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求你走上人生巅峰》作者:萧泠风 文案 天道:上头有令,麻烦你积极一点,主动一点,拿着这本龙傲天的剧本,走上人生巅峰吧OTZ 主角:谢邀,请放过我这条咸鱼= = * 修真界的神话,正魔两道至尊,权掌修真界的玄真尊者林徽真在渡九九天劫,飞升在即的时候,被劫雷砸回了地球,他的第一世。 林徽真看着镜子里的小嫩脸,看着自己四舍五入还没到一米六的身高,还没等心痛缩水了这几厘米身高,他陡然想起,这具身体尚未筑基,还有长身体的空间! 玄真尊者林徽真,男,三百二十一岁,渡劫期大能,正魔两道尊者,身高四舍五入一米六。 重生之后,目标:一米九! * 有关情缘—— 某人:当年冒犯了尊上,尊上若仍心怀不满,不如,咬回来? 主角:…… 某人:既然尊上不愿,那就算了。 主角:等等,谁说我就这么算了来着。我就是仔细看看,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某人:…… 食用指南: ★CP:立志咸鱼但偶像包袱一百吨重内心充满吐槽攻&很撩很妖孽杀伐果断意外纯情受 ★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修为境界:炼气-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法宝等级:法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 内容标签: 古穿今 仙侠修真 重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徽真&季芜修[卤蛋] ┃ 配角:┃ 其它:主攻 作品简评 修真界正魔两道至尊林徽真在渡九九天劫,即将飞升成仙的时候被雷劫劈回了第一世的地球,从权掌修真界的玄真尊者变回了普通的十六岁少年。一直对身高耿耿于怀的主角以为是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成长的机会,却不料他回来的时间不太对,刚回来就得上考场考英语。正待主角背起书包准备过两年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却发现,这个世界有妖、有鬼、有修行者,完全不是他想象得富强民 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普通世界。本文行文流畅,节奏轻快,语言诙谐,生动展现了曾经的修真界大能是如何在地球咸鱼却不能的日子。古老的传承,神秘的魔骨,天地的异变,一切的秘密都在等待着主角一一揭开。幸运的是,他不再是一个人。 第1章 四刷党 默默将房间的摆设打量了一番后,林徽真一脸深沉地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这是九九天劫下心魔劫引动的幻境,还是他又双叒叕地重生了? 林徽真低头看了看右手内腕上的太乙玄纹和龙形印记,那是神器昆仑镜和崆峒印收纳于神魂之中的标志,这让他崩溃地抹了一把脸。 不用想了,他已经得出答案了。 作为一个三刷党,哦,现在是四刷党了,林徽真只想静静。 静默片刻,林徽真“腾”地从床上跳起来,穿着格子睡衣光着脚在这不足十平米的卧室地板上走来走去,他的脚掌用力地踩着地板,不这样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怒。 ……幸亏这是一楼,不然楼下的住户非得敲门抗议不可。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抓狂着。 整整三百年啊,就为了这一天,他卯足了劲儿修炼,结果好么,雷劫之下,他还没来得及抓紧机会给自己重塑身体就被一连串的雷劫劈得有些懵,然后竟然劈回了第一世生活着的地球?! 娘不在,哥不在,就连他重塑身体的希望都碎成了渣,这让林徽真根本没法忍! 太欺负人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最初的最初,林徽真只是一个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对他那明明在世的父母没啥印象,概因这两位婚后感情不和谐,在他三岁后就离婚各走各路,对他这个仿佛昭示着之前那一段痛苦婚姻的结晶避之不及,宁愿在1993年花上一笔一百元的巨款雇保姆照顾他,也不愿将他带在身边。 好在那个保姆人不错,拿着那对前夫妻的钱照顾起林徽真来还算用心。而那对前夫妻估计各自都过得不错,也没有少了他这个拖油瓶的钱,之前他们结婚的婚房也很大方地留给了林徽真。 在云城这个四级三线的小城市里,1993年名下就有一套两室一厅五十平米的房子,林徽真也算是一个小富豪了。 从三岁到十五岁,每个月打进他卡里的钱没有迟过一天,林徽真在物质上的生活始终没有被亏待半点。虽然有时候也会失落,也会渴望父母,有时候拿着保姆刘妈偷偷塞给他的电话号码小纸条一出神就是一下午,但林徽真始终没有拨通上面的电话哪怕一次。 感情这个东西,是求不得的。 死缠烂打什么的,真不是林徽真的性格。 如此,林徽真便在没有父母亲人陪伴的情况下长到了十五岁,到了上高中的年纪。 林徽真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虽然他贪家近,初中很干脆地选了距离住宅小区也就十分钟路程的初中,属于在全市都排不上号的普通初中,师资力量也有那么些寒碜,但每年这所初中也能够出一两个考上市内重点高中的好苗子。 林徽真初中三年,便是一众老师眼中的好苗子。 林徽真不是天才,最多中等偏上,算是普通人里的聪明人,虽然也有一些诸如看课外书的爱好,看看家里21寸小彩电上播放的武侠剧,但他自制力不错,时间把控得很好,兼顾了学习和放松。初中三年,云城中考状元不必妄想,但正常发挥足以过全市最好高中一高中的录取分数线。 确如他老师们的期许,林徽真的中考分数很幸运地踩在了云城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上,直接预订了云城一中普通班的名额。 然而,还没等林徽真开启高中地图,他穿越了。 他穿越到了天璟大世界,一个修士满天飞,妖兽多如狗的修真世界。 林徽真很幸运地投胎成了一个修真世家的小少爷,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世家,但在一方小镇也是被普通人奉做上仙的存在。 林徽真依旧叫林徽真,只是,比起上辈子形单影只,这辈子他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的数目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林家虽然是不入流的小世家,但子嗣丰茂,七房子孙,跟他同辈的堂兄弟姊妹就有三十多个。 修真世界哎,对于阅读范围在恐怖和修真类小说徘徊的林徽真而言,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大馅饼,不咬一口都对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当然,对林徽真而言,重活一世最让他觉得幸福的是,这辈子,他有娘,有哥哥。虽然父亲在他还没有出世前就死了,但他哥绝对是世纪好哥,又当哥又当爹,护犊子到他在族里书堂里跟小胖子堂哥干架的时候都浑身带劲儿。 那小胖子自带狗腿子又怎么样!被他哥料理了一回,再干架的时候,那小胖子都不敢招呼着狗腿子一起上。堵上他成年人的尊严,还怼不过一个年九岁,正在横向发展的小胖子吗! 虽然那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小胖子,但林徽真作为一个有着成人灵魂的炼气一层,怼起小胖子来绝不落下风。 林徽真就这样朝气蓬勃地成长到了十六岁,正到了林家派族中弟子进入一个小秘境试炼的时候。 怀揣着那么一点点激动,还有跃跃欲试,出发前的七八天里,林徽真晚上睡觉都不怎么安稳,摸着他娘和他哥塞在储物袋里的东西就能开始畅想未来。 等他脚踢世家,拳打魔道……不对不对,这样太好斗了,还是等他得到大机缘,拜入正道第一门,一统修真界吧。 他的目标是让娘亲和哥哥在修真界里横着走。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徽真没能如他所愿开启自己的修行大道,而在出发前的某个夜晚里却被一个自带种马系统的轮回者夺舍了。 比起带着系统的轮回者,林徽真只是一个凭自己努力修炼到炼气八层,还没有筑基的修士,哪里是不知夺舍过多少人的轮回者的对手! 失去了身体,灵魂残破不堪,林徽真却不知缘由地缀在那个轮回者的身后。无论是轮回者还是那什么系统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 林徽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轮回者在小秘境里杀人夺宝,自己带着从秘境里得来的仙器美滋滋地躲在仙府里疗伤,所作所为则给林家招来了莫大的灾祸,最终偌大林家毁于一旦,他母亲和哥哥也因此而死。 那一刻,林徽真恨不能化身厉鬼,啖其肉,饮其血,哪怕那个轮回者使用的身体原是他的,他也想要将这具身体跟他的灵魂一起挫骨扬灰。 夺了他的身体,害了他的家人,此仇不死不休! 后来,林徽真才知道,那个轮回者之所以夺舍他的身体,是因为他是一本打怪升级流修真小说《仙道至尊》的主角,轮回者夺舍他就是为了他主角的身份,出众的修炼天赋还有超高的气运值,以此来完成某个系统颁布的主线任务,最终夺走整个世界的气运。 会被一个轮回者夺舍的主角,他算什么主角! 林徽真跟在轮回者的身后数百年的时间,看着那个无耻的轮回者气运加身再加上心机城府,凡是他想要的,无论是宝贝还是女人,没有他得不到的。凡是跟他作对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唯有一人是例外。 魔尊魇皇。 那个轮回者不知抱怨过多少回,说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应该出现什么魔尊,因为在他知晓的剧情里,魔道就是一盘散沙,在正道没有打上门的时候,魔道各方势力自己能撕得天昏地暗。哪像是现在,那群魔修在魔尊的统领下,居然压得道消魔长。 那个轮回者没少被魔修找茬,破坏了不少次计划,但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轮回者虽然被整得灰头土脸,但都险之又险地保住了小命,还能够奇遇连连,晋级摸宝不在话下。 林徽真看着这样的轮回者,恨得不能自已却不知还有谁能够干掉无耻的家伙。 林徽真没有想到的是,一切的转机竟然还在魔尊的身上。 还是轮回者作死到魔域盗宝,偷入魔宫禁地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林徽真看到了禁地中的棺椁,看到了被封在棺椁中的尸体,他才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魔尊之所以并不存在于轮回者认知的剧情里,是因为魔尊本该不存在,是因为轮回者之前的选择改变了因,最终酿造了魔尊的果。 林徽真终于明白,魔道势力热衷给轮回者找麻烦,有些看着都是要命的手段但到最后却轻轻放过,饶了轮回者小命究竟是因为什么。 魔尊魇皇,竟然是他哥时常跟他提起的挚友! 呸!什么挚友,那分明是好基友! 如果不是好基友,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他哥亲口评价——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入魔,还成了魔尊?! 魔尊魇皇对轮回者的杀意是真的,因为当初在小秘境中,正是轮回者使出的手段坑害了林家满门,害死了他的哥哥。数次出手但终是轻轻放过,不过是因为,魔尊以为轮回者是林徽真,是他好友疼爱的弟弟,所以才忍下了杀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盗宝,魔尊对轮回者再无手软。 因为轮回者在偷入魔宫禁地,看到封着他哥哥尸身的棺椁时,根本没有认出那是被他几百年前坑死的原身兄长,自然对他毫无反应。而这样的态度激怒了魔尊,最终出手将其重伤。 魔尊再无顾忌的时候,便是轮回者处处受制的时候。 不过,抢了他主角气运还能够以打脸男配、睡各路女配的邪门方法增加气运,再有那什么见鬼系统的全方位监测,轮回者之后的日子虽然过得狼狈不堪,却也小强似的坚强地活了下来,居然让他爬到了正道领袖的位置。 不过,林徽真瞧着,轮回者得了喘息之机,不过是因为魔道举势入侵东海,魔尊也没空亲自收拾他的缘故。 林徽真的第二世彻底终结在时间逆流。 魔尊是个狠人,他毁掉了十万年前几位至尊用来镇压来犯域外天魔的四方结界,将用来镇压阵眼的昆仑镜抢到了手上,燃尽一身修为真元以神器昆仑镜逆转了五百年时间。 轮回者完成度高达90%的主线任务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卡—— 姓名:林徽真 性别:男 年龄:15[300+] 身高:153cm[未来186cm] 修为:渡劫后期巅峰,半步飞升 身份:正魔两道至尊 属性:气运主角;人生赢家 法宝:神器昆仑镜;神器崆峒印;仙器玉阆仙府;半仙器点蕴千追 主角名言:天道大概跟我有仇,每次都在我能够重塑身体试图长高的时候捣乱= = 第2章 魔道 第三世开启,林徽真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 不过,因为第二世灵魂力量损耗严重,虽然重归少年时,一些损伤无药自愈,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他的记忆。 林徽真没能原原本本地将第二世种种记住,反而将第一世跟第二世,外加轮回者的本身经历混淆在一起,将自己第二世亲眼所见的一些事情当做自己的亲身经历,以为自己在第一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看过那本《仙道至尊》,在看到魔尊上门时将自己吓得够呛,还以为林家有什么重宝,引来了魔尊的觊觎。 后来血淋淋的事实证明,林家的重宝就是他哥,魔尊特么的就是一个大尾巴狼! 其实,按照一般的重生复仇修真文套路,作为上辈子被夺舍的主角,这辈子本该是他复仇血虐轮回者然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然而,苦逼的失忆前主角林徽真却在魔尊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还有那一句意味深长的“别让你哥挂心”的话里,含泪在十四岁的时候筑了基,以实际行动向他哥表示,弟弟长大了,不用他哥操心了。 对于修士而言,唯有筑基才算得上开始踏上了求仙大道。不过,筑基的年龄问题有着讲究。因为一旦筑基,修士的外貌便不再变化,直到寿元将近才开始如凡人一般衰老。 十八岁到二十五岁间,一向是修士选择的黄金筑基年龄。 可怜林徽真十四岁筑基,年纪尚轻,身体亦未长成,四舍五入才到了一米六的身高,堪称修真界爱美修士的悲剧。 ……当然,虽然这个年纪筑基有些早,身高有些悲剧,但在飞升之前还是有补救机会的。 修士无丑人,一般都是自己作的,就是因为在碎丹成婴的时候,修士可借结婴之力改形易貌。倒不是说结婴之力能够给修士彻底换一张脸,但是给面部五官微调一下,身高拉伸一下,肌肉膨胀一下,还是能够办到的。 林徽真不免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晋级元婴的时候,虽然渡完九九天劫后的天地会降下灵雨,灵雨与结婴之力有着相似的力量,可以让林徽真达成长高的目标,但渡劫期啊,对于他一个筑基期小修士实在太过遥远。 修真界有人终其一生止步金丹,但林徽真记得自己是主角,哪怕渡劫期遥遥无期,但元婴总是能够期待一下。虽然见到魔尊之后觉得自己的主角光环可能过期,什么人生赢家剧本基本是没指望了,但身高上挣扎一下还是办得到的。 魔尊在他家的时候对着他娘一口一个“伯母”,对着他一口一个“阿真”,做足了兄长对朋友弟弟的关爱,林徽真背后的冷汗是刷刷地淌,但苦中作乐地想一想,只要他不试图除魔卫道,他们一家都是安全的吧? 事实证明,林徽真想太多了。 等轮回者被收拾了,他哥被魔尊大尾巴狼叼走了,域外天魔被诛杀殆尽了,林徽真所有的记忆也都找回来时,林徽真陡然发现,虽然名义上,他是主角,但真正的主角其实是魔尊吧? 什么杀敌打怪复仇,都没有轮到他,因为他那个已经升级为他哥夫的魔尊将一切都包圆了!而且,对比原剧情里他的经历,林徽真的第三世真切地诠释了何谓“躺赢”。 林徽真无言地仰头四十五度望天后,虽然依旧郁闷他哥被抢走了,但在他们二人的合籍大典上,林徽真仍是真心诚意地敬了一杯酒。 母亲尚在,哥哥也好好地活着,他自己除了身高有些悲催,进而导致了原剧情里本该对他倾心的桃花们一个个看着他充满了母性关怀,估计元婴之前是别指望情缘问题,但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好个屁!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在卧室里站定,一双圆溜溜的猫眼腾腾地冒着火焰。 域外天魔被诛杀殆尽,四方结界崩溃,随着神器四散,天璟大世界的妖兽们像是失去了某种禁锢一般,那些妖力高深的妖兽终于得以变身人形。 妖修出世。 原本天璟大世界虽有正魔相争,但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是人修。妖兽的势力虽然不容小觑,却也不足以加入正魔之争来,但妖修就不同了。 天璟大世界不免添了乱象。 不过,这跟林徽真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他拜入的门派是天下正道之首天华门,师祖还是正道第一人,但他一个才筑基的小虾米可掺和不到各方势力的争夺里。 林徽真专心致志地修炼着,几乎是将天材地宝当着萝卜白菜似的啃着,哪怕他都快恨死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个会让他腿麻的姿势,他也咬牙坚持着,终于在十九岁的时候成功结丹。 距离碎丹成婴只剩下两个小境界了! 林徽真在第二世的时候见过自己这具身体成年的模样,但他却并不想跟那个轮回者用的身体完全一致。他左思右想,身高干脆马马虎虎一米九就好。身材虎背熊腰十分壮硕也不错,他看梵音寺那些光膀子武僧的身材就挺不错,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块。他的五官也可以微调一下,只要能够跟上辈子夺舍他身体的人渣分开就好。 然而,又是一个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结丹后不久,一觉醒来,林徽真惊愕地发现,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的修为竟然从金丹前期窜到了洞虚前期,来了个五级跳大跃进! 满心懵逼不足以形容林徽真当时的心情,紧接着有人过来找他,说是掌门真人命他到主峰去。 等林徽真被拽到主峰,进了大殿,见到了掌教真人和满殿他见过画像知道身份但绝对没有交集的魔道大人物后,魔道四道两盟之一的血河派掌门季芜修干脆利落地跪倒了他面前,自称败于杨尊者之手,按照他的命令,来找林徽真,奉他为主。 跟季芜修做出一样动作的还有魔道其他势力的主人,那些让正道诸门头疼不已的魔道硬茬子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跪在林徽真面前,表示,从今天起,林徽真就是魔道唯一的尊者。 林徽真那被称作杨尊者的哥夫,一个人挑了魔道四道两盟,如第二世那般,整合了正魔道和邪魔道的势力,然后干脆利落地将整个魔道送给了林徽真。 可特么谁想要这见鬼的魔道啊! 当然,最让林徽真崩溃的是,他心心念念,飞升前唯一一次能够易形改貌的机会,就这么被他睡了过去。虽然林徽真连六九天劫都睡了过去,老天爷对他这个一夜从金丹窜成洞虚的修士很宽容,也没拿雷劫天罚劈他,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好吗!! 林徽真气得抓狂,也不管他那哥夫究竟有多可怕,只想要找他拼了。结果,他却从旁人口中得知,他那哥夫带着他哥去别的世界溜达了,短期内是回不来的。 林徽真无法,也不能眼一闭说什么也不担魔道的担子,毕竟,有妖修在前面横着,正魔两道结盟势在必行。之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一方面是两边血仇不浅,另一方面却是结盟总得有一方先低头求和。 魔道那边看不上妖修,觉得那就是一群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畜生,虽然妖修挺张狂的,但他们才不急,因为魔道那边清楚,那些总是将天地正道百姓安危挂在嘴边的正道修士更着急。 魔道就等着正道那边低声下气地求他们结盟,届时便是他们漫天要价的时候。 只可惜,他们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被人挑上了门,打得找不着北,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来到老对头的山门前“拜访”,还得将一个奶娃娃奉做魔道共主。 好吧,奶娃娃的修为还不错,就是一想到他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孙,他们就心头憋气。 这群魔道巨擘心中憋气,林徽真更抓狂好吗。 修真一道,越是到后面的境界越是难以晋级。他能够用五年的时间从筑基到金丹,但从洞虚到渡劫,那究竟得是多少年! 更不要说林徽真还多了魔道这么一个偌大的拖油瓶。 林徽真本就不是什么揽权之人,如果说第二世的时候,他对于人生赢家的剧本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那么第三世恢复了全部记忆后,他人生的目标在报完仇之后就定格在了碎丹成婴好好长身体上。 不突破一米六,就这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他都找不到真心看得上他的姑娘。 当然,还有一个难言之隐便是,他的身体保持在十四岁,身下的好兄弟都没有发育完全,能用肯定是能用,凡间不乏十三四岁就成亲的男子,但效用能跟成年后一样吗?!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林·单身狗·徽真,他身高的悲剧之处在于,他的外貌凝固在14岁的状态,所有硬件也都是14岁的水准→_→所以,不要在身体还未长成的时候筑基hhh 第3章 两道至尊 林徽真无可奈何地成为魔道尊者,天华门乃至整个正道都没有为难林徽真,虽然一些正道修士心里有些疙瘩,但想一想,由正道弟子执掌魔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华门掌教清微真人也痛快,跟林徽真正道第一人的师祖商量后,清微真人大笔一挥,直接给林徽真安上了太上长老的身份,地位直逼他那正道第一人的师祖。 然而,最让林徽真崩溃的是,两年后,正道举行了那什么大会,他师祖表示要潜修,有事别找他,找林徽真便可。清微真人当即振臂一呼,公开推举林徽真为正道魁首。 虽然林徽真年纪尚轻,但洞虚修为俨然是修真界目前最顶尖的那一档修士了,至于大乘期和渡劫期,都是不理世事潜心修炼的老家伙。再者,他那渡劫期的师祖虽然说要潜修,但徒孙有事,他也能够出来给他撑腰。 ……撑腰个屁! 不管林徽真怎么僵着脸推辞,清微真人那高帽子是一顶一顶地给林徽真脑袋上扣,再有一群掌门、宗主纷纷附和,林徽真就这么又多了正道一大摊子事务。 魔道方面似乎也有些喜闻乐见,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跟着尊主后还得比正道一些老家伙矮一头。林徽真成为两道共主,这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但这一点也不合林徽真的心意! 偏偏林徽真不是那种“你们敢甩担子给我,我就敢放手不管让这担子彻底变成烂摊子”的人,他不想揽权管事,但事情要是落在他的身上,想到他一个决定就可能牵连到无数人,林徽真只能含泪坐上了两道至尊的位置。 差不多三百年的时间,升级为玄真尊者的林徽真在无可奈何地执掌正魔两道跟妖修死磕的时候,也渐渐找到了一点掌权的乐趣。 比如,修真界的娱乐设施太少,没关系,将炼器大宗九夷宗的掌门长老各峰精英召到身前,形容一下他当年在游戏厅里见识过的游戏机。林徽真不了解里面的运作理论,但交待下去,九夷宗上下挖空了心思,总能够造出修真界版本的游戏机。 不过,所谓的乐趣也仅限于此了。 比起这些可有可无的乐趣,林徽真更想要长高。 这三百多年的两道至尊生涯也是造孽,硬是将林徽真这个本性朝气蓬勃的好少年逼成了死鱼眼面瘫脸。谁叫一开始魔道虽然表示臣服,但臣服的是将他们上下揍了一顿的哥夫还是他林徽真,这是一个根本不用思考的问题。 林徽真都管事了,底下还有不服管教的刺头,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林徽真只能默默掏出法宝,干脆利落地削不服管的魔修一顿。 洞虚期的修为不是白给的,他一身的法宝,从仙器到神器不等,绝对不辜负他天命原主角的身份。 熬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渡劫后期,林徽真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经喜极而泣了。 这不仅是因为能够长高,更是因为,他可以借飞升摆脱正魔两道的破事儿了! 虽然九九天劫不知劈死了多少天之骄子,渡劫期的大能,但林徽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渡劫失败的可能,他就是这么有自信! 结果…… 劫雷劈下,林徽真还没能来得及易形改貌,给自己增高三十公分,他就穿回了第一世的现代。 这就很坑了。 林徽真磨牙,每一次他有机会长高的时候总有捣乱的,他都忍不住怀疑天道是不是捏着身高在针对他了。 等等! 林徽真猛地拉开卧室门,直奔客厅里的落地镜旁。 他认真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圆脸猫眼,跟他保持了三百多年的外貌没有多少区别,是很容易招致年长女性母爱的讨喜长相……好吧,据目测,这具身体的身高四舍五入一下,竟然特么得连一米六都入不了!! 林徽真绷着脸,伸手捏了捏手臂上软乎乎的肉,得,一看就是疏于锻炼。 不过…… 林徽真盯着落地镜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看看这张脸,还有连引气入体都没有开始的普通人身体,林徽真这位两道至尊半点也没有修为不在没有安全感的心情,而是满心满眼都是—— “十五岁,正是长身体之时。”林徽真缓声开口,字正腔圆带着特殊的韵律,特别有世外高人的范儿,这是林徽真用在正魔两道那些修士大能面前装深沉专用的语气,一时间也有些改不过来。 虽然第一世的身体十五岁的时候比上辈子十四岁的时候还矮了几公分,但没有筑基后身形固定的大坑阻碍,林徽真不信自己一日三顿地喝牛奶,多吃多运动,成年之时他突破不了一米九的身高! 哪怕没有一米九,向他哥看齐,一米八三也不错啊,总比一米五八强。 林徽真默默捧心,没错了,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修真无岁月,虽然他的根在天璟大世界,肯定不会一直在这方世界停留,早晚得回去,但空间壁垒不是那么好突破的,他急也没有用。 再者,他也不是放弃了修真,不过是迟个八年再开始努力。 为什么是迟个八年再努力,当然是因为,老话有云,男生二十三还能窜一窜。等他二十三岁窜过了,林徽真再引气入体,这样就能够杜绝一切可能阻碍他长高的因素了。 林徽真感应过右手内腕的印记,除了神器昆仑镜和崆峒印以外,仙器玉阆仙府跟着一起过来了,正魔两道年年供奉的上等灵石和极品灵石在里面堆成了小山。哪怕身处末法时代的地球,这样的修炼资源堆出一个渡劫期也不是问题。 当然,想要开启玉阆仙府,他首要的条件得先引气入体,修行的门槛得先踩上一半。 这不是问题! 重走修行路,他的心境修为仍在,被九九天劫淬炼过的元神依旧,只呈现自我封印的状态以免撑坏了这具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身体。曾经的瓶颈都不再是瓶颈,只要有着足够的灵气,林徽真能够以着让修真界瞠目的速度爬回曾经的修为。 只是,对于现在的林徽真而言,他一点也不着急重修,摆在他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长高! 这般想着,林徽真对着镜子努力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异常僵硬的笑容来。 死鱼眼面瘫脸三百年俨然成了习惯,这不好,在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里,他得做回当初那个朝气蓬勃的好少年! 林徽真冲着镜子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 林徽真:有点,可怕。 就在这时,林徽真听到了“咕噜”一声。他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小肚子,而后手掌上移,按在了胃部。 这种感觉……他是饿了? 辟谷之后再无饥饿的感觉,虽然林徽真没像一些修士为了远离五谷浊气而不再进食,哪怕当了两道至尊还时不时跑到东城尹家吃两顿食修亲手烹饪出来的美食,过过嘴瘾,但这种饥饿的感觉,真是阔别已久啊。 胃部好像在抽搐一样。 林徽真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现在是上午8:45分,这个点才醒,昨晚估计是通宵看小说了吧? 犹记当年,林徽真中考结束后结结实实地过了两天白天睡觉晚上通宵的颓废日子,趁着高中前小小地放纵了自己一把。只可惜了他的中考成绩,没来得及上一高中体验一把,他就穿越了。 这辈子倒是可以圆一把高中梦。 林徽真慢吞吞地从书桌抽屉里翻出钥匙和钱包,出门吃饭去了。 他住的小区里就有几家小饭馆,手艺跟东城尹家估计没得比,但他自己又不会做饭,保姆刘妈……好像从初三开始因为老家大孙子出生了,虽然很不舍,但还是跟林徽真辞职了。 之后的一年里,小区里的饭馆就成了林徽真经常光顾的地方。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林徽真绝不忽视这期间的营养问题,等吃完饭,回家之前再去超市买一箱纯牛奶,以后他不喝水了,天天就喝牛奶。 林徽真不知道,在他离开家差不多十分钟后,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小区里,猛地停在了单元门口。旋即,副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以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单元里。 那人目的地明确,冲到了楼道里对着林徽真的家门就是一顿狂拍,口中还大喊道:“开门,林徽真!开门啊!!你丫的在不在里面?!你倒是吱一声啊混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18辣个一颗红心向身高的主角# 林徽真:我的目标就是长高,就连重修都能够往后排!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长成一米九的型男!!!哪怕是天道,阻止我长高,我也要干掉祂! 天道:…… 第4章 中考 响亮的砸门声直接惊动了林徽真的邻居,“咔哒”两声,隔壁的铁门开了,有人探出头来,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扰民呐?” “抱歉抱歉!”那人抬手抹了一把满头的热汗,喘了两口气,道:“我是林徽真初中的班主任,我姓王,我过来找林徽真,那小子在吗?你们知道他怎么了吗?” “怎么了?”邻居不解地看向王老师,道:“他能有什么事儿?昨儿个还见过他,听他的意思,考得还行……等等!”邻居扭头看了一眼家里墙上挂着的钟表,突然瞪大了眼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中考三天,今天上午是最后一门吧?” “是英语考试!”王老师心中抓狂,他不自觉握拳,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都鼓了起来,比起一位教语文的老师,他更像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 王老师瓮声瓮气地道:“我今天送考,一直没看到林徽真进考场。这一连打了十来个电话都没人接,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老师任教的实验中学并不是这一次中考的考场,他班级里六十四名同学被随机分到了五个外校考场。他跟一些科任老师抓阄后各自负责一批考生的送考,林徽真便是他负责的考生之一。 他知道一些林徽真的家庭情况,平时对他颇多照顾,知道他没有家长送考,还想中考这三天,每天先到林徽真家里接他一起到考场,既作为老师也作为家长给他送考。但林徽真以绕远路为由,说什么也不让王老师这么做。 王老师也知道这小子平时咋咋呼呼,对于家长会有时候保姆有时候没人的情况很不在乎的样子,但谁能够真不在乎自己身边没有亲人。但林徽真自尊心强,王老师也就由着这小子。 万万没有想到…… 王老师磨牙,进场的预备铃响了三遍也没有看到林徽真的影子,王老师一方面觉得估计这小子混在别的地方,他自己没有看到。但又想着林徽真也不是那种见了老师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家伙,打了两个电话没人接后,王老师找到了考场学校的负责人,求他帮忙看一眼林徽真的考场。 果然,那个混小子竟然没有进场! 眼见着时间来不及了,王老师的手机差点没让他捏碎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早上说什么也不会听那小子的话,绕点路算什么,总比缺考强啊! 王老师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林徽真的家里,一路上不停拨打林徽真的手机,得到的都是无人接听后,王老师愤怒之余也不禁担忧——那小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邻居听王老师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些着急,道:“他不会在家里晕倒了吧?说起来,我有好一阵子没有看到刘姐了,不会这段时间里一直是他一个人住吧?” 一个半大孩子,哪里会照顾自己,不会是出事了吧? 一想到这个,王老师和邻居顿时就急了。王老师对着林徽真家的大门又是一顿大蒲扇,复又贴着门仔细地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完全没有一点声音后,两人大急,脑袋是嗡嗡地响,当即就想要撞门。 砰砰撞了两下才想起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王老师抹了一把脸,掏出手机想报警,请警察帮忙开门。毕竟,两人不是屋主,请来开锁公司也不会给他们开锁。 就在王老师用力地按着手机键,马上就要拨通报警电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瞥,一下子看到了正抱着一箱牛奶走进楼道里的林徽真。 王老师当即就是一声大喝:“林徽真!!!” 林徽真微微一怔,以着他的身份,敢连名带姓向他大吼的人,基本都是妖族那边的,是敌人。旋即,林徽真想起自己回到了地球,这里讲科学,据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所以,直呼他大名的是谁? 还没等林徽真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一早上心急如焚都快因为林徽真发疯了的王老师就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面前,抬起蒲扇似的手掌,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同时还大吼道:“你丫还有心情买牛奶?!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蠢事?!” 林徽真一呆,热辣辣的后背正在昭示着什么,这让他面部表情俨然坏死的脸上露出一丝薄怒,冷声道:“放——”肆。 林徽真的话头忽地一顿,目光无声又快速地将这个大汉打量了一番。 有点眼熟? 拜修士的好记性所赐,即使是几百年前的记忆,林徽真努力回想一番,还是顽强地将这张脸跟他初中三年的班主任老王对上了。 天地君亲师,哪怕是修士,也没有不尊师长的道理。 林徽真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将牛奶箱子往地上一放,想要向数百年前的恩师作揖行礼。然而,林徽真刚弯腰将牛奶箱子放在地上,王老师就一把抓住了林徽真的手腕,心急地向外拖,急吼吼地道:“你个混小子,是糊涂了还不成,今天最后一门英语都不去考试!!” 完完全全的凡人躯体缺乏锻炼,林徽真压根不是王老师这个热衷爬山打篮球的成年男人对手,直接被拖到了单元门口。 林徽真虽然尊敬师长,可好歹位高权重了三百年,冷不丁重温一下被师长拖拽的经历,他自己也有些懵。不过,他很快就从王老师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眸,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点惊讶,道:“英语考试?” 王老师的脚步猛地一停,他带着胡茬的脸满是崩溃地转向林徽真,道:“不是吧,林徽真,你丫睡糊涂了吗!今天是6月29日,你上午还有一门英语没考呢混小子!” 林徽真:“……”时间竟然提前了?现在竟然不是七月中旬,中考成绩已经下发的时候?!他他他、他穿越回第一世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还得参加中考,考英语?! 林徽真的面上霎时一片空白。 他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学过英语了! 修士的记忆再好,那也做不到过目不忘啊! 见林徽真面上一片木然,王老师心中又是气又是心疼,作为老师,他当然希望班级里的学生都能有个好成绩,这不仅是对他三年辛劳的肯定,也是对他们自己的前途负责。 虽说不是说中考考砸了就前途无亮,市内的重点高中虽然看成绩录取,但要是有钱,交个择校费,重点学校也会对那些人敞开后门。但林徽真,明明是凭借自己努力和成绩就能够上重点高中的苗子,偏偏脑袋犯浑竟然误了考试时间! 王老师没好气地道:“准考证在身上没?” 林徽真的眼珠缓缓地动了一下,然后他摇了摇头。 王老师忍下咆哮的冲动,转而提溜着林徽真冲回到门前,急道:“还傻着做什么?快开门取准考证啊!!” 林徽真在卧室书包里翻到了装着准考证、圆珠笔、铅笔和橡皮的小袋子,下面完全就是被王老师抓着冲出了家门,冲进了十分够义气宁愿耽误生意也没有离开的出租车里。 王老师不住地跟出租车师傅道谢,还压着林徽真的脑袋一起向师傅表示了感谢。 虽然因为林徽真闹出来的事情,王老师揍林徽真的心思都有了,也就是默念着师德师风才克制地糊了他后背一巴掌。这会儿出租车师傅使出了飙车的技术向考场冲去,王老师磨了磨牙,抬起那蒲扇大手按在了林徽真的脑袋上,慢慢道:“进了考场之后别着急,你答英语的速度一向快,有个半个小时足够了。”说着,王老师扒着司机师傅的背椅,催促道:“麻烦了,司机师傅,能不能再快一点。” 司机师傅点头,口中说着“放心”,油门一踩,加快了速度。 面上空白内心懵逼的林徽真默默地抓住了考试袋子,他瞄了一眼驾驶座旁的电子表,慢慢地道:“王……老师,已经开考了。” 开考之后,考生不得进入考场,这应该是中考高考的规矩。而且,他依稀记得,中考英语考试还有听力部分,这个时间早就考完了吧? “老师有办法,你好好考试就行。”王老师断然道。 中考的规矩多而严,但他好歹执教了二十年,认识的人不少,求一个人情,将林徽真这个误了考试时间的家伙塞进去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只事后得好好还还人情。 谁叫他是这个混小子的老师呢,真是欠了他的。 林徽真默默地垂下眼,规则和人情什么的,他自然是懂的。 王老师的拳拳爱护之心,让林徽真推脱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他现在十分犯愁的是,在王老师看来,以着林徽真对初中英语的掌握程度,听力二十分丢了十分可惜,但其他分数应该能捞得差不多。哪怕英语成绩最后也就九十来分,总比零分强。 王老师脑袋里的计算器飞快地运算着,以着林徽真这一次的发挥,本市最好的文理重点高中云华高中和云城一中是不必想了,但一般重点高中,应该能够进个实验班。 总比缺考少了整整一百二十分,只能够上个普通高中强。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懵逼的主角# 林徽真:不对,这时间不对!我第一世穿越的时候,虽然既没有跳崖又没有撞车,三百多年也足够遥远,但我清楚记得,我是中考成绩出了以后才莫名穿越的。 王老师:闭嘴,我不想听你扯犊子,跟上! 林徽真:这时间不对啊啊啊啊,我三百多年没有用英语了,怎么考试啊。 第5章 格格不入 王老师心中直叹气。 混小子报的那个第二志愿是云城二中,是市内一众重点高中排名偏后的高中。当时报考的时候,这小子因为曾经在云城二中考过一次会考,觉得那里夏天特别凉快,所以第二志愿就写了个云城二中,而不是班里其他尖子将一中和云华当做一二志愿。 混小子这下子如愿了,未来三年就到云城二中享受凉爽的夏天吧。 9:35分,林徽真被王老师成功塞进了考场里。他看了一眼门外不断向监考和巡考人员道谢的王老师,心中无语泪流。 林徽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看着试卷上满满登登的字母,完全想不起来第一世自己填写的是什么鬼东西了。 如果王老师知道他努力地将他送进了考场但林徽真依旧拿个零分回去……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见鬼的,他第一世穿越的时候明明是中考后成绩都出了的七月中旬好吗! 林徽真深呼吸,慢慢从透明袋子里掏出了圆珠笔,擫押钩格抵,将这只圆珠笔像是毛笔一样执在了手中,圆珠笔尖抵在了考卷上。片刻后,林徽真瞟了一眼左前桌专注答题的某考生,学着他的动作纠正了自己握笔的姿势,慢吞吞地在名头处,一笔一划地写在了“林徽真”三个字。 林徽真是天生的符修,虽然后期因缘际会走上了剑道之路,但从未放松过符道的修行。因为比起剑道来,他的符道实在是水到渠成,学得无比轻松。在剑道上遭受到的打击,当然要从符道上找找自信心,免得被他妖孽一般的师祖打击得太严重。 再加上正魔两道的事务,需要他亲自处理的卷宗不少,林徽真那一笔臭字,当年都快把他哥逼吐血了也没能纠正过来,后来批了三百多年的文件,外加没事儿画画符箓,竟就这么折磨得也算看得过去了。 只让人无语的是,好不容易习惯了毛笔,现在他却得渐渐熟悉回圆珠笔。 思及前尘,真令人唏嘘啊。 林徽真默默感慨,然后盯着白花花的试卷就忍不住发呆。 其实以着他如今的本事,哪怕没有引气入体,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但他的眼力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中考考场的间隔并不远,林徽真只要抬抬眼,他就能够瞄到左右前方考生的试卷。 这其中得冒着一定风险,毕竟,一个考场里,往往一个班级的同学都没有一个,谁知道偌大考场里正在刷刷填写着试卷的都是个什么水平。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才不要抄袭! 哪怕无人能够发现,但林徽真好歹是一代尊者,比起拿零分,打小抄更丢人。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试卷,复又抬头看了看考场里的钟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林徽真最终做了决定。 亏得是英语考试,包括听力部分在内,选择题的比重很高,足有七十分。填空和完成句子还有作文什么的,林徽真自认是没指望。但选择题,蒙一蒙,总还是有四分之一的正确率。 林徽真默默叹了口气,过得去就行,比起什么人生赢家,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一条乖巧长高的咸鱼吧。 林徽真刷刷两下在方块状的橡皮上四面上写下ABCD,然后他掂了掂橡皮,在书桌上轻轻一掷。 林徽真从听力部分开始,没有放过一个选择题,也仅限于选择题。 考试结束,待得监考老师收了卷,林徽真清楚地听到考场里不少考生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林徽真负手身后,缓缓走出考场。 这一回,学校外乌压压的人群中,他那位身如铁塔,满身腱子肉的班主任王老师的存在异常显眼。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少男少女,估摸着,应该就是他初中三年的同学吧? 林徽真扫了一眼,似乎都有些眼熟。 “真子,真子,这边!”围在王老师身边的一个男生看到了林徽真,连忙挥手示意,还大声招呼林徽真。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瞪过去,勿要随便称呼!什么真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娘亲养的那只叫榛子的橘色肥猫!虽然那只肥猫后期修成人形后,长相还算看得过去,还被他娘收为义子,登堂入室成了他的义弟。 那人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道:“怎么了这是,真子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林徽真冷冷地,冷冷地瞪了一眼那个咋咋呼呼叫他真子的家伙,然后走到了王老师面前,默默抬头看向为了他折腾了一上午的班主任。 王老师心下叹息,他本想问林徽真考得怎么样,但想起之前的事情,林徽真其他部分答得再好,听力部分再蒙对几个选择题,他这英语成绩恐怕得跌到他有史以来最低的分数。 王老师决定不触林徽真的伤心事,他抬手拍了拍林徽真的肩膀,温声道:“徽真,人活着总会遇到不少坎儿,虽然之前觉得那坎儿千难万难,但跨过去了再回头看看,那根本不值一提。” 中考砸了又怎么样,高中三年好好努力,看高考成绩!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道:“然,嗯,是,吾、我明白的,王老师。” 看着林徽真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老师的心里更忧伤了。他幽幽远目,那一刻,文人的情怀在铮铮铁汉的身躯里涌现。他用着洪亮的嗓音,抑扬顿挫地道:“主席有诗云: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中考只是检验你初中三年的学习,未来的高考还在等着你们去征服!老师相信你们!” 众人:“……” 王老师斜了众人一眼,道:“给点反应。” “啪啪啪。”众人立刻开始鼓掌,还不住地点头道:“对对对,王老师说的对,王老师说得太对了,没错,就是这样的。” “中考算什么,高考状元我的!” “屁!高考状元是我的好吗!” “都闭嘴,中考状元分文理,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再做梦。” 林徽真:“……”原来,他初中同班同学的画风竟然是这样的吗? 王老师大手一挥,道:“走,老师请你们吃雪糕。不管考的怎么样,这一篇都翻过了!” 众人欢呼,虽然林徽真很想半路偷溜,但还是被一群人裹挟着来到小卖部,旋即一根巧克力奶油雪糕被塞进了林徽真的手上。 林徽真拿着雪糕抬起头,只见到王老师一脸鼓励地看着他。林徽真心下无奈,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一回露出的笑容总算没有那么僵硬了。 —— 吃完了雪糕,林徽真试图将王老师往返打车的钱还回去,但被王老师将发型都呼噜成了鸟窝,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林徽真默默地扒了扒头发,又一次默念“天地君亲师”,也就看在这是他老师还是班主任的份上,他才允许他亵渎自己的发型。而后他收回了递钱的手,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承诺道:“王老师,今日、嗯,三年教导之恩,林徽真谨记于心,日后必有所报。” “嗯嗯,老师知道了,乖。”王老师拍了拍林徽真的肩膀,心里却并不怎么将林徽真的话往心里记。他教了二十年的书,遇到过各式各样的学生。对于他而言,每年教师节有学生回学校看看他,他就觉得很好。回报什么的,他真没有奢望过。 林徽真知道王老师没有往心里去,也不解释,只抿了抿嘴唇,俯身一揖,而后告辞而去。 王老师看着林徽真的背影,只觉得今天他这学生处处透着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那小脸一绷,神情一冷的样子,还真挺有气势。 也不知道这小子英语考得怎么样了…… 王老师忍不住叹了口气,担心。 林徽真刚走出王老师的视线范围,旁边就窜出三个人,呈包围状将林徽真围在了中间。 林徽真掀了掀眼皮,淡淡地看向三人。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大逆不道称呼他“真子”的家伙。 他叫李开,是林徽真脸熟度比较高的家伙,大概是初中时候还算合得来的朋友,刚才在吃雪糕的时候总算从旁人的称呼里得知了这个名字。 “真子!”李开热情洋溢地伸手搭在林徽真的肩膀上,考完一身轻的他一脸兴奋地提议道:“去游戏厅不?” 根据历年中考惯例,考完试后至少十天才会出成绩。对于这些虽然考完但没有多少底的学渣渣们而言,这十天就是最后的放纵。 林徽真伸手,将李开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提起来扔到一边。他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想起来自己正身处在和谐的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已经不是时刻得绷着的两道至尊。于是,他缓缓点头道:“可、以。”顿了一下,林徽真的语调微微上扬,“好啊。” 李开:“……真子,你不是考试将脑袋给考坏了吧?”这古里古怪却字正腔圆的说话方法,噫,不是中邪了吧。 林徽真冷冷地瞪了李开一眼,一字一句:“勿要称呼吾、我为‘真子’!” 李开眨了眨眼睛,他这三年一直叫的是“真子”啊,他还没少被林徽真叫“开子”呢,听上去特别像是凯子。 “行了,开子,真子,快走吧。”旁边的人催促道,“你们再磨蹭下去,游戏厅都爆满了。” 中考结束放松一下,相信有不少人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再在这里磨叽真子不真子的问题,他们就玩不上了。 林徽真: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努力适应现代生活的前尊者# 林徽真:冷静,冷静,冷静,这里是现代,生活模式跟修真界不同,他得合群!! —— 目前日常可以称之为:前渡劫期大能跟整个社会格格不入的日常生活_(:з」∠)_毕竟现在算是代沟了整个世界,第一世的事情还忘得差不多了hhh 第6章 八尾猫 内心拒绝着,但林徽真还是被拉到了游戏厅里。 今天李开请客,林徽真的手里被塞了一堆游戏币。 林徽真目光一扫,游戏厅里的生意果然火爆,气氛也热烈极了。不像是在修真界那会儿,九夷宗的炼器大师们虽然炼制出了相似的游戏机,推广度一开始还算不错。就在林徽真以为这项前世游戏即将风靡修真界的时候,他愕然发现,这个游戏机很快就被更新换代了。 真不能小看修真界那些炼器大师的脑洞。林徽真让他们捣鼓出来的是游戏厅里那些对战类的投币游戏,但没两年,他们居然研究出了全息网游! 好吧,修真界那边不叫全息网游,叫太乙幻境。 林徽真一开始只是想弄一些娱乐手段,结果,游戏机没能推广出去,反而给了炼器大师们灵感,弄出这个专门用作磨炼修士心境的太乙幻境。比起宗门之前使用试炼用的小秘境,太乙幻境更具安全性。 林徽真能说什么? 他只能要求那些炼器大师们将最开始那见鬼的玄真幻境改名为太乙幻境,拒绝为修真界版全息网游代言。 林徽真对太乙幻境没有兴趣,因为那东西就像是修真界的翻版。刚入道的小年轻可以靠着太乙幻境磨练心境,但于林徽真却是无用。不客气地说,真刀真枪干过的人,游戏里的一切再逼真,他也有些审美疲劳了。 林徽真摆弄着游戏厅里对比修真界各版本都显落后的机器,但摆弄了一会儿,再有旁边激烈热络的气氛加成,林徽真竟觉得还不错。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当然要干普通人干的事情。 林徽真深沉脸,沉迷游戏机不可自拔,直到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现在才下午两点,天色竟然暗了下来。 乌云黑压压地聚拢在一起,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是个艳阳天,这会儿就要下雨了。 其他三人也玩得差不多了,趁着这会儿还没有下雨,四人就各回各家了。 这家游戏厅离这次考场学校不远,但跟林徽真的家里却相隔八站,打车都需要至少十分钟的时间。林徽真看了看天空,雨开始下估计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现在没有修为,使不出避水的法术来,还是打车比较稳妥。 林徽真走到路边,酝酿了一下情绪,正待抬手打车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往对面一瞥,不自觉地落在路对面小巷里垃圾箱旁边的纸箱子上。 一只也就巴掌大的小黑猫蜷缩在纸箱子里,黑色的毛发蓬松地炸成了一个小团子,一双充满懵懂的绿色猫眼湿漉漉地睁着,粉嫩嫩的小嘴张着,隔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林徽真都能够听到那只小猫细弱的咪呜声。 弱小,可怜,无助。 等一会儿下雨了,那个小巷角落只会更戳人心。 然而,看到了街对面那只仿佛没有断奶的流浪小猫崽,林徽真心中没有半点被触动的怜悯,只有满心的卧槽。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还有什么来着? 不对不对,说好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呢? 这只猫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毕竟半天之前还是渡劫期的大能,虽然林徽真目前没有半点修为,也就是一个凡人,但他的眼力还在,勘破那不走心的蹩脚幻术还是轻而易举。 虽然在肉眼看来,对面小巷垃圾箱边上的小黑猫是一只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奶猫,但那都是障眼法! 映入林徽真眼眸之上的,是一只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浑身皮毛顺滑还有点蓬松,猫容小巧精致的黑色奶猫。它虽然小,但气势足,犹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双深碧色的猫眼里充满了灵性,目光里带着的是对过往行人的审视。 那眼神,跟人类到菜市场里对着白菜萝卜挑挑拣拣也差不多了。 林徽真目光一闪,目光落在了黑猫的身后。 乍看上去只是一条长长的黑色猫尾,但甩了两下,猫尾旁边出现几条一模一样的虚影,甩来甩去,虚影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足足有八条猫尾在黑猫身后甩来甩去。 八尾猫?! 林徽真听说过八尾猫的传说,什么猫每修炼百年就长出一条尾巴,萌生九尾的时候是修行的关键期,只要能够找到一个人类许愿长出第九条尾巴,猫妖就能够成仙什么的。 当然,应该只是传说而已。 林徽真这个领着正魔两道人修跟妖族死磕了三百年的尊者表示,妖族那边有猫妖,其中还不乏拥有着远古凶兽血脉的猫妖,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某只原身为猫的妖修修炼千年就能够长出九条尾巴成仙。 人族修行千难万难,终其一生,耗费数千年才可能求得仙道,而妖修,他们若是以日月精华山水灵气修炼,所花时间比人族还要漫长。若是生啖人类血肉,如修士大能,妖修的修炼固然突飞猛进,但紧随而来的天劫却堪比雷殛天罚,鲜少有这样的妖修扛得住天罚之威。 林徽真一脸镇定地移开目光。 虽然不知道这只猫妖为什么能长八条尾巴,但它的妖气又弱又淡,换算一下,估计连筑基期都没到,能长出这么多尾巴估计是种族问题,至于能满足愿望什么的,林徽真却不怎么相信。 他就不信这么一只猫妖能够让他瞬间回到天璟大世界。 虽然郁闷于说好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里怎么还有妖怪这种不科学的生物,但装作没看到,应该不会有麻烦。 像是这种麻烦,只要沾上一点就没完没了。他二十三岁之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向一米九进军。与此同时,按部就班地升学,做一个潜藏在普通人群里的咸鱼。 嗯,没错! 坐上了出租车,林徽真瞥了一眼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满脸严肃。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林徽真没有注意到,那只佯作小奶猫装可怜的八尾猫在林徽真收回目光后,那双绿莹莹的猫眼看了一眼林徽真,猫脸上似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在出租车驶离时,它叼起了垃圾箱旁边的纸箱子,向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而它的一系列动作,过往的行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 林徽真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从冰箱里取出面包和牛奶。飞快地解决了一袋面包后,林徽真一脸深沉地看着牛奶盒,然后一口气将里面的牛奶喝了个干净。 虽然林徽真并不欣赏牛奶,但想到补充的营养正在他的体内沸腾着化为长身体的营养,林徽真就能够捏着鼻子大口往嘴里灌牛奶都不停。 将喝光了的牛奶盒往垃圾桶里一扔,林徽真拍了拍手,准备回卧室的时候,他的鼻子动了动,嗅到了汗臭味。 嗯,来源于他自己的身上。 林徽真默了片刻,好吧,穿了一整天的T恤,还被雨水浇了一点,会有汗臭味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已经不是修炼有成的修士,别说法衣上有辟尘的阵法,随着修为渐深,灵气反复冲刷血肉,内外皆净,疾行千里连汗都不会流。 他忍! 林徽真深呼吸,扒下身上的脏衣服扔进脏衣篓子里,转身就进了浴室,将身体冲刷了一个遍。 洗完澡,从衣柜里挑出干净衣服换上,而后林徽真看着脏衣篓子里的脏衣服,叹了口气,将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一想到今后运动量一大就会冒汗,致使身上衣物发酸发臭,林徽真这个干净了几百年的前普通人就有些不寒而栗。 不是他有洁癖,而是习惯了某种程度上的洁净后,突然被打回解放前,他总需要适应的时间。 要不,他现在就引气入体?虽然没有结丹辟谷之后的效果好,但有灵气隔着,大概能够减低一下流臭汗的频率。 不不不! 林徽真猛地摇头,他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现在开始重修!想想他当年的血泪教训吧,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针对他的身高,只要他稍有懈怠,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可才只有一米五三,四舍五入都扒不到一米六的门槛啊。 在身高的问题上,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反正他有洗衣机,勤洗勤换不是问题! 流汗怎么了!每一个大好男儿都会流汗!! 林徽真严肃脸点头。 因为上午英语考试的惨烈打击,也因为想要体验的高中生活离不开学习,林徽真在洗衣机嗡嗡洗着衣服的时候,翻出了他之前初中三年的课本,严肃认真地翻了个遍。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虽然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多看几遍也能够烂熟于心,记忆保质期再怎么说也能有个几十年的时间。 林徽真刷刷翻完了课本,然后做了决定。 虽然一般高中到了二年级的时候才会分班,但他已经确定了学习目标——果然还得是文科。理科科目,不说别的,单是物理就让林徽真头疼。 修真界,不学物理,里面的一切常识基本都是在颠覆已知的物理各项理论。 林徽真没兴趣折磨自己。 不如专攻政史地,记忆力好能算作一项优势。 林徽真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林徽真仔细翻完初中课本后,天已经黑透了。他扒了扒干透了的头发,上床关灯睡觉。 明天还得早起锻炼身体,今天被王老师像是小鸡仔似的拖着走,太丢脸了。上一次被这么对待还是在三百多年前,那时对他做出这等事情的是他那可怕的师祖。 谢天谢地,在他当上了尊主之后,他家师祖就不再对他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惊呆了的主角# 林徽真:说好建国以后不能成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的新华国讲科学,杜绝封建糟粕呢?! 世界观:谁跟你说好的= .= 第7章 接连碰瓷 翌日清晨5:30,林徽真睁开了眼睛。 换上了运动服,揣上钥匙钱包,拎上垃圾袋,林徽真准备跑步到云江路早市,在路边摊位上吃点果子来碗豆花当早饭,而后走回家。 这就很锻炼很养生了。 林徽真定好今天早上的运动目标后就出门了。然而,林徽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跑步离开小区的时候,他竟然在小区口一家食杂店的台阶旁又一次看到了那只伪装成弱小可怜无助小奶猫的八尾猫妖。 林徽真的嘴角微抽,目不斜视地从咪呜咪呜叫唤着的小黑猫身边跑过。 这么弱小可怜无助的小黑猫,要不是身上带着障眼法,早就有爱心爆棚的小伙姑娘将它抱回家了。之所以能够继续可怜兮兮地装可怜,不过是想要过来施以援手的人不符合它挑选的标准,还没等伸手就被这只狡猾的黑猫给迷惑走了。 做人好奇心不能太多,如果是一只普通的小黑猫,林徽真还会到食杂店里给它买点香肠,但猫妖?虽然是一只修为不到筑基期的猫妖,但想要迷惑人类,占领小区食杂店却不是什么难事,林徽真才不管这只猫妖究竟在钓谁呢。 反正他是不会上钩的。 林徽真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体的运动上。 运动要适量,不能过多,以免损伤到骨骼肌肉,那会适得其反。 林徽真不断地调整着呼吸,他很快跑到了云江路早市,在早点摊子上点了果子和豆花,一脸认真地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而后,他慢悠悠地用跑步的两倍时间走回了家。 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林徽真满意地发现,食杂店旁台阶上那只咪呜咪呜装可怜的猫妖不在了。 很好。不管是它钓到了合适的人类还是它发现在这里找不到合适的人最终选择离开,林徽真都十分满意自己生活的小区没有超自然力量出现。 然而,又一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林徽真走到单元的门口,他竟然看到了那个装着小黑猫的纸箱子出现在单元大门旁。小黑猫奶声奶气地咪呜着,秀气的鼻头时不时皱一下,一双湿漉漉的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徽真。 林徽真嘴角微抽,如果说之前在小区门口出现还可能是巧合,那么,它现在将纸箱子搬到了单元门口,林徽真就不得不怀疑它是盯上了自己。 ……错觉吧。 林徽真依旧目不斜视地从黑猫身边抬脚跨过,对这只“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黑猫使出的卖萌神技采用了完全忽视的应对办法。他看都不看这只小黑猫一眼,取钥匙开门,然后毫不犹豫地阖上了大门,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划开界限的决心。 蜷缩在纸箱子里却不忘微微抬起脑袋,以这个角度来展现自己的高颜值,就连绿眼睛里的湿漉漉程度都恰到好处,不至于让人误会这只幼猫是不是得了眼科疾病,小嗓子还咪呜咪呜地叫唤着,这么一只可爱又可怜的小黑猫,仿佛不对它伸出援助之手简直天理不容。 然而,他都卖萌装可怜到这个份上,那个人类竟然还这么铁石心肠地从它身边跨过,连摸都没有摸一下…… 这样的打击,不禁让这只小黑猫的眼睛里现出了不敢置信的情绪。 说好人类其实很好骗,尤其无法拒绝他们这样有颜值的毛茸茸呢? 震惊之余,小黑猫接连不断的咪呜声就是一顿,咳了两下,掐着嗓子咪呜也是很费体力的。 小黑猫毛茸茸小耳朵不自觉拉平了贴在小脑袋上。 太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了! 小黑猫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林徽真回到家后就开始整理房间,他需要根据家里的东西来挖掘回忆一下第一世的记忆。 林徽真翻出了三张照片。 一张照片是光屁股流口水婴儿照,林徽真嘴角抽搐着自动认领了。 小小年纪就能够看出五官底子极佳,即使流口水也是可爱版的,果然是当年的他。 然后是一对夫妻的照片,男帅女靓,西装长裙,不得不说,那对夫妻的颜值都还不错,中等偏上,倒是给了林徽真一副好皮囊。 说来也怪,林徽真这一世的模样跟他在修真界时的长相一模一样,跟这对夫妻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但却与修真界他出生时便死去的父亲在眉眼轮廓上像足了七分。 这对夫妻多年前闹离婚最后抛下他,该不会是发现孩子在医院里就抱错了吧? 他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就这么演过。 不过,看他们这些年的生活费一直没有停,说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太可能吧。 林徽真冷静地想道,然后翻看第三张照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 亲昵挨在一起的夫妻,两双手一起扶着中间软绵绵的小婴儿,脸上带着真切的笑容,就连小婴儿也咧着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来,看上去是再其乐融融不过的一家三口。 林徽真静默片刻,将三张照片一同翻过来,压在了抽屉深处。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林徽真还翻到了中考报考的附件。 第一志愿的云城一中是没指望了,第二志愿的云城二中,应该能录取吧。 林徽真托着下颌,他上辈子中考的成绩刚好踩在云城一中的录取线上,好像是581.5分。而这个分数,还是他英语考了满分的基础上得到的。这辈子英语至少去了五十分,如果听力部分的选择题蒙错的比例高一些,他估计也就520分左右。 至于笔试部分的选择题,林徽真回家之后过了一遍初中三年的英语课本,再回忆一下英语考试中蒙的选择题,对一对答案,林徽真发现自己运气不错,笔试部分的选择题蒙对了九成。只是,听力部分他一点也没有听过,蒙的答案无从对比。 这个分数上云城二中倒是没有什么困难,但要是想去云城一中,择校费是三万五还是五万六来着? 别看云城二中就比云城一中多了一个横,那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每年理科市状元基本上都被云城一中包揽了,有时候还能够跟云华高中抢一抢文科状元,来个文理双全,可谓是云城一众父母最理想的重点高中。 反观云城二中,市内重点校排名虽然在第三位,每年的拨款仅次于云城一中和云华高中,但云城二中就是不怎么出成绩,高端竞争力完全抢不过云城一中和云华高中,还时不时被排在后面的重点高中吊打。 云城二中,完全是一所官方排名前列,但在广大老师家长学生心目中排名落后的重点高中,综合实力也就中下档。 云城二中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是550分,但听王老师说,500分往上的进云城二中连择校费都不用出。云城二中还搞出什么奖学金,对于成绩达到云城一中和云华高中的好苗子提供优惠,免学杂费书本费住宿费什么的。 显然,云城二中不甘心落后,一直在试图打翻身仗。 云城二中也没有什么不好。 林徽真努力回想一下,他依稀记得那里绿化做得特别好,夏天最热的时候还显得十分凉爽,去那里三年能少出些汗,其实也不错。 林徽真点了点头,无所谓了,反正他二十三岁就潜心重修,之前这些年用来长身体,再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本也就不是冲着高考状元去的。 林徽真还翻到了他的翻盖手机,发现没法开机后才意识到没电了。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发现里面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且都是来自于王老师后,林徽真不由觉得,昨天王老师见到他之后只拍了一巴掌而不是按住他揍一顿,这脾气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两条短信,都是昨晚发过来的,都是班级同学,要约他今天一起出门玩的。 林徽真歪头想了想,太闹腾还容易出汗,所以还是算了吧。 干脆回绝了对方的邀请,就在林徽真想着可以开电脑上会儿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林徽真瞥过去,该不会是那只猫妖不死心来敲门了吧? 伴随着敲门声,还有女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林哥哥,林哥哥在吗?” 女孩?竟然是母猫? 虽然公猫还是母猫光凭表面难以判断,得看看尾巴底下的标志性蛋蛋特征,但林徽真带人跟妖族死磕多年,那些妖修打着打着就恢复原形用牙咬,用爪子挠,久而久之,对着动物毛茸脸、鳞片脸再脸盲的人也能看出那么一点意思。林徽真瞧过那只猫的脸盘,他觉得那应该是一只公猫啊。 所以,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 林徽真犹豫片刻,对着防盗门的猫眼向外看去,然后看清楚了。 邻居家的大门开着,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站在他家门口,怀里抱着那个装着小黑猫的纸箱子。 黑猫妖依旧是那只黑猫妖,小姑娘却明显是一个人类,十有八九是邻居家的孩子。 林徽真抿了一下嘴唇,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个头也就刚到他腰的小姑娘。 “林哥哥早。”小姑娘十分有礼貌地打招呼,而后不待林徽真回应,她就费力地举起了手中的纸箱子,道:“林哥哥,这是你家的猫猫吗?”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认真碰瓷的黑猫# 黑猫:看我,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林徽真:没看到。 黑猫:看我,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林徽真:依旧没看到= = 黑猫:啊啊啊,你行不行,走点套路不行吗!!! 林徽真:刚才有谁在说话吗?哦,一定是错觉,好了,喝牛奶去。 黑猫:OTZ —— 林徽真蒙题的正确率还是很高的,只是……林徽真上辈子中考英语是满分啊hhh 第8章 登堂入室 “不是。”林徽真断然回答道。 小黑猫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小小声咪呜了一下。 小姑娘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来,她小声地道:“可是猫猫一直在你家门口叫啊。” 他家门口? 林徽真无言地瞥了一眼小黑猫,啧,这回的障眼法似乎精了不少,他瞟过去时不再看到八尾猫妖的虚像,而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黑猫模样。不过,林徽真很确定,这就是那只黑猫妖,如假包换! 不要小瞧一个在修真界时俯拾皆宝的主角的直觉。 显然,发现在单元门口装可怜无果后,它选择来林徽真的家门前碰瓷。 真是一只有恒心有毅力的猫妖。 林徽真感念它的努力,但请容他郑重地表示拒绝。 “是吗?巧合吧。”林徽真的神情冷淡,一字一句清楚地道:“我不养猫。” “是这样啊。”小姑娘的神情有些失望,她低头看了看纸盒子里的小黑猫,那么可爱,那么可怜,咪呜的嗓音简直能融化人心。她从很久以前就央求妈妈养只小猫,但妈妈一直不让她养。 或许,她应该抱着小猫找妈妈试一下。 万一,她妈妈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就心软了呢。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小声地道:“那……那我找妈妈问一问吧。” 说着,小姑娘抱着纸盒子就想要转身,然而,没转动。 因为那只小黑猫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柔软的身体,左前爪的爪钩直接勾住了林徽真的衣角。而林徽真,没有修为缺乏锻炼,哪怕他看清了小黑猫的动作,却也没能及时躲开这一扑,被这只不要脸黑猫勾住了衣角。 小姑娘这一转身,差点让小黑猫整个身体栽下去。 然而,每一只猫都是柔道大师,更何况是能力加成的猫妖。 小黑猫在女孩的惊叫声中又一敏捷出爪,后腿蹬翻了纸盒子,然后整只猫抻成了猫面条,顽强地挂在了林徽真的衣服上。 林徽真清楚地听到了刺耳的“撕拉”声,那是他脆弱的衣服被猫爪子勾出丝的声音。 林徽真:“……” 孽畜! “猫猫!”小女孩连忙抱起小黑猫,旋即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林哥哥,猫猫不是故意的。” 林徽真面无表情:不,它是有意的! 小黑猫的身体被小姑娘抱着,但它的爪子却执着地勾住了林徽真的衣服不撒爪。 隔壁邻居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出门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怒了。 “死妮子,作死呢!”邻居大娘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怒道:“你又捡回来什么东西了?” 女孩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松开了黑猫,小声地道:“妈妈,是猫猫。” “都说你什么时候能养活自己,妈就不管你养猫养狗,现在想都别想。”旋即,邻居看向林徽真,道:“小林,没事吧?妮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邻居大娘看向林徽真衣服下摆挂着的小黑猫,她没想到是这么小的一只猫,但家里养宠物一点也不方便,养个孩子就够操心了,哪里有精力养猫狗。尤其看到林徽真衣服上被猫勾挠坏了的地方,想想家里的地板沙发,更是坚定了不让女儿往家里捡小动物的决心。 “兴许是哪户人家养的母猫下的崽子,不想养所以丢弃了。”邻居大娘说道,伸手想要帮林徽真将那只黑猫拽下来,“大娘帮你将猫弄下来,干脆放在小区门口,谁想养自己带回家去。” 说着,邻居大娘回头瞪了一眼小姑娘,道:“你不许捡回来,听到没有!” 小女孩扁了扁嘴,“哦”了一声。 “咪呜……”小黑猫可怜巴巴但异常坚决地抓住林徽真的衣服,任邻居大娘一拽二拽三拽,就是不松爪,反而得寸进尺地抻长了后腿,爪钩弹出,勾住了林徽真的裤子。 反正邻居大娘越拽,小黑猫黏得越紧。 这么小的黑猫,邻居大娘怕将小猫扯伤了,也怕给林徽真的衣服的二次伤害太大,一时之间,竟跟这只小黑猫僵持住了。 林徽真看着小猫深碧色的漂亮猫眼,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开口道:“算了。” “小林?” 林徽真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只猫我先养着好了。” 这都锲而不舍地扒门了,天知道它哪天会不会破窗而入。 他这一世的家就是普通的公寓,防盗门和窗户上的铁栅栏最多也就挡挡小偷,猫妖什么的可挡不住。他倒要看看,这只猫妖死皮赖脸也要混入他家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虽然修为使不出来,但他身上与灵魂绑定的仙器神器不下五指之数,一旦感应到了危险就会自动护主,要是这只黑猫想要暗算他,恐怕牙都得崩掉了。 手边一溜儿能够自动护主的宝贝,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灵气远不及天璟大世界,即使有妖怪,实力肯定也不能像是天璟大世界那样,这才是林徽真哪怕注意到了这个世界有妖怪仍然放心大胆地拖延八年再修炼的底气。 邻居大娘见林徽真准备养这只黑猫,当即皱了皱眉,道:“你这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上高中了,哪里有时间照顾这只猫啊。” “无碍。”林徽真捏住黑猫的后颈皮,黑猫乖乖松开爪子,老老实实地由林徽真抓在手中。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淡淡道:“这猫瞧着挺有灵性,应该会很乖吧。” 小黑猫立刻咪呜了一声,仿佛正在应和林徽真的话。 邻居大娘见状也不再劝,只叮嘱林徽真别忘记带去宠物医院打一针,然后抓起小姑娘就回了家。显然,邻居大娘十分不满小姑娘总想往家里捡小动物的行为,决定要好好地教育教育她。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了林徽真一眼,小小声道:“林哥哥再见,猫猫再见。” 林徽真点了点头,小黑猫抬了抬爪子。 林徽真关上门,目光一瞥,将这只小黑猫提溜到眼前。 小黑猫老老实实地缩着爪子,看上去乖巧极了。 林徽真缓缓开口道:“我觉得你是一只颇有些灵性的猫。” 小黑猫无辜地看向林徽真,深碧色的眼睛湿漉漉的。 “应该不会随地大小便吧?” 小黑猫无辜望。 “应该不会抓花沙发地板吧?” 小黑猫无辜望。 “应该不挑食吧?” 小黑猫吐出小舌头,眨巴了一下湿漉漉的绿眼睛。 林徽真:“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犯了上面的禁忌……”少年略显圆滚的眼睛微微弯起,看上去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黑猫颈项处轻轻一划,意味深长地道:“你懂得的。” 小黑猫:“!!!” 有点,可怕。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俯身将小黑猫放在地板上,然后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切片面包,还倒了一碗牛奶放在它的面前。 “早饭。”林徽真言简意赅。 小黑猫仰头看向林徽真,忽然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应该不会吧? 他的障眼法据说用得挺好的。 林徽真:呵。 —— 家里多了一只猫并没有多少影响,可以说,这只黑猫机敏得很,自从成功登堂入室后,它没有展现出半点出格的举动。 不过,过于乖巧也算是一种出格吧。 林徽真看着这只看上去还没有断奶的小黑猫乖乖地啃面包舔牛奶上厕所连猫砂都不用——当然,林徽真也没有给它准备猫砂——方便的时候直接用厕所里的蹲便器,每一次方便完扯下块卫生纸蹭屁屁还不忘将卫生纸丢进纸篓里…… 林徽真深沉脸,这只猫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只要对猫这种生物有些了解的都知道这只奶猫的行为太过出格,明显违背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的金科玉律好吗! ……算了,管它呢。 林徽真观察两天,发现这只猫妖的存在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后,也没有半夜三更试图上他的床,偷吸他的精气什么的,林徽真也不点破他猫妖的身份,就当这只黑猫是想拿他当保护伞渡劫。 妖修渡劫,雷劫往往劈得比人修狠。为了能够安然渡过天劫,除了一些妖物坚持以日月精华修炼,尽量少造孽以外,渡劫之时也会找一些大气运的人当保护伞。 气运什么的,不是林徽真吹,除了当初坑了轮回者一脸血的魔尊哥夫以外,天璟大世界里真没人越得过他。 一只小黑猫而已,帮便帮了,只要它不将麻烦将他身边引,什么都好说。 接下来的九天里,林徽真除了坚持锻炼身体,一日三餐加牛奶不懈怠以外就是摆弄家里那台有些老旧的台式电脑,在慢悠悠的网速里重温一下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擦,回头看看那只摊着小肚皮试图卖萌的小黑猫,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好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不过……有着八条尾巴的猫妖,如果八尾猫的传说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比如一百年一条尾巴什么的,那这只黑猫成精的时候,还没有建国,似乎并没有违背社会主流价值观? 林徽真默默翻了个白眼。 …… 7月9日,到了可以查阅中考成绩的时候。 林徽真在网上一查,中考总成绩524.5分,英语成绩63分。显然,林徽真以着超高的运气蒙对了九成的选择题,包括听力部分,但空着的其他地方也扣光了分数。 这个成绩,正好能被第二志愿云城二中划拉走。 林徽真耸了耸肩,淡定。 一中去不了,二中也一样,不就是多了一横。 中考成绩一出,林徽真还算淡定,但他初中的老师都不淡定了。尤其是他的英语老师,整个人都懵了。哪怕王老师都跟她解释了,林徽真是误了考试时间,英语能捞回63分已经很不错了,但英语老师看着林徽真的眼睛仍是充满了沉痛。 林徽真不觉心痛,他的老师们都心痛死了。 王老师思前想后,觉得林徽真就这么被云城二中划拉走实在是太浪费,毕竟,师资力量摆在那里,云城一中的招牌不是吹出来的。但以着林徽真这个分数,想要去云城一中,择校费第二档,得掏出五万七。 在云城这个四级三线的小城市,五万七虽然不是一个小数字,一般家庭拾掇拾掇也出得起。但林徽真的家庭构成有些特殊,这么多年也不见其家长露面,户口本上就他一个人的名字。虽然听说生活费没有断过,但这个数目让林徽真自己出,估计有些困难。 于是,他找到林徽真,想帮他出这个择校费,林徽真没钱还可以先欠着,打个欠条,等以后工作了有钱再还。 林徽真愣了愣,说实话,升学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是很在意,偏偏别人这么记挂着,饶是修行多年,心肠冷硬了许多,这会儿也不禁心生暖意。 “无碍,王老师。”林徽真轻声安慰王老师,换算成修真界的标准,一中和二中都是修真门派,目标都是长生大道,但一品宗门真不是其他小门小派能够比拟的。林徽真本身出自那种一石头下去都砸不出一个水花的小世家,后来拜入天下道门之首修行,个中区别,他自是一清二楚。 不过…… 他的目标又不是全国顶尖学府,毕业后人生巅峰什么的,他只是不想找个深山老林里默默长个,顺便重温一下朴素的社会生活而已。虽然八尾猫妖的出现让林徽真心中冒出那么一点警惕,但云城是他第一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也没听说过多少鬼怪志异,林徽真愿意相信猫妖的出现只是个例。 云城四面环山,有山有水,那只猫妖说不定是在深山老林里睡过头了,叽里咕噜从山里滚出来,然后碰、巧遇到了他而已。 按照龙傲天的剧本,要不是这只猫妖是只公猫,说不定这会儿都变成妹子,各种对他温柔小意呢。 林徽真耸了耸肩,只可惜了,在他长到一米九之前,他对任何妹子都没有发展亲密关系的意愿,尤其还涉及跨种族什么的。 王老师见林徽真拒绝得坚决,只能拍着林徽真的肩膀,让他在之后的高中学习中不要懈怠。不管云城二中的学习氛围是个怎样的,他一定要坚持本心,目标一等学府。 林徽真嘴角抽搐地答应了。 他尽量吧。 从学校取回了云城二中的录取通知书,林徽真走回家。还没等进单元门,他就看到了那只蹲在厨房窗户后面,眼巴巴看着他的那只小黑猫。 看上去可真像是蹲在那里等他回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不走寻常路的猫妖# 林徽真:没有猫砂没有猫粮没有猫抓板→_→能留就留,不能自便。 黑猫:我为什么要用猫砂?那个不就是厕所吗?还有猫粮是什么东西?面包的味道还行啊。对了,不喜欢纯牛奶,我想要那个核桃奶。 林徽真:……好吧,猫妖你赢了= = —— 普通猫不能喝牛奶→_→本文主角养猫的方式方法不推荐,除非能够养一只猫妖hhh 第9章 云城二中 林徽真若有所思,不得不说,在亲人朋友不在身边的此时,有个等他回家的小家伙确实让他有些触动。但想要这个小东西另一层妖怪的身份,还有可能借他的气运挡劫的可能,林徽真就慢悠悠地将那点感动的心情收拾好。 只是,在开门进屋的时候,他微微俯身,指尖从黑猫的小脑袋上拂过,拨弄了一下它的小耳朵。 小黑猫明显呆了一下,没有想到冷了他那么多天的林徽真竟然摸了他一小把。下一刻,小黑猫后颈皮一紧,林徽真直接将小黑猫提了起来。 罢了,不管它怀着什么目的,只要妨碍不到他,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吧。”林徽真慢悠悠地道。 小黑猫的眼睛登时一亮,立刻响亮地咪呜一声。 “那就叫……”林徽真在小黑猫期待的目光中拖长了声音,然后弯起唇角,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乡巴佬卤蛋,他昨天刚买的,跟这只小黑猫各吃掉了两个,也是十分慷慨大方了。 而后,林徽真浅色的嘴唇里吐出两个让小黑猫瞬间僵住的字来。 “卤蛋。” 林徽真挠了挠黑猫的下颌,由衷赞美自己的取名能力,道:“真是贴切的名字,是不是,卤蛋,你也很喜欢卤蛋的,不是吗?” 小黑猫:他的爪子在蠢蠢欲动! —— 林徽真没有想到的是,自打脸的速度来得竟然会那么快! 虽然已经收到了云城二中的录取通知书,但登校报到之前有一个录入程序。 林徽真坐公交车从云城城北的家里来到云城城南的二中,他站在云城二中的大门前,他不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云城二中的地理位置其实不错,听说五十来年前,云城二中周围就是一片烂菜地。但随着城市的发展,云城二中周围的地皮都发展起来,比起地处偏僻的云城一中,云城二中基本处于城市繁华中心地带。 值得一提的是,云城二中所在地明显属于该区的重点学区,隔街相望的是本市一所师范院校的南校区,该校区紧挨着一所初中。而云城二中的西边,隔了一百来米的距离是一所小学,可以说,如果在这里住,从小学到大学,来回过街就能够满足。 但让林徽真无语的却不是这个。 林徽真目光幽幽地看向云城二中校园上方。 阴森诡谲的黑气在校园上空氤氲成云,黑压压地将整个校园笼罩。周围几所学校的上空也有黑气,但远没有云城二中上空来得深重,而且丝丝缕缕的黑气正循着某种奇特的轨迹,一同向云城二中的上空汇聚而来。 林徽真忽然意识到,他当年来这所学校考试时,为什么会觉得凉爽。 ……凉爽个屁啊,那是阴冷! 林徽真虽然主修符道与剑道,不懂风水堪舆之术,但这样的聚阴之地,完全是扫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里的阴气虽不及鬼域的万分之一,但远超一般地方的阴气比例,阴盛而阳衰,自然会在炎炎夏日里不用空调也能够添一抹阴凉。 林徽真默默抬手,抹了一把脸。 要不,直接走第三志愿的普高? 不不不,王老师会被气死的。 这个时候,他去不远处的银行里看看自己卡里有多少钱,够不够云城一中二档择校费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林徽真深沉脸思考人生的时候,一辆黑色兰博基尼嚣张地开过来,在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猛地横在了云城二中的校门口,距离呆立在校门口的林徽真只剩半米的距离,是足以让普通人后怕惊叫的距离。 林徽真神情不动地瞥了一眼跑车。 一看就很贵的车子引起附近行人的小声惊呼,在云城这样的小城市里,很少见到过这样的名车。 驾驶座的车门猛地被推开,走下车的却是一个仿佛全身上下都写着非主流的……少年?挑染了紫、蓝、白三色的莫西干发型,黑色骷髅衫,走两步就叮叮当当的柳钉裤。少年颇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云城二中的大门,反手给自己戴上一副墨镜。 少年走到后车门处,伸手将车门拉开,旋即一只手搭在车顶上,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来,道:“我美丽的公主,您的骑士已经将您安全送到目的地,请……”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后座处另一边车门开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走下车。少女穿着白色连衣裙,梳着高马尾,长相十分清丽可人。她斜睨了少年一眼,表情里是十足的嫌弃,而后她伸手握住了车里那人的手,口中道:“姐姐,到了。” “嗯。”搭着少女的手,紧接着走出车子的是一个二十左右,身穿白衫黑裙职业套裙的年轻女性。她在五官里跟那个刚下车的少女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眼睛的形状,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不同于少女的稚嫩青涩,女人有着姣好的身材,虽然她面上稍显冷淡,但却不足以减去她成熟妩媚的风情半点。 莫西干少年:“擦!” 每次追求女神总是有小鸡崽子蹦跶来蹦跶去,哪怕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女神的妹妹,每一个幸福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难缠的小姨子,不过,他真不能打死这个小姨子? 少女:呵呵,想追我姐?下辈子都不可能!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头发同样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少年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十分谨慎地扫过莫西干少年的脸色,脸色发苦。 钱二少又吃瘪了,回头又得暴躁。 走在时代潮流巅峰的钱二少用力地甩上车门。 女人握着妹妹的手,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飞快地碰触着,她凝眸看着眼前的云城二中,一双美眸里滑过一丝忌惮。 少女抿了一下嘴唇,小心地握住女人的手,低声道:“姐,我觉得不舒服。” 女人轻声道:“聚阴地,不舒服是正常的。欣欣,听姐一句,你现在回家去还来得及。” 少女立刻敛起面上的怯意,小脸一抬,哼了一声,道:“才不要。”她绝对无法容忍某只苍蝇围着她姐飞来飞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者,她都十五岁了,打从六岁起她就修行道术,从两年前开始也独立处理一些事件,自认是个小天才,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她得好好地露一手才是。 “你,唉。”女人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虽然她隐隐觉得眼前的聚阴地不简单,但想到每隔五年,道协七脉就会派家中年轻弟子来此修复并加固封印,今年轮到了她们张家,来之前她们带上了太爷爷赐予的法器,断没有胆怯惧怕的道理。 “你说说你,张琼欣,太爷爷说让你过来了吗?太爷爷明明就是派阿颖过来执行这次任务,由本少我来陪同,你来凑什么热闹,裹什么乱!” 钱二少立刻开口道,对待少女,他可没有对待自己女神那么温柔有耐心,他现在恨不能将张琼欣塞进后备箱里让人给运回B市去。 同是姐妹,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我呸,你叫谁阿颖。”少女,也就是张琼欣双手掐腰,毫不犹豫地喷回去:“要叫张小姐,懂吗?你这个比本小姐还小两个月的小、弟、弟!” 钱二少眉毛顿时就是一挑,凶神恶煞地瞪向少女,刚想说什么,张琼颖就开口了。她先冲钱二少歉然一笑,真真温柔似水,再大的火气都浇灭了,然后道:“抱歉,钱二少,舍妹无礼,还望见谅。” 张琼欣脸色一变,刚想张口,张琼颖的手指就微微收紧,制止了她的话。 钱二少面上稍霁,哼道:“小孩子嘛,本少懂。” 张琼颖继续道:“不过,舍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钱二少瞪大了眼睛,就听他心目中的女神温柔地道:“张琼颖痴长钱二少九岁,原也算得上钱二少的姐姐。若是不弃,钱二少就跟欣欣一起叫我一声姐姐吧。” 钱二少:“……也就九岁而已,我妈小了我爸二十岁,不也没叫过他哥。” 张琼颖立刻叹了口气,有些忧郁地道:“我……明白了。毕竟,钱家……我们张家只是破落户而已,钱二少瞧不上琼颖也是正常的事情。” 钱二少:“……颖姐。” 张琼颖立刻点头回应道:“清弟。”旋即,不待钱二少反应,一把拉过张琼欣,道:“此次蒙清弟愿意施以援手,清弟与欣欣同岁,这一次又同是作为新生入学,在任务结束之前,劳烦清弟代为照看欣欣了。” 钱二少:擦! 张琼欣:“我不——!!” “欣欣,听话。”张琼颖认真地看向张琼欣,道:“清弟虽然年纪尚轻,但他为了封印的安全,为了华国百年的国运,不远万里随你我姐妹来到云城,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此乃大义。” 张琼欣仰着头,默默地看着她仿佛戏精上身的姐姐,忽然就顿悟了。她霍地转头,看向一脸仿佛吃翔了的钱二少,小脸一皱,用情真意切感情饱满到让人鸡皮疙瘩直冒的语气道:“是我不对,钱二少,不对,清弟,我不该胡乱臆测你的来意。我、我错了呜呜。” 张琼欣编不下去了,她呜呜假哭着扑进了张琼颖的怀里。 钱二少的脸彻底扭曲了。他的嘴角抽搐着,艰难地挤出一句“我先去办理入学手续”,说完,手一甩,他大步向前走去。然后,他看到了一直站在一旁,目光半点也没向他们这边瞥来,但站着的距离却近到明显他们的对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林徽真。 钱二少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在女神那里吃瘪是一回事,但被别人亲眼看着在女神那里吃瘪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渴望灭口的心在蠢蠢欲动。 张琼颖显然也注意到了钱二少的眼神,她立刻开口道:“清弟,我下车后就使用了静音符箓,那个同学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学校前谈论聚阴地的事情。这样的对话,只要传出去半点,被别人听到后对云城二中都会是莫大的麻烦。 符箓等级太低,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林徽真:“……” 继即将入学的高中竟是一座聚阴地后,又有两个修行者要跟这所学校有牵连。虽然一个炼气一层,一个炼气二层,连个正经的修士都不算,但这个世界的不科学之处正在顽强地在林徽真面前昭示着存在感。 科学的世界观在摇摇欲坠,虽然林徽真早几百年前就不讲科学了。 钱二少也不好在女神面前露出自己纨绔弟子的模样,他只恶狠狠地瞪了林徽真一眼,记住了他的长相,然后冷着脸大跨步走进了校门里。 眼见着钱二少黑着脸进了学校,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少年也如梦初醒,连忙追了进去。 见钱二少和他跟班都进学校里了,张琼颖拍了拍张琼欣的脑袋。 张琼欣抬起头,脸蛋憋得通红,眼底却盈满了笑意。 “小丫头。”张琼颖低声训斥道。 张琼欣吐了吐舌头,抱怨道:“那个钱二少实在太讨厌了。”仗着自己的身份,来云城这一路上没少对着她姐献殷勤,也不看看自己那一副毛都没长齐的样子,也敢觊觎她姐姐! 最重要的是,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钱二少一直觉得鬼啊神的都是假的,骗人的小把戏而已。还跟他的跟班说,要不是他心仪张琼颖,哪怕张家老太爷上门借人,他都不会跟她们来这一趟。 对于钱二少的想法,张琼欣是又气又恼,却又拿他没辙。 钱二少全名钱琮清,B市四大家赵家、钱家、孙家和李家,在建国时出过大力,建国后始终在党政军权中占有无可忽视地位,钱琮清钱二少是钱家本家二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子。 钱家有钱有权有势,他上头还有一个早早预定了继承人位置,大了他十岁的同父异母兄长钱琮澜,是B市有名的弟控,既宠还有原则,是又将他当弟弟又将他当儿子,该宠的时候要星星不给月亮,该严厉的时候能将钱琮清打得上蹿下跳。 别看钱琮清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五年前放在B市也是一有为……小学生。只不知道十岁生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叛逆了,被钱琮澜逮住好顿揍也没能扭过来,反而因为揍得太狠了住了三天院。 出院后,钱琮清跟他老爹拍了桌子,死活要搬出去住。 再然后,他就变成这德行了。 堕落啊堕落。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尽心尽力的天道# 天道:本天道倾情为您奉上龙傲天剧本——先送灵宠,再送大小两个美女,还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男,此人可以自行选择打脸干掉或是收做小弟。一切都是您老宏图霸业的起始资金,请注意签收~ 林徽真:签收你妹! 天道:本天道没有妹妹。 林徽真:看我口型——天凉了,是时候让天道破产了! 天道:……老大,这个主角不配合,肿么办? 谜之音:那你就破产吧= = 天道:QAQ —— 林徽真第一世的世界,从来也不是什么朴素价值观的世界,只是他曾是普通大众的一员,根本没有注意到社会上发生过什么超自然不科学的事件hhh 作者是个起名废otz感谢起名网的帮助,嘤。 第10章 囊中羞涩 钱琮清再堕落,他也是钱家二少,无论闯了什么祸也有钱家大少收拾烂摊子。不过,钱琮清也算有分寸,并没有仗着钱家的势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多小小年纪无照驾车比赛,要么就是对张琼颖一见钟情,不顾自己才十五岁,毛都没有长齐,个头还没有张琼颖高就巴巴地追求她。 张琼颖看着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各种幼稚的追求也很无奈啊。她喜欢成熟的型男,对小毛孩子没有半点兴趣。 张琼欣完全就是跟钱琮清不对头,怎么看都不顺眼,再加上钱琮清对张家正统道术的轻视,张琼欣就想偷偷破个戒,用道术吓唬一下钱琮清。 虽说道协有规定,他们创始七家出来的弟子和普通道协成员没有什么区别,凭执照驱鬼除妖,那最要紧的一条——道术不可随意暴露在普通人面前,亦不可捉弄伤害普通人——规定,必须严格遵守。若有违反,轻则罚款禁闭,重则废除一身道术,逐出道协。 规则张琼欣都明白,但张家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钱二少暗地里唾弃为江湖骗术,张琼欣自然不服气。 所谓的违反规定,只要没有人发现,没被抓住,那就不算是违反。 然而,不管用! 道协能够有今天的规模,任职的天师还能够混个在编公务员的名头,完全是因为有B市四大家的支持。他们是见识过一些鬼魅妖邪之事,知道道协天师对华国国运的重要性。所以,虽然政府明面上呼吁一下唯物主义世界观,忽悠一下普通老百姓,但暗地里各部门都在给道协天师大开方便之门。 B市四家的年轻一辈,哪怕有些对道术天师不太相信,但长辈的话撂下,他们也不敢表露对天师的轻视。而当他们接触一些事情,见识过天师的能耐后,更是对道协七家的弟子敬重有加。 钱琮清却是个例外,还是一个特别棒槌的例外。 张琼颖被称作B市第一美女,敬慕者众多,但没有一个敢于追求她的男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修行之人有五弊三缺之说。 所谓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三缺则为钱、命、权。 这五弊三缺,倒不是说修行之人每一项都会应上,但必然会有一两项。 命不够硬,谁敢追求修道的女子。 再者,五弊三缺,单是听说就恨不能离这些远远的,哪里敢因一段姻缘就沾上! 也就钱琮清这个棒槌。 他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半点也不信。为了让自己狐朋狗友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这是一个讲科学的世界,他甚至拉着自己狐朋狗友到B市最有名的凶宅里过夜。 结果,一晚上,狐朋狗友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瑟瑟发抖,钱琮清一觉睡到天亮,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 就在众人以为凶宅之事可能有蹊跷时,第二天又有人摸到凶宅冒险,结果却出乎众人预料,死得那叫一个凄惨可怖。 虽然钱琮清觉得里面肯定是人干的,但张家姐妹却清楚,钱琮清之所以从小到大什么古怪事儿都没有碰上,是因为他命格特殊,掌心有宝晕之纹,是封侯拜相的命格,一身煌煌之气,诸邪辟易。 张家老太爷给钱琮清测的命格,绝无错判的可能。 这是张家老太爷特意到钱家借人的原因,也是张琼欣整蛊道术无法应验的原因。 其实,以着张琼颖的身份,有这等命格的钱琮清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钱琮清大个十来岁,她还能考虑一下处处关系。但就像是她感慨的,钱琮清太嫩了,她不好这一口。 姐妹俩轻声说着话,毫不顾忌地从林徽真身边走过,完全没有想到,看似站在校门口发呆出神的林徽真,将她们说的话全部都听到了耳中。 林徽真静默片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分数条,直接过了街,来到对面的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前,插卡。 而后,林徽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账户余额陷入了沉默。 林徽真第一世在钱的问题上并没有多少概念,之前的保姆刘妈得了吩咐,拿钱办事,不曾在生活上亏待林徽真半点,处处都挑最好,这也使得每个月花钱如流水,生活费经常月光,零零碎碎的钱,十二年下来只剩下10021.56元。 现在是月初,又是临近升学,按照这些年的套路,他这银行卡上早就该打钱过来了,但卡的余额却根本没有变化。这一万来元倒是足以应对升学前的各项费用,再有几个月的生活费,但择校费却是远远不够。 林徽真倒是有他此世父母的电话,但要他打电话要钱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说句诛心的话,父,他只认林君悦,母,他只认阮青珩,兄,他只认林徽末,至于这一世的父母,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多年的抚养费,他必然会还。 但也仅限于此了。 或许他们是不想负担他的生活了,林徽真仔细想想,十二年不见,要说能有多少感情,那纯属胡扯。以着林徽真表面的年龄,尚未成年,他们连生活费都不给,合该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权益。 但林徽真又不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年龄,单算第三世都三百多岁,偌大华国的人瑞都没有他年纪大……恩,等等,要是有修行者在的话,他这句话可以保留一下。 生活费没有了,他可以自己赚。再不济,还有助学贷款。 林徽真若有所思地走出银行,一抬头就看到旁边超市打出来的博彩招牌。 买张彩票碰碰运气? 林徽真挑了挑眉,以着当初他在秘境里避着机缘走还是被传承和仙器糊了一脸的经历,还有轮回者对他的“念念不忘”,他的运气,或者说气运,绝对是顶尖的。 林徽真走进超市,买了两张即开型的彩票刮刮乐。 半分钟后,林徽真一脸冷漠地将两张刮开的刮刮乐扔进超市的垃圾桶里。 博彩什么的,歪门邪道,还是想想正经的方法吧。 给人看命看手相什么的,他虽然出身道门正统,但道士是道士,修士是修士,术业有专攻,不可混为一谈。 ……好吧,他出身的天枢殿,不学风水堪舆,好这口的是天机殿,那里面尽出神神叨叨跟你讲天机算命数的家伙。 林徽真习剑的一面不研究那些面相风水之说,符修的一面,他只会画攻击性的符箓,一张符箓下去引雷招火瞬间覆灭一座城市没有压力。 遇到妖魔鬼怪的时候,也就梵音寺的佛修叨叨叨,以无上佛法渡众生苦厄。反观他们这些修士,往往就是直接动手,大招放出,一招劈不死就再来一招。 当然,哪怕是佛修,有时候发现叨叨叨没用的时候,他们也是罗汉拳祭出,没少拳打妖魔。 仔细一想,林徽真无奈地发现,他在修真界混了几百年,竟然没有一项本事放在现世能够立刻赚钱的。 忽然,林徽真眼睛一亮,他右手微微握拳,轻敲掌心,自语道:“对啊,可以写小说。” 好歹当了三百年的两道至尊,正道和魔道那点破事,往上追溯个一两千年的八卦,林徽真都一清二楚。不拎出来当素材加工一下,林徽真都觉得对不起这三百年的辛劳。 这三百年,可硬是将他这么一个阳光健气的好青年折磨成了面瘫脸死鱼眼,大大地损伤了他的英俊值,不用笔头好好戳戳那些糟心的正道大能,魔道巨擘,林徽真都不甘心。 当然,他也可以顺道吐槽一下那个抢了他哥哥的混蛋魔尊。虽然第三世他压根就没当魔尊,还将魔道的大锅扣在了他的头上,但这不妨碍林徽真春秋笔法一下。 反正没人会知道。 林徽真慢慢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如果顺利的话,生活费还有着落了。 然而,林徽真一想到钱,再想想云城众高中的录入期限,林徽真无奈了。 择校是不能择校了,他就老老实实到云城二中上学吧。 那两个女人瞧着虽然修为低实力差,但听语气,家族底蕴不错的样子,显然她们来云城不是偶然事件,就是冲着这聚阴地来的。既然来的是小辈,估计她们嘀咕的封印不是什么大任务,他在云城二中上学也遇不上什么大乱子……吧? 只要他远着这行人一些,应该不会牵扯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吧? 嗯,就是这样。 林徽真拿出分数条看了看,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缺钱了的主角# 林徽真:没有修为的前提下,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怎样赚钱?忽然意识到修真三百多年,竟然没有一项手艺能够拿到现在来赚钱,蓝瘦,香菇。 天道:看到那个纨绔子弟·男没?他有钱,他家特别有钱,上,主角,收他做小弟,压榨他!!! 林徽真:天道你可真有出息啊。 天道:……这是合理的建议!! 林徽真:呵呵哒。 天道:老大,这个主角我可以干掉他吗? 谜之音:干掉你自己吧= = 第11章 目标 时间转眼进入了八月。 正如林徽真猜测的那样,往月按时按点的生活费再也没有往卡里打过,估计以后也不会打钱了。 林徽真心下微晒,并不在意。一方面是卡里的钱划去高中第一学期需缴纳的种种费用后还剩下将近八千,足够这半年的各种生活花销,而且他听说云城二中每学期的奖学金挺丰厚,再申请一个助学贷款,嗯,高中三年没问题了。双休日什么的也可以去饭店端个盘子做钟点工,就当锻炼身体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赚小说稿费当生活费…… 林徽真坐在电脑前耸了耸肩,写小说也是需要天赋的,他的文笔,不说也罢。 其实,仔细看看,他的剧情还是不错的,毕竟取材于真实事件,这都是正道和魔道的真实撕逼史啊。 虽然看着各种扯淡,但这是货真价实的纪实文学。 只可惜没人欣赏。 林徽真默默给电脑关机,撸了一把黑猫卤蛋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可爱的猫猫的。 想当年,他娘亲养的那只肥猫榛子,他整日想的是如何央求阿娘给它改个名字,他自己也没少跟榛子撕逼。别说他一个大人跟一只肥猫斤斤计较太过幼稚,跟榛子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林徽真也就七八岁的时候。 身体的年龄其实很影响心性的。 反观这只小黑猫,虽然林徽真明知道这是一只不简单的猫妖,死皮赖脸跟着自己也不知怀着什么目的,但…… 林徽真挠了挠卤蛋的下颌,换来小黑猫微眯着眼睛软绵绵地咪呜一声。 应该是因为卤蛋展现出的是奶猫的形态,而打从他见到榛子就是肥硕橘猫的造型的原因吧。林徽真冷静地想道,等卤蛋长成大黑猫了,他这只总是控制不住就是想要撸猫的手应该就能够忍住了吧? 小黑猫抖了抖耳朵,歪过头蹭了一下林徽真的手背。 林徽真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克制不住地又揉了一把猫。 嗯,喂肥它,鄙夷它,然后冷落它! —— 2005年8月14日,云城二中新高一军训集合的日子到了。 云城二中一向采取封闭式军训,并不在本校校区进行,而是在云城外县的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进行,为期十天,今年也不例外。 林徽真没有将黑猫卤蛋托付给其他人照料,而是从超市里购买了一批面包牛奶放在冰箱里。窗户不上内锁,以着卤蛋的体型,从窗户上铁栅栏的缝隙进进出出没有什么压力。 小黑猫咪呜咪呜,一张猫脸上仿佛写满了依依不舍,哪怕林徽真不觉得这只成了精的黑猫对他有多少感情,但他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 他以后还是多喂喂这只黑猫吧,等它长成了大肥猫,他就不会对它心软了。 这般想着,林徽真背着旅行包出门了。 林徽真并不知道,在他前脚离开家坐上公交车,黑猫卤蛋后脚就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下了公交车,林徽真有些忧郁地走进上空聚集着无数阴晦之气的云城二中,根据教学楼一楼的告示板上的分班信息,找到了一年三班的教室。 云城二中新入学的新高一有七百三十五人,分成了十二个班级,一班和二班是实验班,这两班里除了中考成绩过了某个分数线的好苗子外,还有交了实验班择班费的学生。剩下十个普通班,全部打乱了随机分班,林徽真被随机分到了一年三班。 林徽真走进教室向已经等在教室里的班主任点头致意,报上名字后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要求报道的时间到了,班主任站起身,她扫了一眼教室的空位,皱了皱眉。 她接手的一年三班共有六十人,桌椅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套,现在空出了三个位置。 有一个学生早早地请假了,他是出了车祸,进了手术室,刚脱离危险不久,能参加月末的开学仪式都算是万幸。 至于剩下那两个空位,明显就是迟到。 她低头看了看点名册,看到缺席两人的名字,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校长特意跟她交待过的两个学生。 提起这两名学生,班主任也是心中无奈。 校长特地告诉她,这两个学生从B市来,虽然没说具体什么出身,但看校长的态度,班主任也明白这两个学生的背景不简单。他们也不是一直在云城二中就读,可能半个学期甚至两个多月就转回B市,这段时间,她多担待一些,尽量别跟这两个学生起冲突。 这就让班主任很郁闷了。 本来一整个班级归她管,首要就得收拾刺头,但校长给她塞了两个刺头还让她跟他们别起冲突,简直就是将老师的尊严往脚下踩。 当然,对于班主任而言,她也不是要将班里六十个学生收拾成鹌鹑,一个个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孩子,该懂的不该懂的都门清儿,尊重是互相的,道理谁都懂。但校长这么一个郑重的嘱托,直接让班主任落入了下风,她能乐意就怪了。 有后台的刺头,哪个老师愿意收!哪怕只是一两个月也头疼啊。 只是,校长搬出了师德师风理念理想,堵得她没话说,再加上校长保证,等这两个学生转回B市,她班级的名额保持五十八人不变,不会往她班里再塞人,她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少一个学生少操一份心。 心中叹气,班主任扫了一眼在座的学生,缓声道:“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的名字叫李慧,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我负责教授你们英……” 话还没有说完,有两人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 班主任李慧:“……” 众学生:“……” “呦,都到了啊。”钱琮清钱二少双手插兜,他瞥了一眼讲台上的李慧,敷衍地打了声招呼:“嗯,老师早上好。”而后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了他一个多月前就琢磨着想要灭口的林徽真,心中冷笑三声。 张琼颖本来想要安排他进实验班,跟那个张琼欣一个班。但想到那个烦人精,钱琮清断然拒绝了。 他想到了那个见证了他吃瘪一幕的新生,凭借着强悍的记忆力,钱琮清翻了一沓子新生入学证明,找到了林徽真。 这是他和刘柯被分到一年三班的原因。 对于钱琮清而言,只要不跟张琼欣一个班就行。如果能够近水楼台地收拾那个偷听者就更好了。 钱琮清抬脚就向林徽真的座位走去,以眼神威逼着林徽真的同桌无语凝噎地拎着背包坐到了最后一排。 钱琮清将自己往椅子上一扔,小眼神里带着凶光,斜睨着他认定看到他出糗一幕的林徽真。 李慧:“…………” 从小就跟钱琮清混在一起,这一次更是陪着钱琮清到云城上学,名为发小,实为跟班的刘柯冲李慧礼貌地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拉着巨大的行李箱就走进了教室里。发现钱二少没给自己留座,且钱二少目前的同桌瞧着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刘柯不由同情那人三秒,拖着行李箱就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跟那个被钱琮清用眼神赶跑了的倒霉蛋坐在一起。 云城高中一年三班班主任李慧老师有一种想要现在、立刻、马上冲到校长室掀桌的冲动。 这是有点刺头吗?这是有点吗?! 云城高中校规章程里明确写了无论男生女生,不得染发,不得戴首饰,结果这两个男生,头毛的颜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耳朵上还明晃晃带着不知是真钻石还是水钻的耳钉……妥妥不良少年校霸模板,高一刚入学就闹这么一出,这不是坑人吗! 强自按捺心中的怒火,班主任李慧耐着性子交待了这一次军训的事宜。 校车会在一个小时后出发,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抵达北沙镇后由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的教官接手,军训日程由基地的总教官和各教官全权负责。新高一的班主任们和学校的一部分教职员工会随行,也就起个监督和陪伴的作用。 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成立三十年,依山傍水,占地面积广,一向是云城各初中高中外出军训的最佳选择。每年新生入学前便是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最多的时候得同时负责六所学校新生的军事训练。班主任李慧交待了军训事宜,挑了一男一女作为正副班长,暂时将班级交给他们,自己则转头去了校长室。 本来就还没有开学,李慧一走,班级里顿时就响起了低低的说话声,明显就是附近坐着的认识一下,认认脸熟,毕竟分班前的一年里是即将朝夕相对的同学。 耐着性子抖着腿,钱琮清压根就不想参加这劳什子军训,要不是他那简直要命的大哥昨晚一个电话打过来,口称希望实则命令,哪怕不在B市也让他不要漏下高中学习生活的每一个重要细节,包括军训,而张琼颖也是这一次随行教师中的一员,那什么张琼欣忽略忽略,钱琮清才不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见到当初那个偷听的小子,钱琮清顿时就来了精神。 必须好好料理一下这个胆大的小子,务必让他将之前的事情烂死在肚子里! 至于女神说的那什么静音符箓,唉,女神什么都好,就是个中坚的迷信分子,让他有些许惆怅。 不过,爱她就要包容她,世界观不同,但是可以求同存异嘛。 这是钱琮清表面哼哈应承着女神,但背地里准备用自己方法解决麻烦的根本原因。 刘柯满眼同情地看向林徽真挺得笔直的后背,道协七脉世家的种种神奇之处,他是知道的,他也遇见过诡异的事情。奈何钱二少从来只相信眼见为实,偏偏什么灵异事件遇到钱二少就哑火,这使得以刘柯为首的小世家纨绔弟子震撼之余,无比敬仰地围绕在钱二少的身边,从不曾将这个有时候脑袋直得有些愣的钱琮清当做傻大头。 什么傻大头,这分明是镶金嵌玉的护身符! 圈子里有传言,说钱二少是王侯将相的命格,日后贵不可言。当初众人还不信,毕竟都是出生在世家,哪一个不是富贵无忧。自从见识到凶宅在钱二少面前哑火,他们信了。 王侯将相哎,只要跟紧了钱二少,他们不也能沾点光!虽然现在的国情,真不是谁想要走到权力最顶峰就能够走到权力最顶峰的。 这一次陪着钱二少万里追花,还是刘柯过三关斩六将,干掉了一众跟他抢名额的家伙才抢到的,是个肥差。只要每天在钱二少抱怨张琼颖难追并嘀咕着一些看起来很馊的主意时不反对只赞美支持,出门在外帮着订餐提行李,并在钱二少想要干架的时候摇旗呐喊为其助威,每天晚上的时候不忘向钱大少报告一下二少的日程,尤其是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 钱大少是个爽快大方的人,保姆当得好,他家在B市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钱二少日后的光不知能不能沾上,但现在,钱大少的光还是能够沾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没有什么文学细胞的主角# 林徽真:真是可惜,我写的是纪实文学啊。 修真界全体:谢尊上文笔糟糕之恩! —— 林徽真的气运值很高,是主角命,但不是锦鲤命,躺着就掉钱的事情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hhh以及某预备役小弟,即使林徽真没有搭理的意思,但他自己会撞上来~ 纨绔弟子·钱琮清,这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纨绔。 第12章 军训基地 班主任一走,从刚才起一直试图用眼神和气势压迫林徽真的钱琮清当即就是冷哼一声,那混不吝的小霸王气势还真挺唬人的。 只是…… 林徽真坐在座位上,眼皮子不抬,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光滑的桌面,正大光明地发着呆。 钱琮清又是重重一哼。 林徽真目不斜视。 “你小子很张狂嘛。”钱琮清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想要拽林徽真的衣领子。然而,他还没等伸手,林徽真淡淡瞥过来的目光就让他手指一顿,不知道怎么回事,钱琮清下意识想起了明明在外人面前斯文败类,但就是能抄起鸡毛掸子追得他上天入地的大哥。 时不时被他大哥掐住的后脖颈在隐隐发紧。 也不知道他大哥什么毛病,掐住他后颈的姿势跟拎家里的大黄一样一样的,忒残酷了。 钱琮清顿时就有些怂了,但他不想丢脸,于是,他强撑着瞪过去,色厉内荏地哼道:“你给本少爷等着。” 说完,他扭过头就不看林徽真了。 半分钟后,他飞快地搓了一下手臂。 鸡皮疙瘩冒出来了。 林徽真默默翻了个白眼。 长相不够英武,个头不够高大,还不喜欢动不动拍死一两个人立威,那怎样收拾正魔两道的刺头? 在不愿徒增杀孽的时候,两道至尊不是好做的。林徽真从被逼上梁山,到最后风生水起,不管当初乐意不乐意,眼神里带杀气的技能,他绝对修炼到了高级。 林徽真在心中幽幽叹气,其实他当初逼不得已的时候掏出了不少人设,比起这个面瘫脸死鱼眼的高冷人设,他其实更加青睐于平时笑眯眯,说翻脸杀人就翻脸杀人的那一款。只可惜,哪里有那么多该死的炮灰撞到他手里,除了敌人,动辄杀人的事情他干不出来。 再者,他现在这小圆脸笑起来太讨喜了,笑着杀人的反差有如逃出疯人院的变态,照镜子容易被自己吓到,还不如一直绷着。 说到底,都是十四岁筑基的错!如果他十八岁筑基,那等高大伟岸的男子,英俊又帅气,根本不必苦心琢磨身高不够气势来凑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班主任李慧脸色很不好地回来了。显然,校长室谈判的结果未能如愿,这两个五颜六色的刺头算是扎进了她的班级里,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染发和耳钉的问题,校长交给了李慧自己。如果她能够劝两人染回黑发,卸掉耳钉,那自然是好的。如果办不到,学校也不会因此抓他俩违纪,就算他们两个是特殊份子,享受特殊待遇。 李慧呵呵,这可真是好办法啊。 下楼集合的时候,钱琮清和刘柯两人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的头发引来了全校师生的瞩目。 这还不是染个深咖色还装天生头发就这颜色的行为,这是明晃晃挑战高中规定的违规行为。就像是李慧之前郁闷的,这样动不得还明显不好说话的刺头儿,摊上谁都是个大坑。 感受着众人的瞩目,钱琮清抬起双手,陶醉地捋了一把自己因为发蜡而翘起的彩色头毛,他就是这么帅。而后他目光一扫,精准地在人群中锁定了张琼颖的位置,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来。 看到没! 不管英俊的他多么受欢迎,他的心始终是女神的,女神的! 张琼颖一脸淡定地转过头,跟旁边的校长说着话。 钱琮清唇角的笑容僵住。 刘柯叹了口气,有些不自在地扒了扒自己同样五颜六色的头发。说实话,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乱七八糟的发色,要不是为了迎合钱二少的喜好,他才不要染成这副鬼样子。 钱琮清一看到校车就不满了,六十多人挤在一起,热不热,臭不臭!好吧,就算车上有空调,但空间这么小,装集中箱呢! 他刚想抗议一下,表示自己要自己开车去,他就感觉到一道幽幽的目光看过来。钱琮清一回头,果然是张琼颖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钱琮清立刻挺胸抬头,这点困难算什么!大男人的,才没有那么娇气。 这么想着,钱琮清抬脚就上了校车,这一回,他离林徽真远远的。 等校车驶动,向着北沙镇开去的时候,这辆校车的车顶传出了一个几不可闻的声响。 一只小小的黑色奶猫刚刚从另一辆校车的车顶跳到这一辆上,它的小爪子往车顶一按,看上去很是秀气但是锋利异常的爪钩弹出,仿佛车顶的铁皮其实是豆腐做的一样,小爪子直接抓进了铁皮里,以此将它小小的身体固定在校车的车顶上。 难为小黑猫下手极有分寸,既稳稳地抓住了车顶铁皮还没有扎出个窟窿来。 这也算是特等座了。 小黑猫咧了咧嘴,脑袋一抬,享受地吹起了风,小毛耳朵扑棱棱地直抖,看上去十分惬意。 而这一切,校车内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 两个小时后,十二辆校车抵达北沙镇综合实践基地。 基地的大门开启,校车鱼贯而入。 刚下车,一众新生就听到远处响亮的口号此起彼伏,显然,基地目前还有其他受训学校的新生。 林徽真被分配到基地四号寝室楼的404室,一个十人宿舍。 鉴于这里是军训基地,环境自然连普通高中的宿舍楼都不如。十人大寝,分上下层的铁架床,没有配套卫生间,想要洗漱就得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水房打水刷牙洗脸。 钱琮清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咬了咬牙,差点没能绷住想要骂娘。他揉了揉心口,他这辈子都没有住过这样的狗窝啊。但想起了女神,他忍。 他不想给女神留下太过娇气的印象。 林徽真左右看看,脸色其实也有些不好。 高冷的三百年,若说养出了什么习惯,其中一条绝对是领域意识强,这一点,林徽真自认能够一些圈地为王的妖王比一比。 说实话,亏得林徽真现在没有修为,五感虽比常人敏锐,却也不像是洞虚期后,有什么风吹草动灵气变化就能够将他惊醒。不然,就他现在住的公寓楼,鸽子窝似的大小,隔音还差,楼上步子重一些他在下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忒影响睡眠质量了。 睡得不好影响长身体,那后果就十分严重。 眼下还要跟九个人住在一个寝室,晚上可能有人磨牙打呼噜放屁……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哪怕是一品宗门,住大通铺弟子房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当然,林徽真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境,因为他拜入的天枢殿从来是一脉单传,偌大峰头,除了侍奉他们的童子以外,就他们祖师徒三人,但别的峰头人多啊。林徽真当年爱笑爱闹的性格,认识几个峰头的同门,还是他们一脸羡慕地跟林徽真说的。 林徽真后悔不迭,有些想要装病逃训。 但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装柔弱扮可怜……日哦,林徽真陡然发现自己虽然打定主意咸鱼,但偶像包袱竟然出乎意料得沉重,哪怕华国没一个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他也放不开自己了。 抿了一下嘴唇,林徽真将背包放在里侧靠墙的下铺上。 钱琮清眼睛一眯,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脱下外套就甩上了林徽真的上铺。 被林徽真看了一眼就莫名怂了的钱琮清坐在校车上的两个小时进行了深刻的检讨,觉得自己脑袋抽了眼睛瞎了,竟然觉得这个比他矮了一头的小矮子像他大哥一样可怕。 这简直侮辱了他B市小霸王的名声。 正好他之前给林徽真撂狠话了,钱琮清摩拳擦掌,决定将自己的诺言付诸实际。 是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正好借此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他越看这环境越眼珠子疼。 林徽真瞥了钱琮清一眼,没说什么。 虽然没有引气入体,法术用不出来,但以为他好欺负了那纯属是做梦。 以为他当年怎么以着略瘦的体型和矮了一个小境界的修为是怎样大战某胖子堂兄的? 林家三代之前好歹是武林世家,后期才转型为修真世家。只是,林家本是侥幸脱胎于武林世家,但主流思想却有些瞧不起武林世家,颇有些虽然当初我跟你们一样,但我不同了,云泥之别,你们已经没法比的架势。 但他家娘亲、哥哥,从来是江湖武林的忠实拥趸,当初他哥差点拎刀走江湖,只是放心不下他和娘亲才一再推迟计划。只没想到,推迟来,推迟去,最终修为窜到了修真界尖端的一档。虽然最后还是走了一遭江湖,但在林徽真看来,那就是满级大号装萌新,那种行为简直让人发指。 林徽真习武不勤,但人体的穴位倒是背得相当熟,三两下让钱琮清哭爹喊娘还是办得到的。 林徽真眼睫低垂,掩住眸底的戏谑。 虽然十五岁的年纪就是毛孩子的年纪,但不巧,林徽真从来不惯孩子。 ——谁叫那熊孩子比他还高了大半头! 正在心中磨着牙准备趁这军训这几天将这个叫林徽真的小子欺负怂了的钱琮清忽然一抖,他猛地看了看左右,见屋里众人都在收拾床铺——他的床铺正在由刘柯收拾——没有一个看向他后,他一脸莫名地搓了搓手臂。 噫,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这种不详的预感! 收拾了床铺,放好了东西,林徽真抖开了上楼前从教官那里领到的军训服装,那套绿色迷彩服,表情有霎时的扭曲。 这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的迷彩服,这浓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用过洗衣粉似的刺鼻香味……林徽真扭头看向这明明四楼却被铁栅栏封了个严实的窗户,无声叹息。 迟疑间,宿舍里其他人已经换好了迷彩服。这种配发的训练服就是这样,不管男生女生都得换,也不存在什么“我有钱我要自己买一套穿”的情况。毕竟,军训本就不是给学生挑挑拣拣度假的,而是体验军事化训练和管理的。 在这里,服从命令是首要。 钱琮清捏着迷彩服的手都在颤抖。 男子汉大丈夫,日,有什么不能忍的!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辛苦艹人设的前尊主# 林徽真:唉,魔道不好管啊。想当年……噫,不提也罢。后期加入了正道之后,更是一堆的麻烦。要不是我修为尚在,头发早就愁白了= = 第13章 黄大仙 众人很快换好了衣服,在广播响起铃声后,下楼集合。 负责一年三班的教官姓陈,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晒得黝黑,一咧嘴满口小白牙直反光的阳光青年。 陈教官跟一棵小白杨似的,笔直地站在他刚刚摆弄过一遍的队列前一脸认真地训话。 鉴于林徽真目前四舍五入也没能达到一米六的个头,他站在队列的倒数第二排,乍一看,他直接淹没在一众发育良好个头高高的男男女女中间,一点也不起眼。 让林徽真心中无奈甚至有些抑郁的是,整个班级六十人,出席五十九人,比他矮的竟然才四个,三女一男。 他应该欣慰还有一个男同学比他还矮吗?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站在队列里。 同样是十五岁,甚至因为生日在九月,还不算是正式的十五岁钱琮清,他的身高明显还有发展的余地,但他目前已经一米七了。 这使得林徽真越发坚定了,这熊孩子敢撞他手里他就绝不手软的信念。 本来就因为这身迷彩服各种不舒服,觉得身上跳蚤直跳……虽然钱琮清并没有见过跳蚤这种生物,但这并不妨碍他放飞自己的想象脑补能力。他站在队列里,就是觉得后背痒大腿痒的时候,他忽然一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一次冒了出来。 钱琮清皱了皱眉,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是云城的空气质量太过糟糕,以至于他的皮肤有些过敏。再加上这些不知多少人穿过的迷彩服,他不是要得皮肤病了吧? 虽说只是一个四级三线小城市,但四面环山还有湖,无奈旅游业就是发展不起来,但在全国最宜居城市排名榜里,还是能够挂个尾巴的云城表示这锅不背。 就在钱琮清心中的怨念都要冒出来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惊得在场教官和受训新生就是一哆嗦,下意识看向了声源处。 只见到训练场不远处的公寓楼里,一个女生正在拼命地挣扎着。一对中年夫妇一手拉住那个女生,似乎是想要拉她离开公寓楼,但那个女生完全是死命地挣扎,一面发出杀猪似的尖叫着,披头散发地一顿扑腾,又是指甲挠又是张嘴咬,对待那对中年夫妇就像是仇人一样。 “我不走,我不要走!!他说要来娶我,我要等着他!!!” 中年男人脸色铁青,他气急了扬起手,却被那个哭得满脸泪水的中年女人一把拦住,哭叫着道:“女儿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敢打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你看看她!”男人撸起袖子,露出刚才被女孩咬伤的手臂,愤怒地吼道:“都是你惯的她,丢人现眼!” “女儿这是中邪了,哪里是她自己想要这样的!” “中邪?”男人冷笑,“这些年她装疯卖傻得还少吗?动不动玩忧郁威胁要自杀,现在竟然还装起疯来,也就你这个蠢货还相信!” 两人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而那个发疯的女生则坐在地上,她的头发散乱地披下来,脸上则露出痴痴的笑容。 “我说,这是你亲生女儿,你宁愿相信她是装疯卖傻也不愿相信她是中邪?”穿着迷彩服,歪戴着绿色军帽的张琼欣双手掐腰,不满地看向跟自己妻子吵得面红耳赤的男人。 男人扭头看去,顿时露出不满的表情来,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这里哪有你说法的地方!” “你——!!”张琼欣气结,刚想说什么,张琼颖踩着高跟鞋过来了。她直接开口道:“很抱歉,夏先生,冯女士,夏同学的情况,现在不宜离开基地。”说着,她看了张琼欣一眼。 张琼欣会意,她先不屑地瞥了夏父一眼,旋即蹲在女生面前。她的手指轻动,小声念叨了什么,而后对女生伸出了手,慢慢地道:“摔疼了吗?我扶你起来吧?” 夏父原本想要刺张琼颖两句,他的女儿在这个综合实践基地出了事,他是必然要追究基地的责任。但基地的人冒出来说什么不能带走,这算是私自扣押人? 夏父现在就能打电话找律师将这个基地告上法院。 见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姑娘试图跟他发疯的女儿夏芳丽说话,夏父都想要冷笑了。 他女儿这会儿正“疯”得厉害,根本听不懂人话! 然而,让夏父有些惊讶的是,夏芳丽歪着头看着那个小姑娘,眼中虽然满是懵懂,但她却慢慢地伸出手,搭在了那个小姑娘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而后,夏芳丽不吵也不闹,就那么慢吞吞地跟着那个小姑娘回寝室楼了。 夏父的脑袋里顿时脑补出了一堆阴谋诡计,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女儿就是装疯卖傻的念头。他冷冷地看向张琼颖,道:“你们究竟在策划着什么?我警告你们,如果是想要从我这里弄到什么,那你们是做梦!” “很抱歉。”张琼颖截口道,她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比起一旁哭成泪人的女人而言,对女儿的关心着实有限。她懒得跟他客套,直接道:“我是基地这一次请来负责解决令嫒和另一位同学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令嫒现在不能跟你们离开基地。若你们还心疼女儿,请上楼,有些事情,你们有权知道。” 夏父冷哼一声:“我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然后直接跟着张琼颖走进了寝室楼里,夏芳丽的母亲连忙跟了上去。 “操。”钱琮清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事件发生的地点是一号寝室楼,跟队列隔着些距离。哪怕这边的人好奇心爆棚,竖着耳朵用力地听,也只还算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女生高声尖叫的内容,那对夫妇争吵了什么,根本听不清,更不要说张琼颖跟夏父夏母的对话了。 但那个女生叫喊着的内容却让众人更加好奇。 娶? 那个女生死活要赖在基地里是要嫁人? 对象是谁? 教官吗? 队列中唯一一个将那边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林徽真敛眸站在原地,他是一众人中唯一没有东张西望的。 陈教官瞥到了那边的事情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只是因为皮肤过于黝黑而看得并不分明而已。 他抬手拍了拍手掌,将大家的注意力唤回,镇定地道:“只是一些无聊小事而已,大家回神,军训期间的规定我还没有说完。” 虽然众人还是好奇那边的事情,但教官毕竟发话了,他们也不好继续东张西望。 陈教官先给大家示范了站军姿的标准姿势,并一个个纠正后顺势站了十五分钟,算是个开胃菜。不过,他也知道循序渐进,这些新高一没几个能够直接拉过来就开始操练。在站了十五分钟军姿后,他让众人原地休息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差不多快是午饭的时间了,不过鉴于基地目前有五所学校新生在此军训,食堂也没有大到可以容纳四五千人同时用餐,因此各个学校的用餐时间会有时间差。云城二中今天刚到,给这所学校新生安排的午饭是第一轮,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领队去吃饭了。 陈教官着重教导了一下盘膝而坐的标准休息姿势。 刘柯立刻举手表示要上卫生间。 十分钟后,明显不是去卫生间的刘柯回来了,带回了新鲜的情报。 盘膝而坐的姿势相当标准,持续十分钟以上面上也不露丝毫因腿麻而痛苦表情的林徽真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遥想当年,林徽真还是一个一心想要发明出以平躺代替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修真界标准修炼姿势有为少年,因为作为一个前地球人,林徽真根本就坐不住,往往以盘膝而坐的姿势修炼一刻钟腿就麻得让他崩溃。 修真之人,闭关几年十几年都是家常便饭,唯有林徽真,一次能闭关半天都是奇迹,还得修炼一会儿就得起来走走,免得腿麻到失去知觉。 他哥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想给他纠正这莫名其妙的修炼习惯,都没有成功。当然,林徽真直到渡劫期也没能成功发明出躺修的新时代修炼姿势。 后来…… 林徽真幽幽叹息,果然还是没有逼迫没有进步。 其实,盘膝而坐之所以会腿麻,是因为林徽真每一次都没有耐心入定。而一旦入定,真元在体内形成循环,压根就不会出现腿麻的情况。 刘柯蹲在钱琮清身边,小声地跟他讲了一遍自己打听到的八卦。 刘柯能够打败其他人,赢得了这个跟钱二少来到云城的机会,除了在家务上的技能满点以外,跟他擅长打听八卦的能力分不开干系。 哦,刘柯美其名曰,收集情报。 那个之前在一号寝室楼发癫的女生名叫夏芳丽,是云华高中高一五班的新生,而她这两天的疯癫状态,据说是跟黄大仙有关。 民间传说中有五大仙,狐黄白柳灰,其中黄仙指的便是黄鼠狼。一些人比较忌惮黄鼠狼,觉得那种动物比较邪性,哪怕遇到黄鼠狼偷鸡也不敢下死手打死它们,只将它们远远地驱逐。 云华高中比云城二中早三天来到基地进行军训。 夏芳丽,人如其名,是一个长得还算清丽漂亮的女生,就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瞧着有些阴沉。 刘柯打听过,几个初中时跟她同过班的女生告诉刘柯,夏芳丽有一点精神方面的疾病,有吞食安眠药自杀的经历,据说是受到家庭方面的影响。 夏芳丽家里是做连锁火锅店生意的,虽然只是小买卖,但年入百万的水平在云城已经是挺高那一档富豪了,但她父亲重男轻女得厉害,有点钱后还在外面养了小三,有了私生子。母亲那边懦弱,为了维持家庭,哪怕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敢挑明,生怕因此会离婚。 夏芳丽虽然还算漂亮,但因为这阴沉沉的性格,没有谁敢靠近她。 那是云华高中军训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曾经想要改变修真界的现代少年# 林徽真:后来我发现,修真界的历史远长于地球,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无疑是那群修真者找到的最佳修炼方式,暂时没有改进的余地。 第14章 黄鼠狼娶妻 北沙镇综合实践基地依山而建,后方的训练场有一部分跟北沙山相连,虽然有铁丝网隔着,但时不时会有一些小动物钻过铁网混到基地里,比如野兔松鼠什么的。 云华高中一年五班的队列在休息的时候,几个女生坐在了铁丝网下边的石阶上,她们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蹭到了某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们吓了一跳,尖叫着跳起来抱在一起,等她们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居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那是一只有着黄棕色皮毛的小动物,圆脑袋,半圆形的耳朵,带着些许白毛的嘴巴,还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瞧着很是可爱,人立而起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它灵气十足,一下子就让几个女生的惊恐畏惧心大减。 然而,因为那几个女生刚才那一嗓子引来了不少同学。众人看着那只对人类一点也不害怕,瞧上去萌萌的小动物都很喜欢,直到有人认出来,那只小动物就是黄鼠狼。 这就让刚才被黄鼠狼蹭了一下的女生受不了了。 如果是小兔子小松鼠那样萌萌的小动物,被蹭一下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能使得人开心不已。但若是黄鼠狼蹭了你一下呢? 提起黄鼠狼,下意识想到了偷鸡和放臭气。那个女生只觉得被蹭了的手臂上都沾上了黄鼠狼的臭气,一时间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也是个爆炭脾气,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砸向那只黄鼠狼。 那只黄鼠狼在猝不及防间被石头砸了个正着,“嗷”地一声惨叫,尾巴后一面喷着雾状的臭味液体,一面四处逃窜。 只是,这只黄鼠狼明显是从别的地方的铁网窟窿里溜进基地的,这附近的铁网是完好的,它一时间竟无法逃了出去。 见那个女生突然用石头砸黄鼠狼,一些知道民间传说,比较忌讳这种事的同学连忙阻止,但拗不过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女生,再加上黄鼠狼放臭气的功夫实在是太高明了,无论是劝人还是看热闹的人纷纷后退,压根不想接近黄鼠狼和那个女生。 就在那个女生越发疯魔地砸着那只黄鼠狼,大有不将它砸死不收手的架势时,一个女生猛地窜出来,将那只黄鼠狼护在了身下。 被女生掷出来的石头直接砸在了那个女生的手臂上,血直接流了出来。 眼见着伤了人,那个女生也懵了,连忙停了手。 那个用身体护住了黄鼠狼的女生,正是夏芳丽。 夏芳丽直接将那只黄鼠狼抱在怀里,眼神有些凶狠地瞪着那个砸石头的女生。那个女生原本在砸到了夏芳丽后有些后怕和担忧,有些想要道歉,但看着夏芳丽这阴沉凶狠的态度,她心底那点歉意霎时就不翼而飞。 本来嘛,她只是要砸那只恶心的黄鼠狼,偏偏夏芳丽窜出来,简直有病。 那个女生对黄鼠狼的仇恨,直接转移到了夏芳丽的身上。也不管周围同学都在场,夏芳丽的胳膊还在汩汩地流着血,她当即就对夏芳丽冷嘲热讽,说她“善良”,对一只黄鼠狼也能真情一片。 这要是平时,夏芳丽面对这样的讥讽,她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但今天,眼见着那个女生砸黄鼠狼的凶恶模样,她直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 “动物有心,有些人却没有心。” 那个女生见夏芳丽居然还反驳了,就有些口不择言,说夏芳丽干脆跟这只黄鼠狼过一辈子得了。 夏芳丽那天也有些古怪,往日里总是闷不作响的,但那天却跟那个女生打起了嘴仗。似乎说了,跟黄鼠狼过一辈子就过一辈子,它很可爱,总比一些男人强。 可能她是想到了自家不负责任还出轨的父亲。 话是这么说了,但在场的人没有谁放在心上。 那只黄鼠狼被夏芳丽找地方放生了。虽然被那个女生砸了两下,但那只黄鼠狼受的伤不重,还没有夏芳丽胳膊上蹭出来的皮外伤瞧着严重。 基地有医生在,帮夏芳丽处理了伤口,而夏芳丽拒绝将这件事通知她的家长,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个用石头砸黄鼠狼的女生当晚就出事了。 那个女生名叫何欣瑶,和夏芳丽是同班同学,今天算是结了梁子。虽然看夏芳丽不顺眼,但何欣瑶也不是什么校霸模板,能对夏芳丽各种打击报复,最多没事儿刺两句。 同寝的女生半夜被吵醒,却是何欣瑶闭着眼睛呻吟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直喊“好疼”,似乎是发了急病的样子。同寝的人连忙通知了班主任老师,将人送到医护室,医护室里的值班医生诊断不出,当即开车将何欣瑶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而在何欣瑶突发急病的那一晚,夏芳丽所住的那间寝室的女生被吓了个半死。因为,在何欣瑶被送去医院的时候,隔壁寝室的女生被惊动,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到是何欣瑶发病之后,不免有人想到了那天何欣瑶和夏芳丽的冲突。倒不是说她们怀疑是夏芳丽动的手脚,只是觉得有些巧合而已。 然而,等她们回到寝室后,她们发现夏芳丽没有出寝室看发生了什么,而坐站在窗台边,正在喃喃自语,说话的声音一反往日里的冰冷阴沉,很是娇羞和温柔。 众人顿觉毛骨悚然,几个女生忍不住小声地叫夏芳丽的名字。等夏芳丽慢慢转过身后,被她身体挡住的窗台露出,却见窗台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一只眼珠在夜里锃亮的小动物。 正是黄鼠狼。 只是,因为黄鼠狼都一个样子,她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白天那只黄鼠狼。 那些女生吓得嗷嗷惨叫,一窝蜂地跑出寝室,不管随行的科任老师说什么,她们是死活也不肯回寝室。 科任老师有些被她们的话吓到,却也不能放着这些姑娘不管。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那间寝室,却没有看到她们所描述的,站在窗户前的夏芳丽还有什么黄鼠狼的。夏芳丽那姑娘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呼吸均匀,明显睡得很熟,今晚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闹醒。 科任老师顿时觉得那些女生在恶作剧,本来何欣瑶的事情很糟心了,她们还来这一套。她当即严厉地批评了她们,并勒令她们回床上睡觉。 那些女生战战兢兢地回到寝室,哪怕没有看到古里古怪的夏芳丽,还有那只黄鼠狼,但那晚有谁真正地睡着了,难说。 第二天,等到集合的号子响起时,夏芳丽却拒绝离开寝室。她说,黄先生要在三天后过来迎娶她,这段时间里,她不能见外男,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要在闺房里专心致志地等他。 其他女生被吓坏了,她们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老师也有些懵了,因为夏芳丽的态度十分坚决,在班主任气急了要拉她出门的时候,夏芳丽就跟疯了似的,又嚎又叫。班主任老师有些被夏芳丽吓到,连忙通知了她的家长。 然后就发生了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收到了消息赶来的父母,她的父亲完全不相信夏芳丽可能是中邪了,只觉得这个女儿在给他找事,让他丢脸。 刘柯打听到的这些事情其实是被云华高中和基地方面下了禁口令的,但不客气地说,区区一所高中,还有一家军训基地,又不是什么有大权力的部门,那些知情的学生只是表面答应,私底下没少将这件事当做谈资。 毕竟,这件事那么诡异,还有些猎奇,自己说起来还有些不敢置信。 刘柯虽然是个生面孔,但他很熟练地运用了金钱攻势,就这么从云华高中那边的人挖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张琼颖会跟着赶来北沙镇也不奇怪了。 虽然她来到云城的主要目的是加固封印,但这不是一日之功,不然,她也不会以着老师的名义加入云城二中的教师队伍里。之所以会来北沙镇,除了她妹妹张琼欣也得参加军训——虽然有任务在身,但高中生活里的一些关键环节,还是别错过为好——也是因为她通过道协APP接了北沙镇的单子。 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了解一些鬼神之事,在意识到基地两个女生发生的事情可能不简单后,他立刻就上报了道协,下了单子。而道协那边,因为张琼颖所在地跟这一次单子的地点很近,她就优先抢下了这一单任务。 张琼颖的事情,刘柯不清楚,但他这么一会儿已经将基地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的差不多了。如有误差,那就是云华高中提供情报的人添油加醋了。 钱琮清撇了撇嘴,道:“整天就是什么鬼啊神啊的东西,有照片吗?有视频吗?证据在哪里?哦,对了,这年头照片视频都能够伪造,谁知道抛出来的噱头是真是假!” 钱琮清说得毫不客气,他根本就不信这些东西。钱琮清用他在B市所谓凶宅过夜的经历表示,凶宅都是弄出来骗人的,都是用来吸引好奇份子的噱头,都是假的。枉费他数次牺牲睡眠在凶宅里探险,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刘柯无奈,妖魔鬼怪遇到钱二少就哑火,他也没有办法啊。 不远处,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林徽真嘴角微抽。 黄鼠狼娶人类为妻?真的假的?他怎么记得妖怪的审美观跟人类并不相同呢?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震惊的主角# 林徽真:哇哦,那黄鼠狼的审美观很前卫啊。 某黄鼠狼:本仙的审美紧追时代潮流,哼哼~ —— 黄鼠狼也算是被误解的动物了,明明人家最爱的是老鼠,结果被诬陷成偷鸡贼_(:з」∠)_不提臭腺,黄鼠狼长得其实很可爱。 去过这种军训基地后就会觉得,还是学校操场好,沧桑状.jpg 第15章 所谓底线 他想想,他那有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称的微清珣师姐,公认的大美人仙子,无数男修的梦中情人,结果在一些妖修口中就是脸上没毛,丑得一逼的人类。 虽然有少数妖修在外的时候会展露出完全的人类形态,各个绝代美人,但这样的存在绝对是妖修中极少的一撮。 绝大部分妖修更欣赏的是他们原本的形态,比起人脸的光滑无毛,他们更乐意顶着狐狸脑袋、熊脑袋,一撸袖子,不管男妖修女妖修,毛茸茸的粗壮手臂绝对颠覆人类从灵异志怪的小说里划拉出来的美人精怪印象。 精怪之所以将自己变成了人类眼中的大美人,是为了更方便勾引人,然后将人吃掉。至于那个外表,他们从不觉得好看。 能够体会到人类审美观,更乐意甚至心甘情愿变成人类形态的妖怪,着实有限。 所以他得说,那只据说要娶夏芳丽的黄鼠狼,审美还挺前卫的。 林徽真有些偏题地想道。 夏芳丽的寝室里,张琼欣陪着她坐在一起。 张琼欣一面默念清心咒,想要帮夏芳丽摆脱黄鼠狼精的蛊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无奈她道行不够,能够让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问十句能有一句回应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夏芳丽的母亲看着这样的女儿直抹眼泪。 隔壁的房间里,基地的负责人直接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夏父,而张琼颖也出示了道协成员的工作证。 对于夏芳丽的情况,夏父当然是不相信的,这世上哪那么多神神鬼鬼的玩意儿。黄鼠狼这种东西,他小时候打过,还扒了皮卖过钱,也没见得出什么事情。 总之,对于基地的话,夏父就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他指着基地负责人的鼻子说,夏芳丽的事情,基地的责任跑不了,他绝对会用法律的武器追究他们的责任。 也让人很无奈了。 夏父拿自己的亲身经历表示黄鼠狼蛊惑人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但事实上,万物有灵,但能够成精的只是少数。黄鼠狼这种动物固然有些邪性,但不代表每一只黄鼠狼都能够成精,有着能够对人类展开报复的能力。 张琼颖也懒得跟夏父多费口舌,转而出示了道协的特殊证件。该证件能够要求当地行政执法机关辅助证件持有人的行动,也就是说,夏父现在就是报了警,他暂时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不是夏父一意孤行,张琼颖也不愿拿证件来压人。 拿着道协颁发的特殊证件摆平了夏父,何欣瑶那一边的家人就好说话许多。 何欣瑶全家当晚就赶到了医院,本以为女儿只是突发普通急症,结果到了医院里却发现女儿高烧不退,身上还起了类似过敏的红斑,看上去骇人至极。 医院那边检查不出究竟是什么过敏,但何欣瑶的奶奶去医院一看,当即就被孙女的病症吓到了,转头抓住了陪在医院里的班主任,问孙女是不是惹到了一些东西,比如黄鼠狼什么的。 班主任心里也有些泛虚,虽然她很想用科学的态度解决一切,但想起了夏芳丽发癫的模样,还有何欣瑶一直呢喃着“好疼,别砸我”什么的,她顿时就想起其他女生哭着告诉她的事情。 她虽然有些忌讳这些迷信,但不说出个所以然,肯定会让何欣瑶的家长觉得她不负责任。犹豫再三,何欣瑶的班主任就将黄鼠狼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何欣瑶奶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一拍大腿,直喊“冤孽”。 虽然何欣瑶不信这些东西,她的父母也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何欣瑶的奶奶却笃信这些的存在,还曾教导何欣瑶要敬畏未知。只可惜,小姑娘叛逆期到了,从来家人说什么不是什么,自然也没有将奶奶的话放在心上。 然后就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在得知基地请来了道协的天师处理此次的事件,哪怕何欣瑶的父母颇有些微词,觉得是封建迷信。但有何欣瑶的奶奶在,硬是将这对夫妻的不满给压了下来,还表示,这次是她孙女惹出来的祸事,只要道协的天师解决了这事儿,他们家绝不追究基地的责任。 也算是通情达理了。 林徽真这边,他听了一耳朵黄鼠狼娶妻的八卦后,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这里明显有修道者插手,他这个毫无修为还一心想要安稳度日的普通人,还是安安静静地军训吧。 午餐时间到了,陈教官整队,他们排着队进了食堂。 按照食物的花样来说,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还算均衡,但味道就不能强求了,毕竟是大锅饭,连饭店的普通水平也没能达到。 只要想到能够长个子,林徽真就能够将摆在面前的四菜一汤当做任务一样完成,吃得干干净净。回寝室楼午休前还去了一趟基地内的超市,买了一盒牛奶,一口干了。 这都是为了长身体,这都是为了一米九! 午饭后,众人回到寝室,教官的要求是中午充足休息,下午的训练强度就不是午饭前的小打小闹了。 404寝室,林徽真目光一扫,寝室里加上他才八个人,那个钱琮清和刘柯并没有回来。林徽真挑了挑眉,钱琮清不在正好,他也不喜欢有人睡在他上面。 林徽真铺开军被,准备小憩一阵时,那只拎起背包想要将之扔到床里侧的手忽然一顿。 蓝色登山包被拉开了差不多十厘米的长度,一双深碧色的大眼睛眨了眨,那看似乖巧实则狡黠的小眼神瞧着竟是那么熟悉。 林徽真默了片刻,伸手将背包的拉链拉开些许。 果不其然,那只本来被他留在家里的小黑猫卤蛋就趴在背包里叠着的衣服上,本就是奶猫的体型,加上团在一起的缘故,整只猫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黑团子。 林徽真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些许无奈。 这只黑猫,牛奶面包米饭炒菜吃得欢也就罢了,每次上厕所会用蹲便器冲水还会用卫生纸也就罢了,从六月末捡到如今都八月中旬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连个头都没怎么长,或者说一点也没有变化也就罢了。这一回,他都来到了距离家里至少六七十公里外的北沙镇,它竟然都能够找到这里来。 说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猫,谁信? 如此深重的执念,林徽真不得不服,并由衷好奇,这只八尾猫妖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连他外出军训都追了过来。 林徽真很确定,他出门的时候,乘坐校车的期间,卤蛋绝对没有混入他的背包里。 小黑猫伸出粉嫩嫩的小爪垫扒在背包的拉链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拱,直接就拱出了背包。它抖了抖黑里隐约透着些许粉红的小耳朵,张嘴似乎是想要咪呜一声。 林徽真抬起手,直接捂住了小奶猫的嘴巴。 黑猫卤蛋立刻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林徽真的手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徽真无声叹息,猫这种生物,简直生来就是磨人的小妖精!这只小黑猫尤甚! 作为一个十四岁前没少跟一只大肥猫撕逼的有为修士,林徽真表示,猫与猫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忒大了。换做是榛子,这会儿他早就一把将它塞进背包里并一把拉上拉链,让那只又肥又……好吧,榛子化成人形之后还是挺讨喜的,看在大名林徽苗小名榛子的前肥猫化形后很识相地比他矮了那么两厘米,林徽真也就将林徽苗当弟弟看待了。 想他一代尊者,逃过了某只身型肥硕但颜值上佳的橘色田园猫,避开了同门好友对他展示的某只战力爆表长相呆萌名为猛豹分明国宝的灵兽,却没能躲过这只明明心怀不轨的黑色奶猫……妖的卖萌攻击,简直辜负了师祖、师尊、娘亲和兄长的教导。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着吸猫癖的潜质! 呃……别是这只小黑猫对他使出了什么蛊惑手段了吧? 冷不丁想到了这一点,从刚才起面无表情但满眼纠结,手指不住揉搓着小黑猫毛茸脸蛋的林徽真动作就是一顿,略带些探究地看着这只专心卖萌的小黑猫。 小黑猫眨了眨眼睛,深碧色的猫眼湿漉漉的。 应该不可能。 林徽真冷静地想道。 虽然修为不在,但心境修为和眼力还没丢,筑基期不到的猫妖,怎么可能骗得了他的眼睛。 林徽真的手掌下移,开始揉黑猫卤蛋的肚皮。 果然还是奶猫太过柔弱可爱的缘故,只要将它喂成了大胖子,他肯定就不会受迷惑了。 林徽真复又揉了一把卤蛋的耳朵,这才略带些满足地躺在床上。小黑猫轻手轻脚地爬出来,直接钻进了被子里。直到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爬到了林徽真的肩膀上,小脑袋挤在林徽真的颈侧,林徽真才如梦初醒般伸手将这团小东西拉了下来,塞在了手边处。 颈侧靠近咽喉,是致命的部位,哪怕林徽真有神器护体,猫妖敢下毒口十有八九会先崩掉自己的猫牙,但最起码的警惕心是不能丢的。刚才这只小黑猫都趴在了颈侧自己才反应过来,林徽真已经有些惊讶了。 果然是奶猫看上去太过幼小无害,再加上最近它妖气收敛得特别完美,除了表现依旧不像普通猫以外,就跟普通的小奶猫一样,所以林徽真的戒备心才会一退再退。 这不好,得改。 林徽真这般想着,然后在那只小黑猫不满地拱来拱去,还是想要盘踞肩膀这个优质位置时,伸手挠了挠它的下颌,这才让它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给林徽真当暖手宝。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底线被黑猫一啃再啃的主角# 林徽真:本座是不会受到迷惑的,正义凛然.jpg 卤蛋:咪呜~ 林徽真:……本座再想想_(:з」∠)_ —— 卤蛋有着一个很特殊的身份,酱紫~ 第16章 名字 林徽真无声叹息,闭上了眼睛。 先午休,没有了修为,他的精气神可没有在天璟大世界的时候好,下午的军训将是一场硬仗。 手掌被黑猫的皮毛捂得热乎乎的,林徽真的精神越发放松,不过片刻,他就睡了过去。 然后,他掌下的老实的小毛茸团子开始蠕动。不多时,小奶猫挤了出来,堂而皇之又有些霸道地占据了林徽真颈侧的位置,小小的身躯团在一起。它的小嘴巴张了一下,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阖上了眼睛。 全过程,林徽真都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有被黑猫卤蛋的动作惊醒。 这一睡就是半个多小时。 在寝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醒来时,林徽真睁开眼睛,神志尚有些迷蒙,旋即他就一个激灵,被颈侧毛茸茸的触感惊了一跳。 林徽真霍地扭头,对上了那双深碧色的大眼睛。 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爬到他肩膀上的?! 还没等林徽真想明白,对床的男生打着哈欠看到了林徽真枕边的黑团子,顿时有些惊讶地道:“猫?” “猫?哪里哪里?” 男生的话顿时就让宿舍里其他男生精神起来,他们下意识看向了窗户,以为男生看到窗外的树上有猫爬上来。 林徽真冷冷地看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他伸手将窝在他肩膀上的小黑团子抓起来塞进背包里,而后继续盯着那个男生。 林徽真目前寝室的对床,今天上午刚被班主任李慧任命了正班长职务,目前对着这个集体充满责任感的周嘉乐咽了咽口水,他发自内心地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胆怯,竟然会被对床的小个子瞪一眼而吓到。但,日哦,被那个林徽真瞪一眼就知道了,满满的杀气和冰冷,这不是普通的校霸级人物,感觉上是真的会杀人的那种! 周嘉乐无语凝噎,他回想了一下林徽真抓着猫往背包里塞去的动作,那个团子一动不动也没有喵哪怕一声,估计只是个玩偶吧? 虽然大男生出门在外还带着一个猫咪玩偶让人觉得有些……但这是同班同学的私人癖好,又没有妨碍到别人,他还是包容一下吧。 于是,周嘉乐一脸镇定地干笑道:“哦,看错了,还以为树上爬了一只猫呢,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 林徽真收回目光,神情淡定。 众人很快穿好迷彩服,正了正迷彩鸭舌帽,下楼集合。寝室里只留卤蛋一个,他又一次爬出背包,有些郁闷地盘腿坐在了林徽真叠好的被子上。 是他卖萌的姿势不对吗? 为什么那人对他的态度一天三变,比天气还要善变?! 照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才能怎么来着? 小黑猫深碧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困惑,他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不过,想想那个臭家伙说过的话,果然还应该再接再厉,尽快攻略这个闻上去特别香的人类! 他也不是要啃上这个人类两口,其实每天让他舔舔就行。顺便,牛奶切片面包已经吃腻,能不能换一个豆沙馅儿的面包? 小黑猫人性化的叹了口气,旋即小爪子一拍被子,直接将被子拍出一个小坑来。 对了,还有,名字也要换一下。虽然他不记得自己之前的名字,但卤蛋这个名字,请容他郑重地拒绝。 他才不要当被吃的蛋蛋! 林徽真不知道黑猫卤蛋对名字的怨念如此之深,当然,知道了他也不会改掉这个相当合适的名字。 林徽真对待军训的态度十分认真。 徒有身高却没有相配的完美肌肉,那不是林徽真的追求。 修行之人,身型是壮硕还是纤弱,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随着修为渐深,身体不断被灵气淬炼,金丹期后,凡铁制成的武器都破不开修士的一点油皮。等到了渡劫期,修真界高等修士最为倚仗的极品灵器跟渡劫期大能的身体硬碰硬,到头来碎的绝对是极品灵器。 至于仙器和神器,前者是一品宗门才能够拿来镇山门的宝贝,能被私人收藏的情况太少。而神器,唯有自太古时代传承下来的那几件,十万多年前被天璟大世界当时的几位大能拿来做四方结界的阵眼,以此镇压域外天魔。 直到三百多年前,域外天魔逃逸,四方结界无故崩溃还将之前明明奈何不得的域外天魔一同绞杀,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四方结界崩溃,作为阵眼的神器转眼四散天地,隐去神光,各大宗门修士疯了一样地追踪那些神器却终是遍寻不至。 当然,遍寻不至是修真界普通大众面临的情况,林徽真……神器崆峒印是林徽真走路时被绊了一跤的障碍物,神器昆仑镜是他哥夫甩给他的,对神器从无觊觎之心的林徽真捏着这两件神器,他也很无奈啊。 好吧,跑题了。 林徽真最理想的完美身材,那必须身高一米九,腹肌八块,手臂全是腱子肉。其实他初中班主任王老师的身板就挺不错,但他的身高才一米七九,那不符合林徽真的追求。 对于林徽真而言,会被当做武者也无所谓,总之,“柔弱”了三百多年,林徽真迫切需要给自己一个全身整容。 不对,是全身再发育! 下午的军训,钱琮清和刘柯在集合哨响起之前赶回了队列。钱琮清的脸有些黑,显然中午在某人那里吃了瘪。 刘柯在一旁安静如鸡。 一个下午的军训,陈教官虽然没有拿来训新兵蛋子的狠劲儿来,但也让平时并不注重锻炼的人倒了一地,一个个都苦着脸,神情里充满了对接下来军训生涯的绝望。 在这群蔫哒哒的新生之间,少数几个明显还有余力的人格外显眼。 林徽真是一个,他站在原地,冷静地调整着呼吸,拒绝自己像是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呻吟个没完。 有偶像包袱的前尊者就是这么放不开。 钱琮清瞥了一眼众人,撇了撇嘴。 这一个个的,身体也太虚了。作为一个搬出去却没能成功一个人住,保姆佣人一个不缺,最可怕的是他哥还给他塞了个体能教练监督他的日常生活的可怜人……钱琮清对这群不锻炼的渣渣表示鄙视。 倒是林徽真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钱琮清斜眼看林徽真,虽然他自认是B市有名的纨绔,但跟其他喜欢拿家世或是带领狗腿子小弟欺负人的那类纨绔不同,钱琮清是一个有原则的纨绔。 如果林徽真那边有帮手,没二话,他带着刘柯一起上。 但林徽真明显是独来独往,钱琮清之前语言的恫吓没能成功,还被反吓了一下子咳咳,不管怎么说,这个场子,只能由他一个人找回来。 所以,今晚找他出去,决斗吧。 钱琮清的目光下移,挑剔地看了一眼林徽真挽起袖子下那细瘦的手腕,捏了捏拳头。 瞧着也不是能打的,看来,不好意思,他赢定了。 当然,即使钱琮清将林徽真打趴下了,他也不是要怎么样。只是要这小子发誓,绝不泄露之前校门口他被堵得说不出话的事情,他就放过他。 就是这么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钱琮清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今天的侠义值满点。虽然在女神那里依旧没有进展,但只要坚持下去,女神总会看到他的好。 年龄不是问题,他不嫌弃女神比她老。 …… 晚饭后又练了一个小时,再有一个小时的爱国思想教育和军歌教学,这一天的军训总算迎来了尾声。 不过,还没完。 等新生们回到寝室后,陈教官将一年三班六个寝室走了一个遍,挨个寝室展示了如何将被子叠成豆腐块。军训期间,寝室内务将被列入考核的分数里,除了寝室内的整洁以外,豆腐块被子是硬性要求。 为了班级的荣誉,寝室里气氛热烈,几乎所有人都在埋头对着被子各种捶打,围着被子对边边角角进行各种雕琢,力图让其变得有型。 林徽真看着自己床上的“花卷”,陷入了沉思。 这……很不妙啊。明明陈教官的每一个步骤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每个细节他闭着眼睛都能够回忆起来,明明他仔细地捋过被角,可叠出来怎么就是一副花卷样? 钱琮清完全没有叠被子的兴趣,他的内务全在刘柯身上,而这小子,之所以能够让钱琮清另眼相看,他这一手内务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反正钱琮清扫了一圈,刘柯叠出来的被子仅次于陈教官的豆腐块,完胜其他人。都这样了,刘柯竟然还不满足,一脸严肃地围着被子精雕细琢,转头将叠得好好的被子抖开铺在床上,居然卸掉了寝室拖布的木头把,两手各执一端,将被子从头碾到尾。 钱琮清:“……”虽然有点怪癖,但作为老大,果然还是得包容一下。 林徽真的目光亦被刘柯吸引,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小子叠被子的技术似乎很不错啊。 林徽真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一定要豆腐块呢,花卷不好吗? 教官表示,不好。 晚上九点,熄灯就寝的时间到了。 林徽真瞅了瞅自己的被子卷,直接将被子抖开。 花卷也好,豆腐块也罢,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是面饼一张!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跃跃欲试准备找死的某纨绔男# 钱琮清:决斗吧,堵上本大侠的侠义值! 林徽真:渣渣= = —— 今天的玄真尊者,依旧在努力适应现代生活hhh 围绕在主角身边的依旧是小清新日常,养尊处优多年,是时候自力更生了。 主角对卤蛋的底线被一啃再啃是有原因哒~o(* ̄︶ ̄*)o 第17章 来战 铺好了被子,林徽真看了一眼拉链被完全拉开的背包,那只偷溜到基地的小黑猫如今正不见踪影,估计是不知到哪里浪去了。 据说猫这种生物很喜欢在夜里浪荡,白天再补觉。虽然是猫妖,估计也逃不过猫的本性……个鬼啊,在家的时候,卤蛋就没有这么浪过! 林徽真瞥了一眼窗外黑透的天色,往日里他上床睡觉的时候,那只卤蛋就会迈着腿摸进他的卧室里,第一天还只是卧室门边的地板,第二天就变成了床脚边的地板,第三天是搭上了床上的被角,身体力行地拒绝了客厅的沙发。 林徽真是亲眼看着那只黑猫夜里睡觉的地方逐步向他逼近,但只要他表现出丝毫不满,比如将那只凑到他枕边的卤蛋给扔到床脚处,卤蛋不会锲而不舍地往上爬,而是委委屈屈地咪呜一声,小身体一团,那晚就那么睡过去。 它会在床脚的位置睡上两天后,然后每天向上蹭一点距离,继续向林徽真的枕头逼近。 好在,林徽真还是很有原则的,在没有绝对相信这只小黑猫之前,他划出的底线就是床中上一点的位置,手掌附近,拒绝将自己的咽喉要害暴露在小黑猫妖的嘴下。 虽然他不觉得这只猫有能力咬断他的喉咙。 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是黑猫卤蛋第一次成功占据了他颈侧的位置,分走了他三分之一的枕头。 虽然接下来林徽真就将黑猫卤蛋扔进了背包里,还用眼神威胁了一下班长,看似没有在意今天的小意外,但事实上,林徽真在意极了。 他的底线仿佛正在一天天被这只黑猫妖啃掉,有些危险。 林徽真琢磨了一下,或许,他应该跟这只黑猫妖签订一个灵宠契约。 只要签订契约的双方心甘情愿,纵是林徽真没有修为也能够完成灵宠契约。若是有了契约在……林徽真勉强可以将枕头分卤蛋一半。 基地在水电方面的规定很严格,时间一到,直接断电。随即,走廊里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那是查寝的宿管。在某间宿舍里不甘寂寞地传出声响,或是有手机的亮光时,宿管毫不客气地拍门,喝令众人睡觉。 鉴于夜晚的纪律也归在内务评分里,哪怕有人没有多少睡意也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阖着眼睛酝酿睡意。 在宿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林徽真上铺的钱琮清霍地坐起身,身手异常矫健地爬下床。他低喝一声:“林徽真,起来!” 本就没有睡觉,仅是眼眸微阖,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窗户方向的林徽真目光微动,瞥向钱琮清。 熄灯后的宿舍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窗外的月色。 眼见着十五将至,虽然是农历七月十五,但这两天的月色出奇明亮。 钱琮清下颌微抬,虽然月光还算明亮,但指望着月光下能够看得纤毫毕现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钱琮清反而觉得这样的光亮正好,人的眼睛不像是动物,夜里锃亮地直反光。看不到林徽真莫名瘆人的眼睛,钱琮清的底气陡然足了不少。 刘柯默默地坐起身。 钱琮清扭头低声道:“你给我待着。”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道:“二少……” 他要就这么待着,万一二少折腾出个好歹,他等着被大少捏死吗? “闭嘴!”钱琮清厉声道,他手指一抬,指着林徽真道:“给我出来,这事儿我要今天就给了结了!” 林徽真无言地看向钱琮清,这事儿……什么事儿啊。从那天在校门口遇到他开始,这个钱琮清就像是陷入某种设定不可自拔,完全就就是将他当做了假想敌,整天激动得不得了。 “那个……钱同学,这都熄灯了,我看你……唔!” 刚熄灯不到五分钟,有几个人能够沾枕头就睡着!周嘉乐抹了一把脸,他坐起身,想要劝一下。然而,他刚说了两句话,他就被隔壁床的刘柯一把捂住了嘴。 “如果我是你。”刘柯以着棒读的语气道,“我就不会多话。”顿了一下,刘柯压低了声音,以着只有周嘉乐才能够听清的音量道:“二少有分寸。”顿了一下,刘柯弱弱补充道:“应该。” 周嘉乐:“……” 兄弟!你这是在让他背叛李老师对他的期待!!如果林徽真有个好歹,比如鼻青了脸肿了,比如明天爬不起来了,他都无颜面对他们的班主任!!! 同寝的其他人默默地扒着床边的栏杆。 他们跟林徽真既不是初中的同学,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有处出什么同窗之谊,比起一整天如非必要连句话都不说一句,看上去高冷得有些欠扁的林徽真,看上去咋咋呼呼虽然染发戴耳钉但感觉上很有义气,很有大佬风范的钱琮清更得他们好感。 咳,他们都挺喜欢看《某惑仔》系列电影的,对于那个江湖有那么一点点向往。 周嘉乐出于目前班长职务不能眼见着林徽真被钱琮清收拾,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他们其实也很好奇钱琮清跟林徽真的梁子是怎么结下来的。 林徽真定定地看着叉着腰昂着头的钱琮清,仿佛让他看到了那个从小跟他撕到大的小胖子林徽宝,手指登时就有些痒。再想想那只明明万里追主人,也就是他,但现在却不知跑到哪里浪去了的黑猫卤蛋,林徽真轻“呵”了一声,直接道:“好。” 林徽真坐起身,他回到寝室后就换下了迷彩服,换上了长裤和T恤,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换上睡衣。这会儿钱琮清找揍邀战,林徽真直接起身,冷淡地开口道:“只要你不后悔。” 钱琮清当时就冷笑了,就那单薄的小身板,他一个打林徽真两个! 正好夜里光线差,看不太清楚对方的眼睛,对方的目光攻击力直接下降,他一点也不怕! 林徽真和钱琮清两人出了寝室,避开巡视的寝管,来到一楼拐角尽头。 钱琮清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他伸出攥住了窗户外的铁栅栏,左右摇了摇,整个铁栅栏竟然松动开来。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这准备得还挺齐全啊。 基地管得严,但从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不知道之前先辈学员是怎样办到的,竟然将一整个铁栅栏给弄活动了,平时挂在上面瞧着挺唬人,其实只要有技巧,分分钟能够从里面将整个铁栅栏卸下来。 铁栅栏一没,阻挡他们外出脚步的障碍就没有了。 也不知道刘柯是怎么弄到这个情报的,但钱琮清得说,带上刘柯,他就是有眼光。 由于现在才晚上九点,虽然学生这边都熄灯就寝了,但教官和老师那边就显得自由多了。基地小路的路灯都还没有熄,远处,基地的探照灯还在规律地来回照射着。 钱琮清直接将人带到了寝室楼附近的园子里。 作为一个还算有规划的人,钱琮清在动手之前已经先找好了差不多的地方。 北沙镇综合实践基地总共有十栋宿舍楼,彼此间相隔百米的距离,其中九栋是专门为来此训练的新生准备的。这十栋宿舍楼位于基地的西北角,整整齐齐地两排楼。五号宿舍楼旁边有一个李子园,现在早已经过了结果的时节,树上是一颗李子也没有,但树木却郁郁葱葱的,形成了天然的遮掩屏障。 钱琮清看来看去,觉得这园子是个好地方,拎着人进去揍一顿也不会有人发现。至于今天上午瞥见的一号楼门口发生的争执,作为一个坚挺的无神论者,钱琮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高昂着头,大步走进了李子园里。 林徽真在李子园外站定,内心却被卧槽刷了屏。 这略带臭烘烘的妖气,不会那么巧吧? 钱琮清走了两步,见林徽真忽然不走了,以为他胆怯了,顿时就开始嘲笑道:“怎么,怕了?” 林徽真瞥了一眼小人得志的钱琮清,这小子的欠揍程度跟林徽宝有得一拼。林徽真没吭声,抬脚就走进了李子园里,旋即微微屏息。 这李子园里有一股淡淡的臭气,虽然不重,但依旧折磨人的嗅觉。反观钱琮清,半点也没有察觉到李子园里的异味,精神头好得不能再好。 林徽真的手指有些痒,他很想给钱琮清开个天眼什么,让他好好闻闻自己选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破地方! 可惜就可惜在,修士跟道士不完全走一个路子,他属于那种遇到妖魔鬼怪,要么用剑劈,要么用符箓糊的修士。 林徽真决定将被黄鼠狼的臭味熏到的怨念发泄在钱琮清的身上。 钱琮清打头走了两步,忽然伸手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入秋了,夜里的风有些凉。 嗯,应该是这个原因。 钱琮清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李子园的中间才停下脚步,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徽真。 他捏了捏拳头,道:“小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林徽真:呵呵。 上一次敢跟他这么说的林徽宝……好吧,也就是十四岁之前,林徽宝敢跟他这么放话,他们俩死磕得鼻青脸肿。而十四岁后,林徽真离家了,拜师了,再见林徽宝,小胖子也瘦了不少,似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个小胖子也没有再出言不逊过。 后来,在林徽真面前能出言不逊还能够由他亲手收拾的人就更少了。因为敢放话的,林徽真还没等动手,人头就被手底下的人给抢了。 看着眼前这个欠揍的钱琮清,林徽真在那一刻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他没有说话,而是冲钱琮清勾了勾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心情忽然有些愉悦的主角# 林徽真:已经很少有人凑到我面前找死了= = 钱琮清:嗷嗷嗷(╯‵□′)╯︵┻━┻ 第18章 惊变 被林徽真这么一挑衅,钱琮清登时大怒。原本还想着动手之前意思意思,先礼后兵一下。如果林徽真表现得乖觉一点,他就轻点打,揍趴下就拉倒。万万没有想到,林徽真竟然比他还嚣张,这就没法忍了! 钱琮清嗷嗷地冲了过来。 被他哥派来的体能教练操练了五年,钱琮清自认他的散打已经出师。不说能够吊打一片,揍一个林徽真绰绰有余。 只可惜,又是一个万万没想到,林徽真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他的重拳,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腰眼,又疼又酸的感觉,让钱琮清当即就是一声惨叫,脸都扭曲了。 林徽真没客气,更没有欺负小朋友的不好意思,两三下用巧劲儿放倒了钱琮清,还一脚踩在了钱琮清的后背上。看似只是随便地踩在钱琮清的后背上,仿佛只要一个翻身就能够挣开这一脚,但钱琮清就像是翻了壳的乌龟似的,怎么也挣扎不起来。 许久没有这么揍人了,林徽真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挑了挑眉,睨着下面手脚正在奋力扑腾妄想挣脱束缚的钱琮清,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来:“渣渣。” 钱琮清一呆,挣扎的力道更大了。 “啊啊啊啊,老子要揍死你啊啊啊啊!!” “放开二少!!” 黑暗中传来一声大喝,葱茏的林木间,一个身影冲了出来,直奔林徽真。 正是刘柯! 钱琮清顿时觉得里子面子一起丢干净了,他顾不上挣扎,几乎是有些崩溃地大吼道:“刘柯,格老子的,你怎么在这里!!” 林徽真侧头躲过刘柯的拳头,对着他的手腕一捏再一拧,刘柯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他的腿一软,扑通跪倒在钱琮清的身边,眼泪一面汹涌地流着,还艰难地开口回答钱琮清的问题:“天黑了,我不放心二少一个人啊啊啊啊,疼疼疼,放手放手!” “喂,姓林的!”钱琮清见刘柯哭得这么惨,顿时就趴不住了。刘柯从小跟他混到大,还一手扛了他日常的所有事务,是他认可的小弟。虽然在小弟面前输了架很丢人,被人踩着翻不过来是丢人的N次方,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弟被欺负! “你松手,快松手!”钱琮清在刘柯哭唧唧的声音里奋力地扑腾着,努力严肃着声音威胁林徽真,“你,你再不松手,我绝不会放过你!” “嗯……”林徽真空闲的左手摸了摸下颌,淡淡地道:“反正都结仇了,干脆,就在这里干掉你们吧。”林徽真的声音转冷,“反正,这段日子基地不太平,死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别、别介。”刘柯泪眼汪汪,“有、有话好好商量。” 如果别人这么说话,刘柯一准以为他是在吹牛皮。但这个林徽真平时不爱说话,一说话就有一种,杀人都是平平淡淡地一抬手,不逗你,真下死手的恐怖感。 刘柯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而这一回,钱琮清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没客气,全冒出来了。 日哦,这一次算是栽了。 钱琮清咬着牙,一字一句:“有话,好商量!” 林徽真弯了弯唇角,他只是吓唬一下这两个人而已,他虽然当了三百多年的魔尊,但他的本质还是修真界的大好青年——没错,三百来岁,那就是修真界的小年轻,哪怕是三刷,他跟修真界里的老家伙们也不是一挂的。 “成。”林徽真点头,“那就好好地商量一下。” 他就嫌弃钱琮清没事找事,还有,他挺欣赏刘柯叠的豆腐块的。 就像是他们说的,好商量。 林徽真松开了禁锢了刘柯的手,抬起了压在钱琮清后背上的脚。 可恶啊。 钱琮清被刘柯扶起来,他腰疼,刘柯是手腕疼。 钱琮清抬手抹了一把脸,栽了便栽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虽然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拿小眼神瞄林徽真,哼哼唧唧地道:“那个,林徽真,你是不是也练过?”刚说完他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两三下放倒了练了那么久散打的他,不是练过是什么! 好吧,输给一个武林高手也不算什么。 钱琮清深呼吸,就在他忍痛表示林徽真那天在校门口听到的话可以随便告诉给别人的时候,林徽真的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道:“闭嘴。” 钱琮清顿时就怒了。他可以被打败,但不可以被侮辱! “林徽真,我警告你,别以为——” “二少!!!”还没等钱琮清说完,扶着他的刘柯就是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说话了!” 