开。 萧雨的话给了聂行风一丝启发,他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回房,洗了澡后,在张玄身边躺下。 枕边有淡淡清香,是张玄的发香,他呼吸很平稳,让聂行风略略放心,又向他靠近些,沉入梦乡。 「主人,主人。」 唤声悠悠,随海潮袭来,在耳边轻声回荡,张玄烦躁地摇摇头,想避开呼唤的纠缠。 「主人……」 声音更近了些,张玄恍惚看到黑暗海底中飘摇的银光,两条银龙在奔腾缠卷,金麟银纹,随海水浮动,泛出的银光波涛中站着那个黑色雾影,身形颀长,面庞模糊,只看到他一双金瞳。 很熟悉的金瞳…… 张玄猛然睁开眼,呼唤仿似仍在耳边回荡,海潮翻卷,连绵不绝,带着诡异的亲密。 他坐起来,头有些沉,身旁聂行风正在沉睡,推推他,却毫无反应。 外面传来低沉海浪声,一点点敲响张玄的心房,被那密切潮声牵引住直觉,他随便套了件外衣,奔出房间。 正在客房附近负责监视的保全人员看到张玄出来,立刻围近,但对上他的双瞳,都呆立住了,张玄打了个响指,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摔倒,才转身离开,来到上甲板。 已近深夜,海风呼卷着浪头猛烈扑打邮轮,震起他熟悉的回响,他慢慢走到船舷上,手扶船舷探头向外看。 海面平漠深邃,像是无知神秘的另一个世界,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海洋是恐怖的,但他知道海水远比这艘邮轮安全得多,因为海的深处就是他的家…… 「张玄!」 伫立了好久,身后传来唤声,却是聂行风追过来了,问:「是你把保全人员都打晕了,出了什么事?」刚才他一觉醒来,发现张玄不见了,出来一看,保全人员都晕倒在地,还好张玄没事。 「他们很烦。」看到聂行风眼里透出的担心,张玄心情大好,眨眨眼,笑道。 辉瞳里狡黠金光一闪而过,惑乱了聂行风的心神,直觉感到张玄跟平时不同,却不知不同在哪里,于是上前握住他的手,问:「觉得好些了吗?」 「嗯,睡不着,想来看看海。」张玄反握住聂行风的手。 见他没事,聂行风放了心,和他一起遥望海面,不过说实在的,暗夜给海面覆上一层诡异的颜色,真没什么好看的。 「啊……」 静夜中突然传来的尖叫惊扰了正在看海的两个人,喊声凄厉惊恐,聂行风忙拉张玄回去,半路遇到陈昱,他跟负责夜巡的保全人员在一起,大家赶到发出惊叫声的房间,正碰上白皙推门出来,叫声是从他隔壁传出来的,也就是萧雨的房间。 门没锁,陈昱冲进去,揿亮灯,迎面就看到对面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死」字,字该是刚写好不久,血红液体还在沿着笔划缓慢流下,萧雨穿着睡衣缩在角落处发抖,见到他们,颤抖的手指指向床头,床头墙上的枪孔痕迹赫然醒目。 白皙忙上前将女儿扶起来,急问:「出了什么事?」 萧雨怕得厉害,哆嗦个不停,想说话却力不从心,陈昱忙让保全人员去叫杜医生,又和白皙一起安慰她,好半天她才镇定下来,结结巴巴道:「有、有人进来想杀我……」 一句话把所有人目光都引到了张玄身上,陈昱看看他,又转看萧雨,问:「你有没有看清是谁?」 「没、没有,枪打偏了,我很害怕,冲下床的时候头撞在地上,就晕过去了……」 「看来他并非想杀你,只是警告。」无视大家的怀疑目光,张玄淡淡说,顺便在心里嘲笑杀手品味太低,这招用血字警告人的手法超俗气。 魏正义闻讯赶来,当看到床头那个枪孔时,脸立刻白了,看看张玄,想问又不敢问,只好先跑过去确认血字。 【第五章】 被张玄用幻术撂倒的那几个保全人员也赶了过来,听了他们的诉说,陈昱脸色变了,用眼神示意他们抓住张玄,聂行风忙将张玄护到身后。 见聂行风护短,陈昱冷冷道:「聂先生,请你认清状况,现在不是包庇护短的时候,已经有一人死亡,难道你还要等更多的人死亡才甘心吗?」 「这与张玄无关!」 「但他嫌疑最大,刚才他弄晕保全人员跑出来,跟着萧小姐就受到威胁,谁能证明这些与他无关?」 「陈船长,你别忘了船上有几百人!」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倒在死者身边!正因为我是船长,才不能因为一个嫌疑犯而让其他乘客生命受到威胁!」 聂行风还要再说,白先凯推着轮椅进来,插话道:「聂先生,船长说得也有道理,为了证明张先生清白,暂时关押也是迫不得已,你再这样固执下去,会让他很难办。」 萧雨遇到的意外让白先凯改变初衷,站到了陈昱那边,张玄拉拉聂行风,想跟他说自己不介意被关押,魏正义突然指着墙上那个死字,叫道:「这是用血写的!」 萧雨被他的喊声吓得缩进父亲怀里,陈昱脸色一变,失声问:「是人的血?」 魏正义不答,又转去看弹孔,见口径跟自己的手枪似乎相吻合,他惊出一身冷汗,忙跑到张玄身旁,小声问:「师父,那支枪……」 「喂,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张玄瞪了魏正义一眼,手枪他睡前放在枕下了,根本没带在身上。 附近客房的乘客都被惊动了,外面人愈聚愈多,陈昱忙吩咐保全人员疏散人群,又对聂行风道:「再固执下去对你没好处!」 「你还是先查清血是从哪里来的吧。」聂行风冷冷道。 「我知道是谁的!」一个小小声音在门口响起,霍离从人群里拼力挤进来,怀里还抱着小黑猫,「小白嗅觉最灵敏,可以让它追踪。」 该死的狐狸,把它跟狗相提并论,小白气得全身炸毛,不过现在正处非常时期,面前这么多人,它不能拿霍离怎么样,只好上前嗅嗅滴落下的血迹,然后顺着气味奔了出去,陈昱等人连忙跟上。 目的地很好找,离萧雨的房间只隔一层楼梯,在楼上尽头的房间。看到小白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张玄和聂行风对望一眼,知道凶手真正的目标了。 邓妍,那个因受刺激精神失控的女孩子,此刻就仰面躺在床上,胸口正中一片血红,身体因疼痛扭曲成古怪的弧度,照顾她的女护士则倒在地上,魏正义上前查看,发现她只是被打晕,忙扶起她,唤她醒来。 好半天护士终于睁开了眼,魏正义挡住她视线,不让她看到床上的惨状,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刚才她出去取药,回来刚推开门后脑就被人用力敲打,她就晕倒了,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魏正义让保全人员扶护士出去,他来到邓妍身前查看,聂行风也跟了过去,邓妍睡衣皱褶很多,看来死前曾用力挣扎过,聂行风看到她前襟钮扣上黏了张小纸片,他揭下来,发现是个指甲大小的卡通彩色贴纸,再看落在地上的手机,手机上也贴了不少类似图片。 「咦!」 邓妍紧攥的手心里似乎有东西,魏正义扳开她的手,将揉成团的东西展开,是张名片,上面印着两个很华丽的花体字——张玄。 魏正义眼前一黑,师父,你究竟惹着了谁,倒楣得被人陷害一次又一次?让徒弟想保你都力不从心。 陈昱也看到了名片上的字,眼光扫过张玄,问:「你还有什么解释?」 「我经常送名片给别人,一张名片就说人是我杀的,太幼稚了吧。」张玄毫不在乎地耸肩。 「不错。」聂行风接道:「死者手握得并不紧,名片很可能是她死后被人塞进手里的。」 「推理的事还是交由警方做吧,作为船长,我要对所有乘客的安全负责,在没找到有力证据之前,我们要关押张玄!」陈昱态度很强硬,不再听聂行风解释,挥手让保全人员拘押张玄。 「我就是证据,刚才我一直跟张玄在一起。」聂行风拉住张玄的手,将他护到身后。他们是被人设计骗上船的,张玄现在的身体状态又很差,他不放心他被单独扣押。 「你们并非一直在一起,张玄是先离开房间的,在你们会合之前,他的行动你怎么保证?」 陈昱直接戳中要害,聂行风一时找不到话去反驳,白先凯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聂先生,你太感情用事了,这不像你祖父的风格,现在已有两人遇害,凶手还有枪,陈船长只是为了安定人心,才将张玄暂时扣押,并没说他一定就是凶手,你再坚持,只会让他的嫌疑更大。」 情势越来越紧张,霍离偷偷问小白,「你能不能嗅出还有谁身上沾了同样的血腥气?」 小白摇头,很想说请别把它当警犬看待,它能找到这里已经很尽力了。 「那个……我能证明这位先生是清白的。」就在双方坚持不下时,有人走进来,轻声说。 「你?」 发现帮他们说话的居然是左天,聂行风一愣,陈昱也很奇怪,「你能证明?」 「是,我有看到张先生弄晕保全人员,觉得奇怪,就跟着他去了甲板,我可以证明直到呼叫声响起,他都一直没离开甲板。」 魏正义气得跑到左天面前大吼:「你知道我师……张玄是无辜的,为什么现在才出来说话?」 「你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职员,可不想跟凶杀案扯上关系,而且保全人员围得这么严实,我也进不来啊。」左天耸耸肩,回答。 很完美的回答,却总让人觉得后面隐藏了什么,陈昱恨恨问:「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的视力二点零以上,不会看错。」 情势出乎意料的峰回路转,看着脸色铁青的陈昱,聂行风淡淡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 出门时,聂行风又转头问陈昱,「陈船长,保全人员是否有持枪许可?」 「没有,我们只有催泪枪、防暴枪,船上持枪的只有这位警察先生,还有逃犯。」 还好陈昱不知道张玄其实也有枪,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聂行风带张玄离开,外面围了不少好事的乘客,不过因为保全人员阻挡,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江笙和那位白发老者也在,见他们出来,江笙急忙奔过来,悄声问聂行风,「邓妍是不是也出事了?」 江笙是船上为数不多的知道昨晚发生死亡事件的人,现在看到这阵势便猜又有事件发生,当然想趁机拍些有噱头的照片,聂行风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相机,点点头,心里明白就算他想进去拍照,也不会得到允许。 回到客房,张玄关门时见外面守了不少保全人员,他自嘲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享受过私人保镳的待遇呢,不胜荣幸。」 聂行风问霍离和小白,「你们跟踪晴晴他们,有什么发现?」 「一无所获,噢不,有所获,就是楚歌可能失踪了。」 小狐狸语惊四座,张玄把刚喝下口的茶完美无缺地贡献给了大地,叫:「又有人出事?」 「不,我们只是推测啦,所以才回来跟你们汇报。」小白在旁边作总结。 上午灵异社成员去了那间空体育馆,并在门口画了辟邪图形,霍离法术不高,怕强行进去会惊动里面的人,所以就守在外面,不过从他们拿的道具来看,应该是举行什么招魂仪式。 「招魂?这种事应该找我嘛,朋友一场,我顶多算他们半价。」一提到钱,张玄立马精神起来,愤愤不平道。 他们自行招魂,应该不是怕花钱,一定还有其他理由,聂行风问:「然后呢?」 「然后仪式失败了。」 看他们出来时都一脸垂头丧气,小白就知道仪式进行得不顺利,它还听楚歌说邮轮马上就会进入金银岛附近海域,晚上要再试一次,可是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楚歌却一直没出现,灵异社成员发现不对劲儿,便开始到处寻找,小白提议跟聂行风商量,结果回来就看到邓妍被杀。 「你们去休息吧,人不必跟了。」聂行风说。 霍离很担心地看张玄,「大哥气色很差,会不会跟楚歌说的死亡海域有关?他们特意在邮轮上招魂,一定是因为海域阴气很重的缘故。」 小狐狸好像变聪明点儿了,张玄摸摸他的头,「放心吧,地狱你大哥都来去自如,这里再阴,还阴得过地狱吗?」 「可是你最近好倒楣,我把除厄御守给你,希望能帮你挡灾。」不顾张玄反对,霍离把自己的口笛御守摘下,硬给他套在了脖子上,然后带小白离开。 嗳,他堂堂一流天师,什么时候需要御守保护了? 张玄有些郁闷,见聂行风也一脸郑重,便安慰道:「安啦,我没事,恶鬼恶人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他不是怕鬼,也不是怕有人陷害张玄,而是担心他的身体。自从登船后,张玄的身体就时好时坏,这不是个好征兆,一想到这个问题,聂行风的心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发慌。 「你说,左天为什么要帮我们?」不想聂行风太担心,张玄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不过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聂行风想起在储备舱里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看上去跟左天很像,他们都很清楚,左天当时根本不在甲板上,不过虽然他帮张玄说话的用心捉摸不透,但总算暂时缓解了危机。 太多的事想不透,似乎身边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谁也看不到面具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睡吧。」 差不多又折腾了一夜,聂行风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疑虑上,他拉张玄上床,关了灯,黑暗中轻声说:「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二天,聂行风没去餐厅用餐,而是打电话叫服务生把午餐送到客房,两人刚吃完饭,冯晴晴和灵异社的两个女生跑来拜访,聂行风猜到了她们的目的,问:「是不是楚歌还没找到?」 「你知道了?」冯晴晴一脸惊疑。 聂行风点头,问:「楚正南怎么说?」想起周林林和萧雨的警告,他本能的想知道楚正南的反应。 「学长昨晚一晚没回房,今早楚叔叔拜托船长帮忙找人,可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船上出了凶杀案,我们担心他有危险,就兵分两路,男生们负责找人,我们负责算卜。」 陈昱光是考虑如何安抚乘客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哪有心情去找人?聂行风说:「邮轮只有这么大,他不可能人间蒸发,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出事也许与你们玩招魂有关?」 「招魂?」冯晴晴瞪大眼睛吃惊地看聂行风。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们这次出海是想借纯阴气场玩招魂,你们知不知道有些游戏试玩不得的!」 被聂行风训斥,三个女生都面露惊讶,但谁也没反驳。 「你们来是想让我帮忙算楚歌的行踪对吧?」张玄在旁边品着茶,悠悠问。 他这话算是解了围,三人连连点头,冯晴晴把一支笔递给他,「这是学长的笔,你看算卜时能不能用得着?」 用走失者的常用物为引是寻人的最快捷办法,看来这些学生没白混灵异社,张玄接过笔,凝神静气,口中默念寻人咒,但见笔缓缓腾入空中,几下颤抖后突然又落下,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找不到。」屡战屡败,最后张玄很不甘心地放弃。 说这话简直就是砸自家招牌,不过没办法,身体欠佳,第六感死活不来关照,他也无可奈何,见大家面露失望,张玄道:「别担心,法咒里没现死气,证明楚歌没事,把笔留下,我回头再试试。」 三个女生告辞离开,聂行风送她们出门,又叮嘱冯晴晴不许再胡闹,正说着,忽然看到周林林从对面跑过来,冲他连连招手。 聂行风走过去,没等他发问,手腕就被紧握住,周林林拉住他向前急跑,聂行风忙问:「出了什么事?」 「大事,邮轮改变了航行轨道,现在正在朝金银岛方向行驶。」 「天洋号的航线终点不就是金银岛吗?」 「不,我说的是金银岛后掩藏的岛屿群,那是死亡岛,天洋号在引我们进入死亡海域!」 「你等等!」聂行风越听越糊涂,甩开周林林的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找到那个半僵不活的人了,看到他,大副和水手们就会相信陈昱出海另有目的,不再听他指令,跟我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周林林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也恰是聂行风想查寻的,不过这时候他不能留张玄一个人在房间,正要回绝,正巧看到霍离从客房出来,他微一犹豫,对霍离道:「我有事离开一下,帮我照顾张玄,记住千万不要离开他!」 「噢。」 霍离发出回应的同时,聂行风已被周林林拉着跑远了,想跟踪他们的保全人员也被远远甩开,两人奔进船舱,下舱途中几次碰到船员经过,还好聂行风反应灵敏才及时避开,他苦笑道:「你不需要这么急吧?被工作人员发现,我们不仅见不到僵尸,说不定还会被人抓起来。」 「抱歉抱歉,我忘记了。」周林林回话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放慢了脚步,带聂行风来到储备舱。 「这里我们昨晚曾来过,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里,是最里面,你能打开门吗?」 聂行风一阵沉默,他只会开那种简易锁,不像张玄曾在侦探社混过,什么锁都能轻易打开。 他试着推推门,意外发现门是开着的,周林林也很惊异,「有人来过。」 两人走进里面的房间,发现灯盏坏掉了,周围一片黑暗,不过周林林似乎对这里很熟,拉聂行风摸黑走到墙壁一处,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又用力推推,吱呀一声,墙竟顺着他的推动打开了,聂行风这才明白那里其实有道门,因为墙装饰得完全一样,所以很难被发现。 进去后,聂行风借手机上的照明灯看看四周,房间不大,正中间放着一个长形木柜,状若棺柩,应该就是霍离和小白见到的那个棺木,时间紧迫,凶手来不及把棺木搬离到其他地方,所以就移到隔壁。 「嘶……呵呵……」 黑暗中传来急促喘叫声,尖细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聂行风顺声走过去,发现声音从棺木里传出。棺木在手机的幽蓝灯光下泛出诡异的暗光,透过半透明棺盖,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躺着的躯体。棺盖上方开着透气口,嘶叫声随他嘴巴的张阖发出,眼珠被一层惨白混浊的液体遮住,似乎转了转,盯着他们。 两人合力把棺盖打开,木盖刚掀开,聂行风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腐败气味。借着手机的光芒,他发现躯体是个干瘪老者,头顶发丝稀疏,神态木然,鼻孔插着软管,嗓眼的气管处也连着相同的管子,软管尽头有个液体药包,乍一看去,就像是医科大学里待解剖的人体标本。 「啊!」 毫无声息的,一双苍白的手掌突然探出,紧握住周林林的手腕,他没防备,吓得失声大叫,老人身体用力半仰起来,双唇微颤,嗓眼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救……救我……」 乌黑空间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半干尸状的人体,说不惊悚是假的,看他因拼力仰身而导致输液从嗓眼中流出,聂行风有些发寒,忙说:「扶他出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外间突然响起魏正义的吼喝,周林林吓得本能的松开了手,躯体很重,聂行风没拉住,他又重新摔进木棺里。 外面传来打斗声,原来魏正义吼喝的对象不是他们,手机灯光消失了,黑暗中突然一阵阴寒,聂行风听到周林林跑出去,忙叫:「危险,等等!」 他急忙跟上,外面房间同样一片黑暗,只听到激烈打斗声,跟着魏正义痛呼传来,有东西落到地上,聂行风觅声走过去,触摸后发现是手枪,忙拿起来。 拳脚声愈发急迫,聂行风正想打开手机照明灯,突然感到周围空气瞬间冰冷下来,一种极阴冷的气息向他猛然袭来,手一抖,手枪差点儿落下,黑暗中就听魏正义哎哟一声,被踢翻出去,聂行风忙屏住摇乱心神,冲上前护住他,举枪,食指轻用力,扳下击锤,喝道:「住手!」 对面同时传来枪声,聂行风忙闪身避开,那人趁机跑了出去。 「该死的!」 魏正义咒骂着从地上爬起,揉揉被踢痛的手腕,眼前一亮,却是聂行风揿亮了手机灯光,冷冷看他。 「你在跟踪我?」 「嘿嘿,董事长,我是担心你嘛。」 被抓了个现行,魏正义笑得尴尬,聂行风懒得跟他计较,把手枪扔还给他,问:「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道,走廊太黑,他的帽檐压得又低,不过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糟糕,那家伙有枪,不会是逃犯吧?」 聂行风在墙角找到了被子弹穿破的洞孔,位置很偏,显然那人只是开枪警告,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周林林也不见了,看来是趁乱溜走了。 不知持枪的人是不是开枪威胁萧雨的那个,不过很明显刚才他先自己来到这里,却没找到目标,于是折去其他房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门锁是开的了。那么他来这里找什么?是否目的跟他们一样? 「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个濒临死亡的重患,你帮我把他扶上去。」 聂行风带魏正义进了里面房间,走到棺木前,他突然愣住了。棺里空空如也,老人早已不知去向。 「你说的重患在哪里?」魏正义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他。 「我……」聂行风对着眼前景象瞠目结舌,最后只能自嘲一笑:「也不知道。」 想起刚才感觉到的那股阴冷,他不自禁一抖,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毫无声响的带走一个体弱重患,除非那人会邪术。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预感,聂行风急忙转身往回跑,魏正义的追问声被他远远落在身后。 聂行风不在,霍离和小白奉命保护张玄,两只动物在沙发上玩猜拳,张玄看得无聊,于是靠在旁边闭目养神,笔管在手里悠闲转动着。 笔管颇重,张玄转了几圈,把它握进手里,金属的冰冷透过掌心融入体内,像一柄灵活的钥匙,在瞬间打开了他脑里的惑然。 垂下的眼帘里有数道身影急速闪过,很凌乱,却无比清晰,张玄的心开始悸跳,那是灵力升起的征兆,他急忙站起身。 「大哥你怎么了?」霍离问。 张玄恍似未闻,开门奔了出去,霍离急忙跟上,只听他说:「帮我拦住这些家伙!」 围上来的保全人员被霍离施法拦住了,张玄趁机冲出去,心房随掌心的热量飞快鼓动,属于楚歌的气息在牵引着他向前奔跑,脑里一片空白,只是随直觉前行,冲进舱室,奔入他不熟悉的甬道,两旁机械运转声刺激着他的耳膜,他茫然回神,发现自己进了轮机舱。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没靠近金银岛,船上就接二连三的死人?」轮机室里,楚正南焦急地问。 「放心,那只是碰巧,现在大副和轮机长等人都听我们调遣,证明咒语起作用了,这是海神给我们的启示,它在引领我们进入死亡海域。」 回话的是陈昱,张玄没半点意外,那家伙他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直觉没骗人,他果然不是好东西。 「要快些动作才行,船上有警察,那帮小鬼又在到处找楚歌,我担心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楚歌的失踪果然是楚正南搞的鬼,张玄悄声避过轮机室,顺着楚歌的气息悄悄移到隔壁舱室,按扳手把门打开。 楚歌四肢被反绑住,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是被药弄晕了,张玄正要上前扶他,忽听脑后风响,忙侧身避开,一个长形重物擦着他肩膀滑过,楚正南冷笑道:「你反应倒快。」 张玄站稳身子,耸耸肩,回道:「过奖了。」 话音刚落,楚正南又回手击来,陈昱也跟着冲进,和楚正南一起两面夹攻。张玄闪避的同时,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道符,灵符擦着楚正南脸颊凌空飞过,贴在对面墙上,符上金光一晃,却随即消失无踪。 糟糕,他的法力又不灵了! 胸口剧痛,却是被陈昱挥来的铁拳击中,陈昱似乎练过拳脚功夫,招招攻其要害,张玄身体虚弱,被他们两人同时夹击,有些力不从心,不敢再指望那时灵时不灵的法术,瞅准空隙从口袋里掏出枪。昨晚发生枪击事件后,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把枪随身携带了。 举枪就射,可惜准头偏了,子弹只击中楚正南的左臂,没等张玄开第二枪,肩头便觉一痛,转头看去,是注射器的针头。 眼前一阵晕眩,他软软栽倒在地上,恍惚看到陈昱又抽了一剂麻醉液,狞笑着再次插进自己胳膊。 该死的,这家伙连抛弃式针管都不用,也不知有没有给针头消毒? 骂人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张玄视线变得模糊,神智在一阵剧烈晃动后坠入黑暗。 【第六章】 聂行风奔回客房,当看到霍离和小白并立在墙角,看着他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后,他的心一沉,问:「张玄呢?」 「跟、跟丢了……」霍离两手捏着耳垂蹲下,抽泣说:「刚才大哥突然跑出去,他让我拦住保全人员,等我把保全人员搞定后,就发现他不见了,对不起……」 聂行风看看小白,它也蹲在那里,伸爪抓住两只猫耳朵,说:「我嗅觉太差,找不到张玄,法术也不管用……」看到魏正义跟进来,小白闭上了嘴。 「别这样,我不是怪你们。」要怪的话,他第一个要怪自己,明知张玄有危险,他却跟周林林离开。 说到周林林,聂行风忙打电话给冯晴晴,一接通马上说:「让周林林听电话!」周林林知道很多内情,却又不直接告诉他,只拉着他到处找线索,事关张玄的安危,他已经没耐心再耗下去了。 对面有瞬间的沉默,聂行风吼道:「让周林林马上听电话!」 「周林林不在……」被吓到了,冯晴晴结结巴巴说。 「那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他手机停了……」 手机停了,人又忽来忽去的,周林林到底在搞什么鬼! 聂行风关了手机,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仔细回想这两天的突发事件。 张玄突然离开一定是算出了楚歌的下落,他是不死之身,生命应该不会有问题,自己与其茫无头绪的找人,倒不如尽快理清头绪,找出问题的根源。 魏正义提出去找张玄,先离开了,聂行风打开电脑上网搜寻,霍离和小白也凑过来,不敢问他找什么,只乖乖站在旁边看。 网路很快搜索到万华集团的资料,一些报导有记载万华因长期经营不善,现任总裁被董事会勒令下马的风闻,报导旁附有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稍显年轻,留着落腮胡子,但明显是陈昱。 陈昱身为公司董事,居然假冒船长的身分出航,聂行风吃了一惊,直觉想到大副等人可能都被贿赂了,要是这样的话,邮轮驶进死亡海域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忙拿过手机,拨响爷爷的电话,很快,对面传来聂翼健朗的声音,「是行风啊,听说你们去旅游了,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聂行风按捺住杂乱情绪,问:「爷爷,你对医药世家的白先凯和服装业的楚家是否熟悉?」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然后聂翼问:「你怎么会突然问到他们?」 「我和张玄在邮轮上遇到了他们,白先凯向我提到你,现在出了许多事……」 「去哪里航行?」聂翼打断了聂行风的话,询问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金银岛。」 「船上是不是还有万华陈家的人?」 「有,还是船长。」 「快离开他们,离得越远越好,那是一群疯子!」听了聂行风的回答,聂翼语气已不仅是慌乱,而是焦急不安的大吼。 聂行风苦笑:「已经晚了,爷爷,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金银岛的目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就在聂行风忍不住想再追问时,聂翼打开了话匣,「二十年前,我跟白先凯有过来往,甚至……关系还很不错……」 不过一场金融风暴把一切都改变了,那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商界,聂氏也难幸免,股市下跌,经营处于薄冰状态,就在那时,白先凯来找他,告诉他找到了可以扭转危机的办法,目的地是金银岛,他乘船后发现同去的还有陈铎,就是陈昱的父亲,另一个是楚正南。 他们四人按照白先凯提供的地图线索,来到金银岛后的一个小岛屿上,海图上写的是死亡群岛,他们照海图标记画下招魂图案,然后聂翼便看到那个黑影恶魔从海底出现。 「爷爷确定他是恶魔?」 「相信我,孩子,那不是人,是死神,是蛊惑人心的魔!」 那是聂翼今生都不愿再去回顾的景象,黑影从海水深处走来,看着他们,眼里闪烁着蛊惑人心的美丽暗光,像夜的使者,更像是深水精灵,聂翼承认在那瞬间自己被荧惑了,几乎信了他的信口雌黄。 听着聂翼的叙说,聂行风眼前似乎浮出暗夜之魔的画面,流动唇间的笑意冰冷甜美,带着令人甘愿堕下地狱的诱惑。 「他答应帮你们?」 「不,孩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拒绝了那份契约。」 聂行风的心怦怦悸跳,忙问:「什么契约?」 「海神契约……」 听筒里突然传来杂乱嘶声,聂翼的话听不清,然后电话便断了线,再无法连上,聂行风忙改用电话重拨,同样无法接通。 邮轮上有专用的GSM网路信号系统,不会出现断机现象,除非信号受到人为干扰。 电话在最关键的地方断掉了,不过从爷爷的语意来看,其他三家应该签下了那份海神契约,所以他们的公司在金融风暴中挺了过来,可是多年之后,经营又再度下滑,于是他们又重起去死亡群岛的念头。 聂行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重新查看万华的信息,万华前任董事的资料显示出来,男人面容冷峻狠厉,右颊有块红斑,似乎那个濒临死亡的老人也有。 那人果然是陈铎,陈昱送自己的亲生父亲去死亡海域,难道是与契约有关? 「去找陈昱!」 陈昱控制了航行方向,又知晓内情,张玄和楚歌的失踪一定跟他有关。聂行风转身跑出去,就在这时,客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听到霍离在身后叫:「聂大哥,是晴晴姐的电话,让你赶紧去三楼,楚正南的房间!」 聂行风刹住脚步,转头看霍离,小狐狸手里握着话筒,一脸紧张地说:「楚正南死了!」 张玄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周围出奇的冷,而且一片黑暗,他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压在身下。 该死的陈昱把他当粽子绑,不过…… 张玄嘿嘿笑起来,他以前可是在侦探社混的,这种绑法根本困不住他,双手在绳索间蹭了一阵子,弄松绳子,把手挣脱出来,然后仰身坐起…… 砰! 额头重重撞在一处,张玄低吼着重新摔倒,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被困在一个狭长柜子里,像是小狐狸说的放僵尸的木棺,难怪这么黑。棺内空间很小,他试着推推棺盖,麻醉效力还没完全过去,他没力气推开,冷气顺着棺盖上的通气孔不断渗进来,让他有种被冷冻的错觉。 喉咙很痛,想叫喊也有心无力,看来陈昱在麻醉药里添加了其他药类,再把他关进冷藏室。张玄猜这里可能是存放宋涧和邓妍尸体的地方,没人会关心死者的现状,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打死也不会有人来。 亲爱的招财猫,这次不用你招财,把你自己招来就好了,他不怕子弹,不过还没有过冷冻经验,一个弄不好,说不定直接冷冻到地府去了。 砰砰…… 敲打声打断张玄的怨念,他侧耳听听,击声沉闷杂乱,从附近传来,他也试着敲敲棺壁,很快,那敲声回应了他,还夹杂着低微呼叫。 「是楚歌吗?」跟他关在一起的,除了楚歌张玄想不出第二个人,不过他嗓音低哑,可能对方没听懂,安静了一会儿后又继续敲击。 张玄灵机一动,试着在棺壁上敲动摩斯密码,这也是他混侦探社时学的,楚歌是灵异社社长,希望对这些旁门左道有研究。 『我是楚歌,你是谁?』 很快,楚歌有了回应,让张玄欣喜若狂,急忙继续打,『我是张玄,你也被关在木棺里?』 『是,我听到了叔叔跟船长说活祭的事,才知道他带我出海并非为了相亲。』楚歌不仅会摩斯密码,还敲得很快,『我猜船上的死亡事件跟他们有关,想通知你们,谁知被发现了。』 『活祭?』 『是啊,传说在金银岛的死亡海域用活人祭祀给海神,就能得偿所愿。』 有这种事?为什么他不知道?虽然他把调查重点放在掘金上,但如果有活祭这类传说的话,他一定会注意到的。 『你们灵异社去金银岛,不会也是想用活人许愿吧?』 『不,我们只是想用招灵仪式请海神现身,跟他作笔交易,可惜一直没成功。』 跟死亡海神作交易?这帮灵异社的家伙还真没什么不敢做的,照楚歌所说,宋涧和邓妍是活祭对象的话,他们的死该早在安排之中……不,如果是事前安排好的,陈昱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们,邮轮上这么多人,没人会注意到有人失踪,也许,他们的死在预料之外,陈昱和楚正南真正想杀的其实另有其人。 寒冷在一点点侵袭张玄的身躯,让他打消了深思的念头,在冷藏室里学侦探玩推理,可能还没等他捉到凶手,就先变成速冻人干了。这么久也不见招财猫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所以,还是自己想办法逃命才是正道。 张玄摸摸口袋,很郁闷的发现灵符都被搜走了,枪当然更不用说,更可恶的是连零钱都没放过,心疼得他把陈昱和楚正南祖上完美无缺的问候了一遍。 挪动一下身子,颈下传来细碎响声,是霍离给他的口笛御守,挂在衣领下没被发现,他忙把金笛叼在口里,用力吹起来。 口笛只有一寸长,不过声音出奇响亮,虽然明白有人来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比干等好吧。 很意外,哨子没吹多久,张玄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很快门被打开,有脚步声慢慢靠近,他忙扯着嗓子喊:「救命!」 那人拍拍棺盖,摸到木棺的锁扣,打开,棺盖在吱吱的沉闷声中被推到一侧,一只手探进来摩挲着抓住张玄的胳膊。 奇异药味随之传来,张玄被熏得打了个喷嚏,药味下是冰冷的死气,还有腥浓血味,那只手从他的胳膊慢慢移上脖颈,然后猛力掐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张玄已一个翻身,从木棺里翻了出来,挣扎爬起,手触到墙壁上的开关,把灯按开了。 眼瞳在炽光下有一瞬间的紧缩,还没等张玄看清房间里的状况,就听冷风从身后袭来,好在他躲得及时,拳头擦着他耳边击到了墙上,他回过头…… 「呀!」 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鬼脸跟他的脸相距仅一公分,和双死气瞳孔深情对视,即便是一流天师也禁受不住这么强烈的视觉震撼。张玄忙向后撤,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是个半百老人,鼻子和嗓眼都插着透明细管,血红液体斑驳地黏在肌肤上,眼球沾满浓浊液体,遮住了已散光的瞳孔,从并不太僵硬的身躯来看,这人应该才死没多久,而且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活跳尸。 他怎么这么倒楣啊,人家海难片里吹小哨子就能召唤到救援,他怎么召唤出个僵尸来?果然相信那只笨蛋小狐狸的他才是天下第一的笨蛋! 尸体动作很快,瞬间又扑过来猛掐张玄的脖子,身上没道符,张玄匆忙口念咒诀,弹在他眉心正中,虚弱之下咒语没充分发挥其作用,僵尸只是微微一晃,张玄跟着又补上一脚,灵力加武力,将他踢了个仰面朝天。 危机暂时解除,张玄转回眼神,见身旁还有个木棺,忙奔过去掀棺盖,问:「楚歌,你还好吧?」 「嗯……」楚歌声音更哑,勉强发出个单音节。 棺盖扣得很紧,张玄气力不足,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掀开一条缝,那僵尸又冲了过来,张玄忙着躲避,棺盖又合上了,他气得挥拳冲僵尸面门上狠狠来了一记,正想再接再厉,胳膊突然一紧,有人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力气奇大,轻易将他抱离了地面,跟着对面有人扑过来,居然是邓妍,龇着牙,白森森的牙齿朝他颈部咬下。 张玄忙口念天罡咒,挥指诀将她逼开,同时另一只手手肘后撞,性命攸关,他拚了全力,将对方撞得松开了手,自己也因用力过猛,一跟头扑倒在地。 才刚倒地,老僵尸就扑了过来,张玄慌忙就势滚到一边,这才看清抓自己的是宋涧,他和邓妍的尸身被暂留在这里,用布盖住,刚才张玄没注意到。他现在即使是脑筋急转弯的N次方,也猜不透这三人怎么会死而复生,还两眼恶狠狠地看着他,慢慢逼近。 楚歌还困在木棺里,他体质不如张玄,无法自力逃脱,又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断敲打棺壁询问,可惜张玄此刻根本没闲暇回应。 对一个法力暂时失灵的道者来说,最恐怖的事不是遇到僵尸,而是同时遇到三个僵尸! 这是张玄现在唯一的感叹,看着三个怪物不断逼近,他迅速扫了一眼房间。因为冷藏室暂作殓尸房使用,温度调得很低,房间也很空荡,门在对面,不过被僵尸们挡住了。 自己以一敌三,胜算不大,还是先去搬救兵,楚歌在木棺里,僵尸们伤害不了他。 主意打定,张玄忙做了个大极云手,声东击西,把他们的目光引到别处后,立刻向门口冲去,老僵尸上前阻拦,被他一脚踹开,宋涧随即吼叫着扑来,张玄气力没完全复原,行动滞缓,衣袖被宋涧撕开,尖锐指甲划过,在他胳膊上留下数道指痕。 「该死!」伤处没有痛感,只有些麻木,希望不会倒楣的中尸毒。 紧急关头,张玄赶忙双手同捏指诀,不过此刻他道力不足,僵尸们只是呆了呆,随即又凶恶扑上。张玄架住宋涧的拳头,却冷不防被邓妍一脚踢在心口,飞撞在后面墙壁上,跟着又弹到地上。 靠,这几个家伙打鸡血了,大白天这么精神。 这脚踢得狠厉,张玄觉得全身骨头都痛散了,眼见他们又冲过来,慌忙翻身滚开,好在房门就在咫尺,爬起来,几下拧动后,终于打开了沉重铁门,以迅雷之势冲出去,将张牙舞爪的三个怪物及时挡在了门后。 张玄锁上门,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嘶叫声,他轻呼了口气,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顺利逃出来了。 外间是个储藏室,只亮了盏备用小灯,张玄走到门口,刚推开门,就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过来。 「咦,你怎么在这里?」来人看到张玄,很惊奇地问。 「是你?」张玄也一愣,随即将他拉进储藏室,嘶哑的声音道:「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张玄侧过身,飞快按动数字键,那是聂行风的手机号码,可是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 拜托,快接! 「喂……」 手机终于接通了,张玄正要说话,忽听耳旁冷风传来,头部被东西重重敲下,眼前一阵迷蒙。他转过头,看到对方手里紧握的铁棒又用力挥来,浓稠液体从额前流下,蒙住了他的视线,随即额上又是一阵剧痛,铁棒再次挥落,他摇晃着栽倒在地,手机也跌了出去。 「喂!喂!」 聂行风急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张玄很想回应他,张张嘴,却发现有心无力,气力随着血的流失慢慢流走,连躲避对方攻击的挣扎都做不到。 铁棒一下下挥落,他似乎听到自己头骨碎裂的声响,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浓浓液体无声流出,很快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冷眼看着张玄从最开始的挣扎到陷入沉寂,眼神渐渐呆滞,那人放弃了击打游戏,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手机早已断线,他看了看,冷静地放回口袋。 「你不该再活着!」明知张玄已无法听到,他还是说道。 目光转向冷藏室,里面很安静,但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僵立在房里的三只怪物,他想了想,过去将门上的锁挑开,然后转身走出去,在经过张玄时,手中铁棒扔到了他身旁,铁棒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发出空寂回音。 「就让你成为他们的晚餐吧,这是你的荣幸!」 别走…… 重重的关门声在耳边回荡,惊醒张玄最后一丝意念,挣脱过死亡的呼唤,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溢满一地的鲜血,腥浓气味将他死死裹拢。 并不觉得痛,似乎冰冷地面麻木了那份痛感,静静躺在那里,他只感到一种极度深寒的冷,跟木棺的冷不同,是生命走到尽头,死亡来袭的冰冷。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不,不是,没人可以杀得死他,即便是天神…… 思绪在一点点沉淀,视线变得模糊,身体动不了,只听到耳边一阵窸窣蹭动声,僵尸们慢慢挪到了他面前,看着他,呆滞眼神中爆出啃噬猎物前的戾光,然后手抬起,一起向他胸前狠狠抓落…… 「喂!」手机在聂行风的话声中断了线。 「是谁啊?」霍离在旁边问。 聂行风摇摇头,是个不熟悉的号码,他试着打回去,却是无法接通的电子音。 他们在楚正南的房里,而房间的主人此刻就直挺挺躺在他们面前,血从胸前流下,染红了地面。发现凶杀现场的是冯晴晴,她路过时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血迹,吓得不轻,现在还躲在大家后面不敢露头。杜医生帮魏正义检查死者的伤口,神经大条的摄影师江笙也不甘寂寞,拿着相机在旁边左一张右一张的拍着。 聂行风赶来时白先凯父子和几个服务生都已经在现场了,灵异社的学生们也在,还有那个华发老者,立在门口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连中两枪,左臂的是擦伤,致命的是心口那一枪。」魏正义说。 杜医生急忙问:「会不会是逃犯做的?」 之前魏正义向陈昱说明自己身分时杜医生也在场,所以知道逃犯的事,不过其他人不了解情况,江笙奇道:「什么逃犯?」 「他指的是凶手,船上太危险,我们要尽快返航。」魏正义一语带过,转头看聂行风。 还以为这次公费旅游是赚到了,没想到会倒楣的碰到这种诡异事件,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死亡,师父也失踪了,不管这些是不是逃犯干的,船上乘客的处境都很危险,所以现在首要该做的是立即返航。 「杀楚正南的也许是他熟悉的人。」聂行风淡淡说。 楚正南的表情很平静,说明他对下手的人没有防备,想起爷爷说的那番话,他觉得陈昱和白家父子都很值得怀疑。 「那个……」轻柔声音从门口传来,是萧雨,她刚听到消息,匆匆赶过来。 白皙怕她看到凶杀现场又受刺激,忙走过去拦住她,小声问:「我不是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吗?」自从萧雨被恐吓后,她就一直处于惊恐状态,所以白皙让护士小姐陪她,谁知她会过来。 萧雨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犹豫了一下,说:「我刚才有看到陈船长很慌张的从楚叔叔的房间出去……」 聂行风注意到萧雨在说这话时,白先凯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白皙忙问:「你没看错?」 「我跟向先生一起看到的,应该没有看错人。」萧雨指指站在她身旁的向文。 向文只是个服务生,不过萧雨很客气的称呼他先生。她说在房里觉得很闷,所以跑出来看海,碰巧向文也在,两人就聊了一会儿,当看到陈昱从楚正南的房间出来时,她并未在意,不过现在楚正南出了事,再联想到当时陈昱慌张的样子,她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魏正义问向文,「你确定是陈昱?」 