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真妩媚 作者:不是风动 文案: 纪溪是纪家的小公主,从小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众星捧月地长到了二十岁, 纪家突遭变故,破产负债二十亿。 家人病的病,坐牢的坐牢,只剩下一个在温室中长大的纪溪。 身娇体软,天真妩媚。 * 纪溪只见过阮好风一次,就是和他领证的那一次。门外挤满记者,闪光灯透过厚厚的窗帘明灭,喧闹声渐去。 他坐在她家低矮破旧的沙发上,冷淡慵懒。偏头看她时,顺手掐灭了手里的烟。 * 阮好风见过纪溪两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他在台下,她在台上。台上人一袭:红裙,腰肢摇曳,跳着青涩的舞蹈。 第二次,他的剧组和她的撞上,她穿着宝石蓝的戏服斗篷,弯腰从他跟前溜走,眼睛亮得像星星。 * 纪溪被曝光和史上最年轻影帝领了证。 网友疯传“纪溪靠男人上位”“二十亿彩礼”, 面对质疑, 阮好风眉目淡漠:“我入赘。” #小剧场: 外界传言:阮好风这个人,外温内冷,淡漠不定。和新婚妻子同框,连手都不牵。 只有阮好风知道为什么一再 碰到那柔软的指尖,便想起那个沉沦甜蜜的夜晚; 他嗓音微哑,听她软软地喊出一声“先生”。 再冷也烈火燎原。 1.日更。 2.全文为苏慡甜服务,就是个小白苏慡甜文,不用太计较。看文写文图一乐,千金难买我喜欢~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业界jīng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溪,阮好(hào)风 ┃ 配角:暂时还没想出来 ┃ 其它: ================== 第1章 “哎,小纪,醒一下,你电话响了。” 浅灰软面的休息椅上,震动声若有若无地传来。 屏幕一闪一闪,备注是“姑妈”。 抱着戏服蜷缩在旁边的女孩睁开眼。 剧院里空调开得太厉害,指尖还泛着凉意,嫩白茭似的,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叫醒她的人她不认识,见她醒了便笑着颔首,走了。 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喂?” 女人矜持而尖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溪溪,你在哪里?怎么下飞机了不来我这里?我听人说你又跑到剧院去了是不是?你这个孩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 随后是一阵细密得像是雨点般的唠叨,炸得脑仁有点疼。 纪溪拿远了放在身边,慢慢醒着神,转而俯身系自己的鞋带。 那是一双红色的细高跟,qiáng行做成舞鞋的样式,绑带浮华,滑,穿上很费劲。 她用透明胶带缠了两圈,乌黑的发丝垂落,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 纪溪的美是很有冲击力的那种美,眼波流转,抬眼看人时,能看得别人心一跳,也俗称妖艳贱货。 但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颊边微微丰润,那股子学生气还在,显得有点甜。 穿完两双舞鞋,电话中的唠叨也停了下来,等她说话。 她说:“嗯,进了一个剧组。他们赶时间,我直接过来了。” 那边立刻怪叫道:“你现在还能接到什么戏?小溪,你可别骗姑姑,现在你们家的人都是烫手山芋,谁敢要你?” 纪溪声音仍然有点沙哑,听不出情绪:“B大音乐剧表演系的毕业设计,出品人是我大学社团的师姐,他们缺舞台指导,我就过来了。” “那能有多少钱?再gān八百辈子都填不上你爸搞出的那个空子!更别说你家那个事,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 她姑姑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听见她在这边不说话了,又苦口婆心地劝她。 “听姑姑一句好,你是你们家的小姑娘,也不混娱乐圈的,现在好脱身。趁着这个机会,赶快找个人嫁了,好歹是个庇护,那些人有多凶你是想象不到的,清算完你家的房子和生意,发现没钱了,可不就要找到你头上了么!这圈子黑着呢,你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出过国,那可……” 纪溪“嗯”了一声。 “姑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贪玩,不想结婚,但现在是没办法了呀!听话,溪溪,一会儿姑姑派车去接你,我跟你说一说相亲的事情……” 那边又唠叨起来了。 休息室边就是化妆间,人来人往的。走廊尽头,导演冒了冒头,冲纪溪比了个手势。 纪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马上来。 她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电话那头人的话:“可是现在家里爸爸和姐姐这个情况,应该也没有人愿意要我吧。姑姑,我会自己还钱的。我这边还忙,先挂了啊,劳烦您操心了。真的,谢谢您。” 她声音中自带三分甜,纵然是有些疲惫和冷淡的音调,也仍然让人觉得温和有礼。 那边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挂断了。 纪溪整理了一下衣裙,起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这个剧组还没拿到正式的演出批准,明天要过评审,现在的场地资格是租来的,费用高昂得吓人,每分钟都在烧钱。 所有人都不敢摸鱼,都是连轴转,一分一秒都不愿意làng费。 而纪溪是下飞机直接赶过来的,没倒时差,已经二十八小时没合眼了。 整个剧组的策划人和演员都是学生,活泼放得开,气氛不沉闷。纪溪比B大这群学生还小一些,故而也很受照顾。 不过就像她姑姑说的,现在圈内人谈起“纪”这个姓氏就像是见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学生圈都单纯,半只脚没迈进来,这种照顾,其实与她姓什么关系不大。 从纪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家往上五代都是演戏的。从梅园到话剧,再到电影电视剧,今年来流量爆炸,圈内bào利。纪父带着大女儿纪玢赶上了好时候,分得一大杯羹,几乎是一夜之间跃居圈内富豪前列。 而今纪父与女儿却扯入了一桩跨国巨额洗.钱.案,人还在接受调查,又是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现在诸事都未曾明朗,唯一明朗的只有一件事:要想人平安,单单是罚金便要jiāo一个可怖的数字。 所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它楼塌了,众人对纪家的评价莫不如此。 老子和大女儿进去了,纪溪年幼丧母,祖辈老人躺在医院里没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中就只剩下了纪溪一个人。 她十四岁起就离家去了国外求学,读的也是冷门的音乐剧专业,今年大三。家里宠着她,对国内环境一无所知。 现在能拿到这个剧组的舞台指导的位置,其实是大学师姐有意在帮她,给出的价格也远超平常。 正因为这样,她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 导演对她很客气:“小纪老师,第一幕你看着排一遍,跟小姜讲讲,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纪溪点了点头。 另一边,被叫做“小姜”的女主角满脸不高兴,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纪溪安静地看着台上人定好姿势,进入状态。 她回忆了一下出品人给她的资料,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 姜果,以B大校花网红出道,走的是“学霸女神”路线。 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是姜果学的是舞蹈系,转型演员时还有些生涩。 对于一个网络现象级红人来说,选择一部国民度比较低的音乐剧实在是不太划算,也不如拍电视剧来得有钱赚,但这部音乐剧是进入传统表演圈的一张门票,也就是俗称的“铁饭碗”。 故而,不止姜果,其他女演员都挤破了头想得到这个看起来拿不出手的资源。 这个剧组选择的剧目是《卡门》,讲述了一位性格反叛邪恶、美艳绝伦的少女的故事。 这部世界名著被搬到舞台上时,大多以西班牙佛拉明戈舞剧的形式出现,女主角红衣红裙,倾倒众生,是个非常张扬的角色。 换句话说,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了捧红女主角而生的。 作为B大投资出品的毕业设计,这些学生们选择了大胆的改编路线——舍弃弗拉明戈舞剧的动作诠释,也舍弃歌剧的古典音乐美,而是将其改变为用歌声诉说故事的音乐剧,并对剧情做了颠覆性的调整,几乎成为了另外一个故事,但保留了原本的人设。 姜果身段好,柔韧性也qiáng。气息经过了突击培训,唱跳时算是比较稳,一颦一笑都是风韵。 看美人总是能让人心情好的,姜果踢踏着脚步,伶俐得如同一只小鹿。 在这边排练的其他剧组正逢中场休息,也被这阵动静吸引了,三三两两地聚过来看,啧啧惊叹。 台上跳着,观众席位空空dàngdàng。 二楼VIP看台,隐秘在幕后的包厢中,却有人嗤笑出声:“这谁家要捧的人?她疯了吧,那几位要亲自看的音乐剧,是给她卖弄风.骚的地方吗?我好怕她唱着唱着来个wink啊,全完蛋。阮好风,阮影帝,你钱多了没地方花,带我过来,别是说要投资这部剧吧?你现在好这一口?” 阮好风却没接话。 他看了一眼台上,一双桃花眼眯了眯,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 “看看而已,也没说要投。” 这圈子里美貌不值钱。除非你美成天仙下凡,任谁送去整形医院里出来走一遭,光一打化妆师一顿拍,都能上相。 “咔哒”一声,古铜色的打火机跳出蓬勃的火焰。 阮好风刚想点烟,抬眼便看到了柱子旁边的禁烟标志。 他起身打了个招呼,“我出去抽烟。” 第一幕结束,姜果转头跟导演说话。 人面对导演,眼睛却挑衅地看着纪溪。 “我说洪导,她一个小姑娘能指点我什么,都是基本功慢慢练上来的,你说她术业有专攻吧,我也没听过她演什么有名的剧啊?敢情出个国就高人一等,现在谁还把出国当成登天呢?出品人怎么想的,扶贫?我瞧着纪家也凉了啊,纪家小公主不顶用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纪溪听见的水平。 导演有点尴尬,正想说些什么缓和场面,纪溪抿了抿嘴,安静地道:“我来试一遍吧。” 她把借来取暖的宝石蓝戏服外套脱了,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 演出服只有一套,但纪溪本来穿的就是一条红裙。 虽然没有姜果的那套华丽,但也能对得上人设。 她走上台,屏气凝神。 灯光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这个女孩是谁?B角吗?卧槽真好看,比……姜果还好看。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而后音乐响起,堕落与引诱的妖jīng从梦中苏醒—— 第一幕,女主角引诱军官的部分。**飘幽的舞步与歌声融合,往来周旋的心跳与紧张刺激融合了,而后——在纪溪身上诠释到了极致! 鼓声阵阵,吉卜赛风的歌谣慢慢深入。 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她身体里活过来了,细长的红色高跟摇曳咔哒,仿佛敲击在人心上。乌黑长发摇曳,眼神妩媚动人,她身上每一缕线条、每一个表情都仿佛在诉说:她就是卡门本身。 这个小妖jīng,钻入每个人的心底,能够让冷峻自持的长官背弃道德、沉沦情爱,乃至于走向死亡。 不少没接触过舞台剧表现力的人直接看呆了。 这谁顶得住啊! 在场众人突然纷纷明白了故事中的何塞军官,难怪他为她出轨,为了她去死都愿意!这个渣男我当了! 如果说姜果的表现力是一朵玫瑰枝,花苞还未长成,那么纪溪的表演便是完全长开的红玫瑰,她在盛放。 纪溪唱了半幕,戛然而止。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她走下台来,重新裹上那件宝石蓝的斗篷,一下子就从艳丽的吉卜赛女郎变成了童话里的小巫婆。 她认认真真地对姜果说:“音乐剧与歌剧、舞台剧最大的不同,在于用歌声讲故事,剧本里没有的东西,用肢体与歌声的情绪表达,所以在表现力上可以尽量追求夸张一点,尽量放开。姜老师,你太绷着啦,这里或许可以再改进一下。” 说完后,她瞄见一旁的手机亮了。 拿起来一看——整整十七个未接电话,显然是她姑姑的司机打来的。 纪溪吓了一跳,她向来最怕耽误别人时间,于是赶紧跟导演报备:“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可以吗?衣服借的道具组的,明天我洗了还。” 导演自己尚且没从震惊的余韵中醒过神来,看她这么急,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去了。 纪溪拎起自己的行李——一个巨大的双肩书包,几大袋剧本和资料,踩着细高跟往门口冲。 门边立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空气里有雪烟草和薄荷的余韵,并不浓。 阮好风穿着黑衬衫,肩上随便搭着件西装外套,站在门边看完了她的第一幕。 而后就见这小卡门拎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奔过来。 他以为她的年龄有些大了,圈内的二十五六岁就算老,因为她在台上是那样妩媚成熟。可凑近了才发觉,妆面之下有一双学生气的眼睛。年轻,gān净,澄澈,即便是踏入了社会,那么想必时间也不长。 阮好风微微出神,没来得及避让,便被纪溪的双肩包挂了一下。 沉甸甸的一个大包,纪溪被带得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但是又以惊人的敏捷将它稳住,抱在了怀里。 包裹挡着纪溪的小半张脸。阮好风垂眼看她,也望见她一截白生生的脚腕。 细白,像是随时都能够折断。 偏巧有肉的地方都有,不显得柴,整个人是很有活力的那种漂亮。 他挡在门边,背光。纪溪看不清他的脸,只微微嘟哝了一声:“”啊,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可以吗?不好意思。“ 她连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 阮好风随手替她拉开沉重的剧院大门,感受到外边的热气一拥而上,又换来她几声“谢谢”。 阮好风微微一怔,视线跟着她的身影追了追。但她跑得飞快,顷刻间就没影了。 二楼VIP包厢内。 “阮哥,刚那小美女你看见没有!卧槽,那叫一个**劲爆!”死党凑上来问他,“我刚刚打听了她的名字,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绝对猜不到!她是那个纪家的小女儿,叫——” 阮好风冷静地打断他:“我知道。” 轻轻两个字,适合缱倦的音调。 阮好风低声说:“纪溪。”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开文大吉。 求收藏。 求。 跪着求。 真的跪着求,请爸爸们点个收藏吧。 第2章 “溪溪,过来看你的相亲对象,这个……你姑父的一个远房侄子,蒙语制.药公司的大公子。” 纪溪对面,衣着雍容华贵的女人伸出手指,亮出做得blingbling闪亮的指甲,哒哒有力地敲在桌上的文件上。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这个孩子我有印象,隔三差五地就问起你,只是因为你在国外,他家里又管得严,追不过去。溪溪,你看怎么样?” 纪溪偏头看了看,声音软软的。“可是姑妈,这家公司半年前爆出不良疫苗事件呀。” 她把自己的手机滑过去。 新闻页面几个大字:“蒙语制药有限公司宣城:我们从不生产不合格疫苗!医疗事故系谣言!百般推诿为哪般?” 纪安荣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复又恢复如初。 “那溪溪你的意思是看不上了,我这里还有几个人的档案,不要紧,你慢慢看。这一个——” A4打印纸又翻过一页,跳出另一个人的资料。 匪夷所思的是,这居然还是个婴儿的资料。 纪安荣观察着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先别问,溪溪。我先跟你说——长安影视集团老总,今年五十七岁老来得子,说是想安排好儿子的终身大事,先把儿媳妇的事情定下来。” 纪溪“嗯”了一声,安静地听她说着。 “说实话,溪溪,放以前,这些人你估计都看不上。你学艺术的,同学圈有大把优秀好看的人,但那也是以前,懂了吗?” 纪安荣摆出她惯常教训人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劝,“姑姑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嫁过去了,好歹还是个清白身。要是你一直不嫁,别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这家我瞧着就不错,溪溪,你好好考虑。” 纪溪垂下眼,并不接她的话,只是往后又翻了一页。 只是还未翻完,纪安荣就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把那一沓资料收了回去。 “没什么看的了,后面都是些歪瓜裂枣,配不上咱们家溪溪。” 她收得太快,纪溪只瞥见了随后一页那人的名字。 阮好风。 名字有点耳熟,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视线往下,又看见一行字: ——B市T大附属高级中学。 跟她一个高中? 大概是初高中时听过这个名字吧。 “所以,溪溪,你觉得怎么样?” 纪安荣似乎是铁了心向她推荐第二家,想让她——去嫁给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婴儿。 纪溪轻轻摇头,“姑姑,我觉得不合适,结婚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纪安荣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了起来。 “不是我说,溪溪,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现在不比以前,你没得挑,懂姑姑的意思吗?你这孩子,这么个语气说话,当姑姑会害你吗?不合适不合适,那你觉得,怎么合适?” 纪溪还是那副温雅安静的模样,眼底甚至有些笑意,眼底很亮。 有点像桌上,放在烛火边的水晶盏,里头盛着水和玫瑰花。 “可是他才一岁呀,姑姑。等他长大了,我就是个老姑娘了,人家不会喜欢的。” “姑姑跟你说,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嫁进他们家——” 纪溪抬起眼,打断纪安荣的话,“就能名正言顺地让公公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光明正大地给他儿子戴绿帽子——反正才一岁,什么都不知道,连法定婚龄都没有,是不是?姑姑,他们给了您多少才请动您,拉皮条拉到亲侄女身上?” 那一瞬间,纪安荣脸色煞白,脱口而出,“溪溪,你在说什么!” 纪溪站起身来,礼貌地道,“给了您多少,我双倍给您,可以吗?可能您又要问我哪里来的钱,纪家这么多年,就算是拍卖了,债务人是姐姐和爸爸。我这里,还有姥姥姥爷那里,绝不是一个空壳,不用我寄人篱下。” 提前找儿媳? 如果是好骗的姑娘来听这一席话,多半就会被天花乱坠许诺的贵妇前途骗过去,还会以为自己赚了。 殊不知就是卖.身,免费送过去给人包.养! 说完后,她微微颔首,说了声,“我先走了,姑姑。” 而后站起身,只留了一杯没动过的咖啡在桌上,旁边还有半粒切成两半的方糖。 另一半不翼而飞。 纪溪推门出去,随手找前台要了张几张纸,将她拿走的半颗方糖裹住,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 而后她将这颗糖丢了,拐弯去洗漱间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 与平常的方糖块不同,这一叠方糖透着淡淡的粉色,质地也粗一些。微微透明,看起来很梦幻。 如果凑近了闻,还有一种微苦的气味。 这东西纪溪见过,她念大学时,同一层宿舍楼的兄弟会、姐妹会时常聚众抽.大.麻,“飞.叶子”飞得兴起时,也会gān嚼几块这样的糖,混合了LSD(致幻剂)与少量麻.huáng.碱。她知道到处都有这种东西。 这半颗方糖作为证据,她直接报警的话,她姑妈会陷入不小的麻烦。同时,纪安荣知道她拿走了另外半个方糖,估计也不会再对她轻举妄动, 走出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后怕,快步跑到了人流量大的地方,搭了公jiāo车回家。 手心微微沁着冷汗,擦掉后又冒了出来。 再擦,再冒出来。 她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回国之后,第一个捅她刀子的是自己的亲人。 纪溪家中情况复杂。 她妈妈生完她就去世了。那几年正逢纪父带着大女儿出去打拼事业,日常忙得脚不沾地,就把小小的纪溪丢给了老人们带。 纪溪小时候,唯一亲近的成年女性只有纪安荣。“姑妈”这个词,在她心中是近似半个妈妈的。 一条短信冒出来,发信人“姑妈”。 ——“纪溪,你厉害,给脸不要脸,你家现在欠了二十亿,二十亿知道吗!我看你拿什么还?还不就是去卖?都是卖,有差吗,跟我拿什么乔?” 纪溪指尖轻点,删除拉黑。 公jiāo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楼前,纪溪背着她的大背包下了车。 纪家的不动产已经进入了清算拍卖阶段,这里是她自己的家,签字时实实在在地写着她的名字。 不是什么豪宅,是她自己初中时成绩优异换来的礼物——她姐姐许诺她要是能考第一,就送她一只猫。 她做到了,于是得到了一只漂亮的暹罗猫,还有一个配套的猫舍——一个一居室的单元房,离她们外婆住院的医院近,方便探望老人。 后来她上大学前,不得已将猫转手送人。外婆也去世了,这套房子却一直留了下来。 纪溪脱了高跟鞋,找来一双还算gān净的棉拖,扎起头发,仔仔细细地打扫了起来。 开窗开门通风,将室内擦得窗明几净,物件摆放整齐。chuáng单被褥洗净烘gān。 纪溪打扫一遍过后,又下楼买了大堆生活必需品,去物业jiāo了一年的水电气费,这才算勉qiáng收工。 她冲了个澡,而后就抱个抱枕坐在沙发上,低头翻检信息。 一个聊天框浮动起来,备注是“师姐”。 【小纪,今天姓姜的给你脸色了?师姐好好去教训她,你别难过。】 对方等了一会后,又发来了一条转账信息。 【“师姐”向你转账50,000】 【小纪,师姐知道你现在困难,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一定开口。这些钱是你的加班费,你收着,不用还。我听人说了你今天的舞台演示,你很优秀!】 纪溪的指尖在屏幕上空悬了片刻,打了几个字,又一行行地删掉了。 她打字。 【谢谢师姐。】 对方显然在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后,新的气泡弹了出来。 【小纪,我这边最近有一个进矿区文工团的名额,你想过来试试吗?如果能拿到这个位置,你现在也能安全一点。】 纪溪垂眸想了一会儿,这次打字时更加谨慎了。 【已经麻烦师姐很多次了,真的非常感谢。但我想给家里还债,辜负师姐苦心了。】 师姐:【还债?你想做什么,告诉师姐,我帮你参谋。】 纪溪这次不再打字,她摁下浅灰色的小话筒图标,轻声道。 “我想进娱乐圈。” * 二十亿。当数字足够大的时候,普通人已经对这个金额没有概念了。 有这个数字压在头顶,纪溪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崩溃、迷茫。 她同样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姐姐是否真的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但不论是真是假,她要对抗的都是难以想象的资本力量,如同蚍蜉撼树。 她要替家里还钱,还要继续支付外公的医疗费。她有能力接音乐剧,能接翻译活,但都不是赚快钱的路子。 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她亲眼见过,而且唯一有可能复制的路,就是她父亲和姐姐走过的路。 事实上,纪溪在上飞机之前,已经向许多个项目投了简历。 除了这次剧院的舞台指导,她已经通过了一个不知名网剧的试镜要求。 她的目标很明确:眼下纪家出了事,业界正规的公司不会聘用她,她的目标是刚起步的工作室、网剧组。 除此以外,还有大流量的平台推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是个流量至上的时代,偶像都可以像流水线一样生产。比起前几年唯有靠资本出头的时候,运气和个人实力反而更可能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机会也更多。 而纪溪与别人相比,拥有更多得天独厚的优势。 她注册了β站、晃音、慢手、V博等多个社jiāo平台的账号,统一用户名为:从零开始的纪溪同学。 做完这一切后,她统一上传了一个十秒钟的视频。 视频中,她穿着休闲的居家T-shirt,luǒ妆,微笑着看着镜头,落落大方地说:“大家好,我叫纪溪,小溪的溪。我的爸爸是纪一岚,我的姐姐是纪玢。刚刚回国,请大家多多关照。” 热搜炸了。 不出半小时,纪溪的这条V博已经被转发到3w+,热搜第一的关键词是#纪一岚小女儿回国疑似要出道#,其余几个关键词紧随其后#纪溪##纪玢##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点进去,一片骂声。 【这个人是谁?纪家还有个小女儿?不会是来给她姐她爸洗白的吧,呕】 【卧槽这个小姐姐真好看!穆勒,纪家都是什么神仙颜值!/吃瓜/吃瓜/吃瓜】 【这是什么意思?趁着老爸和姐姐进去的热度还在,在这里吸血要出道?这就是个来蹭热度的吧,谁要给她眼神!恶心,真是什么人都能混娱乐圈了】 【看见没有?先不提其他的,她还故意提了爸爸和姐姐的名字,蹭热度无疑。请问纪小小姐,亲人的人血馒头好吃吗??】 …… 纪溪无视了这些铺天盖地的谩骂,拔出手机卡槽,加上了另一张路上买的手机卡。 目前没有专业技术支持她做很多事,但她依然能够尽最大努力去完成自己想要的部分。 她用新的手机号注册了另一个小号,开通了一个三无小号,头像上传为她一张高度模糊的高中照片。 ID是:小溪快变qiáng。 纪溪又用这个小号发了两条微博: 【从零开始,努力加油!】 【从今天开始充实自己,回来的飞机上看了梅里美女士的《嘉尔曼》,情节相似的情况下,个人认为比她的《卡门》更有深度。】 和大号的热度不同,这个小号发出的东西,须臾间就淹没在了信息的海洋中。 做完这一切后,她关闭手机,歪头躺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卧槽,阮好风,快看热搜,快看热搜!是今天那个小美女!” 电话里传来死党激动的声音。 阮好风一边听着,一边登陆了微博看了看——他无视了上百万条粉丝私信,直接点开热搜头条。 死党在另一边感叹道:“原来以为是个冰山小公主,结果是个没脑子的蹭流量的,你说她……” “闭嘴。”阮好风冷冰冰地说。 他对人一贯温和随性,少有这么声色俱厉的模样。 死党在电话那头被吓到了:“你吃枪.药了?” 阮好风没理,他逐页浏览了一遍,又点开那十秒的视频看了一会儿。 关闭视频,他叫来秘书,吩咐道:“查一下这件事。” 等待的空隙,桌面上的视频自动重播。 那张兼具妩媚与天真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眼底却一片清明。 秘书很快赶过来,小声告诉他:“目前联系不到纪溪小姐,但是通过IP反查,发现纪溪小姐今天还开了另一个小号。除了最近接了一部网剧试镜以外,纪小姐没什么其他动作……老板,纪家这次的事情跟我们也有关系吗?” 阮好风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纪溪的履历gān净得像一张白板。 除了她今天官方认证的@从零开始的纪溪同学,那个叫做@小溪快变qiáng的小号也很容易查出。 阮好风随手输入ID,查看了一下,一眼扫到最新的那条微博:【从今天开始充实自己,回来的飞机上看了梅里美女士的《嘉尔曼》,情节相似的情况下,个人认为比她的《卡门》更有深度。】 他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随后微微收敛了笑意,变得若有所思。 梅里美是男人,《嘉尔曼》就是《卡门》的别称。 这段话的谬误之大,简直就是文艺青年装.bī翻车现场。 纪溪是音乐剧专业的,近期参加的项目就是《卡门》,她不可能不知道原作者的性别,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两本是同一部作品。 这是纪溪给自己以后准备的,一个待挖掘的、布满黑历史的“明星小号”。 秘书向来跟他没大没小,凑过来也看了一眼,疑惑道:“她疯了吧?还没出道,自己黑自己?” 阮好风低声道:“不是,她是故意的。” “故意的?” “全娱乐圈最稳妥的两类发展方式,第一,由黑到白,观众疲于谩骂之后,触底反弹,更容易发现明星身上的闪光点。第二,陪伴与养成,看莽撞少年变成成熟男人,看花瓶少女变成敬业小花。她会开这个小号,就是为了以后让别人扒出来的。她在演,演一个初期,只会蹭热度的黑心花瓶。” 阮好风顿了顿,“纪溪……在这方面,有优势。” 唯独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有着细小的起伏,仿佛都更轻更柔软。 听他这么一说,秘书立刻明白了:“难怪!如果一开始就绷着女神人设,观众对她的忍耐力低,容错率也低。如果剑走偏锋,从黑走起一路往上爬,反而会显得不容易。说起来……她姐姐纪玢就是绷着女神人设,这些年来越来越绷不住了,现在哦豁,崩盘。” 随后是感叹:“这个女孩儿不简单啊!老板,你是想投资她吗?这可是一场豪赌,纪家人,现在谁敢要?” 阮好风的公司上市不久,刚打入国内市场,暂时还在观望阶段。今天他之所以会被拉去剧院,也是听了出品人的建议,过去看看。 阮好风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平静。 “投。我要她。” 第3章 纪溪通过试镜的网剧名叫《chūn衫薄》,是一部小成本古装言情网剧,剧本也比较普通——不算坏,但也不是特别好,是个中规中矩的古代爱情故事,人物原型建立在史实基础上,是秦王之母赵姬的故事。 在此之前,赵姬、武氏这类女主形象已经作为大女主剧的选择风向,被翻拍了无数次。因为观众对此类题材要求比较低——女主角怎么玛丽苏怎么来,男主角怎么帅气怎么来就好,所以虽然俗,但是是小成本制作的不二选择。 然而纪溪虽然将目标锁定在这类项目上,却绝不是病急乱投医的人。 她当初投了几个剧组,都是她认定有一定潜力的剧组。《chūn衫薄》剧组之所以会被她注意到,并不在剧本,而是它的原著。 《chūn衫薄》是网络小说IP改编,原著是某江古代言情大神辣汤串串早年写的一部赵姬同人。 按道理来说,以大神身价,其IP应该不止被拍成一部小网剧。 纪溪搜索之后,发觉这部大神还写了许多上星历史剧,这部IP就这么卖给了籍籍无名的小工作室,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后来她花三块钱正版订阅了原著,发现了其中的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作品成也历史,败也历史。 它不红,正是因为作者几乎将它写成了历史科普文,各种细节jīng确到发丝,对历史的考证严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对比之下,故事性不qiáng,人物也很一般。如果不是考据党,很难有读者愿意认真看下去。 而这正是这部剧的优势——在多年“限古令”的压制下,古代剧组实际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上星困难,地位尴尬。多方因素中,古代剧组会受到非常严格的审核流程——不歪曲历史,不抹黑民族英雄,不带坏青少年,不宣扬封建主义等多种和谐因素考虑在内,许多大成本制作的电视剧都无疾而终,更何况小成本网剧。 而《chūn衫薄》剧本改编的内容,却是可以完全保证避开所有雷点的: 第一,原作者作为编剧直接空降剧组,作为一个考据狂,保证完全符合史实。 第二,剧中的赵姬并非一个完全正面的人物,作为秦始皇的母亲,她邪恶放.dàng,同时也是权力与野心的牺牲物,又兼并反抗jīng神。这部剧重在投she历史,虽说将格局局限在了谈情说爱里,但这段谈情说爱的历史本身就是具有深度和价值的。 除了这两点以外,纪溪决定赌一把。 她手头的钱,加上她能够动用的,老人辈的钱财,一共四十万。她清楚,拿这些钱去还二十亿无异于杯水车薪,钱要花在刀刃上,要能生出钱来。 她赌这部全员菜鸟的网剧,会有专业的态度去完成这个项目。因为他们选了她当女主角。 现在的纪溪一无所有,除了她六年的演出经验,她在赌剧组,剧组也是赌她。 如果不对,她可以变成投资方,虽然只是区区四十万,但可以为她争得一部分话语权,至少在她的剧本上发挥出她希望呈现的效果。 纪溪第二天凌晨醒了。 手机已经充满电,她打开看了看,被蜂拥而至的电话、信息以及个客户端的私信轰炸了好一阵,好一会儿后,她才慢慢筛出了重要的信息。 一个是她师姐发来的,目前可以替她争取的圈内资源,她需要花时间仔细研究。 另一个是《chūn衫薄》剧组的行程安排,通知她上面空降了一个土豪投资方,之前走过的试镜流程需要再走一遍。点名纪溪去见他。 这不是个好消息。 空降投资方背后的含义一般是:剧组会再空降一个演员,这就是所谓的带资进组。剧本、成员可能全盘打乱,甚至替换女主。 但剧组的通知里什么都没有提,那导演本身也云里雾里的,他在电话中告诉纪溪:“对方是突然找上门的,我们之前也不清楚这个情况。总而言之,小溪,你做好准备。” 纪溪说:“好。” 导演又说:“小溪,昨天的热搜——” 纪溪笑了:“趁着热度没过去,我会尽早宣传,也算是为大家尽力。” 导演本来还有点难为情——实在不好意思直言要求她替剧组打广告,虽然是共荣共存,但纪溪一夜黑红,听上去就像是在占人家便宜。 一听她这么说,导演如释重负。 纪溪挂断电话,又浏览了一下消息。关照的信息统一回复,其他各种各样的经纪人邀约统统删除。 她的V博平台粉丝一夜增加了二十万,纪溪实在是翻不过来。她本来想要回关圈内人,但在浩如烟海的信息流中根本分辨不出来,gān脆放弃了。 她又切回自己的小号。 作为一个三无僵尸小号,【小溪快变qiáng】连浏览量都没有。 纪溪并不在意,她编辑了一条新微博放上去: @小溪快变qiáng:要出门啦!昨天睡得不太好。 点击发表,白色预选框弹出。转瞬之间,右下角就多了个小红点。 纪溪:“?” 她点开未读消息进去,发现自己多了两个粉丝,还有一个点赞。 一个是+V7654321看.片的僵尸小号,还有一个不像是僵尸号,点进主页都是转发内容,没有原创内容。 ID是:唐吉坷德。 纪溪职业病犯了,立刻就想到《唐吉坷德》曾被改编为音乐剧,对方难道是个业内人吗? 没有认证,没有发言,有的只是这么一个点赞。 也许只是恰好起了这个名字吧。 纪溪喜欢音乐剧,连带着喜欢一切与之相关的东西。 她顺手就点了回关,而后锁屏放下手机,走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餐。 与此同时,一城之隔的CBD区。 高楼林立,整个城市还没苏醒的时候,这片地方的人刚刚下班,打卡回家。 黎明昏沉,大楼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掉了。顶楼办公室中,却还有荧幕滚动,一闪一闪。 那是一个巨大的闭路电视屏幕,属于执行总裁的私人休息室。 那上面投she着一个高糊的影像,是一个舞台。画面中露天的横幅晃动着,上面是“B大附属中学初、高中校区文化艺术节”的字样。 镜头晃得很厉害,一片嘈杂,还时不时有雨点糊上去,显然是很老的一段影像了。 台上正在演一段小品,而房中的男人并未分给它半分眼神。 阮好风坐在沙发中,点了一根烟,却不抽,暗红的光点明灭。 室内寂静,直到被突兀亮起的屏幕光源打破——阮好风掐灭烟头,偏头拿起手机,看见对方发来了一段信息。 发信人是他的死党,国内有名的纨绔,名叫江醒。 江醒:【阮哥,我让人查了,还是不建议你赌这一把。那小美女家里的情况抛开不论,上周她姑妈还公开说媒,其实就是卖侄女,明码标价的八十亿,长安影视老总好像看上她了。她本人未必有看上去的那么gān净。】 阮好风垂眼打字: 【不认识。这事我知道,我也去报名了。】 江醒:【…………???什么??】 阮好风:【她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情,就不会这么拼命地去赚钱了。 他二十岁凭人提携和一把好资源、好实力,意外拿了个影帝。回国后的这几年也是一帆风顺,虽然他目前的定位还比较尴尬——虽然拿了影帝,但作品不多,人太年轻,沉不下来,又迅速积累了一大批低龄小粉丝。在影帝和流量路线中徘徊不定,粉黑都有,但国民度基本都是一边倒的好评。 他的家世和本人经历,这一路走来,用“青云直上”形容都不为过。 阮好风性沉静,偶尔窥见激烈的黑粉负评都会有些不快。更别说纪溪是个刚出大学的小姑娘,还背负着舆论与家人的压力,她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黑红路线,已经是破釜沉舟。 纪安荣那边没有回应了,阮好风便知道自己不过是给人当了陪衬,对方就是个拉皮条卖侄女的。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yīn沉。 对方还没有回复,他接着打字发送:【我会亲自跟纪溪谈一谈。】 这次江醒回得很快:【谈什么?】 阮好风:【结婚的事。】 纪溪的住址没人知道,虽然她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家媒体、经纪人找到她的所在地。 她畅通无阻地到了剧组的工作室——目前还未正式开拍,前期准备工作都在导演工作室中完成。 纪溪以为自己会在这里见到那个空降的投资方,然而导演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表情变了,看向纪溪的眼神也有点复杂。 纪溪:“?” 她安静地等待导演挂了电话,问道:“怎么了?是对方临时有事,来不了吗?” 导演尴尬无比:“不是这个问题,他们说之前没沟通好,原本见面的地方不是定在公司里,意思是定在纪溪小姐你那边。” 纪溪皱起眉头:“我那边?” “准确地说,对方……”导演压低声音告诉她,“说最好约在纪溪小姐的家中。” 谈工作,为什么要去她家里? 导演那张脸上几乎明明白白地写着“小心潜.规则”五个大字,显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什么都不用说,这已经十分明显了。 纪溪着实没想到自己出师这样不利——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碰见这种事? 去和不去,悬崖在前láng群在后。不去或者拒绝潜.规则——失去这次机会,去,接受潜.规则——此条不在纪溪的选择范围内。 导演盯着她,显然尴尬得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说:“那我就通知到这里,纪溪小姐,剩下的……你看着办吧,需要我陪同你前去吗?” 纪溪想了想,没有拒绝这委婉的善意:“您有时间吗?” 导演点头说:“有时间,这样,纪小姐,我让同事开保姆车过去,多拉几个人等在楼下。一旦有什么情况,你直接找我们好了。而且毕竟是你自己的家,主动性也qiáng一点。” 也只能这样了。 纪溪点点头,轻声说:“好。” 她特意花时间去买了防láng喷雾、震楼式报警铃,还揣了把小刀在身上。 这些武装实在是十分拙劣,但她如今举目无亲,信得过的人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但她同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有谁潜人,是大中午来的?地点选在她的地方也很可疑。如果不是潜.规则,对方显然是考虑到她是女孩子,想给她更高的自由度。 兜兜转转半天后,天光大亮,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 纪溪安静地坐在沙发中,等待着对方的来临。 对方很准时,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敲门声响起。 纪溪有点紧张,她没有起身,只是向门口说:“门没锁,您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对方显然听到了,门咔哒一声推开,又咔哒一声关上。 玄关处,身材高挺的男人抬眼看来,眉峰锋利高挺,生得一双淡漠薄情的桃花眼,那眼底乌黑沉静,倒映着她的影子。 “阮好风。”他手指修长,向她伸出来,是握手的示意。“初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溪溪:我只是想谈个工作而已 阮同学:我只是想结个婚而已 第4章 阮好风。 纪溪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个名字她见过。昨天她姑妈压着不让看的名单中,下一页就是他的名字。 她伸手与他握了握。对方很有礼数,握手也只是勾住她的指尖部分,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 可眼前人还有让她觉得熟悉的地方,也许是气息或者其他的什么。 下意识的,纪溪轻声问:“我们是校友?”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先开口,阮好风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笑了。 “是吗?我初高中都读的B大附中。” 是校友了。 他比她大几岁,就算是,也应该不是一届的。 纪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这个话题,这也不算是很好的开场。 她说:“阮先生喝点什么吗?” 阮好风倒是很放松,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白水就可以。” 纪溪便去倒了水。他和她一人一杯,很可爱的小熊被子,她的是淡绿色的,他的是蓝色的。 到这个时候,纪溪松了一口气。对方看起来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种意思。 她注意到阮好风还带来了一沓文件,厚厚的一叠。 她安静地在他眼前坐下,询问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阮先生?” 阮好风喝了一口水,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意料之内般地答道,“好。” 他先开口了:“我今年二十四岁,纪小姐。” 纪溪:“啊?”了一声。 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本来是准备直接走试镜内容,结果对方比她先开口。 阮好风垂着眼,视线放在他带来的文件上,口吻淡淡的:“比你大三岁,偶尔抽烟——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戒。我和你一样,刚回国不久,和你一样是演员。随便开了家公司玩玩,暂时只买了一层房,养猫。其他的细节,这里面都写得比较详细,你可以现在看看。” 纪溪:“……啊?” 说好的是投资方二次让她试镜—— 但,这个场景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她成了面试人的投资方,阮好风反而在那里中规中矩地介绍自己? 阮好风长得很好。从骨相到皮相的那种好,薄唇,桃花眼,眼角眉梢带着点锋利凉薄的味道,却因为周身淡然的气质而微微内敛了起来。 他单是坐在那里,便能让人窥见他的温和——和温和之下隐隐的攻击性和qiáng势。 他瞥见纪溪的表情不对,停下来,沉静的眼中也出现了些许疑惑。 “怎么了?” 纪溪想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们今天来这里是谈——” “不是谈结婚的事吗?” “工作的事。” 这一刹那,两个人异口同声,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阮好风和纪溪面面相觑。 纪溪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姑妈给她列的那个备选名单,显然是男方首先有意,才会被写上去。虽然是这样,但最终还是想把她推给那个刚生了儿子,五十多岁的长安影视集团老总。其他人,全部都被过滤掉了,而且多半还没得到通知。 而她只来得及看见阮好风一个名字,后面自然而然也没有想到这方面来。 现在看阮好风的意思,是越过中间人,想直接找她面谈。 纪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到阮好风微微蹙起眉:“他们没跟你说吗?我说是私事,不是公事,这……” 然而他下一刻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作为投资方,自己的秘书在电话里和总导演大谈某个女演员的“私事”,正常人不想歪才怪。 他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似的,很快笑了起来:“原来是个乌龙。” 说完后,他正了正身体,微微俯身看着纪溪,“是我唐突了。所以请问纪小姐,现在你本人,是否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 他看了一眼纪溪。 纪溪斟酌着,正在准备说辞,阮好风便自顾自接过了话头。 “如果没有考虑过,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了。” 他说话时相当有分寸,即便主导着话题,但语气、神态都让人非常放松,就像老友间闲谈。 纪溪失笑,偏头看着他。她眼里带着一点好奇,还有一点茫然——并不是害怕,好像只是在用眼神问他,为什么呢? “目前纪家四面楚歌,纪小姐一个人打拼,的确比较难走。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个婚姻伙伴,能少掉很多麻烦。” 阮好风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微微的磁性,“不过婚姻是大事,的确需要时间来思考。我担心纪小姐怕我居心不良,所以把所有家底都带来了。” 纪溪想了想:“我考虑过。” 这话是真的。 她回国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嫁人。纪家不乏商业联姻,她姐姐和前姐夫就是奉双方父母之命假装情侣,差点就要去领证了。 如果她没有这个打算,她也不会去赴纪安荣的约。只可惜纪安荣存心从她身上榨gān最后一点利益,她就把这个想法搁置了起来。 但是阮好风突然出现,却是一个变数。 她忍不住问道:“和我结婚,对阮先生您有什么好处呢?我家这个状况,我也不打算隐瞒,如果您这样做了,对您的声誉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恐怕后患无穷。” 有底气的商业联姻叫联姻,没有底气的叫包.养。这点纪溪还是懂的,她现在唯一的底气只有自己,但这一点无法由明晃晃的价值来衡量。 就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她也要拦一拦阮好风。 让她没想到的是,阮好风的回答竟然非常简单:“催婚。” 纪溪怀疑自己听错了。 阮好风笑着瞥了她一眼,再次肯定道:“我家催婚催得很厉害,普通姑娘也不愿意嫁我,所以我来找纪小姐试一试。” 纪溪笑了:“会有女孩不愿意嫁您吗?” 阮好风轻笑道:“我不大会照顾人,而且我零基础归国,基本是白手起家,看着风光,内里需要打拼,也很累。平时工作忙,估计也没什么女孩子受得了我。我手里的也仅仅只有几套小产业而已,别人犯不着在我这里耽搁。” 纪溪这下明白了——直男的注孤生状态,分不出时间来陪女朋友,自然就成了万年单身狗。 她在国外一直单身的原因也是这样,虽然追求者如云,一时没有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二是每次通勤演出,有时候忙得妆不卸就睡着了,更不可能谈恋爱。 阮好风抱着他的小熊水杯,安静地问道,“你对你未来伴侣有什么要求吗?” 纪溪想了想,许久之后,才憋出几个字:“顺眼。” 她其实没往这方面想过,以前也没计划过,想来想去觉得怎样都好,反而透出一种懵懂的可爱来。 她反问道:“阮先生呢?” 阮好风听见她说出“顺眼”两个字后就笑了,跟着也说了两个字:“顺眼。” 纪溪不知道说什么了。 阮好风低头看了眼时间,问她:“你现在有时间吗?现在这个话题谈妥了,你说你之前想要试戏,我们现在过去吧。” 他站起身来。 这就……谈妥了吗? “谈妥”是什么意思? 手机开始震动,纪溪这时候也接到了楼下导演的电话:“纪溪,你……那边没事吧?这边来了几个娱记,你下来时小心被被拍到。” “娱记?” 她看了阮好风一眼,心知大约是跟着他来的,说了声,“我知道了,我这边好了,您可以回去了,等会儿我们去工作室试戏,麻烦您再回去一趟。” 阮好风上来不过十分钟。导演那边也明白了,大约是没发生什么状况外的事——应了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阮好风站在玄关处,回头看她,“楼下有娱记?” 纪溪手里还拿着电话,点了点头,像是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似的,“要不您先下去,然后我再……” “你跟我下去。” 阮好风却gān脆利落地打断了了她的话,“坐我的车,我停在负二层地下车库。他们暂时找不到那里。” 纪溪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小区还有个地下车库。 阮好风的车与他这个人相反,十分张扬,从款式到颜色。 纪溪看了一眼他的车就笑了。 难怪会被娱记追上,实在是太过拉风。 她为防止被拍到,安安静静地坐去了后座,又将两边的车窗摇了上来。 阮好风发动车子,带着她平稳地出库了,开上了马路。 中间过了两道红绿灯,停车的间隙,阮好风在前面说,“空调有点冷,后座有毛毯。” 纪溪道了声谢谢。 她是个怕冷的人。裹上毛毯后,暖和起来,又因为车里太过舒适,昨夜的疲惫一拥而上,让她有点困倦起来。 阮好风在后视镜中看见了,默不作声地放缓车速,驶入一条寂静的道路。环城,慢悠悠地走。 纪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放心大胆地睡着了,还是在一个头一次见面的人车上。 她大概睡过去了七八分钟,感到车速突然变快了,像是不停地在过弯道,慢慢又醒转过来。 “怎么了?”她刚睡醒的声音软糯糯的。 阮好风淡淡地说:“被娱记追上了,有点麻烦。你睡吧,我一会儿甩掉。” 纪溪听他这么说,反而有些提起了兴趣。她裹着毛毯,一直把自己裹到鼻子,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往后看。 她拿国际驾照的,上过路,一眼就看出了后边至少有三辆车在超速追赶他们,长枪短pào不停地对着他们这边拍。 她赶紧躺下去,怕自己被拍到了,对阮好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阮好风笑了:“坐着吧,他们拍不到的。你容易晕车吗?” 纪溪摇摇头。 他说:“那我加速了,先甩开他们。安全带系好。” 引擎声轰鸣,这一刹那突然提速,纪溪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往后压了压,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了起来。 阮好风开车时很沉静,踩离合、换挡、踩油门的动作行云流水,车载电子音冷冰冰地播报着:“已关闭自动驾驶校正系统,请注意,时速即将违规。” 巨大的惯性左冲右突,着辆车飞速切入车流间的空隙,猛然抽离,又直直地切除,巨大的摩擦力产生刺耳的响声。 阮好风又看了纪溪一眼:“晕吗?别害怕。” 纪溪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甩掉两辆车了,还有一辆车。要继续加速吗?” 阮好风摇摇头:“不了,跟它耗一会儿,你看它的车型,会比我们先没油。我们现在就绕着这边转圈。” 纪溪觉得有点好笑,软软地说了声:“好。” 阮好风平视前方,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你户口簿带了吗?” 纪溪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带了。” 她一直都把自己所有的身份资料、工作资料带在身边,从不离身,因为时时刻刻都可能遇到需要用到的时候。 “那好。”阮好风说,“一会儿顺便去领个证吧。” 第5章 纪溪微微怔了一下。 他们绕了几个圈子,阮好风将车驶入了附近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中,刺眼的日光渐渐消去,凉慡和空旷的yīn影渐渐笼罩。 周围很空,阮好风拉了手刹,稳稳停住。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地图导航。 “民政局在一个居民大院里,没有停车的地方,走过去要二十分钟左右。刚好已经开到这里来了,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过去吧。” 纪溪想了想,小声问:“不需要做个公证什么的吗?婚前财产公证之类的。” 阮好风笑了笑:“不用,当然如果你想,到时候可以办。” “婚前协议呢?”纪溪又问他。 阮好风摊摊手:“我没想这么多。但那个可以和财产公证一起做,目前我没什么想法,你怎么看?” 纪溪笑了:“阮先生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打算跟我结婚了。就不怕我骗财骗色,捞一笔跑了吗?” 阮好风咳嗽了一声。 他说:“还是有准备的。” 他下了车,伸手替纪溪拉开车门,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纪溪把毯子叠好放在原处,然后下了车。 她今天穿得很学生气,简单的白衬衣,浅蓝牛仔裤。 一下车,抬头就望见阮好风拿出了一个相当jīng巧宝石蓝的盒子,轻轻打开了。 阮好风低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纪溪小姐。” 那是一枚素戒,碎钻镶嵌在里面,外边是偏蒸汽风的纹路刻样,非常个性漂亮。 显然阮好风也是花了心思的。 纪溪早在他说“有准备”三个字时就预感到了什么,此时看见眼前的戒指,脸有些微微发烫。 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起来。 “好啊。”她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此前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按阮好风的说法,他被家里催婚催得急,算是跟她搭伙过日子。 就算还没有签婚前协议,纪溪也能够想到,这将是一段互不gān涉的婚姻。往后阮好风如果安定下来,找到了合意的女孩子,或者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不可磨合的矛盾,离婚也是难免的。 阮好风在这件事上显得过分随意,但无论是从会面的地点选择上,还是各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包括现在这枚指环,都让纪溪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尊重。 她将那枚指环取下,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指给阮好风看。 细长白净的一双手,配着这枚独特的指环,格外好看。 阮好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伸手放在纪溪头顶,轻轻揉了揉。像是大哥哥对待一个小妹妹,自然而熟稔。 他太高,纪溪仰头看他,视线被他胳膊挡住,只能望见他线条有力的肌肉,袖口扣子一丝不苟。 很奇怪的,纪溪想着,这个人有点奇怪。 这么热的天气,领口和袖口都是一丝不苟的,偏偏开着最张扬的车,有着最随性的性格。 “快走。”阮好风微微弯起眼睛,眸色黑沉,偏偏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二十分钟内不能让人发现,跟我来。” 他像是对这一片挺熟悉,没有带她出门走,而是走楼梯,熟练地七拐八弯,走入一条小路。他取了墨镜和口罩,步履生风,可总是会停下脚步等她。 今天是个平常的工作日,来民政局的人不多,前面的队伍也不长。 纪溪有些紧张,她没经历过这样的流程。 阮好风则站在她身边,轻声向她解释:“会很快,婚检过后我们去前台那里打印证件,签字,旁边有拍照的地方,拍完去jiāo九块钱就行了。” 纪溪看了一眼结婚照的窗口,见到是有些陈旧的厚窗台,贴着快要剥落的红色彩条字:拒绝找零,有些迟疑:“……要jiāo现金吗?” 她在外面一直是各种卡齐备,回国一趟,基本没什么使用现金的时候了。她去买东西时还遇到过一些尴尬——去取了钱,结果店老板找不开,还手把手地教她注册支付账户。 自此,她学会出门带个手机就行了,连零钱都不用带。 阮好风却默不作声地伸手给她看——他手里是五张新钞,都是零钱,一张五元四张一元。 纪溪又笑了,眼里有几分俏皮:“这也是提前准备?” 阮好风承认了:“是。我倒车时顺手查了结婚攻略,车上还有点零钱,顺手取了过来。” 纪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大男人有点可爱。 他对结婚这件事的紧张看起来不比她少,相处了半天,总算让她窥见了他沉静外表下的一丝真实来,有些孩子气。 阮好风将钱收好,看着队伍前端,突然哂笑道,“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我刚回国时,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闹了不少笑话。” 看来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纪溪好奇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对阮好风了解不多,还剩的印象只有他说自己刚回国不久,白手起家在做公司。 阮好风说:“今年一月回来的,从H国,我听说你也是在那里念书,是不是?”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低低地笑:“H国念音乐好,你应该很喜欢那里。我第一次看音乐剧时,是别人送的票,卡着时间入场,除了演出效果,全程只觉得挤,人多,洗手间不好去。不管你是哪个区座的,没有就是没有,中场在外边逗留久了,保安还要赶人。” 纪溪笑了。 她不进剧组的时候,也一场不落地听自己喜欢的。的确是挤,场地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座,棕熊似的大块头外国人蜷缩得如同虾米,还要一丝不苟地专注观看。散场和进场时进出都很困难。 她这么说了,又冲阮好风眨眨眼,“几千人的剧院,洗手间只有一人间的,我一般都是跑出去去麦当劳的洗手间。” 