钱琮清不敢置信地看向刘柯。他就这么被打倒一回,小弟就叛变了?! 然而,当他看到月光下刘柯难掩惊惧的表情,他愣了愣,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旋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道:“卧槽!” 不知何时,李子园里的树枝立着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影子上镶嵌着两颗闪烁着黄棕色光芒的圆眼睛,黑夜里显得异常瘆人。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得心里一突,而当钱琮清看清楚树上的东西之后,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分明就是人立而起的黄鼠狼。 粗略地扫一眼,树上至少有上百只黄鼠狼,简直就像是捅了黄鼠狼的窝似的。那一个个,小眼珠锃亮,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三人,仿佛只要一声令下,这些黄鼠狼立马就会扑向他们。 钱琮清发誓,一分钟前,在他预备跟林徽真单挑的时候,他还抬眼看了一眼天空,顺便瞟了一眼树上,绝对没有这些玩意儿。 林徽真眉头微蹙,冷冷地睨着这些黄鼠狼。 好臭! 显然,这些黄鼠狼都不是普通的黄鼠狼,除了一小部分成精的黄鼠狼外,其他的黄鼠狼都开启了灵智。林徽真闻到的就是他们身上的妖气,不像是一般的黄鼠狼,不放臭气对林徽真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这些黄鼠狼成精了却不会收敛自己的妖气,以至于黄鼠狼特有的臭味妖气熏得满园都是。说到底,身体没有修为,林徽真的五感不及当初敏锐。在园子外嗅到妖气的时候,他只以为是一两只黄鼠狼精混在园子里头,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这么一窝黄鼠狼!这些家伙之前藏在哪里了,竟然一下子冒出来,臭烘烘的妖气简直要熏翻了整个园子! 那一刻,林徽真跟钱琮清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是捅了黄鼠狼窝吗? 虽然他们看上去像是陷入了一窝黄鼠狼的包围圈,这些黄鼠狼正虎视眈眈地瞪视着他们,但林徽真从那一张张毛茸脸上看到的却不是杀意,而是审视。 “吱,吱吱。” 树上一只皮毛油光水滑,个头也比其他黄鼠狼大了好几圈的黄鼠狼发出了两声响亮的叫声,在夜里闪烁着黄棕色光芒的小眼珠炯炯有神,小爪子一抬,指向了钱琮清和林徽真刚才过来的方向。 虽然不懂黄鼠狼语,但林徽真莫名觉得,这只黄鼠狼正在让他们离开这里,它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别碍事”的讯息。 就在这时,树叶忽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一个黑影闪电般地冲出了黑暗,直接扑向了林徽真。 钱琮清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下意识以为那是黄鼠狼中的急先锋,这是要打响攻击的号角。虽然钱琮清看林徽真挺不顺眼的,刚才输得也狼狈,连带着小弟也让对方给打了,但有本事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傲气一点也正常。 最重要的是,钱琮清深深地觉得,比起那个据说是退役特种兵的体能教练,这个林徽真不显山不露水,举重若轻地打倒了他,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有那么一点想要混江湖的钱琮清对林徽真的好感度由初始的负数蹭蹭上涨,而眼下面对黄鼠狼们的围剿,哪怕还没有动手,钱琮清对林徽真更是萌生出了战友般的情谊。 此情此景,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钱琮清被黄鼠狼偷袭暗害。 他当即就是一声怒吼,直接扑了过去,对着那个冲着林徽真去的黑影挥起了拳头。 林徽真抬起手,直接握住了钱琮清的拳头,用巧劲儿卸了他的力道。 单论力气,林徽真目前不是钱琮清的对手。 不过,钱琮清的技巧渣得一塌糊涂,虽然看上去是练过无误,但就一般花拳绣腿,渣就一个字。 林徽真心生感慨,真是时过境迁,居然轮到他点评其他人的武功渣。 “林徽真!” 钱琮清既震惊又不满地瞪向林徽真,他这是在救他好吗!! 就在这时,一声饱含愤怒的咪呜声引起了钱琮清的注意。他往林徽真的肩膀上一看,好吗,原来刚才跳到林徽真肩膀上的不是什么黄鼠狼急先锋,而是一团乍看上去黑得分辨不出五官,仔细看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黑色小奶猫。 正是林徽真回寝后不见了踪影,之前不知道上哪儿去浪了的黑猫卤蛋。 林徽真松开钱琮清的手,斜睨了一眼肩膀上这只小小的黑色奶猫,轻哼了一声,道:“还知道回来。” 小黑猫软绵绵地咪呜了两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一下林徽真的颈侧耳朵。 林徽真皱了皱眉,他还是不喜欢要害的部位被这只猫妖蹭来蹭去。于是,他直接伸手,捏着卤蛋后颈的皮毛,将它揣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奶猫小小的体型,正适合塞进口袋里。 钱琮清和刘柯有些发懵地看向林徽真,猫!看看这只猫跟林徽真的亲近劲儿,别说这不是他养的猫!军训居然还能带猫过来?他们怎么不知道! 小黑猫委屈巴巴地伸出爪子扒着林徽真上衣口袋的边缘,而后那双深碧色的猫眼直勾勾地瞪向树上的黄鼠狼们,那眼神,充满了威胁。 而小黑猫的出现,明显让这窝黄鼠狼陷入了恐慌中。 不仅是因为它们发现这只黑猫不是普通的黑猫,而且还因为,它们认识这只黑猫! 这只黑猫是老祖的友妖,是它们北地黄家一族的座上宾!!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陷入了黄鼠狼们包围圈中在主角# 林徽真:好臭= = 卤蛋:同意,这群臭家伙都好臭。 钱琮清:啊啊啊,这是捅了黄鼠狼窝吗?! 刘柯:腿软.jpg 第19章 混战 短暂的混乱之后,树上那群人立而起的黄鼠狼们纷纷拱起两只爪子,冲着小黑猫的方向作揖。 小黑猫扬起小脑袋,抖了抖胡须。 算这群小崽子识相! 林徽真默默地看向口袋里的黑猫卤蛋,这只猫妖,它是想要伪装还是不想伪装? “叮铃叮铃。” 急促的铃铛声响起,将众人包括黄鼠狼们的目光吸引到了一号寝室楼。 旋即,响亮的玻璃碎裂声响起,一个黑影直接撞飞了三楼的窗户。伴随着玻璃碎片和铁栅栏掉下楼的巨大声响,那个黑影自三楼一跃而下。 “卧槽!”钱琮清惊叫一声,目瞪口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基地寝室楼的每一个窗户都安装了铁栅栏,这一撞,撞碎的可不只是玻璃,还有铁栅栏啊。 还有,三楼啊,十多米高,这是哪里来的武林高手?! 钱琮清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将这群黄鼠狼跟灵异事件联系到一起,只将这些黄鼠狼包围他们的行为当做是黄鼠狼集体夜狩,团结力量大呗,谁也没规定黄鼠狼不能组团偷鸡。 但刘柯门清儿啊。 他是正经见过世面,见到过鬼的人。他不是钱二少,自带诸邪辟易属性,根本做不来无神论者。 这会儿,刘柯的小心脏都在颤抖。 说好钱二少诛邪辟易呢?怎么不灵了! 正惊悚间,借着明亮的月光,众人很快看清了落地后直向李子园奔来的巨物。 那是一头巨大的黄鼠狼,四脚着地就差不多有三米高,估计要是像其他黄鼠狼那样人立而起得至少得十米。 说实话,黄鼠狼这种动物,撇除了放臭气这种可耻的行径,其实长相挺萌的,一般毛茸茸的小动物鲜少有长得丑的。不过这会儿,黄鼠狼等比例放大成了大象,那就惊悚了。 钱琮清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一刻,自己曾经看过的怪兽片接连在脑海里刷起了存在感,什么金刚,什么哥斯拉,脱口道:“我知道了,这基地下头一定有实验室,有变态科学家正在用黄鼠狼做实验!!!” 原本怕得腿都僵直的刘柯被钱琮清这仿佛勘破了真相的一吼吓得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向钱二少,没有想到钱二少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一幕的灵异因素。 好吧,这跟钱琮清这十五年来的经历有关。在所有人都被某些鬼怪真相吓得瑟瑟发抖哭爹喊娘的时候,这位左顾右盼什么也看不到,次数一多就将鬼神之说打成了封建迷信。 林徽真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黄鼠狼精,不奇怪,林徽真见过打过的妖一卡车都装不下,眼前这只黄鼠狼精精别看个头大,其实连筑基期都没有到,撕咬起来估计还打不过他肩膀上这只不久前终于有一点筑基期气息的小猫妖。 但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只黄鼠狼的嘴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三楼有人一跃而下,几个纵越向着那只巨大黄鼠狼追来,口中厉喝道:“妖孽休走!” 钱琮清的眼睛值了,喃喃道:“阿颖,女神?!” 日哦,女神竟然是一个武林高手?! 追过来的人正是张琼颖。 只见张琼颖神情冷肃,手握一把由一百零八枚铜钱串成的金钱剑,铜钱上灰白色的灵光湛湛,气势凛然,激得那只巨型黄鼠狼跑得飞快。而张琼颖脚踩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竟也不甘示弱,和黄鼠狼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世间法宝有法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之分,法器虽然是最初级的法宝,但广泛应用于炼气期和金丹期前的四个境界里——主要是宝器的最基本催动条件得有金丹期的修为。金丹期之前的修士,能摆弄的也就只有法器,真给他一件宝器、灵器什么的,用一次非得抽干他们身上所有真元不可。 林徽真冷眼瞧着,这张琼颖的家族怕是不简单。这么一把上品法器,融合期心动期用着都趁手,而张琼颖只是一个炼气二层,连修真都没有筑基入门的修行者拿着,虽然不足以发挥这把上品法器的全部威力,但暴打一只筑基期不到的黄鼠狼精倒是没有压力。 这还没完,转眼三楼又跳下来一个少女。 却是张琼欣。 此时的张琼欣一点也没有往日里小公主似的规整漂亮,头发乱糟糟的,完全能够称得上灰头土脸。那张精致小脸明显气得都要扭曲了,她咬牙切齿地握着一把红色的尺子,尺子上同样氤氲着灰白色的灵气,她冲着那只巨大的黄鼠狼怒吼道:“混蛋,有种你别跑!!” 竟然敢套路她,看她不用雷尺劈得它一个外焦里嫩! 显然,张琼欣手中的尺子同样是一把上品法器。 那只巨型黄鼠狼跑得更快了。 与此同时,李子园里面的黄鼠狼们开始吱吱吱了。 为首的那只黄鼠狼明显忌惮地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子手中握着的法器,一挥爪,吱吱两声,顿时,黄鼠狼就像是下饺子似的往树下跳。 钱琮清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这些黄鼠狼要去接应那只巨大黄鼠狼的时候,却见那些黄鼠狼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李子园的黑暗深处,树上就只剩下了三只体型大一些的黄鼠狼。 剩下的三只黄鼠狼,林徽真冷眼看着,明显是妖气比较浓的,在道行上要比战略性撤退的那些黄鼠狼要高一截。它们狠狠地在树上磨了磨爪子,旋即猛地扑了出去,那身体见风就长,转眼就膨胀了无数倍,个头明显比张琼颖姐妹俩正追着的那只黄鼠狼还要大。 三只黄鼠狼直扑姐妹俩,明显要接应之前的黄鼠狼。 钱琮清:“!!!” 亲眼见证了黄鼠狼说大就大的他,原本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如果说,钱琮清这会儿还只是懵,就连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多少,那刘柯是真得害怕了。他几乎是眼含热泪地看向钱琮清,说好钱二少自带辟邪属性呢?这些黄鼠狼明显是成精了吧! 黄鼠狼们一拥而上,妄图以黄鼠狼海战术来拖延张琼颖姐妹俩的攻击。它们的身体别看大,但动作很是灵活,每一次都能够险险避开她们的攻击。但法器毕竟是法器,不是剑刃砍到身上才会受伤,法器周身笼罩着的灵光“带刺”,两姐妹的修为不高,但胜在法器听话,不需要费大力气操控。 虽然那三只黄鼠狼挡住了姐妹俩,但它们身上的皮毛却被那些灰白色的灵光烫出了烧焦蛋白质的气味。 而之前那只巨型黄鼠狼则跑到了李子园的边缘处,直面林徽真等人。 只不过,那只黄鼠狼明显没有为难三人的打算,甚至连抓他们当人质的心思都没有,那粗壮小短腿倒腾得飞起,明显是想要脱身为上。 而这时,林徽真的眉头忽然蹙起。 那只黄鼠狼微微张开的唇齿间,一缕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垂了出来,正随着黄鼠狼的奔跑而向后飞去。 这只黄鼠狼的口中,分明是含了个人! 林徽真的目光冰冷,既如此,那便不能让这只黄鼠狼跑了。 只是,虽然这只黄鼠狼也就炼气四层的修为,基本上是掉修真界的水里连个水花都激不出来的小角色,却不是如今林徽真能够保持着无修为现状能够轻易解决的。 他总不能让自己陷入致命危机里让神器自动护主,借着反弹之力削这只黄鼠狼。 林徽真心肠不错,却也没有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不过,修为没有,眼力还在,破了这只黄鼠狼的妖法,助张琼颖姐妹削这些黄鼠狼一顿还是能够办到的。 现在,他就需要一件趁手的“暗器”。 林徽真低头瞅了瞅上衣口袋里那只冒出来的黑色毛茸脑袋,大半夜看他家卤蛋,真是乍看都看不出那是一只猫啊。 不,卤蛋目前是他家的,还是换人吧。 钱琮清正目瞪口呆地看女神和烦人精大战三只黄鼠狼,一只黄鼠狼还明显要从他们身边冲过去的时候,他的身后凭空一股大力,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那一刻,刘柯的脸都绿了,一声嘶喊真是划破夜空。 “二少!!!” 钱二少要是有个好歹,他就是被大少捏死的结局啊!说撞鬼撞妖精了,他无能为力?大少才不管这么多。 “可恶!”正在跟两只黄鼠狼缠斗的张琼颖脸色一变,她之前看到了李子园边缘处的那三个不知死活违反基地规定的家伙时脑袋就嗡地一声。 为了避免普通人掺和进这档子事情里,她特意请基地清空了五号宿舍楼,还让各宿舍楼的楼管看住了楼里的学生。随即用了十张静音符箓围着宿舍楼贴了个遍,就是为了避免声音闹得太大引来某些好奇心爆棚的家伙。 可千算万算,钱家二少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溜到了李子园里! 张琼颖心中的抓狂差点让她维持不住战斗时冷静的仪态,只是强行按下心中的抓狂,以免表露出什么让妖怪转头抓他们当人质。 结果好么,钱琮清竟然这个时候跳出来! 真当王侯将相的命格能够诸邪避易一辈子? 纵是王侯将相命格,不遇明君,也是白搭。而且,他这种命格的人命中带劫,劫数不到,什么都好说,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生怕被他克到。但时候一到,他就是妖魔鬼怪眼中能够进补的大补之物! 十五岁,便是钱琮清劫数所在,一个弄不好就是夭折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找到了‘合理解释’的无神论者# 钱琮清:这是变态科学家的实验,这些黄鼠狼就是实验室出来的哥斯拉! 刘柯:二少你可以适当改变一下思维模式_(:з」∠)_ 林徽真:好麻烦= = 卤蛋:喵! 第20章 翻车 真以为这一次是钱琮清过来给张琼颖帮忙的? 好吧,帮忙的因素有一点,但不容忽视的是,她家太爷爷为钱琮清卜卦算出钱琮清十五岁死劫的转机就在云城,这才让张琼颖此行带上钱琮清。 钱家人当然不放心钱琮清,但因为张家老太爷强调应劫之人是钱琮清一人,如果劫外之人随意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而为了让钱琮清没有什么压力负担,钱家才会跟张家老太爷一搭一合地弄出这么一个请他帮忙的幌子来。 再者,封印聚阴之地算是一项功德,多积一点功德,也有助于钱琮清渡死劫。 眼见着钱琮清冲着那只黄鼠狼精去了,哪怕张家老太爷跟张琼颖强调过,让钱琮清务必不要漏掉每一个高中环节,军训什么的千万别让他逃了,这会儿张琼颖也不禁后悔。 钱二少要是真挂在这里,哪怕应劫的要求就是劫外之人不得擅自插手,于张家而言也是相当棘手的麻烦。 “真是的!”张琼欣看到了这一幕,脸色不禁发黑,她虽然不知道此间内情,但却跟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钱家二少爷死在这里,她们张家绝讨不到好。 然而,就在张琼欣准备营救的时候,却见钱琮清的身体以着一个扭曲的角度斜飞而出,手肘狠狠地撞上了那只奔跑中黄鼠狼的腮帮子,撞得那只黄鼠狼瞬间扭曲了整张毛茸脸,嘴巴不自觉地张了开来。 而后是钱琮清的膝盖,似无意又似有意,直接顶在了黄鼠狼的明显是弱点的白肚皮上,那一下明显也不轻,因为那只黄鼠狼直接翻起了白眼,伴随着一声含糊但是刺耳的尖利吱声,一个浑身湿漉漉沾满某种粘液的人体滑了出来,砸在了一脸懵逼的钱琮清身上。 钱琮清:“……”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干了什么? 钱琮清木愣愣地抱着浑身黄鼠狼口水,臭得一逼的女生,脸色顿时就扭曲起来。 刘柯目瞪口呆。 二少……二少真乃神人也! 傻眼了片刻,刘柯立马奔过去,将钱琮清从那个还活着还有气的女生身下解救出来。那个女生被刘柯扒拉得一翻身,刘柯当时就愣了一下。 这个女生,不是夏芳丽吗! 作为一个搜罗了不少八卦情报的有志少年,他自然没忘将女主角的照片也弄来一张。 遭受到了如此剧烈的打击,那只奔跑中的黄鼠狼顿时四肢不协调了,它骨碌碌地在地上翻了两圈,硕大的身体哐当撞在了一旁的李子树上,震得叶子簌簌落下。 正跟张琼颖姐妹俩缠斗的三只黄鼠狼都惊了,一只黄鼠狼脱口就吱了一声,泛着黄光的小黑眼珠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心,都忘记防备张琼颖的攻击了。 深藏功与名的林徽真默默地往李子树下的阴影靠了靠,一手插兜,一手则撸了一把黑猫卤蛋的小脑瓜,神情相当若无其事,仿佛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他一样,就差吹个口哨表示一下自己对这一场“车祸事件”的震惊了。 黑猫卤蛋傻傻地张大了嘴巴,深碧色的猫眼里充满了震惊。 看上去好疼的样子! 而趁着对手黄鼠狼震惊而露出的些许空挡,张琼颖手起法索落,宛如蛇身的麻绳法器直接缠住了两只黄鼠狼的脖子,将它们困住。张琼欣想如法炮制,但她到底慢了一步,那只黄鼠狼嗖地一下窜了出去,直奔树底下摔得不轻的黄鼠狼,似乎准备要跑的时候能带走一个同伴就带走一个。 林徽真感念它们的同伴之谊,然后脚尖一挑,一颗石头直接砸在了那只风紧扯呼还不忘营救同伴的黄鼠狼脑袋上,势大力沉的一下砸得那只黄鼠狼嗷地一声惨叫,也不管同伴了,踉跄着逃入了黑暗中。 之前林徽真还想着妖怪的皮毛坚硬堪比法宝,没个趁手法宝削不动这些妖怪。后来才想起来这些妖怪可不是自己印象里那些妖丹七转八转堪比修真界大能的妖王。 才炼气期哎,连身铜皮铁骨都没有,不欺负它们欺负谁。 这才有林徽真丢钱琮清出去,砸得那只黄鼠狼精晕头转向。 呃……似乎不仅是晕头转向。 林徽真有些呆愣地看着那只挣扎着从树下爬起来的巨型黄鼠狼精,身体霎时间跟缩水了似的,直接变成了普通黄鼠狼大小。 然后…… 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从这只黄鼠狼的豆豆眼里涌出来。 林徽真:“……” 唔,砸哭了。 捆着两只黄鼠狼准备过来捆这第三只的张琼颖看着这只哭得特别凄惨的黄鼠狼,默了片刻,一法索扔过去,将那只黄鼠狼缠得严严实实。而后,她看向钱琮清。 钱琮清被女生身上古怪粘液刺激得直反胃,拼了命地抬手扒拉头发,抓着刘柯的外套就用来擦拭身体,眼中的嫌弃就快要冒出来了。 黄鼠狼口水的气味,虽然不像是它臭腺喷出来的气体那样臭气熏天,但因以生肉为食,带着一股子腥气的口臭味能好到哪里去! 张琼欣检查了一下刚刚被吐出来的夏芳丽,微微松了口气,冲张琼颖点了点头,道:“还活着。” 之前,张琼颖姐妹俩为了对付那只想要娶妻的黄鼠狼,直接清空了寝室楼三楼,守在神志不清的夏芳丽身边候着它。结果,这只黄鼠狼本事竟然还不错,还狡猾,张琼欣一没注意就被坑了一下,趁着张琼颖援救妹妹的时候,啊呜一口就将夏芳丽吞了下去。 张琼颖姐妹俩是又惊又气,真恨不能替天行道了。 可现在看着这只罪魁祸首黄鼠狼哭得那么惨,两姐妹对视一眼,心中忽然有些无奈。 有对这只黄鼠狼此刻眼泪的无奈,还有发现这只黄鼠狼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妖怪家族做后盾的无奈。 像是这种以家族做单位的妖怪,族群里还有不止一只实力不错的妖怪,那它们的势力不容小觑。即使张家千百年来没有怕过哪个妖怪,但要对付这么一个家族的妖怪,却不是她们两个小辈能够解决的。 只要落下一只没有清理干净,那都是后患无穷。 不过,似是这种害人的妖怪,还是不能姑息,张琼颖比较倾向于发消息回去,让道协再派人来,一窝端了这群害人的妖怪。 张琼颖盘算着怎么一绝后患,但张琼欣看着这只哭德惨兮兮的黄鼠狼,哪怕之前在它身上吃了亏,这会儿也有些心软。 黄鼠狼就长相而言,其实也挺可爱的。 就在这时,被法索禁锢同样变成了原本大小,不过本体依旧要比哭唧唧的黄鼠狼大了好几圈的一只黄鼠狼挣扎着人立而起,小黑眼珠愤怒地瞪视着哭唧唧黄鼠狼,满含怒气地吱吱起来,仿佛正在训斥那只黄鼠狼。 那只黄鼠狼噙着两泡眼泪,哽咽了一下,忽然口吐人言,委屈又愤怒地喊道:“这是我的错吗吱!明明是那个小王八蛋的错吱吱!” 钱琮清傻傻地张大嘴巴,抓着刘柯外套用力擦脸的动作就是一顿。 黄鼠狼,说人话了!! “吱吱吱吱!!!”被泪包黄鼠狼拿话一怼,大黄鼠狼更加生气了。两只小爪子愤怒地对着泪包黄鼠狼挥舞着,吱吱声无比洪亮。 “吱。”另外一只大黄鼠狼抬爪搭在同伴的肩膀上,似在安慰。 大黄鼠狼扭脸看向同伴,指着泪包黄鼠狼的爪子没有放下,继续有些恼怒地吱吱了两声。 隐匿在暗处的林徽真忽然觉得这一幕竟然有些熟悉,嗯,初中的时候在学校经常见到过,某某被找家长的学生,愤怒的家长,试图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的班主任。 林徽真撸黑猫脑袋的动作更快了。 黑猫卤蛋一肉垫拍开林徽真的手,抬爪捂住了脑袋,圆溜溜的猫眼不满地瞪向林徽真。 要秃了! 林徽真手指下滑,开始挠黑猫的下颌。 真是的…… 黑猫卤蛋挣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真是难以拒绝人类这样的示好咪呜。 张琼欣戳了一下被那只急眼大黄鼠狼的后背,换来大黄鼠狼愤怒地瞪视后,张琼欣理亏地收回手,眨了眨眼睛,道:“抱歉啊,没有学过黄鼠狼语,能说人话吗?” 可能是张琼欣的语气里带着那么一点小惊叹,可能是炼气期的妖怪脑容量还不是很大,那只大黄鼠狼睨了张琼欣一眼,颇有种“行,老子迁就你们这群愚蠢人类一回”的架势,也说起了第二外语来,扭脸冲泪包黄鼠狼训斥道:“伍零是你崽子吱,你没有将伍零教好了,难道不是你的错吱?” 被大黄鼠狼这么一说,泪包黄鼠狼更委屈了。它用力地用爪子拍着地面,尖叫着吼道:“伍零不是我想要的吱!我说我不要娶黄香香,你们非让我娶!我说我不要崽子,你们非得让我要!现在那讨债的崽子闯祸了,你们还非让我善后!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呜呜吱吱吱!” 众人:“……” 大黄鼠狼尖声道:“住口!肆玖,身为老祖的幺儿,怎么可以又一次散布不婚言论!你知道这对我们黄家的开枝散叶是多大的危害吗!!” 黄鼠狼表示,多子多福,像是这种不想结婚的黄鼠狼,有一只揍一只! 泪包黄鼠狼肆玖哭得更惨了:“叁陆,你就是看不惯我自在逍遥所以整天撺掇爹,害得我现在被一窝崽子拖累呜呜吱吱。” “行了,肆玖,你别哭了,什么样子,丢尽了我们黄家的脸。”另一只大黄鼠狼沉稳地开口道,“老叁陆,你也少说两句,阿玖这不是刚被打吐了吗,老弟还小,回头揍两顿就好,别浪费口水了。” 泪包黄鼠狼肆玖:“呜哇哇吱。” 众人虽然无语,但也从三只黄鼠狼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张琼颖皱了皱眉,看向泪包黄鼠狼,道:“之前向夏芳丽同学求亲的黄鼠狼,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啊。”泪包黄鼠狼肆玖哭得惨不忍睹,“黄香香就是黄鼠狼中的母老虎,我哪里敢出轨找小三啊。”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深藏功与名的主角# 林徽真:不用谢o(* ̄︶ ̄*)o 钱琮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我要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黄鼠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要疯了啊QAQ —— 这窝黄鼠狼有一只逗比,整群黄鼠狼的画风就跟着跑歪了_(:з」∠)_ 有亲一直疑问cp的事情,就是季芜修啦,前文提过,血河派掌门,至于他什么时候出场——一边是嘿嘿嘿悄悄埋下的线,一边是嗷嗷待哺渴望真相的你们,作者菌也很为难啊。其实有的亲已经猜出点了什么,但按死了埋的线是作者菌最后的倔强QAQ 第21章 命运巧合 虽然没有抓到犯事黄鼠狼,但抓到了该犯事黄鼠狼的爹,还有两个叔叔?也算是没有白守了半个晚上。 不过,这些黄鼠狼的名字真让人心里有些发慌啊。 张琼颖手腕一振,直接将三只黄鼠狼捆在一起,准备找个房间里先将它们关押起来,然后慢慢谈条件。 以着张琼颖的家世和手中的法器,纵是对这些黄鼠狼下了狠手也不怎么惧怕那群妖精的报复,但夏芳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随便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继续找她麻烦都是要命的。 张琼颖不是那种将表面麻烦解决了就撒手不管的性子,自然要让夏芳丽日后的生活里没有这群成精黄鼠狼的参与。 张琼颖看向钱琮清和刘柯,往日里面上温婉的笑容淡了几分,全然公式化的模样,明显对他们违背军训期间规定,半夜跑来李子林作妖的行径不满。 尤其是刚才,钱二少竟然冲过去打了那只黄鼠狼精。虽然阴错阳差地拦住了那个叫肆玖的黄鼠狼精,救下了夏芳丽,但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 钱二少要是死在了北沙镇,同行的张家姐妹绝讨不到好。 张琼颖笑容略冷,道:“钱二少,今晚的事情,还希望你不要说出去。还有,天色不早了,快点回去睡觉吧,明早还有训练。” 钱琮清现在有一肚子的感慨想要诉说,明天军训什么的,压根不想理会。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赞美一下心目中女神的高超身手,却见一旁的张琼欣抬手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地看向钱琮清,嘟囔道:“真臭。” 钱琮清:日哦,刚才太过震惊,被臭得时间还有些长,他竟然都有些习惯了这个味道,差点忘记了自己被那个臭烘烘的女生砸了个正着,分享了她身上的黄鼠狼口水。 钱琮清的脸顿时就扭曲起来,他蹭蹭后退三步,生怕臭到了女神引来了她对自己的反感。 刘柯忍下扶额的冲动,张琼颖要真是那种嫌弃这儿嫌弃那儿的女人,这会儿也不会扶住夏芳丽了。要知道,夏芳丽这个在黄鼠狼的嘴巴里走过一遭的姑娘,那才是真的臭。 “阿颖女神,今晚你没有看到我,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钱琮清斩钉截铁地道,随即眼神示意刘柯。 刘柯立刻无比乖顺地对张琼颖下了保证。 就在两人准备现在立刻马上回宿舍楼,说什么也要先去水房冲洗一下时,钱琮清左右看看,突然道:“林徽真呢?他人哪儿去了?” “林徽真?”张琼颖眉头微蹙,冷声道:“是二少之前找麻烦的男生?”回想一下刚才,是了,确实是三个男生。 “什么……什么找麻烦啊。”钱二少挠了挠脸,在挠到了一手黏糊糊后,他嫌弃地甩了甩手,而后讨好地看向张琼颖,道:“我就是看林徽真骨骼清奇,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想要跟他交个朋友而已。” 刘柯帮腔道:“没错没错,林徽真真的是一个武林高手,当然,比张姐差多了。那个,估计他之前见到黄鼠狼成精害怕了……”刘柯的话一顿,忽然想起来之前李子园一众黄鼠狼人立而起作揖的情景。虽然不知道那些黄鼠狼在拜谁,但刘柯很有自知之明地将自己排除在外。 是命格富贵曾经诸邪避易的钱二少,还是看似普通但深藏不露的林徽真? 不知道那些黄鼠狼的礼是冲着小黑猫去的,刘柯的语气顿时就弱了三分,小声地嘟囔道:“可能是先回寝室了吧。” “没错没错,肯定是先回寝室了。”钱琮清点头如捣蒜,道:“女神,我回寝室瞧一瞧,如果人回去了,我给你发短信。” 张琼颖的脸色这才勉强回温些许,略一颔首道:“麻烦清弟了。” “不麻烦不麻烦。”钱琮清摆了摆手,而后眼巴巴地看了一眼三只黄鼠狼,道:“女神,那个夏芳丽的事情,我能够旁听一下吗?” 太特么好奇了,这是活的妖怪啊。 经历了世界观崩塌又重建之后,钱琮清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在蠢蠢欲动。 张琼颖定定地看了一眼钱琮清,忽然干脆利落地点头道:“行。”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钱琮清乐颠颠地回去了,半点也没有夜半惊魂后的胆战心惊。刘柯内心无力,却也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姐,为什么要答应钱琮清。”张琼欣不满。 “堵不如疏。”张琼颖拎起三只黄鼠狼,低念咒语,转眼三只黄鼠狼就耷拉了眼皮,晕了过去。她淡淡道:“与其让钱二少背地里折腾出个好歹,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相信她,如果她没有应下钱二少,以着他的作死精神,很有可能搞出别的大事来。 “哼。”张琼欣噘了噘嘴,忽然道:“姐,那个叫林徽真的,真的是害怕跑掉的吗?我仔细想想,钱二少冲出来阻拦那只黄鼠狼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主动。” 张琼欣并不觉得是钱二少发现了黄鼠狼嘴里喊着夏芳丽所以冲出来见义勇为,还有之前从她手底下跑掉的那只大黄鼠狼,它明明是冲着那什么肆玖去的,但忽然绊了一下没能救下同伴所以呜嗷嗷一只黄鼠狼狼狈逃跑了…… 妖怪没那么蠢吧? 张琼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虽然化为原型但一边脸明显肿了一圈的泪包黄鼠狼肆玖,看了妹妹一眼,轻声道:“林徽真是你高中同学,哪怕是不同班,但熟悉一下总能够成个朋友吧。” 张琼欣了然,她拍了拍胸脯,道:“姐,包在我身上。” —— 林徽真在三只黄鼠狼用人话开始吵架时就转身进了李子园,从园子的另一边回到了寝室楼。 林徽真觉得自己还是挺厚道的,最起码,他没有将一楼那个铁栅栏用点手段给封紧了,算是给钱琮清和刘柯留了后门。 黑猫卤蛋老老实实地蹲在林徽真的上衣口袋里,无比乖巧。 对于这只半夜不回来在外面到处浪,还明显跟黄鼠狼有瓜葛的黑猫,林徽真进行了认真严肃地批评,就差指着它的鼻子告诫它,如果它沾上了黄鼠狼的臭味,那就别怪他将它丢出去自生自灭了。 黑猫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住了林徽真的手指,深碧色的眼珠湿漉漉的,略有些砂纸质感的舌头讨好地舔了舔林徽真的手指。 林徽真:这磨人的小妖精! 林徽真忍不住无声叹息,同时忍不住想道,这些年修真界跟妖族打得狠,一定是妖族的行事太过单纯,不像这只黑猫心机深沉,靠着卖萌来软化人心,将林徽真的底线一啃再啃。 他也很无奈啊。 林徽真转了一下手指,给小黑猫换了一边让它继续舔,而后道:“卤蛋,你……嗯,算了,等军训结束,回家再说吧。” 林徽真很快回到了寝室。 当他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寝室里的呼吸声明显变得很轻。 了解了,这些人都没睡呢。 林徽真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的床位,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脱掉鞋子和外套,往床上一躺。黑猫卤蛋麻溜儿地钻进了被子里,在林徽真腰边的位置挣扎着冒出个小脑袋。 林徽真的被子盖在腰的部位,明显知道自己的存在略有些不合时宜的黑猫相当懂事地将脑袋以下的身体藏在被子里。 林徽真抬手,掌心搭在黑猫的脑袋上,并没有多用力却按得这只小奶猫直接摊成了猫饼。 黑猫卤蛋挣扎着用四条腿划动了一下,发现压在他脑袋上的手掌似乎挺坚决的,小黑猫抖了抖胡须,放弃了挣扎。 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掌略微移开了些,手指则挠了挠黑猫的下颌。而黑猫,直接将脑袋枕在了林徽真的手掌上。 养猫的男人真是容易堕落啊。 林徽真无声感叹,而后阖上了眼睛。 寝室的其他人其实都有些抓心挠肺了,他们不知道林徽真和钱琮清两人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但看着之前钱琮清的表现,明显不是好惹的。 先是钱琮清和林徽真离开寝室,刘柯紧随其后,这差不多就是围殴了。在林徽真回来之前,寝室众人毫无睡意,压低了声音叽叽喳喳,都在猜林徽真得怎么回来。 被人拖回来,还是自己踉踉跄跄还没有走到自己床边就啪嗒倒地?等到第二天无法军训,他们这些其实见证了一场校园暴力的普通新生应该如何应对班主任的问询?如果实话实说会不会惹来钱琮清的报复? 噫!他们才上高中,为何要让他们见证如此残酷的一幕! 万万没有想到的,林徽真是迈着轻松的步伐,自己走回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林徽真安然无恙,难道倒下的是钱琮清和刘柯? 莫非,林徽真是深藏不露的干架高手? 寝室众人被自己的脑补折腾得不轻,但刚才他们沉默看着林徽真被拽(?)出去,这会儿问他怎么样了就显得欠揍了,所以只能硬憋着。 只可惜他们没有夜视功能,黑猫卤蛋猫如其名,除了粉粉的肉垫以外身上就没有一点白色的地方,黑夜就是它最好的掩护。虽然有人不死心地以着躺在床上的姿势艰难地往林徽真那边看,他也没看到林徽真的手边窝着一只黑猫。 在林徽真躺下差不多五分钟后,钱琮清和刘柯也回来了。 钱琮清和刘柯可没有林徽真的轻手轻脚,哪怕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隔着一扇门,还没有入睡的众人还是能够听见两人的嘀嘀咕咕。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刘柯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往林徽真的床铺看了一眼,然后就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小声地对钱琮清道:“二少,人回来了。” “哼。”钱琮清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有本事放倒本少的人不会被几只……”他的声音渐低,旋即又猛地拔高了些许,“手巾呢?沐浴露呢?” “拿了拿了。”刘柯示意手中拎着的东西,他还给钱琮清拿了换洗的衣物,可以说是考虑十分周全了。 钱琮清先拿出手机,一脸虔诚地给张琼颖发了短信后,然后就去了水房。 这一身的恶心气味,他是半秒也忍不了。 寝室里,林徽真的嘴角翘了翘,用指腹揉了揉黑猫的耳朵,打了个哈欠。 嗯,应该只是碰巧。 林徽真淡定地想道。 就像是他重生到第一世的世界还不到一天就见到了一只八尾猫妖,第二天就被该猫妖碰瓷,没两天就发现即将入学的高中是较为罕见的聚阴凶地,军训的第一天就看到了黄鼠狼精在泛滥…… 全、都、是、巧、合! 他只是一个刚从修真界那堆烂摊子退休不久,心思只在长身高的普通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认真教育猫咪的宠主# 林徽真:黄鼠狼那么臭,如果你再跟它们一起玩,我就不要你了! 卤蛋:咪呜? 林徽真:我就……不那么想要你了! 卤蛋:_(:з」∠)_ 林徽真:……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 第22章 难眠之夜 自我催眠之后,林徽真这晚睡得竟然还不错。 然而,跟钱琮清和刘柯同寝室的其他人,包括钱琮清和刘柯自己就没有这好运气了。 林徽真还好,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寝室,没有惊扰到任何一个人——主要当时也没有人睡着,都在等结果。 看着架势,似乎吃亏的是钱琮清和刘柯,顿时他们就对林徽真有些刮目相看,果然咬人的狗都不叫吗。 好奇心再多,今天一下午的训练也耗干了他们的体力,胳膊腿儿都酸痛酸痛的,在似乎确认了结果之后,他们的睡意就上来了。 然而,钱琮清和刘柯凌晨回寝室闹出的动静不小,还带着一股莫名其妙但无法忽略的臭味,直接熏醒了好几个人。 睡得好好得却被一股臭味熏醒,谁不崩溃,谁不抓狂! 别看钱琮清这一天以来表现出了一股校园扛把子的彪悍气,但被影响了睡眠的人是有怒气加成的,当这股小火苗不管不顾窜起来的时候,谁管你是哪根葱。 当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语言技能也跟着退化了,钱琮清和刘柯旁边床铺的人只是不满嫌弃又焦躁地哼唧了一句“怎么那么臭”,顿时就戳到了钱琮清的肺管子了。 为什么那么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臭啊混蛋黄鼠狼! 在水房里用凉水搓了七八遍,沾到黄鼠狼口水的衣服都甩进了垃圾桶里,但那股臭味就是挥之不去。刘柯一整瓶的香水都喷了上去,浓烈的香气混合进黄鼠狼特有的臭烘烘里,直让钱琮清一阵干呕,差点没疯。 刘柯身上因为扶了钱琮清的缘故也沾到了一些臭味,但完全没有钱琮清身上气味的浓烈。时间一久,他还诡异地习惯了,但身上臭味跟刘柯不是一个等级的钱琮清就有些癫狂了。 要不是水房里没有浴缸,钱琮清恨不能将自己淹没在水里,只要能够祛掉身上这股刺鼻的味道。 还是刘柯实在是又累又困,为了给自己赢得一个睡眠的机会,他机智地提出,会不会是因为这是那只黄鼠狼成精了的缘故,所以它口水的臭味难以用普通的水洗掉。然后他在钱琮清抓狂崩溃的目光里继续解释,应该可能大概,他们自己没有办法祛掉身上的臭味,但是张琼颖肯定有办法的。 她是道协七脉张家的继承人,黄鼠狼精都说削就削了,更何况是些许黄鼠狼的臭味。 钱琮清一想,似乎有点道理,这才勉强停下差点搓烂皮肤的动作,绷着脸回到了寝室里。 毕竟都凌晨了,也不好现在跑去张琼颖的寝室去求助。 然后就臭到了寝室的其他人。 刘柯尽职尽责地掏出另一瓶香水。 于是,没有被臭醒了的人转头就被混合刺鼻的香臭味熏醒了。 钱琮清是个倔驴脾气,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身上味道超级难闻,但被别人哼哼唧唧地一说,最好面子的他就挂不住脸了。所以,哪怕换位一下,他遇到这事儿也暴躁,他这会儿也坚决不肯留寝室一个清新空气,往林徽真上铺一躺,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睡觉! 大男人的要这么娇气吗? 才多点味道! 矫情! 看看林徽真,不愧是武林高手,全寝室就他睡得不动如山,果然不是凡人! 事实上…… 打从钱琮清这个移动臭气源进屋的那一刻,黑猫卤蛋就睁开了眼睛,无比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而后,它抖了抖身上蓬松的猫毛,飘飘荡荡地落在了林徽真床铺各处,细微得几乎能够忽略不计的妖气弥漫开来,直接隔绝了黄鼠狼臭气的精华。 一群臭东西,果然还是他香喷喷。 而最近对黑猫卤蛋的警戒心直线下滑的林徽真半点也没有注意到黑猫卤蛋的动作,就这么沉浸在猫咪的气味里,不对,应该是他惯用的柠檬味沐浴露的香气里才对,睡得安安稳稳。 只是,等林徽真清早醒来后,他默默地从自己的脸上拈起一根黑色的猫毛,无言地看向在床边抻了个懒腰的小黑猫。 黑猫一脸无辜地看向林徽真,奶声奶气地咪呜了一声。 为了不被臭到,总是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的啦。 他都不计较薅自己的毛了,这个人类不用担心他会秃啦,他的毛发那么浓密。 林徽真:呵。 林徽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卤蛋的脑门,直接将卤蛋戳了一个踉跄。卤蛋气得咪嗷一声,刚跳起来想要抗议,却见林徽真一扭头,“呸”出一根浸了唾液的黑毛。 黑猫卤蛋若无其事地将扯圆了的嘴巴合拢了些,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前爪肉垫,抿了一下耳朵,装模作样地开始进行猫咪每日必有的那项洗脸工作。 他是一只爱干净的猫咪。 林徽真:呵呵。 在林徽真对黑猫卤蛋乱掉毛的行为小惩大诫的时候,同寝的其他人已经哀怨脸起床了。整晚沉浸在臭气里,有谁能睡个好觉。 林徽真甚至听到了隔壁床下铺的男生抱怨地嘟囔,说自己昨晚梦见自己掉粪坑里了。 至于林徽真床上的黑猫,他们明显是没有看到它的存在。 虽然在林徽真看来,这只黑猫的障眼法用得不怎么样,但骗一两个普通人的眼睛还是办得到的。 林徽真起身洗漱。 这会儿钱琮清和刘柯已经不在寝室里的,钱琮清挺到了天亮后,飞快地将行李箱里这一次带来的衣服全部套在了身上,长裤长袖墨镜,他甚至还扯来一件T恤围在脖子上当面巾,全身上下包裹得那叫一个严实,恨不能一丁点皮肤都不露出来,然后让刘柯往这身行头上喷了不少香水,然后去找了张琼颖。 他现在寄希望于女神有办法消除他身上的臭气,如果不能,他准备连夜回云城,采取非常规的浸泡手段。持续不停地泡澡,总是能够挽救一下吧? 鉴于黑猫用上了障眼法,林徽真出门的时候直接带上了黑猫,将自己的早餐分给了它一点。而后,那只黑猫就不知跑哪儿浪了。 反正,早餐结束后,林徽真一回头,黑猫连根猫毛都没有剩下。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难道,卤蛋去找黄鼠狼了?鉴于,昨晚那群黄鼠狼对卤蛋的态度很是恭敬。 林徽真面上的表情登时冷了三分,如果沾回一身黄鼠狼的臭气,卤蛋就可以扫地出门了。 训练场上,还没有到集合时间,众人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聊游戏扯小说,还有人压低了声音跟小伙伴讲述他们寝室爆发出来的小冲突。林徽真一听声音,得,是他昨晚室友。 一阵嘀嘀咕咕后,林徽真能够感觉到瞟向他的目光陡然多了许多,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好奇。 显然,他们对林徽真被约架还能够全身而退,反倒钱琮清和刘柯染上一股挥之不去臭气的经历,十分好奇。 人类的想象力是最大的奇迹,林徽真甚至听到有人嘀咕,猜测林徽真昨晚以一敌二,不仅战胜了钱琮清和刘柯,还报复性地将他们丢进了粪坑了。不然,钱琮清和刘柯身上怎么会那么臭。 说的好像是这家综合实践基地里有粪坑这种存在似的。 林徽真的目光漂移了一瞬,口水是黄鼠狼精的,他只是让钱琮清撞那只黄鼠狼一下,虽然目的是将黄鼠狼嘴里的女生撞出来。主要还是钱琮清惜花心切,所以接了一下,最终染上了一身臭味。 “你好,请问你是林徽真同学吗?”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是穿着一身迷彩服,戴着一顶迷彩帽,清清爽爽脸蛋白嫩得跟剥壳鸡蛋似的张琼欣。 张琼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看了张琼欣一眼,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对待一个无辜小姑娘的态度又不能跟钱琮清这个明显找茬的混小子相对等。他轻轻点头,道:“我是。” “你好,我叫张琼欣,一年一班的学生。”张琼欣大方又主动地介绍了自己,还向林徽真伸出手,一副明显要认识一下交好一下的态度。 林徽真:“……” 明显有鬼! 但是,但是…… 社会主义和谐大家庭,太标新立异不合群,反而会引人注目,不符合他潜伏在人民群众里的现阶段目标啊。 林徽真现在特别想采访一下一些拽得二五八万的小说男主们,面对正常的交流,他们是怎样做到高冷拒绝,爱搭不理的? 比如,他那高冷的哥夫? 林徽真伸出手,飞快地碰了一下张琼欣的掌心就想收回手,口中道:“一年三班,林徽真。” 但,就像是林徽真之前担忧的,这姑娘压根就不是只过来认识一下的。 张琼欣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林徽真想要撤离的手指,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道:“你好你好。” 林徽真:“……” 别以为他感觉不出来,张琼欣与他手指相贴的地方,一缕微弱的真元输了进来,在他的经脉里逛了一圈,明显是在试探他是不是修行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细心体贴的小猫妖# 卤蛋:哎呀,不用夸奖我啦~ 林徽真:呸出一根猫毛.jpg 卤蛋:先溜为敬。 第23章 林徽真心中皱眉, 他昨晚踹, 不是, 是送钱琮清“干掉”黄鼠狼精那一下, 到底还是露出了点端倪。 不过, 他现在就是普普通通一人,纵是他神魂里自带仙府神器,也不是这么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能够试探出来的。 但张琼欣没有放弃,她没有放弃。 没有试出来什么的小姑娘面上笑容不减, 道“林同学,昨晚”她压低了声音,“你没事吧” 林徽真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问题试问一个普通人,在昨天晚上见妖怪了, 他会有什么反应惊恐害怕哪怕再有一颗大心脏,被颠覆了世界观也不会像他这么淡定。 林徽真心中扼腕,昨晚的妖怪实在是太菜了, 让他完全没有演戏的空间。但是, 这么多年下来,从当初看见一两个死人心情就有些崩到战场上血肉横飞亦能岿然不动, 让他对着几只黄鼠狼精摆出惊恐的表情来 日哦, 哪怕小弟们都不在,他这偶像包袱竟异常沉重地卸不下来 林徽真静默片刻, 然后断然道“有事。” “啊”张琼欣一愣, 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林徽真, 她刚才用一缕真元试探了一下, 发现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身体素质却好得出奇,完全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林徽真一本正经地道“我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晚上没有睡好,噩梦连连,梦里全是黄鼠狼。” 张琼欣微怔地看着林徽真红润的脸色以及连个眼袋都没有的眼周皮肤,这是昨晚噩梦连连之人应有的精气神吗 林徽真瞟了张琼欣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并不害怕,但事实上,我最近得了面部肌肉僵化症,一些类似惊恐疲惫难过的表情表现不出来,所以你觉得我不害怕。”顿了一下,林徽真补充道“我胆子很小,很怕妖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 张琼欣“面部肌肉僵化症” 林徽真点了点头,神情郁郁,明显不愿再提的模样。 张琼欣抿了一下嘴唇,伸手拉住林徽真林徽真躲了一下,张琼欣一抓没能抓住林徽真的手,但她没有气馁,又伸了一把,最终抓住了林徽真的衣角。 林徽真默默地检讨自己,他都将天聊成这样了,为什么这姑娘还这么锲而不舍 张琼欣的神情却染上了一丝严肃,道“林同学,你跟我来一下。”她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那病,有点问题。” 林徽真“”不,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三百年来养出来的破习惯,他正在努力地改正。 张琼欣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她用力地扯了扯林徽真的衣角,道“有些东西,没有办法用科学解释,你明白的,就像是昨天晚上。我姐会一点不同寻常的医术,让她给你看看。” “不用麻烦了。”林徽真嘴角微抽,试图将衣角从张琼欣的手里扯回来。 无耻的是,张琼欣为了拽人,她竟然用上了真元。 林徽真还不想在军训的第二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断袍什么的。于是,他试图跟张琼欣讲道理,道“集训马上就开始了,陈教官来了” “我帮你请假”说着,不待林徽真阻拦,张琼欣一溜烟儿冲向了陈教官,小声地对他说了些什么。 陈教官作为基地教官,明显是知道张琼欣和张琼颖的不同寻常的。她跟陈教官一说,陈教官看着林徽真的目光顿时就凝重了起来,当即点头,还不忘拍了拍张琼欣的肩膀,表示,林徽真还小,是祖国的花骨朵,可一定要治好他的病。 张琼欣转头冲林徽真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邀功笑容来。 林徽真“” 前方小姑娘笑靥如花,后方无数男同胞羡慕嫉妒恨地盯着他的后背,林徽真看着张琼欣,陡然觉得,什么巧合啊,说不定就是大宇宙的恶意,就是在针对他,非得让他的生活跟妖魔鬼怪神神道道的玩意儿搅和在一起,不让他安安静静地渡过接下来的八年时光。 林徽真僵着脸跟张琼欣向一号寝室楼走去。 夏芳丽如今正在一号寝室楼修养,三只黄鼠狼精也被关在这里。安全起见,整栋楼都被基地给清空了。 这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张琼欣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一开始,林徽真还以为张琼欣是不死心还想要套话,能点头摇头就不用一个字来回答,能一个字回答就绝不两个字说话。 但后来,林徽真意识到了 张琼欣背着手,冲林徽真甜甜地笑,眉眼弯弯。 这姑娘其实就是个话痨。 林徽真鉴定完毕。 林徽真和张琼欣很快来到了一号宿舍楼,上了三楼。 方便起见,夏芳丽依旧待在原本的寝室里,而三只黄鼠狼精则被捆好了关在隔壁寝室里。 走廊里,钱琮清之前往身上套着的十来件衣服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短袖长裤,他靠在墙上,手中无比珍惜地摩挲着一个小瓶子,还不时放在脸边蹭一蹭。 林徽真目光一扫,是一瓶蓝色包装喷雾型六神花露水 张琼欣一眼就看到了那瓶花露水,顿时撇了撇嘴,明显有些不高兴,但她对着林徽真的态度可要比对着钱琮清的态度好太多。见林徽真的目光似乎在看钱琮清手中的花露水,她解释道“那个虽然是花露水的瓶子,里面装着的却是能够消除妖血之类东西气味的清洁剂。” 林徽真了然,妖怪的体液,诸如鲜血唾液的气味相当冲,如果是普通黄鼠狼的臭气已经让正常人接受不了了,当黄鼠狼成精之后,它们的臭气威力是翻倍增长,还不是一倍两倍,而是一百倍两百倍,直接熏死人都不是梦。 还有一种情况,是妖怪的体液气味虽然不重,人类闻不到,但妖怪自己能够闻到,用在追踪上无往不利,有这种能够溶解清除的特殊清洗剂,对于躲避妖怪追踪而言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钱琮清其实还算是运气,黄鼠狼的唾液臭是因为它们嗜好生食还不刷牙,再有成精后加成,这臭气不仅浓烈还经久不散。但论起唾液的第一接触人,他不是,夏芳丽才是。 被黄鼠狼精含了一遭的夏芳丽,虽然没有皮肉伤,但没有被黄鼠狼的口气熏死真是幸运啊。 林徽真心下感慨,然后他目光一瞥就看到张琼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什么。 林徽真不解地看向张琼欣,片刻后,他明白了什么,十分违心地颔首道“很厉害。” 张琼欣顿时就笑了,从随身挎着的小包包里掏出一瓶蓝装花露水,往林徽真手里一塞,笑着道“送给你啦。” 林徽真“” 张琼欣笑眯眯“不用客气啦。” 林徽真“哦,谢谢。” 两人尬聊间,沉浸在刚从女神手中获得礼物神奇花露水的钱琮清注意到两人的到来。 瞥到张琼欣,钱琮清顿时就冷哼一声,神情嫌弃。不过,等他转向林徽真,一晚前还各种敌视的钱琮清竟然露出一个十足热情的笑容来。他将花露水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里,然后冲林徽真张开了手臂,大步奔来,口中喊道“兄弟哎” 林徽真死鱼眼看着热情扑来的钱琮清,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他记得,他昨晚刚削了钱琮清一顿吧还是碾压式的那种削 钱琮清这态度是什么鬼 钱琮清才没那么小气呢。 男人的友情,那就是打出来的。尤其像是他们这样高手对决,事后惺惺相惜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事后讨教一下招数,也是很正常哒。 “哎哎哎,钱琮清,钱二少,你想干什么” 林徽真被钱琮清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但张琼欣反应快啊,再加上她十足讨厌钱琮清,在钱琮清冲过来试图跟林徽真勾肩搭背的时候,她一个闪身挡在了林徽真的身前,手一抬,一副禁止通行的严肃姿态,道“今天我在这儿,你别想对林同学做出什么事情来” 钱琮清没好气地看向张琼欣,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哎我说张琼欣,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呐” 张琼欣冷笑“昨晚也不知道谁非要挑事,差点喂了黄鼠狼。以及”张琼欣力图使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出对钱琮清的抵触,“你以为你自己多讨人稀罕呢” 钱琮清抬手捋了一把自己色彩缤纷的头毛,得意洋洋地道“总比你招人稀罕。” 张琼欣呵呵。 这两人真是冤家,一吵起来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身后的林徽真。 林徽真嘴角微抽,而后看向一个方向,略一颔首道“张老师。” 吵架声戛然而止。 钱琮清讪讪地看向双臂环胸靠在门边的张琼颖,笑容微僵地打招呼“女神,啊不,颖姐。” 张琼颖叹了口气,冲林徽真点了点头,道“林同学。” 张琼欣立刻凑到张琼颖的身边,在钱琮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挽住了张琼颖的手臂,小声地嘀咕了些什么。 钱琮清的脸有些绷不住了,这个丑丫头该不会是对女神说他坏话吧 而相隔不到五米,清楚地听到两人耳语的林徽真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张琼欣“姐,你给林同学看一看,他得了面部肌肉僵化症,我怀疑是中了妖毒。” 不然,她一路讲的笑话那么搞笑,他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太奇怪了。 张琼颖听了妹妹的话,她不禁默了一下,然后抬手拍了拍张琼欣的脑袋,道“夏芳丽那边,你守着点。我有话要问那群黄鼠狼。” 被缚妖法索困了一晚上,妖力被禁,正是拷问一番的好时机。 “嗯。”张琼欣当仁不让地点头,还不忘叮嘱张琼颖,“姐,别忘了,一定给林同学看看。” 张琼颖不想回答。 说句心里话,她妹妹的笑话,能笑出来的人才有问题。 那些笑话的笑点,只有她妹妹一个人能够领悟到。 不过,张琼欣的态度却让张琼颖有些好奇。她妹妹心高气傲,从没有看到她对一个男生这么关心。 这才见过一面,好吧,加上之前校门口和李子园,勉强算是三面好了。 这好感度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张琼颖探究地看向林徽真。这似乎是一个普通人,勉强能够当做有一颗大心脏的普通人。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刘柯抱着一大堆零食跑了过来。 “很好。”钱琮清点头,从零食堆里拎出一瓶冰镇可乐和原味薯条罐,一脸郑重地递给林徽真,道“兄弟,给。” “别。”林徽真叹了口气,道“直接叫我林徽真就好。” 别兄弟兄弟了,他就一个哥,钱琮清这个称呼让他鸡皮疙瘩直冒。 “好。”钱琮清慢慢点头,改口道“林兄。” 林徽真将可乐薯条推回到钱琮清的怀里,抬脚从他身边走过,一点也不想搭理家伙。 刚走了两步,林徽真忽然“唔”了一声,偏头往旁边一看,却见一团黑团子灵敏地从窗户外的铁栅栏挤进来,粉嫩嫩的小爪子踩在窗台上,抖了抖身上的黑毛,然后弓背一个跳跃,蹦到了林徽真的肩膀上。 林徽真的脸,刷地冷了下来。 他,闻到了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臭气 “怎么了怎么了”钱琮清一脸好奇地扒在窗台上张望着,“你看到什么了吗,兄弟,啊不,林兄” 林徽真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这只卤蛋,还真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它竟然真沾了一身黄鼠狼的血臭气回来了 第24章 套着障眼法, 只有林徽真一人能够看到的黑猫卤蛋仰起脸, 无辜又纯洁地看向林徽真, 小小声地咪呜了一声。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 他忽然拔掉了花露水的帽子, 喷出一点到自己的手背上闻了闻,而后他眨了眨眼睛,对着肩膀上黑猫,尤其是它爪子的部位, 就这么喷了过去。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直接让黑猫卤蛋控制不住地连打了三个小喷嚏。 众人有些惊怔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甩了甩不小心沾到了花露水的手,淡定地道:“哦,有臭味。” “臭味?哪里?”钱琮清敏感的神经顿时被触动了, 他连忙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而后在张琼颖充满关爱的目光中迅速甩了甩手,神情严肃地闻了闻窗台, 然后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那瓶花露水, 刷刷喷了两下,而后道:“确实有一股臭气。”钱琮清强行甩锅, “应该是昨天晚上被黄鼠狼踩的。” “喵嗷!”黑猫卤蛋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林徽真, 这个人类,竟然喷了他半身花露水?以及, 这是什么鬼的花露水啊, 味道太呛猫了!! 愤怒之下的卤蛋人立而起, 小小的身体直接扑向了林徽真的脸, 粉嫩嫩的肉垫扒在林徽真的脸上,张嘴冲着林徽真的耳朵就是一口。 林徽真一脸淡定地将花露水放进裤兜里,他看了张琼欣一眼,原本是想要跟她商量一下,再买两瓶的,但想起银行卡里可怜的余额,再想想花露水里浓烈香气下的药香,算了,还是等有钱了再说吧。 至于愤怒咬住他耳朵不撒口的黑猫卤蛋,反正不疼,现在人多,就随它好了。等回家之后,嘿,猫妖洗澡用什么沐浴露,他看这花露水就很好嘛。 张琼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但左右看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她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然而,就在林徽真走到她身边,张琼颖抬手推开关着黄鼠狼的寝室门时,走廊里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 张琼颖愣了一下,从身上挎着的小包里掏出手机。 不是手机铃声,而是手机上挂着的装饰,那枚拇指大小的铜铃铛响了起来。 “什么啊。”钱琮清凑过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是锈迹的铜铃铛,其他女生的手机配饰不是珠串就是小玩偶,就他女神别出心裁,是个破铃铛。不过…… 钱琮清推了一下鼻梁上个并不存在的眼镜,冲林徽真解释道:“别看这铃铛破,但这是古董。” 林徽真:“……”他似乎并没有向他询问什么吧?以及,他自己有眼睛,不仅知道这个铃铛算是个古董,还是个古董法器,等级在中品。 林徽真心中忍不住啧啧,张琼颖姐妹俩的家族底蕴不错啊,修为不怎么样,但趁手的法器一件一件的,比之当初的林家要好多了。 “你懂什么。”张琼欣毫不客气地推开钱琮清,自己凑到张琼颖的身边,小眼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铃铛,低声道:“姐……” 这是问妖铃,是她们张家祖传的宝贝之一,能够捕捉到方圆百米之内再细微不过的妖气或是鬼气,算是修行者版的探测仪。一般而言,检测到妖气的时候,铃铛的响声是“叮铃叮铃”,很清脆的那种,铃声响起的越多越急促,证明来妖不好对付。而若检测到鬼气的时候,铃铛会发出闷闷的“叮咚叮咚”声,同样是越多越急促,来鬼越不好对付。 张琼颖从太爷爷那里接到这问妖铃之后,从来没有听到它响成这副样子。但张琼颖面上却不露丝毫异色,她用力地握住了铃铛,她的掌心能够清楚感觉到铃铛震动时的力道。 显然,这附近出现了一只大妖,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对付的。 好在,铃声很快就停了。 林徽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在身后刘柯的视线里,林徽真似乎是脸颊有些痒,所以抓了一把。 但事实上…… 黑猫卤蛋被林徽真撸了一把,差点撸秃了的那种力道。 蠢猫,不就是喷了点花露水吗,至于这么激动,连妖气都漏出来了! 张琼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没有将妖气的来源怀疑到林徽真的身上,而是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窗外层峦叠嶂的远山。 昨晚抓到的黄鼠狼精,它们对彼此的称呼让张琼颖有些不安。 黄鼠狼是群居动物,一个族群能有个几十号几百号黄鼠狼不奇怪。但若是这其中有三四个成了精的黄鼠狼,那证明了,这群黄鼠狼精上头必然有老祖的存在,道行几百年不止,绝不是她们姐妹现在能够对付的。 但夏芳丽的事情,不能不管。 其实,遇到一大窝妖怪的时候,还是直接上报道协比较稳妥,但就这么遇到挫折就缩回去,张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张琼颖犹豫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人。 三个月前,那人还跟她发信息炫耀烤野狍子肉多好吃来着,还说等她过来封印聚阴地的时候,还准备过来一起玩两天。 要是那人出手,此番最起码能够全身而退再保下夏芳丽的命。 虽然有些不太甘心,但道协七脉年轻一辈的弟子里,那位执牛耳,自己这点道行,远远不及。 抿了一下嘴唇,张琼颖快速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在编辑短信的时候,张琼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林徽真身上瞟去,其实他刚才喷“花露水”的动作有些突兀,鉴于欣欣都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花露水,而是能够祛除妖气的灵水。 说起来,妖怪化人,如果道行非常高,这问妖铃,其实也不会起反应。 林徽真若无其事地抬手,手指微微曲起,似乎扒拉了一下头发又挠了一下脖子。 还有……他无意义的小动作是不是太多了? 张琼颖目光微闪,却看不到黑猫卤蛋被林徽真两下收拾得黑毛炸起,最后瞪圆了猫眼,伸爪子扒住林徽真的头发,然后使出了猫肚皮糊人脸的绝技,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毛闷死林徽真一般。 林徽真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猫毛锲而不舍地骚扰他,其实有点痒,他有些想要打喷嚏。 片刻后,张琼颖收回目光,示意林徽真和钱琮清,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钱琮清是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那群黄鼠狼在折腾些什么,而林徽真,则是张琼颖想要试探的人。 说到底,林徽真表现得太淡定了,让张琼颖觉得有些奇怪。 寝室标配的铁床边上,三只比一般黄鼠狼的个头要大上两圈的大黄鼠狼被缚妖法索捆着,一个个蔫哒哒的,尤其那只泪包黄鼠狼肆玖,一打眼,哪怕不看它比其他黄鼠狼小那么一点点的体型,单看明显肿了的眼睛也能够看出来他就是那位不得不出面为自家惹祸崽子平事儿的黄鼠狼爹。 地板上是一滩水。 哭的,泪水。 都是妖怪了,它们才不会随地大小便。 虽然现在明显形势比人强,但两只略大一些的黄鼠狼明显很有底气,虽然因为缚妖法索的缘故有些乏力,但它们瞥着来人的小眼神里却充满了倨傲。 至于泪包黄鼠狼,那就是霜打的茄子,哪怕其他两只黄鼠狼再横着眼威胁地瞪它,它也耷拉着脑袋,不时就抽一下鼻子。 哪怕钱琮清这个昨晚沾了一身这只黄鼠狼口水的可怜人,这会儿看着黄肆玖竟诡异地升起了一点点见鬼的同病相怜——他,想起了,饱受他大哥压迫的,自己。 被钱琮澜那个暴君拿鸡毛掸子抽过之后,他其实也是这反应,不过是背着别人的。在人前的时候,他总会高昂着头,仿佛他哥抽他那两下根本不算什么……日!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除了追到女神以外,就是凭实力揍他哥一顿! 只可恨,他哥在十六岁的时候被爷爷塞军队里好好地操练了一番,那战斗力,压根不是当初督促他锻炼身体的体能教练能够比拟的。 他好恨。 张琼颖挺心平气和地询问了一下之前跟夏芳丽私定终身的黄鼠狼他爹,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一问,泪包黄鼠狼黄肆玖就在其他两只黄鼠狼精阻拦无果的情况下,嘴巴一张,竹筒倒豆子似的,干脆利落地供出了他的讨债儿子。 说到底,有关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不仅存在于人类之中,妖怪里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黄肆玖已经被它的讨债儿子逼得半疯。 在这里,首先要提一下妖怪的成精率。 就拿黄鼠狼来说。 母黄鼠狼一年产一窝崽子,二到八只,添丁进口的效率不可谓不高,但这一窝黄鼠狼里能有一只黄鼠狼开了灵智,那就跟人类买彩票中了百万大奖一样。 更何况,动物开了灵智不代表就是成精了,不知多少开了灵智的动物蹉跎了十几年,最终跟普通动物一样,寿命到了,死就死了。 这比高考生千军万马走独木桥要来得残酷艰难许多,因为对高考生而言,独木桥另一端的大学琳琅满目,这个够不上还有另一个,纵是落榜了也可以明年再战,或者直接入社会,谁也无法笃定没上大学的人混得要比大学毕业生惨淡。 但黄鼠狼在寿终之前无法成精,那就是一个死字。 黄肆玖出身的黄鼠狼大家族,去掉零头,足足三万只黄鼠狼,开了灵智的一千来号,但成精的总共才五十只。 不客气地说,黄肆玖是这一族黄鼠狼中的有为黄鼠狼,还是背景很厚的妖二代。 黄肆玖是他们这一族的老祖宗黄鼠狼跟别的族群一成了精的母黄鼠狼生下的崽子,天生就有妖骨,生即开灵智。 妖二代与妖一代不同,妖一代为了成精,走过不少弯路,几经生死,但妖二代,只要有一个好爹妈,只要运气不那么糟糕,它们出生就是妖怪,几乎不用怎么修炼就有远超同龄人的寿命。 只是,比起普通黄鼠狼一年抱八崽的生育率,黄鼠狼精的生育率就比较感人了。努力耕耘个几十年,一胎能抱一只崽,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一点,其实与修真界的情况很相似。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在孕育子嗣上越是困难,几百年几千年才好不容易得一儿半女的情况比比皆是。反观普通凡人,他们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为了促使族群里黄鼠狼精的数量增多一些,除了族里的黄鼠狼精三妻四妾地努力耕耘以外,每当族里小崽子降生,黄鼠狼精总会走一圈,给每只小崽子输送点妖气,看看能不能创造奇迹什么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那么想跟其他母黄鼠狼努力生崽的黄肆玖就惨遭年龄几乎隔辈的异母兄长们的批评教育。 黄肆玖就这么被逼婚了,跟一只大了他一百岁,代沟多得让黄肆玖泪目的母黄鼠狼精黄香香成亲了,十年后,讨债鬼儿子黄伍零就降生了。 黄伍零的降生让黄叁陆他们觉得,果然这个弟弟就该逼一逼,看看,天生的小妖怪,多好的小黄鼠狼精啊。 黄肆玖虽然当爹了,但黄鼠狼爹能教黄鼠狼儿子什么,不就是规避天敌加捕猎吗。而这些,明显是不够的。 因为,黄伍零染上了人类幼崽的恶习,在黄香香无节制地宠溺放纵之下。 黄伍零他,沉迷小说游戏电视剧,不可自拔! 黄肆玖懒得管他,反正黄伍零在修炼上还挺靠谱,最重要的是,他一试图管束黄伍零,黄香香就咬他……总之,黄伍零是被放养的。 然后现在就出事了。 第25章 黄伍零溜到了人类地盘上? 小事而已, 又不是普通的黄鼠狼, 关键时刻遁逃无压力。 黄伍零报复了一个人类女生? 小事而已, 他们黄鼠狼, 就是小心眼还记仇, 这地界的妖怪哪个不知,这是值得骄傲的地方。更何况,黄伍零也没打算要那个人类女生的命,那点妖毒最多能够让那个女生疼上七天, 算是小惩大诫了。 黄伍零向一个人类女生求婚,还留下了聘礼? 小事……小事个鬼啊! 就不说妖怪和人类的通婚有几分可行性,看看黄伍零究竟留了什么当聘礼吧! 他,竟然, 留下了,自己的,妖丹! 夏芳丽为何神志不清? 虽然在场众人之前以为是黄鼠狼迷的, 但事实上, 这是因为黄伍零的妖丹正在改造夏芳丽的身体,让她能够适应未来在黄鼠狼族群里的生活。 瞧瞧, 瞧瞧, 多善解人意思虑周全的情郎啊。 黄肆玖只想打死黄伍零。 可恨黄伍零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跟黄肆玖那么一嚷嚷, 黄肆玖一看, 得, 这是中了电视剧的毒啊。 之前电视上每年都热播两三回的电视剧《某娘子传奇》, 讲述的就是一只蛇妖美女和人类书生前生今世报恩还情最后还成仙的故事。这部电视剧,别的黄鼠狼精看两眼就吐槽一下,但问题是,黄伍零看进去了。 于是,对于之前夏芳丽的“救命之恩”,黄伍零就以身相许了。 救命之恩个屁啊,黄肆玖才不相信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会被一两颗石头砸死。 黄肆玖狠狠地揍了黄伍零一顿,这一回,黄香香来拦都没有用。 转头,族里一些黄鼠狼知道了黄伍零搞出来的事情,这还得了,那个医院里的女生,报复就报复了,但妖丹可不是随便能给的。至于跟人类结婚,那更是白日做梦,他们坚决反对。 黄伍零不服就被关了,他报恩成仙的理论惨遭其他黄鼠狼的批评,就连他爹黄肆玖也没能讨到好,被连坐了。 在黄伍零被关禁闭的同时,作为黄伍零的亲爹,黄肆玖就被他兄弟黄贰伍、黄叁零和黄叁陆压着,并率领大批开启灵智的黄鼠狼小弟,过来收回妖丹了。 结果,他们就遇上了张琼颖姐妹的伏击,再然后就这样了。 林徽真嘴角微抽,这群黄鼠狼是什么鬼哦。 黄肆玖目光幽幽地看向惊怔的张琼颖,道:“本来我是准备昨晚就将妖丹引出来的,但看到了你们,因为担心你们会抢妖丹所以才想将那个女生暂时带走,取出妖丹后再还回来吱。” 一旁的黄叁陆立刻凶狠地瞪向张琼颖,黄肆玖那个蠢货,竟然全说出来了,回头再找他算账。他警告道:“一旦老祖知道我们失踪,定然会过来找的吱。你们这群人类的道士,老祖一口两个吱!” “老叁陆,好好说话。”一旁的大黄鼠狼,其实就是黄贰伍语重心长地道,而后看向张琼颖,道:“姑娘,虽然我弟说的不客气,但那是事实。” 张琼颖:“……” “哎哎哎,你们什么意思!”钱琮清立马凑过来,撸袖子,凶狠地瞪向刚刚威胁恐吓他女神的黄鼠狼们,“敢威胁我们?拿菜刀剁了你们!” “我记得你。”黄贰伍温温和和地看向钱琮清,豆子眼温温润润的,道:“也记住你了。” 钱琮清:“……” 而后,黄贰伍的目光从钱琮清的肩膀越过,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徽真。 这会儿他看不到林徽真肩膀上的黑猫,但他知道,这位是那只黑猫的主人。而黑猫,是老祖的友妖,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黄贰伍心中叹息,之前妖丹的事情不敢让老祖知道,本想着他们自己将问题暗暗解决了。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了岔子,这会儿黄肆玖还主动跟那群人类交代了。 其实也没什么,对于修行者而言,妖丹算是大补之物,古往今来,总是有人觊觎着他们的妖丹。但像是隔壁房间姑娘那么生吞的妖丹,控制不好,会直接被妖丹上的妖气精华拐成了半人半黄鼠狼精,这些人一准比他们还着急。 在普遍没啥脑子的黄鼠狼一族里,黄贰伍就是少有的,有心机有谋略的黄鼠狼,虽然有时候再好的计划也坑在了他不长脑子的兄弟们手上。 事情到了这会儿算是半明了,正如黄贰伍的想法,张琼颖不敢让妖丹在夏芳丽的身体里久待,想拎着黄肆玖就去了隔壁的寝室,让他将妖丹弄出来。但这会儿,黄肆玖明显机智了一点点,他比较担心他弄出妖丹后转头就被这群人类道士给弄走,坚持要张琼颖放他们离开,带着夏芳丽,等他们将妖丹取出后再将这姑娘还回来。 张琼颖当然不能答应。 僵持间,张琼颖手机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铃声异常急促。 林徽真眉头微皱,抬手捂住了鼻子。 这妖气,比起昨天晚上所有黄鼠狼精加起来还要臭,估计就是这些黄鼠狼口中的老祖到了。 张琼颖面色微变,伸手就翻身上的挎包,想要给林徽真他们一些防身的符箓,然而,须臾间,妖气的主人已然出现在了门外。 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张琼欣也感觉到了,她看了一眼浑浑噩噩坐在床上的夏芳丽,取出法器就推开了门,见到白胡子老者就是面色一变,下意识选择了攻击。 然而,她的攻击却落了空,自己抽过去的红色尺子转眼间落在了白胡子老者的手上。 “好东西,好东西。”白胡子老者一手捋着长长的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地点头。就在张琼欣失了法器有些茫然无措时,老者摩挲了两下尺子,转头又将尺子递还给张琼欣,口中道:“小姑娘道行不够,慎用法器啊。” 张琼欣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劈手夺回了红尺,手指将这件法器捏得死紧。 张琼颖上前一步,她用力地捏了一下手机上的铃铛,强行终止它的示警,而后抬手行了一礼,道:“张家张琼颖。” 白胡子老者打量了一下张琼颖,耸了耸肩膀,道:“黄家一老头而已。” 虽然白胡子老者没有摆什么仙风道骨的谱,言谈间也有些散漫,但在张家姐妹看来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是让她们忌惮三分。她们将钱琮清等人挡在身后,还算冷静的表情下是深深的戒备。 如果她们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就是黄家的老祖了。 果然,见到白胡子老者后,那三只黄鼠狼,无论是之前怂哒哒还时常眼含热泪的黄肆玖,还是一张毛茸脸上写满“老子天下第一老子说话你得听着骂你得受着”的黄叁陆,还是成熟稳重看似谦和实则掌控全局的黄贰伍都老老实实地举起爪子作揖,恭敬地道:“爹。” “唉……”老者无奈叹气,抬手,在张琼颖阻拦不及下,啪啪三下拍了三只黄鼠狼的脑袋,训斥道:“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看似是教训,但动作间,三只黄鼠狼身上的缚妖法索却直接落在了地上,失去了效力。 张琼颖姐妹俩的神情更凝重了。 钱琮清这会儿也没有咋咋呼呼,他拧眉看着白胡子老者,隐约猜到身份的他倒没有多害怕,只是,这会儿明显不是他能够插话的地方。 刘柯就更不必说了,人形的黄鼠狼也是黄鼠狼,他安静如鸡地待在钱琮清的身边,默默地想道,看来钱二少真的失灵了,他再也不是辟邪的人了。 林徽真微微偏了偏头,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害怕看白胡子老头的脸,事实上,他却是在努力地抑制不断上扬的唇角。 他算是知道他家卤蛋爪子上混着黄鼠狼精血腥臭气的污垢是怎么来的了。 别看这老头一副年轻时绝对美青年,这会儿也是美老头的模样,几招下去在张琼颖姐妹俩面前无限拔高了自己的逼格,但事实上…… 林徽真的眼中,白胡子老头那是满脸的抓痕。左三道,右三道,斜对称又各三道,一张还算不错的老脸生生被挠成了刨花。 林徽真没忍住,飞快地抬手,揉了一把卤蛋的脑袋。 直到此刻也不曾放弃咬住林徽真耳朵磨牙的黑猫卤蛋眨了眨眼睛,这个人类在示好求原谅? 它慢慢地松开口,长长的尾巴甩了甩,尾巴尖轻盈地搭在了林徽真另一边的肩膀上。 本喵,其实也很好说话的。 黄家老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林徽真的方向,黑猫的障眼法能够唬过普通人,唬过张家姐妹,但骗不了他的眼睛。他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强行忍下摸脸的冲动。 没有错,他这么英俊的脸,就是被这只黑猫毁容的。 黄家老祖表示,猫这种生物,就是小心眼爱吃醋还爱胡思乱想,一言不合上爪就挠,简直不可理喻!而成了精的猫,更甚!! 他们这群生长在北沙镇山林里,妖生自由自在的黄鼠狼们,怎么可能像是那只黑猫妖一样,一点追求也没有,满脑子就想着找一个人类当他宠物! 他们这群妖怪养人当宠物才差不多好吗。 面对黄家老祖似有似无的窥视,黑猫卤蛋昂首挺胸,小爪子在林徽真的肩膀上踩了踩,尾巴尖向前翘了翘,直接搭在了林徽真的锁骨上,动作那叫一个占有欲十足。那双深碧色的猫眼瞥了一眼黄家老祖,那满满不屑的小眼神,睨得黄家老祖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只不可理喻的猫妖! 林徽真的目光下瞥,看了看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他锁骨的尾巴尖,放任了。 因为他发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他家卤蛋,妖气收得多好,而且妖气就是露出点,气味也不像是眼前这只黄鼠狼那么难闻,反而满满都是柠檬的香气。 论给一只妖怪挑选沐浴露的重要性 其实也没啦,他和卤蛋的沐浴露共用一瓶,很大方有没有。 黄家老祖忍耐地扭过头,恨不能时间倒回四十七天之前,自己没有心血来潮地到黄家的山头独自一妖晒晒月光,欣赏夜景。 如此,他就不会遇到那只四脚着地走一步摔一步,笨得连喵都不会,偏偏一身气息显示他修为只比他略逊一筹的黑色奶猫了。 而那个时候,他要是没有动了邪念,看那猫妖似乎受伤不轻脑筋不清楚就想要挖了它的妖丹……噫,都是贪念惹的祸啊。 自然界的动物不讲仁义礼智信,它们只讲究弱肉强食。落了单的老虎崽子都会被水牛踩死,更何况是本就不太对付的猫和黄鼠狼。 目前,华国的妖怪大致能够分成两股势力。 一股势力以妖盟为主,成员是主动走入人类社会,认真伪装,愿意遵从人类游戏规则,社会法律的妖怪。每一个成员都是实名登记,主张互相帮助,共同享受人类社会的美好生活。 这样的妖怪,滥用妖力,互相残杀会被妖盟派妖料理。妖盟的妖怪遵从人类社会的法律,杀人食人都是禁止的行为,所以,人类修行者组成的道协跟妖盟的关系还算过得去。不能说好,但相安无事。 另一股势力就没有牵头的组织了,华国的名山大川,山谷密林之中,所有潜心修为不愿涉足人类社会的妖怪都算,比如黄家老祖这一脉的黄鼠狼家族。 遵从古老妖怪准则的妖怪,在遇到一只似乎是受伤了撞坏脑子但妖力相当不错,吃了大补的妖怪幼崽,那没二话,如果是同族的还会犹豫那么一下,要是外族的…… 不吃了增长妖力简直对不起自己偶然出现在这里的运气! 他黄家老祖就笑纳了这份大礼。 然后,他就被看上去撞坏了脑袋的小奶猫给吊打了。 惨就一个字! 黄家老祖不仅被这只走路都不稳的猫妖暴揍了一顿,还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洞府让这只猫妖休憩。此期间,他被那只连化人都不会的黑猫妖揪着,不得不教他怎么协调地用四条腿走路小跑,还得教他收敛妖气,使用一点妖怪混人类社会必备的障眼法技巧。 黄家老祖丢不起脸,只告诉自己的狼子狼孙,这只猫妖是他们一族的贵客,要好好招待,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幸好,真的是幸好,那只想要找到人类的黑猫妖只在他们的领地呆了一天就离开了。 可特么,黄家老祖刚养好伤,这才几十天,那只黑猫妖竟然又回来了! 黄家老祖不知道昨晚他的狼子狼孙突袭了一把人类基地,想要抢人的事情,但他今早刚起床,用原型对着太阳抻了个懒腰,下一刻,他就被不请自来的黑猫按住,扬爪子都是一顿挠,同时严厉地喵嗷叫着。听在黄家老祖的耳朵里,自动转化为妖精通用语,那就是让他别痴心妄想,让他的狼子狼孙滚远点,别想抢他的人类。 第26章 黄家老祖都懵了。 最让黄家老祖郁闷的是, 当初遇到这只黑猫妖, 虽然脑筋有点问题, 但修为略逊他一筹, 要不是他似乎会某种神通, 占了优势,黄家老祖分分钟咬死他吃掉他的妖丹好吗。 但这一回,他的修为竟然比之前高了!这特么才四十来天,之前还能够撕吧两下的对手, 这次他被挠得毫无还手之力。 顶着暂时无法用妖力弥合掉的伤口,黄家老祖的内心已是一群黄鼠狼奔腾。 等黑猫一走,黄家老祖就开始着手调查族里究竟闹了什么事情,毕竟, 黑猫挠他的时候振振有词,大有他们这群黄鼠狼不要脸抢他家人类什么的。 结果这么一问,本就因为丢了兄弟而糟心不已, 正跟族里其他兄弟商量救人的黄叁零, 也就是当时被林徽真偷摸砸了块石头,没能成功救回黄肆玖的大黄鼠狼抖了抖, 主动交代了。至于黑猫的存在, 他也老老实实地跟黄家老祖说了。 黄家老祖这会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就是被这群糟心的狼子狼孙给坑了。以及, 黄伍零是什么鬼, 竟然还真相信电视剧里拍的那些玩意儿, 坚信自己向人类以身相许来报恩就能够成仙? 成仙个脑袋啊, 如果成仙这么容易,他早就打入人类社会内部了,哪能一直在山里窝着。 愤怒的黄家老祖将黄伍零关了禁闭,并严令黄香香看着黄伍零戒掉小说游戏电视剧,总之,黄伍零的身边不能有一点人类的东西。 黄家老祖过来救黄鼠狼了,还得做出样子,表示自己对黑猫盯上的人类毫无觊觎之心,免得那只小心眼的黑猫挠他。 于是,此时此刻,黄家老祖看向林徽真,下巴一抬,神情万分不屑地哼了一声,旋即看向张琼颖,道:“女娃娃,妖丹,老夫已经收回,隔壁的女娃再有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够清醒。这三个家伙,老夫就带回去了,此事就此一笔勾销吧,老夫那蠢孙儿,不会再纠缠隔壁那个女娃。” 说着,十分有避世高人姿态的黄家老祖挥了挥袖子,那三只黄鼠狼溜溜地一阵小跑在黄家老祖身后站定,规规矩矩。 “等等,黄先生。”张琼颖连忙道,“除了夏芳丽同学,市医院还有一位何欣瑶的女孩中了妖毒。” 黄家老祖相当痛快地给了张琼颖一枚黑漆漆的药丸,表示直接塞进肚子里,妖毒吐出来就好。 虽然不管那姑娘,再过五六天,妖毒也会被人体排个干净,但既然开口了,黄家老祖索性大方地给她们催吐的药丸,一口下去,妖毒立马吐出来。 当然,口感可能会有些糟糕,催吐会十分难受。 速战速决地搞定了这一切,黄家老祖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三个不成器的儿子,等回去了再收拾他们! 张琼颖姐妹俩面面相觑,本以为一场恶战却不想解决得如此顺利,这黄家老祖倒还真通情达理。 “那是黄鼠狼精的头头?”钱琮清忍不住道,“这老头挺帅啊。” 简直就是世外高人,扫地僧级别的人物,不,妖物。 刘柯默默点头,他也觉得黄鼠狼他爹挺帅气的。 林徽真却脸色微沉,直接道:“张老师,我可以离开了吧?” 张琼颖如梦初醒,道:“林同学,你……” “我知道,不会告知他人今日之事。”林徽真点了点,下意识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要拱手行礼,但想起自己在现代现代现代,林徽真僵硬地放下左手,右手上举,摆了摆,道:“再见。” 说着,不待张琼颖反应,林徽真转头就走。 钱琮清愣了愣,忽然一拍大腿,道:“哎呦喂,兄弟这是被吓到了吧,啧啧,这胆量。”他给刘柯使了个眼色,而后对张琼颖道:“女神,颖姐,我去追我那兄弟,放心,我一定将人给安慰好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其实还没从刚才被黄家老祖轻描淡写抢了法器的打击中缓过来,但一听钱琮清这话,张琼欣顿时就不乐意了。小姑娘怒目圆睁,愤怒地道:“谁跟你是自己人,我警告你,别骚扰林同学,他跟你可不是一道的人!” 钱琮清本想嘲讽两句,林徽真不跟他一道,难道还能跟这丫头片子一道?但看着张琼欣的表情,钱琮清福至心灵,当即欠揍地晃了晃脖子,耸了耸肩膀,道:“我乐意,我就喜欢骚扰林徽真,你管得着吗。” 说着,钱琮清冲张琼颖摆了摆手,直接跑下楼,追着林徽真去了。 刘柯连忙追了过去。 “混蛋!”张琼欣气得跺脚,当即将之前的打击抛之脑后,也追了过去。 徒留下张琼颖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无奈地看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而后她进到夏芳丽的寝室里,摸了摸脉搏,扒开眼皮瞧了瞧,似乎是没事了。 有着黄家老祖的保证,夏芳丽算是从黄鼠狼的纠缠里挣脱出来了。 张琼颖拿起手机,准备通知基地负责人,医院那边的何欣瑶也有救了。 等等,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张琼颖歪了歪头,忽地恍然,对了,她刚才发短信求助来着。 嗯,事情解决了,也不必麻烦人跑这一趟了。 张琼颖手指按动,编辑了短信。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往训练场走去。 他的猫,又跑了! 林徽真都想要冷笑了,猫这种生物,果然是…… “咪呜。” 林徽真停下脚步,看着蹲坐在他眼前的小黑猫,鼻翼翕动了一下,目光下移,看向了黑猫的爪子上。 他家卤蛋,一直不走寻常猫路。 比如,别的猫舔爪子舔毛是为了清洗,但他家卤蛋似乎就是单纯地舔了舔,因为当它哪里脏了的时候,它是绝对不会伸舌头舔干净的——它会溜到洗手间里,按下水龙头还用洗手液,洗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后,它才蹲在林徽真面前意思意思地舔舔肉垫,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这会儿,他家卤蛋的爪子上正散发着新鲜的,混合着臭味的血腥气。 唔,是黄家老祖的血。 林徽真皱了皱眉,这小家伙来回的动作还挺快。 不过,对于又蹭上了黄鼠狼臭气的卤蛋,林徽真拒绝碰它一下。 “咪呜?”卤蛋歪了歪头,看着冷着脸默默散发着寒气的林徽真,长长的尾巴甩了甩,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力更生。 它踩着优雅的猫步,一路小跑到林徽真身边,抬爪子勾住了林徽真的裤子,直接将他当做了人形的猫爬架,溜溜儿地爬上了林徽真的身上。 林徽真没有动,直到卤蛋爬到了腰上才伸手捏住了黑猫的后颈皮,将它提溜到了眼前。 黑猫无辜地看着林徽真,深碧色的猫眼湿漉漉的。 林徽真心中的小火苗顿时就浇灭了一半,默了片刻,林徽真开口道:“你对那黄家老祖究竟是……” “喵嗷!”黑猫卤蛋发出一声短促的猫叫,毛茸小脸似乎闪过一丝愤怒,而后它努力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林徽真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他。 林徽真怔了怔,而后眉头上扬,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惊讶,道:“该不会,你去找黄家老祖的麻烦,是因为他刚才的态度吧?” “喵!”黑猫卤蛋又拍了拍林徽真的手背,那小眼神,分明在对林徽真说,它会罩着他的。 林徽真不禁默了片刻,原来,失去了修为之后,他已经废到了一只猫都在努力保护他的地步了吗? 不过…… 林徽真的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却很快地拉平,他捏着黑猫肉垫的手指微微用力,小奶猫略显纤细的爪钩随着这个动作探了出来。 啧,这爪钩上还勾着一点碎肉呢,意思意思心疼一下黄家老祖吧。 “下次别乱抓脏东西。”林徽真低声训斥道,掏出了张琼欣给他的花露水。 “咪呜。”黑猫卤蛋缩了缩爪子,他不喜欢这个气味。 林徽真默了片刻,将花露水塞回兜里,转而将口袋里的湿巾拿出来,给卤蛋擦了擦爪子。 黑猫卤蛋伸着爪子,猫眼微微眯起,尾巴一甩一甩的,十分有大爷的风范。 忽然,林徽真抬了抬头,看向刚离开的一号宿舍楼,然后一闪身隐在了楼后的角落里。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钱琮清高喊着“兄弟,林兄”,跑出来了。 刘柯紧随其后。 然后是张琼欣。 林徽真捏着卤蛋干干净净但仍有一点妖气残留味道的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人生啊,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与此同时,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外,此次被营救出来的三只大黄鼠狼安静如鸡地看着气得发抖的黄家老祖。 黄家老祖此时依旧是人类的形态,但因为一窜一窜的怒火,老祖满是褶皱的脸上,黄色的毛发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转眼就覆盖到整张脸上。 “该死的猫!”黄家老祖咬牙切齿,白头发上噗地一声又冒出两只半圆形的黄色毛耳朵,他捂着又添三道血痕的脸,愤怒地咆哮道:“老夫跟你势不两立啊啊啊!” 三只大黄鼠狼半圆形毛耳朵乖觉地拉平耷拉在脑袋上,比起同仇敌忾,他们现在很慌有没有。 任谁看到了一只黑猫突然窜出来,不由分说地冲他们老祖就是一爪子,半脸血痕,他们都会恨不能自己此刻的眼睛瞎了,没有看到老祖丢脸的一幕好吗。 哪怕是亲爹,他们也慌啊。 以及,那黑猫妖是什么鬼,说好老祖的友妖呢。 黑猫卤蛋:呸,谁跟一个臭烘烘的家伙是友妖! 黄鼠狼娶亲的事情告一段落。 夏芳丽清醒之后,脸上阵青阵白。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万万没有想到,救了一只黄鼠狼竟然惹出了这样的事情。尤其在脑袋清醒了之后,她印象里那个翩翩美男子黄少爷直接变成了一只人立而起,毛脸做深情款款状的黄鼠狼。 她是喜欢动物,也喜欢没事儿亲亲抱抱可爱小动物,但这不代表某一日被自己亲亲抱抱的小动物转头变成妖怪,表示要跟她共结连理的时候她会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种族不同,三观有异,饶是电视剧里的许仙,当初也被白蛇的真身吓死过几回。哪怕黄鼠狼的真身还挺可爱,但……但她也接受不了啊。 夏芳丽逃也似的回到了云城,以病假为由,提前结束了这一次军训。 医院里的何欣瑶在服下黑药丸之后吐了一地,也终于清醒过来。她也没有继续参加这次军训,被她奶奶带着各处烧香拜佛,态度比以前端正了许多。 至于云华高中其他新生,他们对夏芳丽和何欣瑶突发急症的事情猜测得天花乱坠,有些人嚷嚷着这就是黄大仙发威——可以说很真相了——但这种言论只是一小撮,被其他人嘲笑了一通后,试图以科学的角度解释她们的急症。 比如,这基地发的大桶纯净水是什么玩意儿,一定是直接接的自来水,差评! 比如,这基地食堂的饭菜是什么鬼,难吃得要命,差评! 虽然对基地的设施抱怨多多,但他们的军训还得继续。 云城二中一年三班这边,军训陷入了相当诡异的气氛里。 众人完全不知道钱琮清和林徽真在闹什么鬼。 一天前,钱琮清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个毛孔都看林徽真不顺眼,走在路上都恨不能踩上两脚。但现在,左一句“兄弟”,有一句“朋友”,刘柯买零食的时候都不忘带林徽真一份,直让人闹不明白那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徽真面无表情,别以为他不知道钱琮清这么热情的原因,这是一个觉得大马路上正在扫地的清洁工人里都有扫地僧存在的武侠迷。