「我视力很好,先生。」 向文很有礼貌的微一躬身,墨瞳辉亮,让聂行风愈发觉得他面熟,那感觉就在脑子里打转,却偏偏想不起来。 「咦?」霍离突然发出轻唤。 小白从他怀里跳下,冲进床底,用爪子将一柄匕首踢了出来,示意大家看。 魏正义上前捡起,刃棱上沾着斑驳血迹,隐隐透着腥气,匕首宽度跟宋涧和邓妍身上的伤口很吻合,他恍然大悟:「原来宋涧他们是楚正南杀的,现在他的同伙怕事情败露,又杀他灭口。」 聂行风看向白家父子,很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涉足这次的杀人事件,却突然发现站在门口的陆平脸色有些诡异,两人视线对上,陆平立刻别开了目光。 杜医生不太赞同魏正义的看法,说:「可是楚先生跟那两人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杀他们?」 「先去找陈昱,他会给我们答案!」魏正义的判断力一向是一根筋通到底,越想越觉得陈昱就是逃犯,让两名保全人员负责留守现场,自己一马当先冲出去。 聂行风跟在后面,出去时发现那个华发老者已经不见了。 【第七章】 一行人随魏正义奔到船长室,房门锁着,魏正义向杜医生要钥匙,杜医生耸耸肩,「这里的钥匙应该只有船长才有。」 没钥匙,魏正义直接武力解决,抬脚几下踹开房门,冲进去,里面没人,桌上摆着一些航海日志等文件,魏正义随便翻了翻,日志里根本没有任何记录,他还不知道陈昱的真正身分,恨恨道:「这家伙怠工,果然有问题。」 也许陈昱在驾驶舱,他既然想去死亡海域,当然要密切关注航行情况。 聂行风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白先凯的叫声,「陈船长,你去哪里了?」 他忙奔出船长室,见陈昱从远处走来,看到他们,立刻停住脚步,一脸惊疑。 「楚正南被杀了,他们说是你做的!」白先凯似乎很生气,问的时候不断激烈咳嗽,萧雨忙替他轻捶后背。 「他死了?」陈昱吃惊地问。 聂行风真有些佩服陈昱的演技了,冷声问:「张玄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陈昱刚说完,魏正义已冲上前,举枪对准他,喝道:「双手放脑后,不许动!」 「我没有杀人!」 「这些话留到去警局说吧。」 魏正义持枪瞄准,并小心走过去,准备铐陈昱手腕,谁知陈昱突然反手架住,跟着飞脚踢向他面门,趁他躲避时转身就跑。 没想到陈昱会功夫,魏正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紧追过去,不料陈昱奔跑中顺手扯过一名迎面过来的女乘客,拖到自己面前,扣住她喉咙,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准她脑侧,大喊:「站住,否则我杀了她!」 那是张玄的枪,陈昱把他弄昏后,就夺了他的枪以备不测,见识过陈昱的狠厉,魏正义不敢硬逼,刹住脚步,道:「有话好好说,先放了她!」 陈昱没理他,拖着女人向后挪动,直挪到一道安全通路门口,猛地将她推开,趁机冲进门后通道,魏正义被女乘客阻住脚步,灵异社的两名男生却跟着追了上去。 「回来!」聂行风叫道,陈昱有枪,他们又不熟悉邮轮内部构造,冒然追踪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惜那两个学生根本不听,很快就跑远了。 魏正义扶稳女乘客,问:「你怎么样?」 女人似乎被吓傻了,表情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摇头,魏正义转身要去追,聂行风把他叫住了,又对冯晴晴说:「打电话让你同学马上回来。」 他走到白先凯面前,问:「白先生,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那刚才为什么故意大声向陈昱示警? 见白先凯装糊涂,聂行风没有点明,只说:「我知道你跟陈昱,还有楚正南乘船出海是有目的的,刚才我跟爷爷通过电话,他告诉我二十年前,你们也曾一起去过死亡海域。」 白先凯沉默了,握轮椅的手轻微发颤,聂行风冷眼看他,只听他低声问:「那你爷爷有没有跟你说那份契约究竟写了些什么?」 见聂行风不语,白先凯笑了,揶揄道:「他没说对吧?他当然不会对你说,不过聂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也许早想到了,哦对了,我听说当年你父母是出车祸猝死……」 「住嘴!」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聂行风大吼。白先凯点破了他心中的恐惧,隐隐猜到他们三家带家人出游的目的,却又不敢多加深思。 白先凯没再说下去,只是不住冷笑,萧雨搞不清状况,小声问白皙,白皙支吾不语,见白先凯还笑个不停,忙道:「爸,别笑了,我们回去吧。」 「他好像不是笑,是在抽搐……」霍离在旁边小声说。 白先凯表情很古怪,嘴角不断上下抽动,因呼吸吃力而拚命喘息着,白皙慌忙拿出药,萧雨把挂在轮椅上的水壶打开,和爸爸一起帮忙把药给他服下去。 「聂先生,我父亲心脏不好,请你适可而止!」 等白先凯略见平静,白皙推他离开,萧雨看看聂行风,犹豫了一下,转身要跟上,聂行风小声说:「小心。」 萧雨皱了下眉,似乎没明白,想要再问,白皙已在前面叫她,她忙对聂行风说:「我回头找你。」 看着他们走远,魏正义问聂行风,「你怀疑他们父子?」 「我不肯定,你能不能让保全人员监视他们?」 魏正义看杜医生,杜医生耸耸肩,「我只是随行医生,调遣保全人员的权力属于船长,如果船长有事,可以找大副二副。」 「先去驾驶舱。」 「行风哥哥。」冯晴晴叫住聂行风,说:「我同学说人追丢了,他们马上回来。」 聂行风点点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程可心和赵小薇呢?」 那两个灵异社的女生刚才还跟他们在一起,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咦,是啊,她们去哪里了?」被聂行风问到,冯晴晴左右张望。 向文说:「也许她们没跟过来,那边有陆平和其他服务生,不会有事的。」 大家奔去驾驶舱,沿路遇到不少乘客,却个个表情木讷,没人对他们的仓促奔跑表示吃惊,魏正义忍不住问聂行风,「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奇怪?」 聂行风点头,其实在楚正南出事时他就发现乘客们不妥了,跟上两次不同,没人围观议论,既使有人经过楚正南的房间,也只是漠不关心的一瞥,就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被人用枪指着头,却没什么反应,那不是镇定,而是呆滞,像没有思想的牵线木偶,希望舵手们别变成这样。 聂行风的希望落空了,驾驶舱的情况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大家对他们的进入不闻不问,大副面无表情的下舵令,舵手木然转舵,聂行风看不懂那些仪器装置,但看到前进坐标显示部分警戒红灯不断闪烁,也知道不好。 「该死,电台信号收不到,雷达系统好像也故障了。」魏正义在驾驶舱来回看了一遍,惊怒交集地说。 冯晴晴吓了一跳,「雷达故障?那就是说这艘船随时可能触礁?行风哥哥,你会不会开啊?」 聂行风苦笑,他这辈子只玩过飙车,乘坐邮轮都没几次,更别说开。 「我就说处女航会出事吧。」小白小声咕哝,霍离吓得忙按着它脑袋将它按回背包里。 「喂,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你们马上出去!」 门口传来叫喝,进来的是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杜医生忙说:「是二副,他好像没事。」 「你去了哪里?这里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被聂行风的气势镇住了,二副愣了愣道:「交接班啊,我负责晚间航运。」 「所有航标都出了问题,你看能不能修好?」生死攸关,杜医生最初的儒雅早收拾得干干净净,冲上前大吼。 「这不是预定航线,怎么会这样子!」 当看到大副和水手们个个动作呆滞,驾驶台上的显示仪完全混乱时,二副失声大叫,一把将舵手推开,手忙脚乱的调舵位,并将车钟摇到后退一,叫:「快跟总部联系,请求指示。」 「通信仪坏掉了。」向文轻声提醒。 聂行风看了向文一眼,他比杜医生镇定多了,语气里透着满不在乎,不知是还没认清目前面临的惊险情势,还是根本就没把这场灾难放在心上。 「机舱那边可能也出事了……」得不到轮机员回复,船速照旧,二副看出情况的严峻,额上开始冒汗。 还好邮轮的无极变速车钟自动启动,很快从机舱主机系统那边传来实施信号的回应,船速开始放慢,二副跟船多年,经验丰富,一番调整后总算暂时控制了邮轮舵向,力图将邮轮转入正确航道。 「可以掉头返航吗?我怀疑乘客是受了这里的磁场影响,才会变得呆傻。」聂行风不懂驾驶,说了句外行话。 「附近海域过窄,可能会有暗礁群,轮机舱那边又没人操纵,只靠驾驶台很难在这里转航,只能先导回正确航线。」二副看着前方导向萤幕,一脸紧张,「萤幕也出了问题,希望它能撑到船驶进主航道。」 邮轮的轮机控制由电脑自动操纵,但仅限于规定的航线海域,现在在只有二副一人的情况下,任何轻微失误都可能酿成严重后果。 「我们能帮你什么?」 二副想了想,苦笑:「如果你能找到清醒的船员,我会很感激。」 聂行风点点头,转头见江笙还在卡嚓卡嚓拍个不停,忙道:「别拍了,马上去看看船上还有多少乘客是清醒的,把大家集中在一起。」 拍照是江笙的生命,他明显不想停下,不过还没等他反驳,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晃动,驾驶台随即传来激烈鸣声,好一阵才停止。 「是不是触礁了?」冯晴晴心惊胆颤地问。 「不是,是起风了。」二副极力稳住舵,盯着外面沧漠海面,天空阴沉灰暗,是暴雨来袭的前兆,他自嘲道:「海啸加暗礁,你们很荣幸见识到这么壮观的场面。」 说话间乌云飞快压低,转眼雨点便箭般射下,急打着船窗,瞬间汇成一片模糊雨帘,天阴如日暮,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翻卷,扑打船身,发出挑衅的叫嚣声。 想起上次船摇晃时张玄难受的模样,聂行风心一阵慌乱,比起海啸暗礁,他更担心张玄的处境,问冯晴晴,「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周林林?」 「我真的不知道。」 相同的答案让聂行风很无力,索性不再多问,转身奔出去,霍离连忙跟上,问:「聂大哥,你去哪里?」 「去找张玄。」聂行风走了两步又停下,对霍离道:「你去帮巍正义吧,如果遇到陆平,带他到驾驶舱来。」 「噢。」 大家分头行动,聂行风和冯晴晴一组,两人在楼层转了一圈,只碰到几个神智清醒的人,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聂行风也无法详细解释,只说邮轮遇到了风浪,为安全起见,全部聚到一楼的西餐厅里,如果有紧急情况发生,也便于营救。 「我们要不要通知白家的人?」风浪愈加强猛,邮轮晃动得很厉害,冯晴晴抓住走廊旁的扶手,问聂行风。 「放心,白先凯是只老狐狸,他知道该怎么应付。」看白家父子的表情,他们一定知道内情,聂行风没担心他们,反倒觉得萧雨处境堪忧,再想到张玄,一颗心又沉了下来。 他能自由穿梭空间的本领在这里似乎毫无用处,甚至连灵感都归零了,张玄没说错,这里很邪恶,力量强大到可以控制他们的异能。 两人来到上甲板,聂行风突然看到阴霾雨雾中陆平从对面走来,灵异社的女生们没有跟他在一起,看到聂行风,陸平慌忙转身就跑。 「等等!」 甲板被雨打得湿滑,陆平踉跄着跑出不远,就被聂行风追上了,问:「刚才在楚正南房间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说什么?」陆平惊慌反问,他全身被雨打得尽湿,不断发着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惊吓所致。 「还有,程可心和赵小薇去哪儿了?」冯晴晴跟着追问。 「她们都变成了木头人,我想找人救援。」 「没人会来救我们,在这里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聂行风冷冷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我、我……」陆平做服务生没多久,头次碰到人祸加天灾,早慌了手脚,嗫嚅道:「我看到楚正南捂着胳膊回房……」 砰! 尖锐枪响划破拍浪惊涛,陆平应声仰面栽倒,甲板湿滑,他的头撞在旁边长椅上,晕了过去。 聂行风忙拉冯晴晴避到椅后,暗霾中隐约看到前方有人影晃动,他对冯晴晴道:「你躲在这里别动。」 被发现行踪,那人飞快逃离,聂行风追上,将他横路堵住,抬拳便击,男人匆忙招架,拳脚来往中大叫:「是误会,快住手!」 「我没看错,是你,左天!」 左天阻住聂行风挥来的拳脚,却未进攻,只苦笑道:「你误会了,不是我开的枪。」 「行风哥哥,你快来!」 听到冯晴晴的叫声,左天先跑过去,聂行风跟上,见陆平满头是血,昏迷不醒,子弹只擦伤他胳膊,不过他跌倒时撞到了头部,反而是头上的伤比较严重。 「带他回驾驶舱。」聂行风又看了一眼左天,「你也一起去!」 左天耸耸肩,算是听从了聂行风的安排,和他一起把人扶回驾驶舱,杜医生正在给二副帮忙,看到满脸是血的陆平,吓了一跳,忙带他们去医务室,医务室离驾驶舱不远,不过护士小姐都变呆滞了,杜医生只能自己动手给陸平包扎。 「在底舱跟魏正义打斗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聂行风在旁边问左天。当时他虽然没跟左天直接交手,不过黑暗中听拳脚风声跟刚才他们对打很像,而且左天身上有枪,更值得怀疑。 「刚才不是我开的枪,以我的枪法,打中的应该是他的头,而非胳膊。」 左天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聂行风接过去扫了一眼。 左天侦探社,私家侦探。 难怪左天不愿照相,原来是职业病作祟,聂行风对他的话信了几分,问:「你是私家侦探,那为什么要冒充保险推销员?」 「有人雇用我。」 雇主说陈昱等人会在航行中用活人作祭,让他搜集证据,说实话,他出航前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很快就发现雇主没说错。陈昱等人行动诡异,而且不断有人离奇死亡,后来他在寻找线索时发现了储备舱里的垂危病人,却被魏正义拦住,为避免节外生枝,他才故意开枪示警。 「雇主是谁?」 左天耸耸肩,「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们都是电话联系,我从没见过他。」 「那昨晚你帮张玄解围也是……」 「对,是他让我那么做的。」左天接到了雇主的电话,所以才会帮忙。 原来邮轮上有了解真相的人,聂行风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也许魏正义收到的有关逃犯的线报根本就是个谎言,有人故意让警察上船,好揭穿陈昱他们的真面目。 陆平胳膊上的枪伤是从背后射来,从伤口角度和当时左天站的位置来看,应该不是他开的枪,不过因为天黑雨急,他忽略了躲在暗处的真正凶手,凶手那么急着杀陆平,可见他一定看到了一些重要景象,会是什么呢? 半小时后,魏正义打来电话,说已经把清醒的人都集中在餐厅里,只有十几个人,他还要负责引领那些失去神智徘徊在外面的人,霍离也说正在跟小白努力寻找张玄,让聂行风别担心。 通完电话,聂行风看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陆平,杜医生说他磕到了后脑,短时间内很难醒转过来,邮轮上没有精密医疗器材,他只能尽量稳住陆平的伤势。 外面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滚滚轰雷声敲打着聂行风的心,心不断随惊雷扑跳,让他觉得自己就跟这艘邮轮一样走到了绝境。他知道白先凯知道内情,可是抓不到他的把柄,无法胁迫他讲出实情,更无法对一个坐轮椅的孱弱老人动手,好不容易找到了陆平,他又受伤昏迷。 楚歌失了踪,周林林也消失了,然后是张玄,凶手为什么可以神通广大到事事走在他们前面? 聂行风很烦躁,平时的通灵感应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捕捉不到张玄的信息,这种感觉很糟糕,明明知道张玄是不死之身,却仍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 他回到驾驶舱,大副和水手们都瘫倒在地,只有二副一人在紧张驾驶,江笙也回来了,在二副的指挥下做些应急调试。 「怎么样?」 「暂时没有大波动,希望可以顺利驶过这片狭窄海道,只要过了暗礁区,转入正确航道,就没大问题了。」 「大家要不要吃点儿东西?补充一下热量。」 冯晴晴和左天也跟了过来,把之前霍离给自己的巧克力分给大家。聂行风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对小白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海水在暴雨下翻滚,卷起惊涛拍岸般的震响,聂行风嚼着巧克力,突然隐约听到浪声中夹杂着张玄的呼喊。 「董事长……」 他忙跑出去,唤声在雨中飘荡,引领他奔进狭长内舱,一路跑下舱梯,长廊尽处是个晦暗的空间,他刚冲进去,就看到一个黑影背对着自己,铁棒高高举起,在张玄头部狠命击打,他忙飞扑上前,却发现自己穿过了对方的身躯,眼前骤然一恍,再仔细看时,黑影已消失了,只有倒在血泊中的张玄,血色在无声中流淌堆积,瞬间染红冰冷地面。 「张玄!」大叫声中,聂行风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有些刺亮,驾驶舱里除了专注掌舵的二副外,其他人都瞪大眼睛看他,冯晴晴咂咂嘴,「行风哥哥,你站着都能睡着耶。」 他睡着了?不,是张玄有危险,在求他救援! 「左天,跟我来!」聂行风叫上左天,他有枪,可以帮上自己。 左天莫名其妙的随聂行风跑进船舱轮机内部,见他顺螺旋梯不断奔下,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这个时候在甲板上比较安全吧?」 「去救张玄!」 刚才那段记忆很浅淡,但足够了,有股奇异力量在牵引他奔跑,穿过阴暗狭长的回廊,他看到了尽头那间房门,长廊里散发着呛人的腥气,是血的气味,聂行风双手不由自主地激烈颤抖起来。他嗅到了血气中夹藏的暴戾邪恶,邪气弥漫着整个回廊,一点点将他席卷,然后……狠噬。 聂行风冲上前,飞脚踹开门,当看到房里的景象后,不由侧过头去,左天随之跟进,但立刻转过身,发出一连串的干呕。 房间里飘荡着阴冷尸气,血红遍地,陈铎也在其中,不过只剩半截身子,他明显才死不久,血大半是从他身体上溅出来的,除他之外,地上还残留着其他一些肢体,聂行风按捺住心慌,上前找寻,不过很快发现残肢是宋涧和邓妍的。 地上有根黝黑铁棍,聂行风弯下腰,手颤抖着将铁棍捡起,上面沾着大量血迹,铁的冰冷触感瞬间袭向他全身。 很想说服自己张玄不会有事,他是不死之身,一定可以转危为安,可是,心还是慌乱悸跳着,有种坠入地狱的冷意在侵噬他。 「有没有搞错?这简直就是Braindead的片场。」左天在旁边呻吟道。作为私家侦探,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不过这么血腥的画面还是头次见到,不由在心里一百二十个后悔跟聂行风过来。 前面有道门,似乎有冷气从里面吹来,左天打了个寒颤,慢慢向前挪步,并掏出枪左右瞄准,预备万一有家伙跳出来,就一枪爆头,这是看僵尸片学到的经验,现在到了实践检验真理的时候了。 砰砰! 沉闷响声突然从里间传来,划破寂静空间,左天吓得本能踹开门,两人走进去,发现里面是间冷藏室,空地上摆了两个长木棺,一个呈倾倒状,响声是从另一个木棺里传出的。 棺盖被扣住,聂行风正要打开,左天忙提醒注意:「别开,地球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有僵尸突然蹦出来咬人!」 「是张玄!」 棺里传来低微呻吟声,聂行风哪有心思听左天谈论僵尸心得,打开扣销,将棺盖掀开了。 躺在木棺里的不是张玄,而是冻得全身发抖的楚歌,听到有人叫他,楚歌下意识的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他被困在冷藏室的时间太久,全身僵硬,连自力坐起的力量都没有。 两人合力把楚歌扶出来,搀扶到外面走廊上,聂行风褪下外衣给他披上,问:「你有没有看到张玄?」 「有……开始我们被关在一起,后来……」 楚歌牙关不断打颤,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把他们被困在木棺里的事说了。张玄没来得及帮他把棺盖打开,他只听到张玄逃出去,门关上了,他好像在跟谁说话,然后不久门又被打开…… 「然后呢?张玄怎么样?」聂行风急忙问。梦魇中那个黑影只是一闪而过,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但他肯定不是陈昱或白皙,因为张玄对他没有防范,应该是个他认为可以信任的人,是谁!? 「我晕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清醒过来,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楚歌很无奈地说,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记忆却随昏迷一起消失无踪。 「你扶他去杜医生那里。」看楚歌这样子,聂行风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对左天说。 「你呢?」 「我去找张玄。」 「这么大的邮轮你怎么找?你在底舱,如果万一沉船,你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左天很讶异地看聂行风,就像在看外星怪物。 「我的字典里没有逃这个字!」 聂行风转身走开,这里除了冷戾阴气外,还有属于张玄的气息,也许他可以透过这丝微薄气息寻到对方的踪迹,这是最后的机会,找不到张玄,他无处可逃。 【第八章】 滔天浪声在沉静空间回荡,震响着耳膜,久违的金眸随碧涛隐现,发丝飞扬,点缀着属于大海的深邃釉蓝,绚烂得迷惑了他的视线。 「主人,主人……」 丝丝断断的唤声,轻柔得像情人在耳边的低声呢喃,张玄心房剧跳,猛地睁开眼睛,转头四下茫然张望,发现自己正靠着墙蜷缩在地上,回廊深长幽静,泛着惨淡的亮。 他怎么会在这里?那几个僵尸怪物呢? 张玄扶墙摇晃着站起身,头很晕眩,他下意识地抬手摸摸头,手指很干净,半丝血迹都没有。 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死。 张玄嘿嘿笑起来,他就说嘛,自己天生行运,身边又有招财猫保驾护航,怎么可能有事?凶手,对,他得赶紧去告诉招财猫关于凶手的事…… 前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张玄抬起头,冤家路窄,来人竟是陈昱,陈昱也看到了他,一怔之下,立刻飞奔过来,揪住他头发,恶狠狠地道:「该死的,我一直在找你,原来你藏在这里!」 「喂,你不觉得现在这种行为很不体面吗?」张玄刚醒过来,全身乏力,挣脱不开,索性放弃反抗,懒懒问道。 「老子还有更不体面的事要做!」 陈昱说着话,又一拳头击过来,铁拳狠狠打在张玄小腹上,他痛得弯腰靠在了墙上。 靠,不死不代表他不会痛,偏偏现在没力气还手,为了减免皮肉之痛,他忙叫道:「停停停,有话好好说……」 「老头子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子?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头发已被陈昱扯住,狠狠往墙上掼。 「万华是我们陈家的,没人能夺走!你们害死了老头子,你们也别想活!」 「谁是老头子?」被狠撞了几下,张玄头晕得更厉害,竭力挣扎着问道。 好吧,他知道跟歇斯底里的人无理可说,可也得让自己受的伤害有些价值吧。 「就是那个插药管的老头,他是我父亲!」 私自调转航线,进入死亡海域的行径被发现,陈昱只能将祭祀仪式提前,他刚才跑回来找父亲,准备施行活祭法术,却惊恐地发现他已经死亡,而且死得惨不忍睹,张玄也不知去向。陈昱没空理会被关在木棺里的楚歌,立刻转去寻找张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连家人的命都赔上了,现在家业财富就在唾手可得时消失殆尽,让他如何能不疯狂。 「我们本来计划是让聂睿庭来的,好逼聂翼那老狐狸吐出真相,为什么你们要来?还千方百计阻止我们求财!」 陈昱怒喝中拳脚不停,张玄无力回击,只能任由他暴打,喘息道:「你用活人做祭,还是自己家人,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哈哈,别跟我说报应这玩意儿!当年老头子用我大哥祭神,不是也快活过了二十年吗?跟我来!」 陈昱拖着张玄向前走,张玄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祭海!」 张玄和陈昱现在在邮轮最底层,除他们之外再没别人,陈昱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张玄,既然他毁了自己的一切,那就把他作为祭品供奉给海神吧!船已驶进死亡海域,他绝不会放弃,白家和楚家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得靠自己,哪怕是让邮轮上所有人一起来做陪葬。 陈昱抓住张玄沿紧急通路向上走,邮轮颠簸得很厉害,人在底舱,感觉更明显。走到一半时,张玄趁陈昱不注意,突然向他猛撞,陈昱稳不住重心,从螺旋梯上摔了下去,张玄趁机向上急奔,只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惨呼,跟着是扣动扳机的声响。 子弹打在前方的楼梯栏杆上,激起一连串亮花,张玄忙闪身躲避,仓促间被阶梯绊倒,陈昱冲了上来,揪住他头发向扶梯上猛撞,骂道:「想杀老子,你还嫩了些!」 刚才张玄出其不意攻击,陈昱要不是练过功夫,在跌落时及时抓住了扶梯,只怕早一头栽到楼梯底层,一命呜呼了。即便如此,头还是撞在楼梯棱角处,额头划了道深口,鲜血迸流,染红了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孔, 「你会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撞击中,冰冷语声从张玄口中吐出,他抬起头,冷冷盯住陈昱,一瞬间,陈昱恍惚看到对方眼中一闪即逝的金光,诡异而冷酷。 他愣了一下,手竟不由自主松开了,但随即回过神,破口大骂:「好,看我们谁先死!」 疯狂掩盖了额头磕破的疼痛,陈昱随便用袖子抹去流下的血,举枪顶住张玄的头,揪起他向前猛拖。枪口冰冷的触感在头侧蔓延,张玄没再反抗,任由陈昱拉着向上走,一直走到甲板上。 外面阴翳如夜,海天由暴雨连成一片,灰暗云雾随雨翻卷,浪涛击打着船身,发出低沉咆哮,豪华邮轮在涛海中显得异常渺小,摇斜着在漩涡中挣扎,试图躲避海水对它的吞噬。 后背被用力推动,张玄猛一踉跄,撞到了前方船舷上,他回过头,闪电划下,映亮他苍白面容。 「跳下去!」陈昱不再靠近,只用枪对准张玄胸前,威逼冷喝。 「你逼我跳海,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面对黝黑枪膛,张玄显得很淡定,冷眼看陈昱。跟自己相比,他似乎更狼狈,持枪的手在不断发颤,狠戾掩藏不住内心的恐惧,那只不过是困兽犹斗时的不甘。 张玄唇角泛起玩味的笑,淡金辉芒在眸中闪烁,令湛蓝双瞳透出异常妖异的光彩,淡淡道:「你很快就会发现,计算千遍,到头来不过是一抹尘沙,半点儿都抓不住。」 「住嘴!」 根本没把陈昱的恐吓放在眼里,张玄依旧悠悠道:「没有祭品,海神不会跟你签订契约,你将失去所有,财富、女人,还有,生命……」 「我说住嘴!」 张玄道出了陈昱心中最恐惧的事,枪口一挺,就要扣动扳机,张玄却越过船舷,身子一翻,落入翻腾激涌的海中。陈昱冲到船舷前,探头向外看,但见海面漆黑如墨,已将他完全吞没。 「便宜你了!」祭品死了,所以海神才会发狂,卷起这么大的风浪,现在他已经把肇事人祭海,海神一定会原谅他的过失。 陈昱口中喃喃咕哝着,转身奔去驾驶舱。 聂行风和左天还在机轮底舱,驾驶舱现在只有掌舵的二副和在旁边暂作副手的江笙,突然看到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冲进来,手里还拿着家伙,江笙吓得嗷的大叫一声,二副闻声转头,头侧已经被一支冰冷利器顶住。 陈昱稍懂驾船,看航行控制器显示便知船已转航,他将海图掏出来,扔到二副面前,冷声喝道:「照这张图标航驶!」 「不行啊,船长,这样很可能会触到暗礁……」看了一眼航海路线图,二副摇头否决,虽然被枪口顶着很恐怖,但照这路线航行更是死路一条。 「他已经不是船长了,不用听他的!」江笙刚说完,就看到枪口立刻转向自己,忙捂住嘴避到一边。 陈昱转回枪口,对二副道:「我去过那里,没有暗礁,照我的话去做,事后我不会亏待你。」 「不,我不能拿船上几百条人命来冒险,哎哟……」 陈昱扣动扳机,子弹擦着二副的小腿射出去,看着他痛得抱腿大叫,陈昱冷冷道:「照做!」 不敢再违抗,二副乖乖转舵换航,现在他是这艘船上唯一能掌舵的人,如果他死了,天洋号最终的结局也是一样,还不如赌一下看看。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有暗礁的地方呢?那不是自寻死路吗?」江笙在旁边战战兢兢发问。 船在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航行,陈昱略微定下神,道:「不是死路,你有听说过浴火重生吗?我就是在寻求重生。」 看看一脸血污狰狞的人,江笙很想说如果像他这种恶魔也能浴火重生的话,那老天算是瞎了眼了。不过再看看那支枪,江笙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侧过身,把口袋里的相机偷偷拿出来,准备拍下这段劫持现场,谁知眼神一转,忽然看到聂行风从门口慢慢挪进来,没防备,江笙差点儿把相机掉到地上。 聂行风完全是凭直觉在寻找张玄,可惜却差了一步,在兜了个大圈后又从底舱转回。有关张玄的气息消失了,他只感应到暴雨中卷杂着强大的阴戾之气,在一点点将整艘邮轮包围。 就在这时,他听到驾驶舱传来枪声,于是连忙赶过来,就看到陈昱正用枪威胁二副。 生怕陈昱发现聂行风在悄声向他逼近,江笙连忙伸手指指前面玻璃,对陈昱道:「你看,那边好像有东西。」 陈昱微皱眉头,突然转身扣响了扳机,他很精明,在江笙一瞬间的慌乱中看到了不妥,好在聂行风反应迅疾,在陈昱抬枪的同时避到了设备柜后,又一声枪响,铁柜面被射出一个大凹洞,陈昱大吼:「出来啊,你们聂家的人不是一直自诩很厉害吗?该死的,出来!」 他抬枪还要再射,二副突然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向外反拧,趁他们纠缠,聂行风急忙冲过去…… 砰! 枪响了,二副仰面重重跌倒,右肩下一片血红,与此同时,聂行风一拳打在了陈昱脸上,把他击飞出去。 没时间跟陈昱争斗,聂行风随即奔到二副身旁,蹲下看他伤势,二副喘着气,眼神落在前方驾驶台上,叫:「舵,左满舵,快!」 聂行风忙冲到舵前,陈昱也奔了过来,抬枪想扣扳机,却被江笙扑上撞到一边。 总算做了次英雄,不过还没等江笙兴奋,就见陈昱的枪口转向自己,他吓得慌忙双手高举,「别开枪,有话好商量。」 船身突如其来的剧烈颠荡阻止了陈昱的攻击,整艘邮轮被猛然卷起的飓风裹住,倾成三十度的斜角,滔天海浪扑向驾驶舱的玻璃,聂行风只觉前方一阵模糊,巨大冲力之下,他掌握不住舵盘,被甩了出去,江笙更倒霉,一个半旋飞出,头重重撞在壁上,晕了过去,手中相机也没能幸免,贴着地板滑到仪器装置的下方。 陈昱的枪也脱手而出,他勉强爬起来,摇摇晃晃冲到舵盘前向右猛力转舵,并将车钟摇到前进三,庞大船体随之猛然旋转,二副因惯力滚撞到墙壁旁,看到陈昱疯狂的脸孔,他叫道:「你疯了,这样会害死所有人……」 聂行风冲过去,挥拳击向陈昱面门,跟着抢过舵盘,陈昱出手反击,厮打中舵盘无人驾驶,又一个猛烈风浪旋过,冲力将他们两个同时卷了出去。 船身继续倾斜,并不断加速,像高速公路上刹车失灵的跑车,随时都有撞击爆炸的可能。聂行风着急非常,偏偏被陈昱拼死缠住,在剧烈摇晃的船上两人都使不出全力,只能靠灵活攻击相拼。 搏斗中聂行风突然听到二副叫:「对,稳住舵,向左转,车钟后退一……」 声音虚弱,却透着惊喜,他转过头,竟发现周林林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驾驶台,在二副的指令下稳住舵盘。 「该死!」 看到周林林转舵,陈昱爆出狂叫,眼神转到掉落在一旁的手枪,忙挣扎去拿,却被聂行风赶上,踢开了枪。他胸口却被陈昱趁机狠狠击了一拳,弯腰向后踉跄,两人在撕打中一齐摔向控制台,陈昱的手正好触到挂在旁边的设备检调仪,忙抄起回手抡了过去,长条仪器重重劈在聂行风肩上,他痛得倒在一边,陈昱跟着又向周林林头上砸去…… 砰! 又一声枪声,陈昱手上的凶器落到了地上,他晃了晃,顺着聂行风的目光向自己胸前看去,那里一片殷红,子弹从他后背射入,贯穿了他的心脏。 萧雨站在驾驶舱门口,手里拿着落在地上的那支枪,看到陈昱摔倒在地,血从他胸前大面积散出,她神情迷茫,呆愣了半天后突然惊叫一声,把枪又扔到了地上。 「我没想杀他,我只是、只是……」 「不是你的错!」 萧雨受惊不轻,聂行风忙安慰她,心里暗自庆幸她及时赶到,否则自己一个人还真难对付得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说过要来找你的。」对聂行风的健忘萧雨似乎有些不高兴,随即眉露恐惧,道:「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跟爸爸都好像变成了植物人,跟船上好多人一样,我很害怕……」 「帮我照顾他。」打断萧雨的话,聂行风把她拉到二副身旁时吩咐。 二副因受伤加撞击,已经晕过去了,邮轮没有舵手,无异于自取灭亡,这个时候聂行风没心情听萧雨唠叨。 萧雨掏出手帕帮二副按住伤口,周林林则全神贯注调行舵盘,见聂行风也走上驾驶台,他说:「对不起,我一直都想帮你,可是这里阴气磁场太强,阻碍了我的能力。」 「没关系,刚才还好你及时出手。」见周林林掌舵的手法似乎很老练,聂行风挑了下眉。 看出了他心中疑惑,周林林呵呵一笑,「我没跟你说过吧,我老爸是海员,舵令旗语我从小不会了。」 聂行风笑了,「看来我们还是很幸运的。」 「不,你有什么宗教信仰吗?」 「没有,我只相信自己,为什么?」 「因为……」 周林林话音未落,数层海浪又暴卷而来,邮轮发出剧烈的轰响,歪斜成一个恐怖的角度,看到驾驶台上警报灯瞬间全部亮起,聂行风急问:「怎么回事?」 「也许触礁了,海水很快就会灌入。」周林林目视阴霾海面,淡淡道:「如果你只信自己,就向你自己祈祷吧,因为我只会舵令旗语,舵盘还是头一次摸。」 搞什么东东! 聂行风额上三条粗粗黑线闪亮登场,他还以为转危为安了,没想到周林林只是半瓶醋。 「我们需要请求救援,如果信号能安全发送的话。」 「如果可以,二副早发电求救了。」聂行风苦笑。 现在的天洋号就像是被封印在孤海里的小舟,与外界完全隔绝,在这种惊天风浪下,乘救生筏逃离的念头都不需要有,这里不靠近深海,而且这个季节也不该有这么大的风浪,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死亡海域,进了这里,要嘛把灵魂出卖给魔鬼,要嘛永远葬身冰冷的海底。 又一阵剧烈颤动,周林林身体来回摇晃,无法全力控制舵盘,聂行风帮他一起勉强稳住,用力之下,受伤的左肩开始一阵阵突跳,刺激着他的痛感。 「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萧雨的惊叫,冷风传来,聂行风本能向旁侧身,黑亮的检调仪重重击在驾驶台上,当看到攻击他的居然是陈昱时,聂行风大吃一惊。 他刚才没去查看陈昱的伤势,不过伤在左胸,即使不死也是重伤,根本不可能再有力量攻击他们。看到陈昱胸前还在不断汩汩涌出的鲜血,聂行风突然明白他是诈尸了,这里阴气极重,依陈昱那么深的执念,会诈尸一点儿都不奇怪。 周林林也吃了一惊,忙道:「快把这家伙干掉!」 聂行风躲避中摸到一个冰冷物体,来不及看是什么,顺手甩了过去,正中陈昱头部,却是个长颈手电筒,不过击打对陈昱半点儿损伤都没有,反被他趁机一拳擂到胸前,摔了出去。 「照图转舵航行,否则我杀了你!」陈昱指着先前自己放在驾驶台上的那张海图发号施令。 「醒醒吧,你已经死了,还去死亡海域做什么?」周林林没理会他的威胁,反问。 「我不会死,我跟海神有契约,绝不会死!」 陈昱揪住周林林的衣领把他摔了出去,又冲到聂行风面前,见聂行风危险,萧雨忙抄起仪器下的工具扳手,向陈昱砸去,却被他轻松架住,跟着甩手一巴掌把她掴了出去。 聂行风刚站起身,冷不防被陈昱掐住喉咙,他力气突然大得惊人,血红眼珠瞪着,隐隐透来的死气让聂行风作呕,却又推不开他的遏制,被他掐离地面,凶残的摔到后面墙上,聂行风只觉体内有种五脏六腑错位的剧痛,一时间竟无力爬起。 犀刃!犀刃! 聂行风在心中拚命呼唤兵刃,却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眼看陈昱又冲上来,衣服再次被揪住,血红手掌扬起,向他心口狠力插来。 胸前剧痛在游走,聂行风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指尖刺入自己体肤,鲜血瞬时顺指尖流下,冰冷在渗透心扉,突然间背后一陈灼痛,有股强大气焰在背上窜流,他神智恍惚起来,眼前景物在空静中迅速回闪,依稀看到周林林冲过来救助,却被陈昱另一只手穿破胸腔,热血溅在地板上,诡异得猩红。 「董事长!」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喊,聂行风心头大震,张玄来了,他不能放任陈昱行凶,他得保护张玄,后背的气焰愈加灼烈,恍惚中依稀将犀刃握于掌心,他抬起手,挥了出去…… 「张玄!」大呼声中,聂行风神智回归过来。 风浪似乎已停止了,驾驶舱里一片死寂,聂行风慢慢坐起,茫然看着满是血迹的房间,所有人都昏沉躺倒在地,邮轮在自动行进,眼神转回,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是张玄,全身都湿透了,安静的靠在自己身侧。 「张玄!」不顾张玄衣服尽湿,聂行风扯住他,将他抱进了怀里。 「我还没死,拜托别叫这么大声。」好半天张玄才回过神,睁开眼,蓝眸定定看他,嘟嚷。 「我以为你……我很怕……」摩挲着张玄的湿发,聂行风喃喃说。 分离并不久,但对聂行风来说却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紧搂住张玄,感觉他的心跳,唯有这样他才可以安心地告诉自己,张玄此刻就在他身边。 「靠你救我,我早轮回几世纪了……」 张玄话没说完,就觉唇间一热,被聂行风俯身用力吻住,吻热烈而急切,掳住后便不肯放,似乎在确认他的存在感。 「董事长,你好热情。」 张玄低笑,聂行风也笑了,「只对你。」 「啊!」 煞风景的尖叫打断了正沉浸热吻中的两人,跟着是愉悦的口哨声,聂行风恋恋不舍的放开张玄,抬起头,见江笙和萧雨都醒了,看到他们接吻,萧雨脸色苍白,江笙一脸玩味。 「我早看出你们很暧昧了,原来真是一对,咦,很安静啊,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也许真的结束了。」聂行风看看狼籍一片的驾驶舱,说。 陈昱倒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四肢都分了家,头颅几乎被整齐切断,露着骇人的颈骨;其他人虽然有受伤,但都不是很重,大副等人也醒了,不过神智似乎还处于懵懂状态,二副尚在昏迷,周林林靠坐在墙边,聂行风想问他怎么样,却见他站起身,跑出去,说:「我去看看灵异社那帮家伙。」 周林林没事,聂行风松了口气,猜想自己看到他被杀的那幕幻觉。 萧雨似乎还没从血腥现场回过神来,脸色惨白,捣住嘴巴发出尖叫,张玄走到她面前,拍拍她肩膀,「小姐,别叫了,先帮忙照顾一下这位先生。」 他指指二副,萧雨说不出话,只愣愣点头。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船长他……」大副终于清醒过来,看到舱里的惨状,颤声发问。 一言难尽,聂行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问:「你们应该更清楚吧?」 大副等人的确曾被陈昱利诱兼威胁,不过并不知道他出海的真正目的,现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吩咐大家各司其职,掌舵运行。 趁大家忙碌,聂行风问张玄,「你怎么全身都弄湿了?」 「我被陈昱逼着跳海,能不湿吗?还好我聪明,又爬了上来,过来找你。」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很疯狂?」 「有啊,而且还为了救我爆发小宇宙,将僵尸怪物杀掉,不过力气太大,把我都震晕了。」张玄笑盈盈回复完,跟着问:「怎么?你不记得了?」 聂行风摇头。他杀陈昱的那段记忆一片空白,而且犀刃有那么残忍吗?把人五马分尸,虽然陈昱当时已经不算是人了,但如此血腥杀戳还是让聂行风很不舒服。 「老天,这里出了什么事?」门口爆出一声吼,是魏正义和霍离赶过来了。 张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为什么现实跟电视里演的一样,都是事情解决完后警察才登场?」 「因为电视就是根据现实拍摄的。」霍离火上浇油。 魏正义轻轻拍了一下霍离的脑袋,又扫视驾驶舱,最后眼神落到陈昱尸体上。说:「邮轮颠簸得那么厉害,我要保护乘客,过不来嘛,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啧啧,下手够狠的,希望不会被控告防卫过当。」 杜医生已接到电话,过来帮二副包扎伤口,顺便告诉聂行风楚歌已恢复过来了,不过陆平还在昏迷中,左天和冯晴晴在照顾他。 邮轮已驶出狭长海区,大副指挥水手们检查船舶设备器械,没发现有触礁损伤,故障仪器也已恢复正常,陈昱的尸身暂被收管在冷藏室,魏正义率保全人员处理现场,好在风暴刚结束,大部分乘客神智都没完全清醒,没人注意那血腥现场。 【第九章】 聂行风出了驾驶舱,前方晨曦微明,海面沉静无波,似乎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海难只存留在他的记忆中。 「啊,我的照相机呢?你们谁看到了?」 驾驶舱里传来江笙的叫喊,聂行风只当没听到,转头看张玄,旭日映在他脸颊上,泛着少许淡淡金辉,聂行风心头一热,上前拉住他的手,张玄转过头,两人相视而笑。 「聂先生,这个……给你。」萧雨追出来,看到两人暧昧的动作,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把那支枪递给聂行风。 张玄抢先接过来,道了声谢,萧雨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以微笑作了回复。 回客房的路上张玄看了下弹匣,嘟嚷道:「我只用了一颗耶,剩下的都被陈昱打光光了,看来徒弟的报告有得写了。」 枪还没握热,已被聂行风拿了过去,「别玩了,这是警枪,回头我要还给魏正义。」 「都没子弹了,就让我再摸一会儿过过瘾嘛。」 「你摸的应该是道符,那样的你比较帅。」 回到客房,张玄先跑去冲澡,全身都湿透了,带着海水特有的气味,莲蓬头里的水落下,他看着面前蒙了一层薄雾的镜子,心神微微一恍。 浴室门被推开,聂行风也走了进来,张玄转回眼神,冲他笑道:「想跟我一起洗鸳鸯浴?」 聂行风没回答,只是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头贴靠在他肩头,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昨晚我离魂,看到有人一直用铁棒打你,我好想救你,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你……」 看不到张玄的表情,只感到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拍拍自己的手臂,笑着安慰:「原谅你这次,记得下次一定要及时来救我喔,帅哥。」 聂行风把张玄扳过来,直视他,问:「告诉我,是谁伤的你?」张玄没事不等于他没受过伤,那个敢伤他的人,聂行风想自己绝不可以放过他。 谁知张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从冷藏室跑出来,本来想叫人帮忙,可不知为什么就晕倒了,再醒来就被陈昱捉住,你不是看到有人打我吗?没看清他的长相?」 凝视张玄如水蓝眸,聂行风只能沮丧的承认他可能是因为被重击而导致失去了那段记忆。 「董事长你这么担心干什么?你知道我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看到聂行风眼里流露出的紧张,张玄笑了,手绕过他的脖颈,向前轻带,吻住了他的双唇。 