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小言] 《天才情人不好爱》作者:艾思【完结】   内容简介:   呜,她的运气也太赛了吧   老妈成天挂在嘴上要介绍给她认识的年轻兽医   居然是昨晚在公园里不断用言语奚落嘲笑她的男人   他还卑劣的威胁超级怕狗的她,要当他的免费助手   否则就要把她的"秘密"一五一十转述给她的母亲!   奇怪的是,明明她欣赏的异性是温柔体贴、善良有爱心   像他这样冷血刻薄的家伙,她却开始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蠢到以为两人之间有微妙的化学作用正在发酵……   原来在他的眼中,她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如果他不喜欢她,那个吻又该如何解释?   直到他姊姊出现,她才明白他真实的身份根本不是兽医   而是世界富豪和各国政要争相抢夺的天才……   第一章   天色暗下,沿街的路灯亮起,附近的儿童公园传来一阵抽泣声,不时还附加一声不雅的咒骂。   "王八蛋!说什么就是喜欢我的平凡,喜欢我跟那些骄纵千金不一样的成熟个性,喜欢我的朴实和善良,结果咧……"   暂停,打了个酒嗝,声音已有些沙哑的女人才又继续。   "现在却嫌弃我没有家世,没有留洋背景。混蛋王八蛋!有钱就了不起吗?我都没嫌你是靠爸的富二代,居然敢这样瞧不起人!"   好惨。光听那些内容,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被那些富家太子爷玩弄了。   初秋的傍晚,季霖带着养了两年多的黄金猎犬,到附近的公园遛狗,没想到才遛了一圈,就听到长颈鹿溜滑梯传来女人的低泣声。   "汪汪。"黄金猎犬突然吠了两声,跑向溜滑梯。   季霖无言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迅速移动修长高瘦的身躯靠过去。   "我的天啊!走开!走开!呜呜……老天爷到底要看我多倒楣才肯罢休?讨厌!走开啦!"   季霖长臂往溜滑梯的墙面一撑,看着缩在底下空间的女人,一脸泪汪汪的拿高手中的啤酒,胡乱挥着,驱赶趴在她腿边吐舌头的王子。   "汪汪。"眼看酒瓶快撞上狗脸,聪明的王子还不忘把狗头一缩,躲过女人的攻击。   "走开啦……呜呜呜……我刚失恋,不要来咬我啦……"女人痛哭失声,露在浅色无袖洋装之外的纤细肩膀,一耸一颤的,看起来十分单薄柔弱。   "它刚打过疫苗,没有传染病,而且性格温驯,不会咬人。"   乍闻这一声不高不低,醇朗悦耳的男音响起,倪可芬蓦地一震,抬起泪痕交错的脸蛋,好错愕的看着不知几时站在那儿的男人。   他好高,目测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穿着蓝色细条纹衬衫,袖子卷高至手肘处,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直筒牛仔裤里,底下踩着一双驼色登山短靴。   倪可芬湿透的眼又往上移,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   他的五官俊秀,一头挑染成褐色的短发,修剪有型,挺直的鼻梁上,覆压着无框眼镜,添了几分斯文气息。   "汪汪!"突来的狗吠声,吓醒了专注打量男人的倪可芬。   "放心,王子真的不会咬人。"见她脸色发白,季霖撩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说。   "王子?这是你的狗?"她怔了一下,这才会意过来那是黄金猎犬的名字,"快把你的狗带走,我很怕狗……啊!它、它、它干嘛这么喜欢靠近我?"   季霖挑高眉头,"它只是想安慰你罢了。而你,就算被男人抛弃,也犯不着躲在这里自怨自艾。"   什么?!他全听见了?!   倪可芬整张脸涨红,不敢相信方才那些泄恨的咒骂,全被这个陌生男人听进耳里。   "你……你没品!干嘛偷听人家说话?"可恶,这个男人一副斯斯文文的,可是一开口却不是那么回事,眼神也温温淡淡的,看起来很没人情味。   "小姐,如果害怕有人偷听,就应该找个更隐密的地方躲起来哭,不要任意霸占公共场所,这座公园应该不是你个人专用的吧?"   "汪汪。"仿佛是在附和主人的反讥,王子昂头吠了两声。   倪可芬被他戳得好窘,只好背过身,把脸转开,继续难过她的。   倒还挺识相的。看她没反驳,也没发酒疯跟自己争吵,季霖勾起一抹莞尔的浅笑。   "王子。"向来不想多管闲事,季霖睐着趴在地上不肯走的黄金猎犬。   王子转头看他,只见它吐着舌头喘气,却没有想起身跟主人回家的意思。   "呜呜呜……"背过身相对的女人,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手中晃着酒瓶,发出闷闷的低啜声。   季霖望了一眼已经暗下的公园。虽然附近都是住家,但是入夜后,上公园活动的人变少,儿童设施这一带又特别暗,这个女人似乎又喝醉了……   揉了一下眉心,季霖蹲下身,拍拍王子的头,目光却是望着那女人轻颤的背部。   "很难过吗?"   原以为陌生男人已经离开,听见这声不冷不热的询问,倪可芬愣了片刻才转过头,红通通的眼儿,茫然地望着季霖。   季霖率性的席地而坐,一腿屈起,大手顺着王子金黄色的毛发,眼神清清淡淡地睐着她。   "如果真这么难过,为什么不当下反击?刚才那些话,为什么不当面对着那男人的脸说?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有什么意义?"   "先生,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心情已经够差了,她不想再跟无聊的陌生男子吵架。   "我也不想管,可是因为你在这里,王子不肯走。"   "你可以把它抱走啊。"   "狗跟人一样,也有自主意识,就算是主人,也不该随意左右它们。"   可恶!她失恋已经够悲惨了,这个男人和他的狗也想来欺负她吗?   倪可芬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   懒得再理那个陌生男人,她摇了摇手中的酒瓶,发现已经见底,她放下空瓶,又从一旁的环保购物袋里拿出新的一瓶。   那只叫王子的狗没走,男人也没走,就只是这样看着她一瓶接一瓶的喝,喝到她的意识茫了,眼底蓄满的泪水又滑下脸颊。   "过分!好过分!男人都是大混蛋!"倪可芬捏紧手中的空瓶,气愤得想狠狠扔出去,可是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下,规规矩矩的把空瓶装回一旁准备好的塑胶袋里。   见状,季霖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个女人也太乖了吧?失恋痛哭,喝得烂醉,一度想砸空瓶子泄愤,最后还是选择把瓶子收妥。   "你!你笑什么笑?"听见男人的笑声,倪可芬转过头,一张清丽的脸蛋已是醉容可掬,细长的食指比着他,上下左右的晃动。   看这样子,她应该也喝得差不多,醉到一个程度了。   "看见别人失恋被甩,有这么好笑吗?"   "说实话,是挺可笑的。"   "你!"好没同情心的家伙!   "既然被甩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哭哭啼啼?那只是让自己变得更悲惨。"   "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没血没泪没同情心的人?"   "有啊,经常。"   可恶!怎么会有这种人!虽然醉意已使整颗脑袋昏昏胀胀,但是一瞧见男人大方的承认自己无情,嘴角还勾着笑意,倪可芬真的好气。   收拾好自己制造的脏乱,她摇摇晃晃的撑起身,一不小心,头顶还撞上了溜滑梯,咚的发出好大一声。   她揉着被撞出一个大包的脑袋,痛得眼泪直流,耳边又传来男人不客气的取笑声,顿时又窘又恼。   抓起一整袋的空酒瓶,她钻出溜滑梯底下的空间,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喂,你喝醉了,打电话叫家人来接你吧。"看着那抹随时会跌倒的纤细背影,季霖淡淡的出声提醒。   倪可芬不想理他,结果走没几步,脚边忽然发痒,她低头一看,立刻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王子绕着她打转,不时伸出舌头,友善地舔着她那两截白皙的小腿肚。   "呜呜呜……快把你的狗带走……我怕狗……"倪可芬倍觉委屈的大哭。   看着那张哭得丑兮兮的脸,季霖又低低笑了起来。这个女人真好欺负,一只狗就能让她哭得这般凄惨,方才见她咒骂前男友的时候,也没哭成这样。   季霖走上前,拍拍王子的头,笑着命令,"坐下。"   调皮的王子立刻端正的坐下。   见状,她焦急的想起身走开,却在猛然站起时,一阵沉重的眩晕感来袭。   "喂……"   阖上眼皮之前,她瞧见那个男人的脸色微变,朝她伸出手臂。   呜,可恶,他那只手一定有沾上狗毛,不要碰她啦!完全失去意识前,倪可芬悲愤的想。   早晨七点整,不必闹钟提醒,固定的生理时钟已让季霖从沉眠中醒来。   高大修长的身躯从床上坐起,大手习惯性的轻揉起眉心,他转头看了一眼侧身蜷在长沙发上的女人,嘴角微弯,一如既往的走进浴室打理好自己。   房间外传来一声狗吠,长沙发上的倪可芬缓缓睁开眼。   唔,这里是哪里?   她揉着眼坐起身,迷濛的眼瞥着四周景物,脑中开始倒带。   "啊!"她惊呼,然后立刻用双手?住嘴巴。   浴室门口斜倚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褐色短发微乱,高挺的鼻梁仰起,底下那张薄唇扬成一道讥诮的浅笑。   她想起来了!   是昨晚在公园里奚落她的男人,他说话好毒,态度好冷淡,根本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却还一直待在原地看她哭。   "头不痛?"季霖睨了她一会儿,才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浅蓝合身衬衫套上。   怔怔看着他修长的双手扣着扣子,倪可芬蓦然红了脸。眼前这种画面,多像是一对情侣早晨醒来才会出现的景象。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紧张得语无伦次,舌头差点打结,两颊烧烫。   "你昨晚撞到后脑,大概有轻微脑震荡,不过应该不严重,只是会有眩晕的后遗症,如果持续还有出现,记得去医院检查。"   听见他专业的口吻,她一怔,"你是医生吗?"   不知是她刚睡醒,视线有些模糊,还是脑后的肿包开始发挥影响力,她似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不是。"季霖反手关上衣柜的镜门,走到书桌前,把无框眼镜戴上。   "啊,你根本没有近视。"倪可芬讶异的说。刚才没有眼镜,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地直盯着她,显然视力好得很。   "这不关你的事吧?小姐。"季霖嘴角一勾,用着她昨晚曾对他说的话,嘲弄的回应。   倪可芬当然也听得出来,脸颊又是一烫,连忙离开臀下的长沙发,套上宝石凉鞋,双手不忘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可有短少。   季霖嗤笑一声,转身打开房门,一道黄金色的影子立刻扑进房内,目标却不是主人,而是倪可芬。   "啊!"倪可芬被体型不小的黄金猎犬扑回长沙发,发出惨叫。   "王子很喜欢你。"见她吓白了脸,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季霖很不客气的低声笑了起来。   可是她怕狗啊!"你……呜,你快点把你的狗带走。"   "你应该感谢王子,要不是它,我才不会收留你一晚。"季霖笑睨她一眼,慢悠悠地转身离开房间。   "呜……你快点把狗弄走啦!"   不理会房内传来的凄厉怪叫,季霖转进厨房,一如往常的替自己和王子准备早餐。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圈起手指,往嘴上轻含,吹了声极响亮的口哨。   片刻,一身黄金色毛发滑顺光亮,英姿焕发的王子立刻晃进厨房,在自己的老位子坐下,季霖将装满狗食的食盆放到王子身前。   一张挂着泪珠的清丽脸蛋,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门口探出来,季霖抬眼一睨,眼底的笑意更浓。   虽然看过许多人怕狗的反应,不过她的表情格外可爱有趣,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放心,狗吃饭的时候,不管旁边有什么再吸引它的事物,它也不会理。"季霖坐在U字形的大理石吧台里,一手端着杯冰牛奶,一手拿着刚烤好的吐司,口气温温淡淡。   飞快抬起手背抹掉泪水,倪可芬咬着下唇,先是偷偷瞪了一下季霖,又看看四周。   好熟悉的地方……   啊!这里不就是老妈专门出租给人当店面的那间房……噢!天啊!他就是老妈说的那个新房客?   老妈成天挂在嘴上的那个年轻兽医!他的个人资料,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季霖,今年三十岁,家人都移民海外,他独自留在台湾,喜欢到处旅行,两个月前才搬来这附近,透过房仲介绍,找上她那个当了二十多年包租婆的老妈。   呜,她的运气也太赛了吧!   老妈一天到晚都嚷着,要把那个兽医带回家,介绍他们两人认识,俨然一副想将两人送作堆的态度。   要是被老妈知道,她昨晚在这个男人房间过夜,不趁这个机会闹大才怪。   倪可芬心口一个惊跳,整个人都僵了。惨了,惨了,万一他把她昨晚的丑态跟老妈说,她的脸就更丢大了!   季霖眼神冷凉地睨过来,"怎么了?"   "谢、谢谢你昨晚收留我,我先走了。"倪可芬尴尬的假笑,双脚迅速往门边移动。   幸好,他应该不认得她,前几次老妈找她一起来收房租,她都宁死不要,就连他来家里确认租赁契约的那天,她也正好外出不在,所以他……   "倪妈妈也知道你失恋的事吗?"   就在她的手握上门把,高高悬起的心准备放下,季霖这一声含着调侃的淡问,立刻将她从人间狠狠打入地狱。   他认得她!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倪可芬红着脸转过身,对上季霖扬眉浅笑的俊脸。好可恶喔,他哪有老妈说得那么好,什么斯文有礼,善良有爱心,对长辈有礼貌……哪里啊?   她真是一点也不懂得藏心思,心底想什么,全往脸上放。季霖嘲讽的勾唇,"倪妈妈常说,她的女儿可爱又温柔,善解人意,而且不会随便发脾气,是这个年头很难找到的好太太人选。"   说到这儿,季霖低低的嗓音刻意停顿一下,凉淡的目光往她爆红的脸蛋瞄了瞄。   之前,房东太太知道他单身,于是拚命的想要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他认识,还硬塞照片给他,要不是看过倪可芬的照片,知道她是谁,他昨晚也不会贸然收留她。   他还记得照片里的她留着一头微鬈的长发,染成充满光泽的摩卡色,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眼睛是漂亮的杏仁形状,眼神水波粼粼,十分清亮,鼻子铤而小巧,唇型不厚不薄,色泽粉嫩。   她的气质很干净,看起来个性乖巧温顺,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跟昨晚喝醉酒,现在显得有点邋遢的她完全不同。   "我、我妈真的这样跟你说吗?"倪可芬尴尬得想找面墙撞上去。   "差不多吧,还有一些夸饰词,我就懒得提了。"   "我妈也一直跟我说,你是个有爱心,善良又有礼貌的好男人,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是那样。"可恶,她又对他没意思,为什么要被他秤斤掂量?   "嗯哼,彼此彼此。"季霖不置可否的解决掉手中的吐司,然后端起牛奶抵唇喝着。   他吃东西的模样很好看,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优雅,而是一种充满精确度的流畅感,每个动作连结之间,没有丝毫拖沓、犹豫或停顿,就好像一个医生,手拿着解剖刀,在人体上精确的划下每一刀……   啊,真奇怪,她为什么一直把他的形象跟手术室里的医生联结在一起?   虽然都有个医字,不过他是兽医,跟操着他人生死的医生完全沾不上边。   "已经七点四十分了,你今天不用上班?"放下见底的玻璃杯,季霖抬眼,看向望着自己发怔的女人。   "啊!"迟钝的某人,先是愣了一大下,瞄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下一秒立刻惊跳起来,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奔出去。   看着那抹急慌慌的身影,像子弹一样的奔往隔两条街,房东太太家的方向,季霖只手托着下颚,扯开一抹懒洋洋的笑。   之前住的地方,有一个老是喜欢乱捡受伤动物回家的左茜熙,现在这里,有一个失恋就躲在溜滑梯下喝酒哭骂的倪可芬,看来往后的日子应该不至于太无聊才对。   "汪汪!"王子昂起头,吠了几声,似乎很不舍倪可芬的离去。   "乖乖吃你的饭。"季霖眼一垂,睨着眼神哀怨的王子。   "凹呜……"王子把脸埋回食盆,默默吃着。   "欸,听说你跟丽霸营造的王少东分手了?"   下班时间一到,倪可芬才刚打完卡,准备离开公司,一出大厅,就被几个同事拦截。   她在一间颇具规模的贸易公司上班,负责接订单与追踪国内外的出货流程。先前,在一次公司餐叙上,认识了营造业的小开,小开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猛烈攻势。   原本她很排斥这种富二代,然而对方似乎早看出这一点,故意制造了许多巧合偶遇,让她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喜欢艺文活动,有着相同的嗜好。   就连有一回她参加公益义工活动也偶遇,误以为对方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而是有内涵有爱心的有为青年。   结果……一想到对方劈腿某个嫩模,还大大咧咧的将劈腿对像带来她面前,给她难堪,然后提出分手,她的胸口霎时挤满了委屈。   妈说的对,那些公子哥怎么可能爱上没有身家背景的平凡女人,是她太傻了,被对方的诡计蒙骗,才会义无反顾的栽进去,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很多同事从羡慕嫉妒,然后现在又想来落井下石,她也不意外。   "嗯,分手了。"倪可芬坦然的对同事微笑,"你们没看最新一期的苹果报吗?王凯崴跟一个刚窜红的嫩模在拍拖。"   这不遮不掩的态度,反倒让想看笑话的女同事尴尬了。   "喔,这样啊。你也别太难过了,王凯崴虽然人长得很帅,不过听说很花心,很会耍花招骗女人。"   "谢谢你们的关心,他那些花招已经骗不到我了。"倪可芬又是微笑,然后点点头,拉紧肩上的包包,转身离开公司。   强忍满腹的气愤,搭上捷运,再转公车回到家,一进家门,倪可芬把包包往玄关一扔,眼眶都气红了。   "谁欠你钱了?"倪母正在厨房料理晚餐,一听到甩门声,连忙握着锅铲探头出来张望。   "没事。"倪可芬强撑起精神,不想被老妈知道,自己又为了那个窝囊富二代的事难过。   "做得这么不开心,干脆把工作辞了,你老妈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女儿到底是妈生的,倪母多少也猜出原因。   "我才不要当靠妈族咧。"脱掉高跟鞋,揉了揉微酸的脚踝,倪可芬有气无力的坐在玄关,没意思挪动沉重的臀部。   自从老爸在她高一那年脑溢血骤逝,她们母女俩便一直互相扶持。   幸好她有一个很懂精打细算的老妈,靠着老爸留下的保险金,老妈先是贷款买了两间房,一间改装成公寓套房,一间则是住家与店面结合的设计,分别承租出去。   几年后,贷款缴清了,老妈才辞去帮佣工作,专心当她的包租婆,几年下来也存了不少养老金,要养活一只米虫更是绰绰有余。   也难怪老妈三不五时放话要她辞去工作,回家接班当包租婆,毕竟这年头在外面看人脸色,领着那不上不下的薪水,又得应付同事间的人际关系,有时真让人快喘不过气。   不过,她可不想当啃老族,还是自己打拚比较实在。   "对了,昨晚你是玩到几点才回家?我好像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作息一向很规律的倪母关心的问。   "喔,就比较晚啊,你睡太熟了,当然没听见。"倪可芬心一慌,赶紧打哈哈瞒混过去。   反正女儿没弄丢,人还好好的,倪母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话锋立刻转向,"可芬啊,昨天我去买菜的时候,遇到我跟你说的那个新房客,就是季霖啦,我跟你提这么多次,你到底记住人家的名字没?"   想不记住都很难!倪可芬鼓着两颊,不情不愿的虚应一声,"有啦。"   倪母又探出头来,笑咪咪的说∶"我今天多炒了几样菜,你去找季霖过来。"   倪可芬一万个不愿意,"为什么?"   "季霖一个人住,家人都在美国,又没女朋友帮忙打理三餐,我们家也才我们两个母女吃饭而已,多一双碗筷又没差到哪里去。"   "吼哟,妈……"饶了她吧!谁不晓得老妈当腻了包租婆,现在想改当媒婆,而且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自家女儿。   "快点去。"倪母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   一向奉行孝顺之道的倪可芬只能一脸闷样,乖乖照办。   修长的手臂抱着一袋刚采买回来的蔬果食材,从口袋掏出钥匙,季霖一抬眼,便瞥见缩在墙边角落,只露出一双乌黑大眼,脸上满是苦恼情绪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不是一副讨厌他的样子,又跑来这里想做什么?   喔,他懂了,肯定是好客的房东太太强迫她过来,她才会一脸不情愿的缩在墙角,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季霖唇一弯,无声的笑了笑,一边将钥匙插进门孔,一边说∶"我这里只医治受伤动物,可没有医治失恋的药。"   躲在墙角的倪可芬闻言,潮红涌上整张脸,赶紧清了清喉咙,装出镇定的模样走过来。   "我妈要我过来问你,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吃晚饭?"奇怪,应该要有很大的爱心和包容心才会当兽医吧?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很寡情冷淡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块料。   "倪妈妈人真好。"说着,某人那双深邃细长的眼,斜斜一睐,嘴角上勾,"不过有人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心思被看透,倪可芬整张脸烧红,差点咬到舌头,"我……我才没有!"   "我只有说有人,可没有指名是你。"   可恶,他根本是挖了坑,诱她自己跳进去。   "反正,我只是过来帮我妈带话,要来不来随便你,我没意见。"   "等一下。"看见她鼓着红通通的脸颊,转身欲走,季霖要笑不笑的喊住她。   倪可芬回眸,一脸别扭,"干什么?"   "倪妈妈昨天跟我说,你前阵子被男朋友甩了,情绪起伏很大,看来是真的。"   "什么?!我妈干嘛跟你说这些?"气死人了!老妈又害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丢脸!   "倪妈妈知道你经常一个人躲在公园哭吗?"   倪可芬瞪了他一眼。   俊秀的脸庞微仰,季霖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外发现这个女人的表情真丰富,也不懂得藏心思,就像一块透明玻璃,一目了然,单纯得不含一丝杂质。   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寂寞了?他竟然会一再找话逗惹她,藉此跟她熟稔起来,这一点也不像总是维持独来独往的习性的他。   "你不要跟我妈乱说话。"她恼窘的说。要是被老妈知道那些糗事,按照老妈的个性,肯定不出几天,附近的三姑六婆就会开始全员出动,义愤填膺的替她物色新对象。   "不想让倪妈妈知道?"他扬扬眉头,一脸好笑。   可恶,这个家伙真的是兽医吗?那副奸人得志的模样,根本就像是放高利贷的大坏蛋。   见她一脸气闷的默认,他没就此结束话题,反而咧大脸上的笑,"这样吧,我正好缺一个兼职助手,如果你不想让倪妈妈知道,往后你下班后或放假没事的话,就过来我这里帮忙。"   倪可芬傻了下,脸颊涨红的低嚷,"哪有人这样的!"   "不愿意?好吧,没关系,我会把那天的情形,如实转述给倪妈妈。"季霖扬眉勾笑。   可恶,这个男人果真是放高利贷的大坏蛋!   第二章   王子绕着她打转,不时伸出舌头,友善地舔着她那两截白皙的小腿肚。   "呜呜呜……快把你的狗带走……我怕狗……"倪可芬倍觉委屈的大哭。   看着那张哭得丑兮兮的脸,季霖又低低笑了起来。这个女人真好欺负,一只狗就能让她哭得这般凄惨,方才见她咒骂前男友的时候,也没哭成这样。   季霖走上前,拍拍王子的头,笑着命令,"坐下。"   调皮的王子立刻端正的坐下。   见状,她焦急的想起身走开,却在猛然站起时,一阵沉重的眩晕感来袭。   "喂……"   阖上眼皮之前,她瞧见那个男人的脸色微变,朝她伸出手臂。   呜,可恶,他那只手一定有沾上狗毛,不要碰她啦!完全失去意识前,倪可芬悲愤的想。   早晨七点整,不必闹钟提醒,固定的生理时钟已让季霖从沉眠中醒来。   高大修长的身躯从床上坐起,大手习惯性的轻揉起眉心,他转头看了一眼侧身蜷在长沙发上的女人,嘴角微弯,一如既往的走进浴室打理好自己。   房间外传来一声狗吠,长沙发上的倪可芬缓缓睁开眼。   唔,这里是哪里?   她揉着眼坐起身,迷濛的眼瞥着四周景物,脑中开始倒带。   "啊!"她惊呼,然后立刻用双手?住嘴巴。   浴室门口斜倚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褐色短发微乱,高挺的鼻梁仰起,底下那张薄唇扬成一道讥诮的浅笑。   她想起来了!   是昨晚在公园里奚落她的男人,他说话好毒,态度好冷淡,根本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却还一直待在原地看她哭。   "头不痛?"季霖睨了她一会儿,才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浅蓝合身衬衫套上。   怔怔看着他修长的双手扣着扣子,倪可芬蓦然红了脸。眼前这种画面,多像是一对情侣早晨醒来才会出现的景象。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紧张得语无伦次,舌头差点打结,两颊烧烫。   "你昨晚撞到后脑,大概有轻微脑震荡,不过应该不严重,只是会有眩晕的后遗症,如果持续还有出现,记得去医院检查。"   听见他专业的口吻,她一怔,"你是医生吗?"   不知是她刚睡醒,视线有些模糊,还是脑后的肿包开始发挥影响力,她似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不是。"季霖反手关上衣柜的镜门,走到书桌前,把无框眼镜戴上。   "啊,你根本没有近视。"倪可芬讶异的说。刚才没有眼镜,他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地直盯着她,显然视力好得很。   "这不关你的事吧?小姐。"季霖嘴角一勾,用着她昨晚曾对他说的话,嘲弄的回应。   倪可芬当然也听得出来,脸颊又是一烫,连忙离开臀下的长沙发,套上宝石凉鞋,双手不忘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可有短少。   季霖嗤笑一声,转身打开房门,一道黄金色的影子立刻扑进房内,目标却不是主人,而是倪可芬。   "啊!"倪可芬被体型不小的黄金猎犬扑回长沙发,发出惨叫。   "王子很喜欢你。"见她吓白了脸,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季霖很不客气的低声笑了起来。   可是她怕狗啊!"你……呜,你快点把你的狗带走。"   "你应该感谢王子,要不是它,我才不会收留你一晚。"季霖笑睨她一眼,慢悠悠地转身离开房间。   "呜……你快点把狗弄走啦!"   不理会房内传来的凄厉怪叫,季霖转进厨房,一如往常的替自己和王子准备早餐。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圈起手指,往嘴上轻含,吹了声极响亮的口哨。   片刻,一身黄金色毛发滑顺光亮,英姿焕发的王子立刻晃进厨房,在自己的老位子坐下,季霖将装满狗食的食盆放到王子身前。   一张挂着泪珠的清丽脸蛋,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门口探出来,季霖抬眼一睨,眼底的笑意更浓。   虽然看过许多人怕狗的反应,不过她的表情格外可爱有趣,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放心,狗吃饭的时候,不管旁边有什么再吸引它的事物,它也不会理。"季霖坐在U字形的大理石吧台里,一手端着杯冰牛奶,一手拿着刚烤好的吐司,口气温温淡淡。   飞快抬起手背抹掉泪水,倪可芬咬着下唇,先是偷偷瞪了一下季霖,又看看四周。   好熟悉的地方……   啊!这里不就是老妈专门出租给人当店面的那间房……噢!天啊!他就是老妈说的那个新房客?   老妈成天挂在嘴上的那个年轻兽医!他的个人资料,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季霖,今年三十岁,家人都移民海外,他独自留在台湾,喜欢到处旅行,两个月前才搬来这附近,透过房仲介绍,找上她那个当了二十多年包租婆的老妈。   呜,她的运气也太赛了吧!   老妈一天到晚都嚷着,要把那个兽医带回家,介绍他们两人认识,俨然一副想将两人送作堆的态度。   要是被老妈知道,她昨晚在这个男人房间过夜,不趁这个机会闹大才怪。   倪可芬心口一个惊跳,整个人都僵了。惨了,惨了,万一他把她昨晚的丑态跟老妈说,她的脸就更丢大了!   季霖眼神冷凉地睨过来,"怎么了?"   "谢、谢谢你昨晚收留我,我先走了。"倪可芬尴尬的假笑,双脚迅速往门边移动。   幸好,他应该不认得她,前几次老妈找她一起来收房租,她都宁死不要,就连他来家里确认租赁契约的那天,她也正好外出不在,所以他……   "倪妈妈也知道你失恋的事吗?"   就在她的手握上门把,高高悬起的心准备放下,季霖这一声含着调侃的淡问,立刻将她从人间狠狠打入地狱。   他认得她!