他被林徽真削了一顿后,自恃武力值不错的他就认定了轻而易举干倒他的林徽真不是普通人。 好吧,算他有眼光,林徽真确实算不上什么普通人。 对于一个武侠迷而言,终于找到了隐藏在普通人堆里的扫地僧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求切磋交流顺便教一教啦。 哪怕林徽真受不了地表示,他那晚放倒钱琮清的手法并不高深,就是几个小技巧,奈何钱琮清就认准了林徽真,态度那叫一个谄媚,目光那叫一个渴求,就连刘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刘柯也觉得林徽真那几手很厉害,遇事不慌不乱,很有大将之风,不像是普通家庭里出来的小子,但钱二少这态度不至于这样吧? 狗腿子的模样几乎让刘柯认不出这是从小趾高气昂,唯有在钱大少面前才气短三分的二少爷! 二,果然也是真二! 第27章 钱琮清表示, 刘柯懂什么!林徽真绝对不简单, 知道小说里遇到这种年纪不大就很不简单的人物应该做什么吗? 当然是培养培养当首席小弟啊。 他当年就觉得刘柯不错, 所以才下大力气培养刘柯, 让他当他小弟的。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 分明是他老爹耳提面命让他跟钱二少打好关系,好走钱家的门路来着。 一开始,钱二少就是他需要攻略的人物,完成的战略任务。不过相处时间久了, 情谊足了,这发小性质才发生了质变,从虚头巴脑的假朋友变成了真朋友兼保父的。 这两天被严重骚扰的林徽真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钱琮清什么时候转学回b市, 这才两天的时间,林徽真已经有了一种冲到药店里买药配药直接毒哑了的冲动。 好吧,哑药的配方, 他不会。 林徽真的母亲林阮青珩在怀林徽真的时候受了伤, 生下他之后损了根基,修为停滞。其实这伤势送到医修圣地苍雪楼里都是抬抬手就能够治好的伤势, 但林家跟苍雪楼之间的地位悬殊有如天堑, 哪里请得来苍雪楼的医修。 林母索性自学医理,给自己调养身体, 十多年来, 根基虽然一直没有恢复, 起码没有恶化。还自己研究了相当多的配方, 弄出不少坑人的药粉来。 上辈子林徽真在混自己人生第一个秘境的时候还随身带着林母配的药粉防身,效果超好,比辣椒粉好用。 林徽真看过几张配方,迷药痒痒粉什么的,材料记得七七八八,配料比例大概可能会有点小出入,他直接动手配药的话……呃,还是直接揍一顿吧,简单又干脆。 而在这时,教育完了刘柯的钱琮清转头看向林徽真,抬手搭在了林徽真的肩膀上,口中道:“林……” 刚说出一个字,林徽真反手捏住了钱琮清的手腕,一点一拧,直接让钱琮清“嗷”地一声惨叫起来,惊得这会儿四散休息的众人纷纷回头,瞪圆了眼睛看向钱琮清。 钱琮清捂着手腕,疼得差点飙泪,但被这么多人看着,钱琮清硬生生咽下了那一滴男儿泪。他扬起头,嘴角扭曲抽搐着,没好气地吼道:“看屁啊,没看过男人啊。” 众人:“……” 神经病。 众人收回目光,继续聊天。 林徽真看都不看钱琮清一眼,与其看他,不如看他最近猫容越来越精致的卤蛋。 训练场不远处的手树枝上,小小的黑猫懒洋洋地趴在上面,长长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深碧色的猫眼微阖,看上去可爱极了。 其实……其实将这只黑猫喂得大一些胖一些也不错。 不是说这样林徽真就不再被这样的无辜的小毛脸蛋蛊惑了,而是林徽真最近发现,猫咪体型太小,撸起来完全不过瘾!当然,林徽真没有埋毛肚皮的意思,半点也没有,堂堂玄真尊者,正魔两道的魁首,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绒毛控,还丧心病狂地想要埋猫咪的肚皮。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妖修那边早就会使出一些无耻手段了。 他只是在之前被卤蛋用肚皮糊了一脸后,觉得这只小黑猫有些瘦而已。 再者,他娘亲养的橘猫榛子跟他是从小打到大的,他一点一点也没有从榛子身上体会到喵族的可爱,每一次见到那只肥猫,他的拳头都在蠢蠢欲动,直到榛子修成了人形才勉强控制了一些。 看在榛子化形后跟他像了几分的帅脸外加矮了他两公分的身高份上,林徽真原谅了那些年榛子的种种欠揍行径。 瞧瞧这只小黑猫。 虽然缘起碰瓷,但他可爱啊,但他聪明啊,但他会撒娇啊。 林徽真觉得,所有猫都应该控诉榛子,完全就因为那一只肥猫,败坏了林徽真对所有喵族的印象。 为期十天的军训很快走到了尾声,阅兵式结束后,明显被晒黑了不少的二中新生们拿好行李,跟陈教官依依惜别,然后迫不及待地坐上了校车。 终于能够离开这破地方了。 他们都快被这里食堂的大锅饭和没有浴室的水房逼疯了。 林徽真单手拎着行李,上衣兜里揣着小奶猫。卤蛋坐在兜里,后背往林徽真身体的方向一靠,还揣起了爪子,这小姿势直接让林徽真想起了经典的农民揣。 黑猫卤蛋挺满意的。 来的时候虽然是特等席,但吹了好几个小时的风,他原本柔顺的毛发都吹得有些炸毛,在找他家人类之前,他仔仔细细地用口水捋了好一会儿才压下来倔强的毛发。 现在人类的衣服兜里虽然窄了点,但胜在构造柔软还暖和。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他不挑剔,真的,一点也不挑剔。 黑猫卤蛋满意地打了个小哈欠,在校车内部空调风的轻拂下,闭上了眼睛,决定小睡一会儿。 他不知道林徽真正瞧着他若有所思—— 猫小巧一点虽然很方便,走哪里往兜里一揣就好,可他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猫袋。但猫要是大一些,情况就不同了,他可以当它是枕头,往脖子上一放,顺势往椅背上一靠,简直完美。 不像是这么一丁点的小家伙,哪怕林徽真知道这是一只猫妖,有时候他也会下意识放轻手脚,生怕不小心将它给捏死了。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起来。 嗯,没错了,这一定就是这只黑猫的计谋,用幼小柔弱又无辜的模样试图将他奴役! 果然,他应该将它尽快养大养胖,然后反过来蹂躏奴役它。 这般想着,林徽真伸出手指撸了撸黑猫的耳朵,而后靠在座椅上,阖上了眼睛。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还是睡一会儿吧。 就在云城二中的校车离开还没有十分钟,北沙镇实践活动基地外的大门前,一个身影缓缓地走出不远处的密林,慢吞吞地走过国道,来到了基地大门前,伸手拍了拍眼前的大铁门。 看门的保安傻傻地张大了嘴巴,震惊了。 只见走到基地大门前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六出头,顶着一头乱糟糟长发,脸上蹭得满是黑灰,连长相都看不清楚的女人。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运动服,上面不是黑泥就是草木汁液留下的污渍。 基地前的混凝土地面被大太阳烤得滚烫,但她却光着脚踩在地上,神情平淡……应该是平淡吧,虽然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唯一可见的就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得近乎淡漠。 她偏头看向保卫处,慢吞吞地开口道:“请问……” 保卫处的门被猛地推开,基地的保安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急声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不是保安多想,他看眼前女人的模样,直接将她当做了来北沙山登上远足却出了事故的旅客。 北沙镇背靠的北沙山是j省地势最高,占地最广的山脉,一向受到全国游客的青睐。北沙山的外围已经被旅游业开发得差不多了,而内部却是保存相对完好的原始森林保护区。 原始森林危险多多,谁也无法预料到会发生怎样的事故,一般旅行社也不会将人往原始丛林里带,但架不住一些人对原始森林的跃跃欲试。 每年北沙山都会出现一两次失踪事件,都是去了原始森林的缘故,但每年挑战原始森林的人数却在增长。 保安明显是将眼前这姑娘当做爬山出现事故但命大保住一条小命,不知走了多久,吃了多少苦才找到他们基地的幸运儿。 能捡回一条命就很不错了,狼狈是很正常的。 不待女人开口,保安回头就冲保安室里另一个已经看傻了的同伴喊道:“还傻着干什么,打内线电话,通知基地领导啊。” 然后,他回头冲女人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回家的。” “……哎?”女人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道:“可我不想回家啊。” 保安:“!!!” 女人挠了挠乱糟糟的长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女人口齿清晰,在“北沙镇综合实践活动基地”这几个字上咬得格外精准,而后道:“我是过来找阿颖的,就是张琼颖,她在吧?” “张琼颖?”保安愣了愣,脱口道:“你找张大师?” 女人点了点头。 虽然沐浴在社会主义的光辉里多年,但之前基地里女学生发疯还有基地领导清空了一号宿舍楼的事情,作为内部人员,他自然一清二楚。 他是基地里为数不多,大半夜窥见大黄鼠狼的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吓得他噩梦了好几宿。 保安倒退三步,手掌下意识握住了保安室的门把手,虽然不知道一旦动手,这扇木头门能够顶多久,但他还是谨慎地开口道:“姑娘,你……是人吧?” 女人不解地看向保安,道:“我当然是人。” “那……你先进来吧。”犹豫再犹豫,保安也不好让一个姑娘家这副模样站在大太阳下,所以将人请进了保安室。他的同伴已经内线电话通知了基地领导,按照之前的情况,他们报告的是发现可能遇难的旅客。 不多时,基地的一位领导就赶了过来。 而这段时间里,保安已经弄明白了这位姑娘的身份。 她叫葛潍潍,是张琼颖的朋友,专门过来找张琼颖的。 在问及葛潍潍为什么不给张琼颖打电话时,葛潍潍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她扁了扁嘴,道:“坏掉了。” 保安见状,拎起了保安室的座机话筒,道:“张大师已经离开基地了,不过,你可以给张大师打个电话。” 葛潍潍默默地,默默地垂下头,弱弱道:“我不记得阿颖的手机号。” 保安:“……” “手机号什么的,我都是存在手机里的,我其实……”葛潍潍挠了挠头发,道:“连自己的手机号也记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数字特别特别不敏感,这造成了她上学的时候数学成绩十分之惨不忍睹。 好在,这会儿基地领导赶过来了。 得知了葛潍潍的事情后,基地领导虽然无奈,却也不能放着不管。他叫来基地的女军医,让她带葛潍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检查一下伤势——这姑娘一直光着脚呢,光着脚攀山越岭,敬她是条汉子! 葛潍潍认真地道谢后,就跟着女军医走了。 女军医一脸怜惜,不知道这姑娘在大山里吃了多少苦啊。 张琼颖接到基地领导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懵了。 “谁?葛潍潍?!” 下午两点的时候,林徽真揣着黑猫卤蛋回到了家。 之后的四天是假期,正式的开学定在了8月29日。 回到家的林徽真站在卧室的门框旁,刚重生那会儿,对身高执念深重的林徽真就用尺子比量着,在门框处画下了刻度,一米五的高度后,精确到每一厘米,直到一米九。 林徽真还是比较谦逊而内敛的,他没有考虑自己长到两米的可能,一米九正好。 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林徽真努力给自己增加营养,锻炼身体,一连忍了一个多月,路过门框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往旁边的刻度看,就是担心自己忍不住每隔十分钟过来量一量身高。 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还刚刚军训结束,他似乎每一个晚上都听到了骨骼不断生长拉伸的声音。 他深深地觉得,他可以量一量身高了。 林徽真昂首挺胸地站在门框旁,他还很务实地压了压微翘的头发,然后,指尖轻触门框。 片刻后,林徽真歪头瞧了瞧指尖的位置,眼睛蓦地一亮,面上难得浮现了一丝喜色,脱口道:“好!” 155cm! 长高了两厘米!! 前景大大地可期!!! 这一下,四舍五入到一米六了!!!! 就在林徽真几乎喜形于色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瞥,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但整个身体却如一滩液体一样躺在沙发靠背上瞧着这边的黑猫卤蛋。这只伪装成普通黑猫的八尾猫妖紧紧地盯着这边,深碧色的猫眼里,不会错的,那是嘲笑! 林徽真当时就怒了。 上一个嘲笑他身高的人,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林徽真二话不说,大步走到沙发旁,伸手就将黑猫卤蛋提了起来。他直接将黑色小奶猫往门框处一怼,来了个门咚。 随即,林徽真目光一瞟,然后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身长二十一厘米,我养你都将近两个月的,换别的猫都成大猫了,卤蛋啊,你还是一只看上去没有断奶的小奶猫。” 第28章 这个二十一厘米身长还是刨除了尾巴后的长度。 “喵嗷!” 卤蛋愤怒了。 什么叫做换别的猫?! 有了他居然还想着别的猫? 太过分了! 林徽真虽然听不懂猫语, 但看得懂卤蛋这愤怒的小表情。他耸了耸肩, 撸了一把卤蛋的毛茸脑袋, 而后在他扬起爪子的那一刻及时捏住了后颈的皮毛, 然后提溜起来。 林徽真轻轻晃了晃手中愤怒的小黑猫, 唇角微翘。 想挠他? 狠狠地揉搓地一把卤蛋,还装作不经意将卤蛋当做手巾擦了一把脸,实际上是趁机吸了一口猫咳咳,林徽真立刻拔吊无情, 将一脸懵逼的黑猫卤蛋扔在了沙发上,嫌弃地呸呸两口。 林徽真没有注意到,回到第一世这三个月以来,虽然他面瘫的情况比之在修真界当尊者的时候好了许多, 出门在外的时候,他的神情远不及此刻要来得鲜活。 卤蛋悲愤了,他喵嗷喵嗷地扑了过来, 一爪子挥向了林徽真。 林徽真没有躲。 眼见着客厅里就要出现流血事件, 却见黑猫卤蛋愤愤然拍在林徽真脸庞的爪子又软又弹,那充满了威胁的爪钩到底在拍在林徽真脸上的那一刻缩了回去, 变成了不知是报复还是卖萌的肉垫。 黑猫卤蛋保持着一种诡异而尴尬的姿势挂在了林徽真的身上。他一只前爪高举放在林徽真的脸边, 爪钩收得无比完美,另一只前爪则抓住了林徽真胸前的衣服, 这不可避免地勾住一点线头来。两条后腿垂着, 整只小猫现在是猫面条的状态。 林徽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还歪了歪头, 蹭了一下黑猫卤蛋的肉垫。 这样仿佛笃定了他不会真下黑手所以吃定了他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卤蛋。 “喵嗷!!!” 卤蛋愤怒地抽回林徽真脸边的爪子,用力地踩了两下林徽真的胸口,当然,以着卤蛋现在的姿势,这两爪子完全不痛不痒。然后他身子一扭,直接跳到了地板上,这一团小小的黑色猛地一窜,直接从厨房窗户上的铁栅栏缝隙挤了出去,转眼就跑没影儿了。 林徽真愣住了。 卤蛋这是……跑了?! 他竟然跑了?!! 他不是……不是……他不是自己想要留下来的吗? 他又没有赶卤蛋走,他这是跑什么啊。 林徽真不自觉抿紧了嘴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刚才,刚才也没怎么样卤蛋啊,就连他冲他伸爪子,第一次,他躲了,但第二次,他没躲啊。 他可是冒着被这只小猫妖挠花脸的危险一动不动的。要知道,他身上虽然带着一二两件神器,一二三四五,五件仙器,还有一件坑人于无形的半源器,但只是猫爪子挠两下的伤势,他身上的法宝是不会自动反击的。 林徽真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往厨房方向瞥,总觉得那只阴险狡猾的小黑猫下一秒就会探出头,冲他得意洋洋地喵喵叫。 林徽真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索性坐在了沙发上,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客厅里顿时充斥着肥皂剧的家长里短,叽叽喳喳的,之前莫名显得冷清的房子里变得热闹十足。 林徽真完全没有将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看进去,他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厨房窗户瞟,一眼,两眼,三眼。 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只小黑猫还是没有回来! 林徽真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厨房里。他扫了一眼厨房外,楼前的花坛,不远处的垃圾桶,还有电线杆,对面楼的楼道…… 意识到自己正在寻找什么的林徽真陡然冷下了脸,他伸手将窗户甩上,“哐当”一声响,力气用得极大。 林徽真盯着窗户里的月牙锁,半晌,他转过身,随手关了电视,回到了卧室里。 他打开电脑,决定办点正事。 比如,看看他之前写的纪实小说怎么样了,在他军训这十天里,有没有奇迹出现。 好吧,没有奇迹。 这本暂定名称为《天璟记事》,目前更新七章,字数两万的小说,收藏二十三,评论更是只有可怜兮兮的三条, 一条是撒花支持让林徽真稍有安慰,一条是吐槽他文笔不行让他有些郁闷,一条则是长长一串乱码,单个字拎出来林徽真认识,合在一起,恕林徽真不懂火星语。不过这最后一条评论倒是打了个二分,或许那一行乱码是那个读者语无伦次的支持? 林徽真:“……” 好吧,平常心,不就是没有这个天分嘛,当初在剑之一道上被打击得还少吗! 他擅长的是符道,符道! 不过说实话,虽然这本纪实小说不被广大读者欣赏,但将修真界那档子破事抖落出来,尽情吐槽一番,他感觉到了身心的舒畅。 他就是憋得太久了。 “啪。” “噼啪。”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敲打的声音。 林徽真转过头,却见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零星砸在窗户上,发出异常响亮的声响。 林徽真愣了愣,下雨了? 八月份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他抿了抿嘴唇,抬手关掉电脑。他走过客厅,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从里面拎出一盒牛奶,与此同时,他瞟了一眼厨房的窗户。 窗户紧紧地阖着,半点也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林徽真的目光落在窗户上的月牙锁上,他没有落锁,从外面还是能够推开窗户的,尤其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黑猫,开个窗户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然而,他没有回来。 林徽真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三点,卤蛋离家出走已经一个小时了。 “哼。” 林徽真轻哼了一声,拿着吸管戳进奶盒里。他咬着吸管,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 当初本就是那只黑猫千方百计碰瓷他,林徽真躲不了才勉为其难将他留下。他现在想走,那便走! 林徽真之前虽然动了签灵宠契约的心思,但要是没有缘分,他自然不会强求。 这年头,四条腿的毛茸茸还不好找吗。 比起那一只心思诡谲敏感事儿多的黑猫,他还不如养一只毛茸茸的大狗。 不!等他回到天璟大世界,他要找一只猛豹养着!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坐着,只是咬着吸管的力道狠了不少。 不多时,雨大了起来。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瞬间照亮了昏暗下来的天空。 “轰隆——” 伴随着大雨,炸雷声响起。 厨房窗外正对着的花坛被一道闪电劈了个正着。 林徽真的眼瞳猛地收缩,他霍地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被雷劈到的花坛。 就这点雷,比起林徽真渡九九天劫时的雷劫自然要差得远,林徽真纵是对将自己劈回地球的雷劫有那么一点心理阴影,但刚才那道闪电还不至于让林徽真害怕。 林徽真只是想到了某个在外面浪着不肯回来的黑猫妖。 他一直觉得,那只黑猫找上林徽真,就是为了渡劫。 当然,这个原因,林徽真一直没能跟卤蛋摊开说个清楚,所以并不太确定。 对于林徽真而言,虽然他这三百年来一直在率领正魔两道死磕妖族,但世界都不是一个了,林徽真也不至于迁怒所有妖怪。 再者,正魔两道与妖族的恩怨,说白了,就是为了生存与资源。要说生死大仇,正魔两道才是正经的世仇,数万年,几十代叠加起来的。 帮卤蛋一把,其实也无妨。 林徽真看着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雨势,还有时不时闪过的刺眼光芒,他的嘴唇抿得死紧。 片刻后,他揣上钥匙,拎起雨伞就出了门。 他不是担心那只黑猫的安危,只是他买了一箱子卤蛋,自己一个人吃不了而已。 雨势正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整座城市似乎都笼上了白色的雾气。 林徽真举着伞,拧眉走在雨中。 没有修为在身,他与卤蛋也没有什么契约,那么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往哪儿一钻,还真不是林徽真说找就能够找到的。 但未免雨过天晴,林徽真就只能找到一只被雷劈得焦黑冒烟的卤蛋,林徽真只能耐着性子,将那些能够躲只猫狗的角落找一找。 出乎林徽真意料的是,他的运气竟然不错,走了一圈,他就在楼后的柳树下找到了卤蛋。 一看到卤蛋,林徽真便气不打一处来。 下雨天,打雷天,他这么一只妖怪竟然在树下待着,不怕被雷劈吗! 然而,走近了一看,林徽真却发现卤蛋正人立而起,扒着树干磨爪子。 因为那棵柳树树龄不小,枝繁叶茂的,卤蛋在树下竟然干干爽爽的,比林徽真大雨天出门找猫,撑着伞依旧衣服半湿鞋子湿透要强得多。 林徽真:“……” 总之,比他想象的那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黑团子形象,相差甚远。 林徽真有一种立马转头回家,不搭理那只有闲情磨爪子的黑猫妖的冲动。 然而,林徽真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猫磨爪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要么他允许卤蛋进入他家里的时候先威胁了他一把,如果他刚抓坏沙发地板什么的就要对他不客气。林徽真没有看过卤蛋磨爪子,他猜可能因为这是猫妖,不是普通的猫,所以不需要像是普通猫每天都磨爪子。 但林徽真很确定,不管是猫还是猫妖,再怎么磨爪子也不该磨得爪子鲜血淋漓的。 注意到卤蛋爪子上的血色后,林徽真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他上前两步,厉声道:“卤蛋!” 黑猫没有转身,继续认真地狠命地磨爪子。 卤蛋……卤蛋个腿啊! 你才卤蛋,你全家都是卤蛋!! 他才不叫卤蛋!虽然他目前想不起自己原本的名字,总之不会跟一颗黑鸡蛋同名,虽然那颗黑鸡蛋挺好吃的……不对,呸! 卤蛋愤愤地磨着爪子,直到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往后那么一拉,他挣扎了一下,过于悬殊的体型让他没能继续抓着树干磨爪子。 但卤蛋没有回头,而是弓着腰,前爪继续挣扎着向那棵柳树伸去。 “别挠了。”林徽真的声音带上了叹息,“这棵树也不容易,树皮都快被你挠穿了。” “喵嗷!!” 卤蛋愤怒了。 打扰他磨爪子大业竟然就是为了保护这棵柳树? 太过分了。 放开他!! “你看,你都流血了。” 林徽真捏着黑猫的爪子,声音严肃,“不疼吗?” 黑猫毫不犹豫地用后腿踹了林徽真一脚。 然而,下一刻,林徽真用手臂夹着伞柄,微微躬身抱住了这只炸了毛的小家伙,下颌抵在黑猫毛茸茸的小脑瓜上,缓声道:“别闹脾气了。” “喵——” “你没有伤到我。” 第29章 正在奋力挣扎的小身体猛地一僵, 旋即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 他还发出了杀猫似的尖锐喵喵声, 刺得林徽真耳膜生疼。 呸!他才不是担心后怕呢混蛋人类!! 眼见着这团小黑猫就要脱手飞出, 扑到那棵柳树上继续折磨它的树皮,林徽真抱着卤蛋的手就势一转,直接捏住了他的后颈皮。 “老实点。” “喵嗷喵嗷嗷嗷!!” 放开老子啊啊!! “别喊了。”林徽真眉头微皱,这只猫妖怎么这么闹腾, 他都快抓不住他了。但看着小黑猫两只前爪上沾着的鲜血,林徽真嘴唇微抿,有点心疼。 呃……小动物嘛,养久了都会有那么一点点感情, 会心疼自家宠物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卤蛋还是他预备要收做灵宠的小妖。 对,没错, 就是这样的。 只是, 眼见着林徽真要制不住卤蛋,而他用手臂夹着伞的动作也有些困难, 林徽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伸手拉下了上衣的拉链,直接将这只不断挣扎的小黑猫塞了进去, 还不忘拉上拉链。 愤怒的喵喵声被衣服隔了一层, 顿时就不那么刺耳了。 只是, 塞完了黑猫, 林徽真的脸僵了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将一只明摆着有问题的黑猫妖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不仅跟咽喉要害处贴着近,连心脏都暴露给了那只牙尖爪利的小妖精。 低头看着自己的外套正在各种凸造型,林徽真不由得抬手按住了那一块凸起,道:“别闹了,撕坏了我的衣服,你……”林徽真本想说“赔”,不过,他话锋一转,道:“给我缝吗?” 衣服里的小团子猛地僵住了。 林徽真飞快地挑了一下唇角,然后慢慢地将外套的拉链拉下一半,露出了卤蛋毛发凌乱的脑袋。 黑猫卤蛋仰着脑袋,愤愤不平地瞪视着林徽真。 林徽真伸手挠了挠卤蛋的耳廓,复又搔了搔他的下颌。即使卤蛋还记恨着林徽真,但猫科动物的本能仍是让他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歪了歪脑袋,从善如流地将自己另一边的耳朵送到了林徽真的手边。 林徽真从善如流地挠了挠卤蛋另一边脑袋。 被挠得舒服了,卤蛋之前瞪圆了的绿色猫眼也微微地眯了起来,眼中的愤怒也少了许多。 林徽真单手撑着伞,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卤蛋的喉咙里咕哝了一下,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不乐意,但也没有从林徽真的外套里窜出去。 指尖挠着卤蛋的毛茸小脑瓜,林徽真看着连成了一串串的雨幕,忽然开口道:“卤蛋,干脆我再给你取个名字吧。” 卤蛋掀起一边的眼皮,不屑地瞟了林徽真一眼。 连卤蛋这么低俗的名字都能够取出来,他对林徽真的取名能力完全不抱希望。 林徽真也不在意卤蛋的态度,他只是因为卤蛋这双还算漂亮……好吧,是很漂亮的深碧色眼睛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让他觉得,给这只小黑猫取名卤蛋仿佛罪大恶极。 虽然他是一个取名废,但取出来的名字是不是饱含恶趣味,林徽真不至于没有这个意识。 “就叫……”林徽真拖长了声音。 虽然心中唾弃着林徽真的取名能力,但卤蛋仍是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想看看林徽真能不能创造一回奇迹。 “无……白吧。” “……喵?”黑猫卤蛋霍地扭头看向林徽真,大大的深碧色猫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啥玩意儿? 五百?还是吾白? “就叫‘无白’。”林徽真捏了捏卤蛋的耳朵,道:“再贴切不过的名字,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可有一点白色的地方?” 他家卤蛋黑得那叫一个彻底呦,虽然肉垫还是粉粉嫩嫩的,但四爪着地往煤球上一趴都看不到猫了。 猫眼跟人眼不同,眼白的位置没有一点白,配色是深碧色加黑色的瞳孔。 林徽真不由得捏了捏卤蛋的嘴角,感慨地道:“你也就只有这一口小牙是白色的了。” 嗯,还有胡子也是白色的,不过忽略忽略。 “喵嗷!喵嗷嗷嗷嗷!!” 卤蛋愤怒地扬起了爪子。 林徽真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卤蛋的小爪子,他挑了挑眉,道:“还不满意?不叫无白,那叫全黑怎么样?” 卤蛋:“喵嗷!” 滚啊! 林徽真这算是将卤蛋狠狠地得罪了一把,当天晚上,不仅卤蛋吃饭的时候用屁股对着林徽真,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自己跑到沙发上团成一团,再不稀罕蹭林徽真的床了。 林徽真耸了耸肩,他其实也没说错了。 首先,卤蛋这个名字精确地抓住了黑猫的外貌特征,无比贴切。 其次,无白这个名字也很有意境,无白就是全黑,同样再贴切不错的称呼。 以及,在卤蛋用屁股对着林徽真,仿佛想要以此来表达出自己对林徽真的嫌弃时,林徽真夹起从外面饭店买来的糖醋小排,目光却在黑猫卤蛋尾巴下方的两个毛球球打转。 可能是猫妖的缘故,卤蛋并不像是其他猫一样,尾巴时不时就高高地翘起,菊花和蛋蛋一览无遗。他时常耷拉着尾巴,毛茸茸的黑尾巴将菊花和蛋蛋都遮挡了起来。 但这会儿,许是卤蛋依旧在记仇的缘故,卤蛋那条尾巴来来回回用力地甩着,这么甩来甩去,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菊花和蛋蛋。 林徽真得说,猫科动物那两颗毛球球,还真让人有一种想要一戳为快的冲动。 看上去手感好像很好的样子,咳。 林徽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变态。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猫——如果是普通的猫,林徽真早就动手戳了。 虽然卤蛋是他目前所见,修为最高的小妖怪,比那个白胡子能够做世外仙人状的黄鼠狼精还要高一截,但他的心智瞧着却并不怎么大的样子。一开始林徽真还试图拿传说中的八尾猫套一下卤蛋的生平,但现在? 林徽真严重怀疑卤蛋是妖n代。 想想也是,如果卤蛋真是传说中一条尾巴一条尾巴长出来的八尾猫,能够长出第八尾的时候,他最起码也得有妖丹五转的修为,就是人修出窍期或是化神期的时候。 可他现在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连人话都不会说。 受伤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林徽真很确定,卤蛋很健康,压根不是重伤后的样子。 排除了卤蛋是那种每隔一百年长出一条尾巴的八尾猫,那真相就只有一个—— 在神州大地上,生活着一种天生就有八条尾巴的猫妖。这八条尾巴,不是修为道行的象征,而是种族的特征! 林徽真默默地点了点头,对,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只是,虽然扒出来了卤蛋的身世背景,面对那两颗毛茸茸的球球,林徽真依旧不能动手。 卤蛋从成年猫妖变成未成年小奶猫妖,林徽真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皮肤黝黑的成年男人模样直接变成了穿着开裆裤的小奶娃,皮肤那是又嫩又黑,他就更不能伸手了。 如果弹了摸了,变态指数简直是直线上升。 许是林徽真盯着毛蛋蛋的时间过长,那个正在怒啃排骨的卤蛋忽然一抖毛。他似乎想要回头瞅瞅林徽真,但刚转过一半他就想起来自己正在跟林徽真冷战,他顿时就将脑袋转了回去,尾巴刷地一下,用力地拍在地板上,不动了。 林徽真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排骨。 真可惜。 卤蛋要是一只普通猫的话,他就能直接上手了。 虽然因为取名的事情,林徽真跟卤蛋闹得不太愉快,别说“无白”,“全黑”连带着都没有入眼,卤蛋依旧是卤蛋,但林徽真早起晨练时,身后没有那一只小短腿倒腾得飞快的煤炭球,他心中仍是不免有些失落。 自己一个人住,到底是有些寂寞。 要么怎么说独居的人大多喜欢养一只宠物解闷呢。 林徽真站在云江路早市的早点摊子前站了一会儿,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在这里吃早餐,而是打包了两屉包子,五根油条,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和一些咸菜,拎着回到了家里。 林徽真回家的时候,那只没有晨跑的黑炭头卤蛋正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好像在看林徽真,又好像根本没看林徽真,尾巴一甩一甩的。 林徽真挑了挑眉,猫这种生物,还真是记仇啊。 既然他这么记仇…… 林徽真将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咸菜都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他干脆没有分出给卤蛋的那一份——他昨晚分了卤蛋一半排骨,也不见得那个小妖精感谢他——就这么坐在摆满了食物的餐桌前,洗干净的手直接撕开了油条往豆浆里面一浸,拿起肉包子就是一口。 香气四溢。 卤蛋甩来甩去的尾巴顿时就是一停。 林徽真两口干掉一个肉包子,又将刚才浸泡在豆浆里面的油条挑起来吃掉。油条里面浸满了微甜的豆浆,好吃。他复又伸出左手,握住一把勺子,搅了搅放好了辣椒香菜蒜的豆腐脑,舀起一勺往嘴里送去。 如果不是舍不下这无形的偶像包袱,林徽真都想在卤蛋面前用力地吧唧吧唧嘴,以示今天的早餐有多好吃。 反正是挺不错的。 果不其然,在林徽真卖力地表演下,卤蛋睁开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猫眼,直勾勾地看向林徽真。 这摆明了是在气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在林徽真一脸淡定地干掉了一屉包子,并准备向下一只包子伸出手的时候,卤蛋一跃而起。 林徽真咬住包子的动作一顿,他挑了挑眉,看向卤蛋。却见那只灵敏的小黑猫猛地跃上了餐桌,直将桌子踩得歪了一下,包子差点从盘子里滚出来,而后,他毫不停留,以桌子为支点,一跃跳进了厨房里。 明明可以直线从沙发跳进厨房里,偏偏要横着踩一下桌子再蹦进厨房里,这是故意的,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林徽真慢吞吞地咀嚼着口中的包子,瞥向跳入厨房里的卤蛋。 黑猫卤蛋高高地扬起头,长长的尾巴翘来翘去,哎呀呀,蛋蛋和菊花又一览无遗了。 林徽真舀起一勺豆腐脑。 卤蛋明显没有注意到林徽真盯上了他的蛋蛋,他直接人立而起,用力地打开了冰箱,一爪子从冰箱里面抓住一包切片面包,又捧出一袋牛奶,又抓住一包乡巴佬卤蛋。 两只前爪用力地抱住这堆食物,卤蛋保持着人立而起的动作,用两条还算有力的后腿走回到沙发前。 啪啪啪三下,面包牛奶卤鸡蛋被这只倔强的小黑猫甩到了沙发上。 刷刷刷又三下,卤蛋用他锋利的爪钩撕开面包和乡巴佬卤鸡蛋的包装,歪头就是一大口。 他才不稀罕那些又是甜又是辣的东西! 跟卤蛋置气的后果就是,林徽真一个人干掉了两屉包子,五根油条,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的时候,林徽真几乎以为包子馅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处。 好撑! 旋即,林徽真有些无奈地扶额。 好歹也是个活了三百多岁的尊者,他跟一只没断奶的小猫妖计较什么呢。 似乎养猫之后,他久违了的童心都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幸亏看到的只有这只黑猫。 幸亏这只黑猫还不会说人话。 林徽真叹了口气,看向用力啃着面包却依旧小心翼翼没有将渣滓落在沙发垫子上的黑猫卤蛋,说偶像包袱,他倒是觉得这只黑猫的偶像包袱也不轻。 “卤蛋啊。”林徽真叹了口气,开口道:“我们休战吧。” 卤蛋不吭声,他拉平了飞机耳,但尾巴尖却微微地翘了翘。 以为说一句“我们休战吧”就可以弥补他幼小心灵所受到的伤害? 这就是做梦了……不过,多说两句讨好他一下,看看诚意,他说不定就原谅这个愚蠢的人类了。 林徽真一脸深沉地看向黑猫,片刻后,他起身将餐桌上的垃圾收拾一下扔进了垃圾桶,碗碟则放进了洗碗池里。 然后…… 然后,林徽真就回卧室了。 卤蛋不敢置信地扭着脑袋,盯着那张阖上的卧室门。 “喵嗷——!!” 混蛋人类,我记住你了! 阖上了卧室门,林徽真耸了耸肩,唇角却是微微翘起。 卤蛋炸毛的小样子,蛮可爱的嘛。 但也不能一直让他跟自己闹脾气。 林徽真沉吟片刻,打开了电脑,准备上网搜索一下给猫咪顺毛的方法。 结果这么一搜索,林徽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喵主子?猫奴? 难道人们养猫的追求,就是自甘堕落地成为一只猫的奴隶,给他铲屎,受他奴役吗?! 明明卤蛋吃他的,睡他的,结果,那只猫还想要踩在他的头上? 不行!绝对不行! 如果让妖族的家伙知道正魔两道的尊者就这么被一只猫妖给奴役了,那些妖修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 他绝不能丢了人修的颜面!! 即使和好,也该是那只小猫妖主动卖萌装乖求原谅! 没错,就是这样的。 林徽真关掉网页,决心维护人修尊者的尊严,说什么也不要先低头。 …… 虽然跟卤蛋僵持住了,但林徽真在之后两天里并没有像那天早上那样故意在卤蛋面前海吃海喝还不分给他。 他将卤蛋当空气,但每一次买回来的饭菜会分出来一份,卤蛋爱吃不吃。 还好,在吃的方面,卤蛋还是很看得开的。 比起面包牛奶,他明显更喜欢林徽真吃的那些炒饭炒菜。 8月29日星期一,云城二中正式开学。 虽然云城二中有宿舍,但八人一寝的宿舍……军训那几日已经让林徽真度日如年,于是,毅然选择通勤的林徽真买了一辆自行车。 早晚骑车一个小时,就当锻炼身体了,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只是,从周一到周五,林徽真每天早上六点就得出门,晚上六点才能够到家。 他这一不在家,卤蛋只能啃面包喝牛奶度日了。 林徽真倒是能拜托邻居大娘照顾一下卤蛋,但就卤蛋那不与凡猫相同的个性和饮食习惯,林徽真要是买了猫粮让大娘代喂还好——估计卤蛋不会吃猫粮,好歹也是一只成了精的猫妖——要是普通人家正常思维给他剩菜剩饭,卤蛋不会造反吧? 思来想去,林徽真只能再加购一箱乡巴佬卤鸡蛋,算是给卤蛋饮食上的调剂。 简单安排了一下依旧跟他闹冷战的卤蛋,林徽真拎上书包出门了。 第30章 林徽真没有看到, 盘着身体将脑袋搭在爪子上, 仿佛半点也不在意林徽真的卤蛋在他出门后, 霍地抬起了脑袋, 目光炯炯地盯着大门。两只前爪在沙发垫上按来按去, 爪钩时而探出时而缩回,小小的毛茸脸上流露出人性化的深沉表情来。 片刻后,卤蛋高昂着脑袋,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到了厨房的位置。他拱起背就是一跃, 跳到了窗户旁,正看到林徽真走到对面住宅楼之间的车棚里取车。 自行车的丢失率还是很高的,如果放在楼前,没个两天就会被小贼光顾。为了不承受那无谓的损失, 林徽真选择每月给车棚十元,作为存车的车费。 卤蛋微微眯起猫眼。 …… 林徽真预估一个小时抵达云城二中,但事实上, 他只花了四十多分钟。自行车的速度虽然及不上公交车, 但自行车不需要隔上几百米就停车一次,供乘客上下车。 锁好车, 林徽真拎着书包来到三楼教室里。 班主任已经坐在教室里, 她的手中捏着一份名单,名字后是具体身高。书桌上直接贴好了名签, 以身高为标准, 开学前的第一次排座就是这个状态。 林徽真看着教室第一排正中间那张桌子上写着的名字, 表情有片刻的扭曲。 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 林徽真那可怜的身高为自己赢来了教室里最靠前的位置,面对老师的好意,他一点也不感动。 决定了! 等第一节 课下课后,他就到小卖部买牛奶。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不多时,钱琮清和刘柯进教室了。 看到那伤眼的发色,班主任李慧忍耐地闭了闭眼睛,发自内心地诅咒校长一百句。 “早啊,林兄~” 钱琮清一进教室就看到了位置最为显眼的林徽真,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乐颠颠地走了过来,也不管自己那在男生发育里还算是优良的身高,就要往林徽真身边坐。 刘柯一瞟就看到了书桌上贴着的名签,顿时就意识到他们班已经排好座位了。 只是,劝二少离开? 呃……算了,还是看看情况吧。 眼见着自己排好的座位要在钱琮清身上毁于一旦,内心十分忧郁的班主任李慧开口了。 “钱同学,你的座位在第六排。” 你这么高的个子,好意思坐第一排? 钱琮清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他本来也不喜欢第一排,在那群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什么都不好办。但他兄弟就坐在第一排,他总不能没有义气地留他一个人吧? 如果林徽真知道钱琮清的想法,一定会满心无语。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富二代脑子别是被驴给踢了吧? 那种被他修理了一通,从此就抖m似的追着他喊兄弟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早说啊,如果他早知道……好吧,那个情况,林徽真还是会选择揍这个小子一顿的,只不过会冲着脑袋去,争取将他给打失忆了。 钱琮清试图抗争一下:“老师,您看,我跟林徽真是好兄弟,我们得相互照应一下啊。这第一排和第六排距离也太远了,要不,老师您通融一下?比如,将我们放在第三排或是第四排?” 一不好,六太远,直接取中间。 他就是这么机智! 林徽真忍耐地闭了一下眼睛。 班主任瞪过来的目光,那种仿佛他已经跟钱琮清同流合污的眼神…… 林徽真霍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瞪向钱琮清。 钱琮清在这如刀的目光里顿时就是一僵,又双叒叕地想起了自家凶残的大哥。他咽了咽口水,内心在对跟大哥类似的敬畏与套好关系学武功之间开始了拉锯战。 林徽真的屈指在钱琮清坐着的那张桌子上扣了扣,指着上面的名签,冷声道:“你叫郭明睿?” “呃……林兄,我是钱琮清啊,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还有郭明睿是谁?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林徽真眉头一挑,道:“还不走!” 钱琮清:“……” “……哦。”钱琮清默默地起身,老老实实地走到了第六排标了自己名字的座位上。 刘柯赶紧跟过去。 话说,他真心觉得钱二少这阵子的脾气时高时低。明明是个爆炭脾气,遇上林徽真竟然跟脱了水的小白菜似的,老实得都不像是钱二少了。 钱琮清:他忍! 为了成为武林高手,尊师重道是必须的。 虽然女神也是一个武林高手,还能掐会算打黄鼠狼精,但他可是要娶女神的人,当然不能跟女神学习武功,这差辈分了。 钱琮清决心用诚心感动林兄。 林徽真:呵呵。 赶走了钱琮清,林徽真没注意到班主任李慧若有所思的眼神,而是瞥向了隔壁的书桌。 郭明睿,他唯一没有印象的名字,应该就是那个请假没参加军训的同学了。 “报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走了进来。 “老师好,我是郭明睿。” 少年有着相当秀气的外貌,戴着眼镜很是斯文的模样,就是面上没有多少血色,明显带着大病初愈后的疲态。他的左臂裹着夹板吊在胸前,身上的校服空空荡荡,瞧上去瘦得有些弱不禁风了。 只是,他虽然瘦,但并不矮,跟钱琮清差不多高。 这样的身高本不该坐在第一排,但看到他眼镜后的眼睛就能够明白,班主任李慧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郭明睿的左眼不同于右眼的棕黑色,灰白色的颜色昭示着那只眼睛已经失明。 会将郭明睿放在第一排,未尝不是校方对他的照顾。 说来也是让人叹息,好好的孩子因为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虽然没有伤到了性命,但他的一只眼睛却因此瞎了。 郭明睿礼貌地冲老师点了点头,在李慧老师的示意下坐在了林徽真的旁边。 林徽真微微皱了皱眉,他移开目光,半点也没有跟这个同桌打个招呼的兴趣。 倒不是因为他的眼睛瞧着可怖,林徽真修行百年,什么惨状没有见过。 让林徽真心中郁卒,越发郁闷自己回到第一世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哪怕晚上一天,等过去的自己考完英语再回来。 加上英语失掉的那五十七分,林徽真就能够上云城一中了。 上了云城一中,他就能够离云城二中远远的了。 离云城二中远远的,他也就不会有一个身上鬼气浓到仿佛厉鬼在世的同桌了吧。 林徽真:擦! 也不怪林徽真郁闷,高中三年在聚阴之地学习,林徽真还能安慰自己,有修士过来处理阴气外泄的问题,闹不出大乱子,这三年就当这学校有天然无污染的空调了,夏天都不觉得热岂不是很好? 虽然军训里转头就遇上了黄鼠狼精,但这些不是学校的错,即使他上了云城一中,军训也会是在那个北沙综合实践基地,最多能够摆脱那个钱琮清的骚扰。 对了,还有那个张琼欣! 不小心瞟到教室外李慧老师的视线死角处站着,用力向他挥手示意的少女,林徽真嘴角微抽,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七点,全班同学都到齐后,班主任李慧站了起来,交待了一些要求后开始领上早自习。 高中的课业繁重,高一还算给了他们一个适应期。 林徽真神情淡淡,没有理会郭明睿的意思。郭明睿同样目不斜视,也不试图跟林徽真打招呼。 他打开英语书,看似正在低声读着课文,实际上,他的嘴唇轻动,正在跟他身上的某个东西说着话。 林徽真虽然半点也不想知道他正在嘟囔什么,但他的好耳力还是让他将郭明睿的声音收入耳中。 “……好些了吗?我明白,你休息吧……我会小心……” 林徽真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桌上的英语书,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以及,不管这个郭明睿是人是鬼,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忽然,林徽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云城二中的教学楼,楼后是操场,楼前则是规划极具美感的庭园,有葡萄藤搭成遮阴长廊,有木构黛瓦顶凉亭还有一方水深堪堪一米,里面栽种着睡莲的池塘。 高一三班室内的窗户对着教学楼楼前的庭院,这个高度正对着庭院里那两棵五角枫,裂片卵形的树叶郁郁葱葱。 片刻后,林徽真收回目光。 应该是错觉吧。 那只小黑猫这阵子正跟他闹脾气呢,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这边来,虽然那只黑猫前段时间刚刚不省心地跟着他跑到了隔壁镇的军训基地。 在林徽真收回目光,兴致缺缺地盯着书桌上的英文课本时,葱茏的叶片间,一只黑色的毛茸脑袋探了出来,深碧色的猫眼定定地看着教室最前排的林徽真。 片刻后,小黑猫的鼻子喷了一下气,随即下巴一抬,小眼神十分不屑地用眼角白了林徽真一眼,转头就钻进了树叶里。 下一刻,黑猫近乎垂至地踩着这棵五角枫的树干窜下了树,直接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上午英语、数学、语文三连之后,总算迎来了一节还算轻松的课程。 体育课。 林徽真站在操场里,目光瞥向操场另一边,紧挨着宿舍楼的食堂,微微出神。 卤蛋一只猫在家,冰箱里只有牛奶面包卤蛋,早餐估计就是那些,午餐……基本没跑了,要是晚餐也是牛奶面包卤蛋,这样会不会太残忍? 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允许那只黑猫入住他家,前七天里的一日三餐都是丧心病狂的牛奶面包卤蛋,还是在小黑猫渴望的小眼神和软绵绵的叫声里才勉强分享了属于自己的食物,这会儿林徽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的转变,又一次担心卤蛋会不会吃不好睡不香。 高中第一天尚且如此,今后的日子里,不知道卤蛋会不会恨死牛奶和面包。 现在林徽真高一,下午五点就放学,要不是家里没人做饭,他完全可以在学校食堂里吃完饭再回家。毕竟,食堂的饭菜比餐馆里的便宜多了,对于根本不会做饭而且还没有多少钱的青少年而言,食堂简直就是救星。 但要是他吃完饭才回家的话,卤蛋晚餐又得是面包牛奶了。打包食堂的饭菜不是不行,但学校和家里相距太远,到家之后,饭菜肯定都凉了。 那只猫妖可没有一般的猫舌头,他从来不喜欢冷饭冷菜。 或者,他可以打包家附近餐馆的饭菜……等等! 他在跟卤蛋冷战好吗!他吃得好,吃得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徽真目光一冷,轻哼了一声。 林徽真这一声轻哼,顿时让兴冲冲走向林徽真的钱琮清脚步一顿,下意识打量起自己身上的校服来。 有哪里不对吗? 嗯,一定是因为这身校服太丑了的缘故。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 钱二少,你其实……哪里都不对。 早知道打你一顿就能够让你老实听话,他早就……好吧,他不敢。 二少的背后,大少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林兄啊。”钱琮清乐颠颠地走过来,就像是一只大型犬一样甩着自己无形的大尾巴,“干什么呢?”钱琮清循着林徽真的目光看向被铁栅栏隔着的校外街道,没话找话道:“欣赏路边的风景呢?”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这究竟是从哪家里出来的奇葩啊,太欠揍了。 不理会。 钱琮清再接再厉。 “哎呀林兄,你今天放学后有空吗?”钱琮清一脸深沉地开口道,“兄弟我带你去乐呵乐呵?” 林徽真被钱琮清吵烦了,他斜睨向钱琮清,似乎想要知道钱琮清所谓的乐呵乐呵是几个意思。 自觉受到了林徽真眼神鼓舞的钱琮清顿时兴高采烈地道:“我找遍了云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勉强入眼的游戏厅。哎,今年国庆你要是能跟我回b市就好了,有家游戏厅的老板是我发小,他家的游戏机可有意思了,r国进口,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林徽真:“……………………” 所以,这看上去像是抽烟喝酒泡女人的纨绔子弟,他心目中最高档次的消遣,竟然是到游戏厅里乐呵乐呵? 这究竟是哪一富贵之家才能够养出这样奇葩的纨绔子弟? 刘柯默默地扭过头,作为钱二少的跟班,这一刻,他的内心竟然是有些羞愧的。 他们二少,确实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纨绔子弟。这不仅是因为他的神经比较粗,还因为他背后有一个弟控大少。谁敢带坏他弟弟,钱大少不管是世交还是权贵,那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当然,如果二少自己心思跑歪了,钱大少也是能抄起皮带狠抽一顿。哪怕二少说什么也不肯在家里住,掌控欲爆棚的大少也没有放过二少的日常生活。 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名为二少跟班,实则大少眼线。 第31章 林徽真满心无语, 半句话也不想跟钱琮清说。 就在这时, 上课预备铃响起。 体育课开始了。 班长周嘉乐代职体育委员, 先号令大家整队。好在之前军训过,按照军训时的位置站就行。 周嘉乐仔细地看了一下, 觉得站得挺整齐, 他点了点头, 自己站进了队伍里, 等体育老师过来。 在正式铃声响起之前, 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很年轻,一头黑色长直发扎成马尾状, 皮肤白皙,细眉细眼的长相很有古典美的韵味。只是, 她就像是没睡醒似的,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 林徽真微微一愣, 看向女人的表情很是惊讶。 钱琮清一看到女人, 他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日!”一旁的刘柯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钱琮清的衣角,颤巍巍地道:“二少,快别说话了。” 这是他第二次试图阻止钱琮清做一些事,第一次是在黄鼠狼的包围下。钱琮清一脸苦大仇深地看了一眼刘柯,竟然默默地闭上了嘴,只脸上的表情比死了全家都难看。 林徽真微微眯了眯眼睛, 钱琮清认识?跟他们一道的? “大家好。”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女人慢吞吞地道, “我、嗯, 老师姓葛,你们叫我葛老师就好。”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队列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就完了?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一点流程。”他们这位年纪不大的体育老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嘴唇,恍然大悟,“我还需要一个体育委员吧。” 高一三班全体:“……” “嗯……”女人的目光从左边看到右边,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异常锐利。片刻后,她抬手指向刘柯,道:“就你好了。你叫什么?”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道:“刘柯。” “不对!”女人断然道:“你应该说,报告老师,我叫刘柯!明白了吗?”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微微上扬,竟然有说不出的威严感。 刘柯顿时抖了抖,立刻大声喊道:“是,报告老师,我叫刘柯!” “嗯。”女人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而后,她的目光就看向了操场另一边的队伍。 这个时间上体育课的班级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高一三班,高二年级也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视力极佳地将远处师生问好的片段看了一个遍,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现学现卖。 她给刘柯使了一个眼色——那个眼色让刘柯登时打了个哆嗦——刘柯的反应让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只当他冷了。为了尽快进入热身环节,这位葛老师开口了。 “上课。” 葛老师抑扬顿挫充满她自以为的感情却无比贴近棒读地道。 刘柯:“……” 周嘉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说‘立正’。” 再怎么说初中也有体育课,怎么老师像新手,他这同学更像是新手! 刘柯反应过来,连忙道:“立正!” “同学们好。” 高一三班全体同学:“……” 林徽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好,今天一上午三节课里,他们听到了三回,但这一次…… 真的不怪他们啊。 老师问好的同时会点头示意,他们则回说“老师好”,同时鞠躬行礼。但他们这位葛老师,她没有冲他们点头,而是…… 拱手行礼是什么鬼? 他们是误入了武侠片的现场吗!! 教学楼三楼,校长特意分给张琼颖的那间办公室里,扒在窗户旁的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同时扶额。 张琼欣忍不住呻吟一声,道:“姐啊,你让潍潍姐当老师,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葛潍潍是当老师的料儿吗? 张琼颖斜了张琼欣一眼,道:“你看我是当老师的料子吗?” 张琼欣默默地看向自家美艳动人的姐姐,诚实地道:“不是。” 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学校除了学生就是教职员工,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入内。不当老师,难道当操场清洁工吗? 她们巩固封印隔绝阴气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哪怕是云城二中管事儿的校长,他也是收到市里领导的要求,给她们一点方便。 甭说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就是学校里的校长、老师,如果他们知道这所学校地下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需要每隔五年巩固一下封印才能够保证上面人的安全,谁还会在云城二中继续呆下去? 钱可以少挣,命却只有一条啊。 张琼颖知道,云城二中的校长把他们当做是跑来云城避事儿的人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放着首都一等一的学府不待,跑来云城一个小城市的一般重点高中里待着? 再者,这些年,道协七家每隔五年就过来一两个“避事”的大小姐大少爷,看在每一年市里划给他们的资金足够有说服力,校领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扒扯一个职位将他们放在那里。 讲真,云城二中的领导真不知道他们这学校原来对b市的小姐少爷那么有吸引力,大老远往这边跑。 这个原因是不能说的。 其实,大约二十多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云城二中领导是知道学校地下的问题,跟道协也有着一定的联系。后来出了一件事,影响极其恶劣,那位领导直接下台,道协的人宁愿走云城市领导的门路也不再将此事泄露给学校里的人半点。 人都是有私心的。 今年负责在下元节之前巩固封印的是张家,跟葛潍潍出身的葛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在之前北沙综合实践活动基地的时候,张琼颖因为黄家老祖的威胁而选择向当时正在北沙山里修行的葛潍潍求助。 虽然黄家老祖并没有为难她们,这事儿也算是很和平地解决了,但葛潍潍已经找过来了,索性就留在云城。 毕竟,张琼颖跟葛潍潍关系要好,她这一次的修行大老远选在北沙镇,未尝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帮张琼颖一把,张琼颖跟她也没有好客气的。 毕竟,道协七脉,她们这一辈的弟子里,就属葛潍潍的修为最高。虽然不晓葛家秘术,但动起手来,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有葛潍潍在,钱琮清根本不敢围着张琼颖转悠。 在b市,如果说张琼颖是有名的女神,虽然都不太敢进一步交往,但不妨碍他们内心对女神的倾慕。那么,葛潍潍就是让b市众纨绔闻之色变的女煞星,虽然很清纯漂亮,但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这姑娘,是一巴掌下去轻轻松松将桌子拍成两半的大佬! 道协七脉的天师世家各有各的神秘莫测,抓鬼除妖风水堪舆,大道同归,手段各异,一向得华国各世家的敬畏。只是,道协向来有规定,他们的术法只能够用作捉鬼除妖,在普通人面前显摆是绝对不能的,更别提用术法欺负普通人,比如降个煞什么的。 这样的规定就造成了,经历过诡异事件的人对道协无比推崇,一部分没有经历过的人保留意见,另有一部分极端的人觉得道协是封建余毒,得废除。 葛潍潍出身天师世家葛家,却是公认的一个异端。 …… 操场上,现学现卖的新晋体育老师葛潍潍让体育委员带着全体学生围着操场慢跑两圈。 两圈,八百米。 唯一得到了豁免权的是郭明睿,这个倒霉孩子半个多月前刚刚车祸,胳膊还骨折呢。虽然不见得会影响到腿,但上课之前已经被张琼颖嘱咐了一通的葛潍潍便让郭明睿跟他站在一起,不必跑圈。 葛潍潍还一本正经地安慰他,等他胳膊好了,这些圈都能够跑回来,不必觉得失落。 郭明睿:“……” 不,如果是跟她站在一起,他宁愿吊着胳膊去跑圈! 跟这个女人站在一起,他后颈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还有弯弯,上课前还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这个女人一出现,她立刻就没声了。 郭明睿目光放空,他应该忍一忍,等她上课顾不上他,还是现在就用尿遁溜走呢? 还是再等等吧,绝对不能引起这个女人的注意! 钱琮清一脸郁闷地跑在队伍里。 见鬼,怎么会是葛潍潍! 跑在最前方的刘柯也很忧郁。 见鬼,那么多男生,那个女煞星怎么就看上了他! 难道,英俊也是一种错误吗? 那他一定是罪大恶极了。 就在刘柯暗自神伤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差点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你之前认识那位葛老师?” 刘柯一边跑,一边见鬼似的扭过头。 果然,他身后班级最高的那个男生已经变成了林徽真那张丢到初中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的小脸。 林徽真身后,钱琮清默默地盯着刘柯,仿佛正在看某个亟待踢飞的障碍物。 刘柯:“……” 他冤! 林徽真瞥了钱琮清一眼,眼神的威力让他默默地放缓了脚步,落在了大队伍的第四位。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对于林徽真,他并没有隐瞒什么。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歪着头小声地道:“她叫葛潍潍,s市葛家的。” 林徽真:葛家是什么鬼?很有名? 连云城市的市长都不知道是谁的林徽真皱了皱眉,道:“跟张老师一道的?” “对对对。”刘柯连忙道。 林徽真直接降下速度,在钱琮清哀怨满满的目光里混入大队伍中。他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跟着队伍,目光则瞥向了跟郭明睿站在一起的葛潍潍。 啧啧,郭明睿那脸色,煞白煞白的,还真是有趣。 也不怪他会这个反应,换个妖怪过来,看到葛潍潍的那一刻就得立刻炸毛,有多远跑多远。 或者,想尽办法在葛潍潍成长之前,干掉她。 毕竟,修士专攻各异,虽殊途同归,但在同等修为下的杀伤力上,总有一些高下之分。而诸多修士之中,当属剑修与刀修这样的修士杀伤力最强。 虽然林徽真他哥自己就是刀修,师尊则是剑修,皆是悟性极佳的天之骄子,但林徽真还是要说一句—— 剑修、刀修,他们就是修士中的泥石流!他们悟得的刀剑真意,是破器破法的利器。跟剑修、刀修斗法,稍不留神,身上的法衣,手中的法宝,真的是说碎就碎啊。 万剑宗,就是修真界泥石流的最大窝点! 首先,一定要注意的是,以刀剑为本命法宝的并不能因此而被称呼为刀修、剑修。所谓刀修、剑修,需得悟得刀剑中的一缕真意,这才算是入门。 有人一生习剑,哪怕最后修至大乘期,没有悟出剑意,他便不是剑修。而悟出剑意的剑修,同级之内鲜少有能够与之相抗衡的,越级挑战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只是,往往那一缕只堪入门的剑意便困死了无数渴见剑道真彩的天之骄子。 刀剑真意,所需并非资质,而是悟性与缘分。 便是万剑宗这样以剑立门的一品宗门,门下弟子逾万,其中不乏天灵根修士,每隔百年能出一个真正的剑修都算是大喜之事。 也正是因为剑修苗子难得,万剑宗在发现林徽真的师尊安于歌两年前还是个擅使山河扇的法修,两年后却成了修得剑意的剑修时,对他们天华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更不要说万剑宗发现林徽真的哥哥,同样稀罕无比的刀修竟然也是天华门弟子时那种摧心裂肺的心疼了。 是,天华门是道门之首,宗门传承包罗万象,六殿十二峰,法修、医修、丹修、符修、器修、阵修等等,应有尽有,但剑修、刀修,专精此道的修士难道不应该来他们万剑宗吗? 代入一下现代报考大学的心理,大抵就是,b大和q大虽然都是华国最高学府,虽然b大的电子信息专业是全国一流水准,但q大的电子信息才是公认全国最佳好吗! 而林徽真,作为有一个剑修师尊和刀修兄长,虽然是双灵根但是气运极佳,天命主角的人,他可以负责任地说,即使是主角,即使你手握天品剑典传承,剑修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够当的。 老天爷给饭吃,给的不是剑道,而是符道。 林徽真是天生的符修,跟现在天师道士驱鬼除妖用的符箓不同,都是一些扔出去动辄烈火、洪水、天雷的那种攻击性符箓。 这不能怪林徽真,毕竟,他虽然手握符道传承,但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学成才。而被监督着修习的剑道,他着实……没有多少天分。 之所以没有天分还硬着头皮不放松,愣是将自己变成一个擅长剑术的修士,就是因为当初继承那部天品剑典的时候,剑典主人虽然足够和气,表示如果他不适合剑修的路子的话,如果能帮忙找一个继承人就很好了。但剑典主人的道侣却十分强硬地表示,有幸得到这个传承的人,如果他不改修那套剑典,他绝不会放过他。 如果是一般人的威胁,林徽真不会在意。 但那是连半源器都说给就给的大能啊。 一方世界的人都以为神器便是最顶级的法宝,其实不然。毕竟,三千世界,神器以及神器以下的诸多法宝受到法则的制衡。如果是出自同一支流的世界,法则有相似之处,跨越世界的法宝使用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比如这个世界跟他之前的天璟世界,基本同源。 但要是另一分支法则之下的世界,神器被削弱,被法则压制到无法使用,也不是不可能的。 源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源器基于万千世界之本源,无论哪个世界都能共通,如果想要跨世界旅行,源器才是最佳的防身法宝。 虽然那个筒车只是一件半源器,但这么高端的法宝说给就给了,哪怕林徽真没有真正见过给他剑道传承的那两位,林徽真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之前,也不会将那份剑道传承扔到一边。 最起码,也得找到一个接盘的……不对,是一个能够继承那位前辈遗志,将《沧海剑诀》发扬光大的人。 眼下,合适的人选出现了! 炼气期就能够悟出一缕剑意,放眼天璟世界都是极为罕见的天赋,如此悟性,也不辜负那位前辈的传承了。 只要确定了这个葛潍潍的为人,林徽真便能够将这份传承给扔出去了。 《沧海剑诀》虽好,但悟不出剑意,他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不过五成。 不适合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第32章 既然将葛潍潍列为观察对象, 林徽真对她就不免多了些关注。 整节课里, 葛潍潍一本正经地照着对面高二的体育课葫芦画瓢,林徽真则默默地审视着她。他观察的目光足够隐晦, 旁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但某只趴在校园林荫道两侧树木里面,狡猾地用树叶挡住了身体,只露出一双绿莹莹大眼睛的黑猫不满了。 总算挨到了下课, 原地解散后, 众人三三俩俩地向食堂走去。 这会儿学校大门也开了,想要去外面小吃一条街吃午饭,学校也不会拦着。 荷包不怎么鼓的林徽真自然选择了学校食堂。 钱琮清第一时间追了过去,刘柯紧随其后。 十秒后,教学楼里风风火火地杀出来一个张琼欣, 她一路小跑地追了过来。 她绝不允许钱琮清那个纨绔二货带坏林同学。 葛潍潍逆着人流往三楼办公室走去。 蹲在树枝间的某只黑猫瞅了瞅那三个追着林徽真向食堂跑去的背影, 磨了磨小尖牙。他复又扭头望了望葛潍潍的背影,小爪子刷拉一下将身下的树干挠出三道来。 三秒后, 卤蛋以着超乎寻常的敏捷, 直接窜上了三楼。 忙着下楼去食堂的学生倒是有注意到卤蛋的, 只是, 卤蛋的速度太快了, 那根本不是一只普通猫能够达到的速度, 那分明就是一道残影。 有人揉了揉眼睛, 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葛潍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张琼颖正在等她。 张琼颖无奈地笑了一下, 道:“欣欣不跟我们一起,她有……”叹了口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欣欣是为了跟钱琮清较劲还是其他,她对林徽真未免在意太过。 “哦。”葛潍潍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那个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她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似乎总是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相处久的,相处短的,没有什么区别。但张琼颖知道,她的性子虽冷,但心不是冷的。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一条求助短信,不问要对付谁,直接从潜修的地方赶过来。 或许,正是因为葛潍潍这个性格,她修为进境才会那么快。 曾几何时,葛潍潍是天师葛家认定的普通人,符不会画,咒不会用,十岁本家心法都没有入门,那意味着她无天师资质。虽然各家这样的子弟不少,但葛潍潍是葛家家主的小女儿,嫡系弟子,上头有一兄一姐,皆是资质出众,对比葛潍潍就显得残酷起来。 只是,没人能够想到,葛潍潍不是没有天赋,只是不适合成为天师而已。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窗户外,一个黑影猛地窜了进来。 张琼颖一愣,下意识按在了手腕上。 她的手腕上,缠着由古钱币串成的手链,看上去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装饰品,但事实上,那就是她那把金钱剑伪装的状态。 只是,等张琼颖看清了跳到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后,她不由得一愣。 “猫?” 不仅是猫,还是一只小奶猫。猫容异常精致,一身略有些蓬松的黑色短毛,圆溜溜的绿色猫眼,胡须一抖一抖的,哪怕此刻它拉平了飞机耳,也是可爱极了。 至于黑猫不详的说法,那纯属是胡扯,她们这群成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天师从来不信这一套。猫这种动物本就有灵性,黑猫总是跟各种恐怖传说纠缠在一起,大抵是因为,它们的毛太黑了。 天黑的时候连个轮廓都看不清,就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也无怪会引来一些人的畏惧,进而添油加醋地编排些说法。 只是,别猫不说,这只跳进了她们办公室的猫,明显不是普通猫。 只见这只小猫用力地踩在木制办公桌上,小爪子探出爪钩,一双深碧色的猫眼看都不看一旁的张琼颖,直勾勾地瞪视着葛潍潍,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虽然有些稚嫩,听上去更像是撒娇。 张琼颖皱了皱眉,猫妖? 葛潍潍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团带了点绿色的黑团子,不说话,片刻后,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两团红晕。她紧紧地盯着小黑猫,张口就小声地咪呜了一声,细弱娇软,惟妙惟肖。 然而,不幸的是,葛潍潍猫语零级,眼前黑猫根本听不懂。 正在威胁低吼控诉咆哮着让葛潍潍离林徽真远远的,别想趁着他和林徽真冷战的时候肖想他看上人类的黑猫卤蛋:“……” 这个人,什么毛病! 她说什么? 为什么他听不懂? 张琼颖的嘴角抽了抽。 果然,看到了猫就挪不动脚。如果葛潍潍不是对自己的生存能力很有自知之明,外加那些小动物从来看了葛潍潍就逃命似的窜逃,这姑娘在街上看到一只流浪猫就得往家里抱。 “好可爱。”葛潍潍忍不住冲黑猫伸出一根手指,喃喃,“小家伙是饿了吗?” “喵嗷——!!” 你才小家伙,你全家都是小家伙!! 卤蛋愤怒地一爪子将办公桌拍出一个小坑。 张琼颖的眼瞳顿时收缩了一下。 果然不是普通猫! 她不禁暗暗警惕起来。 然而,本该跟着警惕起来的葛潍潍仍是一副被美色所迷的昏庸模样,她瞅了瞅桌面上被拍出来的小坑,眼神里带着心疼地看着猫咪的前爪,道:“哎呀,没伤到吧?” 张琼颖:“……” 看看这被拍出一个小坑的桌子吧,谁受伤了难道不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吗?! 葛潍潍的眼眸锃亮,直勾勾地看着这只小黑猫威胁地冲她扬起的爪子。 哎呀,粉嫩嫩的肉垫,好想捏! “喵嗷,喵嗷嗷!” 卤蛋咆哮,无奈无论是张琼颖还是葛潍潍都听不懂。 卤蛋气得绷直了胡须,转头用两只前爪抓住了办公桌上的圆珠笔。 “啪嗒。” 圆珠笔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卤蛋气得又是一爪子下去,办公桌上顿时又出现了一个小坑。 “别急,别急。”葛潍潍柔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急,慢慢地来。对了,咪咪,你有家吗?不如你跟我……哎,等等,咪咪!”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走的黑猫卤蛋:呸!谁叫咪咪!老纸叫卤蛋!! 葛潍潍一脸失落地看着窗外。 张琼颖的嘴角抽了抽,劝道:“潍潍,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我知道。”葛潍潍目光忧郁,道:“养普通猫的危险系数太高了,这种猫妖正合适。” 普通的猫咪会被她照顾死的。 虽然她时常自己跑到深山老林里潜修,但那是葛潍潍“皮糙肉厚扛折腾”,绝不是她有着强大的自理能力,能够将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就是她得意洋洋发给张琼颖那张照片上的烤狍子,还是她跟那个妖怪打了一架,胜了一招才赢过来的。 那个妖怪很厉害,输了以后也很痛快,没有使诈不给她烤狍子。 不过,他们约好了,一个月之后,再战一次。 葛潍潍看得出来,那个妖怪没有什么歪心思,就是胜负心强了些。 下一次的赌注,是烤黑熊。 葛潍潍挺期待的。至于黑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身份,反正拿它当彩头的不会是她。 说那妖怪胜负心强,葛潍潍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 黑猫卤蛋一脸晦气地跳窗跑掉了,他蹲在云城二中前庭那棵五角枫的上面,怒气冲冲地舔了舔爪子。 那个女人,哼,不懂人话、咳,不懂猫话的笨蛋! 林徽真也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懂!! 舔了舔爪子,卤蛋的目光看向隔壁的隔壁树枝上站着的那一对小麻雀。 不要以为他是猫性大发,想要扑小鸟了。 他才没有兴趣扑小鸟呢,那种低级趣味。 他是一只有格调的猫妖。 他现在只是有一点点饿了,当然,他没有半点想要扑小鸟啃肉的意思,他才不会吃生食! 这是他的坚持。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只老黄鼠狼一直觉得他脑袋摔出了问题,行事一点也不猫妖。 他还就呸了。 他是猫妖还是他是猫妖? 一只老黄鼠狼精还能跟他探讨如何做一只合格的猫妖不成? 挠不烂那张丑黄脸! 黑猫卤蛋坚持认为,作为一只猫妖,他不能跟普通的猫一样,吃生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吃生肉的。 他倒是能够去这所学校里的食堂偷一点吃的过来。只是,他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脑瓜就有些疼,可能是他失去了记忆,本能仍在,依旧在督促他做一只完美的猫妖吧。 偷是不可能偷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偷的。 老黄鼠狼精说了,人类特别肤浅看脸,只要长得毛茸好看,打个哈欠都有人颠颠儿滚过来伺候。 卤蛋觉得那老黄鼠狼尽胡扯,林徽真就没有颠颠儿过来伺候他,还各种欺负蹂躏他。最可恶的是,他那天早上竟然一个人吃光了所有的早餐,连碗豆腐脑都没有给他留。 呸!人类! 高傲的猫妖是绝不会讨好人类换取嗟来之食的,这是骨气。 卤蛋高昂着脑袋,然后一爪子挠花了五角枫的树皮。 这点饿算什么! 不就是早饭也没有吃,这会儿肚子有些咕咕叫吗! 身为一只猫妖,他…… “卤蛋。” 正在挠着树皮的爪子猛地一顿,卤蛋抖了抖耳朵,他似乎听到了林徽真的声音? 树下传来了清晰的叹息声。 卤蛋霍地低头,只见到五角枫下,林徽真抬着头,黑眸因为中午过于刺眼的阳光而微微眯起,但卤蛋很确定,他的眼睛是看着这边的。 卤蛋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他现在是应该从这棵树直接窜到隔壁的树上,还是直接窜到树顶,一个纵越跳到教学楼的顶层逃跑? 等等,逃跑? 开什么玩笑。 他做了什么事要逃跑? 他只是出门溜达,不小心溜达到了这所人类的学校里而已。 对,没错,就是这样。 思及此,卤蛋歪着头,理直气壮地瞪圆了碧色的猫眼,愤愤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仰头看着蹲在树枝上,长长的尾巴却不自觉卷住了身下的树枝,猫眼炯炯瞪过来的卤蛋。 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那个人。 彼时,他十四岁。 确切地说,是三百零七年前,林徽真因为灵魂受损,并没有想起第二世被轮回者夺舍的记忆,轮回者对所谓剧情的记忆和林徽真本身亲眼经历目睹的第二世悲剧混淆在一起,变成了自己对穿书世界的剧情理解。 因为魔尊魇皇的提前出现,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甚至在出发前为了保住娘亲和兄长,主动将自己卖给了魔尊,以求得他的庇护。 ……好吧,事实证明,林徽真当初纯属多此一举,还自作多情。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不做,魔尊魇皇也不会让他娘亲兄长,最重要是他兄长,出一点事情。 只是,当时的林徽真始终没法放下心。 等他站在天海小秘境外,他知道担心无用,满脑子想的都是在这天海小秘境里离机缘传承远远的,以免给林家招来灭门祸事。 修真界的传承,虽然是有缘者得之,但有些人,从来认定他们家族的势力便是缘。 林徽真只想要他的家人安好。 对于林徽真而言,在那天海小秘境里,最猝不及防的不是避着走还是砸在他脑袋上分明还加了倍的机缘,而是,遇到了那个人。 不管既定的命运如何,曾经书写在天纲命运里的官配是谁,真正让林徽真抬眼的那一刻,怦然心动,只顾傻傻地望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人,是“她”。 斜坐在树枝上的女子,一身蓝色齐胸襦裙,披帛随风而舞。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歪头,簪着木芙蓉的青丝垂在一侧,隐带戏谑看向他的眼眸是不同于中原人的深碧色,如浸在清凌泉水里的一方碧玉。 卤蛋很像“她”。 不仅是因为眼瞳的颜色,还有他的眼型。 猫咪的眼睛虽然多是圆滚滚的,但也有像是卤蛋这种,总体带着猫咪的圆滚,但略有些狭长,内勾外翘,既不像是一般凤眸略显威严,也不像是圆滚猫眼显得天真娇俏。 林徽真心中忽然嗤笑,他想什么呢。 且不说那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单是卤蛋表现出来的幼稚性格也不会是他。 是的,他。 初见时,让林徽真一见钟情——行吧,这世上的一见钟情大多是见色起意,林徽真初见“她”的时候确实是先被皮相所迷,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甩当时秣陵第一美女江月白大半个修真界——但特么让他三观崩塌的是,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一个女装大佬! 行吧,他当时在躲追杀,穿女装也不是他的兴趣,而是伪装,但让他这么一颗前世今生唯一动了那么一动的小心脏碎了一地,这是不是就造孽了? 第33章 初见只是惊鸿一瞥, 林徽真下意识低头揉了揉眼睛,树枝上的美人就不见了踪影, 仿佛刚才只是他发了梦一般,瞬间涌上心头的失落让林徽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显得失魂落魄。 好在, 当时的他没有忘记自己保命与避祸的宗旨, 谨慎地在天海小秘境外围行动。 再见时,是林徽真因为两个修士斗法而被卷入了湖水中, 偏偏湖底有暗流,直接将他送到了天海小秘境里的一个传承中。 在那里,他得到了天阶剑典《沧海剑诀》的传承与半源器法宝。 在他被那个传承之地扔出去后,他没有出现在那个湖边,而是被送到了跟主角配套的符修传承之地。 当时进到小秘境里的修士,有不少人都聚在了那个传承之地里,为了那个地阶中品的符道功法传承与配套的法宝打得不可开交, 但林徽真出现在传承之地的那一刻, 传承与法宝毫不犹豫地舍了其他人,选择了林徽真。 如果说, 林徽真之前得到那个剑道传承还纯属主角光环的侥幸,那么, 这套符修功法才是真正匹配林徽真资质的传承。 有着灵墨之体的林徽真,本就是天生的符修。留下传承的那位大能, 自然要选择一位匹配功法的传人。 只是, 招祸的是, 这套功法, 恰恰就是林家灭门的导火索。 有些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不得。 一群修士为了争夺传承杀得红了眼,偏偏冒出来一个小子,转眼就收了传承,那些人能忍就怪了。再者,秘境历险,有伤亡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时候,一开始得了传承的人未必能够笑到最后。 当时那个情况,不是林徽真举起手,表示这个传承我不要了,你们等等,我看看能不能跟这个传承解除契约就能够解决的。比起他主动让出来,他们更乐意杀了他,再争夺那个无主的传承。 在修真界,没有实力,没人会跟你讲礼义廉耻。 规矩,从来是立于实力之上的。 那一日的混战,是“她”救了林徽真。 虽然跟林徽真想象的重逢有些出路,这姑娘竟然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个境界,美人救英雄的戏码让他的脸有那么一点点挂不住,但他内心还是很感谢那位不知名姑娘的。 第一次见面若是偶遇,那第二次见面便可称呼为缘分。 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情况不会好,但林徽真还是想要认识一下这位姑娘。若是他能够安然渡过劫难,回头他去找她,先做个朋友,相处一下,说不定日后也能够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林徽真想得美好,连天海小秘境的主传承认主,天海小秘境提前关闭都没有注意到,就那么被那个姑娘一路拽着衣领冲出了秘境,守在秘境外的各家长老都没追上他们。 只林徽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姑娘根本不是姑娘,而是一个男人! 姑娘,啊不,这男人看着女装那么美,但脾气可真不好,请教名字都不回答,还让他满深林找果子,抓山鸡兔子,还奴役他杀鸡拔毛烧烤。 林徽真……林徽真哪里会做这些! 他只能贡献出了自己带在身上的糕点。 虽然“她”是男人的事实让林徽真少男心碎了一半,但行吧,夫妻做不成,看在之前救命之恩的份上,做朋友兄弟也不错。 有这么一个长得好看的兄弟,天天瞧着也养眼啊。 换回了男装的他还是好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林徽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才还冷冷淡淡地吃了两口糕点,一转脸,他就涨红了脸,目露凶光地扑了过来,卡住了林徽真的脖子,张口对着脖子就要来一口。 那一刻,林徽真满脑子蹦出来的弹幕除了吸血鬼就是吸血鬼。 林徽真眼疾手快,用自己手臂挡了一下,让他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疼是真疼,牙尖嘴利的,绝对出血了。 当时的林徽真,疼得一咧嘴,然后就惊动了他当时离开家的时候,魔尊让他带在身上的嗜血妖藤分身。 那一缕小妖藤也就牙签粗细,但凶残起来绝不负魔尊之名。那青青翠翠的小藤蔓扑在那人的手臂上,直接刮起了一片血肉。要不是那人躲得快,让这一缕妖藤钻进他的血肉里,吸血食肉,啖其真元,那才是真悲剧。 不过,那人也确实倒霉,因为他刚推开林徽真,眼神似乎清明了些,上方却击来一道剑气,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 一剑重伤,鲜血淋漓。 却是后来成了林徽真师尊的安于歌赶到。 他显然是认识安于歌的,甚至彼此间还有些梁子。 后来,林徽真才知道,那人是魔道四道之一血河派圣子,魔道年轻一辈的天骄。血河派的功法,一向以人血为功法引子,血河派更是魔道中的邪魔道,不是什么好人,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避开为上。 也是从安于歌的口中,林徽真得知了那人的名字。 季芜修。 季芜修,一个完全不存在于他认知剧情里的人物,还是个魔修。 林徽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转世到这个世界开始,一切的一切便不是所谓的剧情。 脱离在剧情外的人,他见过太多。 就像是原剧情里寥寥一笔,所谓被魔修毁掉的秣陵城,就住着许许多多不曾在书里留下姓名,却是鲜活存在的人。 季芜修的地位不低,血河派圣子、圣女之位基本就是下一任掌门的人选。只不过,血河派是魔门,圣子圣女之位更迭频繁,十年二十年就换人不是一件奇怪事儿。 林徽真认知剧情里的血河派,没有圣子,只有圣女。 回到了林家,足以引来灭门之祸的风波平息,安于歌还有意引荐他拜入他师尊,当今正道第一人离祁真人门下,这也是妥妥的主角剧本了。 这本来也是剧情里主角的师门背景,对于小世家出身的弟子而言,可谓是天大的造化。 只是,安于歌虽然一心想要当他师兄,无奈离祁真人看他各种不顺眼,一点也没有原剧情里对他的看重。他虽然仍是拜入了天华门天枢殿门下,却不是离祁真人的弟子,而是他的徒孙。 原剧情里的师兄安于歌就这么变成了师尊。 ……行吧,安于歌当时已经是金丹期,收个筑基期当弟子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天枢殿一脉单传,林徽真始终是天枢殿的嫡系弟子。 当初被季芜修咬一口手臂留下的伤痕,林徽真拿着安于歌给他的伤药,却始终没有试着将其除掉。 这不能用男人有疤才帅气来解释,毕竟,那个位置,还是一圈牙印,怎么看也跟男子汉的气概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他只是下意识留着那个伤痕,就连自己也想不明白究竟想要干什么。 谁也不知道,林徽真念了季芜修七年。 微清珣是真的美,天华门掌门爱女,修真界第一美女,出身好,修为高。虽然性格跟她的美貌有些反差,看上去是冷淡,实际却是呆萌,但这并不影响男修对她的追逐。 惊艳于微清珣的外貌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惊艳之余,他却想起了那一日树下垂眸看向他的“姑娘”。明知道那是个男人,林徽真还是有些扭转不来当时的印象。 微清珣将他当师弟,林徽真感慨一下自己四舍五入才到一米六的身高真的是太影响美女对他的好感了,然后就没了。 有那么一点失落,却没有难过,而后便坦然接受了剧情里官配大老婆对他没有一丝儿女私情的事实,甚至还有心思感慨,其实,审美观这个东西挺唯心的,因为他觉得女装的季芜修要比微清珣好看。 女装美,男装帅,季芜修大概是能够逼死大把俊男美女的那种美人。 林徽真觉得自己脑袋有问题,竟然总是想着一个男人。 绝对是因为季芜修女装出现的时候太过惊艳,太对了林徽真这个颜狗的胃口。哪怕林徽真理智上认定自己和季芜修没有半点可能,而且季芜修也不知道他对他的那点心思,林徽真始终难以忘记那一日的惊鸿一瞥。 可是,长得再好看,他也是个男人,不是个漂亮姑娘啊。 他们根本走不到一块儿去! 可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无论他遇到哪个漂亮师姐、师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她们跟季芜修做对比,并作出完败的结论。 他不是故意拿一个男人跟她们比较的,只是,她们确实要比季芜修女装时候的模样差点。 忘不掉,舍不下。 甚至,曾经被林徽真狠狠压在心底的那点担忧都开始发酵。 一个在血河派有着掌门候选名分的魔修却在林徽真认知剧情里完全没有出现过,他是不是在剧情开始之前就已经死去? 血河派的功法肯定邪门,他那个状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火入魔了。 还有,当时嗜血妖藤那一口,外加安于歌那一剑都挺狠的。尤其他师尊安于歌修得剑意,入体的剑意可不那么容易祛除,要不也不会说剑修、刀修是修真界的泥石流了。 林徽真恍然意识到,说不定,他这边思来想去的人,其实在他拜入天华门之前就已经死去。 想到这个可能,恐慌,真真切切地涌上了心头。 为此,他还专门去找了安于歌。 他拿出的理由还算充分,毕竟,季芜修差点杀了他,他们之间算是结了仇。如今那人是死是活,是不是先给个底让他知道一下? 但季芜修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修真界再无那个人的消息。 应该是……死了吧? 大概是……死了吧。 林徽真浑浑噩噩走回自己的弟子殿,那一刻,他虽然唾弃自己,仍是真切地感觉到了心死如灰般的难过。 明明只见过两面,明明没有交情反而还结下了梁子……不,严格地说,是他救了他,虽然转头差点杀了他,但不可否认的是,季芜修确实救过他。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林徽真就像是得了一种名叫季芜修的病一样,不知何时竟已沉疴难愈。 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这么被勾走了整颗心。 这样的情况,直到他在天华门的第四个月才有所缓解。 不是他渐渐放下了这些心思,而是东海出乱子了,他的兄长作为天机殿亲传弟子,与其他同门师兄弟前去处理。虽然有摇身一变成了天机殿长老的魔尊跟着,但林徽真却没有办法放下心。 谁叫东海那边的副本都是地狱级别,九死一生的那种。 送走了兄长,林徽真回到了天枢殿,牵挂的人选里又多出一个亲哥。 就在林徽真以为自己得提心吊胆到他哥回来,然后再一心一意地牵挂季芜修的时候,上辈子夺舍他的那个轮回者找上门了。 被强行夺舍的感觉,疼到林徽真差点崩溃。 可也正是在这几乎灭顶的痛苦里,他找回了前面两世真正的记忆。 东海事了,上辈子夺舍他,害了他全家的轮回者也被弄死,林徽真回归到了正常的修真生活,然后,又想起了季芜修。 神器现世,妖族复出,天璟大世界里的乱子一个接着一个,但这些却跟林徽真这个还没有结丹的小修士没有关系。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林徽真始终没有放弃打探季芜修的消息。 