「张玄……」 张玄用吻封住了聂行风的话语,舌尖轻卷,揉蹭摩挲着他的舌,挑逗起他的感官,温水洒下,将两人温柔的裹卷在一起。 「你不觉得恶战过后应该来场激情来解脱疲惫吗?」张玄微笑着说。 软舌退出聂行风的口唇,顺他的下颌延续到耳边,卷起耳垂轻轻舔舐,话音在水雾中发出悦耳的磁性颤音,一点一点拨动他的心弦。 「你身上伤口好多……」 聂行风身上有不少外伤,都是跟陈昱搏斗留下的,以左肩伤口最重,泛着大面积瘀青。看到这些创伤,张玄皱了下眉,低头轻轻舔舐伤口,创处在软舌的挑逗下跳痛,热流随舌的游动瞬间蔓延全身。 「你在挑逗我。」聂行风声音有些嘶哑,很少见张玄这么热情,他看着那双蓝眸,想解读他的目的,但仅存的一分思维在张玄的热情攻势下瞬间陷落了。 张玄微微抬起眼帘,湛蓝眼瞳深层划过淡淡金辉,微笑道:「我挑逗一个人,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我这样做!」 磁性而魅惑的嗓音,釉蓝如古瓷般温柔的眼眸,抚摸着怀里的情人,聂行风觉得自己有种沉醉的错觉,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感觉。 俯身含住张玄一侧乳珠,满意地听着他在自己的含吮下发出低微呻吟,手在他身躯间轻柔游走,摩挲他后背敏感地带,然后流线般滑到那暗秘深处,慢慢探索抽插。 「嗯……」 内壁突然被略带凉意的手指碰触,张玄忍不住轻唤出声,瞪了聂行风一眼,似乎在埋怨他的粗鲁,但溢满水光的蓝瞳把怨气自动转化为挑逗,让聂行风更加忍不住,抽出手,转而用胳膊架起他的腿,将欲望送了进去,张玄被他顶得贴在了浴室墙壁上。 聂行风耸动着腰杆,带给张玄有节律的颤抖,同时手在他的分身上捋动,刺激着他脆弱地带,交合中两人重新吻住对方,宣泄激情的同时也在极力索求。清晨是男人最亢奋的时段,不一会儿两人就同时达到了高潮,跟以往一样,聂行风将热情全部注入张玄的体内后才退出来。 张玄靠在墙壁上半阖双眸,脸颊透着热情过后的余韵红潮,肌肤在灯下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想到从上船起他身体一直就不好,聂行风心里升起愧疚,将他搂进怀里,道:「对不起,刚才我太急躁了。」 「还好啦,抱我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这一休息就是一上午,直到急促的电话铃声把聂行风从梦中唤醒,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接听后才知道是爷爷聂翼。 昨天电话断线后就再也接不通,聂翼知道出事了,信号正常后他就跟小离通了电话,了解了事件大致的来龙去脉,可聂行风的手机却一直没人接。其实聂行风不是不接,而是睡得太沉,没听到。 「我听说张玄上船后一直不舒服,他没事吧?」聂翼很喜欢张玄,先问起他。 聂行风看看张玄,他也醒了,蓝眸辉亮,看起来很精神。 见是聂翼的电话,张玄把手机抢过来,说:「谢谢爷爷关心,我没事了,你在澳洲玩得好吗?什么时候回来?别忘记多带礼物……」 他声音略带嘶哑,透着欢情后固有的慵懒,聂行风吓得忙把手机抢回,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没事。」 对面传来聂翼的冷笑:「看来不仅没事,还很快活呢,倒是我多虑了。」 聂行风干笑两声,转了话题,「爷爷,昨天你说的契约是不是拿自己家人做祭品?」 「是。」沉默了一下,聂翼作了回复:「我想当年他们应该是签了那份契约,因为金银岛一行后不久他们三家都有亲人亡故,陈家是陈铎的长子,白家是白晢的一个外室,而楚家是楚正南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聂翼似乎不愿提及此事,一语带过后交代了几句就要挂电话,聂行风忙叫住他,「爷爷!」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想说我们聂家的人不会那么笨的去跟魔鬼签契约,人定胜天,不是吗?」 聂翼笑了,语气变得轻松,「臭小子,你明白就好。」 挂了电话,张玄问:「什么契约?」 聂行风把所谓的海神契约解释了一遍,心想自己昨天真是被鬼迷了,竟会怀疑爷爷也签了契约。父母过世是金融危机之后发生的事,根本与爷爷无关。 张玄打电话叫了午餐,睡了一觉,他精神完全恢复了,聂行风在上网,看到堆满整张餐桌的餐点,不由皱起眉头,「你吃得了吗?身体刚好,别吃这种半生不熟的西餐。」 「吃不了,不过过过眼瘾总是好的,我已经打电话叫小狐狸来了,让他们帮忙解决。」 霍离和小白很快过来了,三人坐下开饭,见聂行风还在看电脑,张玄问:「你在查什么?」 「随便看看,刚好看到一条奇怪的消息。」 是半个月前楚正南妻子去世的讣告,死因是贫血晕眩导致失足坠楼,在活祭之前发生这种事,总让人觉得太过巧合。 另外,聂行风还找到一些有关陈楚白三家的资料。正如聂翼所说,他们三家的生意没有被那场金融风暴席卷,而是诡异的不断攀高,被金融学家声称是商界奇迹,而且在同一时期他们都有家人去世,所以,二十年后,当生意再次败落,他们又一拍即合,一起丧心病狂的想继续跟海神定契,那三个木棺就是他们为亡者准备的墓地。 这次楚正南选的是楚歌,白先凯选的是萧雨,他们都不是家族中的重要人物,而且以相亲的名义被邀请,即使出事,也没人怀疑,陈铎则是沉痼老人,他的死亡更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可是因为陈铎病情恶化,他们没时间先去找海神,只能籍邮轮出海的机会带陈铎一起去金银岛,还怕他半路死亡,用各种手段延续他生命,他那种半僵壮态应该是使用大剂量药类后产生的副作用。虽然陈铎算自作自受,但陈昱的做法还是让聂行风不寒而栗,他无法想像一个人竟会为了财富残忍得连自己的亲人都伤害。 「这些人还真是丧心病狂啊。」 霍离听完聂行风的叙述,适时地发表感叹,张玄嗤了一声,「只能说人类很愚蠢,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有免费的晚餐啊,江笙说今晚邮轮上有大型夜宴舞会,你们要不要参加?」 大副已经把邮轮事故和陈昱的所作所为汇报给了公司,天洋号正在返航途中,为了公司声誉,万华集团已决定对这次的邮轮之旅提供全程免费服务。 「要!」张玄对免费二字最没抵抗力了,连忙点头答应:「顺便去赌场碰碰运气,董事长最喜欢的,是不是?」 霍离和小白同时转头看聂行风,后者很淡定地坐在那里,以沉默作了回应。 晚宴上,大副代替船长,在致词中解释说邮轮某些配件在昨晚风暴中出现小故障,为安全起见,暂作返航等等,当听说全程免费后,旅客们大抵都没异议。二副和陆平还有一些在海啸中受伤的乘客已由救援直升机送往医院;白先凯因惊吓过度而神智呆滞,杜医生检查后说他精神不稳定,无法搭机,所以还是选择乘船返航。 灵异社的学生们也参加了宴会,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没精神,只有周林林在看到聂行风后,向他热情招手。 聂行风正要过去打招呼,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只是以微笑作了回复,看着远处那帮年轻人,轻轻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希望他们能通过这件事成长起来,尤其是楚歌。」 谁会相信为了财富亲人会对自己下手?楚正南的所为给这些学生们上了一场很深刻的社会教育课——生活不会永远美好,比起他们研究的那些灵异鬼怪来,人心也许更可怕。 「唔。」感叹很冷场,张玄跑去选自己喜欢的餐点,把聂行风的话抛到了一边。 「小离……」聂行风转过眼神,发现霍离带着小白跑去跟江笙学跳踢踏舞了,真不知是自己感情太丰富,还是这对兄弟神经太大条。 悠扬乐曲响起,舞会开始了,一杯葡萄酒递到聂行风面前,是左天,他一身白西服,气度优雅,跟私家侦探的头衔完全挂不上钩。 「怎么不去跳舞?」 「我舞伴正在忙。」看着在远处细选美食的张玄,聂行风微笑,反问:「你好像也很悠闲,不急着去找你的雇主吗?」 左天耸耸肩,「我没打算找他,反正事情已经解决,报酬他也付给我了。」 他的任务是搜集陈楚白三家的犯罪资料,也搞到了不少情报,不过这三人中已有两人死亡,一人成了半个植物人,他想即使没有资料,雇主也应该很满意。 「白小姐也来参加舞会了,看来那老爷子病情不是很重。」看到一身黑晚礼服出场的萧雨,左天笑道。 萧雨似乎精心打扮过,晚礼服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窈窈窕窕,长发盘起,多了些成熟女人的气韵,她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会儿,发现聂行风,微笑着向他走来。 「小姐,你今晚真漂亮。」左天适时地恭维。 「谢谢。」萧雨的注意力明显放在聂行风身上,对左天的搭讪只是礼貌性的回复,又问聂行风,「你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小伤,没关系。」其他伤口在张玄的吻抚下早已消失无踪,聂行风还是第一次见张玄以吻疗伤,老实说,那方法还真是挑逗。 「你爷爷好些了吗?」 「不是很好,我父亲在照顾他。」萧雨说得很平淡,她一直独住,跟白家人的感情并不深,白先凯的重病没对她有太大影响。 她看着聂行风,脸上浮起微笑,略带羞涩地问:「聂先生,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抱歉,小姐,我已经有王子了。」 聂行风把酒杯放到旁边桌上,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开。见萧雨痴痴看他背影,左天耸耸肩,很明显她落花有意,人家流水无情,大好机会怎能放过,于是毛遂自荐:「小姐,我也不错的,不如考虑一下我吧?」 很不幸被无视了,萧雨紧咬下唇,没再说话,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聂行风来到张玄身旁,把他手里拿的托盘取过来放到一边,微笑问:「请问我是否有幸请你跳支舞,王子?」 张玄的眼神从美食上恋恋不舍的转回来,报之微笑:「没问题,帅哥。」 音乐转为缓慢优雅的社交舞曲,聂行风揽过张玄的腰旋入舞场,张玄对社交舞并不在行,只靠聂行风的引领走步。 两人慢踏舞步,张玄突然低声问:「你不觉得两个男人一起跳舞很奇怪吗?看看我们身边这些人的脸色就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看?」聂行风反问:「一向都是别人看我脸色。」 张玄噗哧笑起来,「董事长,我发现我有点爱上你了。」 「听你的意思好像以前没有爱我?」 「以前也爱啊,不过更爱你的钱。」 呵,这话还真像张玄的口吻,聂行风耐着性子问:「那现在呢?」 张玄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说:「当然是你!」 这还差不多…… 「没有你,哪来的钱?」 耐性瞬间滚滚长江东逝水,聂行风脸上的笑开始狰狞,「那你到底有多爱我?」 「那得看你的家产有多少,哎哟……」 脚背被狠狠碾过,张玄痛得差点儿跳起来,抬头看聂行风,他一脸云淡风轻。 「抱歉,不小心踩错了舞步。」 是故意的吧?不过他喜欢看招财猫被自己气得炸毛的样子。张玄蓝眸里闪过微笑,「没关系,反正我也经常踩错。」 抬脚狠狠踩过去,聂行风早有防备,一个回旋轻松闪开了,社交舞他跳了十几年,想跟他玩,张玄还差远了。 屡踩屡败,张玄放弃了这种幼稚游戏,转到实际话题,「说真的,董事长,如果你考虑把名下所有股份都给我,我考虑把心给你。」 「一言为定!」聂行风觉得这提议不错,答应得很痛快,「所有东西都给你,反正你是我的!」 「董事长你果然阴险!」 「过奖。」 「拜托,我不是在夸你……」 「小白,你说大哥和聂大哥他们俩是不是甜得发腻?」 霍离不喜欢社交舞,踢踏舞学完,就跑下舞池休息,眼前的桌上摆满各种点心美酒,都是他自助来的,一边吃一边看张玄和聂行风的互动。 「没有,就是觉得张玄有点儿不对劲。」 「大哥精神很不错啊。」霍离没听明白。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总觉得张玄跟以前不太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小白摆摆耳朵,看着舞池里很亲密的两个人,它把答案归结为是自己第六感出了问题。 一曲跳完,聂行风和张玄回到座位上,忽然看到那位华发老者坐在不远处,忙走了过去。 老人正在独自品茶,看到聂行风,微笑着向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聂行风坐下,说:「谢谢你让左天为我们解围。」 他其实只是猜测,并没太大把握,老人却华眉一挑,笑道:「你比左天那个正牌侦探眼睛还利,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手。你应该没这么老。」老人的手背虽有褶皱,但相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皮肤还是太光滑了。 「因为装老人不容易被发现。」男人狡黠的眨眨眼,「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离开大厅,张玄和霍离也跟了上去。来到甲板上,男人把花白头套拿下,又用湿巾在脸上一阵揉擦,露出原本俊朗的面容,霍离情不自禁说:「啧啧,现代易容术耶。」 男人笑道:「只是发泡乳胶。」 恢复原貌后,男人温和的眼神变得凌厉,手杖也扔开了,露出原有的霸气威严,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 「是谁呀?」张玄问聂行风。 「程睿,楚正南的妻弟。」 程家是服装界的中流砥柱,楚家能在服装行业屹立这么久,跟程家有绝大关系。程睿是程家最小的儿子,也最有魄力,聂行风曾跟他接触过几次,不过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给警方假情报的也是你?」 程睿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知道姐姐的死不那么简单,所以开始调查楚正南,后来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我怕左天一个人应付不来,要是早知道你们会来,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你怀疑楚正南杀了你姐姐?听说他们夫妻关系一直很好。」聂行风问。杀害妻子对楚正南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毕竟他还需要程家的援助。 「董事长我劝你多看看侦探片,有助于提高IQ。」张玄对聂行风的话嗤之以鼻,「记住:当夫妻有一方非自然死亡时,首要怀疑对象就是妻子或丈夫,财产、情妇都可以成为动机。」 「都不是。」程睿摇头,「他的杀人动机是因为我姐姐知道了二十年前他用自己亲生儿子做祭品的事。」 可能是楚正南在跟陈昱等人商量时被妻子无意中听到了,她震惊之下给程睿打了电话,可惜当时程睿不在,只听到了留言,说发现当年孩子并非因病过世,而是另有其因,还说次日去找他细谈,可当晚他就接到姐姐失足坠楼的消息。 「楚正南为了身份地位连亲生儿子都杀,简直连畜生都不如!」程睿恨恨道。 当年楚正南选择儿子作祭品,除了婴儿死亡不会被怀疑外,也是不想失去妻子娘家这个靠山。这些年程家没少给他照顾,他却仍不满足,再次用人命跟魔鬼做交易,程睿觉得死对他来说实在太便宜了。 「请不要侮辱畜生,我们动物也知道虎毒不食子耶!」小狐狸的极力纠正换来大家的怒视,还好程睿激愤之下没注意到。 脚步声响起,向文从对面慌慌张张跑过来,看到他们,忙问:「谁知道那位警察先生现在在哪里?」 魏正义可能还在里面狂欢呢,聂行风问:「出了什么事?」 「刚才我去送酒,看到萧小姐被人架走了,我没追上,所以过来叫人。」 听出事情的严重性,聂行风忙打电话通知魏正义,又对向文说:「快带我们去。」 大家随向文赶到游步甲板,大家都去狂欢了,这一层显得很寂静,向文指着右舷说:「萧小姐就是在那边被人拖走的。」 魏正义也很快赶了过来,听完向文的描述,说:「我们马上分头找。」 「也许我知道她被绑去了哪里。」程睿说。 程睿带大家去的是罗经甲板,也是邮轮的顶甲板,这里是各种卫星接收器和船舶电源供电的平台,宽阔宏伟,除开放时间段外,平时不会有人来。程睿从左天提供的资料里得知陈昱他们曾数次提过罗经甲板,所以当听说萧雨被绑架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里。 「活祭需要很大的空间,那里最适合。」程睿说。 魏正义没听懂,「火鸡?」 这个被派来追查逃犯的警察真是有够笨蛋,程睿懒得多说,只道:「去了就知道了。」 罗经甲板的安全门锁着,不过难不倒张玄,几下就把锁弄开了,魏正义在旁边看得直咋舌,「师父,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大家登上甲板,平台很亮,地上画着一个古怪巨大的圆形,彼此以线相连,交叉处点有防风火烛,萧雨被反绑着躺在圆形正中,嘴巴被封住,看到他们,立刻发出急切嘶声。 「该死,你们这么快就赶来了!」白先凯恶狠狠地骂道。 他一改先前的呆滞状,稳立在圆形当中,见仪式被半路打断,他面露狰狞,蹲下身,手中匕首抵在萧雨颈上,对立在身后的白皙说:「去拦住他们!」 「父亲……」 「废物,快去!」 被斥骂,白皙却没有动,反而把眼神转向女儿。他把萧雨劫来都是被父亲逼迫的,现在看到仪式被阻挠,心中反而一阵轻松。 转眼间众人已围了上来,白先凯慌忙紧压匕首,吼道:「都站住,否则我杀了她!」 「老爷子,这种威胁只能让你的罪行加重而已。」魏正义掏出枪对准他,嘲讽道:「看来这里风水不错,不仅能治好你的痴呆,还能治好你的残腿。」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你们要来阻拦?你,你,还有你!」白先凯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游移,最后盯住聂行风,愤怒大吼:「你们聂家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不够风光吗?为什么就见不得别人出头!?」 「我们家有今天的成就,是靠打拼换来的,不像你,用人命做交易。」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你爷爷也做过同样的事,啊……」 刀刃突然被从后面窜上来的白皙握住了,魏正义趁机冲过去,把萧雨带到一边,见仪式功亏一篑,白先凯眼中闪烁出狂乱光芒,大声嘶吼:「放开我!」 「父亲,放弃吧,一切都结束了……」 「不,不会!海神保证过我们有生之年家财兴旺,怎么可以结束?只要有祭品……」 血从白皙掌心流下,白先凯却毫不在意,用力抢夺匕首,他力气突然变得奇大,一脚蹬开儿子,匕首扬起向萧雨扑去,魏正义忙举起手枪,谁知白先凯向前冲了两步,身子猛然晃了晃,手抚胸口大口喘息起来,随即蜷倒在地,几下抽搐后没了声息。 「父亲!父亲!」白皙扑过去,匆忙在口袋里找药,并大叫:「快叫医生来,快!」 杜医生很快就赶来了,一番抢救后向白皙摇摇头,「极度激动下引起的心力衰竭,很抱歉,白先生,请节哀顺变吧。」 「自作孽,不可活!」 平台很快围满了保全人员和医护人员,程睿没再逗留,扔下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聂行风也跟着离开。走下罗经甲板时,他转头去看,见白皙还趴在地上恸哭,萧雨在旁边劝解,地上那个圆符在炽光下发着惨白的亮,像滑稽的小丑面具。 「董事长,我们去赌场玩吧。」 张玄对邮轮上的赌局念念不忘,听了他的嘟囔,聂行风转回眼神。这家伙还真是生死随心,刚有人在他们面前过世,他却好像半点儿都没被影响到。 「怎么了?」 对上张玄投来的奇怪目光,聂行风笑了,「没什么,走吧,我陪你玩通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他们也没必要为不相关的人烦恼不是吗? 趁张玄和霍离在赌场里玩轮盘,聂行风打电话给魏正义。魏正义正在尽忠职守的给白皙录口供,见是聂行风,长叹一口气,「董事长,别告诉我你们又发现了什么怪异宗教仪式。」 「不是,我是想让你帮忙查一件事。」 【第十章】 之后的两天过得很平静,邮轮靠港的前一晚,聂行风被张玄硬拉着去参加狂欢舞会。酒水免费,张玄当然不会错过这么美好的机会,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半醉了,聂行风让霍离照顾他,自己去了甲板。 乘客们都去狂欢了,甲板上很冷清,只有一个人靠在船舷上看海,长发飘飘,却是萧雨。 这两天聂行风只在就餐时见过萧雨,她神情忧郁,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到聂行风,萧雨冲他笑笑:「怎么?不需要陪你的王子吗?」 「王子现在有别人,我暂时被三振出局了。」张玄跟左天江笙他们喝得正开心呢,没空理自己。 聂行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根,萧雨善解人意的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烟。 烟点着,聂行风并没抽,而是将手里拿着的一张小小卡通贴纸递给萧雨,问:「这是你打火机上的吧?」 萧雨一愣,随即笑道:「你记错了,我不喜欢在打火机上乱贴东西。」 「是吗?」聂行风将烟掐灭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靠着船舷看前方无波寂静的海面,缓声说:「我也以为自己记错了,所以当在邓妍的衣服上发现这张小贴纸时,我并没想到是你。」 那次萧雨帮他点烟的动作很快,当时他又心情烦躁,根本没注意打火机,一直到后来他开始怀疑萧雨,才记起她的打火机上似乎有同样的图案,一定是她在杀邓妍时遗失了打火机,匆忙取回时,没注意到上面的贴纸落在了邓妍身上。 「聂先生,你是不是醉了,在这里说笑话?」听了聂行风的话,萧雨很平静地反问。 「我今晚没喝酒。萧小姐,你的电话。」 悠扬乐曲声在空间中回响,萧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已经断线了。 「是我让朋友打的,想确认这个号码是不是你的,看来我没猜错。」 萧雨脸上露出些许慌乱,强笑:「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是张玄失踪时打到我手机里的号码,你不会认为我会无视它吧?」当时手机连不上外线,打给他的只会是船上的人。 「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我用的是我父亲的手机。」 「我让人查过了,手机客户的名字的确是你父亲,不过使用人是你,打伤张玄的也是你,当你看到他还活着时的惊慌反应泄了你的底。」在驾驶舱,刚醒来的萧雨曾表现得极度恐惧,那不是因为舱室的血腥,而是她惊恐的发现本该死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打伤张玄?你越说越离奇了,我为什么要打伤他?」萧雨冷笑问。 「你不仅打伤张玄,同时也是杀害宋涧和邓妍、楚正南的凶手,甚至还有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陆平!」 「我累了,不想再在这里听你天方夜谭!」 萧雨转身要走,聂行风在她身后说:「你一定早猜到你母亲的死另有其因,也看出了白先凯让你相亲的谎言。不过白先凯提前给了你一大笔钱,你觉得不如将计就计,既得到钱,又可以替母亲报仇。」 萧雨停住脚步默默听着,苍凉夜风中聂行风又继续说:「邮轮出海当晚宋涧和邓妍就发现了底舱里的秘密,这是你不能容忍的。如果他们把事情捅出去,你就无法趁机报仇,所以你毫不犹豫地杀了宋涧,恰巧张玄出现,于是你索性嫁祸给他,并适时地提醒我注意楚正南。 「之后你又杀了邓妍,并留下张玄的名片,你知道我为了证明张玄清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凶手,好让陈昱等人处于惊恐状态,这除了满足你的复仇心理外,也为之后你顺利实施杀人计划奠定基础,而且你还很聪明的在自己房间里留下恐吓字眼和弹孔,把自己扮成受害者的模样,让大家有了先入为主的心理,从而不会再怀疑到你。 「楚正南是第三个受害者,他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你轻而易举地杀了他,还故意把杀害宋涧和邓妍的匕首留下,让人以为他是凶手,可惜陆平看到了你离开的背影,没办法你只能再动手。你的枪法很差,不过运气很好,陆平昏迷,张玄失去了那段记忆,没人怀疑到你,可你还是不满足,最后又杀了白先凯,他的药你有帮忙保管,我想他的猝死是你把每次的药剂量加大的缘故,从而导致他急性心力衰竭。」 「聂先生,你在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女人面前夸夸其谈,是为了表现你的聪明吗?」萧雨转过身,冷冷道:「我很怀疑你有臆想症,才会在这里乱说话。」 「没有根据的话我是不会乱说的。萧小姐,你很聪明,每步棋都走得相当精湛,不过却在关键地方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萧雨一皱眉,「致命破绽?」 「还记得在驾驶舱你打中陈昱的那一枪吗?」 「我开枪是为了救你,难道这也有错?」 「没错,不过问题是你哪来的子弹?」 见萧雨似乎不明白,聂行风又道:「枪里只有六颗子弹,张玄打伤楚正南时用了一颗,后来陈昱追杀张玄开过一枪,在跟我搏斗时开过两枪,最后两枪打伤了二副,所以你出现时枪里应该是空匣,可你却用它打死了陈昱,只能说明当时你用的不是掉在地上的那支枪,而是你自己的。」 当时情况太混乱,他根本没空暇注意萧雨做手脚,直到后来江笙抱怨说相机不见了,他才想到可能是相机拍到了萧雨的动作,而被她偷偷藏了起来。 「我没拿什么相机,别把不是我做的事赖到我身上!」被看出了底牌,萧雨倒显得很平静,只冷冷道。 聂行风没再纠结相机的问题,又道:「在确定你有枪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你是邮轮上除了魏正义、左天、张玄外,第四个持枪的人,也就是凶手!」 甲板空静,遥听涛声阵阵,半响萧雨才说:「说得很精彩,可是证据呢?你所说的都是你的推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她知道聂行风绝对没有证据,所以很冷静,白先凯的药剂是她一点点添加的,很难验出曾被动过手脚,就算可以验出,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所为。 「谁说我没证据?」聂行风淡淡反驳,「你的计划连接得天衣无缝,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你一定有同伙,而且还是对邮轮内部环境很熟悉的同伙,他已经全部交代了,包括你让他找人去医院做掉陆平的事,真是心狠手辣。」 「不可能……」突然有种满盘皆输的恐惧,萧雨慌乱转过头,就看到魏正义将向文推了出来,后面还跟着白皙,他们早就守在暗处,将聂行风和萧雨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相比于白先凯的猝死,此刻听到的真相更让白皙震惊。他看着女儿,颤声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白皙是魏正义临时叫来的,预定如果萧雨拒不承认,就利用白皙进行心理攻势,果然,在看到父亲后,萧雨一直撑起的镇定垮落了。她突然怒视聂行风,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你以为随便找个服务生串供就可以陷害到我!」 「受你指使去医院杀害陆平的凶手已经擒获,而且,还有个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陆平已经醒过来了,相信他的供词会让你心服口服。」魏正义淡淡道。 聂行风一直没拆穿萧雨,就是在等她下一步行动,照她的个性,一定不会放过陆平,所以他拜托魏正义在医院里埋伏下警员,轻而易举就把凶手抓获了,而且很幸运的,陆平也醒过来了。 听着魏正义的叙述,萧雨脸色愈来愈苍白,看向文的眼神里露出恶毒的光,突然大声叫道:「卑鄙,你出卖我!」 向文倒是很平静,耸耸肩道:「小姐,请不要用这个字眼,我们都是为了钱。」 「是你怂恿我的……」 「但最后的决定权在你手中不是吗?」 「你……」 相对于向文的淡定,萧雨就显得慌乱多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突然发现自己像小丑般可笑,事实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为什么却变成了一败涂地的结局?她不甘心,她只是在追求自己应得的不是吗? 一幕幕杀人场景在脑海里狂乱旋转,血腥殷红蒙住了萧雨的双眼,她彻底疯狂了,突然哈哈大笑,指着聂行风大声问:「说我狠,你岂不是更狠,一定要逼得我走投无路才甘心?」 「是你先逼我的!」聂行风冷冷回复她,「张玄跟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杀他?」其实在这场厮杀计划中萧雨也是受害者,他本来不会插手,可萧雨走错了一步棋,她不该伤害张玄,而且还用那么残忍的手法,不可原谅。 「我为什么要杀他?哈哈……」萧雨眼神转而迷离,向后踉跄着,低声重复聂行风的话,似乎在细细咀嚼里面的苦涩味道。 「咦,怪不得找不到你们,原来都在这里啊。」 话声响起,张玄跌撞着从旁边走来,他喝了不少酒,脚步不稳,看到萧雨,顺便上前打招呼。 「张玄,快闪开!」 见萧雨眼中瞬间闪过的阴笑,聂行风就知不好,忙飞身冲上,萧雨却先他一步,一把扯住张玄,跟着手枪从口袋里掏出,顶在了他头侧。 看到众人瞬间失色的表情,萧雨很得意,将张玄扯到船舷前,冲聂行风冷笑道:「我杀他,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小姐,我们认识好像还不到三天。」绝对匪夷所思的答案,聂行风不由在心里大骂萧雨是疯子,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现,生怕她伤到张玄。 「认识三天就不能喜欢吗?难道你没听过一见钟情?你跟那些有钱的花花公子不同,你拥有财富、身份、相貌,还有一份难得的真诚,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做任何事,不像那个怯懦的男人,只想着自己的家族,连妻子孩子都保护不了……」 她冷眼盯着白皙,白皙不敢看她,只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萧雨又转眼看聂行风,「我喜欢你这样真性情的男人,可是……」她枪口向张玄头侧用力一顶,歇斯底里大吼:「你却喜欢他,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小白脸哪一点儿配得上你?你不是很会计算子弹数量吗?那你说这枪里剩下的子弹够不够杀他?只要他死了,你就会喜欢我……」 这女人真是疯了,这种疯狂逻辑只有疯子才有,不过聂行风还真怕她会开枪,他本以为照萧雨的谨慎会在事后将枪不留痕迹的扔进大海,谁知她会一直带在身上。聂行风眼神飞快地在她和张玄之间游走,思忖该怎么劝她放下枪,这次出海张玄的体质一直很差,他很怕他承受不住那一枪。 魏正义抬起枪,被聂行风压下了,对萧雨轻声说:「枪膛还有两颗子弹,不过我不希望你再杀人,你如果喜欢我,就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而不是杀人。」 萧雨此刻的情绪极度狂乱,聂行风想尽力稳住她,谁知听了这句话,张玄秀眉微皱,一直垂下的眼帘抬起,看着萧雨,眼波流动中金光瞬间划过。 「小姐,」他面露嘲讽地说:「你不是爱他,你只是在嫉妒我,因为我比你幸福,所以你才欲毁之而后快……」 「住嘴!」 张玄恍似未闻,仍旧悠悠道:「这么激动是因为我说中你的心事了吗?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愚蠢的女人,也最可怜,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所有对你好的人都各怀鬼胎,连最亲的家人也在利用你……」 「给我住嘴!」 如果说萧雨还存有一份理智的话,那张玄的这番话则让她所有理智一起清空。大叫声中,她扣下了扳机,谁知连扣几下都不见响,张玄唇间笑意更深,嘲道:「看来连我的运气都比你好。」 聂行风已经冲了上来,身子挡在他们之间,将张玄护进怀里,萧雨本能的举枪对准他,犹豫了一下,又随即将枪口转向围上来的众人。 「小雨,别再错下去,把枪放下……」 白皙奔到萧雨面前,想试着说服她,萧雨却用力摇头,大叫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她已经无路可走,因为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砰! 枪声响起,白皙晃了晃,摔倒在甲板上。 是萧雨开的枪,白皙冲过去时挡住了魏正义的视线,让他无法阻止萧雨,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 萧雨也怔在了那里,张张嘴想叫白皙,但从白皙胸前涌出的大片鲜血阻止了她的呼唤,转头看旁边,张玄被聂行风护住,蓝眸看她,恍惚间似乎听到他说,『像你这么可怜的人为什么还要坚持活在世上呢?』 是啊,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拥有的亲情随母亲的死亡而消失,也许她也该随母亲一起去了…… 萧雨把枪口转向自己的太阳穴,看着张玄,怔怔道:「让神来决定我的命运吧。」 扳机扣下,枪响声中萧雨倒了下去,看到四处飞溅的鲜血,聂行风把头别开了,张玄却冷眼旁观,淡淡道:「看来命运之神并没关照你。」 邮轮上一系列的杀人事件随萧雨的死亡真正告一段落,次日中午轮船即将靠港,聂行风去找楚歌他们,学生们已把包包打理好,做好了下船的准备。出了这么多事,大家心情都不好,连冯晴晴也提不起精神来打招呼,只有靠墙站着的周林林向聂行风摇了摇手。 「我来给你们送样东西,希望你们会觉得这次出海不虚此行。」 聂行风把之前江笙给自己和周林林的合照拿出来给他们,楚歌接过去,越看越吃惊,照片在大家手中飞快传送,然后一起骇然地看聂行风。 「行风哥哥,这是不是你合成的照片?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 「我没开玩笑,其实你们不需要为了救周林林而跑去跟海神签什么契约,他一直都陪在你们身边。」看着一旁的周林林,聂行风说。 照片里周林林把手搭在聂行风肩头,他手腕上的佛珠链泛着淡光,这串手链聂行风曾见过的,就在不久前他跟张玄开车经过燕通大学时看到的那起车祸中,被撞伤的学生手腕上就戴着这串佛珠,当时只是不经意一瞥,后来在一连串事件发生后他才想起那起事故——周林林早就死了,在那场车祸中。 周林林的影像被切掉大半,不是江笙技术差,而是他根本看不到周林林,能看到周林林的除了自己外,都是临近死亡的人,再联想到灵异社这帮学生神神秘秘的举动,聂行风大致猜到了其中原因。 「你说——那家伙现在就在我们中间?」大家左右环顾,不约而同问,周彦甚至拿出探测仪开始测试。 「我想,他是不想你们冒险跟海神定契,又知道楚正南心怀不轨,才一直跟随你们。」聂行风把周林林拜托他照顾楚歌的事说了。 一阵沉默后,赵小薇哭了起来,「都是我们不好,那天要不是我们逼他去给大家买便当,他就不会出事了……」 在灵异社里周林林是负责跑腿的小弟,那次跟往常一样被支使出去,谁知一去就再没回来,大家很后悔,所以在讨论下一致决定跟海神作交易,每个人供出十年的寿命,换周林林复生,并且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海神契约的传说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 「网路上啊,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资料,如果成功,我觉得还是满值得的。」罗彦说。 看着学生们略显稚嫩的脸庞,聂行风觉得他们的行为实在太荒唐,但同时又有些感动。 周林林在照片里的影像渐渐变淡,最终消失成空白,他立在墙边的身影却清晰起来,突然看到他出现,房间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周林林皱起眉,示威似的冲他们扬扬拳头。 「怕鬼吗?你们要是敢说怕我,我先扁你们一顿,哎哟……」 扁人的话还没说完,周林林先被扁了,动手的是楚歌,「臭小子,既然你一直都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有试过哦,是你们灵力太差,感应不到,那个破探测仪早该进古董堆了,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人,学人家跟海神定死亡契约,幸亏没签成,否则你们个个都要下来跟我作伴。」 「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居然还敢嘲讽我们,兄弟们,扁他!」 大家一拥而上把周林林围在当中,拳脚齐飞,把个好好的感人肺腑的相见场面搞成了闹剧,看到他们胡闹,聂行风忍不住笑了,转身走出去。 霍离正抱着小白在尾舷看海,聂行风走到他们身旁,遥望前方碧波,感叹道:「人生也不尽是黑暗,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他下意识掏掏口袋,拿出一包烟,谁知还没等抽出,就被张玄劈手夺了过去,狞笑:「如果你说的美好的东西指的就是这个,我敢保证你今后的人生将会很不美好!」 这只是引萧雨上钩的道具,小神棍又在借题发挥,聂行风斜瞥了他一眼,「你昨晚装醉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还敢在这里发威。」 张玄一愣,冷面随即春风化雨,「嘿嘿,我只是想看看董事长你有多爱我嘛,反正我又死不了。」 「记住,下不为例!」即便张玄是不死之身,他也禁不起那种死亡来袭的恐惧,聂行风冷着脸说道。也只有冷着脸,才能略微镇住这个不安分的家伙。 「放心,绝不会有下次。」张玄眨眨服,蓝瞳在阳光下闪耀出绚烂辉芒,微笑道:「因为我已经很了解你对我的感情了。」 他将烟盒揉成团,手一扬,很潇洒的抛入大海,霍离看到,大叫:「大哥,你怎么可以往海里乱扔东西?我们只有一个地球,你要提高环保意识。」 「环保?」张玄嗤之以鼻,「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是扔原子弹都没人敢管,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霍离不屑地耸耸鼻子,带小白离开,「幸好快到海港了,否则大哥一定能把北风再忽悠来。」 聂行风也转身去了右舷,把张玄一人留在那里,张玄转头看着碧蓝海面,忽然笑了,自嘲道:「你看,实话永远没人相信。」 到港后,旅客们陆续下船,聂行风见灵异社的学生们当中没有周林林,看来他是放下心事离开了,再看霍离,他正拿着一大叠照片跟江笙道别。这一路上江笙给他照了不少照片,让小狐狸过足了照相瘾。 张玄问蹲在自己肩头上的小白,「江笙找到他的相机了?」 「没有,不过他有备用的。」 「咦,你们在这里。」 左天拿着旅行包跑过来,看到他们,停下来打招呼,又把名片依次递上,小白也没放过,被硬塞到爪子里。 「大家都是朋友了,以后有案子一定要关照我哦,给你们打七折,女士半价……」 似乎看到了第二个张玄,聂行风额上黑线闪亮登场,还好左天没多啰嗦,因为他发现程睿正往这边走过来,慌忙落跑。 「那老爷爷又缠着让我卖保险了,你们帮我挡住,回头见。」 左天前脚刚逃离,程睿后脚就跟过来,张玄拦住他,笑道:「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还这身老人打扮,追着人家要保险?」 「很无聊嘛,刚找到个活宝,要物尽其用,我们程家的钱哪有那么好赚的?」 程睿笑嘻嘻告辞离开,小白揪揪耳朵,叹道:「现在哪个行业都不好干啊,搞侦探社还外带出卖色相,还是做猫比较自在。」 小白兀白发表人生感叹,张玄却看聂行风,见他遥望远方海面,一脸沉静。 「董事长,你在想什么?」 「在想——海神其实履行了诺言,陈昱他们不都在有生之年得到财富地位了吗?」如果他们不那么贪婪,再多些努力的话,人生不会变成这样。 聂行风转回眼神,问张玄,「你说,事情真的结束了吗?」虽然找出了真凶,但还是有很多谜团没解开,比如那个神秘的海神契约传说、牵引张玄的呼唤声、陈昱和其他人的死而复生、还有在储备舱离奇失踪,后又死亡的陈铎,这些都不是萧雨一个人能做到的。 「董事长,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张玄叹气。 「还有金银岛岛屿群的俯瞰平面图,我觉得很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又怎样?那岛会成为你的吗?」 「不会。」不过感觉会比较好。 警车鸣笛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魏正义已换上一身警服,押向文上车,作为同犯,向文罪名不轻,不过他似乎根本没在乎。车开动了,在经过聂行风身旁时,还笑着冲他摇手,车窗反光模糊了向文脸上的表情,聂行风只来得及看到他微眯的双瞳,瞳光阴冷,配上那一闪而过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心猛一跳,聂行风突然想起为何会觉得向文面熟了,他的眼神很像狄炽,阴森、晦暗,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 默默看着警车跑远,聂行风转回眼神,见张玄和霍离正忙着把旅行箱往计程车里塞,根本没在意刚才那幕,他自嘲一笑。 也许自己真是想多了。 「据警方声称,天洋号杀人事件与异宗教活动有关,因主犯自杀身亡,案件相关内情尚在调查中,从犯向文昨晚越狱潜逃,怀疑为警方管理失职所致,广大市民如发现可疑人物……」 车里的电视萤幕上出现向文的照片,下面还附有警方热线,播音有些吵,开车的人把频道转到方向导航功能,画面显示出他正在行驶的位置——一个幽静的高级住宅区。 他在较远的车位停好车,撑伞下车,外面雨下得很大,淅沥雨声给静夜平添了份萧索。 他来到一户门前,照约定门没锁,他走进去,收了伞,顺着灯光来到尽头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却只在桌上亮了盏台灯,靠墙书柜上竖着各类医书,房子的主人坐在桌前的老板椅上,冲他笑道:「很准时,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会迟到。」 主人优雅地抬起手,示意来客就座,却被无视了,来访者淡谈道:「我没打算久留,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了。」 「好啊,我也知道总经理助理是很忙的,那就不废话了,我想你对这个应该很感兴趣。」 主人揿开电源,嵌在墙上的液晶萤幕里映出聂行风和陈昱在天洋号驾驶舱里搏斗的录影,后来萧雨开枪杀了陈昱,接着陈昱又复生攻击聂行风,搏斗时张玄走了进来,浸透全身的海水泛着淡蓝色的光,像道光环罩住他周身,两条巨大活物在他身后盘旋,翼角银光,金麟眩惑,似是传说中的虬应双龙,张玄双眸幻成烁亮金光,冷眼看着他们打斗,直至聂行风倒地后才出手,金光在指间闪过,轻易将陈昱割裂成几段…… 「很精彩是吧?」主人踱到访客身旁,看着他淡蓝双眸,微笑问。 「原来江笙的相机是被你捡去了。」 「这相机功能不错,录影画面很清晰,我想是江笙晕倒时无意中按了录影键,才会录下这段画面,刚看时我还真是大吃一惊,张先生,你可不是普通人哦,不,也许你根本不是人!」 默默听着这番话,张玄眸中蓝光游离,眼底深处映出另一幕场景——那天在舱底,他从混沌中醒来,金刃挥舞,瞬间将那三具僵尸斩成碎片,那时他的记忆还时隐时现,但是在被陈昱逼下海后就彻底复苏了。 那团黑雾其实就是他自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他在下意识召唤自己复苏,飓风海啸是他落海引发的异象,他当然记得萧雨对自己做的事,却有意不说,看人类时时刻刻处于惊恐的模样比杀他们更好玩,反正聂行风早晚会怀疑到萧雨,那个麻烦自己不用说,他也会主动去解决。 「杜医生特地约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明我的身分吧?」 「当然不是。」杜医生笑得很得意,悠悠道:「你说,如果聂董事长知道人不是他杀的,而是你,而且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法的话,会怎么想?」 「你想怎样?」 「我要求不多,五百万,一次付清,身为聂氏财团总裁的情人,这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 张玄眸光流转,落在杜医生身上,轻声问:「你威胁我?」 