阮好风很“亲民”地认真听着。“我记住了。” 不算长的队伍,两个人的话匣子因为留学这个话题打开了。 纪溪原以为阮好风这种贵公子型的,家里肯定捧着宠着,出国也无后顾之忧——毕竟她认识这样的同学圈子,富二代在哪里都是富二代。 但阮好风却说:“我家里管得严。往前几年,我说我想演戏,家里老人不准,说我收不住心,直接就把我打包丢去国外了,一分钱都没给我。那时候真惨,只会说英语,不会当地语言,最后只能去华人区端盘子打工,学了半年勉qiáng学会基本口语。后边接戏,台词都是硬背的,每天跑四五个剧组,还要天天挨骂。” 纪溪好奇心上来了:“你演过什么?我或许看过呢,没准儿我们两个的剧组还撞上过。” 她还有很多资料没做,因为专业是传统音乐剧目,平时也不怎么看综艺,近年来走红的国内偶像一茬又一茬,纪溪连名字都记不住。对于国内娱乐圈的各种关系、人脉,她的认知几乎为零。 阮好风还没来得及回答,队伍便走到了底。 接待员递来两张表让他们填了签字,然后各自去做体检。 纪溪听着工作人员指示,流程走下来后,看见阮好风比她快,已经在旁边等她了。 “走,去拍照。” 拍照的场地是一个简单的红毯舞台,背后是国徽。 拍完几张后,又换了红幕布,说是证件照,一会儿要贴在结婚证上的。 拍着拍着,摄影师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不敢相信似的:“阮好风?” 那摄影师的表情跟吞了个鸭蛋似的,激动不已,冲上来问阮好风能不能签名。 被认出来其实在意料之中。H市这么大,谁还没见过几个明星真人?不过工作人员虽然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会随意透露消息,见到他时却不免有些激动。 纪溪被推搡了一下,阮好风眼疾手快扶住她,抬眼微笑道:“你认错了。” 四个字,非常礼貌的声音,却透出了隐隐的压迫力。 他揽着纪溪的肩膀,完完整整地把她护在怀里,不悦和警告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话语间。 那是个绝对占有和护短的姿势——又足够温柔,动作很轻,但十分周全。 陡然这样亲近接触,纪溪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只觉得安心。 摄影师立刻明白自己冲动了,讪讪地道了歉。 而阮好风的姿势没再变过了——照片拍完了,他低头把墨镜和口罩给纪溪带上了,仍然揽着她,去最终登记口领证件。 出了这么个突发情况,纪溪感到大厅中打量他们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探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 “真是阮好风?” “卧槽,不会看错了吧,新闻不是说他今天上午在参加什么开机仪式吗?不是本人吧。” “英年早婚?不是吧,那个女的是谁?没见过啊。” 从始至终,纪溪都看不见其他人的视线——阮好风这个人生得高挑挺括,揽着她时像是揽着一个小妹妹,让她走在里侧,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他怀里藏了个人。 阮好风轻声道:“对不起,一会儿就好了。” 纪溪摇摇头:“没什么。” 她还有心思分神跟他开玩笑:“声东击西呀?你没告诉我你这么火,阮先生。” 声音软软的,因为离得近,墨镜半透明的yīn影里能看见她一双水润的眸子,闪闪发亮。夏日都穿得单薄,她温暖的体温透过衬衣传过来,很柔软。 阮好风知道她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低声答道:“也还好。” 红本本递到了他们手上。阮好风反而怔了一下:“在哪里jiāo钱?” 工作人员一下没听懂:“什么钱?” 阮好风指了指旁边“拒绝找零”的贴字,“九元,办结婚证的。” 工作人员抿嘴笑了起来:“那是老窗口的规定了,现在结婚不用花钱的。” 看来他查到的结婚攻略是过时了。 纪溪扑哧一声笑了,抬头跟阮好风对视一眼,“我们走吧。” 阮好风自己也没忍住笑,终于放松了下来,带着她走出门去。 出去之后,纪溪还没有实感。 短短几天内,她就成了已婚人士了。 阮好风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她说:“一会儿我公司的人接我们,我先送你回家。” 纪溪有点疑惑:“那你的车呢?” “先扔在那里,一会儿有人会帮我开回去。”阮好风说,“已经晚了,试镜就改天吧,我们去吃顿饭?”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显然为了见她而耽误了日程,一路电话不断。 他们走出来没多久,很快就有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了,绕路送去了纪溪那个小区外。 纪溪主动说:“吃饭我请吧。” 阮好风倒是没跟她争。 因为不知道阮好风的口味,纪溪挑了附近的一个私房菜馆,各种菜系的都有。 阮好风点了几个菜,放下后看了一眼窗外,忽而问道,“要搬去我那里住吗?” 他看了一眼纪溪,知道自己这话恐怕会引起误会,补充道,“这边靠近市区,私密性不是很好。鱼龙混杂,以后你在国内发展,一直住这边恐怕会有一些小麻烦。” 纪溪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搬走的打算。” 这里离医院近。她外公心脑血管病住着院,看望老人方便。 她咬着唇,看着阮好风,忽而醒悟了什么:“如果需要我在伯父伯母面前……的话,我就搬。” “没事,他们住得远,平常也不来,这件事不急,看你意愿吧。”阮好风没忍住笑了,“慢慢来,没关系。” 随后两人又聊了聊别的话题。 他们都出过国,念了同一个初中高中,还有圈内杂谈,真要讲起来,共同话题很多。 跟阮好风聊天很舒服,因为他不绷着,也非常随意自然,像一个多年的好朋友。菜端上来后,两个人都没吃多少。快结束时,纪溪说自己去一下洗手间,再回来后就付了钱。 阮好风把她送到楼下,给她报了几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两个号码,工作和私人的,如果有急事可以联系我,如果我没来得及回复,你打这个号联系我的私人助理小程。我公司地址在给你的文件里,以后找我不用预约,跟前台报名字就可以。” 纪溪认真记下。 阮好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就不上去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 纪溪知道他忙,于是点了点头。 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纪溪又叫住了他。 暮色中,她从手心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他。 “袖扣。”她的眼睛很亮,“送你的。” 原来她刚刚离开二十分钟,不是去洗手间了,而是去给他买了礼物。 “我还有礼物?”阮好风笑着接过来,眼底带着微微的讶异。 “新婚礼物。”纪溪说。 她的手有点凉,应该是紧张的缘故。但她笑起来很甜,仿佛带着撼动人心的热度和光芒,微微抬眼瞥他时,眼光有那么一丝天真的妩媚。 “结婚快乐呀,阮先生。” 她说完后,仿佛不好意思似的,小小地跟他挥了挥手,扭头跑了。有点像他那天在剧院门口撞到她,她像只轻盈的小鹿在他眼前溜走一样。 那袖扣是珐琅制的,暗沉的蓝色,仿佛晕开了夜晚与星光。 阮好风看着她的背影,伸手将袖扣拿起来。入手温润,隐隐平息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砰砰,砰砰。 第6章 纪溪回到家中,打开手提电脑,新建空白文档。 标黑的五个大字轻快地打了出来:婚前协议书。 光标闪动许久,随后又停了下来。 她垂眼翻着通讯录。 她大学时四处接戏,课堂作业也是jiāo剧本、短篇和论文等。 当时她抽到一个课题,就是将曾经风靡A国的一部电影《律政俏佳人》改编为十五分钟的短剧。 为了这个课题,他们那个小组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来准备。 这部片子的中心内容是女主角被考上法学院的男朋友所抛弃,转而自己奋发努力,也考上了一流法学院,从此叱咤律政界的故事。 纪溪为此辅修了一门法律课,经常熬夜改论文。 婚前协议之类的案例她见过几个,现在要草拟出来并不困难。 她很快打了一个草稿出来,像阮好风那样,也给自己列了一个表格。 其中她特意将负债和是否公开婚姻关系两项放在了前排。 以及—— 负债,无,且无需承担家庭欠款。 她不想把阮好风扯进来。 她家里的二十亿,共同债务人是她姐姐和父亲。 当初纪家为了把她送进象牙塔,公司法人指定的是她的外公,现在出了事,纪溪在法律上是不需要还钱的。 但是,即使如此,她要面对的还有父亲和姐姐公司里留下来的一大滩烂摊子,股份分割、转让,还有债权人的压力,都足以拖垮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而她外公患病常年卧chuáng,连基本的自理能力也没有,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都丢给一个老人。 阮好风看起来是无所谓帮不帮纪家的性子,但如果一旦要帮,很可能连他自己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这也是她第二点,特意提出了“暂不公开婚姻关系”的选项的原因。 阮好风解了她燃眉之急,现在结婚,能让她不至于再陷入纪安荣之类的骚扰,暂时获得一个安身之所。单凭这一点,她已经仰仗阮好风很多了。 她和阮好风的事业都在圈内。按照今天在民政局看到的,阮好风人气很高。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来跟她的结婚消息,对阮好风的事业会产生相当负面的打击。 除去这些部分,纪溪还写了几个选项,让阮好风自主来选择: 是否约束配偶的感情关系。 她对圈内有些事略有耳闻,知道有些人号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家里娶了一个,在外边玩起来方便。 她不知道阮好风是怎么打算的,毕竟他给她的结婚理由是催婚。以后种种,未可知。 协议书草稿写完后,纪溪检查了一遍,发送给阮好风的微信。 阮好风的昵称就是个简简单单的“阮”字,头像是一只猫,显然是阮好风自己养的。 绿色的小条拉满,文件传输成功。 阮好风回得很快:【?】 纪溪慢慢打字,跟他解释:【今天有点匆忙,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说,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那边顿了几秒钟,然后回复道:【好,稍等我看看。】 隔着一层网络,阮好风的“冷”就渐渐显露了出来,和他说话的感觉不一样。简洁gān练。 像他贴合的袖口与领口,一丝不苟的样子。 一分钟后,阮好风给她截了个图。 图片加载完毕,纪溪一看,发现截图内容正是她关于“不公开结婚关系”的内容。 阮好风:【不公开吗?】 纪溪的指尖顿了一下。 仿佛是错觉,她仿佛从这四个字看到了一点微微的……失望? 她还没有想好措辞,那边就打了一行字过来:【也好,慢慢来。】 随后,阮好风把他填好的部分发了过来。 基本原样未动,却把【是否约束婚内感情关系】标红了,括号里填了一句话: “小朋友,我是认真结婚的。” 还配了个腮红jī的生气.jpg表情包。 纪溪看到就笑了。未免太孩子气。 她明白了阮好风的意思。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于是也发了个腮红jī的表情包,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好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补了两个字。 她说:“收到。” 阮好风没回了。 纪溪洗漱换衣后,又出了一趟门,去医院里看了一下老人。 她外公前些日子才动了一个大手术,要卧chuáng静养,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抬头看她一眼都很困难。 所幸,家里的事情瞒着老人家,没让他知道。 她外公是老一辈的艺术家了,起初画画,最后转行去做演员,是那个年代被时代洪流锁住的一批人。他和纪溪的父亲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认为现在的娱乐圈乌烟瘴气,大孙女纪玢进去就是糟蹋了,所以执意送了纪溪出国念书。 后来纪家发达了,老人也没改口,不肯搬来纪家的宅邸住,每个月靠着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 纪家人给钱,他也不要。 后来就是生了病,送进医院,要花大钱,整个人都变得有点迟滞,经常不能认人。 纪溪过去时,她外公醒着,看见她时很激动。 他喉咙里插着食管,没办法说话,只是很热切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慈爱和心疼。 纪溪坐下来,跟老人说了会儿话:“姥爷,爸爸和姐姐出国旅游了,我回来找工作,以后我陪着您,好不好?” 老人费力地点了点头,伸出粗糙gān瘪的手,握住她的手,像是想说些什么话。 纪溪拿出一早编好的谎话,告诉他:“您不用担心,我不进娱乐圈,已经在一个文工团找好工作啦。各种福利保障都好,还有……我快要结婚啦,到时候姥爷快点好起来,参加我的婚礼好不好?” 她将特意拿过来的照片给老人看。 那是今天领证时,摄影师多洗出来的几张,没有贴在结婚证上的。证件照一般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然而她和阮好风都长得非常标志,放上去如同一对璧人。 老人瞪圆眼睛,又是惊又是喜,样子很迫切。 纪溪笑了:“您放心,我挑人的眼光很好的。他很踏实,人也稳重,就是工作忙,改天我带来给您看看,今天就只给您看照片啦。” 老人伸出手指,在病chuáng上写了一个“合”字。 他想看更多的合照。 纪溪说:“好,下次给您看。”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哄得老人非常开心。 直到夜深了,纪溪才离去。她把带来的新衣物、营养品整理好jiāo给护工,又给护工买了一些水果,弄得护工十分不好意思起来,连连对她说谢谢。 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chūn衫薄》剧组恰好也发来消息,通知她明天早上六点跟着剧组开会,拿剧本、拍宣传定妆照。 拍摄地点也定下来了。由于是古装剧,他们会直接飞S市的某个影视基地,让纪溪提前做好准备。 纪溪一看,还剩五小时睡眠时间,gān脆不睡了,把手头的事情逐一安排好。 她给阮好风把定稿的协议书传真了过去,然后回房收拾行李——她回来之后,这个行李箱基本没怎么动过。第一晚她在睡沙发,第二晚无眠。 收拾好后,纪溪又抽空去网上接了H国语言快翻的工作。 她上学时为了练习口语和阅读能力,经常接这样的工作,中方的、H国方的都接,一开始很困难晦涩,后面熟悉起来,用语音录入,再花时间校对,八千字的稿子,她抽出平时的零碎时间就能完成。 这种小活开价很高,基本每一份稿子下来,纪溪能拿到七八千左右。不过唯一的缺点是供大于求,不一定每天都有这么好的机会。 今天纪溪接的是一个中国女生的委托,希望她能将自己写的几封情书翻译成H国语言,想要给自己的男朋友做成一本夹杂各国语言的诗集。 她对比着手机和平板轻声念,“只要我望着你时,就抵达我童年的梦……” 手机和平板对比起来,文本框内黑字次得眼睛有些gān疼。 纪溪给自己滴了眼药水,觉得困倦上涌,于是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默念。 她开了窗,B市难得有这么温柔的夜风,凉慡地chuī拂进来,能看见外边沉黑,慢慢往烟青色淡去的天幕。 长发的女孩穿着白衬衣,蓝色的裤脚卷起来,在暖huáng的灯光下踱步。 木地板擦得gāngān净净,白净细嫩的足踏过,不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室内只有女孩微软甜美的声音。 只是静谧不动的、黑白的手机画面突然添了颜色。 背景变蓝,两个小电话的图标跳了出来,一红一绿。 纪溪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接了。 阮好风的声音从另一头传出来:“你怎么还没睡?” 微微低沉,很好听。 纪溪“啊”了一声。 一边的传真机滴滴响了两下,纪溪才想起来自己凌晨三点给阮好风发了传真。 她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地撒了一个小谎:“睡得太早,半夜醒了。你呢?传真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静默了片刻。 “没什么问题。我刚好醒着,想不想出来吃宵夜啊,小朋友?”阮好风在那一头问。 纪溪笑了,“都这个点了,宵夜还是早餐?” “我的宵夜,你的早餐。”阮好风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来吗?一会儿我去接你。” 他的口吻十分随意闲适,好像不过是约一个普通饭友。 纪溪轻轻道:“好啊。” 天还没亮,纪溪坐电梯下到负二层。 停车场里电怀了,乌黑一片。纪溪出了电梯,有点怕,正想伸手打开手机手电筒,便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车灯打开,明灭着,照亮了昏暗的停车场。阮好风停在上午的那个位置,依然是那辆张扬的车,好像场景重现。 周围很安静,他们两个好像在做贼,闹出一点阵仗都不自在。 纪溪快步过去,就见到阮好风偏头看着她笑,“以后就在这里了,记住啊。” 纪溪轻缓点头,看他准备发动车子了,突然开口说:“那个……我还有一件事。” 阮好风闻言停了下来,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怎么了?” “我姥爷想看看我们的合照,现在拍一张可以吗?” 纪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小小的,还记得补充,“不会流传出去的。” 阮好风淡哂,说:“正好,我爸妈也催着想看儿媳妇的照片,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 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怎么满意似的,“这里光线不好吧?” 但纪溪已经身出手臂,凑过来了。 卡擦一下,摄入挨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这款手机是出了名的前置摄像差,俗称的“照亮你的丑”。 然而因为年轻,肌肤白嫩,化了淡妆后更是挑不出瑕疵。反而因为在镜头里,她来不及听阮好风的话而微微诧异的那个神情被捕捉到了,是看着他的方向,眼神晶亮。 阮好风忽而就不说话了。 “要换你的手机来拍吗?”纪溪扭头去看他。 她坐在她的副驾驶上,两个人都往中间偏了一点,她的发梢就拂过他肩头。 阮好风身体绷紧,轮廓中忽而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硬气息——那是紧张时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像他处理每一件棘手的事情时,锐利沉稳的模样。 纪溪没听见他回答,只是开口说:“看镜头呀——我拍啦。” 卡擦卡擦,又是几张。 纪溪回头查看,小声说:“呀,第一张拍糊了。” 她长按着,正准备删除,阮好风却伸手过来,拦住了她。 “都发给我吧,这张好看。” 因为有那个神情,她在这一瞬是望着他的。 单凭这一点就让人心旌摇dàng。 阮好风面对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带着笑意的眼神,明白对方大概是把自己列为“直男审美”的一类了,不过没有说出来。 纪溪乖乖发给他了。 阮好风的手机亮起她的消息提示,但他没看,依然平视前方,低笑着说:“好了,走吧。” 第7章 阮好风带她去吃面。 七拐八弯的,道路越来越熟悉。直到纪溪看见熟悉的林荫道出现在眼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点高兴地说:“呀,这是我们的学校!” 还太早,早点摊才出摊。这里是有名的重点学校,学生里大把家里有权有势的,但是只要送进来,都跟进了牢里一样。哪怕你权势滔天,只要来了这里,统统都要接受一记社会主义教育铁锤。 这里有最好的教学资源,但同时有着最严格的校规,禁止走读,禁止女生披发,全年必须穿校服……学风上遵循自由与创新,但在某些方面又古板得很。 比如女生虽然不可以散发,却可以染发;虽然校服肥大且丑,却允许有人拿去给裁缝私改,做成修身漂亮的款式,后面学生集体请愿该校服,就gān脆换了校服的形制,直接从运动装改成了衬衫制服裙。 阮好风笑着瞥了她一眼:“附近有一家面馆非常好吃,只在周六日开放,我们今天赶上了。” 纪溪立刻接话,“我知道是哪一家!鲁记!他家的刀削面一绝。” 两个人都笑了。 阮好风吐槽说:“当时高中部每周六放半天假,初中部每周天放一天假,就那么点时间,还那么多人排好几个小时的队来买。买了来不及吃的,端着就往教室冲,边冲边呼噜面条,后边门卫保安在那里追。” 他描述时很夸张,纪溪也笑着跟他分享自己的觅食经历:“我不一样,我是科代表,每次就把作业堆到放假前一节课收,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在自习室,我就说去给别科老师送作业去了。实际上每次都要提前半节课跑出来,我们一寝室的几个女生一起往外面跑,没人的。” 阮好风也笑,眉眼弯弯,“这么厉害?” 纪溪点头:“对的!那时候我们几个女生要帮带整个班的东西。门卫大爷都认识我们了。” 他们学校其实伙食很好,荤素均衡,连水果宵夜都能备齐。多数人都是家里从来不准吃零食的,但是都耐不住青chūn期躁动,什么都想尝尝,食堂里的吃厌了就往外边跑。 也因为学习太苦,有时候喜欢的也不是那几口吃的,而是往外偷摸跑的刺激感。 阮好风倒车停车,后边有窄巷,昏暗幽青,看不清楚。 纪溪就下了车帮他看,认认真真地弯腰盯着距离,小声说:“倒,倒……可以了。” 阮好风下了车,跟她一起往里走。 现在只有凌晨五点,还太早。店主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面?您二位是里头的学生吧,回来看老师的?赶上头汤面了啊,腌菜卷饼不要钱的,豆浆自己打。” 这一串噼里啪啦的好像在撒豆子,只是见到阮好风时卡壳了一瞬,“哟……”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店主乐呵呵地擦着手,“我这是什么运气!撞见影帝和他女朋友,你们快坐,一会儿给签个名不?” 周围没有其他人,阮好风给他签了。 结果店主又把本子给纪溪递过来,“姑娘你也签个。我蹭蹭喜气。” 纪溪就笑着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阮好风下面。 两个人坐在双人座边,都有些出神。 纪溪看着外面,烟青色的天幕,双手托腮。 而阮好风看着她,小店的长凳上没有靠背,他就正襟危坐着,模样认真而冷淡,就这样安静地望着她。 眼前的姑娘睫毛极长,眼尾上翘,本来是相当凌厉明艳的美,可如果睁大了往上看,却显得很乖。 纤长的手指托着腮,指甲剪得圆圆的,很gān净,从坐姿和倾身的距离就能看出家教极好,大方而不歪斜松散,还能显得不矫揉造作。 纪家是出了名的bào发户,圈内有个笑话是说,纪溪的姐姐纪玢刚红时还被公司丢去学礼仪培训,贻笑大方。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里,居然养出了这样一个小公主。 “一会儿吃完去剧组开会,他们大概下午动身,我叫人送你。”阮好风说,“东西收拾了吗?” 纪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后才想起来,阮好风正是导演所说的“投资方”,他们现在也算是一个剧组的。 她答道:“收拾了。” 阮好风刚想继续说话,面端上来了。老板乐呵呵地替他们唠了几句,两个人的话被打断。 刀削面热腾腾的雾气中,阮好风只看见纪溪张了张嘴,小声跟他说了些什么。 他没听清,问了一遍:“什么?” 纪溪压低声音凑过来,抬眼看着老板走远,一本正经地问道,“阮先生,你真的很火吗?刚刚老板是叫你影帝来着,我听到了。” 阮好风先是一怔,然后笑了:“你没在网上搜过我吗?” 纪溪摇摇头,声音有点小:“还没有。” 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其实连阮好风写给她的那厚厚一沓资料,她都没来得及看。这两天事情太多,她晕晕乎乎地忙完这头忙那头,完全没顾上。 “你还说担心我背你骗财骗色,我看你反而才是盲婚哑嫁吧,纪小姐?” 阮好风笑了,跟着解释,“我几年前混在国外的一个剧组,当期有人退赛爆冷,我运气好,拖了导演的福拿了一个奖。” 纪溪很感兴趣,“什么奖?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阮好风报了个名字,含笑看着她。 纪溪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下想起来去查了,千度搜索后,阮好风的个人词条出现在她面前。 阮好风坐在他面前,默然垂眼,神情凝定。 他其实不太确定,纪溪知道真实的他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姑娘太固执,固执得有点倔qiáng——一个敢为家人担下所有责任的女孩,会因为他之前刻意隐瞒的真相而觉得冒犯了吗? 纪溪注意到他面色突然紧绷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自己,大约猜到了阮好风的意思。 手指划过屏幕,她唇角渐渐冒出一点促狭的笑意—— 小声念着,“阮好风,史上最年轻影帝——粉丝风铃的爱称有,奶风,风风——” 短短几句话间,对面那个从容风流的青年人不见了,阮好风耳根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伸手要抢走她的手机。 纪溪大笑起来,举高了要躲他。 两人面前都放着碗筷,桌子窄,纪溪一面躲,一面腾出手去扶住快要滚落下来的筷子。 然后那只皓白的手腕,就轻轻落入了阮好风手心。 那一刹那,不知名的地方一悸,似乎连空气都有了片刻的安静。 阮好风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故意沉声说,“……没收三十秒。” 温软的触感退散,他松开了指尖。 纪溪咯咯笑着收回手,没跟他抢,就看着他将手机拿了过去,和他自己的一起在旁边放好。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跟阮好风讨论,“不知道我以后要是有了小粉丝,她们会叫什么。溪水?” 阮好风淡哂,“还有溪风,溪岚,都好听。” 其实她的黑称已经有了——人称娱乐圈吸血鬼小公主,依靠家人出事炒作出道。 其中尤其气愤的是她姐姐纪玢的粉丝——粉饼,粉饼们大部分都一涌而上骂她只顾吸血,还有一部分粉丝还在观望。 毕竟她家里将她保护得太好,纪玢很宠她,也从不在工作中提起家人的情况。不少粉丝拿这个当做她们姐妹阋墙的证据,自从纪家出事以后,粉饼们更是把因为饭了偶像而被全网嘲讽的气全撒在了纪溪一个人身上。 这些攻讦、谩骂,纪溪都平静地接受了。 “溪风好听。”纪溪想了想,“溪岚用词太古了,听上去有点奇怪吧?” 话音刚落,她就见到了阮好风眼里稍纵即逝的笑意。 一个溪字一个风字,听上去不像是粉丝昵称,却像是……她和阮好风的CP名。 纪溪的心跳一下就有些快,她低头用筷子戳着浸在汤底的碗,轻声嘟囔,“还,还是……” 她本来想扭转话题,说“还是溪水好听”,然而还没说完,就被阮好风打断了。 他安静地望着她,说:“好听。” 接的是刚刚的话,却像是没什么意义,只是跟着她重复。用一种笃定的态度宣示着什么,磁性低沉的声音,像是将一颗石头丢进湖水中,激起若有若无的波纹。 偏偏他的神色还十分坦然,那点儿坏的部分被他好好地藏了起来。他眼底有桃花色,浮沉暧昧,还有水光,清明又危险。 坏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阮先生其实是个天然撩,然而巧的是 纪溪小姐也是~ 第8章 饭毕,纪溪跟着阮好风去开会。两个人同时到达,纪溪先下车进去了,阮好风则又开着车兜了一圈,这才进去。 会间,纪溪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剧组同事们——女二号,男一号,男二号的助理,男三号。 他们这群主演都是小透明,除了纪溪还有前不久的黑红热度以外,唯一有点热度的恐怕就是这个突然请假没来的男二号。 陆域,十八线小男团出道,刚转型往歌影双栖的路线发展。去年靠着和队友卖腐火了一把,但是红得快落得也快,加上粉丝和对家天天互掐,撕得腥风血雨,很快就没什么热度了。 经纪人急于帮他摆脱CP捆绑模式,又苦于没有上手的资源,只好寻求了下下策,来演这个小成本,大IP的男配——此举可谓煞费苦心,因为这部剧的两个男配都是人物性格张力极qiáng的角色。 这次没来,据小道消息说不是因为行程安排过来,而是他同时接了四部戏。 相较之下,这部网剧咖位不大,可以随便放鸽子而已。 纪溪这次拿到了完整的剧本,有空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 作者亲自操刀的剧本如她所料,承袭了原作的风格,完全符合正史:赵姬,作为吕不韦的妾被献给了秦庄襄王,生下了后来的秦王嬴政。从此母子二人颠沛流离,从零开始闯dàng,直至爬到巅峰。 这期间,赵姬放.dàng.yín.糜,先是给死去的庄襄王戴绿帽子,后来又养男宠。纵欲程度之毫不避讳,给年幼的始皇帝造成了深刻的心理yīn影。 纪溪要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dàng.妇的形象。 至于男一号——秦始皇,也就是赵姬的儿子,分了儿童、少年、青年三个时期,找了三个不同的演员。 秦始皇的主要戏份在后半部,戏份加起来其实不算多。找来的演员除了一个小朋友以外,还有一个非常清秀的十四岁少年,以及一个资历有一点老的专业演员。 因为《chūn衫薄》整体围绕赵姬展开的,秦王这个角色本身始终处于被压制和牵动的地位。只有到了结局时,才会和赵姬断绝母子关系,幽囚赵姬,让赵姬得以顺理成章地走向她寂寞凄凉的后半生。 剧本中,因为母亲带给他的yīn影之大,秦王终身不立后,终身在bào戾中藏着自卑的一面。 在这部剧里,普通人看起来开了挂一样的秦王是收敛着的,十分考验演员功底和剧本诠释的能力。 女二号则是一位原创人物,编剧为了推动剧情设立,前期和赵姬由敌对关系变为扶持关系,最后嫁给了秦王,原型为历史上的秦王王妃郑妃。人物结局是为秦王生下了公子扶苏,却一直没有得到君王承认的爱。 郑妃的演员就坐在纪溪旁边,看起来对人没什么戒心,年龄也小,长了非常清纯的一张脸。 请假的男二号的戏份则非常有意思——他饰演赵姬的情人嫪毐,因为“阳.具甚伟”被赵姬养在宫中当男宠,两个人十分yín.乱。但嫪毐靠**上位的同时,也成为了当时的头号权臣。人物时髦值、悲喜剧性都非常qiáng。 男三号饰演吕不韦,将少女时期的赵姬献给了秦王的父亲,同时和赵姬保持着情人关系。秦王长大后,他恐于被秦王清算,急于切断和赵姬的联系,给赵姬送去了嫪毐。 总而言之,剧中人物关系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贵圈真乱。 而对于纪溪来说,这部剧讲述了赵姬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的故事:秦王,情人一号,情人二号。从少女到垂暮老人,从诱惑、放dàng、□□的少妇到被幽囚的太后。她因为政治得利,最后又沦为政治的工具。 这个人物特性,其实与《卡门》有些类似。唯一不同的是,史学家定义赵姬“应该是一位性瘾者”,这个特质从少女时期往后逐渐显露,与赵姬主性格中的追求自由相呼应,这对于演技考验非常大。 会议途中,导演特意点名了纪溪——这个导演公事公办,平时相当温和好说话,但是一到工作场合却声色俱厉。 他指出纪溪的问题,也直切重点:“小纪,你之前是唱音乐剧的,演技我相信你肯定不缺,但是电视剧和音乐剧还是有本质的区别,我希望你不要掉以轻心,第一,就试镜内容来说,你的表现力有些用力过度,台词功底也缺了一点,我希望你有……” “我倒是没觉得。”一直没吭声的阮好风忽而出声了。 他原本低着头,漠然无关地看着眼前的手提电脑,上面信息滚动;此刻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导演。 “音乐剧演员是演员,影视剧演员也是演员,都是共通的。以小纪的领悟力,我认为问题不大,反而是那位没来的,态度上恐怕有点问题。” 谁有钱谁是金主。阮好风这个空降的投资方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眼前的人年纪轻轻拿了国际大奖的,家中也是艺术圈世家,在哪里都有话语权。虽然说他一直为人诟病的是资历尚浅,风格不明确,但是既然他发话了,众人就明白这天平该往那边偏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对纪溪的偏袒,在意的反而是他的后半句话—— 看投资方这意思,这位没来的男二号恐怕日子不好过了。 纪溪得到了一张工作安排表,而后和其他几位主演一起前往录影棚,拍摄定妆照。 阮好风作为最大投资方,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绿幕前,静静等待。 化妆师、服装师轮番上阵,不出片刻,纪溪已经被他们打扮成了袅袅娉婷的古代美人。 第一幕是少女时期,黛色的宽袖深衣,青涩玲珑,带着少女的柔婉与天真的好奇。 这一幕过得非常快,纪溪在那里一站就进入了状态。 导演在旁边看着,赞叹道:“纪小姐镜头感非常好,好了,可以拍下一组了。” 他们直接跳到第二幕——赵姬结局的状态,因为剧本中的服装是一样的,为了突出前后对比,让赵姬再度穿上少女时期的衣装。 这时候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纪溪的脸部经过特殊化妆处理,多了细纹与苍老的部分。 她这时要演的是赵姬的晚年前景,情人死亡、儿子断绝关系之后的那一年。 “小纪,小纪,打光可以了,看镜头——”导演在旁边指挥着,捏了一把汗。 所有人最怕的地方来了。 剧组选择纪溪,一是因为片酬便宜,二是因为她的外形符合,但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能否将赵姬这样复杂的人物诠释清楚,还是个未知数。虽然纪溪在试镜中表现不错,但那仅限于开场第一幕的镜头。 所有人屏气凝神。 便见到纪溪微微抬起脸,目光一瞥—— 唇角微微上扬,端庄的脊背挺立起来,犹然带着媚色撩人的余韵。但她的眼神已经变得虚浮,带着微茫的迟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丝剥茧地抽走了部分,而剩下的那部分养成一个沉沦肉.欲的壳子,苍茫中带着如死的平静。 最绝的是,她真的把那种**的余韵演出来了,仿佛形销骨立后的一个香软骨架,搭着**的老皮。 导演一看到她这个眼神就疯了,狂拍大腿,吼道:“赶快拍!拍!” 棚内很热,尽管开着空调,一刻不停照she过来打的光源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所有人都紧锣密鼓地工作着,纪溪这边更是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最后一幕,回归中间的剧情,演赵姬最盛的时期。 这时候就不需要收着了,纪溪穿着里盛大繁复的胡服,按照导演要求,拍摄一个回眸的镜头。 她面朝绿幕,听着导演的计时,回头看过来——眼尾轻佻上扬,眼底深深,仿佛要把人勾进去。 像是在说一个无声的邀请。 就在她回头,从刺眼的灯光中分辨出人和物时,她看见坐在场外的阮好风也举起手机对她拍了一下。 阮好风十分随意地坐在摄影师空余的梯凳上,看见她望过来了,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好看。” 第9章 当天晚上,制作组加班加点修好组图,发布了定妆照。 这个小剧组原来的官博十分凄惨,每条宣发转评赞不过寥寥几十个,但是现在有了阮好风这个投资方,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在宣发上缩水的预算现在极限放宽,甚至让这个贫穷的小剧组有胆子飘了起来。 剧组雄赳赳、气昂昂地买了热搜推荐位,同时将#《chūn衫薄》定妆照#和#赵姬扮演者#两个话题推上了热搜。 很快,剧组收到了大量反馈——统统都是骂的。 “什么野jī剧组都来买热搜了,烦死了一天天的。” “小网剧一看就要糊,污染我首页了,滚,你们到底请了多少水军?” 还有眼尖的纪玢粉丝发现了什么:“这个谁不是吸血小公主吗!她真的踩着家人出道了,佩服了,姐妹我瑞思拜,世界上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看见她这张脸都生理性厌恶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声音都没吭,真·孤儿吧?” …… #赵姬扮演者#这个话题中并没有直接提纪溪的名字,但是点进去之后出现的赫然是9张纪溪的图片:三章定妆照,还有对应图片的动图。 由于演员视线都签订了合同,配合剧组在宣传期做出相应的宣传策略,剧组与纪溪本人商量过后,采用了这个方案:使用固定合作的营销号发布通稿,主推纪溪和这次请假没来的男二号陆域。 这两位的颜值都是非常能打的,纪溪尚且带着刚回国的黑红热度不论,陆域则是粉丝基础比较高的一位。 对他们而言,纪溪要利用这部网剧奠定初步基础,陆域面临组合解散,同时也急于摆脱和队友卖腐带来的固有标签。三方协定后,初步计划是让纪溪和陆域两人在网剧宣发、上映期间适时配合互动,营业“妖艳太后与权臣小白脸”CP,以此来推动《chūn衫薄》的话题热度。 和别人炒CP这件事一早就被纪溪列入了婚前协议中有关事业要求的方面,阮好风没有作其他的要求。 他们都清楚,娱乐圈合作营业是常事,对于现在没有任何基础的纪溪来说,这次的合作是双赢。 这第一轮营销下来之后,剧组收获了一些关注度,引来的流量大头还是在纪溪身上。 第一是她的外形的确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她的漂亮太张扬,定妆照中为了突出赵姬的个人风格,更是将她魅惑妖娆的一面qiáng调了一番。 这九张图带来的效应是惊人的,尤其是她最后一张回眸动图,被高呼颜值bào击。这些对于她颜值的关注带来了一股新生力量——路人颜粉。 纪溪的那九张图非常吸睛,为此吸了一波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粉丝又涨了一大波,单纯过来看颜值的,要说粉也未必,黑更未必。 第二是来自纪玢粉丝的嘲讽谩骂,这个纪溪已经习惯了。 除此之外,纪溪还在自己的粉丝列表找到了——陆域的粉丝。 原来支持男团组合夫夫二人组的CP粉们敏锐地从剧组的海报中发现了异样。作为官方主推的“贵圈真乱”CP,纪溪和陆域在着装上是偏向情侣风的,各种细节都能对应上,这让粉丝们心里敲起了警钟。 不过这毕竟还没开始营业,粉丝们对纪溪的关注,也仅仅是“注意这个妖艳贱货!”,严阵以待关注着爱豆的动向,并且乐观表示:“荧幕上营业很正常,毕竟人设跟着历史走,哥哥不会LOW到跟这种女主组CP的。好担心啊,哥哥那么单纯,万一又被骗了呢?” 立刻就有对家CP的唯粉骂道:“什么叫‘又’,指桑骂槐什么呢?陆域倒贴我们哥哥还贴出优越感来了,真不要脸……” 随即又是一场粉黑大战。 纪溪用小号围观了全程骂战,虽然觉得这些小粉丝很可爱有趣,但这件事同时也在她心里敲响了警钟。 她之前一直知道公开恋情或者婚情会对圈内人造成的影响,但这是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粉丝的能量,这场骂战很激烈,闹得天翻地覆,却已经不止一次了。 炒作CP一时有效,时间长了必然造成反噬,所以这个分寸要特别拿捏好。黑红带来的流量是一时的,纪溪很清醒,如何把流量变现为粉丝购买力:票房,代言效果这些东西,这才是她真正应该思考的路线。 纪溪搜集了几个黑红案例,逐一分析,发现黑红出道的最后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走向:有的一直黑着没起来,话题度高,粉丝掐得凶,变现能力也特别好。但这种十分少见,限于顶级流量之中,是她目前没有能力达到的起点。 有的黑红之后逐渐洗白,但是很奇怪的,却依然没有什么死忠粉;比如某A男明星因为演技差全网黑后,后期靠努力洗白,但是很快转正去了传统娱乐圈拍戏,半退隐状态,这种就属于无欲无求,因缘巧合。 纪溪参考这两种走势,总结出了两点:第一,自己要有拿的出手的硬实力,心态要稳,成长也要是实实在在的。第二,一定要保证长期的话题度和关注度,在不恶性竞争的情况下避免淡出公众视线,她需要非常专业的公关团队和工作策划。 她自己的缺点其实有——音乐剧演员转型影视演员时,会“放”但是难“收”,存在用力过度的情况。她可以顺着这个缺点把自己的黑点放大,营造一个初期“花瓶”的形象。 也即是说,戏里要演,戏外同样要演。 她花时间为自己联系了娱乐圈营销学和经纪人的课程,在线网课。这倒不是意味着她要自己当自己的经纪人,纪溪性格稳妥,在了解一样事物之前绝不会轻易做出决定。她清楚,以后越来越忙的时候,经纪人和助理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这么近的位置上,还是要找稳妥的、不会背后捅刀子的人最好。 开完会后,导演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准备,然后立刻出发前往影视基地进行拍摄。 纪溪身无牵绊,到得最早。 别人都还没来的时候,她花时间了解了一下拍戏中自己不懂的流程,然后背了三天的词。 阮好风这期间一直没有出现,两个人每天互发几个表情包,就当是问候了。 只有开拍前一天早上,阮好风才惜字如金地给她发了一行字:【安心拍戏。】 纪溪起初还没看懂他是什么意思,有点莫名其妙,后来才接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纪溪,姑姑打电话你不接,换了个号码找你。你这孩子,结婚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随后是长篇大论的无意义对话,又巴巴地表达了一下对她的祝福,像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纪溪看得有点好笑。 她这下想明白了,阮好风应该是如约帮她清理了包括纪安荣在内的一些麻烦。这几天来,从她刚下飞机起就连续不断的催债短信、来自纪一岚以前合作伙伴的面谈邀约统统都消失了,她终于不用再紧绷着自己的神经,时时提防有人对她不利。 她打字发送:【谢谢你~】 阮好风过了好一会儿,又打字过来:【给你联系了一个保镖,大概两天后到。】 还是阮好风在网络上的风格,冷淡且公事公办,惜字如金。 纪溪微微怔了一下,刚要打字说自己不用,又看见阮好风的对话框飘了起来:【我妈说他们忙,来不及给你见面礼,但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保镖的个人信息一会儿我发你。】 阮好风的妈妈? 纪溪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了家人这方面。 她头一次觉得跟阮好风说话有点紧张,删删改改好几遍,然后说:【谢谢伯母,如果伯父伯母有时间了,我一定会好好准备去见他们的。请代我道个歉,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阮好风却发来了一段语音。 纪溪插上耳机,点开那一串白色的气泡。 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别担心,家里的事情我会帮忙沟通,你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我爸妈长期在外面旅游,一时间也顾不上见我们。” 纪溪微微松了口气,也按下语音说,“我知道啦。” 纪溪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发现是早上七点,知道阮好风肯定又是刚刚结束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行字上去:【早点回家睡觉啦,注意休息呀。】 B市有出了名的雾霾天,但并不包括阮好风所在的这个CBD区。 他的位置靠近附近好几个大学城,绿化是整个B市做得最好的,早七点望出去是一片绿荫,还有烟青色的天幕。随时随地看,都是要下雨一样。 阮好风习惯性地扯掉领带,松了松衬衫扣子,顺手仔细地将袖扣褪下来,敞开袖口。 女孩子清甜的声音传过来,清凉得好像这个城市难得的晨风与早雾。 阮好风听了一遍,又听了一遍,然后笑了。 突然,座机电话响了起来,叮铃铃的刺耳。 阮好风手机常年静音,公司事务联系都jiāo给助手,这个座机几百年没人动过了,直联他本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私人电话。 因为今晨有个好天气,阮好风决定原谅这突如其来的聒噪。 他随手接了,按下免提。 “喂?” 话音刚落,对面那头女人的声音就急匆匆地传来:“你怎么不接手机电话?短信也不回?我们好不容易来一次B市,你就连抽空见我们一面都不行?你爷爷表爷爷那边还有一大帮人等着你,你不去怎么能行?这像什么样子!” 这声音里违和感很qiáng。很细柔的声音,虽然透着中年女人特有的、微微苍老的质感,却透出尖利和焦躁的影子,有点神经质。 “妈,”阮好风说,“我已经跟老爷子们报备过了,现在的确太忙抽不开身。你和我爸回来了直接回祖屋不用等我,我让人安排好了。” “不行,你必须来,这次有个司令员的孙女介绍给你,妈妈去见过了,人漂亮性格也好,我……” 阮好风微微勾起唇角,捺着性子,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结婚了,妈。” 兴许是这个消息太过猝不及防,另一边沉默了片刻。 阮好风有条不紊补了一刀:“领证好几天了。” 电话那头紧跟着是爆发:“你说什么!跟谁?不,我不管你跟谁……马上离!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当年出国也是,现在结婚也是,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人身大事放在心上?啊?妈妈会害你吗?啊?你非要这么伤我的心,你是想我死吗?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你,为了你连舞都不跳了,你小时候,你爸不管事,那么一大家子人个个都要看不起我,说我是戏子,跳舞的,只配在家里带带孩子……你看看现在,啊?一个男孩子,离了婚照样抢手,咱们不怕,赶紧离!” 紧跟着是哽咽声,“妈妈上次在电视里看到你,你说说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娱乐圈里的女孩一个个搔首弄姿的,我要是没管住你,让你跟那种不三不四的女孩子结了婚,那就是对不起你家祖宗!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狐狸jīng给骗过去了,尤其是……” 阮好风眉眼淡漠,伸手切断了电话,顺手把电话线也拔了。 他垂眼接着解自己的袖子,打算起身去冲个澡。 手指修长有力,腕口筋肉有力。挺括的躯体掩藏在一丝不苟的正装下,如同藏锋一样,将所有的攻击性、侵略性埋伏得好好的。 他这个人的表里是矛盾的——温和,淡静的表面,有时也比较高调。他是出了名的喜欢收集车、表,身边莺歌燕舞来来去去,再猛烈的攻势,都能像是被打太极一样挡回去。以前也有网友恶趣味上头,列了个所谓的纨绔少爷的排行,阮好风赫然在列。 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任何人挖出他任何一点丑闻。他这个人很“假”,假到刚在国内火起来时,黑粉抽丝剥茧地去查到了他的高中成绩,想要推翻他的名校海归人设,反而被打脸了—— 阮好风从小到大一路第一,在学期间从没掉下来过。年年表彰,家里也低调,母亲是有名的舞蹈艺术家,父亲则是有名企业家,据说家教极其森严。 但到底森严到了哪一步,没人打听到。只知道阮好风像是一个AI一样,jīng密、完美地走着他青云直上的道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二十四岁的年纪,在媒体近乎严苛的镜头下,愣是一点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都没找出来。 他说话缜密,钻不出空子来,态度又谦和,举手投足都完美有礼。但这个人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不像是一个身在娱乐圈的人。 洗完澡,阮好风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消息。 《chūn衫薄》剧组拉了个群,每天例行发通知,纪溪也在里面。 他一进群,之前热热闹闹的群组立刻就没人说话了。 紧跟着,新人女二小心翼翼地发了个消息:【真的是影帝吗?我竟然真的跟影帝在一个群?上次开会我还以为自己出幻觉了,瑟瑟发抖,jpg】 好半天没人理她。 导演慢腾腾地打字:【是的,阮先生就是你们的金主爸爸,好好工作,要对得起阮先生对我们的信任!没事少水群。】 不水群? 不可能的。这个小透明剧组,从场记到策划都是半新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气氛很好。很快,群里立刻群魔乱舞起来,大家的话题从奖项转移到S市的天气,再转移到场地的盒饭,纷纷开始哭:“听说隔壁剧组的盒饭只有二素一汤,我们不会也这么惨吧?” 导演发了个发飙的表情包:“不好好拍戏,二素一汤都没有!都给我打起jīng神来。” 这条发言立刻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不一会儿,有个不怕死的二愣子突然圈出了阮好风的ID。 【@阮:金主爸爸!我们的盒饭是什么样的?】 群里立刻又冷场了,一个个都不敢说话。纷纷在心里吐槽:这个不长眼的,居然就直接问起待遇问题了? 明面上是问伙食,可容易引申到背后的意思。毕竟现在剧组参差不齐,片酬是一个方面,片酬背后的软待遇又是一个问题,人人讳莫如深。 万一投资方下不来台,这笔账就要记在他们剧组手里。有的投资方抠得很。 突然,阮好风眼熟的一个头像跳了出来。 赵姬-纪溪:【@阮:金主爸爸,竖店的盒饭只有糠和野菜,求加jī腿!我们要的不多,每人五百个火jī腿就够了!】 众人立刻开始狂笑:【什么?五百个火jī腿?小纪,你是不是飘了!撑不死你。】 那一丝微妙的尴尬立刻就被纪溪的话带走了,众人很快开始跟队形:【每人五百个+1】 【火jī腿+2,金主爸爸看看我们。】 【我比较想吃恐龙腿……】 纪溪看着屏幕,轻轻笑了,又顽皮地跟了个有关恐龙腿的话题。 群内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阮好风入群后就迟迟没有现身,看起来是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了,这样也好。 纪溪正要关闭手机睡觉时,另一边津津有味刷手机的场记突然叫了起来:“哇,小纪,你快看!影帝说要给我们加餐!” 她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阮好风果然冒了个泡。 阮:【恐龙腿没办法,火jī腿可以。明天开机,我远程请大家吃烧烤,希望大家好好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 阮好风先生为了表达自己的亲切,随手又跟了个系统表情:微笑/ 《chūn衫薄》剧组群再次冷场,小纪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第10章 第二天,人都陆陆续续的来齐了,阮好风果然让人空运过来大堆烧烤设备,其中包括几大箱冷冻火jī腿、骆驼肉,还有各种杂七八的生鲜美食。 跟纪溪住一间的场记感姑娘叹道:“打游戏舔空投都没这么幸福!纪小姐,你是不知道我跟过的有些剧组,别说加jī腿了,吃饭的时候还要分三六九等,没人在乎的。我做场记之前当群演,连蹲着吃的地方都没有,太惨了。不管剧组预算怎么样,所有人都是连轴转,没那么多人在乎你的情绪的。有的大腕儿,轧戏,不背台词,导演连话都不敢说。” 纪溪听得兴致勃勃,诧异道:“连词都不背,怎么演?” 场记小姑娘跟她比划,神气活现地在那儿一站,端出一副傲慢的样子:“纪小姐,你看,就这样——助理在场外念一句,演员在里头跟一句,又磨时间又耽误搭戏的演员状态,后面全靠剪辑出来。但谁敢吭声呢?” 这场记小姑娘名叫李钰,是个人jīng,放得开,自来熟,但又不至于过分打扰别人。她听说过纪溪家里的事情,却不清楚具体的东西,大约把她当成一个白手起家的小演员,鼓励她:“纪小姐,你有演技,性格好,人缘好,有这三样不愁出不了头。三年后我们来看,你一定会拿很多奖的!” 纪溪知道这小姑娘以后想当制片人,也笑着说:“借你吉言!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幸参加你的制作,到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一通彩虹屁后,接着各忙各的事情。 从李钰身上,纪溪隐约了解了这一行的某些行业风格:除开工作,没时间想别的,基本都是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的这种状态。从场记到导演,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连续熬夜熬几天都是常事。 第一天开拍时,纪溪已经把台本过了好几遍。前三天主要拍赵姬的前期,对戏搭档是扮演吕不韦的那个年纪有些大的演员,对方很专业,场下也时不时能给纪溪讲点戏。拍摄氛围很好。 然而到了第四天前期镜头结束时,却出了一点岔子。 * 本该和纪溪拍摄对手戏的男二陆域姗姗来迟,待了半个上午后又不告而别。 对戏时,纪溪明显感觉到对方台词没背好,对戏的时候越来越着急,一着急情绪就上头了。每次她花时间调动好的情绪经常还没来得及发挥,对方就挥手示意要卡。 卡了二十多次之后,陆域开始骂骂咧咧,烦躁地抓着头:“不对,不对!给我点时间,我进入状态。纪溪你节奏明显不对吧,压太紧了,台词之间连个过渡都没有,谁接得上?要不是我看你是新人,啧。” 那一声“啧”带着非常明显的毛躁和恼火。 导演一幕戏卡了几十次,想骂人也骂不出口,只能压着火气,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小纪,你注意配合一下。” 不是她的错,却只能推到她身上,因为纪溪没背景,好说话。 陆域却是红过的人,背靠大公司,脾气也是出了名的炸,谁敢骂?把人骂走了撂挑子走人,要是有人再做点文章,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本来就是小剧组,这么折腾不起。 纪溪抿了抿嘴,特别礼貌地笑了一下:“那就按你的节奏来吧。” 主动权jiāo到了自己的手里,陆域这下放松了。 他划水,纪溪也跟着不动声色的划水。虽然演出效果实在是难以让人满意,但好歹没有一卡再卡。导演着急起来,把这几条拍完后就过了,换了女二的戏份上来,纪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下去前,陆域竟然还厚颜无耻地瞥了她一眼,冲她一笑:“小姐姐别放心上啊,我这人脾气臭,刚没发现,你还挺漂亮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换了女二上来拍之后,陆域直接跑路了—— 先是说去洗手间,把一gān人撂在这里等了半晌,半天不来,才发现人已经趁着这个时间登机去了另一个剧组。前几天好歹还有个请假条,这次是连请假条都没有了。 * 中午吃饭时,导演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很明显的情绪不好,一点就着。 其他人也没敢吱声,闷头吃饭。 纪溪吃得少,很快就放了饭盒,低头刷手机。 吕不韦的演员则在旁边皱着眉,闷头吃饭,半晌后看导演走了,才过来跟纪溪说:“小纪,你是新人,遇见这种事别带情绪,也别跟对面杠着,好好演自己的就行。以后这种事多着呢,你要是不让着他,人家还要说你是戏霸,急于出头。” 纪溪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吕不韦”又说:“小纪,你要是有时间,一会儿收工前单独找人再过一次,让后期把你单人的戏份替换上去。” 纪溪想了想:“那这不是让所有人陪我加班吗?” 吕不韦摇摇头:“现在不拍,后期也是要补拍的,杀青后全靠剪辑,有的地方接不上,经常还要回来再拍一次。陆域刚才这段戏算是废了,后期还有的磨。这一行,从来不怕苦和累,就怕磨洋工,那才叫真正的加班耽误时间。” 当晚收工后,果然纪溪还没来得及去找摄影,导演就先来找了纪溪,非常客气地要她把白天的担任戏份补拍一遍。 忙完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 * 纪溪底子好,以前也有熬夜加班排练的时候,态度也一直温婉谦和。她表现好,稍微抵消了一点导演的怒气。 但是第二天,导演的火气又上来了——陆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没给个jiāo代。 陆域的角色不仅是跟纪溪占有中期60%的重要戏份,为了搭上嫪毐这个角色宠冠王城、风光无双的设定,道具和布景都花了大价钱和心血,全部都已经归置好了。 他现在一放鸽子,不仅原来的计划全盘打乱,租赁的服装和道具的钱也都算是làng费掉了。 拍摄过程中,纪溪演技在线,秦王、吕不韦的扮演者都是老戏骨了,导演没地方撒气,最后把气撒在了演技稚嫩的新人女二号身上。 女二号性格比较内向,上场时紧张,念错了一句台词,导演却突然破口大骂道:“不认字吗!台本都是怎么背的,花钱请你们来是来gān白工的,坐着收钱,啊?难怪死活红不起来,都这么做事,再gān八百年都只能给人提鞋子,扮尸体!” 他骂得很厉害,声音很大,女二演员直接被骂哭了,红着眼睛演戏,又被骂了一通。化妆师赶紧把人拉下来,滴眼药水,消红血丝。过后又接着拍,一声不吭的。 纪溪在这个剧组呆了不过两天,已经觉得有点压抑。 李钰听见了这件事,回房后跟她一讨论,叹气说:“这种事情谁说的清?也就是欺负她没背景还不红了,这一行,不红就是原罪,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纪溪自己不参与,每天回房后除了温习剧本台词,剩下的就是接翻译、经营微博,计划自己的发展路线。 前几天她的组图引发的关注度已经渐渐过去,涨粉速度逐渐变得缓慢起来。 纪溪自己挑了几张好看的照片,更新了微博。与此同时,她在征求剧组同意后,拍摄了晃音最近很火的一个特效短视频——她在镜子前走过,依靠特效无间断换装,像是会变身的小超人一样往一个方向冲刺,视觉上的奇妙劲儿很足。 她穿着道具组的服装,从三套不同的古装扮相到gān净清慡的日常服,蹦蹦跳跳地完成了这个短视频的拍摄。 这个短视频中,她把它拍成了换装游戏,并没有按照赵姬每个阶段的发展来拍,连发型半散、蹲在角落里吃盒饭的造型都有。仿佛就是一个爱漂亮的小女孩,十分接地气。 随后她又切回自己的小号,思考很久之后,发布微博:【今天加班津贴三十块,本来想存起来,可是没忍住买了冰粉和串串,都花光啦。上班好苦好累,哭晕,什么时候才能一夜bào富啊。】 输入这些文字时,她面不改色。一个怕苦、存不住钱的早期花瓶的女孩形象跃然纸上,至于如何丰富这个花瓶的后期形象,则是她之后的事情了。 微博发布完毕,仍然没有什么浏览量。 上次那个粉丝“堂吉诃德”又给她点了个赞。 纪溪照例点进去对方主页,好奇地瞅了瞅。对方仍然没有什么动态,每天就是一些时政和趣闻的转发。 纪溪揉了揉眼睛,浏览着对方的主页,顺手也转发了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堂吉诃德明显在线,也一一给她点了赞。 * 拍到了第七天后,剧组的进程逐渐步入正轨。放了剧组所有人鸽子的陆域也正常回归补上进度。 导演除了在遇到拍戏的事情上容易变得bào躁易怒、不分青红皂白之外,对剧组工作人员都是很好的。