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倪可芬红着脸转过身,对上季霖扬眉浅笑的俊脸。好可恶喔,他哪有老妈说得那么好,什么斯文有礼,善良有爱心,对长辈有礼貌……哪里啊?   她真是一点也不懂得藏心思,心底想什么,全往脸上放。季霖嘲讽的勾唇,"倪妈妈常说,她的女儿可爱又温柔,善解人意,而且不会随便发脾气,是这个年头很难找到的好太太人选。"   说到这儿,季霖低低的嗓音刻意停顿一下,凉淡的目光往她爆红的脸蛋瞄了瞄。   之前,房东太太知道他单身,于是拚命的想要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他认识,还硬塞照片给他,要不是看过倪可芬的照片,知道她是谁,他昨晚也不会贸然收留她。   他还记得照片里的她留着一头微鬈的长发,染成充满光泽的摩卡色,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眼睛是漂亮的杏仁形状,眼神水波粼粼,十分清亮,鼻子铤而小巧,唇型不厚不薄,色泽粉嫩。   她的气质很干净,看起来个性乖巧温顺,是小家碧玉那种类型,跟昨晚喝醉酒,现在显得有点邋遢的她完全不同。   "我、我妈真的这样跟你说吗?"倪可芬尴尬得想找面墙撞上去。   "差不多吧,还有一些夸饰词,我就懒得提了。"   第三章   "我妈也一直跟我说,你是个有爱心,善良又有礼貌的好男人,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是那样。"可恶,她又对他没意思,为什么要被他秤斤掂量?   "嗯哼,彼此彼此。"季霖不置可否的解决掉手中的吐司,然后端起牛奶抵唇喝着。   他吃东西的模样很好看,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优雅,而是一种充满精确度的流畅感,每个动作连结之间,没有丝毫拖沓、犹豫或停顿,就好像一个医生,手拿着解剖刀,在人体上精确的划下每一刀……   啊,真奇怪,她为什么一直把他的形象跟手术室里的医生联结在一起?   虽然都有个医字,不过他是兽医,跟操着他人生死的医生完全沾不上边。   "已经七点四十分了,你今天不用上班?"放下见底的玻璃杯,季霖抬眼,看向望着自己发怔的女人。   "啊!"迟钝的某人,先是愣了一大下,瞄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下一秒立刻惊跳起来,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奔出去。   看着那抹急慌慌的身影,像子弹一样的奔往隔两条街,房东太太家的方向,季霖只手托着下颚,扯开一抹懒洋洋的笑。   之前住的地方,有一个老是喜欢乱捡受伤动物回家的左茜熙,现在这里,有一个失恋就躲在溜滑梯下喝酒哭骂的倪可芬,看来往后的日子应该不至于太无聊才对。   "汪汪!"王子昂起头,吠了几声,似乎很不舍倪可芬的离去。   "乖乖吃你的饭。"季霖眼一垂,睨着眼神哀怨的王子。   "凹呜……"王子把脸埋回食盆,默默吃着。   "欸,听说你跟丽霸营造的王少东分手了?"   下班时间一到,倪可芬才刚打完卡,准备离开公司,一出大厅,就被几个同事拦截。   她在一间颇具规模的贸易公司上班,负责接订单与追踪国内外的出货流程。先前,在一次公司餐叙上,认识了营造业的小开,小开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猛烈攻势。   原本她很排斥这种富二代,然而对方似乎早看出这一点,故意制造了许多巧合偶遇,让她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喜欢艺文活动,有着相同的嗜好。   就连有一回她参加公益义工活动也偶遇,误以为对方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而是有内涵有爱心的有为青年。   结果……一想到对方劈腿某个嫩模,还大大咧咧的将劈腿对像带来她面前,给她难堪,然后提出分手,她的胸口霎时挤满了委屈。   妈说的对,那些公子哥怎么可能爱上没有身家背景的平凡女人,是她太傻了,被对方的诡计蒙骗,才会义无反顾的栽进去,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很多同事从羡慕嫉妒,然后现在又想来落井下石,她也不意外。   "嗯,分手了。"倪可芬坦然的对同事微笑,"你们没看最新一期的苹果报吗?王凯崴跟一个刚窜红的嫩模在拍拖。"   这不遮不掩的态度,反倒让想看笑话的女同事尴尬了。   "喔,这样啊。你也别太难过了,王凯崴虽然人长得很帅,不过听说很花心,很会耍花招骗女人。"   "谢谢你们的关心,他那些花招已经骗不到我了。"倪可芬又是微笑,然后点点头,拉紧肩上的包包,转身离开公司。   强忍满腹的气愤,搭上捷运,再转公车回到家,一进家门,倪可芬把包包往玄关一扔,眼眶都气红了。   "谁欠你钱了?"倪母正在厨房料理晚餐,一听到甩门声,连忙握着锅铲探头出来张望。   "没事。"倪可芬强撑起精神,不想被老妈知道,自己又为了那个窝囊富二代的事难过。   "做得这么不开心,干脆把工作辞了,你老妈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女儿到底是妈生的,倪母多少也猜出原因。   "我才不要当靠妈族咧。"脱掉高跟鞋,揉了揉微酸的脚踝,倪可芬有气无力的坐在玄关,没意思挪动沉重的臀部。   自从老爸在她高一那年脑溢血骤逝,她们母女俩便一直互相扶持。   幸好她有一个很懂精打细算的老妈,靠着老爸留下的保险金,老妈先是贷款买了两间房,一间改装成公寓套房,一间则是住家与店面结合的设计,分别承租出去。   几年后,贷款缴清了,老妈才辞去帮佣工作,专心当她的包租婆,几年下来也存了不少养老金,要养活一只米虫更是绰绰有余。   也难怪老妈三不五时放话要她辞去工作,回家接班当包租婆,毕竟这年头在外面看人脸色,领着那不上不下的薪水,又得应付同事间的人际关系,有时真让人快喘不过气。   不过,她可不想当啃老族,还是自己打拼比较实在。   "对了,昨晚你是玩到几点才回家?我好像没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作息一向很规律的倪母关心的问。   "喔,就比较晚啊,你睡太熟了,当然没听见。"倪可芬心一慌,赶紧打哈哈瞒混过去。   反正女儿没弄丢,人还好好的,倪母也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话锋立刻转向,"可芬啊,昨天我去买菜的时候,遇到我跟你说的那个新房客,就是季霖啦,我跟你提这么多次,你到底记住人家的名字没?"   想不记住都很难!倪可芬鼓着两颊,不情不愿的虚应一声,"有啦。"   倪母又探出头来,笑咪咪的说∶"我今天多炒了几样菜,你去找季霖过来。"   倪可芬一万个不愿意,"为什么?"   "季霖一个人住,家人都在美国,又没女朋友帮忙打理三餐,我们家也才我们两个母女吃饭而已,多一双碗筷又没差到哪里去。"   "吼哟,妈……"饶了她吧!谁不晓得老妈当腻了包租婆,现在想改当媒婆,而且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自家女儿。   "快点去。"倪母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   一向奉行孝顺之道的倪可芬只能一脸闷样,乖乖照办。   修长的手臂抱着一袋刚采买回来的蔬果食材,从口袋掏出钥匙,季霖一抬眼,便瞥见缩在墙边角落,只露出一双乌黑大眼,脸上满是苦恼情绪的女人。   怎么会是她?不是一副讨厌他的样子,又跑来这里想做什么?   喔,他懂了,肯定是好客的房东太太强迫她过来,她才会一脸不情愿的缩在墙角,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季霖唇一弯,无声的笑了笑,一边将钥匙插进门孔,一边说∶"我这里只医治受伤动物,可没有医治失恋的药。"   躲在墙角的倪可芬闻言,潮红涌上整张脸,赶紧清了清喉咙,装出镇定的模样走过来。   "我妈要我过来问你,要不要到我家一起吃晚饭?"奇怪,应该要有很大的爱心和包容心才会当兽医吧?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很寡情冷淡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块料。   "倪妈妈人真好。"说着,某人那双深邃细长的眼,斜斜一睐,嘴角上勾,"不过有人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心思被看透,倪可芬整张脸烧红,差点咬到舌头,"我……我才没有!"   "我只有说有人,可没有指名是你。"   可恶,他根本是挖了坑,诱她自己跳进去。   第四章   "反正,我只是过来帮我妈带话,要来不来随便你,我没意见。"   "等一下。"看见她鼓着红通通的脸颊,转身欲走,季霖要笑不笑的喊住她。   倪可芬回眸,一脸别扭,"干什么?"   "倪妈妈昨天跟我说,你前阵子被男朋友甩了,情绪起伏很大,看来是真的。"   "什么?!我妈干嘛跟你说这些?"气死人了!老妈又害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丢脸!   "倪妈妈知道你经常一个人躲在公园哭吗?"   倪可芬瞪了他一眼。   俊秀的脸庞微仰,季霖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外发现这个女人的表情真丰富,也不懂得藏心思,就像一块透明玻璃,一目了然,单纯得不含一丝杂质。   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寂寞了?他竟然会一再找话逗惹她,借此跟她熟稔起来,这一点也不像总是维持独来独往的习性的他。   "你不要跟我妈乱说话。"她恼窘的说。要是被老妈知道那些糗事,按照老妈的个性,肯定不出几天,附近的三姑六婆就会开始全员出动,义愤填膺的替她物色新对象。   "不想让倪妈妈知道?"他扬扬眉头,一脸好笑。   可恶,这个家伙真的是兽医吗?那副奸人得志的模样,根本就像是放高利贷的大坏蛋。   见她一脸气闷的默认,他没就此结束话题,反而咧大脸上的笑,"这样吧,我正好缺一个兼职助手,如果你不想让倪妈妈知道,往后你下班后或放假没事的话,就过来我这里帮忙。"   倪可芬傻了下,脸颊涨红的低嚷,"哪有人这样的!"   "不愿意?好吧,没关系,我会把那天的情形,如实转述给倪妈妈。"季霖扬眉勾笑。   可恶,这个男人果真是放高利贷的大坏蛋!   周末,早上九点半。   "别过来……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再靠过来……我、我要叫啰!我真的会大叫喔!"倪可芬缩在角落,双手戴着透明的橡胶手套,泪眼汪汪的瞪着拚命逼近自己的黄金猎犬。   季霖才刚替一只红贵宾做完检查,一踏出诊疗室,就看见第一天新上工的助手一副要被歹徒强了的惨样。   见状,他忍不住笑出声,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大厅,引来倪可芬气恼的瞪视。   "你还笑!快点把王子拉走啦,它一直缠着我,我根本没办法做事。"简直怕得要涕泪齐流,她又气又急的嚷着。   为了换取他的保密,她认命的接受担当兼职助手的工作。   说起来,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当时,一看见他脸上噙着笑,眼神凉凉淡淡的,好像等着看她闹笑话似的,她一时气不过,便答应了。   答应后不到两个钟头,她就后悔了!   她那时候是不是被他下降头了?还是被他下了什么蛊?为什么只是看着他那双带着调侃笑意的眼,她的心就浮躁起来,于是赌气的一口答应?   "王子。"季霖将红贵宾放进待领区的笼子里,总算好心救她一把。   一听见主人的叫唤,王子低吠两声,灵活的掉头往回跑,在季霖的腿边绕来绕去。   危机解除,倪可芬撑起身子,像作贼似的,沿着墙面小心翼翼的走,那副模样又惹得季霖笑声连连。   "王子喜欢你,它不会咬你。"他一边笑,一边说。   "我……我也不讨厌它啊,只是有点怕狗。"她困扰地看着眼神纯真又殷切的王子。   殊不知,她这句回应,又让季霖的嘴角再度失守。   那张俊秀的脸庞,因为笑意而牵动了总是冷冷淡淡的线条,变得柔软温和,她怔然的揪着,心跳忽然乱了几拍。   "你又在笑什么?"她气闷地问。   当然好笑。季霖不客气的笑着。   她那副表情,像是生怕王子听得懂她的话,会伤了它的心,所以极其谨慎的回答,也像是不晓得怎么拒绝追求者,担心自己的答案会伤害对方,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但她明明就已经是个年纪半大不小的轻熟女了。   不是跟男人交往过了吗?难道她从来没拒绝过追求者?   还是正因为太过单纯,才会被认为有机可乘,被男人蓄意玩弄……   "没什么,看你那副怕得要死的样子,挺滑稽的。"发觉自己的心思转太远,长指轻推镜框,季霖垂下眼睑,敛去眼底异常的灼光。   "什么?!你讲话可以再恶劣一点。"倪可芬努了努嘴,很不服气的娇嗔,没发现她的表情像是在跟情人撒娇。   胸口荡开淡淡的涟漪,那是不该有的情绪,季霖将之压下,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他只是觉得倪可芬的反应很逗趣,有她在,气氛特别热闹,就像当初还未远嫁美国,尚在台湾生活时,动不动就往他那里跑的左茜熙一样,只是当作单纯的邻居、朋友,如此而已。   真的只是如此而已。他莫名的再一次在心中对自己强调。   季霖转身走回诊疗室,不再看向倪可芬无时无刻都充满丰富表情的脸。   "什么嘛,一下取笑人家,一下又摆出冰块脸,搞什么鬼啊?明明是你自己威胁我来当助手的,又不是我自己跑来的。"莫名其妙被冷落,倪可芬不高兴的小声嘟囔。   就这样鸡飞狗跳的忙过了早上,中午匆匆吃了便当,小休片刻,又忙了一个下午,倪可芬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人正真好"。   季霖开的兽医院,既没有明亮的装潢,也没有显眼的招牌,更言明了没有提供让动物在此过夜的服务,只提供紧急医治,还有一般性检查和疫苗施打,然而,客人还是照样上门。   而且,几乎清一色都是年轻女性。   那个态度总是淡得像水一样的男人,在那些女人眼中,成了一块美味可口的蛋糕,所有抱着爱狗或爱猫来这里的女人,眼里都写满了对季霖的浓浓兴趣。   倪可芬在一旁看得很清楚,有些难以置信。那些女人的感觉神经都坏了吗?明明他的态度冷淡,说话时也只看着猫狗,没直视宠物主人的双眼,那些女人却依然趋之若鹜。   也很帅吗?   倪可芬坐在一旁充作挂号柜台的旧书桌后方,圆眸轻眨,一手托着下巴,非常仔细认真的,观察起正在替一只腊肠狗看诊的男人。   半垂而掩的睫毛又长又翘,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心生嫉妒,挺直的鼻梁,下方是两片薄薄的唇……薄唇的人比较无情,看来这个论调的可信度颇高。   这家伙确实挺无情的,待人又冷淡,虽然还不到冷酷的程度,但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还有超没同情心的个性,都让她气得牙痒痒。   "小姐,你是季霖请的助手?"一个抱着西施犬的年轻女人走近柜台,神情不善的瞄着发怔的倪可芬。   "啊?呃、是啊。"居然有人来示威了,那个无情家伙的魅力还真大!   "可芬。"   突来的一声低唤,如电流窜过全身,倪可芬心脏一悸,转头看去,对上季霖淡然无绪的神情。   "来了。"倪可芬对年轻女人歉然一笑,连忙起身迎上前。   第五章   "把这些拿去消毒。"倪可芬才刚站定,季霖便将手中的诊疗工具全往她手上放,使唤得很自然。   "喔,知道了。"倪可芬呐呐的应声,转身经过长廊,走到位在厨房旁的小房间,照着季霖早上教的,把工具依序放入消毒器里面。   外头不时传来女人娇嗲的嗓音,满口"季霖季霖"的,要不然就是"我家宝贝"怎样怎样,猛一听,还真像是在说我家宝贝季霖。   奇怪,他不是才刚搬来两个月?这些女人的身上,难道有着某种侦测雷达,可以准确的查到这里多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兽医?   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倪可芬拉回飘远的心神,抽过卫生纸擦了擦手心,然后掏出手机一看。   是简讯。   她纳闷的点开那封简讯,发现发出讯息的人,是跟自己不太熟的女同事。   她手指轻点,下一瞬,一张前男友与新欢在餐厅里卿卿我我的照片,跃上手机荧幕。   先是怔了一下,她抿紧嘴角,只觉得很可笑。这些人是怎样?一直找尽机会想看她笑话?   早在她知道王凯崴是个烂人,先前在她面前营造出的好男人形象全是假装后,她已把错放的感情收得一干二净。   之所以会难过,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她气自己太好欺骗,耳根子软,一下子就被那个烂男人骗得团团转。   想当初,王凯崴卯起来猛烈追求时,老妈也不看好,还对她说:"有钱人家的饭碗不好捧,你别傻傻的,以为王凯崴是真的喜欢上你,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怎么可能长久?"   老爸去世得早,老妈也算是一个人苦过来,把她拉拔到大,想法反而很实际,也不会盼着要她嫁进富裕之家或是豪门,相反的,老妈反而一天到晚在帮她物色安全可靠的结婚人选,例如……   "这就是玩弄你感情的富二代前男友?"   倪可芬一怔,转过身,季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仗着身高优势,一双细长的眸半垂睨,望着她紧握在手的手机。   一股羞惭的热气涌上脸颊,急急忙忙按掉屏幕上的照片,倪可芬收妥手机,佯装若无其事,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害羞?还是觉得丢脸?"季霖却没打算放过她,温凉的口吻,怎么听都像是恶意调侃。   "都不是,只是觉得不关你的事。"早领教过他的刻薄,倪可芬没被惹怒,只是瞟了一记白眼过去。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倪妈妈每次见了我,都问我什么时候要跟她乖巧的好女儿见个面,好好认识一下,还说我要是拒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倪妈妈这么热情推销,我总该好好验证一下。"   倪可芬霎时整张脸爆红。   吼,真的会被老妈活活气死!还热情推销咧,老妈是把她当成什么了?滞销的水果吗?讨厌!   对上季霖挑高眉,眼神促狭的俊脸,心口猛然跳得飞快,她忍住心慌,   "不管我妈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我……我对你才没那种意思。"   "放心,我也没有。"季霖嘴角一勾,神情很嘲弄。   虽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但是一抹奇怪的惆怅,却掠过心头。倪可芬有些慌乱的眨眨眼,别开脸。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她低嚷,又说:"也对啦,每天都有不同的正妹送上门,你的选择多着咧。"   "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碰爱情。"   蓦地,身后的男人淡淡地抛出这一句。   她一怔,转过脸睐去,却只看见他转身走开的背影。   听错了吗?总觉得方才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沉,很重,好像饱含了许多压抑的痛。   有可能吗?那个总是冷淡得像一杯冰开水的家伙,怎么可能用那么沉重的口吻说话?   嗯,肯定是她听错了。   八点半过后,那些冲着季霖来的女客总算散了,一整晚忙着消毒器具,偶尔还要克制恐惧,充当助手帮忙按住猫狗的倪可芬,累瘫在沙发长椅上。   一罐冰凉的汽水忽然贴上她的脸颊,她睁大圆目,接下汽水,一边别脸轻瞪一眼那个总是我行我素的男人。   "看来你做得很上手,往后我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就过来吧。"季霖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椅坐下,一双长腿交迭着,王子趴在桌底下打盹儿。   "什么?够了吧,我看你明明一个人就忙得过来,何必还要助手?"   她既不懂医术,也没有特别喜爱动物,充其量只是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忙,例如帮来看诊的动物病历建文件,器具消毒,诸如此类的小事。   "因为那些杂事,我一个人做不来。"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季霖对她扬眉淡笑,意思就是需要她来帮忙打杂。   可恶,这个家伙真的很坏耶!倪可芬咕噜噜的仰头喝着汽水,满肚子愤怒的气泡。   "走吧,当作是回礼,我请你吃晚餐。"将汽水罐往桌上一搁,季霖起身勾起薄外套,利落的穿上。   "都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吃?"她瞄了一眼时钟,都快九点了,餐厅也不给点餐了吧?   "你不晓得有间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季霖高大身躯微微弯下腰,拍了拍王子的头顶。   "有吗?"倪可芬困惑的歪着头,那副傻样又勾出季霖的笑意。   "7-11."   闻言,她翻了个白眼。夫,无酬忙了一整天,他居然要请她吃便利商店的晚餐,他人还真是好啊。   算了,便利商店也能小榨他一笔,有总比没有好嘛。   倪可芬起身,眼角一晃,透过玻璃门,蓦然瞧见对街一道眼熟的人影正逐渐走近,霎时,心中警报狂响,"完了,完了!完蛋了啦!"   睨着忽然在原地跳起踢踏舞的倪可芬,季霖脸上又浮现大大的谑笑,"你!又怎么了?!"   这个女人的每个反应怎能这么好笑?害他老是忍不住故意说些恶劣的话,逗逗她。   "是我妈啦!她要过来了……惨了,惨了,来不及了啦!"   来这里当兼职助手的事,她当然没蠢到跟老妈说,她只跟老妈说今天跟老朋友有约,要去瞎拼纡压,万一被老妈撞见她人在这里,呜,到时老妈一定又会想尽办法把她跟这个冷血兽医送作堆。   倪可芬慌乱的东张西望。对了,她可以躲去二楼!   眼看着熟悉的身影距离诊所越来越近,倪可芬三步并成两步,一溜烟就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钻去。   "我、我、我先躲去二楼,你千万不要让我妈知道,我来你这里!"   季霖一副看好戏似的两手叉腰,带着嘲谑的笑容睨她,她没时间跟这个没同情心的家伙计较,转身直奔二楼。   上了二楼,她才发现二楼乌漆嘛黑的……对了,他把卧房设在一楼,空着二楼做什么?   这间三十多坪的两楼透天厝,当年老妈就是看中它的宽敞,万一租不出去,也能自己拿来当店面,做个小生意。   现在季霖拿来当兽医院,比起大规模的兽医院,以房子的空间上来说其实不算大,不过看他那副随意经营的态度,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第六章   倪可芬心神不宁的走在昏暗的二楼长廊上。先前老妈都有找专人定时过来打扫,所以看不见蜘蛛网或灰尘密布的景象。   随手推开一间房,切开灯源,倪可芬的双眼在下一瞬瞪圆。   那、那是什么?   她看见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一只黑色箱子,冰冷的黑,教人打从心底升起寒意。   走到黑色箱子前,伸出指尖,摸上金色的扣环,倪可芬咽下好大一口喘息声,心跳越来越快。   喀。   她打开了。   推开沉重的盒子,冷冽的锋芒闪上眼际,她闭了一下眼,心跳飞快,过了几秒才又睁开眼。   箱子里,排列整齐的手术刀依然还在,不是错觉,也不是她的幻想。   这是一个手术箱!   虽然她对医科一窍不通,也分不清手术刀的差别,但她可不笨,眼前这些东西,怎么看都知道不是拿来用在动物身上。   一堆奇怪的疑惑瞬间齐涌而上,她心慌意乱的闺上手术箱,扣上金环,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教人心惊。   季霖是变态吗?还是……什么杀人魔?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就算他真的是变态杀人魔好了,那天她晕厥过去,完全不省人事,他多的是机会动手。   她就算再单纯,也不至于连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分辨不出来。   季霖虽然个性冷淡,嘴巴很刻薄,但是她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令人惧怕的气息。   可是,眼前这些东西又该怎么说?   倪可芬心好慌,着急得想转身离开,却撞进了一堵厚实的墙壁,惶然抬眼一看,那不是墙,而是季霖硬邦邦的胸膛。   他的身形高大瘦长,没想到藏在衣服底下的胸膛,竟然如此结实……倪可芬微微走神,脸颊蓦然一热。   "谁准你碰我的东西?"   季霖冰冷的询问口吻,使她惊醒回神。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结结巴巴的。等等,这不对吧?这房子是她老妈的,她也算是半个主人,她有什么好内疚的?   看着季霖那张俊秀的脸庞,此刻布上一层阴暗的黑雾,那双冷淡的眼,里头藏着许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你不是兽医吗?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她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想拉开跟他靠得过近的距离。   淡睐了一眼她胆怯的反应,季霖不必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八成是把他看作什么变态了。   季霖扬扬眉梢,双手叉在腰间,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神情慵懒地踱向她,将她一路逼进墙角。   倪可芬缩成一团,不停眨动双眼,"喂、喂……你干嘛不说话?你一直靠过来想做什么?季霖,季霖!"   懒懒的伸出一臂,往墙面一撑,季霖将她困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脸上噙着一丝坏意的笑。   她怕得瑟瑟发抖,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拜托你,不要杀我……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叫季霖,今年三十岁,其它的什么都不清楚……"   下一秒,季霖忍不住低声朗笑,"哈哈……"   倪可芬头皮发麻。他笑什么?难道这是准备大开杀戒之前的笑声?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妈呀,她还不想死啊!   "你别乱来!我妈还在楼下,只要我大叫,你一定逃不掉!"   "倪妈妈只是拿她自己烤的饼干过来敦亲睦邻,早已经离开。"他故意吓唬她,用着冷血无情的表情说。   "我才二十八岁,还有老妈要养,还想结婚生小孩,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呜呜呜,季霖,拜托你放过我吧!"   "你真的不想死?"季霖一边笑,一边问。   "真的!"   "我要你做什么都愿意?"   "我愿意!"呜,留得小命一条,不怕歹人残害。   "够了,想活命的话,那就闭上你的嘴。"季霖伸出手,往她额心敲了一记。   倪可芬赶紧撝住嘴巴,泪眼汪汪的瞅着他。   "你当我是变态吗?"季霖仰起下巴,笑睨着她。   她哪敢点头啊,只能眨眨眼睛,瑟瑟发抖的往后一缩。   他嘲谑的笑了笑,"本来不想说太多的,不过既然你都看见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饶了她吧。   "有完没完?倪可芬,停止你那可笑的幻想。"虽然一脸笑意,但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变态,也不是什么杀人魔。"   墙角里的抖抖羊,没吭声,只是瞠着一双圆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那……那些东西怎么说?"她瞄了一眼装满手术刀的黑色箱子。   修长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季霖冷睨着她,"我是医生。"   倪可芬啊了一声,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眼神仍是带着惧意。   沉默片刻,季霖又说:"我是无国界医疗组织的医生。"   无国界……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国际组织,帮助世界上一些贫穷或内战的国家,提供医疗救援。   "真的?"倪可芬诧异的收起眼泪。   季霖掩去眼底的阴暗,淡淡点头。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但也没坏处。   "原来如此!你干嘛不早说?害我怕得要死。"胡乱抹掉脸上的泪,倪可芬觉得好窘。刚才她又哭又叫的糗样,日后一定又会被他拿来取笑。   "小姐,是你自己想像力太丰富。"季霖凉凉瞟上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倪可芬关掉灯源,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既然你是医生,为什么要开兽医院?你去过哪些国家?喂,你别走这么快,回答我一下吧。"   一声不吭的走下楼,推开玻璃门,王子随后跟出,季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面无表情的走向一条街外的便利商店。   季霖走进了便利商店,买了份微波食品,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吃着,凝望着窗外夜色的目光,像死寂的湖水,黑沉沉的,丝毫波澜也无。   尾随跟来的倪可芬,也端了份刚微波好的意大利面,坐到他身旁,不解的斜瞅他。   "欸,我说错了什么?