杜医生哈哈干笑两声,「别想杀我灭口,我知道你的厉害,约你之前早就有所部署,如果我发生意外,聂行风会第一时间接到这份录影,他看到后就知道你的虚弱都是伪装的,甚至还故意让萧雨劫持你,好趁机杀她。那晚我都看到了,子弹射不到你,却打死了萧雨,是你做的手脚,如果聂行风知道你这么卑鄙,还会再喜欢你吗?」 张玄转回眼神,唇间露出微笑,满含阴戾的淡笑在灯下显得异常诡异,只可惜财迷心窍的人看不到。 「你可知道威胁我的后果?」 声线平淡,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看到张玄眼中金波掠过,杜医生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向后退,勉强笑道:「你不会……」 话语半路截断,冷戾金光随张玄衣袖挥拂飞射而出,割断了杜医生的喉咙,他的身躯随之跌出,仰面重重摔倒在地。 鲜血随气管断裂四溅,杜医生惊恐的张大嘴巴,似乎想发出求救,嗓音却被奔涌的鲜血阻断了。 张玄踱到他面前,低头冷眼看他,蓝眸中金线游动,火炎般灼亮,轻声问:「现在你还想要那五百万吗?」 杜医生用力摇头,眼珠因惊恐暴突出来,直瞪着张玄。 「陈昱带将死之人出海,没有医生的协助根本不可能,他怕我掐算出真相,所以让你在我的饮食和药里动手脚,而导致我一直不舒服,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计较,你却偏偏自寻死路。」 张玄扫了一眼对面萤幕上已定格的画面,哼道:「从来没人敢威胁我,而且你连威胁我的筹码都没有,你以为聂行风看了这东西就会疏离我?我告诉你,他相信我是因为他想相信我,所以就算你拿再真实的影像给他看,他也会视而不见。」 铃声响起,张玄接通手机,对面传来聂行风的声音,「你又跑哪里去了?」 淡然看着在血泊里奋力挣扎的人,张玄微笑道:「我在看戏。」 「看戏?又胡闹,马上回来,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回来开饭。」 斥责话声中包含了浓浓的宠腻,张玄笑了,「知道了,董事长,我马上赶回去。」 关了手机,张玄看看杜医生,他因急骤失血过多全身剧烈抽搐着,喘息中血液在气管间发出奇异的嘶嘶声,双眼无神的望着自己。 「凡人,永远是贪婪和丑陋的代名词。」张玄厌恶地别过眼神,双指并起,凌空飞画,半空中顿时映出一个以金线相连的飞龙符图,画好后,他拿起雨伞,转身走出去。 外面还飘洒着雨点,张玄撑开伞向前走出不远,身后一声巨响,火光轰天而起,冷风席卷起火龙,顿时火势熊熊,瞬间将宅院吞噬。 张玄略顿顿脚,却没回头,继续向前走,前方冷雨连天,仿佛一片无边黑暗,有个身影自暗夜中慢慢走来,错身而过时,他手中雨伞擎高,伞下是向文的脸庞,但瞬间又幻化成狄炽的面容,暗墨瞳光在微笑中游离,阴冷而诡谲。 「老朋友,我们终于见面了。」 张玄停住脚步,却没看他,只冷冷道:「是你一直在邮轮上装神弄鬼?」 狄炽耸耸肩,笑谑道:「说起来,为了让你神台恢复清明,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却连声谢都得不到。」 「你只是为自己。」 「可是,要除掉聂行风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愿吧?难不成事到临头,你又舍不得了。」 「我从未忘记他加注给我的耻辱!」手机铃声又响了,张玄却没接,只道:「回头我联络你。」 「我期待着。」 雨伞错开,狄炽刚迈出脚步,又被张玄叫住,冷冷道:「你记住——如果你再敢以我的名义跟凡人定契,我会杀了你!北海之神只有一个,是我,玄冥!」 两道身影交错走过,彼此都没有再回头,狄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暗色雨中,张玄则走回车位。 坐上车,他打开手机,信箱里有聂行风的留言。 『家里的动物们等不及,已经开饭了,小离的满汉全席,千万不能错过,你喜欢的菜我尽量帮你留着,快回来。』 张玄把手机扔到一边,金眸默默看向前方,引擎发动,把车开了出去。 这次不会再错过了,上万年才等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利用! 《待续》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在这一集中,张小玄的身分总算有了交代,很酷的身分,不过可惜还是压不了董事长,因为人家有钱嘛,对于金钱至上的小神棍来说,永无翻身之日绝对是注定的命运。 这个故事中出现的人物较多,而且因为是在密闭环境下发生的事件,所以情节上可能会比较复杂,我写完后曾想试着删去某些不重要的人物,却发现每个人都很重要,少任何一个都无法把整个事件串联起来,于是就都留下了,希望没把大家绕晕头。这一集虽然冠了个恐怖的篇名,实际上同样不恐怖,从头推理到尾(董事长很风光啊),写到最后,忽然可以拍着胸脯自豪地说,小落可以改行写侦探小说啦! 最后一幕小神棍形象一转,变成了小反派,请不要意外,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被设定是小反派啦,至于他会不会真跟魔头合作对付自己的招财猫,下集就会讲到喽。 敬请期待下一集,《归途》。 那么,我们在下一集里再见喽。 再次感谢。 书名天师执位七 归途作者樊落 文案 迷离的梦境、似真似假的情节,自从邮轮之旅后不断困扰着聂行风。 虽然与张玄的感情渐趋稳定,但这甜蜜的交往中却隐含着一丝不安的气息!? 为了安心,半夜醒来的聂行风决定拨电话搔扰出差的张玄,谁知那端电话竟传来……「先生,我帮您调好水温了……」「……」董事长招财猫你别误会啊!这一切都是可以解释的──看来再怎麽甜蜜的情侣,总还是得面对重重难关的挑战。 而张玄与聂行风爱情路上的关卡,是更加的艰难……小神棍张玄与招财猫聂行风甜蜜灵异事件最终弹! 千万不要错过两人充满爱情、闪光、灵异,感人肺腑的结局(?) 第一章 深夜,一辆红色小跑车在路上疾驰,夜寂无人,正是赛车的好时段,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身旁没有美女相伴,大好车技无人欣赏。 好无聊,聂睿庭探手从塑胶袋里拿出一罐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打开了,连灌几口,又将爵士乐音响调到最高,然后猛踩油门,将跑车狂飙出去。 边喝边开,正喝得起劲儿,放在栏板上的啤酒罐突然晃晃悠悠飘起来,在空间几个回旋后撞过挡风玻璃,飞了出去。 「SHIT!」看着完好无损的玻璃窗,还有外面那个在空中跳了几圈回旋舞,然后落进路边垃圾箱的易开罐,聂睿庭很没风度地冲身旁空无一人的座位竖了下中指。 完全灵异档案,不过吓不到他,迄今为止的几个月里,各种瞬间移动、物体腾飞,颠覆科学理论的种种怪异现象他不知看了多少,小胆也变壮了,冲无人空间大吼:「丑鬼你玩够了没有?赔我的啤酒,要不我让法师打得你魂飞魄散!」「开车不能喝酒!」车里传来男子的清冷嗓音,不难听,却带了股阴森森的气息,若是几个月前,聂睿庭早吓晕了,不过现在他可不怕,和那只鬼斗法这么久,他早摸出套路了,鬼除了偶尔发威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比较凶。 「你管我!该死的丑鬼,放着好好的轮回不去,却偏偏死缠烂打地跟着我,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折腾,都别指望我给你烧一张纸钱!」如果聂睿庭有阴阳眼,此刻他便可以很荣幸地看到自己身旁座位上坐着一位银发皂衣的年轻男子,因为他的口不择言,男子脸上泛着幽惨惨的白光,额上印痕也深了几分,不耐令他修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那是他暴怒前的征兆。 可惜聂睿庭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依旧夸夸其谈:「喂,你是不是真的很丑啊?所以才不敢露面,说得也是,跟我这种年少英俊,帅气又多金的男人在一起,不自惭形秽的人的确不多,不过如果你是跳楼、撞车、或任何非自然死亡而导致形象不堪的话,那就不要勉为其难出来跟我见面了,当然,我是吓不倒的,不过吓坏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嘛……」终于忍不住了,守护灵颜开眼神一扫,放在后座上的面纸盒凌空飞起,砸在聂睿庭的后脑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聂睿庭跟张玄那么谈得来了,这两人根本就是拜把兄弟,一张嘴把死人都能气得再活过来。 「喔!」轻装武器当然没给聂睿庭造成任何伤害,他摸摸后脑勺,大叫:「讲点风度好不好?说不过就动手,你这鬼做得真失败!」说着话,眼神还不断扫射车里空间,准备万一再来个不明飞行物,自己可以及时躲过,不过等了很久都没见敌情,于是警报解除,继续专心开车。 没有啤酒喝,聂睿庭退而求其次,取了杯饮料,心中叹气,美酒美女美好人生什么都享受不了,只能三更半夜在外面玩飙车,他这个钻石王老五当得有够窝囊,背后灵要是健谈还好,偏偏是闷葫芦一个,要不是自己故意说些话惹他发怒,几天都听不到他声音。最近自己自言自语的行为明显飙升,公司里的人都以为他是工作压力过重,哪知道他是在努力跟鬼交流感情。 「喂,你在不在啊?」过了好半天,除了那个飞来的面纸盒外,再没灵异现象发生,聂睿庭不知颜开是否还在履行他的背后灵职责,于是问。 没有回答,聂睿庭叹了口气,「拜托,大哥,我说了半天话,你好歹也给个回应,要是让交通监视器拍到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搞不好交警们还以为我鬼上身,哎呦……」车行到十字路口的绿灯前,突然毫无预警的急刹车,车轮急速摩擦地面,发出刺耳鸣声,那刹车不是聂睿庭踩的,没系安全带的后果就是——他空中飞人般从座位上蹦起,凶猛地朝挡风玻璃上撞去……肩膀一紧,无形中有只手及时抓住了他,让他避免了跟玻璃的亲密接触,将他拉回座位,惊魂未定,聂睿庭这次真生气了,冲着无人空间大吼:「丑鬼你给我有点儿节制……」砰! 话音未落,横里一辆卡车猛地驶过,擦着小跑车的车头向前冲去,却因车速过快而失去平衡,撞在前方的安全岛上,卡车倾斜翻倒,发出剧烈声响。 「老天……」聂睿庭下意识看看侧边,那边是红灯,显然是卡车司机违规驾驶,要不是背后灵及时拦住了他……不敢往下想,他握方向盘的手指发着颤,冷汗渗了出来。 「谢谢,丑鬼。」他喃喃说。 腰间一紧,被道极强大的力量扣住,聂睿庭只觉眼前白光骤闪,身子已随颜开从跑车顶蓬跃了出去,一冲就是数丈,随即身下剧烈震响传来,烈焰腾空而起,瞬间将跑车湮灭在火中。 绽亮火光炫乱了聂睿庭的视线,景象太壮观,他吓得用力抱住身边之人,看不到不等于摸不到,事出突然,颜开也没像以往那样躲开他的触摸,让他抱了个结实。 颜开念动咒语缓缓落下,聂睿庭只觉眼前银光烁烁,辉霞此消彼长,将周围景物尽罩在银辉之中。他侧过头,看到一位玄衣男子,银发长至腰间,随风翩舞,周身银光旋绕,隽秀脸庞在发丝下若隐若现,额上有条长疤,给男人优雅的气度中平添了份刚毅,眼瞳如墨,野兽般的狠戾,却又透着高贵气质。 他全身都透发着邪恶的力量,但同时又带着嫉恶如仇的气息,绝对不同的两个极端,却在同一点自然相遇了,交织在一起,完全没有违和之感,聂睿庭震慑于他那强大气势,呆看了半天,才喃喃道:「你……好帅!」手腕一紧,被颜开揪到了身后,双目漠视周围阴冷空间,这里充斥着魑魅魍魉的阴气,强大得足以轻易击开自己刚才匆忙布下的结界。 「快离开!」他冷喝。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让聂睿庭陷于险境,可是现实没容聂睿庭做出任何选择,一道强光,散发着至阴至邪的力量,越过黑暗时空,向他们逼近,颜开长袖一挥,凝聚的灵力化作青色冷光,将邪光逼开,灵力随他的驱动在周围绕出炫目冷光,烁亮整个黑暗空间。 蓦然,暗夜中传来一声冷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随着桀桀诡笑,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极阴邪气,将颜开的青色冷光顷刻击散,邪气不竭,刺进颜开胸膛,聂睿庭慌忙扶住他,焦急问:「你怎么样?」「快跑!」颜开撑起最后一股气力,抓住聂睿庭的手想将他甩出,谁知邪气再次逼近,将他们击飞出去。 两人在空中翻了几圈,同时摔落在地,情势险陡之际,一道身影及时跃到他们面前,挡住了那股乖戾力量,喝道:「退开!」四下里顿时阳光重现,将暗夜帷幕毫不留情地撕裂,魑魅阴魂随之消失殆尽。 「大哥!」聂睿庭扶颜开站起来,发现救他们的居然是聂行风,不由失声大叫:「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聂行风微微一笑,正想问他们是否有受伤,忽然眼前一晕,所有景物开始天旋地转般晃动起来,耳边聂睿庭的呼叫声渐行渐远,一切都落入阴冷空间。 「睿庭!」聂行风猛然惊醒,床头亮着的橘黄小灯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魇。 张玄出差去了,KING SIZE的床显得有些空大,看看壁钟,指针刚刚移到凌晨一点,聂行风犹豫了一下,拨响聂睿庭的手机。 铃声响了十几声才接通,聂睿庭满是困意的声音传来,「大哥你再这么晚打骚扰电话,小心我回头投诉你。」凌晨一点对月光族的弟弟来说才是夜生活的开始吧? 被他抱怨,聂行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他没事,心放下了,道:「我刚才作恶梦,梦到你半夜在外面飙车,结果出车祸……」「半夜飙车?那是上个世纪的新闻吧?自从恶鬼进了我家,我就从来没十点以后出过门。」聂睿庭抱怨道:「一定是张玄不在家,大哥你一个人孤枕难眠,才会三更半夜胡思乱想,把我跟恶鬼一起冒险的好梦都打断了。」「他没事吧?」想起梦中颜开被打伤的情景,聂行风忙问。 「鬼才知道,他又不说话,我哪知道他有没有事,说不定现在正在偷窥我。」聂行风正要再问,心潮涌起,听到颜开说:「主人,我很好。」两人都安全无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不过想想那个古怪的梦境,聂行风还是多说了一句:「记住,最近不要太晚回家,不要开红色跑车。」「知道了啦,我家现在恶鬼当道,你认为我有跑去混夜店的自由吗?而且我也没有红色跑车,大哥你打骚扰电话时记住对象该是张玄,不要总拿你可怜的弟弟开刀。」「不是……」没容聂行风解释,对面电话已经挂掉了。 好像真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聂行风苦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 梦魇将睡意吓跑了,只留下一身冷汗做纪念,聂行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受不了睡衣黏在身上的不适感,于是爬起来去浴室冲澡。 温水从莲蓬头落下,氤氲热气很快充斥了整间浴室,聂行风正洗着,忽见镜里金光一闪,他微微一愣,将莲蓬头对向镜面,露雾被水淋下,镜面清晰地照出他的胴体,他侧过身子,发现自己后背上映出数条由金光连成的辉线,正顺着某种纹络此消彼长的隐没。 即使见惯鬼神,眼前这幕异景还是让聂行风吃了一惊,定睛再看,后背正中隐隐透出犀刃的轮廓,金光绕着它不断飞旋,勾勒出各种奇异古怪的纹路。 很熟悉的纹路,好像……聂行风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了,之前他们乘邮轮度假,他曾看过金银岛的平面图,它的岛屿群分布和自己现在后背上闪烁的纹络很像。 不断闪烁的金华让聂行风眼前产生某种错觉,恍惚记起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他帮张玄给祖师爷上香时,不小心碰到一个铜符,铜符背面似乎也镌有相同的怪异图腾,触摸铜符时,他神智好像被操纵了一样……游走金线慢慢变淡,终于消失无踪,聂行风匆忙冲完澡,跑到客厅供奉的祖师爷神案前找那枚铜符。 自从两人正式同住后,张玄就明目张胆的把神案搬到了他家,有时他也会帮忙上香,铜符就放在案上,不过他没有留意。 聂行风找到铜符,正反看了一下,原本镌有的字符图腾已消失无踪,很光滑的一块黄铜,要不是知道那是张玄在离魂事件中A来的奖励品,只怕他会把它当成破铜烂铁处理掉。 会不会是自己在触摸铜符时,由于某种原因,符上的咒纹转映到了自己身上?张玄曾说过自己有纹身,当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想想,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背上被影刻的纹络,可是纹络为什么会跟金银岛岛屿群的分布相似? 聂行风想不通,转回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挂钟,终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张玄的电话,反正睡不着,不如听从弟弟的建议,骚扰骚扰小神棍好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张玄笑嘻嘻的声音说:「董事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纷乱思绪在听到那清亮嗓音后奇异的沉静下来,聂行风半靠在床头,微笑问:「有用心做事吗?」「当然,不信回头问部长。」张玄说的是总务部长,他的前任上司。其实这次业务考察不需要他去,不过他一直游说聂行风说想去学习一下,看在小神棍平时工作努力的份上,明知他醉翁之意在旅游,聂行风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去了。 「董事长你特地打电话来,不会就只为了查问我的工作吧?」被张玄逗笑了,聂行风说:「当然不是。」「那一定是想我想得孤枕难眠啦。」「少自作多情,其实我是有件事想问你……」聂行风的话被中途打断了,一个轻柔女声很突兀地从话筒另一端传来,「先生,我帮您调好水温了……」声音瞬间遏止,似乎被人半路掐断了,不过前半句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聂行风耳里,他脸上笑容僵住,似乎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抓不到说话的内容。 「董事长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张玄慌乱的声音打断短暂的沉默,急急解释:「你听我说,她只是服务生,付钱了嘛,不用白不用……不,我的意思是指在服务方面,我对你绝对忠诚,连精神上的出轨都没有……你还不信,那我去找旅馆老板跟你解释,你等我……」「STOP!」他连一个字都还没说呢,小神棍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聂行风苦笑道:「我说不信你了吗?」「真的吗?你好像不太高兴。」没人在发现情人房间里有其他女人后会一点儿不快也没有,不过那不快只是闪念之间,聂行风很信任张玄的为人,更相信他不会做出那些轻浮放荡的事来。 「真的不在意吗?」张玄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啰啰嗦嗦问,在被反复询问几遍后聂行风终于忍不住了,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啰嗦够了没有!」「董事长你好凶,果然还在生气。」委委屈屈的声音让聂行风很无奈,他聪明地转了话题,问:「今天都去哪儿玩了?」「不少地方,都有给你们买纪念品哦。」张玄果然被新话题给吸引住了,开始唠叨自己一天的见闻,聂行风耐着心听完,才找借口挂电话,收线后想起铜符的事没说,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要是再打过去,说不定又要听张玄啰嗦他的旅行见闻录,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张玄把手机擎在耳旁,听到聂行风收了线,他脸上的笑容淡下,眸中金光流动,冷冷盯着呆立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我刚才说过不许出声!」极平淡的声线,却透着难以言说的阴狠,跟刚才讲电话时软语讨好的声调判若两人,房间瞬间浸满异样寒冷,让女人软缎睡衣下的躯体不自禁地发抖,半天才战战兢兢道:「对不起,我忘了……」「出去!」隽秀俊美的容颜,可是在女人看来却似乎比魔鬼更可怖几分,不敢要小费,她匆匆换好衣服,拿起手提包就要走,几张大钞摔到了她面前,张玄冷冷道:「虽然我没用你,不过钱照付。」女人没太在意那嘲讽语调,比起这个,让她更恐慌的是看到钞票很诡异地飘到自己面前,吓得又是一激灵,匆忙捡起钱就跑了出去,连道谢都忘了说。 张玄漠然看着前方的电视荧幕,许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夜风沉沉,将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传进他耳里。 他不为所动,依旧无聊地转着手里的遥控器,沙沙声响起,原本清晰的荧幕变成雪花颗粒,一团浓雾从窗缝流入,瞬间化成黑色人形,双瞳如墨,散耀着死亡的黑暗。 张玄皱了下眉,「你在给我找麻烦。」「没用的人,没必要再活着。」黑影斜瞥他,笑问:「你担心聂行风怀疑你?」「他从不怀疑我。」张玄拿起桌上的葡萄酒慢慢品着,那是他让女人点的,原本想放松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对那女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即使没有刚才的麻烦,他也会赶她走。 也许除了聂行风,这世上任何人或事都无法让自己提起兴趣,这是他的荣幸,等自己失去兴趣了,他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品着酒,张玄默默想。 「刚才我失败了,聂行风的灵力比想象中更强,他居然可以穿越梦魇空间。」男人道。 「强大到连黑暗这主的帝蚩也要甘拜下风吗?」斜看他,张玄问。 「一直以来他都是最强大的,即使依附凡人躯体,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没在意张玄的嘲讽,帝蚩淡淡道。 集五帝神力育成的战神,连他这个统领黑暗的夜魔也要畏惧三分,自从找到聂行风的真身后,他就没放弃过攫取他灵力的机会,甚至利用海神契约引聂翼上钩,却没成功,于是他制造了那场车祸,令聂行风的父母当场死亡,可惜却没给聂行风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对方觉察到他的存在,在车祸发生后向他发出致命痛击,致使他在之后的十多年里不得不再蛰伏于黑暗中。 聂行风对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十几年前他们就较量过了,不过聂行风忘了那段对峙,可能是他潜意识中想忘却不快的经历,可是随着各种灵异事件的刺激,聂行风神力开始复原苏,他越来越强的灵力证明了这一点,轮回千载,他们终于又走到了决战这一刻。 「天人亦有五衰,神,并不是永恒的。」酒品完,张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淡淡道:「慢慢来,今后的时间对我们很有利,不是吗?」帝蚩看着他,忽然诡异一笑:「当然,刚才那场梦只是个热身操,真正的游戏还在后面呢。」他走到张玄身旁,嗅着他鬓角,用诱惑的磁性嗓音提出邀请:「夜还长呢,有没有兴趣跟我玩一场?」「我无所谓,只要你不介意在下面。」「我介意。」「我也介意。」张玄金眸闪过笑意,轻声说。 「那看来我得去找其他人玩了。」帝蚩遗憾地耸耸肩,身影化作黑雾迅速掠过窗户消失在广漠夜空,张玄淡淡道:「祝你好运。」荧幕上雪花颗粒消失,重新播放出娱乐节目,他却切断了电源。 好戏已经开场了,看他们正邪相斗,可比看这种八点档肥皂剧有意思多了,希望聂行风不要让自己太失望,如果连天神都要在黑暗中沦落,那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趣了。 第二章 中午休息,聂行风正在办公室里看报,门被推开,有人踮着脚悄声进来,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除了他的情人助理,没人会搞这种暧昧的小动作。 「不是说要后天才回来吗?」聂行风目光没离开报纸,随口问。 一枝黑色郁金香出现在他眼前,张玄凑过去,笑道: 「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就提前回来了,特地买给你的,喜欢吗?」花只有一枝,不过包装得很精致,黑色郁金香高贵淡雅,难得小神棍知道自己的喜好,聂行风笑了,接过花,道:「无事献殷勤,你怎么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花?」「为昨晚的事道歉啊,董事长,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聂行风靠着椅背摆弄手里的花,却不小心碰到包装纸上的小束钉,指尖一痛,被钉口刺破了。 「你太不小心了。」见聂行风指尖冒出血来,张玄皱了下眉,夺过那只花扔到一边,又将他的手指送进口中,轻轻吮吸。 「没那么严重。」倒是张玄的吻吮让聂行风有些吃不消,十指连心,在温热的口腔中被热情吮吸,酥麻触觉瞬间从指间传向全身,聂行风心头一跳,想抽离,却被张玄轻轻咬住不放,有轻微刺痛,却又痒痒嚅嚅挑动心弦,等张玄把他的手放开时,指尖润滑光洁,伤口已经不见了。 「又胡闹!」聂行风嗓音有些嘶哑,抬眼看张玄,他釉蓝水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戏谑俏皮,聂行风再也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将他带进自己怀里,两人贴靠着办公桌吻在一起,拥吻间张玄微睁开眼,眼眸金芒一闪,落在地上的那枝黑色郁金香腾起一团火焰,瞬间燃成灰烬。 「董事长你好热情,是不是想来段办公室恋情?」听着张玄充满挑逗的清柔嗓音,聂行风心跳得更剧烈,不过长长的拥吻后还是放开了他,这里是公司,他的自制力还没差到随时发情的程度。 张玄还靠坐在桌上笑盈盈看他,问:「你担心被人看到?要不我们半夜来怎么样?」这提议不错,想想那种暧昧气氛,聂行风有些心动,看着张玄,说:「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张玄脸上笑容一僵,「哪里不一样?」哪里不同聂行风也说不上来,只是单纯觉得张玄比以前热情了许多,不过这不是坏事,谁不希望情人对自己热情呢,虽然有时可能会耽误工作,就像现在……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却仍不想脱离这场纠缠,张玄身上似乎带着某种磁性,让他不由自主想去靠近,看着那对蓝瞳里游离的挑逗神彩,聂行风忍不住又凑上前,跟他开始再一次的热吻。 铃声响起,是聂行风的手机,他摸到后扫了一眼荧幕,是小狐狸,张玄也看到了,嘟囔:「小离的电话一定没什么大事。」「也许有。」聂行风恋恋不舍地停下拥吻,坐正身子,打开接听。 事实证明张玄判断力的正确性,手机一接通,聂行风就听到霍离脆生生的声音说:「聂大哥好,大哥不在家,你今晚到我们餐厅来吃饭吧,现在是八折优惠期间,不可错过。」典型的官式广告词,聂行风苦笑。前段时间霍离嫌上学无聊,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爷爷,同意他开快餐店,于是他们都成了被搜刮的对象,被小狐狸逼着投资入股。 霍离的厨艺加上小白当参谋,生意居然做得很兴隆,爷爷看出了他在美食方面的天份,又多加了两股,请工读生帮忙,所以最近霍离一直都泡在快餐店里。聂行风本来还担心他打电话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是跑来搞公关的。 张玄拿过手机,冲对面冷笑:「好像股东可以免费用餐吧?亲爱的弟弟!」「咦,大哥回来了,正好,晚上你们一起来吧,不收钱不收钱,我跟你们开玩笑的啦,我要去忙了,就这样哦。」一听大哥在,知道这次油水捞不到了,霍离没再啰嗦,打完招呼后立刻挂电话。 小狐狸的电话打断了刚才暧昧的气氛,正好秘书进来送资料,于是办公室恋情暂时告一段落,张玄出去做事,走到门口时被聂行风叫住。 「张玄,那枝郁金香呢?」「我扔掉了,没用的东西不需要留下。」转过身,对上聂行风诧异的目光,张玄微微一笑:「我再买枝新的给你,这次我会好好挑选,不再弄伤你。」晚上聂行风和张玄来到霍离的快餐店,店铺座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这都是他们投资的成果,夜幕下老远就能看到「小狐狸炸鸡店」的霓虹招牌,店名下方还很应景的画着狐狸和猫的Q版图,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家店主是狐狸。 充满了浓厚乡土气息的店名,还真像霍离的品味,张玄忍不住笑问聂行风,「别人知不知道你是这家炸鸡店的股东?」瞥了一眼情人,聂行风反问:「你说呢?」他不介意做炸鸡店的股东,但很介意别人在吃香喷喷的炸鸡时联想到聂氏集团的总裁。老实说,小狐狸的审美观真不敢恭维,幸好他的厨艺不像品味那样糟糕。 两人进了餐厅,看到他们,霍离迎上来,把他们引到里面的包厢,又让服务生送茶水点心,俨然一副小老板的派头。 「生意很好啊。」张玄看看外面座无虚席的场面说。 霍离的餐厅里有他们的股份,生意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年底分红,看到张玄在说这话时眼里溢满了笑意,聂行风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是耶。」霍离开心的连连点头,「爷爷说要是年底获利好的话,就再投资加股。」饭菜很快送上,霍离帮大家摆置碗碟,聂行风在接过他递来的餐纸时,突然神智一晃,眼前景物飞速旋动,变成一片空旷荒凉,天雷不断砸落,火光肆虐蔓延着山原,有个白衣男人正率领族人列阵对抗天火,火势熊熊,将他们的衣袂无情燃起翻飞。 男人的原形在火光中隐隐显露,傲然向天嘶鸣,带着一族之长的气势。赤红巨大的形体,透着属于火狐的优雅傲气,是霍离的父亲,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火狐族长赤炎。 火狐族有难,得及时封住天雷,才能救他们! 意念随心潮迭起,恍惚了一阵子,忽听霍离叫:「聂大哥,你怎么了?」聂行风回过神,发现自己现在正坐在餐厅的雅间里,周围没有天火灭门的惨烈,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是做事累着了,吃完饭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张玄在旁边说。 聂行风点点头,不过刚才那副惨景让他有些心神不定,吃着饭,装作不经意地问霍离,「你最近有没有跟你父母联系?」「有啊,昨天还通过电话,父亲好严厉,让小白督促我好好练功。」自从霍离跟父母联系上后,赤炎便经常用灵力跟他通话,或者亲自来看他,霍离对父亲很忌惮,这段时间除了经营快餐店,就是用心练功。 听了这话,聂行风放下心,觉得张玄说得很有道理,自己最近总是幻视幻听,说不定真是工作太累的缘故。 怕大家光吃饭太闷,霍离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近期发生的一些新闻事件,当看到某户住宅发生瓦斯漏气,导致意外火灾时,聂行风皱了下眉。 「董事长,你认识这家人?」小白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见聂行风这副表情,便问。 「是游轮上那位杜医生。」这则新闻对聂行风来说已经不新鲜了,早在杜宅起火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看来是医生的安全意识不够,小白,这个教训告诉我们一定要经常检查瓦斯线路有没有故障才行。」小狐狸的心得没引起共鸣,小白看都没看他,问聂行风,「你是不是觉得他的死亡有问题?」「警方说是意外,不过我觉得他死的时间有些蹊跷。 」聂行风曾怀疑杜医生也参与了游轮上的杀人事件,不过没有确切证据,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他本来打算回头再找人做调查,谁知还没等查,人就已经死了,如果说这是巧合,那只能说巧合得让人匪夷所思。 「既然警方都说是意外了,董事长你还较得什么劲儿?」张玄夹了一筷子菜给聂行风,「是不是事件碰多了,什么都想亲身解决?要是你打算开侦探社的话,我投一份股哦。」霍离连忙举手,「如果赚钱的话,我也投一份。」为什么一提到钱,这兄弟俩就这么生龙活虎?聂行风轻轻拍了一下小狐狸的脑袋,笑道:「如果我开灵异侦探社,会记得请你们。」吃完饭,送走聂行风和张玄,霍离又开始忙碌店里的生意,十点打烊后,服务生都下了班,霍离把餐厅门关了,和小白去里面财务室结算帐务。 说到精打细算,没人比得过小白,猫爪在电脑键盘上劈哩啪啦地打,很快就把一天的帐务结算清楚,霍离在旁边很狗腿地给它倒果汁,眼睛扫过监视器,忽然一愣。 「咦,怎么还有客人?」监视器上映出有个黑衣男人坐在餐桌前,似乎在等待点餐,霍离忙跑出去,说:「对不起,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明天惠顾。」「这么早就关门了?」涩哑的声音,仿佛金属的铿锵声,男人抬起头,霍离一愣,有些面熟,似乎是照灵事件中那个人间蒸发的律师。他揉揉眼,又觉得不太像,这个人脸上没有一点儿生命的气息,瞳深如墨,嵌在惨白肌肤上,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小狐狸突然有一种感觉,他是来自阴界的使者,所到之处,带着明显的死亡召唤。 再笨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霍离下意识地往后退,顺便瞄瞄餐厅四角,为防精怪捣乱,餐厅里贴了不少张玄和林纯磬的辟邪道符,他心存侥幸,希望道符能镇得住这家伙。 希望落空了,男人根本没把那些符箓放在眼里,站起身,慢慢走向霍离,随着他的走近,霍离可以清楚感觉到周围灯光越来越暗,有种死亡的冷寂在向自己靠拢,他警惕地看着男人,手背到后面,准备取出火链法器应战。 「喵!」小白突然从后面冲出来,立在两人之间,毛炸开,猫眼阴森,冷冷盯住男人,发出凄厉嘶叫。 一道无形蓝光挡在了男人面前,是属于道者的天然罡气。他皱了一下眉,没想到御白风身为猫形,法力犹在,看来自己今晚要不留痕迹地带走霍离似乎不太可能,想了想,觉得掳人也不急于一时,反正他们早晚是自己的掌中物,于是对霍离微笑道:「你养的猫好凶,我还是改天来拜访好了。」霍离不答话,盯着男人转身离开,见他走到餐厅门口,突然又回头说:「替我问候你的父亲。」「咦?」霍离一愣,追跑出去,却见外面夜色漠漠,男人已经消失了,他转回餐厅,房间里还存留着那股阴冷死气,他抖了一下,心有余悸地问:「小白,他是什么人?」「魔,死……魔。」小白的灵力比霍离高很多,自然也就更强烈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很久未曾接触这么阴烈的气息,像无边黑暗,让他们无从躲藏,只能乖乖被罩笼,任其吞噬。 小白跑回财务室,飞身跳上桌,倒转刚才录下的监视摄影,当转到男人出现的画面时,荧幕爆出雪花,一个黑影从雪花里慢慢走出,在座位上坐下。他看上去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雾影,可以透过影子看到后面的景物,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他,男人抬起头冲镜头微微一笑。 「啊!」画面太惊悚,霍离吓得跌倒在地,恐惧地发现他们现在看的是直播——男人根本没离开,就站在房间外面冷冷盯着他们,身后房门也应景地发出吱呀响声。霍离本能地看荧幕,竟发现有团黑影悄声走进来,吓得又是一声高叫:「他他他进来了,小白救命!」「你好歹也是个妖怪,这种反应很丢妖怪的脸耶!」小白跳下桌,上前踹了霍离一蹄子,猫眼看向门口,房门关得很紧,根本没人进来。 「是心魔,你看到的只是幻象,他在扰乱你的心。」从这么高明的幻象手法可以看出魔的功力有多厉害,不过看看吓白了脸的霍离,小白咽下了后面的解释。 「妖怪好像不怕辟邪符耶。」霍离心有余悸地回头看,没发现怪异,这才放下心,说:「他道行高过大哥和林纯磬,才敢跑来装神弄鬼,惨了,他是不是看我们店生意好,想来捞一笔?」「放心,他对你的店没兴趣。」很怀疑小狐狸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糨糊,小白没好气地说:「他感兴趣的是你父亲,刚才不是还让你代问好吗?」「我爹有我娘,才不会喜欢妖魔!」小狐狸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跳起来大吼:「我说的感兴趣是不怀好意的意思!这家伙出现得很古怪,明天我们去找张玄问问看这魔是什么化成的。」「现在就打电话给大哥吧?」小命受到威胁,霍离觉得越早联系张玄越安全。 「这么晚了,张玄和董事长正忙着呢,你打电话绝对没人接。」小白很老练地说:「明早去找他们好了,放心,那家伙的目标不是你,否则刚才就动手了。」「噢。」想想也对,霍离听从了小白的建议,又凑上前哈哈着问:「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小白你会保护我的对吧?」一蹄子踹过来,小白冷笑:「会,保护你顺利去投胎!」小白建议不找张玄是正确的,因为张玄和聂行风根本没回公寓,他们离开快餐店后在外面兜了一阵风便开车去了公司。 已近午夜,公司安全装置系统启动,大门紧锁,聂行风用解读磁卡开了侧门,和张玄乘电梯来到顶楼,他的办公室里。进去后,他没有亮灯,而是顺手锁上门,背靠房门,将张玄拉进怀里,黑暗中和他吻到了一起。 路上张玄喝了两罐啤酒,脸颊嫣红润泽,刚才开车时聂行风就看得怦然心动,终于还是禁不住他的蛊惑,带他来公司享受办公室恋情的刺激。 伴随着热吻的是寂静空间里传来的低促喘息声,肢体交错在一起,外衣在暧昧的摩挲中落到了地上,跟着是领带,聂行风解开张玄衬衫下方几枚纽扣,将手探进他胸前,开始恣意搓揉。手稍微有些冰,张玄低喘了一声,拉聂行风走到办公桌前,笑道:「你好心急哦。」旁边的百叶窗没落下,靠在桌前,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影影绰绰,让夜显得更加深沉,远处灯盏在房间投下淡淡光影,有一抹正好映在张玄半边脸颊上,润和淡雅,像座完美的玉石精雕,釉蓝眼眸里游离着一汪水波,带了些俏皮,也带了些邪魅,像是欲望的精灵,在挑逗聂行风的理智底线。 聂行风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转身想去落下窗帘,却被张玄拉住,带到自己身前,勾住他的脖颈,又将吻送了过去,唇齿相依,他嘟哝道:「这是单面玻璃,外面的人又看不到,你怕什么?」明明知道不会被看到,可心里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不过吻啄轻易抚平了聂行风的顾虑,他笑着回应了那个热切的吻,「我习惯在做某些事情时拉上窗帘。」「可是这样你不觉得更有情调吗?」调笑不妨碍热情吻吮,聂行风搂住张玄将他压在了桌面上,好在桌子够宽大,把文件推到一边,足够他们在上面依偎调情。衣服在肢体蹭揉下发出暧昧的沙沙声,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吻吮,聂行风把张玄的皮带解开,手伸进去抚摸他敏感的分身,听着他似有似无的喘息在空间回荡,缠绵如七弦琴上的丝弦,一点一点拨动自己的心房。 正纠缠着,走廊上传来窸窣脚步声,两人动作一滞,目光同时转向外面,隐约看到有灯光晃过,很快脚步声转去了别的地方,原来是执勤的保全人员。 脚步声在附近徘徊,聂行风想继续又怕被听到,只能跟张玄维持肢体相依的姿势,见聂行风似乎很紧张,张玄眼睛眨眨,突然噗哧笑起来,聂行风慌忙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过了好久,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热情被中途打断,他有些郁闷,叹气问:「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偷情?」「可是很刺激对不对?」刺激?他说是有病! 他们明明可以在家里正大光明的做爱,而不是偷偷摸摸跑到公司来胡闹,看着张玄笑盈盈的一张脸,聂行风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同意他这荒唐提议。 「那么,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低头将吻重新送入张玄口中,聂行风微笑着说。今晚他会在这里好好惩罚小神棍,让他明白有时候寻求刺激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衣服褪下,办公室的长桌上两人袒裎相见,热切抚摸是性爱的前奏,理智在激情和欲望中腾空,聂行风颀长手指在张玄裸体上游走掐动,像高超的钢琴演奏家,在热情弹奏属于自己才能拥有的华丽乐章,聆听着张玄倾吐自己想听的音符,激烈乐曲中他将欲望冲入对方体内。 不给张玄缓冲的空间,而是压住他的腿,一鼓作气在他体内驰骋。张玄的双腿被擎起,腰身半离开桌面,他无处借力,下位的空虚促使男人的分身更完美的捣入他体内深层,敏感的内壁下意识地抽搐,接受分身强硬的贯入,充盈的感觉让他觉得在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分彼此地融合到了一起。 他仰起下颔,随聂行风的律动发出轻声呻吟,很快腹下热流冲来,聂行风将热情全部发泄到了他体内,跟着手在他分身上飞快捋动,让他的情欲也很快勃发出来。 激情过后的两个人相互搂靠着在桌上躺了一会儿,聂行风说:「很晚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好啊,那我下去冲个澡,董事长要不要一起来?」隔壁是休憩室,沙发床具一应俱全,不过没有浴室,想要冲澡得跑去十一楼,那层是员工娱乐中心,也相应的配置了淋浴室,听了张玄的提议,聂行风摇摇头。 警卫室的人说不定有看到他们进公司,再看到他们大半夜的一起去冲澡,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先去吧。」打发走张玄,聂行风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来到隔壁,躺到床上闭目养神。最近总觉得很疲累,尤其是在性事后,他想了想跟张玄的互动,老实说并不是很频繁,自己又这么年轻,应该不会肾亏脾虚吧。 迷迷糊糊中闻到熟悉的淡香,张玄冲澡回来了,坐到床边笑嘻嘻看他,「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哦,没事吧?」「没!」一字真言的简单回复,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事,更不会给小神棍逼自己灌符水、吃补药的机会。 「真的吗?」张玄明显不信,伸手摸聂行风额头,手掌有些冰冷,被碰到,聂行风身体触电般的颤了一下,心不可遏制的猛烈跳动,眼前一阵发黑,很熟悉的黑暗,带着死寂、空静和阴冷,是属于死亡的颜色。 「你怎么了?」被聂行风的反应弄愣了,张玄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没事。」聂行风缓了过来,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他都快被搞得神经衰弱了,伸手拉过张玄的手,却什么怪异都没有,看来刚才那阵死亡阴霾又是臆想。 「神经兮兮的,我帮你按摩一下吧,有助于睡眠,免费的喔。」好在张玄没多问,两手掐在聂行风头部穴道上轻轻按揉,那手劲下得恰到好处,聂行风很快就觉得心神舒缓下来,闭着眼舒服享受他的殷勤。 「董事长,下周有个环球名车展,有没有兴趣去看看?」耳边传来张玄诱惑的话语。 世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聂行风闭着眼,下定决心今后在接受小神棍服务前一定要先谈好价钱,否则就只会像今晚这样,俎上鱼肉,任他宰割了。 第三章 在公司睡了一晚,第二天聂行风早早起来,去冲了澡,休憩室里有放置备用西装,他给自己和张玄随便选了一套,不过衬衫和领带只能穿昨天的,张玄帮他打好领带,笑道:「回头我再准备几套衬衫领带,下次可以用上。」还有下次?看着张玄跃跃欲试的笑脸,聂行风似乎预见到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这种办公室恋情还会如火如荼的上演。 