其他人算是对导演又爱又恨又怕,气氛虽然压抑,但不至于死气沉沉。 唯一放松的时候大约只有阮好风给他们加餐的时候。 上一次的烧烤盛宴过后,所有人都以为有这么一次就已经是享福了。结果第二周,阮好风又给他们空降了大堆零食小吃过来,月巴克、奶茶、炸jī、串串、炒饭,甚至还有海底捞外卖,连火锅台都搬了过来。 世上唯美食与美梦不可辜负,这件事很快又在剧组里引起了轰动,V信群里炸了,个个都把阮好风艾特一遍致谢了一遍。然而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的是,阮好风没有冒泡。 最近几天阮好风像是很忙,连每天早晚例行的表情包都没有发。 纪溪和她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一次的保镖合同信息里。 纪溪已经看过了。纪家为她找的保镖英武有力,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照片上背光,有点看不清五官。合同里说是签约后会执行来找她,但是目前仍然没有找到消息。 这天,纪溪有一场亲密戏要拍摄,是和陆域一起拍摄。 因为是网剧,而且对于审核上有严格要求,整场戏以借位的形式拍摄,重点尽量在赵姬本人的魅惑上。这部分的剧情属于朝局更迭的一个名场面——嫪毐得到赵姬欢心,新的权势正在拔地而起,一场亲密戏要拍得有山雨欲来之势。 拍摄当时,chuáng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因为是重头戏,同时对男演员的演技考验非常高,不到三分钟的戏反反复复拍摄了八个小时。论起拍摄至今的所有场次,今天这场可以说是最累的。 同一套表情,不断重复、重复、再重复,最后脸都要僵了,保持一个姿势许久后身上也到处酸疼。 最后收工时,导演破天荒的给他们放了半天假:“今天辛苦了,先休息吧,明天就换场地了,又是一场硬仗。” 众人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影视城的周边小吃店、商场街逛逛,李钰和女二号过来找纪溪,约着一起出去逛街。 但是纪溪实在是太累了,回绝道:“我不行了,我要先睡一会儿,你们先去吧。” 李钰问她:“那溪溪,你要我们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吗?” 纪溪想了想:“我也没想好,一会儿我睡醒了出门自己买。” “那好,你要是出来了记得叫我们,今天晚上我们在外边吃,你要过来就说一声啊!” 门被关上了。 纪溪连鞋都没脱,歪在chuáng上直接就睡了。刚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她腿麻了,于是在模糊间挣扎着脱了鞋袜和外衣,随手往chuáng头一丢,然后裹上被子准备继续睡。 迷糊间,她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一时不知道会有谁打电话给她,困顿间,纪溪觉得自己连手都在发软,按下去之后也只记得模模糊糊地说一声:“喂?” 那边传来阮好风带着笑的声音:“在睡啊?” 纪溪一下子就有些清醒了,“嗯”了一声后,问他:“啊,你怎么打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她声音带着朦胧睡意,鼻音浓重,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没什么事,晚上再说,你先睡吧。” 纪溪困得不行,一听见阮好风说让她睡觉,一时间也顾不上他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又有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晚上阮好风会发消息跟她说的。 手还握着手机没挂断,又这样睡过去了。 她这边没挂,另一边也等了一会儿,最后听见她翻了个身,手机脱手,卡擦一声掉在厚重的地毯上时,里面才传来若有若无的笑。 然后挂断了,很轻小的“滴”的一声。 纪溪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后冲了个澡,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阮好风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看了看消息,阮好风没给她发新消息,于是她自己随手贴了个表情包,说:【我醒啦。】 阮好风回得很快:【今天剧组放假吗?有没有什么小计划?】 纪溪:【没有,一会儿大概要出去买点东西。】 阮好风好像很忙的样子,半天后才给她回了一个:【好好休息。】 过了片刻后,又发来三个字:【乖乖的,有什么事联系我。】 纪溪关闭聊天界面,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地换衣准备出门采购日用品。 * 竖店这里是个影视基地,为了满足各种各样剧组的布景要求,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人造自然景观。他们剧组所在的地方和商业区中间隔着一大片人造沙漠,要过去就得租用沙漠越野车,不然只能辛苦绕路。 越野车四人起走,平均下来是每人二十块。纪溪原地等了等,打算跟其他准备过路的人拼个车。但是现在天已经有点暗了,基本到了吃饭的时候,过路的人并不多。有的连驾驶位都空着,司机不知去向。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口哨声。 “这不是纪溪小姐吗?” 身边带过灼热的风沙,一辆越野车停在了纪溪面前。陆域从里面探出头来,挑眉问道,“一个人?跟我走吧,都这么晚了。” 纪溪礼貌地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谢谢你。” 陆域用鼻子发出一声嗤笑:“客气什么,我们俩什么关系啊,今天早上还那么激烈缠绵,怎么,下chuáng不认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拔.吊无情?” 他开着玩笑,两边都心知拿的是今天早上的亲密戏做调侃,但是这话穿到别人耳中就变味了,而且还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油腻感。 纪溪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微微颔首后就往另一边快步走去,却没料到身后车门一开,陆域跨下车门就要过来拉她:“怕什么?玩一玩呗,今晚过去后明天就散。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信你没玩过,一脸欠.操样。” 纪溪没让他碰到自己,灵巧地躲了开来,声音更冷了:“麻烦您从哪儿来的滚哪里去。” “够烈的!老子喜欢。”陆域反而兴奋起来,猛地凑近了要来抓她。一阵浓烈的酒腥气冲了上来,纪溪这下明白了,陆域已经喝醉了。 对方是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还喝醉了,压迫力和力气都是她一个人无法抗衡的。 纪溪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跑,却被陆域轻轻松松地拦了下来,猛地一把往回拽过去,抵在了墙边。 纪溪狠劲儿也上来了,提膝毫不犹豫地就是一下,直击对方命门。拼了命地推他、打他,然而没踢中,反而让陆域的理智烧得更厉害了,“减压,没听过?哟,反应这么大呢纪小姐,嘶……还真有点疼……” 她和他的力量过于悬殊,纪溪用尽全力也无法逃脱对方的压制,周围没什么人,天色也暗。 纪溪用尽全力伸手往包里摸去——那里放着她上次买的防láng喷雾。拿出来对着陆域喷了一下,摁下去的时候歪了点,没全喷上,却让陆域整个人痉挛了一下,放开了她。 “操!什么玩意,你这个婊.子!操!”陆域的惨叫声追在后面,接着是追上来的脚步声。 纪溪心脏狂跳着,撒腿就往灯光敞亮的地方狂奔,冲到巷路转角时遇见了一个人,她语气有点颤抖地向那人求助:“麻烦您帮帮我报警,麻烦了,后面有人在骚扰我。” * 她没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只知道是个男人,很高,背光对着她。 太黑了,巷子外的光无比模糊,气氛有点诡异的沉默。 她跑不动了,只能停下来弯腰喘气,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人伸手把她挡在了身后,偏头看了一眼她,而后轻声安抚:“没事,别怕。” 听见他声音的这一刻,纪溪却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过去。 阮好风静立在她身前,看不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陆域追过来的一瞬间就被他撂翻在地,然后整个人被拎着领子拖起来,狠狠地往墙边一砸一撞。 卡擦一声,老旧的砖瓦发出guī裂的脆响。 他眉目如刀,眼神寒冷得吓人。 一记重重的肘击。 “动我的人,嗯?” 一拳砸在胃部,痛神经发挥了全部功效,那一瞬间直接让人痛得说不出话来。 “滚。” “溪溪,报警。”阮好风把人收拾完,回头来看纪溪的情况。 这一声很短促,他之前都是叫她“小纪”,这时候的半声亲昵的称呼轻飘飘的就从耳边过了,不为人知。 纪溪低着头,声音微哑,“已经报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眼前的姑娘轻轻嘟囔着,“阮好风,你怎么来啦。” 阮好风沉默了一会儿。 “我今天下午给你打电话,本来是想提前告诉你的。当时你在睡,我就直接过来了。” 他哄小孩似的,看纪溪低着头的样子,以为她哭了,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心慌。 桃花眼眯起来,俊秀的眉峰微微拧着,连声音都比平常更温柔:“别怕。” “我不怕。” 纪溪深吸一口气,带着后怕的眼神抬眼看他。 阮好风微微一怔。 眼角发红,可的确是没哭的样子。疲惫多于恐惧,反而眼神亮晶晶的,眼睛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小声告诉他一个秘密。 “我录了视频。”纪溪说,有点小得意,“我不怕他的,我都录下来了,等会儿笔录时直接给警.察看就好。你没有受伤吧?我刚刚用那个喷雾喷了他的眼睛,还踹了他一脚,他应该打不动你。” 阮好风微微凝神,身姿笔挺。刚刚揍了人,连衣服都没乱,还是平常那副从容淡漠的样子。 纪溪看了看他,得出结论,“看来是没有……” 她有点讪讪的。 因为阮好风一直在看她,那么深邃的眼睛就这样望过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阮好风什么都没说,他伸手来揉了揉她的头。 第11章 警方来得很快,把他们三个人都带过去做了笔录。为了保护受害者考虑,纪溪自始至终都跟陆域分隔开,由阮好风陪同着。 有个小女警察听说了这件事,怕纪溪害怕,又不放心地过来问阮好风的身份:“女同志可以jiāo给我们来照看,这位先生您……” 阮好风沉静地点了点头:“她是我爱人。” 纪溪偏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懵懵懂懂的 “喔……”女警察这才放下心来。她一时没认出阮好风,只觉得眼熟。竖店常有各式各样的俊男美女,各种各样的事情这边警方见得多,也都不大惊小怪。 最后警方看了纪溪提供的证明,认定陆域有bào力倾向,非法尾随,所以拘留三天。 简单做了笔录之后,警方还给坚持纪溪送了一袋热牛奶和小饼gān。纪溪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反而夸得那几位警察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没什么。 反而还要夸她:“小姑娘很棒!懂得反击,及时取证,做得好,但是希望你以后都不要碰到这种事情了,赶快跟先生回家好好休息吧。” 阮好风又给他们道了谢。 出警局大门时,纪溪用吸管吸着牛奶,将饼gān拆了,递给阮好风:“草莓味的,好吃。” 阮好风接过来吃了一块,外面的是软壳,咬破后,里面是奶味的草莓香,香甜,但是并不腻味。 两个人都不说话,走在路上,你一块我一块地把这一袋子饼gān分着吃完了。 纪溪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后才想到,问他:“先生呀,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她记着那警员说的“赶快跟先生回家”的事情,看见阮好风一直不说话,于是拿来问他,很自然的。 阮好风却楞了一下,耳根边却很快地浮现出一缕薄红,连视线都转去了一边。 一路的自持与沉稳就此被两个字打破,看起来竟然有些青涩的少年样子,有一点可爱。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见纪溪偏头看他,声音软软的:“你今晚住哪里?” 阮好风想了想:“住剧组,我前几天手里的事情忙完了,这几天就过来看看你们。” “那我们去买东西好不好呀?”纪溪说,“剧组在沙漠背面,附近没有商场,你刚过来,东西带齐了吗?” 阮好风闷着笑:“去吧。” 其实他没带行李过来,他每次出差都不带行李,这些生活琐事都jiāo给助理打理。 阮好风在原地打了个电话,过后就见到有人开了越野车过来,等他们上去。 阮好风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自己开车,让纪溪上来。 天已经黑了,车子横穿人造沙漠。车灯照见森然的沙丘之下,还有骆驼草和乱石、红柳,倒是像真正的沙漠一样。乱石虬曲,光柱扫过去,总觉得有点像鬼影在到处窜动。 “这片沙地还不小。”阮好风随口说。 纪溪却显得有点高兴,她兴致勃勃地往外看,“好像在冒险一样,这里原来不会是真的沙漠吧?我以前看人说,晚上在沙漠里挖个dòng,然后往上面盖一片塑料布,第二天早晨就能在塑料布上取到凝结的水,古时候的商队就放成gān草,每天早上取了给骆驼吃,这样就能省下给骆驼喂水的空间。” 阮好风笑了:“这里不是真的,沙子都是运过来的,底下是地质模型,每天还有人开水车过来给沙丘塑形。为了防止发生事故,底下的沙不会超过1.2米。真正的沙漠晚上会很冷,比现在冷得多。” 纪溪有点好奇:“这你也知道?阮先生,你别告诉我这里就是你建造的,我现在发微博说不想努力了,应该来得及吧?” 阮好风显然已经有点习惯她时不时的插科打诨了,只是笑,“我大学学的建筑专业,多少知道一点这些事。我家里人准备让我学建筑建材,以后跟着他们经商。只可惜我大一读了半年不到就跑了,当时熬夜背的书倒是还没忘记。” 他开着车,偏头看了纪溪一眼。 “不过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不用努力的。”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一句,纪溪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人呀。 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还是往外看着,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伸手去抹开窗玻璃上薄薄的水雾。 眼前渐渐地能看见商业区,灯火辉煌的一片,和身后荒凉无人的景象完全不同。 纪溪这才想起来,在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和阮好风一起出现,好像不太好。 她问阮好风:“车上有墨镜口罩吗?” 阮好风说:“没有。” 纪溪有点小小的失望。 阮好风看着她微微皱眉的样子,连声音都柔软了起来:“没有也有没有的逛法,我要买的东西不多,不用走得太近,我们两个装不认识就好。” 纪溪又问他:“那你的行程呢?如果被人拍到了,会不会有粉丝围堵你呀?” 阮好风淡哂,“没关系,我有办法。” 纪溪猜想阮好风这种人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她这几天也听李钰说过,有些圈里大腕会高价请用替身,倒不是为了演戏替身,而是为了伪造行程,好以此来保障一定的私生活空间。 她于是说:“那我们各逛各的,一会儿在停车场会合,好吗?” 阮好风点点头,说了声:“去吧。”让她先下车了,自己停车。 纪溪下车后,发现整个商业街已经统一外包给了一个企业,进去之后随便拿,出门后统一清算结账就可以了。这里到处都有推着购物车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纪溪找了一会儿,自己也推了一个小购物车,开始走走逛逛。 她先去商场买了一些日用品,不知道阮好风现在在逛哪边,路过男士区,看见了剃须刀时,犹豫了一会儿后,也拿了一个,怕阮好风一会儿未必逛到这里。 她很少跟男性一起生活过,只知道阮好风如果没带行李过来,大概会需要这些东西。 想了想后,纪溪还是拿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会儿。 阮好风1,工作号码。 阮好风2,私人号码。 她翻到第二个号码,拨了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溪溪?” 纪溪小声问:“我在商场里,你过来了吗?没过来的话,我先帮你把东西买了。” “溪溪,往右边看,我在这边货架。” 纪溪跟着声音望过去,果然看见阮好风拿着电话站在七八米外的货架上,带着笑意望她这边看了一眼。 “那个购物车放在那里,你先去买自己要的东西,这个让我来。”阮好风说,“别挂电话,就这样走吧。” 纪溪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站得很远,错杂人流中,间或会有人看见他们,或者认出阮好风——但是因为他正在打电话,所以没人上来打扰。 纪溪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将购物车留下;阮好风则像是接力一样,也过来在这边区域停留了一阵子。 她走过的地方,他都走一遍。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陌生人,即使擦肩而过,也偷偷笑着不去看对方。 他们这样逛完了商场,拿了票单钉在车把手上,又去下一个地方。 纪溪去买小吃,都是双人份的。队伍排成长龙,她回头看了看,人太多,阮好风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只是电话还握着,她能听见阮好风那边传来的声音,商场的失物招领广播延迟几秒和她这边的重合,就知道这个人还没走远。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知道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身边,因此也有了微微的安心。 她在电话里说,“这里的天蚕土豆看起来很好吃,我买两个人的好不好?” 阮好风则问她:“一会儿不吃饭了啊?天天吃零食,阮小姐,怎么不见你胖呢?你就是传说中的的吃不胖体质吗?” 纪溪则笑着说:“我不是,还是会胖的。要保持身材,一要节食,二要健身,可惜我是个俗人,觉得天下唯美食和睡觉不可辜负,吃的不能委屈,就是后面会更花时间锻炼。” “英雄所见略同。”她听见阮好风在那边说,电话里人声嘈杂,好一会儿后才听见他的声音,“我正在买这个……烤奶皮,我看这边好多小姑娘在买,一会儿带给你吃,也是双人份的,嗯?” 纪溪笑了:“好啊。” 他们两个吃货分别扫dàng了整条商业街上的东西,都是双人份的。原本还计划着找个地方吃正餐,结果一圈转下来,购物车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纪溪买烤串,阮好风就买点心,纪溪等奶茶,阮好风就提着两袋咖啡纸袋走过来。 阮好风说:“吃不完的带回去给剧组当零食。” 最后兜兜转转走了好久,两个人的话反而越来越多,一路都没有停歇。 都逛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个猫咖小书店没有去。纪溪前脚先进去了,一进门就看见了好多只毛绒可爱的小团子,高兴地跟阮好风说:“这里有好多猫!你快来,撸的人不多,不用排队撸。” 她蹲下来,伸手去调戏一只胖胖的矮脚美短。 她从小都很讨小动物喜欢,属于走在路上都容易被猫猫狗狗碰瓷的那种。只不过这次一进来,她就看见了熟人——李钰和女二号居然也在这里,看见她之后赶紧打招呼:“哎!溪溪!” “啊,你们在这里呀。”纪溪闻声走过去,却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阮好风还在她身后没过来,玻璃门外清清冷冷。 兴许是听见她遇见了熟人,纪溪这边滴——地一声,电话突然挂断了。 通话时长:两小时四十分钟。 连手机都开始发烫了。 陡然挂断,纪溪还有点不适应,心里想着,阮好风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不过想一想也知道不会。这里到处都有保安巡逻,只允许有拍摄许可登基的剧组人员入内,为的就是防止粉丝太多,人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走过去坐了下来,顺手招来了两只猫,一只趴在她腿上,一只抱着她的手不放,在茶几上打滚儿。 李钰和女二号跟她分享着今天购物的小事,闲聊了没几句,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 李钰正说跟纪溪道:“我当时正准备……”却戛然而止,一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在了来客身边,紧跟着室内静悄悄的,一时间没人说话了。 阮好风推门走了进来,低头看着手机,进门后抬头看了看,望见了纪溪身边的空位,然后往这边走来。 纪溪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察觉到李钰在旁边快要激动地尖叫出来了,半是好笑,半是有点细微的紧张。 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只是抬起眼睛,看见阮好风越来越近,身形修长,她坐着,他站着,他垂眼看她时眼神很深沉,藏着一点彼此心知肚明的顽皮笑意。 “请问这里有人吗?” 他问的是纪溪身边这个位置。 纪溪摇摇头。 阮好风礼貌地颔首,像是普通遇见的陌生人一样,很快就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变故——趴在纪溪手边的猫警觉地立起了耳朵,突然跳到了座位上赖着不走,跟阮好风对视着。 阮好风挑了挑眉:“小东西,我们打个商量,你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好不好?我只待一会儿就走。” 那猫岿然不动。 纪溪失笑,半俯身,伸手试探着把这只猫咪抱了起来,“现在可以坐了。” 阮好风说了声谢谢,坐下来后,偶然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诶,是我们剧组的人?” 李钰和女二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说:“是的,阮先生,好巧。” 阮好风给她们回了个微笑:“今天休半天假是吧,好好玩。” 这些小姑娘们立刻点头如捣蒜。 作为离阮好风最近的纪溪,微信上已经是狂轰滥炸—— “卧槽,溪溪,他坐你身边了!!!我们的金主爸爸他坐你身边了!!溪溪我们想采访一下你的心情!卧槽啊啊啊啊啊我刚刚都不敢出气了!!吓死我了!!” “卧槽卧槽!阮影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导演也没跟我们说啊?是来查岗的吗?” …… 一条一条,纪溪应接不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新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昵称,“阮”。 备注是“阮先生”。 阮先生:【好像在偷偷约会啊。】 纪溪看完这行字,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往阮好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阮好风并没有看她,只是低头去逗弄脚下的一只橘猫,唇边却扬起了细微的笑意。 第12章 一群小姑娘坐在猫咖叽叽喳喳了半晌,起初注意力都在阮好风身上,后来看见这位金主爸爸没有什么架子,于是说话时也带上他,很快熟络了起来。 都是年轻人,喜欢玩,撸完猫后又一致决定去唱卡拉OK。 阮好风说:“我请客。” 主演群里发个消息,瞬间一呼百应。此时此刻也在这边商业区的几个主要演员都过来了,是他们这一圈关系好的小年轻,聚到一拨人,开开心心地唱了起来。 纪溪不怎么听流行歌,但是话筒塞到她手里时,她就猜着调子,努力跟着哼几句,有时候唱走音了,大家就看着她笑。 她的声音很好听。唱音乐剧的都有一把好嗓子,gān净柔和的,听着很舒服。 还有人起哄:“小纪,你会唱歌,给我们唱首你会的!” 纪溪就拿手机翻歌单。竖店这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连唱K的包厢里还有电子琴和架子鼓,翻了半天后,纪溪没翻到剧目歌曲的伴奏,就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说:“我边弹边唱吧,大家都听过的。” 她弹《斯卡波罗集市》,奥斯不卡奖项提名《毕业生》的插曲。这首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基本是和致爱丽丝一样成为烂大街的名曲了,大家都能跟着哼调子。纪溪弹起来的时候降了调子,唱起来更加不费事儿,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这姑娘仿佛会魔法,在台上时光环聚拢,狂傲、张扬,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时候又邻家得不能再邻家。头发松松地玩起来,颊边坠着一点细小的碎发,但是不杂乱,看起来就很乖。 一首歌唱完,大家啪啪鼓掌,大声起哄让纪溪再唱一首。纪溪笑着摇头:“唱不动啦!你们来,我休息一下,好困的。” 阮好风坐在她身边,只听别人唱,自己不唱。 纪溪注意到他,起身拿了零食和果盘过来,问他:“我们是不是太吵啦?” 阮好风笑着摇头:“我只是不会唱。不吵,看你们唱歌挺有趣的。” 纪溪原地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好久没这么出来玩过了。” 阮好风没说话,心里想着,眼前的小姑娘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前几天稍微了解了一下纪家的案子,知道情况非常复杂。一审过后,纪父和纪玢提出了上诉,但由于会计和几个公司法人在逃的缘故,局面并不明朗。这件事情里,好几个证据链都在国外,无法追踪,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宣判时间一拖再拖。 而纪家之所以会承担二十亿的债务,主要原因在于纪父在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充当了法人的角色;就好比纪家资产抵押,债务人却是纪溪的外公一样,就算签字时根本没仔细看,但只要签了自己的名字,在法律上就默认对案件知情。 现在唯一要弄清楚的就是,纪父签那份合同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纪溪本人的诉求也不是翻案,只是想要弄清楚真相,然后替家人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是非对错自有公断,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突然,纪溪放在中间的手机弹出了一条陌生人的消息:【您好,纪溪小姐。我是陆域的经纪人,明天有空出来谈谈吗?】 她这个型号的手机一直都是这样:即是她没有解除锁屏,手机会直接把短信文本的开头内容直接显示在显示屏正中央。 包厢里太暗,手机亮起时的白光很惹人注意。 纪溪伸手去拿时,正巧碰上阮好风伸手拿放在桌上的纸巾,就知道阮好风肯定无意看到了。 她低头回消息,想了想,打出几个字,发送。 【您好,明天可能抽不开身,有什么事请在短信里说吧。】 对方回得很快,态度很坚持:【短信不方便,还是面谈吧,明天剧组收工时去找您,您看方便吗?】 看对方这个意思,是她就算拒绝,也会找上门来了。 纪溪就不再回复,但是心里也有点忐忑。 陆域的经纪人会找她说些什么呢? “出去透透气吗?”阮好风低头刷着手机,随口问纪溪。 纪溪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后,跟阮好风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他们走得不远,穿过走廊,来到喧嚣声渐弱的凉台。 纪溪刚上去,就看见阮好风正低头点燃一支烟,看见她上来才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要掐,却被纪溪制止了。 她说:“抽吧。” 阮好风看了她一眼,又问她:“你抽吗?” 纪溪笑着摇摇头:“以前试过,不喜欢。” 阮好风有些诧异:“你还偷偷抽过烟。” 纪溪想了想:“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想试试。觉得那样很酷,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要跟风学的,还是自己喜欢最重要。” 阮好风只是笑,跟着点了点头:“还是这样最好。” “这几天拍戏还习惯吗?”阮好风看着她,“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看看你。国内圈子和国外毕竟不一样,你适应起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纪溪想了想:“习惯,也算不习惯,其实都差不多的。我以前还以为娱乐圈是……” “是小说里写的那样吗”阮好风笑了。 两个人都心有灵犀地知道了。纪溪读了这么多年戏剧性、冲突性无比剧烈的故事,难免也带上了一些偏见,以为娱乐圈和自己想象的纸醉金迷一样,混乱复杂,是一个很深的漩涡。 潜规则,包养、勒索、**关系、逃税、以色上位等等,流言八卦层出不穷。 但纪溪进入剧组一周多了,除了陆域以外,整个剧组给她的印象和普通的上班族都并没什么不同。从给她讲戏的老戏骨,到像个小超人一样认真负责的场记,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完成着这个作品。一部甚至注定上不了星的小成本网剧,背后也有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 “其实也有。”阮好风说,“这个市场是畸形的,从供需关系来说,艺术市场不应该这样,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以后会越来越好。但是你见到的取决于你自己选择的。每个行业都有人想走捷径,但是更多的人往往爱惜羽毛。” 纪溪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着。 黑夜里没有别的光源,她抬起眼,只能看见阮好风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点水光,有点像他平时的凉薄样子,可他的声音却很温柔沉静。 “我也接触过很多一线明星,当中有沉下来的老艺术家,也有刚出头的新人,年纪和你差不多。”阮好风提了个名字,顿了顿,问纪溪,“听说过她吗?” 纪溪睁大眼:“听过。” 阮好风淡静地点了点头。 “我跟她合作过,很有灵气的一个演员。但是后来太过急功近利,拼命接戏、接代言,马不停蹄地工作,她已经透支了自己前期积累下来的人气和资源,最近也一直在走下坡路。市场和观众是有自己的选择的,一分钱一分货,不能欺骗观众,消费粉丝。溪溪,你是传统艺术转型演员,当中有个适应的过程,也非常有可能静不下心来。这些可能走的弯路,我先告诉你。” “我明白。” 纪溪一下子就明白了阮好风的意思。 今天陆域的事情就是一个引子。阮好风在拐弯抹角地告诉她:不要怕,也不要因为自己遇到的事情而觉得气馁。毕竟这条路对于纪溪来说是完全未知的,作为新人的苦,她已经在尝了,现在正需要有个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让她沉下心来。 纪溪弯起眼睛:“谢谢你,先生。” 阮好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阮好风的这番话,却提醒了纪溪一个事实。 明星营业人设是常事,但是所谓的过犹不及正是如此,如果蓄意作假蒙蔽粉丝和路人,后续可能会遭到的反噬也会非常严重。 她一开始设计的黑红路线中,还包括了她发的一条“文艺青年装bī失败现场”的微博。现在没什么关注度,可操作性很qiáng,如果有朝一日她的小号被挖掘出来,这条微博的确会为她吸引到流量和人气,但同时,这个“花瓶”人设也很容易崩塌。 因为她是音乐剧专业的,只要稍微对她的学历加以探查,就会感觉到这其中的营业感之重。 而黑红的正确路线,其实应该是夸大她现有的缺点,暂时隐藏自己的优点,然后让观众看见自己的成长。 纪溪缺点其实并不多,演技在线。但是有两点因素是可以帮她撑起“花瓶”人设的。 一是外形。她的外形太漂亮了,以至于蕴藏在其后的演技经常被人忽略。她接传统音乐剧时,也常常被业内人评价说:“Xi,你应该去当明星,而不是过来当话剧演员,你好看得有点不近人情。”她的面容不是可塑性qiáng的那种,个人风格很qiáng,“妖艳贱货”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她以后的代名词。 二就是她的演技。她成也演技败也演技,因为习惯了自己的表演方式,会“放”不会“收”,在与他人对戏时经常显得压迫力太qiáng,也就是因为演技太好,反而出戏。她拿捏不好这其中的力度,也是因为拍摄经验太少的缘故。 她要营业,也需要从这两方面入手。同理,她要成长,也必须在这两点上成长。 想明白这两点之后,纪溪很快推翻了自己之前有些外行的“黑红计划”。 回去的路上,之前那个司机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司机开车,前座坐着女二号,已经缩起来睡着了。其他人也让人开了车来接。 纪溪和阮好风并排坐在后座,有点挤——因为他们买的一大堆双人份的东西,后备箱已经堆不下了,于是攒了一点放在后座。 纪溪抱着一个毛绒小熊,把关于卡门的那条微博删除了,然后又更新了一波照片,这次是单张,在剧组拍的。 之前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比起她刚回国时第一条四万+的热度,她现在的微博每条转评赞平均不过一千。 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一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小粉丝团,主要磕她的颜值的。 这是个好现象,再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建立自己的粉丝团,把后续的事情做一个详细的安排了。 纪溪想着这件事情,手机右上角已经显示为凌晨三点。 离回去还有一段车程,她关闭了手机,闭上眼打算小睡一会儿。 阮好风本来在低头刷邮件。 纪溪怀里的小熊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了一点,歪着倒在了他身上,他就非常耐心地往旁边避让。 身边是小姑娘身上gān净的香气,沐浴露的香气混合体温透过来,沁人心脾。 只是那点温热却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像是缠绵chūn风终于chuī破了柔如蝉翼的窗纸,支撑不住地倾倒下来一样。阮好风就感到肩上一沉,再偏头时,就看到纪溪歪过来,靠在了自己肩上,闭眼沉睡。 那一刹那,连呼吸都静止了。 阮好风停下刷邮件的手。手机静止了一会儿,自动进入待机状态,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 呼吸趋于平稳,脊背挺直,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稍微放松下来,身边的小姑娘靠得不舒服,恐怕会惊醒吧? 第13章 纪溪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阮好风肩头。 车已经停了下来,司机不知所踪。女二号依然在前座歪斜着睡着,裹了条毯子。 夜幕低垂,车里车外都是黑的,只有车顶灯亮着,灯光暖huáng,将人的脸晕出柔和的光影。阮好风闭着眼,睫毛长得吓人,俊俏冷硬的侧颜此刻也温柔了许多。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人真是好看。 ……像个好学生呢。 是纪溪初高中时见过的那种gān净温柔的学长的样子。高、瘦,远而沉默,白衬衣的袖子下是男生独有的健壮臂膊。因为比例好的缘故,不至于看着像个麻杆一样瘦,也更不至于显得短粗。是骨肉匀停的那种修长好看,乍一想起来,仿佛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 那香气混合着极其淡薄的烟草香,忽而就缠绕成了成熟的、热烈的余韵,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就成为“阮好风”这三个字。 故人长好风与月。 纪溪小声推了推他:“先生?” 如同阮好风叫她“溪溪”,她也开始习惯在无人的时候叫他先生。那声音很轻,轻小得几乎没有力度,原因是纪溪也不知道他发没发现,自己靠着他睡着了。 不过,这应该也不算个大问题吧?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阮好风睁开了眼,睡意朦胧似的,先低头看了看时间:“快四点了,赶快回去睡吧。” 他拉开车门,扶着纪溪走出来,靠在车门边醒着神,跟在外头抽烟的司机谈话。 声音散在风里,听不清楚,只知道他说了几句之后闷闷地笑了起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纪溪叫醒女二号,一群小姑娘困得受不了了,互相搀扶着往里面走。纪溪下午睡过,算是还难的保持了一点清醒。 她回头去看阮好风,就见到他比了个口型。 “晚安。” 她于是也悄悄地比了个口型:“晚安。” * 第二天,纪溪起chuáng开工的时候,阮好风不见人影。剧组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人似的,连导演都不知所踪,剩下的是副导演安排拍摄事物。 李钰一面核对着场记板,一面告诉她:“陆域好像出事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据消息说是已经被拘留了,现在他经纪人正在联系他里家人jiāo钱领人。啧,刺激。这下是热搜预订了。都拍了这么多了,导演气得要死,要是换男二,前面那么多对手戏都废了。伤筋动骨。现在金主爸爸那边什么态度还不好说,溪溪,我们拍我们的,这下先把单人戏份都拍了吧。” 纪溪知道,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没跑了。 她其实还有点摸不清阮好风的性子,不知道他作为投资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男二号出事,其实真正受影响的还是剧组。当时陆域喝醉了,做事没有常理,或许可以理解。之后在圈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用追根究底。 因为纪溪档期空,所以她虽然是女主角,但是大部分时候的拍摄安排是配合别人的时间的,今天特邀演员过来拍戏,她的戏份并不多,拍完后就回了房间。 然而她刚换完衣服,就听见场记过来敲她的门:“溪溪,溪溪,有人找!” 开门后,对面是纪溪不认识的一个女人。对方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很好,举手投足见透着职业女性的gān练。 她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陆域的经纪人乔洁。” 纪溪请她来自己房间中坐下,倒了茶水递给对方,而后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纪小姐,我昨天给你发的信息你没有回我,所以我只好过来跑一趟。”乔洁gān脆流落,直切重点,“昨天陆域做出的事情,我们感到很抱歉,也愿意为您道歉。不过现在有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那就是昨天陆域被带到警局时被拍到了,当中也有纪小姐你。” 她递来一些照片。 纪溪看了一眼,见到是昨天晚上拍的照片。不知道是哪家的娱记将警方扣押陆域、送上警车的场面拍了下来,纪溪则被人保护着跟在后面。 几张照片都很模糊,但都能看清楚他们的脸。纪溪身边神色关切的警员也拍得很清楚,受害人和加害人的关系也一目了然。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本来一直跟在纪溪身边的阮好风却没有露面,最清晰的也只有一个被挡在警员之间的背影。 纪溪抬眼看向乔洁,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这件事被曝光出去,不管是对陆域,还是对纪小姐你都不太好。”乔洁说,“陆域正在上升期,粉丝基础很多,而纪溪小姐刚刚出道,肯定也不希望闹出什么丑闻——毕竟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可以断章取义的地方多。我希望纪溪小姐可以配合一下陆域,向公众承认你们的恋爱关系,并且说昨天是醉酒过后的互相打闹。当然,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这场风波过去了,我们可以向您支付一笔钱,两百万,怎么样?按照纪溪小姐你目前的情况,再接五部戏也就是这个价格了。” 纪溪听到这段话后,先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接着非常自然地拒绝了:“这个我不可能同意。乔小姐,这件事情你最好让陆域承认错误并且道歉,毕竟是喝醉之后,粉丝和公众可以理解。但是让我配合……你说的这样,恐怕我不能同意。” “两百万呢,纪小姐,你不心动吗?”乔洁看着她,唇边忽而挂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哦,我忘了,您以前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公主,肯定不觉得这么多算钱。但是相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很需要吧?” 纪溪安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乔洁以为她动心了,眼里也多了几分矜持,骄矜自贵的傲气模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双赢的事情,有钱不赚白不赚。我们陆域虽然现在只是二线演员,正在转型期,但是我们背靠长安影视集团,公司是砸了大把资源捧他的。就拿《chūn衫薄》这个剧组来说,总投资方是阮好风,阮影帝,你知道吧?” 纪溪点点头:“知道。” “我们老总跟他说句话,吃顿饭的事情,演员就可能换人。纪小姐,你好好想清楚,如果第一次参演网络剧就被投资方换人,那么以后多半可能接不到任何资源了。”乔洁微笑着说。 但她没想到的是,纪溪听完这句话后,突然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眼前漂亮安静的小姑娘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礼貌地站起来,这是结束谈话的意思了:“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们要让投资方换人,那就换吧。” 第14章 这次谈话,算是不欢而散。 纪溪本人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该拍戏拍戏,该学功课学习。 阮好风不常出现,他这次来竖店,好像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只是偶尔过来看看她。他每次给她带东西,也都总是会跟着剧组其他人一起请,只在私下一起时,会跟她多说几句话,问问她的情况。 几天过去,剧组还真没人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就算纪溪和阮好风单独走出去,他们也觉得这是大老板在和员工说话,jiāo代事情而已。 陆域那边的事情,纪溪本以为乔洁会对她发难,但等了几天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就暂时没有管。 不过几天之后,她却接到了竖店警方的电话,电话对面是那天护着她的女警员。 对方显然比她还紧张:“您好,纪溪小姐是吗?是四天前的报案人,对吧?我们现在来做一下当事人心理状态回访,请问您最近状态怎么样?” 纪溪有点惊讶,也觉得有点温暖,对方问的所有问题都好好地回答了,又连连跟对方说了谢谢。 警员在电话那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后又有些紧张地问她,“对了,纪溪小姐,请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纪溪怔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吗?” 警员说:“是这样的,我们准备拍摄一个女性自卫科普宣传视频,希望能发布到网络上,让更多女同志懂得在遇到危险时自我保护。我们讨论过后,一直觉得纪溪小姐您是类似案件中反应比较优秀的当事人。为了更好的带头效果,我们想知道您是否有意向参加这个宣传片的拍摄呢?实在非常不好意思打扰您,因为作为普遍情况,受害人会对类似经历比较敏感,处于保护角度,我们一般也不会去打扰当事人。但是您的态度、应对措施,包括这次事件中的证据留影,都会成为宣传视频中很好的素材,我们觉得值得鼓励。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qiáng迫,具体还是看您的意思。” 纪溪听完了对方来意,立刻询问了拍摄的时间和地点。 警员说:“明天上午八点左右,请问您有时间吗?” 纪溪说了声:“稍等。” 她捂住手机,看见时间和自己的场次冲突了,于是小声问正在旁边看书的女二号能否和她换一天班。 女二号和她关系不错,很快就答应了。 纪溪回话说:“我这里没问题的。” 这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 纪溪将换场次的事情跟导演和阮好风都说了一声。 阮好风得知她要去拍安全教育宣传片,起初有点惊讶,过后又说:“也好,这是好事。不过明天早上的话,我暂时抽不开身,明天叫人来送你。另外之前跟你说的保镖也到了,我们三个晚上一起吃顿饭。” 纪溪说了声好。 第二天,纪溪提着一袋子衣服,如约到达了警局。因为她没有拍过类似的宣传片,不知道对着装要求如何,所以各式各样的衣服都自带了一件,好配合警方要求。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修身连衣裙,半高跟的小白皮鞋,看起来文静又乖巧。 一路上,她没见到警员对她的着装提出什么需求,于是主动问道:“我穿裙子,拍摄的时候会不会不方便?” 类似的流程中,可能免不了有挣扎、逃脱之类的戏份,动作大了不好,动作小了也可能不还原效果。 警员笑了:“没关系,就这样好看。我们的科普对象也是小姑娘们,大家都爱美,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并不可耻,怎么学会保护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拍摄过程很顺利。纪溪镜头感很qiáng,并且知道如何运用镜头,抽空还会指导负责这一块的摄像师,一起参与完成这个科普视频的想法。 最后竖店警方要给纪溪支付酬金,被纪溪婉拒,她笑着说:“这是做好事,就不收钱了。” 负责联络她的警员仍然不好意思:“不行的,这也太麻烦你了。你跑这么远赶过来拍这个东西,连钱也不收,我们过意不……” 纪溪就笑着打断她的话:“不仅是做好事,我也算是蹭了镜头,这点也算是托你们的福,不用客气啦。” 她坚持不收钱,最后警员见她说不动,于是又给她塞了几盒小饼gān。 是她上次来领到的那种小熊饼gān,草莓软糖的夹心,外边的饼gān壳苏脆柔软。咬进嘴里齿颊留香。 她拍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纪溪是自己打车过来警局的,这会儿正准备再去拦一辆车,抬头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越野车,阮好风全副武装,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几乎连脸都看不清,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纪溪有点惊讶,她先看了看周围,看见似乎没有记者的样子,于是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坐上车,凉慡的空调chuī过来,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纪溪问他:“咦,我们不是晚上约好的吃饭吗,现在还是中午,你为什么过来了?” 阮好风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面看路,一面答道:“晚上是晚上,中午是中午。我昨天发现一家好吃的私房菜馆,今天带你去吃。” 他的语气再自然不过。 纪溪于是也跟着懵懵懂懂地重复了一下,“晚上是三个人,中午……” “只有我们两个人。”阮好风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像是在笑她的孩子气。 纪溪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低头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饼gān。 一盒吃完了一半,另一盒给他放在了副驾驶。阮好风瞥了一眼这堆饼gān,随口道:“记得少吃点啊,留着点肚子。” 说着自己也摸了一块饼gān放进嘴里。 等红绿灯时,没忍住,又摸了一块,到底还是把一整盒都吃掉了。 他们去吃湘菜。 阮好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口味和喜好,也兴许是第一次吃饭时就发现了。纪溪喜欢吃辣,也爱吃甜食。 这里的私房菜馆除了湘菜,还有其他清淡菜系,阮好风点了些辅菜,又给纪溪点了爆浆冰淇淋蛋糕。那蛋糕做得特别好,一口咬下去,甜慡柔和的冰淇淋杂着薄荷碎,一口凉慡透入肺腑,甘甜回味无穷。 这顿饭吃得纪溪很尽兴。 湘菜辣,又是夏天,尽管店里开着空调,但是吃起来仍然很热。她找店家借来了头绳,将头发挽住,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很学生气。 绑头发时,她才发现阮好风穿得很休闲,简单的T-shirt,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大男孩。和她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机一直丢在一边,屏幕朝上,一亮一灭地就没断过。 然而他就像是不知道似的,就随口跟纪溪谈论着一些小事,或是一点片场趣闻。 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时,是辣度十足的冒牛肚,服务员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先生,小姐,你们点的辣度是微辣,但是现在后面新鲜腌的这个辣度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这个变态辣,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退款给您。” 阮好风抬眼看向纪溪,纪溪则表示没关系。 她有点跃跃欲试地将筷子伸向这盘菜:“我没吃过变态辣,有点想试试。” 阮好风眯起眼,看着她笑:“这么辣的,你们女孩子不怕长痘吗?” “谁说的,辣椒养人呢,你看竖店这里好看的姑娘遍地走,皮肤个顶个的好,川蜀这边出美人。” 她夹了一片放在自己碗里,又觉得不够似的,撺掇阮好风也来一片:“先生,你试试?” 阮好风微微一怔,看见她已经将那片肉放入了嘴里,一副乖乖坐等辣椒效力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于是也效仿她,尝了一片。 没过几秒钟,两个人的面容都扭曲了—— 太辣了! 他们都是北方长大的人,吃饭吃菜重香气和酱料,很少用香辛料。偶尔吃吃辣椒,觉得自己可以了,却不想这小辣椒后面还有大杀器。 好不容易咽进肚子里后,又拼命吸气,找水喝。 纪溪眼泪都被辣出来了,嘴唇红艳艳的一片,眼里是一大片水光。 她眼泪汪汪地说:“我再也不试了,真的好辣。” 阮好风却也没回答——他也正忙着找水喝,有点láng狈。连平时的淡漠样子都不见了,整张脸都红透了,英俊的脸上也因此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可爱来。 两个人眼里都带着水光,彼此视线一对上,都先愣了愣,然后不约而同地指着对方——捧腹大笑起来。 其实并没有多么好笑,阮好风的笑却不由自主地出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嘴唇红润艳丽,眼中澄澈水光,听见她银铃一样的笑声时,就仿佛窥见了蓝天之上的云卷云舒。 这对他来说是“越界”的,也和他平时的作风大相庭径,然而他却渐渐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坏处。 第15章 纪溪只和女二号换了半天的档期,下午依然要照常赶过去拍摄。 回去之前,阮好风又换了一辆车。这次来的不再是上次那个神出鬼没的司机,而是他本人的助理。 这也是纪溪第一次正式跟阮好风的助理见面,对方看着也年轻,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大男孩,很慡朗细致。 见她第一面,就上来做了自我介绍:“太太好,我是阮先生的头号助理,姓周,您叫我小周就好了,有什么事情也可以jiāo给我。” 纪溪笑:“助理还编排号码吗?不知道我借几个过来好不好?” 阮好风则随意地揽过她的肩,笑:“别跟他贫,就他一个助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天天喊我加工资。” 小周助理眉开眼笑:“助理从一号到七号都是我,太太您随便借。刚好以后有了您这个靠山,老板也不敢太压榨我。” 年轻人的圈子就是有这点好处,没有官僚做派和迂腐气,从纪溪所在的剧组和阮好风的身边人,都没有她想象中的严正古板。 纪溪跟着阮好风上了车后才知道,这个助理小周做起正事来雷厉风行,八面玲珑。不用备忘录,单看了一眼时间,就已经事无巨细地将阮好风今天的行程安排报了出来,顺带着jīng到老练地介绍了各种情况和资料。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大串,吐词清晰,思路明确。 他说完后,回头看见纪溪在笑,一下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谈事时都不避讳纪溪。 “老板,今天长安影视集团星月工作室的乔洁想找你谈话,你见的话我把时间地点安排在晚餐之后,要是不想见我就推掉。您明早六点半要飞H市给开机仪式剪彩,后面还有两个采访……” “乔洁?”阮好风问道。 听见这个名字,纪溪也微微怔了一怔。 陆域的经纪人,原来还真的打算来找阮好风? “乔洁是陆域的经纪人,之前打过好多个电话了,我都说您行程忙拒绝掉了。这次是他们老总特意再问的我们一遍,对方挺心急的。”小周说。 “那就见见吧。”阮好风眉眼淡漠,“自己艺人做出的事,自己得担着。刚好我要跟他们谈谈合同期间艺人违约闹出负面事件的事情,这笔违约金不小。” 他们送纪溪回到了片场。 小周特别谨慎,自己先下车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记者跟在周围后,这才回头告诉纪溪:“太太,可以下车了,我送你去片场吧。” “不用,我去送,你把车停到外面去。”阮好风说。 他这几天偶尔也和纪溪同进出,剧组没什么人察觉出来。 一般剧组外围都有安保系统,进出都要有工作证,每个人会发一张卡牌,写着各人的名字和在场中的职务。其余的地方,保姆车和录影车能围成一堵高墙,基本杜绝了被偷拍的的可能性。 小周犹疑地看了他俩一眼,叹了口气:“行,老板谈恋爱,小的去给您打掩护就是了。”接着哼着小调把车开走了。 纪溪回头看了一眼,乐不可支:“原来你身边还有个活宝。” 阮好风说:“T市人,说话像讲相声,有时候饭局上都不用我说话,他一个人侃大山,能侃两三个小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 纪溪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呀,我的小熊饼gān落你那儿了。” 每一盒都很小,量少而jīng。警局给她送了七盒,满满的一大捧,她自己吃了一盒,阮好风吃了一盒,剩下的全忘在了后座。 阮好风则瞥了她一眼,眼里藏着笑意:“我帮你照顾它们,你就别想了。” 纪溪于是也一本正经地瞅着他:“那你要照顾好了啊,这种饼gān它每过一夜,自己就会长出一盒新的。明天我要看到双倍的小熊饼gān。” “幼稚。”阮好风评价说,语气也跟她赛着严肃,“哪有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明明是每过一夜,它们自己就会离家出走一盒,太太,你也客观一点。” 两个人幼稚来幼稚去,插科打诨半晌后,纪溪才想起来跟阮好风说:“那个乔洁……” 她声音小小的,有点不确定这算不算gān扰阮好风的正事。 又或者说……算是小小的告状呢? 阮好风却意外地停了下来,神情在这一刹那凝重了起来:“怎么,她去找过你了?” 纪溪点了点头,只是大略把那天的事跟阮好风说了一遍,略去了乔洁对她威bī利诱的细节。 阮好风认真听着,问她:“这件事,你想怎么办呢?” 纪溪想了想:“剧组已经开拍这么多天了,男二号的戏份是占比比较多的。这件事如果经纪人不插手,我想的是陆域给我道个歉,就这样算了。出现这件事,其实是对剧组的损失——” 她抬起眼,看见阮好风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要说,换就换,预算够的?” 阮好风:“……” 纪溪笑眯眯地说:“知道我们剧组不缺钱,但是前期宣发已经下去了,粉丝回馈也比较好。这个时候要是换演员,伤筋动骨。” 阮好风还要开口,又被纪溪打断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嘟哝道:“你投了这么多钱,怎么也不能赔本。先生呀,你不心疼家里的钱,我还心疼呢。” 那眼神发亮,盈盈动人。和某个让人动容的字一样,一下子就勾得人心中微震,渐渐跳动得急促起来。 阮好风低声说:“那也好。” “……就按你的意思。” 那声音中夹杂着某种难捺的温柔和纵容,虽然压得很低,但是也一下子让纪溪捕捉到了。 言谈间,已经走到了片场外不远的地方。阮好风停下脚步,说:“我送你到这里,先回去了。” 纪溪闻言也停了下来。 她仰脸看着眼前高大颀长的男人,还在回想他刚刚这句话的余韵。 