虽然没有放弃,但一个声音似乎在告诉他,不必白费功夫了。 林徽真“失恋”了,不,更严重一点,他这是“死情缘”了。 一瓢一瓢的冷水浇在那颗萌动的心上,仿佛想要将它的热情一点点浇灭。但午夜梦回,那一日斜坐在树上的身影却越发得清晰起来—— 长长的眉睫,微弯的眉眼,宛如浸在水中碧玉般的眼眸,还有那一日将他拽到了他身边的手。 指尖微凉,但掌心却是温热。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一晃七年,林徽真一如当年刚筑基时的青春年少。日日修炼,期望于碎丹成婴的时候将自己能够有一副高大壮的躯体,余下的时间则在追念自己还未发芽就夭折了的初恋。 在天华门的这些年里,林徽真看着与曾经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知道,自己终究是变了。 怎么能不变! 曾经的林徽真只是一个知晓一些未来的普通少年,不曾真正有过失去与痛悔。可后来的林徽真,哪怕这一世亲人健在安好,他的心底始终留下了伤。 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现世安好,不代表他就能够岁月静美。 林徽真一如七年前少年模样,依旧爱笑爱闹,但他却已经本能地将自己与别人划开了一条界限。 不是没有女修向他表示过好感。 但在林徽真这里,始终是拒绝。 在师尊和兄长看来,林徽真是郁闷自己还没有姑娘高的体型所以才拒绝了那些美意,但林徽真自己知道,他会拒绝,一方面是因为那些女修对他的感情都不纯粹,他厌恶掺杂了利益相关的情意,另一方面却是,他依旧忘不掉那一日的惊鸿一瞥。 林家人大抵都是死心眼,用一段感情来消弭另一段感情的事情,林徽真干不出来。 林徽真很清楚,他作为天枢殿的嫡系弟子,未来的天枢殿殿主,背靠正道第一人的师祖,还有一个明面实力与势力不逊于师祖的哥夫,某些人不敢找他师尊和兄长套近乎,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某些人的突破口。 对于那些小心思,林徽真能心平气和地拒绝,这已经是极限。 第34章 林徽真原以为专心修炼, 有个百八十年, 他单恋季芜修那点心思也就能够淡了。等到他碎丹成婴之时,给自己改换身型, 届时翩翩佳公子, 若是有缘, 未必不会与某个女修成就一段姻缘。 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到底被他哥夫坑了一把。 飙升的修为,从普通的金丹弟子一跃成为洞虚期的大佬, 林徽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想到那位是上一世坑杀了整个世界的魔尊魇皇,似乎也不那么让人惊讶。 浑浑噩噩地被人拽到了天华门主峰广天殿上,林徽真在猝不及防下却见到了他自顾自想了七年的人, 在季芜修单膝跪地向他行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在所有人看到, 林徽真是被他哥夫的大手笔给震住了, 但事实上,魔道势力臣服的冲击, 全然不及季芜修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 他……还活着?! 曾在他过往记忆里没有留下一点记录的名字, 在失踪了七年后,却成为了魔门四道两盟之一血河派的掌门。 一如当年模样, 在林徽真面前坦然自若,仿佛他们之间从未相识, 不曾有半点交集, 更枉论过节。 林徽真忽然想起他曾经用来数落他哥的话。 人之所以能活得洒脱, 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让他无法释然的人。这世上痴男怨女无数,若是都能释怀,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七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释然。 那,再过七年呢? 云城二中的花园里,林徽真慢慢地垂下眼,心头有那么一刻是空落落的。 再有七年有什么用。 三百年过去了,林徽真依旧没能释怀。 哪怕这三百年来,他执掌正魔两道,季芜修算是他的属下,他们之间不过是事务上的交接,见面的时候全然公式化,冷冷淡淡。 林徽真对季芜修的态度不见得比对着其他掌门、宗主要温和,但林徽真却清楚,季芜修于他而言,始终是不同的。 季芜修在七年前修为与林徽真的师尊安于歌相仿,皆是金丹期。但在林徽真洞虚期之时,安于歌顺风顺水却才至元婴期,这已经是修真界罕见的速度了,但季芜修却达到了合体期。 林徽真与季芜修的修为都不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出来的,只不过,给了林徽真修为的人没有半点要害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是怎样办到的,但林徽真的真元驯服无比,跟之前自己修炼出来的力量没有什么区别。 但季芜修却不同。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晋入合体期,但他体内的真元并不稳定,想来这是魔修的手段。他虽然夺下了血河派,但位置却并不稳当。 应该说,幸亏林徽真那总是给他找事的哥夫打上了魔道,直接整合了魔道势力,将那些内斗得很欢的魔道大能们打成了鹌鹑,这才让血河派堪堪逃过了一劫。 即使如此,季芜修的日子也称不上顺遂。 魔道虽然不讲资历,但彼此之间的竞争远比正道残酷。 林徽真能做的,不过是不露声色地倾斜资源,给季芜修时间,彻底将血河派这个庞然大物握在手中。而在这个期间里,林徽真也打算好好地看一看季芜修,看看这个魔修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曾经的七年里,初见的悸动,相救时的心动,越是回忆越觉美好,这一份情意只有三分是真情,七分是脑补。等他借着相处的机会,看清季芜修,说不定他就能够死心。 毕竟是手段酷烈的魔修,还是邪魔道出身,这样的人,他应该是不喜欢的。 只不过,三百年了,从洞虚期到渡劫期,林徽真对季芜修越是观察,越是怀疑当初季芜修那“凶恶”名声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以着林徽真当时的势力,他完全可以将季芜修的所有事情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但他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去调查季芜修的过去。 如果他是季芜修,他会相当反感这种挖人身世过去的行径。 三百年,林徽真终究没有放下对季芜修的心思,却也没有挑明这个心意。 他下意识觉得,没有挑明,他的心还有从这份感情里解脱的一线可能。若是挑明了,无论季芜修的回答是什么,他可能都没有办法放手。 这世上痴男怨女无数,林徽真终究不愿让自己如他们一般。 日后他会不会后悔,林徽真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情之一字,林徽真这么多年不过浅尝便觉烦恼,若是陷进去,林徽真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季芜修,他们可能终究是…… “啪。” 面上忽地一凉,林徽真眨了眨眼睛,抬手将拍在自己脸上的红色枫叶取下来。他定了定神,看向蹲坐在树枝上,猫眼锐利瞪着自己的黑猫。 黑猫卤蛋:叫了他一声就开始走神,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过分了啊。 林徽真捏着枫叶,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树上的黑猫,缓声道:“下来吧,卤蛋。” 毛茸茸的爪子,之前磨平了的爪钩探出来又缩回去。黑猫踩着树枝,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睨向林徽真。 让他下来就下来? 他堂堂猫妖的脸面往哪里放! 林徽真望着黑猫,兴许是想起了季芜修的缘故,哪怕这会儿这只黑色小奶猫有蹬鼻子上脸的嫌疑,林徽真也生不起气来。 他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对树上的黑猫卤蛋伸出手,轻声道:“下来吧,卤蛋,我接着你。” 应该说,幸亏现在是午餐时间,云城二中的老师学生都去食堂或是外面的饭馆里吃饭了,而教学楼前的枫林红叶似火,因为依旧枝繁叶茂,里面多了个人也没有被注意到。 不过,即使被人发现林徽真跟一只猫自言自语,其他人也会以为这又是一个试图自悟猫语的猫奴。 很正常,总是对猫狗叨叨人话,试图让猫狗领悟人话这门第二外语是宠主的通病。 黑猫卤蛋抬起一只前爪,亮出粉嫩嫩的肉垫。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肉垫,似乎没有半点要回应林徽真的意思。 林徽真耸了耸肩,行吧,不搭理他就算了,就当他今天没有认出这只黑猫就是他家那只卤蛋。 林徽真不再强求,他俯下身,想要捡起地上的口袋走人。 然而,下一刻,一个黑影伴随着破空声无比迅捷地扑向了林徽真。 看方向,看角度,明显是冲着林徽真的脑袋去的。 林徽真的唇角勾了勾。 “喵嗷!!” 卤蛋愤怒地瞪向林徽真,你使诈! 林徽真无辜地笑了笑,他的两只手稳稳地卡在卤蛋的腋下,牢牢将这只小黑猫抓在了手中。这个抓猫手法让卤蛋的身体抻成了猫面条,在半空中直晃荡。 以为他真的要走?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心思。 啧啧,真是幼稚。 林徽真晃了晃手中的小奶猫,换来一连串愤怒的喵喵声,仿佛在控诉林徽真的狡诈。 “小笨蛋。” 林徽真轻笑着低语。 卤蛋愤怒地扭动着水一样的身体,奋力蹬腿,想要踹林徽真。 你才笨蛋!人类中的大笨蛋!!他决定了,他要—— 黑猫卤蛋蹬直了的右腿抵在了林徽真的胸前,原本都探出来的爪钩在触到林徽真校服的那一刻就下意识缩了回去,只剩下粉嫩嫩的肉垫。 粉嫩嫩的肉垫抵在林徽真的校服上,不知算是卖萌还是攻击。 林徽真眼眸微弯,果然是这样。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林徽真仿佛看不到之前愤怒踹向他的后腿,还有奋力挥动的爪子,就那么将这只有着深碧色瞳色的小奶猫举到了眼前,深褐近黑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这双带着点小情绪的绿色猫眼。 这个小家伙,从来都不会隐藏情绪。 就像是曾经的林徽真一样。 行吧。 不就是一只来历不明,连人语都不会说的小猫妖吗。 养了便养了。 猫这种生物,不管是普通猫还是猫妖,都是个小傲娇。想要留着他,总要习惯。他玄真尊者深明大义,宽容大度,总不会跟他一只小猫妖计较。 林徽真唇角微翘,他抓着黑猫,然后微微倾身。 黑猫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轻如鸿羽的吻落在了黑猫的眼皮上,毛茸茸的触感以及颤抖的眼皮让林徽真唇角翘起的弧度越发深了起来。 林徽真的嘴唇上移,用唇角来来回回地蹭了蹭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将一脸懵逼的黑猫举高一点,用脸埋了一下黑猫软乎乎的肚皮。 隐约确定了卤蛋是一只猫妖中的小奶猫后,再加上刚才莫名浮现心头的复杂情绪,对待卤蛋,林徽真反而放开了些。 哪怕卤蛋日后变作人形,也是个小孩子。想他林徽真三百多岁高龄,养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子,亲亲脸蹭蹭肚皮又怎样? 林徽真弯起唇角,想要模仿一下记忆里慈祥老爷爷的笑容。 估计是效果不太理想,不然,卤蛋也不会一副见鬼似的表情,奋力扭腰还赏了他胸口两下肉垫,炸了毛似的想跑。 但林徽真抓得紧,卤蛋没有得逞。 “好了。”林徽真开口道,“不就是埋了一下肚皮吗,你之前还待过我衣服里头呢。” 毛茸茸的一团,林徽真当时外套下面就一件薄t恤,这个小东西还不安分,动来动去,痒得很。 “喵嗷嗷!!” 卤蛋咆哮。 当时是他主动的吗? 明明是被林徽真塞进去的好吗。 林徽真耸了耸肩,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卤蛋嫩嫩的鼻头,转移了话题:“炸鸡腿,炒面,再不吃可就凉了。” 卤蛋挣扎的动作一顿。 五分钟后,长满葡萄藤的回廊下,林徽真和卤蛋坐在一边,从食堂里打包的午饭摆在一人一猫中间。 林徽真慢条斯理地吃着炒面。 味道还行。 卤蛋则按着一只烤鸡腿,用力地啃着,小眼神还时不时瞟向林徽真,仿佛他正在啃的不是食堂出品五元一只的炸鸡腿,而是林徽真的肉。 下一刻,卷着喷香炒面的筷子伸到卤蛋面前,林徽真有些戏谑地道:“吃不吃?” 卤蛋啃鸡腿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向林徽真,尾巴尖翘了翘。 他是不是需要矜持一点,别一副好像来点好吃的就能够将他收买似的。作为一只有格调的猫妖,他是很有原则的。 “哦,不吃就算了。”林徽真若无其事收回手,将卷着喷香面条的筷子转向自己。 “喵!!” 卤蛋猛地抬起爪子,用力地抱住了林徽真握着筷子的手,歪着头,张嘴就是一口。 没办法,猫不像是人,长着整整齐齐两排牙齿,所以想要啃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能够歪着头来。而卤蛋歪头的样子…… 林徽真保持着伸出筷子的动作,认真地检讨着自己。 这……他是不是单身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看一只猫都觉得眉清目秀? 虽然卤蛋长得确实很眉清目秀,只是黑了点。 卤蛋抱着林徽真的手,飞快地将筷子上卷着的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他松开爪子,舔了舔嘴巴。 味道还行吧,没有炸鸡腿好吃。 卤蛋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转过身开始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 林徽真默默地看着被卤蛋转圈舔了一遍的筷子,嗯…… 他刚才究竟是哪根筋不对才用自己的筷子卷着面条逗猫? ……算了。 林徽真镇定地收回筷子,看了一眼剩下的炒面,伸出了筷子。 卤蛋挺爱干净的,他还会自己刷牙呢。被他舔了一圈的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细菌,毕竟,他是猫妖,不是普通猫。再者,猫妖中的小奶娃娃,不嫌弃。 这么一想,林徽真立刻放下心理负担,用着那双筷子将剩下的炒面吃干净了。 卤蛋也很迅速地干掉了整个鸡腿,还用林徽真给的餐巾纸用力地蹭了嘴巴和爪子。 将垃圾处理掉,林徽真猛地伸手,抓住了吃饱喝足的卤蛋,还掂了掂。 自认很大度原谅了林徽真的卤蛋抬爪轻轻地拍了一下林徽真的手腕,索性靠在了他的手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林徽真不禁伸手轻轻揉了揉卤蛋的肚皮,低声道:“一点也没有重,你这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一只炸鸡腿还有三两呢。 卤蛋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听不懂啊。 林徽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学会说人话啊。” 卤蛋猛地坐直了身体,猫眼炯炯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挑了挑眉,难道这个小家伙会两句人话? 卤蛋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张开了嘴巴。 “喵,喵喵,喵喵嗷!” 林徽真:“………………” 当他什么都没说吧。 他没笑,真的没笑。 卤蛋拉平了飞机耳,显然他自己也很不高兴。他一爪子扒拉开林徽真的校服拉链,直接钻了进去。 林徽真低头瞅了一眼小腹处的隆起,面上似乎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笑意。 隔着校服外套,林徽真揉了一把那个凸起,而后他看向立秋后越发高远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唇角微翘。 果真是,天凉好个秋啊。 如果卤蛋愿意,他可以做最乖巧的一只猫,就像自己是一个玩具公仔一样,被林徽真揣在衣服里。 小奶猫的个头很小,而且这个个头还是蓬松的毛发带来的。本就是一只手就能够拢住的,如今塞进校服里面,微微鼓出来的弧度最多让人觉得林徽真有了小肚子。 小肚子什么的,在高中期间还是比较容易出现在偏宅不愿意运动的人身上的。 再者,高一三班虽然有了十天军训的磨合,彼此间也有了一些感情,但跟周围人没有什么交往进步的人还是存在的。 比如林徽真,跟班级绝大部分人都只是点头之交,唯有钱琮清和附带的刘柯,虽然一厢情愿,却也是比其他人多了几分熟悉。 即使有人觉得林徽真校服奇怪,也不会多问什么。 这个下午,卤蛋要么是躺在林徽真的校服里面,贴着他的小腹呼呼大睡,要么就是懒洋洋地趴在书桌里面,尾巴尖绷紧,将林徽真放在书桌的笔袋抱在怀里,四爪齐上地又磨又踹,扑腾得精神奕奕。 始终不喵一声,卤蛋也算是给林徽真面子了。 林徽真仗着记忆力好,一心二用,撸猫听课两不耽误。 虽然揉肚皮的时候,卤蛋也会怒而反抗,要么一后腿踹开林徽真的手,要么抱住林徽真试图撸肚皮的手指往嘴里放,气势汹汹仿佛要将林徽真的手段咬断,但林徽真完全不怕卤蛋下狠口。 不是说林徽真仗着神器护体不怕受伤,即使有神器在,一些不伤及生命的小伤,比如被猫咬了挠了,神器根本不会反应。 真正让林徽真有底气的是,这只小猫虽然傲娇得很,但绝不会真的伤到他。 于是,在卤蛋半睁着眼睛,有些恼怒地抱住林徽真的手指,一口咬过来的时候,林徽真非但不躲半点,反而用手指戳了一下卤蛋的舌头。 挺有趣的。 猫的舌头表面很粗糙,带着倒刺,但舔在人的皮肤上却并不会觉得疼痛,有些像是砂纸,酥酥麻麻的,林徽真挺乐意让卤蛋多舔两口的。 这般想着,林徽真一手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课程要点,另一只手则往卤蛋的嘴边送了送。 随便舔,不客气。 卤蛋:呸呸呸! 林徽真一边上课一边撸猫很是愉快,但林徽真的同桌郭明睿,他就明显不怎么对劲了。 郭明睿一下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走神,根本没有听进去讲台上老师的讲课。 郭明睿神情恍惚。 他其实有那么一点后悔来云城二中了。 至于为什么……有一大半是因为他那位可怕的体育老师。 那位葛潍潍老师身上有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让他一靠近就头皮发麻,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显然,会因为葛潍潍身上那看不到也没有太成型的剑意而隐隐畏惧的郭明睿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但他身上阴气重却不是因为他是借尸还魂的厉鬼,而是因为,他堪堪鬼道入门,他那鬼女友又附在了他颈上项链挂着的小灵位里,这才使得他身上阳气偏弱。 不过,因为鬼道术法一向不受天师道人待见,被他们归到了歪门邪道里,因而鬼道传人首要学会的便是伪装自己。 林徽真虽然修为不再,但眼力还在。他不通风水堪舆之术,但灵气阴气这类的东西,他瞄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郭明睿的伪装并不怎么到家,但云城二中本就是聚阴之地,在这里进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沾上一点阴气。这点阴气并不算什么,离开学校两三个小时就散了。 张琼颖和张琼欣不过炼气一层二层,修为不到家,看到郭明睿的时候最多觉得他身上沾到的阴气略重,很容易就联想到八字轻的地方。至于葛潍潍,如果她看得出这个,也不会有十岁之前被葛家忽视的经历了。 只不过,葛潍潍虽然看不出郭明睿身上的端倪,但这不妨碍郭明睿遇到葛潍潍时会本能地头皮发麻。 这主要也是葛潍潍剑道也是刚入门,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悟出了什么,一身未成形的剑意连收敛都不会,自然会让一些感知敏锐的人万分不自在。 不过这会儿,郭明睿神情的不自在却不仅仅是因为上午的体育老师,还有此刻懒洋洋瘫在隔壁书桌里的某只黑猫。 卤蛋的幻术很不错,有心隐藏的时候,目前只有林徽真和当初那个老黄鼠狼精能够看到他。 郭明睿虽然看不到卤蛋,他身上的鬼女朋友也看不到他,但卤蛋时不时瞟过来的小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普通人可能对视线不够敏感,但一只脚踏进了非人类领域里的家伙却是不同。 那基本上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郭明睿的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郭明睿能够专心听讲就怪了。 等到下午五点,终于放学了,林徽真将书本跟猫一起划拉进背包,拎着离开后,郭明睿一下午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像是劫后余生了一样。 “总算是消失了。可恶,究竟是谁……” 郭明睿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舒了口气。 “明睿……”一个略带哭腔的女声在郭明睿的耳边响起,满满都是委屈和后怕。 “放心,弯弯。”郭明睿用力地攥紧拳头,低声道:“我一定会保护你,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第35章 并不知道自己书桌里面被自己时不时揉一把的黑猫就是郭明睿整个下午精神恍惚的罪魁祸首, 主要是因为郭明睿身上过盛的阴气, 林徽真坚决不愿跟他有丝毫的牵连。而恰好,郭明睿来云城二中本就不是过来交朋友的。于是, 两人这同桌关系, 还不及一般的同学关系。 林徽真和郭明睿, 完全是将对方当做空气的。 这一放学, 林徽真趁着钱琮清还没有缠过来前,拎着书包就离开了教学楼。 通勤生, 下午五点就放学了。反观住宿生,晚上六点半开始会有晚自习,直到九点半的时候才能够回寝室洗漱休息,期间的三个小时是住宿生自习做作业的时间。 这还只是高一。 等到高二的时候, 通勤生在校时间会延长到晚上八点半,高三则是晚上九点半。 虽然国家政策号召减负, 但为了一个好成绩, 哪怕是心疼孩子辛苦的家长都更希望孩子在学校待得久一些,以期能够学到更多。 林徽真看了一眼一脚踩着从食堂打包好的饭菜, 一爪扒着车筐的黑猫, 脚下一蹬,稳稳地载着卤蛋向家里的方向驶去。 之前林徽真还担心打包的饭菜过了四十多分钟会变凉, 但有卤蛋这个主动用身体为那些饭菜保温的猫妖在,果然还是应该早早回家。 餐费, 水电费, 那银行卡里只减不增的数字, 除了要争取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以外,他周末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去打个工? 唉,混到他这么惨的尊者,估计是天璟大世界的独一份了。 尤其现在他还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还得养一个卤蛋。 卤蛋,是一只相当能吃的猫妖。 行吧,卤蛋跟他一样,都在长身体,多吃一点也实属正常。 其实,他手头上虽然没钱,但跟神魂绑定的玉阆仙府之中,堆了不少正魔两道宗门势力进贡给他的宝贝。哪怕将一块上品灵石当做普通的玉石来卖,几百万人民币分分钟就能够入账,这还是保守地卖。 只是,想要开启玉阆仙府,林徽真就必须用真元。想要用真元,他就得引气入体。一引气入体,他就再一次踏上了修行路。一开始重修,林徽真十分怕自己再一觉睡到洞虚期。 虽然这对于很多人看来是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但特么的谁顶着四舍五入才到一米六的身高,一张青春洋溢的小脸过了三百多年,谁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辛酸泪。 他,最讨厌,抬头,看人了! 尤其季芜修的身高都有一米八二,他每次……不是!他怎么又想起季芜修了!! 林徽真皱了皱眉,心中有些郁闷。 关键是身高。 虽然一开始的计划是二十三岁再引气入体,但要是在这之前长到一米九,提前开始修炼也不是不可以的。 林徽真的目光下瞥,看向车筐里十分有大爷风范的黑猫。 他家卤蛋虽然还是幼年体,但已经有了堪比人修筑基期的修为,再有那八条尾巴的真身,想来根骨不俗。这段时间里,林徽真也不见卤蛋修炼,估计是仗着根骨好误打误撞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妖修没有人修有关筑基的烦恼,不会因为幼年体时实力飙升而妨碍长个头。林徽真有心助卤蛋修行,能帮他的,除了借自己的气运帮卤蛋挡挡劫以外,就是供应灵石和修炼功法的问题了。 挡劫是林徽真一开始怀疑卤蛋贴过来的原因,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虽然林徽真觉得自己很倒霉,但当初的轮回者嗷嗷地想要他的身体,却是因为他的气运高。 大概就是,过了气的主角,依旧是主角吧。 至于灵石,林徽真不缺,但同样的,灵石在玉阆仙府之中,想拿灵石,林徽真得先踏上修行路。 所以,灵石就先欠着好了。 还有就是功法。 只是,林徽真不通妖修功法。与妖族死磕的这些年,对于妖修提升实力的方法,林徽真听了几个,无非就是晒月光,以月之精华修炼,具体方法不明。要么就是吞噬修士,以修士蕴含真元的血肉为食物,吃掉身体的同时获取修士的真元,这个方法非常快,但林徽真不可能这么做。 他手里倒是有不少人修的功法,只不知妖怪修炼会有什么效果。 早知如此,当初林徽苗,也就是他娘养的那只橘色田园大肥猫化成人形后,他关心一下对方的修炼情况就好了。 给卤蛋人修功法,让他摸索着自己炼? 还是算了吧,林徽真可不想某日回家看到炸开了花的猫饼。 还是再等等吧。 就等个几年,林徽真觉得自己的身高可以了,引气入体,他仙府中的仙果灵石,只要卤蛋牙口可以,随他啃。 这是身为主人能够许诺给爱宠的特权。 这般想着,林徽真脚下不停,继续蹬车,右手却离开了车把,微微探身,伸手揉了一把卤蛋的脑袋。 卤蛋被林徽真呼噜了一下脑袋,懵了一瞬,然后不满地用爪子捋平了脑袋上炸起来的毛,喵嗷喵嗷地冲林徽真吼了两声,却因为声音不大,还有点懒洋洋的意味,像极了撒娇。 林徽真:啧,猫这种生物,就是个小妖精。 现代社会,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 在写纪实小说赚钱却惨遭折戟,买了彩票却没有中奖,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林徽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决定利用双休日到快餐店打工。 谁叫他上辈子在修真界学到的东西没一项适合在现代赚钱。 林徽真幽幽叹气。 上辈子是渡劫期大能又如何,修为与身高暂时不能兼得,没钱就只能够想办法赚钱。虽然银行卡里面剩的金额前足以负担他差不多一年的花销,但学校如果需要缴纳数额略微大一些的费用,他手头就会显得很拮据。 只出不入,多少钱也不够花。 林徽真虽然位高权重了三百年,但他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在林家的时候,虽然林徽真有他哥护着,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但该知道的,他都清楚。 曾经的两道至尊认认真真地跟家附近快餐店的老板商量了一下,虽然他还没有成年,但快餐店老板看着抵押在他手上的学生证,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云城这边查未成年劳动力不怎么严格,再者林徽真快满十六岁了,不算太小。 在这里工作,每小时赚八元,一天八个小时,就在前面招待客人,要比在后厨轻松一些。 林徽真计划得挺好,也不觉得自己前修真界大佬回到第一世世界为了赚钱当服务员怎么样,但蹲守在快餐店外树上的卤蛋却是第一时间炸了。 星期六,这是林徽真在这家快餐店当服务生的第一天。 林徽真换上了统一的红t恤黑围裙制服,手中拎着菜单。他刚走到新来客人那桌,快餐店的玻璃门却在一瞬间被用力地撞开,一个黑影闪进了快餐店里,飞起一后腿,差点踹飞了林徽真手中拿着的菜单。 刚进快餐店里,坐在靠窗位置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她们被黑影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尖叫出声。 林徽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个黑影,精准地捏住了黑影的后颈皮,低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黑影,也就是今早被林徽真留在家里的黑猫卤蛋瞪圆了深碧色的漂亮猫眼,先是愤怒地瞪视着被他吓得站起来的两个女生,然后扭头冲着林徽真愤怒地喵嗷起来。 ——这些人竟然敢奴役你?!你竟然还老老实实地伺候她们?! ——放肆!大胆!! ——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卤蛋气得叫出了史上最长的一串喵喵。 刚才被卤蛋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的两个女生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道:“好可爱。” 另一个女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徽真手中的卤蛋。 刚才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任谁都吓了一跳。但看清了黑影竟然是这样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那点惊吓早就被涌出来的桃心给代替了。 所以说,小奶猫就是容易让人心软的。 虽然小奶猫喵喵叫得激动,但看在女生眼里,只会觉得它更加可爱。 林徽真的眉头微蹙,直接将喵喵叫个不停的卤蛋塞进了自己围裙的口袋里,然后在他挣扎着想要爬出来的时候伸手虚虚地捂住了口袋,在那两个女生十分热烈的眼神里将卤蛋按在了口袋里。 “这是怎么回事?”快餐店老板闻讯赶来,眉头紧蹙,“是野猫吗?” 他们快餐店一向注意卫生,虽然会将一些剩下的食物喂给流浪猫,但流浪猫这种生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到店里的。 尤其这会儿还有顾客看到了这一幕。 “抱歉,老板,这不是流浪猫,这是我养的猫。”林徽真解释道。 “你养的猫?你……”快餐店老板不悦地看向林徽真,他开始怀疑自己允许林徽真在他店里打工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其实,林徽真虽然年纪小,但长得好,而长相好的服务员往这一站就能够招揽客人,这也是他允许林徽真这么一个未成年到他店里打工的原因。可要是危害到他快餐店的形象,老板还是比较倾向于少一个惹事的服务员。 林徽真一看快餐店老板那表情就明白了,本来就是过不了明面的未成年临时工,又将宠物带进了店里,老板能高兴就怪了。 行吧,这一份打工算是完蛋了。 或许,他能去发个传单? 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而在这时,已然要气炸了的黑猫卤蛋艰难地从口袋的缝隙里挤出了脑袋。他拉平了飞机耳,冲着快餐店老板就是一顿愤怒地喵嗷。 老板这会儿本就上火,卤蛋又来浇油,他当即拧紧了眉头,道:“你去后面收拾一下东西,不用再来了。” 林徽真没有试图解释什么,只用指腹揉了一把卤蛋的耳朵,顺势将自己的手指头戳进卤蛋的嘴巴里,中断了他一连串的喵嗷。而后,林徽真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好的,我明白。” 虽然打工是他自己找的,但既然老板反悔不录用他了,他也不会哭着抱大腿试图留下这份工作。 林徽真的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 “老板,还是别这样了。”刚刚被卤蛋吓了一跳的女生开口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挣扎着想要将林徽真手指吐出来的小奶猫,道:“就是一只小猫而已,我想这位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生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看着小黑猫直咽口水,喃喃,“没了工作,猫粮是不是也没了。” 快餐店老板皱了皱眉,迟疑地看向林徽真。 给他一次机会? 毕竟,昨天下午他过来询问工作的时候,态度很诚恳。 就在老板迟疑的空档,一个女生眼巴巴地看向林徽真,道:“我可以摸摸他吗?” 林徽真手下用力,直接将卤蛋按回了口袋里,这一回连根猫毛都没有露出来,而后断然道:“不行!” 那态度也是超小气了。 那个女生被林徽真噎了个倒仰。 她之前都帮他说话了,竟然连摸一把小猫都不让?太抠门了吧。 堂堂玄真尊者的爱宠是谁都能够摸的吗? 必须不能! 林徽真这一回干脆利落地转身进了后厨,直接换下了身上的制服,换回之前的牛仔裤白t恤,临离开的时候还冲快餐店老板略一颔首,道:“告辞。” 说着,林徽真揣着卤蛋就离开了快餐店,不给老板与顾客一点反应的时间。 离开了这家快餐店,林徽真慢悠悠向家里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他不再将卤蛋往口袋深处按去,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吗?” 卤蛋:“喵嗷,喵嗷嗷。” 他不来能行吗!一个没注意到,林徽真竟然被别人欺负,气死猫了。 林徽真停顿了片刻,感慨地道:“果然还是听不懂啊。” 卤蛋:“喵嗷嗷!” 那是你太笨!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刚想说什么,一个火红的身影冲了过来,还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呼喊。 “林兄——!!!” 林徽真翘起的唇角立刻拉平了。 敏锐感觉到林徽真的心情,卤蛋顿时不满地瞪向声源处,“喵嗷”地咆哮起来。 “咦咦咦,是猫兄啊。”昨晚就将本就异常惹眼的彩色头毛染成了纯粹的火红色泽,钱琮清兴冲冲地来找林徽真,身后是满脸无奈的刘柯。 钱琮清立刻蹲在林徽真的面前,直视扒在林徽真上衣口袋的卤蛋,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早啊,猫兄。” 卤蛋:“喵嗷!” “哎呀,我也很想你呢。” “喵嗷嗷——!!” “是呢是呢,这就是缘分。” 林徽真:“……” 卤蛋:“……” 刘柯:“……二少。” 林徽真抬手,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实在是懒得跟钱琮清绕弯子了——他可是刚刚丢了快餐店的工作,断了潜在的收入来源。 于是,林徽真声音微冷,直截了当地道:“行了,钱琮清,我跟你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直接说了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钱琮清一脸震惊地捧心道:“我们、我们不是兄弟吗?” 林徽真面无表情:“兄弟你妹!” 钱琮清:“那个,我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妹妹。” 林徽真懒得废话,抬脚绕过钱琮清,就当没有看见他。 “等等,林兄。”钱琮清快快地绕到林徽真的面前,他搔了搔脸颊,认真地道:“你我交过手,我输给你。之后在黄鼠狼的围攻下同生共死了一回,这难道不算是过命的交情吗?” 林徽真:“……你小说看多了吧?” 这算是什么见鬼的过命交情! 钱琮清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林徽真曲起手指,挠着卤蛋的下颌,略有些郁闷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钱琮清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就像是曾经的林徽真一样。 手指将卤蛋挠得直眯眼睛,林徽真忽然福至心灵,有主意了。 卖武功秘籍,也是能够赚钱的。 而眼前这个钱琮清,仿佛在左脸上写着“人傻”,右脸上写着“钱多”。 卖秘籍是一件麻烦事儿,很容易被当做骗子。但钱琮清不同,他知道自己有武功底子,认定了他武功不凡,所以,他给出的武功秘籍,他不会质疑真假。 当然,林徽真不至于卖假货。 于是,林徽真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学武功,我可以卖给你秘籍。” 钱琮清的眼睛顿时一亮。 林徽真:“十万元换一本秘籍,如何?” 其实,以着地球末法时代的大现状,虽然林徽真打定主意卖给钱琮清的秘籍只是林家家传的武功秘籍,但在这里也是稀罕货。十万元的价格绝对是低价,这还是林徽真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出的友情价。 至于为什么林徽真这么随随便便地卖出了林家家传的武功秘籍,谁叫林家在入了道之后就看不起普通的武功秘籍了呢。曾经的不传之秘,后来在书阁里落灰,也就林徽真幼年时被他哥压着学了这套武功,为了强身健体。 即使如此,一旁的刘柯仍是面色一变,神情不免有些古怪。 真正的武功秘籍,十万当然是便宜,钱家更不会缺这区区十万元。只是刘柯对林徽真准备拿出来的武功秘籍表示一下质疑,毕竟,他从不觉得林徽真哪里出众,偏偏让钱二少信服不已。 不客气地说,就钱二少那点花拳绣腿,被一个会打架的人打趴下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果然,这个林徽真一直吊着钱二少就是为了钱。 后来,刘柯每每想起自己此时的想法都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难怪钱二少是少爷,他只是跟班。单是这眼力与直觉,钱二少野兽一般的本能果然是引领他等小弟前进的方向。 此时此刻,刘柯满脑袋想的只是用这十万帮助钱琮清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万万不能陷得太深。 然而…… 钱琮清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好好,太好了,十万元,刷卡还是付现?”钱琮清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向林徽真,“我什么时候能拿到秘籍?” “随便。”林徽真没有客气,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对他而言最重要。 “还有就是,你拿到秘籍之后,不要再来烦我!” 刘柯:过分了过分了。 这分明是拿了钱就想要撇清关系啊。 钱琮清自然不能同意,他一脸震惊又难过地看向林徽真,道:“林兄,你竟然想要始乱终弃?!” 林徽真:“滚开,不卖了。” “林兄!!”钱琮清可怜巴巴地看向林徽真,道:“秘籍都可难看懂了,我看过,没有你,我拿着秘籍也学不会啊。要不,我再加十万,咱们来一对一教学?”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断然拒绝。 一对一教学,亏钱琮清想得出来。 钱,他虽然很需要,但他更不想黏上一个牛皮糖。 “林兄,我是真心求教的!”钱琮清眉头紧皱,认真地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林徽真忽地挑眉,这小子难道看出了什么? 然后,林徽真就听到钱琮清异常虔诚地道:“你一定是扫地僧。” 林徽真:“………………” 天华门是道门,不是佛门,谢谢。 刘柯默默扭头,好丢脸。 林徽真满心无语,这会儿因为钱琮清的话,他是又想笑又想打人。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往下,揉着卤蛋柔软的小肚皮,毫不在意卤蛋用爪子踹开他手掌的动作,慢吞吞地道:“真想学?” 钱琮清猛点头,眼睛锃亮。 林徽真下颌微抬,原本温和淡漠的气质起了变化。他看向眼前的钱琮清,虽然自己矮了钱琮清大半头,但此刻,钱琮清却有一种被俯视的渺小感。 但钱琮清的目光不闪不避,近乎执拗地看向林徽真。 “也不是不行。”林徽真的手指挣开卤蛋的爪子,转而捏住了卤蛋毛茸茸带点肉的脸颊。在钱琮清眼睛发亮,面上染上狂喜的时候,林徽真淡淡地补充道:“五十万束修,三跪九叩敬茶,我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 刘柯猛地扭头看向林徽真,目瞪口呆。 五十万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三跪九叩?林徽真不是疯了吧?! 这样的要求,林徽真怎么敢提出来!!! 第36章 林徽真神情不动, 只淡淡地看向钱琮清。 刘柯觉得林徽真疯了,但事实上, 区区五十万人民币, 再加上三跪九叩敬茶就能够拜入玄真尊者门下,哪怕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也足以让修真界无数青年才俊疯狂。 记名弟子的地位虽然低于亲传弟子,但别忘了,玄真尊者掌权多年, 他身边却是连个记名弟子都没有。正魔两道的权势,只要玄真尊者露出一点, 足以让一个普通弟子一跃成为正魔两道都需正视的对象。 再者,哪怕不提林徽真手中的势力,渡劫期大能收徒,也是让全修真界削尖了脑袋想要争取的好事。 只是,这里是地球,没有人知道林徽真的真实身份, 所有听到林徽真这样要求的人只会觉得林徽真疯了, 他在挑事, 在无理取闹。 见证这一幕的刘柯神情已经很不对了, 如果不是钱琮清没有发话,刘柯都想要撸袖子动手了,虽然他打不过林徽真。 这是在故意踩钱二少呢吧。 还有, 以着钱二少的脾气, 这会儿应该爆了吧? 出乎刘柯意料的是, 钱琮清没有翻脸,而是拧紧了眉头,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只能是记名弟子吗?” 言外之意,他没有对三跪九叩敬茶的事情表示愤怒,唯一的异议竟然在记名弟子这个身份上。 “……二少,你冷静啊。”刘柯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钱琮清的手臂。他很想说“别听这个骗子胡扯八道”,但想起钱二少那倔驴似的脾气,咬了咬牙,劝道:“这个还得从长计议。要不,先给大少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刘柯,你脑袋出问题了吧?”钱琮清不满地将刘柯的手扒拉下来,给他大哥打电话?叛徒!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仿佛想要看清楚钱琮清的真实想法,口中道:“只能是记名弟子。” 钱琮清不甘心,道:“那以后有没有升级为亲传弟子的机会?” 林徽真:“……” 林徽真冷声道:“你究竟——”停顿片刻,林徽真很想问,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林徽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沉吟了一下,道:“有。” “好!”钱琮清倒退了两步,对林徽真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要走,我马上回来。” 说着,钱琮清转过身,左右看看,向着一个方向就冲了进去。 林徽真神情冷淡:“只给你五分钟。” 钱琮清用力地摆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柯想要跟过去,但是被钱琮清给踹回来了。 刘柯脸色发黑,看着林徽真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敌意。他已经无法想象这件事被钱大少知道后,他会被牵连成什么样子了。 钱二少,这分明是在胡闹啊。 作为一个理智的未成年人,刘柯十分想要现在立刻马上给钱家大少来个电话。但这个电话极有可能会打破他和钱二少现在的和谐关系,十有八九,敢现在打了电话,他下一秒就会被钱二少打包赶回b市。 刘柯深呼吸,深呼吸,然后脸色异常难看地看向林徽真,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撸猫,说得对,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不能反悔。 林徽真出身天华门,但不是主峰秘传弟子,而是天枢殿宗室弟子,只需承继一峰峰主之位。天华门不需要他广收门徒,发扬光大。而天枢殿,他只需要找一个弟子继承天枢殿心法便可。 收徒是必然,林徽真本打算在渡过九九天劫后,以着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为理由,卸下正魔两道的事务,挑一个看的过眼的天华门弟子传他天枢殿的传承,如此也不会断了天枢殿的传承。 无奈,雷劫将他劈回了第一世,他这渡劫,估计算是失败了。 天璟大世界那边,九九天劫之下身殒道消的大能比比皆是,不差他一个。渡劫之前,他就将事务暂请师尊安于歌代理,只天枢殿的传承没了着落。 好在,他师父还在,安于歌在他渡劫的时候已经到了化神期,距离渡劫期还有一段距离,再收一个徒弟也无妨。 这会儿,林徽真让钱琮清拜师,当然不是想要收下这个徒弟——谁知道钱琮清资质如何,哪怕林徽真的最低要求是有个三灵根就行,悟性别太差,但钱琮清万一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怎么办。 林徽真原本是想要用三跪九叩气退钱琮清的,但没有想到,那小子竟然打蛇上棍,那意思,竟然是要三跪九叩也要他教他功夫? 还不如之前二十万元一对一教学呢。 他完全能够趁着一对一教学的时候狠狠收拾一通钱琮清,让那小子知难而退。但要是收做徒弟,哪怕是个记名弟子,为了不堕他的颜面,林徽真不管他是个什么资质,都得狠狠督促他修行了。 明明可以拿钱了事,但他偏偏将这个事情上升到了师徒上……他简直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事! “喵嗷!”黑猫卤蛋感受着这似乎要将自己给撸秃了的手劲儿,不满地拿爪子扒拉开林徽真的手指,顺势还在林徽真的指节上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却足以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林徽真微怔,他低下头,看着愤愤然瞪过来,满头乱毛的卤蛋,也不气恼。他勾了勾唇角,捏了一把卤蛋毛茸茸的脸蛋。 还好他家卤蛋是个贴心的乖仔。 卤蛋一爪子挥开了林徽真的手。 刘柯看着这一幕无比和谐的逗猫图,只觉得肝火上升,都快吐血了。 而在这时,钱琮清赶回来了。 他的身上挎着一个大包,手中还拎着两瓶饮料,一瓶红茶,一瓶绿茶。 刘柯看着这样的钱琮清,那一刻,他的心中涌出了绝望。 钱琮清一路小跑,先将他挎着的大包放在林徽真面前,道:“刚才跑得太急,忘记问你卡号,所以我就将钱取出来了。五十万,一百都不少。”而后,钱琮清两手各举起一瓶饮料,“未来师父,你看,红茶还是绿茶?” 林徽真:“……红茶。” “好。”钱琮清拧开红茶瓶盖,然后在刘柯陡然变得扭曲的神情里,“扑通”一声跪在了林徽真面前。 “二少!!!”刘柯要疯,他这回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一把拉住钱琮清的胳膊。 这这这、这当街三跪九叩,回头让大少,不,这已经不是大少得知会震怒的事情了。 这已经是要完蛋的节奏了! “你让开!”钱琮清眉头紧蹙,没好气地推开刘柯,别挡着他拜师。 林徽真看着眼前的钱琮清,哪里会不明白,这个不知从哪个大家族出来的纨绔少爷是真的一心一意要拜师,都不带一点糊弄人的地方。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徒弟,林徽真已经是不得不收了。 眼下虽然时间还早,附近的行人不多,但不代表没有人。 无视周围行人的目光,林徽真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你先起来。” 正在喝令刘柯别妨碍他的钱琮清顿时一脸震惊地看向林徽真,脱口道:“你反悔了?!” 林徽真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当街收徒的习惯,跟我来吧。” 说着,林徽真转过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钱琮清呆了呆,连忙将手中的红茶拧好盖子,拎着那满满一袋子小钱钱,坚决不假手于刘柯,追了过去。 刘柯这会儿已经快哭了。他哭丧着脸,也跟了过去。 应该说,幸亏云城只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城市,这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b市,未来一星期、不,一个月的热门头条稳了。 只不过,碰巧路过的行人仍是对刚才那惊天一跪露出了惊诧表情。要不是一站一跪的都是男人,手中拿着的是饮料不是玫瑰花,他们差点以为这是当街求婚了。 林徽真将钱琮清和刘柯带回了自己家,当然,地点局限在客厅了。 林徽真双手揣兜,右手完全搭在口袋里的卤蛋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卤蛋的头毛。 他看向钱琮清,果然是满心期盼的样子。而刘柯,那表情就像是便秘了一样,可怜巴巴看着钱琮清的样子连林徽真看了都想要摇头。 林徽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直直地看向钱琮清,道:“你想好了?” 钱琮清刚想说什么,林徽真就截口道:“天地君亲师,入了我门下,便要守我的规矩。我这边的师徒关系跟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不同,你若忤逆我,虽然不至于生杀予夺,但将你打个半死的事情,我绝对干得出来。” 其实修真界的某些师承关系要更加残酷一些,但林徽真不太喜欢那种模式。 刘柯目瞪口呆地看向林徽真,打个半死? “想好了。”钱琮清将红茶倒进茶几上的玻璃杯里,而后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无比规范的三跪九叩——这是每年钱家祭祖时练就的好姿势——之后,双手捧着玻璃杯奉到林徽真面前,朗声道:“师父请用茶。” 刘柯在一旁已经快昏过去了。 林徽真看着奉到眼前的玻璃杯,心下叹息,伸手接过了杯子,抿了一口红茶。 这拜师过程真是不伦不类的,不过,红茶饮料的味道还成,甜丝丝的。 “喵。”卤蛋扒着林徽真的上衣口袋,瞟了钱琮清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过头,舔了舔自己粉嫩嫩的肉垫。 钱琮清算是正式拜了师,五十万的束修也已经摆在了沙发上,正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 行吧,虽然是记名弟子,既然已经收下来了,该教的,林徽真就试着教一下吧。 林徽真将卤蛋掏出来,放在沙发上,低声道:“在这儿等着。”而后,他看向钱琮清,道:“你跟我来。” “好的,师父。” 钱琮清眨巴着眼睛,跟在林徽真后面,走进姑且算是书房的房间里。 房间的门阖上。 刘柯慢慢地蹲下身,他捏着手机,想要给钱家大少打电话却不敢,一时间只觉得前途无亮,他要完。 卤蛋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过他转头看了一眼刘柯,觉得自己是林徽真专门留下来盯着这个人类的,卤蛋也就不生气了。 他睁着一双深碧色的猫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刘柯,大有刘柯敢碰这客厅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他就要拿爪子招呼。 刘柯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卤蛋危险的目光。 书房里,林徽真在窗前站定,转头看向钱琮清,道:“虽然你已经拜入了我门下,但我依旧想要问一句,你究竟为什么认准了我?” 钱琮清这态度,林徽真几乎以为自己另一层身份泄露了,虽然那层身份说出去不见得有几个人相信。 钱琮清搔了搔脸颊,犹豫了一下,道:“那我说,你、师父您别笑话我。” 林徽真干脆利落:“先说。” 钱琮清:嘤。 抿了一下嘴唇,钱琮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是梦到的。” 林徽真:“………………” “我的梦很准的。”钱琮清连忙道,“我从小到大,只做过三个梦,都是在生日的前十天夜里开始梦到的,特别准。” 林徽真没有说话,只神情莫测地看向钱琮清。 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也就没有那么不好意思开口。 钱琮清垂下眼,往日里的飞扬桀骜慢慢褪去,低声道:“五岁那年,梦见我母亲疯了。她说一个女人骗了她,要我跟她一起走。我不肯,她突然变脸说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将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我有那么一点点害怕。”钱琮清抿唇,虽然强调只是那么一点点害怕,但看他的神情,显然当初不是这样的。 行吧,当时他才五岁,做了这么一个噩梦,每晚都是被吓醒的,冲到他哥房间里抱着哭唧唧。 他哥钱琮澜长了钱琮清十岁,十五岁的年纪本是少年跳脱的时候,但钱琮澜的性格却老成持重,跟他爷爷一样一样的。但跟一向忽略他的爷爷不同,钱琮澜虽然冷,却不会忽视他这个弟弟。 至于他爸他妈,啧,他爸有限的空闲时间里一直在跟他妈黏黏糊糊如胶似漆,压根没有空搭理钱琮清。而他妈倒是空闲时间多,刨除跟那些官太太、富太太茶会以外的时间,就是督促钱琮清上进,明里暗里地告诉他,钱家是他的,要争气。至于钱琮清本身的想法,忽略不计,听话就行。 跟他哥一点也不一样! 当时钱琮清年纪虽小,但却很机灵,从来知道偌大钱家谁对他是真心的。哪怕他哥总是爱板着脸,跟阎王爷在世似的,他顶着冷气也要往他哥大腿上扑。 做了那样的噩梦,钱琮清差点以为是他惹怒了他那不好惹的母亲,所以他母亲才会对他痛下毒手。 虽然不会有人将梦境当了真,但钱琮澜在之后的十天里,却是几乎将钱琮清给随身携带了,去哪儿都带着。 钱琮清被钱琮澜哄得差不多,几乎以为噩梦就是噩梦,完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就是他总是担心母亲以为他不努力上进而收拾他的时候,钱琮清却是真的差点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事,推他的也正是他母亲。 只不过,钱琮清摔下楼的时候,正跟父亲说什么的钱琮澜冲了过来,跟着滚下了楼梯。钱琮清被护得好好的,安然无恙,钱琮澜从小就被钱老爷子送来的人训练,摔下楼的时候下意识保护住了要害。身上虽然青青紫紫,却没有大伤。 只是,钱琮清差点被害,明明亲眼看到推他的是母亲,但事实上,却不是他母亲做的。 当时,他的母亲正在楼下厨房,跟家里的王妈准备食物。 有王妈为证。 钱琮澜则拿出监控录像。 是的,由于钱琮清当时噩梦连连,未免梦境成真,钱琮澜直接在家里的走廊楼梯处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录像里面的钱琮清并没有被任何人挟持,他站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自己踉跄着摔下了楼。 这看上去就像是钱琮清说谎了,但钱琮清发誓,他是真的看到了母亲,还被她推了一把。 全家只有钱琮澜站在他那边。 虽然那一天是钱琮清生日,但他爸妈觉得他说谎,应该受到惩罚,就想关他小黑屋。还是他哥不畏强权,怼了所有人,抱着他去了张家。 张家老太爷不知跟他哥说了什么,回头还特意来了一趟钱家,全家人对钱琮清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连曾经对他不冷不热的爷爷对他也是百般宠爱。 当时他觉得他哥帅爆了。 后来,钱琮清听说了命格的事情,他当时就觉得这是他哥跟张家老太爷串通好的,而且那件事过去后,钱琮清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噩梦所以睡不好觉,精神一恍惚就以为有人推他,所以才从楼上摔下去。 对于他哥找人造假的事情,钱琮清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跟他哥的关系就更好了,谁在他耳边叨叨都不好使。 天大地大,他哥最好。 这样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持续到了他将将十岁的时候。 他又做梦了! 这一次做梦,钱琮清却是梦见自己被蛇给缠断了全身的骨头。 钱琮清很镇定地憋着,没有跟任何人说,但还是被他哥看出了端倪,问出了梦境内容。 结果,他十岁生日那天,他没有遇到真蛇,而是被一个长得特别像是蛇,细眉细眼舌头仿佛还分叉的男人掐住了脖子。 关键时刻,还是他哥冲出来跟那个蛇脸男打成一团。他哥成功打跑了那个蛇脸男,但他却摔断了胳膊。 那一刻,钱琮清恍然意识到,五岁那一次,十岁这一回,每一次他梦见自己会倒大霉的时候,都是他哥救了他,然后,倒霉的对象就变成了他哥。 上一次还只是摔得浑身青紫,这一回胳膊都断了! 还扯什么好命格,这分明就是天煞孤星倒霉还会传染的命格! 不!这绝对是封建迷信害死人!从来就没有什么王侯将相的命格,有的只是背地里盯着他,对他不怀好意的钱家敌对家族势力。 不管那个蛇脸男是不是跟钱家有仇,满家就钱琮清一个软柿子所以才选择捏他,钱琮清却是无法容忍自己给钱琮澜带来的麻烦。 之后,就是闻名b市各大世家的钱家二少叛逆,钱家大少怒而抽打的事件了。 其实,他哥当时胳膊受伤,哪怕他想要抽钱琮清,钱琮清自己都担心会不会让他哥刚固定好的骨头移了位。 真相其实是…… 钱琮清闹着要离开大宅自己住,他哥不同意,气急了就拍了钱琮清后背一巴掌。钱琮清又疼又委屈,冲出房子的时候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于是,钱琮清跟着骨折了。 事实上,他连医院都没有去过——毕竟是大家族,谁家还没有一个私人医生怎么的。 接下来的日子,钱琮清就开启了自己的作妖计划,向着理念中纨绔弟子的方向大踏步前进,还惹出了不少事。 那一回他哥就是真打了。他妈还跳出来哭天喊地地拦,就差指着钱琮澜的鼻子说他虐待弟弟,为兄不义。虽然挨打的是钱琮清,但他都快被自己亲妈气歪了鼻子。 然而,他哥就是他哥,半点没怵他妈扯大旗,三言两语就将她给怼了回去,半点不留情面,噎得他妈只能找他爸告状,但根本不管用。虽然那是他们的亲爹,是钱家的一家之主,但他哥脾气硬起来,能跟他过招的只有亲自教养他长大的爷爷。而他爷爷,从来没有当面驳斥过他哥的任何话。 只是,钱琮清是说什么也不愿意住在家里,免得他没怎么样,他哥总是被连累,从未被超越。 钱琮清至今还记得钱琮澜终于点头允许他住在外面时的眼神,他总有一种他的想法被他哥看透了的感觉。 钱琮清是阴历八月初四的生日,阳历正是三天后的九月七日。而从高一开学前的那一天晚上,钱琮清又开始做梦了。 这一回,他梦见了一个黑影死死勒住他的喉咙,勒得他喘不过气,生生被掐死了。 这就让钱琮清的心情有些沉重了。 不过,这个梦却不像是之前那些梦一样一成不变。 梦境的尽头,他看到了林徽真。 钱琮清以着感慨的语气道:“别说那道黑影,那一招下去,整个山头都被夷平了。林兄,啊不,师父,您下凡辛苦了。” 林徽真:“………………” 第37章 林徽真默默地看着钱琮清,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算什么? 果然他的主角光环已经过期, 现已变成了主角金手指光环, 还自带老爷爷般世外高人风范? 林徽真呵呵。 虽然有些无语, 但看在钱琮清很老实地交待了自己,林徽真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 这徒弟,再怎么说,也收下了。 揉了揉额角, 林徽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对面是老老实实将手放在裤线旁,一脸期盼看着自己的钱琮清。 林徽真:心好累。 叹了口气,林徽真道:“罢了, 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的,师父。”钱琮清答应得无比痛快,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告诉别人。甚至于,这点梦里的事情,只有他哥才知道。 “我、为师……”林徽真顿了一下,有些别扭, 继续道:“为师道号玄真,你记住了, 天华门是道门,没有扫地僧!我天华门有六殿十二峰, 为师出自天枢殿, 再多的就不是你现在能够知道的。” “天华门, 天枢殿?玄真真人?”钱琮清点头,神情激动,“好听,大气,一看就是来历不凡。师父下凡辛苦了。没有扫地僧!我们是三丰真人!” 林徽真:“………………” 算了,看在那个梦境的份上,对着这个极有可能是这方天道之子,天命主角的钱琮清,他勉强好一点吧。 正了正色,林徽真道:“法不传六耳,接下来的心法,你需用心记住……” 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打开。 林徽真率先走出来,身后是眉头紧皱,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的钱琮清。 虽然林徽真没法测试钱琮清有没有灵根,灵根是什么属性什么品质,适不适合天枢殿的功法,但林徽真还是有办法的。 他将天华门的基础心法第一层教给了钱琮清。 天华门的基础心法是给本门弟子后裔启蒙用的,不拘灵根属性,只看根骨悟性。这门基础心法的九层境界对应着炼气期九层,炼气大圆满之后,钱琮清就能够筑基了。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钱琮清灵根悟性如何,单是入门的引气入体什么时候能够成功,林徽真也不清楚,就看钱琮清自己的造化了。 地球虽处在末法时代,灵气也远不及天璟大世界充沛,但筑基之前的灵气还是足够的,最多比在天璟大世界的时候艰难一些。 钱琮清原本想要多留一阵,端茶倒水伺候师父嘛。 只是,在钱琮清殷切靠过来的时候,在客厅里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早已经不耐烦了的卤蛋不乐意了,他一爪子拍了过去,“喵嗷”的声音里满含威胁。 钱琮清委屈巴巴地看向卤蛋,那是他的师父。 卤蛋威胁地挥爪子,那是我他的人类! 林徽真直接将钱琮清和浑浑噩噩的刘柯一起赶出门,表示下周一的时候会考校钱琮清的功课,钱琮清这才老老实实地离开。 林徽真坐在沙发上,将卤蛋按在大腿上,慢吞吞地捋毛,追悼一下他彻底过气的主角光环,然后扒拉了一下沙发一侧放着的袋子。 五十万散发着铜臭味的人民币,嗯,免除了他重修之前的经济危机财政赤字,似乎,也不错? 有了这些钱,以着云城的消费水平,高中三年外加大学四年的各项费用,没有问题了。尤其林徽真未必非得在二十三岁之后才开始重修,其实只要身高足够,十八岁筑基也可以。 万一像他哥那样,十八岁的时候一米八三,等到二十三岁筑基的时候还是一米八三,这就很虐了。 虽然他哥当初只是想要一副成熟的外表,原计划是想要在三十岁的时候筑基来着。 啧。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些钱,他之前在t宝网上看到并下意识放进购物车里的东西,可以结账了。 想着购物车里面满满登登的东西,林徽真垂眸看着腿上的黑猫,异常温和地笑了。 卤蛋后颈的毛忽地一炸,他缩了缩脖子,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什么异常后,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林徽真。 然后,他就看到了林徽真唇角挂着的些许笑容。 卤蛋:“!!!” 某种不祥的预感让卤蛋嗖地一下窜了出去,猫眼警惕地瞪向林徽真。 林徽真微笑。 …… 星期一返校,林徽真骑车来到学校里,书包里窝着那只养了两个多月但个头却不见长的黑色小奶猫。 林徽真和卤蛋已经和好,反正这小家伙会一点半吊子的幻术,蒙蔽一群普通人外加两三个炼气期的眼睛轻轻松松。既然他不愿意一只猫在家里待着,林徽真索性就带着他一起上下学。 林徽真早上六点半就抵达了学校,锁好了自行车,带着卤蛋就混进了食堂里。 因为云城二中有住宿生,学校食堂提供早餐。虽然食堂里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但林徽真和卤蛋都不挑食。 用过了早餐,林徽真一手拎着书包,一边肩膀则驮着一只小黑猫,他走过操场旁的林荫道,来到了教学楼里。 还没等他进教学楼,操场另一头有人看到林徽真就开始发足狂奔。 未免那人喊出某个会震惊全校的称呼,林徽真停下脚步。等林徽真看清了来人现在的模样后,他挑了挑眉,总算是找到了一点为人师后的愉悦。 一路疯跑到林徽真面前的正是钱琮清,只不同于一开始那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的头毛,钱琮清脑袋上的头发已经规规矩矩地染回了黑色,平日里需要用发胶固定的几缕长毛都剪掉了。 现在的钱琮清留着半指长的黑色短发,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他身后的刘柯也跟着染回了黑色——他其实想要染个黄毛来着。说句心里话,他不排斥染发,甚至还挺欣赏咖啡色、黄色这样的头发颜色,但谁也架不住钱二少喜欢混合色啊。 钱琮清在林徽真面前站定,小小声地道:“师父早上好。” 钱琮清有点小兴奋。 上星期六的时候,钱琮清回到房子后就开始修炼。 只是,星期六一整天,钱琮清没有感觉到半点气感,反而因为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这个姿势,腿麻得不要不要的。 但钱琮清都坚持下来了,也没有什么抱怨。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自然是做梦了。 这个梦,又一次变化了。 他看到了自己,给了那一团压着他的黑影一巴掌,将他黑黢黢的身体拍得散了那么一点点。 钱琮清从来相信他自己的梦,这会儿只觉得他肯定是修炼有成,成功回手反击那个妄图压死他的黑影了。 星期日继续修炼,经历了反反复复腰酸腿麻,终于在黑色暗下来的时候,钱琮清隐隐约约抓到了那么一点气感。 喜大普奔! 他知道,刘柯一直觉得他上当受骗了,只不过在钱琮清的严厉要求下才没有将这件事透给他哥。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奈何刘柯是个傻的,他不相信。 秉承着带小弟的耐心,钱琮清尽量不嫌弃刘柯,只要刘柯别拖他后腿就行。 虽然他抓到一点气感的喜事不能跟刘柯炫耀一下,但不要急,等他成功那什么……引气入体后,征得师父的同意,他一定会跟刘柯好好地炫耀一下。 林徽真虽然修为不复,但眼力还在。他瞟了一眼钱琮清头顶百会就知道他在心法的帮助下引动了一点灵气,虽然还没有到引气入体的地步,但只要人不出意外,再有个三五日应该就能够成功。 不说别的,这悟性就不算差,估计灵根的品质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不用教导一个榆木疙瘩,着实让林徽真松了口气。 三人回到教室里,早早就到了教室的班主任一脸震惊地看向钱琮清和刘柯两人,他们竟然将头发染回了黑色?!还有那个钱琮清,他那略长的头毛也剪短了?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吗? 班主任看向两人的眼光有着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就像是自认基本无望了的彩票忽然中了五块钱,虽然钱小,但那也是钱啊。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将书包挂在椅子上,黑猫则塞进了自己的书桌里,还不忘放进去一盒插上了吸管的牛奶。 他那同桌了一个星期话却没有说上十句的同桌郭明睿是踩着早课铃声走进教室里的。 虽然林徽真打定主意万事不理,但比上周五还汹涌锐利的阴戾鬼气往他身边一戳,即使林徽真告诉自己不看不理,他的目光仍是不免往郭明睿的身份瞥上一眼。 这一看,林徽真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虽然猜到郭明睿可能跟鬼修有关,但之前好歹记得掩饰一下,现在这丝丝缕缕的鬼气直往外冒,几乎压都压不住了。 这种程度,足以让学校里的一些人注意到了。 片刻后,林徽真收回目光,不动如山地告诉自己,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靠在椅子上,瞟了一眼书桌里。 卤蛋懒洋洋地趴在他的书本上,眼睛微微眯起,略微团起的身体里圈着那盒牛奶,吸管则叼在嘴里,美滋滋地吸着牛奶。 只是,猫嘴大概不太适合叼吸管,蹲着喝牛奶的时候还好,在他躺着喝牛奶的时候,一点白色的液体不免从嘴边里淌了出来,不仅沾在了他嘴边的黑毛上,还淌在了他书桌里的课本上。 林徽真:“……” 之前卤蛋用吸管喝牛奶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是卤蛋膨胀了,还是林徽真对他的忍耐力增强了? 林徽真不禁将手伸进书桌里,暴力捏住了猫嘴边的吸管,直接断了卤蛋的奶源。 卤蛋睁开了眼睛,似乎想要喵一声,好在他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闭紧了嘴巴。但对于林徽真截断奶源的无礼行为,卤蛋表示谴责,用伸爪子扒拉了两下,想要将林徽真的手扒拉开。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虽说牛奶是他专门给卤蛋塞进书桌里面的,但他没说卤蛋喝牛奶的时候能喝得嘴边身上外加他的书本上全是! 林徽真毫不犹豫地从猫嘴边夺下了牛奶盒,在卤蛋反应不及下,直接将卤蛋的小脑袋按在沾了牛奶的书本上,用他柔软干燥的皮毛蹭了一下那个地方的奶渍。 耳朵沾上了微凉液体的卤蛋:“???” 终于反应过来的卤蛋:“!!!” 喵嗷! 卤蛋直接扑向了林徽真的手,四肢并用,用力地抓住了林徽真的手,而后他一口就咬了下去。 林徽真不为所动。 好吧,不算是咬。 卤蛋愤愤然地用牙齿翻来覆去地咬着林徽真的手指,力道始终保持在留下印子但不会刺破表皮的力道。咬完一根手指就换一根手指,五根手指都咬完了就换虎口,虎口咬完了就咬手心手背。 等英语老师点到林徽真这里,要他领读课文的时候,林徽真双手捧书,从容站起,声音不疾不徐,标准的英式发音。 他的左手,白皙干净。他的右手,满手的尖牙印子。不过,这些印子不深,稍微过个几分钟就能够消掉。 卤蛋气哼哼地窝在书桌里,整只猫炸成了毛团子。 早课才进行到一半,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身上穿着白大褂的校医站在门口,冲班主任李慧比了个手势。 班主任脸色微变,她直接叫起课代表领读课文,班长和副班长管理纪律,自己转身出了教室。 虽然外面竭力压低了声音,但林徽真还是不巧地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给纪灵量了体温,365c,正常范围,她并没有发热迹象,但一直喊冷并不像是假装,而且她好像在害怕些什么。安全起见,还是通知家长,送她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唉,我明白了。”班主任李慧的脸色有些不好,显然是有些犯愁。 纪灵是一年三班的外地住宿生,家不在云城这里,这是她上周六周日没有像其他本地住宿生那样回家渡过的原因。而外地住宿生有一点麻烦之处在于,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时,第一时间往往找不到家长。她在云城倒是有亲戚,但亲戚到底是隔了一层。 校医显然也知道班主任李慧的难处,不由得道:“不仅是纪灵,还有两个昨天在寝室住的学生,跟纪灵一个病症,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指搓着课本的书页,林徽真一面小声念着课文,一面光明正大地听着走廊里两个老师的对话。 就在这时,郎朗的读课文声中,混入了一点点的不和谐之音。 来自于他的后桌。 “哎,你听说了吗?”林徽真后桌的男生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但从嘴里说出来的却不是课本上的内容,刻意压低的声音神秘兮兮的。 “昨天晚上,咱们宿舍楼……闹鬼了。” 郭明睿后面的女生原本不想搭理他来着,但他说出来的话题却又很吸引人。女生板着脸,嘴里小声念叨英文的声音却不由得一顿。片刻后,她有些挣扎地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男生一本正经地道,“咱们班纪灵就是被吓病的,没看她今天都没来上学吗?还有一班的魏旭和七班的吕……吕什么来的,他们都撞鬼了。” 女生瞥了男生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认识的兄弟多啊。”男生压低了声音,“魏旭的室友是我一哥们,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早上五点起来上厕所,发现魏旭竟然躺在水房的地面上,不知躺了多久,身上就穿了个睡衣,拖鞋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哥们叫醒魏旭后,那小子张口就喊‘有鬼’,啧啧,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还有那吕什么玩意儿的,他居然缩在厕所隔间里一晚上。他同寝的人都说,他晚上八点的时候说是去找他朋友玩,结果一宿没回来。他们都以为他在他朋友寝室过夜了,结果一问那吕什么他朋友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去找过他。” “别说了。”女生的脸色有些不好起来,她搓了搓手臂,有些被吓到了。 然而,发现女生被吓到了,男生反而更来劲儿了。 “你知道吗,咱们学校闹鬼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啊……”李强拖长了声音,语气里故作高深莫测,慢慢地道:“咱们学校在建成之前,这里是一片乱葬岗。乱葬岗你知道吗?有名的无名的坟就埋在这片儿地上,每天晚上都能够听到特别凄厉的鬼哭声。哎呦,那场景,想一想就——嗷!” 男生的脸登时就扭曲起来。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狠狠地掐住了男生的胳膊。而在男生惨叫的那一刻,小手倏地收了回去。 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本,磨着牙,气哼哼地道:“我说过,别、说、了!” 想象力异常丰富的她,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怎么这样啊。”男生委屈,“我就是跟你说句大实话……” “李强!”因为那嘹亮的一嗓子,之前没有注意到男生嘀嘀咕咕的班长周嘉乐阴测测地瞪向他。而在这时,领了班主任之命领读课文的英语课代表紧随其后,补了一刀。 “李强同学,第三段开始,请你领读课文。” 李强:“……” 女生:“活该。” 李强一脸扭曲地站起来,幸亏他英语口语还行,不然这会儿丢人丢到姥姥家。 因为五感太过敏锐,走廊和身后的对话完全是一起听的林徽真:“……” 行吧,没跑了,昨天晚上的宿舍楼,十有八九,是真的闹鬼了。 闹鬼也不稀奇,就瞧瞧校园上方聚集起来的黑气,这里不闹鬼才是怪事。 “我来送纪灵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走廊里,看似路过的张琼颖在李慧和校医面前站定。她毕竟教三班的美术课,路过时见李慧和校医面带难色时问上一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琼颖主动道:“我就今天下午有两节课,一上午都有时间。” 张琼颖毕竟是走了后门被安插进来的,学校方面接到了市里的暗示,对张琼颖完全是要求放松,待遇从优,妥妥的特殊待遇。这其实对一位老师的未来并不好,但张琼颖本就没有在学校当一辈子老师的打算,她是未来天师,专精风水堪舆抓鬼除妖的。 除了每天两节课让张琼颖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个班级的同学,一发现阴气过盛的学生就出手打散他/她身上的阴气,以免身体出现问题以外,她最重要的任务是趁着今年下元节之前,加固云城二中这一方地域中的四十九处封印。 只要水官解厄这一日没有出现异常,这一次的任务算是完成,她便能够带阿欣和钱家二少回b市了。 下一次b市来人是五年后,该是寇家出人。 纪灵出事,虽然不是生死大事,但在张琼颖看来,这是她的责任。 虽说她心知肚明,医院根本治不了纪灵,到最后,出手驱散她身上过盛阴气的还得是她自己。但领着人去一趟医院,拿回一张健健康康的体检证明,也能够安老师和家长的心。 李慧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点头。 她倒是想要带着纪灵去医院,但她今天早上前两节是三班和四班的英语课,无论是代课还是串课都太麻烦其他老师了。 张琼颖抬脚向校医室走去。 走过三班敞开的前门时,她瞟了一眼教室,目光从专注读书的林徽真身上滑到了一旁的郭明睿身上。 林徽真垂着眼,心中微动。 她终于看出郭明睿的不对了? 没成想,张琼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表情里没有丝毫的异样,直接向着校医室去了。 林徽真:“……” 郭明睿身上的阴气都外冒成这样了,张琼颖堂堂一个修士,虽然才炼气二层,弱得一逼,难道,她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吗?真的,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吗?! 张琼颖:高一三班教室里的阴气有些重,等明天美术课的时候,干脆借着实践的机会弄张符贴在这里吧。 张琼颖虽然在体育老师、音乐老师和美术老师这三者之间,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最后一项,但她从小到大,会画的,只有符咒而已。 上一周的课,她是拿着课本照本宣科,干巴巴地念着过了四十五分钟,这一次,不动手实践一点,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虽然她很乐意将自己的课送给其他老师,考试什么的都行,但现在才上高中,美术音乐体育还没有到后期被各种占有的时候。便是张琼颖愿意让课,课业繁重就指望着美术课休息放松一下的同学们也不会同意的。 没有什么绘画天赋的张琼颖只得将目标放在了画符上。 张琼颖一脸深沉,她在符纸上绘画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 第38章 没有黄纸朱砂, 不通修行之道, 同样的符咒画得再惟妙惟肖,也只是普通的图案而已。 这般想着,张琼颖跟着校医走向校医室,完全没有察觉到郭明睿身上有什么异常。 有张琼颖主动帮忙, 班主任李慧松了口气, 转身回到了教室里。 早课的节奏重新握到了班主任老师的手中。 林徽真低头看着课本,手指无意识卷着书页的一角。 一个星期前, 林徽真第一次见到这位缺席了军训的同桌时, 郭明睿还只是一个身上沾了过多鬼气,半只脚踩上鬼道修行的普通人。 不过,这样的聚阴之地,的确适合鬼道修行。不过七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炼气三层巅峰, 比之张琼颖还高了一个小境界。只是,也因此, 他身上的气息也越发不像活人来。 修真界的修行法门多种多样,哪怕是一门心思研究厨艺的修士也能够以食入道, 美食与修行两不耽误。 鬼道, 在天璟大世界亦有传承门派。 魔道顶级势力以四道两盟为魁首, 其中, 四道为邪魔道, 两盟为正魔道。邪魔道一品宗门幽冥渊和尸傀派, 走的便是鬼道修行的两条路子。幽冥渊役使阴灵厉鬼, 惯爱以修士元神炼制如引魂幡之类的法宝。而尸傀派则惯以修士躯体炼制傀儡,留一缕元神进行操控,基本模式差不多就是傀儡师。 这两条路子,无论是哪一条都被正道修士所深恶痛绝。 其实,在林徽真看来,鬼道未必不能走出一条正道,只是,因为魂魄与尸身的问题,正道修士都不屑此道,而幽冥渊与尸傀派基本将这一脉传承的名声祸害得差不多了,这才让鬼道变成了修真界中有名的邪道。 即使此处占据地利,郭明睿的修行速度也有些太快了。 思忖间,他的腿上忽地一重。 林徽真目光下瞥,却见到那只黑色团子从书桌里滚了出来,趴在了他的腿上。 林徽真下意识抖了抖腿。 卤蛋在林徽真的裤子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爪子,没有抓破他的裤子,反而让林徽真校服裤子下的大腿有些痒。 林徽真的嘴唇动了动,依稀是想要笑的模样。 卤蛋用软乎乎的肉垫在林徽真的腿上按了按,似乎仍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他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竟然低下头钻进了他衣服的下摆里。 林徽真的腹部下意识就绷紧了,那个毛茸茸的团子相当敏捷地从衣服下摆钻进了林徽真的衣服里面。 云城二中的春秋两季运动服校服是偏宽松款式,拉上拉锁后,上衣的下摆通常会窝进去。对于将衣服里面当做猫窝钻的卤蛋而言,那窝起来的一点布料用后爪踩着很稳当。一边是林徽真穿着t恤,热烘烘的身体,另一边还有校服兜着,比起那一堆硬邦邦的书本要舒服得多,也温暖得多。 不不不,是进入九月天气渐冷,卤蛋担心这个人类弱不禁风会在冷风之下病恹恹地栽倒,所以他才会牺牲自己,用自己温暖的皮毛来暖和一下林徽真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卤蛋点了点毛茸茸的小脑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善解人心和蔼可亲的猫。 林徽真低头瞅着自己身前凸出来的那一小包,是之前两次给卤蛋养出来的毛病吗? 他怎么觉得这只小黑猫越来越喜欢睡在他的肚皮上了? 就像是今天早上,一觉醒来,肚子上热乎乎的。低头一瞅,被子里鼓了个小包,不是林徽真身体发福长了小肚子,经过几个月的锻炼,林徽真的腹肌初具规模,隐隐有了那么一点意思,再也不是当初不管运动多少吃了多少也没有半点变化的一块腹肌。 林徽真不必掀开被子瞧一眼就知道,小腹处窝着的毛茸茸是他家最近抛弃了枕头,爱上了肚子的卤蛋。 应该说,幸亏林徽真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而在养猫妖之后,每天睡衣睡裤完完整整,哪怕不在修真界也没有将自己尊者包袱扔得干干净净吗。 卤蛋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 林徽真微微出神。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存在。他竟然不知不觉任由一只猫妖侵入他的领地,还跟他如此亲近。而他竟然没有用什么手段保证他的忠心,之前考虑的灵宠契约都被林徽真无限期推迟下去。 大概是,舍不得有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的小猫被削去所有野性,失去自由,变成只能够在他手边撒娇乞怜的宠物吧。 林徽真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来。 其实,他家卤蛋挺不错了,最起码这个小家伙没有在窝在他衣服里睡觉的时候打呼噜。 今天的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 葛潍潍一身红色运动服,细眉细眼的美丽姑娘比上周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有底气多了。刘柯认命地瞪着死鱼眼,尽职尽责地当着体育委员。 林徽真最近虽然长高了几厘米,但终究不大显眼,依旧站在队列的末排。卤蛋在林徽真的校服衣服里面睡了两节课,还是在课间操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地钻出来,抻了个懒腰,没让林徽真揣着他做操。 只不过,等林徽真回到教室里的时候,那只总是浪得没边的小猫妖却没有回来。 整整第三节 课,不知所踪! 等第四节 课上课了,林徽真绷着脸,勉为其难地瞟了好几眼,才在操场一侧林荫道的一棵旱柳树上看到那只揣着爪子的小奶猫。虽然黑得一闭眼睛几乎分不清哪儿是树干哪儿是猫,但架不住林徽真眼力极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混蛋。 林徽真很确定,卤蛋也意识到他看他了。不然,林徽真怎么能在那张黑乎乎的毛茸脸上看到了狡黠。 真是欠收拾了。 林徽真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下齿,脸上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旱柳树上,卤蛋倏地抬起脑袋,黑色的三角耳抖了抖,深碧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有杀气! 体育课的惯例大概就是先来一套热身动作,围着操场慢跑两圈。 体育课不同于美术和音乐之处在于,体育课有一些项目是需要达标测试的。达标测试的分数虽然不会列入高考分数里,但高考资格的一项基本标准是体育达标合格。 云城各大高中的体育达标并不严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放松。还没有哪一所学校会让本校考生因为体育达标不合格而无法参加高考,只是该走的程序都得走一遭。 幸亏现在是新高一,一些达标项目还不用急着教给学生,让葛潍潍不至于让她火急火燎地先跟其他体育老师学习一下一些项目。不然,葛潍潍极有可能慎重地去校长室一趟,宁愿抢了看门老大爷的工作也不愿误人子弟。 葛潍潍与张琼颖同龄,但因为她的特殊天赋是不管哪一种符咒都禁不住的凛然锐利,她幼年时深受其苦。 现在还好,最多是有时候控制不住手劲儿。往前十五年,她身边的东西经常被无形力量劈成两截,葛家哪敢让这位祖宗继续上学。 没有将葛潍潍当做怪物一样关起来,一是因为葛潍潍好歹是葛家嫡系小姐,二则是她身上的气息并非邪道,若是她能够正常操控,于葛家百利而无一害。 在将身上气息控制到不伤人地步之前,葛潍潍一直独居葛家本宅偏院中,足足五年的时间,哪怕是负责教导葛潍潍必要课程的老师都是他们家族请来的饱学之士,只是不免得避开老远。 无论谁知道葛潍潍从十岁起就得独居一院,见到的人屈指可数,更是没有什么玩伴都觉得这样对一个小姑娘而言未免可怜了些。但葛潍潍性子偏冷,从不觉得那五年有何寂寞,长时间一人独处竟也乐得自在。 等她十五岁终于勉强控制了那个气息,不至于随意伤人伤物时,葛潍潍该学的都已经学了。比起上学,她更想做的是战斗与潜修。 亏得葛家有权有势有人脉,哪怕葛潍潍从小学三年级后就再也没有上过学,更没有参加高考,她依旧被特招进了全国顶尖学府之一的b大,走的是体育生的路子,专业是长跑。 名为体育生,她基本也不去上学,最多在需要她出席长跑比赛的时候,葛潍潍才从某个山沟旮旯里出来。 长久避世而居有一点弊端,便是葛潍潍不通人情世故。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往往都不会掩饰半分。 这些年下来,葛潍潍虽然不修风水堪舆卜卦算命,但在抓鬼除妖上,她是当之无愧的年代一代翘楚。 张家老太爷都感慨过,葛潍潍这性子看似不好接触,实际上再没有一个比她好接触的人。但到头来,能够跟葛潍潍说上两句知心话的只有张琼颖,张琼欣都只是顺带的。 此时此刻,高一三班的同学们完全,不,是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教导他们体育课的年轻女老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但郭明睿却深有体会。 如果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如何也不能崩了刚刚车祸受伤的人设,郭明睿恨不能离葛潍潍远远的。他宁愿在操场上跑十圈也不愿跟葛潍潍站在一起发呆十分钟。 他本以为自己修为渐深,这学校里乱窜的孤魂野鬼瞧着他都避之不及,俨然一代鬼王预备役人物。但每一次见到这位葛老师的时候,他仍是身上鸡皮疙瘩直冒,冷汗是一层一层地沁出来。 那人告诉他,只要他潜心修行,他不仅能够保护弯弯,还能够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生性偏执,有些东西,他可以不要,但别人却万万不能从他手中抢夺。 只是,他都修到了第三层,但他见了张琼颖时还是觉得难受,而在葛潍潍这里就完全能够称得上坐立不安了。 在他变得足够强之前,他必须习惯。 郭明睿垂下眼,努力调整呼吸。 “你叫……郭明睿是吧?” 就在郭明睿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稀释自己的存在感时,一旁的葛潍潍却转过头,一双细长的黑眸静静地看向他,声音不高不低,平淡地开口道。 郭明睿顿时就觉得有些岔气。他咽了咽口水,尽量以着天真烂漫的表情对向葛潍潍,乖巧地道:“是的,葛老师。” 葛潍潍慢慢地点了点头,她指向一旁的升旗台,道:“你身体不好,到那里休息一下好了。” 郭明睿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道:“好的,谢谢老师。” 葛潍潍转过身,继续看着跑圈的队伍。 郭明睿的身体是真不好啊,听说军训前两天出了车祸。这些小孩子特别脆弱,伤筋动骨了得休息好几个月。刚才就站一会儿,郭明睿就有些摇摇欲坠。 想起张琼颖之前的嘱咐,未免在她的课堂上出现学生昏倒的突发事件,葛潍潍老师机智地让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少年去树荫下休息一下。 她就是这么机智! 旱柳树的主干上,卤蛋揣着爪,猫眼幽幽地看向下方寒气直冒的郭明睿,兴致缺缺。 之前他还故意吓唬这个闻上去冷冰冰的人类,试了两回发现他弱得很,这只傲气的小黑猫对他也就没了兴趣。 他将毛茸脑袋搭在爪子上,深碧色的漂亮猫眼精准地落在操场上队伍末端的林徽真身上。 果然,还是他当初挑选的人类瞧着最顺眼了。 对某个人而言倍感煎熬的体育课总算是结束了,午休时间一到,高一三班原地解散,三三俩俩或是去食堂,或是到校外用午餐。 林徽真因为收了个有钱徒弟,原本濒临赤字的财政瞬间恢复成了无比健康的状态,手头宽裕了,林徽真决定今天到外面的餐馆吃午饭。 只是,今天中午注定不是林徽真一人带猫吃饭,因为某个憋了一上午的人窜了过来。 “师父!” 钱琮清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道。 师父说了,要低调。 刘柯默默地站在钱琮清身后,只当自己不存在。 希望二少师徒游戏能够尽快结束。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倏地从一棵树上窜了出来,直扑林徽真。 林徽真眼睛不眨,抬手一捞,反手就揣进了校服口袋里。 “咪……呜……” 口袋动了动,黑色的柔软皮毛从林徽真的指缝间漏了出来,然后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硬是拱开了林徽真的手指,宁愿他的手指卡在喉咙的部位,也要将脑袋神气活现地探出来。 钱琮清认定了这只小黑猫不凡,立刻上道地打招呼道:“猫兄!” 这位猫兄似乎有名字,但师父从来不再他的面前喊过这位猫兄的名字,钱琮清也拿不出像样的称呼,就用了这个江湖气十足的称呼。 卤蛋瞟了钱琮清一眼,大概是觉得钱琮清还算上道,虽然没有喵一声回应一下,但他点了点脑袋,权当回应。 钱琮清:他认的这个师父果然来历不凡,连那么有灵性的猫都追随了他的师父。 是的,因为当初在北沙镇军训基地里发生的事情,钱琮清完全想不到,这只黑猫是林徽真之前收留的,还以为是当初李子园里面对一众黄鼠狼精同仇敌忾并肩作战,这只颇有灵性的猫跟他一样有眼光,看出了师父的与众不同,所以才跟着回到了云城的。 钱琮清看向林徽真,积极主动地道:“师父,您想吃什么?席间我给你布菜啊。” 钱琮清试图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展示自己的“孝心”。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他忍不住道:“我说……” 钱琮清目光炯炯,一副愿意听从教诲的乖巧懂事模样。 