吃完早点,聂行风准备开始办公,外面传来说话声,很快门被推开,霍离蹬蹬蹬跑进来,张玄跟在他身后,笑道:「小狐狸店里闹鬼,来找我们求救。」「闹鬼?」狐精没必要怕鬼吧,聂行风有些啼笑皆非,不过看看霍离一脸恐惧神情,玩笑话便咽了回去。 「是呀是呀,好恐怖的鬼……不,是魔!」霍离连连点头,以示肯定,并从背包里拿出监视器录下的光碟。 昨晚被那个古怪魔影恐吓,霍离不敢再待在店里,带小白匆匆赶回家,天一亮就爬起来跑去找张玄,谁知门铃左按右按没人理,打手机也没人接听,于是小白建议直接来公司。 「你们今天好早上班喔,是不是工作很忙,连接听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聂行风有些尴尬,忙转身找手机,小白眼尖,窜到办公桌底,用脚将掉在下面的手机踢了出来,霍离又转头看张玄,问:「那大哥你的手机呢? 不会也掉桌底下了吧?」「没有,不过我忘了带了。」张玄说谎眼都不眨一下,聂行风瞥瞥桌上,手机就夹在一叠文件中间,他随手碰了一下,文件滑落,把手机彻底盖住了。 张玄把光碟放进光碟机里,按快转,不过一直到放完,也没有灵异画面出现,他伸手在霍离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哪有鬼?你睡觉睡迷糊了吧?」「有的啦,不信问小白。」霍离一指小白,见大家目光转向自己,小白眨眨猫眼,好半天才嘟囔:「也许是我们看花眼了。」「怎么可能!我视力超好的!」被小白否定,小狐狸急了,「昨晚我们明明就一起看到……」「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视力不好了!?」绝对赤裸裸的恐吓,见小白眯起的猫眼里狠光乍现,霍离气势顿泄,缩缩脖子小声嗫嚅:「不是啦,我只是想说我们两人不可能同时看花眼。」「也许只是四处游荡的孤魂。」张玄把光碟拿出,还给霍离,说:「快到冬至了,清明、中元、还有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三天,尤其是冬至,阴气至极,阳气未生,见鬼比见人都方便,你要是担心,就去给过路的游魂烧烧纸钱,保管他们再不来烦你。」听了张玄的话,聂行风心一动,也许这段日子他一直心神不宁是因为周围阴气太重造成的,以前他只知道有关清明、中元的传说,没想到冬至也有这么多讲究。 「喔。」霍离也被张玄说动了,觉得自己可能是杞人忧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准备告辞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上次我借你的任天堂DS游戏片你还没还。」「小气的狐狸,只借几天就催着要,来拿吧。」张玄带霍离出去拿游戏片,聂行风沉吟了一下,又问小白,「冬至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小白一蹭,跃上办公桌,踱着猫步道:「也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阴气很盛,别太晚回家,以防被鬼缠,再记得给祖先上上香,祭拜一下他们,然后……」它伸猫爪挠挠耳朵,说:「天气很冷,注意流感。」聂行风脚下一趔趄,好吧,他会注意的,尤其是最后一点。 「那个……」小白在桌上来回踏了几圈小梅花后,抬头看聂行风,「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什么?」聂行风没听明白。 「就是你觉不觉得……」外面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小白的话,门被大力推开,张玄的关门大弟子魏正义冲了进来,他似乎是一口气跑上来的,累得脸色煞白,呼哧呼哧喘个不停,霍离跟在后面说:「魏大哥,就算你想练肺活量,也不需要特地跑到这里来操练吧?」「我我我、我有事……」魏正义半弓着腰喘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上前拉住聂行风的手,说:「董事长,什么也别问,跟我走!」「是不是有什么大案要案需要我们董事长帮忙,帮忙当然可以,不过价钱……」魏正义伸手向张玄做了个打住的动作,苦笑:「师父,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你也一起去,还有小离,别忘了你的猫……」见魏正义这么慌乱,聂行风知道一定事出有因,想打电话交代秘书今天的行程安排,魏正义已不由分说,拉着他冲了出去。 魏正义开的是警车,出了大厦,二话不说,把聂行风推到车里,张玄随后跟上,说:「徒弟,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我们家董事长作奸犯科,被刑事拘留了。 」很意外的,一向视张玄为神明的魏正义没有搭理他,而是闷着头把车开出去。没人再说话,车里气压很低,前方道路越来越熟悉,聂行风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这是去圣安医院的路,没有重要的事的话,魏正义不会大清早亲自开着警车跑来找自己。 来到圣安医院,魏正义停好车,带聂行风匆匆奔进急救中心,当看到尽头急诊室亮着红灯,外面还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员时,聂行风心一跳,猛地刹住脚步,疑惑地看魏正义。 他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在人生的这二十几年间,他曾不只一次踏进这里,那种焦急的,绝望的等待感受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此刻心跳得厉害,却不敢问下去。 「是谁出事了?」看到聂行风脸上难以掩藏的惊慌,张玄替他询问。 「……聂睿庭。」犹豫了一下,魏正义道。 「睿庭?睿庭怎么会出事?」乍听到弟弟的名字,聂行风只觉脑子里嗡了一声,冲上去揪住魏正义的衣领,用力摇动大吼。 「董事长你冷静些,听徒弟说下去。」就在魏正义以为自己会被掐晕时,张玄把聂行风拉开了,两人双手相握,紧握的触觉让聂行风失控的心神稍稍缓解,他定了定神,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车祸。」聂睿庭早上上班途中去便利商店买早点,走进人行道时,被旁边突然横穿过来的车撞倒,行人打电话报了警,魏正义正巧在附近警署公干,听说此事,也跟着赶了过去,发现竟然是聂睿庭,就随救护车一起来了医院,又打电话给聂行风,可手机一直接不通,于是便开车直接去公司找他。 「不会的,睿庭身手很好……」聂行风摇头,喃喃否认。 他很了解弟弟,聂睿庭虽然个性懒散,像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但从小练武,论反应和机敏程度,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使是突然而来的飞车,他相信聂睿庭也有能力躲过,而且颜开如影随形的跟随他左右,如果有危险,颜开一定会出手相助……心思很乱,一时间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儿,聂行风抬头看看还亮着手术进行中的显示灯,决定先不想其他的事,只用心祈祷弟弟平安就好。 他看了一眼张玄,张玄明白他的意思,反握住他的手,拍拍他手背,安慰道:「放心,即使聂睿庭真有什么事,我也会阻止无常拘魂,别胡思乱想了,也许事情没那么糟。」NO,事情绝对很糟糕! 看看一脸阴郁的聂行风,又看看张玄,还有巴巴的站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霍离,魏正义背过身,抬手用力掐眉心,不敢想像如果聂行风知道了事情真相,会做出什么疯狂事来。 数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师一出来聂行风就冲上前去,医师忙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冷静,「别紧张,手术还算成功,不过要把病人转入加护病房,继续观察。」「是不是伤得很严重?」「我们到办公室谈。」三十分钟后,聂行风木然地从医师办公室里出来。 『撞断的肋骨扎进内脏,导致内脏大面积充血,脾脏震裂,后背脊椎折断,大脑也受了剧烈撞击,颅内出血压迫蛛网膜,严重损伤到他的神经中枢,他会长期陷入完全无意识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将来也许会醒过来,也许……永远不能。不过聂先生,请不要太忧虑,以上这些随便一条都能令人当场死亡,可令弟都撑了过来,证明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所以,我们有信心相信,他是可以醒过来的。』『那么,假使他醒过来,还能再走路吗?』『这个……很遗憾,不能。』这就是刚才他跟医生的对话,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脊椎断裂的后果,他只是不想去面对这个悲惨事实。 聂行风来到病房,默默走到病床前,聂睿庭额头上还沾着零星血滴,剑眉蹙得很紧,似乎正沉浸在痛苦中。聂行风伸手触摸那冰冷脸颊,灰蒙蒙的脸庞让他看得心疼,直到此刻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就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这件事瞒下来,千万不能让爷爷知道。」他轻声说。曾经历过丧子之痛,他不知道爷爷是否还能再承受住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爷爷每天都读报看新闻,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尽量去做,能瞒多久是多久!」头一次被聂行风大吼,张玄意外的没多言,说:「我马上去打电话交代大家。」霍离也被吓到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张玄出去后,魏正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董事长,当时事发突然,所以我以家人的身分签字同意动手术。」「谢谢。」冰冷的语调,让魏正义惴惴不安,果然,聂行风问:「你是重案组的,为什么会去交通事故现场?」「呃……」聂行风紧盯着他,又沉声说:「睿庭身上有多处撞伤,这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对不对?那个肇事司机在哪里? 带我去见他!」「可……以,不过请保持冷静,拜托!」明知这嘱咐纯属废话,魏正义还是强调道。 聂行风看看霍离,霍离立刻连连点头,「放心吧,聂大哥,我会好好照顾聂哥哥的。」等他们离开,小狐狸在旁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注视躺在床上的聂睿庭,半晌,叹了口气,对背包里的小白嘟囔:「你说聂哥哥如果真的倒霉翘了辫子,我们是不是要去地府救人?」小白隔着背包给小狐狸狠狠来了一踹,「乌鸦嘴!」「我只是实话实说啊,爹说这叫未雨周缪。」「绸缪!」恶狠狠纠正完,小白又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不到聂睿庭的魂魄……」聂睿庭天庭晦暗,没有属于生者的精神灵气,可以控制心智的力量消失了,他现在仅是一具人形空壳,死亡是早晚的事。 「啊,不会是已经被白无常索走了吧,他们死神工作超光速的……」「白痴狐狸,真被勾走魂的话,聂睿庭就不会还在这里喘气了!」小白在背包里翻了个白眼,发现霍离自从道行减半后,智商也减半了,不过这件事归根究底是自己造成的,所以没多加追究,想了想,又问:「车祸后颜开也失踪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也许颜开去追聂哥哥的魂魄了。」「希望如此。」小白说,尽管它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聂行风和张玄随魏正义来到警署办公室,透过监视器,他看到一个打扮怪异的少年耷着脑袋缩坐在审讯室里。 魏正义说:「你们知道最近那个风头正旺的陈议员吗?这小子就是他的独子,叫陈恺,刚满十七岁,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跟小流氓混在一起,昨晚偷了父亲的跑车出去鬼混,今早在回家的路上醉酒驾车撞人。」聂行风听说过陈议员的大名,几天前报纸上还刊登着他发表的珍惜生命的演讲,滑稽的是他儿子居然罔顾人命。酒后驾车是很严重的罪名,可是如果肇事者还没到法定年龄的话,也许只是被送去少年感化院,做形式上的惩戒,几年后就可以重获自由,而自己的弟弟却可能因为他的过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有人犯了错,却要无辜的人去接受惩罚,很不公平是不是? 胸腔被莫名怒火狠狠充斥着,聂行风冷声道:「我要进去见他!」「等等。」张玄拦住他,转头看魏正义,问:「出车祸的那个路口有没有装监视摄影机?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师父,为什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会害死人的啦! 魏正义脸一白,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很想否认,可对上聂行风投来的冰冷视线,头就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去。 车流量较多的路口都有安设监视摄影机,车祸发生后,魏正义第一时间就取了影带作立证,瞒是瞒不过去的,他认命的点点头,把两人带到隔壁办公室,随后把门带紧,这样做比较有备无患。说句实在话,如果董事长在看了影像后不抓狂的话,他今后就跟师父姓。 画面显示在十字路口,当聂睿庭走到人行道中间时,一辆火红小跑车突然从侧面横冲过来,聂睿庭反应很快,在跑车撞来的同时闪到了旁边,就地滚了两圈,弯腰想爬起来,谁知那跑车车头一旋,竟然加大油门重又朝他撞去,距离太近,这次他没躲过,被狠撞了出去,飞向对面突出的路标牌。 心剧烈震跳,聂行风猛地站了起来,紧紧盯住画面,诡异的是,就在尖锐的路标牌即将割断聂睿庭的脖颈时,他的身子骤然在空中停下,在十几秒的停滞后才猛地直直坠落在地。刺耳的引擎声响起,跑车再次冲过来,狠厉地撞在刚落下的聂睿庭的后心,他像脱了线的纸鸢一样滑落出去,头磕在路边的防护栏上,血瞬间溢湿了地面。 跑车晃晃悠悠向前冲出十几公尺远,在撞进安全岛后卡住了,好半天,陈恺才从车里出来,他似乎也被眼前这片血腥场景吓呆了,愣在那里,任由人们将自己扣住。 这不是车祸,这根本就是蓄意谋杀!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即使是酒醉,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他根本就是把跑车当成杀人工具,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杀人! 熊熊怒火在胸腔里燃烧,控制了聂行风所有理智,他们兄弟跟陈恺素昧平生,他想不出这少年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要对一个人抱有多大的恨意,才会做出这么狠毒至极的事来? 「带我去见他!」他说。 魏正义没回话,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白痴都知道该拒绝,聂行风很冷静,但越冷静,就越给人一种迫人的冷意,他知道聂行风绝对是那种可以不动声色而致人于死地的人,只要给他机会。 「我……可以拒绝吗?」毫无作为刑警的胆量,魏正义小心翼翼措辞询问。 「我只想知道原因。」淡淡看了他一眼,聂行风说: 「我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去问一下原因不算过分吧? 」「我陪董事长一起进去。」张玄在旁边说,顺便给魏正义连连使眼色,被两面夹击,魏正义撑不住了,说:「跟我来。」他带两人来到审讯室,开门进去,听到门响,陈恺蜷着的身子动了动,却没抬头。 聂行风冷眼打量他,少年身材很瘦弱,衣服在车祸后显得皱巴巴的,有些地方沾了血迹,额上手上也有轻微擦伤,手指相互紧紧绞在一起,虽然对他们的出现没有反应,但颤抖的身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你认识聂睿庭吗?」在他对面坐下,聂行风问。 他没有依着性子上去把陈恺揪起来狠揍一顿,他只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人变得如此疯狂。 「……是谁?」过了很久,陈恺反问。 他在害怕,连声线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甚至还有一丝迷茫,聂行风说:「就是你开车撞的那个人,你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开车撞他?」「……他死了吗?」陈恺低垂着头,聂行风无法看到他的脸部表情,只觉得他在说这话时脸廓弧线略有变化,声音不像最初那么颤抖,像是略带玩味的询问。 「没有,不过脊椎被撞断了,一辈子都要做轮椅,而且,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聂行风极力压住翻腾的情绪,慢慢说:「你知不知道,我弟弟只有二十三岁,他本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却因为你的疯狂全都没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听到这里,陈恺终于抬起了头,聂行风发现他真的很小,脸色稍显苍白,不过稚嫩的脸上堆着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表情,红发下那双眼眸透着诡异的黑色,他肩膀还在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似乎又不是。 「他不是还没死吗。」半晌,陈恺说。 「你说什么?」少年唇角略弯,勾起一丝微笑,探身向前,盯着聂行风调侃道:「我说——你弟弟不是还没死吗,你这么激动干嘛?」陈恺这句话成功地摧毁了聂行风仅存的那份理智,仇恨的獒兽在得知聂睿庭出事的那刻起就已经苏醒了,当理性牢笼不能再牵制它时,任何道德规范都不再重要。 一拳狠狠地击在陈恺的鼻梁上,跟着踹开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前揪住他衣领,铁拳急雨般朝他胸腹落下,陈恺被打得不断惨叫,想喊救命,却有心无力。 「董事长,你冷静些!」魏正义和张玄想上前拉开聂行风,却哪里能拉得开,陈恺被打得扑倒在地,聂行风揪住他头发将他拉起来,又是一记狠拳,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毁掉别人的人生?该死的是你这种人渣!」拳打脚踢下,陈恺不仅没有反抗的余地,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被打得满脸鲜血,看看再这样下去真会闹出人命,魏正义冲上去拼力拦住聂行风,劝道:「董事长,打伤了人,你也会惹官诽,不值得为这种人渣毁了自己!」「我有分寸。」充盈的愤怒暂时得以发泄,聂行风稍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陈恺,被连打带吓,他早没了刚才那股嚣张,佝偻着身子缩在墙角,一副可怜相。 他不会可怜他,因为这一切都是装出来博取大家同情的,一个把人命当游戏来玩的人,不可饶恕! 聂行风走到陈恺面前,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靠近不断惊慌退缩,结结巴巴道:「我爸是议员,我让他请最好的律师,告你打人……」「我怎么会让你抓到把柄?我刚才打你时用了巧劲儿,可以让你疼痛不堪,却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聂行风揶揄完,脸色一沉,冷冷道:「要做坏人,我可以比你更坏!别妄图通过进感化院逃匿罪责,我不会放过你,除非你死!」他转身走出审讯室,在外面观望的一帮警员这才冲进来收拾现场,魏正义把安置陈恺的事交给他们,又跑出来追上聂行风。 「董事长,你放心,我会跟紧这案子。」「谢谢。」聂行风顿了一下,又说:「刚才的事很抱歉。」「干嘛说这种见外话。」魏正义拍拍他肩膀,说:「蓄意撞人,还说那种话,老实说,我也很想揍他。」走廊对面传来脚步声,一个戴金边眼境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身旁还跟了位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士,是陈议员和他的太太,后面两位拿公文包的男人看来是他的秘书和请来的律师。 陈议员没有在报纸电视上见到的那份从容,一脸焦躁惊慌,看到聂行风,他匆匆奔过来,镜片后细长眼睛里精光一闪,脸上堆起饱经世故的笑,向他伸出手来。 「聂先生,你好,我一听说我儿子开车撞了人就赶紧跑了过来,没想到被撞到的是令弟,这臭小子,撞谁不好,怎么可以……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聂行风没回握,只是冷冷看他,被盯得尴尬,陈议员讪讪缩回手,他夫人却凑上前问:「车祸现场有没有记者围观?要是被拍了照就麻烦了。聂先生,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责任也于事无补,不如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聂行风一皱眉,「怎么解决?」「你看能不能先封锁消息,下届选举我老公的呼声很高,要是这件事流出去,对他影响太大。」「是啊是啊,我儿子可以保释吗?」陈议员接着说,见聂行风脸色一冷,他忙又摇手否认:「不保释也没关系,只要别把事情弄大,我们可以私下慢慢谈。」聂行风不敢置信地看他们夫妻。儿子开车撞了人,他们关心的居然不是伤者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利益,今天如果出车祸的不是聂氏董事,而是普通市民,只怕这位忙着选举宣传的议员连面都不会露。 没得到回复,陈议员摸不清聂行风的心思,看看表,又说:「我下午还有个演讲会,临时变更不太好,这样吧,我先去演讲会,住院费等事宜让秘书去处理,钱不是问题,你看需要多少,我付支票……」「别跟我提钱!」再也忍不住了,聂行风揪住陈议员的衣领将他顶到墙上,吼道:「钱算什么?对我来说,天下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你最好祈祷我弟弟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儿子,以后你也别想再在政界混!」「聂先生,请住手,否则我控告你对我的当事人非法使用暴力……」那个貌似陈议员请来的律师打起了官腔,他上前把聂行风拉开,却反被推了个跟头,后脑倒霉的磕在墙上。 聂行风松开陈议员。被粗鲁对待,陈议员显得很狼狈,他站稳身子,推推有些歪斜的眼镜,想保持一贯的绅士风度,可惜却失败了,陈太太在旁边操起大嗓门叫喊:「这里是警局,怎么没人来管管?有钱就了不起啊,出车祸也不光是我儿子一个人的错吧……」没人理她,几个小警察站在远处看热闹,魏正义也装作看不见,心想如果她不是女人,只怕董事长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聂行风冷眼扫过,那眼神戾气太重,陈太太被吓到了,大嗓门自动消音,只在嘴里嘟嚷些意味不明的音符,见他转身走出去,陈太太张张嘴,又想开口骂架,魏正义拉住了她,说:「还是先跟我去看看那段影像吧,相信你们看完后,就知道你们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张玄出了警局,看着默默走在前面的聂行风,他淡蓝眼瞳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入魔了。」他轻声说。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某人,但更多的是感叹――当心被愤怒和仇恨占据时,他就不再是战无不胜的神祗,他相信这就是帝蚩想要的结果――消减聂行风的灵力,引他入魔,将他拖进属于自己的地狱空间。 真能成功吗? 张玄笑了笑,他不知道,不知道底牌的赌局才更刺激,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偶尔来点刺激也不错,反正到最后谁胜谁败对自己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第四章 聂行风没回医院,而是先转去了聂宅,聂翼对他们的到来很开心,说:「好久都没见你们来,我还以为我这个老头子被遗忘了呢。」聂行风心里烦乱,却又不能在爷爷面前表现出来,勉强笑笑:「是我不对,以后会经常来看爷爷。」老爷子兴致很高,拉他们去书房欣赏自己刚收集来的几件古董,又摆下棋盘跟聂行风对弈,笑道:「还是大孙子好,睿庭就算在家也不愿陪我下棋,那家伙整个心思都放在美女身上。」手一颤,一颗棋子滚落到地上,不敢对视聂翼投来的目光,聂行风说:「回头我教训他,让他多陪陪您,别只顾着玩。」聂翼好棋,平时聂行风只要回家,都会陪爷爷来上几局,不过今天他实在没那个心情,下几盘输几盘,最后聂翼收了棋,疑惑地看他,「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事。」怕聂行风穿帮,张玄替他做了回答:「我们刚才来的路上吵了一架,董事长正为这个不高兴呢。」幸好聂翼没多问,又随意聊了些闲话,聂行风待到傍晚才找借口离开,出了聂宅大门,他松了口气。今天要不是有张玄,他可能根本撑不下来,在弟弟生死未卜时,他无法让自己保持镇定,甚至觉得连每个笑都是种折磨。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事情瞒不了多久,他很清楚,可别无选择,他必须在爷爷知道真相前找到解决办法。 见聂行风脸色很难看,张玄继续保持安静状态,两人搭计程车在沉默中回到医院。 霍离正坐在病床前出神,见他们进来,先察言观色,然后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缩到一边。 「谢谢。」想到霍离在医院里呆了一整天,聂行风觉得很抱歉,说:「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吃饭了吗?我帮你们带饭来,顺便把聂哥哥的换洗衣服拿来……」霍离还没说完,后背就被小白踹了一脚,嫌小狐狸哪壶不开提哪壶,聂睿庭现在还需要换洗衣服吗?准确地讲,直接换寿衣都成。 「董事长,我看不到聂睿庭的灵魂,连颜开也消失了,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让张玄算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小白一语中的,聂行风转头看张玄,张玄说:「不管怎样,聂睿庭还活着,说明不是无常索魂,只要魂魄不入地狱,一切都好解决。」聂行风稍稍放下心,对霍离和小白说:「你们回去陪爷爷,记住,千万别提睿庭的事。」「好。」小狐狸这点儿聪明劲儿还是有的,答应后带小白离开。 晚饭时间,张玄出去买了两个便当,聂行风根本没胃口,把递过来的便当盒推到了一边。 「董事长,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饭还是要吃,聂睿庭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你再累倒了,我怎么跟爷爷交代? 」「你不了解!」「嗯?」「我现在的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聂行风坐在床边,伸手轻轻触摸聂睿庭的脸庞,很冰的感觉,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如果没有显示器证明他的心跳,聂行风甚至绝望的想那根本就是具已没有生命的尸体。 握住弟弟的手,感觉那微弱脉搏,聂行风轻声说:「对不起,睿庭。」如果他在感应到恶梦示警时多关心一下弟弟,也许他就不会出事,可是他却忽略了,因为某些其他理由。 火红跑车,十字路口的突然撞击,跟梦中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这次颜开消失了,而他也没有即使感应到弟弟遭遇危险,他除了在悲剧发生后痛恨愤怒外做不了任何事。 「睿庭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父母走的时候他还很小,我在父母墓前发誓要好好照顾他,可是我违背了誓言,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今天遭受的痛苦劫难由我来承担。」聂行风低垂着头,张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读懂了那话语中的哀伤,他有些茫然,轻声问:「亲情,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们学道之人也许早看破生死,可是我想我永远都做不到,为了亲人,我可以做任何事!」「别这样,董事长!」他不喜欢这样的招财猫,他养的招财猫永远都充满自信刚强,有着永不妥协的个性,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聂行风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他已不再是五帝创造出来的战神,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所有世人的弱点,这样的神是无法跟帝蚩相抗衡的,可是,这样的他却让自己心动,那份执着炙热的感情,他知道不管再经历多少万年,自己也永远不会拥有。 心绪很乱,张玄犹豫了一下,上前揽住聂行风,让他靠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别担心,我答应你,一定就聂睿庭,他会没事的。」聂行风没说话,只是靠着他,紧紧相拥。 张玄笑了笑,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拍拍他后背,说: 「不说话,是不是对我没信心?怎么说我也是一流天师,这点儿小事很容易摆平的。」「谢谢。」「不用,只要你……」本来想说只要把银子准备好,多大的艰险自己也会为他担,不过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他心神晃了晃,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张玄,而是……「我会提前把空白支票签好,等你来拿。」还以为张玄临时刹住话是因为想起自己在警署发怒那一幕,聂行风接话道。 「董事长,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很平淡的话语,却让聂行风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张玄,斥道:「不许胡说!」如果说他对聂睿庭的紧张是出于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那么张玄则是他的灵魂,他无法了解失去灵魂后的那种痛苦,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看到聂行风漂亮的黑瞳因为恐惧急速收缩,张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微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有事?全天下人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先吃饭,然后我们商量怎么救聂睿庭。」两人去了隔壁观察室,张玄把便当拿去热了一下,递给聂行风,聂行风随便吃了两口,看着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张玄,他不由想起他们刚认识时,似乎也曾经历过相同的一幕。 无论什么时候,张玄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随意的模样,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豁达还是无情,或者只是不把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的冷漠。 跟张玄在一起久了,他也多少看清了生死,如果弟弟真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他想自己即使伤心,也不会这么失态,可现在弟弟是因为陈恺的变态行为才变成这样的,一想起影像里那幕疯狂场景,他就完全无法保持冷静。 「其实聂睿庭出事之前我曾做过一个很不吉利的梦。 」饭咽不下去,聂行风没再勉强自己,把饭盒推开,给张玄讲了那晚的梦境,最后说:「颜开一定也出事了。」聂睿庭在撞向路牌时中途停下,似乎无形中有人帮他挡住了冲力,聂行风知道那是颜开做的,而且他也是在那一瞬消失的,所以聂睿庭才会在空中跌下。 颜开法力深厚,能控制住他的力量……聂行风想到那个梦境,随魑魅魍魉在暗夜中穿行的戾气,强大、险惊,充满了邪恶的气息,很熟悉,同时又令他万分厌恶。 「董事长,你怎么了?」「没事。」聂行风回过神,见张玄已经吃完了饭,便问:「你能算出睿庭和颜开的魂魄在哪里吗?」「我试试看。」回到聂睿庭的病房,张玄一手按在他额前眉间,一手拈起招魂指诀,闭幕凝神,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睁眼看聂行风,遗憾地摇了摇头。 其实是个早预料到的结果,聂行风叹了口气,张玄忙道:「别担心,这里没线索,我们可以另找突破口,你等等,我去借样东西。」他跑出去,一会儿拿了台笔记型电脑进来,聂行风有些奇怪,「你从哪儿借的?」「护士办公室。出卖一下色相,她们就争着借给我电脑,你情人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即使此刻心情烦闷,聂行风还是被逗笑了,「那我可得看紧点儿才行。」张玄在外间接通连线,说:「陈恺那家伙很古怪,查查他,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张玄的三流骇客技术放在查询小情报上还是绰绰有余的,随便一搜寻,发现陈恺还真是劣迹斑斑,入室偷窃、酒后驾车、甚至有磕药的不良记录,不过都被陈议员设法压下来了。捕捉到聂行风眉间一闪而过的憎恶,张玄道:「明明家里那么有钱,还去偷窃,这家伙真是人渣。」「没用的东西不需要留下!」聂行风轻声说。 这是张玄曾说的一句话,现在他觉得再正确不过了,社会少了这些渣滓,也许会更安定。 「不过跟他来往的都是些小混混,找不到怪异的地方。」张玄转滑鼠的手指突然一停,说:「他撞人的前一晚曾去过一家叫『心』的酒吧,一直喝到凌晨,咦,这酒吧很奇怪喔,半年前曾发生过一声火灾,许多店员和客人都葬身火海,几个月前又重新开张,还是叫原来那个店名,生意很火,尤其在年轻人中风评很好。」「会不会是冤魂作怪?」张玄耸耸肩,「董事长,这你可问倒我了,我要去看看才知道。」「累了一天,你休息,我去。」「你去?你这副表情鬼都不敢靠近,还想打听出消息来?还是我去吧,你在这儿陪聂睿庭。」张玄离开后,聂行风坐到弟弟床旁,问:「告诉我,你们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昏迷的人当然无法做出回答,想到他是因为陈恺的卑劣才会昏迷不醒,聂行风双手不自禁的攥紧,垂下的眼帘后怒火闪过,轻声说:「别怕,我会救你,哪怕用那个人渣的命来换!」陈恺抱头缩坐在拘留室里,他父母的权力这次没有发挥作用,连律师看了那段监视录影画面后也连连摇头,再好的口才也在事实面前认输,任何人都看得出那是蓄意谋杀,要保释显然不可能。 「这种故意开车撞人的事也做得出来,真是丧心病狂,现在还做出一副可怜的受害者模样。」外面传来警员的嘟囔,陈恺缩在一起的身子猛烈抖了抖,又听另一个人说:「注意点,听说他精神有问题。」「陈议员的儿子,要拿个精神有问题的证明还不简单,不过聂家也不好惹,看来这场官司有得打了。」陈恺的身体抖得更剧烈,恐惧紧紧攫住他,让他无所遁形,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有种诡异的东西在侵占他的身体,乃至思维,恐惧越重,仇恨也越重。他想起被聂行风重殴的那幕,任凭他凄惨求饶,这帮警察却只是冷眼旁观,还发出嘲弄的笑声。 「你们全都逃不掉的……」他喃喃说。 声线平淡空洞,像是无意识的呓语,看守他的两名警察没在意,这家伙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嘟囔个不停,根本就是典型的精神病患者,这种人该去的是精神病院,而不是监狱。 谁知呓语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痛苦喘息,终于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两个警察来到拘留室前,发现陈恺倒在地上剧烈抽搐,两眼翻白,口齿不清地大叫着。 「这家伙有羊癫疯吗?头儿没说。」「说不定是鬼上身呢。」警员没在意,开了门,走上前踹了陈恺一脚,没见回应,他对同伴说:「要不联络上边,看怎样处理吧。」同伴去打电话,警员蹲下,问:「你有没有事?敢装病的话,老子饶不了你!」「有事的不是我,是你!」冰冷话声从陈恺勾起的唇角间传出,他抬起头,警员吓得一激灵,昏黄灯光在那对眼睛里投出诡异的光亮,死死盯着他。眼里没有瞳仁,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也可能是眼眸太黑了,黑得足以遮住原有的瞳孔,黑暗深处,是属于死亡的颜色。 心里涌起莫名的恐惧,警员站起来想逃出去,脑袋却被狠狠击中,陈恺扯过他腰间警棍,将他打倒在地。 另一名警员正在打电话,听到声响,刚转过头,警棍已重重劈在了他额上,跟着又是无数下,话筒掉落,陈恺伸手接过,放回座机。 他冷眼看着满脸鲜血的警员瘫倒下来,这才上前掏出他身上的钥匙,开了自己的手铐,又取了他的佩枪。已经晚上十点,警署里人不多,没人注意到拘留室里发生的这一切。 陈恺来到铁窗前,打开窗向外看看,下面黑洞洞的,透着夜的凄冷,他脸上浮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身子一纵,从三层高的楼上跳了下去。 深夜的医院永远都充满阴森沉寂,连走廊灯光都显得有几分诡异,偶尔有护士经过,脚步声在寂静空间里传出沙沙的怪异声。 聂行风此刻就在休息室里,叼了根烟猛吸,烟是他刚才去楼下买的,心情烦闷,他把抽烟当成一种发泄,张玄不在,不用担心被骂。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聂行风又点了一根,不放心弟弟,他几口抽完后,就匆匆离开休息室,回到加护病房的楼层。出了电梯,他看到有人正在走廊上晃悠,那背影很熟悉,聂行风警觉起来,匆匆走过去,那人转过头,看到他,立刻拔腿就跑,见是陈恺,聂行风很惊讶,忙喝道:「站住!」陈恺奔到走廊尽头,没路了,只好拐进安全楼梯,听到后面追逐声越来越近,他慌忙掏出枪,回手乱开了两枪,藉机一路跑上去。 没想到陈恺有枪,聂行风躲避间,跟他拉开了距离,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跑上去,一口气跑到顶层天台。天台很大,却是个封闭空间,没有其他出入口逃跑,陈恺看看前方楼梯边缘,不由发了狠,转过身,双手举枪对准大门。 聂行风很快跟了上来,看到面前黑洞洞的枪管,他急忙躲闪,枪走了空,陈恺气得大叫:「你这该死的混蛋,到底想怎样!?」「我倒要问你想怎样!」看出陈恺色厉内荏,聂行风反手带上门,慢慢走近,冷声问:「为什么撞了我弟弟后,还不肯放过他,追杀到医院来?是谁指使你的?」「没人指使我,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陈恺大吼:「你敢打我,我就拿你弟弟的命来做赔偿!」他看不得幸福的人,也看不得有亲情的人,因为这些他都没有,这是此刻他唯一的想法,也是唯一的仇恨。 「站住,给我站住!」见聂行风置若罔闻,继续向前逼近,眼眸里流动着火一样的红光,陈恺害怕了,手指连扣,子弹一颗颗射了出去,聂行风闪身避到悬挂洗濯物的架子后,随风飘舞的床单遮住了他,子弹走空,枪声在数声激响后卡壳了。 「你没子弹了。」聂行风从床单后走出来,冷眼看着不死心还在不断扣板机的陈恺,揶揄道。 「该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陈恺将枪摔向聂行风,趁他躲避时飞脚踢去。他整天跟小混混凑在一起,会几下拳脚,发起狠来倒有些历害,聂行风急忙挥拳架住。 聂行风从小练拳,身手比陈恺好得多,再想到他几次想致聂睿庭于死地,愤怒之下出手狠历,几拳就把他打得满脸是血,趴到了地上,喝道:「起来!这里不是警局,别指望我留情!」陈恺骂了句脏话,扑上前抱住聂行风的小腿,想把他撂倒;聂行风早有防备,揪起他衣领一拳把他击了出去,冲力下陈恺翻过天台,还好他反应灵敏,双手及时攀住了天台边缘,人悬在半空中,他吓白了脸,惊恐大叫:「我不要死,救我!」聂行风站在旁边,余气难平,胸膛因为一番打斗剧烈起伏,冷眼看陈恺挣扎,却丝毫不动。 陈恺连惊带吓,已没多少力气,哭叫道:「都是我的错,我道歉,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你可有给我弟弟机会?」聂行风冷冷问。 不仅没有,还在撞人后出言嘲讽,甚至越狱来杀人,不可原谅! 冬日冷风吹来,拂过聂行风脸颊,让他愤怒的心情稍稍平静,看着陈恺惊恐无助的悲惨样子,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伸出了手。 他不是那种狠毒到可以罔顾人命的人,尽管这个人是杀弟弟的凶手,他仍无法漠视他的死亡。陈恺应该受到惩罚,但不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抻手拉住陈恺,后者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拉住他,就死命拽住不放,直到聂行风把他拉回天台。 惊吓过度,陈恺站不稳,靠着聂行风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夜风中,聂行风突然听到有尖锐划声传来,随即小腹一阵剧痛,他用力推开陈恺,却见幽晃灯光下,陈恺手里握了柄沾满鲜血的匕首,看着自己,一脸狞笑。 「这是我来时在路边店里盗来的,你没想到吧?居然会救自己的仇人,你这种愚蠢的人根本不该活着!」腹部被刺穿,血如泉涌,聂行风伸手按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到地上,骤然失血抽离了身上所有气力,他站不稳,靠着天台边缘慢慢滑倒,抬头看陈恺,突然发现他双瞳诡异的阴暗,不带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为什么?」「因为我是坏人!」陈恺扔开了刀,漠然道:「我杀了人,像我这种人是没有归途的,就算死了,也只能下地狱,永远得不到原谅和救赎,所以,杀一个跟杀几个又有什么区别?」陈恺转身离开,就在即将走到门口时,一抹暗雾从他体内游离出来,平地一道回旋,卷起冷风缠住他狠历向外甩去,他重重撞在晾衣架的铁栏上,腰骨碎裂的声音在空间响起,剧痛让他大声惨叫,跌到地上后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阴风卷住,这次是卷向天台外缘。 「救命……」陈恺发出凄历喊叫,不过他的挣扎在阴风下弱小得可怜,身体越过天台,再次挂在方才同样的边缘地带。 聂行风腹部剧痛,看不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约感觉到戾风里透出的残忍暴虐,是属于阴魂的气息。 他按住腹部,用力挣扎着站起,楼外是陈恺半挂在天台边缘的身躯,十指指节在紧扣中泛着惨白,他撑不了多久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亲眼看着仇人血溅当场。