但那一丝稍纵即逝的缱倦热意很快就被新的柔光所替代,她跟他说了晚上见,阮好风却迟迟没有动,只是原地静立在那里,像是要看着她走进片场,又像是没觉得这是谈话的结束,随时还能说点什么一样。 像是在等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纪溪鬼使神差地,又轻轻说了一句:“那我先走啦。” 接着她踮起脚,往他脸颊边轻轻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因为穿了细高跟,踮脚的时候没地方借力,她轻轻握着阮好风的肩膀,两个人在这一刹那凑得非常近,近得纪溪问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男士古龙水的香气,瞥见他细密的发根。温热的薄荷清香带着隐隐透入的、男性温热的体温,接着转瞬即逝,随着她步子跌落回去,倒退半步放缓身子,自己也有点慌,差点崴了脚。 纪溪觉得脸颊发红,看着阮好风下意识地就要来扶她,自己急急忙忙躲开,又回头对他挥了挥手:“我先进去啦!” 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发随着身姿摇曳,像是午夜时分逃离盛宴的小公主。 只有阮好风站在原地,先是愣神了好久,然后才慢慢地笑起来。 伸手摸了摸脸颊,放下来,往回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往纪溪的方向看,见到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 第16章 下午, 陆域仍然没有来,导演倒是回来了, 也没说什么, 只是让他们照常拍摄。只是所有人和陆域的对手戏都先被挪到了一边。 陆域三天两头请假已经是常事, 所有人都习惯了。相关信息封锁得很好, 也没有gān扰剧组的其他正常拍摄。 纪溪拍完今天的内容后,提前收了工, 回自己房间休息。原来她跟李钰一起住, 有时候李钰连夜赶工, 偶尔也要帮忙gān剪辑师的活。她睡眠不太好,也只能互相体谅一下。后来阮好风过来后,剧组多匀出了五十个房间,每个主演都换了单独的房间。 纪溪现在的房间跟女二号挨在一块儿,位于走廊倒数第二间, 很僻静。 她把明天要准备的台词拿出来温习了一遍,然后划出几个比较难的长镜头部分, 准备晚上去找扮演秦王的老戏骨演员对戏。 这些事情做完后, 她给自己定了个二十分钟睡眠的闹钟,刚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会儿时, 却见到手机屏幕陡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李钰。 李钰作为金牌场记,一般是全天候在场。剧组入驻的酒店离拍摄地点只有五十米不到, 两层楼的距离, 如果找她有事, 夸张点——喊一嗓子就行了, 就算是上楼,也是两三分钟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来找她? 她还没来得及接,又见到一条私聊在顶上跳了出来。 【李钰:溪溪,接我电话!】 【郑妃-赵月函:小纪姐姐你在吗,你快去微博看一眼!】 纪溪闻言,心里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下chuáng起身,先接了李钰的电话,同时按下了桌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 李钰慡朗的大嗓门儿从那边传来:“溪溪,你和陆域上热搜了。”她像是又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放轻声音说:“溪溪,这事都没听你说过,怎么回事啊?那个热搜一看就是假的,你是不是惹到了乔洁?我听人说那天乔洁来找你了。” 纪溪的电脑还在缓慢连接WIFI中,页面暂时刷新不出来。纪溪一听李钰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了八成,先简略说了几声没事,让李钰和其他人不用为自己担心,然后挂断了电话。 李钰这边的电话刚落下去,另一边她师姐的电话又到了,纪溪应接不暇,一面回答着,一面终于看见了现在的情况。 热搜第十七明晃晃挂着#陆域经纪人回应#,后面跟着一个箭头,表明热度正在上升中。紧随其后的还有#纪溪疑似用恋爱关系勒索##chūn衫薄剧组为什么又在作妖#等等相关关键词也在实时上升中。 就在纪溪点进话题词条的时候,#陆域经纪人回应#这个话题已经被顶到了热搜榜第二。 事件起初是一个营销号发布了一组照片,正是乔洁前几天给纪溪看过的那一组,她和陆域被竖店警方环绕的那一组视频。关键词没什么偏向,只说了“chūn衫薄剧组女一男二疑似产生冲突,小鲜肉陆域被拘留”。 然而那几组图中,陆域明明白白是被押送的,纪溪作为受害人的角度被拍得也很清楚。这一组图片紧跟着就被几个千万粉丝的爆料大V转发了,这个时候的口风已经变了,变成了煽动性的“不知真假,男方疑似被女方仙人跳勒索,吸血小公主打得一手好牌”。 大部分网友都在跟进吃瓜,也有理智的网友表示:“就这几张图能看出什么,坐等后续。” 然而,陆域的公关团队立刻操纵水军、发动粉丝去进行转发、评论,将热度一吵再吵。 乔洁本人更是作为陆域的经纪人,发表了一条微博: 【@经纪人乔洁:风雨无惧,砥砺前行。错了就是错了,傻孩子,下次长点心吧。配图.jpg】 配图是他们剧组第一次聚餐时的照片。那本来是一张集体合照,纪溪左手边是女二号赵月函,右手边就是陆域。席间大家都是互相递调料,照片拍的刚好就是纪溪从左边拿过调料,礼貌地问陆域需不需要的场景。 图片被裁切后放大,模糊了背景里的重任。只有纪溪眉眼含笑,安静地望着陆域的眼神。 这个眼神被人拿来过度解读,还有营销号配字“不言而喻”四个大字。 这件事的关窍就在乔洁发表的这一份声明中。 陆域的公关团队显然深谙套路,一套chūn秋笔法,先是承认错误,而后又含糊不清地让陆域“下次长点心”,含沙she影,配合营销号的宣传,潜台词赫然就是陆域和纪溪谈恋爱,反被套路一把勒索了过去。 这样一番操作,任谁都会觉得受害者反而是陆域这个大男人了。 陆域的粉丝骂道:“破案了!吸血小公主真是不要脸,主动勾引我们家哥哥还敢反咬一口炒热度,二三线小破团的单飞成员的血也要吸,小公主还真不挑,我都替我们家哥哥心疼!剧组炒个CP,也就她眼巴巴地贴上来了!” 纪玢的粉丝粉饼们则也参与了这场骂战中,跟着一起骂纪溪:“都是一个家生出的女儿,怎么姐姐和妹妹就差了这么多,这还没红呢就作妖这么多次,真丢纪家的脸。” 偶尔有路人客观发言,也立刻被打为纪溪的粉丝。 实际上纪溪的粉丝非常佛系——有时候,颜值粉反而是最忠实的粉丝,本着“人品如何不重要,好看就行”之类想法的也在大多数。虽然不至于对纪溪立刻转黑,但是也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基本就是看戏的状态。 故而纪溪的声援者,基本为零。 网络上都带着另一层皮,嬉笑怒骂众生百态,各路人的意见都有。许多利益不相关的人也纷纷来掺和一脚,有的落井下石声讨纪溪,获得大批量粉丝关注和路人好感,也有人理智分析被骂急了,反而坚定地站在了纪溪这一边,舌战群雄:“我还真不信了,你们现在不就是在玩受害者有罪论吗?还有说小姐姐本色出演忘记出戏的,都是女孩子,说话这么难听,有意思吗?” 纪溪还发现,赵月函和李钰也加入了这场骂战中。 她们都直接拿自己经过认证的个人账号参与了话题,直接放出了当天聚餐全场人的照片,并且为纪溪澄清。除了她们,还有一些纪溪平时不怎么记得名字的剧组工作人员也参与了辟谣。 然而他们都是不红的小工作人员,这一点小辟谣连点水花都没掀起来,阅读量不过千,还招惹了一堆粉丝参加骂战,跟着他们一起骂了。 纪溪有点无奈,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自己倒是不慌。 陆域那一边之所以这么嚣张跋扈,其实就是欺负她是新人,背后没有专业的公司和公关团队运作。没有渠道和门路,她以一人之力想要抗衡陆域背后的大投入,无异于蜉蝣撼树。更何况,舆论一经引导,大部分网民也是站在陆域那一边的。 但是对方却忘了,舆论虽然可以引导不错,但是戏弄公众、捏造事实一经被发现,却也能很快引起网友的反噬,甚至变本加厉。 纪溪手上有那天完整的视频截图,作为证据递jiāo警方的,这是其一。所有的证据链递jiāo时,都是隔离当事人和受害人的,警方非常注意保护受害者**。陆域当时喝醉酒,神志不清,助理和经纪人都不在身边,实际上陆域方掌握的信息是非常少的。 其二,那些照片中还有一个人没有入镜,那就是阮好风。不知拍摄者是有意还是无意,阮好风留下的最多是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她和阮好风结婚的消息至今只有少数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就乔洁前几天的表现看来,他们根本连她和投资方的关系都没弄清楚。也不知道,阮好风恰恰是全程参与了这件事,知道事情始末的人。 纪溪一面想着对策,一面刷着手机。 她认证过的大号已经完全不能看了,无数条恶毒谩骂的私信和转评@让人目不暇接,叮叮咚咚一阵一阵的,她一刷新首页就卡死,也只能暂时放下手机。 她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实际面对比上次更加汹涌猛烈的谩骂和攻讦的时候,还是有点承受不了。很难想象有这么多人,隔着一层网络,能够将所有的恶意加诸于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身上,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她深呼吸几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带着一声长叹念出初中背过的课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动心忍性呀纪溪同学!” 她打起jīng神来,先一一回复了对自己投以关切的人。 阮好风那边没动静,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纪溪想起来昨天小周口中,他今明两天安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知道阮好风今天要辗转两个城市,忙完后还有好几场采访和杂志封面要拍。 她想了想,怕他担心,又在这件事上花时间,于是也发了条信息过去:【虽然知道你还没看到消息,不过我没事,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有解决办法,你忙你的吧。】 她联系了竖店的警方,就是之前为她拍摄女性防骚扰安全教育宣传片的警员。之前她录制的视频被作为证据之一,本来警方征求过她的意见,是否能够作为举例的视频一起剪辑作为素材,警示其他女孩子注意安全。 当时纪溪考虑到剧组的声誉和成本投入,觉得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这段视频如果公开,对于陆域来说是毁灭性的事业打击。 但是现在对方非但不道歉,反而反咬一口。纪溪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她性格温柔大方,却不代表逆来顺受。 纪溪现在把那段留证视频发了过去,并且附上自己的留言,没有提她自己的私事,只是非常礼貌地说现在开放作为素材的授权,如果视频制作还需要这段视频的话,可以直接拿去用。除此以外,她询问了自己是否有提前公开这段视频的权利。 那边回复得很快:【纪小姐,视频还在制作中,再次感谢你愿意提供素材!视频最终处置权利在你手里,你放心去做就好了。除此之外,你现在还好吗?网上的事情我们也看到了,我们警方也会为你澄清真相。】 两边都没有推诿、周旋,态度十分明确。 这种态度反而让纪溪有些意外,她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拍戏,有那么一点算得上流量的知名度,但是她首先是一个素人,是个公民。所以她也没有主动提这件事,也是认为自己不出面,反而让警方澄清这件事不太好。 纪溪将自己的顾虑也如实说了,那边警员却回答得很慡快:【明星也是人,也是我们的公民,受保护的对象。任何一个受害者遭到这种污蔑,从而引起了网络舆论上的连环效应,我们处于保护受害者的考虑,也会站出来澄清真相的,纪溪小姐你不用担心。】 其实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发酵之后,连带着竖店警方也受到了大量的粉丝攻讦,指责他们颠倒黑白、污蔑公众人物。 不论是哪一方,都急切需要一个真相。 在这个话题占据了热搜字后的第三个小时的时候,竖店警方的官方V博出面,直接发布了一个女性骚扰应对方法的安全宣传视频,并且直接圈出了纪溪的V博昵称,后面跟着一行字:本视频特别感谢纪溪小姐@从零开始的纪溪同学 的无偿出演。 纪溪本人也用大号转发了一下,只字不提今天的风波,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跟了一句“希望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学会保护自己的方法~[/比心]感谢所有致力于保护公民安全的警察同志们!” 和陆域那方一样,没有明确回应,但是态度也十分明显了。 视频一开头,赫然就是纪溪那天以自己视角慌忙拍下的短片正剧。她在此期间的几次自救举动:1.大声呼救,2.报警铃3.防láng喷雾4.找机会逃跑5.拍视频留证,这几点都被解说员单独列出来分析、科普其中的必要性和风险性。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例受害人的真实监控视频举例,最后则是纪溪那天前往警局拍摄的部分。她配合警方武打教练,示范了几种不同场景下的女性自卫方法。 当中,纪溪不带妆,甚至好几处表情管理都没做到位,但是给人的感觉只有真诚和真实。她扎着高马尾,穿着最普通的衣裙,就和每一个这个年纪,喜欢打扮自己的小姑娘一样,平淡真实。 这视频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半个小时之内,竖店警方的这条微博被迅速地顶了起来,没有任何水军小号的参与,网友自发辟谣,声势立刻盖过了之前陆域经纪人的热搜。 毕竟两边都不是什么大咖和顶级流量,大多数吃瓜群众真正感兴趣的还是事件背后的真相。背后的心思也很简单:之前顺手转发,吃错瓜了,现在再改口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对谁有理。 与此同时,这视频本身的教育意义也在逐渐展现。竖店警方的用心制作是这个视频本身就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度,在女孩子之间争相转发,作为科普用。 而仅仅几个小时之前声势浩大的、对纪溪的声讨,也随着风向改变逐渐逆转。 陆域的粉丝仍然战斗在前线,执意不认,口风也在慢慢放松,已经从之前的得理方变得弱势起来:“我们相信哥哥,他会知错就改的。” 这番言论立刻引发了网友的嘲笑,甚至还被人截图出来做成了沙雕合集。趁着热度没过,许多小视频实况主播也纷纷剪了小视频吐槽这件事,妙趣横生。每一次公众事件最后都是热点与话题的狂欢,近年来娱乐圈操控舆论的手段屡屡翻车,又赶上了女性权益觉醒的热cháo。这次纪溪和陆域的事件最终转化为公众对这两件事情的讨论,除了粉丝,反而没有更多人再去在意当事人本人了。 而纪溪除了又收获一批来自陆域的粉丝“鱼露”的黑粉以外,还收获了一批粉丝。 相比之前她通过宣发照片所得来的颜粉,这些粉丝有的是为这次事件而关注她的,有的是为竖店的警方视频而关注她的。纪溪注意到,关注自己的粉丝中有大部分人都转发了同一条长V博。 那条长V博的标题就是“论陆域骚扰事件翻车始末”,妙语连珠,把整体时间娓娓道来,给吃瓜群众看了一出jīng彩的打脸大戏。虽然略有夸张和戏剧化,但是博主本人的文采和思辨能力跃然纸上,非常夺人眼球。 该博主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一场粉黑大战:“我们现在来说这位纪溪小姐姐,那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粉饼们正骂得起劲儿呢,抬头一瞅诶你们鱼露凭什么也骂她?我们偶像的亲妹妹是你们这个三线艺人的小粉丝能骂的吗?粉饼也是懵bī的啊,打是亲骂是爱,骂她那是想让她给纪家争气啊,你外人横插一脚算什么事?” 纪溪笑得前仰后合。 这届网友实在是太有才了。 纪溪被骂了半个下午,有点难受的心情顷刻间一扫而空。 她切进小号,有点新奇地把自己今天的经历简单记录了一下,决定把小号当成成长日记。 行得正坐得端,她这次能化险为夷,其实也幸亏她前几天无偿去拍了这组宣传视频。如果没有这个巧合,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毫无资历的小演员,恐怕这次之后就彻底难以翻身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亮了一下。 纪溪一看,意外地发现发信人是乔洁。 乔洁:【纪小姐留了后手,好手段。但是在我去见投资方之前,还请您考虑一下我前几天找您说的话。何必拿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角色来赌这一把呢?】 纪溪则回得gān脆利落:“您随意,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乔洁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回复,冷哼一声。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满面地看向刚从会议室中推门出来的年轻人:“您好,请问是周秘书吗?我是乔洁,昨天跟阮先生预约了的。” 小周看了一下时间,皱眉道:“时间还没到吧,乔小姐,预约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阮先生他一会儿要陪太太吃饭,现在刚刚让保镖去接人,现在谈事不太方便。” 乔洁坚持道:“几分钟就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昨天预约的时间,那是昨天了。 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态发酵和反转这么厉害,本以为陆域稳占上风的舆论攻势,下午就已经被压过了一头。这次团队公关操作失败,直接影响的是陆域本人的名誉,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乔洁要赶在阮好风知道这事之前撤换掉纪溪女主的位置。 长安影视集团和阮好风的公司有长期的合作关系,这次托关系找到他的渠道,只要阮好风肯点头,再对换女主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说不定可以营销成又一次反转,这样也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阮好风这个人圈内也知道,性格率性无度,很少管闲事。本人非常低调,背后也有过硬的资本,虽然刚回国不久,但是做事稳重,从不落人话柄,也不会明面跟谁撕破脸。 不过是换个女主,小事,陆域合同期间闹出丑.闻的违约金绝对抵得上换女主的这个成本,只要他们这边肯出血,阮好风也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阮好风开了一下午的回,期间全封闭没空上网。 然而他刚出来时,乔洁准备上去打招呼,却被小周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伸手挡在她和阮好风指尖,礼貌而不无示威意义,提醒着她的冒犯。小周嘴上客客气气的:“不好意思乔小姐,稍等。” 阮好风这个助理也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全球TOP出来的经管人才,做事滴水不漏,基本是业内秘书的金字招牌,去哪里红那里,可惜许多人开重金挖墙脚,从来都没有撬得动的。 小周低头跟阮好风说着什么事,阮好风皱起眉。 乔洁脸色发白。 从隐约听见的几个“热搜”“陆域”的几个关键词判断,她还是没拦住让阮好风知道了这件事情。然而她表现得依然很冷静——现在说动他可能会有点困难,但是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小周给阮好风说完情况后,又接了个电话,是前台打过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小周跟阮好风汇报说:“太太已经过来了,新来的保镖去接的她。” “今天这么早?”阮好风像是有点意外。 “是,太太今天收工早。前台不认识太太,所以在楼下卡了一会儿,我已经训过前台了。餐厅那边预约时间也调整过了。”小周说。 阮好风的视线于是转到门口,不经意扫过乔洁身上,略微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她。 乔洁赶紧过来自我介绍,脸上挂起了几分职业微笑:“阮先生您好,我是乔洁,陆域的经纪人。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您和太太的家宴了。” 她刚刚听了半天,获悉一个重大信息—— 阮好风居然已经结婚了。 这事圈内没有一个人知道,看起来是隐婚。这要是爆料出去,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阮好风摆摆手:“没事,长话短说吧。” “是这样的,关于这次《chūn衫薄》的拍摄,女一号演员和我们的艺人起了一点冲突,具体……” 乔洁正准备将打好的腹稿继续拿出来说时,却听见身后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声音。 有人来了,她的说辞也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出于礼貌,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一个她心中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孩,此时出现在她身后。眉眼俏丽明艳的少女落落大方地对她一颔首。 她身边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极高的一个大块头,面无表情地护在她身旁。 阮好风很自然地对纪溪伸出一只手,等她过来牵住他。而后对着乔洁笑了一下,淡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纪溪。” 第17章 在纪溪出现的那一刹那起, 乔洁的脸色就已经完全变了。 纪溪倒是落落大方地跟她问了好,又说了声“好巧”, 接着在阮好风示意下先进去坐着等她。 阮好风则挑起眼看乔洁:“不好意思刚刚打断了您的话, 乔小姐刚刚想说什么?” “……”乔洁这下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让投资方撤换自己的爱人?她这话一说出来, 恐怕不止陆域要被波及, 阮好风会直接撤去整个《chūn衫薄》剧组的投资。别说这小破剧组还能不能再拉到其他的赞助,前期宣传已经定下来了, 预计播出时间也预告了, 对这整个IP项目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阮好风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陆域是你带的一人对吧?针对他这次违约闹出丑.闻的事情,还需要乔小姐你们的人跟我的律师谈一谈,把违约条款再过一遍。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 失陪了。” 小周手脚伶俐地带着乔洁往走廊尽头律师办公室走去,乔洁全程被带着节奏, 根本没空来应付。她恍惚间还生出了一点怀疑:这些人不会是事先串通好了, 在这里等她的吧? 保镖在门外守着。阮好风停下来,跟他略微嘱咐几句话后, 推门进去。 刚和纪溪对视一眼,两个人就都笑了起来。 纪溪眉眼弯弯:“我们好坏啊, 好像在欺负人一样。” 她其实是没打算这么早来的, 只是阮好风这边派了保镖来接她, 她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性格, 不愿意让人等,所以这边风波刚刚平息,她连换件衣服都没来得及,就这样急匆匆地出来了。 阮好风则淡声说:“本来就是他们违约在先,不道歉反咬你一口,来泼脏水。这种事情没必要再忍让了,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记得早点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知不知道?” 他走过来揉了揉纪溪的头发,然后对她伸出手,拉她起来。 他带她参观了一下他这边的分公司。 纪溪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阮好风之所以最近十天半个月地往他这边跑,原来是已经把公司开到了竖店这里来,入股了整个影视城的运作,还有部分未开发景区的合资建设。 “这么说,我们以后说不定能在这边经常见了?”纪溪好奇地问道。 国内80%的影视取景都在竖店,剩下10%是散拍,或者需要更加特殊的布景,还有10%是去跨海T市取景古建筑。演员的工作场合,基本都逃不开这里。 阮好风回国一年来低调做事,事业发展也在往投资上偏移,但是耐不住粉丝太热情,购买力汹涌;他自己名气的变现价值就已经能养活一个公司了,他继续拍戏似乎也是众望所归。 然而纪溪没有过问。这到底是阮好风自己的私事,不管他还拍不拍电影,她只要努力追上他的脚步,不给他造成其他的麻烦就好。 阮好风看着她笑:“是,你拍戏,要是酒店那边睡不惯,也可以来我这边睡。” 纪溪看着他,有点惊讶于他话语中的意思,小小地“呀”了一声,歪头看着他。 阮好风立刻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赶紧改口:“我是说……这边有员工休息室,比酒店那边住起来会舒服一点。靠商业街也近,平常生活会比较方便,也有人照……” 他没说完,纪溪就打断了他,gān脆利落地说了声:“好。” 他微微一怔,嘴唇紧珉,认真凝视着她,耳根处那点红晕尚未消散。 而纪溪眼神晶亮,坦然地看着他。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已婚男女,阮好风反而处处谨慎,简直有些像个稚气青涩的大男生了。 他带她看过了这一层办公楼的基本构造,最后又回到办公室里。 纪溪趴在落地窗前往外看。竖店快要入夜,这边的落地窗正对一大片人造园林,山石流水,参天绿树,映入眼帘都有别样的风致。只是看着看着,天就黑了下去,华灯初上,跟着爬上来的还有细密的雨雾和远处的震震雷声。 “下雨了。”纪溪说。 她有点微微的失望。她不怎么喜欢下雨,尤其是准备出门的时候。竖店的地下排水系统前几天还在修缮,这几天每下一次雨,积水都能没过鞋面。 “那还出去吗?”阮好风闻言也往外看了看,“不想出门的话,我们就叫外卖吧。” 纪溪一早知道他今天准备带她去一个米其林馆,现在不去了,倒是不怎么失望。这种餐厅,从老板到服务生都傲气到天上,吃的时候规矩也颇多,主要是繁琐。 她只是又高兴了起来:“那我们吃什么?我想吃炸jī和烤牛舌。” 阮好风说:“原来的不吃了?我让那家送过来就是了。” 纪溪睁大眼睛看他:“这种餐厅还外送的吗?我——” “早说过你跟着我,可以不用努力了。”阮好风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才笑,“不是我神通广大,现在全民吃外卖,冷链市场一个比一个做得大,公司楼下的雪糕摊都有外送服务了,他们这些做高端服务的,跟不上时代就会被淘汰。 纪溪总觉得他这话里半真半假。阮好风说话总像是在哄她,小心翼翼着不让她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殊不知反而欲盖弥彰。 她渐渐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做事风格。 最后还是点了炸jī,米其森三星和三无小店的油炸垃圾食品被一起送过来。 两个人大快朵颐,随口聊着天,最后吃完后纪溪收拾,习惯性地帮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gān净,然后拿出去丢掉。 没吃完的,她也用gān净饭盒装了起来,用保鲜膜封好,放进休息室的冰箱里:“歇会儿,晚上有力气了可以继续吃,当宵夜。” 阮好风也站起来帮她收拾。只是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休息室的餐厨很大,但是头顶的墙体却修得有点低,进出时都要低头免得被撞上。 纪溪正弯腰走出来,却正好撞到阮好风端着剩下的汤走进来。两个人都没看到对方,纪溪就被泼了一身的汤。 裙子沾了油污,不能穿了,还好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温了,没烫伤。 阮好风急着把她拉出来,问她烫到了没有,纪溪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可以用一下你们这儿的浴室吗?我去洗一下就好了。烘gān很快的。” “这边休息室烘gān机坏了,剩下的员工休息室里的还没送来。”阮好风却远比她来得gān脆利落。他知道纪溪有轻微的洁癖,油乎乎的汤水黏在衣裙上肯定非常不舒服,不由分说就把她往洗手间里推,“你先洗,我找几件我的衣服,你先凑合着穿一下。我现在让小周去买新的给你、” 他给她找来了他的衬衣和西装外套,裤子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纪溪却没有要求太多,说这样就可以。 浴室里水声哗啦,雾气蒸腾。暖huáng的灯光亮了一会儿后,又啪嗒一声关上,拖鞋湿漉漉的踩在门边,带出一点咯吱咯吱的响声,接着门开了,里头雾气散出来,又走出一个带着水色的小仙女。 他的衬衫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下摆垂到膝盖往上,却仿佛是一条衬裙的样子。 纪溪头发微微湿润,连带着整个人都染上了一些朦胧润泽的光芒,gān净馨香,透着微微的热度。里头夹杂着沐浴露的气息。 就算是搭着西装外套,裹得紧紧的,却掩不去湿润之下带着魅惑的姣好躯体,线条盈润。 阮好风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你先……坐坐吧,小周马上上来。” 纪溪乖得不行,趴在他办公桌上玩手机。她玩了很久,阮好风也没有再往她这里看一眼,只是叫她名字时,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喑哑。 “溪溪。” 第18章 那一声“溪溪”中仿佛还带着别样的情绪, 听得纪溪耳根一热,稍后又回过神来, 知道阮好风只是叫了自己一声而已。 阮好风给她递来一张名单:“现在已经确定换男二了, 上面这些人都是公司可以争取的艺人, 你看看你想和谁合作?” 乔洁昨天过来一趟, 非但没能说动阮好风,反而直接被领着去谈妥了陆域的解约赔偿事宜, 全程被牵着鼻子走。她这一趟过来, 不仅一分钱拿不到, 反而还要配给剧组方赔钱,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给纪溪出了一口恶气。 纪溪拿过来一看,望见里面一溜儿名字,不乏某些一线潜力演员, 有的还是近期红起来的流量小生。 纪溪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功课,也观摩过一些艺人的发展路线。 她粗粗扫了一眼, 就知道这份名单中背后的价钱不低, 也应该和阮好风公司最近的投资风向吻合。 她询问道:“你们想捧谁?” “能上这份名单的都是跟我们有合作的,未来可以操作的人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还是看你。老板娘意下如何?” 这三个字吐字清晰,带着点轻佻的笑意。 阮好风偏生还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 已经暗下来的天幕把落地窗映成暗青色, 投she出纪溪盈盈纤细的影子, 又再度映照到他的电脑上。一个白色的、清隽的剪影。 回着邮件, 总是不知不觉走神, 望一眼这个影子,又再抬起眼睛,看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披了他的外套,纪溪正襟危坐着,一页一页翻下去,然后又来跟他一本正经地探讨:“都是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一个都不想漏了,gān脆都请过来,我们改一下剧本,让赵姬开个后宫怎么样?” 阮好风瞥她:“我不许,老板娘。” 纪溪就冲他吐舌头。 她低头认真看完了一遍,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跟阮好风讨论:“这几个艺人都非常优秀,但是有个想法我跟你说一下——这几位都是科班出身,要走传统路线的,《chūn衫薄》这个剧组的资源其实比较烫手,因为……咱们老板投资比较晚了,前期策划和风格已经定了下来,《chūn衫薄》整体还是一个小成本网剧,目标定位决定了它不能拍得太过严肃,要迎合年轻人欢快、轻松的市场。 “至于现在的情况……现在不需要,也没必要再打翻重组一次,对不对?这个位置适合的其实就是我这样没有基础的新人,市场选择也会更加宽容。如果要选人,大概最多不超过二线是最好的。虽然陆域离开了,但现在男二号的位置,其实放谁都不适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陆域这个人绝对不能再回来。”阮好风说,“人已经走了,但是也只能找其他人顶替。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唔……”纪溪安静下来,再度陷入了思考。 阮好风这个时候却将视线挪移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她。 纪溪的头发已经半gān了,松散地搭在肩头,俏丽好看。当她垂下眼去看眼前的文件时,书页在灯下投的yīn影,掩去她一半明艳的眉目,只留下她细薄的唇和jīng巧的鼻子,显得锋利冷硬。 “我有一个想法。”阮好风突然说。 “嗯?”纪溪抬起眼看他,放下手中的书页,那部分yīn影也因此消散,又回到那个明丽柔软的小姑娘。 “反串角色,你试过吗?”阮好风思索片刻后,报出一个剧目的名字,“《Chicago》,《梁祝》,这些都是很经典的,而且对演技的锻炼也很大。” 纪溪立刻就明白了:“你想让我尝试自己串戏,扮演男二号?” 音乐剧里反串角色并不少见,以她自己来说,还在学校的那几年里还参演过许多不知名的小音乐剧名目,其中有时候找不到人,她就披挂上阵。不过仅有的一次反串经验,她其实只能算是蒙混过关。全程用油彩涂在脸上,五官也因此弱化到了雌雄不变的地步,观众对此十分宽容。 阮好风沉静地点了点头:“我是提一个建议,你的外形条件非常优秀,主要是可塑性qiáng。”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是认真打量的样子,“想试试吗?就是可能会很累。” 纪溪失笑:“我的外貌可塑性qiáng吗?其他人一直说我的长相限制戏路的,只能演一演巫女呀公主呀……这些角色。” “演公主不好吗?”阮好风问。 “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他们对我很严厉,小时候我混在男孩堆里扎堆张,好一段时间里以为自己是男孩儿。”纪溪说,“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以后能演一个电视剧上的大魔王,要有大披风和□□.长剑,还要配上一副冠冕。一直到小学三年级,我都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性别。” “那后来是怎么扳回来的?三年级发生了什么?你被被人告白了吗?”阮好风突然很感兴趣地发问。 纪溪扁扁嘴:“后来我就开始发育了。” 小学时都是一群扁豆芽,男孩跟女孩混在一起玩。两三年级时也不懂什么表白和在一起,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藏在心底不说。纪溪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表白已经是初中了,那时候都是十三四岁的人了,情窦初开,青chūn期的荷尔蒙无处安放。 纪溪发育得早,初二时已经出落得相当玲珑漂亮了,个子拔高,身材凹凸有致。 那时候的女孩子们总是不肯坦然面对成长和身体的奥妙,连带着对相关的一切生出了畸形的审美来,觉得女性象征突出就是难看的、羞于见人的,纪溪为此还收到过不少议论和白眼。 不过她不在乎,纪溪知道自己好看,也有别人觉得她好看,这就够了。 纪溪说完话后,一阵沉默。 阮好风耳根又红了起来。纪溪则笑出了声,知道自己算是又把她的先生惹得不好意了。 她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侧的西装,认真点头:“那,回去我让化妆师试一试?看看男装造型会怎么样?” 阮好风则说:“没事,一回小周直接叫造型师过来,我们看看上镜效果。” 纪溪被他说的话带动了,反而突然来了兴趣:“可是有个问题,我的身材可能撑不起来角色,这样要怎么办?” “特效,现在已经能够直接录入人脸进行微调了,调整一下身材也不算什么事。”阮好风看见她来了兴趣,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又跟小周说了这件事。 可怜小周刚拎着实体店买来的大包衣服,又立刻联系化妆师和造型师去了。这段时间里,纪溪表现得兴致高昂,她像个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一样,认认真真地跟阮好风讨论着反串这件事的可行性:“对了,正史中的嫪毐和赵姬尺度就非常之大,也导致了编剧和拍摄的时候总是在各种想尽办法遮掩。但如果换成我自己反串,那么整体审核要求都会放松一些,表现力也会更好。观众知道男二号是反串角色,这样也不会对青少年造成什么不好的引导。” 阮好风含笑看着她:“也好,对你,对这部剧的整体宣传都会好上很多,这也是个新思路。” 小周动作利落gān脆,通知下达后,很快,一整个造型团队直接空降到了公司里,其中包括阮好风的专属化妆师和剧组的高层处理团队。 得知阮好风和纪溪的改造意愿后,造型师本人又跟纪溪沟通了一下,而后很快确定了一个完整成熟的方案,立刻让纪溪试用。 阮好风就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小姑娘经人手后改造,加深眉骨下的yīn影,画上英气硬朗的长眉。 那张jīng巧的脸上只改动了些许细节,却已经显得完全不一样了。 最后再上头套,发丝垂落,古代男子的风韵气度一瞬间就展现在人前。纪溪站起来往镜中一看,赫然是个翩翩清秀佳公子。眉飞入鬓,俊朗利落。 只可惜和原剧本中赵姬的情妇嫪毐,还差了那么点意思。如果是赵姬的角色形象是卡门,是一团火的话,那么嫪毐就是火下暗藏的冰,他yīn柔、跋扈、工于心计。 如果真的是要纪溪来扮演的话,那么对她的演技更是不小的考验。 “是不是太秀气小巧了?和人设不太符合。” 化妆师犹然不太满意,另一边的镜头设计师却连连摇头:“可以了,很可以了,这个我们后期可以解决。既然现在男二号要换,宣发也要跟着换,并且要赶紧。我现在就去设计几组微调完成图,纪小姐先跟我来,我们先把你的模型扫一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好风,不确定地道,“纪小姐现在的肖像权是签在我们这里的对吧?” 其实这是个心血来cháo的小计划,连合同也没有走,只是试试而已。除了小周,连这些人也依然不知道她和阮好风的关系。 阮好风偏头看纪溪,纪溪却没留意到,只是兴致勃勃地回了一句:“是的呀,怎么扫模型?是把我这个人的样子扫描进去吗,就像安检那样?” “差不多呢,纪小姐还蛮懂的。”那设计师笑着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类似于安检扫描仪的东西,拉着纪溪就要她摆造型。 纪溪反而愣了:“就这样吗?不用把我拉到什么看起来很厉害的机器前面吗?” 设计师乐不可支:“纪小姐,还真就像你说的,扫一下就可以了。来,按照我给你的流程图摆几个姿势吧,这个很快的,一会儿建模就能传到电脑边。” 纪溪懵懵懂懂地摆好了姿势,接着兴冲冲地凑去电脑边看,打量了半天。 阮好风像是已经对这种操作熟门熟路,他打开了一个设计软件,接受了设计师这边传来的数据。 纪溪全身的建模资料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像是普通游戏的捏脸一样可以随意操控。设计师一面跟纪溪讲解着自己的计划,一面亲手操纵示意,最后加长肩宽,增加肌理qiáng度,调整成为成年男性的性别比例,再把纪溪身上一些反串时避免不了的硬伤——比如柔和的眉眼,加以修饰,做出了一个男版纪溪的形象。 纪溪看了半天,有点讶异,还有点高兴:“还,还有点帅……” 旁边一群人听了,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很英俊了!纪小姐是真新人啊,好可爱,有意思。” 结果她反串这件事请,顷刻间就已经敲定了下来。 阮好风名下的这个运营团队飞快地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下去,并且连明天的排期都抽了出来,让纪溪重新拍一遍作为男二号的定妆照。 而陆域原本的那份台本,也飞快地发送到了她手里。 等一切敲定后,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 纪溪刚想要道歉,又耽误了阮好风的时间,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见阮好风捧着个纸袋子从餐厅走出来,顺手就拿了一枚烤牛舌送进嘴里尝了尝,随口说道:“再热一遍口感差了,不过还行。你饿不饿?汤我热了,等会才能喝。你想不想吃点其他的当宵夜?” 纪溪还记着她没吃完的炸jī,一溜烟跑进餐厨间,把下午的东西全部热了一遍,再换了个瓷摆盘。调料、调味的配菜都单滤出来,剩下的做了个零食拼盘出来,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撒上一点当点缀。 她还找出了一排看起来高昂华贵的红酒杯,往里头倒可乐。又找着一个冰桶,里面冻着四四方方的冰块。 她拎着这些东西出来的时候,阮好风笑她:“bào殄天物,你眼光倒是好,随手一拿就拿到了拍下来的杯子,盘子也是雍正年的青花窑。” “也不知道是谁bào殄天物?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就堆在办公室的小厨房,哪天随手砸了都不知道。”纪溪简单布置了一下,把阮好风的办公桌也收拾了一遍,勉qiáng摆弄出有情调的样子。 阮好风则微笑着看着她。 她这样看起来很平易近人,阮好风有时候也能透过她的眼神、动作理解,当年这个女孩子在家里是什么样子,怎样散漫着和疼爱自己的亲人相处、玩笑。离开学校,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和不怀好意的注视,他的小姑娘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已。 几个小零食不多,再热一遍,味道也未必好。两个人倒是吃得有滋有味,他们玩笑起来,还争着用番茄酱往盘子里画画,结果画得一个比一个难看。 天已经黑了,眼看着时间也快要过零点。 阮好风处理事情,纪溪在他桌边翻杂志,一不留神看入了迷,等到她想起来明天的日程的时候,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了。 她趴在桌边睡了一会儿,睡到一半时觉得冷,可是又不愿动 ,朦胧间只听见对面阮好风起身的声音,然后知道他走到了她身边,指尖轻轻抚在她发端。 “溪溪,起来睡,去那边休息室。” 纪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跟着他站起来,困倦地揉着眼睛,乖乖地被他牵着过去了。 迷蒙间还记得刷牙洗脸。 小周连她的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和阮好风的配套,他的是蓝色的,她的是粉色的,可爱生动。 然而纪溪这时候也不管什么了,看见有张chuáng就往上面倒。 阮好风把被子拨给她,她就很伶俐地扒拉过去,把自己裹严实。 被子是薄鸭绒的,顷刻间就驱散了深夜的寒凉。纪溪终于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困意也跟着加深,隐约中知道自己不在自己家,而是在别人家;自己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人的时候,还记得在睡梦中告诉阮好风一声:“那我睡啦。” 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奶音,又甜又软。 “好,你睡。”阮好风温柔地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只剩哭笑不得。 纪溪和衣睡的,脚上的凉鞋都还没脱。 阮好风在chuáng边坐下,俯身给她解开凉鞋的带子,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将纪溪整个人摆正,然后裹好。 他起身,又像是舍不得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纪溪。睡着的小姑娘面容恬美,神色沉静,睫毛长长的,即便是已经睡着了,闭上眼睛,也总觉得会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微微闪动起来,带着水光。 他俯下身,垂眼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然后轻轻拨开她脸颊侧边细碎的发丝。 然后,在那柔软的颊畔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一样,温热的吐息一闪而过,带着男性身上的薄荷香,温柔,却不容人拒绝。 阮好风单手撑在chuáng侧,眼神深邃,却冷不丁地见到眼前的姑娘——睁开了眼睛。 那蝴蝶飞动了起来,长长的眼睫毛颤动,露出下边漆黑光亮的一汪湖水。迷蒙、困倦,然后又换成清醒和羞赧。 这回纪溪的脸也红了。 她小声开口:“我……我还没睡着。” 她刚倒在chuáng上不久,还没睡着呢,知道自己忘了脱鞋,是阮好风帮的她。 碍着不好意思,装作没有醒,但他却吻了下来。 纪溪恨不得要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他。阮好风反而笑了起来,温热的、清香的吐息再次gāngān净净地飘了过来,缠绵温软:“……没睡着也好。” 阮好风再次俯身,嘴唇再度在她额角停留了片刻。他修长有力的双手落入被子里,摸索着寻找到了她纤细白净的手腕,扣住。 那是个近似于qiáng占,宣示主权的姿势。 “晚安,小姑娘。”他说。 第19章 第二天, 纪溪醒来,洗漱过后推门出去, 才发现阮好风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分公司刚落成, 那沙发还没拼接好, 送来的另外几部分还堆在角落, 和其他的家具一起用防尘布盖着。阮好风高,睡在沙发上显得有些bī仄, 修长的腿无处安放, 看起来睡得也不是很舒服。昨天纪溪只记得阮好风送她去房间里睡了,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阮好风到底什么时候睡的,估计不晚。 还太早,纪溪怕耽误剧组那边的拍摄进度,先匆忙洗漱后就准备出门了。她轻手轻脚的, 见到阮好风还没醒,于是把休息室的被子抱过来, 给他盖上了。阮好风原本拿自己的西装外套盖着, 她也轻轻地把他它取了下来,然后放在一边叠好。 出门时她遇见了小周。 小周有点惊讶:“太太起得这么早?这还六点不到。不等老板醒了吃饭吗?” 纪溪摇摇头, 放轻声音说:“我先回去啦,免得耽误剧组的进度。” 小周看了看时间, 笑了:“没事的, 剧组那边昨晚商议好排期了, 今天您把男二的定妆照再拍一遍, 下午再回去也行。我们老板一般六七点就起来了,太太你要是没休息好,还可以去睡个回笼觉。” 纪溪揉揉眼睛,拿手机看了看,果然看见导演组通知她今天上午去重拍定妆照。另外因为突然加了男二的反串戏份,剧组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温习剧本,考虑到已经发布的开播时间,纪溪只能加班加点赶工。 虽然她原来和陆域对戏时,为了剧情的连贯性,基本是两边的台词都背过的。但这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纪溪听见小周说得有道理,想了想后就答应了,顺道又和小周一起下楼买早餐。这一片都是商业区办公楼,底下的咖啡店、快餐店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也有不少刚下班的人在里头打盹儿。 她给自己买了粥,小周则买了黑咖啡和面包给阮好风。 纪溪问道:“他喜欢吃这个吗?” 小周笑着摇摇头:“老板不喜欢吃这个,但是现在是没办法,太忙了,真累起来的时候连压缩饼gān都吃。他其实嘴叼得很,太太,你现在和老板都忙,还没来得及去老板家里看看吧?我替老板取东西的时候去过一次,我的天,先不说他家那么大的地方了,光是厨子就有八个菜系的加上西厨,那叫一个讲究。我拿个东西,里头一堆人,都来问老板的情况,吓得我要死。” 纪溪笑了起来:“这么夸张吗?” “对的,一个别墅区,老板家里的亲戚们好像都住一块儿的,逮着我问老板什么时候回去,这我哪儿知道?”小周提起这件事,也是愁眉苦脸的。 他和纪溪一起提着早餐往上走,小周说完后,突然严肃起来,偷偷补充了一句:“虽然老板没说过,但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他回过几次家,过年都在公司里。好像是……家里关系不太好。” 纪溪若有所思。 阮好风的家世是个谜。他自从爆冷拿了影帝之后回国,无数娱记营销号都深度扒皮过他的背景,然而连他初高中时的成绩都搜罗出来了,也没有撬到半点有关他家里的信息。 这种情况下,不止阮好风的粉丝风铃,连着娱乐圈中所有人都开始乱猜,传得有模有样,什么说法都敢猜。 但是纪溪大约知道,阮好风家里从商。他跟她提过,以前他家里希望他学建筑,跟着回去做生意,但是他先是一声不吭跑去出了国,又是一声不吭地结了婚,家里关系的确是很紧张。但究竟有什么问题,她也不知道了。 纪溪带着早餐回去,把自己的那一份吃了,然后把阮好风的咖啡放进厨房,预备一会儿等他醒了再热一遍。 剩下的时间,她就坐在阮好风旁边的小沙发上,低头默默背台词。 背了一会儿后,阮好风翻了个身,差点从窄小的沙发上滚下来。纪溪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好在阮好风自己在睡梦里清醒了一点,自己勉qiáng撑着睡了回去。 又闭着眼睛,模糊问道:“小周,几点了?” 纪溪憋着笑,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二十,你还能睡四十分钟。” 阮好风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清出声的是谁,又突然睁开眼。看见纪溪坐在他身边,他揉了揉太阳xué,忽而起身了,睁着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低声说:“我睡忘记时间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纪溪说:“我昨天睡多了,今天就起得早一点,你现在醒了,就回去睡吧。一会儿我叫你一起吃早饭。” 阮好风显然还很困倦,纪溪一过来拉他,他也没有拒绝。就像昨晚他哄着她去睡一样,这下子倒转过来,变成纪溪拉着他去房里睡。 柔软的大chuáng显然比沙发来得更舒服,阮好风也没有jīng力关注其他的事情。只是纪溪给他拉被子的时候,他反而又清醒了一点,睁开水色潋滟的眼,带着几分深沉意味去瞅她。 他是桃花眼,犯懒困起来的时候比平常更加勾人,眉眼上挑起来时总多了那么些半明半暗、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纪溪心跳有点快。 “太太,不过来陪我一起睡吗?”他说,带着一点逗她的意思。 纪溪脸一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下意识地去摸手机——五点二十一,她今天上午行程不忙的话,其实也应该睡一睡的。 她小声说:“那……好。” 又嘀咕道:“本来昨天你也应该过来睡的呀。” 阮好风反而怔住了,在那一刹那完全清醒了过来。 纪溪从另一边爬了上来,拉开被子躺在他身边。 这是很小心谨慎的距离,和他中间隔了半掌宽。她裹着被子,侧躺过来,睫毛又长又弯,几乎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她咕哝道:“那就赶快睡吧,抓紧时间。” 阮好风静静地看着她。纪溪感知到他的视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就像昨天一样。 而阮好风也像昨天一样,突然凑近了。 他忽而伸出手,越过那半掌的距离,将她抱进了怀中。 温暖和清香袭来,缠绵缱倦,比什么都更让人安定,想让人舒缓下来大梦一场。 他低声说:“……好。” 纪溪心脏狂跳起来。她整个人都埋在阮好风温暖坚硬的胸膛中,却也能听见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下又一下,渐渐与她的心跳重合。 “……你的心跳得好快。”纪溪小声说。 而阮好风没说话,只是在她头顶轻轻笑了一声。他的指尖拂过她柔软清慡的发端,最后停留在她的腰际,松松地抱住。 轻轻小小的一个动作,却好像点着了什么东西了一样,两个人都呼吸一凝,眼睛都闭着,脸颊却都烧得通红。 第20章 两个人一起吃过了早饭, 各自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阮好风行程繁忙,司机专人来接他, 纪溪则由小周送去剧场。 小周是业务助理, 基本一直跟着阮好风忙公司的事情,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送她来, 还有剧组成员以为是纪溪的男朋友, 出于礼貌没有过问。 换男二这件事情基本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具体要换成谁, 还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信息。 纪溪今天一过去,导演和副导演就召集众人开了个会, 大体是把所有人的拍摄行程核对了一遍。陆域换了, 以前拍摄的戏份会通过后期处理,不作废,但是所有的长镜头都被剪掉了。 剩下的拍摄按照原进度进行,只是某些部分作出了微小的改动——纪溪和男二没有拍完的对手戏部分, 被调到了最后。而纪溪本人的档期, 也由原来的杀青即拍完变成杀青后继续补拍。 导演说:“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男二号的合同现在有一点出入。新人选其实已经定下来了,但是作为后期的一个宣发手段, 暂时全剧组保密替换人选, 也请大家配合一下,如果有记者或者粉丝问起来, 就照常说还不知道就好。” 众人都云里雾里的, 处于状况之外, 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只有纪溪知道是怎么回事。 会议结束后,整个剧组再次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拍摄中。 只是从这天开始,纪溪变得比以前更忙,连平常轮休,去沙漠对面的商场里逛逛,买点东西的休息时间也没有了。她要赶因为陆域耽误的男二号的戏份,剧组并没有给她很多时间,要赶上正常的播放流程。 每天,她都有两份台词要背,经常躺在chuáng上背着背着,台词本就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厚厚的一本,用各式各样的便利贴做着书签笔记,一开始纪溪知道自己困了,被砸过后就打起jīng神,下chuáng走一圈,边走边背,累得实在受不了时才再次回chuáng上躺躺。 也有几次,台词本砸下来,她居然没醒。然而这样睡过去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每天纪溪靠着眼霜和化妆品遮盖自己的疲惫,红血丝用药物消除,就连一向以工作机器标榜的导演知道了,也会劝她休息一时半刻。 “这一行累,常事,但是也要注意着,可别把自己身体累坏了。”导演说。 纪溪就笑,“上次这么忙还是一周七场音乐剧的时候,最后两场唱下来差点失声,打封闭过来的。不过也还好,习惯了就没事了,不过两份台词而已。有点像高考,那个时候一本书翻来覆去背七八遍呢。” 嘴里是说得轻松,可是人人都知道男二号嫪毐的戏份是直接连秦王都压过了的,这相当于纪溪一个人要背全组60%的台词。 有时候纪溪忙得连时间都忘了,晨昏颠倒,酒店里门窗紧闭,灯光代替了自然光。等到了摄影棚中,每天也是各式各样的大灯打光持续照着,几乎不知道身在何时何处。 阮好风也接近两周没有出现过了。 期间,小周来过一两次,给她送东西。其余的时间是阮好风妈妈给她找的保镖守着她——纪溪现在还是个小透明,黑红热度有,活粉几乎无,更不可能有粉丝探班或者绑架勒索之类的事情发生。这个保镖是个退伍军人,叫尉迟。曾在某国突击队服役,华裔,现在归国gān起保镖的营生。他不多话,反而像是纪溪的助理,每天就负责按照阮好风之前的要求,每天给纪溪送来剧组盒饭里吃不到的零食和小吃,提醒纪溪休息,帮她采购生活用品等。 偶尔纪溪会跟尉迟聊一聊,谈起阮好风,尉迟就说:“先生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跟夫人你一样。等先生忙完了,就回来看您的。” 尉迟似乎是把她当成了阮好风急不可耐的相好,每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生怕她因为等不到恋人而不开心。纪溪自己也没有多解释,说到底,别人怎么看她,如果真要一个个地解释过去,那也很累。 没了陆域的剧组一片和谐,只是所有人时不时地会互相打听一下男二的人选。 女二号也说:“太奇怪了,不是说换了男二吗?如果是补拍加剪辑,有没听见开播延期的通知,这样还能按期开播吗?” 众人问了一圈儿后,想起纪溪这个女主角,过来找她探听虚实。 纪溪说:“我知道。” 众人眼睛一亮,都凑过来要听她说八卦。纪溪接着又粲然一笑,摊摊手:“可是我签了保密协定,不能说的。” 大家就笑着假把式抱怨一通,之后也没什么人提了。 竖店的夏日闷热得难熬,因为古装拍摄用地中时常出入树林、人造池沼中,蚊虫丛生。这里的蚊子又黑又大,咬一口能肿上半天,关键还挠不得,一挠就破,破了之后发炎红肿,迟迟好不了。一群小姑娘们被蚊子追着叮,女二号有一天卡了太多次,被导演骂了,天气热加上蚊虫叮咬,一下子就哭了。 纪溪陪她出去散心,采购大批防蚊喷雾。女二号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红着眼睛对纪溪笑笑:“唉,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太娇气了,从小被家里人宠着的,没怎么吃过苦,溪溪,你别笑我啊。其实我能接到戏,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好多科班出身的师兄师姐,跑了七八年龙套,处处给人当孙子的,那才是真的难受。” 一场戏拍下来,几个演员都混熟了,气氛挺好。苦的时候互相打气,放假的时候就组团去沙漠对面逛街。 眼看着一个半月过去了,纪溪拍完了女主角的戏份,心上的担子总算是卸掉了一大半,跟着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偶尔她再去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会想到阮好风带她出来“约会”的那一次。 