林徽真:“……你还是少看一点武侠小说吧。别跟过来。” 说完,林徽真揣着猫,不再理会钱琮清,抬脚离开了校门口。 钱琮清:“……嘤。” 刘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现在的钱二少就是被妖道给迷惑了的昏君,他这个肱股之臣看着好心痛!尤其二少搞出来的这师徒关系——关键还特么三跪九叩了——要是被远在b市的太上皇钱大少知道了,刘柯怀疑自己会被送到塔克拉玛干吃沙子去。 正觉自己前途无亮的时候,刘柯听到了钱琮清小声嘀咕道:“师父是阳历11月11日的生日,阴历是10月14日,还有两个多月就到他老人家的寿辰了,应该送什么生辰贺礼呢?” “二、二少!”刘柯死鱼眼看向钱琮清,“林……林先生,他跟你同岁。” 还老人家,还寿辰,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给钱老爷子准备贺礼呢。 钱琮清一脸不耐地看向刘柯,最近他这个跟班越来越笨了,道:“你懂什么。” 他这是孝心! 说完,钱琮清扭头就走了。 刘柯苦逼脸,完了,二少算是鬼迷心窍了。 下午第二节 课,高一三班是张琼颖的美术课。 因为她没有事先通知众人带画具,她索性自己掏腰包买了七十份墨汁、砚台、笔洗和狼毫笔,上到哪个班级就发到哪个班级,下课后再收回来。 新高一开学的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张琼颖算是全高一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一是因为张琼颖年轻漂亮,这样的容貌混演艺圈都够了。二则是因为美术课不需要太过紧张的学习,基本上就是个放松的课程。全班学生拿到了整套画具,都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张琼颖面带微笑地点开ppt。 白色的背景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幅放大的字画。 看上去应该是字,但瞧着却像是一幅东一撇西一撇的画。 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没有认出来,张琼颖放大在大屏幕上的,其实是一张驱邪化煞符的图案。 林徽真也没有认出来。 林徽真的符道,一向是他拿着传承自己走,画出来的符箓也没有这么花里胡哨,往往就是抬笔一字。不管写成什么样子,打入的真元只要能够引入恰如其分的灵气,符箓就是能用的。 根据林徽真的研究,画圈其实是最简洁快速的一种画符方法。既给足了融入真元,引动灵气的时间,还能够形成闭合,锁住符纸上的灵力。 只不过,这种画符方法拿出去实在是不上台面,没有一个符修会选择这么干。 林徽真怎么说也有点尊者包袱,无人的时候他拿画圈练练手,但出手的时候怎么说也是龙飞凤舞的一个字。 林徽真的字,虽然说不上一个上佳,但早不是少年时的一笔臭字,还算能够拿得出手。 张琼颖放出来的画面让学过一点国画的同学面面相觑,入门不是一般先画花鸟吗?他们是学过,可不代表全班同学都学过国画啊。 张琼颖指着大屏幕,开始解析字画的各部分结构,指点着他们在宣纸上来两笔。 这是张琼颖向同组美术老师打听来的授课方法。她刚学画符的时候可不像是这样,就她爷爷手把手教了她一遍,然后就让她自己反复练习。 得到第一张能用的符箓之前,张琼颖画废的下等符纸都能够堆成小山,耗费的普通朱砂墨也是成桶来的。而这个期间,张琼颖自己也是累得够呛。 不仅是因为悬腕反复画符耗费体力,想要画出灵符得先将自己体内一丝真元打入符纸中,引动天地灵气汇聚其上。下等符纸和朱砂吃的真元不多,但积少成多,时间一长,张琼颖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住。 想要培养出一位天师,所要付出的金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张家有这个底蕴,能够支持张琼颖画废一堆符纸后找到那一点灵光,一笔即成。 张琼颖倒不是觉得满教室的同学拿普通墨汁和宣纸画出来的符纸能有什么用途,她只是想要拿出个由头贴出自己之前画出来的驱邪化煞符,化解这个房间里的阴气而已。 她爷爷从小教导她,画符的时候讲究心诚,哪怕笔力不成熟的时候也要拿朱砂符纸来画,万不能拿了普通笔墨宣纸练习。 不过,她这班级里都是普通人,她本也没指望自己几节课教出个引动灵气成符的天师——天师也不是这么随随便便教出来的——张琼颖权当这是她拿来搪塞美术课的内容。 符纸上面的图案,似字似画,构图看上去很非主流,仔细看看还挺有美感。在张琼颖依次分解了这个图画文字的时候,下面的同学就可以自行练习了。 张琼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过教室的道间,却是借这个机会将整个教室所有人都观察了一个遍。 第39章 钱琮清钱二少的变化是最大的, 看上去乖了不少。阿欣跟她抱怨了很多, 说钱二少仗着天时地利总是缠着林徽真,现在追着张琼颖的进度也不那么急迫了,反而像是看上去林徽真的样子,这癞蛤蟆简直贪得无厌。 张琼欣这阵子总缠着张琼颖, 就想着转班。还是张琼颖拿着她们在这里不会待很久, 巩固了封印后就离开为理由,才让张琼欣消停下来。 张琼颖在教室后方站定, 目光直直地看向第一排的林徽真。 林徽真这个人, 虽然怎么看怎么是个普通人,但他偏偏遇到一些普通人碎三观的事情时冷静得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虽然他拿出来的理由是什么……面部表情僵硬还是坏死来着?但张琼颖稍微调查了一下林徽真初中的表现,爱笑爱闹,乐观得很,完全不似现在沉静的模样。 是因为家庭出现了变故? 张琼颖不由得猜测道。 教室第一排靠门的座位, 比起其他开始热火朝天写写画画的学生,郭明睿和林徽真明显都没有那么热络。 郭明睿眉头微蹙, 他盯着大屏幕上那张鬼画符,只觉得张琼颖姐妹俩外加那个葛潍潍简直是个大麻烦。 他算是有点传承的驭鬼人, 他会来到云城二中来上学,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聚阴地适合鬼道修行, 另一方面却是, 当初传他鬼道功法的那个老头要他取回师门遗落在这里的门派法宝。 郭明睿不见得完全相信了那个老头的说辞, 但为了保住弯弯,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是, 他没有想到的是,云城二中一个普普通通……好吧,也许不那么普通的高中,竟然潜入了那么多的修行人。一开始他没怎么将张琼颖姐妹俩放在眼里,只对葛潍潍的存在毛骨悚然,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张家的女天师真特么是个人才啊,竟然在课堂上公然教画符! 虽然普通人画的符咒不见得能够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但他相信,张琼颖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手段。 张家的符咒,那老头嘱咐过,不能轻视。 虽然糟心得很,但郭明睿暗暗咬了咬牙,仍是拿起了毛笔,小心收敛了身上的真元,慢吞吞地照着大屏幕上的符咒葫芦画瓢。 林徽真则一手撸猫,一手托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屏幕上的鬼画符。 他一开始是没有认出来这么一个玩意儿就是这个世界的符咒,还是他联想到张琼颖的身份后,他才猜出来的。 意识到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符咒后,林徽真顿时来了那么一点兴趣。 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威力的符咒。 仔仔细细地将大屏幕上的符咒观察了一遍后,林徽真眼眸微阖,在心里模拟了一下下笔的步骤后,林徽真才提起了毛笔。 正不着痕迹观察林徽真的张琼颖蓦地瞪大了眼睛,却见坐在了教室第一排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落了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而让张琼颖惊怔的不是林徽真明显有着书法底子的笔法,而是在他落笔的那一刻,丝丝缕缕的灵气汇聚到了他手持的狼毫笔尖。 张琼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世上,真的有初画这驱邪化煞符就能够一气呵成,引动天地灵气而符成的人吗? 尤其,纸非符纸,墨非朱砂,以凡物绘灵符,引天地之灵气的情况,她闻所未闻! 难怪她一直觉得林徽真不寻常,或许,他的不寻常便源自于他的天赋吧。 若是……若是他能够落笔成符…… 张琼颖目光紧盯,心中倏忽间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她可以引荐他入张家门墙,既不会埋没了他的天赋,也能够让张家多一位天赋卓绝的天师。 然而,就在张琼颖心如擂鼓的时候,背对着她的少年在收笔的那一刻,不知道是错了笔画还是手抖了一下,原本如涓流细细汇入笔下宣纸的灵气陡然就断了,几乎就要成型的驱邪化煞符竟然就这么废了。 张琼颖:“!!!” 张琼颖忍不住大声叹息,眼中的痛惜与失望几乎就要满溢而出。 凡物成灵符,流传在张家几乎传说的一幕就要出现,却偏偏…… 张琼颖心疼坏了,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在高中课堂里。 大多沉浸在绘画中而安安静静的学生被张琼颖这一声异常响亮的叹息吓了一跳,不少人手一抖毁了差不多完成的画。众人惊诧不已地扭头看向教室后方的张琼颖,而须臾间,张琼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面对那一张张写满了不明所以的年轻脸庞,张琼颖无比镇定地微微偏头,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反而充满了询问。 众人:“……” 刚才那一声,不是张老师发出来的? 教室的第一排,郭明睿看向林徽真的目光里写满了震惊。而林徽真则眼睫微垂,狼毫笔的笔杆则抵在唇边,近乎漫不经心地看着宣纸上自己画出来的符咒。 宣纸上,散发着新鲜墨香的符画在最后收笔的时候向外撇了一下,原本能够达成圆融,将聚拢而来的灵气禁锢在宣纸之中的驱邪化煞符就这么画废了。 嗯,林徽真是故意的。 林徽真没有想到的是,符修极佳体质的灵墨之体原是这么霸道,即使他没有引气入体,但在他提笔画符的时候,天地灵气汇聚,一部分灵气汇入他手中的狼毫笔中,一部分灵气则试图涌入他的身体里,助他引气入体。 林徽真毫不犹豫地画坏了最后一笔。 他目前没有半点引气入体的意愿。 不过,这个世界的符咒倒是有点意思。 虽然林徽真没有画完符,但他已经从汇聚而来的灵气中辨别出了一点意思,这也算是灵墨之体的优势吧。 阳属灵气,净化之意,只针对阴气与浊气,没有多少攻击力。 林徽真这个攻击力对比源自于自己一直修习的五行符道之术,金木水火土以及从五行之中衍生出来的诸如雷、冰属性,都是攻击性的。 林徽真觉得,自己当初从天海小秘境得来的这个符道传承,玉阆仙府与半仙器点蕴千追曾经的主人,绝对是一个暴力符修。谁惹了他/她,一把雷火属性的符箓下去,再多的法宝也给炸成渣渣。 “可惜了。” 张琼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徽真撸猫的手一顿,他抬头看向站在桌旁的冷艳女子,微微颔首道:“张老师。” “嗯。”张琼颖略一点头,伸手点了点林徽真宣纸上那一处败笔,轻声道:“差一点就可以称得上完美了。”顿了一下,张琼颖的声音里带上了感叹的意味,“林同学,你很有天赋。” 虽然在旁人听上去,他们的美术老师在称赞林徽真的书法天赋,但林徽真和郭明睿都清楚,她在惊叹的是林徽真在符道上的天赋。 张琼颖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异色,就像是一位可惜学生收笔时的一点失误,建议道:“还有时间,你可以再画一张。” 林徽真捏了捏膝上卤蛋的耳朵,换来小黑猫毫不犹豫的一肉垫,整个黑团子直接窜进了书桌里,身体力行地拒绝林徽真的蹂躏。 林徽真可惜地搓了搓手指,而后偏头看向张琼颖,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张老师。” 说着,他在张琼颖阻止不及下将画废了的那张宣纸团了一团,直接塞进了椅子上挂着的垃圾袋里。 张琼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天师张家的大小姐一脸复杂地看着林徽真椅边挂着的垃圾袋。 哪怕那张驱邪化煞符画废了,但毕竟是张琼颖前所未见过的以凡物绘出的灵符,具有着很强的收藏价值,她还想等回b市的时候拿给太爷爷看来着。 林徽真眼皮不抬,只当没有注意到张琼颖泛苦的表情来。他重新蘸了墨,悬腕在宣纸上慢慢描摹大屏幕上那张经过张琼颖修饰,几乎没几个人看出那原是一张符咒的图案来。 张琼颖看着悬腕执笔细细描摹着一角的林徽真,嘴角微抽。 画符讲究一气呵成,圆融通达,像这种一笔一画精雕细琢地来回描摹,哪怕画出来的符咒再好看,也不会聚来灵气。 张琼颖犹豫再犹豫,终于没忍住道:“林同学……” 林徽真当即停了笔,看向张琼颖,道:“张老师,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不是,你……”张琼颖犹豫了一下,即使她明白自己在这里说不太合适,但她仍是忍不住道,“没什么不对,就是……你刚才画的时候不是很……流畅吗?” 怎么这会儿变得有些磕磕绊绊? “哦……”林徽真抿了一下嘴角,语气陡然低落了三分,只脸上依旧平平淡淡的,仿佛坐实了之前他告诉张琼欣自己得了面部肌肉僵化症的说辞,语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道:“我刚才就随便试一下,感觉似乎挺不错的,但最后收笔的时候出了点小失误。这一次,我决定仔仔细细,不要心急,慢慢来。” 说着,林徽真抬头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钟表,道:“还有二十多分钟,足够了。” 张琼颖:“……” 张琼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看着十分有礼貌告诉了自己心中想法后就开始继续自己临摹的林徽真,所以,刚才只是巧合? 张琼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林徽真的垃圾袋,即使是巧合,那依旧证明林徽真的天赋极佳,有拉拢入门继而培养的价值。 入职一个多星期的美术老师似模似样地看了一眼林徽真正在精雕细琢的符咒,想起刚才那张差点就能够成型的灵符就觉得可惜。随后,她温声安抚了一下画得磕磕绊绊的郭明睿。这孩子左臂骨折,不见得会影响到右手,但写字画画的时候肯定不太方便,她也就不强求他交作业。 郭明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向张琼颖道谢。 张琼颖最后又看了一眼林徽真,然后背着手离开前排,转而看其他学生了。但在从林徽真座位走过的时候,张琼颖手握法诀,一个障眼法使出来,悄摸摸地从林徽真座位上的垃圾袋里翻出那张被揉皱了的宣纸。 林徽真;amp;郭明睿:“……” 趴在书桌里,障眼法使出来的等级最高,无论是炼气二层的张琼颖还是炼气三层巅峰的郭明睿都无法看到的黑猫卤蛋:“………………” 果然是跟那个脑筋有问题的女人一伙儿的,竟然对他家人类舍弃的垃圾感兴趣。 卤蛋抖了抖胡须,碧色的漂亮猫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下课前,林徽真果然交上了一份相当“完美”的画作,几乎复刻了张琼颖放在大屏幕上的字画。 张琼颖看着这份漂漂亮亮的字画,心中的无奈都快满溢出来。她轻轻摩挲着讲桌上教科书的封皮,里面夹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宣纸,那才是张琼颖心中本节课最佳。 定了定神,张琼颖做了课堂总结,表示回头她会挑出十幅最佳作品,装裱好了挂在教室后墙上。 ——这就是张琼颖的计划了。她准备将出自她手的真正符咒混入每个班级的成品里,驱邪化煞符虽然不是什么高端符咒,但驱散阴气,令八字略轻的学生不至于被阴气纠缠,这还是办得到的。 说来也是无奈,云城二中校区下方这个聚阴地,阴气太盛,破不掉,封不全。阵法配合学校人气也只能够勉强将阴气镇压在这片土地下,但阴气在封印效力渐退的时候总不免影响到地上的人。 普通人还好,最多觉得云城二中的气候较其他地方凉爽,反而觉得这里是个避暑圣地,但对于八字轻的人就显得不太友好。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灾大难,不小心栽个跟头跌破头却是难免。运道再糟一点的,见鬼撞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种地方,放任会让引起扩散,进而影响到这片区域,不放任,便只能够建学校,再每隔五年来人加固封印。 是人都有私心,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学习生活工作,但这里恰恰最需要人。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便是源自于此。 只让张琼颖有些不安的是,明明距离下元节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云城二中里却有普通学生接连撞鬼。她利用了一些手段弄到了那三个学生的八字,这三人却都不是那种易撞鬼的命格。 她隐约察觉到了异常,只有些不敢确定。她唯一庆幸的便是葛潍潍也跟着一起过来。要知道,那姑娘可是有名的鬼见愁,那种天赋是羡慕不来的。 用一幅半点灵气也没有的画将张琼颖搪塞过去,林徽真伸手从书桌里将那只黑毛团子掏出来,揣进兜里就出了教室。 他得说,他家卤蛋的手感真是太好了。 林徽真一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操场边溜达了两圈,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衣兜里的黑团子,揉搓得不亦乐乎。 所以说,撸猫丧志,养猫需谨慎。 下午第三节 课的预备铃响起后,林徽真才揣着黑猫回到了教室里。只是,在落座的时候,林徽真不知道正好捏到了卤蛋哪里,那只一直没好气拿后腿踹林徽真的手,给出了不给撸态度却还是懒洋洋团在兜里的卤蛋忽然闷叫了一声,旋即,林徽真的指尖就是一疼。 林徽真保持着手插在校服兜里,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抵住食指皮肤的动作,但小指的指尖则往掌心里侧撇了撇,勾了勾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尖尖的东西总算是放开了林徽真的食指,林徽真收回手,还没等他将上衣兜里的卤蛋掏出来看个清楚,那个黑团子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顺着敞开的教室门,直接窜进了走廊里,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徽真:“???” 卤蛋这是怎么了? 林徽真低头瞅了瞅右手食指上的牙印,呦呵,这次动口有些狠啊。之前卤蛋气急了也只是抱着林徽真的手啃,故意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却连点油皮都没有蹭破。但这一回,油皮破开一点点了,只没有见血而已。 林徽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就是多撸了两把猫,手劲儿稍微用得大一些。可卤蛋毕竟是猫妖,虽然弱了点,总不至于被他这么一个没有一点修为的普通人撸掉毛吧? 事实上,除了之前在北沙镇综合实践基地的晚上,卤蛋用某种法术隔开了钱琮清身上的黄鼠狼精臭气的那一次,家里的沙发地板上,卤蛋从来没有掉过一根毛。 那么,卤蛋是为什么发脾气炸毛呢? 他刚才似乎也就是卷了一下卤蛋的尾巴……尾巴……呃……所以…… 林徽真的面上霎时间一片空白,就连下午第三节 课的地理老师站在他的面前都没有注意到,只顾呆愣地坐在座位上。 身材高大,体格不逊于林徽真初中班主任的地理老师眉头一皱,厉声道:“林徽真!” 林徽真霍地抬头,黑色的眼眸蓦地看向地理老师,被异常丰富喧闹的精神世界占据了所有的注意力,往日里虽然表情寡淡但却很礼貌的林徽真此时此刻看上去格外不驯,看在老师眼里,绝对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那种状态。 地理老师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上课问好,大家都站起来了就他一个坐在原处,光明正大地走着神,他还有理了?! 好在,林徽真回神得快,立刻道了歉。虽然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但语气听上去是诚恳的。 这事儿才轻轻翻过篇。 毕竟是新高一,为了日后三年班级服管,高一时各科教师留给学生的印象格外重要。如果被一些学生当做好欺负,接下来的三年里就有的烦恼了。 整堂课,林徽真都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的脑袋里被一行字刷屏了—— 他刚才,不会是不小心戳到了卤蛋的蛋蛋吧? 虽然他觉得卤蛋的猫蛋蛋莫名有些好看,想戳,但卤蛋不是普通猫,是猫妖,是能够在日后变成人形的那种。哪怕等卤蛋化形后只是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卤蛋那两个毛茸小球就更不好下手。 太像变态了。 也就在这时,林徽真才有些遗憾,卤蛋不是普通猫,让他无法满足自己一戳为快的愿望。 而在刚才,林徽真大概可能也许满足了自己那个变态的愿望。 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因为刚才撸猫的时候的手感太好,林徽真根本没有注意分辨毛球球与其他部位之间的手感有什么分别,也就没有那种大愿得成的愉悦。 林徽真默了片刻,默默将自己那个再捏一回的念头狠狠地压回到心底。 好歹是曾经的两道至尊,别像是个觊觎猫蛋蛋的变态似的。 没有了时不时拿来暖手的黑团子,林徽真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他兴致缺缺地记着笔记,心思全都跑到了猫身上。 不然怎么说,撸猫丧志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林徽真拎起书包第一个走出了教室。去学校车棚取车的路上,林徽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一个普通人的五感提升到了最顶峰的高度,试图在一窝蜂冲出校园的人群中找到他那只脾气不小的小猫妖。 只可惜,没找到。 看来真是气到了。 林徽真抿了抿嘴唇,他这阵子撸猫撸得有些狠了,果然应该收敛一点。 还是那句话,撸猫丧志,连带降智。 卤蛋似乎没在这边,他自己回家的可能性不小。想了想,林徽真骑车,快快地赶回家去。 眼见着小区建筑就在眼前,林徽真陡然想起自己忘记从食堂买晚饭了。林徽真车把一拐,转而冲小区的饭店去了。 跟卤蛋磕磕绊绊地相处了两个多月,虽然一开始林徽真想要残忍地用面包和牛奶糊弄卤蛋的一日三餐,但随着一人一猫相处得和谐,当然,林徽真也不是什么会虐待小奶猫的恶魔,卤蛋又是一只没有普通猫饮食禁忌的猫妖,基本上,林徽真吃什么,卤蛋就吃什么。 卤蛋是一只嗜甜的猫。 别以为他没发现,卤蛋在吃豆沙面包的时候,背着他将里面的豆沙馅儿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白面包,他则悄悄地叼着扔到了小区的垃圾桶里。 看在那些白面包后来被小区里的麻雀分食了,林徽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卤蛋请客麻雀,没有浪费食物。 第40章 炒菜类, 选带“糖”字的没错。什么糖醋排骨糖醋鱼,哦, 还有松仁玉米这些不带“糖”字却甜得人牙疼的菜,都是卤蛋喜欢的。 小区的饭店里, 林徽真一口气点了三道带“糖”字的炒菜, 糖醋鲤鱼、糖醋排骨、糖醋藕条, 外加不带“糖”字却糖度感人的松仁玉米、拔丝地瓜和油炸紫薯球, 还没忘再来一份甜汤的时候, 因为林徽真初三差不多一整年里都在这里吃饭,对林徽真口味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服务员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忍不住道:“家里来客人了吗,小林?” 林徽真一直盯着饭店菜单, 闻言, 他抬头看向服务员, 默了片刻,道:“不是客人。” 卤蛋不是客人, 是……是房客吧。虽然他不见得付房租, 但撸猫是一件让人身心愉快的事情, 用这个抵房租水电餐费未尝不可。 服务员不好多问,很快将餐单送到了后厨。 半个小时后, 林徽真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路过小区唯一一家糕点店的时候, 林徽真目光一瞥, 正好看到了糕点店的师傅将刚出炉的糕点摆进柜台里。 花式各样的糕点里, 有一排圆花型的黄绿色糕点让林徽真的脚步停在了店外。 林徽真抿了抿嘴唇, 脚步一转,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就进到了糕点店里。五分钟后,林徽真神色如常地走出糕点店,回家。 走到单元楼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进屋,而是故意从他家厨房的位置走过,隔着厨房的玻璃瞟了一眼客厅。 林徽真没有注意到,在看到了某只摊在沙发上的黑团子后,他终是松了口气。 还知道回家呢。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遥控器摆在沙发垫上。而黑猫卤蛋则毛肚皮向上,整只猫躺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腿微微曲起,一条腿则抻长了,肉垫搭在遥控器上,软软的肉垫刷刷按着遥控器,无比娴熟地换着台。 剩下的两只前爪,一只随意搭在身旁的沙发枕上,一只则探出了爪钩,勾着一团从豆沙面包里掏出来的豆沙馅儿。 林徽真:“……” 他家卤蛋,还真知道怎样享受生活啊。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有一种想要将这一堆打包的饭菜拎回饭店的冲动。 只不过,盯了一会儿,林徽真发现,卤蛋那只爪子举着豆沙馅儿老半天了也没往嘴里送上一口,长长的毛茸尾巴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身下的沙发,深碧色的猫眼还总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上瞄。 林徽真若有所思地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五,按照他平时的日程表,这个时间他早就跟卤蛋一起回家,连晚饭都吃完了。 所以……卤蛋不会是刻意在他回家之前摆出这种悠闲姿态,又因为他迟迟没有回来所以连这个姿势都快保持不住了吧? 林徽真失笑。 这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猫妖,究竟像谁? 原本收敛得完美的气息因这一笑而乱了起来,客厅里的卤蛋霍地扭过脑袋,猫眼炯炯有神地瞪向厨房。但此刻,厨房外早已经空无一人。不过,卤蛋听到了脚步声,走进单元大门,走上台阶,然后在防盗门外站定。 卤蛋顾不上多想,立刻摆开了姿势,抱着爪钩上的豆沙馅舔了起来。他看都不看打开的门一眼,深碧色的猫眼无比专注地看向电视机。 也不知电视机正在播放的防脱洗发水广告有什么高明之处,吸引了这么一只八尾猫妖幼崽所有的注意力。 林徽真的嘴角翘了一下,很贴心地没有嘲笑出声。换好了拖鞋,将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林徽真将打包好的饭菜一一摆在客厅里的桌子上,酸酸甜甜的香味随着包装袋的打开而充斥着整个客厅。 卤蛋舔着红豆沙的动作一顿。 林徽真洗了手,从厨房里拿好了碗筷,而后他清了清嗓子,道:“卤蛋,吃饭了。” 卤蛋没有动,但他之前随意拍打着沙发的尾巴却微微地翘了起来,尾巴尖晃了晃。 “卤蛋……”林徽真拖长了声音,“有松仁玉米。” 小小的黑猫矜持地坐直了身体,爪钩上那点红豆沙已经舔了个干净。他先叼着那个之前被“黑虎掏心”后剩下的白面包放进冰箱里。 虽然他更想将那些白面包给毁尸灭迹了,但林徽真杵在那里,卤蛋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浪费食物。 在此,卤蛋不得不控诉一下,人类商家可真黑心。说好的豆沙面包,豆沙就那么一点点,剩下的全是面包,还比普通的白面包贵了一倍的价钱。 虽然他是猫,但也是很懂行情的。 放好了面包,卤蛋踱着猫步进到卫生间里,仔细地将两只前爪蘸上洗手液洗了洗,再用一边印着猫爪图案的手巾擦干。而后,他才踩着优雅轻盈的猫步,几步窜上了餐桌,端正地蹲好。 黑猫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他晃了晃尾巴尖,很好,都是他还算欣赏的食物。 看在这个人类还算识相的份上,他就原谅四小时零二十五分钟之前他的无礼好了。 那篇就揭过,揭过。 卤蛋的尾巴尖愉悦地点了点,下颌一抬,用爪子遥遥地点了一下盘子里的一块糖醋排骨,轻快地喵了一声。 林徽真用公筷将那块排骨夹到了卤蛋的餐盘里。 卤蛋冲林徽真点了点头,喵了一声,刚要下牙啃的时候,卤蛋秀气的鼻头忽然皱了皱,没有下口啃排骨,而是偏过脑袋,仔细地闻着什么。 刚将碗端起来的林徽真:“???” 林徽真放下碗,看了一眼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是他们常吃那家的招牌菜,味道还不错。 有什么问题吗? 鉴于,人类的嗅觉到底比不上猫妖的,林徽真不介意从卤蛋那里寻求一些看法。 还没等林徽真开口询问,卤蛋已经从餐桌跳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人立而起,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按在了林徽真随意扔到椅子上的书包,凑过去闻了又闻的小鼻头动个不停。 片刻后,卤蛋一爪子拍在了书包上,扭头看向林徽真,张口就是一串喵喵喵。哪怕林徽真不懂猫语,也看得出卤蛋深碧色眼睛里带着的控诉了。 ——小气,吃独食! 林徽真:“………………” 林徽真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来,嘟囔道:“不会吧,这都闻得出来?” “喵,喵喵!”卤蛋用肉垫拍了拍书包,当然,那么香甜的味道,他怎么可能错过。 林徽真叹了口气,倾身将书包拉链拉开。 以着卤蛋的聪明,拉拉链的事情那么简单,他怎么可能不会。只不过,这只八尾猫妖除了当初在碰瓷林徽真的时候,使出了耍赖的手段。之后的相处里,卤蛋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猫妖,几乎没有什么太过无礼的表现。即使有过几次发脾气,似乎也是林徽真动手在前。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日后化形估计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自恃百岁老人的林徽真就当照顾小孙子了。 将书包拉链拉开后,属于糕点的香甜气味散发出来。虽然跟餐桌上那些炒菜的浓郁香味比起来不那么明显,但却将卤蛋那只小猫妖给迷住了。 卤蛋用两只爪子按住了那包装着绿豆糕的食品袋,肉垫隔着塑料轻轻地贴着里面的绿豆糕,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 三秒后,卤蛋抬头看向林徽真,漂亮的猫眼里第一次露出极度的渴望,一连串又甜又嗲的喵声脱口而出,撒娇的样子直将林徽真给看懵了。 如果这袋绿豆糕不是林徽真亲自到糕点店里买的,他都要怀疑,这些黄绿色圆花型糕点并不是当地常见的糕点,在一众糕点中价位偏下,六元就能够买一斤,而是什么仙果灵草,啃一口修为大涨,吃一个白日飞升了。 林徽真看着用两只前爪圈住装着绿豆糕袋子的黑猫,心中失笑之余,却不免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卤蛋,也很喜欢绿豆糕啊。 林徽真托着下颌看着卤蛋,慢悠悠地道:“就这么喜欢这袋点心?” 卤蛋:“喵!!!” “嗯……”林徽真做为难状,眼角的余光却瞟着那张小黑毛茸脸上的表情,片刻后,他蓦地一笑,虽然只是唇角的微微翘起,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鲜活起来,像极了当初林家那个无忧无忧的少年。 他冲卤蛋伸出手,下颌轻抬,示意道:“那是不是得分享一下啊。” 好歹是他买的,再怎么说,也得给他留一块绿豆糕吧? 他不嗜甜,但绿豆糕却是他唯一还算喜欢,时不时会用上一两块的点心。 卤蛋看着眼前白皙的手掌,绿色的眼眸里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心痛。 林徽真:“……”不是吧,这都舍不得?卤蛋这只小妖精,是不是忘记了这袋点心是谁买的了? 卤蛋看着眼前的手,抬爪扒开食品袋,用一根爪钩插起一块绿豆糕,放在了林徽真的手心里。 虽然林徽真一开始也就准备留一块绿豆糕,剩下的全归卤蛋也不要紧。但卤蛋刚才的心痛眼神刺激到他了,所以,林徽真没有收回手,而是托着那一块点心,晃了晃手。 那意思,不够。 卤蛋:“……” 卤蛋依依不舍地又给林徽真插了一块点心,叠放在之前那块绿豆糕上。 林徽真依旧不收回手。 卤蛋:“喵,喵喵,喵嗷!” 林徽真歪了歪头,别说他欺负小孩子,反正他听不懂猫语。 卤蛋:“喵嗷!” 这一次,卤蛋没有再往林徽真手上放绿豆糕,而是一前爪按在了林徽真的手边,低头舔了一口林徽真那只手腕的内侧。 林徽真一愣。 卤蛋咬过他无数次,虽然都没怎么用力,但舔,却是第一次。 因为这只猫妖,从来只舔过自己的爪子装模作样地洗脸,至于别的猫咪那种勤勤劳劳地给自己舔毛,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舔自己身体各个部位的情况,从不会出现在这只不走寻常猫路的八尾猫妖的身上。 甚至于,平时的时候,卤蛋怒而咬过他之后,还会特别人性化地“呸”一口,以示自己对林徽真的嫌弃。 林徽真倏地收回了手,手心上的绿豆糕直接掉了下来,一块掉在了餐桌上,一块则直接掉在了地板上。 卤蛋瞪大了眼睛,顾不上林徽真这种仿佛嫌弃的躲闪行为。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地板上那块绿豆糕,半秒钟后,他愤怒地用肉垫拍了桌子,一连串急促的喵喵叫似乎在控诉林徽真浪费食物的行为。 “咳。”林徽真俯身将掉在地上的绿豆糕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抬手呼噜了一把卤蛋的小脑袋,道:“行了,吃你的绿豆糕。” 说着,林徽真镇定自若地捡起掉在餐桌上的那块绿豆糕,咬了一口。 绿豆糕的用料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即使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绿豆糕跟天璟大世界的绿豆糕也并没有多少区别。 只是,他这脑袋应该好好修理一下了。 明明是一只猫,虽然单身久了看一只猫也觉得眉清目秀,但再如何,他也不能想起那个人啊。 这种联想,他会当自己单身久了所以心理变态了的。 卤蛋不明所以地看了林徽真两眼,又一次觉得人类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于是,他不客气地白了林徽真一眼,扭头扑向那袋损失了两块的绿豆糕堆里,爪钩一探就插起一块,一口咬了过去。 绿色的猫眼愉快地眯了起来。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 对比一下食不知味的自己,卤蛋对绿豆糕还真是爱得深沉啊。 很快,林徽真就意识到了卤蛋对绿豆糕有多热爱。 因为,满桌子根据卤蛋口味点的菜,卤蛋竟然一口没吃。那袋绿豆糕,去了两块也差不多将近两斤,他那么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竟然全、都、吃、了! 干干净净,一点渣滓都没有剩下。 林徽真看着这些要么酸甜口要么甜丝丝的菜,无言以对。 早知道一袋子绿豆糕就能哄得卤蛋乐开花,他就不点这些多菜了。 别看这么多菜似乎够三四个人吃的,但卤蛋那食量真不可小觑,林徽真完全是有理有据才点了这些菜的。而林徽真自己,他已经尽力了。 剩下的菜,只能用保鲜膜封好了放在冰箱里,明天早上再接再厉。 收拾好了餐桌,林徽真看着躺在沙发上,爪钩上无比珍惜地插着半块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啃,都舍不得一口吞掉的时候,林徽真心中的无奈都快满溢出来。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卤蛋吃了两斤糕点却依旧没有鼓起来,还挺软乎乎的小肚皮,道:“就这么喜欢绿豆糕啊。” 卤蛋勉强将眼神分给林徽真一点,懒洋洋地“喵”了一嗓子,然后珍惜地咬了一小口绿豆糕。 林徽真:“……” 忽然,卤蛋坐直了身体,绿眸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有杀气! 然而,下一刻,就见那个人类倾过身,啊呜一口,将卤蛋插在爪钩上的小半块绿豆糕咬进了自己的嘴里,两三下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林徽真微微一笑,道:“不客气。” 卤蛋:“……” 卤蛋:“…………” 卤蛋:“………………”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 与此同时,云城恒博景园10号楼501室,正抓着抹布擦拭着房间的边边角角,就连一点灰尘都不肯放过的刘柯忽然感觉到了裤兜里手机的震动。 刘柯并不喜欢自己做家务的时候被打扰,但想到会打到这个手机上的人都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他只得暂时放下手中抹布。 当他看到来点显示的号码后,刘柯刚才心中的那点不满刷地一下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紧张不安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还没到晚上十二点汇报的时间呢。 刘柯握着手机,来到厨房,关上了厨房门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恭敬地道:“大少。” “嗯。”电话那头传来了异常冷淡的声音,那个声音属于钱家大少爷钱琮澜,也就是钱琮清的异母兄长。他直接问道:“阿清现在在做什么?” 刘柯:“……” 三句话不离钱二少,果然是大少的风格。 刘柯瞄了一眼钱琮清屋门紧闭的卧室,心中无奈,他又不敢在二少房间里装监控器,门关着,他哪里知道二少在干什么呢。 不过,这样的回答是不能给钱家大少爷的。 刘柯默了三秒,谨慎地回答道:“二少在房间里,前两天,二少得了一份秘籍。” 是不是正在研究,他就不知道了。 其实刘柯更想要告诉钱大少,二少被一个江湖骗子给骗了,五十万只是个小数目,但二少却是真真正正地拜了师,三跪九叩还敬茶。但想到那件事情的严重性,不想被两边迁怒的刘柯只能够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不敢冒冒然将这件事告诉钱琮澜。 钱琮澜:“……” 嗯,是他家痴迷武侠的弟弟的一贯习惯。 电话那头的钱琮澜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也不问那所谓秘籍是真是假,反正阿清喜欢这些,哪怕弄到的不是什么真货,只要阿清喜欢,那就不算事儿。 只不过,为了秘籍将哥哥扔在一边,钱琮澜就有点不高兴了。 “让阿清接电话。”钱琮澜吩咐道。 “好的,大少。”刘柯不敢迟疑,连忙来到卧室门前,敲门声由小变大,历时三分钟,终于敲开了钱琮清的卧室门。 “干什么。”钱琮清不满地看向门外的刘柯,他刚才好不容易摸到了那么一点感觉,结果被刘柯这夺命连环敲给打扰了。 刘柯的嘴角抽了抽,立刻举起了手机,道:“二少,大少的电话。” 脸上写满不高兴的钱琮清顿时就是表情一僵。 “阿清。” 手机里传出钱琮澜略微有些失真的声音。 钱琮清:“……哥。” 钱琮清接过电话,反手关上了房门。他戳了戳卧室床上的手机,果然,十三个未接来电,因为手机被他静音的缘故,专注修行的钱琮清根本没有听到。 钱琮澜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虽然在钱琮清看来,他哥有点掌控欲过度,但在这种小事上,他从来没有训斥过他,只是那种不言不语的沉默更让钱琮清浑身难受。 用电话联络,唯一的好处就是,钱琮清暂时看不到钱琮澜因为沉默不语而越发幽深可怕的眼神。 哥是好哥,就是有时候太吓人了。 钱琮澜提都没提钱琮清没接他电话的事情,直接道:“后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我……”顿了一下,钱琮澜的声音冷了几个度,“后天有个会议。可、能没法赶去云城。” “哦,没事。”钱琮清走到窗边,看着楼外的风景,语调轻快,“但是哥,别忘了我的礼物。” “少不了你的。”钱琮澜没好气地道,“其他人的礼物,我替你先收了,已经放到了你的房间里,等你回来后就能够拆了。我的那份,你生日当天就能够到云城了。” “嗯嗯,我知道了。”钱琮清笑眯眯地点头,完全不觉得他哥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反正比起其他人的礼物,他哥送的从来是最合心意的。别人的要不要无所谓……唔,当然,女神的那份除外,还有师父的,但他哥送的,要了准没错。 而后,他就听到了电话那头看似漫不经心提起的问题:“你最近,还喜欢张琼颖呢?” 语气里,莫名有一种“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换人了”的感觉。 钱琮清立刻瞪大了眼睛,道:“当然,阿颖是我的女神,哥,你懂吗,是女神,梦中情人!” 钱琮澜:“呵。” 钱琮清顿时就觉得应该为自己正名,然后他就听到钱琮澜语气幽幽地道:“你两年前还说顾弯弯是你心爱的姑娘。” 钱琮清:“顾弯弯那是……”少年一屁股坐在窗台上,嘟囔道,“顾弯弯可是顾家小姐,人金贵着呢,可不是跟我们一道上的人。而且,此心爱非彼心爱,哥,顾弯弯从来就不是我的菜,她就是我的好兄弟。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钱琮澜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冷意都快从手机里透出来了。钱琮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噫,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哥,心情很不明媚的样子啊。 第41章 片刻后,钱琮澜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也差不多点, 张琼颖不是你能娶的。” “哥……”钱琮清不满, 不就差了几岁嘛,怎么不能娶! “总之。”钱琮澜懒得废话, 直接道:“除了那七家的女人, 你日后想娶谁,哥都站在你这边。只除了那七家的女人,这一点,你给我记住了。” “哥, 我那是真爱,真爱懂吗?”钱琮清跳脚, 他家阿颖女神怎么了,他哥凭什么这个语气。 “还有一件事。”钱琮澜视钱琮清的抗议声于无物, 无比冷静, 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些天, 你做梦了吗?” 钱琮清的抗议声陡然一停。片刻后,是钱琮清依旧带着忿忿的声音。 “我昨晚梦见阿颖女神穿婚纱跟我结婚了。哥,这是我的终极梦想,什么时候让我美梦成真啊?” 钱琮澜:“哦。” 然后, 他就挂掉电话了。 “喂,哥?喂喂??”钱琮清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长嘀声, 气炸。 又挂他电话! 这可真是亲哥! 钱琮清愤怒地将手机砸在地上, 用力地踩了两脚。 客厅里, 刘柯一脸淡定。 虽然没有听到钱家兄弟俩的对话, 但他听到了那一声脆响。手机肯定又被砸了,没关系,手机卡能抢救一下就好。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刘柯并不知道,摔了手机后,钱琮清面上愤愤然的表情慢慢地褪去。他恍若脱力一般坐在了床上,肩膀垮下。 他抬手捂住了脸,含糊不清的喃喃轻轻在房间里响起。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某间套房中,一个穿着西裤衬衫的英俊青年将微烫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他解下领带,将这条黑色带蓝条纹的领带仔细地叠好后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整个过程,青年眼睫低垂,动作无比严谨认真,务必杜绝没有出现任何一处不必要的褶皱。 而后,他取出一只高脚杯,用开水仔细烫过一遍后,他拧开一只保温杯,将还冒着热气的液体倒进了那只高脚杯里。 散发着细微甜香的浅黄色液体里,飘着七八颗红红的枸杞,还有一颗硕大的红枣。 枸杞红枣水,再养生不过的饮品。只是,这水盛在高脚杯里却显得不伦不类。 青年晃了晃高脚杯,摇了摇头,自语道:“要是搪瓷杯就好了。算了,高脚杯就高脚杯吧。” 出门在外,就不要有那么多的讲究了,谁叫他忘记带他那只印花开富贵图案的搪瓷杯了呢。 异常优雅地执起高脚杯,青年走过套房的客厅,来到了阳台处。 他的目光越过楼下数百米开外的云江大桥,看向了更远处。 恒博景园的住宅楼,清晰可见。 手机铃声响起。 青年接起电话。 “是,我确定,别无所求,只此一件。麻烦您了,萨大师。” 挂掉电话,青年腰背笔直地站在阳台上,一口将高脚杯里的枸杞红枣水喝完后,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了房间。 阿清啊…… 等这一劫过了,他非得抽那混小子一顿不可! 这五年里,那一笔笔的账,什么在游戏厅里彻夜不归,什么无证驾驶跑车比赛,到现在还胆大包天地想要早恋,还是跟道协天师世家的女人!他虽然不怎么提,但他可都给那个混小子事无巨细地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 非得打到他有记性不可! 青年咬着那颗红彤彤的大枣,眼带寒光。 在大部分家庭都放弃了棍棒之下出孝子这一教育手段的新华国,钱家某位兄长始终坚定地贯彻着这一教育方针,就连他父亲出面说情都不好使。 说到底,有时候某父亲看着自己那大儿子,他也有些怵得慌,仿佛看到了当年暴揍过他的亲爹。 应该说,不愧是钱家老太爷亲自养大的孙子吗。 于是,正在卧室里兀自忧郁的钱琮清忽然打了个冷战。 他蓦地抬起头,表情惊慌。 为什么他有一种鸡毛掸子已经向他挥过来的感觉? 因绿豆糕引起的战争,自然也能够因绿豆糕而结束。 林徽真带着卤蛋出了一趟门。 卤蛋踩在林徽真的肩膀上,抻着脖子看柜台里摆着的点心,看了一圈,他伸爪指了指那些黄绿色的圆花型糕点。 好吧,绿豆糕,依旧是绿豆糕。 林徽真掏钱,包圆了剩下的绿豆糕,这才让卤蛋翘起了尾巴,尾巴尖愉快地晃来晃去。 林徽真抬手,毫不留情地呼噜了一通卤蛋的脑袋,直将那只最近越来越猖狂的小黑猫撸得喵喵大叫,抬腿就蹬。 林徽真闪过攻击,捏住了卤蛋的一只后腿,捏住了他手感极佳的肉垫。而在那只体型较当初依旧没有什么进步的猫妖张嘴咆哮的时候,一块绿豆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卤蛋气得拉平了飞机耳,扭头不搭理林徽真。却在吃着香甜的绿豆糕的时候,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还抖了两下。 看到这一幕的林徽真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猫这种生物这么招人疼? 果然是当初的肥猫榛子用它糟糕的举止拉低了整个猫族的水准吗? 嗯,一定是这样的。 林徽真:榛子,你应该自我检讨! 高中的日常生活其实并没有多少新意,即使没有上过高中,之前还对此有所期待的林徽真,在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后,虽然对于高中的诸多课程还算是游刃有余,但心中对高中生活的期待度已经刷地降了下去。 从早到晚,课程满满登登,这还只是高一。等高二的时候,不仅周六会正常上课,每天的晚自习还会持续到20:30。等到了高三的时候,课业就更繁重了,不到21:30不放人回家。 课间时无意中听到班级其他同学议论这些事情的林徽真:“……” 还好,他还有猫。 只是,他家那只卤蛋,又不知跑哪儿去浪了。 啧,这么一个人形的气运避雷器,卤蛋不知道珍惜。等哪天雷劈下来了,将自己劈得外焦里嫩,他就该后悔了。 林徽真坐在椅子上,兴致缺缺地发着呆。 今天是九月七日,星期三,是钱琮清的生日。 毕竟是钱家本家的少爷,往年钱琮清生日的时候都排场不小,但今年他身在云城,哪怕有不少人不介意跑一趟云城给钱家二少庆生,但钱琮清却没有半点庆祝生日的意思。 他给别人的理由是等回b市再聚,但他自己清楚,在生日前几天不断重复的梦境,他根本没有庆祝生日的心情。 师父给的功法,他都隐隐约约抓到了一点灵光,就是没有办法如师父之言,顺利地引气入体。虽然从师父口中得知了阿颖女神也是修行者,但他揪着刘柯一起发誓,不会将林徽真师父的事情告诉给别人,自然会在各个方面做到保密。 至于钱琮清曾经疑惑的,如果他成功引气入体,阿颖女神和那个烦人精会不会发现,林徽真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究其原因,就是张琼颖和张琼欣太弱了,感知力还差得要命,只要他引气入体后,她们没有抓住他的脉门,以一缕真元探入他的身体,她们就不会发现钱琮清的异常之处。 钱琮清十五岁生日当天有一死劫之事,张家老太爷在张琼颖来云城之前就告诉了她。同时,他也嘱咐过张琼颖,不要轻易插手钱琮清在云城的人际交往,应劫之日的时候也不要主动做什么,但要是钱琮清主动提出什么,她就可以出手相帮。 但张琼颖,绝对不能给钱琮清任何暗示。 张琼颖心中有些为难。不干预钱琮清的日常交往,这没问题。可应劫之时,钱琮清要是始终不曾开口求个帮助,万一他死在了云城,张家的麻烦大了。 渡生死劫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百分百把握。张家助钱琮清渡过了,钱家必定感激。若没能渡过,哪怕之前说得再好,心里也会留下道坎儿。 b市谁不知道,钱家二少是大少的眼珠子。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不信的大有人在。毕竟,钱家本家就这么两位少爷,在其他人看来,如今的那位钱家主母跟大少那赵家大小姐的生母没法比,家世虽然看得过去,但哪里能跟与钱家齐名的赵家相提并论。 可是,赵家大小姐毕竟已经死了,如今陪在钱家家主身边的是二少的生母,枕头风忽略不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钱二少五岁时张家老太爷给他批的命格太好,难保钱家现在那位主母不会动心,钱家大少不会忌惮着他们母子。 财帛权势动人心,钱琮澜是钱家家主发妻所生,可钱琮清又不是什么私生子,虽然家世低,但他的母亲也是明媒正娶进的钱家。 张琼颖倒是没信过那些传言。 钱琮清估计已经不记得了,他在十年前的时候其实是见过张琼颖的。 钱琮澜抱着钱琮清赶去张家的时候,张琼颖正在庭院里练功。 那时候的钱琮清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小胖胳膊死死抱住钱琮澜,眼泪汪汪的样子忒招人疼。反观钱琮澜,才十五岁,他的气势就特别足,不像是温温和和的钱家主,更像是戎马一生的钱家老太爷。 张琼颖不知道钱琮澜跟太爷爷都说了什么,但从不给人批命的太爷爷却破例给钱琮清批了命,王侯将相,上等的命格。 张琼颖记得,太爷爷曾经告诫过她,相面之术,纵是看破亦莫要说破。概因命数,从来不是不可变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旦说破,地利与人和生变,纵是天命所归,衍生出来的变数也可能胜过天命。 张琼颖曾经问过太爷爷,为什么会在钱琮清身上破例。 张家老太爷沉默良久,只叹息地告诉张琼颖,有人拿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更多的,张家老太爷就不肯说了。 说一点,藏一大半,从来是张家老太爷的习惯。张琼颖也气恼过,但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 太爷爷是老神仙,她学艺不精,不知如何帮钱琮清渡劫,那就得按着太爷爷的吩咐来。 她只中规中矩地给钱琮清送了一份生日礼物,为了不让欣欣跟钱琮清的关系闹得太僵,这一份礼物是以她们姐妹的名义送出去的。 钱琮清收到礼物的时候,简直是悲喜交加。 虽然不管女神送他什么他都喜欢,可为什么这份礼物要有张琼欣的一份! 林徽真也送了钱琮清一份礼物。 林徽真不是没有好东西,但那些东西都在玉阆仙府里堆着,他不引气入体,玉阆仙府根本打不开。毕竟是弟子,虽然是记名弟子,但林徽真满打满算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思来想去,林徽真送给了钱琮清一份让一旁刘柯无语凝噎内心的白眼都快将黑眼仁都翻没了的礼物——一幅字。 一幅字,如果是名家名作也就罢了,但那是林徽真自己写的,哪怕字很漂亮,也值不得几个钱。以及,右下角落款的地方,除了林徽真的大名以外,居然还有一只梅花印,明显就是那只黑猫的爪印。 钱琮清倒是很高兴,抱着这幅字表示自己回家就挂在墙上。 闻言,林徽真的神情和缓了一些。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拿一幅字送给钱琮清有些搪塞,不管这个徒弟收得多不情愿,他毕竟拜到了他的门下。 入门要求是林徽真提的,钱琮清都办到了,还没有一点含糊,冲这点,钱琮清便是他天枢殿的人了。 哪怕林徽真当师父是新手上路,没有什么经验,但看看自家师尊日常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哪怕他和钱琮清有着本质的身份不同,他对钱琮清也着实有些慢待。 “再等几年。”林徽真抬手,钱琮清立刻配合地低下头,让目前矮了钱琮清一截的林徽真轻而易举地拍了拍自家新出炉不久的徒弟,语重心长还老气横秋,“好日子在后头。” 等他长到了一米九,重踏修行路,玉阆仙府里那堆东西,扒拉扒拉总能有适合钱琮清的。哪怕没有合适的物件,灵石也能将他这徒弟活埋了。 钱琮清做认真乖巧状:“好哒,师父。” 刘柯:“……” 刘柯痛心疾首,觉得钱二少已经完全被林徽真拿捏住了。而他,因为种种顾虑,还不敢告诉给大少,还时刻担心着事情败露后自己的下场,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林徽真拍了钱琮清的脑袋一下就收回了手。 还没有卤蛋的脑袋好摸。 也不知道他哥他娘整天摸他脑袋有什么意思,反正他没从钱琮清的脑袋上得到什么乐趣。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卤蛋依旧没有回来。林徽真拎着个空书包,他的作业已经趁着下午的自习课做完了。他扭头看了一眼隐隐透着些许焦躁不安的钱琮清,突然开口道:“钱琮清。” 钱琮清一个激灵,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脱口道:“到!” 准备离校的通勤生与准备去食堂的住校生:“……” 林徽真还没有说什么,钱琮清已经颠颠儿地跑到林徽真身边。 “好歹是你的生日。”林徽真声音平静,“叫上张老师和葛老师,一起去你家吃顿饭吧。” 钱琮清:“……啊?” 钱琮清一脸纠结,叫阿颖女神没有问题,可葛潍潍?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师父那么罕见地突然发话了,钱琮清只得照办。 众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林徽真和钱琮清的相处模式了,难道,当初军训钱琮清被林徽真打落过一次粪坑,他非但没有记恨,反而彻底认了林徽真当老大? 林徽真先去取车,钱琮清和刘柯则去找张琼颖和葛潍潍。为了追随林徽真的脚步,当初那辆招摇过市的兰博基尼钱琮清没有再开过,而是换成了自行车。 反正恒博景园距离云城二中不远。 林徽真取车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某只黑毛团子已经早早地窝在车筐里睡觉。林徽真伸手戳了戳卤蛋的脑袋,扰得卤蛋不满地咪呜了一声,眼睛不睁,小脑袋又往交叠的两爪之间埋了埋。 林徽真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似乎,有点可爱? 林徽真抿了抿嘴唇,又伸手捏了捏卤蛋的耳朵,而后一扯。 “喵!” 卤蛋不满地睁开眼睛,瞪向林徽真,漂亮的绿色猫眼里满是控诉。 “咳,入秋了,别在外面睡觉。”林徽真一本正经,“当心着凉。” 卤蛋:“喵?” 当心着凉?看看他顺滑的皮毛,请再跟他说一遍。 忽然,林徽真眉尖轻蹙,伸手扯过卤蛋一只前爪,指下微微用力,让卤蛋那只爪子的爪钩探出来,冷声道:“怎么回事?你又干什么了?” 刚才他没有注意,这小东西的爪子上竟然带上了一股尸臭味。尸臭味不重,远没有当初黄鼠狼精那股妖气呛鼻。要不是林徽真跟卤蛋靠得近,他几乎注意不到这股气味。 黑黑的毛茸猫脸上露出了讪讪的表情来,但很快就变成了理直气壮。他小脸一抬,一连串底气十足的喵喵声就冲林徽真叫了出来。这喵喵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卤蛋很喜欢跟在林徽真的身边,但人类的课堂实在是太催眠了。一天两天,卤蛋还坚持得下去,三天四天,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于是,卤蛋虽然会跟着林徽真到学校来,但在教室里待着的时间直线下降。林徽真腹诽卤蛋不知道跑哪儿浪去的时候,卤蛋就趴在二中校园林荫道的一棵大树上,晒着太阳打瞌睡。 然后,他就闻到了尸臭味。 卤蛋探头往树下一看,就看到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头慢吞吞地走在操场上,那股尸臭味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人在因寿数与病症濒临死亡的时候,随着体内生机的消散,他们的身体自然而然地会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人类闻不到,但动物却能够闻到,而妖怪远比动物还要敏锐。 但人之将死的尸臭味跟眼下这个呛鼻子的尸臭味可不同。 卤蛋目光炯炯,然后就看到那个老头一边走,还一边往路边撒东西。卤蛋定睛一看,哎呀,竟然是虫子! 那一条条白色的肉虫,落地之后就蠕动着身体钻进土壤里。虽然过程很快,但卤蛋还是闻到了那些虫子散发出来的尸臭味。 尸虫。 不知为何,卤蛋的脑海里立刻跃出这样一个词汇。 没有多想,卤蛋从树上一跃而下,一爪子抓向了那个老头。 云城二中是林徽真上学的高中,虽然阴气森森的,但已经被卤蛋划为自己的地盘。现在,有人胆敢在他的地盘上乱撒尸虫,不管他想要干什么,这都是对卤蛋的挑衅。 卤蛋就那么喵嗷嗷地跟那个老头战成一团。 那老头明显不是什么普通人,在发现卤蛋不好对付后,那个老头试图求和来着。 云城二中的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那个老头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只是,卤蛋才不管他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云城二中是他的地盘,地底下迈埋着的东西也就是他的东西。 卤蛋根本不给那个老头谈条件的机会,要不是他逃得快,舍下了那张老头皮,卤蛋非得将他逮住打个半死再吊在云城二中教学楼的楼顶示众不可。 那老头逃了后,卤蛋将那些钻进土里的尸虫都刨了出来,连同那张老人皮,一把妖火烧得干干净净。 扞卫了自己的领地,卤蛋的心情无疑是愉悦的。可拿爪子糊了那个老头后,他的爪钩皮毛上不免沾到了尸臭味。卤蛋溜到宿舍楼的水房里仔细地洗过了,还顺了点舍管老师的沐浴露。 只是,那股尸臭味挺顽强的,卤蛋自觉都快洗秃毛了,还是带了点气味,还被林徽真给闻了出来。 虽然他不喜欢那个气味,但他允许林徽真拿那什么六神花露水往他身上喷一点。 听完了卤蛋的喵叫后,林徽真默了片刻,道:“听不懂。” 卤蛋:“……”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那你让我给你解释个鬼啊!!! 卤蛋很愤怒。 林徽真伸手捏住了小黑猫的后颈皮,将整只猫拎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伤,就是这股尸臭味挺顽固的。 啧,云城二中里出现尸臭味,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惊讶? 想要祛除这股尸臭味,普通的香皂沐浴露自然不行,当初张琼欣送给他的那瓶用六神花露水蓝瓶状的药液,他放在了家里。 林徽真在向张琼欣再要一瓶与回家一趟这两个选择里,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 第42章 虽然以着张琼欣当初送他东西的态度, 那小姑娘性子爽利, 他若开口,她并不会多犹豫。但林徽真不爱求人, 没有能够与张琼欣等价交换的物件在手,林徽真宁愿自己麻烦一些也不会开这个口。 他在楼下给钱琮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先回家一趟。 钱琮清立刻将自己在恒博景园的住址报给林徽真。与其折腾林徽真再回学校一趟,不如直接在恒博景园的公寓汇合。 为了节省时间, 林徽真将自行车复锁好, 拎着卤蛋出了校门,打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林徽真将卤蛋按在卫生间里, 张家出品那种专门用来消除妖血尸臭的药液喷了一身。哦,还有林徽真自己的手,刚才抓过卤蛋的爪子来着。 卤蛋不满地一爪子拍开了林徽真的手, 然后用爪子蘸着凉水理了理散发着呛鼻药香的皮毛。 卤蛋作为一只猫妖, 虽然不排斥洗澡,但他并不喜欢湿漉漉,毛都紧贴在身上的感觉。 穿衣服洗澡的感觉,忒怪异了。 正在用爪子蘸水梳理皮毛的卤蛋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让爪下的动作都为之一停。 旋即, 卤蛋摇了摇脑袋。 猫怎么脱衣服,真奇怪。 十五分钟后, 卤蛋踩着优雅的猫步走出卫生间。 林徽真将小黑猫抱到面前, 比起尸臭味, 此时卤蛋身上散发着的药香味明显要好闻许多。 等等!这个气味…… 林徽真凑近了黑猫,仔细地闻了闻,末了竟直接将鼻尖探进了卤蛋后颈的皮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卤蛋明显呆了一下。他仔细打理过身上的皮毛,虽然药香味有些重,但绝对没有尸臭味了啊。 “奇怪……”林徽真抓着黑猫不放,伸手将茶几上的那瓶六神花露水拿到手中,往自己手背上喷了一点,然后闻了闻。 嗯……草药的清香味,林徽真虽然不通药理,但见过娘亲配药,一些药材的气味他还能够辨别出来。 心中有了底,林徽真将一脸懵的黑猫举到眼前,又凑近了他的脖子仔细地闻了闻。 卤蛋:“……” 完全是被林徽真的举动给震住了,好半晌卤蛋才想起来反抗。于是,他大声地“喵”了一下,抬起爪垫推开了林徽真的脸。 林徽真异常配合地将头往旁边歪了一下,然后伸手捏住了卤蛋的爪子,捏了捏肉垫,一本正经地道:“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卤蛋。” 说着,林徽真一手门钥匙钱包手机,一手猫,直接出了门。 卤蛋:“………………” 什么鬼! 在黑猫卤蛋陷入了对林徽真脑袋出毛病的怀疑中时,林徽真在卤蛋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错觉。 没有剑心寒兰的香气,只有张家配的低阶药液的药香味。而那药液里,同样没有剑心寒兰这一味材料。 剑心寒兰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当初林徽真只依稀分辨得出那是兰花香,还是后来秘密派心腹收集了各个品种的兰花,才找到了那一盆有着同样香气的剑心寒兰。 剑心寒兰的气味的确好闻。 沁人心脾,让人,思之不忘。 钱家给钱琮清安排的公寓位于恒博景园,那里是云城最好的住宅区之一,临窗望江,景色优美。比起林徽真所在桃源小区异常松散的安保和压根就没有的门卫,恒博景园注重用户的隐私和安全,无本小区用户证明,不得入内。 林徽真带着卤蛋坐上了出租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钱琮清打电话。 他没兴趣傻傻地站在恒博景园外面等人。 然而,没有打通。 林徽真挑了挑眉。他看了一下手表,经过回家、卤蛋洗毛这一系列的事情,现在是晚上六点十五,高二、高三以及高一的住宿生已经在上自习了。再耽误时间,钱琮清他们也应该离开学校了。 一连打了两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后,林徽真目光微凝,通讯录名单下拉,找到了张琼欣。 打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林徽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则捏着卤蛋的肉垫。他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片刻后,林徽真睁开眼睛,冲驾驶座的司机道:“师傅,麻烦一下,不去恒博景园了,去二中。” “好咧。” 出租车很快停在了云城二中的大门口处。林徽真下了车,看着这座他刚离开了一个多小时的高中校园,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徽真肩膀上蹲着的卤蛋,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眼瞳一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 “麻烦了……”林徽真喃喃,他早该知道,就这破聚阴地,早晚都得出事。 钱琮清他们,估计是陷在里头了。 林徽真在云城二中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哪怕看着校园上空的阴气再眼疼,这么长时间也习惯了,就当自己看不到,就当这抹沁凉是天然的空调。 而此时,他就离开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二中上空的阴气已经浓如墨染,这刺骨的阴气俨然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哪怕普通人看不到笼罩了整个校园的阴气,过往的行人也下意识选择了远离。 原本的云城二中能够被称之为聚阴地,现在的二中,称一句小鬼蜮也未尝不可。 说好云城二中建立之前,这片土地只是烂菜地呢? 就这阴气浓度,林徽真极度怀疑压根不是什么烂菜地,而是乱葬岗! 林徽真伸手将卤蛋从肩膀上提溜下来放在地上,看着黑猫一脸懵的毛茸脸,道:“等在这里。”卤蛋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一点筑基期的修为,虽然比张家姐妹强了不是一点两点,但这鬼蜮阴气的程度,没个金丹期修为根本扛不住。 林徽真虽然目前是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他有神器护体,阴气不足以侵蚀他的身体。 而且,在不立刻重修的前提下,想破这阴气不是没有办法。 林徽真的眼睛暗了暗,顾不上跟卤蛋解释什么,扔下猫后,他大步走向校门口的保安室。 林徽真本想跟保安室里的保安说一声,用取东西为借口让保安给他开一下这电动伸缩门。但林徽真隔着窗户往里面一看,只见到一个小时前还精精神神的保安此刻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阴气入体,作为一个普通人,他被冻得瑟瑟发抖,根本没有心情搭理林徽真。 林徽真默了片刻,手往电动伸缩门上一按,准备直接跳过去。 就在这时,刚刚被他放下的黑猫则扑了过来,直接抓住了林徽真的裤子,张口就是一连串急促的喵喵声,似在控诉。 林徽真完全没有心情跟这只小猫妖解释什么,他俯身将卤蛋从裤子上拽下来,校服裤子都被卤蛋抓破了都顾不上训斥,疾声道:“不行,你不能跟着,你扛不住里面的阴气。你不准跟着来,不然你以后就不必回家了。” 林徽真声音渐冷,那一刻,穿着一身丑爆秋季校服的少年与坐在御座上执掌正魔两道的玄真尊者重合,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卤蛋一呆,人立而起的黑猫呆呆地松开了爪子,深碧色的猫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却什么淹没在困惑与些许的恼怒中。 他不喜欢林徽真此时的语气。 看着仿佛遭到了严重打击的黑猫,林徽真想起自己之前对卤蛋年龄的推测。虽然猫有八尾,但他也不过是一个有着大妖血脉的小家伙而已。 林徽真放缓了声音,伸手揉了一把卤蛋的脑袋,是安抚,也有点敷衍的意思,道:“乖。” 说完,林徽真手一撑,直接从电动伸缩门的上方跳了过去。 推开了教学楼的大门,林徽真大步迈进了这栋建造于五十年前的建筑。 寒冷,是第一感觉。 整栋楼阴气森森,就像是建造在冰山上一样,处处透着彻骨的森冷寒意。现在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但落日的余晖在透过了窗户照进这栋建筑里的时候,非但没有给这里增添半点暖意,本该是暖橘色的阳光不知怎地,照在白色墙壁上的时候变成了血一样的殷红。 死寂,便是第二感觉。 虽然已经放学,但云城二中的教学楼里其实有着不少人在。 国家的政策一直在号召给学生减负,但为了高考成绩,阳奉阴违的学校不要太多。尤其云城一个四级三线的小城市,天高皇帝远,减负政策的推行极为艰难。而且,为了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不仅学校这边有意加课,就连家长那边也希望学生尽可能在学校待得时间长一些,多学一些知识。 所谓的放学,离开学校的只是高一这些刚升入高中不久的新生,还只是通勤生而已。住宿生在晚上六点到九点半期间,在学校教室进行自习是学校的硬性规定,学校的宿舍不是住宿生随时想回就能够回的。 至于高二、高三,那就更不必说了。想要晚上五点放学,那是在做梦。 所以,如今的教学楼里的学生,就只刨去了高一通勤生。大概算算,单是学生就差不多两千人,其中还不包括上晚自习的教师和值班老师。 教学楼里的人气其实很足,只是,此时充斥在校园中的阴气太盛,已经不是区区两千多人的生气能够镇下来的了。 阴气过盛,阴阳颠倒,又是逢魔之时,本来就是聚阴地的云城二中,不免会出现了一些本来只有一小撮人才会倒霉撞见的事情,即—— 撞鬼。 林徽真之前的猜测对了一半,五十多年前,云城二中校区这片地确实是烂菜地,但再往前推五十年,这里却是乱葬岗。 某高一年级的班级里,讲台上坐着看晚自习的老师,而下方,零零落落地坐着正在自习的住宿生。他们有的在认真地做作业,有人则在发呆,有人则在偷偷地摆弄着手机发短信。 新高一的住宿生还不那么适应放学后强制自习的日常,静得下心的学生并不多,但他们保持了最基本的安静,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变故发生的那一瞬,他们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但安静的教室里突然有人操着不知哪里的方言说出声,却是打扰到了其他人。 “狗娃子,莫玩了,要好好读书啊。” 正在摆弄着手机的男生被一旁的苍老女声吓了一跳,以为是老师过来了。只是,狗娃子是什么鬼?骂人吗? 男生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一边属于通勤生的空座位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老太太身上穿着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双手满是老茧冻疮。她的双眼浑浊,看向男生的眼中却充满了慈爱。 男生:“???” 男生诧异地看向老太太,脱口道:“你谁啊?” 男生的声音惊动了其他正在上自习的学生,众人循声看去,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是我奶奶。”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男生的身后响起,随即是沁凉的空气拂过男生后颈,激得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男生猛地扭头,又见到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蹲在后排的桌子上。那个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小脸更是糊得跟小花猫似的,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企盼。 “大哥哥,我们一起玩好吗?” “狗娃子。”老太太不悦地拍了拍桌子,满是褶皱的橘子皮老脸突然流淌下殷红的鲜血,一边的脑袋变得血肉模糊起来,声音也变得含混起来,“读书,好好读书啊!” “不嘛,奶奶,我想玩,想要玩!”小男孩伸手抓住了男生的肩膀,脏兮兮的小手突然开始流血、腐烂,碎肉稀稀落落地从手骨上脱落,童声一瞬间变得异常尖细刺耳,“我要玩!要玩!!” 男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种可怕的猜想击中了男生的大脑,让他忍不住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从老太太和小男孩的包围里冲了出去,连手机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 以为其余同学只顾傻看着,认定男生突然大叫扰乱晚自习秩序吗? 不!不仅是男生,周围的其他同学,还有坐在讲台上的老师,都看到了! 那一刻,惨叫声此起彼伏,“鬼啊”的尖叫声间杂其中,还有看着乱象,小鬼拍手直乐,老太太无奈叹息的声音。 教室里的人蜂拥到门口处,他们想要夺门而逃。然而,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门就像是焊死在了墙上一样,无论教室里的人怎么撞,怎么撬也打不开。 张琼颖借着职务之便偷偷贴在这个教室后方的驱邪化煞符,黄色符纸的边缘已经被黑水打湿,上面的朱砂字符糊了一片。 出自张琼颖之手的驱邪化煞符固然是灵符,但由炼气二层修士画出来的灵符,聚拢而来的清净之气也就能够驱逐一两个普通小鬼。如今的聚阴地已经化作一方鬼蜮,在这里行走的游魂怨鬼有这些阴气加持,根本就不怕那些低阶灵符。 类似的事情,正发生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莫怕,莫怕……”半张脸血肉模糊的老太太含混地开口道,不是她口齿不清,而是喉咙的部位烂了一片,声带毁了大半的缘故。 “老太婆就是想请各位帮个忙,我家狗娃子可聪明嘞,就是老太婆没钱,没法子送狗娃子去学堂。” “你们都是读书人,能不能帮我家狗娃子温习一下功课?” …… 某个教室里,一个穿着一身血红色旗袍的女鬼拖拽着一个大包裹站在讲台上。教室的另一头,一群人包括老师都在瑟瑟发抖,满脸惊惧。 女鬼抖开包袱皮,小山似的骨头出现在众人眼前,尸臭味直接熏晕过去好几个人。 “那张屠户坏得很,将奴家的身体砍成了这副模样。奴家费了不少功夫找到了这些,不知各位公子小姐,能不能帮奴家缝补完整了?” ……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讲台上,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手拿戒尺——其实是班级专门为数学老师准备的榉木直尺——摇头晃脑地念出出自《中庸》的句子。这样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教室里坐着的一众学生却没有一个敢笑出来,一个个瑟瑟发抖地盯着教室地面,个别人已经睁着眼睛昏了过去。 因为男人在转过身,抓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露出来的后脑勺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而且,白炽灯下,那个男人没有影子,没有影子,没有影子! 这是一个死了还执念教书的鬼。 青袍男鬼轻抚戒尺扫视着坐下众人,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此话,何解?” 众人:救命! …… “这鸡爪不好吃,卤得不够入味,用料也不够考究。”讲台上,一个穿着满是破洞的绸缎衣服的小胖子盘腿坐在上面,怀里堆着一堆零食,隐透青黑之色的胖脸上半是满足半是挑剔,还有学生瑟瑟发抖着将自己储备的零食往他怀里送去。 即使零食开包后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教室,即使那个鬼正抓着零食大快朵颐还直吧唧嘴的声音异常响亮刺耳,一众学生以及这堂课的晚自习老师也不敢说什么。 吃吧吃吧,玉皇大帝耶稣上帝圣母玛利亚,求求你们,让这些零食堵住这个鬼的嘴巴吧。 人肉不好吃,真的不好吃!!! …… 整个教学楼,四十多个教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吓昏过去的学生老师不在少数,但还算幸运的是,这些鬼暂时没有杀人的意思。 这并不是因为这些鬼不渴望人类的生气,亦或是不想要在他们的身上发泄自己已经死亡的痛苦与愤怒,而是地下的封印虽然被撕开了大半,但余威仍在。即使这里已经成了鬼蜮,距离这些人成为某些恶鬼的盘中餐前,还有一段时间。 鬼蜮阴气虽然充斥在校园的每一处,但还没有完全占据优势。林徽真依稀能够感觉到张琼颖姐妹俩全力催动法器时的灵光,还有一道陌生灵光,不弱于张琼颖姐妹俩那把金钱剑和尺形法宝。 比起这些法宝的灵光,引着林徽真直奔楼顶天台的却是那一缕凛然剑意。 论修为,葛潍潍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对付这鬼蜮阴气,无疑蚍蜉撼树。但若加上剑修这个身份,修真界的泥石流,林徽真还能说什么呢。 不能越级挑战的剑修不是好剑修! 林徽真赶到天台的时候,正是三方对峙。 钱琮清在天台上,张家姐妹还有葛潍潍都在。 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一个一身西装革履,社会精英模样的青年。他紧紧抓着钱琮清的手腕,将钱琮清半抱在怀里,与钱琮清在五官上有三分相似的青年神情冷峻,眼见着超自然事件在眼前发生也没有丝毫动容。 青年身边,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手中抓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铜铃铛正散发着浓郁的灰白色灵光,铃声时高时低,声调悦耳,驱开周围的阴气。他护卫在青年左右,神情冷凝。 唔,刘柯也在,不过他已经晕了,忽略。 与他们呈对峙之势的明显是两方势力。 有一人,细眉细眼,下巴尖得能够硌死人。五官分开看也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致,但合在一起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面貌里透着一副阴邪之气,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而事实上,他也不是什么人。 他的脚下簇拥着能够逼死密集恐惧症的蛇群,各种颜色的毒蛇聚集在一起,彼此交缠,却又无比亲昵地蹭着男人的鞋子,驯服得如同家犬。 男人一直盯着人群中的钱琮清,见钱琮清目光颤抖地看过来,他不禁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来,咧开的嘴巴里,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原本黑色的双眼瞬间变成了红色的竖瞳,青绿色的鳞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男人的右脸上,还有不断蔓延之势。 这样的一张脸,几乎能够称得上钱琮清的童年阴影了。 十岁生日那年,梦中绞死他的那条巨蟒,现实中长得像蛇却掐住了他喉咙的男人,以及为了救他摔断了胳膊的哥哥。 不是同一张蛇脸,却能够让钱琮清轻易陷入了童年的阴影中。 穿着西装的青年将钱琮清往身边揽了揽,冷声道:“阿清,不怕,哥在这里。” “哥……”钱琮清声音发颤,顾不上在心目中女神面前保持自己英勇无畏的形象,“他们又找来了。” 第43章 曾经的钱琮清没有将那个蛇脸男想到妖魔鬼怪那里, 而现在, 见过了黄鼠狼精的钱琮清轻而易举地将眼前的男人,以及五年前袭击了他的那个蛇脸男联想到了妖怪上。 就是妖怪啊。 相较于召唤出万千毒蛇的男妖怪, 另一边虽然有两个人,但要显得平凡许多。 那边为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五官面目异常僵硬,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明显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他的左手揣在上衣兜里, 随意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枯瘦泛黑,上面带着明显的尸斑。 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个穿着二中秋季校服的少年,于钱琮清而言也勉勉强强算是熟人——谁叫他叫郭明睿, 是他师父的同桌,跟钱琮清还是同班同学。 郭明睿的脸色明显有些糟糕,他眉头紧蹙地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老头, 犹豫了一下, 嘴唇紧抿,并没有说什么。 一个小时前,在林徽真跟钱琮清兵分两路,钱琮清和刘柯上楼去找张琼颖和葛潍潍, 而林徽真下楼取车的时候, 变故显然还没有发生。但当林徽真跟钱琮清通过电话,林徽真带着卤蛋打车回家后, 逆着人流上楼找人的钱琮清和刘柯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们上到四楼的时候, 他们遭遇了鬼打墙。 两人在走不到尽头的走廊里被鬼追得心力交瘁, 还是张琼颖感应到了走廊里阴气的不正常波动,出手救下了两人。而那个时候,云城二中地下原本被封印镇压了多年的阴气呈现了井喷之势,瞬息间将人间的一角变成了鬼蜮。 张琼颖从b市来到云城就是为了加固封印,结果,她的封印还没有尽数加固修复完成,聚阴地的封印就先破了。不必说,张家必然会因此饱受诘难。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在恶鬼弑人之前将阴气重新封回去。 只可恨的是,竟然有人趁着封印被破,阴气爆发时动手。 那个她看不清修为深浅的蛇妖是一个,那个浑身尸臭味的老头是另一个。还有郭明睿,张琼颖好歹教了他两节课,但她完全没有发现,郭明睿身上过盛的阴气不是八字轻在这里沾上了过多的阴气,而是他竟是鬼道传人! 华国修行界当年兼容并蓄,道门、佛门、巫蛊之道都能够找到一席之地,鬼道曾为其一。 张家老太爷曾经跟张琼颖讲过如今世上颇有些势力的修行门派,南疆蛊师、佛寺高僧、南洋降头师,张家老太爷都曾如数家珍,对张琼颖细细道来,言谈间既没有轻蔑之意,也没有什么忌惮之色。 唯有鬼道,提起鬼道之时,张家老太爷神情复杂,不愿多提。 后来,张琼颖才从道协藏书楼中一卷旧籍中得知,鬼道奇诡,传人难觅,所行虽然偏邪,却也曾颇有盛名。只是在百年前,那一任的鬼道传人作恶多端,造成了血孽无数,终于激怒了华国各派修行者,齐心合力,剿灭了当时的鬼道宗门。 自此,鬼道宗门覆灭,余孽则为邪道,基本上见之则杀。 张琼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了一回老师,手底下的学生里竟混入了一个鬼道传人。而且看修为,明显比她还高。 这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鬼蜮对阴魂厉鬼的吸引力太大,鬼蜮之势刚成,不仅二中地界上游荡的孤魂纷纷现身,就连远处死很久的、刚死的鬼,都往这边聚拢过来。一进到二中的地界上,一些有点修为的鬼还好,普通的鬼尽数被迷了心智,被鬼道之术驱使着攻击张琼颖等人。 诸多鬼怪,杀之不竭。 而在这时,钱琮澜带着人赶到了。 钱琮澜对钱琮清的事情了解得比钱琮清自己还清楚,张家老太爷早在十年前就告诫过他,只是他依旧这么做了。 渡生死劫的人,外人不能轻易插手,这是张家老太爷的原话。但钱琮澜不是外人,甚至,他早在十年前就插手了属于钱琮清的劫数。即使会有危险,这份危险也不会应在钱琮清的身上,而是钱琮澜自己的身上。 钱琮清的劫,一旦钱琮澜插手,死劫便有七成可能转移到钱琮澜的身上。 只是,那是他弟弟,他看着长大的蠢弟弟! 所以,临近钱琮清生日的时候,钱琮澜还是来到了云城。不过这一回,他带了人过来。 萨元平,道协七脉s市萨家家主的弟弟,修为远在张琼颖姐妹俩之上。而钱琮澜能够将萨元平带入这摊浑水,一是因为天师世家再超然,他们也离不开世俗,萨家与b市赵家从来相互依附,而钱琮澜的母亲就姓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萨元平欠了钱琮澜一条命。修道之人讲究因果,哪怕萨元平来云城之前卜过一卦,知前途艰险,他还是来了。 九死一生,总比心境有瑕,日后修行再无寸进强。 不知名老头再加上一个郭明睿,鬼道一边的势力无疑是逊色于张琼颖那边的。但这里是鬼蜮,是鬼道传人天然有利的领域,又有万鬼受其驱使,反倒是张琼颖一边落入了下风。 葛潍潍的剑意无疑是大杀器,但从她悟得剑意起,她从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修行,都靠她自己感悟,目前无法发挥出剑意的十成威力。 只是因为云城二中的封印还没有完全破坏,恶鬼受到封印制约,无法造成杀孽,只能做炮灰,这才出现了两方僵持的形势。僵持中,蛇妖男的出现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收手,以免黄雀在后,被这条蛇妖捡了便宜。 只不幸的是,那蛇妖明显是冲着钱琮清来的。 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蛇妖男转头看向那个披着张人皮装人的老头,道:“老头,你我联手如何?我别的不要,就要那个小子。” 蛇脸男抬了抬尖尖的下颌,指向钱琮清。 郭明睿忽然皱了皱眉,一脸狐疑地看向了钱琮清。 白胡子老头没有注意到郭明睿的异常,他瞟了一眼蛇妖男,“嚯嚯嚯”地笑了起来,道:“这恐怕不行。” 蛇脸男微微眯起眼,他的脚边,数不清的毒蛇倏地抬起了三角头,威胁地吐了吐信子。 然而,下一刻,靠近白胡子老头那一侧的毒蛇就开始奋力地扭动起来,蛇皮上冒出“嘶嘶”的白烟,就像是被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浇了满头一样,转眼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白胡子老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异常僵硬的笑容来,慢吞吞地道:“这可不行,嚯嚯嚯,老头子也是刚发现,那小子的体内有一点不一般的东西啊。” “你这老头!”蛇脸男的脸色倏地一变,一身妖气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直让护在钱琮清左右的张家姐妹变了脸色,萨元平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妖怪,而是至少五百年的大妖! “找死!”蛇妖男被白胡子老头的态度激怒,血红色的竖瞳冷冷地瞪向他,两根毒牙自唇边探出,一身妖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嚯嚯嚯。”白胡子老头完全没有将蛇妖男看在眼里,冷笑着道:“徒儿啊,为师今晚想吃蛇羹。上了年头的蛇,肉才有嚼劲啊。” 郭明睿没有说话,只上前一步,无畏无惧地看向修为明显高于自己的蛇妖男。 林徽真赶到楼顶的时候,正听到这些对话。 林徽真看了看那个蛇妖男,竹叶青成精,妖丹一转中期巅峰,差不多人修中开光期修士的修为,比他家卤蛋要高一截。而那个散发着尸臭味的老头,开光后期巅峰,半步融合,一身阴冷鬼气与尸臭,仗地利之便,能够发挥出融合乃至心动期修士的修为。 比起他们,张琼颖这边,也就那个陌生男人稍微够看一点,人家起码筑基了。 林徽真推开天台大门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对峙,战斗一触即发的众人。 钱琮清一扭头,见是林徽真,眼睛登时就是一亮,大声道:“师父!!!” “师父?”钱琮澜微微眯起眼睛,他家阿清什么时候拜师了?还是一个同龄人?为什么刘柯没有报告这件事情?! 昏迷中的刘柯忽然抖了一下,像是被鬼蜮的阴冷寒气冻到了一样。 “林同学……”张琼欣喃喃,她之前试探过林徽真,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恐惧的样子。 哦,对了,林同学有面部肌肉僵化症,没法露出更多的表情。 张琼欣用力地咬住嘴唇,如果她还相信那句鬼话,她就是个傻子。 林徽真大步走来,无论前方好似捅了蛇窝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还是郭明睿跟那个老头一身阴气森森宛如厉鬼降世的模样,都不足以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林徽真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了葛潍潍。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葛老师,我有话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葛潍潍愣了愣,她迟疑地看了一眼前方对这边虎视眈眈的蛇妖和鬼道妖人,摇了摇头,直白地道:“现在不行。” 那个妖怪和老头似乎很忌惮她的力量,即使她的修为远不及他们,一时间也没能攻破他们的防守。如果她离开,阿颖她们承受的压力必然会增大。 “我有办法助你们击退这些家伙。”林徽真的声音平静,想要越级干掉这条开光期修为的蛇妖和修了鬼道的活尸,指望其他人或是他们手中法器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倒是葛潍潍,她手中剑意,才是关键。 如果葛潍潍无法干掉他们,林徽真就只能够冒险重修了。 两千多条人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枉死在这里。 不不不,葛潍潍才炼气五层就修得一身剑意,放在天璟大世界里,就是万剑宗疯狂追逐的良才美玉。再加上他手中天阶上品剑诀《沧海剑诀》的传承功法,哪怕葛潍潍只能够粗略掌握第一式剑诀,就足以对付这些家伙。 林徽真觉得,还是能够对葛潍潍寄托一点希望的。 他的身高还是有指望的。 林徽真说话的时候,对面的蛇妖男和白胡子老头同时沉下了脸色。 乍看上去,这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少年只是一个普通人,半点修行者的气息也没有……等等!那是什么?! 蛇妖男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抬手捂住了鼻子,一脸的嫌弃,道:“一股猫味,难闻得很。” 话虽然这么说,但蛇妖男的眼中,除了嫌弃以外,分明还有忌惮。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个少年人身上留下一缕妖气的猫妖,不是普通的妖怪。 白胡子老头的脸色则是一变再变,脱口道:“你是那黑猫的主人!” 正在等葛潍潍回答的林徽真侧头看向白胡子老头,隔了老远就能够闻到他身上跟之前卤蛋爪子缝里如出一辙的尸臭味,再加上那张粗糙贴合在身体上,还带着新鲜血气的人皮,淡淡道:“尸炼之术,老人家,你倒是烂得彻底。” “小子。”白胡子老头的声音渐低,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口气倒是不小,当心,闪了舌头。” 