坏人,总是有报应的,这叫天道好还,不是吗? 聂行风慢慢移过去,冷眼看着陈恺因为自己的靠近而脸泛恐惧,嘴唇哆嗦着,却不说话,也许他认为没必要说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再出手相救。 十指逐渐偏移边缘,终于撑不住了,顺边角滑落,千钧一发,落下的手腕被紧紧攥住,陈恺抬起头,对视上聂行风的双眸。 眸里游离燃烧的怒火已经消失,那是双很好看的眼瞳,鲜血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流到陈恺腕上,他异常惊讶,喃喃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归途。」聂行风轻声说:「我原谅你! 」用力过猛让体内血液流失得更快,他没有多少力气支撑,可是却没放开手,贲涌的仇恨敌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份善良,不管到何时,他都无法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脆弱的消失,即使他是想杀自己的凶手。 看着陈恺,他脸上狠戾散开了,只是张略带稚嫩倔强的少年面孔,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聂行风说:「用力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其实……我没想那样做……」陈恺喃喃说。 「什么?」「谢谢……」这是聂行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只觉手上一沉,继而空落下来,陈恺的身体被阴风卷着在穿过十几层高的空间后,仰面跌落在建筑物前的平地上,似乎是种错觉,落下的那一瞬,聂行风恍惚看到陈恺脸上带着的一丝微笑。 「解脱,其实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是死亡……」这瞬间,聂行风知道自己彻底原谅了他,甚至想如果他们早些认识,也许他可以引导少年走入正途,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伤口在使力下涌出大量鲜血,聂行风用力按住腹部,挣扎着向门口走去,眼前晕眩得厉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弟弟还昏迷不醒,如果他再有事,爷爷一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腿开始发软,并不长的路此刻却显得那么遥远,那股阴风一直跟随着他,让他感到无边的寒意。摇摇晃晃走到一半便摔倒在地,恍惚中听到有铃声传来,他茫然看向四周,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刚才跟陈恺搏斗时,手机摔到了地上。 聂行风拼力移过去,颤抖的手打开手机。 「董事长,我心很慌,你……没事吧?」张玄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聂行风想回应他,意识却在慢慢净空。 听不到回答,张玄的声音明显慌乱起来,「董事长,董事长,你怎么了!?」沾满血迹的手机从掌心滑落到了地上,聂行风只觉背后有股热流在飞快游走,火热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将自己紧紧笼住。陷入昏迷前,他恍惚看到对面建筑物的玻璃壁上隐约透出犀刃的影像,无数金光依照纹络飞快游走,一条虎形烈兽从炽火中咆哮奔出,将缠绕自己的阴魂瞬间吞噬殆尽…… 第五章 张玄急匆匆赶回医院,就看到到处都站满警察,他一口气奔到顶楼天台,却被迎面扑来的强烈罡气逼得一滞。 那是聂行风的六合罡火气息,哪怕历经万年,他也绝不会忘记。 地上殷红的鲜血映入眼底,张玄脸色阴沉下来,眸里金色戾光一闪而过。 「我家董事长呢?」揪过倒霉的小徒弟,他喝问。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嘛,我们也在到处找。」魏正义哭丧着脸说。 刚才他一接到报案,就马上赶过来了,才发现坠楼死亡的居然是陈恺,天台上也有大片血迹。从陈恺身上的伤口来看,血不是他的,那就只有聂行风,因为走廊上的监视器拍下了他追逐陈恺进安全楼梯的画面,从血量来看,聂行风应该受伤很重,可诡异的是,他人消失了。 到天台只有一条通道,医院里的人在发现有人坠楼后,第一时间就赶了上来,可是这里除了满地鲜血和沾了血迹的匕首手机外,找不到有其他人存在。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好好关在拘留室的凶犯轻易逃脱,还盗了警察配枪跑到医院来行凶,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死掉了,重伤在身的人又奇异地人间蒸发……魏正义拍了下额头,不知道这次的报告自己该怎么写才能蒙混过关。 「聂睿庭怎么样?」「他倒没事,可能是陈恺行凶时被董事长发现了,两人跑到天台上,在搏斗中董事长把陈恺推下了楼。放心吧,陈恺盗枪行凶在先,董事长只是正当防卫,最多是防卫过当,不会有事的。」「不是他。」张玄说了句让魏正义更迷糊的话后转身离开。 刚才他到达时,正好看到陈恺的尸体被抬走,陈恺的手因紧握而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痕上沾有鲜血,他可以想像得出当时聂行风为了拉住陈恺用了多大的气力,在生命和仇恨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张玄脸上浮出冷笑,这一局帝蚩终究还是输了,因为他不了解聂行风,如果那么容易被击败,那就不是战神了。天台上的罡气尚显虚弱,但已经足够了,这证明聂行风体内潜存的本能正在复苏,可以跟帝蚩一较高下了,可是,他受了伤,会去哪里? 眼神掠过地面上的血迹,张玄心情一阵烦躁,刚才他的预感没错,只是没想到场面会这么惨烈。顺着安全楼梯走下去,楼梯寂静,最初是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的,暗夜中传来接踵脚步,有个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紧跟着他。 张玄没回头,只道:「你蛊惑陈恺来杀人的事没跟我提过。」「想给你个惊喜嘛,看人类自相残杀真的很有趣,一个小小的暗示,就可以引出他们心中所有仇恨。」张玄哼了一声,「只可惜这套对聂行风不管用,他人呢?」「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可是天台上到处都充斥着他的六合罡火气息,我放出的阴魂也都消失了,无从卜算。 」帝蚩说完,斜眼看张玄,「你好像很紧张他?」「我只是不想他死在低贱的人类手中,可以杀死他的只有我!」「要杀死他不那么简单,我已经失手几次了。」帝蚩说完,脸上又露出诡笑:「不过我也不急于一时,反正马上就到他命星衰败的时刻了,到时我取他灵力,你要他的命,大家各取所需。」张玄没回应,帝蚩又道:「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算不出他去了哪里?不如我再加剂猛药,让他尝尝走投无路的滋味好了。」「我不用算。」张玄笑了笑:「他会主动联络我的,早晚。」聂行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弃的杂物仓库里,他坐起来,本能地用手捣住小腹,却随即发现没有痛感传来,低下头,见腹部衣服上沾了不少血迹,伤口却已痊愈。 「恩公,您醒了?」一位白衣男子闪身走进,面容冷峻清绝,正是霍离的父亲赤炎。 想起曾经预见过火狐族地的那片惨状,聂行风忙站起身,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族里出了什么事?」「前日有人用法术引天雷肆虐,幸得恩公出手相助,我担心小狐有危险,把族人安置好后就立刻赶了过来。」赤炎在中途感应到聂行风的气息,顺气息过去后,发现他昏倒在圣安医院的天台上,怕有人伤害他,便迅速带他离开,并在这间仓库周围做了结界,封住行踪。 「我出手相助?」聂行风疑惑地摇头。他仅仅是预见而已,而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怎么救援? 赤炎笑笑:「恩公神力无边,也许不需身临其境,只凭意念就能令天雷消散。」聂行风一头雾水,更是不懂。 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灵力也就是随意穿越空间,用意念控制外界对他来说,难度好像高了些,不过仔细想想,当时好像是有一阵子的恍神,在恍神间自己做了什么还真是记不起来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聂行风按按腹部,苦笑:「你别一口一个恩公叫了,我担不起,你治好了我的伤,我还要谢谢你呢。」「恩公的伤不是我治好的。」赤炎摇头否认:「您是远古战神,拥有不败之身,虽然我不知道您怎么会堕入轮回,投身凡人,但可以肯定,您还是拥有潜在的自愈能力,没有创伤能击倒您。」「等等,等等,什么战神,什么不败之身,你可以再说得浅显一点儿吗?」聂行风摆手打住赤炎的话,问。 赤炎看着聂行风,半晌,说:「看来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您本是集五帝神力孕育而成的神,名唤刑。」当年天地初开,万物阴阳灵气交错,各种灵兽怪物横空出世,肆虐人间,刑奉五帝之命维持人间律例,以风为咒,以虎矩为神器,斩杀无数作恶兽怪,人称杀伐之神,亦尊称战神。 狐族曾受凶兽所扰,后来凶兽被刑所斩,刑斩杀恶兽时的凛凛神威让赤炎为之倾倒,当时他还是只没修成人形的小狐,却记住了属于刑的六合罡火气息,所以那天天火蔓延族地,山原中闪过六合罡气,他就知道是刑出现了。 昨晚当在晕倒的聂行风身上感应到相同气焰时,他才明白聂行风就是刑,也就是当年的杀伐之神。 「我好像在听《山海经》。」聂行风苦笑道。 他承认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脑筋反应是慢了些,无法真正解读赤炎的语意。就算他身上的伤是自愈的,也不能因此就说他是什么什么神仙,这也太武断了吧? 「也许我只是被你说的那个叫刑的天神救了,所以身上才会沾有他的气息,我只是个普通凡人而已。」「不,鬼影听您行令,就已经很清楚地证明您就是杀伐之神。」「鬼影?」「就是您的式神颜开,他是集冤魂怨灵化生而成的灵,当年恶兽肆虐,以致尸横遍野,饿鹰蔽日,无数枉死魂魄怨念深重,无法轮回,便形成死灵魂体,后来为您收服,成了您的随从。」这些其实是赤炎听说而来的,不过当年刑斩杀巨兽时,鬼影会跟随左右,赤炎见过他,所以之前当他看到颜开,立刻就认出他是鬼影,当时还奇怪鬼影怎么会成了聂行风的式神,而且功力大减,不过颜开不喜言谈,赤炎也就没多问,现在在发现聂行风就是刑时,这才恍然大悟。 「你说颜开以前更厉害?」「是,不过他是依附在您身上的灵体,如果您的法力被封印,他的灵力自然也会受影响,恩公,您不记得怎么堕入轮回的了?」他是杀伐之神?拥有怨灵侍从,而且还堕入轮回? 聂行风揉揉额头,觉得自己一时间很难消化赤炎的话,不过……想想自己昏迷前看到大楼玻璃上反射的异景,还有在九婴事件中,小白的前生御白风的确曾叫过自己「刑」,似乎杀伐之神一说不是空穴来风;再想想颜开,他的气质的确亦正亦邪,怨灵结成灵体的说法也说得通。 「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你知不知道御白风这个人?就是小离养的那只宠物黑猫的前生。」关系还真是有够复杂,还好赤炎听懂了,摇头道:「上古时我还是只未能修成人形的小狐,机缘所得,才有幸见过恩公一面,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恩公莫要焦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想起来的。」「想不想得起来都无所谓啦。」聂行风嘟囔道。 比起前生今世的飘渺话题,他更关心的是目前的处境——弟弟还在昏迷中,他又在陈恺坠楼后无缘无故失踪,想也知道情况不乐观,而且出了这么多事,爷爷肯定什么都知道了,该怎么跟他老人家解释? 「恩公的弟弟没事,我去看过,他只是魂魄被摄,所以才导致昏迷不醒,只要取回魂魄,自会醒转,不必太过担忧,我已在恩公的家宅做了结界,妖灵无法擅入,恩公但请放心。」赤炎恭谨道。 聂行风本来还在担心爷爷的安危,没想到赤炎已有部署,对他的细心很感激,忙道了谢,说:「你……可以别再叫我恩公吗?换其他任何称谓都好。」其实他更想拜托赤炎别用那么崇敬的目光看他,不管他以往的经历有多辉煌,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凡人,被有万年道行的狐仙这么崇拜,老实说,他还真不敢当。 摸摸口袋,手机早丢了,还好钱包在,聂行风打算出去给爷爷打电话,却被赤炎拦住了,握住他的手,稍停了一会儿才松开,道:「现在可以了。」聂行风没追问赤炎这么做的用意,匆匆出了仓库,发现这里是郊外,午后暖阳高照,道路寂静,没有多少行人。他走进附近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谁知刚接通,就听聂翼的声音说:「打错电话了!」没等聂行风说话,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愣了一下,转头看隐身在电话亭外的赤炎,却惊讶地发现映在玻璃上的投影不是自己,虽然影像模糊,但很明显是个老者的模样。 他忙推开电话亭的门,明白他的心思,赤炎说:「您……正在被通缉中,所以刚才我用法术改变了您的容貌。 」「我被通缉?」继自己是战神这一话题后,聂行风再次被雷到了,忙问:「是不是警方怀疑陈恺是我杀的?」就算陈恺真是他杀的,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也是正当防卫,不会闹到被通缉这么严重吧? 「除了陈恺,他的父母昨晚也在别墅被杀,监视器拍下了您出入过的影像,是在您失踪之后,警方怀疑您泄愤杀人,所以……」陈议员夫妇死了? 聂行风皱起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一个个离奇的预感、睿庭的意外车祸、还有陈恺的坠楼、最后再把他陷入谋杀者困境,似乎有人从一开始就摆好了棋局,罗网布下,引他一步一步陷入。 刚才爷爷连问都不问就立刻挂掉,看来聂宅已被警察监控了,聂行风想了想,又返回电话亭,把电话拨给了林纯磬,那个骨灰级天师道长。 「磬叔,是我。」听出是聂行风的声音,林纯磬忙问:「你出了什么事?怎么搞得被通缉?」聂行风苦笑一声,其实到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点儿小麻烦,希望你能帮我。」「你说。」「请你去我家陪我爷爷几天,跟他说睿风很好,让他别担心,一切费用我爷爷会付给你。」聂行风幼年名叫聂睿风,爷爷听了林纯磬的话,就会明白他没事,有林纯磬在聂宅守护,他也比较放心。 「好。」林纯磬回应得很痛快,「钱就别提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张玄那么贪财的。」聂行风笑了,「说到张玄,还要麻烦你转告他,今晚七点我会在那家叫『心』的酒吧等他。」他猜张玄应该也被人监听了,便让林纯磬顺便转达。 挂了电话,聂行风问赤炎,「小离是不是也出事了? 」家里电话一直都是霍离接听,刚才却是爷爷,所以聂行风很不情愿地做出这个猜想。 「我不知道,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聂行风昏迷时,赤炎曾数次用意念联络霍离,可惜都失败了,他知道儿子没有那么深的功力隐藏行踪,唯一的可能就是遇到了危险。 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也许最终目标是自己,聂行风沿着道路茫然向前走,忽然想起陈恺死亡前的绝望目光,便问:「你说,恶灵精怪即使不附身,也能控制人的思维行动吗?」如果是恶灵附身陈恺,他体质极阴,应该可以感觉出来,可陈恺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而且先入为主的思维和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陈恺定位于恶人,直到听了陈恺坠楼前说的那句话,他才恍然醒悟,也许陈恺所做的一切并非完全是他的本意。 「能。」想了想,赤炎说:「不过不是控制,而是诱惑,就像人类的催眠,但比催眠更恐怖,当人性中最丑恶一面被激发出来,潜藏在他心中的感情譬如仇恨憎恶,甚至杀念,都会成百倍的增加,堕入魔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魔,人心中的魔障。」当心魔生成后,就可以完全支配那个人的感情,甚至在认为他失去价值后,脱离他的躯体,杀了他。 聂行风打了个寒颤,他也曾经认为陈恺该死,那份仇恨说不定也是心魔作怪,如果自己当时被它控制住,可能也会变得跟陈恺一样。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小狐。」赤炎犹豫了一下,说:「不敢对聂公有所隐瞒,我们火狐生来都具有各种神力,小狐的神力就是守护神,他本身没有太大本事,却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神力昌运,有他在身边,法力修行会事半功倍,时间越久,效果越显着,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聂行风举了个张玄最喜欢的例子,「你是说——小离就像个零,本身没什么价值,但如果放在数字后面,就会变成天文金额,零越多,金额越大。」「的确如此。」这比喻实在太贴切,赤炎忍不住笑了。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小离有这种神力,为什么你们还把他的魂灵供奉给了北帝阴君?」「火狐出生后,族中长老会测试他的神力,然后着重栽培,可是没人能测出小狐的神力,我们以为他只是只普通的狐狸,所以放弃了他。」说到这里,赤炎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没有灵力的狐也没有生存的价值,为了一族兴荣,便被当作祭品供奉出去,身为一族之长,他无法徇私,虽然不舍,却还是狠心放弃了儿子的生命。 「可是后来你发现了小离的异禀,知道他可以为家族带来兴旺,所以才不惜任何代价想找到解除和北帝阴君契约的方法对吗?」聂行风对赤炎的做法不敢苟同,没有神力,不代表他没有生存的资格,如果小狐狸知道自己是这样被族人抛弃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很伤心,不过想到自己虽然帮赤炎跟阴君解除了契约,可是最后霍离还是被张玄误打误撞硬要去当式神,似乎冥冥中早有定数,小神棍要是知道自己平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只怕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赤炎眼里掠过伤痛,聂行风猜想他把儿子的魂灵供奉出去,心里也不好受,而且他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自己,足见对自己的信任,便问:「你是怕有人觊觎小离的神力,会对他不利?」赤炎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又屈指掐算,还是没有头绪,聂行风说:「我听小白说,冬至前阴气很重,如果小离正好在阴气盛的地方,是不是就很难掐算出来?」赤炎关心则乱,被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喜道:「聂公言之有理,反正现在也没线索,我们不如去阴气重地找找看。」「阴气重地?你指——」「墓地。」 第六章 「墓地!小白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鬼,为什么要带我来墓地?」望着周围阴恻恻的景物,霍离白着脸问蹲在自己肩上的小黑猫。 「什么叫我带你来?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帮聂睿庭寻找魂魄,自告奋勇要来的!」小白抬起猫爪,肉垫在霍离脸上狠拍了一下。 「聂哥哥昏迷,聂大哥被通缉,我想帮帮忙嘛,可是……」可是这个寻找魂魄的任务难度对他来说似乎高了点儿,早知道叫上大哥一起来就好了。 「张玄在陪爷爷!我们都离开了,爷爷怎么办?」小白没好气地说。 「呀!」霍离跳了起来,小白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四周,周围松柏森森,风吹声漫,远处落日半悬,光线随着枝叶飘悠,给墓地平添了几分阴森,绝对见鬼的最佳场所,不过很遗憾,它看了半天,半只鬼影都没见着。 小白转头看霍离,不明白既然没鬼,他鬼叫什么。 「小白你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怎么知道我想叫大哥一起来?」霍离也看着它,一脸恐惧。 这才明白小狐狸大呼小叫的原因,小白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记猫巴掌呼过去,「跟你还需要什么读心术,你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其实小白不赞成霍离出来找鬼魂,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想起在餐厅里出现的那个魔影,它心里就总有些忐忑。不过小狐狸笨是笨,有时候却一根筋通到底,听张玄说四阴之地可能有线索,就偷偷跑出来,还专门往阴处钻,害得自己也只好跟着一起来。 「也许,我们不该听张玄的话。」「为什么?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喔。」「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劲儿。」小白挠挠猫耳朵,说。 自从那次航海归来后,牠就觉得张玄的气场变了,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一次两次它还当是自己敏感,可是在许多次直感下,牠开始疑惑,尤其是当那张光碟影像消失后。 有人施法抹去了,小狐狸和聂行风都没那个本事,而且从头至尾拿光碟的只有张玄,如果是他抹去的话,那结论只有一个——他跟那个魔是同伙。 很匪夷所思,连它自己都不敢肯定,它本来打算找聂行风确认的,却被魏正义打断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嗳,白跑一趟,小白,我们再去别处找找看。」傍晚的墓场阴森可怖,霍离心里怕怕,随便走了一圈,便准备打道回府,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怪异声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冷风拂过枝叶的窸窣声,低沉阴冷,一点点慢慢逼近,他吓得脚步一停,小心翼翼转身向后看。 「我们又见面了。」不远处的墓碑旁,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他在微笑,但微笑挂在一张毫无生息的脸上,反而更觉阴寒,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聚集了许多游离阴魂,死亡气息随他的走近更紧迫的逼来,小白看看他脚下,所经之处草叶瞬间都枯黄了。 「上次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帝蚩,黑暗之主。 」「鸡翅?」一听是鸡排的亲戚,霍离反应过度,惊讶反问。 帝蚩没生气,笑笑道:「你好像只对吃感兴趣,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要的不是你,你父亲差不多快到了吧?说实话,我有点儿等不及了。」其实赤炎就出现了,不过在医院时聂行风的罡气太重,遮掩了他的气息,后来他又做了结界,所以帝蚩才没算出来。 「我爹……不喜欢男人。」帝蚩的话让霍离误会了,想了想,犹豫着说:「而且他也很老了,不适合你,你看看是不是另找别人?」「哈哈!」帝蚩大笑起来,暗墨双瞳闪动出愉悦的光,「小狐狸,我发现你挺有趣的,你乖乖的听话,也许我不杀你。」看到日光随帝蚩的靠近迅速消失,周围瞬间便暗如深夜,霍离吓得转身就跑,谁知阴风闪过,将他轻松甩到一边。 背包被甩出老远,眼前也一颗颗金星乱冒,霍离挣扎着想爬起来,忽然听小白问:「你的手机呢?」「现在打电话求救,来不及了吧?」霍离嘟囔,不过还是摸过摔在一旁的手机,递给小白,跟着转过身,见帝蚩已笑嘻嘻走到了近前。 「小狐狸,认命吧,我是暗夜的主宰,夜幕已落,在这里,没人能逃出黑暗的控制!」笑看霍离坐在地上不断向后蹭动,帝蚩脸上露出猫戏老鼠的悠闲神情,霍离害怕得不得了,瘪瘪嘴,小声问小白,「怎么办啊?我打不过他……」「打不过也要打!」小白头也没抬,只随口给他加油,猫爪还在玩着手机上的滚动键。 霍离一向对小白的话唯命是从,听他这么说,咬咬牙,跃起身,手一挥,深缚体内的火链瞬间现出,缠上腕间,赤火熊熊,向帝蚩甩去。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有点儿戾气,帝蚩笑了笑,身子一摆,轻松闪开了他的攻击,霍离跟着又是几道赤链火咒,可惜功力太浅,几招下来,敌人没打败,自己倒累得呼呼直喘,帝蚩戏弄够了,抬起手,手指勾了勾,火链便从霍离手中脱手而出,他跟着被阴风卷起,在空中转了几个漂亮的麻花翻后,摔到地上。 「本来还想留你当宠物呢,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差。」帝蚩脸上笑容变冷,淡淡道:「没用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再留下来!」手指一挥,火链上赤火更烈,空中猛地一个飞旋,向霍离迎头砸下。 「住手!」疾旋的链条被人半路截到了手中,喧腾燃烧的赤火对他没有半丝影响,轻松将火链绕在臂上。一袭织锦平金衣衫随风飞舞,长丝垂下,遮住平淡冷清的容颜,冲帝蚩冷冷道:「罔顾人命,天地难容!」「御白风,你终于出现了。」看着旧识面孔,帝蚩微笑道。 「小白你又变身了,好棒耶!打死那个坏家伙!」逃过一劫,霍离爬起来,看到趴在草地上的黑猫躯体,又看看浮在空中的御白风的灵体,开心地大叫。 灵体通常是无法跟身躯自由分离的,但也有例外,就像是现在,当某种力量冲破极限的时候,看到霍离危急,御白风自然而然便脱离了躯体的困缚,他要保护小狐狸,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牵挂。 灵体刚与躯体分离,御白风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只听小狐狸在身后叽叽喳喳地叫:「小白,这次你千万别忘了我喔,忘了也没关系,千万别杀我!」御白风哼了一声,他这次是灵体自动出窍,怎么可能会失忆?不仅不会,似乎还想起了很多过往,眼前记忆片段迅速飞过,很零碎,却又那么刻骨铭心的沉重。 「看来你还没完全想起属于自己的身分,让我来告诉你吧!你是刑的好友,西帝少昊座下神灵,持曲尺,专司人间刑狱。」帝蚩好整以暇,悠悠道:「只可惜你刚愎自用,到头来落得个饱受轮回之苦的下场。」御白风微皱眉头,记忆碎片随帝蚩的解释慢慢拼凑在一起,有自己的,聂行风的,帝蚩的,还有那个小狐仙……眼前仿佛蒙了一道迷雾,透过迷雾可以看到对面的景致,却依旧不很清晰。 不过现在不是回顾往事的时候,他一拂袖,将逼近的阴魂们击开,冷声道:「帝蚩,身为夜魔,你该回到属于自己的黑暗之地,还不速速离开!」「我厌倦了黑暗的束缚,觉得这片人间天地更适合我。」帝蚩随意看四周,又转回眼神,冲御白风嘲讽道:「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别忘了,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堕入轮回的魂魄而已,凭你那点儿灵力也敢在此大言不惭?」御白风冷笑反讥:「你还不是一样在轮回中受苦?小小黑暗之魔,居然妄想占有人间天地,不自量力!」被触到了痛处,帝蚩脸沉下,手一挥,黑雾随手刃凌厉飞向御白风,御白风撤身闪过,挥舞火链将黑雾劈散,手腕一抖,燃起炎炎罡火,向帝蚩射去。 同样的法器,在御白风手中便使得凛凛生威,霍离看得直咋舌,趁机爬起来,把黑猫捡起。灵体出窍,猫暂时没了呼吸,不过这是小白的躯体,他魂魄归位时还用得着呢。 霍离把小白的猫身塞进背包里,匆忙中没发现一直挂在它颈下的绿珠落到了地上,背好背包,转头见御白风和帝蚩正斗得激烈,两人周围暗雾越来越浓,遮住了火链之炎,阴魂肆虐,似乎随时会将御白风吞灭。 「小白,我来帮你,二合一!」见御白风有危险,霍离忙口念咒语,腾空飞起向火链冲去。 火链是霍离的精魂,和它融为一体,可以法力大增,他冲上去想帮忙,却被御白风扯住衣领顺手扔了出去。 一别万年,大家各自轮回,没想到再见面时,帝蚩的力量竟然变得如此强盛,自己远不是对手,小狐狸还跑来添乱,搞什么二合一,他以为这是洗发精吗!? 御白风帮霍离挡下了帝蚩的阴风,他自己却被震了出去,黑雾随即飞卷而来,化成万条丝网,旋绕翻飞着将他缠在当中,帝蚩抬起手掌,做出风雷诀,霍离吓得忙扑过去挡在御白风面前,高举双手,大叫:「我们投降!」帝蚩冷嘲道:「他曾诛杀过你的族人,以所谓的天道礼法为由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这样的人你还要帮吗? 」霍离回头疑惑地看御白风,被阴气缠缚,御白风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却点了点头。 记忆如潮,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追溯着每一世曾经历的画面,最后落在天地初开时,他身为刑狱之神的那段时光……火狐族的小狐仙跟人间咒言师相爱,并利用灵力助他占卜,人妖相恋,有违天道,更甚至泄漏天机。他当时年少气盛,误信人言,不加辨查便找到二人,要带狐仙去接受天法惩治,争斗间他失手杀死了狐仙,那个咒言师则自杀在他面前,用生命给他下了世上最狠毒的诅咒。 『我将生命供奉,咒你永堕轮回,每一世你都将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这是对你无情的惩罚,轮回不息,诅咒永无休止!』最绝望的咒语,是因为它附上了沉甸甸的生命,于是御白风如咒言师所诅咒的一样,每一世的生命都在痛苦中结束,最后来到这一世,又应验在霍离身上。 御白风眼眸中掠过痛楚,恨恨道:「是你造谣欺骗我,为了令我无法助刑杀你……」「可偏偏听信的是你,杀人的是你,被诅咒的也是你,不是吗?」帝蚩嘲笑道:「其实神也好,魔也好,本质是没有区别的,唯一的区别是——你们喜欢用冠冕堂皇的语言掩盖卑劣的作为。」「才不是!」霍离愤愤不平道:「就算小白做错了,也受到了惩罚,故意引他做错事的才是最坏的人……哦不,是魔!」帝蚩哈哈大笑,双手扬起,高举向空中,喝道:「五帝早已沉睡,唯一承接他们力量的战神也将很快消失,等我杀了聂行风,就再没人有力量阻止我,这里将会是暗夜的天下……」「你胜不了聂行风,因为只有杀伐之神才有资格拿起那柄犀刃!」御白风冷声长啸,奋力挣脱开黑雾束缚,跃入空中,谁知风雷已然落下,正中他灵体心口,焰火沸腾,将他笼罩当中,帝蚩冷冷道:「不自量力,你忘了,你不再是神。」「小白!」霍离冲进火中,却见御白风灵体己被天火焚烧殆尽,他气红了眼,抄起落在地上的火链想动手,却被数道黑雾瞬间缠住,帝蚩挥手将他打回原形,又向后一扯,霍离就像风筝被收线一样飞到帝蚩手中,帝蚩倒提着他的大红尾巴转身离开。 「放开我,坏人,你杀了小白,我让我爹杀了你!」衣服背包挂在一只狐狸身上,非常诡异的画面,挣脱不开,霍离气愤地大叫。 帝蚩无动于衷,冷淡道:「有本事你就把你爹叫来吧,我正等着呢。」身形渐渐淡下去,在墓地深处没入黑夜空间,地上只留下打斗过的惨烈痕迹,被风雷燃着的荒草还闪着零星火光,冷风吹过,草烬旁突然有线绿光升起,辉芒空净澄亮,是小白的绿珠。 草地余烬上慢慢浮起模糊雾气,被绿光吸引,雾气越聚越浓,最后化成淡淡人形,随光芒徐徐汇入绿珠,一抹光芒在珠身间旋绕了一下,消散在夜空之中。 聂行风和赤炎赶到墓地时只看到一片狼籍,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熟悉的阴戾气息,聂行风心口突然莫名的剧烈跳动,那是种无法控制的迫力和兴奋,他忙用力攥紧手掌。 「小离被抓走了。」感应着儿子的气息,赤炎运功开天眼细看,却只看到一片无边漆暗,无数阴魂叫嚣其中,帝蚩的影像很模糊,却透出冰冷死气,带霍离离开。 「属于黑暗的恶魔……」他喃喃道。 聂行风走近草烬,看到霍离的手机,把它捡了起来,手机旁还有那颗绿珠,是他送给小白的乾坤珠。 珠身圆润澄净,淡光时隐时现,透出属于道者的绵绵气息,赤炎接过去看了看,说:「这是上古神器,有定魂之效,里面有修道者的灵魄,是那只猫,受了天雷之击,要是没有法珠定魂,他灵体早散了。」聂行风记得以前鬼婆婆叫它乾坤珠,可以凭它穿梭阴阳乾坤,没想到它还有定魂的法力,忙问:「小白会不会有事?」「死是死不了,不过他受了重伤,现在抱元归一,靠神器灵气渡劫,短期内是无法恢复的。」空间弥漫着聂行风熟悉的阴暗气息,有个模糊影像在眼前隐隐浮动,他似乎觉察到了那是谁,却又无法真正抓住那份直觉,按着霍离手机上的滚动键,他眼中浮出复杂的神色。 赤炎担心儿子安危,准备顺他们的气息追去,聂行风想跟他一起去,被他拦住了。 「您神力尚未完全恢复,还是莫要犯险,而且,您与张玄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若是延迟,只怕他会担心,如果我救了小狐,会立刻跟您联系。」想想自己不会法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聂行风同意了赤炎的建议,和他分开后,在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来到心酒吧。 酒吧不大,霓虹招牌上闪烁着的紫色淡光在夜下显得有几分妖异,聂行风刚走进去,就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空气里流淌着很浓的阴气,欢腾气氛掩不住内里的森寒,音乐诡异而暧昧,许多魑魅魍魉拥挤其中,形象难看就不说了,还明目张胆的在人群中穿梭;英俊的调酒师在吧台里灵活地转动着酒器,台前有两个女人正看得起劲儿,却看不到调酒师转动的手是赤裸裸的白骨。 聂行风感到后背升起寒气,见他把调好的酒递给那两个女人,忙冲上前,劈手打翻了酒杯。 「不能喝!」女人诧异地转头看他,还以为碰到了醉鬼,调酒师却不动声色,冲里面打了个响指,说:「这里有客人喝醉了,你们招呼一下。」奔过来的是两个壮实大汉,揪住聂行风就往外拖,见他们是人,聂行风没多话,随他们离开,在来到僻静走廊后突然出手,一人一拳,轻易将他们撂倒在地,跟着迅速闪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那是间普通办公室,要说有什么诡异,就是两壁都挂着高达天花板的大镜子,令房间阴气很重。镜框边缘雕有繁琐花纹,像某种图腾,镜旁桌上摆放着一个红陶木雕,鬼面青墨狰狞,头顶正中竖有锥形犄角,扬起的左手擎着一面墨色铜镜,骑在一只虎面犬身的青绿怪兽身上。 这塑像很面熟,聂行风伸手去摸木雕,碰触下手指一颤,像是被烧灼般,疼痛顺指尖迅速传向全身,原本一直在脑海里游离不定的画面更加清晰,然后一点点接续起来,构成完整的记忆。 黑暗如帷幕落下,瞬间将他笼罩,随即一道光亮划破暗夜。狄炽,不,他不叫狄炽,而是另外一个人,魔一样的存在,在许多年以前,他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痛恨的、憎恶的,还带着无边杀机的感觉,是父母出车祸的那瞬间……「帅哥,看够了没有?」身后突然想起的问话打断了聂行风的思绪,他急忙回头,没等看清对方的模样,冷风传来,放在旁边的一个青瓷花瓶朝他面前猛地砸来。 聂行风仓促闪过,对面的茶几却像通灵一样,平移着向他撞来,把他卡在了墙角,空中漂浮着数个鬼影,冲他不怀好意地咭咭狞笑:「你好奇心这么重,不如加入我们好了。」聂行风被茶几狠狠顶住,鬼影们狰狞着扑上,却被他背后瞬间射出的金光击散了。恢弘光芒围照四空,把聂行风自己也震住了,忙趁机推开茶几,跑出房间,谁知门刚推开,就看到走廊上魑魅重重,嘶叫着一齐向他攻来。 一群鬼围攻一个人,这些鬼还真不讲道义,不过这时候聂行风顾不得跟鬼聊天,铁拳连挥,把近前几只倒霉鬼击飞,趁机跑进酒吧大厅。 大厅里依旧歌舞欢腾,客人似乎比刚才更多,聂行风刚进去,迎面就看到几张熟悉面孔。真的很熟悉,照他跟张玄出事或惹事的频率来说,不认识这帮重案组的警察那才叫奇怪呢,虽然他们现在都是便衣,还打扮得很花俏。 对方也看到了他,忽然想起刚才鬼魂叫自己帅哥,聂行风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几名警察的目光都盯在了他身上,有人大喊:「站住!」是魏正义的示警,聂行风心一凛,跟着就看到有两个陌生面孔的男人奔过来,前有狼,后有鬼,他急忙拐进旁边的过道,好在酒吧里人很多,暂时挡住了警察的追踪。 聂行风顺过道跑进去,就听身后传来枪响,热闹喧腾顿时变成了惊叫杂乱,魏正义大叫:「该死,谁让你们开枪的?都住手!」没人听他指挥,又是接连几声枪响,聂行风只觉胳膊一麻,被子弹射中了,他忍痛跑到走廊尽头,拉开后窗,翻身跳出去。 后巷寂静,前路分成几条岔口,聂行风随便折进其中一条胡同,跑出一段路,听后面没人追来,才靠墙站住,松开握伤口的手,发现手臂被射穿了,鲜血汩汩流下,将衣袖染得殷红。 疼痛袭来,聂行风抽了口气,想到赤炎说的那番话,他重新用手捂住伤口,自嘲道:「如果我真是天神,应该可以治好自己的伤吧?」没对自己有自愈能力抱太大希望,手掌按在伤口上,心中想着止血的念头,就见有淡淡金光在指缝中闪过,时隐时现,等光暗下来时,胳膊已经不痛了。 聂行风诧异地移开手掌,发现伤口居然真的自行愈合了,要不是衣袖上还留着那个弹孔,他真的以为自己刚才记忆错乱,误认为自己受了伤。 恍惚想起幼年的那场车祸,还有后来自己疯狂飙车的各种经历,每每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没有半点儿伤痕留下,这一切,也许不是自己运气好,而是根本就死不了。他跟张玄一样,拥有不死之身,是传说中的杀伐之神……后面传来脚步声,聂行风忙躲到胡同口堆放的杂物后面,很快,警察们追了上来,有人正好立在聂行风前方,四目相对,两人都同时一愣。 是楚枫,他也是负责重案的,他跟魏正义同时出马,聂行风感觉出这起案子的严重性。 「头儿,有没有看到人?」常青跑过来问,当看到躲在黑暗中的聂行风时,一迟疑,脚步刹住了。 「没人,跑得还挺快,魏正义带人去前面包抄了,你们也跟去看看,注意着点儿,别让二组那帮白痴再开枪! 」楚枫的手有意无意往右指,指挥警察们去捉人,然后拉常青离开,等他们走远了,聂行风才站起身,往左边巷口跑去。 昏暗小巷里晃晃悠悠漂移着众多鬼影,不过一靠近聂行风,就被迅速震开,他身上的罡气正在慢慢复苏,虽然不能完全运用自如,却已经不再惧怕普通阴魂的戾气。 刚才警察一定是受了魑魅的蛊惑,才敢在人群中开枪,能令魑魅阴魂惟命是从,是黑暗之魔的阴力在作祟,为什么他的力量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大? 聂行风跑出小巷,巷外连着大马路,来往车流多了起来,他刚想挥手叫计程车,忽觉身后冷风拂来,有人将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上,喝道:「不许动!」聂行风没回头,头一偏,避开枪口,手已握住对方的枪管,令他无法扣扳机,侧身去看,是个陌生面孔的中年刑警,眼神墨般的深暗,闪烁着嫉恶如仇到几近疯狂的光芒,显然,他跟陈恺一样,被蛊惑了。 仇恨,可以成百倍增加;正义,也能成百倍增加,跟自己不熟且正义感颇强的人,是被蛊惑的最佳对象。 「你敢袭警,我一定将你绳之于法!」刑警恨恨道。 聂行风笑了,铁拳毫不犹豫地挥过去,轻松道:「抓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其它警察闻声追了过来,暗夜中传来扣扳机的声音,聂行风忙闪身躲避,跟着一辆警车发疯一样撞来,把他逼进马路,车灯晃过,他看到开车的刑警眼中墨深冷酷的瞳色。 后面突然响起尖锐的引擎声,一辆银辉跑车像挣脱枪身束缚的银弹,划破夜的黑暗,飞速驶近,将警车撞开后,继而一个漂亮的半旋,稳稳停在了聂行风身侧。 车门自动打开,张玄冲他一摇头,「上车!」聂行风跳上车,车门尚未带紧,跑车已一溜烟的飙了出去,把那个被撞凹的倒霉警车远远甩到了后面。 「世事真无常啊,一夜之间,堂堂聂氏总裁成了缉捕要犯,做你的助理危险指数飙升,看来回头我得多买几份保险才行。」张玄调侃着,脚下却丝毫不含糊,油门踩得死紧,车速指针划着漂亮的半弧,将其它车辆不断甩向后方。 聂行风靠在座位上喘气,刚才被警察和鬼一起追,说不疲于奔命是假的,又不能真跟那帮警察动手,要不是张玄及时赶到,他都不知该怎么逃脱。 没得到回答,张玄瞥了一眼聂行风,目光在掠过他沾满血迹的衣袖后,秀眉皱起,问:「你受伤了?被陈恺刺的伤口重不重?」「都愈合了,没事。」缓过来,聂行风四下看看,「这好像是我的车。」「是啊,我的车刚买不久,撞烂会心疼啦。」张玄满不在乎地说。 还真像小神棍说的话,聂行风很无奈,「跟你约好七点,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一会儿,你直接去警署探监算了。」「我被警察缠住了,走不开。陈议员一家被杀,这件事闹得很大,警方把重案组的精英都借调过来,专门负责这件案子,连爷爷的行动都被监视了。」「爷爷好吗?他知道睿庭的事,有没有说什么?」一阵沉默后,张玄道:「爷爷很好,说相信睿庭一定能撑过来,他担心的反而是你,后来听磬叔说你没事,他老人家才放心。」张玄与帝蚩不同,他跟聂行风相处了那么久,就算不卜卦,单靠感觉也能轻易找到聂行风,不过这一点他没对帝蚩说,他们之间只是利用关系,帝蚩要的是聂行风身上的五帝神力,而他要的则是聂行风的命,可是……侧头看看脸上略带倦意的人,张玄眼神有些复杂,刚才他本可以再多看会儿好戏,在黑暗中冷嘲聂行风狼狈的样子,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沉得住气。 第七章 跑车一口气驶到郊外,在一处空地上停下来,张玄眼帘垂下,再抬起时已转成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聂行风,跟着又凑上前将吻印在他唇上。 聂行风身子微微一僵,似乎对张玄的举动有些无措,感觉到他的异常,张玄移开身子,奇怪地看他,「你怎么了?」没事,他只是心绪很乱……不知该怎么解释,聂行风默默凝视着张玄的蓝瞳,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扯进怀里,将吻送上。 双唇紧紧贴靠在一起,软舌在对方口中恣意游畅,卷动着,依附着他的情感,同时也尽情吸吮属于自己的那份炽热,唯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张玄是属于他的,那份气息让他眷恋,甚至沉醉。 无可自拔的感情,或许会焚尽所有,却无悔。 「董事长,你好热情……」吻毕,张玄靠回椅背上,蓝瞳在热吻下泛出涟漪水波,忽然又转头看聂行风,笑问:「要继续吗?」是有些情不自禁,不过想想现在的处境,聂行风打消了继续风花雪月的念头,把椅背略向后放了放,靠在上面,说:「出了那么多事,今晚我没心情。」怕张玄不快,他拉过对方的手,说:「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休长假,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等事情解决哦。」张玄轻声重复着,真等事情解决,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他想他们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心里居然有些不舍,他很鄙夷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不该再相信聂行风的话,因为信任,他只给一次。 「睿庭怎么样?」张玄回过神,压住茫然心绪,笑道:「放心,他会没事的,昨晚你到底去了哪里?害我们担心。」聂行风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不仅是小离和小白,就连赤炎族长也出事了,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冒险的。」他进酒吧后恢复了容貌,原因只有一个,赤炎出事了,所以施下的法术也随之失灵。 