她家这位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连平常的早安晚安都没有了,V信上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了一个多月前。 纪溪知道他忙,也不主动去打扰他。 尉迟却还是端着他的保镖样子,冷漠不近人情一样,有时候看她累得发呆,会自以为揣度了她的心事,告诉她:“先生现在忙,小姐你再等等吧。” 纪溪就笑,尉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又觉得她大概只是阮好风养在外边的一个小情人,不愿意和她有什么更进一步的jiāo集,也就不问。 杀青当天,剧组大摆龙虾宴,吃烤龙虾,露天烧烤。 纪溪问:“这顿饭是金主爸爸请的吗?他过来了?” 大家笑她:“你怎么跟状况外似的,没看群吗?今儿个导演铁公jī拔毛,请我们的。” 纪溪“哦”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看群,果然是导演请客,于是安安静静地加入了聚餐中。 她安安静静地吃着,喝了一点酒,自己觉得有点醉了,有点困。后面他们再拖着去KTV,纪溪就没去,和尉迟一起往回走。 纪溪酒量不太好,也是她从来不在外面多喝的原因。临近杀青时,已经有很多演员拍完了戏份,急不可耐地先回家了。隔壁几个剧组也相继杀青,酒店里显得有点冷清。 尉迟看她脚步发飘,然后说:“小姐,我给你买点醒酒药吧,不然晚上睡觉头疼。” 纪溪却瞅着他,突然变了脸色,从温和淡静的样子变得有点奶凶奶凶的:“你叫我多少天小姐了,你该叫我太太。” 按道理她和他结婚了,虽然不知道以尉迟的态度,阮好风以前到底有没有过小情人,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闹事”的资本的。 这叫什么来着……正宫? 尉迟楞了一下。 纪溪说:“不信你自己去问阮好风。” 她看见尉迟一脸吃鸭蛋噎住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好玩。杀青后的轻松感终于来到了她身上,顶了这么久的压力得以舒缓,纪溪借着这个机会撒酒疯,也不gān别的什么,只是笑。 尉迟看起来有点没办法,心里却还是觉得纪溪在说胡话——喝醉的人说话不能信。语气相信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姑娘能成为阮好风的“太太”,那他不如再去做二十圈负重跑。 “问我什么?” 楼梯尽头站着一个身姿挺括的男人,看向他们。 尉迟楞了一下:“老板?” 与此同时,神出鬼没的周助理也冒了出来,提过了纪溪手里的东西:“太太,我来拿。” 面对尉迟的疑惑,阮好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而他的视线却停留在纪溪身上—— 接近两个月不见,纪溪瘦了很多,也苍白了一点,但是眉眼间仍然带着那股子有些锋利的漂亮。现在,他的小姑娘喝醉了,带着水光的眸子望过来,直把人忘得心一跳。 那个眼神像猫,又有点委屈。 “嗳,是你。”纪溪仰脸看了看他,嘟囔着,“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理我呀?” 阮好风心知她喝醉了,伸手把她揽住,防止她跌倒,另一面又伸手刮她的鼻子:“嗳,是我,那你说说,我是谁?” 纪溪看了看他,小声说:“是我的老公呀。” 第21章 阮好风笑了, 揉了揉她的头:“ 是,是我。你瘦了, 明天带你吃好吃的。” 纪溪才想起来问他, 声音还是懵懵懂懂的:“你怎么来了呀,下午杀青宴你也没来。” 阮好风说:“飞机晚点, 没能赶上, gān脆过来就直接来等你了。” 他们这一群人杀青了就是解放了,一群人直接准备嗨到凌晨。要不是纪溪知道自己喝醉了,提前回来, 还不知道阮好风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看见了阮好风堆在地上的几件行李, 歪头笑他:“你也不知道自己另开一间呀?” 阮好风摊摊手:“没有别的房间了, 整个酒店全部被剧组占着”, 想了一下还是等你比较好。我忘了带剧组证明,前台那个人死活不让我进来,最后我给看了电子结婚证, 他们才放我上来。” 尉迟在旁边瞪大眼睛, 跟被雷劈了一样。纪溪拿卡开了房门, 也不管其他人了, 头脑晕晕乎乎的, 只知道握着阮好风的胳膊, 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阮好风回头看了一眼小周和尉迟, 说:“你们先回去吧, 小纪我来照顾。” 尉迟于是赶紧跟小周下去了。一边走, 这个保镖一边犯嘀咕, 他轻声问小周:“周哥,她真是我们家太太啊?我也没听阮夫人提起过,这个是什么情况?” 小周比了个嘘声:“老板的事情,问这么多gān什么。咱们家真正的夫人,如假包换,你别是得罪了人家吧?” 尉迟想起自己之前跟纪溪说的那些漫不经心的话,脸都绿了。 小周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他:“那你得找个机会赔罪了,不过咱们这位太太脾气好,人也挺好的,不会为难你。” 这倒是的。 尉迟是国外军校毕业,回来跟了保镖公司,不止接过一个艺人的保镖工作,被阮家挖过去之后才算稳定下来。阮好风的几个堂哥堂弟甚至叔伯一辈,他也有幸见识过,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事情就不说了,他曾经护送过几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女孩去国外度假,大部分都是艺人,连最不出名的十八线都是颐指气使的,观感很差。 纪溪却是他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前人后都谦和有礼的,她身上有拼工作的拼劲儿,却少见在这个圈子里左右逢源的狠劲儿。 想到这里,尉迟问道:“太太看着不像是圈里人吧?是不是来拍戏玩玩的?” 他不关注杂志八卦,更没有听说过纪家的动静,只以为纪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出来体验生活的。 小周比了个嘘声:“之前还真不是圈内人,文艺圈的,活动中心也不在国内,其他的事情你就别问了,先生和太太的事情,也别跟老太太说,知道吗?先生家里的情况已经够复杂的了,之前老太太听说先生背着她结了婚,气得三个月都没好脸色,这次先生回去一趟,全都在问太太的情况,可先生就是死活不说,差点没能出门,连外界通讯都实时监控着。先生和太太结婚这事没公开之前,我们谨慎行事的好。” 两个人于是一齐噤声,默默走了。 纪溪一回到房间,立刻就往chuáng上倒。她眼前天旋地转的,所有的疲惫旋转着飞离她的世界,只想彻底休息一场。可是累日的生物钟让她没有办法在此刻入睡,还是半清醒的。漂亮的眼睛半睁,微微向下看的眼神,生动迷离,反而透出一种让人心跳不已的好看来。 阮好风扶着她在chuáng上躺下,怀里的小姑娘一歪,就靠在他肩头。芬芳馨香的气息透过来,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 “我很久没见到你啦,阮好风。”纪溪睁眼看着他,轻轻嘟哝着,声音软得几乎化入心底,有点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今天来了呀?杀青宴你都没有来。” 她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个问题问了,安静地等一段时间,又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重新问他一遍,有点可爱的傻气,和平常知书达理的懂事样子不太一样。 一个多月没见,期间是高qiáng度的拍摄训练,纪溪也没有叫一声苦和累。 阮好风看着他,冷硬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按了按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像是哄小孩一样哄:“回来接你回家呀,溪溪。” “嗯。”纪溪点了点头,过一会儿又把这个问题问一遍。阮好风搂着她,单手在旁边拿来了纪溪日用的小杯子,刚好电水壶也在旁边,给她烧了一壶水,兑着冷矿泉水放成温的,又给她拿解酒药,哄着她把药吃了。 吃药之后,纪溪显然更困了,可是纤长的手指还抓着他不放,那是一个下意识地动作,仿佛在寻求安全感。 阮好风任由她握着,低声问:“杀青了,除了吃饭,还想不想gān点什么庆祝一下?” 纪溪说:“睡一觉,然后回家。” 阮好风说:“没了?” 纪溪特别乖地点点头,说:“嗯,没了。” 她是真的累了,头发有点凌乱,柔软的发丝贴在颊边,呼吸间没有难闻的酒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甜香。阮好风低头看着她,忽而心里一动,微微低下头。 柔软的唇印上那吐纳馨香的唇,软得不可思议,热得让人心尖发烫。抓着他袖子的手微微松开,像是感到怔忪一样,直到阮好风移开他的唇,拿那双桃花眼看她的时候,她才有片刻的动摇,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阮好风吻了她。 像是看见她懵懂的眼神,觉得可爱似的,阮好风轻轻拂开她鬓边的碎发,再落一吻。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声问:“……害怕?” 纪溪摇了摇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这时候才知道害羞似的,脸慢慢地红了。 她小声说:“我,我第一次和人谈恋爱。” “嗯。”阮好风低声说,“然后呢?” 纪溪抿了抿嘴,小声说:“你下次……下次不可以这么久不来找我。我们结了婚呢,阮好风。” 阮好风笑了起来,说:“好。” 他的小姑娘是这样听话安静,不同于她姐姐纪玢在娱乐圈出了名的火辣外放,她像个不会讨糖吃的孩子,知道他忙,所以也不主动打扰他,安安静静地拍戏。 可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家庭变故,又自己都没想到地结了婚,试着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她习惯了一个人打拼、苦熬的日子,连怎么撒娇都不太会,也怕给他添麻烦,所以始终揣着这样谨慎的小心。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阮好风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哄,或者连自己都慌乱了,他想了想后,郑重地说,“对不起……这次我没有办法及时联系你,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把睡着的纪溪抱着放好,盖上被子,隔着一层被子把她抱在怀里,也这样轻轻躺下了。 第22章 第二天醒来时, 剧组其他人差不多都走空了。 跟她关系好的几个演员都互相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许诺有什么资源的时候会帮忙推荐。那个活泼的场记李钰则马不停蹄地去赶另一个场次了,连导演都直接启动了另一个拍摄计划, 正在募集投资。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他们这些演员好像被组合起来的小齿轮,互相协作分工, 搭成各种各样的jīng密仪器, 等到杀青之后, 又再次散开滚动, 各走各路, 接着会忙碌地运转。 纪溪按照生物钟, 凌晨五点半醒来。阮好风还是隔着一层被子, 抱着她睡着的样子。 她晕晕乎乎地愣了一会儿后, 好半天才想起来剧组已经杀青了, 她现在也不用背两份台词, 温两份戏场。房间里窗帘拉得实,yīn沉沉一片, 空调和加湿器一起开着, 凉凉的很舒适。 她于是接着睡了下去,在一个算不上很熟的怀抱里, 觉得很安心。 等到她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阮好风已经起身了, 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一趟, 带回来了早点。 他推门进来, 看见她醒了,于是将一袋子早点放在了桌上:“我叫小周他们先回公司了,刚刚下楼随便买了点东西,你先垫垫肚子,之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纪溪先溜下chuáng,偷尝了一只灌汤包,然后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昨天她喝醉了来不及洗漱,连鞋都是阮好风帮忙脱的,想起这个,纪溪有点微微的不好意思。 她顺便洗了个澡,以最快速度chuīgān头发,穿着睡裙出来,简单披了一件皮质的道具衣来防水,用手指稍稍梳整了一下,就这样披散着头发过去吃。 阮好风十分接地气,夹了根油条在那里就豆浆吃,慢条斯理地,在看早间新闻。 纪溪走过去坐下,继续吃她的灌汤包。皮薄馅大,筷子一戳就能溢出鲜香咸鲜的汁水来,就是有点烫。她吃得连形象都不顾了,微微吸着气,被烫到了后要缓好长一段时间,只能靠喝水压一压。 阮好风偏头从她碟子里夹了一个,蘸醋尝了尝:“不烫啊?溪溪,你猫舌头吗?” 纪溪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问他:“什么是猫舌头啊?” “和猫一样,温觉感受器比较灵敏,吃东西时容易被烫到。”阮好风说。 纪溪很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晾一晾吧。”阮好风说。 纪溪看了看眼前的包子,扁扁嘴:“可是就是要烫的好吃呀。” 阮好风笑着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说些设么,又没说了,那种有点放纵和宠溺的态度,让纪溪脸颊有点微微发热。她本来想问他在笑什么,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而是她吃了一会儿后,阮好风很自然地凑近了,伸手把她揽过来,给她看手机里播放的内容——《chūn衫薄》的jīng修版预告片。 因为陆域中途退出的原因,原本发布的预告片被撤销了,连带着定妆照一起重新加入了纪溪反串男二的戏份。一直到杀青,也都未对公众公开。 杀青之后,就是剪辑组的工作了。 2.0版本的预告片率先发布,开头部分就是人物群像,按照阮好风钦定的镜头风格进行的剪辑,一人一句能代表人物命运的标志性自白,将蒙太奇效果发挥到极致。每个人在半明半暗的状态下闪回的台词让人高呼刺激带感。弹幕数量非常之多,纪溪还没来得及分辨弹幕里到底有没有水军,注意力就被剪辑内容本身吸引了。 其中,纪溪的镜头继续沿用她在预告片的三个阶段代表形象,最后一个阶段,以拥有了一切,内心却空虚寂寞的赵姬意乱情迷的一声轻叹作为男二镜头的接入——“我爱他。” 紧跟着是一个青年男子瘦削沉默的侧颜,他英俊、yīn柔而沉默,从眼角到眉梢都带着一抹冷静的风度,那是一个闪着寒光的眼神。预告片放到这里的时候,弹幕已经多到看不清画面的地步。 雪花一样纷杳而来的弹幕,几乎每个人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卧槽小哥哥好帅!!!这是谁!这是谁!这是谁!” 纪溪纵然知道那就是自己,也禁不住微微出神。成像技术处理之后的她完全看不出原本女性的影子,这一点在表现在动态影像中更加增色不少。 预告片放完了,阮好分刚要跟她讲一讲事情的时候,就见到纪溪放软声音求他:“再看一遍好不好?分享给我,我要收藏起来。” 她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阮好风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看把你美得。” 纪溪于是又眼巴巴的看了一遍,觉得非常满意。她这下退出视频,才发现这个视频已经达到了五万转发。 除了营销号之外,转发的大多数是学生和工作层。在现在数据泛滥的时代下,这个转发量也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阮好风说:“大神IP的作用就在这里,《chūn衫薄》虽然人气不高,但是作者本人即是宣传的门面。这次我考虑到受众在年轻一层当中,这个预告片选用的剪辑师也不是我们平常的剪辑师,而是一个视频网站上著名的剪刀手。” 纪溪没听过还有这种操作方式,有点好奇地听他讲解。 阮好风说:“这个也是跟在营销策划中的一个小手段。当然,主要是你的演技够好,形象张力足够,剪辑手选用之前的预告片段剪成片段,就是经常在网络上红起来的‘古风美女群像’这一类的视频,先在观众那里混个脸熟,后续推出《chūn衫薄》本身的视频,放出更多镜头,这样热度就算聚集起来了。”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来自陆域那边的热度。 上次陆域所谓的“法制咖”丑闻一出,粉丝群内部差点疯了,又是一阵腥风血雨,纪溪因此也遭到了不少陆域粉丝的攻讦。人们总是对八卦感兴趣,除了陆域粉丝以外,各方面的眼神都在关注,男二号的替换人选会是谁。 这个预告片一出,也有不少人在问:“这个人是谁?” 所有人都对出现的男二号莫名其妙。是个生面孔,也没有任何介绍,形象却好得无可挑剔,按道理来说,如果是新人出道,那这也làng费了一些,更不存在连一丝一毫的信息都扒不出来。 很快,还有人发现了一件事—— 有眼尖的网友提出了:“这个人好像和吸血小公主有点像诶,纪家人?纪玢不会还有个弟弟吧?” 这个话题一经人发现,立刻得到了许多认可:“卧槽,别说,还真有点像?这个是纪家人石锤吧?” 甚至还有好事者直接做了纪溪和男二号的面部对比,仅仅半个上午过去,八卦区就已经传得有模有样。 阮好风给她念网友发言:“纪跃,纪家最小的儿子,之前在国外念大学,跟着二姐一起回国捞金,姐弟同时参演大IP网络剧《chūn衫薄》……卧槽,怎么感觉可以yīn谋论呢?先是让定好的男二号陆域曝出丑闻出事,然后让纪跃顺理成章地顶替上位……这是活脱脱的宫心计吧!” 他一念完,纪溪就和他笑成了一团,好半天才停下来。 纪溪眉眼弯弯:“想不到我多了个弟弟。” 阮好风也笑:“我也没想到多了个小舅子啊。” 两个人愉快地讨论了一会儿这部剧的事情,两边心态都很平和。阮好风说:“两个月之后就要播出了,到时候又是一场硬仗,演员要配合剧组的宣传进度,也有可能会让你出席一些活动。所以,这个月期间,你先好好休息吧。” 纪溪点点头:“好。” “还有就是,我帮你争取到一档综艺节目的名额。”阮好风低头给她推荐了一个联系人,“《百人入戏》,听说过吗?” 纪溪楞了一下。 她当然听说过。 随着选秀节目越来越多,选秀综艺的形式已经不限于早年的唱歌了,现在歌剧、音乐剧、嘻哈、创作甚至绘画,都有了不同的选秀综艺,并且反响良好。观众们喜欢看着选手一步步拼搏、绽放的过程,同时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小众艺术走入大众视野。 当初音乐剧选秀综艺出来的时候,纪溪还接到过邀请,但是她当时没什么进入娱乐圈的想法,又因为档期耽误,所以没有参加。 《百人入戏》则是一档演员选秀节目,赛制和其余烂大街的选秀一样,开局一百人,最后推十人分别获得大IP的主角OFFER,也算是给常年籍籍无名的演员们一个翻身的契机。它的人气在综艺节目总排行中居高不下,原因只有一个:gān货多,里面的人实打实的都是科班出身,飙戏对戏总能看得人目不暇接、连连叫好。 阮好风说:“我现在的考虑是,你继续往戏路上发展会比较好,你有实力,会更好出头。演戏也更不同于唱歌和其他形式,它的反馈期相对来说更快,变现率也更高,有利于你积累起自己的品牌价值。当然,这个综艺的竞争也是十分残酷的,同时也意味着资本的角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决定,溪溪。”阮好风看向她的眼睛,“想去吗?” 纪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要去。” 第23章 别说在《百人入戏》之前, 还有两个月的空档期, 纪溪本人在这个时候,也绝对不可能闲下来。 她用《chūn衫薄》的报酬继续支付了外公住院的费用, 并且尝试用剩下的钱进行一些投资。 阮好风看她一个人拿着笔在那里算来算去, 笑了:“哪有你这么算的,你家里的事情先不要急,我们先来定一个小目标, 让咱们家溪溪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等到你自己的价值上去之后, 投资就会变得容易很多,机会和回报也会高很多。” 纪溪嘟着嘴,无意识地将银色的原子笔抵在唇畔,慢慢滑动着,有点幼稚的可爱。 她问他:“我不太懂这些东西, 可以举个例子吗?” “如果你自己能成为一个品牌, 同时进行价值转换和品牌变现, 广告代言这些基本的机会就不说了。比如电影投资, 有的导演不喜欢用新人, 也愿意花大价钱聘请有野心的老人演员, 在这种情况下签订估值调整机制协议, 拿你的业务能力和金字招牌承诺拍出作品票房达到一定数值后,换取合同中的合法收益, 也是一种风险对赌。当然, 我并不是建议你这样做, 因为普通来说,这种协定都是以保护投资人利益为准则的,你自己会很吃亏,如果没有专业的律师,签合同时也容易出现这样的漏dòng,” 阮好风说,“如果你放心,这些我会来帮你处理。但是原则上,只有你自己达到那个高度,你才有匹配相应财富的能力,所以最终还是要看你努力。” 看她努力,纪溪有点喜欢这个说法。 她想了想后,gān脆利落地把银行卡jiāo了出来,递给阮好风:“那好,我的工资就上jiāo啦。密码是我生日,一切都听老公的。” 阮好风唇边噙着笑意:“就不怕我骗财骗色,然后跑路了?” “那我不管。”纪溪托腮,笑着冲他歪歪头,“财是小财,色也是小色,要是你跑路了,看起来还是你亏得比较大嘛,阮先生。” “皮得你。”阮好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顺手也把自己的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一脸严肃地说:“给你的小金库,夫妻间就是要公平一点。” 纪溪瞅着那张银行卡。 阮好风说:“密码也是你生日。” “……” 纪溪的心一下子砰砰跳动了起来,一时间失笑。 这算什么?霸道总裁文吗?“女人,这张卡拿过去,随便刷”? 纪溪在心里小小地嘀咕着,可是阮好风不是这个类型的呀。 他说话的神情是那么自然,似乎也无意解释,他什么时候把她的生日设成了密码,这种隐秘的亲近陡然生出蛰伏已久的、醇厚的甜美,没有一个字说出口,却无声宣告着他明明白白的占有欲和亲近。 纪溪低下头,小心地把卡放进钱包最里边的夹层中,小声说:“知道啦。” 阮好风继续问她:“那你的假期有什么安排?” 纪溪想了想:“没有什么安排,要准备上《百人入戏》的综艺的话,可能会网报一个演技辅导班,我可以联系到我在电影学院的师姐,让她帮忙牵线介绍一下老师。” 阮好风挑眉说:“那你不如来找我。” 纪溪看了看他,有点微微的讶异:“找你?” 阮好风说:“可别小看我,我虽然不是正经表演艺术系科班出身,但是我上的表演课不比你少。另外,演员综艺最终的重点还是综艺,你在进步演技的同时,我也可以指点你一下综艺感如何培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好了,三秒已经过了,我宣布你已经答应了。” 纪溪笑了起来:“这也太随便了吧!” 阮好风接着问她:“那你的考虑结果呢?” 纪溪说:“好的!” “那不就结了。”阮好风站起身来,心情很好似的,“走吧,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本来纪溪还想拉着他去吃一顿竖店沙漠边的小苍蝇馆,说是有一家花雕醉jī相当好吃,结果被阮好风一句话堵了回来:“那个就不吃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飞这边吃,公司分部就在沙漠对面,以后还能叫外卖。” 纪溪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乖乖跟着他登机,直飞B市。 纪溪的行李很少,过来时半个箱子都装不满,回去之后加上剧本、小道具、这段时间收集的零碎小物件,阮好风单手就能帮她提起来。 她带着口罩和帽子,像一只小鹿一样跟在他身后,等进去检验登机牌之后,两个人又像之前一样,默契地分开,隔着很远的路,各自从不同的位置进入VIP通道。 只是阮好风那边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他的行程被胆大心细的粉丝团知道了,围堵在登机口的护栏边,以至于保安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阮好风跟粉丝互动了一下之后,这才赶着最后时间登了机。 为了防止有娱记和粉丝跟上机舱,他和纪溪的座位也是分开的,上去之后调整了手机模式,各自安睡,抵达前才悠悠醒来。 结果下机之后,阮好风遭到了更猛烈的粉丝攻势——粉丝几乎称得上是人山人海,一度围得机场水泄不通。 纪溪远远地瞧见了这样的“盛况”,知道阮好风大概是没有办法和她继续同行了,于是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她的小屋里。 小周不在,尉迟也不在。纪溪也觉得这样是很正常的——她到现在都以为尉迟是“阮好风妈妈”派来给她的保镖,故而不外出拍戏的时候,她的私生活也不会受到打扰。 她回到家中后,先把积了两个月灰的小屋收拾整理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个外卖,等外卖的途中顺便去洗了一个澡。 出来后,她看了看配送进度,换好衣服坐去沙发上,开始看阮好风的消息。 阮好风还没有给她消息,估计还在处理突发情况。她也不在意,手指戳戳点点,给他发消息:“那我什么时候找你来上课呀?” 刚发送出去,就有人敲了敲门。 纪溪站起身来,走到玄关边问了一声,是外卖员。透过猫眼看,长得有点凶神恶煞的,有一点点吓人。 她一个女生独自在家,家里的门是老式的,也没有防盗栓。纪溪的警惕性早在国外时都锻炼出来了,只说:“请您放门外吧,谢谢。” 外卖员就帮她放在了门外,然后走了。 纪溪还是不太放心,她等了一会儿后,把门推开一个小缝隙,想要蹲下去拿外卖,结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墙边拐弯处传来:“怎么拿个外卖都偷偷摸摸的,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 纪溪吓了一跳,猛地一起身,头顶差点撞到门把手。 另一边阮好风则弯腰拿起了她的外卖,彬彬有礼地问她:“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纪溪揉了揉自己的头,起身给他打开门。 阮好风帮她把外卖拎进来,放在玄关边的置物架上。 又伸手找纪溪要拖鞋:“给我一双拖鞋,溪溪。” 纪溪没怎么在这个房子里住过,也没什么客人会到访,说起来仅有的两次客人都是阮好风。连她脚上这双,都是上上个月搬进来时临时买的。 以阮好风现在的身份,拿鞋套给他也不合适。纪溪于是找了半天,在梳妆台下尘封的储物箱里找到了一双简陋的塑料拖鞋,拿出来给阮好风用。 阮好风倒是不介意,大大咧咧地穿着就进来了,非常不拿自己当客人地找她要吃的:“给我留什么好吃的了吗?” 纪溪这才反应过来,答非所问:“你怎么过来了啊?” 阮好风说:“这几天先住你这里了,顺便给你上上课。行李一会儿小周他们送过来,还差什么东西,我们一起出去买。” “哦……”陡然面临阮好风的这个决定,纪溪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不是吗? 她想起阮好风刚刚喊饿,于是把自己的外卖拿过去,有点讪讪地说:“我是没想到你会到这边来,家里也没别的吃的,做不了饭,要不你先吃我的吧,我再点一份。” 然而她点的是一份蔬菜沙拉,放眼望过去一片青翠。 阮好风看了半天,问她:“你怎么吃草呀溪溪?刚不久还拉我去吃花雕醉jī,怎么现在就吃起草了呢?” 纪溪这下听出了他在笑她,小小地“哼”了一声,为自己争辩道:“我想再瘦一点啊,这样上镜的时候才好看。” 她是看了《chūn衫薄》后期剪辑的镜头效果的,平心而论,她已经算是非常纤细的类型,然而镜头上的她却像是被生生调大了一个度,尽管远远不至于“丰满”的程度,但是这种效果呈现却让纪溪心里打起了鼓。 演员的形象要求是最重要的,而且最基础的一个理论就是,如果形体不能控制在一个业内标准的范围内,那么相应的在演戏上的表现力就会大打折扣,也无法呈现观众眼中的期待值。这一点,也是和音乐剧有本质不同的,纪溪最开始入行的时候,总是被同事笑,说她像一根豆芽菜。音乐剧要求长时间地控制气息、发声、体力的保持,如果没有足够的身体状态支撑,很难完整地演完一场音乐剧,更不要说一周跑好几个场次,这也是为什么这一行的演员重视力量训练远甚于身材管理。 当时纪溪为了唱音乐剧,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增肥,不过效果不大。她属于吃不胖却也不会过瘦的人,要胖很难,可是要再瘦一点,更加难。 她小声嘀咕:“这两个月拍戏瘦了一点,可是睡了两晚上饱觉就长回去了,我也没有办法呀。” 阮好风含笑看着她,知道她是为了之后的综艺节目做准备,也不继续闹她了,自己另外点了外卖。 纪溪一边吃一浏览这段时间的信息,分析娱乐圈的市场走向,也没有注意阮好风到底吃了什么。只是她咽下最后一口青菜的时候,阮好风给她夹了个水煎包过来。 “吃了,碳水化合物不能不吃,塑形瘦身的前提是保持身体健康。” 纪溪就吃了。 吃完后,阮好风主动去收拾了餐盘,打扫卫生。做完这些后,他又拉着纪溪下楼去小商铺里买东西。 因为这是个比较安静的居民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打扰,阮好风只带了个口罩就跟她并排走在了一起,挑东西也大多是挑双人份的。 家里的餐具没有添置,买情侣款,水杯只有一个,原来的也不要了,直接买新的情侣款,总之都是成双成对的。 阮好风出乎她意料的,在倒腾、布置她的小屋这件事上非常感兴趣,像是喜欢这种贴近生活的感觉。 拉着她买完日用品,还要拉她去家居店,之前装修后破损的,或者没有来得及装的东西,他全部都要买下来,然后叫家居店的人帮忙装车、运送,还挑了一些小玩意儿,例如绒毛抱枕、小灯饰之类的的东西,统统都是粉红色的。 纪溪跟在他身边,小声问:“原来你有一颗少女心。” 阮好风倒是疑惑起来,问她:“女孩子不都喜欢粉色吗?” 纪溪冲他吐吐舌头:“可我不是呀,我比较喜欢鹅huáng和浅蓝色。” “哦……”阮好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选好的这一批小玩意儿,最终还是决定就这样了,“那就是我喜欢。” 后来阮好风甚至还想给她买一个公主chuáng,被纪溪咯咯笑着拒绝了:“我不要,感觉好奇怪呀。” “是吗?”阮好风倒是没有坚持,反而很认真地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 纪溪冲他吐舌头:“我不是爱童话的小女孩啦,现在每天过得很粗糙的,配不上这么好看的chuáng呀。等我被这张chuáng养刁了皮和骨,再到片场里去喂蚊子,估计都会娇气得不愿意。” 阮好风低声笑了笑,只是又来揉她的头,轻声说:“你啊。” 第24章 纪溪唯独没想到的是, 阮好风在对待专业问题的态度上非常严格, 甚至严格到了严厉的地步。 他们两个人的专业分歧太大,纪溪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表演课程, 音乐剧和影视、电视剧虽然有所相似, 但是更多的也有不互通的地方,需要调和解决。阮好风完全拿她当专业课的学生一样去教她、要求她, 纪溪闲下来的时候查资料, 这才顺便知道了,阮好风在国外学表演的老师正是业内的一位大牛。阮好风虽然自己谦虚, 一直说拿奖是因为运气好,有人退赛爆冷,但是外界对他的演技是公认的一致认可。 而阮好风本人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性, 也让纪溪更加明确地知道了这一点。 因为留给纪溪的时间并不多, 她没有办法像其他表演系学员一样,有大学四年的时间来熟悉专业方向、进行实践拍摄,她只能将她有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结合在一起, 听阮好风给她教授jīng要的重点部分。 给她讲戏,从剧本讲到荧幕表现,再一振一帧地给她分析经典表演片段的微表情、微动作,然后让纪溪自己发散思路, 选择另外的多种表现方式。 讲完戏后又回来, 给纪溪放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电影选段, 让纪溪通过人物表现来推测场景和人物心理, 反复细化。 这些其实都不算太难, 但是都需要专注度和天赋领悟力。 好在纪溪在这方面悟性不错,也肯下功夫。她对待这件事情很认真,几天下来,单是笔记就写满了文档。 然而,阮好风在教她更进一步的表演技巧时,纪溪遇到了问题。 阮好风让她练习默剧,往前一个世纪的时代,挑无声的黑白悲喜剧,在去除了声音表达之后,要全靠神态、动作甚至着装来表达人物性格和故事结构。 他说:“没有了声音这个媒介,就会把对你本身表现力的要求提高一个档次,尤其是在遇到人物性格内收的剧本时。同样的,抛开默剧,你也要做到能够单凭声音演好一个角色,我们说的台词功底就是这样,演员从来都是要全方位均衡的。” 纪溪的弱点,也在这个训练中被无限放大。她有演技,懂得体会,甚至能够自如地安排、编写更好的情节安排方式,但是她的表现力仍然过于夸张,遇到热烈有张力的角色时,她的完成度很高,而遇到另一些内敛含蓄的角色时,纪溪很明显能感到很吃力,她难以掌控人物关系和自身表达之间的平衡。 这天晚上,纪溪连续两个剧本的表现都不好。 阮好风的态度倒是很平和,没有直接地批评她,而是说:“你休息一下,把原片再看一下吧。” 纪溪连续十多天都是这个状态,一时间有一点难受。但是她很快调整了一下,吃过饭后,她顶了一本书在头顶,踮脚靠后站在墙边,一边轻轻做着天鹅臂,一边想问题。 阮好风在旁边处理事情,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眼。 刚好纪溪今天穿了白色的半长T恤,短蓝色热裤,站在那里像一只小天鹅,稍微歪一歪头,就像是会有细小的羽毛飘落下来的样子。 他听见她叫他的名字。 “阮好风啊。” 他忍着没有抬头,就听见对面的姑娘像是抱怨似的,小声嘀咕说:“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演戏呢?” “谁知道?有的人天生就会演戏,有的人学一辈子,可能学个两三成。”阮好风看向她,轻轻地笑了,“你看起来像餐厅里的Donna。” 纪溪歪歪头,然后敏捷地接住了落下来的那一本书。她问他:“《闻香识女人》吗?” “是,你像上校发现的那个女孩,还没有学会跳探戈。” 这是一部很老的电影了,92年的片子,拿了三部奥斯卡大奖,是所有和电影相关专业沾边的学生的必修课。一位眼盲的中校在退伍之后失去了生活的信息,却意外与一个年轻活泼的高中男生相识,两人之间产生了亦师亦友的情谊,当中有一段中校凭着嗅觉发现一位餐厅陌生女孩,并上前邀请她跳舞的名场面。配合经典探戈《一步之遥》,让人印象深刻。 纪溪看这部片子的时候,记得最深的就是中校那双盲而明亮的眼睛。被搭讪的Donna并不会挑探戈,也对中校的盲人身份稍有迟疑,然而她在中校人格魅力的带领下,也从一开始的紧张转为后面的放松、开心,整个舞蹈过程一气呵成,流畅美丽,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却好像有光在两个人身上流淌。那种试探与周旋,悉数融化在qiáng劲热烈的舞曲中,像是一首战歌。 她说:“我和她像吗?她美得多呢,我还记得她的高跟鞋和露背黑舞裙,很美。” “你也很美。”阮好风站起来,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平平地聚焦在虚空中的一处,看起来像个……像个盲人。 纪溪“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现在吗?” 她这几天也有幸和“阮影帝”搭了戏,大多数时间阮好风并没有认真去演,而是为她指导、调和她的表演内容。 阮好风说:“来啊。” 他按下播放键,选中曲目,熟悉的前奏开始缓缓流淌。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要纪溪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一握,带着纪溪的手扶上他的肩膀,而他的手以一个绅士有礼的姿势,挽住她柔软的脊背。 这是一个标准的探戈开场。 纪溪也不怎么会探戈。大学时,她听过一段时间的国标课,可惜的是全都忘光了,这个时候全部是阮好风带着她走,前襟后退,舞步旋转。 他松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以自由地旋转翱翔,他收回她时,她就可以放心回到她的怀抱。 随着舞曲变得更加激烈,呼吸像是也滚烫了起来。世界上没有另外一支Por Una Cabeza,它不会重现影片中高洁的品行,而是下放到最流于凡尘俗世的每一次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直至呼吸相闻。 阮好风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那眼里装载着许多她暂时无法解读的东西,可是又是如此晶亮闪烁。 甚至比她记得的,电影中原来的男主角,那双眼睛要更加明亮。 “蟹行猫步。探戈里有这个词,其实是当舞步需要前进时,舞者却作横行移动;当舞步需要后退时,跳舞的人却要斜着往前移动。同时,探戈舞者的舞步常常随音乐节拍的变化而时快时慢,探戈也因此被称为“瞬间停顿的舞蹈”,你记得Donna的黑高跟和露背短裙,还记不记得她在第三次切镜头时走的那一步?” 纪溪也记得,那一步柔软得像水,轻盈得像猫,女孩子的万种风情都在这一步里。 阮好风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跳舞的是两个人,中校的人格魅力逐步展现的同时,女孩也并不逊色于他。” “记得那句台词吗?”阮好风复述了一遍,“no mistakes in the tango,not like life.” “演戏也无所谓错步,不像人生,溪溪。” 刚好在这里,纪溪踩错了一步,他上前揽住她,免得她被自己搬到。纪溪一头撞进他温热的怀中,和他对视一眼,接着相继大笑起来。 第25章 出场首秀 BMI全部高于18 有两个20, qiáng手如林, 竞争残酷,纪溪大方博出位, 说自己想要第一。 休息时间两个月, 纪溪可以说也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前一个半月,她都在阮好风指导下进行针对性的演技训练, 同时补基础课程, 大量地阅读演技技巧书籍、揣摩各种各样的影片。剩下半个月,纪溪则放松下来, 给了自己一定的休息时间,准备之后参加的综艺。 阮好风上次推荐给她的联系人,就是综艺策划组的编导。纪溪联系了她之后, 被拉入了一个群, 要求按规定填写更加详细的个人资料,并且准备第一期节目的开场考核——单人即兴表演,导师和嘉宾有可能随时抽取场景训练, 作为考核学员的节目。 其实在这之前,还有一次海选,广大演员广投简历,择优录取一百人进入节目, 已经有了第一轮淘汰。纪溪的海选是阮好风帮她报名的, 甚而简历都是他帮忙写的。 纪溪虽然年纪小, 但是履历相当漂亮。她在国外念音乐剧专业, 虽然不是纯演绎系, 但是她比其他人多出来无法想象的演出经历,A角,B番都唱过,演过热情火辣的吉卜赛女郎,也演过邪恶yīn暗的女巫,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五六个剧目,其中还有两三部比较有名的剧目。据阮好风说,“策划组闭着眼睛就要了你,估计连我的推荐都没看到。” 《百人入戏》这个节目做了两期,纪溪也抽时间看了看,对于前两期捧出来的二十人,到现在也依然是有褒有贬。其中有老戏骨进一步提升自己的,不缺那点资源,还有纯素人出道,去年走红了一个还在电影学院读大二的男生,综艺感极qiáng,长袖善舞的类型,外貌条件非常好,从此一飞冲天。 纪溪研究来研究去,也没有找到比较详细的诀窍,综艺感这种东西与生俱来,纪溪本身不是擅长和人打jiāo道的类型,要她去造梗、接包袱都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她于是找阮好风问:“先生,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传授给我啊?” 阮好风想了想:“如果没有专业训练的话,就保持本我就可以了。有时候太过刻意地追求综艺感,反而会适得其反。自然一点,开朗一点,这样最好。公众人物的责任之一就是给大众一个正确的、积极的走向。” 纪溪想了想:“那样不会太过官方了吗?没有缺点的样子,到底来说还是要经营人设吧?” 阮好风却说:“太官方只是观众说的虚词,有谁会真的不喜欢什么都好的完美艺人呢?如果说,一开始起点太高,容易导致高开低走,但你并不是这样。溪溪,你回国的那一手牌打得非常漂亮,先降低观众对你的期待值,然后努力去掰正,去引导大众认识真正的你。” 纪溪有点意外,没想到阮好风连她刚回国时那一点耍小聪明的心思也看了出来。 她有点不确定地问:“那我……就正常表现,这样吗?” 阮好风点头:“是,就这样,他们会喜欢你的。” 就像他喜欢他一样。 最后那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可是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像是彼此知道了。两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们像是老师和学生,也像是多年的朋友,有时候纪溪会忘记阮好风是她现在的先生,因为他有时公事公办起来,实在吓人。 有时候他自我感觉语气也有点过了,能把纪溪训得一声不吭,两边正在沉默的时候,纪溪就会撅起嘴来,小声说:“你好像我们高中的教导主任哦。” 阮好风说:“我要是教导主任,一定天天抓你。” 《chūn衫薄》播出的日子却赶了个巧,纪溪去综艺节目报道的那一天正好撞上。按照节目组规定,节目录制两个月,期间不允许携带手机,吃住都在集训地点里,也无法获取外界情报。所以纪溪提前跟导演请了假,并且把自己的微博账号jiāo给了阮好风,请他帮忙打理。 阮好风说:“也是时候给你找个经纪团队了,现在还不急,过两个月再看看吧。” 这天他送她去报道。 因为录制地点就在B市城区,所以阮好风开车送她去。凌晨三点,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全副武装,大包小包地去了地下停车场,纪溪乖乖地坐在后座,看他启动车辆,把连帽衫卫衣的帽子戴上了,软软地咕哝一声:“阮好风,我睡啦,到了叫我呀。” 阮好风说:“好。” 纪溪在半梦半醒间偶尔想到那一天,他从玄关走进来,就此闯入她的生活。一天之内,她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卸下心防,在家里出事之后睡了第一个囫囵觉,又跟他一起领了结婚证明,得到了一枚戒指。 有一点神奇,而这种神奇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今天正如那一天,也是她坐在后面歪着睡,他在前面稳稳地开着车,要带她去一个新的地方。 纪溪想起这一茬,突然在迷蒙中问他:“阮好风,你是什么时候想要跟我结婚的呀?” 她qiáng打jīng神问的这一句,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片刻后,她睫毛低垂,又不小心睡了过去。 只有前座俊朗挺拔的男人网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调高了车载空调的温度,他的声音轻得像一个幻梦。 “很早的时候。” 不过她是没有听到的了。 录制地点其实不算偏远,就是堵车。B市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小时堵,今天又是前三天报道时间中的第一天,一百人到场,还有采访车、保姆车布置、影棚布置、灯光调试之类的准备,还有不少和纪溪一样赶早来的,为了避开高峰期,反而堵在了这里。 人一多起来,阮好风就不好公开露面。纪溪醒来后看了看情况,揉了揉眼睛,说:“我先下去吧,楼里应该有电梯,我的行李是箱子,能搬得动。” 阮好风也就不再坚持,他说:“两个月联系不到,如果有用手机的机会,就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导演,紧急联络我,注意不要太累了,身体重要。” 纪溪说:“好,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记得帮我看家哦。” 阮好风笑她:“连手机都没有,哪里给你写信的机会。” 结果还真叫纪溪找到了写信的地方。 节目组承包了一个双子导播楼的上下五层,当中有训练室和彩排舞台现场,楼梁另一边连接的就是学员们和导师的宿舍。宿舍门口就有一个大邮筒,纪溪拎着入住须知找房间时,看见上面写着,进来住的学员每人每天有免费写一封信的名额,邮费也报销。因为没收了手机,成员也要有跟家里人联系、报平安的渠道。 宿舍都是按照报名序列随机分配的,两人一起住一间。纪溪隔壁chuáng位的人还没来,她就先把自己的chuáng铺好了,整理完毕后去冲了个澡,还泡了一壶茶,接着就熟悉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她拎着水杯出门时,看见了放在门口的摄像机,心里知道节目录制其实现在已经开始了,于是大大方方地冲摄像机比了个鬼脸,又挥了挥手。 接着,她出去领了一张信纸,坐在那里,写起信来。 【给先生的第一封信。 平安到达,宿舍是粉色的,有点像我们高中的宿舍。其他的暂时还不是很清楚情况,等我观察完毕之后报告你。】 写完后,她又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其他录制者也陆陆续续地过来了,大多数都有家属陪同,路过几间宿舍门口,还能听见有人跟父母撒娇。 都很年轻,她们这边是女生宿舍,来的都是十五六岁到二十五六岁不等的小姑娘,偶尔也有年龄稍微大一点的,甚至能让人觉得脸熟,但是想不起来有什么作品的老演员,不过这样的演员大多数保养得都很好,也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所谓的美人如云,纪溪现在算是见到了。她没有参加过国内的艺考,但大概也能猜出眼前的这些女孩子,都是经过千军万马厮杀过来的。等出了社会,竞争一个角色,又是一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面临的压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有人天生丽质却迟迟找不到机会,有人抓住机会却无法提升,更有的演了十几年的戏却籍籍无名,天之骄子毕竟是少数,机会只能由自己抓取。 纪溪去看完排练室,正准备回宿舍时,却被楼梯前的一阵小骚动吸引了视线。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给我带这些东西,又没地方放,我又不会用,你带来gān嘛?你放这里赶快走行不行啊到底?你不要跟上来!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楼梯间,一个眉眼jīng致靓丽的女孩双手抱在胸前,显然非常生气。她两手空空,一身轻便,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已经热出了一身汗,不断赔笑说:“果果,你一个人拿不上去,那你不要的这个箱子爸爸给你提回去,不生气啊,乖。” 纪溪停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生有点眼熟。听见女生父亲的昵称后,纪溪想了起来。 有点巧合,这个女生正是她回国后,在剧院里碰见过的那个跳改编版卡门的女孩子。网红校花出道B大校花,姜果。 看起来脾气也确实不太好。 纪溪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只是离开前,她望见一个女生低着头,独自一人拖着很笨重的一个箱子,反复几次都没能抬上来的时候,她下去问了一声:“需要帮忙吗?我来搭把手吧。” 那女生累得满脸通红,连声道谢:“好的好的,谢谢你。” 两个人一起抬头,视线撞上的一瞬间,两边都楞了一下。 那个女生惊喜地叫道:“溪溪!你也在这里!” 纪溪也很惊喜,急忙和她合力一起提箱子,带着她往宿舍区走去。 赵月函,正是《chūn衫薄》的女二号,饰演秦王妃的演员。和纪溪一样大,刚出道不久,天天在片场挨骂,也经常哭,但是对演戏这件事倒是很认真,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纪溪一面高兴遇到了熟人,一面也替赵月函开心,因为知道这边的百人名额是不好争取的。 赵月函显然跟她是一样的想法。箱子刚一放到平地上,她就轻轻凑到纪溪耳边说:“真好,你也在!这里的名额可不好拿,海选条件超级苛刻的,要不是我们剧组刚刚杀青,我当时也把这个项目写进了简历里,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来。” 纪溪笑眯眯地看着她:“都是值得的,这是你的硬资历呀。到了这里之后,你肯定会更好的!说不定还能拿到那十个角色之一。” 这档综艺是竞赛制,选出来的十个人虽然能够获得与大制作方合作的机会,但却不是人人都有选择优先权。按规定,是从排名由高到低,自己选择剧本,最后剩下来的人只能捡漏,所以最终还是靠实力赢得一切。 赵月函却悄声告诉她:“溪溪,别傻了,这样的综艺背后都是有人操纵设计,人选都内定了,我们过来,最多就是在观众面前混混脸熟,以后多点机会的。” 纪溪反而怔住了:“嗯?” 赵月函继续小声说:“你刚注意到楼梯间发火的那个女生了吗?姜果,出道开始就有一手好资源,之前唱音乐剧,还差点进了剧院文工团,这种铁饭碗不是谁都有机会争取的。我打听到的消息,《百人入戏》内定的第一名,就是她。” 第26章 这些行业规则, 其实业内很多时候都心知肚明, 有时候甚至是放在明面上来讨论的。因为做节目不是扶贫,投资商的效益最大化才是最重要的, 也因此, 为了规避风险,投资商会和节目组提前选出实力最qiáng的一批人, 作为最终名额的默认人选。 但这个人选并不是定死的, 所谓竞争制,就是在短短的时间内, 有人足以赶超过来,也有人可能安于现状,而被人甩在身后。紧张刺激的学习和比拼, 本来就是这一类节目的最大看点。 赵月函说:“哎, 其实我都不抱指望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我听说, 这一期有好几个大牛老师也报名了,节目环节中还会请影帝影后过来讲课,国外那个名导演你听说过吗?拍一部得一部奥斯卡的,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呀, 溪溪?” 纪溪说:“也是,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请到我的偶像, 写音乐剧本的那一位, 哎, 我好喜欢他呀,等我以后打拼出一番事业来了,我就去包场看他的演出,看八百遍。”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一路,彼此笑嘻嘻地进了宿舍。最巧的是,赵月函的宿舍正好跟纪溪是一间的,或许是节目组考虑到她们二人的简历上,都显示呆过同一个剧组的原因,所以自然而然地将她们安排到了一起。 纪溪帮赵月函归置了东西,又领她,两个人结伴再将场地熟悉了一遍,又背了一遍赛制流程。 两个小姑娘都没什么心眼,彼此约定好了:“到了这个节目上就是对手了,正事上互相竞争,不要心软,私下互相扶持,这样就好!” 早一天报道就是多一天准备时间,离预计正式录制时间还剩两天。纪溪和赵月函约好晚上一起去排练室温习第一期节目的表演内容,做好准备,在此期间,都在宿舍内休息。 除此之外,赵月函和纪溪一起拼了两块瑜伽垫,纪溪擦洗后晾gān,躺上去,又拿出她打印的厚厚一沓台本开始背,注意着正对门口的摄像头,又拉着赵月函过来一起参剧本。每个人在报道之前都有一个意向查询,限定第一期的节目表演中,选题由演员自由选定,报备后可以允许一到两个配角群演。 纪溪准备的开场表演内容,是被BBC评为21世纪以来最伟大的电影——《穆赫兰道》的名场面,女主角的前后两段戏中戏,影片内容极其复杂烧脑,镜头叙事方法也采用的是平行叙事。 这是一部小众电影,不过不妨碍前后两段戏的对比是名场面。一模一样的情景和台词,第一个场景是想当演员的女主角在家中与好友一起练习,嬉笑打闹,风趣活泼,在妙趣横生中透露着轻松和自然;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则是女主角在导演、制片人的注视下认真试戏的场景。同样的内容,主角此刻将这段戏中戏表现得百转千回,将几个老套的台词、动作情节表现得完美震撼,前后对比又是一次qiáng烈的震撼,丝丝入扣,观众陷入双重表演的剧情张力中,这段剧情也因以广受好评。 和纪溪搭戏的群众演员已经来了,由于她的镜头中并没有角色互动需求,而只有角色布景需求(即除了她之外的其他角色,是为了表现出场景的存在),所以纪溪没有太多的对词需求,而是让他们去配合其他演员进行演出。 她的这段戏是阮好风帮她挑的,一是因为剧情小众,国民度不高,不同于各种各样脍炙人口的经典,没有广大观众心中的珠玉在前,评选压力会相对少一些。第二点则是这段戏本身就适合纪溪,属于在外放和内放之间的过度剧情,稳妥为上。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也即是台词。 原版是A国电影,原声是英语。为了适应舞台,纪溪亲自操刀,在阮好风指点下进行了中文剧本的编译和修改,纪溪原来在大学时经常进行短剧目的改编和再创造,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比较熟悉的事情。 国内与国外的不同就在这里,大部分情况下演员和编剧是分开的,基本演员本人也几乎不可能gān预剧本内容,在制作形式上是完全割裂的两个板块。这样的情况有利于分工调度,却也会让一部分演员丧失灵活性和对剧本的领悟力。 而国外的那种情况又显得太过外放,演员本身水平不足的情况下,也很可能搞砸一出戏。 这次改编的剧本,纪溪前后修改了八遍,jīng确到每一个细节的眼神和微动作,终于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版本,而这一点,也是她在第一幕亮相中的核心竞争力。 三天后,第一期节目录制如期开始。 节目组虽然本着“为大众了解演员行业背后的坚持”的目的,但是不可免俗地要追求一些综艺效果。开场一百人座位,按照随机抽取的号码,可以自发地选择座位。前十的位置被打造成了蓝色书本王座的形状,等待着有野心的人来临。 纪溪比较不巧,她抽到的序号比较靠后,进场时,前十的位置已经没有了。这群年轻活泼的女孩都不吝于展露自己的上进心和竞争力,而到场的百人演员阵容中,已经有了五六名业内如雷贯耳的演员名称,剩下还有几位已经拥有了超高人气的明星,想要借此机会进军演艺界。 这也是纪溪第一次明确地了解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不止她在宿舍遇见的那些姑娘,而是真正的qiáng手如林。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十个座位,而后收回视线,找到了目前来说位置最好的一个——乙级演员座位的第二名。第一名的位置坐着的就是正当红的女明星韩烟,她没什么架子,两个人友好打了招呼,接着继续看剩下的人进场。 在场的人有男有女,女生和男生也基本是分成两拨,彼此避嫌,很矜持地等待着节目接下来的进度。所有人都不知道镜头是否会拍到自己,也不会知道后期是否有自己的镜头,又或是被剪辑成什么样子,都有点放不开。 纪溪只有一点小小的紧张。她有舞台表演经验,每一次A角背后也是许多人的竞争,试镜内容也未必简单,所以能显得从容大气。 人来齐之后,节目很快进入开场表演环节,按照次序,每个演员上台表演自己准备的剧目。 前十名额逐渐确定了下来,又不断地被后来的人替换。人人都使出了撒手锏,局面渐渐白热化,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还没上场的,期待着自己的评分等级,已经拿到了最好的等级的人,却也要提心吊胆。 在纪溪上台之前,十个甲等位置已经满员。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她原来有一点紧张的心到现在完全放松了,好像是一种莫名的预感。 她只是沉着地,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两个月以来学得的所有知识融入在现在的表演中。迷幻、悬疑、两次戏中戏前后的对比,人物本身鲜活的愿望与改变,和盘托出,将所有的细节都bào露在闪光灯下。 这一次她表演的不是热烈绽放的卡门,但是那种燃烧盛放的吸引力却只增不减。从她说出第一句台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跟着剧情的推进,一起头皮发麻。 表演完毕之后,是导师的提问时间。 三位业界大牛互相讨论了一下之后,一个年长的导演开口问她:“你的选题很有意思,改编了《穆赫兰道》的台词,并且加入了一些小环节的设计,我想问一下是你自己的创意吗?” 纪溪坦然说:“是,因为这是一部比较小众的电影,非母语的表现方式,可能会让观众产生一定的距离感,难以共情。我很喜欢这这部影片,也希望能给大家呈现更加通俗易懂的表演方式。” 这是个标准答案,导演笑了一下,却没放过她,而是又问道:“那我对你的原声表现力很感兴趣,能来一段吗?” 导演意在考察她本人的功底,看这段表演的台词是否真如她所言,出自她手。原句中的台词有些复杂,如果纪溪只是个照本宣科的演员,那么撒谎这一项就足以让导师留下不好的印象。前几期节目中,有演员在二次创作课上使用抄袭剧本,也是这个综艺曾经引爆话题度的一次事件。 纪溪没说什么,只是对一边的群演颔首,礼貌微笑着示意她再跟着配合一次。 音乐剧对发音要求很高,纪溪演过三种以上不同语系的音乐剧,并且在大学中都是要正经地修这门语言,并且过关考级的。那时候她刚出锅,还带着一口稚嫩生涩的不标准发音,也曾经被导演下过死命令,让她学不会标准发音就滚蛋。 这次一出口,即是最纯正的发音,台词细节分毫不差,又成了一次原版的复刻版。 这个表演段落很小,半分钟就结束了。 这次是另一个女导演发话了,她看了看她的资料:“你原来是音乐剧演员?” 她显然认得纪溪,也知道这个女孩子近来的流言蜚语,理所当然地对纪溪产生了兴趣。 纪溪不卑不亢地说:“是的。” “那么又是为什么来到我们综艺呢?”女导演继续问。 纪溪想了想,说:“为了充实自己,也为了赚钱。” 她的回答引得场内一阵笑声,女导演显然意会了她不动声色抛出的这个噱头,笑着示意她:“好了,你的部分结束了,下面我们要讨论一下你的给分结果。” 纪溪回到幕后,等待着。 赵月函从离她老远的地方蹦上来,大力赞她:“溪溪!你刚刚的表演简直绝了!” 连纪溪身边的韩烟也不无羡慕地说:“纪小姐的表现力真好。” 最后公布结果,主持人缓缓念出:“纪溪,评分甲组。” 纪溪周围响起了掌声,所有人都看着她,但是纪溪没有动,她看着主持人还有没说完的话,知道后边还有重头戏。 “但是由于甲组已经满员,导演组经过讨论之后,决定撤销一名成员的评定,降为乙等,这位成员是——” “姜果,请你离开甲等坐席。” 第27章 姜果对节目组的这个处理结果显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她愣在当场, 大约三五秒之后, 这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 然后提着裙子从座位上走下, 让纪溪从另一个方向来到了排名前列的位置上。 偏偏主持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询问姜果:“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姜果这次的反应很迅速, 回答也很完美:“被人比下去就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会努力, 重新拿回我的位置的。” 说完她看向台上, 回以纪溪一个挑衅的眼神。 