他之前精心谋划的破阵之法,就是被那只黑猫妖打乱的。不然,现在破开的封印就不是半个,而是全部了。届时,以云城二中这片天然聚阴地为中心,将整个云城拉入鬼蜮之中,他便是鬼蜮中当之无愧的主宰。 到时候,什么道协七家子弟,什么蛇妖,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可恨,偏偏杀出一只捣乱的黑猫妖,古怪得很,明明瞧着就是只是普通,但动起手来他却一点便宜都没能占到。哪怕他之前出动的是炼制的分身傀儡,可好歹也有他四分之一的修为,却被那只猫挠到重伤,皮都丢了不说,花了十多年才培育出来的极品尸虫都废在了它的手上。 一想到分身传回来的那一幕,白胡子老头就怒火上涌,恨不能将那黑猫扒皮拆骨。 白胡子老头恶意满满的眼神,林徽真看在眼里,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天璟大世界里,想林徽真死的人,多得他数不过来。就这么一点修为,他看在眼里就怪了。 葛潍潍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她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一妖一尸,脚步向林徽真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你有什么办法?” 林徽真:“……” 跟他想的借一步说话不一样啊。 “也罢。”林徽真想到自己孤家寡人,就有一只猫,纵是特异之处为他人所知,他们想算计也得有命算计。于是,林徽真直接问道:“葛老师,葛潍潍,我手中有一套剑法……” “动手!”蛇妖男忽然一声爆喝,脚下群蛇跟着攻了过来。而之前还因为钱琮清而与蛇妖男没能达成一致的白胡子老头手一挥,厉鬼呼啸着扑了过去。 显然,不管那个一身猫味的少年在打什么主意,他们都不可能傻站着等他们商量完。 张琼颖目光一厉,一手握剑,一手执符,口中念咒,由一百零八枚铜钱组成的金钱剑宝光大盛,直劈众鬼。一旁张琼欣不甘示弱,紧握雷尺,跟恶鬼战成一团,并尽力抵挡众鬼向葛潍潍而来的攻势。 萨元平手中铜铃光芒大作,电蛇在灵光中游走,在护住钱琮澜兄弟的同时,硬抗蛇妖男的攻势。 葛潍潍脸色一变,就想要出手,但林徽真却猛地伸手抓住葛潍潍的手腕,继续道:“……名为《沧海剑诀》,你若愿拜入我天华门下,我便传你此套传承的第一式。” 林徽真觉得,天华门的掌门清微真人应该给他颁一个劳苦功高贡献奖,因为即使他权掌正魔两道,两边都一碗水端平,也就在血河派上不着痕迹地做了一点资源倾斜。但现在,发现修真好苗子,即将送出一套天品功法的时候,他记得将人先划拉进天华门。 说起来,这其实也算得上一个正规操作。谁叫创造出《沧海剑诀》的那位尊者,往前推十万年,正是他们天华门的掌教真人。这还是林徽真在成为太上长老后,翻阅宗门弟子名录的时候发现的。 至于这种天品剑诀的创造者为什么是天华门的掌门,而不是万剑宗宗主……谁叫天华门是天下道门之首呢。再者,万剑宗当年声势并不弱于天华门,当时执掌万剑宗的宗主同样是个剑道奇才,还跟他们天华门的掌门是道侣。 啧啧啧。 “天华门?”葛潍潍急着帮张家姐妹,但被林徽真抓着,这么一个身子骨单薄的少年,葛潍潍也不好用蛮力。当然,更重要的是,葛潍潍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直觉,林徽真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在真的给自己选择。 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葛潍潍直接道:“天华门可行正道?” “自然。”道门之首,正道魁首,天华门自然是正道中的正道。 “我应了。” 葛潍潍干脆点头。说起来,她虽然出身天师葛家,但她的天赋与葛家的秘术并不相合,念不出咒,画不出符。便是现在的修为,也是她稀里糊涂练出来的。 没学葛家秘传功法,葛潍潍只要不背叛葛家,她在拜师上就没有限制。 “好。”林徽真沉声道,“你且听好……” 林徽真从不怀疑葛潍潍的天赋,筑基期前就悟出剑意,半只脚踩进剑修大门的人,绝对有成为修真界泥石流的资本。就林徽真这样天赋点尽数点在符箓上的修士,当年在得到《沧海剑诀》后,看一遍也能够很快使出那些剑招,威力不俗,这还是在林徽真没有剑意,剑招的威力大大削减的基础上。 虽然葛潍潍才炼气五层,但有剑意加成,只要第一式山陬海澨有林徽真筑基时用出来的威力,就足以击退那白胡子老头和蛇妖。如果她能够顺势将剑意打入他们的身体里,那就更完美了。 要知道,剑意入体可是修真界最让人头疼的一种伤法之一。 “山陬海澨……山陬海澨……”葛潍潍眼神发怔,喃喃低语,身上原本勉强收拢在一起的剑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起伏不定起来。 林徽真眼眸一亮,成了? 然而—— 见微知着,葛潍潍的剑意与这套《沧海剑诀》的相容度确实极佳,起码比林徽真这个天生符修强。别看林徽真只教给葛潍潍第一式山陬海澨,那是因为林徽真手头没有玉简,没法在瞬息间将《沧海剑诀》全套功法传给葛潍潍的缘故。 但林徽真没有想到的是,葛潍潍太适合这套剑诀,她竟然、开始、顿悟了! 林徽真:“……” 林徽真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但他也清楚,如果葛潍潍真能从《沧海剑诀》第一式山陬海澨里悟出点什么,这一招的杀伤力绝对能够呈几何式暴增。 只是,她顿悟的时间地点显然不那么合适。 剑修,果然是修真界的泥石流! 林徽真心中腹诽,但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在蛇妖驱使着蛇群开始无差别攻击的时候,闪身站在葛潍潍的身后。而那蜂拥而来的毒蛇刚靠近葛潍潍周身三尺距离就被外放的剑意绞得粉碎。 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白胡子老头眼睛一暗,虚晃一招,硬扛着张家姐妹的攻击,直冲钱琮清而去。 “小心!” “嚯嚯嚯,这个小子也算是老头子今天的意外之喜吧。” 钱琮清脸色发白,他拼命回想着林徽真曾经传授他的功法,他已经能够隐约摸到了些许气感,但就差那临门一脚而无法引气成功。眼下生死时刻,他竟只能如待宰羔羊一般。 忽然,钱琮清脸色一变,惊呼出声:“哥!” 钱琮澜用力一扯,旋即一个转身,直接将弟弟护在了怀里,试图用后背挡住白胡子老头的攻击。 “轰——!!!” 同源的力量轰然相撞,激荡起烟尘无数。待得烟尘徐徐散去,白胡子老头的脸已经阴沉了下来。 “郭、明、睿!”白胡子老头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穿着校服的瘦弱少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敢背叛我?!” “弯弯说……”郭明睿脸色惨白,一道鲜血自嘴角淌下,但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怯懦畏惧之意,反而充满了狼一样的凶狠,“要钱琮清活。” “你这小子,儿女情长,不过是一个女鬼,你想要多少,为师都能够给你弄来,何必对一个女鬼言听计从!” 白胡子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郭明睿,目光格外痛心。 第44章 “呸。”郭明睿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来, 冷淡地道:“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手脚。想夺舍我的身体,你问过我了吗!” 白胡子老头倏然冷笑, 半点也没有被勘破阴谋的不安,阴测测地道:“老头子需要问你吗?” 郭明睿的脸色一变,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片刻后, 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年的双拳用力攥紧, 脸涨得通红, 瞪向白胡子老头的目光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显然,他此时的动作都非出自本心。 傀儡虫。 林徽真的嘴唇动了动, 一眼就看出了郭明睿此刻状态的缘由。 他老家地球与天璟大世界无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林徽真还是从这个世界的修士传承中, 看到了天璟大世界的影子。 傀儡虫,尸炼之术,一向是邪魔道尸傀派惯用的手段。而郭明睿驱使恶鬼的手法, 却让林徽真想起了幽冥渊,同样是邪魔道一品宗门。 这到底是殊途同归,还是……本就系出同源? “阿睿!” 郭明睿的身边,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出现,焦急地扶住郭明睿的肩膀。 半透明的身影昭示着她非人的身份,年轻漂亮的脸蛋和纤瘦的体型说明她死亡时年纪尚轻。 钱琮清蓦地瞪大了眼睛, 脱口道:“顾弯弯?!” 钱琮澜皱了皱眉, 自语道:“果然。” 女鬼回头看了钱琮清一眼, 眼神里有刹那的疑惑,但她却顾不上其他,只紧张地抱住了郭明睿的肩膀,恶狠狠地瞪向了白胡子老头。 “你对阿睿做什么了?!我警告你,不许伤害阿睿!” “真是个祸害。”白胡子老头瞟了女鬼,也就是弯弯一眼,抬手就是一掌,“果然还是应该死得彻底一点。” 林徽真脸色微变。 正在这时,葛潍潍动了。 原本呈现混沌的剑意陡然变得锋利起来,片刻后又变得空茫起来,如荒野寥寥,似无边深海。 这个大半时间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倏忽间出现在弯弯的身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猛地挥下。 无形剑气裹挟着苍茫之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向白胡子老头。 那一刻,无论是正在与张家姐妹缠斗的诸多厉鬼还是正在与萨元平斗法的蛇妖都蓦然变了脸色。 “该死!”白胡子老头脸色微变,眼见着那道剑意撕裂之前掌风,直逼他面门而来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咬了咬牙,掏出了那只斗法中始终不曾使用的左手,一掌拍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比起那只又干又瘦还长着尸斑的右手,老头的左手完全可能称得上白皙如玉,看皮肤也不像是老人的手。反倒像是年轻人保养极佳,不沾阳春水的手。 可就是这只手,一掌拍下,直接打散了葛潍潍那一招山陬海澨的剑意,余威不减,直接将葛潍潍击飞出去。她的身体穿过弯弯,重重地砸在了郭明睿的身上。 葛潍潍一口血喷出来,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潍潍!” 张琼颖猛地一剑挥开众鬼,直扑倒地的葛潍潍。 “阿睿!” 弯弯惊叫一声,下意识想要伸手抱住郭明睿,但半透明的双手直接从少年的身体穿过,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 可怜郭明睿那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完全不如葛潍潍一个修行专挑深山老林,动不动就挑战某某国家保护动物的预备役剑修,哪怕葛潍潍本身也就堪堪一米七,体重才一百斤出头。被葛潍潍这一砸,本就动弹不得的郭明睿直接倒地,后脑勺哐当砸地,也不管傀儡虫不傀儡虫的了,他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昏了过去。 林徽真霍地看向白胡子老头,眼瞳紧缩。 只见到白胡子老头用来撕裂剑意,重伤葛潍潍的那只左手,从食指开始,一直到小指,整整齐齐地剑意截断,但截口处却没有鲜血流出,紫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地涌了出来。 随着紫黑色的雾气涌出,老头左手上的皮肉开始腐烂,肉块鲜血“噼里啪啦”地从手骨上脱落,裹挟着紫黑色雾气的血肉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水泥天台的地面上发出“嘶嘶”的声音,完整的地面直接被腐蚀出一个个窟窿来。 老头的左手,不消片刻间就只剩下嶙峋掌骨以及拇指指骨。而那老头手掌与手腕相接的部位,林徽真清楚地看到,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与质地。 掌骨白玉莹莹,而腕骨昏黄平凡。 如果说白胡子老头左手的掌骨与拇指指骨是宛如玉质的工艺品,那么,他的腕骨就是不知风化多年的腐朽人骨。 那只手,不是老头自己的,而是他后来接上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紫黑色的雾气,不是普通的阴气、妖气、瘴气,而是—— 魔气! 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是人修。魔修有属于自己的功法传承,只所行非道,其言行举止不容于正道,才被归之为魔道。 亦有修士心境有瑕,运功失当而走火入魔。虽称之为入魔,最多让修士神志癫狂,真元混乱,疯疯癫癫而已。 但这些深紫色的魔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却不是修士入魔,抑或魔修运转本身真元能够转化出来的。 因为会有这样魔气的,是魔族。 太古洪荒之时,神魔对立,神造仙,魔造妖,后有人,人死而化鬼。 十万多年前,以神器为阵眼,四方结界的诞生就是为了封印域外天魔。而在林徽真第二世,前魔尊也就是他现哥夫夺取了四方结界阵眼之一的昆仑镜,结界崩溃,林徽真第二世最后的记忆便是域外天魔入侵天璟大世界,肆意杀戮嗜人,而偌大天璟大世界,无一人可堪敌手。 所谓域外天魔,其实就是魔。 现在,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老家地球上会有魔?或者说,魔的一截掌骨? 虽然只有林徽真一人看出了那截骨头的底细,但这股不同于普通阴气但格外恐怖的魔气散发出来的时候,还是让在场众人纷纷色变。尤其是正跟萨元平死磕的蛇妖男,幻化出来的尾巴尖都绷直了,根本顾不上其他,一个甩尾退开了十丈远,殷红竖瞳警惕地瞪向了白胡子老头。 蛇妖男紧紧地盯着白胡子老头的左手,下意识看了钱琮清一眼,嘴唇动了一下,再看向白胡子老头的眼中满是杀意与贪婪。 白胡子老头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他低头看着剥离了所有血肉的手骨,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缓缓道:“葛家丫头,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老头子对你有些兴趣。” 张琼颖神情紧绷,身体一动,直接将身后重伤,正艰难地从郭明睿身上爬起来的葛潍潍挡在身后。 “不过……”白胡子老头话锋一转,渐渐涌出浑浊血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瞪向了林徽真,厉声道:“比起她,老头子更对你身上的秘密感兴趣。” 话音未落,白胡子老头瞬息间已经出现在了林徽真的面前,满是尸斑的枯槁右手直接向林徽真的喉咙抓来。 林徽真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速度,现在的他根本躲不开。 轻伤,亦或是重伤? 可恶!若他知道这世上有魔物,再怎样担心身高,他最起码也会选择引气入体。有身高危机,总比此刻性命攸关,他却拿不出什么保命的法宝强。 “林同学/师父!” 眼见着白胡子老头枯黑的指甲就要抓进林徽真颈项血肉的时候,一个黑影猛地窜出来,直接撞开了林徽真,直直地迎上了白胡子老头。 不过幼猫模样的黑猫一爪拍开林徽真后,抬爪就狠狠地挠向了白胡子老头。电光火石之间,白胡子老头已经认出这只黑猫就是伤到了他分身傀儡的那只古怪猫妖。 拼着右手被猫妖爪钩狠狠割破的伤势,白胡子老头扬起了魔气萦绕的左手。 小小身体正因惯力飞在半空中的黑猫猛地一扭腰,他也跟着扬起了一只前爪,毫不犹豫地拍在了那只白玉莹莹但萦绕着紫黑色魔气的掌骨上。 林徽真被黑猫推得踉跄了一步,还没站稳身体,他的脸色已经变了。林徽真的眼瞳猛地收缩,脱口道:“卤——” “轰——!!” 惊雷一般的声音在云城二中教学楼的天台上炸响,白胡子老头脚下的地面直接裂开了无数条裂缝,半个楼顶砸进了下方的楼层。 幸亏教学楼的顶层是音乐教室和舞蹈室,眼下并没有人在里面练习。不然这一下,不知会砸死多少人。 然而,比起卤蛋居然跟手持魔骨的老头拼了个不相上下,天台跟着坍塌了一半的声势,让林徽真咽下差点从唇边溜出去的“蛋”字,只顾瞪大了眼睛,傻愣愣看着眼前一切的,却是在泥块灰尘里徐徐垂落在身后的黑色长发,以及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够在心底细细描绘的背影,还有那让人思之不忘三百多年的寒兰香。 之前的黑猫已经不见,转而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量高挑的俊美青年。青年一身勾勒着兰花纹的蓝色窄袖锦服,贴合身体的衣袍勾勒出青年颀长而瘦削的身型,交叠的双手抵住了老头萦绕着紫黑色魔气的手骨,堪称秀美的脸上尽是一片肃杀之色。 林徽真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喃喃道:“季……芜修?” 林徽真下意识往地上看去。 卤蛋呢?卤蛋呢?卤蛋呢? 千万别告诉他,卤蛋就是季芜修! 或者,卤蛋化形的时候只是碰、巧变成了季芜修的模样? 林徽真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人在他的喉咙里放了一把火,烧得他口干舌燥。 而在这时,疑似季芜修的青年开口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将眼前手持魔骨的白胡子老头放在眼里,睨向老头的深碧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锐意,缓声开口,一字一句:“属下季芜修,见过尊上。” 林徽真:“!!!” 确定了,是季芜修无误。 季芜修竟然也在地球上,而且,他竟然变成了猫? 他是妖修? 他是卖萌撒娇耍赖无“恶”不作的卤蛋? 林徽真的脑袋嗡嗡作响,各种思绪一同涌上心头,将他的神智跟着搅和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季芜修跟人斗法时还不忘向尊上见礼,但他此时的对手可没有心情听他废话。 “这不可能!” 白胡子老头浑浊的血色眼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季芜修,虽然每一次使用神骨的时候他都不得不付出相当的代价,但这截神骨从来都是他致胜的关键筹码。 这截神骨,能够刺穿任何一具躯体,腐蚀所有的东西。即使是世代奉命守护神骨的他,为了将它安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改换身体。 但现在? 有人竟然硬抗住了神骨的力量,还没有被神骨腐蚀成一滩血水?! 注意到老头的眼神,季芜修的双手泛起血色的光芒,冷笑道:“东西还不错,只可惜,老家伙,你太弱了。” 说着,季芜修一掌拍出,几成实质的力量直接撕开了周围氤氲着的阴气,直劈白胡子老头的面门。 白胡子老头慌忙抬起左手,萦绕着紫黑色魔气的手骨迎上了季芜修这一掌,想要以里面的力量抵去季芜修的攻击。 然而,季芜修打出去的力量却在迎向那截掌骨的时候,倏然消散了。 白胡子老头一愣,却见方才站在他对面的季芜修不知何时闪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他竟然让这猫妖近了身? 慌乱尚不及涌上心头,季芜修已然伸出了手。 季芜修的左手穿过了紫黑色的魔气,白皙修长的手指用力地卡进了白胡子老头掌骨的缝隙里,右手食指的指甲则转眼间长出,就跟猫科动物探出了肉垫的爪钩一样,边缘处寒光闪闪,直劈白胡子老头的手腕,那处因嵌入魔骨而颜色泾渭分明的手腕处。 白胡子老头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猫妖跟他动手根本不为取胜,而是为了他手中的神骨! 他想夺神骨! 电光火石之间,白胡子老头注意到了季芜修指节处裂开的痕迹,没有流血,却触目惊心。那一刻,他福至心灵—— 这猫妖并非能够免疫神骨的力量,许是种族天赋,再加上他忍耐力惊人,一时间给了他能够抵御神骨威力的错觉而已。 不远处,林徽真的眼瞳猛地收缩,脱口道:“住手!” 林徽真万万没有想到,季芜修竟然敢伸手抓附着魔气的骨头。不过想想,这一世天璟大世界,四方结界崩溃之前,虽然有魔族从结界缝隙里逃出,但倒霉的是东海几个正道门派,后来聚集修士准备对抗魔族的也是正道诸门。 魔道那边,可能都不知道有魔族现世,天璟大世界这一劫就渡过了。 魔修感兴趣的,不是东海与上古魔族不得不说的几个故事,而是曾经作为阵眼组成四方结界,如今四散天地的无主神器。 然而,在林徽真的低呼中,季芜修却是毫不犹豫,妖修之便形成的爪钩利刃直劈白胡子老头的腕骨处,压根没有停手的意思。 “妖孽尔敢!”白胡子老头的脸猛地涨红,他用力地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出。与此同时,与他左臂相连的手骨陡然亮了起来,原本洁白如玉的骨头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紫色,而白胡子老头的气息则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季芜修眉头紧蹙,右手指甲去势不减。 “铿——!” 凝结着妖力的爪钩直接崩裂成数截,然后是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白胡子老头手腕的骨骼被削开了一半,但没有将那截魔骨彻底斩下。反观季芜修的手,碎裂的痕迹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手掌,就像是打碎后勉强粘合在一起的瓷器一样。 右手尚且如此,更别提那只一直狠狠卡在掌骨缝隙里的左手了。 即使如此,白胡子老头看向季芜修的目光里也饱含惊惧。 这根本不是一般妖物的身体! 脸白如纸的白胡子老头咽下那一口涌上了喉咙的鲜血,嘶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回答老头的季芜修毫不犹豫,又一次试图攻击白胡子老头手腕的手。 那简直是在拼谁的身体更硬一样。 白胡子老头瞪向季芜修的眼神俨然在看疯子。 他以为他自己将他们家世代供奉的神骨安在自己的身上,承受无尽的痛苦来获得强大力量的行径已经足够疯狂,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有一个比他还要疯的猫妖! 他之前的分身傀儡栽在这只猫身上,不亏。 只是,他断不可能让这只疯猫妖如愿。 “找死!”白胡子老头用力咬牙,鲜血将他满口牙齿都染成了血红色。他不管不顾地催动起了镶嵌在手腕上的魔骨,这样一个敢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疯子敌人,不趁这个机会干掉,难道要等他日后伤愈再找麻烦吗? 季芜修目光冰冷,却是要拼得两败俱伤也要将白胡子老头手腕上的那截魔骨斩落。 白胡子老头也发了狠,除了催动了手上魔骨,让氤氲着的魔气陡然增大了无数倍后,他的右手一翻,一截白骨打磨出来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中。 抓着匕首,白胡子老头抬手就向季芜修刺来。 因为正与季芜修力量相持的缘故,老胡子老头的动作不快,季芜修对他的攻击看得分明。他皱了皱眉,抓向白胡子老头左手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 分明是要拼着挨上一刀的伤势也要斩断那截魔骨。 不远处,正在与失去了白胡子老头控制,攻击完全没了章法的恶鬼斗法之余还得分神保护葛潍潍和郭明睿的张琼颖看到这一幕,简直都要目瞪口呆了。 这猫妖也太狠了吧。 这是拿自己的命来拼啊! 就在白胡子老头手中匕首即将刺入季芜修身体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瞬息间闪现在两人身边。 正是林徽真。 林徽真神情紧绷,片刻前他面上的震惊已经尽数收敛起来。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这不代表他不激动,不惊怒交集。 这个糟老头子,正在对季芜修动手! 而季芜修,是林徽真他悄然放在心底三百多年,不曾接近,不曾远离,却也始终放在心底的人! 不管季芜修为什么也出现在地球上,还变成了一只黑猫,但这是季芜修!退一万步讲,季芜修是魔道血河派的掌门,一方势力的主人,是他的下属。 在他面前伤他的手下,这个老头是在找死! 还有魔骨,是季芜修能够莽莽撞撞伸手就抓的东西吗? 当日在东海,有多少修士一生修为就因这魔气而毁,当场陨落! 林徽真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他没有冒然去碰白胡子老头的左手。被他紧握在手中的东西用力地击在白胡子老头握着匕首的手腕上。异常清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中,白骨匕首脱手而飞,直接刺进了一旁的地面上。 匕首毫无声息完全阻碍地刺穿了水泥地面,只留剑柄在外。 白胡子老头:“!!!” 林徽真下手极快,击飞了匕首之后,他直接扣住了季芜修的手腕,猛地将他硬生生卡在老头掌骨之间的手拽了出来,上面上一道道恍若瓷器裂纹却没有鲜血流出的伤痕刺得林徽真眼睛生疼。 林徽真将季芜修往身后一推,林徽真反手冲着白胡子老头的胸口便是狠狠一击。 季芜修被林徽真推了一下,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只让旁观者无语费解的是,林徽真那一巴掌推的不是季芜修肩膀,而是季芜修的嘴唇。 “咔嚓!” 响亮的骨裂声在不知为何突然静下来的天台上异常清晰,别说蛇妖男与萨元平斗法的力度直线下降,便是一众围攻张家姐妹的恶鬼都像是受了惊一般,倏地退到了十数丈开外的空中。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分钟,不,一分钟前还柔柔弱弱普通高中生模样的林徽真异常狠辣地打断了白胡子老头的手腕,捶碎白胡子老头的胸骨,仿佛刚才白胡子老头的强势只是纸糊的老虎一样。 “师、师父……”钱琮清傻愣愣地看向林徽真,那一刻,他真的是庆幸,自己挑衅了林徽真那么多次,当初还在军训基地李子园约架,对比一下这个老头子,钱琮清深刻意识到了林徽真对他有多手下留情了。 钱琮清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身子骨会比那个怪模怪样的老头子结实。 虽然他年轻,但架不住那个老头子古怪啊。 第45章 白胡子老头一口血喷出来, 整个人倒飞而出,直接砸进了楼顶天台的墙壁里。 “轰隆”一声,墙跟着塌了。 彻底失去了白胡子老头束缚的众鬼忙不迭地逃离,哪怕这栋建筑物的下方有着充足而诱鬼的新鲜血气, 他们也不敢停留片刻。 林徽真抿紧了嘴唇, 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点苍笔。 点苍笔是林徽真当初继承这玉阆仙府的时候,一并从那位符修前辈那里继承来的半仙器。 张琼欣目瞪口呆地看向林徽真, 那丝丝缕缕不同于阴气的清净灵气正涌向林徽真, 脱口道:“林同学入道了?” 所谓入道, 指的就是道法入门。但在林徽真这个混过修真界的两道至尊而言,他更愿意将此称之为,引气入体。 点苍笔收放在绑定灵魂的玉阆仙府中, 不引气入体凝出那一缕真元,他又如何开启玉阆仙府, 取出这把半仙器。 虽然以林徽真现在的修为不足以发挥出这把半仙器十成的威力, 但半仙器, 别的不说,质地硬得很,用来砸还不到金丹期的鬼修不要太过顺畅。 引气入体意味着什么,林徽真暂时不想考虑。 他只知道, 眼下这情况,他不得不稍微捡回点自己的修为。 林徽真身后半步的位置, 季芜修看着眼前比在天璟大世界时还矮了一点点的林徽真, 舔了一下嘴唇, 拱手行礼,缓声开口道:“多谢尊上赐药。” 季芜修的双手,刚才因为与魔骨硬抗所留下的血色裂纹,正在一点点弥合。 能够转眼间将他被魔气腐蚀的身体修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丹药——主要是季芜修从来没有吃过味道如此酸涩的丹药,三息后他舌头麻木到仿佛再也尝不出味道来——但毋庸置疑的是,能够有如此药效的,至少也是地品丹药。 天地玄黄,修真界的丹药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 林徽真:“……嗯。” 林徽真没有看季芜修,他只冷冷地盯向被他一点苍笔砸进了砖头里的白胡子老头,主要他也是不知道对季芜修说什么,只好瞪向那个手持魔骨的鬼修。 一时间,刚才还是一片混战不可开交的楼顶上陷入了死寂。 季芜修眨了眨眼睛,虽然林徽真的外表具有很强的欺骗性,一度让魔道众门派觉得这位新尊主软弱可欺。不过后来,所有轻视过这位玄真尊者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季芜修倒是从来没有小看过林徽真,再如何,林徽真的修为摆在那里,魔道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比正道更加赤裸裸,连块遮羞布都没有。更何况,他的背后除了当初挑了整个魔道的杨尊者以外,还有正道第一人的师祖。 实力,后台,林徽真都具备。 而且,以着当时血河派的形势,魔道多了这么一位共主,反而给了他掌控整个血河派的时间。 扪心自问,季芜修觉得林徽真很不错,不论外人瞧着这两道至尊有多风光,作为魔道一品势力的掌门,季芜修清楚,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可林徽真权掌正魔两道三百多年,还不是被架空了的傀儡,更是在不久前晋入了渡劫期,这份心性天赋手腕,着实让季芜修叹服。 至于当初他跟玄真尊者结的梁子,其实季芜修已经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可一等三百多年,季芜修不觉得林徽真健忘,将那一次生死经历忘之脑后,他只能感叹,不愧是天华门出来的尊者,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 反正季芜修是做不到这么宽容。不管当初有多少隐情,他差点杀掉林徽真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虽然最后被坑得很惨的人是季芜修自己。换做是他,不说让季芜修以命来抵,最起码也会报复一下。 不过,到底受益的人是季芜修,他还不至于冲到林徽真面前找死谢罪,但尽心尽力办事还是做得到的。 当初在天璟大世界的时候,玄真尊者的一些杂事轮不到他分忧。但现在,虽然季芜修觉得自己该死地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跟天璟大世界截然不同的古怪世界里,但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很明确的指示,就是保护林徽真。 在正魔两道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的前提下,尊上的安危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现在尊上已经不是渡劫期的大能,勉强炼气三层。 这个保护,季芜修理所应当地扩展了一下。 比如现在—— 季芜修上前一步,恭声道:“谆上,请论许——!” 季芜修陡然闭上了嘴,深碧色的眼眸瞪得溜圆。 林徽真霍地扭过头,瞪大的眼睛无比惊诧地看向季芜修。 季芜修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深碧色凤眸瞪得溜圆,深碧色的眼眸里满是无措。 哪怕季芜修一路走来,所面对的生死困境多不胜数,对疼痛的忍耐俨然成了身体的本能。哪怕刚才面对那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掌骨,他也敢拼着重伤来硬抗。 他的长相偏姝丽,没办法,这是天生的,但他的性格绝对有从魔道里磨炼出来的狠。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打从他成为血河派圣子,直面魔道风风雨雨后,他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无措的神情来。 那一刻,林徽真仿佛看到了往日里被自己蹂躏得一脸懵逼的黑猫卤蛋。 只是,如斯姝丽的人,声音也好听,怎么就突然大舌头了? 等等! 他刚才拍进季芜修口中的丹药,是谁炼制的? 难道……是他?! 想到了某个可怕人选,林徽真顿时头大如斗。 天华门虽然是道门之首,门下所授繁杂,囊括了诸多传承。但论行医丹药之术,苍雪楼方才是医修魁首。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就像是让万剑宗眼红的剑修有时会在天华门出现,亦有让苍雪楼惊叹的丹修,不对,对丹药颇有些钻研的修士也会在天华门出没。毕竟,天华门六殿十二峰,也是有自己的凝丹长老的,总不能一些小病小灾就上苍雪楼求医。 三百多年前,天华门天机殿就入了一位画风清奇的凝丹长老。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后来单挑了整个魔道的哥夫。至于他为什么会入天机殿,谁叫他哥被当时天机殿殿主收做亲传弟子。 以他哥夫当时的修为,完全没有拜入天华门的必要。所以,他是以客卿长老的身份加入天华门。放着未来峰主不做,偏要去天机殿补凝丹长老的空缺。 他哥都跟他说了,他那在修行上惊才绝艳的哥夫之前根本就碰过丹炉。不过,天赋这东西真没处说理去,天机殿的凝丹长老愣是在短短时间里声名鹊起,扬名天华门,后来还有苍雪楼的丹修跑来请教。 因为林徽真那半路出家的凝丹长老哥夫十分热衷在实践中修改丹方,以至于他炼制出来的丹药,丹药品质和药效翻倍增长,但总会附带一些让服药人头疼的副作用。 最让林徽真无言以对的是,他哥夫不是不能祛掉那些类似皮肤变色、嗅觉失灵、放大体味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副作用,而是他根本懒得在炼丹上费心。会修改丹方,不过是为了炼药能够节省一点时间而已。 要不是天机殿凝丹长老这个身份有为天机殿众人发放丹药的职责,还有他哥监督着,他连每个月开炉的习惯都不会有,说不定还会直接让手底下人献丹充数。 林徽真从来只会在独身一人的时候才会用他哥夫炼制出来的丹药,有人的时候,他宁愿吃效用差一点的丹药也不会选这些有附加效果的丹药。 可偏偏他炼制出来的丹药极具欺骗性,品质极佳,丹香馥郁。不吃下丹药,根本不知道这些丹药的附加效果有多让人崩溃无语。 林徽真玉阆仙府中有不少东西是正魔两道势力献上来的,他给季芜修的那枚丹药是天品下等的还元丹,是偌大天璟大世界都极为罕见的丹药,不然也不会献到林徽真这里。 可万万没有想到,季芜修的伤势是痊愈了,可说话却出了问题。虽然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但这丹药可是林徽真拍进季芜修嘴里的。 不知道季芜修会怎样想他…… 林徽真一脸复杂地看向季芜修,道:“是……舌头吗?” 季芜修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他刚才舌头只是麻,现在似乎已经肿了起来。 但他没有忘记正事! 季芜修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还是没有知觉,而且已经肿成两倍大了。咽了咽口水,季芜修绷着脸,一字一句,竭力控制自己的舌头不要太过碍事,慢慢地道:“启禀谆上,辣人捉手手哭不同寻常,住下认为应将此人青住,收缴那截手哭。” 【启禀尊上,那人左手手骨不同寻常,属下认为应将此人擒住,收缴那截手骨。】 口齿不清地说完这一段话,季芜修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神情里有点尴尬。 林徽真:“……咳,你说的没错。” 这种又是心疼又有点想笑的心情,是绝不能让季芜修知道的。 林徽真木着脸转过头,直直地看向那个被砸进墙里半天也没起来的白胡子老头。 季芜修说得对,不能让这老头继续拿着这截魔骨。跟魔族扯上关系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缴了那截魔骨再说。 虽然地球正处在末法时代,科技的发展大大压榨了山水的灵秀,这里灵气的浓度远不及天璟大世界,但像是云城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掌握了法门之后,还是能够从空气中引来不少灵气的。 尤其,林徽真这具身体的体质,跟在修真界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不是天灵根,但木火双灵根,火粗木细,有时候并不比天灵根差。更别说林徽真现在是重走修行路,渡劫后期巅峰的心境修为是重修最大的底气。 即使林徽真在引气入体后并没有驱动法诀来吸收灵气,但天地灵气已然被林徽真的体质所吸引,欢欣雀跃地往他身体里钻。他这才刚引气入体,一没留神就已经突破到炼气三层了。 瓶颈这种东西往往与心境相连,心境无瑕,只要有足够的灵气转化为真元,瓶颈便是不存在的。 要不是林徽真竭力压缩体内真元,指不定修为已经窜过了筑基,当着季芜修的面,给这一世的身高惨剧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徽真无意识转了一下手中的点苍笔,下一刻,半仙器级别的点苍笔就换成了一把灵光内敛的匕首来。 无名匕首,宝器级别,之所以他的玉阆仙府里会收着这样一把品质远低于林徽真修为境界的法宝,是因为这把匕首是林徽真他哥夫炼制的。哪怕林徽真用不上,他也不敢扔给别人。 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一个金丹期不到的老头子,胳膊腿儿肯定没有宝器匕首结实,卸胳膊,用点苍笔当棍棒不如拿这把匕首当菜刀。 这般想着,林徽真提着匕首就走向乱石处。 而在这时,惨遭林徽真点苍笔双重暴击的白胡子老头竟满身鲜血地爬了起来,他的胸口已经凹了下去,可见刚才林徽真那一棒绝对没有水分。 白胡子老头赤红着双眼,身上深紫色魔气涌动,同时血肉皮肤也开始跟着溃烂腐朽起来。老头咬牙切齿,脸皮被魔气腐蚀后能够看到他血淋淋的口腔内部,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你们、你们好啊!好得很!老头子今天跟你们拼了!!!” 说着,白胡子老头一声呼啸,整个鬼蜮里面的阴气齐齐震动,周围氤氲着的黑气就像是烧开了的沸水一样,咕嘟咕嘟中涌动着不详的气息。而刚刚逃走的恶鬼,此刻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无形力量裹挟到了这里,包括教学楼里面正在折腾无辜老师学生们的孤魂野鬼。 那些鬼魂,刚被拽到楼顶就砰地一声撞在了楼顶的地面上,几成实质的身体竟被撞得粉碎,浓黑的液体喷溅出来,直接融入了周围的阴气里,将这些本就散发着诡谲不详的阴气晕染得更加阴沉黑暗起来。 “不好!”张琼颖低呼一声,虽然她看不出这白胡子老头的施法路数,但这样的情景,明显是这老头准备放大招了。 就在这时,钱琮清那边忽然传出一声尖啸。却是那个蛇妖男一个闪身,拼着挨了萨元平一下,直扑钱琮清。 蛇妖男的眼珠通红,瞪向钱琮清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与狠辣。他猛地张大了嘴巴,嘴角直接咧到了耳后的位置,完完全全的一张血盆大口,竟是想要将钱琮清一口吞了。 钱琮澜一把抓住钱琮清的衣领,甩手就要将人扔出去。可钱琮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扔动。 因为钱琮清的手用力地抓住了钱琮澜的手臂,那个叛逆了五年,能够轻易让钱琮澜崩掉一直以来冷静表情却又无可奈何的弟弟冲钱琮澜笑了一下,道:“我长大了,哥。” 所以,别想再像拎大黄似的将他拎来扔去。 下一刻,钱琮清目光一利,平日里吊儿郎当自封纨绔的少年反手将钱琮澜往旁边一推,面对着直扑自己而来的血盆大口,他微微屈膝,而后猛地一跳。 丝丝缕缕的灵气汇聚在钱琮清的头顶百会,这分明也是引气入体时的异象! 差点掷出雷尺阻挡钱琮清被吞的张琼欣瞪大了眼睛,保持着扬手意欲掷出雷尺的姿势,表情惊愕。 钱琮清不是普通人吗? 虽然刚刚引气入体,融入经脉的灵气尚不及转化为真元,但有着天华门入门基础心法在,钱琮清这一跳便是三丈高,直接跳到了蛇妖男的上方。 对天华门内外门弟子而言,这入门基础心法再普通,也是每一个天华门弟子从入门起就开始修炼,用来夯实境界基础的功法,是天华门从不外传的秘籍,更是这末法时代极为少见的真正典籍。 蛇妖男血色的竖瞳一凝,原本打算趁着那个老头子跟人斗法闹出来的动静偷袭,不论手段,一定将只是个普通人的钱琮清吞掉。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刚才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钱琮清竟然能够躲过他的攻击,还摇身一变成了修行者! 怎么会这样! 蛇妖男为钱琮清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惊疑不定,反观钱琮清,他虽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终于引气入体成功了,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四肢五骸里充满了力量,这让他的拳头都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钱琮清顺从本心,竭力运转着林徽真教给自己的功法,奋力地扬起了拳头,借着身体跃起后下落的力道,狠狠地砸下。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拳头上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灵气。他只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回想着生日前每夜不停的噩梦侵扰,五岁、十岁、十五岁生日时遭遇到的种种意外,还有这张丑到爆炸的蛇脸对他幼小心灵的伤害,他不禁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几乎变了音。 “王八蛋,吃老子一拳!!!” 伴随着钱琮清充满了愤怒的嘶喊,钱琮清一拳砸在了蛇妖男的……鼻子上。 “咔嚓!” 这是蛇妖男的鼻梁被砸断的声音。 “嗷——!!!” 蛇妖男疼得惨叫一声,身体一扭,恍若无骨的躯体拧扭成了一团。钱琮清的双脚踩在他的身上,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是钱琮澜赶到,一把将弟弟拽到了身边。 而在这时,蛇妖男因为疼痛以及愤怒,直接现出了原形。 论收敛妖气,蛇妖男显然要比北沙镇那窝黄鼠狼精强。但当他选择变回原型时,青绿色的妖气蜂拥而出,一条至少二十米长,水桶般粗细的翠绿色巨蟒出现在原地。三角形覆满鳞片的脑袋高高扬起,狠狠瞪向钱琮清的血色竖瞳里充满了戾气。而那双血色竖瞳间的部位明显崩掉了几块鳞片,露出了红粉色沁着鲜血的蛇肉来。 死死抓住发现自己有点不同所以跃跃欲试想要再来一拳的弟弟,钱琮澜微微仰头看向这头翠绿色的巨蟒,冷静地道:“竹叶青。” 这个配色,这个外貌,完全就是放大版的竹叶青蛇。而这种蛇,剧毒。 蛇妖男完全被钱琮清激怒了,他愤怒地吐出信子,各种意义上的血盆大口吼出了人语,两颗蛇牙还跟着喷出了一点毒液,仿佛人在咆哮时不小心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一样。 只不过,这条巨蟒的“唾沫星子”喷到了地上便是“嘶嘶”两声,白眼冒出,原本就因为战斗而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又添数个被毒液腐蚀的坑洞来。 “小子,吾要吞了——啊!” 放大版竹叶青蛇妖狠话还没有放完,那张血盆大口里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却是季芜修一个闪身出现在这条巨蟒的后面,在巨蟒反应不及下,抬掌便刺,竟直接将整只手刺进了巨蟒的身体里。 巨蟒惨叫着,三角头猛地转过来,血色的竖瞳里近乎疯狂地瞪向了季芜修,嘶吼道:“尔敢——!” 季芜修面无表情,猛地拔出了手掌。 鲜血喷涌! “啊啊啊啊啊——!!!” 这些血却不是让蛇妖心态全崩的原因,让蛇妖男几乎发疯了的是转瞬间拔出来的那只手掌上握着的东西。 季芜修有着一双好看的手,肤色白皙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而这样一只手,此时却鲜血淋淋的。 不是他的血。 散发着浓浓腥臭味的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季芜修的指缝滴落到了地面上,掌心上,是一颗血红色约莫桃核大小的圆珠。 那是季芜修干脆利落从这条蛇妖七寸心脏里挖出来的妖丹。 人修的金丹元婴收纳于丹田之中,而妖怪一身妖力精华所在的妖丹,却是凝结在心脏里面,这是每一个跟妖修死磕过的修士都无比清楚的常识。 “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妖丹离体,蛇妖的气息陡然弱了七成。他此刻根本顾不上钱琮清,充满了癫狂的血色竖瞳死死地盯着季芜修。他不管不顾地冲季芜修扑咬而来,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 季芜修微微挑眉,凤眸近乎漫不经心地睨向那颗硕大的三角头,姝丽至极的脸庞因为刚才的动作沾上了一点蛇血,再加上冷傲睥睨的目光,直让对面的钱琮清看直了眼,脱口道:“我去,真特么酷!” 第46章 钱琮澜一巴掌拍在弟弟的后脑勺上, 冷声道:“注意你的礼仪!” 钱琮清扁了扁嘴,都这个时候了他哥还在板着, 真是个老古板。 说话间,那条失去了妖丹的蛇妖已经扑到了季芜修的近前。然而, 下一刻, 手指虚握着妖丹的季芜修却出现在蛇妖的三角头上,脚下略一用力,只听到“轰隆”一声,季芜修直接将蛇妖的脑袋踩进水泥地面里。 血肉模糊,鲜血迸溅,蛇妖脑袋上坚硬的蛇鳞直接崩裂, 散发着浓浓腥臭味的蛇血在地面上泅开了一个血泊。 季芜修这一脚可比钱琮清那一拳狠多了。 几乎是同时,林徽真那边也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林徽真几不可查的一声“该死”。 季芜修扭头看向林徽真,却见林徽真握着匕首,眉头紧紧蹙起。而刚才还发了疯似的要跟林徽真死斗的白胡子老头竟然不见了踪影。 林徽真嘴唇紧抿,是他疏忽了! 刚才看那老头子的架势, 还以为他真要跟自己拼命,就是打不过也要自爆的那种。谁想到, 他发了疯似的将恶鬼孤魂弄来, 拿他们血祭反哺己身, 压根不是用来拼命的, 而是用来逃命的。 太不要脸了! 而让林徽真有点小郁闷的是, 他竟然还上当了。当着季芜修的面, 玄真尊者的威严因那个老头而扫地! 林徽真心中咬牙切齿,但面上却保持着平时里冰冷淡漠的模样。他转过身,似乎刚才那一声有些懊恼的“该死”并不是他发出的一样。他看向被季芜修踩在脚下,失去妖丹又被重创,奄奄一息了的蛇妖。他的目光一凝,脱口道:“小心!” 原是那仿佛被季芜修这一脚踩昏厥过去的蛇妖猛地扬起了充满了力量的尾巴尖,不亚于刀锋剑刃的蛇尾猛地刺向了季芜修的后心。 林徽真的眼瞳猛缩,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咔嚓!” 那不是季芜修后心被蛇尾刺穿的声音,而是季芜修轻飘飘地一扬手,蛇尾直接穿透了一颗血红色珠子的声音。 蛇妖懵住了,他感觉到了,他修炼了数百年,吞噬了无数人类妖怪才蕴养得鲜红完美的妖丹,被刺穿了。 红色齑粉在蛇妖眼前簌簌落下,那一刻,他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的痛苦。 这是他五百年的修为啊。 季芜修瞟了一眼僵在了半空中的尾巴尖,“啧”了一声,脚下用力,“轰”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下,他狠狠地将彻底失去了妖丹,修为掉到了炼气期的蛇妖脑袋踩进了水泥地里,生生踩晕了过去。 没有踩穿它的脑袋,还是看在他对钱琮清莫名执着的份上。这样的隐患,再怎么也得将他所有的背景信息都挖出来,彻底了断所有可能带到尊上身边的麻烦才对。 谁叫尊上收了这个钱琮清当了徒弟,虽然是记名弟子,但能够拜在从不收徒的玄真尊者门下,他的身份自然非比寻常。单是玄真尊者徒弟一项,就值得魔道一方势力的主人对他另眼相看。 季芜修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全是蛇血,腥臭难闻。旋即,他面上的表情却是微微一僵。 他从前可没有这么“娇气”,连点妖血都嫌脏。 默了片刻,季芜修抬脚从脑袋深嵌在地上的蛇妖身上走下。他的脚刚离开蛇妖的身体,那条翠绿色的巨蟒就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缩成了一条不足一米的竹叶青蛇。 一旁的张琼颖“刷”地一下甩出缚妖索,直接将这条蛇妖捆了个结实。 林徽真看向缓步向他走来的季芜修,目光微闪,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但心头却微微缩紧。 季芜修在战斗的时候有着一股凶性,每一次动手都像是对着自己生死大敌一样,在正道修士看来,一点也没有修行之人仙道渺渺的姿态,以至于很多人在面对季芜修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张完全能够称得上姝丽的面庞,满心忌惮,只道不愧是魔修,手段着实狠辣残酷。 但对于林徽真而言,这样的季芜修却有一种摄人的性感,让他移不开眼,让他有点……口干舌燥。 林徽真勉力将表情绷成冷漠。 季芜修走到林徽真面前,并没有对林徽真一时疏忽让那个白胡子老头逃跑了的事情置喙半分,而是恭谨地行了一礼,而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林徽真的身后半步的地方。 以着季芜修的性子,他从没有放虎归山的习惯。但那老头确实难缠,手中的那截古怪手骨结结实实地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若是他还有合体期的修为,定然不会让他跑掉。事实上,不仅林徽真刚刚炼气三层,季芜修自己也就勉勉强强差不多心动期的修为。 那白胡子老头的修为低于季芜修,但有那截魔骨加成,季芜修方才出其不意拼着重伤才差点将那截魔骨斩下来,但当他有了防备,季芜修也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季芜修的态度,林徽真一点也不意外。 林徽真眼睫微垂,说不出心中是遗憾还是郁闷。 魔道一品势力有四道两盟之分,其中四道为邪魔道,两盟为正魔道。血河派便是邪魔道四道之一的势力,血炼的功法,杀人取血练功,在正道看来自是歪门邪道。尤其邪魔道的魔修是出了名的性格反复杀戮无常,季芜修无出身无背景,能够百岁结丹,在血河派中杀出一条血路,取代了当时的血河派圣子,资质心性手腕缺一不可。 出身血河派,自然便是邪魔修,这是举世公认的事实。 但据林徽真观察,季芜修行事,不像是邪魔修,反而更像是正魔修。 他杀人,手上也沾了不少正道修士的鲜血,但那是在正魔战场上,两边阵营死斗,不杀人才有问题。 季芜修行事从不牵连普通人,不像是哪个老魔头兴致来了屠杀一村一镇的普通人来练功,这是正魔道不屑与邪魔道为伍的原因之一。在某些修士眼中,凡人如蝼蚁,有的修士怜爱生命顾惜蝼蚁,有的修士不屑一顾懒得关注蝼蚁,也有修士有事没事专挑着蝼蚁踩权作消遣。 因为正道虎视眈眈,正魔道和邪魔道才没有死磕到底,关键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地联合对抗正道。 季芜修从不惮于显露自己喜怒无常的一面,虽然在林徽真看来更像是借题发挥。比如在他执掌了血河派大权后,某次魔道宴席上,他借故发作了随行的一个女魔修,回到门派后就将所有跟那个女魔修有关的魔修统统赶出了血河派,还直接废掉了那一脉的势力。 在所有人看来,季芜修的借故发挥是为了消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力。但林徽真派手下暗地里调查了一下,却发现那个女魔修负责管理血河派的血奴,就是专供血河派掌门、长老、执事等等有点身份地位的魔修练功的炉鼎。 炉鼎的存在,大抵算是正魔两道从不宣之于口的默契。不仅魔修豢养炉鼎,正道也有,不过是打着侍妾身份做幌子而已。 季芜修这一手自然是触及到了血河派内部一些长老的利益,不过跳出来反对的都被季芜修一掌拍死了,倒是坐实了他乾纲独断喜怒无常的名声。 林徽真却觉得,不管外界因为季芜修这一手衍生出了多少猜测,季芜修就是想要放那些被豢养在血河派当做血奴炉鼎的女修自由而已。无论是不习惯外界生活复又走上老路,还是奋发图强重新修炼,亦或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总归他给了她们选择。感激也好,怨恨也罢,都不是他会在意的。 季芜修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则,从来不曾动摇半分。 林徽真不知道季芜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眼下人多口杂不是询问的时候,他们可以回、回家后再说。而且他清楚,季芜修既然摆出了对待玄真尊者的态度,他就不会两面三刀,对他暗中偷袭。 换一个魔修站在这里,林徽真都会戒备几分,唯有季芜修…… 季芜修在这里,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林徽真私心里,还觉得有些意外之喜。 难怪他当初看到卤蛋,咳,那只黑猫的时候就觉得他眼睛漂亮,与季芜修相似,看了就让人心软三分,卤蛋分明就是季芜修啊。 就是卤蛋性格有点幼稚,似乎还没有与他相关的记忆,兴许是黑猫形态影响到了季芜修本身的心智与记忆。 还有刚才季芜修的双手,被魔气腐蚀但没有腐烂,没有流血,恍若白瓷的质地,季芜修这具身体明显不是血肉之躯。 林徽真渡九九天劫之时,季芜修依旧是合体期的修为。 出窍、化神、合体,这三个大境界可统称为炼神还虚之境。晋入化神期后,修士能够分离一缕元神,寄托于物上,此即为分神寄灵之法,其实就是一种创造身外化身的小窍门。 林徽真看季芜修,十有八九就是使用了分神寄灵之法。这种功法有一定的危险性,分身消亡时会间接重创本体,分离时间久了也会令本体境界跌落,损害修为。 比起这些,那个白胡子老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手中为何持有魔骨,究竟有什么阴谋,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且不说这条蛇妖明显知道点什么,蛇都逮住了,总能够掏出点什么。再者,林徽真自认自己只是一个有点来历但跟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牵连的人,纵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个世界难道还不能拽出个应对的势力? 比如,那什么道协七脉。 思及此,林徽真看向楼顶众人,气息微微起了变化。 钱琮清是他的记名弟子,葛潍潍收了他的剑道传承,他们都入了天华门,算是自己人。至于其他人…… 林徽真的身后,季芜修忽然开口道:“尊上。” 口齿清晰,声音低沉而悦耳。 林徽真目光一闪,看来丹药的后遗症已经消失了。 季芜修看向方才还算是站在同一阵营的众人,唇角微翘,眼神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冷锐之意,缓声道:“可需要属下封口?” 楼顶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众人伤的伤,晕的晕,剩下几个还清醒的人听到了季芜修的话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猫妖的手段,狠辣凌厉,杀人封口,绝对是他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就在他们下意识戒备,想要提起真元应对季芜修的出手时,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势狠狠地压在了他们的肩膀上,让他们的脚步都跟着踉跄了一下,险些双膝跪地。 之所以是险些,那是季芜修估量着他们的情况,有意留出的一点余地。 钱琮清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有事好商量啊。”顿了一下,钱琮清眼巴巴地看向被那个猫妖称作尊上的林徽真,喊道:“师父!”你手下要灭我们的口啊! 林徽真:“……”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季芜修就要一言不合动手杀人灭口了,但林徽真听得出来,季芜修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杀意。以着两人目前的情况,如果不想过多牵扯进这个世界的势力争夺中,最好便是封了他们的口,但封口的方法有很多,不仅仅就杀人一条路。 季芜修明显只是在恐吓他们,但林徽真没有戳破这一点的意思。他一脸淡漠地看向众人,仿佛默认了季芜修的话。 林徽真的态度顿时就让清醒的几人心凉半截。 季芜修眼睫微垂,神情冷淡,慢慢地道:“诸位与尊上虽与些许交往,但为了尊上的清净,在下只能委屈几位了。” 说着,季芜修抬脚,向众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等等!”萨元平开口了,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法宝,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在瞬间陷入死寂的楼顶响起,“我萨元平以道心起誓,今日种种,绝不向他人提及两位半分,否则心魔缠身,修为不进,不得善终!”年过六旬但外表保持在四十左右的男人目光平静,直直地看向林徽真,却是向季芜修发问道:“阁下以为,如何?” 季芜修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地道:“如此,甚好。” 萨元平开了一个好头,在场众人,但凡清醒着的,哪怕是弯弯这个一直死守在郭明睿身边的鬼魂都跟着发了誓,还给昏迷中的郭明睿和刘柯做了保证,季芜修这才撤去了威压。 众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转头,季芜修却向林徽真行礼谢罪,道:“属下僭越,还请尊上恕罪。”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恩威并施,换一个尊上都得欣赏死季芜修的行事手段了,但林徽真心中只有无奈。他知道季芜修想要他回答什么,无非就是一唱一和全自己的名声而已,但他偏不要! 林徽真定定地看着季芜修微垂的眼睫和蜷曲眼睫下深碧色的漂亮凤眸,平静地道:“何罪之有,封口本就是本座的意思。” 季芜修:“……” 众人:“!!!” 林徽真一甩袖,旋即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云城二中土到爆的秋季校服后,他咬了咬后槽牙,声音越发冷了起来,道:“先回家!”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至于云城二中这个烂摊子,跟他什么关系!他就是这所高中的一名普通学生而已,连实验班的尖子生都不是。 哼。 季芜修暗暗皱眉,以为是他刚才太过咄咄逼人,一身魔道戾气,惹得林徽真不悦。 虽然林徽真是两道至尊,平日对正魔两道都是一碗水端平,但毕竟出身正道,心中看不上魔道的手段实属正常。 季芜修眼睫微垂,声音越发恭谨起来,道:“遵令。” 林徽真转身想走,然而,就在这时,云城二中校园中并没有因为白胡子老头遁逃蛇妖重伤而散去的浓重阴气里忽然响起一声虽然轻微但仿佛在众人心头响起的咔嚓声。 “咔嚓,咔嚓咔嚓——轰隆!” 张琼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脸色倏地变了,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 张琼欣惨白着脸,连忙扶住了自己的姐姐。 “封印……另一半的封印,破了……” 道协七脉每隔五年来人巩固修复一次的封印,在她职责期间,彻底毁了。 “嗡——” 整个云城二中的地界里,无论是楼顶天台,还是在一群孤魂野鬼中险险捡回一条小命的一众师生,都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就像是地震一样。 “老师,怎么办啊……” “鬼好不容易走了,怎么又地震了!” “云城不是从来不地震的吗?这么会突然地震了?!” “还说好的科学世界观,但咱们还见鬼了呢!” “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各个教室里乱成一团,而楼顶天台上,张琼颖双手颤抖,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金钱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来。 封印方才只破坏一半,自聚阴地里逸散出来的阴气就将云城二中化为鬼蜮。若是封印全部破除,整个云城化作鬼蜮恐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原本的人类城市化成鬼蜮,游魂厉鬼的实力增强,化作实体,云城将变成鬼怪的乐园,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害在那些鬼怪的手中。 封印在她职责期间被毁,不管有多少内情,都是她张琼颖的责任。那么,也该由她出手终结这一切。 下定了决定,张琼颖的目光坚定起来。她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妹妹,在张琼欣错愕的目光中,沉声开口道:“欣欣,回去告诉太爷爷,张琼颖不孝,不能再侍奉他老人家左右了。” 张琼欣呆呆地看向张琼颖,姐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可为什么她就是听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姐、姐姐……”张琼欣声音发颤,“你、你别吓我……” 一旁跟蛇妖斗法多时,损耗不小的萨元平沉声道:“张家丫头,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前辈。” 虽然清楚此时向林徽真还有那个猫妖求助方是上策,但张琼颖却没有开这个口。 他们没有帮助他们的义务,而且,出了事便向人求助,从来不是张琼颖的性格。 修行之人讲究因果,作为这一次张家的代表,没能守住封印,就是她酿的因。现在,即使要赔上一条命,也是她的果。 张琼颖甩掉脚上一直穿着的黑色细高跟鞋,赤脚踩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云城二中操场上不断迸射出幽黑色光芒的地方,手指飞快掐算着。 “嗡——” 又是一声震动,张琼颖掐算的手指猛地一顿,美眸锐利地看向操场靠近足球门的地方。 阴气的泉眼,在那里! 林徽真眉头紧蹙地看向二中的操场,这阴气大爆发的,搞不好,在这个范围里的生灵会被阴气销蚀,进而化作这片鬼蜮的缚灵。 他就上个高中而已,为什么总是要碰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心中憋着气,林徽真的目光投向刚才被张琼颖算出来的阴气泉眼之处。只不过,张琼颖是掐算出来的,林徽真是一眼看出来的。 哪边阴气要更活跃一些,这对于林徽真和季芜修只是一眼的功夫。 季芜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城二中恍若地龙翻身中的操场,这里是尊上的高中,未来三年学习生活的地方。他不禁沉声开口道:“尊上,可需要属下……尊上!” 季芜修连忙扶住林徽真的肩膀。 林徽真脸色铁青,他的手死死抓握住右手手腕,似乎正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而天地灵气就跟疯了一样挤开周围的阴气,拼命地向林徽真涌来。 天地灵气的异状让准备跳下天台以身相殉的张琼颖脚步一顿,一脸惊愕地看了过去,脱口道:“林同学,你怎么了?” 季芜修扶住林徽真肩膀,关切地道:“尊上您……”话没说完,季芜修就闭上了嘴,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自林徽真紧握住的右边手腕升腾出来。 混账! 林徽真咬牙,在心中愤怒地低吼道。 下一刻,刺眼的金色光芒自林徽真紧握右腕的指缝间迸射出来,直接撕裂了笼罩在教学楼周围的阴气,逼退笼罩在校园上空的黑暗。 金光投射入天空之中,光芒所及之处,阴气尽数湮灭。 楼顶众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死死盯着天空,神情错愕。 林徽真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第47章 此时的林徽真就像是一个中转站, 天地灵气如暴动一般向林徽真的身体里涌来,几乎没有多少顺势转化成真元就被他右腕内侧的龙形印记所吸收。而这金光, 就是那龙形印记所投射出来的。 林徽真的右腕内侧有太乙玄纹与龙形印记,如朱砂一点的红痣点在龙眼的位置。这些都不是林徽真天生的胎记亦或是后天纹身, 而是仙器、神器收纳于神魂之中而留下的一抹印记。 朱砂痣, 即为仙器玉阆仙府。 太乙玄纹,即为神器昆仑镜。 而龙形印记,便是神器崆峒印。 越来越多的金光投影到天空之中,光芒游走处,不仅撕开了笼罩在整个二中校园上方的阴气,还在游走中渐渐凝聚出了完整的形体。 驼头, 鹿角,兔眼,牛耳,蛇颈,蜃腹,鲤鳞, 鹰爪,虎掌, 一身金光湛湛, 威仪甚重。 “吟——” “这是……龙啊!” 金龙在天空中肆意拨弄云雾, 摇首摆尾, 再诡谲的阴气撞上泛着金光的鳞片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被轻而易举地撕碎。 真龙现世, 让旁观的这群修道人眼睛发亮,激动不已。但林徽真却只想要爆粗口,还是因为季芜修就在身旁才死死忍下的。 神器,果然都是坑! 神器崆峒印的本体以蓝玉为基,刻五帝面容,盘九龙之纹,以示九五至尊之意。现在冒头的只有一条龙,他应该感谢神器顾忌他目前炼气三层的微末修为,没有九龙齐现吗? 呸! 气闷中,天空之中的金龙已然彻底成型,纤毫毕现,每一寸都极尽完美。 金龙抬爪拨开云雾,硕大的龙目看向云城二中聚阴地的阴气泉眼,一声长吟,它竟猛地冲向了地面,刚刚成型的龙躯寸寸迸裂,最终化为一道金光冲入了阴气泉眼之中。 片刻后,地面又重重地震了一下。 这一次,明确感觉到了地下震感的不只是云城二中的倒霉老师学生们,而是整个云城的居民,包括云城周边的一些城市,都感觉到了源自于地下的晃动。虽然只是一下,但仍是让众人感觉到了恐慌。 “地、地震了?!” 然而,相比于其他人的恐慌,方才还满心绝望甚至打算以性命堵住泉眼,重设封印的张琼颖等人却激动起来。 阴气散开了。 那条金龙不仅驱散了云城二中以及周边地区一直以来汇聚而来的阴气,还湮灭了阴气泉眼,彻彻底底地毁掉了这个天然聚阴地。从此之后,道协再不必每隔五年就派人来加固修复封印了。 而这一切,在众人看来,是金龙的主人林徽真授意的。 面对众人感激的目光,随着金龙剿灭阴气泉眼并回归神器本体,似乎还带回了一点战利品,方才透支的灵力也转而充盈起来,还一不小心窜到了炼气五层的林徽真什么都不想说。 明白他不愿引气入体,慢慢修行至二十三岁的心态了吗? 因为林徽真一修行就完全刹不住闸,冥冥中就是有一种力量在针对他的身高! “走了。”面对众人或是感激或是激动的表情,林徽真的手指死死地扣住自己右腕皮肉,明明心中恨不能将那自作主张的崆峒印挖出来扔地上踩两脚,但他的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目光更冷了。 然而,季芜修却没有回应林徽真。 林徽真:“???” 林徽真刚想回头看季芜修怎么了,一个散发着清幽寒兰香气的身体就扑到了他的后背上,黑色的长发滑过林徽真的肩膀,垂落在他的胸前。柔软的嘴唇贴在了林徽真的后颈处,连带着温热的呼吸。 林徽真:“!!!” 林徽真一个激灵,完全是本能地抬起手,反手揽住了季芜修的身体,免得他从自己的背上滑下。但是,软玉温香什么的,心猿意马什么的,还是让林徽真的小心脏非常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然后,林徽真才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季芜修不可能一言不吭地往他身上扑,虽然林徽真暗地里挺期待那样的画面的。 单手扶住季芜修,林徽真转过身,将人抱在了怀里,却发现季芜修的眼睛已经阖上,胸膛居然没了起伏。 “季芜修!”林徽真手掌微颤,脱口而出的声音里满是惊慌。 季芜修动也不动地靠在林徽真的怀里,几乎是一瞬间,他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褪去了血肉之躯的假象,皮肤比之刚才越发洁白起来,却也越发得假了起来。 就如同瓷偶一般,苍白的颜色永远没有人的生气。 如此的异象只是片刻,下一瞬,季芜修的身体就缩小起来。要不是林徽真眼疾手快,瞬间从至少一米八的高挑身躯变成不到二十厘米小黑团子的季芜修就要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了。 只是,虽然动作敏捷地将这个小东西捧在双手里,林徽真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飞快跳了两下。林徽真顾不上其他,连忙伸手覆在黑猫的脑袋上,真元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身体里走了一圈,发现他只是睡着了,身体并无大碍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林徽真看着手心里四肢摊开,猫眼紧闭的黑团子,林徽真抿着嘴唇,有些讪讪地移开了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后颈皮,将他的身体翻了面,让黑团子趴卧在手掌上。 林徽真倒是想将季芜修化成的小黑团子像是以前那样放进衣服里头,但他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就将黑团子想象成了季芜修原本的模样,顿时就有点不敢下手了。 揣着一只猫和揣着暗恋了三百多年的……男人,这心态没法统一,让林徽真总有一种占了季芜修便宜的感觉。 复又想想之前的日子里,他揉过卤蛋的脑袋,揉过卤蛋的耳朵,揉过卤蛋的肚子,用手指勾过卤蛋的舌头,还暗暗观察过卤蛋的蛋蛋……再一想到卤蛋就是季芜修,这就等于他揉过季芜修的脑袋,揉过季芜修的耳朵,揉过季芜修的肚子,用手指勾过季芜修的舌头,还暗暗观察过季芜修的…… 要完! 林徽真捧着猫的手掌在颤抖,就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心尖,整颗心都跟着又酥又麻起来。 要完,真的要完! 虽然林徽真的内心里都掀起万丈波澜惊涛骇浪了,但玄真尊者在装相上不会输给任何人。 现在,无论是张家姐妹还是萨家老道士、钱琮清等人都意识到了林徽真的身份不同寻常,而且他现在这修为,从无到有,从普通人到仅次于萨元平,再想想那条干掉了聚阴地阴气泉眼的金龙,他们绝不会想到林徽真是在半个小时前才抬脚踏上修行。 他们只会认定林徽真是扮猪吃老虎……不对,是大隐隐于市,要不是他们没能解决那个鬼道妖人和蛇妖,他根本不会出手。 果然是隐士高人的风范! 林徽真要离开,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拦的,还恭恭敬敬地行礼,恭送林前辈离开。 是了,能够被修为那么高深的猫妖称作尊上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一个十六岁的普通少年呢。 钱琮清的声音格外响亮,谁叫这是他师父呢,果然还是他最有眼光。 马甲掉了一件,原本的修炼计划被打乱,还有季芜修与卤蛋的关联,这些事情让林徽真无心跟这些人客套,直接从教学楼的楼顶离开,将这些烂摊子留给这些人处理。 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 鬼道妖人跑了,但明显没能达成他来此的目的。蛇妖被抓住了,他为什么紧盯钱琮清,这是道协需要审讯调查的事情。还有云城二中校园里虽然没有巨大伤亡却饱受了精神恐吓的师生们,他们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 张琼颖立刻电话通知了道协总部还有相关部门。 虽然出了大岔子,但聚阴地的消失,姑且能够算上一个好消息吧。 云城的政府部门因为这个聚阴地的事情,一直与道协保持着相当良好的合作关系。在道协方面提出了协助申请了,政府各部门立刻行动起来。而道协在华国北部的分会也派人过来,帮助处理此次事件的后续。 毕竟,云城二中大规模见鬼事件,本校师生除了高一体育老师葛潍潍和三班学生郭明睿以外,并无伤亡,但精神和心灵的创伤不能忽视。 世界观彻底崩塌,还被游魂厉鬼戏弄了一番,二中的师生们需要心理上的疏导。 而且看看云城二中这毁掉了大半的教学楼,还有坑坑洼洼活像是炸弹轰炸过一遍的操场,幸亏鬼蜮阴气过盛的时候会迷惑周围人,即使住在附近的人隐约听到了轰隆声响,他们也没发现声音是从这所市重点高中里传出来的。 道协与政府联手,行事十分果决。 在道协派来协助的天师赶来之前,张琼颖收到的指示就是原地待命,而且,二中校园里的教职员工还有学生,一个也不能离开。 这不是一人两人见鬼,适当的心理疏导加上暗示,总出不了大乱子。但这一次经历灵异事件的是整所高中,两千余人,一个弄不好就会造成社会的恐慌。 华国这些年一直宣扬科学唯物主义价值观,将神鬼之说打成封建迷信,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道协的名声与发展。就像是曾经的钱琮清,在没有真正见证世界真实之前,哪怕他属意张琼颖,也曾将张家天师之名视作封建余毒。 政府的选择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某种案件发生后,究竟是厉鬼索命还是入室抢劫杀人更让普通人恐慌害怕,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多考虑的问题。 位于b市道协总部会议室的灯光彻夜长明,云城二中这边,得到道协特许的张琼颖取出迷魂香和安神香,随着馥郁的香气在云城二中各处散开,原本处于恐惧焦躁甚至因为意见不合想要大打出手的师生们纷纷倒地,昏了过去。 迷魂香让普通人昏睡,而安神香则抚平因见鬼而惊惧不安的魂魄。 至于后续的处理,还得看道协和政府部门的沟通。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徽真就收到了班主任的短信通知。 明后两天学校因特殊原因停课,加上之后的双休日,共放假四天。这四天里的作业,各科老师会与班主任进行协商,具体内容会另发短信。 虽然假期从天而降让人惊喜,但复习和作业是必不可少的。 而从手机浏览器的网页新闻推送中,林徽真算是知晓了二中昨晚那一场热闹的后续处理。 在没有行之有效的手段干脆利落地抹去全校两千多人教职员工外加学生那一晚惊魂夜记忆的情况下,道协和政府开动脑筋,心理疏导加编故事,成功忽悠了绝大部分的人。 首先,云城昨晚那一震,别说全云城的人都感觉到了,就是外县的几个城市都感觉到了,可见震感之强。没有真正发生地震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这给了政府工作人员一个扯淡的理由。 那一下,虽然没有震塌某个地上建筑物,但地下的建筑物就不好说了。 看看云城二中的操场,一片废墟,那是因为云城二中地下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古墓,因为云城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地震,这才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但昨晚那一下,地下古墓塌了,影响到了教学楼的地基,教学楼跟着出了一些问题。 至于二中在校师生出现的大规模见鬼幻觉问题,那也好解释。毕竟,古墓与世隔绝了数百年,墓主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寝,肯定废了不少心思,里面某种气体外泄,让闻到的人出现幻觉,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幸好,大家只是出了点幻觉,没有人因此受伤。 二中地下有古墓,后续会有专家前来挖掘处理,那里已经不适合继续做学区。 有关这一点,政府会出面解决,二中的学子们请放心,暂时休息几天,政府一定会给大家找到新学区,绝不会影响大家的学习生活的。 林徽真:“……”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换新学区,还不如继续在云城二中呢! 最起码,云城二中这个天然聚阴地已破,囤积多年的阴气已经被崆峒印的金龙所驱散,已经不是游魂惯爱停留的地方了。 结果却要搬学区…… 林徽真怎么那么担心又搬到一处凶地去呢? 虽然无奈,林徽真却不能掐着市领导的脖子让二中不搬家。二中地下有没有古墓,林徽真没注意,但这么一闹,昨晚沦为战场的二中的确在短时间里不适合普通人继续停留。 不说别的,单是里面的一些痕迹就不好解释。而古墓之言一出,很好,这学区,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了。 林徽真只希望新学区不要离家太远。 眨了眨眼睛,林徽真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修为已经窜到了炼气五层,别的不说,这点修为赶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新学区在哪里,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 林徽真无趣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转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在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徽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林徽真那张铺着浅蓝色被单的双人床上,在靠近枕头的部位处有非常明显的隆起,走进了就能够看到那只枕着林徽真枕头的毛茸小脑袋。小黑猫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被子的边缘处,眼眸紧闭,小胸脯随着呼吸而起伏着。 林徽真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在床边站定。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张眼睛一闭黑成了一团的毛茸脸,真的难以想象这具猫身里寄居着季芜修的一缕元神。 抿了抿嘴唇,林徽真倾过身,伸出手指在黑猫的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真元瞬息间在黑猫的身体里走了一圈。 嗯,依旧是消耗过剧,以睡眠来回复体力。 没有受伤。 亦不是中了什么邪道手段。 林徽真收回手。 虽然从昨晚到现在,类似的检查,林徽真做了不下十几次,但季芜修一时不醒,他就放不下心。 看着昏睡中的黑猫,林徽真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只要一想到自己跟卤蛋的种种可以换算成跟季芜修的日常,林徽真的脑袋就有当机的趋势。越是想,林徽真越是精神。季芜修倒是睡得不省人事,但林徽真却是一夜无眠,瞪着眼睛看着这只陷在他床铺上的小黑猫。 无声地叹了口气,林徽真手一翻,一颗散发着莹白色柔和光芒的菱形玉石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一颗极品灵石,馥郁的灵气在灵石内部凝成了水雾状。 林徽真飞快地将盖着黑猫的被子一掀,将这颗极品灵石放进了被子里。“叮”地一声响,灵石似乎撞到了其他品质类似的东西。 因为林徽真没有研究过身外化身,再加上季芜修这具躯体根本不是血肉之躯,他也不敢冒冒然地给他身体里输送真元。思来想去,他翻了翻玉阆仙府,将里面跟蕴养身体有关的仙草灵药灵石直接往季芜修的被子里塞。 玄真尊者别的不说,这家底,是绝对得厚,个别大宗门都不是玄真尊者的对手。 例行一塞后,林徽真托着下颌,看着他家虽然黑但五官其实非常秀气的黑猫。 林徽真之前因为卤蛋低微的妖力和幼稚的性格,将他当做了八尾猫的幼崽。但见过了黑猫宛如白瓷造就的本体,林徽真就很确定了。 分神寄灵之法的寄身无所谓活体死物,唯一的区别是,活体寄身,如果在生前寄身,那具身外化身里会有两个意识。但季芜修这个情况,白瓷之体,显然是死物,那这具黑猫形态的躯体里,只会有季芜修的意识。 昨晚季芜修在楼顶现身,林徽真观其行事,与往日里的血河派掌门并无区别,但回想一下卤蛋的言行举止,幼稚粘人,显然,季芜修的分神寄灵之法出了岔子,昨晚之前的季芜修的心智受到了影响,展现出来的是……他幼年时的性格? 林徽真微微出神,这很有可能啊。 这个猜测让林徽真耳尖微红。 难怪卤蛋那么喜欢绿豆糕。 就是不知道,季芜修有没有卤蛋这段日子里的记忆…… 林徽真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季芜修有那段完全可以称之为黑历史的记忆还是将那段记忆全然忘却。 偏偏是季芜修! ……还好是季芜修。 这般想着,林徽真忍不住叹了口气,然而手一翻,又从玉阆仙府中取出一枚灵气莹莹的红色果子,往被子里一塞。 如果季芜修或是卤蛋醒来,一定会目瞪口呆地发现,他躺着的床上堆满了天材地宝,都是极品。 幸好林徽真事先在卧室里设下结界,不然,随便一块极品灵石或是灵果仙草,从玉阆仙府中取出时引动的天地灵气足以让目前正在云城二中处理聚阴地后续事宜的道协天师注意到这里。 林徽真默默地看着正在酣睡中的小黑猫,目光从他不时颤动一下的耳朵落到时而张开时而合拢,仿佛正凌空踩着什么的粉色肉垫,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地伸出了罪恶之手。 林徽真握剑戮妖时都稳稳当当的右手此刻竟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右手食指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黑猫手感极佳的粉色肉垫。他的指尖微顿,而后做贼似的摸了一下。 “叮铃铃——” 就在这时,客厅里却传来了响亮的音乐声,是他手机来电时的音乐。直吓得林徽真一抖,霍地站起身来,神情紧张地看向床上的黑猫。 黑猫呼吸均匀,依旧睡得不省人事。 林徽真抬手捏了捏眉心,转身出了卧室。 客厅里,林徽真拿起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无疑是陌生的。林徽真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请问是林先生吗?这里是顺风快递,您家里有人吗?您有一份快递到了。” 林徽真眨了一下眼睛,快递?哦,对了,上个星期因为收了个记名弟子钱琮清而多了一笔的学费。于是,林徽真干脆利落地清空了t宝网的购物车,算算时间,那些快递也该到了。 ……等等!当时,他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都有什么来着? 蓦然想起自己曾经的想法,林徽真的表情僵住了。 “喂喂?林先生?”电话那头的快递员发现林徽真陡然陷入了沉默中,连忙问道,“您还在吗?” 林徽真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内心挣扎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用作书房的房间里还有地方,哦,对了,玉阆仙府的空间也大着呢,扔进去两件快递完全不是问题。 于是,林徽真定了定神,开口道:“家里有人,麻烦了,谢谢。” “好嘞,您稍等。” 第48章 五分钟后, 林徽真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林徽真深吸一口气,开门。 一个硕大无比的纸箱怼在林徽真的家门口,这就是林徽真需要签收的快递。 林徽真:“……” 他当时, 有在那家店里买这么多东西吗?!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快递最后是竖着被搬进客厅里的, 因为箱子的长宽都比林徽真的家门宽。 林徽真掂了掂箱子, 份量不轻, 差不多有六十斤了。也亏得修士体质不同于常人, 法宝兵器比这箱子重十倍都属于稀疏平常, 林徽真掂量起来并不费力。 里面都放着什么东西,林徽真回想片刻, 心中便有了计较。 果然,得扔进玉阆仙府中。 就在林徽真准备将箱子扔进玉阆仙府中,回头再处理掉时, 一声奶声奶气的喵叫在林徽真身后响起。 林徽真手一抖, 差点将箱子掉在了地上。 林徽真霍地扭过头, 只见到卧室门半开着,黑猫正探着小脑袋看着自己。 失策了! 林徽真心中扼腕,他为了屏蔽从玉阆仙府中取出的灵石仙草自带的馥郁灵气而设下了能够屏蔽声音气息的阵法。在阵法内能够感知到外界的气息与环境,但在阵法外,即使是设下这个阵法的林徽真也感知不到阵法内的情况。 主要也是因为这个阵法并不高明,进出阵法都不需要令符。 林徽真抱着硕大的箱子, 一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现在, 这只醒过来的小家伙, 是季芜修, 还是卤蛋?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心智状态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当林徽真看到黑猫踩着猫步走出卧室,就地抻了个懒腰,那双与季芜修几乎一模一样的深碧色眼眸里没有沉静,而满是好奇的时候,林徽真就意识到,这是卤蛋。 或者说,不知道具体年龄但绝对岁数不大的季芜修。 林徽真看着黑猫,半晌憋出一句“早”。 卤蛋二字,却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口了。 想想季芜修那张姝丽无匹的面容,想想当初取名时放在餐桌上的那枚鲜香味十足的黑色卤蛋,林徽真心中扼腕,哪怕叫小黑也比卤蛋强啊。 要是季芜修知道自己给他的身外化身取了这么一个“别致”的名字,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 林徽真虽然犹豫了三百多年,但季芜修对于他而言始终是特殊的。 “喵~”小黑猫踩着猫步走到了林徽真的脚边,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向林徽真,透着些许粉色的耳朵就那么蹭了一下林徽真的小腿。 林徽真的手一抖,手中的纸箱子差点脱手砸在地上。 黑猫,确切地说,卤蛋,完全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大脑里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天人交战,他习以为常地用着蹭小腿的方式跟林徽真亲昵了一下后,深碧色的猫眼就盯上了林徽真手中的箱子。那双好看的绿色眼睛似乎亮了亮,他直接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住林徽真的小腿,猫眼则炯炯地看向林徽真手中硕大的纸箱子。 嗅觉敏锐的黑猫闻到了好闻的味道,就在这个纸箱子里。 虽然纸箱子里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散发着诱猫气味的东西远不及他醒来时床上的那堆果子石头,但卤蛋是一只非常有原则分寸的猫。他或许会用爪子扒拉一下床上那些好闻的东西,悄摸摸地舔一口,但不会在林徽真点头之前动口。 毕竟,那是林徽真的床,上面的东西自然都属于林徽真。进这个家之前,卤蛋就答应过林徽真的要求,不会随便破坏家里的东西。当然,冰箱里的食物除外,林徽真给过许可的。 卤蛋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些散发着好闻气味的果子石头,然后就溜出来找人,结果就看到林徽真正掂量着一个硕大的箱子,里面同样有诱猫的气味。 林徽真的右腿微僵,原本养卤蛋的时候,林徽真的底线就脆弱得很。现在得知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寄托着的元神是季芜修,双重暴击。 林徽真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想要?” 卤蛋绿眸炯炯,响亮地喵了一声。 林徽真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纸箱子。 ……行吧,虽然里面的东西有些在季芜修的面前拿不出手,但这是卤蛋的请求,林徽真自认有些难以拒绝。 于是,在卤蛋期待的目光里,林徽真将纸箱子放下。 因为林徽真在那家店里一次性购买的物品太多,总重量都奔着逼近六十斤,所以这次的快递箱包装得非常牢固严密,不仅用胶带将每一道缝隙都贴了一个遍,还用白色打包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在运输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纰漏。 看了一眼蹲在在地板上猫眼炯炯的卤蛋,林徽真并指如刀,割开了快递箱。 这份快递,充分考验了打包者整理物品的能力,每一件东西都尽最大可能减少占据空间,完美地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归拢在一个箱子里。 这一堆东西里,最占地方和最有份量的就是那套米色三层猫爬架拆分后的各个部件,这一堆东西就将近五十斤。 林徽真看过这个猫爬架成品后的模样,组合完毕的猫爬架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包括两个宽敞猫洞,两个猫窝还有一个猫吊床,能够满足五六只猫咪在这个猫爬架上嬉戏。 当然,都是卤蛋的,林徽真完全没有养别猫的意思。 不过现在,卤蛋看着拆分的各个部件,暂时还体会不过那种猫行宫般爬架的乐趣,瞟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扒着快递箱的边缘往里面看。 林徽真拎出来十袋冻干,撕开一袋鹿肉冻干递给卤蛋。 卤蛋好奇地凑过去,秀气的鼻头动了动,然后那双深碧色的猫眼里清晰地闪过嫌弃的神情来。他抬爪将这袋冻干往旁边推了推,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林徽真将这十袋据说最受猫咪喜爱的冻干往门口的位置一扔,准备一会儿收拾。 之前下单的时候,林徽真原想着卤蛋毕竟是猫,这种特殊处理后的肉干他说不定会喜欢才下单买了十袋。不过,经历了昨晚,知道了卤蛋真正的身份,林徽真撕开一袋冻干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季芜修这具躯体是否保留了一些猫科本性。 对冻干不感兴趣,他买的那些罐头零食肯定也不合卤蛋的胃口。 丢掉丢掉。 季芜修喜欢甜食,喜欢绿豆糕,回头买两斤绿豆糕喂猫。 呃,等等,或许这些冻干、罐头什么的,可以送到附近的宠物收容所里,他家卤蛋不吃,不代表别的猫狗不吃嘛。钱都花了,总不能太过浪费。 就在林徽真打算将这一次快递除了猫爬架以外的东西都捐赠给宠物收容所的时候,他却看到卤蛋抻长了身体,伸出爪子正在够什么东西。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探头一看,却见卤蛋正在用爪子扒拉箱子里那条红鲤鱼玩具。 那是一条长约七十公分的红鲤鱼玩具,内含猫薄荷,据卖家说,这种红鲤鱼玩具有磨牙洁齿的功效,很受猫咪喜爱。而现在看来,卤蛋似乎有点兴趣? 这般想着,林徽真就听到“撕拉”一声,却是卤蛋急于将这条红鲤鱼从箱子里抓出来,但因为他的爪子不像是人手,抓东西的时候有些困难。一着急,卤蛋藏在肉垫缝隙里的爪钩就探了出来。 虽然卖家声称这条鲤鱼玩具耐磨耐咬,绝对是猫咪心仪的玩具,但前提应该加一个专供普通猫咪。 再耐磨耐咬的材料,也抵不过一只个子小小但妖力充沛的小猫妖一爪子。 卤蛋有些懵地看着被他不小心开膛破肚的红鲤鱼,有些讪讪地缩回爪子,他的爪钩上还勾着一撮棉花。 卤蛋扭头看向林徽真,弱弱地“咪呜”一声。 