你为什么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看着他流畅的进食姿态,仿佛吃东西只是维持生命继续运作,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心口不由得一拧。   她总觉得在他冷淡的表情背后,似乎藏了很多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   这样说起来,她对他的背景真的是一无所知。   既然是无国界医疗组织的医生,那他为什么会待在台湾?还有,无国界医疗组织应该没有兽医吧?医人和医治动物,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吧?他怎么有办法又医人,又医动物?   "没有。"季霖忽然别过脸,瞄她一眼,"我只是在想,怎么会有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听出他是在耻笑刚才她激烈的反应,她脸颊烧红,支支吾吾的说:"我哪里蠢啊?一般人都会这样想。"   "有哪个变态会这么好心,收留失恋发酒疯的女人?"   "我哪有发酒疯!"她梗了一口气,差点被塞了满嘴的面条噎死。   第七章   "至少在我看来就是。"把脸转正,季霖继续面无表情吃他的咖哩饭,原先沉重的胸口,却在身旁女人一边哼气,一边恼瞪之下,慢慢轻松起来。   "讨人厌的家伙!"   他听见她低声咕哝,然后闷闷的埋头卷面。   季霖的嘴角忍不住撩高,望着夜色的目光,蒙上一层淡淡的雾。   是啊,他真的是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可芬,这里!"   刚打完卡下班,倪可芬小碎步的拐入公司附近小巷子中的餐馆,一进门,同事陈淑娜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招手。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倪可芬将包包往桌上一搁,拉开椅子坐下。   呼,好累,好喘,幸好她已经跟季霖那个冷血的家伙说好,今天临时有事,不能过去当助手,也算是偷得一个晚上的空闲。   当他的兼职助手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还是对狗狗有着难以克服的恐惧,其余的,她倒是挺上手的,还被那家伙调侃,以后要是弄丢了饭碗,就到他的兽医院工作。   夫,那她还宁愿回家接班当包租婆。   "你不要怪我鸡婆喔。"陈淑娜替她倒了杯加了柠檬片的温开水,脸上挂着想邀功的得意笑容。   "你做了什么,我要怪你鸡婆?"倪可芬喝了一口温开水,润润喉。   陈淑娜叹道:"哎哟,看你最近无精打彩的模样,身为同事,我也觉得很难过。"   想当初,那个渣货王凯崴狂追可芬的时候,她还举双手双脚赞成,谁知道现在竟会害好友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那些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在意了。"倪可芬勉为其难的牵动嘴角。   "人家都说,要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身为过来人,我觉得这个理论真的说的很对,所以啊,我就帮你约了……"   "淑娜!"倪可芬瞪着先斩后奏的好同事,拿起包包,一副准备走人的模样。   陈淑娜赶紧把她拉回来,好声好气的安抚,"别这样,对方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光华机械公司的廖信豪,你应该有印象吧?"   当然有印象,光华机械可是上市公司,在传统制造产业中颇有声望,员工近千人,廖信豪可是老板的小儿子,前几年才从国外留学回来,被磨人不手软的董事长指派先从基层员工做起。   也因为这样,她们这种根本没机会跟大人物碰头的贸易人员,才会在工作上与这位富少有大量的接触机会。   她对富二代没兴趣啊,只不过是上回太傻太天真,才会被那个王凯崴轻易骗到手,难道就因为这样,被众人贴上拜金的标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淑娜捏捏她的手背,"拜托,我谁啊,从你进公司,我就跟你最麻吉,怎么可能把你当作拜金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怪我鸡婆。其实,是我发现廖信豪对你有意思啦,后来就旁敲侧击问清楚,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才主动想替你们两个牵线。"   "我对富二代没兴趣。"倪可芬语带苦涩的说。   早知道今晚是淑娜安排好的联谊,她还不如到季霖的兽医院当助手算了。   跟季霖那个冷血的家伙在一起,感觉好放松……等等,她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她应该恨不得快点摆脱那个家伙才对,不是吗?   "哎,不是每个富二代都像王凯崴那样啦,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嘛。"   倪可芬正要开口拒绝,却瞧见餐厅门口走进了一抹熟悉的瘦长人影。   "季霖?他怎么会在这里?"倪可芬一脸怔然的微微张唇。   "你认识那个带着一条黄金猎犬的男人?"陈淑娜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哇,满帅的耶。"   察觉季霖的视线朝这方瞟来,倪可芬莫名的脸颊发烫,心跳也默默加快。   "他是我妈的房客。"倪可芬一边回答着,一边低下头,握紧水杯。   "房客?所以你认识他啰?"   "嗯。"   "什么啊,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陈淑娜语气扼腕的说。   倪可芬怔了一下,抬头望去,看见季霖和一名气质冷艳的女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察觉倪可芬的注视,季霖只是淡睨一眼,然后移回冷艳女人的脸上,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神情相当漠然。   什么嘛!他那是什么态度!虽然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他很熟,但是他也没必要装作陌生人吧!   "啊,信豪来了。"陈淑娜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倪可芬回过神,瞧见穿着白衬衫与黑长裤,长相俊逸的廖信豪走来,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令她不自在的低下头。   这一幕,全落入季霖的眼底。   但是当倪可芬又抬起头时,季霖那双冷淡的目光已经挪开,她没发现,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的偷觑了一眼与季霖同桌的冷艳女人。   那女人长得好美,一身黑衣黑裙,手指上擦着大红指甲油,脚下穿着尖头红色高跟鞋,红与黑相衬,更添神秘性感。   季霖一身随兴打扮,可是淡然慵懒的气势,似乎把冷艳女人吃得死死的,无论冷艳女人说了什么,表情从冷静到激动,他只是一手撑额,一手横放在桌沿,一副事不关己的听着。   "可芬、可芬。"   啊,那个女人哭了,还伸出手抓住季霖的手臂,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芬、可芬!"   肩上猛然一记重拍,倪可芬一惊,转回视线,发现廖信豪和陈淑娜两人脸色不佳的看着她。   倪可芬对两人尴尬一笑,"对不起,刚才说到哪里了?"   她是怎么了?季霖跟别的女人有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何必这么关注?   陈淑娜偷偷捏了她大腿一把,压低音量说:"你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倪可芬苦笑。她对廖信豪一点感觉也没有,还谈什么面子不面子?   "小芬,我知道今天突然约你出来吃饭,你一定觉得很突兀,但是我对你是认真的。"   似乎察觉到倪可芬笑容底下的勉强,廖信豪忽然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她内心惊跳一下,想把手缩回来,廖信豪却握得更紧。   倪可芬只好抛出求救讯号,怎知陈淑娜竟然装作没看见,低头吃她的餐。   "你跟王凯崴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我完全不介意。"廖信豪神色诚挚的说。   "我……"   "倪可芬,你怎么还在这里?"   突然插进来的一声男音,让餐桌上的三人都一愣。   "季霖?"被点名的倪可芬,傻傻抬头,看着走近他们这桌的瘦长身影。   "倪妈妈说今天你外婆来家里,要你早点回家,你怎么还在这里晃?"季霖不看其它两人,淡薄的目光落在倪可芬脸上,至于方才那名容貌冷艳的黑衣女人已不见身影,大概是被季霖这冷血的家伙打发走了。   外婆?她的外婆前两年早就往生……啊!她懂了。   第八章   迷惘的表情霍然一变,倪可芬一脸惊诧的推开椅子起身,"淑娜,廖先生,抱歉,抱歉,我忘了住南部的外婆今天来我家……呃,她快九十岁了,我妈要帮她盛大庆祝,我要快点回家帮忙,下次我再请你们吃饭当赔罪。"   "欸,等等啊……"陈淑娜傻眼。   "小芬!"同桌的廖信豪更是错愕。   顾不得那两人会怎么联想,倪可芬拽着季霖的手臂便往外冲。   出了餐厅,沿途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王子偶尔抬头低吠,一脸疑惑的瞅着主人与倪可芬。   拉紧肩上的包包,倪可芬低着头,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才刚被男人甩了,就这么急着找下一个填补空缺?"就在她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开口时,季霖突然侧眸斜睐,语气充满嘲弄。   倪可芬脸一热,莫名感到心虚,"才没有咧!是我的同事自作主张,把我骗过来,我根本不知道她帮我约了别人。"   "那个男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要价近万的名牌,确实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我才不在乎那些!"讨厌,难道连他也以为她专挑富二代?   "是吗?难不成你想找一个没车没房的穷光蛋当男朋友?"他不置可否的瞟她一眼。   两颊窘红,她气恼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除非对方有让我心动的特质,或是特殊吸引我的点,否则其它的外在条件,我不会考虑。"   季霖挑挑眉,讪笑的表情充满质疑,却没再说什么。   倪可芬有点恼,心中又有着说不出的闷,沉默走了片刻,才小小声的说:"刚才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季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睨她,她整颗心提到喉咙口,胸闷加剧,拽住包包的手又是一紧。   那双总是凉凉淡淡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季霖盯着她半晌,又转开眼,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我的事,你少管。"   心脏微微一刺,一股狼狈感涌上来,她赶紧低下头。神经病,倪可芬,你疯了是不是?你跟这个冷血家伙有多熟?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问他的私事?   "抱歉。"感觉今天的自己很失常,倪可芬匆匆道歉,低着头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   经过季霖身侧的时候,他抛来一眼,瞥见她的神情有异,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倪可芬吓了一跳,心脏怦然作响,"做什么?"   盯着那张娟秀的脸蛋一会儿,心思有点乱,季霖沉默片刻,才用着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出门前刚好有碰见倪妈妈,她应该还没回去,来我家吧,我冰箱里堆了好多待清的食材。"   来我家吧。这四个字,宛若一句魔咒,吹散了她心中的闷郁。   倪可芬没吭声,默默上了他的车。   一辆中古的银色福特,皮椅还开了花,不怎么好坐,她的心情却很好,就连后车座的王子频频站起来,一度想跳到她腿上,她吓得几度尖叫,好心情依然不减。   虽然不清楚他跟那名冷艳女人的关系,但至少,他是邀她一起回家。   "我妈说,你家人都移民美国,所以你也是美国籍?"   "嗯。"修长的大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季霖专注直视前方,爱理不理的轻轻哼声。   "你之前住哪边?美国吗?你去过阿富汗吗?之前美国攻打阿富汗的时候,无国界医疗组织应该……"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打下方向灯,一个利落转弯,银色福特停在兽医院门口,季霖转过头,目光比漆黑的夜还要幽寒。   莫名的,她打了一个冷颤。   他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追问他的过去,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丑事?   "我只是好奇而已,有什么不对吗?"害她也被他弄得神经紧张,好像犯人被拷讯。   "我的过去,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与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截然不同。   "就算是一般朋友,也会互相关心彼此的事情啊,这有什么不对吗?"心虚的咬咬下唇,她觉得双颊发烫,尴尬得不知该把目光摆在何处。   "我们是朋友吗?"他的眼神和口气尽显嘲弄,"你只是逼不得已,才会来当我的临时助手,又碰巧是房东的女儿,我们这样也能算是朋友?"   比起他平常刻薄的用词,现在说的这些话更恶劣,也更伤人。   她还以为……以为他对她有一点点的……   好丢脸!她居然自作多情了,好愚蠢!   "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倪可芬脸色一白,咬紧下唇,抓起包包,推开车门,有些手足无措的跳下车,脚步又急又乱的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倪可芬。"   "倪可芬!"   不高不沉的男音连续喊了两次,她没有回头,继续盲目的往前走,觉得自己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笑话。   先是被王凯崴那种烂男人骗,居然还不清醒,这么容易又陷进去,而且对方从头到尾都对她没半点意思,就只是……   只是单纯把她当作一个临时可用的助手罢了。   她竟然蠢到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有微妙的化学作用正在发酵。   照这样看来,所谓的化学作用,根本是她的感官神经坏死,所以才会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倪可芬,我在叫你。"   手腕忽然一紧,急急往前走的倪可芬被拽住,她回神,脸色发白的转过头,季霖冷睨着她,薄唇抿成一直线。   "放手,你抓痛我了。"她扭动着被他抓住的那一只手,低低的抗议。   "刚才是我说得太过分了。"他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不,你说的对,我跟你一点也不熟,你是我妈的房客,我只是到你的兽医院帮过几次忙,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一定要这样闹别扭吗?"   "我哪有!"她咬唇,抬头想瞪他,结果眼泪突然啪啦啪啦的直往下掉,连她自己都吓呆了。   她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人家不把她当朋友,确实很丢脸,自作多情也很丢脸,一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也很丢脸,但这些有什么好哭的?   "你哭什么?"季霖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她。   "呜……我也不知道。"她哽咽一声,低下头,不想这副丢脸模样被他看见。   "不知道,你还哭?"   "就跟你说了不知道嘛……呜呜。"   季霖当下觉得哭笑不得,他想,倪可芬这个女人上辈子大概是被水淹死的,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失恋也哭,被冷言冷语几句也哭,真的很能哭。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低着头,双手揉着眼角,像只被遗弃的小狗,茫然地杵在原地,他胸口陡然一紧。   他无声的叹气,在理智拉住自己之前,双手已经先一步伸出去,把她拉入怀里。   她僵了一下,却没拒绝,只是把额头靠着他的胸膛,哭声转为压抑的低啜。   "别哭了,你是想让别人误会是我欺负你吗?"   他要更正,她跟左茜熙一点也不像,至少左茜熙没她这么会哭,也不会因为他几句冷言讽语就掉眼泪。   第九章   "你……你没有吗?"   从认识的第一天,就一直用嘴巴欺负她,嘲笑她,调侃她,还威胁她当他的免费助手,明明她超级怕狗,却还是硬着头皮上阵,他居然觉得两人连朋友都谈不上?这不是欺负她是什么?!   "这种程度也算欺负吗?"   又是那种调侃的语气。   "不然要到怎样的程度才算?"   "这样才算!"   他才刚吼完,她的下巴忽然被挑起,脸颊被大手掌控着,错愕的目光还未定下,唇上随即被一记温暖的吻罩住。   季霖吻了她。   望着他两排垂掩的长睫毛,她好嫉妒喔……等等,他什么时候把眼镜摘了?   头晕晕,脑胀胀,她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感觉到唇上辗转加重的力道,还有那只托住后背的大手。   炙肤的温度,渗透布料,烫着了她每一根神经。   她不是没接吻过,可是过去的每一个吻,远远比不上季霖给的。   有点凉,有点温,充满了无数种,她从未经历过的特殊感觉,心跳好快,仿佛可以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吻。   会让人心慌意乱,会让人涌现各种奇怪的冲动,好像掉入陷阱的小兽,急着想逃脱,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夭寿喔!"   一声惊叫,破解了季霖施加在她身上的魔法,她心一惊,别过脸,看见顶着爆炸头的老妈,手中拎着大小包战利品,嘴巴张得开开的,一双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季霖往后退了一步,总是寡淡的表情,蒙上了一层迷惘。   方才看见倪可芬眼眶蓄满泪水,鼻头泛红,他的心思一乱,竟然放纵自己做出这种事……这一点也不像他。   "倪可芬,你居然给我惦惦吃三碗公,不简单喔,难怪每次我说要介绍季霖给你认识,你都推三阻四,原来早就有奸情。"倪母一个劲儿的冲过来,兴奋得口沬横飞。   倪可芬脸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妈、妈,你不要乱说,我跟季霖……"   "我有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刚才抱在一起,还亲嘴了!"   "妈……"谈恋爱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当着老妈的面前跟男人接吻,这真的太超过了,糗毙了!   "麦搁尬哇黑白掰,走,先回家再说。"发现附近的邻居探头出来,倪母拉住两个年轻人的手,转头就往倪家走。   倪家的客厅摆设很简单,铺着榻榻米,一张胡桃色的和式长桌,电视柜上摆着倪母日本旅游带回来的女儿节娃娃。   随便瞄上几眼,也瞧得出来,倪母是个标准的哈日迷,不过最近有转往哈韩的趋势。   "嗯咳。"倪母替跪坐在长桌后方的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不时冲着眼睛泛红,鼻头也缀着淡红,像只脸红兔子的女儿暧昧一笑。   倪可芬窘得无地自容,双手紧抓着大腿,觑着身旁的男人,无时无刻都跟着主人的王子,趴在一旁,喝着倪母招待的白开水。   季霖掩着眸,表情浅淡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倪可芬怔了怔。方才一心只焦急着被老妈撞见,却没发觉,打从进家门开始,他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静得好吓人。   "季霖啊,不要说我这个老一辈的人给你们压力,你也知道我们家可芬,之前被没天良的烂人骗过……"   "妈!"   "好啦,可芬不喜欢我提这个。"忽视女儿的恼瞪,倪母自顾自的继续说:"其实啊,打从我第一天见到你走进家里,跟我说你要跟我租房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什么不错?依她看,老妈根本是被这个冷血家伙的俊俏外表迷住了。   而且,别以为她不晓得,因为家里就她一个女儿,老妈一直打着能找个女婿入赘的念头,所以老妈从不期盼她嫁入豪门什么的,只想找个顺眼的,能吃苦耐劳,又不会忤逆长辈的老实人当倪家女婿。   拜托,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有谁会吃入赘这一套?!   "你不要笑我老王卖瓜,我们家可芬也不算太差,乖巧又听话,温柔又善解人意……"   "妈!"这些谎话,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亏老妈还说得出口。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倪母赶紧兜回正题,"季霖,倪妈妈要很正经的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害羞喔,你是不是有喜欢我们家可芬?"   "妈!"倪可芬窘得快炸了,一张脸红得像熟苹果。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非问不可。"倪母瞟给女儿一个"惦惦"的眼神。   倪可芬没辙,只好咬紧下唇,偷偷转头看向始终没出声的季霖。   季霖的脸色很平静,太平静了,连一点点的窘色都看不见,眼神更是异常的淡然。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觉得此刻的他,好像在压抑什么,又像是想隐藏什么。   是什么呢?   那些他想压抑、隐藏的东西,会是什么?   倪可芬怔忡的想着,然后看见季霖直视着倪母,缓缓开口,"倪妈妈,我想,你真的误会了。"   倪可芬心里突然一凉。   倪母愣了下,"啊,我是误会了什么?"   "不管你刚才撞见我跟可芬在做什么,都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季霖淡淡扫了倪可芬一眼,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那眼神让人打从心底发寒,"我不喜欢可芬,对她没有特别的意思。"   他的口气很平静,很冷淡,听不出一点情绪,也更容易说服听者,他是真的这样认为。   倪可芬怔忡的瞪大双眼,来不及做出任何表示,倪母已经先爆喊出声。   "你说什么?你对我们家可芬没意思?那你刚才为什么——"   "所以我说,倪妈妈误会了。"季霖打断了倪母的惊呼,然后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很抱歉,因为我的某些举动,害你们两人误会,为了澄清这件事,我会尽快搬走,以免造成你们的困扰。"   倪可芬闻言倒抽一口气,倪母更是震惊。   "搬、搬走?!"有必要为了澄清这种事就搬走吗?   "谢谢倪妈妈这段时间给我的帮助,我会尽早找到合适的迁移地点搬   走。"季霖对倪母颔首,也没看已经傻掉的倪可芬半眼,转过身,带着忠心耿耿的王子离开。   "季霖,你先别走,你不是因为喜欢我们家可芬才会亲她吗?怎么会说是误会……"   "妈!"倪可芬羞愤的抱住想追出去的老妈,屈辱的泪水已在眼眶旋转,"人家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对我没那种意思,他不喜欢我,你还要他坐下来聊什么?你是嫌我不够丢脸吗?"   关上大门之前,季霖听见倪可芬用着哽咽的嗓音低嚷,胸口一闷,离开的脚步踩得更急也更杂乱。   他的思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凌乱。   季霖回到租屋处,用力把门甩上,连自己也不晓得是在生谁的气,又为什么生气。   他觉得愤怒,而且自责。   落脚台湾数年了,他的情绪从来没失控过,方才那个吻……根本不该发生。   他不该碰任何人,更没有资格碰爱情!   第十章   "凹呜。"王子昂着头,纯真的黑眼睛似乎瞧出了主人的怒气,发出低低的呜鸣。   季霖没理会,步伐僵硬的走进房间,拿出不久前才清空的行李箱,甩到床上,打开衣柜,连同衣架一起,把所有衣物都扫进行李箱。   "汪汪!"聪明的王子,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突然高声狂吠。   "闭嘴!"从不曾对它发怒的季霖,转头一吼。   王子低呜一声,神情哀伤的趴坐下来。   季霖颓然坐在床沿,把脸埋进大掌内,心底像是打翻了什么,一股无法控制的情绪,汹涌的淹满胸口。   下雨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聚集了一片黑云,气温闷重,然后一眨眼,雨就这么降下来。   倪可芬撑着一把蓝色折迭伞,刻意绕了一大段路回家。   进了门,把雨伞搁下,她坐在玄关,垂着眼眸,看着沾上泥泞的高跟鞋发怔。   已经一个礼拜没看见季霖,自从那天他扬言会尽早搬走后,两人没再碰过面。   老妈三番两次想去找他把话说清楚,都被她拦住。有什么好说的?那天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白,她有什么脸再去找他?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可是她不明白,那个吻又算什么?   还是她看起来真这么蠢,这么呆,一看就很好拐骗?先是一个王凯崴,现在又来一个季霖……   不对。   季霖从头到尾都不曾拐骗过她。两人在一起时,他一直是用冷淡的态度,刻薄的言语相对,没有刻意为之的暧昧举动,更没有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   可是她却开始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是她自己单方面先陷进去,他有什么错?   但,那个吻又怎么说?   思绪千回百转,最终还是绕回那个吻,倪可芬咬了咬唇,一股愤怒涌入心头,她起身,抓起雨伞就往外跑。   就算丢脸,就算是她自作多情,她也要找他把话问个清楚!   那个吻,究竟算什么?!   倪可芬撑着伞,不管道路上坑坑巴巴的水洼,一路疾踩而过,污水溅湿了透肤的黑丝袜,弄得一身狼狈,却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来到兽医院门口,她慢下脚步,心跳越来越快,耳边已听不见雨声。   就在准备按下门铃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请问季霖是住在这里吗?"   倪可芬转身,看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女人对她微笑。   倪可芬先是愣了下,才怔怔的点头,"对,他住这里。"   又是女人……上回在餐厅里的冷艳女人,这回则是气质清新如大学生的年轻女人,他和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开着中古车,居无定所,到处租赁的兽医,居然可以让这么多女人围绕着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怔忡间,倪可芬忽然一顿,瞧见一辆眼熟的旧福特驶近,高大瘦长的人影从驾驶座一跨而出。   "啊,真的是季霖!"绑着马尾的年轻女人一脸惊喜,也不管雨势有些大,非常激动的冲上前,给了季霖一个大大的拥抱。   看见一向待人疏离的季霖没推开那个女人,握住伞柄的手一紧,倪可芬脸色微白。   会是他的女朋友吗?   "你几时回台湾的?"   雨声虽大,可是倪可芬很清楚的听见,季霖问那女人的口气十分温和,完全迥异于平日的冷淡作风。   "那个……"左茜熙略有顾忌的别过头觑了站在左后方的倪可芬一眼,稍微压低音量的说:"他休假了,所以我们回台湾度假,刚回来几天而已。"   另一半是好莱坞超级巨星,虽然两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对外公开的状态,不过在台湾还是有许多人认不出她就是好莱坞蜜糖先生的老婆,还是低调一点。   "那很好。"季霖对左西熙笑了笑。   "一点也不好。"左茜熙给他一记白眼,"为什么你搬家没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   "找我做什么?"季霖问着,眼神却瞟向一直站在原地没离开的倪可芬,一对上那双微微泛红的大眼,他胸口一紧。   她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啊,那位小姐好像也要找你。"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左茜熙赶紧推推季霖。   他们两人好像很熟悉彼此,季霖一向不喜欢跟人有身体上的碰触,却完全不排斥那女人碰他。   