而纪溪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神情很柔和, 也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然而,姜果的目光在触及到她之后的一瞬间就变了——她觉得纪溪有点眼熟。 报名之前公司就跟她进行了一场谈话,说这次节目组不出意外,内定的10个名额中有一个会是她的, 所以她有恃无恐。在表演完了自己的节目之后,也没有分出jīng力去看后面的演出,只是跟周围人聊着天而已。 而她准备的节目也很简单,就是入选初高中生课本中的经典话剧,曹禺先生的《雷雨》。姜果在其中出演情窦初开的小妹妹的一段内心独白。这段戏对文戏要求不高, 也是比较好表现的。不出他所料, 表演完毕之后导演并没有过多的为难, 她被问到的问题也中规中矩,最终顺利拿下了甲级的评定。 甚至临时换人这件事情,姜果心里也有一点预感——公司和节目组签订了合约,要捧她,肯定会另外制造话题和噱头。不过是第一场比赛被比下去,往后还有好几期节目呢,她完全不用急于这一时。 只是纪溪却让她想了起来,几个月前她排练卡门的新编话剧时,曾经遇到一个年轻漂亮的舞台指导。这个指导当着所有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亲自上阵跳了一段舞,把她的风头完完全全地压了下去。 而当时投资人正好在场。看见了这一幕后,直接表明对他没有兴趣,认为她专业能力不足而就此撤身。听说,投资人当中就还有刚回国、近年来新晋的影帝阮好风。 那可是阮好风! 屋漏偏逢连夜雨,投资没有拉到,彩排之后的演出结果也并不尽如人意,她没有通过文工团的面试,只能退而求其次,签了一家之前屡屡抛来橄榄枝的经纪公司,从此专心往明星道路上走。 姜果想到这一段往事,就恨得牙痒痒。她认出了纪溪就是那个舞台指导,天底下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看看她那个样子,好像不出风头就会死一样。’’姜果腹诽。 她下来替换了纪溪的位置,旁边还是坐着韩烟。 韩烟很早的时候就出道了,14岁的时候参与了一部广告的拍摄,意外走红,从此高歌猛进,一跃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流量明星之一,然而她今年也只不过20岁而已。韩烟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低调,是个勤奋努力的女孩子,虽然当中有几年,因为对手恶性竞争,在网络上大肆宣扬、批评韩烟在几部大火影视剧中的演技,曾经导致过一阵全网嘲笑。但是这姑娘反而静下心来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不仅去国外进修表演系,回国后更是直接参加了这个综艺,想要更上一层楼。 而她在回答评选挑选座位时的尖锐提问也很坦然平和,她说:“我是一个在演戏上很笨的人,也确实如大家所说,在这方面比较欠缺,所以我不选择甲等座位。但是同时我也不认为我有这么差,因为我有比较丰富的演出经历,可能这是我的优势,所以我选择留在乙等第一的位置上,我认为这个选择是比较合理的。” 姜果想攀附上她的关系,毕竟他们一个是网红,一个是流量明星,等级天差地别,多一条人脉也是好的。 她还没想好跟韩烟说点什么的时候,韩烟反而开口了。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上方纪溪的方向,小声说:“好厉害,她就是纪玢的妹妹啊,给人感觉很不一样呢。” 这话里充斥着毫无保留的欣赏与羡慕。 “......”姜果一句话硬生生的给闷了回去。 不过好在姜果并没有憋屈很久,第一期节目最终评审结果出来之前,又有四个人被后来者从甲等座位上替换了下去,并且有人选择了挑战重新比赛,由导演组和策划组临时出题,让演员演绎比拼。 在这个情况下,姜果很聪明地知道这是多给镜头的机会。她选择了另一个风头正盛的演员要求和她共同进行等级复议,最终成功拿回到原来的位置。 至于纪溪?刚出道就全是□□。姜果不屑于给她任何眼神,免得让她分走自己的流量。 第一期录制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录制完毕之后,学员们紧跟着要准备下一轮挑战任务:除了保留第1期节目的单人表演环节之外,还要随机分组,用两周的时间排演出一个完成度较高的话剧,并且轮换进行公演。 考虑到话剧节目和歌舞节目的不同,一个完整的话剧时长大多在两小时以上,无法在较短的观众时间内进行同台竞技。节目组为此安排了比赛的剪辑版和无水完整版,面向大众播出的部分则由后期处理,选出最jīng彩的部分给观众看。 每个组都有甲乙丙丁等级的演员,4个人组成。同样是考虑到话剧队人数要求的特殊性和不确定性,所有人的组队都在4个人的基础上往上加,灵活性比较高。 纪溪作为甲等评分的战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队长。她代表小组抽签时,抽到的是民国背景的话剧《蒋公的面子》。 这部话剧的主要角色正好有四人,其中三人都是男性角色。在场众人中男女比例大约是2:1. 然而在自由选择的时候,纪溪这边并没有什么人参与。 除了赵月函第一个过来找她,表示要加入之外,剩下两个空缺的名额迟迟没有人加入。 赵月函有点紧张,也有点难过,主动去找了很多人,但是屡屡碰壁。 反而是纪溪安慰她:“这个要怪我,大家都爱惜羽毛,一般也不太愿意和黑料众多的女演员合作,不过大家分完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了,虽然是捡漏,我们也要有信心呀。” 然而,出乎纪溪意料的是,除了赵月函以外,第1个走过来加入他们的,居然是韩烟。 韩烟因为现在的流量和地位,所有人都是抢着要,然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确接过任何人的橄榄枝,而是独自思考甄选,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剧目和队伍。 最终她选择了纪溪。 纪溪也有一点惊讶,问她:“你想好了吗?确定到我们这一组来吗?” 她和韩烟也不过是点头之jiāo,仅仅刚开场的时候座位排在一起,两个人礼貌打了个招呼。之后纪溪去了甲等座位,而韩烟表演过后保留原来的位置。 韩烟点了点头开口说:“我之前有看过这部话剧,印象比较深刻,比较一下,还是比较喜欢这个题材,我希望能加入你们,和大家一起进步。” 这相当于拿到了一张王牌。韩烟自己的业务水平或许有待提升,但是她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可以保证节目组给但这一足够的镜头和话题度,有了关注就不至于被埋没,变得籍籍无名。 除了韩烟之外,过后又有一位比较年轻的男演员加入了他们。 这下子又出现了问题,剧本原来的设计是三男一女,而现在他们的演员阵容是三女一男。 这个对比外加之前在chūn衫薄之间的演出经历,很快让纪溪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她问道:“反串,大家有没有想法?” 韩烟惊讶了一下之后,说:“我没有问题。” 赵月函也跟着表示:“我跟着你们肯定没有问题,都听你的。” 剩下的男演员是一枚小鲜肉,名叫周青,15岁辍学去当群演,因为天资尚可,外貌条件也还不错,所以接了不少戏,只不过都是路人甲级别的角色。 周青很兴奋:“反串吗?我演过女装大佬,其实对演技要求很高的,但是反过来一旦也好了,观众得知你的真实性别,进一步肯定你的演技,这是一个很刺激的选择。” 4个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定了下来,接着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排练中。 《蒋公的面子》这部话剧中,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角色,是三人群像。剧情围绕三个大学教授就为要不要去空降为南大校长的□□家中赴宴的辩论而展开。 三名教授的形象,一个倨傲清高,固执认死理,面对邀请,死活不肯低头。一个佛系平和中立派,在学生面前立誓反蒋,又惦记着府上的一道火腿豆腐,犹豫不决,妙趣横生。另一个则是随遇而安,jīng明而左右逢源,在这件事中呈现一种暧昧的支持态度。 文人风骨,国仇家恨,乱世背景,全部浓缩在紧密诙谐的对话中。这是文戏,每一句台词都正正好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字,没有任何废话。 要演好这部戏,必须要将台词倒背如流,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两个星期。为了配合的天衣无缝,每个人其实要将整本台词全部背下来。 纪溪感觉又回到了拍摄chūn衫薄时一个人背两份台词的那段时光。又或者回到了当年高中的时候,每个晨读的早自习,班主任会放任他们走到走廊边,chuī着早晨六七点的清风,在风中轻声朗读、记诵。 除了手里的台词本再无其他。 第一个星期的准备期将过。这个节目也已经播出了。他们所有人都上jiāo了手机,本不应该知道剪辑录制的效果,但是还是有人私藏了手机,彼此穿越者看完了第1期的节目内容。 纪溪和赵月函也借到了这部手机,在宿舍中,关闭了chuáng帘,两个人头碰头的看。 看完一期之后,赵月函气得简直想捶chuáng:“嘻嘻,你明明是甲等评分,为什么你的镜头被剪得几乎没有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一整期节目中,纪溪两个阶段的表演内容被剪得只剩下前者,并且没有先导介绍片。被放出来呈现给观众的,也即是戏中戏女主角漫不经心准备演戏的片段,很容易误导观众,以为是纪溪本人在划水。 之后紧跟,这出现的就是纪溪顶替姜果位置的桥段。这种剪辑效果之下,继续可以说连网友的反应都知道了。什么德不配位、带资进组。她成了无恶不作的坏人,而姜果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纪溪笑着关闭手机,叹了一口气:“没事,我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的神色相当平静:“我们签了合同,承诺接受节目方的一切剪辑结果。我现在是还不不够厉害,所以他们能够在剪辑上做手脚,给我穿小鞋,但如果我变得更加厉害呢?如果我的演技的确是最好的那一个,我能够成为所有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那么他们还敢这样做吗?退一万步讲,之后紧跟着发行的还有全员直拍,到时候真相如何自有公断,我不担心。” 她接着给阮好风写信。 这两个星期内要做的事,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纪溪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详尽的告诉阮好风。 人前她是这一组的支柱,是什么事情都要出面解决的队长,所以什么委屈都要往下咽,所有委屈都要自己扛。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这种角色,从自己一个人离家,前往海外进修音乐剧时,她被人尾随跟踪过,遭遇过枪击案现场,被导演骂过,被观众喝过倒彩……如此种种,哪一点不是她走过的路呢? 可她还是一个会撒娇的小姑娘,心里还藏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幻景——一个人的模样,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最后只是在信上写。 “有点想你了,阮先生。” 第28章 除去台词, 纪溪他们组面临的最大挑战, 其实还是反串时的声音和体态的问题。话剧演出并不像电视剧一样,可以运用技术工具调整演员的上镜效果, 话剧反串更加依托演员自身的功底。 为此, 纪溪就用了节目组中规定的队长求助权,请求外援, 找到了一位专业的反串演员老师,教他们男女伪声和体态的特征动作。 他们组里的四个人都非常勤奋。韩烟虽然已经是十分红火的大明星了, 但是训练起来丝毫不放松, 几个人经常一排就排到深夜, 连饭都顾不上吃,有时候还会直接在地上睡过去。 第二期节目如期开场录制。纪溪这次抽签的结果也依然比较靠后,十个小组, 五天的话剧巡演,他们排在最后,也因此比别的组多出了一些准备时间,直到上场之前, 他们也依然在背词,揣摩戏份。 其中,韩烟出演的中立派吃货教授角色最讨喜,呼声也最高。人物台词都十分幽默风趣,让人觉得可爱。 纪溪自己拿的角色是清高文人, 并不是最讨喜的那一个角色。因为拧着性子, 这位教授牺牲了许多东西, 犹豫过,彷徨过,最终选择了自我。落幕时,是在已经物是人非的20年后,妻离子散。舞台灯光打过20年前天天埋怨自己的妻子,一个人的半生,像是在她款款的步伐中浮现又隐落,似梦非梦。随着家人离去的步伐,老教授抽泣一声跪倒在地,那一瞬间所有紧绷的情绪,如同火焰一样喷发出来,又因为那一声低泣而中断。沉沉鼓声应和着开头,震动着所有人的心灵,而无端感受到一种坟墓般的死寂。 这最终落幕的表演直接引燃了全场,所有观众全体起立,掌声经久不息。为演员的功底,也为剧作者的敬意。而等到纪溪团队最终亮相,擦掉身上的妆容、撤下头套,亮出秀丽的长发时,展露在镜头面前的冲击力场面,又引来了一众观众的狂欢——三个男性角色的演员,居然全部是女性,而那一位婀娜勤劳的妻子角色,居然由一个男性扮演! 纪溪这一组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小组第一。 正如纪溪所说,如果说第一期节目最后的剪辑效果是有所偏重的话,那么第二期剪辑时,这一场完美的表演是绝对无法避开的。 纪溪因此维持了她原来的席位。和她同组的韩烟也因为这一次演出,而被评级为甲等。赵月函和周青也成功从丙级评分一跃到了乙等前列。 百人入戏本就是观众缘非常高的一档综艺节目,纪溪在两期节目之后,话题度飙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仅仅因为之前的争端,纪溪过来录制节目的两个星期之内,《chūn衫薄》已经播出两周时间了。 陆域的粉丝和其他吃瓜路人在多般猜测男而号的替换人选无果之后,片尾曲像明晃晃的演职员表,却让人大吃一惊——女一号,男二号全部由纪溪出演。 也即是说,男二号是个反串角色。 所有人都没想到剧组居然会这样操作,就连剧组中的其他演员也表示“没想到,果然jīng彩”。 在这样的情况下,纪溪的剧照被人反复截图传播,迅速凭借颜值再掀热议。加上剧组紧跟而来的宣传热度,纪溪这两个字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被越来越多人注意到。 更多的眼睛盯在这个20岁的年轻女孩身上,有人希望她砥砺前行摘得桂冠,也有人希望她失足落下深渊。 对于这一切,纪溪毫无察觉。她只是隐约从几次路演的观众表现中发现,自己的努力可能已经正在被认可。前来应援加油的粉丝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带着她名字的灯牌,这让她受宠若惊。 纪溪小组拔头筹,因此也多出一点空余时间,这个时间中,其他得分比较低的小组正在进行循环比赛。 他们四人不用演出,就跟着看了这几天的别组演出,坐在一边的观众席上。 昨天策划组提前给他们透露了下一期的消息:“下一期我们教训练课,是导师的回合,几个导师导演会给你们讲课,还会邀请几个神秘嘉宾到场指导,你们现在可以猜猜会有谁来,或者想要什么人来?”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只有纪溪没有说话。 镜头转到她这边来,特意问了她一句:“纪溪想要谁来呀?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演员?” 纪溪笑着说:“不管谁来,我都会第一个冲上去要签名的。” 话是这样说,可这一刹那她的心却跳了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阮好风,他会到这里来吗? 他是现在国民度非常高的男演员,拿过奖不说,专业能力也是得到了业内认可的。 她依然按照每天一封的频率给他写的信,从来不知道工作人员何时帮她寄出。 两个星期过得这样快,阮好风又那样忙,估计现在已经不在B市了吧? 她慢慢胡思乱想着,手指无意识轻碰着桌上的矿泉水瓶,却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现在是两场演出之间的休息时间,旁边的保安正在想要拦下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士身上穿着韩烟的定制周边T恤,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神情激动。 “可以帮我签个名吗?韩小姐,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几年了!”男人激动地叫喊着。 坐在纪溪身边的韩烟显然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惊,她看见周围没什么人,现在又是休息时间,于是轻轻地跟保安说:“让他过来吧,就是签个名而已。” 那几个保安就放这个男人进来了。 男人显然很高兴,抱着本子递到韩烟面前,低头等待着。 她们坐着,男人站着,纪溪偏过头去,能看见韩烟修长的手执笔的样子,优雅又轻柔,写出来的字也非常漂亮。 海燕签完了名,把本子寄还给男人,抬头一笑。 那男人看得直接呆了,愣了一会儿之后满面通红,不仅没走,反而直接俯下身来,一只手抓住了韩烟的肩膀—— 动作很用力,而男人的脸也直接冲着她压下来,竟然是想要qiáng吻她!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男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甚至连韩烟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唯独她身边的纪溪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抄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冲着男人的肩膀上狠狠一砸,飞快的挡在了韩烟面前。他的速度之快,以至于惯性撞歪了身边的桌子,踉跄了一下。 “走开!”她俏丽的眉眼中蕴藏着qiáng烈的怒火,一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出口说话的气势甚至震得人哑口无言。 旁边的保安也反应过来了,当即上前制住了那个男人,并且已涉嫌性骚扰之名报了警。 韩烟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脸都吓白了,不停的抓着纪溪的手,连声道谢。 而纪溪也被吓到了,只是凭本能拍着韩烟的脊背,轻声安抚她。 虽然纪溪早就听闻做一行面临的风险,了解明星光鲜亮丽背后的危险与挑战,但这也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更让人后怕的是,她刚刚抄起矿泉水瓶就上去了,还好对方没有反抗,可如果对方反抗了,并且身上恰好携带了武器,那又会怎么办呢? 导演组和策划组也跟着赶来了,之前出问题刁难纪溪的导师十分严肃的批评了她:“你也太莽撞了!伤到自己怎么办?” 纪溪就跟他们卖乖,吐舌头,软软的说:“我这不是没伤到嘛。” 今天的这起风波立刻上了新闻,而跟拍记录的摄像机所录下的场面,也迅速的为大众所知。短短几秒之类的事情,动图拉近了十分清楚,纪溪的第一反应就是抄起矿泉水瓶就上,这个举动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 网络上有人赞她真性情,有勇气,有人开始说她是新一代小花中德艺双馨的代表。更有人语气激烈一点的,大声说:“凭什么她要为自己家人的错误负责?她从一出道就没得到过什么好名声吧?在你们眼里,身为纪玢的妹妹就是原罪,拍一部历史上的赵jī还要被你们进行□□羞rǔ,一个20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污点,凭什么要被你们挂出来轮着骂?” 这样的言论立刻得到了大范围的支持,纪溪、韩烟的关键词,甚至一度占据热度排行榜的前三名。 对这一切,纪溪仍然一无所知。 这天,她回去想想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想要再信中一并告诉阮好风。刚领了信纸,还没开始写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却敲门进来了,告诉她:“纪小姐,有人来探班找你,现在在化妆间等你呢。” 纪溪有一点意外。理论上来说,他们参与节目是全封闭录制,一是为了信息保密,二是为了防止不正当竞争。 而且居然还有人来探她的班? 纪溪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谁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难不成他姐姐和爸爸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过来找她了? 纪溪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当即有点高兴的往化妆间走去,还有点紧张。 ——会是她的家人吗? 周边空空dàngdàng安静无人,纪溪推开化妆间的门。刚往里踏入一步,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紧密的怀抱中。 有淡淡的烟草香,薄荷味,还有男士香水的味道,很好闻,是她曾经日夜闻见,枕着入眠的气息。 是阮好风。 “你怎么来......”半句话堵在唇边,另外半句被阮好风吻掉,在温热的唇舌中消散。 阮好风扣着她的腰,将眼前的女孩子完全纳入怀中,声音低而沙哑:“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他看到了今天的热搜,也看到了那一组惊心动魄的动图,他的小姑娘bào露在那样的危险之下。 纪溪抱着他的肩膀,轻轻地点头:“嗯。” 阮好风又接着说:“我也想你了。” 纪溪也仰起脸,轻轻地在他唇上一吻。眼神镇定清澈,脸却慢慢的红了。 她知道他收到了她的信。 第29章 一吻终了, 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彼此分开, 有点不好意思的注视着对方。 化妆间里十分安静,没有人打扰, 可是两个人到了这个时候, 偏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阮好风说:“我看了你这两期的节目,你做的很好, 比原来有很大的进步。” 纪溪冲他卖乖,理直气壮的说:“那当然了, 影帝指导我,要是没有一点进步, 我都不好意思见你了。” 又探头问他:“先生呀, 你有没有给我带什么东西吃?” 阮好风笑她:“不是说要保持身材吗?看馋的你。” 结果他还真是变魔法似的,从最后摸出一小盒饼gān来给他,这是纪溪最喜欢吃的那一款。 纪溪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又像是撒娇一样的告诉他:“这边的饭菜都好难吃, 都不用主动节食, 怎么吃都胖不了的, 一点油水都没有,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在食堂吃饭, 宁愿自己出去买盒饭。” 阮好风静静的听着, 只是笑, 好言好语的哄她:“那等你录完节目了, 我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纪溪开始跟他耍赖:“我不, 我要你跟我一起吃食堂。” 这小姑娘最近好像粘人得过分, 似乎从这两个月的相处以来,她对他连最后一次警惕都放松了,如同被抱回家养的小猫咪,熟悉一段时间之后,就能够放松的躺在人怀里,让人安稳的顺着它的毛皮。 然而留给两人的时间都不多,在这种公共录制节目的场合下,其实连见面都是比较危险的。两个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别说纪溪最近正处于风口làng尖上,就以阮好风的身份,不说被曝光结婚了,就算谈个恋爱恐怕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阮好风却笑着说:“明天就来陪你一起吃。” 纪溪的眼睛亮了亮,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阮好风却伸出一只手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她原来猜测的事情居然真的实现了,阮好风真的要来这一档节目当中做嘉宾。 她像是做贼似的,轻声承诺了:“好呀,我会乖乖的。” 前后见面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纪溪把她的的小饼gān盒拿在手里,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节目组果然来找他们,宣布从今天起进入为期一周的听课进修环节。这个环节结束之后就是决赛夜了,导师组会给每个人量身挑选剧本,单人完成,并且由此决定进入决赛的名额和优先级。 其中,决赛夜优先级排名高的可以自由选择剧目,越往后,机会越少。由于限制了剧本类型、脱离了后期制作特效的缘故,适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剧本其实并不多。越是单人独角戏,越是文戏多偏向于话剧种类的剧本,对于他们来说更加有优势。而且最棘手的是100人做过两期节目之后,所有的节目不允许重复上演,为了是保持综艺节目的新鲜感。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完美剧本给他们挑选? 这一点,两期节目之后所有人都慢慢的意识到了,并且开始有意识的争抢剧本资源。 纪溪作为连续两期甲级评分的表演者,在第三期开始之前,获得了优先抽取节目组预定剧目的资格。 这些剧本在被他们抽出来之前,内容都是完全不公开的。排在纪溪前面的一共有4人,都各自抽取了自己的剧本,回到了位置上。 轮到纪溪时,她却敏锐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抽签箱里只有一个纸条。 她将手放进去,捏到了那一枚纸条,确定没有其他选择之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没有其他选择,跟说好的也不一样。 这意味着,节目组一开始就决定了每个人的剧本! 赵月函跟她所说的黑幕渐渐对上。纪溪不动声色回到座位上,打开了纸条,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黑天鹅》。剧终落幕部分。 镜头切入,将这三个字投影到公众大屏幕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围只有韩烟一个人,不是影视剧专业的,也没有接触过这部电影,她急忙问身边的人。 “这部电影的落幕剧本有什么问题吗?溪溪抽的这个是好是坏?” 周青回过头来小声告诉她:“别说了,黑天鹅这一幕有多难演,简直是地狱模式。溪溪运气也太差了吧,怎么偏偏就抽到这个,我觉得节目组设置不合理,这种需要高qiáng度专业技巧的剧本,根本不应该放上来。” 这部电影是获得奥斯卡金像奖和最佳女主角奖以及其余一系列奥斯卡提名奖项的一部jīng彩电影,曾经获得过数不胜数的赞誉。而这部影片的剧情和表现手法,也极度诡谲而令人不安。 影片剧情大意为从小受困于母亲压力,如同白天鹅一样性格柔软而胆怯的女主角,要释放自我追逐代表了邪恶和放dàng的黑天鹅一角色的经历。影片中使用蒙太奇手法和风格yīn暗的叙事,将民主人公的内心挣扎与解脱束缚拍得惊悚而紧张。 而纪溪抽到了落幕部分,则是成功竞争到黑天鹅角色的女主角,在舞台上完成了演出,编舞中白天鹅形象成功过渡到黑天鹅的形象,对于舞者把握情绪和动作难度极高。而让人感到最为难的是,这部电影上映之前,女二号就是从小练习芭蕾长达十几年的舞者,女主角为了这部电影也提前半年进行了高qiáng度的训练。 等于说,这一幕对演员的要求不仅是演技上的,还有专业素养上的。 纪溪从来没有学过芭蕾舞。虽然音乐剧也会用到高qiáng度的舞蹈训练和动作训练,但是风格从来不是往这上面偏的,更加近似于大众化的动作编写。她大学时候听过一段时间的探戈国标,也仅仅是为了学好她当时正在参演一部剧目中,不足两分钟的双人舞。如果不是从小学过芭蕾,有基础功底的演员,要准备这一段练习,至少也要花上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 而留给她的排练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这下不止她们小组混熟的几个人,连其他组的人都在纷纷议论:“纪溪这次抽到的题目也太难了吧,不是一个水平级别的呀,怎么会这样呢?” 而纪溪若有所思,往姜果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果正在私下跟要好的几个演员说着什么,jiāo头接耳时,突然注意到纪溪的目光,都愣了一下,然后各自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停止了jiāo谈。 纪溪也收回了视线,却恰好碰见了韩烟也在看着她刚刚看的方向。两个人视线一撞,彼此都明白了什么。 韩烟轻声说:“这是挖了个坑给你跳呀,两次小组第一都是你,他们有人坐不住了。” 如果提前知道自己已经属于内定名额之一,即便是知道后期有被替换下来的风险,谁又会甘心呢?同样,对于站在他们背后的投资方来说,中途选择换一个新人押注,也远比舍弃掉一个一开始就投入成本的演员来的更加麻烦。 如果纪溪在第三期演出结果中表现不好,那么按照最终评分排名,她可能会被挤到第十名之外,从而在选择剧本上失去一定的主动性。在决赛夜的舞台上,得剧本者得天下,要想找到角色讨喜便于演绎,同时能看出演员深厚功底的剧本,还要和前两期节目不重复,不雷同,这是一次博弈。 然而,现在连节目组都坐不住了,很显然,他们的目的也不会止步于把纪溪拉下5名之外,他们显然觉得,最好要将纪溪拉回乙等座席,甚至丙等。 另一边,姜果显然对节目组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她身边的人碰了碰她,往纪溪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刚才说话好像被她听见了,她刚刚往我们这边看了几下。” “我知道,谁理她?”姜果洋洋得意的说,“这又不是我们给她使绊子,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抽到这么难的题目。到时候可怪不了谁,吸血小公主这次无血可吸,看她要怎么办。” 姜果抽到的题目不能说简单,但是也不算是太困难,是表演系学生的一项必修课,也即是静物表演,调动情绪。 她需要面对一个静态的布偶熊,演一场淋漓尽致的哭戏。哭戏这东西也算是一个玄学,实在哭不出来的时候只能叫停,有的时候还要借助眼药水。但是姜果刚好是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的人,稍微回忆一下生活中经历的困难和悲伤,她就能很容易的哭出来。 扫了纪溪这个绊脚石,剩下的就不算什么了。 抽签进度结束了,每个人各怀鬼胎,神秘莫测。对于纪溪的抽签结果,所有人都已经有所耳闻,除了暗地里稍微讥笑、或者感叹之类,没有人再说多余的话。所有人都上台摸过了抽签池,留给每个人的都只有一张字条,多种可能的选择直接变成了节目组的安排,这一点,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了解了,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说出口。 这就是他们签的所谓霸王条约,初期合同中就有一条语焉不详的说明:对于节目组后期所有剪辑成果,以及节目组临时调整的结果,全部保持接受。 而纪溪这一次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这天,所有人被通知晚上即将有嘉宾节目的录制,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其他人都欢欢喜喜地去吃饭了,彼此讨论着晚上的嘉宾,只有纪溪一个人留在宿舍中,静静地思考接下来的路。 她面前摆着厚厚一沓打印纸,那时有关《黑天鹅》的剧幕台词和背后分析,她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来准备这些东西。 既然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接受,多余的抱怨并没有任何意义。 高难度的芭蕾,对于她一个毫无基础的舞蹈新人来说,要怎么做? 退一万步讲,这部剧中为了追求镜头效果,后期表现女主角两种人格的“割裂感”,连舞蹈镜头都不是完整的。甚至编舞都是残缺的,就算请了芭蕾老师,花时间将原本的舞蹈动作逐帧扒下来,这中间的许多动作都是缺失的,没有连贯性。 赵月函有吃完下午饭回宿舍小睡一二十分钟的习惯,纪溪怕一会儿打扰到她,于是拿着台词本和节目组派发的pad去了练习室。 这个pad也是赞助商赞助的,主要用途是广告,限制了上网功能,只能经过允许后用蓝牙下载自己演出需要的资料。 纪溪盘腿坐在地上,把《黑天鹅》最终幕的影像看了几遍,然后试探着做了几个动作。落地镜里的姑娘身段修长纤细,舞姿也轻盈美好,但是离原作那样勃发怒张的表现力还差上了很多。 纪溪重新停了下来,仔细思考了一遍后,拿着剧本去找舞蹈老师了。 舞蹈老师看过了她拿来的剧本,问明白她的需求之后,也面露难色:“要扒舞蹈动作,加上改编出来,这个不难,但是这一整套跳下来对你来说会比较困难,你也说过没有芭蕾功底,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下面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尽量练习了,要兼顾演技表现和舞蹈动作,说实话……就算是对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也会是比较困难的。最终呈现的结果,可能只能是一个次一级的水平。” 她从小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自己想到什么事情,如果想不出来,就会一直想下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录制节目中,她手心拿着一小卷资料,一有中场休息的时间,就会停下来想事。 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录制现场里走了哪些流程,特约嘉宾出场时,周围人一片惊呼,纪溪则礼节性地鼓掌笑了笑,连眼神都是放空的。 她知道阮好风要来,所以也不惊讶。主持人互动、嘉宾介绍环节过后,又是一次人心激励,大意是放出每个选手的成绩评定,鼓励在前两期节目中始终评分不好的那一批学员,主题就是“奋进”,意在温暖人心、呼唤观众共情。影帝影后亲自到场,给予目前排行靠后的学员一次鼓励。 这一期显而易见跟甲级评分班关系不大,镜头给得也少。纪溪gān脆有理由脱离群众,找人借了纸笔,反复推敲舞蹈动作,写满一张后,觉得不好,于是揉一揉作废掉。 韩烟和赵月函、周青一拨人都知道她有烦心事,所以留她一个人等在这里静一静。 这个档口,所有人也都尝试着去跟嘉宾进行对话,想要引起一点互动,有可能会被镜头剪进去就不说了,万一真的能够引起什么主意呢? 阮好风无疑是人气最高的一个,作为新生代难得的演技与流量并存的爱豆演员,不少女孩子都是他的粉丝,尖叫着过来要签名,他笑眯眯地都给签了。 姜果也凑过来排队要签名,并且知道故意对着镜头,问他:“阮老师,这是我下一轮比赛的选题节目,有一个地方还是不太懂,能不能烦请你指导一下呀?我想问一下,阮先生您遇到哭戏这样情绪比较激烈的戏份,是怎么样在关键时刻调动情绪的呢?” 阮好风笑了笑:“我出道以来好像还没有接过要演哭戏的角色。” 姜果楞了一下,然后很快笑了:“讨厌!老师不要卖关子啦,跟我们说一说,让我们取取经吧?” 阮好风却认真起来:“我不擅长演这样情绪大开大合的戏,这对情绪控制比较高。你们也可以看到,我的角色一向都是成长型的,在沉默中爆发的类型。这方面,你们倒是可以问问乔亚老师。” 乔亚正是今天受邀和他一起来的嘉宾,一位出道极早,从没有倒过招牌的演技派女演员,各类奖项也已经拿到了手软。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呼啦啦地围到影后那边去了。 有人小声笑:“看吧,影帝就是不想理她,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赶走了。” 姜果碰了个软钉子,只能保持微笑,跟其他人一起往女主演的方向走去。 镜头跟着阮好风,他四下看了看,最后往一个角落里一指,像是很随意地问道:“哎,那个学员怎么回事?怎么不跟其他人一起听课?” 跟他的这个摄影师和纪溪关系挺好——纪溪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有礼貌,平易近人,沟通工作安排的时候也是最让人舒心的一个。 摄影师就把镜头往纪溪那里凑,先给了一个纪溪面前纸笔的镜头,然后转回阮好风那里。 阮好风也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纪溪察觉到身边来了人,转头往阮好风这边看去,愣了一下。她本来是想要问他怎么过来了,紧接着想到这次在节目里,她和阮好风在理论上是第一次认识,所以表现的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阮老师?” 阮好风显然也对这种综艺节目效果烂熟于心,不动声色的假装与她是第一次见面。 他看了看她的学员名牌,“哦”了一声,说:“你的名字叫纪溪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纪溪其实有点想笑,但是她忍住了。她伸手把面前的剧本拿过来给阮好风看,说:“下次要准备的节目上遇到一点小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不太好意思打扰两位老师。” “不会不好意思,我们过来就是能对你们有什么帮助,我来看一看吧。” 阮好风装得一本正经,还真的有点像那么一回事。在人前淡然处之的样子,带着微微的冷漠和威恃,连帮助人的口吻都这样不容人拒绝。 “这样,我懂了,所以你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吗?” 然后风对着他说,同时也是对着摄像头说,有意无意地介绍了一下这个剧本。 纪溪渐渐听明白了——阮好风正在向镜头前的观众解释,她这次在剧本上所面临的困难。即使这段镜头未必会剪入节目当中,但是他也在帮她努力。 “想出解决办法了吗?”阮好风笑着问她,“我刚看你一直坐在这里想。” 纪溪摇了摇头。 阮好风看了一眼她的学员名牌,将手上的导师本翻来了,查到纪溪前两次表演的成绩。 “电影《穆兰赫道》和话剧《蒋公的面子》,你的完成度很高,我也都看过了,在这两次表演中你认为你的优势在哪里呢?” 纪溪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对于情绪激烈的角色,我可能表演起来比较顺手?这两次表演中,我出演的都是人物弧光比较大,反转也比较厉害的角色,比较讨巧。” “是,但也不是。”阮好风将手里的书本立起来,把其中一张图片只给纪溪看,那是他们第2场话剧的剧照,舞台璀璨灯光,照出他们一行四人瑰丽jīng彩的表演现场。 他说:“你的优势其实在创作和改编上,第1期节目,你将《穆兰赫道》的台词改为了中文,使观众更能融入你的表演中。第二期节目中更厉害了,你首先提出了反串角色——这个灵感可能来源于你在《chūn衫薄》剧组当中的尝试,将之活学活用,三男一女的,角色设计,你将之反转为三女一男,并且演出成功了,你本身的灵感和思路,就是你最好的武器。” 纪溪立刻跟着回答道:“阮老师的意思,是我要对芭蕾舞进行创作性改变吗?让剧本来适应我,而不是我去适应剧本吗?” “你之前是跳音乐剧的,音乐剧当中也应该有舞台动作吧,可能也有需要跳舞的时候,这种舞蹈用在舞台中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呢?” 这次纪溪想得更久了。她已经忘记了镜头的存在,转而认真思考阮好风话中的内容。 她说:“音乐剧是为了夸张表现,用一切形式使剧情人物性格的塑造变得圆滑通顺,可能对动作要求不高,但是追求的是表现力。” 阮好风微笑着看着她。 纪溪不确定的看着他:“或许我可以改变一下主题,将芭蕾黑白天鹅的印象换成别的,或者我只需要追求音乐剧级别的舞蹈功底就好,将动作中最有表现力,最能够体现人物性格的部分剔出来,舍弃一部分的专业度和完整性,主要来追求动作的表达。” “对呀,你想一想,人们提到天鹅,想到的是什么?白天鹅优雅的脊背和脖颈,对应芭蕾中的伸展、柔和的动作,黑天鹅的邪恶,对应芭蕾中剧烈的动作变换,你其实只要做到这两点就好。”阮好风说。 纪溪眼前一亮:“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舞蹈老师!” 她抓起手里的剧本,立刻就要往外冲,走了没办法,突然又想起阮好风在这里,于是折回来,郑重的对他鞠了一躬。 她轻声说:“谢谢。” 谢谢先生。 那一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俏皮。那是一种缠绕在两人之间的不言而喻的情绪,像是他们两人认识之初就共有的一种默契和乐趣。 阮好风眼中也带着笑意,轻轻对他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声:“加油,小姑娘。” 第三期节目来临之前的导师降临,作为新一期节目的噱头,剪辑后放到了网上,作为预告片。 空空dàngdàng的排练室中回dàng着一个年轻女孩愤怒的声音。 姜果对着电话大声说:“不是说好了不多给他镜头吗?为什么跟你弟互动这么重要的戏份,他都能够拍上去?” 作为内定的人选之一,她当然不在乎节目组的规定,手机也是片刻不离身。 经纪人在电话另一头告诉她:“这个我们已经沟通过了,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你和阮好风是有互动,可如果只剪那一部分的内容,阮影帝出现的部分也只有不足两分钟!他昨天加起来除了开场部分,只有那两次互动!节目组请他来,就是考虑到他的知名度和粉丝度,如果他的镜头只有这么一点点,到时候网上闹起来,谁负得了这个责任?” 纪溪最近的话题都越来越高,正面的评价也渐渐覆盖掉了往日的□□。在《百人入戏》这个节目中,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个姑娘的勤奋努力和认真。 而她和阮好风的那段对话,也被网友截下来,广为流传,号称:“暖心!这才是真正有专业水平的师生互动!那些划水的人都好好看着吧!” “哎,本来对她无感的,要不是影帝出来说一声,我都不知道她抽的剧本原来这么难呀,期待下周她的表现!” 时间流水一样地过去,所有人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着。阮好风,乔亚两位嘉宾成为驻站嘉宾,将会一直停留到总决赛,并拥有单独的评分权。 这才是真正的偏心。纪溪之前一直以为,阮好风只是随意给她挑了个综艺试一试,原来他没有告诉她的还有这一点。 或许正是因为不告诉她,所以照顾了她的自尊心,也免除了她的一部分压力吧? 这期嘉宾节目录制结束后,纪溪和舞蹈老师偷偷碰头再研究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共同商讨出了一个满意的方案。 纪溪心上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 凌晨,她和舞蹈老师道别过后,值班的工作人员突然给她送来了一个大包裹。 纪溪有些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工作人员却只是笑着对她示意,说:“打开看看吧。” 继续拆开包裹。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什么形状的都有。五颜六色的信封,有的清慡简洁,有的搞怪可爱。这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署名去,也都有个共同的名称。 “公主鱼”。 “尽管你现在是浅浅的小溪,小鱼们生在水里,也将坦然无惧游向大海。” 她有了支持他的粉丝,他们给她写了信,现在还有了统一的名称。 属于她的,支持者。 每一个字都包含着拳拳心意,有各种各样鼓励的话语,还有人俏皮地画了她的动漫形象。 最下面一封信封最大,字体也最浮夸,龙飞凤舞的字迹,好像怕她看不到似的。 再仔细一看,说是信封,其实也不是,只是应成信封的一张明信片。 “记得偏心,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 署名,你的阮先生。 第30章 纪溪这一次的改编选择, 可以说不走寻常路, 编舞老师融合了现代舞,芭蕾和其他流行元素为他单独编写一套适合她现在水平的舞蹈动作, 同时能够将剧情融入其中。 同时, 原作中最后一幕的女主角是几乎没有台词的,全部都靠动作来诠释他内心的挣扎与冲破自我的束缚。 纪溪考虑到评分细则, 也即是台词,动作神态, 连贯性这四个方面,也将剧本进行了调整。她在影片的前半部分抽取了能够打开代表女主内心戏的台词, 将这短短的最后一幕改编成全剧的缩影, 已经有一点类似于音乐剧的风格了。 最终上台的表演结果,纪溪只能说,她已经尽了全力。 连续一个月连轴转的劳累,竞争中高度紧张的jīng神都让纪溪十分疲惫。接下来等待她的还有总决赛, 而这一次的评分结果将直接影响他在总决赛之前的主动性。 阮好风坐在嘉宾席上, 直接给了她甲级评定。 他说:“她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对于她来说,在这部戏剧的选择上, 已经做到了极致。” 而剩下的三位导师中有两位, 一个给出以及评定, 另外一个给出了丙级评定。 给出乙级评定的导师很坦然的告诉她:“确实, 对于你来说, 这个选题是比较困难的, 因为你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而且之前并不是从事相关训练的。演出效果很好,我也承认,但是你要知道,在试镜争取角色的时候,不会有人给你时间练习,更不会有人会听从你的建议,让剧本去适应你。打个比方说,我大学毕业时第一次参加的试镜,节目导演组唯一的要求,除了女主角硬件条件过关以外,还有一条是必须会游泳。当时的我并不会游泳,就因为这一条理由被刷了下来。如果这不是节目比赛,而是一次真正的试镜机会的话,那么纪溪,你也会因为没有芭蕾舞功底而被刷掉名额,这一行就是这么残酷的。选到这个剧本,运气不好或许能够成为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是最终的理由,我们还是要在自己身上找答案。” 纪溪说:“我明白,谢谢老师。” 而给她丙级评分的导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语焉不详地对着镜头说:“这和我期待的舞台效果相距甚远,你的改变或许非常有创意,但是在我这里偏题了,所以我只能给到你丙级评分。” 接下来就只剩乔亚的评分了。 此时此刻大屏幕上面已经演算出了纪溪这次平分之后的权重。 连着一个乙等一个丙等的评分,已经让她的分数跌落到甲级第九名和第十名之后。如果乔亚再给她一个乙级评分,那么纪溪就会在第一梯队出局,从而直接失去决赛中挑选剧本的优先权。 选择灯亮起,从左到右,依次代表着不同的评判等级,乔雅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看着台上的纪溪,说:“你很优秀,我相信你。” 评分按下,她给了纪溪甲级评分。 纪溪将继续保留甲级评分,直到决赛夜。同时,她也成为了十个甲级评分当中,唯二之一的保留了三期甲等评分结果的成员。 纪溪的眼睛闪闪发亮,再次跟台上的导师们鞠了躬:“谢谢,谢谢老师们!” 那种坦然而不加掩饰的快乐感染了全场,大家都友好地笑了起来,鼓掌欢呼,为她加油鼓劲。 由于阮好风和乔亚的加入,这一期的节目评分和以往也有了比较大的不同。其中有一直呆在丙班的选手直接被提到甲级评定,也有一直呆在甲级班的成员突然降起被评为丙等。 而姜果就是后者。 阮好风对于姜果的演出,没有做过多的评价。乔亚说起话来却毫不留情:“我没有在你的表演中看出任何诚意,我在想,是否是因为前两期你的成绩过高,导致你现在有一点浮躁,现在去丙级评定班中冷静一下吧。” 姜果在台上被她说得眼睛都红了。 晚上所有人回到宿舍之后,姜果一个人不知去向。 “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你们非要再搞个特约嘉宾?网上现在都吵翻天了,他们说我没本事,说我装可怜小白花,反而是姓纪的呼声越来越高,你们到底是要捧我还是捧她呀?”姜果带着哭腔,跟电话里的经纪人说。 经纪人的语气也有点为难:“现在纪溪的风头已经上去了,投资方的口风也有点动摇的意思,好像也是比较欣赏她,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不可控的,姜果,你后面要努力了。” 姜果尖叫道:“什么努力,你们通通都是骗我的!她一定有后台!我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而另一边,也有人在打电话。 决赛夜之前,所有参赛者有了一次放松的资格,归还了手机,各自有了跟家人说话的时机。 纪溪先给他外公住的医院打了电话,得知老人已经休息下了,于是又打给阮好风。 阮好风是嘉宾,平时吃饭住行都不和学员一起,行程也应该比较忙。纪溪只是试探着拨了一下他的私人电话,想着现在有打电话的时机,如果不打就làng费了,没想到阮好风很快就接了。 “喂,溪溪?” 纪溪倒是有点意外,她问他:“你现在有时间接我的电话吗?” “有啊。”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那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能看见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的样子。“我在等你的电话。” 学员行程安排,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纪溪轻轻地说:“那,我们要说些什么呀?” 电话内头有音乐声,她这边有风声。这些声音夹在一起,掺着他们彼此温暖的呼吸。 阮好风说:“我也不知道和女孩子说话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我不想挂电话。” 纪溪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的跳着,她笑了笑,有点撒娇意味的说:“你来说呀,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说些什么。” “那好,要聊聊你之前的演出吗?”阮好风在那一头问,声音里带着某种纵容和宠溺。“我的小天鹅。” 纪溪想起他那天毫无保留的夸奖,脸红了,她小声问:“你不是故意偏心我的吧?” “我没有。”阮好风说,“那是你应得的成绩。我看过黑天鹅,其实我很喜欢那部电影。” “为什么喜欢呢?”纪溪问他。 那是一部有些压抑甚至于恐怖的电影,导演将心理□□用到了极致,把人性在各种环境下的极端通通展现出来,jīng彩至极,也残忍至极。 阮好风轻声说:“我也有那样的一个妈妈。” 纪溪却愣住了。 这是阮好风第一次跟她谈及家人的情况,之前最相近的一次,也只有纪溪听说他家里人催婚催得很紧,父母长期在国外旅游,所以也来不及见她这个儿媳。但是尉迟这个保镖是阮好风妈妈给她找的,说是她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在外地拍戏不安全。她就理所当然地相信,阮好风一家是接纳她的。 《黑天鹅》中,女主角的母亲神经质、沉默,而拥有着近乎疯狂的掌控欲,她一边要求女儿完成她因为生育而未能完成的梦想,又嫉妒女儿在芭蕾舞事业上的才华。这是一个苛责的、疯狂的母亲,所以养育出了一个温顺、压抑到极点的女儿,以至于这个女儿在最后释放天性时,会滑向另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恐怖和厌弃的极端。 阮好风的妈妈,会是这种人吗? 纪溪小声说:“哦......” 她听起来并没有吓到,紧跟着又只是乖乖巧巧的问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见阿姨呀?” 阮好风在那边笑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吧。我听你的。” 第31章 纪溪为决赛夜准备的剧目, 是正是“卡门”。 经过三期的魔鬼一般的竞争, 她已经比原来了解了更多有关演戏的指示,也获得了更多技巧, 自从阮好风两个月前开始对她进行指导, 她的改变是脱胎换骨式的。原来在《chūn衫薄》中或许存在的演技缺陷——表达习惯性偏向于过于夸张的方式, 并且在内敛、含蓄的剧情中有点后劲不足,这一点也得到了改善。 她还意识到了自己优于其他人的优点——对于剧本的领悟力和再创造能力,第三期节目之后, 乔亚看了她往期节目中的改编作品,甚至还找她要了她大学时期编导的话剧剧本和影像资料, 赞扬她:“你是瑰宝,想不到我上这个节目还可以发现你。你这样有领悟力、硬件条件都十分完美的演员都是我想要的, 你愿意加入我的工作室吗?” 纪溪因为知道阮好风自己也在开办工作室的原因, 婉然谢绝。乔亚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给她留了联系方式和名片, 叮嘱她:“如果已经有了好的去向,那么祝贺你,以后如果想合作的话, 随时找我。另外, 小公主, 你现在需要的已经不止自己的努力了, 你需要一个经纪团队来帮你运作。” 这一点, 纪溪也已经想到了。 《chūn衫薄》的话题火热之后, 连带着《百人入戏》前三期的节目一起, 把她的讨论度直接推向了顶峰,随之产生的爆发式增长,还有之前她回国以来就积累的粉丝。 纪溪领到手机的时候,顺便也登录了一下自己的V博,上万条私信和多出来的百万关注甚至让他的手机卡死了一下,完全没有办法进行甄选。 粉丝运营、互动,在有流量的情况下使用正确的营销方式,在舆论出现波动的时候进行核实的公关,这些都是纪溪急需解决,且一个人暂时无法解决的事情。 这些事情,正在纪溪思索着解决办法的时候,阮好风给她寄来了第二封回信——一张三方协定的合同。 这三方,分别是阮好风为法人代表的公司,纪溪本人,还有一个在业内如雷贯耳的金牌经纪人,曾经一手带红过无数个一线明星,有名的程度甚至在粉丝圈里都十分出名。这个经纪人曾经签在一家娱乐公司十年,最近刚刚出来单gān,没想到居然被阮好风撬动了。 而且这份合同中,所有的风险方、责任方都放在了阮好风的公司上,纪溪阅读了所有条款,就算她日后曝出丑闻或者出现污点事迹,导致她个人品牌公司出现负债情况的话,她要支付的违约金,只有三千块钱而已。 纪溪自己修过法律,看出这份合同里面完全没有任何陷阱,只有阮好风明确的私心下,为她铺设好的一条康庄大道。 她正在犹豫着的时候,突然又看见了阮好风在合同背后贴了一张纸条:“签吧,别担心,签了这份合同就是我家的人了,以后要跟我回去见我妈的。” 纪溪噗嗤一笑,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将这封信再度寄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接下来闭关潜心准备决赛夜的同时,这份合同已经经由重重人转手、盖章,最后产生法律效应。业内的金牌经纪人陈枫沐将V博认证正式更名为“纪溪经纪人”并且艾特她,直接引爆了热搜狂cháo。 与此一起引爆的,还有全方位的,带着“纪溪”二字tag的宣传——她的剧照,她的节目CUT,她的舞台直排,她的童年照,她在国外打工休息时无意中被拍进了别人的相框里,露出了一个天真好看的笑容……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即便是不追星的人们,也会在亲朋好友的网络社jiāo圈伤看见这个姑娘流传最广的一组动态图片——别人截取的,纪溪在舞台上的几个镜头混剪和Gif动图,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第三期中她为《黑天鹅》改编的、被评论为“不伦不类”的舞蹈。 舞蹈是不是标准芭蕾不知道,好看就完事儿了! 她本人的颜值实在是非常能打,也是娱乐圈中少见的“妖艳贱货”形,一有了足够的曝光度,越来越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进一步了解她背后的故事。 纪溪的粉丝乐于见到这一天,尤其是她出国回来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粉。其中还有一小撮,同时也是她姐姐纪玢的粉丝。 在陈枫沐公布与纪溪签约的那条微博下,一名网友评论道:【被两姐妹吃得死死的……说实话,我是“粉饼”和“公主鱼”双担,一开始只在小公主回国的时候关注她,因为玢玢很宠妹妹,我们都是知道的。玢玢宠的人,我们也要宠!天啊,简直是太难了,陆域那件事情之后,小公主是怎样被他的粉丝按在地上rǔ骂,轮博一个星期还记得吗?所有人都叫她“吸血小公主”还记得吗?她努力又上进,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受到那样的委屈,要听这么多人没有来由的指责?还好现在她熬出头了!恭喜溪溪签约陈小姐!祝溪溪今后更上一层楼!】 这条评论一直被顶上了热评第一,紧跟着这条评论衍生出来的,还有纪溪个人经历的深八——gān净得不能再gān净的履历,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养在象牙塔里,所以有空追寻传统艺术,投身于音乐剧而出国。出国后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富二代类型,她打工,修双学位,跑许多个剧场,经历过危险……最后家人出事,回国后的第一天还在努力赚钱,去剧院中当舞台指导。 还有一个女生万份惊喜地跳了出来:“是她啊!我几个月前请翻译帮我翻给男朋友的诗集,当中H国语言的翻译好像就是纪溪小姐姐!我这里有转账记录,实名认证的!天哪!给我翻译诗集的竟然就是她吗!” 这条V博很快地火了起来,网友们十分感兴趣地探查这个巧合背后的真实性——毕竟,随便捏造一张假截图,凹个jīng通各国语言文化的人设,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 然而,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网友们不仅在翻译平台上找到了那次jiāo易记录,甚至还找到了纪溪之前的jiāo易记录和成稿! 平台上可见的动态显示,纪溪不仅接H国的翻译语言,还有拉丁语系的X语,并且完成度都非常高,相当漂亮。 网友们立刻都疯了:“这是什么开了挂的人生啊!” 其实网友们的这些赞誉有些言过其实。当时纪溪开始学习翻译的时候,也并不轻松,信、达、雅用于自己的非母语时,完成起来是非常困难的。她演音乐剧时,大量的经典曲目是H、X两国语言,她也因此必须掌握熟练这两门语言的发音方式和押韵习惯,翻译诗集是最好最快的联系方式,其实这是她们这个专业的必修课。 纪溪自己,也只是能勉qiáng说个几句,流利地掌握剧目中的台词发音,远远没有到能够熟练表达的程度。 对于这一切,纪溪其实是有所感觉的。她知道一起参与综艺的学员中有人带了手机,最近这些人连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卸了——关系好一点的,还会跑过来悄声告诉他:“溪溪,你现在在外面好红了!” 然而某些人,却咬牙切齿。 决赛夜前夜,姜果砸了一个手机。 网上铺天盖地的预测结果,全部押纪溪夺冠。支持姜果的发声在这种情况下被淹没了,最终意向投票中,也只拿到了第三名,居于韩烟之后。 