「别自责了,这种事谁也无法预知。」张玄拍拍聂行风的手背,以示安慰,顺便又摸他胳膊,跟着是小腹,嘿嘿笑道:「董事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有自愈能力,天神欸,你有没有想起怎么运用神力?这次我们的对头可不简单,别指望我喔。」「你搞什么!」聂行风推开了在自己小腹上不安分的手,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你说对手厉害,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被拒绝,张玄无聊地耸耸肩,从后座上拿过自己的手提电脑,打开,接通电源,见他手法纯熟,聂行风道:「呵,装备挺齐全的嘛。」「为了你呗,回头记得付我上网费哦,这种无线上网超贵的,而且为了不让那帮警察搜寻到,我另外动了手脚,花了我一大笔钱。」张玄说话不耽误干活,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很快,帝蚩的照片出现在荧幕上,一身暗色西装,墨黑双目中透着令人心寒的冷意,聂行风心一跳,觉得那仿佛不是照片,而是帝蚩本人正透过荧幕冷嘲地看自己。 「狄炽,其实就是帝蚩,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三流律师,难怪找不到他,原来是改行当酒吧老板了,陈恺就是在他经营的酒吧喝完酒后狂性大发的,那间心酒吧中轴正处在申未上,卦相来说是死门,阴气很重,也是鬼魂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帝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买下它,利用它的阴力修炼。」「帝蚩,黑暗之魔……」聂行风喃喃道。 张玄一愣,抬起眼帘看他,「你想起什么了?」聂行风摇摇头,「我听赤炎族长这样叫他的。」他记起帝蚩就是引发自己幼年那场车祸的凶手,至于身份,他还是有些模糊,不过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片断告诉他帝蚩的邪恶,正如赤炎所说,那是存在于黑暗地界的魔。 「帝蚩的确是夜魔,黑暗阴界的主宰。」张玄继续搜寻电脑上的讯息,画面从帝蚩的西装照片转到一个面容狰狞的凶兽模样,手持墨面铜镜,或坐或立,旁边还跟着那个虎犬一样的坐骑。 「墨镜是他的法器,可将三界罩于黑暗之中,在暗夜里他的力量是无穷的,即使是神,也难以与之抗衡。那只小狗叫梼杌,够丑,不过很歹毒,吃人没商量,是上古四凶兽之一,能以它为骑,你该知道帝蚩的力量有多大了吧?」「很像生化试验核泄漏导致的失败品。」「概括生动,一针见血,董事长,不佩服你都不行。 」听了聂行风的评语,张玄噗嗤笑起来,「本来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误,不过听了你的天神之说,我就敢肯定帝蚩就是那魔物,他想要你的五帝神力,所以才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你,引你杀人,想诱惑你入魔。」「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一直蛰伏到现在才动手? 」「不知道,也许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吧,要不你堂堂天神怎么会沦落到人间?」张玄笑着说。 这一点他没说谎,当年刑与帝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一起堕入红尘,他真的不知道,因为那时他已回归元婴状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的征伐他可以看到。他跟帝蚩本来就是彼此利用,说不上出不出卖,必要时他会给聂行风一些提示,让他记忆慢慢复苏,不让他轻易落败,强将相斗的战役才有看头,他期待着。 「很显然,陈议员夫妇也是帝蚩杀的,你没照他的推想杀陈恺,反而失去了踪迹,所以他又继续杀人,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陷入绝境,成为众矢之的。」应该是这样,只在暗处耍手段,而不敢见天日的魔,不管怎么厉害,都只是魔而已。 「我想,帝蚩弄错了一件事,他去火狐族地挑衅,失败后又捉走小离,引赤炎现身,可能以为拥有守护神力的是赤炎,想通过赤炎增长功力,然后来对付我们。」「你想明白也没用,都算不出他们在哪里。」张玄合上电脑,把椅背彻底放下躺好,说:「折腾了一天,我累了,先睡一觉,明天再想该怎么应付吧。」「张玄,其实……」没等聂行风把话说完,就听到鼾声响起,张玄已经沉进了梦乡。 小神棍入眠还真快。 后面座椅上有小毛毯,聂行风拿过来给他盖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耳旁传来张玄平和的呼吸声,就像是天然催眠曲,让聂行风绷紧的心神轻易放松,靠在张玄身旁,阖上眼帘,思绪在他发香中慢慢沉淀下来。 睡得不是很沉,眼前总飘忽闪过一些奇异画面,神智恍惚回闪,最后定格在那晚张玄被程菱附身的一幕——他手中古犀化作利刃,狠厉刺进张玄的胸膛,眼前瞬间漾起的绚烂光芒惑乱了他的双目,依稀看到张玄看自己的眼里散着淡淡的笑……炽光愈加绚丽,耳旁响起各种沸腾喧哗,周围景物繁乱,待光芒稍减,聂行风发现他们已身在一片碧海浪沙之间,手中犀刃依然刺在张玄胸前,只是他看自己的眼中不再有温情,银辉长发在风中飞舞,发下是双充满怨毒的金瞳,身后银龙盘旋,发出峥嵘嘶叫。 「你背弃承诺!」张玄低吼,身形在犀刃神力下渐趋模糊,眼中金光飞速游走,闪烁着暴虐狠戾,四周湛蓝海水被他愤怒激发,翻起滔天碧波,将两人翻卷。 「你肆意掀刮北风,散播瘟疫,正邪不分,也配提承诺二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然后手向后抽,犀刃拔出,心口碧血随刃锋流出,汇入喧腾海中。 那双金瞳光芒淡下,银丝垂条,是死亡的惨白,张玄死死盯住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他却听不到,入耳的是四周狂兽嘶吼,巨浪滔天。 终于荒野异兽吼声落下,飘摇银光中,那个欣长身影晃了晃,坠入浪涛中,银龙奔腾缠卷,终被海浪吞噬……「张玄!」大叫声中,聂行风睁开眼睛。 车外云开天晴,阳光煦暖,聂行风活动了一下身子,在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后,松了口气,扭过头,见张玄不在车里,毛毯搭盖在自己身上,方向盘上还粘了张留言贴纸。 『我去买早点』等了很久也不见张玄回来,一个人的空间说不上是无聊、寂寞、还是担忧,聂行风随手拿过他的电脑,打开昨晚翻查过的搜寻网页,游标滑过下方的时间表,显示出来的日期让他一愣。 十二月二十二日。 今天是冬至!? 张玄说过,冬至这天阴极之至,阳气未生,是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也是阴气最重的一天。帝蚩既然是黑暗之魔,今天他的灵力一定达到顶峰,也许这也是他一直没对自己直接出手的原因。 时间在寂静中慢慢跳过,聂行风每看一眼时钟,心情就焦虑一分,张玄这么久没回来,他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 该怎么去寻他?时有时无的神力根本指望不上,还是,打电话拜托林纯磬帮忙……聂行风合上电脑,正胡思乱想着,一阵震动声从座位下传来,是张玄的手机,昨晚睡觉时滑落到了地上。 聂行风弯腰捡起来,见显示是公用电话,忙打开接听,话筒对面传来张玄焦急的声音,「董事长救我!」「出了什么事?你在哪里?」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冷静在瞬间消失无踪,聂行风发动跑车引擎,开车向前冲去。 心跳得很厉害,不去多想,只是紧踩油门,眼前似乎有条无形丝线在牵引他前进的方向,那可能是张玄灵力的指引,也可能是帝蚩诱他入网的圈套,今天是帝蚩灵力最强的一天,他知道,却无从选择,在理智和张玄之间,他毫无犹豫地选择后者。 睿庭、小离还有小白的接连出事已让他的承受力达到了极限,而张玄的出事则是冲破理智极限的引索,他不愿、也没余地去过多猜想,不能拿张玄的命做赌注,哪怕……跑车在毫不熟悉的路上飞速行驶,看不清周围景物,看到的只有牵引自己的那份灵感。时间,有时候仅是个单纯的数字,但有时候,却是折磨人心的度尺,无形中将距离无限期的延长,轻佻地看着世人为此焦虑、惶惑、乃至无措。 聂行风把车速飙到了最大限制,车身风一样在路间穿行,看到前方的绿灯信号,他踩紧油门驶过去,谁知有辆大型货车突然从横里直冲过来,疯狂的车速,狠狠撞在了他的跑车侧面中央部位。 毫无预兆的巨大冲击,四面玻璃在瞬间粉末般碎裂,聂行风控制不住方向盘,只觉车身不断前后翻转,昏亮交错,随即胸口传来被巨锤捣入后的痛,剧痛冲毁了神智,当冲撞终于停下时,他感到浓稠液体从自己七窍缓缓流淌出来。 神智与身体一样,被撞得支离破碎,恍惚中似有种错觉,熟悉的淡雅清香在将他笼罩,是张玄喜欢的香水气息。 周围依稀传来高声惊叫,但很快就转化成属于原野荒兽的嘶吼,绵延不绝,排山倒海般袭来,天地混乱,氤氲交错,只看到彼此激烈的交战,属于帝蚩的原形,还有自己,虎矩法器在空间翻飞,遮住星月晨光,四周漆黑如墨,围拢而来的是强横于世间的各种灵兽怪物……激烈画面在眼前飞速游走,一段一段,在瞬间连接成线,熟悉如昨日,却又有种难言的陌生,灵台变得豁然开朗,他终于把过往都想起来了……天地初生,阴阳混沌,荒野异兽横行,为免人间生灵涂炭,五帝集五方神力赋予他杀伐之名,以六合为界,以风火为咒,以虎矩为神器。颜开,也就是鬼影,是他收服的侍从,随他斩杀无数作恶兽怪,那个日本神相神宫司正人曾说过他命中属火,没错,火正是他的元神。 帝蚩是黑暗之魔,也是自己最大的敌手,当时五帝已归元真,他想得到自己身上的五帝神力,而自己则想除掉这个暗夜恶魔,所以他们数次交锋,御白风是他的好友,却被帝蚩使计堕入轮回,后来他们在一场激烈交战中误启绿珠神力,结果被绿珠带入明朝年代。 绿珠是五帝赠与他的定神珠,可扭转阴阳乾坤,更别说穿越时空,不过当时他受了帝蚩重创,无法运用绿珠神力返回上古,为避免帝蚩攻击,他自封灵力,以聂朔的名字代替邢风堕入轮回,而当时帝蚩也一定身受重伤,所以才会蛰伏这么久。 可是,张玄……一想到张玄,聂行风心头猛跳,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身在车外,眼前映入车祸发生后惨不忍睹的现场,到处是玻璃粉末和落下的车体零件,跑车在被重撞后几度翻滚,最后撞在电线杆上,早已看不到原有的车形,鲜血顺着瘪凹车门滴滴答答落下,那个货车司机只是轻伤,在看到这一幕后,吓得瘫在了地上。 「不关我的事,刚才刹车突然失灵,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快把人抬出来!」有人高叫着指挥大家救援。 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众人合力抬出来,聂行风这才发现自己又离魂了,他走过去,听有人给自己打气:「小伙子还有呼吸,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放弃吧。」一位老人摸摸他的胸前,摇头道:「这人五脏六腑都被撞烂了,没得救了。」七窍流血,看来他这次撞得实在不轻,聂行风摇摇头,走到自己身躯面前,老实说,看自己死亡的场景好诡异,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疾速传来,他取出口袋里的绿珠,又伸手抚上躯体的额头。 「你可不能有事哦,我办完事后还得回来靠你回魂呢。」灵气随手掌缓慢度入躯体,金光在指间闪过,肺腑内里的重创缓缓减轻。 救护车赶到,医护人员很麻利地把聂行风抬到了车上,看到车身印有圣安医院的标志,他自嘲地笑笑:「最近住圣安的次数比住家里还多,回头我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干脆买下这家医院算了。」身躯被撞成那样,聂行风并没有太担心,虽然看上去鲜血淋漓,不过只怕到了医院,要晕倒的会是那帮等待进行抢救的医生们——车都被撞毁了,人却只是轻伤,说出来鬼都不信,还好林纯磬在聂家,相信以他的道行可以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好让爷爷放心,否则兄弟俩一起出车祸住医院,还命在旦夕,爷爷一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现在只希望能尽快将麻烦解决掉,虽然他知道这次跟以往数次离魂不同,他对自己将来是否能顺利回魂没太大把握,不过,灵体出窍的唯一好处就是不必再受时空限制,瞬间移动跟喝咖啡一样简单,甚至不需要再靠什么灵力感应了,因为他已经很清楚帝蚩现在在哪里。 灵体在闪念中穿梭,回神时他已感觉到周围阴森冰冷的气息,天空乌云密布,阴如黄昏,雷电在远处交替闪烁,魑魅阴魂肆无忌惮地游离在空间中,他知道自己进入了暗夜地带,是属于帝蚩的结界空间。 前方骤然一暗,黑雾翻腾,四壁晦暗空间将他笼罩,只留一条笔直通道,嘶叫打斗从不远处传来,是属于修练者的灵气,却弱得可怜。 聂行风奔过去,果然看到一只拖着大红尾巴的小狐狸被阴魂们追得正欢,小狐狸身上还背着背包,慌乱中显得有些滑稽。 聂行风弹指出去,金光自指尖射出,将叫嚣魍魉逼开,又上前拽住霍离尾巴,抬起来晃了晃,将他变回人形。 「呼呼,董事长,你怎么来了?」被一路追击,霍离累得不轻,喘了半天才问出这句话,歪头看聂行风,他是董事长,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他身上散发着莫大灵气神力,是修道者仰慕的气息。 「有没有看到你爹和张玄?」「没看到大哥,不过刚才碰到了爹爹,他帮我拦住鬼怪的围攻,让我先逃,我不想独自逃命,可爹爹好凶。」小狐狸瘪瘪嘴,委屈地说。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我有另一件事让你做。」聂行风把那颗绿珠给了霍离,说:「小白的魂魄在珠里,它受了重创,需要靠绿珠的灵力疗伤,你带它回去,顺便告诉爷爷,我很好,让他别担心。」「好耶,我就知道小白那么凶,不会轻易翘辫子的,所以一直带着它的猫身呢。」一听小白没事,霍离很开心,早把刚才的委屈忘光光了,欢欢喜喜接了任务,想了想,又问:「可是,我怎么离开呢?那坏蛋很厉害,布下的结界我恐怕闯不出去。」「我送你。」聂行风转身挥掌,金光轻易劈开了翻腾黑雾,他抓住霍离肩膀,将他推了出去。 「聂大哥,那你呢?别让我们等太久哦……」小狐狸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了踪影,默默看着黑雾重将空间弥漫,聂行风轻声道:「放心,我会回去的。」转身继续向前走,在附近徘徊的阴魂们被聂行风身上的罡气所逼,不敢靠近,只围绕在他周围嘶嚎,聂行风的灵力其实并未完全复原,但业已苏醒,刚才在为霍离运功时又激发了潜在的罡正气息,杀伐之气霸显,令阴魂惧怕。 再向里走,阴气更重,空间愈显黑暗,聂行风心脏鼓动不停,复苏罡气在体内飞速游走,叫嚣着觉醒的杀伐气焰,金光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淡淡光晕,随着他的前行,将四周不断罩来的黑雾轻易破开。黑暗空间弥漫着属于帝蚩的气息,带着杀戮的阴森气焰,让他厌恶,却又有种莫名的兴奋,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年与帝蚩争伐的激烈场景,而今,在万年轮回后的今天,他们又再度重逢了。 前方啸声狰狞,聂行风心头突然一阵猛跳,魑魅阴气中传来淡淡的道者灵气,是张玄。 果然,走不多远,就看到前面出现一片宽大空地,张玄和聂睿庭被各自反绑着吊在半空,他们的下方是燃着熊熊烈火的沟壑,壑里火气幽蓝,散出阴恻恻的黑雾,是幽冥阴火,火焰直腾到半空才成灰烬,如此绵延不绝,弟弟灵体混沌,垂着脑袋坠在空中,张玄却是清醒的,看到他,立刻挣扎大叫:「董事长,救我!」「刑,你终于来了,恭喜你灵台清明,我们老朋友又再次相遇了。」帝蚩站在阴火后方,目视聂行风,深瞳里闪过阴森微笑。 聂行风冷冷看他,万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优雅的举止掩藏不住内里的狠辣阴毒,黑暗至极的气息,每靠近一分,就让他多一分厌恶。 「你叫错名字了,我叫聂行风,跟你也从来不是朋友!」聂行风冷冷道。 他已经记起了一切,当然也包括幼年那场车祸。汽车在冲撞下爆炸,逃出来的只有他一人,眼前是车身炸裂后的燃燃火气,还有帝蚩那张阴笑的面孔,他看着自己,说:杀伐之神,这次你还逃得脱吗?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截住帝蚩的攻击,他想当时帝蚩一定没想到自己还拥有神力,才会被自己轻易击伤,只能重新回归蛰伏状态,而自己也为父母的身亡自责,潜意识地忘记了那场经历。 眼看黑焰不断升腾,几乎触到张玄两人脚处,聂行风没心情跟帝蚩废话,道:「放了他们!」帝蚩笑了,眼露不屑,「你已不是当年的杀伐之神,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想要在这里救人,就拿出你的本事来!」他随手打了个响指,阴雾汇集的绳索猛然下滑,张玄在大叫声中,和聂睿庭同时向下坠去,在火壑上方堪堪停住。 「住手!」见聂行风紧张,帝蚩啧啧嘴,伸指头冲他摇了摇,「神应该是无情无欲的,刑,你已经失去了做神的资格,既然你这么有情有意,不如我们就来玩个小游戏吧。」他又摇了下手指,随着绳索坠滑,吊着的两个人下半边身子已落入阴火正中,衣服被火燃着,烧卷起来。 「狱火阴寒,即便是灵体,也会在瞬间烧成灰烬,现在一个是你的情人,一个是你的手足,你选择救谁呢?」帝蚩脸上依旧带着玩味的笑,眼神却透出阴冷,中指弹出,两道阴雾绳索应声断开,眼见两人同时落入火中,聂行风慌忙纵身跃过,抱住张玄的身子,将他带离险境,另一边聂睿庭的身躯却直直落入阴火沟壑,火焰骤熄,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脚下原有的踏处消失了,聂行风抱着张玄不断在暗夜空间坠落,过了好久,才抵达底处,四周暗雾腾腾,像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不过阴雾抵不过聂行风身上的罡气,金光自他周围淡淡闪现,透出恢弘庄严的气息,令魑魅不敢靠近。 张玄松了口气,从聂行风身上下来,叹道:「没想到在我跟聂睿庭之间,你会选择我。」「刚才一切都是幻象。」聂行风淡淡道:「阴火也好,睿庭也好,都是帝蚩变出来蛊惑我的。」张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刚才那些不是幻象,你还会选择救我吗?」「不会,因为你不需要。」黑暗中传来聂行风肯定不疑的回答。 光线太暗,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一阵沉默后,张玄伸手打了个响指,四周顿时一片通明,他脸上平时俏皮嬉笑的神情已经不见了,换成一副沉静容颜。 「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问。 聂行风看着张玄,依旧是那张清秀面孔,声音清淡平和,但他知道,他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张玄很聪明,看出自己识穿了他的伪装,便不屑再演下去,蓝瞳里闪烁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桀骜、轻狂、倔强,还有不把这世间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的洒脱,就像当年的他。 「也许你自己都没觉察到,你在许多细节上都跟以前不同了,而昨晚当我向你提起有关我的战神身分后,你并没表露出太多激动时,我就知道你真的变了。还记得你出差时我曾给你打过电话吗?你下榻的旅馆旁发生了一场车祸,时间正是我跟你通话之后。」一个人不管怎么伪装,都无法瞒过枕边人,只是聂行风不愿那样想,所以他一直说服自己相信张玄,直到再也无法说服为止。 他会调查张玄下榻旅馆的事,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因为不安。 突然传进话筒的女声,任他再多豁达,都不可能坦然待之,所以,最终还是没耐住疑惑,去做了查询,谁知会收到有女人在旅馆旁出车祸的消息,他说服自己那是巧合。之后那晚在公司,张玄淋浴回来,身上带着怪异的黑暗气息,他觉得奇怪,于是第二天一早去警卫室查看监视录影,竟惊讶地发现张玄和帝蚩在走廊上说话的身影,后来霍离和小白就赶了来,说他们店里闹鬼。 「小狐狸店里摄下的影像是我施法抹去的,帝蚩那晚没捉走他们,所以过来跟我商量,当时帝蚩隐了身,我没想到你能看到他的影像,不过陈恺对付聂睿庭和你的事是帝蚩自作主张,事前我并不知道。」张玄说。 最后那句话似乎很多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也许他不想让聂行风认为自己真的那么冷血,他只是个旁观者,一直都是。 「我知道,傲气的你不会做那么阴险的事。」聂行风话语有些苦涩,周围亮如白昼,但对他来说,这里跟其他空间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黑暗,在他记起了张玄的身分后,他心里就再没光亮过。 「所以,我一直没怀疑你,即便我看到了小白在手机里的留言。」小白在跟帝蚩决战前,曾在手机里留言,只有一句话——小心张玄。 它一定是看出张玄有问题,才在出事的前一刻给自己留言示警,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愿相信,直到今早他因为无聊,查看了张玄的电脑。 张玄秀眉一挑,「我的电脑有什么问题?」「我翻看了昨晚你帮我查找的有关帝蚩的资料,发现你的查询记录早在两周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帝蚩这个人和心酒吧,可是却一直都没跟我说,甚至故意在我面前强调陈恺的恶行,来激发我潜意识里的暴戾,我想不出你这样做,除了是帝蚩的朋友外,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喔,我的确是忘了删去查询记录,没想到你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张玄耸耸肩,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跟帝蚩不是朋友,我从来就没有朋友。」「可你在帮他不是吗?故意给我电话引我来这里,又在中途制造车祸,你……这么恨我吗?」张玄垂着眼帘,不知他在想什么,聂行风也不说话,车祸造成他灵体离魂,令他想起了所有过往,也明白了张玄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周围散发的香水味也证实了他的猜想,那是张玄一贯喜欢用的CK。 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仍无可救药的跑来救人,也许内心深处还存了一丝侥幸——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误断,因为他曾经说过,即使不相信自己,也会信张玄。 第八章 张玄沉默着,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发泄似的,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抬眼对上聂行风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淡淡一笑:「贪财,讨厌烟味的那个是张玄,不是我。」「也许不是完整的你,但不能否认他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我虽然有刑的记忆,但却不是刑一样。」张玄看着聂行风,蓝瞳里闪露出复杂的光芒,但很快便转成恨意,冷笑道:「杀伐之神,你在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推卸责任吗?既然你想起了一切,那么,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想不想知道犀刃插进心口时的那份痛,即使经历万年,都不会忘记的痛!」「我记得!」怎么可能忘记?不管张玄是对手抑或朋友,都在他心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禺疆,字玄冥,统治北海,以水为咒,以双龙为神器,以北为界,支配整个北方。 这位北海之神,拥有无边的神力及边疆,也是风和瘟疫的主宰,他与帝蚩交好,性情喜怒无常,亦正亦邪,高兴时,会为民祈福;不快时则掀起西北狂风,散播瘟疫,百姓不堪其苦,他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去拜会他时,却发现性情桀骜的北海之神竟是个俊美无俦的青年。 黑发蓝瞳,斜倚海潮栏杆,慵懒如画中仙,看不出半丝霸主气焰。 玄冥对他似乎也很感兴趣,听说他来北方除凶兽,需要自己相助,很轻松便答应了,但条件是他必须永留北海,他答应了。 凶兽是只身高数丈的嗜火巨犀,食天地灵气,凶狠无比,他们两人合力,花了三天三夜时间,才将巨兽斩杀,他折了犀角,以犀为刃,趁玄冥乏顿不备之际,将犀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才是他来北海的真正目的,他是杀伐之神,负责铲除世上所有暴戾之物,也包括神,传说以玄冥的血祭祀犀刃,可令犀刃斩神杀魔,他需要用这神器去除掉帝蚩,至于那份口头上的承诺,他根本没在意,因为他是战神,记得的只有五帝赋予自己的使命,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他都没放在心上。 聂行风闭上眼,似乎看到被碧血染成湛蓝的海面,还有玄冥坠入海中时看着他的怨毒眼神,碧波汹涌,厉风如刀,拂乱了他的发丝衣袂,那一瞬,无情无心的他,居然感到了心痛。 他最终并没凭犀刃杀死帝蚩,而是跟他一同堕入了轮回,他想张玄应该是想起了往事,所以才会相助帝蚩。他看着张玄,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以往的温情,可是看到的只是狠戾和杀戮。 「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流落人间?」一根烟吸完,张玄将烟蒂弹开,缓缓说:「当年你计算错误,犀刃杀不死我的,世上没有任何神器能杀得死我,因为我由海生成,四海不涸,我永不会死,不过元神被犀刃所伤,只能以元婴的状态留在海岸边,沧海桑田,万年一眨眼就过去了,那天不知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被涨潮冲到了岸边,于是遇到了我师父,然后在人间长大。」他看着聂行风,突然一笑:「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呢,居然会让我再次遇到你,杀伐之神。」「我知道那件事是刑的错,但我不会道歉。」见张玄秀眉一扬,聂行风又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虽然我有刑的记忆,但并不是刑,因为如果当时那个人是我,我绝不会那样对你!」张玄垂下眼帘,细密睫毛在眼睑上笼出一层淡淡的暗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算了,时至今日,我也不想追究什么,现在,我只是个旁观者,在这里看戏而已。」「看戏?」「是啊,我又不是睚眦,一点儿小事记恨万年,你以为刚才那场车祸是我在报复你吗?恰恰相反,我是在给你机会。今天是冬至,今晚的夜将是一年中最长最暗的一夜,届时帝蚩的灵力将达到顶峰,这里又是海上,你命中属火,水是你的克星,而且你功力不足,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都不占,要是再不脱离凡人形体的束缚,恢复灵力,你怎么跟帝蚩斗?」「你……在帮我?」真要是帮他,就不会明知水是他的克星,还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吧? 张玄不耐烦了,冷笑道:「在全心相助反而被背叛后,你认为我还会再帮你吗!?我没有帮任何一方,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你们神魔谁赢谁输,根本不关我的事。」他转身要走,聂行风忙伸手拉住,「别这样,你可以因为当年我的过错,旁观我死亡,但你也该知道帝蚩的野心,一念可灭尘,别把我们的恩怨归结于尘世,人间不可以毁在夜魔手里,如果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那该是怎样一种悲哀。」张玄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上下几千年,毁在人类手中的东西还少吗?就算全都毁了又怎样?」「张玄!」「别忘了,我是北海之神,不是悲天悯人的战神!凡人的生死福祸与我无关,你与其在这里说服我,倒不如想想该怎么打败帝蚩吧,已是戌时,你拥有的时间不多了。 」聂行风还要再说,四周骤暗,光亮随张玄的消失散开了,他只觉得手上一空,触到的只是冰冷的阴风,四壁昏晃,黑雾弥漫了整个空间,阴晦之气比刚才更重了。 他知道张玄没说错,冬至时的子丑相交,将是阴气最重的一刻,单凭自己一人力量,根本无法与帝蚩抗衡,如果赤炎和颜开也在的话……聂行风跟赤炎不熟,无法瞬间算出他的行踪,便在心里默谙寻找颜开的灵气,很快便觉得心潮起伏,属于颜开的气息隐隐传来。 聂行风循意念在暗夜空间穿行,不断有众多魑魅围过来,妄图阻止他的前行,阴气愈重,属于颜开的气息便愈强烈,很快聂行风来到一处旷地,看到颜开高悬在半空,全身被晦蓝光芒层层裹缚,阴芒不时向他体内勒紧,每勒入一分,颜开便随之发出激烈吼喝,银发四散,额上疤痕狰狞,流离出阴冷戾光。 「颜开!」灵体飘到颜开面前,聂行风恍惚叫道。 他最终没能把自己跟远古那位无心无情的战神连在一起,习惯性地叫了颜开这个名字。 「主人!主人!」颜开抬起低垂眼帘看他,眼神因仇恨泛着红光,宛如奔腾原野的烈兽,他大口喘息着,拼力挣扎封印自己的缚绳,可惜帝蚩的力量加附在阴索上,令他无处逃避。 「主人,请赐予我力量!」听到颜开痛苦无奈的呻吟,聂行风冲上前想将那阴芒扯断,却听空间中传来一声狠厉咆哮,飓风骤卷中,一只大兽吼叫着冲上来,巨兽面似獠牙阴鬼,虎形犬毛,却是帝蚩的坐骑梼杌,它身后还追随着无数游魂阴魅,顿时戾吼不绝,响彻遍野。 聂行风忙闪身避过恶兽的攻击,随即凌空扬出犀刃挥过,恶兽知道厉害,驻足不前,只在空中怒吼,身下突然腾出万千火光,是来自地狱的熊熊烈火,其他游魂受梼杌嘶声激励,纷纷朝聂行风冲去;来势狠厉,聂行风被他们缠住,纵然神器霸凛,但神力被封印万年,终使不出当年的霸气,一时间无法脱身。 无法相助,颜开发出凄厉怒吼,浅淡身形在阴索中消长游离,额上那道疤痕愈见深厉,那巨兽瞅到便宜,重又发出嘶吼,冲上前来,半路却被一道赤红火光阻截,赤炎身影跃入战中,道:「聂公小心!」赤炎的突然出现让聂行风为之一振,见他衣衫血迹斑斑,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浴血征战,忙问:「你没事吧?」「没事。很久没跟人打架,这次打了个痛快。」其实事实并非赤炎说得那么轻松,帝蚩在这里布下结界,狱火阴烈,魑魅横行,即使他有万年道行,也吃不消,好在帝蚩为了生擒他,以便控制他的神力为己所用,所以才没下杀手,否则他也支撑不到现在。 趁赤炎阻住凶兽,聂行风跃到颜开身前,犀刃挥下,捆缚他的阴索在冷光下瞬间断开,脱离束缚,颜开发出一声长啸,胸中郁气吐出,围绕两旁的阴魂被他厉声所震,惊叫着远远逃离。 「你知不知道睿庭的魂魄在哪里?」担心弟弟的安危,聂行风忙问。 「在我体内。」颜开犹豫了一下,说。 颜开的灵力依附聂行风,在聂行风神台未清之前,颜开的灵力有限,根本无法跟黑暗之主的帝蚩相抗衡。那天他为了保护聂睿庭,被帝蚩轻易制住,当时聂睿庭身受重伤,魂魄暂时离体,他怕帝蚩会对聂睿庭不利,情急之下,便将他的魂魄收到自己身上。他本来就是众多阴魂构成的灵体,收魂对他来说很简单,后来他就被帝蚩关到了这里。 「谢谢。」听弟弟没事,聂行风放了心。 被道谢,颜开诧异地看了聂行风一眼,他的记忆也已复苏,当然记起了聂行风杀伐之神的身分,受天地精怪崇敬的天神,从来不会向人道谢。 「我是聂行风!」看出了颜开的心思,聂行风道。 不管前生有多辉煌的经历,他只知道今世的他只是个普通凡人,上苍赋予他神力,也许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为免人间生灵涂炭,他必须将帝蚩重新逼回黑暗地界。 颜开没再多言,只道:「不过魂魄一直存在我体内,会被我的灵体吸纳,我得尽快赶回去,否则,聂睿庭就还魂无术了。」聂行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问:「还可以撑多久?」「过不了今夜丑时。冬至子丑,阴气最重,我怕到时控制不住自己的阴力。」阴魂越集越多,聂行风几次做出的破界指诀都被扯散,三人被困在当中,眼见梼杌狠戾无比,赤炎节节败退,聂行风开始犹豫。 这里是帝蚩的地界,他打开了地狱之门,阴气太重,压制住了三人的灵力,在这里他们是无法跟他相抗衡的,除非……聂行风看看颜开,忽听一阵狠厉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刑,你连我的坐骑都打不过,就别妄图跟我斗了,我会将你们一起封印在这无边黑暗里,让你尝尝永恒暗夜的滋味。」声如洪钟,众多魑魅被震得惊叫逃离,聂行风环顾四周,恍惚看到张玄隐在暗处,和帝蚩并立,他喊道:「张玄,你真要助纣为虐吗?你忘了你今生的身分?」「天师。」他似乎听到张玄这样说,声线平淡冷清,不再有平时那份灵动。 聂行风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该放弃对张玄的期待,他不再是自己期望的那个人,他只是万年前冷情淡漠的海神而已。 冷风骤闪,梼杌顶头向聂行风冲去,愤怒涌上,灵气仿佛在瞬间冲破了所有的防线,聂行风扬起犀刃,在空间划过一道凄厉流光后,狠狠刺进恶兽的顶门。 巨兽发出震天高嗥,屈膝歪倒在地,诛杀了恶兽,聂行风刚松了口气,忽见冷光闪过,是帝蚩法器射来的阴光,他忙翻身避开,赤炎却躲避不及,被阴气重重击在胸口。 「不识抬举的东西!」见赤炎被自己法器击中,只怕重伤难愈,难得的可以助自己提高灵力的神兽死了,帝蚩恶狠狠地骂道。 聂行风奔到赤炎身前,见他倒在地上的身影渐趋浅淡,心口鲜血迸流,显然回天乏术。 「抱歉,是我的错!」握住赤炎的手,聂行风后悔不已,如果他早些当机立断,解开颜开的封印,赤炎就不会身受重伤,这让他如何面对霍离。 「我没事。」赤炎抬起头,冲聂行风勉强笑笑,手掌贴靠在他掌心,聂行风心潮翻涌,听他用心语对自己说:『您忘了我曾说过我们火狐每个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神力?小狐是守护神,而我的就是可以无限复生的灵力,别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话音半路断绝,赤炎垂下头来,身躯化作火狐模样,最后变成透明,一缕赤色灵气环绕空中,渐趋消散。 聂行风抬起手掌,掌心鲜血殷红在目,他不知道赤炎刚才那番话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他只知道帝蚩任性妄为,嗜杀天地灵物,不可原谅! 站起身,掌心合拢,手指相对弯曲,呈祈天状,冷声喝道:「五帝敕命,统摄万灵,天地四方六合,从吾行令,真雷封印,为吾所解,破!」双指并起,赤光自指尖射出,直指向颜开额前,烈焰闪过,颜开额上的那道疤痕化作青烟消散。 那道疤痕是当年自己收服鬼影时,加附在他身上的封印,颜开集无数冤魂为一体,本身便怨念无边,那道封印不仅可以镇住他的怨念,还可引导他心中薄弱的正义,封印镇了他上万年,一旦解印,他心中怨念迸发,便如他曾经的名字一样,真正化作历鬼冤魂,而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也未必再能镇住他,这也是刚才聂行风一直犹豫的原因,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已无从选择。 「鬼影,记住你心中尚存的一丝善念,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他喃喃道。 万年封印失去束缚,颜开发出一声戾吼,腾空跃起,银色光芒乍现,映亮了原本的玄色衣衫,发丝被体内传出的霸戾阴气逼起,翩然飞扬,四周魑魅不堪其阴扈气焰,惊乱逃窜。 帝蚩的结界可以控制道者罡气,却对颜开无用,愈阴晦黑暗,愈吸引他体内霸气,封印带走了他心底残留的善意制约,只觉上下万年,从未如此爽快过,阴气在周身激荡,燃起萧萧怨念戾气,目露凶光,只想将眼前一切尽数毁灭。 四度空间开始剧烈晃动,帝蚩做下的阴狱结界在颜开的怨气下倾倾欲坠,聂行风随之拈出六合指诀,凌空飞画,金光随他手指飞舞,在空中刻出恢弘深痕,四周摇震得更厉害,终于在一阵轰天巨响后塌陷了。 眼前夜空繁星闪烁,似有骤然间的光亮,但随即便被无边黑暗掩盖住了,原来帝蚩见他们脱困,颜开又如此戾猛,不敢轻敌,将法器亮出,墨镜遮暗了天地,以储阴势,四面厉风呼卷,腾起万千海潮,拍岸声震耳欲聋。 聂行风立于天海之间,冷眼看颜开在空中挥舞利器,将那群来自地狱的魑魅魍魉击得四处逃离,阴气帷幔很快就被扯散了,只是天空依旧阴霾,远方隐有闪电划过,照亮满天游荡阴魂,但随即便被黑暗淹没。 「战神,亮出你的法器!」帝蚩立在对面海上半空,高声喝道。 颜开的霸戾阴气连帝蚩也有几分忌惮,忙挥斥魑魅将他缠住,想到这里是张玄地界,又快到阴气大盛时辰,不觉精神一振,挥舞法器叫阵,张玄却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聂行风俊目微眯,眼神扫过张玄,见他眼帘淡垂,看不出情绪,不由叹了口气,不再多话,并指凌空飞画,金光飞起,背后六合纹络在他灵力挥斥下急速游走,金光闪烁,照亮了六位八方,属于他的虎形神器随之腾入空中,风火燃燃,汇成烈虎之形,呼啸着冲帝蚩奔去。 「来得好!」帝蚩发出吼喝,扬手亮起法器,耀出阴森墨光,光中是封印住的万千戾魂,缠住烈虎神器,两道争伐身影笼绕进阴蒙雾中,缠斗中转瞬便是无数回合,但听身下潮声滔天,空中雷电交集,阴戾与刚正,卷杂在一起,奔腾于整个海界,撼人心弦。 不过所有一切都没有波及到张玄,他只是站在远方漠然观望,他说过,在这场战役中,他只是个看官,可是,不由自主地,微蜷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是紧张吗?他想是的,因为这是一场撼动天地的争战,激狂而狠烈,汇集着属于魔的狠厉,还有天神的傲气,让他无法完全从其中抽离,心在一点点地悸跳,是兴奋,但更多的是那份担忧。 遥看前方,金芒渐散,聂行风行动渐趋滞涩,虎神屈身发出低声狂吼,奋力将墨镜阴光迫开,但暗气却依旧愈积愈多,黑芒诡异地变化成缕缕丝索,自四面八方向聂行风围来,阴气太重,迫他无法提起全力攻击,若非帝蚩顾忌他手中犀刃,不敢硬敌,只怕早就击杀到近前了。 趁帝蚩被虎神阻住,聂行风喘了口气,再看颜开,他在吸纳无数阴魂后,戾气更显,眼眸如赤火,燃烧着无边怨念,他知道自己再不阻止,颜开迟早会被帝蚩的阴气所引,成为他的同类,到那时,再无人能制止帝蚩作恶。 看看愈加阴沉的天地,聂行风一咬牙,挥指在空间弹出六合罡火,阻住帝蚩进攻,灵体在海面上空飞速跃动,转眼便飞出了争战阴界,来到一处净地,俯览海面,海上岛屿连绵,依稀是曾去过的那个金银岛附近。 聂行风神智一恍,记起当年他跟帝蚩在这里决战的情景,岛屿群分散而成的圆形正是他行使六合神力印刻而成的,原来无论神或是人,都无法逃脱轮回的控制,离转万年,到最后又回到原点。 「原来我们都是没有归途的人。」他忽然笑了,心中默念:「今与夜魔同归,虽死无悔!五帝,若我葬身于此,请收回赋予我的神力。」双掌合并,口中默念咒言,六合金光自后背旋绕游走,而后飞腾入空,罡气在半空中汇成一道漫天金网,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方卦位将海天一线笼在其中,做出六合结界。 这是唯有他才能做成的界术,当年五帝将六合令交给他,赋予他六合界术的神力,后来令牌随他轮回凡间,几经转折后到了张玄手中,却一直被张玄当成废铜,直到他再次触摸六合令,才收回它所拥有的神力。 做出结界,在心中默念颜开的名字,过了很久,才见眼前阴光闪过,颜开现身在前方,他无法进入聂行风设下的结界,只在外面狂乱游走,戾气四溢。 「鬼影,进来!」阴气无法穿透六合结界的罡气,唯有设界主人的准许才能进入,聂行风待颜开一进入界地,立刻弹指挥出,金光射中他的额头,他发出长声嘶吼,跌倒在地,身躯在一阵颤抖后恢复沉静,再抬起头时,眼里赤红戾气已经消散,化成墨黑双瞳。 重新封印住颜开,聂行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做六合结界已拼尽了气力,对是否能镇住颜开并没有太大把握,还好,颜开心底善念起了作用,听从了他的牵制。 「主人,请解开我的封印,让我引夜魔入地狱。」颜开半跪于聂行风面前,恭谨道。 聂行风摇摇头,「这里有我,你回医院帮睿庭还魂。 」刚才屈指算过,已是亥时,亥时一过,进入子丑后,弟弟就还魂无望了,这一役,他没有成功而返的奢望,所以,弟弟一定要活下来,否则爷爷一定承受不住亲人一个个离去的打击。 颜开没再多话,转身要走,聂行风又叫住他,「鬼影,从此刻起,你自由了,我不再是你的主人,救了睿庭后,你可以任意选择去留。」颜开沉默了一下,回头道:「看来您并没完全恢复当年的记忆。依照契约,除非您真正死亡,否则我永没有自由的权利。不过……」他又说:「您一直是我最敬仰的人,我宁可舍弃自由,也情愿追随您左右,所以,请不要轻言放弃!」 第九章 目送颜开离开,聂行风静立半晌,然后默默靠着墙壁坐下,犀刃从手中滑落在地。 他从未想过放弃,可心中却十分清楚自己并非帝蚩的对手。张玄说得对,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没占,帝蚩等待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他命星最暗的机会,天人五衰,神,也不是万能的。 结界外面传来强硬霸气,是属于张玄的灵气,结界可以阻住阴魂魔兽,却对海神无用,聂行风抬起头,看着他反背双手,悠悠然走进来,西装已换成了一身清雅素衣,发丝轻柔垂下,带着远古海神的飘逸从容。 「你看上去很颓败。」张玄环视了一下四壁,又把目光转到聂行风身上,很不屑地道:「如果你认为这六合结界可以帮你撑过子丑二时,那就大错特错了,帝蚩暂时不来,只是在等候机会,阴时一刻,他魔力大增,到时你就更不是对手,你居然还把颜开遣走了,真蠢,你今晚的表现真让我失望,枉我对你们的对峙抱那么大兴趣。」「张玄,我们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吗?」张玄的出现让聂行风绝望中平添了几份勇气,他知道,如果得到张玄相助,自己一定能打败夜魔,至少可以将他逼回阴界,不扰人间太平。 「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走近聂行风,张玄笑问。 「帮我……」请求换来的是痛击在面门上的一记铁拳,聂行风感到口中有些发甜,血迹从唇角渗出,张玄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拽起来,蓝眸盯着他,狠狠道:「背弃承诺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不是命令……话还没来得及说出,脸颊上又挨了狠狠一拳,聂行风没躲,只道:「我说过我不是刑,至少我不是他的全部! 」没理会他的反驳,张玄的铁拳继续暴风骤雨般落下,喝道:「还手!」「我不会对自己喜欢的人出手!」聂行风没还手,他不在乎被张玄殴打,甚至不在乎将生命交讬,来偿还曾经对他的负欠,他只希望张玄能清醒过来,别再被仇恨蒙蔽心里那份良知……「再信我一次好吗?忘记仇恨,仇恨之焰除了毁灭一切外,什么都不会留下……」聂行风伸手抚上张玄的脸颊,却在下一刻被狠狠甩开,张玄冷笑看他,蓝眸里金波游离,散出狰狞戾气。 「该死的,别再说这些花言巧语,你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将聂行风压在地上,又挥起拳头,却在看到他唇角流下的血丝后刹住了要继续的动作,英挺俊雅的容颜,墨瞳像以往那样凝视着自己,在那对瞳仁下,他看不到曾属于杀伐之神的冷漠和傲气,一切都那么熟悉,却似乎又那么陌生。 擎在空中的手隐隐发着颤,聂行风身上的罡气很弱,属于神只的气焰随着阴时的临近一点点消磨,待到子时,帝蚩就可以击败他,获取他身上的五帝神力,甚至,只要自己高兴,现在就可以轻易杀了他。 