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吗?那她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质问他?   "找我有事吗?"季霖走过来,也没撑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发,俊秀的脸庞沁满水珠,微湿的衬衫紧贴着宽阔的肩膀,看上去一点也不狼狈,反而给人一种随兴不羁的感觉。   心跳快了一些,倪可芬咬咬唇,来这里之前的愤怒和勇气全都消失无踪,语气有些颓软的说:"我……我是想来问清楚一些事的。"   看见倪可芬眼底满满的委屈,季霖垂下眼,插放在口袋里的手心悄悄握紧。   "什么事?"   "你说……你对我没有特殊的意思,可是我不懂,那天……你为什么要吻我?"   脸红似火,不管问出这句话有多难堪,倪可芬还是硬着头皮把话从喉咙深处挤出口。   季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倪可芬,"我想,让女人停止哭泣的最好方法,就是堵住她的嘴。"   倪可芬瞪大泛红的眼睛,"所以……你吻我,只是为了让我闭上嘴巴?"   季霖瞬也不瞬的说:"对,就只是这样。"   "怎么可能!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感觉,你怎么可能那样……"   "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感觉。"   "季霖,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左茜熙知道这不关她的事,也不该插手,可是看到老朋友这样欺负人,她真的无法忍住不管。   季霖侧过眼,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突然伸出手,把左茜熙拉到自己身边。   "忘了跟你介绍,她是左茜熙,我的女朋友。"   "什么?!"左茜熙傻眼。   倪可芬的呼吸停止了几秒,心脏有些刺痛,握住伞柄的手在发抖。   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他的女朋友。   "你真的很过分……怎么可以用那种方式……"对他来说,那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吻。真好笑,她居然一直纠结着这件事,还自以为是的跑来兴师问罪。   总算搞清楚自己被季霖拿来当现成的"误会道具",左茜熙急着想解释,"等等,小姐,你误会了……"   "对,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需要我再重新说一次吗?倪可芬,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   "季霖!"左茜熙大叫。他怎能说这种伤人的话!而且依照她对季霖的认识,季霖若是真的不想理会对方,连一句话都懒得说,才不会大费周章,还利用她让对方误会。   季霖根本就是……喜欢这位小姐的。   倪可芬觉得好难堪,整张脸发烫,紧握伞柄的手指已经泛白。她真是个白痴,一直阻止老妈来找季霖,自己却跑来这里闹笑话。   第十一章   "对不起,全都是我自作多情。"仓皇的道完歉,倪可芬转身跑回家。   "那位小姐,请等一下,你真的误会了啦!"左茜熙才想追出去,立刻被季霖拽住手臂。   左茜熙气呼呼的转头瞪着好友,"你怎么可以对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   而且还拿她这个人妻当挡箭牌,会不会太恶劣了点?   季霖将凝视着倪可芬背影的目光移回来,侧过身,避开了左茜熙的瞪视,兀自掏出钥匙开门。   "季霖,你为什么不理我?"左茜熙拍着季霖宽大的后背,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屋,"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小姐这么过分?其实你也喜欢她,对吧?我说的没错吧?如果你真的不想理她,你从一开始就不会跟她说话,更不可能只是为了想让她闭嘴,就吻了人家,这根本不是你的作风……"   "别说得你好像很懂我。"将钥匙丢到桌上,季霖突然转身,眼神很冷的看着左茜熙。   "认识了你好几年,我确实不够懂你,也不知道你的过去还有你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当初你怎么有办法治疗我身上的枪伤,更不知道你怎么有能力出钱出力,陪我到美国找贝邦德。"左茜熙深深吐了一口气,又说:"但是我很清楚,你是一个好人。"   季霖突然冷笑一声,"好人?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所以才会以为我是好人。"   "好,我不了解你,那刚才那位小姐呢?"左茜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季霖会一副很厌恶别人把他看作好人的样子。   季霖抿紧薄唇,别开脸,没有应声,耳边却突然响起倪可芬的声音——   "季霖,季霖,这只狗狗感染了皮肤病,好可怜喔,你快点帮它医好啦。"   那个女人明明怕狗怕得要命,有一回却硬拖着他到公园,眼眶泛红的指着一只癞痢狗,央求他帮忙医治。   "治好了又如何?要是没人带它回家妥善照顾,它日后还是会感染上皮肤病。"当时的他,冷淡拒绝。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我就知道,你是个冷血的家伙!"倪可芬眼眶泛泪的大骂。   "你要照顾它吗?照顾它是一辈子的事,可不是三天两头而已,你愿意担起这种责任吗?"他冷静的看着她。   "我可以找人领养它!"她想了想,忽然激动地拉回掉头想走的他,"我有一个同事很爱狗,我可以问她愿不愿意领养,在这之前,狗狗的医药费全由我负责,这样可以吗?"   "随便你。"他淡淡的瞟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臂。   "谢谢你!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其实也不算太坏。"察觉自己的失态,她尴尬的收回手,不过还是难掩兴奋的绽露笑容。   "季霖?"见他恍神,左茜熙不安地喊了一声。   季霖蓦然惊醒。   "够了,我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瞪了左茜熙一眼,转身走回房间,用力把门甩上。   "凹呜。"趴在桌子底下的王子发出一声低咽。   "啊,好久不见,王子。"左茜熙蹲下身子,轻拍着王子的头,"好可怜喔,你的主人最近一定冷落你了吧?可怜的王子……"   倪可芬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又可笑。   那天回家后,她就病倒了,发了两天的高烧,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把老妈吓得半死。   后来老妈硬拖着她上医院打针,又吊了几支点滴,才终于退烧好转。   请了太多天的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干脆请淑娜帮她递辞呈,在家好好静养。   "可芬,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季霖?"原本一直隐忍不想问的倪母,在看见女儿大病一场,容貌变得憔悴,还是按捺不下的问出口。   当初女儿和王凯崴分手,顶多是情绪低落,责备自己太笨被骗,从没像这回一样,病得整个人都倒下,她这个做妈的,怎会看不出来,女儿对季霖的感情放了多深。   靠在床头翻杂志的倪可芬,听到母亲这句询问,心口一紧,连忙挤出一丝笑容。   "哎哟,妈,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说这个?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早就是上个世纪的旧新闻。"倪可芬夸张的大笑两声,"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其实我跟季霖一点也不熟,那天你看见我们……嗯,真的只是误会啦。"   而这其中最大的误会,就是她可笑的自作多情。   倪母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你真的不是因为季霖才生病?"   "拜托,他最好是有这么伟大啦,我怎么可能因为他就病倒?你没听医生说,最近的流感很厉害,我又刚好那天淋了雨,身体一虚,就病成这样啦。你不要韩剧看多了,就把那些韩剧公式套用到我身上,真的很夸张欸."   "有件事情,妈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说啊。"   倪母面色犹豫的吞吞吐吐,"昨天季霖拿房子的钥匙来还我,他已经搬走了。"   倪可芬呼吸一停,心脏的跳动好像也慢了几拍,呆了好半晌,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真的啊?哇,我本来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想不到他这么认真。"   是因为害怕她会继续纠缠不清,还是又跑去烦他,所以才急着搬走吗?   这个男人真的很冷血欸……   眼眶有些发烫,倪可芬赶紧低下头,假装困意浓重的揉起眼睛。   "都是妈不好,不该想把季霖介绍给你。"倪母自责的说。   "妈,我都跟你说了,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季霖。"   眼眶跟鼻头都红了,还要嘴硬说不喜欢?   倪母不舍的叹口气,知道女儿一碰上爱情这档事,性子就变得倔气好强,也不想逼她承认。   "既然这样,妈就放心了。"倪母勉为其难的对她微笑,"你好好休息,妈不吵你了。"   "妈。"倪母转动门把的前一刻,倪可芬喊住母亲。   "是不是肚子饿了?想吃什么?妈帮你煮。"   "季霖……他有跟你说,他要搬去哪里吗?"   "我是有问他啦,不过他没说。"唉,这个傻女儿,果然是因为季霖的关系才会病倒。   担心母亲又想歪,倪可芬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像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才会害他搬走。"   "反正人已经搬走了,你就不要想太多,赶快把身体养好比较重要,明天妈上市场买一只鸡给你补补。"   "嗯,谢谢妈。"   微笑看着母亲把门带上,倪可芬拿开紧捏在手中的杂志,翻身侧躺下来。   真好笑,人家只当她是生命中的过客,她却把那个冷血家伙看得这么重要,傻傻的就这样栽进去,说到底,她对他了解多少?   明明她欣赏的异性,是温柔体贴,善良有爱心,拥有很大的包容性,愿意也有耐性去倾听别人的心声,当初王凯崴不就是看准了这些,所以才懂得怎么装模作样欺骗她。   季霖不温柔也不体贴,他的同情心有限,没有耐性了解别人的苦楚,他对人冷淡,说话刻薄,用词犀利……   第十二章   可是那天她在公园晕倒,是他带她回家,收留她一晚,也很绅士的没对她乱来。   虽然后来很可恶的威胁她当临时助手,可是看着他对待挣扎的动物,充满了耐心与包容,碰上浑身癞痢的流浪犬,也不会嫌脏,她好感动。   她才发现,他是一个好人,他的耐性和温柔,全给了不会说话的动物。   淑娜说:"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穷兽医吧?那家伙既没有房子,连一辆像话的好车都没有,万一你跟他结婚后要吃苦怎么办?千万别认真!"   她才不在乎那些。   她喜欢他帮动物治疗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喜欢他带着王子一起散步的时候,会尊重王子的意愿,随着王子的喜好到处去。   那天如果不是王子找到溜滑梯底下的她,她也不会认识季霖,这样想起来,王子是她的小天使……   啊,季霖已经走了,她甚至来不及跟王子说一声拜拜,亏王子还这么喜欢她,每次看见她都一直扑过来,想对她撒娇。   千头万绪涌入心田,倪可芬掀开被子,下床换衣,趁着倪母看韩剧看得正入迷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离开家。   晚上八点钟,换作是平常,季霖的兽医院应该还是很忙碌……   倪可芬走近那栋熟悉的房屋,一直忍住的泪水,在看见屋内一片漆黑黯淡后,还是悄然滑落。   "啊!臭季霖,居然又一声不响的搬走!"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倪可芬赶紧抹掉泪水,转过身,却在看清对方是季霖的女朋友后,整个人大愣。   季霖的女朋友,怎么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臂……等一下,那个男人好眼熟,虽然戴着墨镜,但是那张脸怎么看都像极了好莱坞巨星贝邦德。   "啊!"左茜熙指着倪可芬又是一声惊呼,立刻松开挽住老公的手,咚咚咚的跑过来,激动得拉起她的双手。   "小姐,终于又遇到你了!臭季霖,那天不管我怎么问,都不肯跟我说你住哪边,也不肯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害我一直挂心着。"   倪可芬将震撼的眼神收回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左茜熙拉着她走到已经摘下墨镜的贝邦德面前,热情的介绍,"我跟你说,这是我老公,我已经结婚啰!我真的、真的不是季霖的女朋友。"   贝邦德闻言立刻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季霖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左茜熙抬起手肘顶了顶老公精壮的腹肌,"等下再跟你解释,先让我跟这位小姐说清楚。"   倪可芬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方面是难以置信,好莱坞巨星居然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但绝大部分是因为左茜熙的话。   "你不是季霖的女朋友?"   "我可以跟你保证,她绝对不是季霖的女朋友,她是我的老婆。"婚后越来越爱吃醋的贝邦德代替左茜熙回答。   左茜熙则一脸甜蜜,嘴角忍不住上扬。   "季霖为什么要骗我?"倪可芬好错愕。   "说真的,我也不清楚。"左茜熙一脸无能为力的看着她。   "那你知道季霖搬去哪里吗?"倪可芬激动的追问。   "我也是现在才晓得季霖又搬家了。"左茜熙无奈的说。"先前我会知道季霖搬来这里,还是因为之前他租屋处的房东,有留下他的联络方式,现在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搬走,应该是故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听见这席话,倪可芬沸腾的情绪,一瞬间又冷却下来。   "你放心,我会透过征信社去找人,一找到季霖的下落,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见她情绪低落,左茜熙不忍的说。   "我们下礼拜就要回美国了,哪有时间找人。"发觉附近有人开始围观私语,贝邦德戴上墨镜,拉着老婆准备走人。   "等一下啦。"左茜熙喳呼,挣脱老公的手,匆匆塞了一张联络方式给倪可芬,连一句拜拜都来不及说,就又被拉走。   捏紧手里的纸条,倪可芬茫然的看着人去楼空的旧房子。   她不懂,按照季霖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费心思捏造谎言,或是拉个人来当借口,他为什么要骗她,让她以为左茜熙是他的女朋友?   只为了让她死心?为了杜绝她的纠缠?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忽地,她想起了某些过去自己总是轻易忽略的片段。   当她追问季霖,关于他的过去,他当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目光骤寒,态度比平时更加冷淡,仿佛如临大敌。   他究竟隐瞒了什么样的过去?   他为什么总是居无定所的流浪着?   当他凝望着夜空的时候,眼中浮现的那抹孤寂,又是为了什么?   倪可芬怔怔的呆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整颗脑袋一下子塞满了无数的疑问,心底好空,好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倪小姐,我可以跟你谈一下吗?"   又是一道女人的声音,只是比起左茜熙的开朗清新,这女人的声音很娇媚,却也十分慎重。   倪可芬循声望去,当下一怔。   是那天在餐厅里一边流泪,一边抓住季霖的手,气质冷艳的那个美丽女人。   "你是?"难道这个女人才是季霖真正的女朋友?   "我是季霖的姊姊。"冷艳女人对她释出善意,脸上扬起笑。   倪可芬诧异得瞪大眼。   她是季霖的姊姊?!可是五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细看之下,才发现冷艳女人似乎是个混血儿,轮廓十分深邃,口音也有着异国腔调。   不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冷艳女人笑了笑,"我知道你和季霖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想趁这个机会跟你聊一下,你方便吗?"   "呃,可是季霖他……"女性的直觉告诉倪可芬,她似乎不该轻易相信这个女人。   "我知道季霖在哪里。"像是看穿她的迟疑,冷艳女人微笑的补上这句。   闻言,就算有再多的怀疑,第六感再怎么狂拉警报,倪可芬立刻不假思索的猛点头。   "好,我愿意跟你谈,只要你把季霖的下落告诉我,我什么都跟你谈。"   "太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吧。"   于是,倪可芬跟在冷艳女人的身后,上了一辆黑色厢型车。   车门一拉开,倪可芬还没看清楚车厢内的景物,忽然伸出两双男人粗壮的手臂,把她硬拖上车。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倪可芬的嘴被一条带有刺鼻气味的手巾捂住,意识开始涣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刷!车门被拉上,倪可芬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只剩下两条细缝,只看得见数张模糊不清的人脸闪过。   不过,她的听力尚未失去作用,依然可以听得很清楚。   "只要逮住这个女的,我相信季霖一定会改变心意。"   倪可芬听见冷艳女人冷笑一声,命令司机开车,然后又听见冷艳女人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将手机凑近倪可芬的耳边。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熟悉得令倪可芬想哭泣的声音。   "你有完没完?我不是说了,别再来找我。"季霖冷淡的声音透过手机上的传音孔,飘进了倪可芬耳里。   第十三章   季霖……   听见熟悉的男音,倪可芬激动得想放声大叫,但是下一秒,吸入胸腔的麻醉药开始发生效用,眼皮一沉,她完全失去意识。   空气中飘散着陌生的气味,倪可芬掀了掀眼皮,瞧见模糊的人影在晃动,一瞬间惊醒回神。   "你醒了?"冷艳女人坐在长沙发的另一侧,发现倪可芬睁开眼睛,于是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对她微笑。   "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倪可芬脸色发白,打量起四周环境。   这里是一间非常顶级的套房,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应该是某间高级饭店。   "在你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之前,确实是绑架,不过等你打完这通电话后,就不算是了。"不给她太多时间确认所在方位,冷艳女人突然起身,拨了一组号码,再一次将手机贴到她耳边,"如果你想见到季霖,就照我的话去做。"   "你要做什么?"倪可芬努力保持镇静。从昏迷前的那通电话,她知道这女人确实掌握了季霖的行踪,想来这也是冷艳女人突然把电话凑近自己耳边的原因。   若她想再见到季霖,就只能乖乖跟对方合作。   "麻烦请你告诉你母亲,你联络上季霖了,你现在和季霖在一起。"   倪可芬冷冷的说:"你就不怕我叫我妈直接报警?"   "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季霖,你就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嘟嘟,电话接通了,她两眼直视着冷艳女人脸上的笑,耳边传来倪母惊慌失措的声音。   "喂?是可芬吗?喂?"   倪可芬迟疑了几秒,才缓慢的吐出声音,"妈,是我。"   "夭寿喔!你是跑去哪里了?我一早起来去你房间没看到人,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妈……我……"   冷艳女人眯起眼,嘴唇无声的张动,轻念着季霖两个字。   倪可芬僵硬的说:"妈,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跟季霖在一起。"   深中韩剧毒的倪母,想像力很丰富,立刻开始天马行空的自己编起浪漫剧情,"我就知道!一定是季霖后悔了,又跟你联络了对不对?"   "妈……"嘴角微微抽搐,倪可芬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有个太爱幻想的老妈,还是该感到难过?但至少当下她撒的谎,老妈应该是不会发现才对。   无论能不能见到季霖,她都得先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见面后一定有很多话想说,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会干涉,你们好好的聊一聊,记得按时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就好。"   "嗯,我会的。"   才要补上一句拜拜,手机的通话已被切断,倪可芬眼神一转,看着将手机收回口袋的冷艳女人。   "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季霖的姊姊。"冷艳女人坐回原位,交迭起黑裙底下一双性感的长腿,"你可以喊我薇若妮卡。"   "你和季霖长得一点也不像。"倪可芬仔细端详女人的五官,确定对方身上肯定带有异国血统。   "是啊。"薇若妮卡拿起桌上的红酒,摇了两下后,才开始低啜品尝,又说:"我是领养来的孩子。"   倪可芬闻言讶然,却不动声色,希望她能再多透露一点关于季霖的事。   "季霖是我父亲再婚后生下的孩子。"薇若妮卡扬起细眉,端起桌上的另一杯冰开水,对她轻晃,"要喝点水吗?"   倪可芬的目光移向那杯晃漾的冰开水,眼神露出渴望。她好渴,可是……   "放心,这只是一杯普通的冰开水,我保证里头没有掺入任何东西。"薇若妮卡将水杯抵近她的唇边。   倪可芬只好就着她的手,仰头喝下半杯冰开水,一解喉咙的干渴。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下杯子,薇若妮卡重新端起红酒啜饮。   "不,我想你并不知道。"喝过水后,身体感觉好多了,紧张的情绪也缓和许多,倪可芬的表情显得十分冷静。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绑来这里?也不想知道季霖的过去?"   "我只想知道季霖人在哪里。"   "你对季霖可真是死心塌地。"薇若妮卡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倪可芬脸一红,不禁握紧双手。   "真想不到,季霖居然会喜欢上你这样不起眼的女人。"   可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毕竟是一家人,薇若妮卡说话就跟季霖一样刻薄恶劣。   "可是我很怀疑,当你看见季霖的真面目之后,你还会喜欢他吗?"   季霖的……真面目?   倪可芬才想追问,房间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薇若妮卡一笑,搁下酒杯站起身,眼神却变得冰冷,"看来,拿你当诱饵,真的很有效。"   倪可芬只觉得茫然又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季霖的姊姊,会用这种奇怪的手段逼季霖出面。   而且季霖的姊姊,似乎是个很有势力的女人,能住得起这么昂贵的饭店套房,又有手下可以使唤,相较之下,季霖却是居无定所的四处租赁,过着简单平实的生活。两人的生活状况截然不同,未免太奇怪了。   "你终于肯见我了。"   怔忡间,她听见薇若妮卡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胸口瞬间拧紧,倪可芬的呼吸急促,心跳越来越快,抬起头,季霖已经走到她面前。   一段时间没见,他没什么改变,依然是一身简便的衬衫与牛仔裤,头发长了些,无框眼镜覆在俊秀的脸庞上,眼神仍是那样冷淡。   "你到底在做什么?"季霖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冰冷的质问。   "我……"倪可芬傻住。   "我问你,你他妈的究竟在做什么?!"这一次,季霖是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为什么要跟她走?你没有脑袋吗?长这么大了,难道不晓得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倪可芬,我知道你很笨,但我不知道你居然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一股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倪可芬红着眼眶大声反驳,"对,我很笨,很蠢,因为想知道你的下落,因为想见你一面,所以才会变得更蠢,这样你满意了吗?"   季霖脸色微变,握紧了双拳,口气恢复冷静,漠然的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想,我们没有再见面的任何必要。"   倪可芬咬唇,眼眶灼热,却还是硬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你别太过分了!我已经都知道了,左茜熙根本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骗我?难道我看起来真这么好骗?"   季霖没有露出半丝讶异,更没有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感到心虚,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你想见我?"   倪可芬曝嚅,"对、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还不够清楚吗?"季霖的语气冷到极点,"因为我受够了你的纠缠,所以才不得不想出那么烂的谎言,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你是认真的?"   "当然。"   正当倪可芬觉得当下的处境难堪至极,自己让自己成了一个愚蠢的笑话,一阵稀落的鼓掌声突然在房中响起。   第十四章   薇若妮卡斜倚着墙边的复古茶几,有一下没一下的鼓着掌,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季霖眼神冷了好几度,"放了倪可芬,她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薇若妮卡轻笑,"哦?是吗?如果真是不相关的人,你为什么要特地赶过来?你大可以像以前一样,漠不相关的继续过你自己的生活。"   "薇若妮卡,我是认真的,放了她。"   "好,如果真像你说的,她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按照你的个性,就算我在你面前,把这一剂从眼镜蛇毒牙内取出的毒液注入她体内,看多了无数尸体的你,应该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薇若妮卡从茶几上拿起一支针筒,透明管子内装着淡蓝色的不明液体。   那针筒里头装的,是眼镜蛇的毒液?她说的是真的吗?倪可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别开玩笑了,这里又不是什么落后国家,哪有可能随便杀人,薇若妮卡一定只是在吓唬人。   "不相信吗?"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薇若妮卡微笑,拿着针筒走近,"既然季霖都说,你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不如就来实验看看,这里头的毒液究竟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致人于死。"   "薇若妮卡,离她远一点。"季霖往前一站,挡住了倪可芬的视线。   "不是无关紧要吗?"薇若妮卡冷笑,"我一直想看看,我们公司帮美国政府开发的新药,究竟有没有符合客户的需求,干脆就拿她来当人体实验吧。"   美国政府?开发的新药?薇若妮卡到底在说什么?倪可芬茫然又不安的看着情势形成两方对峙的姊弟两人。   季霖冷冷看了薇若妮卡一眼,突然转身,帮倪可芬解开了手脚上的绳索,"立刻离开这里。"   倪可芬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他却突然对她怒吼,"没听见我说的话吗?马上离开这里!"   