这一次,她的经纪人也到场了,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心里不平衡有什么用?小红考捧,大红靠命,现在你知道了吧,人家能签陈枫沐,那肯定是有后台的,你们起跑线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姜果恨恨地说:“她能有什么后台?几个月之前,我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舞台指导。纪家那个情况,谁沾上了都是惹一身腥的货色!都说她能得冠军,我偏不让她的冠军!我拿不拿得了冠军这是评委的事情,只要我没到那个位置上,她也别想!” 彩排时,纪溪一身红裙,红色高跟舞鞋搭配细缎带,在纤细的小腿上勒出紧绷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粉雕玉琢一样,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天生适合《卡门》这出戏,无论改变成什么形式,无论身处何地。只要她站在那里,整个舞台都跟着活了,鼓声阵阵,吉卜赛风的歌谣慢慢深入。音乐响起的时候,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她身体里活过来了,细长的红色高跟摇曳咔哒,仿佛敲击在人心上。乌黑长发摇曳,眼神妩媚动人,她身上每一缕线条、每一个表情都仿佛在诉说:她就是卡门本身。 排练室旷大安静,阮好风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纪溪停下来时微微喘着气,扬眉问他:“我表现得好吗?” 这是他们唯一能名正言顺待在一起说话,而不用躲避旁人视线的时候。 阮好风笑:“很好。” 纪溪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弯腰去解开高跟鞋的带子,把将她的脚踝和高跟鞋紧紧绑在一起的胶带唰啦一声撕掉,赤足踏在地面上。她的声音由地麦送出,带着一点回音。 “好累啊。” 阮好风鼓舞她:“加油,明天最后一天了,你已经很棒了。” 纪溪指了指头上戴的耳返:“我总是有点紧张,戴耳返有一点不适应,到时候剧情配乐,我也能听见吗?” “别怕,能听见的。” 阮好风到好似理解她的这种不适应从何而来。音乐剧演员和话剧演员一样,是不需要戴耳返和其他收音设备的,靠着空间的声音反she和地底下铺设的麦克风,将最真实、接近演员原生的声音传递到观众耳中,这样也能满足最为震撼的表现力。 而《百人入戏》的舞台表演就不同,他们要念台词,要后台配合音效,要有更加丰富的灯光效果。如果是类似于《黑天鹅》终场一样的场面,还有乐队伴奏,规格其实并不像电影拍摄,而更像歌者的舞台一样。 纪溪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意:“那好,我先回去了,谢谢老师。” 阮好风也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 第二天,决赛夜到来。各路人马都陆陆续续到齐了,盛大的灯光铺设在场地中,光芒万丈。 所有的学员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们是万众瞩目的一份子。 今夜全网直播,每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航拍、直拍、电视录像三个不同角度的镜头记录,而所有人都使出了看家本事。 纪溪之前抽签的结果都不太好,比较偏后。一般来说,在一起节目的后期,观众们总是会失去耐心,注意力也会不那么集中。 然而,纪溪今天抽中了三号,顶前面的位置。 第一名是韩烟,她丝毫无惧,上来就重演了她十四岁出道时的代表作——《梦吴越》中的一段单人念白,主角之死。 这一段演出直接引爆了全场,粉丝们尖叫着、哭嚎着,为她这么多年来的成长,为她敢于回顾当初的勇气——即使她的演技依然还有这比较明显地缺陷,但是在保持初心,鼓动观众情绪上,她已经做到了极致。 开场,韩烟即拿下了整整两万九千的观众票数。票池中总数是三万,相当于开场即巅峰。 纪溪在后台看着,一面为韩烟的表现而喝彩,一面在心里默默地打着气,进行深呼吸。这样盛大的场面也是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要说不紧张,那也是假的。 第二名是一位丙级评定的成员,使出了看家本事之后,同样赢得了满堂喝彩,表现力甚至不输给一些甲等成员! 纪溪听见身后的朋友们感叹:“这个还真的是……群雄逐鹿啊,决赛夜,太刺激了。” 主持人报幕:“下面一位参赛成员,大家已经熟悉她的名字了,她的努力与认真,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纪溪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报幕方式,她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主持人问出问题之后,全场竟然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重重叠叠的“溪溪”汇聚成声làng,仿佛立在她身后的坚固城墙。现在她有这个勇气了,前面有一个引路星——那颗引路星正坐在嘉宾席上,用他一贯带着水色却显淡漠的桃花眼,安静地凝望着她。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走入属于她的布景中,何塞遇见卡门的小酒吧,有舞池与桌椅,有悠然音乐。 纪溪从黑暗中走出,迎着光亮,慢慢地露出一个天真而妩媚的笑容——对于初次见面的军官情人,对所有的观众。 所有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在这一刹那仿佛寒毛直竖,被她妖冶的眼神吸了进去。 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黑暗中“咔嚓”一声,刺耳的蜂鸣声响彻舞台四面八方,前排观众尖叫着捂住了耳朵。与此同时,纪溪的耳返中也传来了相等的噪音,而后咔嚓一声断掉了。 收音装置、耳返,全部亮红灯。 纪溪张口说出她的台词,然而她细微的声音淹没在几万人的呼喊和喧嚣中,泯灭无痕。 第32章 幕后的工作人员首先发现这个问题, 彼此大喊着通知其他工作组:“音响坏了, 耳返收音设备也坏了,怎么办?怎么会这个样子!” “正在查, 正在查了!别喊了, 能听到。” 设备组, 音响师慢悠悠的鼓捣着音响,一脸不耐烦。同组的其他人员要赶过来帮忙,被他挥挥手遣走了:“你们去检查地麦装置, 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其他人都走光了之后,一小时反而慢悠悠的点燃了一根烟, 抽了起来。 他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你就先坏着吧啊。” 外面是可容纳四万人同时入场的大型演出场馆, 节目组为了迎接决赛夜花了不少功夫, 《百人入戏》带上这一期, 一共播出三期,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演出事故。 更何况这还是全网直播。 耳返和收音设备断掉的十秒之内,《百人入戏》决赛夜的讨论话题已经全部变成了:“怎么回事?”“????”“音响坏了吗?听不见台上声音了! ”“卧槽,什么情况啊?” 在场的观众也一片哗然。 他们的舞台表现非常依赖幕后音源线路, 可以说, 舞台配音配乐构成了表演故事环节中重要的一环, 一旦这一环被剪除, 演员就好比折断了羽翼。 而现在更坏的情况是, 连任何的收音效果都没有了, 主持人尴尬地拿着话筒“喂”了几声,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无法平息观众情绪,甚至无法救场。 选手席位里也在议论纷纷,韩烟和赵月函焦急地讨论着:“天呐,怎么刚好就到溪溪这里?她的比赛要怎么办?” 这场节目里,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掐好的,为了赶上零点宣布十人甲级名单,如果因为这一场事故耽误了,那么基本就没有重来的可能了。 姜果端庄地坐在她的席位上,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没有调整好吗?” 第十五秒秒,已经过去半分钟了,音响设备依然没有被修好。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舞台事故了。而纪溪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端凝地站在那里,等待通知。但是什么都没有,设备没有被修好,主持人也没有相应的救场措施——有也没有用,主持人的话筒收音也坏掉了。 第二十秒时,纪溪看了一眼台下的观众,看了一眼后台焦头烂额的幕后人员,明白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她开始迅速思考对策,以及现在能够利用起来,救场的设备——就在她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她清晰地听见高跟鞋敲打在舞台上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怔。 周边环境如此吵嚷的情况下,她还能听见这个声音,说明了一件事——地麦还是好的! 地麦,顾名思义,埋在地下的麦克风收音设备。它在舞台演出时并不常用,更多的是用于彩排时放大舞台效果,方便彩排者发现自己的问题。 这意味着在极小的收音范围内,音效能够传达出来,而且这也意味着——如果将乐器搬上舞台来演奏,那么她至少还能拥有配乐! 这一刹那,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嘉宾席上看来,而如同巧合一般,阮好风也正好抬起眼,沉静地看向了她,点了点头。 纪溪心里有了底,快步走到布景的桌边,将用作道具的红磨坊中的纸笔拿来,写下了几个字。 《闻香识女人》中场幕,配乐:《Por una Cabeza》。 这一瞬间,所有网友都看清了 她将这几个字在镜头前亮出来后,款款走向一边的乐团,向首席小提琴手借下了他的小提琴,而后以一个提裙礼的姿势,邀请嘉宾席上的乔亚,来到她的身边。 乔亚jīng通各种乐器,尤其擅长小提琴,这是上一期中给她们现身说法,并且上过表演课,以收藏了五把珍品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为傲。乔亚的反应也很完美,有心帮她救场,也以一个完美的仪态起身,走到舞台上,接过了纪溪手上的琴。 紧接着,纪溪再次上前几步,向阮好风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阮好风表现得“有些意外”,紧跟着也面带微笑,走到了舞台上。 纪溪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在场的观众安静,等待十多秒之后,场馆中果然安静了下来。 她笑着面向大家,问阮好风:“老师看过这部电影吗?” 阮好风说:“看过,但是台词记不太清。但那支舞,我是会跳的。” 纪溪又看向另一边的乔亚,乔亚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并且偏头拉了一个长音,试验舞台地麦的收音效果。 这声长音出来,果然场馆内的观众都听到了,一齐屏住了呼吸。 虽然有些失真,但是这个效果已经超出了所有人意料。 乔亚说:“那我开始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十分清亮冷静,离舞台近的观众已经打开了手机开始录。 清越优雅的提琴声如同游鱼流入溪水一样,在所有人耳中滑了过去,将故事的开端缓缓拉开。 纪溪和阮好风分别落座,每一分,每一秒,对应的台词和乐曲都仿佛调出硬盘一样,飞速地在他们脑内对应着。 他们能想起来,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他们完完整整地跳过这支舞! 在那个快要黎明的早晨,困倦的小姑娘头顶一本jīng装书,靠在落地窗边,歪头问他:“阮好风,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啊?” 他说,演戏不比人生,不怕跳错。 现在他说:“No mistakes in the tango ,not like life.”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把台词改成中文了,因为没有提前彩排。他们这一幕中,还缺失了一个角色,临时扮演盲人军官的“儿子”,有两句台词,是盲人军官指示“儿子”替他指点方位。 而阮好风临时改动了这段台词,转而问由纪溪扮演的“陌生女孩”方位,纪溪也将这部分的台词顺利地渡过了。一个不会探戈的女孩,面对一位盲人军官的邀请,直到起身时都绷紧在优雅大方之下的紧张,成为了纪溪此刻的表现。 而阮好风视线静止不动,将注视的地方凝固在一个虚无的点,他眼里有沉稳和掌控全局的轻松,闪闪发亮,但是仍然掩不去他“眼盲”的事实。这是这个角色的魅力,外在的枷锁挡不住他经年来沉积的人格光辉。 两个人的发音都很完美,直到滑入舞池中时,乔亚的演奏突然变调——舞蹈开始了。 最初的阶段,女孩有些紧张拘束,放不开,她时刻注意着脚步,而老军官始终可靠地引导着她、支持着她,乐曲逐渐变得平缓,观众的情绪被带动了起来,渐入佳境。 接着,第一个变调,阮好风放开纪溪一只手,让她在自己的怀抱中旋转,如同一朵盛开的红玫瑰,变调结束后,她又像是细腻的流水一样,旋转着回到他怀中,步履轻盈而优雅。这是她所扮演的“女孩”,渐渐在和老军官的配合下找到自信的标志。两个人的舞姿更加圆融默契,比起刚刚的拘谨与紧张,流畅了不少,让人目不暇接。每一个动作的弧度,每一个步子的踏出,他们如同完美契合的一对齿轮,每一步都是最优解。 然后是——第二个变调,女孩渐渐找到了跳舞的自信,神情变得更加自然、轻松,且愉悦。探戈这种舞蹈的性感就在这里,每一个动作都有贴合舞伴的趋势,每一个动作却又往反方向错开,如同林间环绕的一对蝴蝶。纪溪之前瘦身的效果在此刻显露出来了——她让自己瘦得有些伶仃了,然而在舞台效果中,却显出一种独特的、柔弱而纤细的好看。白皙的脚踝细得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折断,往上走,是线条完美的小腿肚,穿着细高跟走舞步时,就像一只灵动的小鹿。 第三个变调,第三次旋转地飞离,而后切入。此刻,阮好风的角色隐匿在女孩蓬勃成长的光环之下,此刻变成他来配合她,让她自由自在地跳出最完美张扬的舞蹈。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重,跳舞是需要消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是探戈这样猛刹猛停的舞蹈,它的全部意义在于“试探”,要满未满,它不是急于呈现吸引力,宣告所有人自己想法的舞蹈,而是一种含蓄与热烈并存的舞蹈,里面推拉的是绵绵情意。 提琴声减弱,终止,两人停下脚步,固定在一个缠绵的谢幕姿势,然后音乐声终止。 在场的观众集体沉默了一秒,然后紧跟着发出了海护山啸般的掌声! 此时此刻,直播网页下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救场方式!!这两个人真的没有私下练过吗!配合太完美了吧!乔老师的小提琴也牛bī了!” “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在今晚,纪溪牛bī!” 随着表演结束,收音装置也检测好了。主持人上台来,解释了刚刚的设备问题,并且将话筒jiāo给了纪溪。 纪溪说:“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情况紧急,让大家看到了我还不成熟的演出,并且拖了两位老师下水……” 阮好风和乔亚对视一眼,一起笑出了声,连连摆手。 纪溪眉眼明亮,认真注视着镜头:“事发突然,或许我会因为这个事故错过什么,但是我已经将我能做的最好的展露给了大家,希望大家喜欢。再次感谢两位老师,如果没有阮老师的配合,我无法完成这一场戏;如果没有乔老师的小提琴,这场演出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大家如果观看过《闻香识女人》的原片,那么会了解到,这一段舞蹈戏份的音乐是由小提琴、钢琴共同完成的,最重要的变奏部分由钢琴演绎,而乔老师是一人完成了两个声部的变奏,真的非常了不起,感谢两位老师。” 她对着乔亚和阮好风深深鞠了一躬。 最终评分尚未出来之前,场内观众投票,最终纪溪获得了2.75万的票数,仅次于拿下两万九票数的韩烟。 纪溪回到后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手抖得甚至拿不起一只水杯。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害怕?那没有声音的二十秒钟,可以称得上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秒。 她刚刚走出大学校园不久,第一次来到这种万众瞩目的舞台,如果不是地麦正好还有声音,那么她的演艺生涯几乎可以毁在这一次事故里。铺天盖地的嘲笑、谩骂,不会有人因为运气不好而给她额外分出时间来,让她重新开始,运气不好也是实力之一。 纪溪喝了几口热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觉得头脑发晕。她想了起来,自己一直到今天凌晨都在无休止地温习剧本,饭也忘了吃,于是暂时离场,准备回宿舍,把昨天吃剩的饼gān拿出来接着吃,走过楼梯拐角时,她却听见了节目组总导演发火的声音。 “器材停用十五分钟,直接换了备用设备才修好,我gān这一行这么多年了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以前出问题,最多不超过一分钟,你们拿这份工资就要gān对得起这份工资的事,查,给我查!调监控!我看看是什么人砸我招牌!” 总导演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纪溪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bào跳如雷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回宿舍拿了饼gān,吃了一点后,又回到了赛场上。 她的座位按照抽签次序,就在第三排。这个地方比较靠近观众席,纪溪走过去的路上,底下还有粉丝冲她喊:“溪溪!溪溪笑一笑好不好呀!” 纪溪就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比了个手势,又引发了一阵惊呼。 她到现在为止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尽管最大的那个难题已经过去,但是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松懈下来的时候。 她认认真真地观看者后来者的比斯,在心中评测着每个人的演出效果,加上观众给出投票的权重,估量着自己最后的分数。 分数肯定不高,器材故障是客观事实,她临时改换剧目也是事实,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最终要看导师组给分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最后一名成员表演完毕,纪溪微微松了一口气。 会参与最终评分权重的观众票数,一直到最后一场表演落幕,纪溪都是第二名,仅次于拿下了两万九投票的韩烟,而第三名差她整整四千票。 这就是明星热度本身带来的两极分化,纪溪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第二个反应是——她现在的热度居然已经这么高了。 这种感觉有些不真实。直到即将公布名次的前一刻,纪溪都有些微微的走神。 她听见她身边的成员拉她:“溪溪,到你啦!前两期综合评分前三名出列!” 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听见主持人笑眯眯地问她:“纪溪,你对自己预期的排名是多少啊?” 纪溪想了想,对着镜头俏皮一笑,说:“你先告诉我我是多少,我再告诉你我的预期是多少。” 主持人说:“太坏了!那我先恭喜你获得第三名!” 纪溪楞了一下,紧跟着马上确认道:“真的吗?我有第三名这么高?我不是出了舞台事故吗?” 导师席上的一名评委发言了:“是,不过这个属于没有办法的因素,你之所以只拿到第三名,是因为文戏上没有做好,没有发挥出你以前的创造力,所以这个方面,我们给你扣了分。” 台下一片欢呼如cháo,再次掌声雷动。 而纪溪也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次比赛结果陆续公布,第一名是韩烟,第二名是一位从丙班一路逆袭过来的男演员,而之前在计息小组的周青和赵月函,也都拿到了不错的名次,虽然没有能够成功拿到前十,拥有挑选大投资方手中角色的权利,但是也一前一后拿到了新人奖和勤奋奖。 只有一个人的名次没有公布,镜头甚至都没有扫到她。 姜果站在原地,浑身发抖,面色僵硬。她抓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道:“我呢?我呢?”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姜小姐,你等一等。” “等个什么啊!演出时间都要过了!我问了你们这么多遍,你们只会说“再等一等”!她们的都公布了,怎么没有我的名次?”姜果快要哭了,面色极其苍白。 事实上,她从看见纪溪在无声的舞台上走动步子,找提琴手借下那一把小提琴开始,她就开始脸色发白。 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 然而总编导助理在台上人头攒动的情况下挤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姜小姐,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警方已经来了,我们查了监控,你现在涉嫌故意损坏他人财务,我们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不是我!我没有!”姜果疯狂地大叫起来,然而她的声音淹没在舞台音效中,如同一只招摇的蚊虫,就这样悄无声息。 关注姜果的一些网友也发现了她没有出席最终的排名颁布现场,提出了疑问。然而节目组很快进行了公关,声称姜果因为个人原因突然退赛,所以最终节目流程中,没有她的名字。 而纪溪在台上,拿到了三个赞助商的合作函,以及一个行业剧的女主角名额。 最后节目收尾,观众陆续退场,她还被粉丝围住,留下来签了许多签名,拍了许多合照。 她收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有人都走空了,时间也已经到了深夜。纪溪走向幕后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空旷无垠的万人场馆和碎金彩带飘落一地的舞台,心中有些微微的动容。 这些东西已经被黑暗包裹,留在她身后,她只需要迎着灯光,继续走她找到的路。 暖huáng的幕后灯光下,还留着一个人等她。 纪溪还没走到他身边时,穿着细高跟站立了一整天的脚已经酸痛发麻。她俯身解开绑带,将这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上,像阮好风回国后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向他的方向飞奔。只是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门外的世界,而是他的怀抱。 阮好风张开双臂,接过了这个赤脚向他奔来的小姑娘。他把纪溪抱在怀中,摸了摸她的头,低头温柔地看向她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哭。”阮好风说。 纪溪仰脸看着他:“现在才不是哭的时候。” “是,我的溪溪最勇敢。”他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第33章 百人入戏的综艺节目录制结束了, 纪溪小小地红了一把。 这个“小红一把”是她的经纪人, 人称“单带女王”的陈枫沐说的。尽管现在纪溪的话题热度已经到达了总榜前三,但是这位充满野心、在业内招牌不倒的金牌经纪人仍然表示远远不够。 “多少人一夜翻红之后就悄无声息了, 我们要追求的是长久的曝光和粉丝积累, 而不是短短的昙花一现。” 录制结束之后, 纪溪出来跟陈枫沐见了一面,并且是在阮好风出席的状况下。 她知道作为这个年龄的女明星,年轻又已婚的身份可能会在粉丝积累上带来一定的影响。所以拿这个问题问了一下陈枫沐。 陈风沐说:“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和阮先生商量过了,我们给你的定位并不是流量明星,而是更偏向于阮先生这样的, 积累有价值的IP之后自然沉淀的, 具有购买力和黏性的粉丝。等到了那个时候, 你是否已婚粉丝并不会特别关心, 只有你的作品值得关注。同样的, 合适的恋情, 反而会引发更多的关注度。” 她报了几个名字出来,问纪溪听说过没有,并且非常耐心的以这几个明星举例, 向纪溪解释了她为她制定的计划。 简言之, 就是抓住曝光机会努力打造他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品牌价值, 这个期间首先要保持住曝光度, 比如继续参加综艺, 参演大制作影视剧等。等基本势头稳出来之后, 再继续静下心来,回归演员本来的演出价值上。 阮好风也说:“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陈小姐签的是我们公司的合约,他自己要成立工作室单gān,我们公司是合作人。等你觉得到达你想要的位置上了,想要再回去演音乐剧都是可以的,只要你喜欢。” 纪溪点了点头,然后顿了顿,说:“那么最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陈枫沐说:“不要急,等着你的机会已经有很多了,我在等最适合你的那个出现。我们要的是一击必中,而不是病急乱投医,更何况以你现在的人气和资源,不愁没有好机会。” 纪溪因此有了一个星期左右的假期,用来恢复和调整身体和jīng神装填。连续好几个月的连轴转结束了,她终于放松了下来。纪溪因为长期高qiáng度的工作,也终于病倒了一会,在入秋时节得了重感冒,说话声音都有一点哑。 阮好风最近在忙公司投标的事情,没有和纪溪住在一起,她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结果阮好风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纪溪还是因为鼻音太重,给他听了出来。 “溪溪,你感冒了吗?”阮好风在那边问。 纪溪挂着水,鼻塞着,说话瓮声瓮气,有点可爱:“嗯,有一点,不是特别严重,我自己打两天针就好了。” “你在哪里?我过来陪你。”阮好风问。 纪溪却不告诉他,一个人笑嘻嘻的对着电话抛了个飞吻,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结果阮好风还是找了过来。 纪溪原来不忙的时候,都会跑到医院里去看一下老人。他外公动了几次大手术,长时间昏睡着,偶尔醒来时,看着小外孙女在自己跟前,就会觉得非常高兴。纪溪有时候也会跟他说一说阮好风的事,也还对陈旧古板的老人隐瞒着自己已经进入了娱乐圈,并且已经红了的这件事——只有护工察觉了,听说了,偷偷过来找他要过两张签名照,也没有将这个消息漏给老人家。 现在她一感冒,又来和她外公一家的医院输液,就更加方便了。她早上吃了个早饭过来,挂完点滴后已经是中午,草草解决完自己的午饭之后,又去给老人送饭,陪着外公聊天,一呆又是一个下午,晚上之后再回去处理工作之类的事情。不用辗转两地,十分方便。 她这样的小心思实在是太好猜,所以阮好风不费什么力气,就在她外公在的这个医院里,轻松找到了她。 现在是入秋的时候,纪溪重感冒,浑身打冷战,早早的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毛绒线帽戴上,口罩也带上,远远的看过去像一个小团子。 她正在半梦半醒着睡觉,因为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手上的点滴被护士调好了速度,叮嘱不能动,有点快的流速让她的手背到手腕之间一片冰凉,凉得有点痛了。外面人的喧嚣,和手腕上轻微刺痛的触感,让她有些不舒服,也难以入眠, 阮好风自己也是全副武装——医院这样人流量大的地方最容易被偷拍,他一路也注意了有无记者跟随,和纪溪一样,帽子口罩墨镜戴全了,最后还将休闲衣的兜帽带了上去,整个人围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小混混。 纪溪在朦胧中,只觉得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腕。她以为是护士来调整滴液速度,给她换吊瓶,所以没有在意,接着往深里睡。紧跟着,冰凉的手背突然附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一下子就将那种刺痛紧绷的感觉舒缓了下来。 这种舒适增加了纪溪睡觉的安心感。她在睡梦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薄荷香,还有阮好风用的男士古龙水的淡淡香气,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等到护士拔针的时候,她才惊醒,恍然发觉自己靠在一个男人的怀中。 她动了动,刚准备把身边的人推开,一团浆糊的脑子却慢慢地反映了过来——身边的人是阮好风。 阮好风也轻轻靠在她身上,两个人头碰头地打着盹儿。这下,他也被她惊动了。 纪溪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声音还是有点哑:“你怎么来啦。我都不知道。” 阮好风说:“我刚来没多久。”他歪了歪头,看见她眼里慌忙躲闪的神情,立刻知道了什么,故意凑过去,bī问她:“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是歹徒,忘记自己已经跟我结婚了啊,阮太太?” 纪溪脸红了,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你别瞎说了。” 阮好风说:“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然后回家睡一觉?刚护士来的时候我问了,她说你还有点发烧。” 纪溪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是打完针后去看看外公的,刚好这个星期有空陪陪他,他老人家一个没人陪着说话,我爸和我姐又……所以我找时间看看他。” “那走吧。”阮好风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咱们去看看外公。” 纪溪反而楞了一下:“啊,你现在要去看他啊?” 他们结婚这么久了,一开始是因为都还不熟,彼此也都像是心知肚明一样,没有提见家长的事情。后面就是两个人忙到一块儿去了,根本抽不开时间过来。 说到这里,她并没有责怪阮好风的意思——她这个阮家儿媳,不也是这么久也没有上门看一看吗? 她只是想起她爷爷宠她上天的性子,生怕他苛责阮好风什么,会让阮好风受委屈,于是冥思苦想了半天,先拉着阮好风要出医院大门;想了想后又觉得不对,他们这样手拉手公然出去,怕是明天就会爆上热搜头条,于是又把阮好风甩开了。 她认认真真地叮嘱他:“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哦。” 阮好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了?” 纪溪小声跟他解释:“我外公,他脾气很臭的,虽然平时说得好,但是突然见到把外孙女拐走的男人上门,肯定会刁难你一番。我先去……我先去买一点礼物,水果啊什么的,附近也有商场,我给他买一点他平时喜欢的东西,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买的。” “这么吓人?”阮好风说,“别去了,我准备了礼物,我们直接上去吧。” 纪溪有点反应不过来:“诶?” 阮好风却直接扣住了她的手,带着笑把她往上推:“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纪溪感冒了,整个人有点呆呆的可爱,也不像她平常从容沉静的样子。阮好风叫她往那边走,她就往那边走,不提醒她出电梯,她能呆呆地坐到顶。 出电梯后,阮好风还在笑她:“感冒了都烧糊涂了,还不回家休息。” 纪溪就隔着口罩嘟了嘟嘴。她脸小,普通的医用口罩在她脸上戴着很宽厚蓬松,可是阮好风不知怎的,好像就是知道她偷偷地做了这个小表情,于是在走廊拐角轻轻按住了她,飞快地隔着口罩,在她唇上一吻。 呼吸一烫。 纪溪整个人都红得像一只煮熟的小虾米,看起来是在发烧,又不像是发烧。 她小声抱怨着:“有人呢……” 其实拐角处很少有人来,大约只有那些憋不住想要抽烟的男性家属过来解解烟瘾。 阮好风只是笑,牵着她往病房里走。大大方方的,十指相扣。 最后进了病房后,纪溪才知道自己被阮好风骗了。 她外公醒着,结果一看到阮好风就好像见了亲儿子一样,十分亲切地拉着他絮叨了起来。 纪溪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才知道,阮好风原来早就已经跟她外公见过了! 老人家说:“唉,你们这一行辛苦,上次见你,你和溪溪才领证吧,溪溪不在,你一个人拎着那么多东西来看我,我吃也吃不完,看也看不完,这次你又给我添什么乱?” 阮好风说:“给您带了93年那一版花鼓戏的原声录音带,厂里直接拿的,当时没卖完的第一版,现在市场上买不到了,我从一个朋友那儿拿来的。” 纪溪的外公是个花鼓戏重度发烧友。纪溪的外婆年轻时就是在剧团里唱花鼓戏的,两个人一见倾心,就这样结了婚,再有了孩子,荏苒二十多年过去了,感情依旧如初。 纪溪还在那边发楞,阮好风还跟她外公讲她的笑话:“溪溪以为我第一次过来,吓坏了,说要买东西冒充我送的,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她外公瞥了她一眼:“这丫头就是有点傻,还骗我进了文工团呢?哪里的文工团是按你看我的时间来放假的?回回都是放假,编谎话也不知道编得像些。” 纪溪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委委屈屈地说:“我不是怕您不高兴,所以骗您嘛。当年我姐进娱乐圈,您两年没让我爸进门……” “以前是以前,你这个闺女,翻什么老huáng历呢?”她外公说,“这些啊小阮都跟我说了,你们是拍要拿奖的戏,和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不一样的,那是艺术,我有什么好不支持的呢?我看了小阮的那个奖杯,确实分量够足,纯金的,改天溪溪你也捧一个回家。” 纪溪听到这里,心里一惊,终于忍不住拉着阮好风到一边去,悄声问他:“你……你居然把奖杯都带来给我姥爷看啦?” 阮好风说:“就是个奖杯,没什么。” 纪溪又小声问:“我还没摸过呢,我也想摸一摸,你放哪儿啦?” 阮好风也小声说:“老爷子藏chuáng底下啦,你一会儿可以偷偷摸一摸看。” 说完后,两个人都憋不住,彼此偷偷笑了起来。 第34章 阮好风呆在老爷子的病房里, 跟纪溪的外公说这话, 谈天说地,从花鼓戏一直聊到现代曲艺的发展, 后来护士过来看着老爷子吃药, 那药物里有镇静安神作用, 一会儿后就说着想睡了,两个年轻人于是跟老人家告了别,一起退出病房。 纪溪还在发烧, 头脑昏沉,出来后才想起来问阮好风:“你今天在医院呆了一下午了,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阮好风挑眉看她:“怎么, 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不能来陪你吗?” 又拉着她有些发热的手, 往外走:“老婆生病了, 我来陪, 天经地义。” 纪溪有点脸热, 也分不清是因为发烧, 还是因为害羞。她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他牵着,走出去坐上阮好风的车,都还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咦,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 阮好风说:“你还想去哪儿?回家睡觉, 安心养病。这几天你就安心当你的病人, 姥爷那边我去看望。” 纪溪又说:“可是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是啊, 我要把你拐走, 怕不怕?”阮好风说。 纪溪嘟嘟囔囔的, 又快要在他的座位上睡过去,只是小声说:“那你拐吧。” 最后纪溪也忘记看路了,她头昏沉得厉害,下车时,阮好风过来拉车门,她一步踏出去,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好在是被阮好风接住了。 “怎么感冒了跟喝醉了一样。”阮好风把她松松地抱在怀里,腾出手来关车门、上锁。他揉了揉纪溪的头发,说:“好啦,小姑娘,影帝就屈尊背一背你上去了。” 纪溪特别乖,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阮好风在她面前蹲下来,她就爬上去,任由他背起。 男性的肩膀宽阔稳重,纪溪埋在他肩头,呼吸滚烫,朦胧间还记得嘀咕:“你好高啊。” 好高,连背人的视野都跟着高起来。走起来的时候,就跟着他的脚步起起落落。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阮好风着他的手非常稳。 纪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被爸爸背着回去过。因为她妈妈在她生出来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父亲一个男人要撑起夫妻背后的两个家庭还要带两个小女儿,一个演艺世家出生的男人,跑过货车,gān过龙套,开过小卖部,后面每一步路都是他慢慢地打拼出来的。 纪溪的姐姐比他大9岁。纪玢的童年是跟着父亲奔波过来的。而纪溪则被送回外公外婆家,一年到头只有很少的机会能见到自己的爸爸。 有时候他爸爸过来纪溪都有点认不出来,只知道听外公外婆说谢谢啊,那是你爸爸,跟他出去吃顿饭吧。 那时候纪家还没有发家,她爸爸来一次都很不容易,路费都是节省着算的,但是纪溪五岁生日那天,他还是带她出去玩,带她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带她去游乐园。 那个游乐园是全市最好最大的游乐园,纪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就算是她的同龄人,也少有去过那里的。 纪溪其实不怎么喜欢游乐园,她性子安静,喜欢呆在家里看书。她爸爸却说:“不管喜不喜欢,我的女儿不能比别人差,不能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带着去游乐园,你一个人没有。” 那一天,纪溪的爸爸带着她玩游乐园,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一遍,最后她筋疲力尽,在旋转木马上睡着了。 那是她存在的极少数的与父亲相关的童年回忆中,最接近于书本中的父母的形象。“父亲”这两个字在她的生命中,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 现在她在阮好风的身上找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安定,沉稳,像一座大山。带着男性特有的温柔和坚实。 后来阮好风带着她乘上电梯,出了电梯,过一道虹膜锁,就是一道开放式的玄关。纪溪这才惊觉,一路上来都没什么人,这样一层一户人的规格,恐怕是阮好风自己住的地方。 他弯腰在鞋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女用拖鞋,粉粉嫩嫩的,递给她:“这几天在我这里呆着吧,你现在知名度上去了,我听陈枫沐说,你现在出个门都要过无数道围堵,你家的小区虽然住着舒服,但是安防系统还是差了一点,离闹市区也近。我这里没什么东西,但是够你好好养病了。” 纪溪跟在他后面,先是在他的家里观赏了一圈儿。阮好风家里很宽敞,但是没什么人气,gān净得就好像随时可以售卖的商品房一样,gān净到一尘不染,显而易见阮好风不太经常住在这里。 她不停地咳嗽着,吸着鼻涕,阮好风找了半天才找到抽纸盒放在哪里,拆了一包崭新的给她,有点尴尬地说:“我也不经常过来住,当时买这里是看中僻静的,回国天天有娱记堵我,我就在这里避避风头。” 纪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他:“那你平常住哪儿啊?” 阮好风说:“住公司,办公室里面就是卧室。” 纪溪想了想,认可了他说的话。她还在拍摄《chūn衫薄》的时候,跟着阮好风回公司住过一晚,的确是公司里边的休息室都要比这个家更有人气一点。 阮好风又在储物间里一阵扒拉,最后翻出几打落灰的碟片,问她:“看电影吗?还是你想先睡一会儿?我给你倒杯牛奶喝……哦,家里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下楼去买点姜好了,给你煮个姜汤,这样好起来快。” 他回过头来,看见纪溪笑得眉眼弯弯,一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你……” 纪溪笑:“你是不是从没请过女孩子来家里呀?” 他唠叨得像她的外婆。阮好风在外面一向是寡言的类型,唯独今天显得有点阵脚大乱,什么都要过问一句。 纪溪说:“不用啦,我们来看会儿电影吧。” 她结果碟片,挑了一张老片子——爆米花搞笑的电影,基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他们这一行,一旦开始认真参戏,就会觉得生活里处处是戏,路上遇见一件事,看见一句标语,都会□□出想一想,这句话要是改入台词会怎么样?这件事搬上荧幕会是什么效果?这种情况下最真实的反应是什么? 这种职业病她和阮好风都要有了,所以只愿意看轻松片。 她找阮好风要了条毯子,裹在身上,盘腿坐在地毯上,舒舒服服地看。两个人在她家里时也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阮好风坚持要给她去买姜,煮姜汤,纪溪于是得寸进尺,作出奄奄一息的样子:“那溪溪还想吃章鱼小丸子,想吃钵钵jī。” 阮好风说:“还要什么?” 这周围都很清净,不可能有小吃店,要找的话至少要往外开车十分钟;纪溪怕他真跑过去买了,赶紧说:“我不要啦!我感冒了,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你就帮我煮个姜汤吧。” 没过多久,阮好风提着几大袋子回来了。没用多少时间,纪溪放下心来,知道他没有当真,于是只暂停了电影,将进度调到开头,准备等阮好风熬碗姜汤了,回来和他一起看。 结果左等右等,阮好风迟迟没有出现,一个人在厨房里没了声音。 纪溪就撑着昏沉沉的身体,溜过去看了,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阮好风在那里念菜谱:“. 锅置中火上,烧水至沸,放入土jī、老姜、大葱结、料酒、胡椒粉,烧开至沸,用勺撇净浮沫……” 纪溪探头问:“你在做什么呀,我们刚刚不是吃过饭了吗?” 他们在医院呆着的时候,护工领了三分病号餐给他们,味道寡淡,但是适合病人,阮好风就和纪溪将就着吃了。 阮好风见到她来,有些掩饰似的要赶她出去:“回去看你的电影,我给你熬姜汤看着火呢……”他伸手挡在纪溪面前,纪溪却像条不安分的小鱼,低头从他手底下钻了过去,又从他怀里钻出来,踮脚越过他肩头,往后看。 阮好风的平板还晾在砧板上,发着幽幽的亮光。 纪溪拖长了音调:“乐山钵钵jī调料配方——马耳朵葱,花椒面、辣椒油、香油……” “好了好了,别看了,给你做钵钵jī当零食吃,你现在不能吃辣,我给你做清淡一点。”阮好风把她抱着,慢慢地往外塞,哭笑不得似的。 纪溪偏不走,她眼尖,看见多功能灶台边还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板子,有点惊喜:“你还买了章鱼小丸子的板子!这个东西超市里有吗?” “小区商场里什么都有,我还买到了现成的冷冻小丸子。”阮好风说,“不过被我烤炸了一锅,一会儿洗了重新给你烤。感冒的人快走快走,不要把感冒传染给小丸子和钵钵jī。” 纪溪于是被他推着走了。 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还有辛辣的姜味。又过了半个小时,阮好风端着盘子出来了,给她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先盯着她喝下去,喝得脸颊泛红,眼泪汪汪的,这才作罢,然后叫她尝一尝钵钵jī。 阮好风配酱料的时候完全没放辣,料也很少,说是jī肉是发物,怕她吃多了之后病情加重。章鱼小丸子倒是给她烤了两大碗出来,全部堆在一起,浇上番茄酱和沙拉酱,撒上肉松、柴鱼片和海苔粉,倒是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小丸子戳开后滚烫绵软,香气四溢,纪溪吃得头也不抬。 片子纪溪已经看了一半,她又调回开头,和阮好风重新开始看,两个人一边看一边笑,顺带着把小丸子你一个我一个地消灭gān净了,纪溪吃出了一身汗,头脑清明了许多,又被阮好风拎着去洗漱、睡觉。 查体温,已经降回了正常水平。 他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给纪溪备下了,还很幼稚地要她躺在chuáng上,不许动,将被子角给她掖好:“乖一点睡,我就在你隔壁睡,有什么事情不要憋着,起来叫我,或者打电话给我。” 纪溪睁大眼睛问他:“你这是在把我当小孩子宠吗?” 阮好风笑笑,说:“我希望可以早你小的时候遇见你。” 这样不会错过你的每一个笑容和成长,可以在你独自拖着行李箱前往异国他乡的时候,与你提早相逢。 纪溪小声说:“我也是。” 她快要睡着了,轻声呢喃着:“阮好风,你对我真好。”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她想不通,以为人对人好应该是有理由的,喜欢一个人也应该是有理由的。 可是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呢?遇见了一个人,嫁给了他,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因为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很多年了啊。”阮好风看着睡着的小姑娘,轻声说道。 第35章 纪溪最近被媒体围追堵截, 不仅因为她现在迅速积累了一大票粉丝, 《百人入戏》的余威带动《chūn衫薄》中再次火了一把, 联动其中扮演吕不韦的男演员也火了一把;还因为她最后一场演出时,和阮好风的那场互动。 《闻香识女人》舞蹈一幕,虽然不是传统爱情戏,但是舞蹈本身就是很暧昧的事情。两位导师亲身下场救场,阮好风和她配合默契, CP感爆棚,直接导致决赛夜之后产生了一大票他们两个人的CP粉丝。 粉丝名称就叫“溪风”。 特别巧的还有一点是,业内盛传纪溪将要选择的剧本,就是阮好风将要答应参演的古董行业剧, 这看上去是另一次合作。因为那十个投资剧目的名额, 有三个就是阮好风自己公司的。 CP粉们自然认为小女神和影帝配一脸,台上配合也有着让人兴奋尖叫的暧昧和悸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演的但是那个眼神,我尖叫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宣布他们是真的了!”“天啊你们看到决赛夜现场了吗!阮影帝眼睛里温柔得要掐出水来了啊!他之前在训练营里也只跟她说过话啊!!!如果这都不算爱!” 剩下的则是纪溪和阮好风的个人粉丝互掐,互相认为对方的爱豆配不上对方, “风铃”说:“哪里来的小透明红一把了就敢来蹭热度, 影帝的瓷这么好碰的吗?” 纪溪的粉丝“公主鱼”则说:“我们家溪溪还看不上你们呢!她事业上升期, 圈内大把资源等着她,有这时间谈恋爱吗?” 两边掐得昏天黑地, 是不是还有陆域的粉丝、纪玢的粉丝进来搅混水, 除了“溪风”CP外, 还有“帝后军师”的CP也火了, 是纪溪和《chūn衫薄》男三号吕不韦扮演者的拉郎CP, 成为了举粉心中第一的荧幕情侣。 对于这些事情,纪溪都知道,陈枫沐也提出过,是否要过段时间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之后再顺理成章地过渡到“结婚”,但是被纪溪否决了。 她怕给阮好风的事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他的公司正在上升期,虽然他作为演员的这个身份正在逐渐淡去,但是如果到时候他的粉丝反噬很大,也会对他本人的品牌效应带来影响。 阮好风本人则认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还比较乐意公布,不过尊重纪溪的意见,配合她保密。 这个小姑娘从出道起就背负了无数骂名,这个时候倒是不怕自己被骂,反而担心的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一种孤勇。 第二天,纪溪起chuáng,觉得自己的感冒已经好了。 阮好风还没起chuáng——他没事时喜欢赖chuáng这一点,纪溪参加综艺的前两个月就发现了。阮好风工作的时候起得极早,但是没有工作时可以赖chuáng到下午。 她就自己借用了阮好风的厨房,切了两碗刀削面凉拌,用钵钵jī剩下的调料拌好。做完后,她轻手轻脚地去叫阮好风起chuáng,刚走到chuáng边,就被阮好风一只手拉了过去,裹在了被子里。 “起这么早?”阮好风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好点没有?” 纪溪说:“都好啦。给你做了刀削面,快点起来吃吧。” “不急,先给我抱抱。”阮好风抱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桃花眼眯了眯,看起来有点勾人,“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呀,连刀削面都会做,简直太好了。” 他跟她混熟之后,就变得有点贫。他喜欢看她听了之后害羞的样子,可是又乖乖的不理他;之前还跟他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谁也不输给谁一步,真的亲近之后,却反而害羞起来。 真的是个小姑娘了,没谈过恋爱,揭开那层礼貌冷静的壳子后,就是柔软芬芳的一颗小心脏。 纪溪从他怀里溜出去了,不等他,自己先吃了饭,然后又溜去挑选喜剧片。阮好风起身后把碗洗了,也凑过来跟她一起看,就跟昨天晚上一样。 中间,纪溪接了个陈枫沐的电话,说是接到了一档综艺,要纪溪考虑去不去,一会儿和她面谈。 征求阮好风一件之后,纪溪让陈枫沐过来阮好风这里。 片刻后,陈枫沐抵达了这间公寓。刚进门,就直接了当地问纪溪:“正好你们两个都在,我一起说了,有一档恋爱真人秀综艺,你们要去吗?” 纪溪说:“啊?” 阮好风却很镇定:“节目策划我看看。” 陈枫沐就把策划丢给了他,三个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厚厚几大叠策划案全部摆在他们面前。 《从遇见你开始》这个听上去很像是电视剧的名字,是一档新通过立案的恋爱综艺节目。普通恋爱综艺节目的噱头在于明星的恋爱过程,满足观众们对làng漫爱情的想象和追求,事实上背后有剧本操控,明星上节目后不仅可以活的关注度,还能依靠“CP组合”的方式再添热度。节目结束后各奔东西,也就是这一类节目最后的真是走向。 不过《从遇见你开始》的形式则比较新颖,它选择了镜头将贴近明星的生活,将他们放在平常人的环境中,体验一次新颖的恋爱。体察平常人的喜怒哀乐,观察明星在jiāo往过程中最真实的反应。节目中的CP有可能是已经确认关系的情侣,有的可能是陌生人,然而不管他们身份如何,最终身份都是以“在一起”为目的,所以,这个综艺节目居然是需要明星自愿报名的,并且是报名——邀请模式,如果被邀请方选择考虑参与这个模式的话,那么就将成功地来到这个节目,进行集体互动。 阮好风显然对这个环节十分感兴趣:“现在已经有人报名了吗?” 陈枫沐:“有人,这才是我选择给你们推荐这个节目的原因。这十年来的综艺一哥知道吗?他报名连线自己十年前的绯闻对象!!当时那个新闻是全国铺天盖地都知道的!而且他的绯闻对象还答应要上节目了!不止这个,之前因为长期分居两地而离婚的那对夫妻知道吗?他们也确认要上这个节目了!这两个料现在别人都还不知道,我这里压着消息,一旦公布出来,这个综艺会是今年的TOP!” 阮好风说:“挺好的,这样还挺真实的,我有一点兴趣。溪溪,你说呢?” 纪溪有些猝不及防,声音轻轻地拖长了:“啊……” 阮好风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要是去报名,邀请你和我一起参加这个节目,你会答应吗?” 纪溪说:“肯定会答应啊!可是——” “那就没什么可是了,我觉得这个综艺非常好。”阮好风笑眯眯的,看她想是想要反抗一下子的样子,于是问她:“我一定会去报名的,然后你说你肯定会答应,这不就结了?走,我们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谈恋爱去。” 纪溪哭笑不得:“等一下,这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阮好风,你的粉丝不要啦?你小心你的女友粉丝伤心呀——” 阮好风说:“她们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们已经结婚了,以后迟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吗?隐瞒粉丝,反而之后的影响会不好,就这样吧,溪溪,你把一切都jiāo给我。” 他静静地注视着纪溪,轻声说:“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 纪溪脸一红。 陈枫沐在旁边很嫌弃:“好了好了,得了得了,这么说了我就去帮你们的定下来了,这个资源可不好抢,我马上让人安排,至于之后的流程,我们再说。” 短短片刻的功夫,这件事情居然就这样敲定了。 纪溪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阮好风就逗她:“怎么了,有工作了还不好?还想在家里躺几个月呀,阮夫人?” 纪溪却有点生气:“你怎么这样啊,这么大的事情,你说敲定就敲定了。” 阮好风看着她笑:“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说敲定就敲定了,我还很想拿这句话问问她呢?” 纪溪一时语塞,最后只得瞪了她一眼。 漂亮的小姑娘眉眼含嗔,瞪起人来可爱得不得了,勾得他凑过去亲了一下。一下还不够,再亲第二下,最后要躲他了,拿个枕头把自己买起来,又去看电影了。 陈枫沐办事很利落,两天之后就送来了综艺合同,让律师看了一遍之后,给阮好风和纪溪一人一份。 纪溪签的时候还很犹豫,问阮好风:“真的要去吗?你会被骂的。” 阮好风出道以后就没什么□□,青云直上的典型,女粉丝无数。 他看她这幅样子,就笑:“你都熬过来了,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熬不过来的?再说了,我迟早也会公布的,不然怎么跟咱们姥爷jiāo代呢?” 纪溪说:“可是要是我的偶像突然结婚,我也是会很难过的啊……好吧,他确实已经结婚了。” 这下阮好风来了兴趣,又跟她耍嘴皮子:“谁?贝克汉姆还是布拉德皮特?如果是输给他们的话,我输给他们不亏。” 纪溪说:“都不是,新音乐剧之王《汉密尔顿》你看过没有?作者和主演Lin-Manuel Miranda,才华横溢的剧作家,他的票好难抢,我只有大一的时候抢到过很靠后的座位,之后逃课都没能去成。只有靠原声带看一看他……唉。” 说起偶像时,她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阮好风说:“好了好了,收敛一点,你老公在旁边呢。” 纪溪冲他吐了吐舌头,低头把自己的那份合同签了,告诉他:“好啦,我签啦,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阮好风拿过手机,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想了想:“你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上节目,还是假装我们两个是来相亲的,之前只在《百人入戏》里见过好了。” 纪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纪溪小姐,我诚邀你跟我谈一场恋爱,这次就从还不认识的时候开始。”阮好风将手机递过来,“你和我回来刚见面就结了婚,我欠你一场恋爱,还欠你一场婚礼。” 纪溪垂眼看过去,发现阮好风用大号登录了他的V博,发了一条动态。 【阮好风V:@从零开始的纪溪同学,这一次,从遇见你开始。】 第36章 热搜不出意外, 又炸了。 纪溪最近本来就处于话题中央, 更不用说“溪风”CP刚刚火热起来。阮好风的这条似是而非的微博, 就像在一触即发的高热天气中,亲手点燃了炸.药的引信。 网上舆论如同巨làng,砸向所有人的眼里,这条V博很快就被转发到一个令人感到恐怖的数字,话题也越堆越高, 直至占领了所有榜单的讨论度前三。 一石激起千层làng,突然间,所有人都开始讨论这件事情了,然而, 第一个疯起来的却是媒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最近盯的这样紧, 阮好风这是突如其来的公开了吗? 然而,很快有人接着扒出了一件事——“从遇见你开始”这几个字,刚好撞了上个月开始宣发的一档明星恋爱真人秀的名字,总不可能这么巧吧? 与此同时, 这个真人秀的官博出来发话了——官博转发了阮好风的这条微博, 并且明确写道:“欢迎影帝加入我们的节目!想和你遇见, 她是否回应?”然后跟了一小段VCR的剪辑片段。 这个VCR是一段跟拍,背景是阮好风带领工作人员往家中走去, 打扮非常家常自然。画外音模糊划过, 应该是问了类似于“有没有找对象”之类的问题, 阮好风笑着说:“就是还没有啊, 所以报名了你们的节目, 说实话,我老大不小了,家里人也在催我结婚呢。” 工作人员问:“哈哈,我们节目组这还是第一次接到相亲的任务,那阮老师您要知道,我们综艺是邀请制的,如果你想要邀请的对象不接受,那么可能也没有办法了哦。” 阮好风说:“没关系啊,应该不会吧?”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我试试吧。” 接着,镜头切入阮好风拨打电话的画面,背景音以电话另一头纪溪的声音,一声带着慵懒睡意的“喂”作为结束。 接着屏幕一黑,打上TAG:初恋。 紧接着,又是一位曾经陷入“离婚门”的知名男演员,镜头显示他正在编辑消息,预备发给自己的前期。 镜头跟到他时,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很久没有回我消息了,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回。” 同样屏幕一黑,tag转眼变成了:挽回。 …… 这个VCR剪辑出来一共五分钟,四对CP,阮好风和纪溪这一组,叫作“初恋。” 离婚那一对,叫作“相知”、 剩下的两对,联系前女友的那一对,叫作“再相逢”;另一组是已婚明星夫妇,叫作“陪伴”。 