天人五衰,机缘走到了尽头,就算是犀刃都别想保住他,当年他负自己的,该是到了偿还时刻了! 所以才一直没动手杀他,只是一点点折磨,摧毁他的精神,冷眼看他堕入魔道。刚才进入六合结界时,他对帝蚩说是为了杀聂行风,他的确也是这样打算的,游戏玩了这么久,他玩够了,因为事实证明,他玩得并不开心,在折磨聂行风的同时,他也在折磨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杀了他吧,做回属于自己的北海之神,人世间的纷扰劫难再与自己无关,也许在海里飘游一段日子后,他就会忘了这个人。 伸手拿过落在地上的犀刃,刃首晦暗,充满了杀机霸戾,张玄将犀刃尖锋对准聂行风的心口,微笑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怎样做,才能真正令犀刃斩神杀魔? 」看到对方的眼瞳猛然紧抽了一下,却没丝毫怯意,四目相对,张玄突然发现那双眼瞳是如此清澄,充满了傲视万物的光亮,就像当年的他,独自来北海与自己定契,眼眸里闪烁的也是这份傲气,全身透着属于天神的自负和强韧,完美的,无可撼动的强者气焰,纵使高傲如他,也为之倾折。 于是,与他定下那份承诺,助他斩杀恶兽,可是到后来,却被那样无情的对待……还会选择再信他吗? 张玄在心里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嘴角浮出自嘲的笑,凑到聂行风耳边,用极轻柔的话声耳语:「抱歉,信任,我只给一次!」话声散漫随意,却充满了决绝,聂行风心一抽,感觉抵在心口上的利刃传来的杀气,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如你所愿!」他放弃了,如果这是张玄追求的结果,他认了,也许杀伐之神不会这么轻易低头,可是他从来就不是天神,他只是聂行风。 刺痛传来,不是心口,而是唇边,闻到淡淡的清甜香气,聂行风一愣,睁开眼睛,便看到张玄正低头咬噬他的唇边,并用舌尖轻抚他唇角流下的血丝,一点点的舔舐,缠绵而诱惑。 觉察到聂行风的注视,张玄抬起了眼帘,眼中金蓝两色光芒交织流动,水色潋滟,瞬间填满了他心底空间,脸上笑意淡淡,流淌着妖媚魅惑,不是平时他熟悉的那个人,却同样带给他致命的蛊动。 「你的血味道很好。」属于张玄的清雅嗓音,轻轻拨动着他的心弦。 「你曾这样赞美过。」聂行风轻声说。 多少次的放纵纠缠,他再了解不过张玄眼神里流露的隐意,不单单是杀机,还有想要征服和吞噬的欲望,压迫着他,逼他屈服,而他无从反抗。神力被张玄霸戾的强势封住了,这里是他的地界,在海里,无人可与他抗衡。 双唇再次被狠咬住,一种痛,从唇间传达心底,张玄舔吻着他的唇,继而将舌探进他口中,强硬霸道地卷缠,熟悉的清香,是他喜欢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顺从了对方的纠缠,发丝被轻柔揉动,渐渐的,吻舐变得柔和,不再有霸戾,像平时他们热情时的那种爱抚,聂行风轻喘着,恍惚中听到轻响,是犀刃落地的声音。 衣服被撩起,张玄的手热切地探进去,揉抚他的肌肤,热吻从他唇间移到了颈下,轻咬着他的喉结,手在他胸前逗弄捻动,他半仰起头,随着对方的吻吮发出相应喘息。 感官被轻易挑逗起来,聂行风回应了张玄的热情,抱住他,手指在他身上大力抚动,以期待那份存在的真实感,熟悉的气息令他沉醉,沉浸其中,他忘了此刻自己还在六合结界中,外面尚有无数阴魂虎视眈眈,只待子时一到,便随帝蚩一同冲进来将他尽情吞噬。 也许他没忘,只是不愿记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希望能跟张玄一起度过。 两人相拥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很快,衣服在拥吻中褪下,他们坦诚相见,聂行风的双腿被很粗暴地叉开,张玄没有做什么前戏,而是直接将分身刺进了他体内,贲张分身完美地捣入他身体最紧窒区间,冲力下他不由自主弓起身体,发出沉闷叹息。 幸好自己现在只是灵体,聂行风自嘲地想,要是正常身体的话,只怕会被做死在床上,小神棍还真一点儿怜惜都没有,一直以来,自己可从来都没对他这么粗暴过。 没给聂行风缓冲的余地,张玄进入他体内后就是直接的横冲直撞,被压在身下,聂行风半仰起头,看到他脸上微笑乍现,眼中闪烁着快意兴奋,金光在湛蓝眼眸中游离,无俦绝艳,炫幻了自己的心神。 「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技术很差?」实在不想打击张玄,不过有些不堪承受这种蛮横的对待,喘息着,聂行风问。 「没有,因为你是我的唯一!」正因如此,才无法原谅是吗? 轻描淡写的回复,却是最真实的情感,聂行风微阖双眸,掩住眼帘下的水波。 热情在紧密契合的两人之间盘桓,是情爱,也是征战,令人绝望的,以生命相讬的鏖战,这样紧密的触拥将是最后一次,他知道。 张玄几番抽插后抽出自己的利器,反抱住聂行风,让他跪伏在地上,又从后面猛地撞入,上身被张玄的手臂紧紧扣住,聂行风动弹不得,只觉热流随张玄的律动在自己体内游走,贲张凌厉的气势,逼迫着他的神智,全身激流汹涌,心脏突突猛跳,似乎已不堪负荷,随时都会绽裂。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让你射在我体内?那是因为我可以透过那种方式取得你的神力,最初是潜意识的行为,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喜欢,次数也越来越多,所以你每次情事后才会那么疲劳。」凑在聂行风耳边,张玄低声细语。 聂行风身子一震,却没有说话,眼神掠过前方,犀刃静静躺在地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怎么?想杀我了吗?那就动手吧,杀伐之神,像从前那样,拿起犀刃,毫不犹豫地,刺进我的胸膛!」从聂行风轻微的动作中看出了他的意图,张玄微笑道,语带嘲讽,却又轻柔得像是情人的诱惑,低回缠绵。 「你知道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永远不会!」接受他在自己体内的猛力撞击,聂行风轻声道。 背对张玄,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身子轻微一颤,而后伸手将自己环抱得更紧,紧致得他几乎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沉稳而热切。张玄腰杆律动得更加激烈,同时探手过去,拿起犀刃,微微犹豫了一下,继而紧握进手中。 聂行风看在眼里,却没闪避。当年犀刃没有杀死帝蚩,但不等于杀不死自己,和张玄贴合得那么紧密,却又觉那么疏离,热情在放纵下终于达到了顶峰,释放出所有情感——眷恋、不舍、还有没有归途的绝望。 聂行风发出剧烈喘息,神智在瞬间空白后才逐渐回归,突然感到背后热流贲涌,带着血的腥气和死亡气息。 心因恐惧剧跳起来,他急忙转头,却被张玄从后面死死抱住,分身还留在他体内,和他紧密契合。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无法回头,只感觉背后火热液体不断流下,溢湿了自己的身躯,聂行风惊慌问道。 张玄不答话,只是从后面紧紧拥住他,不可分享的紧执,眼瞳里金光已没,归于湛蓝水色。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谁让你是我的董事长呢。」唇角触吻着聂行风的耳垂,带着冰冷的寒意,声音却异常轻松,像是平时张玄开玩笑时的俏皮语调。 无法控制莫名的心慌,聂行风想转头,却被张玄抬抚住双目,轻声说:「别回头。」热流顺着两人交合的身躯源源不断地传入聂行风的体内,带着碧血的炙烫,他猛然醒悟了张玄的用意,他在将自身的神力传给自己,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为什么这样傻?我们联手是可以制伏夜魔的,不需要……」「可以制伏,却无法斩除,要真正杀掉他,唯有用沾有海神之血的犀刃,在血未干之前,刺进他的心头!」贴靠在聂行风颈处,张玄微笑着说:「冬至子丑,帝蚩阴力达到顶峰,也是你神力最弱的时候,没有我的神力加附,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要逆天,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说对吗?」眼眸湿潮,似有水珠滑下,聂行风喃喃道:「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愿你有事,你明明可以杀了我,明明可以……」「或许,在我心中,天神是不可战胜的,傲气的你不该败于夜魔手上。」亲吻着聂行风鬓角发丝,张玄轻声道。 思绪似乎回到天地初开的混沌时光,驾驭着无上神力的杀伐之神令他心折。当灵台初醒时,他的确曾一度想致聂行风于死地,可是,当真正和他咫尺相对时,他却突然发现那份仇恨对自己来说,已不那么重要了。再深的仇恨也敌不过对他的眷恋,帝蚩将一切都算计在握,却算计不到他的感情,他在尘世间流连得太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意妄为的海神了。 「也或许,我再次喜欢上了你,信任,我只给一次;可是爱,我可以给你很多次!」「张玄!」拼命想挣脱张玄的挟制,却被他紧力拥住,侧头吻下自己脸颊上的泪珠,缓声道:「不许哭!眼泪代表着神的尊严和天威,不可放弃!」神力随碧血流尽,张玄感到精神在慢慢枯竭,心口被刺穿,带着空洞失落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拔出犀刃,将它送到聂行风手里,让他紧握住,喘息笑道:「好痛,比上次你刺的那一刀还痛,董事长,做你的助理还真不容易。」紧密贴拥,聂行风可以清晰感觉出身后那具躯体的虚弱,张玄轻喘着靠着他滑落,他没回头,只依稀看到垂下的墨黑发丝在一点点失去颜色,最终变成近乎透明的惨白,揽住他的手异样冰冷,让他心颤。 「让我看看你,好吗?」他求道。 「别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变丑的模样,记住我最美好的样子,在七秒的时光里。」「七秒?」「是啊,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它就会忘记之前的经历,所以它的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悲伤,每一个七秒后,它又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董事长,忘了我……」「不,永远不会!」「但我会忘了你,因为我不想在痛苦等待中煎熬!」他受了犀刃重创,又将神力过给聂行风,也许,这次没有归途的人是他,回归元婴状态,永沉海底。毫无希望的等待对聂行风来说是种无法言说的酷刑,思念会如刻刀,一点点刻进记忆的心头,将所有心神消磨殆尽,他不愿、也不舍聂行风经历那样的痛苦。 「不可以!」「可以的,你可以做到,因为你是杀伐之神!用你手里的犀刃,重归属于你的神力!」张玄紧紧搂住聂行风,右手按在他心口,腕上的那个S印记发出恢弘金光,慢慢溢入聂行风的心头。 很快,气血随金光流逝消失殆尽,张玄发出一声痛苦长嘶,身后银龙蟠腾,吼叫着在空间里窜跃,聂行风设下的六合结界被银龙戾风激荡,开始摇晃欲坠,金鳞银纹,带动出属于海神的跋扈霸戾,银光空间剧烈震荡着,终于在一阵轰天巨响后塌陷了。 虬应双龙飞天而起,唳声冲击着海面,发出震人心魄的涛浪声,继而厉风席卷而来,海潮翻滚,银浪如波,一阵冲天巨吼后,双龙终于沉陷海中。遵守对张玄的承诺,聂行风没有回头,只看到黑暗的海面上碧波荡漾,金鳞银发随水沉浮迭起,在数次震烈吼声后,缓缓的,无声地沉入海底。 衣衫已罩于身上,一袭银亮素衣,是当年他初见玄冥时的穿着;厉风四起,是玄冥不悦时旋起的西北风,凄厉,却又觉无比亲密。聂行风迎风站立,任衣袂随风翻飞,涩声自问:「你记了我上万年,为何却要我忘了你?」六合结界已散,子时午夜,黑暗将天地四方毫无余地地侵占,涛浪翻滚,入眼的,是属于夜魔的强盛阴气,魑魅魍魉在空间翻飞,凄厉叫嚣,却忌讳天神身上的狠戾杀机,不敢靠近。 帝蚩已追逼而来,在海面上空和聂行风遥遥对望,当看到他身上金罡气息连绵消长,在海天间笼起一道恢弘气焰时,不由神色骤变。子时已到,聂行风的神力应该大减,可是此刻看他,却似乎比之前更强大,立于海上,天威凛凛,身后虎矩神器凌空飞舞,发出萧飒吼声,恢弘金光四射,照亮六合天地,杀伐霸气,鬼神难犯。 他失声叫道:「子时至阴,你怎会功力大长?张玄呢?他不可能杀不死你……」聂行风抬起眼帘,墨黑双瞳清冷无波,冷冷问:「张玄是谁?」帝蚩一怔,却见聂行风屈指挥舞神器,喝道:「尔为一己私欲,滥杀天地生灵,妄图颠倒乾坤阴阳,其罪难赦,今吾承五帝神威,诛尔于此!」指诀拈起,当空连画,指尖挥处金光盘桓,顷刻间便做出六合结界,金网随虎神腾起,将帝蚩罩于当中,天火焚烧,他手中墨镜法器瞬间被烧成灰烬,帝蚩慌忙挥斥四方魑魅,以阴力及天地无边黑暗相抗衡,却不料海潮翻涌,万千碧波随聂行风法咒腾起,将阴魂卷得形神俱散,虎神咆哮着冲上前,神风霸凛,锁住他身形令他无从逃藏,惊慌中帝蚩抬起头,便见周围金光四溢,犀刃已到近前,带着死亡的气息,是杀伐之神无可抵御的战力,狠狠刺入他的心头。 「下地狱去吧!」犀刃的恢弘金焰下,属于夜魔的黑暗之气瞬间消散,帝蚩发出尖锐凄厉的长嘶,晦暗身影在犀刃下不断挣扎窜动,却始终无法挣脱冷光的限制,暗夜雾气慢慢腾燃,终于,嘶声渐低,完全消失在火光中。 夜,寂静下来,海潮退去,换成平稳的波涛声,虎神在空中一阵嘶吼飞舞过后,化作金光归于聂行风体内。没了夜魔的控制,黑暗帷幕散开了,苍穹繁星闪烁,海面波光粼粼,众多阴魂受不了天地阳气,纷纷仓皇逃窜。 「滚回你们的地界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聂行风漠然看他们,冷声喝道。 金光隐现消长,笼罩六合八方,是属于杀伐之神的气威,被他狠声喝斥,阴魂们慌忙飞快逃离,顷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阴气已散,厉风消停,聂行风静立海天之间,半晌,缓缓抬起手,原本沾在犀刃上的碧血已被它吸净,刃身阴寒游走,带着他熟悉的气息。 聂行风眼中戾气散开,神智恍了恍,当空坠下,犀刃脱手滑落,随他一起沉入海中。 第十章 寂静的病房走廊上,一个年轻男子正靠在窗前遥望外面冬日风光,今年是暖冬,虽已入九,天气却并不太冷,他膝上还盖着毛毯,是小离硬塞给他,说怕他冻着。 前面病房房门打开,聂翼跟冯晴晴从里面出来,老人脸色不是太好,却依旧带着沉稳刚毅的风范,看到他,聂睿庭忙推动轮椅,迎上前去。 「爷爷别那么担心,你看,连我被车撞成那样都没事了,大哥吉人天相,更不会有事。」他笑着安慰。 「我没担心,我相信你们都很坚强,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能挺过来,这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槛儿!」聂翼冷峻脸上浮出慈祥的笑,问:「今天好些了吗?别总在病房里待着,多出去走走,医生还说过几天要帮你进行康复治疗。」「才不要,我每天已经走够多的了!」听了聂睿庭孩子气的回答,聂翼笑了,对他来说,两个孙子是他的全部,只要他们平安,就是命运对他最大的眷顾。 从聂行风撞车昏迷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医生诊断是脑死,生命只靠心脏微弱的搏动延续着,已无苏醒的可能,甚至暗示过聂翼安乐死,被他一口否决了。 当初睿庭出车祸重伤时,医生也说回天乏术,可他不是很快就醒过来了吗?断裂的脊椎也开始愈合,现在靠人搀扶就能慢慢行走,连那些医学界专家都称之为奇迹,那么,为什么他要放弃对行风的救治? 虽然林纯磬跟他说过行风的情况跟睿庭不同,让他别抱太大希望,不过对他来说都一样,既然奇迹可以发生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他这辈子从来没对任何事认输过,他相信行风也是这样,不管有什么苦难险阻,他一定能承受下来。 「爷爷,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怕老人担心,冯晴晴提议道。 聂翼点头同意了,离开时冯晴晴冲聂睿庭眨眨眼,意思说别担心,她会好好照顾爷爷。 长廊又转为空静,聂睿庭把头转向窗外,玻璃窗上隐隐映出立在旁边的飘忽身影,银发玄衣,神情淡漠,是他的背后灵颜开。 聂睿庭堆在脸上的笑沉静下来,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没爷爷说得那么坚强,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撑不过来,要是真的瘫痪,一辈子坐轮椅,我宁可选择死亡。」空场,颜开依旧看着窗外景色,连个敷衍的回应都没有。 「该死的背后灵,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了半天,你给个反应好不好?当我是透明的吗?」得不到回应,聂睿庭火了,忧郁神情立刻一扫而空,声音提高数分贝,冲无人空间大吼。 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才比较像聂睿庭,颜开笑了笑,可惜他身形太飘忽,正在气头上的人没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笑。 坐得很无聊,聂睿庭撑着椅子站起来,扶着墙向前勉强走了几步,步伐不稳,幼稚得像婴儿学步,他有些泄气,转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问颜开,「究竟我要多久才能像以前那样走路?」这次颜开给了回应:「多则半年,少则一两个月。」「半年!就是说半年里每晚我都要被你上……」见颜开剑眉一挑,聂睿庭耸耸肩,「……上我的身!你阴力是不是不够用啊?上来上去要上半年这么久?还是你想趁机吸我的阳气,好借尸还魂,霸占我的身体?」颜开皱了下眉,垂在衣袖下的手不禁紧握成拳。老实说,每天面对这白痴,要忍住揍人的冲动真不是件容易事。 聂睿庭脊椎断了,本来药石无医,也是他幸运,魂魄被自己吸纳了数天,还魂后,体内留存着自己的阴气,让自己可以附在他身上,和他的气息融为一体,以灵力为他修补断裂的骨椎。因为两人阴场相同,帮聂睿庭疗伤也等于给自己疗伤,算不上逆天,否则,就算是神仙,也不敢逆天帮他改命。之所以晚上附身,是因为午夜阴气最旺,可助自己的灵力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每晚辛劳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他还敢在这里叽哩呱啦啰嗦个没完。 他只答应主子救人,并没承诺帮聂睿庭恢复完整身躯,这完全就是义务劳动,要不是看到聂睿庭醒过来后那一脸绝望无助,让他心生不忍,他会那么多事,消耗灵力去帮他疗伤吗? 见聂睿庭还在那里振振有词,慷慨激昂,颜开冷冷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了亏,可以拒绝,轮椅和附身,任选!」聂睿庭立刻闭嘴,一辈子坐轮椅和附身半年,白痴都知道该选哪个,偷眼看看颜开,他似乎很不高兴,青白着一张脸,额上疤痕分外狠戾。 「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没回应,正常现象,和颜开相处了这么久,聂睿庭早习惯了自说自话,扶着墙又慢慢走回去,坐到轮椅上,说:「说起来你这么帮我,一定也消耗不少灵力,回头我帮你多烧些纸钱吧,洋车洋房美女任你选,嗯,还有名牌西装,你看你一天到晚就这么一套衣服,生前一定过得很寒酸吧?」他本来就是阴魂所汇之躯,哪有什么前生今世?颜开阴着脸,懒得搭理这个白痴家伙。 「对了,你总当背后灵也不是回事,什么时候去轮回啊?」本来不想回答,不过小小的好奇心占了上风,颜开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得提前给阴差打点一下,买通关系,让他们别带你上路……」颜开扫了聂睿庭一眼,正想着这家伙还有点儿良心,谁知他又说:「就算要带你走,也要等半年后我痊愈,否则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坐轮椅?」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颜开冷笑道:「放心,天底下敢拘我的阴差还没出生,你这辈子都会有我这个背后灵跟着,满意了?!」「不要!」被鬼缠半年还不够,还要一辈子跟着他,那他的运气岂不全没了?想到要整晚被鬼缠身,聂睿庭抖了抖,立刻否决。 颜开继续冷笑:「抱歉,你没有拒绝的权利!」看着聂睿庭青白不接的一张脸,他总算吐了口心中恶气,真希望主人早些还魂,偶尔给自己解除封印,否则整天郁闷不解,他迟早会再戾性大发的。 反对被无视,聂睿庭放弃了争论,反正还有半年时间,磨合也不急于一时,沉默了一会儿,问:「颜开,你说我大哥会醒过来吗?」「会。」见聂睿庭神情郁结,有些不忍心,颜开给了肯定的答复。 人间没被黑暗占据,就证明那晚的争伐是主人赢了,既然他赢了,自然会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不过张玄呢,听小白和赤炎的说法,他既然是主人的对头,那么,结局应该跟帝蚩一样,也许,这也是主人迟迟不归的原因吧。 聂睿庭奇怪地看他,「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跟我大哥是不是很熟?」其中缘由很复杂,颜开懒得解释,于是选择了沉默,聂睿庭也没再多问,笑笑说:「我信你,你说我大哥没事,他就一定没事。」「聂哥哥,聂哥哥!」聂行风的病房房门被推开,霍离飞奔出来,怀里还抱着他那只猫,一边跑一边叫:「聂大哥醒过来了,他他他,他刚才睁开眼睛了……」「什么?」消息来得太突然,聂睿庭下意识站起来,却因下盘不稳,一跟头向前栽去,颜开一把拉住了他,见小白从霍离怀里懒洋洋抬起头,说:「醒了,没错。」小白的话比霍离有信誉多了,颜开知道是主人回来了,对聂睿庭道:「打电话请老太爷回来。」「YES,SIR!」兴奋过度,聂睿庭本能服从了颜开的指令,掏出手机打给爷爷,刚讲完电话,就见门推开,聂行风走了出来。 「聂大哥,你刚醒,要好好休息,不能马上下床。」霍离跑到聂行风面前好意提醒,其实是怕吓坏了医院里一大群医护人员。被诊断脑死的病人突然醒过来,还很健壮地到处走,这一定会成为圣安医院今年又一桩灵异事件。 谁知听了他的话,聂行风上下打量他,一脸茫然问: 「小弟弟,你是谁?」「哈!」在场所有人同时一脸黑线。 「我是霍离,小离啊!聂大哥你不记得我了?那小白呢?」霍离急的立刻擎起手里的猫,被他的粗鲁动作弄痛了,小白喵了一声,以示抗议。 它也是才还魂回来,能不能温柔一点儿?猫跟人的待遇也差太大了吧? 见聂行风茫然摇头,霍离懵了,结结巴巴问:「那我大哥呢?我爹呢?还有晴晴姐?」「大哥,还有我!」聂睿庭也急了,顾不得自己能不能站稳,跌撞着冲上前,指着自己鼻尖,冲聂行风大声问:「从小最喜欢诈骗你零用钱,偷吃你零食,你拍拖时充当电灯泡,工作全推给你做的弟弟?」「呵,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差劲。」聂行风笑了,「聂睿庭,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上次搓麻将你欠我的赌资还没还呢。」大哥还记得自己,聂睿庭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还!一定还!」聂翼和冯晴晴赶了过来,见聂行风没事了,聂翼上前拉住他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聂行风愈发奇怪,问:「爷爷,晴晴,你们怎么也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都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离急忙问:「聂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你大哥?是谁啊?」「就是……」小狐狸的嘴巴被聂睿庭一把捣住了,说:「这孩子是爷爷刚收留的养孙,他还小,叙事能力太差,大哥别在意。」「是吗?」大家的表情都透着古怪,聂行风疑惑问:「我怎么在医院?」「这个……」聂睿庭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爷爷,聂翼接过话茬,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出了个小车祸,昏睡了几天而已。」「就这么简单?」本能地感觉不对头,聂行风追问。 「是呀!」异口同声的,大家给了他同样的答复。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不过总觉得自从我出车祸醒来后,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顶楼房间里,聂行风靠在紫藤椅上,轻声说。 房间幽静舒适,室温也调得正适中,空间很大,天井吊着的风扇以极慢的速度转动着,窗前和房间角落挂着绿藤植物,墙壁是种淡雅的白,再听着舒缓音乐声,聂行风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戴紫框眼镜的男子,微笑中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放松的平和气息,男子岁数并不大,不过聂行风听说他在心理学术界很有名望,所以才会听从弟弟的安排,跑到这里,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谓的聊天上。 听了聂行风的话,顾子朝笑了,说:「你好像有点紧张,放轻松些,就当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他是很紧张,说实在的,他连去医院都很抵触,更别说看心理医生,他心理很健全,一直都很健全。 「要喝点儿什么吗?咖啡还是红茶,我秘书煮咖啡的水准可是一流的。」「有热可可吗?」潜意识的,聂行风问。 顾子朝挑了下眉,起身去斟饮料,笑道:「很可爱的习惯,不过对身体很好,疲劳的时候喝杯热可可,不仅可以舒缓神经,还可以增加热量,看得出聂先生你很注意养生。」不,他一直都是喝咖啡的,只是最近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种甜甜的饮料,接过顾子朝递来的热饮,聂行风看看四周,说:「这里很居家,我还以为医生的办公室应该很正统。」「因为我是心理医生嘛,正统的房间会让人感到拘谨。」顾子朝微笑问:「现在是不是感觉轻松一些了?」还好,品着冬日里的热饮,聂行风觉得心情好了许多,香甜的热可可里似乎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是他喜欢的感觉。 「你说你觉得跟以前不一样,是指家人对你的态度? 还是生活习惯?」「都有。我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才八岁的弟弟,他不管去哪里,总是带着一只黑猫和一只……大型犬?」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聂行风打了个手势,「也可能是狐狸或者狸猫,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宠物,他还说那样做是为了给它们带来神力……」想起小离那孩子气的发言,聂行风苦笑了一声,「不过他很乖巧,还懂得烹饪,对我也很好,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因为我并没有失忆,我记得其他所有人,连工作上的枝微末节我都记得很清楚。」「你曾出过车祸,聂先生,可能车祸导致你的一些记忆神经出了差错,忘记了某些东西,你不需要为记不起来而烦心,你可以试着慢慢去适应那些你觉得陌生的人或事。」说得很对,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要记起来。 「他们好像还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我的家人还有朋友,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却把我一个人挡在外面。」顾子朝挑了挑眉,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架空你?是在……公司方面?」「不是你想的那样!」发觉顾子朝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聂行风忙说:「事实上他们对我很好,简直到了千依百顺的程度,我那个本来很讨厌做事的弟弟也变乖了,他行走不方便,还很努力地每天去上班,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偏偏觉得不对劲儿,就好像每个人脸上都戴了一层面具,虽然很美好,却不是真正的他们。 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聂行风放下杯子,问:「抱歉,我可以抽根烟吗?」顾子朝点点头,聂行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着了,连吸几口,又缓缓说:「说起生活习惯,我以前更喜欢喝咖啡,而不是热可可;我非常讨厌神算,可现在看到电视里的灵异节目,会很感兴趣地看下去;我并不很想抽烟,却偏偏抽得很凶,似乎潜意识里我在期待着什么。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几天我整夜睡不着,后来弟弟建议我搬家,于是我搬到了公寓顶层,才好了些,有时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我很陌生……」说到这里,聂行风摇摇头,冲顾子朝苦笑道:「这算不算臆想症?」「不,我很明白你的感觉,因为我自己也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通常这个时候,我就会放自己几天假,把周围一切都抛开,一个人出去开开心心玩上几天。」顾子朝笑着说,目光扫过手上的病历,上面写着:感觉过敏,焦躁不安,有幻想、神智混乱现象,属轻度臆想症,可能是车祸造成的精神刺激……「旅游?是个好主意。」顾子朝的提议对了聂行风胃口,他笑了,起身告辞:「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晚上还有个董事会,要早些回去准备一下,改天再来。」「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对健康和心情都不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谢谢。」聂行风穿上外套,出门时,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问:「如果我说,我在车祸后会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信吗?」「你说……阴阳眼?」顾子朝一愣,随即笑道:「我是学医的,不过不否认灵异的存在,我相信世上有许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顾子朝没持否定态度,但聂行风从他一瞬间的犹豫中看出了他的不信,他笑了笑,说:「下次见。」聂行风带上门,走出去,心里很清楚不会再有下次,因为他不会再来了,没人相信他说的话,虽然那些都是他切身经历过的,再真实不过的东西。 比如,他看到小离陪那只黑猫聊天,还被猫骂白痴,那只不知是犬还是狐狸的宠物有时会变成人的模样,还有只皂衣鬼魂片刻不离地跟在睿庭身后,更诡异的是,那晚深夜他睡不着,跑去找弟弟聊天,居然发现那鬼附在弟弟身上,当时他们两人在床上的那种契合真的超诡异,鬼魂还叫他主人,说他能看到,白痴弟弟却说他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看不到……实际上,他什么都看到了,似乎也明白了弟弟断裂的脊椎奇迹般愈合的原因,不过他不知道该不该去说破,或是像现在这样一直装糊涂。 聂行风出了大厦,开车离开,已是傍晚,天空淋漓飘着冬雨,所有一切都显得那么迷蒙。 是谁说过了冬至后阴消阳长,白天会一天天变长?为什么他总觉得白天依旧是那么短? 想起几个月前被请去警署录口供的情景,聂行风自嘲地笑笑。那位很风光的陈议员被杀了,据说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后来又说所谓的物证磁带变成了空白,所以指控不成立,最后不了了之,不过,那天警署的气氛很诡异,警员们都好像跟他很熟似的,那个叫魏正义的警察还很亲热地拍着他肩头叫他董事长,弟弟说那帮家伙都自来熟,他知道不是,他们是认识他的,不仅认识,还非常熟络。 又被隐瞒了什么事吧,究竟是什么,一定要瞒着他? 心又开始变得烦躁,聂行风默默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帘,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岔口突然车灯一闪,有辆小绵羊从旁边冲过来,聂行风急忙紧踩刹车,不过还是晚了,小绵羊被跑车的惯力撞飞到路边。 聂行风忙停下车,跑过去扶骑小绵羊的男子,清雅的CK香气淡淡飘来,他恍了一下神,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撞伤?」「靠,你给跑车撞一下,看有没有事!啊,我的手机电脑,还有文件……」极清亮的嗓音,虽在发怒,却依然带着动听的声线,聂行风微微一愣,见男子摘下安全帽,也不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先急忙捡起摔在一边的公文包,查看后又转看机车,最后看他,大叫:「车灯碎了,轴也撞歪了,啊,这里漆也全蹭掉了,我才刚买不久的小绵羊就这么报销了,你赔!」男子摘头盔时,聂行风隐约看到他右手腕处有个浅浅的S疤痕,他愣了愣,一瞬间某段记忆突然腾入脑海,但没容他细细品味,便很快又沉淀了下去,只呆呆看着眼前这个人。 很清新的一张脸,五官柔和,额前秀发被雨打得有点儿湿,发下是双淡蓝眼瞳,因为生气,瞳里水波潋滟,在路灯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泽。被狠狠瞪着,聂行风感到心脏猛地一抽,怔怔问:「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帅哥,这搭讪话早八百年就过时了,别以为套近乎就可以不赔钱,要不要我打电话叫警察!?」青年眯了下漂亮眼眸,直接威胁。 「我赔!赔你一辆新车!」被对方蓝眸狠瞪,心情却似乎无比欢悦,搞不清自己此刻这种古怪莫名的情绪,见青年揉着腿站起来,聂行风忙伸手扶他,说:“先带你去看医生,回头我把赔款还你。” 「你真赔一辆新车?」有点儿不太敢相信天上掉下来的这个大馅饼,青年疑惑地看聂行风,在得到一个肯定答复后,他瞥瞥那辆跑车。乖乖,这车型够拉风,他眼珠一转,把自己的小绵羊锁在路边,拉聂行风跳上跑车。 「医院回头去,你先帮我跟上前面那辆车,别磨蹭,快点儿!」「追人?」聂行风还没搞清状况,身体已下意识的听从了对方的指令,开车直追前方一辆黑色轿车。 有人当免费车夫,青年在旁边坐着没事,上下左右观赏了一下跑车内部装置,一脸艳羡地啧啧嘴,又侧头看聂行风,忽然说:「不过说起来,你的确看着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啊,你不就是那个聂氏财团的总裁吗?前几天财经杂志上还刊登了你的照片。」青年打开公文包,掏出手提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很快萤幕上显示出有关聂行风的资料,他看看照片,又看聂行风,「真的是你,不过你本人比照片更帅!」他摸着下巴,蓝眸里狡黠光芒闪耀,今天出门看过黄历,说遇贵人,没想到还真这么灵验,堂堂聂氏财团的董事长喔,岂止是贵人,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呼金唤银的招财猫嘛。 「董事长你好,我叫张玄,这么巧被你撞到,足以证明我们很有缘,哎哟……」一个急刹车,张玄没防备,身子整个向前扑去,还好他反应灵敏,只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气得眉头一挑,不过想到对方金灿灿的身份,骂人的话及时缩了回去,掏出名片递给聂行风。 「我在侦探社工作,以后你有什么案子,一定要关照我哦,打你八折,不,七折也行。」心怦怦的跳,有种难以压抑的震撼,茫乱情绪占据了聂行风此刻所有神智,他接过名片,见上面写着:左天侦探社 张玄。 张玄!张玄! 并不十分特殊的名字,却有种莫名的熟悉的亲切感,有那么一瞬,他感到自己心中某处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 「开车开车。」见他们跟踪的那辆车越跑越远,张玄急忙提醒注意。 车重新开动起来,张玄侧头看聂行风。说实话,这家伙侧面看还真有味道,当然,正面看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刚才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很……暧昧,难怪会那么大方地说赔自己一辆新车,原来是有目的的,靠,他就知道天上不会那么便宜的掉馅饼,陷阱说不定倒有一个。 聂氏总裁是GAY吗?这么惊人的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 张玄在脑里努力搜寻近期的八卦消息,又顺便继续瞅聂行风,在将所有资料去伪存真后,凭他年少又多金,怎么可能没女人投怀送抱? 「那个……董事长,你介不介意我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说。」小心翼翼中还带了点儿狡黠的问声,让聂行风听着想笑。 「你……那个,是不是喜欢男人?就比如……像我这种?」问题问得好直接,差点儿让聂行风再次踩急刹车,侧头看张玄,清隽雅致的脸庞,还带了点儿卖弄小聪明的俏皮,老实说,他不讨厌。不仅不讨厌,反而还有那么种异样的亲切感,可是,这跟喜欢男人区别很大,而且,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得到回答,张玄清清嗓子,先发制人:「千万别说喜欢我!首先声明,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对钱很感兴趣,你长得又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要是再出高价,我可能……」「连自己的灵魂都会出卖……」很熟悉的话语,熟悉到张玄说上句,他可以不加思索地接上下句。 张玄被震住了,吃惊地看他,「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心有灵犀。」聂行风脸上浮起微笑,赤裸裸的金钱宣言,他却偏偏喜欢听。 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平时都是心情不好时才吸烟,可是现在明明心情很好,却有种想吸的冲动。 张玄没给聂行风这机会,他刚把烟叼到嘴里,还没等点火,就被一把夺了过去,还顺便放肆地把那一整盒烟都没收了,揣进自己口袋。 「不许抽烟,对身体不好!」吸烟这个动作跟招财猫一点儿都不相配,他一向是心情不好时才会吸……咦?张玄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自己刚套牢的招财猫,没招财进宝之前可不能让他因吸烟而导致那个什么ABCD癌翘辫子,不过,这么名贵的香烟丢了可惜,废物利用,回头拿去孝敬老板。 聂行风也愣住了,诧异地看张玄。 对!就是这种感觉!最近他一直狠命吸烟,也许就是在期待这种被阻止的感觉,可是家人好像都彼此商量好了,对他任何放纵的行为都视而不见,阻止他的居然是个毫不熟悉的陌生人,很唐突的举动,却又觉得那么自然。 误会了聂行风的反应,张玄眨眨蓝瞳,问:「你生气了?生气没关系,你答应赔我的小绵羊不可以反悔喔。」「不!」聂行风笑了,「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车行到十字路口,交通号志变成黄灯,那辆黑轿车冲了过去,聂行风却刹住了车,张玄晃了一下,冲他大叫:「你干嘛停车?」「你没看到已经黄灯了吗?」「黄灯行,红灯冲,你当初是怎么考驾照的!?这可是我的大案子,你要是敢给我跟丢了,我唯你是问!」怎么连这种错误的交通观念都跟他一样?知己难求,看来该练练久没操刀的绝技了。 扫了一眼还在旁边喳喳呼呼的人,聂行风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放心,迄今为止,我还没追丢过人。」交通号志转成绿色,聂行风笑容淡下,将油门一踩到底,车像利箭一样飞飙出去,张玄没防备,又是一个猛晃,急忙系好安全带。 傍晚高峰期,车流密集,不过对聂行风来说形同透明,跑车在他的掌握下将所有功能发挥到完美境地,引擎发出低沉暴音,漂亮的车身在车流间飞窜,或避或甩,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便追上了那辆轿车。 张玄坐在副驾驶座上被甩得东倒西歪,老实说他现在不是在坐跑车,而是根本在玩云霄飞车,不,连云霄飞车都绝对没这么刺激,他紧紧抓住安全带,呻吟道:「董事长,我不赶时间,慢慢开就好,我们是搞跟踪,不是玩赛车,GAME OVER!OVER!」聂行风扫了一眼车上的时钟,晚上的董事会看来他是无法出席了,不过无所谓,因为帮这个三流侦探搞追踪似乎更有意思。 再看看身旁脸色惨白的张玄,聂行风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全书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这次啰嗦的话就不多说了,估计看完故事的大人们可能也没心情听小落废话了,所以小落就简单说声多谢捧场就好了,白菜帮子西瓜皮,一应时令水果尽管尽情砸来吧,没关系,人家头上顶着锅盖呢。 早在设定这个半开放结局时,小落就做好了被K的心理准备。说句大实话,最初设定的可是完全开放结局呢——董事长和小神棍彼此忘了对方,变成完全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不过考虑到追书追这么久的读者们的心情,那样的结局好像很残忍,所以才做了改动,现在很庆幸自己的抉择,否则扔过来的就不是西瓜皮,只怕是飞刀,又见飞刀啦(抹汗)。 废话说完,下面对这集的故事内容稍做一下解释。 篇名——归途,其实就是轮回的意思。佛经里说,做了恶事的人是无法入轮回的,会一直在炼狱中受苦,以减轻生前犯下的过错,除非得到受害者的宽恕,否则无法遁入轮回。所以陈恺说自己是没有归途的人,但最后一刻聂行风原谅了他,也就等于帮他去轮回,不用在地狱受苦,帝蚩本来是想引聂行风堕入魔道,不过没成功。 至于聂行风、帝蚩,还有小白、颜开、霍离等人,都是没有归途的,他们死了就真的是灰飞湮灭了,前提是找对杀他们的办法;死不了的只有张玄,至于被插一刀为什么还那么活蹦乱跳的,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再次顶好锅盖,观测敌情)。 顺便说一下几个人物的原型。 书中提到的五帝是指东方之帝太嗥、西方之帝少昊、南方之帝炎帝、北方之帝颛顼、中央之帝黄帝,聂行风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灵兽白虎,古代四圣兽之一,是传说中的战神和杀伐之神,有降伏鬼物的能力,常常跟龙一起出动,「云从龙,风从虎」是降伏鬼物的一对最佳拍档,可见这两个家伙从远古就有奸情。 张玄的原型叫禺疆,字「玄冥」,是神话中确实存在的人物,黄帝之孙,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乘坐双头龙,统治北海,禺疆的风能够传播瘟疫,如果遇上他刮起的西北风,会受伤,所以西北风也被古人称为「厉风」。总之,这家伙亦正亦邪,而且爆强,别问我为什么把他写成永不翻身的小受,唯一一次,还是跟灵体做……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可能是因为跟这两只相处久了,突然写到结局,连自己都觉得很不适应,不想跟他们说再见,不过,再长的故事也有结束的一天,衷心希望这个天师系列给大家带来了快乐,也希望大家喜欢聂小风和张小玄这对捉鬼拍档,还有他们身边一大帮子鬼灵精怪的朋友们。 再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