倪可芬瑟缩一下,忍住快要夺眶的泪水,转身想走,却在接近门口的时候,被薇若妮卡一把拉住。   季霖勃然大怒,"薇若妮卡,你要找的人是我,放她走。"   "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刻就放了她,否则……"薇若妮卡举高了手中的针筒,无声警告着。   "放开我!"倪可芬努力挣扎。   "如果你还是下不了决定,不如由我来帮你。"薇若妮卡眯起眼,握紧了针筒,猝不及防的往她的后颈刺去。   "不!"   倪可芬听见季霖大喊,眼前突然降下一片黑幕,她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双脚像果冻一样的抖动发软。   下一秒钟,她闭上眼睛,晕厥过去。   "倪可芬,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是季霖,你快给我醒过来。"   "你不是气我骗你?快醒过来,用力打我一拳。"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为什么我会吻你?如果想知道答案,那就快点醒过来,只要你现在睁开眼睛,我就告诉你真正的答案。"   唔!好吵!   她的头好沉,好晕,整个人好像陷进流沙里,不停的往下沉。   "倪可芬,你快睁开眼睛看着我!"   耳边急喘的男人声音开始发急,更用力的吼她,震得她耳膜都疼了。   是季霖在喊她?   有可能吗?季霖只把她当作不相关的人,怎么可能用那么焦急心慌的口气喊她?   一定是梦。   "倪可芬,你是笨蛋吗?没听见我在叫你吗?你还要继续装睡吗?"季霖又开始气急败坏的吼着。   那一定不是季霖。   那个冷血家伙,怎么可能这样吼?一定是有人假冒他的声音,要不,一定是梦……人家不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而且,她哪有装睡啊?她的头好晕,眼皮好重,一直努力想撑开,却办不到,整个人好疲倦,好想就这样继续沉睡……   "该死!"   耳边传来季霖的咒骂声。   嗯?这个假冒季霖的人,大概是被她惹毛了,居然开始在她耳边骂起流利的英文脏话。   季霖才不可能这样,那家伙永远都是冷冷的,淡淡的,不管面对什么状况,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倪可芬,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继续欺负你。"   那个冒牌货假季霖说什么?要继续欺负她?   季霖除了嘲笑她,恶劣的威胁她,还能怎样欺负她?难不成趁她睁不开眼睛,昏睡的时候,偷偷打她,捏她?   拜托,季霖才没那么幼稚!这个冒牌货太不了解季霖了!   啊,等一下,她的头好像被人抬起,脸颊被一只大手捧着……可恶!这个冒牌货该不会是真的想偷偷揍她吧?   唔!她的嘴唇……   倪可芬使尽全力睁开沉重如铅的眼皮,迷濛的视线过了片刻才变得清晰。   当她定睛看清对方的脸,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冒牌货,是真正的季霖!   季霖正吻着她。   "你终于醒了。"发现她眼睛瞪得大大,吮啃着那片没有血色的嘴唇,气息急躁的季霖才终于退开。   倪可芬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怔忡的傻着,几乎都快忘了呼吸。   "你以为自己是睡美人吗?一定要我吻你,才肯醒是不是?"季霖被她瞅得发恼,口气又变得十分不悦。   虽然很凶,但是那种嘲讽人的口吻,真的是季霖!   "你……"脑袋开始恢复正常运转,她想起了被针筒刺中之前,他对她凶,对她冷漠,又对她吼的每一幕。   "你为什么又吻我?"她生气的问,同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心中不禁发慌。   "这应该要问你,为什么要等我吻你的时候,才肯睁开眼睛。"见她意识清晰,两眼有神,季霖皱紧的眉头悄悄舒展。   "你……过分!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吻我!"虽然浑身使不上力气,她还是咬牙撑起自己,气得眼眶都红了。   见她脸色比纸片苍白,季霖胸口一紧,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下床,"你干什么?"   "我受够你了!还有你那个奇怪的姊姊!反正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不相关的路人甲,我离开总可以了吧?"   见倪可芬挣扎着想下床,季霖脸色一变,突然用力的展开双臂抱住她。   "不要乱动!你身上的毒液还没完全清除。"闻着她散发着茉莉气味的发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恐惧仍未散去。   真没想到,好久没出现过的情绪,竟然会因为她,再次从他心底深处浮现。   一想到方才她被注入毒液,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的双臂又抱紧了几分。   "毒液?"倪可芬一脸惶然。   "放心,我已经帮你注射了血清,清除了一半,再过十二个小时,才能替你注射第二支血清。"   "薇若妮卡说的毒蛇毒液,是真的?"   "不,她夸大了毒液的效用,你体内的毒液并不会致死,而是会一直陷入昏迷状态,这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私底下为美国政府开发的新药。"   "等等,你现在到底在说什么?"这又关美国政府什么事?   季霖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沉默了几分钟才又开口,"你听过米迦勒生技集团吗?"   倪可芬茫然的摇摇头。   第十五章   "那是一个非常富裕,势力强大的财团,总部在美国,却在全球各地都设有专属的研究中心,重金集结了许多在医疗与生物科技方面的天才菁英,帮他们开发各种药物,还有各种运用在生物科技上的医疗技术。"   "就像恶灵古堡里面,很有钱,又研究一堆奇怪东西,导致病毒外流,让很多人变成强尸的保护伞公司?"   看她一脸怔忡的拿电玩来比喻,季霖扯了一下嘴角,"差不多类似那样,只不过,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种强尸病毒,米迦勒生技集团也不会把钱砸在那种赚不到钱,又浪费时间的研究上面。"   啊,听起来这个米迦勒生技集团,应该是势力范围大得吓人的大集团。   "这个集团跟你有什么关系?"倪可芬不解的眨动眼睛。   季霖垂下眼睑,语气很淡的说:"米迦勒生技集团的负责人是我父亲。"   倪可芬呆住,"你骗我?"   季霖自嘲一笑,"我也很希望我是在骗你。"   看他的表情,还有沉重的眼神,不像是说谎。   所以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难怪薇若妮卡会有什么奇怪的毒液,还扬言要拿她来当人体实验,不把一条人命放在眼底,还提起什么美国政府之类的话。   倪可芬瞠着双眸,嘴唇微张,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轻便随兴,开着中古旧车的季霖,竟然是那种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沾上边,超级大集团的继承人。   "可是……你明明跟我说,你是无国界医疗组织的医生!"   "那是我骗你的。"   "所以你不是医生?"   "季霖当然是医生。"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换了一身新装的薇若妮卡走进来。   脑中闪过针筒刺入后颈的画面,倪可芬脸色一白,下意识缩起身子,季霖发现了,不假思索的将她拥入怀里。   "让我来告诉你吧,季霖不仅是医生,还是医术出神入化的神医,他更是那个被称为天才?乐部,知名的门萨组织的会员之一。只要是他动的手术,成功率绝对高达百分之九十八,那些需要动大手术的世界富豪和各国政要,不管他开出怎样的条件,都争相抢人。"   不顾季霖的脸色越来越沉,薇若妮卡继续往下说:"季霖是米迦勒生技集团最大的活招牌,也是米迦勒生技集团最值钱的人才,更是我父亲唯一的继承人。"   听到这里,倪可芬整个人都傻了。   "说够了没?我从来没想过要继承米迦勒,所以你不必故意搬出这些吓唬她。"季霖打断了薇若妮卡。   "我不是吓唬她,而是让她看清楚跟你之间的差距。"   "我跟她之间,没有任何差距,我只是一个没钱没势,靠着替动物医病过生活的平凡兽医。"   "就算你隐藏自己,也拿不掉你与生?来的天赋。"薇若妮卡的情绪激动起来。   "出去。"季霖冷冷的说:"我要和她单独谈一谈。"   "随便你,反正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的事。"薇若妮卡气恼的瞪了倪可芬一眼,用力转身离去。   倪可芬看得很清楚,薇若妮卡瞪她的那一眼,充满了嫉妒。   季霖起身把房门锁上,才又坐回床边的椅子,神情凝重的看着她。   "为什么你要骗我?"倪可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我已经脱离米迦勒生技集团很久,我想没必要告诉任何人。"   "左茜熙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在台湾,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薇若妮卡为什么要这样逼你出面?"   "因为我父亲病了,可是我不愿意回美国帮他开刀,薇若妮卡一直来台湾求我,我始终没答应她。"   "为什么?"那是他的父亲啊!世上哪有孩子会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病死?   "我不想再拿手术刀,就算那人是我父亲也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季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显得很苍凉,陌生得令她害怕。   "是吗?连你也觉得我很冷血?"他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心,宽耸的肩膀线条看起来像僵硬的铁块,笑声却依然持续着。   心口一窒,倪可芬立刻紧紧的抱住他,"季霖,你不要再笑了!拜托你,不要再笑了……"   与其说是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哭不出来的自我嘲笑,这样的季霖很陌生,也令她心疼。   究竟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迷糊的睡去,当倪可芬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季霖摘去眼镜的俊秀脸庞。   修长的身体侧卧,脸下枕着一只手臂,他就睡在她的身旁。   他的呼吸均匀的吹过她的脸,她能闻见他身上的肥皂香味,她知道,不管是洗澡还是洗手,他习惯用某一个牌子的香皂,她还曾经笑他老土。   刚才,他一直笑着,笑声好苍凉,她紧紧抱着他,心疼得猛掉眼泪,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   就这样抱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累了,眼皮不听使唤的闺上,却还是不肯松开双手。   意识模糊间,季霖好像反过来抱着她……再醒来时,他已经睡在她身旁。   倪可芬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张俊秀的脸庞,一想起他先前的笑声,她的胸口便一阵闷。   为什么被称为神医的他,宁愿放下手术刀,放弃米迦勒生技集团继承人的显赫身份,躲到台湾,过着平淡简朴的生活?   长得令人嫉妒的两排睫毛掮动几下,季霖睁开眼,看着满脸心疼不舍的她。   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暧昧,她赶紧把手收回来,急着想坐起身。   见状,季霖却突然把手臂探过来,一把抱住她。   她怔住,身子都僵了,脸上涌满红潮。   "为了见我一面,都能被人绑来这里,却不敢跟我一起躺在同一张床上?"他在她耳边轻笑调侃。   太好了,又恢复成她熟悉的那个季霖!   "你为什么要抱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红着脸,悄声的问。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他反过来问她。   "因为……我喜欢你。"   啊,终于说出口了!反正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再扯东扯西,只会显得更可笑罢了,倒不如大方承认。   季霖低低的笑了几声,环在她腰上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这样还不懂吗?"   "懂什么?"他的嘴唇擦过她的脸颊,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啊!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抱你?"   "对、对啊。"他还是没回答她。   "笨蛋。"   "为什么要骂我?"她嗓音僵硬的抗议。   "所以我不是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说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真过分,是要她说几次?   季霖嗤笑一声,敲了她前额一下,"倪可芬,你可以再笨一点。"   正想开口反驳,倪可芬的思绪突然一顿。等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还是不懂?"见她一脸呆愣,季霖忍不住捏了她脸颊一下。   "我问你为什么要抱我,你却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所以你的意思是……"   第十六章   是他之所以会抱她,就跟她为什么要来找他的用意一样?   倪可芬不敢妄下定论,害怕又是误会一场,自作多情,到最后又让自己落入窘境。   季霖睐了她一眼,淡淡骂了一句,"果然是个笨蛋。"   她还来不及抗议,他已经捧起她的脸,倾身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吻。   刹那,倪可芬的大脑当机,思绪凝结,全身知觉都集中在唇上。   看着她傻住的呆样,季霖轻笑,上扬的薄唇碾压着她的唇,辗转吮吻。   "一定要我说出来,你这个笨蛋才会懂吗?"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吻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拨动着她的心弦。   "倪可芬,我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那天我不会吻你,如果不是喜欢你,现在我不会抱着你。就和你来找我的理由一样,因为我喜欢你。"   季霖喜欢她。   呆了好久好久,这个念头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倪可芬激动得快掉下欣喜的眼泪。   季霖拉她坐起身,却没有把唇从她嘴上移开,他依然吻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都气息紊乱的发出低喘,他才结束这个甜蜜的折磨。   她脸颊泛着红晕,像一颗熟红的苹果,迷濛的双眼直瞅着他,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差点崩盘。   季霖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下体内的冲动,手指轻划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那冰凉的触感,让她逐渐从梦一般的氛围中回到现实。   "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突然有些生气,"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见到薇若妮卡,你还不了解我为什么要骗你?"   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说的话总是那样深奥,有时绕了好几个弯,她得努力追赶,才能跟上他的频率。   见她一脸困惑,季霖摇头轻笑,拍拍她的发顶,"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想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不过我还是晚了一步,薇若妮卡还是找上你,拿你来威胁我。"   "你讨厌薇若妮卡……你姊姊吗?"   "她只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不是我姊姊。"一提起薇若妮卡,季霖的目光变得冷冽。   听见他冷酷无情的说法,倪可芬不由得一怔。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看待薇若妮卡,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当他提起自己父亲的时候,神情会如此冰冷?   那他知道,薇若妮卡喜欢他吗?   "我父亲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他替美国政府秘密研发了很多生物武器,也为很多富豪研发新药。他这一生最好的投资,大概就是生下我,从小让我接受菁英教育,栽培我成为一流的医生。我十六岁那年就替一个欧洲富豪开刀取出肺部的肿瘤,二十岁那年帮一个俄国高官动了换心手术,同时也帮米迦勒生技集团带来了庞大的金援。"   季霖用着不带感情的口吻说着,仿佛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帮很多人动过手术,治愈他们的病,他们回报给我的,是更多的投资,米迦勒生技集团的声势也抵达巅峰,那些生病的富豪或是高官从我身上得到了希望,可是我却越来越感到绝望。"   "绝望?可以把人医好,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为什么会感到绝望?"   季霖一笑,眼神却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当我发现,那些被我救起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救,我救了他们,反而间接害死了其它人,我对身旁的一切开始感到怀疑。"   "你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罢了,何必这样苛责自己?"她呐呐的说。   "那些富豪,那些高官,私底下干的坏事,绝对超乎你的想像,我救了他们,反而是害了更多人。"   因为看过太多人性的丑陋和黑暗,他对自己与生?来的天赋产生厌恶,更不齿父亲的贪婪,还有因为他的存在,替米迦勒生技集团带来的庞大利益,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彻底感到恶心。   于是,他选择出走,离开了米迦勒生技集团,自愿放弃一身精湛的医术,躲到母亲的家乡——台湾这座小岛上,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没有手术刀,更没有那些精密的医疗器具,他发誓,不再替任何人医治或是动手术,比起人类,没有贪婪野心的动物更值得被救。   于是他开始当起了无照营业的兽医。   钱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他放在瑞士银行的那些钱,足够让他挥霍到自然老死,他只想远离那些丑陋的人性。   想到那些在他手中活过来的人,康复之后,干下许多令人发指的事,他深感心寒,也唾弃起成为帮凶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好肮脏。   "那不是你的错!"听着他平静冷淡的自述,倪可芬激动得握紧他的手,"你是医生,把人救活,本来就是医生的天职,那些人会干下坏事,怎么会是你的错!"   看着她眼眶蓄满泪水,表情好不舍,季霖感觉胸口在发烫,为了安抚她,他故意用着自我调侃的口气说:"换作是其它医生替他们动手术,成功率大概只有一半,如果不是有我这个神医动刀,他们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所以不管怎么说,我最大的错,就是我是个天才。"   倪可芬知道他是想逗她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虽然无法体会他过去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挣扎,但只要想起他苍凉的笑声,她就好心疼。   "真讨厌,原来你真的是天才,难怪你这么喜欢骂我笨,以后也没办法反驳你了。"   "我的丑事也全被你知道了,也算是扯平了。"他淡淡一笑,抬起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傻傻的跟着薇若妮卡走,害你被她威胁。"   "啊,说到底又是我害的,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他故作认真的说,一副深受困扰的模样,"所以要怪,就该怪我太有魅力。"   她脸一红,很窘的瞪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天才都很自恋。"   他扬唇,笑容嘲弄,"天才也有犯下大错的时候。"   "什么?"   "就是爱上笨蛋。"说着,他的笑容咧得更大。   "可恶,你这个冷血刻薄的家伙!"她忍不住大骂。   "是啊,我就是个冷血刻薄的家伙。"他扬高眉头,一副当之无愧的模样,"你愿意陪这个冷血刻薄的家伙,去一趟美国吗?"   她微愣,"美国?"   "我已经答应薇若妮卡,回美国替我父亲动换心手术。"   "对不起……"   "再说对不起,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像个笨蛋。"   他调侃的说,她却觉得更自责。   "我要跟你一起去美国。"她下定决心的用力点头。   "不害怕?"   "有天才在,笨蛋还怕什么?"   季霖闻言低笑,眼神却很沉重。   倪可芬心口一紧,伸手紧抱着他,顾不得丢脸,低着声音说:"季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第十七章   季霖怔了一下,眼底的阴霾被冲淡了些,他伸出双臂将她拥紧,压下胸中的激动情绪,语气淡然的说:"喂,别说得好像是要陪我去送死似的,只不过是去美国替我父亲动个手术。"   "喔,抱歉。"她赧然的笑了笑。   "对付笨蛋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比较快。"季霖低下头吻住她的笑容。   她的脸瞬间红透,没有挣扎抗拒,有些笨拙的迎合他。   踏上米迦勒生技集团的私人飞机之前,倪可芬硬着头皮拨了通电话给倪母。   "妈,是我啦。"   "啊,你跟季霖两个人谈得怎么样了?好几天也没来通电话,我担心得要死,差一点就想去报警了。"   听见母亲焦急又担忧的声音,倪可芬有点想哭,但是一瞧见季霖转身看她,她赶紧把情绪压下来,挤开笑容。   "哎哟,对不起啦,因为我帮着季霖一起整理新租的房子,忙过头了,才会忘了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天晓得短短几天,她先是被绑架,后来又被打了一剂会昏迷不醒的毒液……要是老妈知道这些事,恐怕会惊恐到疯掉吧?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倪母开朗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叫季霖搬回来嘛,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跟他说,老妈不收他房租。"   "哇,妈,你好大方喔。"倪可芬打哈哈的陪笑,"好啦,我会跟季霖说,不过他已经跟新房东打好契约,可能短期内没办法搬回去。"   "违约金我来付,怕什么。"倪母阿莎力的说。   "再说啦。"倪可芬赶紧转开话题,"妈,我跟你说,我要和季霖一起去……澎湖旅行,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喔呵呵呵,是不是爱的纪念旅行?老妈以前也年轻过,想当年跟你那个死鬼老爸……"   "妈!"天啊,老妈又要开始讲古了,"反正我就是打电话来跟你说一声的,之后会再找时间打电话给你,先这样,拜。"   不给倪母追问的机会,倪可芬赶紧收线,一抬眼就对上季霖淡笑的俊脸,耳根子不禁发烫。   "听起来倪妈妈还是一样很有活力。"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季霖牵起她的手,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薇若妮卡一眼,迳自走进印有米迦勒生技集团商标的专机。   经过薇若妮卡身边的时候,倪可芬觉得后背被一道目光冷冷盯着,微微发凉,如果她回头看,肯定可以清楚见到薇若妮卡眼底的妒意。   "汪!"一走进机舱,一个黄色犬影立刻飞扑而来。   "王子!"倪可芬兴奋的抱住许久不见的王子。作梦也想不到怕狗的她,会有主动抱狗的一天。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她没像以前那样怕狗,而且王子温驯又喜欢亲近人,比起它的主人,真是好相处多了。   况且王子这么喜欢她,之前在诊所帮忙的时候,她走到哪儿,它就黏到哪儿,相处久了,一人一犬也培养起不错的默契和感情。   "搬走的那一天,你真应该看看它那张哀怨的脸,还一度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你家讨救兵。"   季霖睐了叛徒一眼,后者很狗腿的伸出舌头,猛舔未来女主人的手心。   "还是王子对我最好。"倪可芬开心地揉着王子毛茸茸的脖子。   "是吗?"季霖嘲弄的弯唇,"不晓得是谁,之前又哭又尖叫的要我把王子弄远一点?"   倪可芬心虚得整张脸蛋都涨红,她偷偷瞪了挑眉微笑的季霖一眼,假装没听见,一边揉着王子的下巴,一边咕哝,"夫,这家伙一定是世上最欠扁的天才。"   王子被服务员抱进笼子后,倪可芬也被安顿在舒适的机舱里,她与季霖坐在一起,薇若妮卡的位置在信道的另一侧。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季霖帮她系上安全带时,她按捺不住的低声发问。   "如果是跟薇若妮卡有关的问题,那就免了。"   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羊毛薄毯,他转身替她盖上,贴心的举动令她心口发暖。   "你怎么知道?"   "你从刚才就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啊,有这么明显吗?倪可芬发窘。   "薇若妮卡真的是你父亲领养的小孩?"见他闭上眼睛假寐,她侧着身,担心被走道另一侧的当事人听见,她把音量压到最低。   "嗯。"   "在你出生之前就被领养了?"如果是这样,薇若妮卡还喜欢上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感觉还满怪的。   "不是。"   "所以是在你长大后,你父亲才领养她?"有这个必要吗?季霖的父亲在想什么?   "嗯。"   "那你母亲呢?"   季霖依然闭着眼睛,语气很淡的说:"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事实上,我父亲根本没有结婚,当初他为了培育出一个优良的继承人,从米迦勒生技集团上千个优秀的女科学家中,挑出一个有脸蛋也有脑袋的满意人选,然后取她的卵子与他的精子培育出一个试管婴儿,再找来一个检验合格的代理孕母把我生下来。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米迦勒生技集团可是医疗科技的龙头老大。"   闻言,倪可芬整个人一呆。   "至于薇若妮卡……"季霖突然睁开眼,转头看着两眼发怔的她,"她是在我十三岁那年被我父亲领养的,说好听一点是姊姊,其实是我父亲找来就近监管我的监视者。"   "你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懂。   "说穿了,与其说是儿子,对我父亲而言,我更像是米迦勒生技集团最重要的资产,很多投资者,全是冲着我才愿意把钱掏出来,少了我,米迦勒生技集团虽然不至于垮台,但挹注的资金绝对会少上很多,许多正在进行中的研究,也会被迫停止,后续影响的层面非常广。"   季霖又闭上眼,后脑枕回椅背。   "我离开美国已经快五年了,我父亲一直想逼我回去,又没法对我动粗,全是因为他深知这个道理。"   他说的这些事,每一句话都教她深感震撼。   无论是成长家庭,或者是她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只能用"平凡"一词概括,身为一个平凡人,她好难理解这些利益制衡的权力纠葛。   更难理解,季霖的父亲为了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竟然可以透过完全没有爱情的筛选,把季霖生下来。   季霖……真的好可怜。   眼眶有些发烫,倪可芬垂下眼,深吸一口气,把泪意逼回去。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握得非常紧,紧到都在发抖。   他轻笑一声,却没有睁开眼,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睁开眼,就会看见她眼底的同情。   "害怕吗?"他闭着眼问,反过来握紧她发凉的手心。   "怕什么?"好像从她决定跟他一起回美国的那天起,他最常问的就是这一句话。   "等到了美国,我父亲一定会想见你,我怕你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你父亲又不是怪兽,有什么好怕的?"她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   "果然笨蛋都特别乐观开朗。"   "当然啦,因为天才都特别悲观,又老是喜欢泼人冷水,所以这世界才需要多一点笨蛋来调和。"   第十八章   季霖睁开眼,对上她笑咪咪的脸,嘴角也跟着扬起,然后低下头吻住她微笑的唇,"笨蛋的歪理也特别多。"   无论父亲见到她之后,会使出怎样卑劣的手段阻挠,他都不会放开她。   因为他这个悲观的天才,已经不能没有她这个乐观的笨蛋。   挑高的罗马梁柱,天花板的石膏浮雕,铺满大理石与金箔镜面的墙壁装饰,还有那大得像是一个度假村的庭园,远处的高尔夫球场……   倪可芬头昏脑胀的下了专机,紧跟在季霖身后,一起走进他在美国洛杉矶的家。   当她看见那些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季霖会一直问她怕不怕。   从她知道季霖的身份后,她很清楚自己往后要面对的,肯定是无数的难关,但是当她真正踏进这个世界时,才晓得过去季霖所属的世界,对平凡的她来说,有多么遥远慑人。   "果然笨蛋都是死到临头才懂得害怕。"察觉她脸色泛白,季霖慢下脚步,握紧了她的手,故意用着平时的调侃口吻,缓和她的紧张感。   "我、我才不怕,我这是紧张。"她心虚的辩解,"这是我第一次来洛杉矶。"   "所以你不仅是个笨蛋,还是个土包子。"   "讨厌!你一定要这样嘲笑我才高兴吗?"   见她生气的瞪大眼睛,他反而笑了。果然惹她生气,是转移她注意力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薇若妮卡一直闷不作声的走在前面,发现季霖没跟上,停下脚步和身旁的倪可芬有说有笑,她隐忍的妒意霎时全往脸上涌。   那个女人既不漂亮也不聪明,她真的不懂,为什么季霖会喜欢她?   看见季霖不知说了什么,原本忐忑不安的倪可芬,脸上逐渐绽放笑容,薇若妮卡恼怒的扯开嗓门。   "聊够了吧?艾萨克正等着你们,别让他等太久。"   艾萨克?就是季霖的父亲?虽然薇若妮卡故意用流利的英文对季霖说,似乎想忽略她这个外人,但是外语能力还不错的她可没被唬倒。   "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季霖牵动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但倪可芬很清楚,薇若妮卡会表现得如此愤怒,并不是担心艾萨克等太久,而是因为她嫉妒。   她一直忘了问季霖,到底知不知道薇若妮卡对他的感情?   "走吧。"季霖握紧她的手,重新迈开脚步。   "嗯。"倪可芬回过神,用力点了下头。   踏进空间大得吓人的华墅,倪可芬看见一名身形瘦长,穿着米灰色调休闲服的华裔男人站在一幅莫内的画前。   一察觉有人走入大厅,长相斯文俊逸的华裔男人立刻转过脸,目光笔直的看着她。   对上男人炯炯有神的视线,倪可芬吓了一大跳。   季霖的父亲……好年轻,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甚至更年轻!怎样也想不到他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而且她发现他的五官略深,应该不是单纯的华裔血统,难怪季霖总给她一种混血儿的感觉。   "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季霖突如其来的说:"米迦勒生技集团在开发延缓老化的药物上,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有许多怕老怕死的富豪,愿意投资大量金钱,全是冲着延缓老化的药物,因为我父亲就是最好的人体实验。"   倪可芬愣了愣,又对上艾萨克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的儿子,你终于愿意回来了。"艾萨克的目光转到季霖身上,面无表情的脸庞这时才露出一丝笑容。   恐怕在他眼中,也只看得见季霖的存在。倪可芬微惧的想。   "薇若妮卡,你做得很好,回房间休息吧。"说这话的同时,艾萨克并没有将目光从季霖身上移开。   完全被忽略的薇若妮卡,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对待,只是点点头,没有反抗艾萨克的命令,像一抹安静的影子走上长长的回旋梯。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倪可芬突然同情起这个情敌。从艾萨克的态度看来,过去的岁月,薇若妮卡根本不被当作女儿对待,加上季霖的冷漠以对,薇若妮卡在这个家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   "你别弄错了,我不是回来,而是我答应薇若妮卡,帮你动换心手术,等到手术结束,我马上就离开。"   季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面对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令她不禁怀疑,在他离开美国之前,他和艾萨克之间的相处是什么情形?   "我知道,薇若妮卡已经告诉过我。"对于季霖的冷漠,艾萨克似乎也不意外,脸上还是挂着笑。   "还有,你最好转告薇若妮卡,要她别再碰我的女人一根头发,包括你。"   季霖面无表情的撂下话,倪可芬却悄悄红了脸。   "你的女人?"艾萨克又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笑容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   "你好,我是芬妮。"倪可芬僵硬的自我介绍。   "笨蛋,根本不用理他。"季霖轻捏她的手背。   "可是——"   "希斯,你也懂得欣赏女人了?"艾萨克的笑声打断了她,"也对,以前你不也和集团里的研究员约过会?难道是和聪明的女人约会太无趣,才会让你降低欣赏女人的标准?"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季霖拉着倪可芬往前走,绕过艾萨克,兀自走上回旋梯。   倪可芬愣愣的,只想着艾萨克刚才那句话。原来季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啊,真看不出来……不过艾萨克那是什么意思?是拐弯抹角嘲笑她是个笨蛋的意思?   可恶!差点忘了,就算季霖跟艾萨克关系再怎么恶劣,他们可是亲父子,基因骗不了人,季霖的刻薄恶劣,肯定也是遗传自艾萨克。   "希斯。"突地,艾萨克又喊了季霖的英文名字一声。   季霖停下脚步,但是没回头。   "我很高兴你回来。"艾萨克说:"不管你是怎么看待我,还有我一手创立的米迦勒生技集团,那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我们是父子的这个事实。"   "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我想脱离米迦勒生技集团的决心。"季霖套用他的句子,反讽回去。   "不管这次的换心手术成不成功,我都已经决定把主导权交给你。"   "那我上任的第一天,恐怕就是对外宣布瓦解整个米迦勒生技集团。"   "希斯,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和米迦勒生技集团?"   倪可芬瞧见季霖背部一僵,然后转过头,冷冷看向阶梯底下的艾萨克。   "因为你让我变成一个怪物,不懂得怎么爱人,也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每天张开眼睛,面对的只是一堆冰冷的知识与研究,永远开不完的刀,一场又一场的手术。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只是你制造出来的一个商品。"   听见季霖用若无其事的冷静口吻直述,倪可芬心口一紧,眼眶灼热。   "省省你那一套吧,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儿子,所以也别在我面前摆出父亲的姿态。"   不等艾萨克做出响应,季霖握紧她的手,迅速走上三楼,进了一间大得惊人的房间。   第十九章   一关上门,倪可芬再也忍不住了,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拥抱季霖。   "不要同情我。"他苦笑,被她抱住的身体十分僵硬。   "你是季霖,不是怪物。"   "不,就某方面而言,我真的是。"   从小在集团的研究室长大,在他参与各种医学研究的同时,身旁的人也在研究他,一边惊叹他过人的高智商,一边观察记录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思考模式。   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生物医学菁英,甚至还想过,能不能透过他,再复制或培育出下一个天才。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见过生下他的代理孕母,艾萨克不曾给过他正常健全的成长环境,从他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埋首各种医学研究。   "希斯,你是一个怪物,因为你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甚至连爱人的能力也没有,你只是一个聪明而冷血的怪物。"   他的前女友,是米迦勒生技集团中的一个年轻研究员,在和他约会过几次之后,有一天突然这么对他说。   那一刻,他才了解到,原来他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聪明而冷血的怪物,而那些旁人,还是米迦勒生技集团从世界各地聘来的菁英分子。   如果换作是一般人,又会怎么看他?   于是,那当下的他,决定离开米迦勒生技集团,离开这种活得不像一个正常人的环境。   艾萨克不知道的是,他入侵了米迦勒生技集团的主计算机,虽然关于生母的资料几乎全被销毁殆尽,但他还是查出了她来自台湾的信息。   因此,在决定离开米迦勒生技集团后,他来到了台湾。   却没想过,他会在台湾结识了左茜熙这个爱心泛滥的朋友,更没想到,他会爱上倪可芬这个笨蛋。   原来,他这个聪明的怪物,还是有着爱人的能力……   "你不是怪物!"倪可芬反覆低嚷,急得眼眶都红了。   季霖回过神,大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抚,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躲在溜滑梯底下哭泣的模样,不禁扬唇微笑。   "差点忘了,笨蛋还有一个特质,就是眼泪特别多。"他发出低笑。   "我又没哭。"只是眼眶有点红,鼻子有点酸,但是眼泪还没掉下来之前,都不算哭。   "还有,季霖,你不是怪物,你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怪物。"   "嗯,我不是怪物,是天才。"   "季霖,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讨厌!她为他感到心疼不舍,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倪可芬抬起脸想瞪他一眼,这一抬头,却清楚看见他眼底的阴霾,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心蓦然一痛,她低下头,圈在他腰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抱得这么紧,是在暗示什么吗?"任她紧抱了片刻,季霖才轻拍她的发顶,故意用着暧昧的口吻问。   "才不是。"她脸一红,赶紧松开手,走进房间内附设的小客厅,往法式沙发上一坐。   "送两份餐上来。"   她听见季霖拿起门边墙上的话筒,命令仆人送餐,才晓得他是担心她饿了。   过了一会儿,仆人把餐送进来,也一并把已经洗过澡的王子带进房间。   "王子坐这里。"倪可芬拍拍身侧的沙发。   王子的眼睛一亮,吐着舌头就要飞扑过去。   "不行,坐旁边。"季霖手一抬,精准的拦截下已经要冲刺的王子。   "凹呜。"王子发出哀怨的低鸣,很不情愿的跳上另一侧的沙发,啃起仆人替它特别准备的肉块。   "为什么不让王子坐我旁边?"倪可芬纳闷的看着正要坐下的季霖。   "笨蛋。"季霖瞟她一眼。   "这关笨蛋什么事?"虽然面对他这个天才,她确实是个笨蛋无误,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老是被他骂着玩,笨蛋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吗?   "反正就是笨蛋。"季霖别开脸,拿起刀叉,切开烤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叉了一大块塞进她微张的嘴。   "我……唔!"天啊,这个烤牛肉好好吃喔!原本还想抗议的倪可芬,瞬间被口中鲜嫩多汁的牛肉转移注意力。   "再来一块?"季霖又叉起一大块冒着热气的烤牛肉,在她眼前晃啊晃。   倪可芬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那副毫不扭捏的馋样,让季霖嘴角愉悦的扬起,立刻把肉块送进她嘴里。   "超好吃的!"倪可芬一副好吃得快升天的感动表情。   季霖笑了笑,继续喂食工作。   一旁的王子忍不住露出怨念极深的眼神,它那冷淡的主人,几时这么慇勤的喂食过它?   "季霖,你不吃吗?"一口被一口接着喂,手中还端着一杯气泡水,发觉季霖从头到尾只顾着喂她,自己却一口也没碰,她不禁赧惭的问。   "我不饿。"季霖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口甜嫩多汁的龙虾色拉到她嘴边。   "你不饿?原来天才都特别耐饿啊。"张嘴含下肥美的龙虾肉,她满足的笑容,甜得像是可以挤出蜜汁。   "要养活一个笨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看来以后我要认真一点赚钱才行。"   倪可芬怔了一下,意会过来他话中的含意,脸蛋立刻涨红。   啊,他的意思是……以后打算跟她结婚吗?   "发什么呆?"季霖斜睐,嘴角微扬,总是冷淡没有情绪的眼神,倘若细看,可以瞧出温柔的宠溺。   "呵,没什么。"倪可芬甜甜一笑,张大嘴巴,一口含住他亲手送上的扇贝。   这甜蜜的每一幕,透过隐藏在天花板角落的摄影机,清晰的传送到另一间房的计算机内。   薇若妮卡穿着浴袍,靠坐在法式躺椅上,双手拧紧了吸拭着发上水滴的毛巾,脸色僵白,两眼直瞪着计算机屏幕。   "该死!"看见季霖一口接着一口的喂食倪可芬,薇若妮卡抓下毛巾,朝着计算机屏幕丢过去。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希斯,你瞎了吗?还是天才看女人的眼光特别与众不同?"   薇若妮卡咬着擦得鲜红的指甲,冷艳的脸孔充满了妒恨,嘴里不停冒出暴躁的低咒。   她大季霖三岁,被领养来这个家之前,经历过不少寄养家庭,吃了许多苦头,所以她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   当艾萨克带她回家,来到当时才十三岁,但眼神却像是洞悉了世上一切,神态比一个成熟大人还要沉稳的季霖面前,她被深深震撼了。   原来世上真有天才的存在,年纪那么小的季霖,却拥有着也许一般人苦读三十年也无法相及的知识。   艾萨克告诉她,她来到这个家的唯一原因,就是照顾好季霖的一切。   与其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在艾萨克忙碌的时候,帮着他监管季霖的起居生活,以及季霖的一举一动。   季霖从来没有把她当作姊姊,她也没有把他当成弟弟。   后来,她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你爱希斯吗?"   当时,艾萨克知道因为长期服用抗衰老的药物,他的心脏功能受损,必须尽快进行换心手术,他把她叫进书房,面无表情的问。   第二十章   "是的,我爱他。"她毫不犹豫的承认,因为她晓得,什么事都逃不过艾萨克可怕的观察力。   "你可以爱他,但希斯永远不可能是你的男人,你配不上他。"艾萨克无情的说。   其实,并不需要艾萨克来提醒,她非常清楚自己配不上季霖。   季霖是万中选一的天才,他的存在关系着米迦勒生技集团,以及许多人的未来,有他参与的每一个研究,背后牵涉的是计算不清的庞大利益。   没有人配得上季霖。   可是眼前,那个碍眼的女人却霸占了季霖全部的视线!   电话陡然响起,薇若妮卡收起怒容,飞快接起。   "过来我书房一趟。"艾萨克拨了内线电话过来。   "是的。"薇若妮卡立刻答覆。   挂上话筒的同时,红唇跟着扬起,她转头,看着计算机屏幕中,季霖与倪可芬有说有笑的画面,眼神浮现了嘲弄。   趁现在还笑得出来的时候,就尽情的笑吧!艾萨克怎么可能接受像倪可芬这样的女人当上米迦勒生技集团未来的女主人。   一旦艾萨克决定插手,事情绝对会出现巨大的转变。   等着瞧吧,既然不能当季霖的女人,她也不会让给任何女人这个机会!   因为时差的缘故,倪可芬昏睡了一整天。   当她揉着惺忪的眼,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一直坐在窗边躺椅上看书的季霖已经睡着。   她眨眨眼,就这样坐在床上看着他熟睡的侧脸。   在季霖的强硬要求之下……好吧,应该说,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求,而是直接以行动强硬替她决定,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必须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除去上厕所与洗澡之外,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她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刚开始她当然不乐意,但是当她看见季霖眼中的焦虑,她才晓得,艾萨克带给他很大的压力和胁迫感。   当然,这些压力和胁迫感,绝大部分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担心她的安全,季霖也不会同意回来美国,她很清楚,在艾萨克那种人的眼中,要除掉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有多容易。   季霖担心的,从来不是他自己,而是为了她。   一思及此,心中散开暖意,倪可芬动作轻巧的下了床,悄悄走到躺椅前,弯下腰,屏着呼吸端详季霖那张俊秀的脸庞。   当她伸出手,想轻触他被夜灯映亮的脸颊,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突然睁开。   "我又发现了笨蛋的另一个特性。"刚睡醒的缘故,季霖的嗓音有点沙哑,在安静的房中响起,给人一种危险的氛围,"笨蛋都喜欢偷窥。"   "我这是光明正大的观赏,才不是偷窥。"她脸红抗议。   "观赏?我是某种稀有动物吗?有什么值得观赏?"他伸手一抓,将想溜走的脸红笨蛋拉到腿上。   "你是稀有品种的天才,当然值得观赏啊。"她整个人跌坐在他身上,躺椅虽然很大,但是躺了两个人还是难免嫌挤,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身体,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   这种姿势好暧昧啊。   倪可芬脸发烫,气息因为紧张而发喘,挣扎着想起身,季霖却对她扬开一抹从未见过的轻佻微笑,让她看得都怔了。   这样的季霖,一点也不像他,笑容好邪气,好……性感。   "我不是慈善家,可没提供免费观赏,既然你已经欣赏过了,那我也该向你索取费用。"   "什么费用?"看着他的脸庞越靠越近,她的心跳呼吸全乱了,脸颊直冒热气,双手摔紧了睡衣下摆。   "就是这个……"尾音拉得好长,他垂下眼睑,用着好缓慢的速度吻上她紧抿的嘴唇。   他的唇好软,而且好暖,她的唇被煨得好烫。   倪可芬闭上眼,让感官去感受他带来的每一分特殊滋味。   季霖由浅入深,撬开那两排因为太过紧张,有些咬紧的贝齿,温暖的舌尖长驱直入。   她能感觉到他的舌头在口腔内流连,亲密的与她戏逐,她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他的气息之中。   忽然,一阵灼热的触感袭上她的腰腹,她睁开眼,才发现他的手探进了睡衣底下,抚摸起她的肌肤。   脸蛋瞬间如火烧似的,她抬起眼,想开口阻止他,却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就要滚出舌尖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下。   季霖想要她。   确认自己因她而起的欲望之后,他抬眼看向卧室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看来薇若妮卡对他还存有最基本的尊重,至少她没在他的卧房装置摄影机,他可以放心对倪可芬为所欲为。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喊停。"他强迫自己把唇退离,气息和她一样喘。   季霖看起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却在这种时刻非常绅士,非常尊重她的意愿。   她好喜欢这个男人。   "我愿意……"她低着头,用着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说。   下一秒钟,她的下巴被勾起,一个湿热的吻迅速展开,他的手探入了睡衣,抚摸着她细滑的背部肌肤。   她害羞的闭起眼,把主控权完全交给他。   他把她抱回床上,解开她的睡衣,用着好温柔的手劲,抚遍她的全身。   哎呀,他什么时候才会要够她?再不停下来,她明天一定没有办法下床走路!被卷入激情的漩涡之前,倪可芬羞恼的在心中抗议。   再醒来的时候,倪可芬只觉得全身酸疼,腿间尤甚,一翻身就撞上一整片结实的胸肌。   "噢。"她低呼,一手揉着泛红的鼻尖,抬头一看,才发现浅眠的季霖已经睁开眼,玩味的垂眸看她。   "吵醒你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痛吗?"   他一脸认真的问,令她尴尬得想把自己埋起来。   "一……点点。"   "看来在这方面,我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咦?耶?等一下,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霖……莫非……难道……你也是第一次?"   季霖淡淡睐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是你的第一次?!"她惊讶得弹坐起身,眼睛瞪得好大。   "很讶异吗?"   "当然!"想起昨晚,他每一个步骤都是从容不迫,那淡定的态度,还有按部就班的程序,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啊!   "是技术太好?还是太差?"   他露出一副值得研究的寻思表情,害她好想抄起枕头,一把蒙住他的脸。   "我、我也没经验啊!这种问题怎能问我?"   "也对。"他扬眉一笑,"反正往后多的是实验的机会。"   "实验?!"他居然把上床称作实验!天才都这样吗?好无言。   "饿了吗?"他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唔,还好。"话题会不会转太快了?   他微笑,伸长手臂一勾,再一个轻松翻身,一转眼就将她压在身下。   "既然这样,要不要再陪我做一次实验?"   "啊?"看着他眼中暧昧的暗示,她脸红心跳,却又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看似冷淡的他,也有贪欲的一面。   第二十一章   季霖正要低下头,吻住那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诱惑着他的小嘴,房间的门铃却在这时响起。   "看来实验只能留到晚上再做了。"双臂一挺,他从她身上退开,捞起散落在床边一地的衣裤穿上。   他转身,看见还傻坐在床上的倪可芬,嘴角一勾,"你好像很失望?"   "才没有咧!"她心虚的红了脸。   "笨蛋的最大特点,就是心底想什么,脸上就浮现什么。"他一边扣扣子,一边弯下身,吻了吻她。   一个浅浅的早安吻,却让她心里涨满了甜蜜。算了,不跟这个说话刻薄的家伙计较。   季霖走出卧房,不忘替她带上门,她倍感窝心的下床打理自己,换上了方便活动的牛仔裤与简单的白上衣。   "医疗团队已经在研究中心等着你。"   倪可芬推开门,还没走进小客厅,薇若妮卡的声音已先传进耳里。   "艾萨克已经做好动手术的准备?"   季霖冷淡的声音接着传出。   "当然,否则我不会到台湾找你。"   "就算艾萨克不用动换心手术,你迟早也会听他的命令,来台湾找我。"   "希斯,不管怎么样,艾萨克都是你的父亲。"   "不是父亲,只是提供一颗健全精子,把我制造出来的人。"   "艾萨克很爱你。"   "他爱的是我的脑袋,还有我带来的庞大利益。"   "难道你宁愿在台湾继续过着那不像话的生活,也不愿意回来米迦勒生技集团?"   "薇若妮卡,艾萨克是领养你的人,但他不是神,也不是天使,他只是一个靠着开发治愈各种绝症的药物,还有各种医疗科技而牟利致富的商人。"   "是的,艾萨克不是神,也不是天使,可是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见到真正的天使。季霖,可以救活很多人的你,才是真正的天使。"   倪可芬走进小客厅,正好看见薇若妮卡走向季霖,季霖皱起眉头,正想伸手阻拦,薇若妮卡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   向来冷静的季霖一怔,好一会儿说不出话,薇若妮卡也没放手的意思。   那一刻,倪可芬才知道,原来天才对这种事特别迟钝!他从头到尾,都不晓得薇若妮卡对他的感情。   发现倪可芬的凝视,季霖不慌不乱,只是若无其事的推开薇若妮卡,淡淡的说:"不是要去研究中心吗?"   薇若妮卡还想说些什么,余光一扫,瞧见倪可芬,正要脱口的话又吞回,面色一整,又恢复成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   "艾萨克说了,米迦勒的研究中心,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她必须留在这里。"薇若妮卡没看倪可芬一眼,把她当成空气一般的不存在。   倪可芬也不气,在见到艾萨克是怎么对待薇若妮卡,季霖又不曾正视她的感情后,她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同情。   "既然这样,那我也留下来。"季霖坐回沙发上,拿起仆人送进客厅的果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薇若妮卡脸色冷下,"你明知道规矩。"   "别忘了,没有我,就没有今日这么强盛的米迦勒生技集团,要说规矩的话,我的决定就是规矩,如果不按我的规矩走,又何必找我回来?"   "季霖,我可以留在这里——"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季霖态度十分强硬的打断了倪可芬的话。   倪可芬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不敢再吭声。只要碰上与艾萨克有关的事,季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事事强硬霸道。   "你是担心艾萨克对她不利?"薇若妮卡冷冷的瞟了倪可芬一眼。   "还需要担心吗?"季霖嘲讽的说。   "艾萨克不是笨蛋,要是真把你逼走了,谁来帮他动换心手术?"   "他的手段,我看多了。"季霖不为所动。   "季霖,算了啦,反正那种地方,本来就不是我可以去的。"倪可芬呐呐的插嘴。   说实话,一想到要进到聚集一堆菁英的地方,她就浑身发毛,天晓得那些聪明的菁英会怎么看待她这个普通人?   季霖冷睨她一眼,她赶紧闭上嘴,自知理亏的低下头。这里是他的地盘,一切由他作主,她没半点决定权。   "一定要像行李一样,把她随身带在身边,你才会放心?"薇若妮卡讥讽的瞟着倪可芬。   "不是行李,是我的左右手,少了她,我拿不动手术刀。"像是故意想触怒薇若妮卡,季霖一席话好暧昧,却也明白透露出,倪可芬在他心中的地位。   倪可芬耳根子发烫,不敢抬头看薇若妮卡的表情,但是能清楚感觉到后者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冷冽,直直射向她的脸。   薇若妮卡抿紧了红唇,霍然转过身走向房门,嗓子很冷的撂下话,"就照你的规矩走吧。"   白。   映入眼底的每一样东西,无论是桌椅,或是提供贵宾休息的会客室,清一色都是冰冷的白色。   这里是隶属米迦勒生技集团在洛杉矶的研究中心,而且只是其中一处。   一路走来,倪可芬接受到无数质疑和审视的目光,这里的每个人都穿着实验白袍,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神很冷,就连交谈时也只是微微牵动嘴唇。   能被米迦勒生技集团网罗的人才,一定都是最顶尖优秀的,其中当然也不乏高智商的天才。   天才看待笨蛋的眼神会是怎么样?问她最清楚了。   不是不屑,也不是轻蔑,而是像看待一样没有生命的物品,冷冷的,淡淡的,大概比空气还不如,毕竟天才也是要呼吸才能活下来。   现在,她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季霖对人如此冷淡,说话又这么冷血刻薄,根本是天才或菁英共通的毛病啊!   "你在看什么?"发现倪可芬忙着四下张望,季霖握紧她的手腕,眼神透着淡淡的不悦。   "哇呜,我还以为菁英就是些土土的书呆子,结果不是耶,这里好多俊男美女喔!"   "是吗?在你看来,哪个最帅?"   "那边、那边!