这个VCR一出,立刻引发了更大的哗然。 如果阮好风的微博是抛砖引玉的话,那么这个VCR的剪辑可以说是包藏了另外三颗埋伏在深水之下的炸.弹——这里面,没有哪一对不是曾经登顶明星八卦之首,收获过无数关注度的;这些人,无论哪一对拎出来放在一起,都依然具有qiáng力的话题吸引力! 现在这些人要集合在一起,拍摄恋爱综艺了!!! 这一下,阮好风的微博已经不再是网友火力的源头。一方面,粉丝将信将疑地理解了,这是为了配合综艺而作出的效果,另一方面,另外三个组CP的讨论度也确实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开场即巅峰,《从遇见你开始》这个综艺刚刚定档,连正式的拍摄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吸收了所有的热度。在这种情况下,纪溪本人的回应或是其他的小事,都已经被大众忽视了。 这个营销策略是陈枫沐提出来的。 纪溪再一次见识到了她这个金牌经纪人的威力,一条微博和一个VCR的先后,既达到了宣传效果,又把阮好风的意向模糊化了,给了粉丝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而后来的话题风波,则替纪溪完完全全避免了骂名——在别人看来,这个综艺是一方主动,另一方做选择的事情,纪溪作为被邀请方,没有任何过错,反而是阮好风的态度很值得琢磨。 虽然最近“溪风”CP很火,但是“女帝军师”CP也一样火。阮好风自己的热度已经在顶峰之上,不存在再蹭一个刚出道不久、黑子满地跑的女星的热度。 反而是CP粉从这次举动中摸砸出了一点点甜味:“这是糖吧?前脚赵姬吕不韦的CP火了,后脚他就上节目邀请小姐姐,这是摆明了宣示主权吧?不管了这一定是真的!妈妈我搞到真的了!这一定是糖,我磕了!” 纪溪翻看着往上的这些评论,哭笑不得,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次又没有和她商量,阮好风亲自点赞了这条微博。 ——就在几分钟之前,阮好风声称自己要去睡午觉了,一个人进房关了门,毫无声息,结果背着她在搞大动作! 他的态度直接、肯定而淡然,接连两个网络动作,一步一步地向观众传达着他要表达的意思:他对纪溪的关注,的确已经超出了普通行业内前辈和小辈的关系。 阮好风的V博动态时时刻刻都被关注着,这个点赞自然也被截图出来加以分析。 这一次,已经算得上石锤了。 很快,他的微博中开始哭天抢地——女友粉们有的宣布自己去哭了,有的心酸表示祝福影帝,以后会继续支持,有CP粉的狂欢,还有冷静理智的一派,分析出来着很有可能是宣传手段,让大家稍安勿躁,等待官宣。 纪溪看了半天往上的评论,想了半天后,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有点感慨。 世界上最纯粹的喜欢,大约就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那是单纯向往美好事物的一种追求,不掺杂任何功利性。 阮好风有粉丝,她也有。事实上,纪溪出道以来,让她感到压力最大的不是往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批评,反而是她渐渐聚拢起来的“公主鱼”小粉丝们,她们见证着她的成长、进步和努力,并且真诚希望她能够走上越来越好的道路,虽然有时候表达方法有些天真和稚嫩,但是这种期许已经是让纪溪所承受不起的。 她何德何能被这么多人喜欢?她也有缺点有私心,有功利与浅见,粉丝的期许是她最认真背负的重量。 对阮好风的歉意,也成为当中的一部分。 他和陈枫沐亲手设计了这一场舆论的盛宴,而完全把她保护起来,由他独自去承担外界的质疑,这是不公平的。 可是纪溪知道,如果她现在把事情揽过来,负担起她的那一份责任的话,阮好风的苦心也会毁于一旦。 她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所以只能选择接受。 她想了想后,还是给房里的阮好风发了一条短信:“下次做这种决议之前,问过好不好?你不怕被骂,我也不怕呀,我们一起挨骂,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阮好风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她:“好,下次叫你,我知道错了,阮太太。” 纪溪叮嘱他:“一定要记得哦。” 阮好风给她回了个有点憨的笑脸表情包。 节目开拍前,因为默认两个人的关系是“刚在其他综艺上认识,但是不太熟”的阶段,所以阮好风又要和纪溪分开住,假装成为一对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纪溪感冒好了之后,就借住在陈枫沐家中。之前小区的那套老房子还是太靠近闹市了,进进出出都有人盯着,不太方便。 凌晨不到,剧组敲开经纪人家的房门,纪溪睡眼朦胧地醒来,洗漱整理后,就拖着之前准备好的行李箱跟着走了。 镜头追在纪溪身后,问道:“作为刚刚参加这个节目的受邀人,纪溪,你对阮好风老师有什么了解吗?” 纪溪想了想,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微微地怔住了。 她实际上已经跟阮好风结婚快半年了,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甚至喜欢哪一款袖扣,全部都记得,记得他的身高体重和生日,记得他的词条中写过的所有东西,记得他和她谈起戏时眼里发亮的神采…… 可是她还是不了解他。她对他的了解,像是一个普通朋友,而非亲密的伴侣。 但是阮好风却如此让人安宁安逸,就好像……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一样。 还差什么呢? 纪溪小声说:“是很好的老师,在我的关键演出上,帮我解了围。不喜欢吃鱼……”她接着复述了一遍词条里的资料,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引得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 这也成为了节目中第一个颇具综艺感的点。 而后镜头切回给阮好风,另一边同时,阮好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jī窝头开了门,以闪电般的速度洗漱整理好之后,也乘上了节目组的车。 工作人员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阮老师是为什么选择纪溪来参加这个节目呢?你对她有没有什么了解?” 阮好风“想了想”,然后说:“我曾经在一个节目里成为她的导师之一。感觉她是很安静的一个小姑娘,但是很专业,很认真,她之前的舞台事故处理方式很让我惊喜,那支舞的配合……我也觉得,很完美,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也很有勇气。”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 阮好风接着笑着补充:“希望我不要吓到她。” 第一期节目的录制内容,大概是四组CP分别出发、见面的镜头。纪溪和阮好风见面很自然,还是像在《百人入戏》里的那样,两个人从那一次惊心动魄的决赛夜开始讨论起来,最后反而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剧本——节目组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度,没有任何引导,所以其他的CP,比如离婚组,见面很尴尬、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行动不同步之类的事情也会发生,每一个小组都独立而鲜活,也和其他人行程qiáng烈的对比。 两个人见面谈起剧本,完全是无意识的,因为节目组安排的见面地点是在剧院面前,拍摄任务是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好。 两个人就剧院门口张贴的海报一路谈了下去,中途遇见了他们之前去过的一家餐厅,阮好风顺口就问:“饿不饿?就在这里吃个饭吧。” 纪溪和他走进去,努力回忆着他们第一次吃饭的场景,有样学样地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又是礼貌地嘘寒问暖问候饮食习惯,又是客客气气彼此寻找话题。好几次纪溪自己都要憋不住笑场了,阮好风还能一脸严肃地演下去。 饭吃完后,第一期节目录制就结束了——因为人多,所以选用的素材就量少而jīng。 两个人各自回家之后,等媒体都走了,于是又偷偷见面,补了一顿饭。 纪溪说:“我都没有吃饱,刚刚完全不敢多吃。” 阮好风笑:“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吃饭,也没有吃饱吗?” 纪溪点了点头:“当时我装得很自然,实际上也是很紧张的呀,毕竟我和你才第一天结婚嘛。” 阮好风安静地看着她:“其实我也是。” “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心想这个小姑娘这么好看,家教这么好,她会不会认为我选的餐厅不好?她会不会觉得我说话不近人情?她会不会因为和我独处而感到不自在?” 阮好风轻声说,“我也是第一天结婚,溪溪,你要一碗水端平。” 第37章 两个人在这个综艺中非常放松, 因为本来就是偏日常向的节目。 纪溪和阮好风要注意的点, 其实只有“装不熟”而已,再就是憋住不要笑场。 偏偏纪溪自己还很认真,每天远程跟阮好风讨论,是否要加入他们自己设计好的环节, 取材于他们本身的生活。 阮好风却否决了:“就自然一点,没什么爆点话题也没关系,之后节目组还会安排旅游节目,我们就当是出去玩的, 录节目什么的不要担心,这里不是我们的主场。” 这倒也是。这个节目每一期的最大爆点都是之前陷入“离婚门”的分手夫妻,两个人站在一起就针锋相对, 性格南辕北辙,就连纪溪自己参与他们一起的团体节目时,也会觉得非常刺激, 各种尴尬场面、吵架场面都经历过, 只能和阮好风一起负责打圆场。 之前阮好风公开对纪溪示好的热度,也在慢慢地过去。 热度过去,不代表着没有人关注。他的粉丝接受了他可能会找个女朋友,或者再综艺里“假戏真做”的可能性——他毕竟是个演员出道, 拥有相对而言非常高的自由度;并不靠偶像化真人来进行营业,粉丝更多的会去关注他的作品。 而舆论热点反而在后期, 转移到了纪溪身上。粉丝们对于女演员总是更有一种近似于怜惜的心情, 担心她遇见“阮好风这只老狐狸”(网友原话)后会投入感情, 然后挫折受伤;担心她年龄还算比较小,会因此限制之后的戏路。 还有从她刚出道之后一路跟过来的粉丝们,看她就像是要被猪拱的小白菜——丈母娘心态,尽管阮好风在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是还是要尽可能的挑出刺来。 与此同时,“溪风”CP粉正在茁壮成长,随着节目播出,站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粉丝越来越多。 纪溪和阮好风指之间没什么剧烈的化学反应——没有彼此伤害过的前科,没有潜藏在睡下的剧烈矛盾,甚至在大众眼里,他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走在一起,奔着恋爱为目的去靠近对方。 然而,这个靠近的过程,却出乎意料地让所有人都感到很舒服。 他们不过分疏离,也不会过分黏糊,一对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有相似的经历和观点,一档恋爱真人秀活生生给做成了旅游节目。 网友评论说:“他们真的好像是老夫老妻哦,趁这个机会一起出来玩一样,好自然。” 也有人说:“这个节目形式未免过于相亲化了吧,溪风这一组很平淡啊,感觉就是表面营业的样子,高中生谈恋爱。白砂糖你们都磕得这么香?” 也有人反驳:“他们两个人性格都比较内向害羞,刚开始在一起肯定不怎么热烈啊!平平淡淡才是真不懂啊??”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也不知道了。 只是节目组会留意网络上的评论,并且在第二期节目中,非常有针对性的提出了每一组CP的缺点和优点,要求嘉宾配合关键词完成。 离婚组,缺点关键词是“沟通”,于是要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心平气和地讲一场真心话。 复合组,缺点关键词是“了解”,两个人要配合对方,提出这些年来的改变,再一次了解新的彼此。 老夫老妻组,缺点关键词是“耽于琐碎”,所以他们会有一场làng漫的特别节目。 而论到纪溪和阮好风的“初恋组”,打出的关键词是“热情”。 节目组给出的建议,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再跳一次舞吧?” 第二期的规则,是一方要前往另一方的地方,获得他们的缺点关键词和节目建议。两个人拼凑在一起,这才能找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完美答案。 这一天,纪溪接到节目组的通知,是今天的拍摄地点,就在他们几组CP度假租用的房间中。阮好风会在那里等她。 她和阮好风被安排在一个不满玫瑰花瓣、窗帘半掩的房间中,很暗。阮好风比她先到,坐在单人沙发前,安静地看着电视上的VCR,等着她的到来。 纪溪轻轻推开房门,发现了阮好风。她笑了:“怎么不开灯?” 但是她也没有去开灯,只是走到落地窗边,看样子像是要去将窗帘拉得更大一些。 房间内的闭路电视正播出决赛夜时,他们跳的那一支探戈,两个人之间充斥着青涩、柔美而热烈的气氛。《一步之遥》的提琴声悠扬轻松,一曲结束后,纪溪才走过来,找他要他手里的关键词。 阮好风将手中的节目卡轻轻一翻,两个人同时看见上面的字,笑了起来。 纪溪问他:“我们两个太平淡了吗?” 阮好风眯了眯桃花眼:“或许是吧。” 纪溪这时候也不去拉窗帘了,只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阮好风的沙发两侧,偏头看着他:“那,我们跳什么舞呢” 她凑得太近,这也是节目里的第一次。纪溪放开胆子,像是沙发咚了一下阮好风,两个人都有一些微微的不好意思,眼神躲闪。 只是在触碰到阮好风眼神的那一刹那,纪溪仿佛感知到了他有些烫热的呼吸。一时间,她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演出一对陌生人,还是说,这是真实的心跳。 纪溪想了想,报了一个音乐的名称:“跳这个,可以吗?” 那是个偏门而冷门的曲目,阮好风怔了一下,说:“我没有听过。” 纪溪却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歪歪头:“你不需要听过,因为这个舞是我来跳的呀。” 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作出邀请的姿势。 阮好风欣然起身。 这是一段纪溪在音乐剧里面的舞蹈,取自《傲慢与偏见》中,darcy与Elizabeth最终幕的一段舞蹈,是贴面舞,搬上音乐剧舞台的时候,也融入了一些现代舞中的性感元素,比如说突然的凑近和伸展腰肢,极近的距离里进行的wave、猫步与眼神的诱惑,每一个动作都是风情万种。 她不需要阮好风配合,只是围着他跳着属于自己的舞步,像一只试探着、围在人类脚下,祈求抚摸的一只小猫咪,带着她不自觉的撩人劲儿,魅惑而缠绵。现代舞的特点之一就是不板正,不是定死的规矩,所以无法预料。 所以会给人以惊喜,与猝不及防的快乐。 阮好风在她带着一些恶劣的笑意中,静静地看着,然后……脸红了。 是真脸红。 纪溪一套舞跳下来,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情,于是赶紧跑过去拉了窗帘,大笑着要镜头过来拍他:“脸红啦!” 这个新奇的场面也是纪溪第一次见,她记得,之前每一次的见面,每一刻相处,阮好风都是沉稳淡静的,给人以一种“高手”的感觉,从来不慌张。 最失态的一次,也不过是她在台上替队友赶走了骚扰的粉丝,他把她按在化妆间的墙上亲吻。 结果被这个小女生的一段舞撩得耳根红透,像个正值青chūn的大男生。 纪溪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一刹那,阮好风看着她的眼睛,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落荒而逃——他居然忘了,纪溪早就不知不觉地学会了勾人,如同chūn风潜入冰封的冬季一样致命。 他和喉咙发紧,只能选择和纪溪一起大笑起来,眼神却变得深了许多。纪溪笑着笑着,看见了他的眼神,也楞了一下,然后变得乖了起来。 那是毫不掩饰的、富有侵略性和警示性的眼神。 他好凶哦。 第38章 果不其然, 录制节目的中场休息时, 阮好风一把把纪溪扯去了无人的角落里,细细地亲吻。 他的动作也有点凶,不同于以前的温柔,反而显出一种猴急来。纪溪闭着眼, 揪着他的衣领,被吻得心脏砰砰直跳。 阮好风哑着声音说:“今天录完后回我家吧,别分开了。” 纪溪心脏一阵狂跳,脸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阮好风吻过她的嘴唇, 眉眼,脖颈,最后掐着她的腰, 将她箍在怀里,仿佛是想要揉入身体中。 纪溪只是很乖很乖地点着头:“好……” 第二期节目播出之后,“溪风”CP的热度也进一步升级。在“我不同意这门亲事!”的阮好风唯粉之外, 渐渐地也出现了见缝插针的投机者, 混入其中,针对纪溪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谩骂和攻讦,其中还有几次影响恶劣的,比如掐挑闹事, 恶性P图等等,当中, 私生饭跟车事件也发生了几次, 好在是没有出事。 从那以后, 尉迟不论她工作是否繁忙,都在阮好风授意下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般她这样刚刚红起来的明星,往返机场都不会选择VIP通道,而是会选择走普通机场通道,以此来争得和粉丝互动的机会,但是阮好风连这一条也禁止了。 纪溪面对这一切,都十分平和地接受了。如果说她出道初期,还会因为网上人的带着戾气和恶毒的言论而感到难过,偶尔压力大的时候,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那么现在的她就已经学会不在乎这些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选择走到这个位置上来,也就代表了她选择承受盛名之下的yīn影。 第三期节目开始,这一期的主题是“礼物”,和第四加在一起,分为上下两期。分贝由男生和女生为彼此献上礼物与惊喜。 阮好风带纪溪去看了一场音乐剧。 他记得纪溪提起《Hamilton》作者和演唱者时闪闪发亮的眼睛,大学几年里,虽然和自己的偶像生活在同一个国度,但是屡屡错过演出。 他选到了最好的位置,和纪溪并排坐下来,安静地看了一场音乐剧盛宴。主演出来的时候,纪溪跟随场内观众一起啪啪啪地鼓掌,兴奋得如同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然而不止如此,演出结束之后,阮好风带她去了后台,和主演聊了半个小时的天。 这场会面是他提前安排的,介绍纪溪的时候,他直接使用了“这是我的妻子”的称呼。而纪溪全程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反而是主演很热情地看向她,问道:“xi?”并说他看过她演出的音乐剧,盛赞她是个有天赋的演员。 出来之后,纪溪都顾不上还在录节目,还要保持一种“不熟悉”的感觉,而是毫无顾忌地飞扑进了他怀里,被阮好风笑着一把接住。 纪溪仰脸看他:“你是怎么办到的呀!” 阮好风说:“之前领奖的时候见过一面,互相留了名片,之后在某次音乐剧海外引入项目上也接触过他一次,实际上,我和他比较熟悉了,所以我提前问能否在这场演出之后空出半个时间来见一个小粉丝,他也没有拒绝我。” 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中,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好像认真收藏一颗闪亮的星星,随时随地能够拿出来,照亮她的心。 这样的他,要她怎么回报他? 纪溪冥思苦想着下一期要准备给阮好风的“礼物”。 这一期,他们录制结束之后,就是其他几对CP的“礼物”主题现场。其中“相知”组为彼此准备了一场海岛旅行,剧组其他所有人也跟着连夜飞去了海岛,一起游玩。 然而,就在他们搬进租住的房子的当天下午,纪溪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医院的电话。 节目录制中,因为事发突然,把她接电话的这一段也录了进去。 挂了电话之后,纪溪脸色苍白,说:“我要回B市一趟。” 镜头依然对着她。她们签了合同,真人秀的特点就在于“真”,是要参与者以牺牲一部分私生活为代价的,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人前。 而这也并非节目安排,纪溪的外公之前经历了几次大手术,恢复状况都比较良好,只是今天CT检查出脑内有出血点,当天下午人就昏迷不醒了,下了病危通知,并且进入手术室抢救。 纪溪的家人不在身边,她的外公,是她现在唯一能够陪伴和依偎的亲人了。 纪溪订了最快返回B市的航班和机票,阮好风跟着也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纪溪点了点头,急忙又添加了一个订单,随后直接前往机场,只带了护照等证件,除此之外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她坐在机场等候区,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候机大厅里响着各种各样她能听懂或者听不懂的声音,面色苍白,指尖有些微微的冰凉发抖。 过安检的时候,她甚至听了好几遍都没有听清安检人员说的话。她在这个城市念的大学,能够熟练用H国语言翻译诗集,但是这个时候她愣住了,好像突然从整个世界中抽离了出来。 “没事,她有点不舒服。”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阮好风英语夹杂着这几天还不太熟悉的H国语言,向安检人员解释:“她是我太太,现在家人出了事,状态有点不太好。” 那只手将纪溪拉回了现实。原本摇摇欲坠的她找到了支撑。 而阮好风也一直以这个姿态,不再放开。他和她一起进入机场大厅,稳稳地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轻声说:“别怕,有我在,我安排好了,咱们姥爷手术已经开始了,下机场就会有人接我们过去,不要怕,很快的,相信医生,对不对?”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有些心疼,上了飞机之后,他把睡眠眼罩地给纪溪,又递给她一个褪黑素软糖:“直飞十个小时,手术时间十二小时,先休息好,之后才有jīng力去照顾姥爷。睡吧,我在这里。” 事实上,他们为了录制节目,也是经常作息颠倒。节目组为了视线综艺效果,经常搞一些“凌晨起来偷偷准备第二天的早餐”之类的活动,参与成员只能服从节目组安排。纪溪自己是个浅眠的人,最近压力大,更容易睡不着,所以一直没有休息好,最近还有一点神经衰弱的征兆。但是每当她工作时,别人都完全看不出来她的状态有任何不对。 这一点她也没有告诉阮好风,可是他就是察觉到了。 软糖很甜,带着很浓郁的水果味道。阮好风依然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很稳定。 纪溪听他的话戴上了眼罩,在安神药物作用下,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飞机上空气不太好,纪溪从小在南边长大,习惯那边有点湿润的空气,周围环境稍微闷一点就不太舒服。可是她居然睡着了,而且很沉。 以前纪玢总是笑她娇气,但是也只笑她娇气,给她送一套房子的时候,还特意添置了一套加湿器和通风系统。 那时候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宝贝,姐姐和爸爸打电话时,还真的都叫她“小公主”,倒是应了之前往上对她的这个黑称。她有理由娇气,不必成为家人前面的顶梁柱,也不用操心长辈们的生活,他们对她的要求,就是快乐地成长,也总是说,女孩子在家里娇气一点是没有关系的,家里人都不宠,那到了外面,该多委屈呀? 她生长在这样充满爱的环境里,虽然从小缺失了母亲的参与,但是过得一样很快乐。因为有足够的爱支撑,所以在外面遇见事情不逃避,能够坦然地面对其他所有人。一直到十五岁之前,她都是一朵温室里的话,天真,坦dàng,并不曾触及到这个世界辛苦、无奈的另一面。 而那个时候突然决定出国读书,是为什么呢?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好学生的典范。那时候她没什么梦想,大约要和其他人一样,盯着一个并不是很了解的大学作为目标,昏天黑地地考试。 只是一次文艺汇演,班上有女生参演了音乐话剧社,有一场独舞。彩排前的一个星期,那个女生却突然生病了。 代表班级上报的节目不能中断,否则扣的就是班上整体的评分。纪溪他们班主任心焦如焚,临时拉了纪溪,赶鸭子上架,要她代替那个女生上台跳完那支舞。 纪溪之前没有接触过音乐剧,要她跳舞,也是因为她身体韧性好,身段好,形象也漂亮。她外婆还在的时候,教她跳中国舞,要的就是一个身姿柔软、形体漂亮,说是韧带开了之后,体态做好,女孩子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变得不同一些。 有这些底子,纪溪得了班主任的特设,每天第三节晚自习时,就去话剧社练舞。 好在高中生的文艺汇演中没什么太大的含金量,动作不至于太难,记住了即可。然而,排练时,纪溪却意外地喜欢上了音乐剧这种对于故事的表现方式。她看了《卡门》的原声带,第一时间就被女主角惊艳的开场吸引了。 随后,她又如饥似渴地看了其他音乐剧的原声带,法扎,德扎,反复听。那段时间里,她甚至还买了一电子学习机,在里面学着蹩脚的德语和法语,一句一句地模仿。 她也看歌剧,看《悲惨世界》,时常看得眼睛红红的。十五岁的年龄,陡然喜欢上了这样不符合主流的东西,让她写题时有点分心乏力,也让她月考时在年级上的排名退后了几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那个时候,她又是为什么选择了那条路呢? 她之前都很乖很乖,从没有离经叛道过,按照所有人对她的期望走着。她想要学这个东西,却连路都找不到。为此,她失眠了好几个夜晚,内心反复挣扎着,唯一的释放压力的路径,只有校园汇演之前那一个星期的彩排。 她跳到筋疲力尽,唱到嗓子喑哑——那时候她甚至连正确的发声方式都不明白。每当她从艺术楼走出之时,仰头都能看见满眼的星星,微热的夜风拂过夏夜的星空,也拂过她红色的衣裙。 她为这场表演做好了准备。比她对待任何一场考试都要认真,因为这是她遇见的,第一样非常喜欢的事物。 yīn差阳错,她得到了这次机会,即使前路未卜,她也要不留下任何遗憾。 然而她的运气并不好。文艺汇演跟在运动会之后进行,学校的晚会礼堂正在修缮中,于是将汇演舞台搬到了室外。 汇演持续整整三天,她们是最后一天。前两天都月明星稀,无雨无风,到了他们的这一天,却在半途下起雨来。 纪溪他们班级代表的演出作为压轴节目,等到主持人尴尬地报幕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走光了。 那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美的一次,化了淡妆,穿上了一袭红裙,第一次尝试了细高跟鞋,像是一个大人的样子——是她姐姐的样子,美艳不可方物。 也是卡门的样子,魅惑、野性、张扬,和她的性格背道而驰,可她偏偏在那一刹那融入了角色当中,和那个遥远的吉卜赛少女有了共鸣。 她温润的,娴静的,优雅的一面悉数压制了下去,将最蓬勃的野望gān净利落地抖了出来。 其他人都走光了,没有人注意到她跳得有多好。四个主持人已经坐在了后台,开始慢慢闲聊,懈怠下来,叹息着这场大雨的不逢时。 然而她在台上,却看见大雨倾盆中,还有一个人撑伞看着她。 是在看她跳舞,而不是等着什么人。因为那个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替她照亮了舞台前方的路,微微晃动着,跟着节拍,一步不落。 那是个男生,很高,有些清瘦,穿着高年级的校服。因为打伞,而且周围太黑、闪光灯泛光的缘故,她并没有看见他的脸。 那是B市那一年最大的一场bào雨,人在风中,即使举着伞也会淋湿,但那个男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场地边,安静地看完了全程。 她弯腰谢幕的时候,那个男生关闭了闪光灯。黑暗的角落里传来清脆的掌声,穿透嘈杂的对话和搬动桌椅的声音透过来。 等她从后台出来时,那个男生已经走了。 但是有同学走过来,递给她一把伞:“纪溪,刚有人留在这里的,说是给你送伞来的。” 这把伞**的,墨绿色,是当时还很少见的自动伞,按一下啪地就撑开了。 显然,给她送伞的人就是打着这把伞来的。 纪溪想起台下的那个高年级学长,心里一跳,问道:“是谁送的?你看见了吗?他有没有留什么话?” “具体不太清楚啊,他拜托朋友送过来的,转了好几道手,好像只说,你跳得很好看,然后问了你的名字。” 纪溪在高中时追求者如云,这不是第一次碰见送她东西的人,但却是第一次,让她有一点紧张,还有一点浮想联翩的时候。 ……会是站在台下,看着她跳舞的那个人吗? 然而这个问题,她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答案。追求她的人只多不少,可是再没有人跟她提起那天晚上,只有一个观众的演出。她像是跳进时光片段中的jīng灵,红裙女孩的身影被录入只有两个人彼此知晓的秘密中,会像花的种子一样,深深地埋入地下,或许永远不会再生长出来。 也是这天晚上之后,纪溪做出了决定。她在给纪玢打电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姐,我现在找到了喜欢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可以读艺术,学音乐剧吗?” 她才高一,还有转艺术班的余地,就是有些可惜她的好成绩。 纪玢的反应却给了她相当的惊喜,她在电话里告诉纪溪,说:“国内音乐剧冷门,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我更建议你去国外发展,确定吗?这个星期我们来接你,好好谈一下这个事情好不好,溪溪?无论你选择什么,我和爸爸都尊重并支持。”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不会……觉得我,不务正业吗?” 毕竟纪玢和纪父都把她保护得很好,几乎都不让她出现在媒体镜头下,尽量避免她接触娱乐圈。家中的老人也是搞传统演艺的,会认为音乐剧这种近年来才发展起来的通俗表演流派是“不入流”。 纪玢说:“没有呀,我们之前不让你进娱乐圈,是怕你过早地接触这个圈子里不好的一面,对你有什么坏的影响。但是,只要你考虑好了,这么早的时候就能决定自己今后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溪溪,这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纪溪在飞机上,梦见的就是高中时的这段过往。荏苒将近七年时间过去了,记忆依然生动鲜明如初。 最后梦境结束,她又看见了那个举着灯光,在舞台下陪伴她的人影。只是在梦中,这个形象发生了变化,yīn暗的雨夜消失了,刺眼的灯光也消失了,寂静的雨声中,她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俊秀,锋利,带着微微的冷。她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了,汇演之后,她经常能碰见这个有些冷淡的高年级学长,有时候是在食堂,他会和她错开几个位置坐下;有时候是在学生会,他和她擦肩而过。 有时候是自己班上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谈话,说到有一个高三学长:“他好帅哦!又高又好看,听说成绩还特别好,他比那些明星都要好看!” 他的名字…… 叫阮好风。 故人长好风与月。 “溪溪?” 纪溪睁开眼,轻轻摘掉面罩,努力让视线适应突然亮起的光。一只手挡在她额前,避免她被飞机座位头顶的光闪到眼睛。 阮好风的语气轻柔沉静:“我们到了,走吧。” 第39章 是阮好风。 那一刹那, 纪溪莫名其妙地就认定了这个事实。她想了起来,他和她一个高中。即使七年前的那张脸已经模糊不清,并且和现在已经有了许多改变,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认定了,那个人一定是阮好风。 所以她一回国, 他找到了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他是否, 在那么早的时候, 就注意到她了? 她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怔怔地没有说出口。 现在压在他们头顶的头等大事是纪溪外公的安危,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功夫去确认这些儿女情长。 阮好风牵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出机场时连摄像镜头都不躲了,gān脆利落地带她坐上了早就安排好的车辆, 直接前往医院。 综艺摄制组随后赶到。为了保护纪溪家人的**安全, 阮好风提前给老人转了病房, 去了顶层的VIP休养中心, 没有什么人打扰。 手术还在进行中。距离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纪溪安静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她过来时什么都没带,连手机都忘了带,双手空空。 阮好风看了一眼手机信息——今早上他们两个手拉手奔出机场的样子已经被媒体拍到了,有人质疑他们作秀——“才认识几天的综艺啊,家里人出了事可以一起这样拼命赶回来?什么立场呢?” 而之前攻击纪溪的那一批阮好风的唯粉, 在铁证如山一般的“溪风到底有没有恋情不知道, 但是关系一定非常好了”的事实下也显得更加疯狂, 打骂她:“不要脸!贱.货倒贴我们哥哥!” 阮好风看得心烦, 也关闭了手机。 他看着纪溪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轻声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早饭还没吃,就算吃不下,多少也吃一点,不然咱们姥爷还没醒,你自己先倒了。” 纪溪点了点头。 阮好风就出去了。 现在媒体围追堵截,他自然不可能亲自出去给她买吃的。好在医院的食堂就在另外的楼层,现在也是供应早餐的时间,阮好风就乘电梯下去了。 纪溪盯着手术室通红的“手术中”三个字,觉得有点眼花。她站起身来,想要去洗手间洗个脸,然而这一层的洗手间和其他楼层不同,在很远的地方,要穿越半个护士站才能到。 她不愿意làng费太多时间,于是顺着楼梯下去,想要去楼下的洗手间洗洗脸。 洗完后她出来,在楼梯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溪溪?” 她jīng神状态太差了,这一刹那只以为是阮好风在叫她——她现在身边的人,也只有阮好风会这样叫她。 然而她停下脚步,抬起头时才发现,来人是个陌生人。 打扮得很中性,短发,戴着兜帽连帽衫,把帽子挂起来,但是应该是个女声。 纪溪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粉丝,qiáng打起jīng神微笑了一下,说:“你好。” 那个女生递出一个本子,热切地看着她:“溪溪,可以签个名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之前一直,都还挺喜欢你的。” 随后这句话被模糊的低语掩藏,纪溪刚一伸手过去,就听见身后一声厉喝:“溪溪!” 她猛然一惊,与此同时,眼前的陌生人袖子里寒光一闪,一把折叠小刀直直地向她刺了过来! 那一刹那间,男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电而至,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同时伸手直接挥开了眼前的人,两个格斗式起手,小刀哐啷一声坠落在地,对方丧失了所有行动力。 纪溪看着那尖利的刀锋,脑子里嗡的一声,往后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很快,有人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一个接一个地赶了过来:“怎么了?怎么回事?” 阮好风说:“有人持刀蓄意伤人,报警处理吧。” 被制服的女生本来毫无动静,然而随着他这一句话开口,她忽而抬起了头,一把将自己的连帽衫帽子扯了下去,大声叫道:“阮好风!阮好风!你看看我呀,我爱你的!我比其他任何人都爱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阮好风!阮好风!都是这个女人勾引你,你不要被她骗了!” 阮好风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只是压着眼里隐约的怒气,转身过去看纪溪的情况。 纪溪有点被吓到了,但是整体情况还算好,阮好风过去把她扶起来,温柔地轻声问道:“伤到没有?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纪溪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伸出一只手,抓住阮好风的衣袖,说来说去,只是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阮好风。” 眼前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亲人重病,工作压力,舆论谩骂……远超常人的压力,这些全部堆放在纪溪肩头,而这个时候的她只有二十岁。 这是阮好风第一次见到她哭,心都要碎了,连声音都慌了:“别怕,别怕,溪溪,我在这里。” 纪溪很乖很乖地点点头,被他牵着往上走,只是不断地流泪。阮好风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替她擦拭眼泪,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媒体拍下他的小姑娘最脆弱崩溃的样子。 人心可以有多坏? 有粉丝会因为偶像团体合约问题,在矿泉水中掺入胶水,企图让以唱歌为生的歌手失声;还有人用硫酸泼女演员的面,想要她们毁容,毁掉她们的事业。追车,跟踪,骚扰……这些私生饭行径,又有哪些明星不曾经历过呢? 纪溪无声地哭着,在阮好风的安抚下,慢慢地安心哭出了声。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那么坚qiáng,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的堡垒。 阮好风只是依然温柔地说着:“我在。” 他把他的小姑娘紧紧地拥入怀中。 纪溪哭了一会儿,慢慢地收住了眼泪,又被他哄着吃下了一点东西。 刚吃完饭,手术室的灯突然转为了绿色,“手术进行中请勿打扰”的灯消失了。 纪溪猛地站了起来。 阮好风揽着她的肩膀,等待医生出来,立刻问情况:“老人家怎么样?” 医生看起来很疲惫,声音也十分嘶哑:“没问题,病人身体底子好,抢救及时,现在就看恢复情况了。” 那一刹那,好像有一座大山终于放下了,纪溪松了一口气,看着护士将她的外公重新推入无菌室,等待重症监护期过去,慢慢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她又有点想哭,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 阮好风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他说:“溪溪,这里我来负责,你去旁边的陪护室休息一下吧。” 纪溪觉得自己这么渴望睡眠过,明明她在飞机上睡了十个小时,但是到了现在,她也依然浑身疲惫,几乎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陪护室和病房当中有一个透明的窗子,她从这里能看见阮好风坐在外面,安静地等待着,于是安心地睡了下去,一路无梦。 她断断续续地睡了两个小时,然后起chuáng,换阮好风的班,想让他好好休息。 隔壁的老人还没有醒来,仪器检测一切正常,护士正在查体温。 然而她推门出去后,却发现阮好风在打电话。 “没什么,就这样吧,公开的后续一切结果我来承担。至于家里先不忙,我稍后会解决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网上这些事情尽快压下来。” 等到纪溪走到他身后时,他刚好打完了电话,发现了她。 她不是故意听见他打电话的,可是她听见了一个关键词“公开”,有一点迷茫,最终还是问了一声:“什么公开啊?” 阮好风的神色有些疲惫,看见她来时,却笑了一下,打开手机给她看。 热度前列又炸了,最顶端的关键词明晃晃的,纪溪揉了揉眼睛,看了好多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上面的字样是—— “溪风CP领证”。 点进去,是阮好风大号发布的一条动态:拍下来的两人摊开的结婚证,隐去身份信息,留下两张清慡好看的证件照。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企图找出明确的时间点,然而,无论时间点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两人已经结婚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 一夜之间,针对纪溪的负面话题消失了。粉丝们偃旗息鼓,因为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是绯闻女友,恋爱综艺的对象,可以抹黑她,可以攻讦她,但是如果是他的正牌妻子呢?今后将要陪伴他度过完整人生的亲人呢? 会否依然这样苛刻? 纪溪愣住了。 公开结婚消息这件事情完全在他们的计划之外。直到他们安排《遇见你》这档综艺的时候,定下的计划也仅仅只是,随着节目进程,慢慢地公开恋爱关系,再来从长计议,考虑公布结婚的消息。 阮好风在这个时候选择公开,显然是临时起意。 纪溪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 她的话被打断了。 阮好风说:“因为我心疼。” 他静静地盯着纪溪,眼睛非常亮,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带着他温和沉静外表之下相反的的霸道与qiáng势:“你是我的妻子,我喜欢的人,你应该被人当成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我不想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第40章 随着阮好风官宣他和纪溪的结婚消息, 纪溪今天在医院遭受的私生黑粉攻击一事,也被媒体披露在了大众面前。 意欲伤人的女孩子被警方以故意伤害罪拘留,纪溪跟着去做了一趟笔录,这才回到了医院。 与此同时,纪溪的外公也脱离了危险期,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当中还醒来过, 跟纪溪和阮好风说了会儿话。 而针对外界舆论产生的问题, 阮好风接了一家报社采访,坦然承认是今年夏日和纪溪领的证。但是两个人确实之前毫无jiāo集,算得上是奉命成婚,彼此都不了解。他的原话是“我欠她一场恋爱和一个蜜月,这也是我邀请她来节目里的初衷。向大众隐瞒了这个消息的确是我的不对, 但是我的本意也是保护她, 因为她当时是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演员, 刚转型入行, 确实前路十分困难。” 粉丝们翻出了两个人的行程排期,发现确实如他所说,纪溪一直在忙,两个人应该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考虑到综艺本身就带着半真半假的表演效果,阮好风的坦然反而赢得了粉丝的理解。 纪溪的粉丝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隔空喊话圈出阮好风的V博ID:“那什么时候给小姐姐补办婚礼呀!” 阮好风还真就转出了这条V博, 承诺说:“录完节目之后, 马上办。” 纪溪有时候刷着V博, 看着看就笑了起来。短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大起大落,居然糊里糊涂地就官宣了结婚。 半年之前,她还是个懵懂回国的小新人,努力寻找着办法进入演艺圈。阮好风是她生命中的意外,两次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次是高中,一次是现在。 紧跟着,还有一个好消息传来——国内顶级影视方跨国合作的一个项目,邀请阮好风和纪溪联合单人主演,定性为“夫妻档”,是一个将古典音乐剧影视化的项目。只要这部电影能够完成每年系列利润上浮15%的业绩,那么纪溪作为现在自己工作室的代表法人,将获得一笔数额不菲的报酬。 而这份报酬,足以支付她父亲破产的那一笔债务。 她终于有机会,靠自己的努力,将家人带给她的,原原本本地挣回来,报答他们。 半年不到的时间,她所面临的的难关,竟然真的一步一步地攻克了。 这天,纪溪回家拿资料签合同,给阮好风打了个电话,想要叫他一起出来吃饭,然后再回H国补拍他们错过的第三期综艺节目。 阮好风平常从不会不接她的电话,一般都回得很快,如果实在遇到急事抽不开身,会给她发条短信说好回电时间。 纪溪打了三个电话,对面都无人接听,有点奇怪。她跟着打了小周的电话,发现占线,挂了之后,这才发现刚刚占线的原因是小周也在给她打电话——屏幕显示小周的电话,她赶紧接了起来。 “小周,怎么了?我打先生的电话他没有接,出什么事情了?”纪溪问道。 小周的语气十分焦急:“先生昨天下午说家里人让他回去吃饭,然后他就去了,跟着一直到今天都没见到人——他今天有个电话会议,已经错过了!我也联系不到他的家里人,更联系不到他本人,所以向来问问您,太太您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吗?” 纪溪怔住了。 她想了起来,阮好风和他的家人似乎早有矛盾。在《百人入戏》时,阮好风看她训练《黑天鹅》剧本,也有意无意地提过,自己有个控制欲极qiáng的妈妈,就和剧中有些病态的母亲一样。 纪溪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阮好风最近做了什么事情,值得家里人这样对他大动肝火,甚至要把他“扣在家里”呢?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对是阮好风的家人用了某种理由,把他限制住了。 纪溪这段时间以来和阮好风形影不离,清楚并没有其他的情况发生。唯一一件大事,大约只有阮好风向外界公开了他们的结婚消息。 有什么地方不对。 纪溪皱起眉,问小周:“小周,你跟我说实话,尉迟是先生的妈妈给我安排的保镖吗?还是说,先生自己给我找的保镖,但是骗我说是他妈妈给我安排的?” 情急时刻,小周自己也不敢再瞒着了,他说:“先生跟您结婚是瞒着家里的,当时是怕太太您觉得委屈,家里人都不见什么的,所以给您找保镖时就用了这个借口,希望您不要在这件事上不高兴,但是没想到……” 听到这里,纪溪心里已经明白了八成。 阮好风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分裂成了这个样子,连结婚都不通知吗? 她或许理解阮好风这样做的原因。她了解阮好风冷静外表之下透出的某种矛盾——他清冷,随和,处事淡漠,看起来像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可是一旦接触深了就会发现,他这个人其实比较古板,有一点可爱,像个老学究一样。 这样的人,一旦和什么人发生矛盾,很难去进行调和,而只会固守着现有的僵局,比较被动。如果对方还是得理不饶人的类型的话,那就基本没什么迂回余地了,只会越闹越僵。 她又问了小周一些有关阮好风家人的事情,但是小周一问三不知,最后只提供了一条线索:“我跟先生回家拿过资料,我知道他住哪里,太太,地址你记一下吧。” 纪溪看了看那个地址,发现不算远,于是当即找经纪人推掉了所有行程,报备了一下她的去向,当即就会到了家中,准备去阮好风家里拜访。 她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过去之后是否会面临刁难——“见公婆”这三个字是压在每个女孩子心上的大石头,谁不紧张呢? 纪溪挑选了一套比较保守、正规的小套裙,穿上规规矩矩的小尖头高跟皮鞋,化了一个清慡的妆,再化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在厨房里做了几个菜,打包收好放进盒子里。 她知道阮好风这样的家庭,对于儿媳的要求恐怕是“顾家”两个字。就算做饭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特长,对方看不上眼的话,大家总要坐在一起吃顿饭,那样关系也会缓和不少。 半个小时车程之后,纪溪按照地址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别墅区。大门森严,空无一人。 纪溪有些紧张的饿敲了敲门。 门口的电子监控边发出了扬声器的声音:“你好,找谁?” 纪溪声音怯怯的:“我找阮好风。” “夫人,是找少爷的。”那边传来对另一儿呢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又来跟纪溪说话:“夫人问你是谁。” 纪溪咽了咽唾沫,小声说:“我是他的老婆。” 第41章 阮好风得知纪溪来了家里的时候, 纪溪已经在他们家呆了一个下午了。 工作日,他家中没什么人,他在昏沉中被手机叮叮咚咚的信息吵醒,打开一看,全部是家族群里的消息, 他的一众叔伯姑婆全部都要回来,说是要来看他的新婚妻子。 他方才觉得大事不妙, 赶紧起chuáng洗漱。 昨天,他妈妈大发雷霆, 因为他对外界公布了结婚消息,都没有跟家里人说一声的缘故,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阮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了碗并且哭了起来, 而他只觉得无比厌烦。 他喝了一点酒, 身体却因为这连日的疲劳而有点撑不住,故而一睡就睡了好久。 看到消息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当即连外套都来不及穿,直接推门出去了,下楼来, 抬眼却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满屋láng藉。 宽大敞亮的客厅中放着古旧的电影, 沙发上的两个女人相谈甚欢。 一个是他妈妈, 一个是纪溪。 纪溪裹着一条毯子, 靠在阮妈妈肩上, 笑着说着什么话。看见他下来后, 赶紧挺直了身体,说:“你醒啦?公司小周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联系不到你,所以我过来找你,顺便看望一下妈妈。” 阮好风楞在当场。 他妈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愣着!去拾掇好了吃饭,人家溪溪等你好久了,你怎么骗的人家女孩子,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不懂事?” 阮好风还有点起chuáng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一皱,想要叫纪溪过来,好好问问她。但是他还没开口时,纪溪就笑盈盈地开口了:“妈,是我不懂事,突然跑过来也没说。估计把他吓死了,我们不管他。” 阮妈妈也立刻说:“好,不管他!” 阮好风这下算是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另一边房间里,给纪溪发消息:“什么情况?” 四个字里面包含着无限深意。 他妈妈是舞蹈演员出身,因为生他断送了演艺道路。阮好风的父亲不怎么靠谱,将妻子娶回家之后,就经常花天酒地,在这个情况下,阮好风成为了阮妈妈唯一的jīng神寄托,她从此对他严加管教。 起初还好,等到了初高中时,阮妈妈近似于神经质的严厉管教终于引起了反弹——阮好风正逢叛逆期,想走演艺道路,又无法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阮妈妈坚持要他今后从商,读商学院,一口咬死了自己儿子的未来,阮好风忍到了高考结束,然后大一没上完就跑路了,跑去了国外。 此间,阮妈妈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但是他死都不松口,最后捧了个影帝奖项回国。 这母子俩的矛盾一年又一年,愈演愈烈。而阮家又身处一个复杂的大家族——他们也称得上是商业世家,亲戚间打jiāo道也像是谈业务,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气氛出奇的沉闷压抑,如同一个牢笼。这个牢笼,阮好风无法摧毁,只能选择自己一个人离开。 纪溪很快给他回复了消息:“伸手不打笑脸人,你看,我笑起来这么好看,咱们妈可舍不得凶我了。” 阮好风失笑,很快给她回复:“说实话。” 纪溪却认真起来,跟他打字:“我说的就是实话呀!我很会哄人的,你别不相信我。” 事实上她真的做到了这样。按她的理解,阮妈妈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两个人只是都太过固执己见,更不可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所以需要一个从中斡旋的人物。 一进门,她就见到阮妈妈脸色不好,而且很像是昨天晚上哭过的样子。 她于是先打了招呼,按照礼节把饭菜递过去,如同每一个儿媳一样,按部就班地回答着阮妈妈的问题。 多大了?什么学校毕业的?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领的证?这当中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纪溪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不过在其中润色了一些——她保留了阮好风骗她,说尉迟这个保镖是阮妈妈派来的事情,但她并不是直接说出来,而是假装仍然不知道一样,上来就感谢了一通阮妈妈的关心和疼爱:“阿姨,我妈妈去的早,你是第一个像妈妈这样对我这么好的人,先生说你给我安排了保镖,平时还给我买这么多衣服。本来我这么久没有来看您,已经是很不礼貌了,可是您还说我工作忙不急着见,我哪儿能信他的?” 她言辞恳切,眼睛亮晶晶的,单纯又可爱。一番话倒是说得阮妈妈不好意思起来。 纪溪学历高,谈吐好,言行举止中也显示出,这个女孩子的家教一定是非常好的。她没什么架子,更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婆媳的对立面上——比如说,有什么问题需要跟阮好风说一说,纪溪不会告诉阮妈妈,说:“我跟他说一下”,好像她能够掌控一切似的,这样容易招致婆婆的反感。 她会说:“妈妈,你跟他说了都没有用,我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但是你们两个人呀,都是直性子,一说就要吵,我再试着跟他说一下吧。” 一席话下来,纪溪轻轻松松地就俘获了阮妈妈的好感。 阮妈妈抹着眼泪,不住感叹着:“他上哪里给我找的这么乖一个儿媳妇,平时做事都不遂我愿,还好人生大事上没有胡来。” 纪溪就继续哄她开心,知道阮妈妈以前是跳舞的,于是故意放出自己在《百人入戏》中驴唇不对马嘴的编舞,请她指教。 阮妈妈虽然已到中年,但是身段还是一等一的好,柔韧性也非常好,当即就开始教纪溪怎么跳——其实纪溪之后有了专业的舞蹈老师训练,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但她还是默默地听着,配合阮妈妈的教学。 阮好风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他几度想要插话,都被阮妈妈嫌弃地挥开了:“你在一边去,我还没生完气呢,我先跟溪溪说说话。” 口吻却比昨天好上了不少。 到了晚上,阮好风不得不插进来了:“妈,我要带纪溪回家了,我们还有节目要拍呢。” 阮妈妈说:“这就走?你叔伯他们明天过来,人还没见着呢,这要怎么办?” 纪溪暗中扯了扯阮好风的袖子,阮好风于是说:“过几天我再带她来……来看您。” 话音刚落,纪溪立刻甜甜地说了一声:“那,妈,我们先走了啊,您注意保重身体,最近天气凉,不要感冒了呀。” 阮好风于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说了一声:“妈,保重身体。” 这种对话,在他们母子二人间,已经将近□□年没有出现了。见面就要吵架的时候,那里有功夫再来关心这些事情呢?刀疤总是越扯越深的。 回家路上,阮好风看着在副驾驶打盹的纪溪,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有魔法,溪溪。” 纪溪扁扁嘴:“我也希望我有魔法啊,过来的时候我吓都吓死了,还以为阿姨要打我。” 过了一会儿,又说,“可是阿姨很温柔的啊,你别跟她吵架了。我没有妈妈了,你可别吧我第二个妈妈气走了。” 阮好风一时语塞。 纪溪却凑过来,要跟他拉钩,软着嗓子撒娇,说:“好不好嘛。” 嘴上说着是为了自己,然而阮好风心里知道,这个小姑娘其实为的还是自己好,想要帮他缓和自己与家人的关系。 所以她那样笨拙地去讨好所有人,一个内向的女孩,bī自己谈笑风生,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下把他捞出来,一往无前地来找他。 他为她做了许多事情,她何尝也不是为了他努力改变,跟上他的脚步呢?从前,一直是他在路上领着她,为她保驾护航,现在反过来,她学会了治疗他伤口的方式。 他心软了,轻声说:“嗯。” 纪溪咕哝着:“回家就要睡觉,明天去补拍节目,又要倒时差呢,好累的。” 他说:“嗯。” 纪溪又说:“我还想吃学校外面的面,我们明天起早点去吃吧。” 他还是说:“嗯。” 纪溪唇边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像小狐狸一样:“阮好风,我想起你是谁了,你老实jiāo代,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暗恋我了?” 这回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转过头,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下去。 他说:“是。” 结果还是没有早睡成。节目组提前发来策划,要两个人录下对彼此藏在心底的话,并且要形容对方在自己心底的位置。 两个人扭扭捏捏的,彼此都不好意思,彼此推诿了半晌。 纪溪说:“你先说。” 阮好风说:“那好,我先说。” 他抬眼看向她,眸光里藏着日光照耀的深海,沉而亮。 阮好风说:“你是我的小公主,纪溪小姐,是,并将永远是。” 纪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抓着录音笔,想了很久之后,这才小声说:“你是我的引路星。” 在天明前湮灭,在黑暗里照亮她的路,让她有勇气上前。他是这样沉默而隐蔽,好在,她终于找到了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