金发蓝眼睛,又瘦又高,又穿着白袍,超帅的!"   倪可芬才刚说完,就看见季霖朝那名金发男人招手。   金发男人表情微变,立刻快步靠过来。   "你、你要做什么?"倪可芬紧张的扯着季霖的手臂。   "希斯,好久不见了。"原本看起来酷酷践践的金发男人,一站到季霖的面前,目光变得好热烈,就像是粉丝见到偶像。   啊,好幻灭,真想不到看起来一副酷样的男人,竟然会用那么娘娘腔的声调说话,那种梦幻般的崇拜眼神又是怎么回事?一看就觉得很不单纯。   "你的研究怎么样了?还顺利吗?"相较之下,季霖的态度就冷淡多了。   "还在努力中。你有兴趣加入我的研究团队吗?"金发男人热络的邀请。   "没有。"季霖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好吧,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金发男人一脸失落的看着季霖拉着倪可芬往前走。   "还觉得他帅吗?"季霖斜睨她一眼。   倪可芬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会意过来,原来他是在吃醋啊!呵呵,原来这就是季霖吃醋的模样,还是跟平常一样冷静嘛。   第二十二章   两手挽紧了他的手臂,她撒娇的说:"其实,看久了也还好啦,还是觉得你最帅。"   她赶紧送上一枚甜笑,顺便灌个米汤。   "不是我最帅,而是我最聪明。"季霖不买帐的冷淡回道。   喔,原来如此。这里的菁英,每个人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因为彼此不相上下,但是面对季霖,他们就无法装出那副酷样。   倪可芬定下神,重新环顾一路上经过身边的白袍菁英,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看季霖的眼神,都是又敬又畏,有的甚至微露出敌意。   对这些人来说,季霖拥有的能力,是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抵达不到的境界,菁英相妒,也是人之常情吧?   走过足足有五楼高的透明通道,他们转进一间同样是白得刺眼的研究室。   研究室很大,里头还有各别隔开的手术房,放置各种精密医疗仪器的检查室,倪可芬被安顿在外头的白沙发上。   "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转身走进另一间会议室之前,季霖突然又折回来,表情很严厉的提醒她。   倪可芬才要开口,薇若妮卡先一步很冷的说:"放心,这里聚集的是一流的医疗菁英,不是做杀人买卖的佣兵。"   季霖仿佛没听见薇若妮卡的嘲讽,只是握了握倪可芬的手,等着她答覆。   发现会议室中的医疗团队,全都转头往透明窗外看过来,倪可芬脸一红,赶紧用力点头。   "我对这里又不熟,怎么可能乱跑?你别担心我了。"妈呀,一下子被那么多天才菁英围观的感觉,真教人头皮发麻。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会立刻退出这场手术。"季霖这句话是对着薇若妮卡说的。   薇若妮卡面无表情的说:"她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看着季霖走入会议室,倪可芬松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又好奇地观望起四周。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可以和希斯在一起?"   "希斯?"倪可芬怔了一下,才迟钝的回过神,"喔,你是说季霖。"   对了,不晓得季霖的中文名字是依据什么取的?嗯,晚上要记得问他。   "艾萨克不会认同你的。"薇若妮卡眼神轻蔑的说。   "季霖没有把艾萨克当作父亲,我又为什么要得到他的认同?"   不管世俗的眼光如何看待,她永远站在季霖这边,艾萨克的所作所为,就像季霖说的,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父亲。   "季霖是喜欢上你的笨吗?"薇若妮卡轻笑一声,"你以为像季霖这样的天才,真的会甘愿当一个平凡人,一辈子窝在台湾那座小岛上,帮猫狗医病,当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兽医?"   "那是季霖的选择,没有人可以帮他决定。"她明白薇若妮卡的意思,但她可没有和情敌讨论的打算。   "也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这样以为。"薇若妮卡冷嗤,"季霖只是还没办法放下心结,一时间被自己困住,才会放纵自己过着那样不像话的生活,等到有一天,他想通了,清醒了,他就会明白,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他要的。季霖值得更好的,这句话,艾萨克时常挂在嘴边,而我也这样认为。"   由此可见,薇若妮卡对季霖的感情,真的很深、很深。   "我配不上季霖,你也配不上,或者应该说,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够资格站在他身旁。"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倪可芬喃喃的低语。   "一点也不夸张,在艾萨克和我看来,确实就是如此。"薇若妮卡的表情非常认真。   "你不是喜欢季霖吗?"   "我用我的方式爱着他。"薇若妮卡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没有人可以霸占季霖。"   被那样的眼神紧盯着不放,倪可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薇若妮卡所谓爱季霖的方式,就是守在暗处,确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抢走季霖?   "你知道吗?"收拾起惧怕的心情,她直视着薇若妮卡的双眼,嗓音清亮,而且充满自信的说:"无论是聪明过人的天才,还是笨到不行的笨蛋,在爱情的世界里都是平等的,只要两个人付出的爱是对等的,没有谁比较优秀,也没有谁是次等的,这就是爱情的可贵。"   薇若妮卡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有一瞬间,她竟然无法直视倪可芬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眸,甚至涌上了一股狼狈感。   "真是太有趣了,你这是在对我传教吗?"薇若妮卡不甘示弱的嘲讽。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懂爱情,你就会明白。"倪可芬不以为意的说。她猜想,薇若妮卡肯定没谈过恋爱,否则怎会有这种配不上季霖的心态。   爱情的国度,不分贵贱,不分贫富,没有谁配不上谁的问题。   爱情,是两个人,两个灵魂之间的事,只有深浅之分,谁爱谁比较多,谁又爱得比较少,其余的,都不重要。   至少,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你就这样继续的自以为是吧,反正,迟早有一天,季霖会明白,你根本不是他要的,你就继续作梦直到那个时候。"薇若妮卡脸色僵冷的说完,旋即转身离开,那踩得又急又乱的脚步,完全失去平时的冷艳从容。   倪可芬耸耸肩,端起桌上的热咖啡,开始打发起无聊的等待时光。   深沉的黑夜,被窝却是冰凉的。   倪可芬翻了个身,下意识把手探向身旁,却没有探到熟悉的体温。   她睁开眼,一边揉着眼角,一边坐起,目光四下搜寻着,"季霖?"   月光倾泻而入的窗边,一道人影倚着墙面而立,那身影高瘦而颀长,半张俊秀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之中。   她笑盈盈的下了床,走向老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边眺望夜景的男人。   双手习惯性的环上男人强壮的腰,将脸贴在宽大的后背上,爱恋的依偎着,她最喜欢这样抱着季霖了,好有安全感。   男人却突然拉下她圈在腰际的双手,转过身,表情比窗外的夜色还冰凉,她一时瞧得怔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厌倦了。"季霖的口气好淡,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冷漠无感。   "厌倦?什么意思?"她想笑,嘴角却好沉重,怎么努力也牵不动。   "你听不懂吗?我厌倦了这种无聊又平庸的生活,厌倦了每天跟你一起玩着愚蠢的相爱游戏,这样说,你明白了没?"   面无表情的说完,季霖不等她开口,转身离开卧室,她想喊住他,喉咙却像是卡住了硬块。   不会的,这不可能发生,季霖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   "不要走……季霖!"   倪可芬大叫,下一秒,她的嘴巴被一只大手紧紧撝住。   朦?的眼眨了又眨,瞧见季霖不悦的俊脸,她眼珠子一转,慢慢看清楚了四下的景色。   这里是洛杉矶,不是台湾。   方才的景像是梦,而且是可怕的恶梦。   "终于醒了?"   发呆间,季霖已经切亮床头灯,到浴室取来了湿毛巾,回到床上替她擦拭被冷汗浸湿的脸蛋。   第二十三章   "我……"啊,她的嗓子都哑了,刚才究竟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   "你作恶梦了。"   她茫然的抬起双眼,季霖的表情淡淡的,擦拭她脸蛋的力道好轻柔,可是她的脑中却浮现了方才梦中的那个季霖——无情,冷酷,对她不屑一顾。   原来那一日薇若妮卡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是在她心中落下了阴影的种子。   像是饱受惊吓,倪可芬的目光惶然呆滞,双手圈紧季霖的腰。   "那个恶梦真有这么可怕?"季霖拿开毛巾,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很可怕……非常可怕。"她打着哆嗦。   "是怎么样的梦?"来到洛杉矶已经半个月,这是她第一次作恶梦。   一道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飘出来,"我不想说。"   "难道不是恶梦,而是春梦?"他总是可以用认真的口吻开她玩笑。   倪可芬沉默着。   "是太可怕,所以不愿意说?还是因为那个梦里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察觉怀里的女人在发抖,季霖眉头轻皱一下,依然用着若无其事的语气问着。   "我不想说。"把脸深埋在他温暖的胸膛,她摇摇头。   "想家了?"他虽然是天才,可不懂读心术,既然她不肯说,他只好旁敲侧击自行找出答案。   "有一点。"她没否认。   前两天拨了通越洋电话回台湾,向老妈报平安,一听见老妈久违的大嗓门,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住在这里虽然舒适便利,但她还是好想念台湾潮湿的天气,想念台湾的夜市和小吃。   "过几天就要动手术了,再忍一忍,好吗?"季霖将她抱紧,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动完手术之后,我们就回台湾?"她不想表现出心中的不安,影响他的心情,可是她又禁不住害怕起来,如果刚才那个恶梦真的发生,她该怎么办?   薇若妮卡嘲弄的神情,一直在脑中盘旋,她闭起双眼,试着抹去那些画面,试了又试,始终办不到。   "当然。"自然而然的,他将她的反常当成是想家引起的。   "季霖,我一直想问你,你的中文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没告诉过你?"   怀中的人又轻轻摇头,季霖抱着她一块躺下来,目光迷离的望着天花板。   靠着他的胸膛,她仰着眸,安静的凝视着他沉思的神情。   "季,是我生母的姓氏,至于那个霖,是我母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起来就成了我的中文名字。"   "你有试着找过她吗?"   "有,不过艾萨克已经把关于她的资料消除得差不多,当时我也只查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联络方式这一类的讯息,想都别想。"   "也许薇若妮卡知道?"   "艾萨克没这么信任她。"他的口气颇不以为然。   "那为何不干脆问艾萨克?"   "何必?对他来说,我的生母只是万中选一,提供了一颗健全优秀的卵子,根本没有介入我人生的必要性。"   "季霖,你不是怪物。"她坚定的望着他。   他沉默的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抱紧她,低下头亲吻她的额角。   "因为有你,我才晓得自己拥有爱人的能力,是你让我从怪物变成人。"   "听起来很像美女与野兽的情节。"她开玩笑的说,试着缓和太沉重的气氛。   "你确定是美女与野兽?"他挑起眉,唇上勾笑,"应该是笨蛋傻妹与天才野兽,听起来会比较贴切。"   "但到最后,还是笨蛋解救了天才,不是吗?"她倒竖起纤细的眉,很不苟同的反击。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好了,别管谁是天才,谁又是笨蛋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对他来说,只是无聊的问题,对他人而言,却是最大的问题。   渐渐地,她能够理解薇若妮卡的心情,但是她们两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季霖爱她。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将微凉的手心放入温暖的大掌,与之交握,她小小声的问。   揉了一下她的发顶,他说:"想问什么都可以。"   听见他纵容又宠溺的口吻,让她鼻头微微发酸。无论是艾萨克,还是薇若妮卡,或是其它人,他的态度都是冷得像冰,唯有对她,他才会流露出温暖的一面。   但,假如有一天,真如薇若妮卡所说,他开始对她心生厌倦,厌恶她的平庸,他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呐呐的问。   "会问这个问题,代表你对自己很没自信。"他挑眉斜睐。   "面对你这个无所不知的天才神医,有哪个人会有自信?"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虽然是句玩笑话,不过实情也确实是如此。   "方才的恶梦,该不会跟这个问题有关?"虽然不懂读心术,但是他观察入微,善于分析他人的言行,推敲出那人的所思所想。   "不是啦。"她心虚的否认,"我……我只是好奇嘛。"   "我记得我早就说过喜欢你的原因。"懒得戳破她,他淡淡的收回目光,慵懒地瞟向天花板。   "有吗?"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因为你很笨。"   "什么?!"她嚷叫,"这算什么喜欢的原因?"   "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   "比如说,因为我很温柔,很可爱,或是很善解人意……你笑什么?"细眉又不悦的竖起,她瞟着一边听,一边嗤笑的男人。   "我还以为这些话是倪妈妈自己想出来的,现在终于解开谜底。"深邃的长眸瞄了她一眼,里头盈满调侃笑意。   "季霖,我是认真的!"她噘嘴娇嗔。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就是你,不需要任何原因和理由。"嘴角一扬,他的脸上虽然噙着笑,口吻却是十分认真。   "总……总会有一两个吧?"她脸皮薄,一下子便红了整张脸。   "真要说的话,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他半真半假的说:"可能是你哭的样子特别丑,特别搞笑,又很好威胁,随口几句就让你当我免费的助手,加上王子又特别喜欢你……"   倪可芬已经听不下去,气愤的从他怀里坐正身子,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   "听你这样说,好像是万不得已才喜欢上我。"说得多勉为其难似的,真过分!   季霖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故意用着很牵强的口吻说:"是万不得已没有错。"   "季霖!"她举高拳头,想用力捶他的胸膛,结果反被他一掌握住,顺手一拉,又倒回他温暖的胸怀。   "不过是开个玩笑,有必要气成这样?"他好笑的睨着她。   "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她气得好想咬他,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小手一把捧住季霖慵懒微笑的俊脸,她把气得通红的脸凑近,咬上他那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薄唇。   说是咬,其实只是没有章法技巧可言的吮吻。   她的吻虽然生涩,却也轻易地制造出燎原的火花,让季霖感到一阵心痒难耐,没多久,他开始接手这样磨人的工作。   他的薄唇霸道的含吮她的红唇,探出暖舌喂进她的檀口,动作既挑逗又煽情。   第二十四章   两人的吻不断地加深,他热切的索取她所有的甜美,享受她美好的滋味,只希望这一刻可以静止。   但是,光是这样还不够,他想要更多……   无尽缠绵的夜,由此展开。   经过漫长的评估报告,以及移植器官的筛选,终于到了替艾萨克动换心手术的那一天。   由于考虑到手术的时间十分漫长,所以当薇若妮卡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不悦见到两人老是黏在一起,她建议让倪可芬留在宅邸等待。   季霖沉默了几分钟后,竟也破天荒的点头同意。   虽然她不会进手术室,但是光想到手术过程的血淋淋画面,她也倾向留在房间等待。   "别乱跑,乖乖等我。"离开之前,季霖再三告诚。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能跑去哪里?"倪可芬没好气的把他推出房门,"快去吧,手术一定要成功喔!"   "你这句话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他凉凉的瞟她一眼。   "我是在帮你加油打气。"啊,不过对这个天才来说,她的加油打气好像只是多此一举。   "笨蛋。"见她尴尬的傻笑,他轻嗤,低头啄吻她的唇角,完全无视一旁脸色僵白的薇若妮卡。   季霖离开后,倪可芬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起行李。季霖说了,手术一结束,他们即刻便离开洛杉矶。   "你想不想见季霖的生母?"   倪可芬顿了一下,捏紧折到一半的衣物,转身看去,见薇若妮卡倚在卧房门口,眼神穿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大床上,神色有些幽怨。   想起夜里的那些缠绵,倪可芬脸颊发烫,赶紧出声,"你真的知道季霖的生母在哪里?"   "我对季霖的了解,绝对比你深。"薇若妮卡自信一笑,"待在这个家这么多年,虽然艾萨克并不是真把我当作女儿对待,但也把不少重要的事,交到我手中处理。"   "难道你不知道,季霖一直想见他的生母?"倪可芬心存怀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故意挑在季霖替艾萨克动手术的这天,才说出这件事。   "艾萨克警告过我,如果我告诉季霖这件事,他会让我再也见不到季霖。"   倪可芬仔细观察薇若妮卡的眼神,以及表情变化,再三确认她不是在唬弄自己。   "所以?"目前为止,她还没从那张冷艳美丽的脸上,窥出一丝虚假,她决定选择暂且相信薇若妮卡的说词。   她知道,季霖虽然表现得很冷静,但是对于没法查出生母下落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而她却什么也帮不上忙。   哪怕只是半点蛛丝马迹,她都不能错过。   "我只是在想,艾萨克只是不准我告诉季霖,也没有警告我不能告诉季霖以外的人,反正只要不是透过我,让季霖知道他生母的下落,艾萨克也没理由拿我开刀,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告诉我,季霖生母的下落?"她虽然不是聪明的天才,但也没笨到会以为世上有白吃的午餐,薇若妮卡这番话怎么想都很可疑。   像是洞悉她的念头,薇若妮卡扯开极是嘲弄的一笑。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算了。"   "等一下!"见薇若妮卡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她心中一紧,连忙扔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追出去。   "有事吗?"薇若妮卡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斜瞅她。   "你有什么交换条件?"心跳飞快,但是倪可芬的口吻很冷静。   "我希望你可以说服季霖,在艾萨克手术后继续留在洛杉矶,直到艾萨克的身体完全康复。"   "就这样?"倪可芬很怀疑。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薇若妮卡转身继续迈开脚步。   "我相信!"倪可芬追出房间,在长廊上拦下薇若妮卡。   "那就跟我走。"薇若妮卡甩开她的手,眼神冷淡扫过她的脸。   望着薇若妮卡步下阶梯的优雅背影,倪可芬迟疑的停在原地,平放身侧的两手握成拳头,深吸一口长气。   为了季霖,就算眼前横着一条深渊巨沟,她也会奋不顾身的跨过去!   看着车窗外面的天色越来越黑,倪可芬开始浮躁不安起来。   "你确定这条路是正确的方向?"她舔了一下长时间吹空调而干燥的嘴唇,看向熟练掌控着方向盘的薇若妮卡。   "就快到了。"薇若妮卡直视着前方,专心在险峻的路况上。   连续开了数个钟头的车程之后,黑色轿车已经远离了市中心,行驶在州与州之间的荒凉交界。   开了一段漫长的公路,陡然转了个U形大弯,黑色轿车终于放慢车速,往一栋看上去很老旧的白色木造房屋停靠。   "到了。"薇若妮卡熄掉引擎,打开车门,不看她一眼,迳自下车。   倪可芬反覆做了无数个深呼吸,旋即下车,跟在薇若妮卡身后,一起走进那栋白色房屋。   薇若妮卡伸手按下门铃,片刻,破了个小洞的大门开启,倪可芬正想着该怎么表明来意,赫然发现来迎门的,竟然是身穿米迦勒研究室白袍的两名男子。   "不!放开我!"倪可芬转身想跑,两名男子已经把她架住,拉进屋内。   她被薇若妮卡骗了!   "别怪我,这是艾萨克的意思,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执行而已。"瞧见她遭受欺骗的愤懑眼神,薇若妮卡冷冷一笑。   "放我走。"倪可芬的声音在发抖,但她知道不能慌,要镇定。   "办不到。"薇若妮卡丢了一个眼神给那两名男子。   "不!"那两名男子将倪可芬拉进一个黑暗的房间,将她反锁在里头。   "别担心,你不会有危险。"透过门上的小窗,薇若妮卡的声音飘进暗不见五指的房间。   "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看不见房间的四周,倪可芬把自己缩进墙边角落,惶惧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只是拿你来做一些实验。"薇若妮卡说:"经过实际案例显示,当人处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长达一段时日,精神状态极有可能不稳定,从而影响大脑的记忆系统。"   这太荒谬了!他们是想囚禁她吗?   "季霖会来找我的,如果不想要季霖跟你们彻底决裂,我劝你最好快点放我走!"   "我还没说完呢,你应该知道米迦勒生技集团最主要服务的客户,就是美国政府,为了对抗恐怖分子,美国政府委托米迦勒研发许多生物武器,其中包含各种特殊效用的药剂。"   薇若妮卡为什么要说这些?倪可芬抱紧自己,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   "虽然目前还没有一种药物可以真正消除人的记忆,不过米迦勒正在努力研发中,配合催眠与各种情境仿真,让人的记忆混淆。"   他们想混淆她的记忆?这怎么可能?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不对,季霖说过,米迦勒生技集团是世上最先进的医疗开发企业,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生物科技,不过是混淆一个人的记忆,又有什么难的?   "艾萨克希望你可以忘了季霖,正好可以拿你来当实验。"   第二十五章   薇若妮卡得意的笑声飘入她的耳底。   不!她才不会轻易忘了季霖!   房门忽然又开启,那两名身穿白袍的男子走进来,手中拿着注射液与针筒,倪可芬惶然的瞪着他们。   "不要过来!"两名男子靠了过来,倪可芬放声尖叫。   混乱之中,她的手臂被架住,尖锐的感觉刺穿肌肤,深入血管,眼前的景象像融化似的,开始晃动。   不,她要坚持!不管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忘记季霖,休想混淆她的记忆!   两年后台湾   转动插进门孔里的钥匙,用力推开铁铝门,倪可芬一边哼着歌,一边将肩上的包包往玄关一扔,踢掉娃娃鞋。   "妈,我下班啰。"赤着脚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替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倪可芬懒洋洋的低嚷。   "奇怪?又跑去附近串门子了?"没等到回音,她纳闷的拉开椅子坐下,伸了个懒腰,捶捶肩膀,眼角余光瞄过餐桌上的报纸。   那是一篇专题报导。   两年前,米迦勒生技集团前任总裁因突发性心脏病骤逝,新任总裁希斯。季年仅三十二岁,日前宣布重整集团的运作模式,结束多项研究开发案,并大量开除旗下医疗体系的菁英……   一边喝着冰水,一边浏览着报导内容,她蹙起眉头,脸上浮现疑惑的神情。   "这个男人看起来好眼熟喔,奇怪,我在哪里见过他?"   报导的正上方,刊登着一张侧拍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身黑色窄版西装,俊秀的脸庞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目光冷漠没有温度。   "是搞生物科技的啊,难怪看起来冷冰冰的,啧啧啧,真像是生化机器人。"   不理会心中莫名的悸跳,倪可芬将马克杯往报纸上一放,盖住那张俊脸,起身回房间换掉身上的套装。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她洗了把脸,抽过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滴,不小心碰到了额角的一道疤,忍不住痛缩了一下。   拨开刘海,她苦着脸查看那道疤,"奇怪,都已经过了两年,怎么还是这么痛?"   两年前她到洛杉矶旅游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醒来时看见老妈在床边守着她……   等一下,老妈旁边好像还站了个人?是医生吗?还是导游?   头部一阵剧烈抽痛,倪可芬闭眼呻吟,捏着毛巾的手紧按住前额和太阳穴。   "呼呼,放轻松……放轻松。"照着医生指示的应变措施,她不再努力回想,反覆做深呼吸,转移注意力。   "这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当时医生是这样解释的,"因为遭遇太大的伤害与冲击,当超过当事者能负荷的范围,人的大脑系统会自动封锁当时的记忆。"   于是,每当她试着回想起两年前的意外事故,就会剧烈头痛,足见大脑不愿意让她想起当时的经过。   "妈,是你吗?"听见楼下隐约传来声响,倪可芬赶紧放下毛巾,走出房间。   她急着下楼查看,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了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一双手臂及时拉了她一把。   "谢啦……"咦?这不是老妈的手。倪可芬呆住,抬起头,望进一双幽深细长的眼眸,心口莫名缩紧。   啊啊啊!他是谁?怎么会无缘无故闯进她家?倪可芬紧张的往后一站,表情既尴尬又警戒的端详那男人。   他一身笔挺黑西装,身形高大瘦长,长相俊秀斯文,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冷淡,气质看起来也是冷冷的……   咦咦?等一下,这张脸好熟悉,不正是她刚才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张脸!   "你、你、你不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希斯。季吗?"喔买尬!这种超级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她们家?   "你好。"季霖瞬也不瞬的瞅着她,抑制住想抱紧她的强烈渴望,冷淡的打招呼。   "你好。"倪可芬已经呈现脑袋空白,舌头打结的状态。   "喔,是季霖来了啊。"   倪母爽朗的嗓门解除了她身上的定格魔法,她同手同脚的走下阶梯,膝盖发抖的冲向老妈。   "妈,那个"轮"……"啊,她紧张得大舌头了。   "我还黑轮咧,什么那个轮。"倪母白她一眼,无视她的错愕,非常热络又熟稔的拉着季霖的手。   倪可芬惊讶得下巴都快落地。   老妈是几时认识这种大人物?那家伙可是超级大财团的总裁耶!随时都能拿大把钞票砸死人的那种邪恶大Boss耶!   "喔呵呵呵,季霖啊,这么久没来,有没有想念倪妈妈啊?"   "应该是倪妈妈比较想我。"季霖淡笑,眼角余光瞟向完全呆掉的倪可芬。   "你刚下飞机没多久厚?喔,看看你的眼眶都黑了,一看就知道没睡好。"倪母一脸心疼的摸上他的脸。   "妈!"倪可芬差点晕倒,赶紧冲过来,拉开老妈的咸猪手,小小声地说:"你跟人家很熟吗?怎么可以乱摸人家的脸!"   小心被告啊!   "三八啦,我跟季霖哪里不熟了?"倪母笑呵呵的摆手。   "季霖?他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希斯。季!"晕倒!该不会从头到尾,老妈都把这位大人物误认为哪位路人甲?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   倪母一掌拍上她的后背,她呛了一大下,低头狂咳。   喂喂喂,老妈下手也太狠了,都忘了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居然还这样重重地给了她一掌。   倪可芬低咳着,一只大手忽然抚上后背,来回轻揉,替她顺气。   她一怔,抬眼望去,看见希斯。季双眸半掩,目光直落在她身上。   发现她的呆视,他扬唇一笑。   望着那抹俊雅的淡笑,霎时,一股奇异的电流,在她心中流窜。   "喔,对厚,可芬,我忘了跟你说,季霖就是我帮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倪母的口气说得像是刚上市场挑了把青葱回家一样。   倪可芬傻眼。   两年前从美国回台湾后,她进入另一间贸易公司,期间不管有怎样的男同事追求,一律都被老妈打枪,连踏进家门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跟那些男同事都不来电,但不免也觉得奇怪,老是盼着找个正直进取的老实人当倪家女婿的老妈,怎么会平白让那些大好人选跑掉?   然后,差不多两天前,老妈突然嚷着要帮她安排相亲饭局,可她根本不当一回事。   反正老妈认识的年轻人,大都是从街坊邻居介绍来的,要不就是刚好有合老妈心意的年轻男人上门租屋,经过一番评估观察,认为合适入赘当倪家女婿。   但是,现在老妈居然跟她说,她找来的相亲对象,就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   难道方才她搭上的不是捷运,而是穿越列车?她来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季……"倪可芬对上男人深邃的长眸,声音蓦地一噎。   "季霖。"   悦耳的中低男音响起,他的表情虽无太大波动,眼神却透着她不明白的某种深意。   第二十六章   他的唇又挑高了些,"希斯是我的英文名字,季霖是我的中文名字。"   脸颊莫名发烫,倪可芬慌乱匆忙的猛点头,结结巴巴的回应,"你、你好,我是倪可芬。"   她的妈呀!老妈到底是上哪里认识了这号超级大人物?这种大神,怎会出现在她家的小庙?   倪可芬将一盘刚炒好的空心菜端上餐桌,努力忽略坐在桌尾,一直将目光摆在她脸上的男人。   "请问……"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直视季霖的双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淡淡的说,目光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我的长相很奇怪?"记得之前有同事说过,觉得她圆滚滚的眼睛很像兔子。   "没有。"   "我的表情哪里不对劲?"不知是什么原因,一面对他,她就好紧张,心跳变得好快,脸颊直发烫。   "没有。"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一直用那种好强烈,好专注,好令人心慌的眼神盯着她?   "糟糕,酱油刚好用完了,可芬,你去曹妈妈的杂货店买一瓶回来。"倪母从厨房探出头,手中拎着一瓶见底的龟甲万甘醇酱油。   "喔,好。"太好了,她巴不得快点逃离现场。   "我陪你。"季霖站起身,直接走向已经逃到大门口的她。   "啊?不、不用了,你是客人,我自己去买就好,杂货店就在前面转角而已。"   "我知道。"   咦?他怎么会知道?曹阿姨的杂货店没有明显招牌,外观就像一般民屋,如果不是住这一带的居民,不可能会知道杂货店的存在。   不等又呆掉的倪可芬反应回神,季霖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手、手、手……他握着她的手!   走在前往杂货店的路上,倪可芬双眼暴瞪,死命盯着被季霖握在掌中的那一只手。   "季……季先生。"咽了咽口水,她小小声的开口。   "嗯?"一脸安然自在的男人眼角斜睐过来。   "我们应该还没熟到可以手牵手,一起上杂货店买酱油的地步吧?"妈呀,这个面瘫男的眉头竟然皱了一下,难道她有说错什么?   "头痛的情形有改善了吗?"   "还好,经常还是……"倪可芬陡然又瞪大双眼,撞邪似的看着季霖。   他怎么会知道她经常头痛?   是老妈告诉他的?有可能吗?老妈有这么无聊?一般要推销家中滞销闺女,应该是专挑好话说,有人会自曝其短,告诉对方,她这个滞销货有些小毛病,动不动就闹头痛?   不,她不信,依照老妈的个性,绝无这个可能。   "喔,是季霖啊,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前一个震撼还未得到解答,下一刻,当曹阿姨搬着一箱卫生纸走出杂货店,亲切地跟季霖打招呼,倪可芬更错愕了。   曹阿姨居然也认识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她到底是不是搭上穿越列车,来到另一个时空?   她看着季霖跟曹阿姨寒暄几句,熟门熟路地走进杂货店,大手从货架拎下一瓶酱油,掏出皮夹付帐。   "哎,什么时候要跟可芬结婚?婚后该不会要当两地夫妻?这样不好啦!要不然就是把她们母女俩一起接去美国卡实在。"   事实上,就在倪可芬失忆的这段日子,经过倪母这广播电台的大力放送,所有当初认识季霖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只有倪可芬这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谢谢曹阿姨关心,这些问题我还在跟倪妈妈讨论。"季霖淡淡一笑,接过找零的铜板,转身走出杂货店。   倪可芬从头到尾都呆在门口,耳边传来曹阿姨羡慕的低语。   "吼,倪大姊一定爽死了,租个房子给人,居然还能找到这么赞的女婿,难怪现在走路都有风。"   "走吧。"季霖重新牵起倪可芬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你为什么会认识曹阿姨?"她呆了好久才找回声音。   "我以前住这边。"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左侧额角的那道疤,目光微冷。   "这边?"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裁曾经住在她家附近?!按照台湾媒体的疯狂,这条新闻肯定可以登上头版,她怎么可能没印象?!   "我是倪母的房客。"只不过是前一任。   "你是我妈的房客?!"好,这下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穿越了,否则自家的房子租给这样的大人物,除非有人窃走她的记忆,否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只是房客,还是未来的女婿。"季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口吻无比的笃定。   "季先生,还是应该喊你季总裁?"她一脸呆滞的回望,"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还是……我妈曾经不小心救了你一命,为了逼你回报这份恩情,所以要挟你一定要娶我这个滞销货?"   "滞销货?"季霖挑起嘴角,似乎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你是个抢手货,既温柔又可爱,个性善解人意。"   倪可芬闻言一怔。为什么这些形容词带给她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但,是哪里呢?   "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吗?"话才刚丢出口,她的脸立刻微微泛红,这句话应该是超老梗的搭讪开场白吧?   幸好,他倒是没想歪,依然一脸正经的看着她。倪可芬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足以把她吓出心脏病。   大手突然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往另一个方向拉着走,在她还没回过神反抗之前,就这样把她拉到老妈出租给人当店面的透天厝。   看着那栋熟悉的房子,她的心跳忽然剧烈起来,整个人莫名感到焦虑。   季霖掏出钥匙,开启铁门,将她拉入屋内。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她回过神,用力甩开他的箝制,一脸警戒的看着他。   这栋透天厝已经空摆着两年,几次问过老妈,老妈只说她租给了一个熟人,可是她每回从这里经过,根本不曾见过有人出入。   "我说了,我是倪妈妈的房客。"季霖将钥匙往门边的长桌一扔,转身走向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却也熟悉……熟悉?她为什么会对这种难闻的气味感到熟悉?   身形高大的季霖,双手往她身后的墙面一撑,轻而易举地将她困在他胸膛之内。   她抬眸,喉咙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对望着那双专注的黑眸,脸蛋开始发烫。   "季……"   "还是记不得吗?"   沙哑的嗓音听起来饱含沉痛,拧痛了她的心。   "记得什么?"她是怎么了?望着他脸上浮现阴郁,她竟然感到心疼不舍。   "记得我。"他低下脸庞,凑近她,高耸的鼻尖几乎顶着她的脸颊。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不曾认识过,又哪里来的记不记得之说?   "笨蛋。"他淡淡的骂她。   耶?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突然骂她笨蛋?   可是好奇怪喔,他骂人的亲昵口吻,还有那种宠溺的表情,都令她深感迷惑,心悸仍频,那股似曾相识之感,又涌上心头。   第二十七章   "喂,你不能随便骂人……"   大掌捧住她的脸颊,他用力的封住她的唇,不给她抗拒的机会。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两年前,当他找到被囚禁在黑暗房间长达半个月的她,因为过度恐惧,她的状态已经变得不太稳定。   薇若妮卡用尽各种方式,尝试混淆她的记忆,最后竟也成功了。   精神受创太深的她,封锁了与他有关的记忆,不再记得季霖这号人物。   怕伤了她,他编了一些谎言,将倪母找来洛杉矶照顾她,暂时忍痛退出她的生命。   看见女儿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起初倪母对他很不谅解,但是在他再三恳求,并将事情经过,包含自己的身世背景都毫不隐瞒全盘托出,且在这两年内,从不曾放弃关心可芬行动证明之下,倪母才愿意接受他。   两年内,在他身上发生了太多事。   艾萨克死后,他才晓得艾萨克先前已经立下遗嘱,指定由他继承米迦勒生技集团,之后,集团所有的大小事全落在他身上,他需要时间适应和管理,并且处理薇若妮卡这个棘手的人物。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那些会危害她的人事都已不存在,他终于可以放心的来见她。   然后,唤醒她的记忆。   "是你疯了……还是我也不正常了?"一吻结束,倪可芬脸蛋酡红,气息又喘又乱,觉得一切真是太疯狂了!   "还是记不得?"   "季……季霖,你先等等!"见他又想低下头堵住她的嘴,她赶紧伸出两手阻挡,"你……我……哎呀!有话好好说,你别激动!"   见她那副害羞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季霖笑了,熟悉的感觉萦绕于心。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缩在溜滑梯下哭泣的模样,仿佛只是昨日,中间却已经历两年空白的时光。   "笨蛋,快点想起来。"拉下她徒劳无功阻拦的双手,高大的身形往前低倾,季霖再次吻上那两片嫣红柔软。   听着他饱含痛苦的要求,她的心被扯紧,紧握成拳的双手,慢慢地松开,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抗拒他的碰触。   仿佛……他们已经亲吻过不下数百次,再自然不过。   季霖把她吻得头晕目眩,严重缺氧,脸颊红若苹果,她只能揪住他的西装领口,不知该推开他,还是……   乖乖待在这里,千万别乱跑。   突地,她的脑海中浮现一幕景象,她看见季霖一脸严肃的叮咛,低下头亲吻她。   季霖,你不是怪物。   深暗的静夜中,她看见自己枕在季霖的怀里,捧起他的脸庞,在那俊秀的脸部线条落下无数的轻吻。   笨蛋。   她看见季霖用着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   会爱上笨蛋,可见你这个天才也没多聪明嘛。   她看见自己抱紧了季霖,腻在他的怀里撒娇。   那些画面影像,就像一部旧电影,不停在脑海中重复播放。   "我的天啊……我认识你……我们……"倪可芬瞪大眼睛,气息急喘的低嚷,双手紧揪住黑色西装领口,一时间有点呼吸困难,频频换气。   "放轻松。"季霖揉着她的后背,帮助她把紊乱的气息喘顺。   "我的头好痛……"她发出近乎哽咽的呻吟。   季霖将她一把抱起,让她在沙发上平躺下来,大掌贴上她的额心,嘴里说着安抚的话语,"你没事的,有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必害怕。"   "好黑……好可怕……"她像是陷入一场梦魇似的,不停发出破碎的呓语。   如果要让她恢复关于他的记忆,势必要让她一并回想起被囚禁在黑暗房间的那段日子。   他当然不愿意见她痛苦,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可芬,是我,季霖。"他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记得我的,对不对?你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忘了我。"   "好痛……我的头好痛!"她开始抗拒,猛然坐起身,一把推开神情阴郁的他,用力喘着气直瞪他。   好奇怪,为什么只要见到他那双眼,她的心口就一阵闷痛,呼吸也变得凌乱?   但是同时,一股浓浓的恐惧感,从心底深处涌上来。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我远一点!"倪可芬脸色刷白,翻身下了沙发,逃难似的转身奔离。   季霖没有追出去,他只是握紧双拳,脸上写满自责与内疚。   他很气自己,当时她被薇若妮卡带去,软禁起来的时候,没能在她身边保护她。   这份自责一度差点毁了他,更让他差点失去理智,用最激烈的手段对付薇若妮卡。   但他知道,那都已经于事无补。   她为了他受到这么多伤害,痛苦得只能封闭记忆来保护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与守护。   在等待的过程中一步步唤醒她的记忆,在往后的人生中,用他所有的生命守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周末。   倪可芬一早起来,便听见楼下传来老妈乐陶陶的笑声,不禁纳闷的下楼查看。   "汪汪!"   她一走进客厅,一道金黄色的影子立刻飞扑而来。   "啊!"倪可芬吓得四处窜逃,"走开!走开……我怕狗啊!妈,你快点把它弄走!"   "为啥?"倪母幸灾乐祸的看着女儿被黄金猎犬扑倒在地,"你明明就很喜欢王子啊。"   "王子?"倪可芬一边用手阻挡着黄金猎犬热情的舌头攻势,一边抬头纳闷的望着几乎天天来倪家报到,她却始终回避着的季霖。   "王子很想你。"季霖回睐倪可芬一眼,他身穿休闲衬衫搭配单宁长裤,居家闲适的模样,与先前西装革履的冷敛形象相差甚大。   她怔看了好一会儿,脸颊不自觉发烫,要不是王子突破重围,舔上了她的脸颊,她可能要看傻了眼。   "不要舔我啦!啊啊啊!"她发出尖叫。   季霖扬唇一笑,转头继续品尝倪母为他特地煮的咖啡。   "来,吃看看我做的鸡蛋色拉三明治。"倪母热情的招待着未来女婿,没人在乎不断发出惨叫的倪可芬。   老妈真是太没人性了!倪可芬悲愤的瞪着餐桌上的那两人,决定自力救济。   一手格开黄金猎犬的头,一手抄起钱包,她爬起身就死命往外逃。   "呼呼,总算逃过一劫。"她一路狂奔,奔进附近的超商,拎了一个御饭团和无糖绿茶,结完帐就走向在超商对面的儿童公园。   堂堂跨国大集团的总裁,侵门踏户进到她家客厅,接受她老妈的热情招待,而她竟然只能吃冰冷的御饭团,差别可真大。   拆开包装,她低头咬了一口饭团,目光陡然对上一双晶晶发亮的黑眸。   "咳咳咳!"倪可芬用力捶着胸口,差点活活噎死。   "凹呜。"王子歪着头,一脸惑然的瞅着她。   妈呀,它是什么时候跟着她?她刚才明明已经甩掉它了,不是吗?   "呃,你也想吃饭团吗?狗可以吃这种东西吗?不好吧?万一你乱吃,出了什么事,我要拿什么去赔人家?"   看见王子伸长舌头,眼神纯真又渴望的直瞅着她,她一边走,一边两三口就解决了御饭团。   第二十八章   "凹呜。"王子一路跟着她,一起进了儿童公园。   一到周末,公园里满满是人,大都是父母陪同学龄前的儿童来散步,或是玩游乐设施。   "呼,幸好,我最爱的老位子还没被抢走。"倪可芬窝进溜滑梯下方的空间,才刚一屁股坐下,金黄色的犬影立刻尾随挤来。   "你……你坐过去一点。"倪可芬一脸怕怕的往旁边缩。   "凹呜。"王子频频蹭向她,末了,还往她盘坐的大腿枕去。   毛茸茸的触感搔得她好痒,尖叫声已经在喉咙内酝酿,她伸出手想拨开腿上的王子,后脑却突然一阵剧痛。   那种电影式的画面,瞬间又在脑海中播放。   她看见自己一身狼狈,缩在溜滑梯下方,最爱的老位子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哭泣低骂。   啊,她还看见王子一溜烟的钻进来,就像现在这样,跟她挤在老位子上……然后,一道瘦长的身影站在外头,冷眼睨着她。   就像是故障的电视机,画面有一瞬间跳动几下,呈现模糊状态,她忍着剧痛,努力集中精神。   那人的面貌逐渐清晰,俊秀的五官,冷淡的眼神,刻薄的口吻……季霖在溜滑梯外头冷眼旁观她的狼狈。   "你还好吗?"   熟悉的男音,忽然飘进耳底,与脑海中的画面相重迭,双手紧托着额侧的倪可芬抬起头,看见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高瘦身形伫立着的季霖。   脑海中的画面也停格在这一幕。   不同的是,旧画面中的季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神色冷淡,当下眼前的季霖,虽然表情淡然,但是眼底盈满担忧。   季霖。天才。米迦勒生技集团。   艾萨克……薇若妮卡……黑暗的房间。   一堆串不成句的关键词,像涨满的潮水,涌进她的脑海。   见她目光呆滞,脸色异常苍白,季霖蹲下身,紧张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才跟倪妈妈聊了一下,所以……"   "臭季霖!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你不是天才吗?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会不知道我被关在哪里!"   季霖嗓子一噎,目光怔然,看着她气愤得红了眼眶,却不再是用着看待陌生人的眼神望着他。   他的呼吸失去规律性,一向平稳的心跳开始失控。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眸光沉定,望进她眼底。   "冷血刻薄的家伙……"她的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拉出来,一双手臂将她锁进温暖宽阔的胸怀。   "笨蛋,你终于想起来了。"将脸埋入她的发侧,他粗嗄的嗓音饱含痛苦。   "你才是笨蛋!呜呜呜,不是天才吗?为什么那么慢才来找我?呜呜呜……"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被关在黑暗的房间内,身穿实验白袍的研究员来来去去,她每分每秒都活在恐惧之中,有时被注射了麻醉剂,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渐渐地,恐惧吞噬了思考,怀抱的希望更渺茫,她的意志松动了,有一回被薇若妮卡匆忙拉出房间的时候,从楼梯上摔落。   后来,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季霖。   "对不起,我来晚了。"不顾公园内旁人的注目,季霖将她紧紧嵌入怀里,声音沙哑的说:"也请你原谅我来得太晚,让你受到伤害,不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你。"   自尊心比谁都强的季霖,竟然低声下气向她道歉,可见他内心一定很痛苦,很煎熬。   领悟到这一点,倪可芬眼眶涌现一波热雾。   "我差一点就忘记你……季霖,我不要忘记你。"她哭得超激动,要不是双手也紧搂着他的腰,恐怕公园内的婆婆妈妈已经冲过来关切。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让你忘了我。"抱紧再抱紧,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怀里带走她。   "天啊,我居然整整忘了你两年!"   "还差点跟人跑了。"要不是有倪母帮他看着,天晓得她会不会又被另一个富二代拐走?   "我……我才没有!"她困窘辩驳,"我跟那些男同事都只有同事情谊,没有跟他们搞暧昧。"   "富二代前男友不是还跑回来求你回心转意?"他的口气虽淡,眼神却明显透着不悦。   啊,季霖吃醋的模样,真的好怀念!倪可芬热泪盈眶的想。   "我才不稀罕富二代咧!"她信誓旦旦的说。   "是吗?所以你也不稀罕我?"   "你?你只是一个兽医……"   等等,季霖现在是米迦勒生技集团的总负责人,也就是总裁,换句话说,他是身价惊人的富二代。   她抬眼,看着季霖淡笑的脸,呐呐的问:"艾萨克的手术失败了?"   "一开始是成功的,但是一个礼拜后,发生器官排斥的问题,引发败血症,就算是上帝也救不了他。"   "那……薇若妮卡呢?"忍下恐惧感,她咽了口口水。   "她不愿意离开米迦勒生技集团,我只好强制送她走。"知道那些阴影仍存在她心中,他不愿多谈这些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保证。"   "嗯。"挥去眼底的阴霾,她投入他的怀抱,紧紧回抱。   "汪汪!"王子在两人脚边钻来绕去,一脸哀怨。   "对不起,差点也把你忘记了。"倪可芬蹲下身,勾住王子柔软的脖子,揉着它的头。   季霖也跟着蹲下,拍拍王子的背,"这样说起来,王子应该算是我们的媒人。"   "真的耶!"她欣喜的咧开笑容,"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交一个兽医男朋友。"   "那你准备好当兽医的太太了吗?"   "哈?"   "集团那边,我应该会脱手抛售,至于艾萨克留给我的资产就搁着,你喜欢的话,就过户给你和倪妈妈。"他淡淡的说:"我的想法没变,我不想再当什么神医,也不想当天才,我只想定居台湾,过我想要的生活。"   "还是跟以前一样,只帮动物治病?"   "嗯。"   "可是我还是对王子以外的狗狗有点害怕。"被求婚了耶,好害羞喔。   "那是你的问题,你得靠自己克服。"求婚的那一方冷淡的挑眉睐她。   冷血刻薄的家伙……嗯,不过,这才是她熟悉的季霖啊!   "所以,我必须辞掉工作,回来诊所当助手?"   "没错。"   "这算是求婚吗?"她红着脸确认。   "不然呢?"他扬眉。   "我愿意。"她大胆抬起头,向他索吻。   "汪!"王子转过头,黑眸一亮,凑近狗脸想偷袭,一只大掌立刻勾住狗脖子。   略过王子的狗脑袋,他扬着淡笑,倾身吻上未来的兽医太太。   "凹呜。"偷吻失利,王子发出无奈的低鸣,惹笑了两人。   相视而笑的眸光中,倒映着两人的笑脸,他勾紧她的腰身,把王子卡在两人中间,用着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的感性口吻说——   "倪可芬,虽然你是个笨蛋,但是我爱你。"   欣喜的泪水涌出眼眶,她的笑容却比阳光灿烂。   "我也爱你!"   【尾声】   倪家母女俩看着存款簿里的天文数字,还有一堆刚过完户的房产文件,两张脸一样目瞪口呆。   "夭寿喔!九个零耶!我没看错吧?"心脏好得很的倪母一手捧着胸口,一副快心脏病病发的震惊模样。   "妈,你很爱演欸."倪可芬不客气的白了老妈一眼。   "喔呵呵呵,我现在要来去曹阿姨的杂货店串门子。"倪母拎起包包,走路有风的出门去。   串门子?根本又是欧巴桑病发作,准备向街坊邻居四处炫耀,说自己多了一个多棒多赞的女婿。   倪可芬翻翻白眼,没辙,只能随老妈去,只希望附近的老街坊不要因为被老妈烦到想投诉,那就阿弥陀佛了。   夜里,已经搬进兽医诊所,直接婚前同居的倪可芬,盘坐在床上,一脸困扰的歪头寻思。   刚沐浴完的季霖一走进房间,就被她那副傻样惹笑。   "倪妈妈又做了什么令你烦恼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老妈竟然说她想买一辆跑车来过过瘾,拜托,她连打档都不会,居然还想买跑车!"   "倪妈妈喜欢就好,顶多帮她请个司机。"   "季霖,你不能这么宠我妈!"宠到她这个准老婆都要吃醋了。   季霖扬唇淡淡一笑,对她的抗议不置可否。   "对了。"看他脱掉浴袍,身上只着一件黑色棉质休闲裤,光裸着健美精壮的胸膛,心跳乱了节奏,她赶紧别开眼,"后来,薇若妮卡有告诉你,关于你生母的消息吗?"   季霖平躺下来,长臂一勾,把未来老婆抱进怀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没有。"   事实上,艾萨克临死之前,已经告诉他,他的生母早在数年前因意外过世。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为他感到痛苦难过,与其这样,不如别告诉她实情。   反正笨蛋就是喜欢怀抱着无限希望,他不想见到他的笨蛋失落伤心的模样。   "是喔。"她怅然若失的垂下眼睑,不一会儿,又一脸振奋的抬起头,   "没关系,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可以找到的。"   "嗯。"他垂眸对她微笑。   "在这之前,你就先把我妈当作你妈……不行,不行,还没当作自己的妈,就对她好上天,要是再把她当成自己的妈,说不定下个礼拜你就会买一辆坦克车给她过过瘾。"   听到她满含醋意的抱怨,他低声笑了起来,啄吻着她额上的疤,没打断她的碎碎念,就这样静静抱着她。   直到她的音量越来越小,话语模糊,最后枕着他的胸膛入睡。   "笨蛋,你还不懂吗?这叫爱屋及乌。"他淡笑着,回应了她刚才一连串的怨言。   怀里的女人睡得香熟,早已听不见外界的声响,双手下意识勾紧了他的后颈,偎进他的胸膛。   幸福,如同洒在他们周围的光晕,在静谧之中悄悄蔓延。   【后记 艾思】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好,这是艾思的第四本作品,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场华丽的冒险,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像艾思今年就发生很多事情,一直以为自己会持续一样的生活,却在因缘际会下,开始新的工作,忙碌得东奔西跑,也接到出版社的来信通知可以出版作品,得以圆梦。   看似平凡无奇的每一天,其实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大改变,也许就在一不留神的瞬间,梦想就近在身边。   虽然圆梦的形式有所不同,但可以看到自己的作品出版,成为艾思努力写稿的最大动力。   说来还是要感谢艾思之前提过的那位朋友,若没有她的鼓励,艾思不会勤奋的写稿,每天只是忙碌的工作和过生活,忘记自己还有创作这个梦想,或者是稿件老是没有写完投出去的一天。   借这个机会,再次谢谢好朋友,艾思也要好好的勉励自己,就算生活再忙碌,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想做的事情,要趁年轻尽早进行,不要偷懒,老是空想,以后老了才不会后悔!   艾思也会更努力的敲下每一个文字,将自己脑中一个个美丽故事呈现在大家面前,与大家分享。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次的男主角在艾思的另一本作品有出现过?没错,男主角季霖曾经在《蜜糖先生咬一口》一书中轧一角。   季霖在《蜜糖先生咬一口》的戏份不算多,不过艾思很喜欢这个角色,大概是那时在心里就已经差不多拟定季霖的故事背景设定,所以很期待可以动笔写下他的故事和大家分享,想不到最后真的如愿了。   一开始原本设定季霖是个爱搞笑的角色,后来心念一转,季霖就成了书中个性冷淡,却有好心地的男主角。   由于季霖的自身遭遇,让他的个性变得有些冷酷,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但是其实季霖内心是个温暖的人,而且喜欢小动物,所以艾思在故事中就设定季霖的"伪"身份-兽医。   为了"融化"季霖的冷酷,艾思决定让个性开朗,没有心机的女主角倪可芬和他配对。因为倪可芬十分单纯,所以常常让季霖逮到机会捉弄她,两人一冷一热的个性在故事中擦撞出许多的火花,让故事变得热闹滚滚。   如同我们生活中一样,季霖的爱情故事有欢乐也有悲伤,历经波折后的感情也更加稳固与甜蜜,而且更能确定两人的真心,这是艾思想要呈现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现在想想,这个故事跟《蜜糖先生咬一口》一样,皆是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恋情,或许是艾思个人偏好这样的故事吧,所以写来特别有灵感。   有时候爱情也像是一场大冒险,大家可以选择轰轰烈烈的爱,也可以是平凡安定的爱,不论如何,祝愿大家都能在平凡的日子中,有不平凡的爱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