那啥,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质量真差。”林徽真静默片刻,断然将锅丢给了t宝网宠物店的店家,斩钉截铁地道:“差评!” 卤蛋:“喵?” 林徽真将被开膛破肚的红鲤鱼玩具拎出来扔到一边,坏掉了的玩具连捐赠的价值都没有了。林徽真状似不经意地握了一下拳头,要说恢复修行后有什么好处,大抵就是现在能够悄无声息地烘干一下手心里的汗渍。 正讪讪甩着爪子上勾出来那点棉花的卤蛋忽然身体一轻,却是林徽真伸手,握住他前肢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后颈皮什么的,估计短时间里林徽真是下不去手了。 小小的黑猫顿时抻成了猫面条,身长也跟着增加了不少。 林徽真将卤蛋抱在身前,卤蛋圆圆的后脑勺正对着林徽真。林徽真不禁将猫往自己身边提了提,而后借着俯身的姿势用嘴唇蹭了一下卤蛋触感极佳的后脑勺,轻声道:“看看还有喜欢的吗?如果没有了,我就要全部清理出去了。” 在发现卤蛋就是季芜修后,那一次网购的很多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要不是在他处理这个快递之前被卤蛋看到了,而且他还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林徽真恨不能将这个快递扔得远远的。 卤蛋晃了两下爪子,扒住了快递箱的边缘,深碧色的猫眼认真地看着包裹里剩余的东西。忽然,他眼睛一亮,挣扎着要往快递箱里扑。 林徽真微微松开手,卤蛋整只猫就跳进了箱子里,两只前爪飞快地将箱子里的其他东西扒拉开,一爪子按住了一个塑料包装,类似于棒棒糖一样的物件。 林徽真微微一怔,那是……猫薄荷棒棒糖磨牙棒? 怔愣间,卤蛋已经挥爪如刀,直接撕开了那根猫薄荷磨牙棒的包装,那双绿色的眼珠锃亮锃亮的。他用两爪紧紧地抱住了那根磨牙棒圆头的部位,一口咬了上去。 “咔嚓”一声,由猫薄荷组成,直径在三公分的圆球就被卤蛋一口咬成了两半。但不同于之前红鲤鱼事件,卤蛋露出心虚的小眼神,眼下的卤蛋完全没有时间心虚了。 他将碎掉的猫薄荷往自己的怀里扒拉着,小脑袋对着那些绿中带褐的渣滓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愉悦的声音。细碎的渣滓从幼猫秀气的牙齿缝隙里掉落,抖落了一箱子的猫薄荷碎渣。 林徽真:“……” 虽然林徽真曾经嫌弃过卤蛋总是沾到脏东西,但猫妖嘛,动手的时候除了牙以外,就只剩下爪子。他要收拾那些黄鼠狼,爪钩是必不可少的武器,沾上一点妖血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事实上,卤蛋是一只很爱干净的猫,一日三餐前都记得洗手,每隔两天还会用爪子抓着浴花给自己洗澡。 个猫卫生都如此了,更不要说餐桌礼仪了。 普通的猫,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是边吃边漏,这是它们牙齿形状与排列有关。但卤蛋,林徽真跟他同一个餐桌两个多月了,他不管吃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过渣滓。 想想这具躯体里寄居着的是季芜修的元神,并非真正的猫或是猫性不改的猫妖,这种情况也就不难理解。 但这一次,一边啃一边从嘴边掉,嘴里还喵喵直叫,甚至还拿脑袋来蹭那些猫薄荷渣滓…… 这样的情景,不亚于一个人一边啃面包一边往外喷渣滓,嘴里还嚷嚷,啃到兴起的时候还将面包渣往脑袋上糊…… 林徽真忽然意识到,虽然季芜修是个百分百的人类,但元神受梏于这具躯体里,不仅说不出人话,只能喵喵叫,此时还陶醉于猫薄荷的威力里,恐怕这具瓷偶躯体里有些玄机。 比如,骨瓷? 即在烧制瓷器的原材料中加入一定量的骨粉,而这些骨粉,可能就是取自猫类生物,猫妖的妖骨也未尝没有可能。不然,即使季芜修在进入这具躯体后失去记忆,误以为自己是一只猫,最多会装猫作样,而不会连这种猫科生物对猫薄荷的沉迷都跟着表现出来。 “喵……” 卤蛋不知道林徽真此刻无比复杂的心情,他正沉浸在猫薄荷球带给他的愉悦里,喵出来的声音都比平时要甜嗲许多。他在装满了杂物的快递箱里蹭着猫薄荷球的渣滓,肆意地抻腰蹬腿,一没留神,那硬实的纸壳箱都被卤蛋给一脚蹬出一个窟窿来,其他跟着葬身猫爪下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 林徽真心情复杂地看着卤蛋抱着猫薄荷打滚,手却不自觉摸向了手机。 收了徒弟有了钱之后,林徽真除了清空了购物车以外,还给自己买了一款时下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别的不说,拍照的功能倒是不错。 虽然有着季芜修会有身为卤蛋时期记忆的危险,但沉迷猫薄荷不可自拔的卤蛋实在是太可爱了。想想里面是季芜修,可爱加倍暴击。 看到家养猫咪可爱的一幕,想要拍照留念,这是很正常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吧? 这般想着,林徽真摸到了之前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他默默地调出了拍照功能,镜头对准了不负液体之名,在箱子里弯出了高难度姿势的卤蛋。 就在林徽真想要按下拍照键的时候,卤蛋的身上陡然冒出了薄如烟雾的黑色妖气来,下一刻,那只液体化的小黑猫就变成了一个腰细腿长容貌姝丽的长发青年,乌黑的长发一半披散在箱子外,一半略有些凌乱地搭在蓝色的衣袍上。 他的眼眸半睁不睁,面色酡红,似乎呼吸都带着些许灼热。 林徽真蓦然瞪大了眼睛,手指一颤,却是下意识按下了拍照键。 “咔嚓”一声,这张格外勾人的画面定格在林徽真刚买了两天的智能机里。 片刻后,林徽真就像是手机烫了手似的,忙不迭地将手机甩到身后的沙发上。 可怜的智能机在沙发垫上弹了弹,幸好没有掉在地板上。 林徽真神情僵硬地看着快递箱里仿佛饮了经年陈酿的季芜修,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好在看季芜修的表情,似乎是吸猫薄荷吸上头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往日里清亮的深碧色凤眸里雾蒙蒙的一片,鼻尖微红,手脚软软地垂放在身侧,猫薄荷圆球的碎渣撒得满身都是。 “呼……呼……” 季芜修略显灼热的呼吸声在林徽真这不到十平米的小客厅里回荡,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芜修,那一刻,林徽真几乎手足无措。 好在当了三百多年的两道至尊,大风大浪都习以为常,虽然眼前这样的季芜修对他而言有些超纲,但林徽真还是坚强地整理了所有的表情,冷静地开口唤道:“季芜修?” 没有回答。 季芜修软哒哒地靠坐在箱子里,目光迷离,这个姿势,他明显也是有些不舒服。他试着舒展一下手脚,但箱子虽大却容不下一个身高至少一米八的成年男人。他这会儿手软脚软的状态甚至不及之前卤蛋,起码黑猫一蹬腿还踹出了一个窟窿。 手脚不能伸展开,季芜修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居然委屈巴巴地哼唧了一声。 林徽真强行忍住自己想要捂心口的冲动。 这样的季芜修简直就是在撩他! 林徽真估摸着猫吸了猫薄荷就跟人吃了兴奋剂或是致幻剂一样,季芜修现在的意识显然是不清醒的。林徽真看着委委屈屈缩着手脚在快递箱里扑腾的季芜修,如果不是林徽真现在还算有点理智,他都想拿过手机开启它的录像功能了。 咳。 林徽真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绷着脸,眉眼一片冷肃。他伸手搭在季芜修的肩膀上,透过蓝色的单衣,他的掌心能够感觉到季芜修此时的身体只略有发烫。 定了定神,林徽真将手穿过季芜修的膝弯,略一用力,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季芜修迷迷糊糊地将头靠在了林徽真的肩膀上。 林徽真的手指微微收紧,动手之前,他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这体重从卤蛋那一斤多一点的重量到骨瓷原型或是极为庞大可能上至千斤的份量,让自己不至于用力过度抱个踉跄出糗或是用力过轻一抱没能将人抱起来。 但人真到了怀里,林徽真却发现,季芜修此刻也就是普通成年人的重量,或许还要更轻。 一百三十斤有没有? 林徽真抱得稳稳当当,寒兰的香气就萦绕在鼻尖,让林徽真总是想起寝宫里那盆叶形俊秀优雅,凌霜傲雪吐露芬芳的黑金色兰花。 林徽真紧了紧手臂,脚下不停地走进卧室里,一缕真元隔空掀开了堆满了灵石仙果灵草的被子,将里面烂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收进玉阆仙府里后,才将昏昏沉沉的季芜修放在了床上。 给人掖好了被子,林徽真想了想,从玉阆仙府里挑出来一只白底带蓝色缠枝纹的敞口瓷盘来。细细看去,这只瓷盘上的缠枝纹就像是活的一样,正在这只瓷盘周圈慢慢转动着。 事实上,这只瓷盘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件,是一件上品宝器,镌刻着的阵法就落在装饰纹样的缠枝纹里。没有什么高明的功效,只能够保鲜,算是修真界中高品质的水果盘。 林徽真将瓷盘放在床头柜上,取出三枚灵气馥郁的灵果放在上面。 这些灵果除了灵气特别足以外,并没有什么附加的功效,会被林徽真收藏在玉阆仙府里,不过是因为这些果子甘甜可口,味道极佳。 他们林家人大概都有一个在修真界其他人看来矫情的毛病,那就是他们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胃。纵是五谷杂粮皆是浊气,他们也热衷于先满足口腹之欲,然后在费些真元净化那些浊气。 安置好了因为猫薄荷而晕晕乎乎的季芜修,林徽真阖上卧室的门,回到客厅里。 快递箱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不仅是猫薄荷棒棒糖的残渣,还有季芜修方才挣扎时踩坏了的逗猫棒、老鼠玩具等等。 林徽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里面碎掉的东西连同刚才被他扔到门边的红鲤鱼玩具都扔进箱子里,直接打包,全部扔掉。至于其他有捐赠价值的罐头冻干什么的,他另外收拢好,准备送去市里的猫狗收容所。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林徽真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将箱子里还没有开封的猫薄荷棒棒糖拿了出来。 是的,林徽真当初下单的时候很是豪爽,单是这种猫薄荷棒棒糖,林徽真就直接买了五根。林徽真的手指动了动,直接将剩下这四根还没有开封的猫薄荷棒棒糖扔进玉阆仙府中。 将这一次快递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番,林徽真开始着手安装猫爬架。 卤蛋挺喜欢蹲坐在高处往下看的,这是林徽真选择这个猫爬架的唯一原因。 够大,够高,够豪华。 第49章 有猫爬架安装的图文教程在, 林徽真瞄了两眼,连工具都不用,手拧螺丝, 很快就将这个三层猫爬架组装完成。 林徽真一开始其实是想要将这猫爬架安放在客厅里的, 但思来想去, 他在客厅里停留的时间远不如卧室和书房。出于某种隐蔽的小心思, 林徽真将安装好的猫爬架搬到了书房里, 斜对着他的书桌。 反正, 卤蛋在卧室里的时候,林徽真都将床分给他一半了, 将这猫爬架放在卧室里,明显是不适合的。反观书房里,这里就没有适合卤蛋上蹿下跳的地方, 这个猫爬架正合适。 就在这时, 林徽真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 林徽真皱了皱眉, 拿起了手机,这一次,显示出来的是一个熟人的号码。 钱琮清。 “师父上午好!” 电话那头是钱琮清元气满满的声音。 “嗯。”林徽真应了一声,直接道:“有事?” “啊,是这样的。”钱琮清已经习惯了林徽真简洁的说话风格,并不觉得林徽真冷淡。 果然还是他有眼光, 知道真相的刘柯已经陷入了怀疑世界的模式。 钱琮清摇头晃脑, 觉得自己英明又睿智, 道:“我哥想请师父吃饭, 他觉得我靠着一瓶红茶和一点钱就拜了师,这是占了师父您的大便宜。我哥想借着请您吃饭的机会,当面谢谢您。” “明天下午吧,具体时间你们来定就行。”林徽真若有所思,虽然是记名弟子,却也是林徽真收的第一个徒弟。能够在五天内引气入体,资质悟性显然不算差。 再者,他之前收了钱琮清五十万的束修,虽然在天璟大世界里,有人塞一整条极品灵石矿脉都不见得能够让林徽真点头收徒,但这五十万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了林徽真之前的燃眉之急。 虽然收了钱没两天,林徽真就因为引气入体而开启玉阆仙府,再不为那一点金钱问题而犯愁了。 想想师尊在自己修行之初给他塞了多少资源,林徽真觉得,纵是记名弟子不能与亲传弟子待遇等同,他也不能让钱琮清过得太小白菜。 还有葛潍潍,昨晚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林徽真将这么个剑修天才划拉进天华门之后才传了她《沧海剑诀》的第一式。虽然因为那个古怪老头手中的魔骨,葛潍潍并没有发挥出林徽真所期待的作用来,但事出有因,纵是修真界的泥石流,在没有大成之前也无法抵御魔气的侵蚀。 不管怎么说,葛潍潍虽然没有落到天华门具体哪个山头上,跟林徽真也没有师徒关系,但她毕竟已经是天华门的弟子了。就她那资质悟性,任哪一位殿主、峰主都得为她大打出手,一个宗室弟子的身份是跑不了的。 如果让万剑宗知道,天华门又划拉了一个剑修苗子入门,万剑宗非得跟天华门翻脸不可。 葛潍潍是值得培养的宗室弟子,既然这里没有天华门给她每个月发放灵石当月例,这个支出,林徽真就暂时承担起来好了。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灵石,而且,这一笔支出,林徽真如果向天华门索要,掌门清微真人肯定会乐颠颠十倍还给林徽真。 除了修炼资源与传承机缘以外,最让大宗门看重的便是能够问鼎仙道的好苗子了。 思及此,林徽真补充道:“让葛潍潍一起去。” 钱琮清:“啊?” 林徽真道:“葛潍潍已经是天华门弟子了,与你份属同门。”林徽真直言不讳,“你和她,我都得见一回,明天一起,省得麻烦。” “这样啊。”虽然有些不情愿,主要是不想跟葛潍潍坐一桌,那位大姐给人的压力太大了。但既然林徽真都开口了,钱琮清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您放心,我这边一定安排好了。” 通话结束,林徽真移开手机,目光不经意地一瞟,然后他就看到了。通话界面消失后,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半个小时前林徽真手指一抖留下的东西。 一张照片! 一张以季芜修为主角的照片! 林徽真手指一顿,神情刹那间僵硬起来。 他之前原本是想要拍下卤蛋吸猫薄荷上头的可爱迷糊模样的,结果卤蛋身上妖气逸出,陡然从一只黑色小奶猫变成了身姿颀长的俊美青年。虽然他缩手缩脚坐在快递箱里的姿势略有些狼狈,可恍若醉酒后酡红的双颊以及半睁不睁的迷离眼眸,即使这张照片的画质有些虚,却轻易勾起了林徽真半个小时前的记忆。 林徽真定定地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神情慢慢变得纠结起来。 黑猫的状态还好,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天天在他眼前晃,林徽真有点担心自己的定力。 林徽真看着手机照片,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卧室门开启的声音。 林徽真飞快地退出相册,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而后他微微侧头,看向开启的卧室门。 走出卧室的,正是一身蓝色锦服的季芜修。 此时的季芜修,目光清明,面上白皙,黑色的长发整齐地绾在玉冠里,一身跟现代格格不入的蓝色衣袍更是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干净整洁得就像是换了一套衣服。 季芜修的身后,卧室床上的被褥已经整齐地叠好,床单亦抻得平平整整。 林徽真看向季芜修,神情平静,目光冷淡,半点也没有片刻前拿着季芜修照片时的一脸纠结。 季芜修抬手行礼,沉声道:“属下季芜修,见过尊上。” 林徽真的目光从季芜修干净整洁看不出之前半点狼狈痕迹的衣物上移开,径自坐在沙发上,淡淡地“嗯”了一声。顿了一下,林徽真直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天璟大世界,林徽真在渡九九天劫的时候,季芜修依旧是合体期,距离渡劫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林徽真渡劫不成被劫雷砸回第一世所在的地球,最起码还算是有迹可循,毕竟,他最初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可季芜修呢? 虽然茕茕孑立之时有季芜修在,无论是卤蛋的形态还是现在的模样,对于林徽真而言都是一个惊喜,但原因,无论是出于自己的角度还是季芜修的立场,他必须得弄清楚。 “个中缘由,属下亦是不知。”季芜修的眉头慢慢蹙起,声音微冷,道:“属下清楚记得,璟和三百零一年七月十五,属下正身在北域荒雪原的一处雪寨之中。一觉醒来……”季芜修顿了一下,语气略微有些怪异地道:“便在此界了。” 因为天璟大世界里的凡人国家众多,故而修真界使用的年号不与凡间各国相同。这个年号,还是正魔两道正式结盟,林徽真坐上两道至尊的位置后顺势修改而来的。 “璟和三百零一年七月十五吗……”林徽真目光微闪,这个时间,正是他渡九九天劫的时候。 只可惜,劫没有渡完,他就被劫雷劈回了地球。 可为何季芜修也在这个时间点上跟着出现在地球上? 林徽真知道,季芜修并没有说谎。事实上,每一年的七月十五,只要季芜修没有闭关,他就会乔装打扮独自一人去到那北域荒雪原之中。但林徽真同样确定,季芜修有事情瞒着自己。 好吧,作为上司,虽然修真界的模式远比现代公司企业更要来得残酷,动辄死人,但林徽真自认,还是宽宏大量的那类上司。他并不反感属下背地里的小九九,只要没有误了他的正事便好。 但这样的隐瞒出现在季芜修身上,即使道理林徽真都明白,但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虽然,他们原本的关系就很局限在上下级之间。 想到这一点,林徽真身上的气息变得幽深晦暗起来。 抿了一下嘴唇,季芜修的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他这话说出来,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有事隐瞒,而他自认也骗不过掌权多年,不动声色就收服了正魔两边势力的玄真尊者。 可他应该怎么说? 说他一觉醒来,脑袋空空,不记得自己是谁,还困在一具那么小的猫骨瓷偶里,从一个柜子里“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叽里咕噜地从一户人家里滚了出来,不协调的四肢让他一步一摔。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连滚带爬了多久,只在反复的摔倒爬起里渐渐感觉到了疼痛,混沌的脑袋也稍微有了一点认知。 当时的他懵懵懂懂,直到现在,季芜修才恍然意识到,从猫骨瓷偶到惟妙惟肖的鲜活黑猫,是季芜修的元神本能地使出了分神寄灵之法,以自身元神力量将那具躯壳晕染,变成了除非重伤否则看不出骨瓷真身的八尾猫妖。 然后他遇到了一只不怀好意的黄鼠狼精,就是北地黄家的老祖。他看不出季芜修的真身,只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以为他是一只受了重伤的猫妖幼崽,对他起了歹念。 只可惜,不管当时的季芜修多没有常识,不知运用自己蕴藏于元神之中的力量,他始终是合体期大能,远不是一只勉勉强强开光期的黄鼠狼精能够觊觎的。 季芜修暴揍了那只黄鼠狼精,之所以没有杀掉那只黄鼠狼,是他下意识想要留一个向导。 从那只黄鼠狼精那里,季芜修学会了如何做一只猫。 思及当初,现在的季芜修十分想要回一趟北沙镇,狠狠地揍一顿那只杀千刀的黄鼠狼精。 季芜修是说自己要找一个人,但他没说自己找那个人是为了当他宠物的啊。被黄家老祖忽悠了一堆如何利用身体优势卖萌讨人喜欢的手段方法,甚至还叼着纸壳箱在风雨中卖身求主人…… 这样的黑历史,季芜修只要一想就觉得手痒不已。 更不要说赖上了林徽真后,这两个多月来黑历史满满的种种经历。 可恶! 到底是加了猫骨的骨瓷寄身,一些猫的本能实在是难以抗拒。 在林徽真的床上醒来,季芜修真是恨不能一头将自己撞失忆了。 那些当猫的记忆,他要是真的一点都记不得,那该多好。 总比现在,这两个多月的点点滴滴清清楚楚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让他知道,自己在莫名失去近四百年的记忆阅历时,是如何笨拙地当一只猫,对着林徽真各种粘人撒娇无恶不作。 更不要说一炷香之前,他竟然被一根猫薄荷棒棒糖放倒,在林徽真面前出尽了丑态。 季芜修心中咬牙。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从天璟大世界的北域荒雪原出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身体,只能够寄灵于这具骨瓷黑猫的躯体里,还在呈现黑猫状态的时候失去了原本的记忆! 季芜修不禁看向林徽真。 他其实有些怀疑自己身上的异状,与林徽真存在着某种关联。 不仅是因为林徽真也在这个世界上,更是因为,季芜修在失去所有记忆,只剩下本能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依旧铭记着自己要找人,还一路从北沙山找到了云城。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给他指路,让他没走一步冤枉路就找到了林徽真。毕竟,毗邻北沙山的,除了云城市外,还有常青市以及另外五个小县城。 只是这些,季芜修暂时不想说出来。 他现在巴不得让林徽真相信,他此刻是没有变成黑猫后的记忆。管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人活一世,总要在一些小事情上欺骗一下自己。 林徽真看向季芜修,静默片刻,颔首道:“我知晓了。” 季芜修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林徽真不会追究他所隐瞒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暂时略过,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是季芜修的状态问题。 林徽真的手指轻扣沙发扶手,道:“季芜修,你可知自己现在的状况?” 季芜修眨了一下眼睛,心念急转间,他做出了决定。他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探究地看向林徽真,恭敬地道:“请尊上赐教。” 言外之意,不了解,不清楚,没印象。 曾经装猫作样的卤蛋,现在凭借着自己“娴熟”的演技装不懂。 林徽真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三分计较,但他的语气却很平淡,直接道:“你现在使用了分神寄灵之术的躯体是一只黑猫,并非血肉之躯,应该是骨瓷之体,名叫……” 季芜修垂放在身边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他十分克制地拢紧了手指,死死地扣在身侧的蓝袍。 “无白。”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优雅好听的名字,同样也说不出“卤蛋”二字,林徽真只得拿出自己精心想了五分钟却被曾经卤蛋不屑一顾的名字。 总比卤蛋强一点吧? 季芜修没有说话,只面上保持着非常端正的表情,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林徽真将身体放松地靠向沙发背,他偏头看了一下厨房那边的窗户,似乎是有些出神,实际上是林徽真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翘起来的唇角了。 季芜修一定不清楚,什么叫做用力多度。 现在的季芜修,太像是惹了祸尴尬不安得要命却竭力撑出冷静模样的卤蛋了,简直是在欲盖弥彰。 林徽真十分怀疑,即使季芜修暂时恢复了人类的形态,他还是受到了黑猫本体的影响。 当然,林徽真没有戳穿他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季芜修着实可爱。如果他不控制点,他又想用欺负卤蛋的方法欺负现在的季芜修了。 静默片刻,林徽真开口道:“你现在的状态,能够保持多久?” 季芜修思索片刻,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 本来嘛,变成黑猫的状态时,季芜修原本的记忆与阅历几乎被削到了底,很多常识性的东西一概不知。其实在跟林徽真生活的这两个月里,作为卤蛋的那个他,一直在学习成长着,只是有时候总是不得其法,让他有一种竭力全力一拳却砸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就像是林徽真曾经无奈又期待地看向他,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说人语。 被禁锢在幼小的猫躯之中,被封印了所有记忆的季芜修蓦然萌生了一种冲动,他想要告诉林徽真,他当然能够说人话,他一直觉得,自己本不该是这个模样。 只可惜,无论当时的他怎么努力地想要告诉林徽真,从嘴里说出来的都变成了一连串的喵叫。 不该这样的,本不该这样的。 愤懑不甘的情绪,一日一日地积累,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而在昨晚,林徽真放下他,不允许他进入那个俨然化成鬼蜮的校园之时,那个情绪上升到了顶点。 既然危险,何必涉险! 既然涉险,为何不带上他! 林徽真的警告让他的脚步钉在校门外,但当林徽真的声音在他视线里消失后,卤蛋没有犹豫多久就冲了进去。 鬼蜮翻涌着的阴气里带着强烈的腐朽气味,对当时困在妖身的季芜修并不友好,再加上混乱的气息,他在冲进鬼蜮中的时候,根本无法追踪到林徽真的所在。 季芜修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好几圈,忽然有一刻,福至心灵。 他不再试图从周围混杂的气息里辨别林徽真的所在,而是闭上眼睛,向着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跑去。 就像是那个下午,他一路从北沙山跑到了云城,见到,或者说,找到了站在街边的林徽真。 他一路冲上了教学楼的楼顶,在看到林徽真险些受伤的时候,怒火冲破了桎梏,他就从卤蛋变回了季芜修。只不过,没能坚持多久,他就又变回了卤蛋。 初次的变身,倚仗的似乎是激烈的情绪。但刚才从卤蛋变回自己元神本该的模样,却是因为吸猫薄荷上头了。 为数不多的两次变化,触发点还并不相同,季芜修自然摸不到规律。而且,昨晚在教学楼楼顶,他变回猫的时候也毫无征兆,季芜修完全就是眼前一黑,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卤蛋时的记忆清晰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那一段自己抱着猫薄荷棒棒糖又咬又舔的画面…… 黑历史,必须忘掉! “这样吗……”林徽真心中有些担忧,但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他略一颔首,道:“明日下午你与我一同见一下钱琮清的兄长,先将你的户口办下来。” 季芜修现在可是一个没有户口的黑户,不管这个状态能够保持多长时间,总得先将他的身份问题处理好了。钱家的权势虽然远在b市,但林徽真看得出来,钱琮清那位兄长有些手段,在云城办理一个户籍问题是轻而易举。 反正钱琮清那位兄长请他吃饭,本就是为了他那个二愣子弟弟。若是林徽真什么都不需要钱家办,反而会让他不安。 “是,属下明白,多谢尊上。”季芜修修行多年,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对凡间种种一无所知的修士。虽然这个世界的建筑和社会模式与天璟大世界的任何一个凡间国度都不同,但户籍却是必不可少的。 “嗯。”林徽真看向季芜修,目光如蜻蜓点水一般扫过季芜修身上穿着的衣物。绣着剑心寒兰花纹的蓝色锦袍,袖口紧窄,黑金色的腰带紧束腰身,勾勒出季芜修颀长的身体,既非弱质文人单薄得过了头的干瘪,又无武人健硕饱满的肌肉,这才与这一身锦袍相得益彰。再加上季芜修姝丽的眉眼,绝对符合当世高门望族的审美。 虽然季芜修在林徽真面前做足了下属的姿态,神情恭谨,还不是那种表面功夫的敷衍。但林徽真不会忘记,季芜修还是魔门四道两盟之一血河派的掌门,魔道六分之一的势力在握,生杀予夺,尽在他手。 不动手的时候,比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还要优雅矜贵。一旦动手,狠辣冷酷,尽显魔道本色,却让人为之目眩神迷。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季芜修的这两面,林徽真都喜欢。而最近从卤蛋身上挖掘出来的粘人撒娇还有点小傲娇的脾性,更是戳中了林徽真的萌点。 暗暗地吐出一口气,林徽真抬了抬下颌,道:“你这身衣服得换。” 季芜修并无异议,在作为卤蛋的这些日子里,他看得清楚。无论是林徽真还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天璟大世界的人差异很大。季芜修习惯的衣物,是这个世界千百年前,唐宋之时的风格。 这一点,热衷在客厅里看电视消遣的卤蛋,哦不,季芜修还是很清楚的。 不要小瞧了一个爱看电视剧的黑猫。 第50章 林徽真起身, 拿上手机,还有钥匙、钱包, 道:“走, 出门给你置办两套行头。” 林徽真倒是不介意季芜修穿他的衣服, 只是,让林徽真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是, 比起林徽真这两个月来好不容易又长高的两厘米,季芜修身高一米八二,肩宽腰细腿长,根本穿不了林徽真的衣服。 一米九一米九一米九! 他的未来,一定会是一米九! “是, 尊上,属下……” “别尊上、尊上的了。”林徽真打断了季芜修的话, 他斜睨了一眼黑发碧眸的俊美青年,好似随口一提般道:“这里又不是天璟大世界,你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季芜修愣了愣,道:“尊、林……徽真?” “……嗯。”林徽真的眼眸暗了暗, 相似的语气,不同的是,三百多年前,天海小秘境之外,季芜修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 微微上扬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 而此刻只有迟疑和不确定。 静默片刻, 林徽真忽然道:“出门之前,你先将发冠摘下来吧,这个世界的男人都不用这个。” 季芜修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冠,何止是不用这个,现代的男人根本不留这样的长发。 眨了眨眼睛,季芜修的语气里多了三分凝重,道:“属、我是不是应该将这头发剪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超脱凡尘的修士,他们也没有随意落发的习惯。只是,非常时刻,季芜修也不是那等为了头发徒增麻烦的人。 “不想剪就留着。”林徽真毫不犹豫地道,季芜修的五官着实出挑好看,以林徽真的眼光,季芜修什么发型都撑得起来。换个时下的新潮发型,走们走一圈恐怕能够引来一堆烂桃花。 但既然季芜修内心里不愿剪发,那留着头发也无碍。 季芜修容貌姝丽,扮起女装来惟妙惟肖,比一般的姑娘还要来得妩媚动人,但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女气,只是太过精致。再加上一些妆容的修饰,误导他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林徽真当初又没有火眼金睛。 只要季芜修不刻意打扮成女人模样,他纵是留着长发,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女扮男装。 林徽真看着季芜修,道:“去掉发冠,随便扎个马尾就行。”说着,手一翻,递给季芜修一个二尺长的黑金色发绳。 “我这里正好有一根发绳,你拿去用吧。” 季芜修接过发绳,指腹在这不足一指宽的黑金色发绳上抚过。 他忽地一怔。 季芜修知道,玄真尊者有一仙府,可化须弥芥子,他能够拿出什么东西来,季芜修都不必惊讶。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根平凡无奇的普通发绳上竟然异常精巧地编织着兰花纹,看形状,似乎是剑心寒兰? 季芜修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发绳,忍不住道:“尊上,您、你也喜欢剑心寒兰?” 他怎么不知道? 毫不夸张地说,作为正魔两道尊者,玄真尊者林徽真的一些喜好,是被当做常识在修真界中广为流传,一方面是想要投其所好,但最重要的是,避免踩雷。 玄真尊者不是弑杀之人,但他亦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在他手底下干活不难,在季芜修看来,甚至很轻松。有这位在上头压着,季芜修执掌血河派后都不必学着历代掌门,蝇营狗苟,今天跟尸傀派友好,明天跟幽冥渊结盟。 血河派虽然势大,但有无数的势力盯着血河派,就等着掀翻这个庞然大物,取而代之。 宗门发展与修士修行殊途同归,皆是不进则退。 季芜修从来没有说过,他其实很庆幸魔道出了一位共主,而且他的脾性在某种程度上很合季芜修的脾气。有这位在,季芜修才有底气借口自己喜怒无常打压异己,狠狠地整饬血河派。 血河派无论再怎么整顿也变不成正道宗门,甚至也归不到正魔道里,但季芜修就是不想委屈自己做掌门的时候,还要看到那些龌龊事。 玄真尊者的喜好与言行,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整个修真界。 比如,玄真尊者十四岁筑基,十九岁洞虚期,一百五十岁晋入大乘期,两百岁晋入渡劫期,此期间,他一直保持着少年模样。 如果说玄真尊者十四岁筑基的时候还能够用心急来形容,那么,碎丹成婴之时,没有以化婴之力改形易貌,保持少年姿态无疑就是玄真尊者的本意。再结合玄真尊者堪称恐怖的修炼速度,修真界一度掀起了筑基趁早的浪潮,出了不少十几岁就筑基的修士。 当然,个头不高,身量未成的修士再多,也没有一个如玄真尊者这般,两百岁就晋入了渡劫期,让一众蹉跎一生也没能摸到渡劫期边缘的修士汗颜。 玄真尊者的一切喜好会被放大了观察,除了一层投其所好或是避雷的心态以外,还有一心大道的修士想要从玄真尊者的日常里找到打破瓶颈,修炼突飞猛进的启示。 不管怎么说,玄真尊者的喜好,大概是每一个修行者都想要了解的事情。但季芜修从来没有听说过,玄真尊者喜欢剑心寒兰。 不客气地说,但凡玄真尊者对剑心寒兰的兴趣传出去一点,剑心寒兰这种花卉恐怕会一跃成为修真界各方势力最为追捧的花,不说在各自领地里栽满了剑心寒兰,最起码每家都会种上一两棵。 只是,季芜修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却忽然意识到,不过是发绳上绣了剑心寒兰的花纹做装饰而已。梅兰竹菊本就是花中四君子,古往今来,别说修真界,就是普通凡人,他们也爱画兰花,以兰花纹装饰衣物。 剑心寒兰是寒兰的一个变种,鲜少为外人所知。若非季芜修对剑心寒兰太过熟悉,从花心处辨析出了些许不同,大多数对兰花有了解的人,只会想到普通的寒兰而已。 再者,他这样的询问,有些像是窥探尊上的喜好,着实僭越。 季芜修张了张嘴,他刚想要试图弥补一下,对面的林徽真已经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对啊。”顿了一下,林徽真看向季芜修,“你也喜欢?” “我……”季芜修愣了愣,下意识道:“我娘……”抿了一下嘴唇,季芜修点了点头,道:“剑心寒兰很好。” 季芜修不再说起剑心寒兰的事情,他将这根黑金色的发绳咬在嘴上,抬手解下了头上的发冠。 黑发如瀑,披散在季芜修的后背上。本是英姿勃发的俊美青年,脸庞处有发丝不经意间垂落后,极大地柔化了他的眉眼,越发显得柔和温润起来。 林徽真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直接往餐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双手交叠,右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左手的骨节,看上去就像是百无聊赖地等着季芜修束发。 季芜修的动作很快,他将头发尽数固定在脑后,用那根绣着剑心寒兰花纹的发绳迅速将头发绑好,扎了个高马尾,发梢一直垂到了腰际。 林徽真收回目光,率先出门。 “走了。” “是。” —— 对于华国知名的服装品牌,林徽真了解的不多,甚至能够用孤陋寡闻来形容。 即使当年有几个耳熟能详的牌子,在异世界呆了三百多年,连学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是一些服饰的品牌。 开学之前,因为他的身高长高了两厘米,林徽真倒是新购进了一些衣服,不过都是大卖场卖的杂牌子,对于林徽真而言,能穿就行。 反正不管是名牌还是杂牌,那些衣服的材料都是普通的布料,既不能增加防御又不自带除尘功能,都是一样的。 当然,囊中羞涩的现状也得负一点责任。 不过,季芜修算是赶到好时候了,现在的林徽真不缺钱。 林徽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虽然林徽真不知道云城哪里卖高档一些的衣物,但出租车司机知道啊。 云城是一个小地方,居民的普遍消费水平不高,而国贸购物中心算是全市最高档的品牌聚集地了。 林徽真和季芜修一起出行,林徽真还好,短发休闲服,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人,虽然相貌很出色,但架不住一看就是个未成年。但季芜修就不同了,姝丽的外貌,沉静但不容人忽视的矜贵,还有这么一身异常考究的蓝袍华服,简直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不,应该是大权在握的贵族王公。 沉淀在季芜修身上的,是修行四百多年,执掌一方魔道后的威严与冷酷。一点点外泄的气势,就让为他目眩神迷的人止步于前,不敢出言搭讪。 事实上,季芜修原本没有打算在跟林徽真出门的时候故意表现出这副态度,他根本不是那种时时刻刻端着的人。 只是,总有人不长眼又没有自知之明。 比如,刚才那个开出租车的司机。 即使季芜修表现得再平和,他也不是那种能够轻易跟陌生人搭讪聊天的性格。结果,他们刚上车,那人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连珠炮似的问个没完,话里话外,似乎以为季芜修是某个古装电视剧的演员,这一身惯穿的蓝袍是剧组的戏服。 一面羡慕地说长得俊就是好混娱乐圈,来钱快,一面又暗暗鄙夷,说娱乐圈乱得很,尽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什么女星被富商搞,男星被富婆包养。颠三倒四又言不由衷,嘴碎得很,直让季芜修的目光冷了下来。 不要说修士不与凡人计较,季芜修一向是个小心眼的,不如正道修士宽宏大量。季芜修的性格并不暴戾,不会动辄杀人或是割掉他的舌头,但他会一巴掌过去,用真元封住他的咽喉,让他结结实实地当上三个月的哑巴,还世界一个清净。 若不是季芜修顾忌着一旁的林徽真,不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魔修,他当时铁定一巴掌糊过去了。 林徽真毕竟出身正道宗门,目前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可以,季芜修还是乐于维持一个相对和谐的上下级关系。他好,他也好,办事的时候才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他也不必多防备个人。 于是,季芜修是忍下来,不准备搭理那个男人,但林徽真的气息却是真切地冷了下来,一句冷冰冰的“闭嘴”让驾驶座的司机都呆住了。 季芜修也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徽真,他以为正道修士从来是不跟凡人计较的那种修士来着。 被他放在心底三百年的人却被这么一个妒忌情绪都快掩饰不住的家伙鄙夷成出卖色相的人,林徽真脾气再好都忍不了,更何况,他的脾气其实根本不怎么样。没有一巴掌过去,一道真元封住他的咽喉,让他三个月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都是林徽真还记得他们打车的目的。 大概是一些成年人在面对未成年人的时候总会抱着一种迷之优越感,出租车司机压根没有将林徽真放在眼里,只顾跟他眼中的娱乐圈小透明说话。明明对娱乐圈现状的了解只浮于表面,大多还是娱乐报刊用来圈钱泼脏水的假消息,却拿着当做金科玉律还想着指点江山。 他被林徽真这么一呵斥,面子顿时就挂不住了。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 习惯性训儿子的那套话还没有说完,出租车司机就蓦然瞪大了眼睛,脚下猛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中,出租车猛地停在了公路中央。 下一刻,出租车一震,“砰”地一声,却是他们后面的出租车刹车不及,撞上了这辆出租车的车尾。 追尾了,事故责任全在他身上! 出租车司机的脑袋里顿时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被迫追了别车车尾的出租车司机愤怒地推门下车,大吼道:“你丫作死啊,突然停个屁车啊!”这种情况,追尾还只算是小事,万一他刹车踩得慢一点,或是他后面的车主反应慢一点,极有可能酿成重大车祸啊。 出租车司机惊恐地扭过头,不为气势汹汹而来的苦主,而是他发现,他没有办法说话了。 他这是撞到脏东西了? 可现在是白天啊! 后车座的季芜修冷冷地抬眼,面无表情道:“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闭嘴,我可以教你。”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他瞟了一眼后视镜,不难看出,被迫追尾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不是好相与的。林徽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放到方向盘上,语气温和地道:“不用找了。” 明明是温和至极的语气却生生让出租车司机打了个冷战,五大三粗的男人往一旁缩了缩,手掌死死地攥住车门,仿佛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 被当做了洪水猛兽,林徽真也不恼。他冲季芜修点了点头,径自拉开了车门,道:“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跟后面那位先生‘商谈’了。这七天里,还望阁下修身养性,勿要多、言、多、语。” 出租车司机的嘴巴动了动,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徽真耸了耸肩,季芜修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路边,将身后的纠纷抛在身后。 出租车用车是云城价格最低廉的牌子,虽然两车撞得挺狠,但修车的费用却不算高。如果上了保险,还能够减少一大半。让那人破一笔小财,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说到底,季芜修只是出手禁了那人的声而已,是那人因为太过惊恐才踩下了刹车,造成了事故追尾。 林徽真抬眸看向前方。 虽然那个司机嘴碎得让林徽真想动手打人,但他的车技尚可,废话的功夫,他们现在的位置,抬眼就能够看到前方国贸购物中心的大厦。 只不过,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太多,且大多数都是冲着季芜修来的,想要搭讪的心都在蠢蠢欲动。 毕竟,季芜修往那里一站,容貌出众,气质出众,再这么一身古装,活脱脱的古代贵公子。哪怕这张脸很陌生,在其他人看来,这张脸,这身材,就是他火遍娱乐圈的本钱。 现在不认识,不代表以后不认识。趁着大火前留个签名,照个照片,以后就是一份让人羡慕的谈资。 周围人的蠢蠢欲动,季芜修自然是感觉到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像是刚才那个自顾自说得兴致勃勃的出租车司机,季芜修索性做足了冷傲的姿态,直让众人不敢上前。 至于那些偷偷摸摸想要偷拍的,林徽真手指轻动,一缕真元直接打出去,即使拍到了,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而已。 国贸购物中心四楼,男装品牌专卖店集中在这一层。 虽然不了解什么时尚潮流,但如何搭配看得舒服,最基本的审美,林徽真和季芜修还是具备的。 并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季芜修索性接纳了这里导购的建议,配了一身衣服。准备进更衣间的时候,林徽真嘴唇轻动,传音入密。 【季芜修。】 季芜修转过身,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一脸镇定,道:【别忘了内裤。】 季芜修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林徽真,内裤? 林徽真的耳尖微红,他装作不在意地转过身,抬手翻看着挂成一排的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准备给自己挑一件合心意的衣服一样,但他的传音依旧在继续。 【内裤就是……这个世界的亵裤,比较贴身。你往左前方看,最后面的那个货架上挂着的就是内裤。】 季芜修迟疑了一下,他单手抱着衣服绕到了林徽真说的那排货架的最后。他看着挂了一货架的内裤,默了一瞬。 这是这个世界的亵裤? 这么小的布料…… 亵裤作为最贴身的里衣,其实跟这个世界一般的长裤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用料更为柔软贴身。只不过,以着这个世界的穿衣风格,他再习惯亵裤,也不好将亵裤塞进别的长裤里。 可眼前这一排排形状各异的“亵裤”,用料比一般亵裤还要轻薄,也更贴合臀部曲线。可这形状都是什么鬼?三角形的是不是边边角角的料子用得太少?还有这圆筒状的……简直没眼看。四角的倒是在一众奇形怪状的亵裤中似乎能够勉强称上一句“尚可”。 季芜修在内裤货架前静默了片刻,目光在每一只内裤上面的小标签上看了又看,最终抬起手,缓缓地伸向了其中一块四角形的布料。 店里的女导购笑盈盈地剪掉那条四角布料上的标签。 这样的服装店不会排斥顾客试衣,但内裤这种贴身的衣物是并不支持试穿的。当然,直接买下来的话,他们不会拒绝顾客在试衣间里就将内裤换上。 季芜修嘴唇紧抿,只当自己没有看到女导购看剪下标签时露出来的那莫名诡异的笑容。 见季芜修抱着衣物进了试衣间,林徽真走到女导购的面前,淡淡地道:“给我吧。” 女导购看向林徽真,眼珠转了转,直接将标签递给林徽真,语气里带上了三分热情,道:“弟弟是陪哥哥来衣服吗?真贴心。” 林徽真:“……” 我呸你个弟弟! 林徽真定定地看着明显对某人图谋不轨的女导购,忽地冷笑一声,直将女导购看得一愣。然后,林徽真霍地转身,拿着标签就走到了挂着内裤的那一排货架前。 看了看标签,又看了看分门别类的内裤。 四角内裤啊,有点保守呢。 林徽真心中啧啧,按着这个标签上的号码,将同款同号码的内裤一股脑地扔进购物筐里。 内裤不同于外衣,需要多准备一些。季芜修初来乍到,林徽真自然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没错,就是这样的。 一旁的女导购都惊呆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家是高档服装店吧?这个小少年买东西怎么有一种在大卖场打折甩货时购物的架势? 虽然惊讶,但想到这都会成为她的业绩,还有提成,她顿时就喜笑颜开起来。 将装满了内裤的购物筐暂时放在柜台上,林徽真转头到隔壁的运动用品店挑了袜子和旅游鞋。 差点忘记季芜修除了没有内裤以外,他脚上那双鹿皮靴履也并不适合现代的衣服。 拎着袜子和鞋,林徽真走到试衣间门前,扣了扣门。 “尊、林徽真?” 门板后是季芜修莫名有些迟疑的声音。 “是我。”林徽真声音平缓,“刚才忘记了,还有袜子和鞋子。你开一下门。” “……好。” 林徽真非常绅士地偏过头,坚决不偷看。 第51章 五分钟后, 季芜修一脸镇定地走出试衣间。 林徽真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家店的导购小姐给季芜修搭配的这套衣服其实很简单,白色休闲长裤与白色带咖啡色横纹的长袖T恤, 简单又清爽, 是那种不怎么考验颜值,稍微讲究一下身材的打扮。 季芜修看了一眼穿衣镜中的自己,下意识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挑了挑眉,直接道:“不错。” 事实上, 何止不错。 季芜修本就容貌出众, 又是腰细腿长的那种好身材。哪怕留着一头高高扎起也垂至腰际的长发也不觉怪异,反而让人眼前一亮。没看到这家店的导购小姐看过来的眼睛都直了吗。 出于某种隐秘的小心思, 林徽真直接对一旁眼睛发直的导购小姐道:“同码不同款的衣服和裤子,再各来一套。” 导购小姐霍地看向林徽真, 刚才还被季芜修美色所迷的她被林徽真的话惊到了,要知道,单就是这一身的价格就相当于云城普通工薪阶级一个月的薪水了。 不过想想他之前将那一堆内裤往购物篮里扔的架势…… 女导购立刻向月底就入账的提成投降, 快速地道:“好的,客人,马上为您安排好。” 说完, 女导购立刻指挥着其他店员打包衣服。 季芜修走到林徽真面前,轻声道:“多谢。” 他知道林徽真现在不缺钱, 不说之前钱琮清交的束脩在云城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单是玉阆仙府里面的东西, 随便扔出来一件就能够换到大笔的钱财。 反观季芜修, 本体不在, 元神寄居的这具躯体是一只黑猫瓷偶,修为被削得连金丹期都不到,只比林徽真强一点。 还有他的储物手镯,季芜修好歹是血河派掌门,一派之主,合体期大能,当然还是有一点家底的。只是,他的储物手镯不过灵器级别,比不过玉阆仙府那等仙器能够与主人的元神相系,自然没在身上。 没有储物手镯,季芜修可谓是一穷二白。 林徽真挑了挑眉,直接道:“无妨,你日后记得还就行。” 季芜修看向林徽真,顿时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语气轻快了不少,道:“好。” 转身去结账的时候,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好歹默默观察了季芜修三百多年,他是什么性格的人,林徽真自然有所了解。 季芜修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欠人东西,无论是钱财还是人情。想跟他交心,这一点必须拎得清。 林徽真站在收银台前,眼睫微垂。 他本来几乎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天意让季芜修跟他一道来到地球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再怎么说,林徽真也得配合一下天意,不是吗。 虽然在这家店里买到了还算满意的衣服,但林徽真决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光顾这家店一次。 别以为他没有看到那个女导购借着递衣服的时候往里面塞了张小纸条! 林徽真扯出心中的小本本,愤愤地给这家店记上了一笔。 出了这家店,林徽真带着季芜修转战西服专卖店,给季芜修挑了两套西装。 越是在这一层转,林徽真越是意识到,需要给季芜修添置的东西还有很多。 日常的衣服得买,正装得买,睡衣也得买啊。 旅游鞋买了,皮鞋也得买,还有拖鞋。 提起拖鞋,牙刷毛巾也得买啊。 虽然林徽真给卤蛋添置过牙刷和毛巾,但那是卤蛋用过的。虽然某种意义上,卤蛋和季芜修就是一个人,卤蛋用过的毛巾不见得沾上了猫毛——卤蛋一般不掉毛,除非他主动落毛,但林徽真就是觉得怪怪的。 所以,再来一套。 哦,对了,还有床。 林徽真不介意跟季芜修睡一张床,反正他的床够大,但季芜修肯定不愿意,卤蛋的时候另说。 充作书房的那个房间并不比林徽真的卧室小,放一张单人床绰绰有余。 还有手机,还有手表! 随着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季芜修的手臂上已经挂满了购物袋。 这不是能不能提得住的问题,修士的体质让季芜修根本没将这十来斤的重量放在眼里。但一个又一个的购物袋挂满了季芜修的手臂,即使季芜修能够泰然自若,但远远看去像是一棵移动货架的季芜修还是频频引来其他人的视线洗礼。 “季芜修。” 林徽真忽然站定了脚步。 季芜修看向林徽真,轻轻地“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林徽真斜睨季芜修,道:“手。” 季芜修愣了愣,下意识对林徽真伸出了手。 手指修长,皮肤白皙,修剪得极为平整的指甲是淡淡的粉色。 林徽真伸出手,将季芜修的手翻过来,手掌在季芜修温热的掌心拂过。等林徽真的手掌移开后,季芜修的掌心里却多了一枚指环。 那是一枚墨玉为底,一截飘着一抹金色兰花形花纹的指环。 没有飘着金色花纹的地方,玉质纯黑,细如羊脂,显然是墨玉中最顶级的质地。若是整枚指环都是这种色浓质腻的墨玉,显然会被世人追捧为玉中极品。 但事实上,这枚墨玉指环的一截飘着的那抹金色并没有成为这枚墨玉指环的瑕疵,反而让人的目光无法从上面的那抹金色移开。 墨底晕开的那抹金色就像是夏日里最炎热炽烈的阳光,又像是秋日里让人心生喜悦的金黄麦穗,平滑的戒身让人无法想象里面的那一抹金色是如何凝聚成兰花纹的雅致,只能感叹造化的神奇。 当然,普通人或是机器无法达成的奇迹,不代表专精于此的修真者办不到。 季芜修凝视着墨玉指环上那一抹晕开的兰花纹,确切地说,是剑心寒兰的花纹,他不禁感慨道:“你还真是喜欢剑心寒兰啊。”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无意解释自己对剑心寒兰的好感由来。他抬了抬下颌,轻飘飘地道:“先借给你。” 季芜修看了一眼林徽真,又低头看了看这枚墨玉指环。他欠林徽真的真是越来越多的,虽然都是物质上的,看似很好偿还,但季芜修却不能忽视物质下的人情债。 但不得不说,这枚墨玉指环,于他而言是一场及时雨。 作为一个习惯了随身携带空间配饰的修士,没有惯用的储物手镯在身上,确实很麻烦。 是的,这枚墨玉指环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一枚能够纳须弥于芥子的空间指环。 修真界不缺空间饰品,扩展空间的阵法加上能够承受阵法刻画力量的兽皮材料,法器级别的储物袋随处可见,基本人手一只。只不过法宝等级太低,内空间不大,储物袋终究只能是储物袋。 从宝器级别的空间饰品开始,炼器师的花样就多了起来。什么手镯、指环、耳环、发簪、剑穗、玉佩,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附带的各种防御属性也不少。 不过,不管形态如何,空间饰品的等级高低始终取决于本身材质以及炼器师的水平。 季芜修那个储物手镯,便是上等灵器,内刻阵法能够延缓收藏物品时间的十倍,已是天璟大世界少见的高档货。 但眼前这枚墨玉指环,若季芜修没有看错,墨玉里面飘着的那抹金色,分明是蕴含着空间属性的玉髓。再有炼器大师的精心琢磨,即使没能达不到半仙器的级别,极品灵器的等级已经足够让一些势力为它打破头了。 这样的极品灵器,说借就借……从前觉得玄真尊者手腕不凡,城府颇深,但现在看来,怎么这般容易轻信于人?即使季芜修不会杀人夺宝,但在修为堪堪炼气期的时候,林徽真未免也太不注意了吧。 再想想自己当初以黑猫模样赖上林徽真的全过程…… 季芜修忽然有一种,这三百年来,妖修没能扛过正魔两道的联手,于璟和三百年十月初五立妖神誓言,退居海外荒岛,确定了为期一万年天璟大世界总体上人修主导的局面着实侥幸。 玄真尊者,他是一个扛不住毛茸茸撒娇卖萌的人啊。 季芜修不信林徽真会看不出卤蛋的异常,可他还是留下了他,关系还日渐亲密,晚上一张床,时不时揣进衣服里,将心口咽喉暴露给一只可能别有用心的猫妖。 虽然确切地说,季芜修不是猫妖,也没有什么二心,他作为卤蛋的那一面也是确确实实喜爱林徽真,并因为黄鼠狼精的误导而用猫咪的方式亲近他。 但这样的接近,太危险了! 季芜修不敢想象,要是某个妖族以着同样的方式接近林徽真…… 细思恐极! 季芜修不由抬眸,深深地看向林徽真。 以着他的立场,应当劝谏尊者勿要沉迷某些毛茸茸。毕竟,在季芜修看来,他和林徽真的立场与利益一致,林徽真能够长久地坐在两道至尊的位置上,对修真界的稳定有益无害。 修真界一旦乱起来,血河派自不能独善其身。而季芜修不管在战场上留下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名声,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 不是出于什么悲天悯人的理由,而是,天天勾心斗角打打杀杀,别人不嫌腻烦,他嫌。 只是,眼下的形势不合适,眼下还不是在天璟大世界。未免显得交浅言深,季芜修觉得等两天在试探地谏言。 林徽真:“???”为什么这么看他? 心中有了决定,季芜修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枚墨玉指环上。他直接将指环套在自己左手的食指上。让季芜修有些意外的是,指环相当完美地贴合了他的食指,完全不需要调整。 “多谢。”季芜修轻声道。 “小事而已。”林徽真摆了摆手,仿佛当初找到那块裹着玉髓的墨玉,想尽办法将里面金色的玉髓雕刻成剑心寒兰形状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购物中心的监控死角处,季芜修将一部分东西放进了墨玉指环的空间里,没有全部放进去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除了手机和手表以外,林徽真还带着季芜修买了两台笔记本电脑,都是市面上的最新款,一黑一白,一台给季芜修,一台则是林徽真自己的。 家里的那台台式机也该下岗了。 对了,林徽真还给季芜修订了一张床,三个小时后送货上门。 等林徽真和季芜修离开国贸购物中心的时候,林徽真那张存着钱琮清上交束脩的银行卡余额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林徽真掂了掂银行卡,觉得钱真不禁花,是时候开始赚钱养家了。 林徽真很有危机意识和责任感地想道。 说是赚钱养家,实际上就是拿玉阆仙府里面的东西卖钱,玄真尊者的家底之厚,非常人能够想象。只是,林徽真身份与修为使然,玉阆仙府里收藏的东西都没有普通货色。就是修真界的修炼消耗品灵石,他这里只有上品灵石和极品灵石,哦,还有两条完整的极品灵石矿脉。 每年正魔两道都往他这里送宝贝,略微普通一点的都不敢送来,再加上林徽真不管到哪个秘境遗迹溜达一圈总不会空手而归,久而久之,玉阆仙府的收藏就成这样了。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卖上品灵石最为保守。 钱琮清背后的钱家势力不俗,通过他们匿名卖个东西,再稍微给他们点汤喝,是现阶段最稳定低调的赚钱方法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将所有东西都放进墨玉指环里,此时两手空空的季芜修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徽真,因为林徽真自然而然地抓住季芜修的手,道:“跟我来。” 还没等季芜修弄明白自己此刻心底骤然掀起波澜的怪异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就不由自主地抬脚,跟上了林徽真。 林徽真握着季芜修的手并没有握太久,只将人拉了一把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指。 试探阶段,不能太过露骨。 林徽真将季芜修带到了国贸购物中心不远处的一家照相馆里,照了一套一寸免冠证件照,加了钱,五分钟后就拿到了洗出来的照片。 想要帮季芜修落户,证件照是必不可少的。 季芜修看着八张一组的一寸照片,觉得照片里的自己莫名有点呆,眼神木木的。 林徽真和季芜修回到家,刚进门,国贸那家床上用品店派来送床的人也到了。 那张颇有些复古韵味的木床被送到了客厅里,店员就被林徽真给打发了。 季芜修直接将这张床收进了墨玉指环里,进到书房里后手一挥,床就被安置在房间的一角,然后是床单被褥。这些都是季芜修自己整理的,林徽真没有插手,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季芜修站在床边,隔空御物,空气中就像是有着一双无形的大手,展开床褥,抻开床单,套入被罩,一切无声而迅速地进行着,效率极高。 季芜修控制着真元的输出,看似仔细地给自己铺床,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落到房间的一角。 既然是被林徽真用作书房的地方,自然要有书架。房间西侧就放着一个落地大书架柜,一米以上是四层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如果季芜修没有看错的话,里面绝大部分是类似于话本的故事书。一米以下,左右对称的两个柜子和四个抽屉,用来放置一些杂物。 紧挨着书架,靠着窗户的地方,则摆放着一个三层的猫爬架。 季芜修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的时候,书房里面还没有这么一个猫爬架。再稍微回想一下今天上午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林徽真开箱后首先拎出来的那堆零部件,似乎就是这个猫爬架的组成部分。 这个猫爬架是为了谁准备的,季芜修真不想知道。此刻他心中正莫名涌动着的某种冲动,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让他不自觉用力攥紧手指。 床铺上方原本正有条不紊进行着的铺床运动,然而,此刻不管是抻床单还是叠被子,莫名显得杀气腾腾。 季芜修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咬住了嘴唇。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手一挥,“咔嚓”一声轻响,书房的门从里面落锁了。 季芜修慢吞吞地走向了猫爬架,那双深碧色的漂亮凤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米色的大猫爬架,尤其是猫爬架的承重柱。与其他部位米色的呢绒表面不同,承重柱上密密匝匝地缠着白色剑麻绳。 显然,这个猫爬架的承重柱还有着另一份职能,即猫抓板。 季芜修垂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片刻后松开,攥紧松开,攥紧再松开,深碧色的凤眸里充满了挣扎。 如此反复了十几遍后,季芜修低咒一声,终于有些颤抖地伸出了手。 一定是他现在的修为被削得太狠,所以元神才不足以抵挡这具猫骨瓷偶自带的猫科本能! 道理他都懂,本能却不好控制。 季芜修的两只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更是修剪得平整圆润。乍看上去,几乎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出这双手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季芜修用力地咬住嘴唇,修长的手指慢慢弯曲,指甲抵在了猫爬架的承重柱上。 十秒后,季芜修手下用力,由上及下,快速地一挠。 “呼——” 伴随着剑麻质地的承重柱被挠动时的声响,季芜修忍不住发出了长长的喟叹,即使他再竭力忍耐,之前还满是犹豫纠结的眼眸里此刻盈满了愉悦痛快。 季芜修情不自禁地又挠了一下。 都是这猫骨瓷偶的错。 “刷!” 反正没有人知道。 “刷刷!!” 然后,他就收不住手了。 “刷刷刷——” 林徽真不知道此时的季芜修正沉迷猫抓板不可自拔,如果他知道了,即使有违他一向的行事原则,林徽真也要拿出留影石,将这可爱的一幕偷拍下来,权作珍藏。 靠着消费,林徽真总算是稍微舒缓了一下发现季芜修就在身边的复杂心情,转而考虑一些昨晚就该处理的事情。 说的就是你!崆峒印!! 林徽真身形一闪,直接进入了玉阆仙府之中。 林徽真刚筑基没多久就在天海小秘境中得到了这座玉阆仙府,一开始以为这座仙府里面有那位留下传承的符道大能的遗产,但进到仙府里面他就无语地发现,玉阆仙府很大,有山有水,百亩之地,又有一座坐落在山巅之上的府邸。说什么空间法宝,简直就像是须臾芥子的一方世界。 但是! 百亩之地寸草未生,崇山峻岭光秃一片,仙家府邸一穷二白,连张椅子都没有。唯一带了那么一点仙气的就是玉阆仙府中的水,山脚下的一汪清泉,灵气袅袅,但作用其实跟灵石没有多大区别。 而如今,百亩之地依旧荒芜,崇山峻岭依旧光秃,但曾经一穷二白的仙家府邸已经被林徽真改造得清幽雅致,府邸里亭台楼阁,无一不精巧。半亩池塘飘着朵朵莲花,庭院里树木葱茏,诸多品种的花木栽种得错落有致,恍若人间仙境。 但细细看去便会发现,池塘里飘着的莲花是以晶石雕琢而成,绿色的花萼处雕刻阵法,令其漂浮在灵水之上。至于那些花木,亦没一个是真正鲜活的树木。 不是玉阆仙府不能容纳除主人以外的活物,林徽真试验过,仙府外的土壤是灵壤,灵壤加灵泉,再加上玉阆仙府本身就异常充沛的灵气,府外的百亩之地再适合栽种灵草仙药不过。 但弊端也在于,这里的灵气太过馥郁,灵草仙药的生长速度远不是普通的灵田可以比拟,万一某株灵草、仙药生出了灵智,有了成精的可能,这草药,他是吃还是不吃? 林徽真吃烧鸡,但战场上用雷火劈得熟透了的鸡妖,他可是没有半点食欲。 一旦开了灵智便是智慧生物,虽然种族不同,但对于林徽真而言,吃一株开了灵智的草药就跟吃掉一个人没有什么区别,想想就觉得恶心。 最重要的是,玉阆仙府与林徽真神魂相系,四舍五入玉阆仙府算是纳入他神魂之中。而林徽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神魂中有除他以外的意识,无论是活物的灵魂亦或是法宝的灵识。 他索性就让府外的灵壤荒芜着,府内用来装饰的花木则以红珊瑚、晶石、檀木等等为材料进行雕琢,反正他不缺天材地宝。 对于林徽真而言,玉阆仙府除了本身的储物功能以外,最重要的属性就是它能够化须弥为芥子,危急时刻,往玉阆仙府里一躲,仙府化作一粒微尘,非化神期以上修士无法从将其从万千微尘中辨别出来。 即使有修士发现了那须弥芥子,想要打破玉阆仙府本身的防御阵法……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将玉阆仙府的防御打破,林徽真也不会为了一个结果而对自己的仙府动手。 第52章 走过美得虚幻却毫无生机的庭院, 林徽真走到中庭处,在一棵三米高的红珊瑚假树上找到了自己这一次的目标, 崆峒印。 蓝色的印玺挂在红珊瑚的枝桠上, 印玺上方九条金龙的其中之一用尾巴尖勾住了血红色的枝桠上,这才让崆峒印得以悬挂在半空中,轻轻晃动,就像是在荡秋千一样。 崆峒印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 九龙交纽, 五方天帝镇印玺四方及中央,有九五至尊之意, 执此印可废立人皇,一向为人间帝王所渴求。十万年前, 天璟大世界面临域外天魔的入侵,为了抵御魔族,当时修真界的几位至尊以神器为阵眼, 设下四方结界。 崆峒印便镇一方阵眼。 而在四方结界崩溃后,镇压结界的神器在修真界众人的眼前四散天地。虽然当时天璟大世界的危机已经解除,但不管是年轻气盛的修士, 还有修行多年的老神仙,都疯了一样追着神光而去, 可见神器对修士的吸引力。 神器有灵, 但神器却难以衍生出真正的灵, 只有一种简单的, 应和天地法则的灵动。 崆峒印选择了林徽真, 是黏在手上甩都甩不掉的那种。这放在别人身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对于林徽真而言,不管崆峒印来头多大,他都记得,就是这枚印玺绊了他一跤,是让他当着哥哥和哥夫的面出了个大糗的罪魁祸首。 再者,神器虽好,没有足够的修为,主人反而会沦为神器压榨真元的可怜虫。更不要说,他那“慷慨”的哥夫转头还将神器昆仑镜扔给了他。 林徽真当时连金丹期都不到却拿着两件烫手的神器,他没觉得自己幸运,只觉得自己日后麻烦恐怕会不少。 好在,无论是昆仑镜还是崆峒印,无论是认主还是后期的使用,都没有给林徽真带来什么麻烦。而神器,确确实实要比灵器、半仙器要来得威力惊人,比如崆峒印。哪怕林徽真不激发崆峒印本身的神力,单是拿来砸人,威力跟剑修、刀修破万器、破万法的刀剑真意差不多了。 但昨晚,云城二中教学楼的楼顶上,崆峒印却不听话了! 林徽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当时的修为太低,连筑基期都不到,所以崆峒印造反了。但不管怎么说,当时抽走了他九成真元,幻化出一条金龙真身,驱阴煞之气,破聚阴凶地。尤其崆峒印破掉聚阴地后反补林徽真,让他由炼气三层窜到炼气五层,这些都让林徽真十分不满。 他要想修为突飞猛进,还用得着崆峒印? 在心中狠狠地记了崆峒印一笔,林徽真冷冷地看向挂在红珊瑚枝桠上的崆峒印,冷声道:“在哪里?” 别以为他没有感觉到,崆峒印在破除聚阴凶地后回归他的神魂时还卷进来别的东西。 他怎么不知道神器还有乱捡东西的破习惯! 要不是知道崆峒印没有凝成灵识,只有某些与天地法则想呼应的本能,林徽真拼着重伤也要解除与崆峒印的神魂契约。 他能够容忍与他神魂相系的神器里有细微的灵,但永远无法接受那个神器衍生出真正的灵识。 崆峒印明显感觉到主人心中的怒火,印玺上方盘扭在一起的九龙之中,其中一条金龙翘起了尾巴啊,搔了搔脑袋上的龙角,喉咙里发出一声虽然不大但气势很足的长吟声。 下一刻,飘着晶石莲花的灵水池塘中,一面镜框边缘刻着太乙玄纹,下端缀着金色流苏的镜子破水而出,瞬息间飞到了林徽真的面前。 林徽真的嘴角微抽,别告诉他,之前的事情,昆仑镜也有参与。 事实上,就是这样。 昆仑镜悬浮在林徽真的面前,明明刚从灵水池塘中破出,但镜面上却没有沾上一滴灵水。它在林徽真的面前微微震动,发出嗡鸣的声音。片刻之后,昆仑镜倒映不出任何景象的镜面泛起了水波似的涟漪,镜中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林徽真微微一怔,脱口道:“这是——?!” 昆仑镜倒映出来的影像,不是镜子前林徽真的模样,而是宛如铺天盖地而来的金色细锁链交织成网的模样。 昆仑镜是上古神器,据说有穿越时空间的神力。但林徽真从来谨慎,即使他是昆仑镜之主,他也没有拿这面昆仑镜玩弄过时空间法则。最重要的是,林徽真知道想要以昆仑镜逆转时间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在第二世的时候亲眼所见。 但他从来不知,昆仑镜还有这种类似封印的力量。 只见到那交织成网的金色锁链之中,一根大概十厘米长的白色指骨被牢牢地锁在了中央。 指骨虽然莹润白皙,但不可否认的,是指骨之上徐徐逸散出来的深紫色魔气。而那些魔气还没来得及扩散,周围的金色锁链便是微微一震,直接消弭了那些魔气。 “魔骨……魔族……神器,是了,原来如此……” 林徽真喃喃,难怪崆峒印会突然幻化出金龙真身。太古之时,神魔对立,魔的气息,神器自然会感应到。 只是,那个白胡子老头手腕上明明就接着一截魔骨,怎不见崆峒印和昆仑镜动手? “嗡——” 仿佛感应到了林徽真的疑问,昆仑镜猛地一震,镜面模糊,转眼就恢复成了平日里混沌不清的状态。旋即,昆仑镜下方的金色流苏“啪”地一下拍了林徽真的手背一下,神器隐隐约约地传达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林徽真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是因为我当时的修为不足以支持你们抢夺那个老家伙的魔骨吗?” 比起白胡子老头手腕上完整的掌骨外加一根拇指指骨,崆峒印抢回来的指骨只有十厘米长,是食指指骨,大小与魔气程度远不及那个老头手上的。 即使如此,崆峒印还抽走了他九成的真元,虽然后期吞噬阴煞之气,转化为真元给林徽真多补了两个小境界,但要是对上那个白胡子老头,别是得将他抽干了吧? 思及此,林徽真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他第一世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什么和谐安全的世界。林徽真原本以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他会遇到最大的危险就是什么抢劫、车祸这类能够轻松处理的小事件。 即使回归第一天就出现在街上的黑猫妖刷新了世界观,新高中的现状让他不得不正视印象里安静又祥和的云城也是有不和谐的音符,军训期间发生的种种让他离普通人小透明的生活越来越远……林徽真都没有放弃对新生活的期望。 可万万没有想到,昨天,这个世界给了他迎头一击,特么的连天璟大世界一众修士都棘手不已的魔族遗骨都出现了! 这世界还给不给林徽真一条活路了!! 哦,这个黑暗的世界不是没有一丝光明的,季芜修或是卤蛋的存在,让林徽真不至于太过悲愤。 林徽真觉得,他重回第一世时满含期待的目标似乎有了夭折的危险。 他的一米九,他的二十三窜一窜! 林徽真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不行,他不能屈服! 这世上,普通人那么多,有多少浑然不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就那么渡过了自己的一生,他差什么了? 他是曾修行过三百多年,他是曾经当做两道至尊,他是差一点飞升,但是!这个世界歧视当过大佬的修士吗? 别人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到二十三岁,他凭什么不能?! 季芜修一米八二,肩宽腰细腿长,模特的身材都不及他赏心悦目,他才一米五五,一看就是个初中生,像话吗? 这像话吗!!! 林徽真恼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他还就不信了!哪怕忍不到二十三岁,哪怕没有理想的一米九,最起码……也得长过一米八二吧? 怀揣着某种不可明说的小心思,林徽真认真地想道。 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林徽真也就不管昆仑镜中如今困着的那截指骨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既然有魔,自有这个世界的势力对付。他这么一个基本落户在天璟大世界的人,跟他们操什么心!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林徽真用力抿紧嘴唇,索性将魔骨和神器的事情都抛在脑后,转身就离开了玉阆仙府。 现在正摆在眼前的重要事是……吃饭。 细细算来,林徽真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心中有事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等事情告一段落后,遭到了虐待的胃部就开始抗议了。 再想想季芜修,他现在是以分神寄灵之法寄居在黑猫瓷偶之中,算不得真正的生灵,林徽真对这一门术法并不算了解,具体流程、禁忌,都不知晓。但看着卤蛋的日常饮食,食量不小,他显然同样需要食物。而昨晚加今天,季芜修,或者说,卤蛋只啃了一颗猫薄荷棒棒糖,吃下肚的量不及十分之一。而林徽真特意摆在床头的灵果,季芜修一颗也没有动。 民以食为天,果然得叫季芜修一起吃饭。 至于点外卖还是到小区里的饭店吃饭,林徽真可以听听季芜修的意见。理由是现成的,毕竟他们现在算是室友,共用一个厨房,虽然厨房一直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但一日三餐上,他们可以搭伙来。 这般想着,林徽真走到书房门口,非常矜持地敲了敲门。 三下即毕,林徽真的腰背挺得笔直,神情泰然自若。 然而…… 没有人回应。 林徽真放开感知,侧耳倾听书房里的声音。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刷刷刷的刺耳声响。 “季芜修?!” 林徽真不觉得季芜修会选在这种时候打坐修炼,以为他现在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心下一急,下意识握住了门把手,转了一下发现门被反锁了。 “季芜修!!” 林徽真提高声音,还用上了真元。 三秒后,依旧没有等到回应的林徽真手下用力,“咔嚓”一声,书房的门把手被林徽真硬生生给拽掉了。 林徽真顾不得其他,推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果然不见季芜修的踪影! 因为靠窗位置的那个三层米色猫爬架上,一只身长只有二十一厘米的黑色小奶猫正人立而起,绿色的眼睛锃亮锃亮的,两爪正按在猫爬架上密密匝匝绑着剑麻粗绳的承重柱上。 直到林徽真心急之下掰掉了门把手,那一声不容忽视的声响才将沉迷磨爪无法自拔的卤蛋唤回了现实世界里。但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舒展开来,两爪挠住承重柱的姿势,只脑袋扭向了门口,看过来的绿色眼眸里竟带着一丝茫然,仿佛惊讶于林徽真的出场方式。 林徽真:“……” 原来,是变回了卤蛋了吗? 原来,是沉迷猫抓板无法自拔吗? 季芜修和……猫抓板…… 不行,得忍住,不能笑!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慢慢地将手中的门把手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他看向卤蛋,尽量用着平静的,毫无所谓的语气道:“不饿吗?” 卤蛋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当即抛弃了那个新猫爬架,“喵”地一声大叫,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林徽真。 看着飞扑而来的卤蛋,电光火石之间,林徽真心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比如,这只小家伙不是普通的小家伙,他是季芜修! 比如,别以为他不知道,卤蛋虽然没有季芜修的记忆,但季芜修明显保留了卤蛋的记忆,只是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再比如,如果他将卤蛋抱了个满怀,代入一下季芜修……等季芜修恢复身体之后…… 不过,不管这些念头有多汹涌地挤占了林徽真的主观思想,林徽真面对卤蛋的飞扑却是动也不动,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 不是他故意的哦,这是卤蛋主、动、的! 卤蛋精准地飞扑到了林徽真的肚子上,然后身体因为没有着力点而下滑了一段。 林徽真面色一变,连忙伸手托住了卤蛋的身体。 不仅是为了卤蛋,也是为了他自己。 然而,林徽真刚接住卤蛋,就听到“哐当”一声,却是林徽真今天上午刚组装好的猫爬架,也就是卤蛋专心致志磨了十多分钟爪子,从人形磨到了猫形的承重柱,断了。 承重柱一断,猫爬架也就跟着倒下了。 林徽真:“………………” 被林徽真用手托着,两只爪子则勾住林徽真上衣的卤蛋缩了一下脖子。他像是知道自己惹祸了一样,为了讨好乞怜,卤蛋他…… 林徽真面上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刚浮起一半就被惊恐慌乱所取代。 “卤蛋!” 林徽真不禁大喊出声,伸出来的手尴尬又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中,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因为卤蛋这只不走寻常路的小黑猫,竟然抬爪子掀起了林徽真的衣服,然后往里面一钻。 虽然,林徽真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数次将卤蛋揣进口袋里,或是拉开上衣拉链将他放进衣服里面揣着,而卤蛋也没少一爪子拉开林徽真衣服拉链,往里面一钻,但那是在林徽真里面穿着衬衫或是T恤的情况下! 可现在,在家里,林徽真根本没穿外套,他就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T恤,套头的! 于是,卤蛋这么一钻,可是真真正正地贴上了林徽真的小腹胸膛了。 林徽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卤蛋柔软的猫毛在他胸口皮肤上摩擦而过的触感,这让林徽真下意识收紧了小腹,绷紧了这段时间里努力锻造出来的……一块腹肌。 这不能怪林徽真,他现在的身体尚未长成,强度过大的锻炼会损害骨骼肌肉,他的锻炼方式是循序渐进的,一块腹肌只是个起点,但绝不会是终点。 不不不,重点不是腹肌,而是!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林徽真最多有些不自在。 但这不是普通的猫啊。 这是季芜修啊! 这是忘记了最基本的记忆,似乎只剩下不大的心智外加猫科本能的季芜修!! 从耳后开始,异常鲜艳的红色如同燎原之火,一瞬间就将林徽真给点燃了。他浑身上下那个红彤彤热乎乎,即使自顾自将自己送进林徽真衣服里面的卤蛋都疑惑地“喵”了一声,用肉垫按了按林徽真的心口处。 这里扑通扑通跳得好快,还好大声。 林徽真:“……” 猫就是磨人的小妖精,而当这只猫又名季芜修的时候,他就是小妖精中的小妖精,磨人威力加倍。 林徽真头晕目眩。 最要命的是,卤蛋钻进林徽真的T恤里面后,他习惯成自然地准备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林徽真之前的校服外套的下摆够长,能够往里面窝一下,卤蛋两只后爪一踩,算是个着力点。 但林徽真现在堪堪盖过裤腰的白色T恤,根本就不是能够往里面窝一点的衣服。卤蛋为了找舒服的姿势,在T恤里面各种凸造型,翻来覆去,肉垫更是对着林徽真紧绷的小腹踩来踩去,那触感直让林徽真头皮发麻。 而在卤蛋找不到着力点,身体不由自主往下滑,为了阻止下滑的趋势,卤蛋胡乱蹬腿,最终踩上了裤腰,差点将裤腰上扣着的扣子给蹬掉时,林徽真猛地掀开了自己身上的白色T恤,伸手抓住了卤蛋的后颈皮。 卤蛋:“喵?” 林徽真飞快地将卤蛋从贴身的T恤里掏出来,他看着卤蛋写满了茫然不解的毛茸小脸,嘴唇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别乱钻”。 卤蛋瞪大了眼睛,乱钻?什么叫乱钻?明明是林徽真先将他放进衣服里兜着的好吗! “喵嗷喵嗷!” 卤蛋不满了,他才没有乱钻。 林徽真:“……” 林徽真默默地看着这只张牙舞爪恃宠而骄的小黑猫,自然而然地想起优雅而矜持的俊美青年,心中暗暗发了狠。 行!这可是你自找的! 反正等某猫恢复成人形,尴尬的不会是他林徽真! 于是,面对卤蛋不满的控诉,林徽真将这只黑团子往自己的怀里一送,手臂一揽。虽然林徽真挺想来个公主抱,但卤蛋的体型太过奶猫,堪堪二十一厘米的身体不足以支持林徽真使用公主抱。 于是,林徽真单手揽抱住卤蛋,整只小猫仰面躺在了林徽真的右臂上,屁股则托在林徽真的手掌上。许是卤蛋这会儿有点懵,他的四肢都有着直愣愣地前伸着,尾巴则软绵绵地从林徽真的手腕处垂下。 “这样行了吧?”林徽真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的,真拿你没有办法不得已迁就你一下的表情,道:“满意了吗?” 仿佛林徽真半点也没有暗爽在心头,还伸手戳了戳卤蛋完全暴露出来的粉色肉垫,似真似假地抱怨道:“真是个小磨人精。” 卤蛋被林徽真手指戳了一下的前爪缩了一下,下一刻,又软又弹的两只前爪肉垫就抱住了林徽真的手指,理直气壮地喵了一声。 才不是磨人精!本来嘛,这就是他的人类。肩膀是他的,衣服里面的空间是他的,他的胳膊自然也是他的。他只是用行动来提醒林徽真一下,对,没错,就是这样! 林徽真抿了一下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希望季芜修再度从卤蛋的形态恢复成人形,不要为了他现在这个选择而后悔。要知道,林徽真可是无、可、奈、何,才从了卤蛋的。 林徽真掂了掂手中的毛茸茸,道:“走了,吃饭去。饿了吧?” 卤蛋:“喵!” 饿死了! —— 鉴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资料太少,季芜修人形与猫形之间的切换,林徽真暂时没有总结出什么规律,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钱琮澜安排的饭局在云城最大的皇廷大酒店,林徽真并没有拒绝钱家安排过来接他的车子。 林徽真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休闲服,白色长裤搭配白底深蓝格子短袖衬衫,抱着卤蛋就坐进了车子里。 自从昨天下午变回了卤蛋还挠断了猫爬架的承重柱后,卤蛋就再也没有变回季芜修的状态。林徽真不太了解分神寄灵之法,在确定卤蛋的身体以及身体里面的元神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林徽真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么一只晚上蹭他的床和被窝的黑猫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男性的元神,还是他暗暗喜欢了三百多年的男人。 反正,每每看到卤蛋跳到他的大腿上踩来踩去,或是趴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喵喵叫着直撒娇的时候,林徽真的心情那叫一个酸爽。 第53章 虽然季芜修装作自己没有卤蛋时候的记忆, 但林徽真才不信。本来他和卤蛋平时就很亲密,如果季芜修一本正经地表示,自己有着卤蛋时候的记忆, 那种亲密在他看来会让他有点尴尬什么的, 林徽真肯定不好继续跟卤蛋亲近。 但季芜修嘴硬没说啊,这就不怪林徽真了。 林徽真本就耐不住卤蛋的撒娇, 再多了一层季芜修的身份, 卤蛋晋级为林徽真的梦中情猫也毫不费力。 只要想想自己捏到的肉垫可以换算成季芜修柔软温热的掌心,摸过的脑袋可以换算成季芜修乌檀似的长发,亲过一次的眼眸可以换算成季芜修深碧色的凤眸……再回忆一下当初卤蛋在书桌里抱着他手指咬来咬去,而林徽真还用手指勾了他的舌头一下…… 没有彻底变态, 绝对是因为林徽真的三观够正, 以及他现在的身体各部件尚未达标。 现在的林徽真, 不会主动揉搓卤蛋, 但会有意无意地勾着卤蛋过来蹭他。 玄真尊者的心机, 在这短短一夜, 十几个小时的发酵下,成功达成了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派来接人的轿车很快驶到皇庭大酒店。 钱琮澜、钱琮清以及林徽真昨天特意指名出席的葛潍潍已经等在了门口。 对比前天遭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很幸运没有受伤的钱家兄弟, 挨了那白胡子老头一掌的葛潍潍明显要显得苍白憔悴得多。 她正面挨了那个白胡子老头一掌,伤得不轻,即使这两天吃了不少灵药, 没有两三个月的精心调养也无法痊愈。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 明明脸色糟糕, 但她的眼睛却比往常更亮了, 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因她伤弱而生怜的锋锐之气。 钱琮清搓了搓手臂,拉着他哥往旁边躲了躲。 明明他前天成功引气入体,现在随便一跳就能够跳上三米高,武林高手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而葛潍潍明显是个伤患,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葛潍潍,觉得更怵得慌了。 好在,没跟葛潍潍站多久,林徽真带着卤蛋过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弟弟矮了大半头,眉目俊秀看着格外无害的少年,钱琮澜摆出来的态度无疑是恭敬而有礼的,但他拿捏的度特别好,没有一点谄媚逢迎,反而让林徽真有一种老师见学生家长的感觉。 林徽真挑了挑眉,钱琮澜这素养,比钱琮清那个二货要强太多了。 哪怕没有钱琮清这一层关系,若是找暂时合作的人,林徽真也会选择钱琮澜。 林徽真自认不是什么权欲狂,钟爱那种,他站着,所有人都得跪着,高呼尊上千秋万载一统修真界的人。无论是畏他如洪水猛兽,还是对他谄媚逢迎的人,他都觉得烦。 落座后,酒店的服务员很快进来上菜。 林徽真右手边的座椅上放着一个红木小圆凳,圆凳上垫着软垫,卤蛋蹲坐在软垫上,只要微微抬爪就能够搭在餐桌边缘上。 这是钱琮澜的安排,不得不说,他这专门为卤蛋准备的坐席,让林徽真原显得冷淡的眉眼微微柔和起来。 事实上,见识过前天晚上黑猫化形,气势逼人,跟那个一掌重伤葛潍潍的白胡子老头拼了个不相上下后,已经没有人敢轻视这只看上去仿佛还没有断奶的小黑猫。 更别说林徽真对黑猫的态度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说起来,这大概是钱琮澜参加或是主持过的饭局中,气氛最古怪但吃得也最多的一次了。 毕竟,这种饭局,说是吃饭,但吃只是次要的。餐桌上推杯换盏,席间达成一些口头上的协议,这些才是重头戏。 但现在? 钱琮澜看着埋头吃得正欢的弟弟,因为身体不适,别人大鱼大肉,她只能看着这些大鱼大肉,舀着清粥小菜的葛潍潍,以及用能够轻易扎穿碗碟的爪钩叉起放在他身前小碟里面的油炸紫薯球,吃得专心致志却又优雅无比的黑猫,和将刚刚剥出来的虾仁蘸了些姜醋,自己不吃,转而放在黑猫眼前碟子里的林徽真…… 钱琮澜静默片刻,果断端起碗。 吃饭! 餐桌旁,大家都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些许咀嚼食物的声音。 葛潍潍默默地喝着没有什么滋味的小米粥,眼睛不住地往卤蛋的方向瞟去,眼神都快被卤蛋优雅的用餐方式给萌化了。 吃到了七八分饱,卤蛋矜持地按下了林徽真想给他夹食物的公筷,优雅地点了点脑袋。而后用爪钩抓着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 葛潍潍的目光越发痴迷起来。即使别人吃香喷喷的肉而她喝没有什么滋味的粥,但架不住前方有猫秀色可餐啊。多看两眼就能够下饭,哦不,下粥。 林徽真:“……” 默了片刻,林徽真果断拿起一张餐巾纸,一只手则扳住卤蛋的小脑袋,仔细地给他擦了擦嘴巴。 卤蛋:“喵?” 他没有擦干净吗? 林徽真一脸淡定,道:“蹭到胡子上了。”说着,用餐巾纸捻了捻卤蛋其实干干净净的胡子。 卤蛋:哦。 然后,小小的黑猫仰起头,无比乖巧地让林徽真给他擦脸。 葛潍潍默默地抬起手,捂住了心口。 糟糕了,更想要偷猫,怎么办! 林徽真在卤蛋吃饱之后心思就不在食物上,葛潍潍干巴巴地喝着小米粥也喝够了,而全桌最能吃也吃得最投入的钱琮清,终于在自家大哥钱琮澜的目光紧盯下松开了手中的饭碗。 撤下了餐盘,四人一猫开始谈正事。 首先是与云城二中相关的事情。 前天晚上云城二中下的封印破除,引得整个道协震动,好在并没有出现普通人的伤亡,让一切不至于无法挽回。道协天师出手,安魂香加心理干预,云城市政府控制新闻舆论,将那一晚的事情定性为古墓现世时的意外,总算没有引起云城的恐慌。 “真有古墓吗?”钱琮清忍不住好奇地道,“还是你们准备造假?” 道协出手,即使钱家势大,钱家兄弟还算得上这一次事件的受害人,他们也只能知晓一些外部的消息,没有得到什么优待。葛潍潍就不同了,她出身葛家,还是手持七品盟威秘箓的天师,肯定有内部消息。 道协虽然是七大天师世家联手建立的组织,但它存在的意义上与维护社会治安的公安部门性质相同,只针对的犯罪人群不同。每一个在籍的天师都算得上是华国的公务员,这既是一个组织,也是一个国家部门。道协七脉只是牵头的家族,并不是垄断的势力,每一年进入道协的新血,除了那七家的弟子以外,还有不同传承的能人志士。 为了营造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道协会根据考核成绩和功勋对道协弟子进行授箓,一至九品,以此来划分道协内部的天师等级。 比如张家张琼颖和张琼欣。 张琼颖十五岁进入道协,十年时间里,经过数次考核与降妖驱鬼的功勋,她是已经授箓八品北极伏魔神咒秘箓的天师。 而张琼欣虽然也是道协的一员,但因为年纪小,没有参加过考核,更没有什么功勋,她还没有授箓。客气一点可以称呼张琼欣为天师,事实上,她还没有被称呼天师的资格。 葛潍潍,道协里面的天师都知道她,实力与功勋是年轻一辈的独一份,但因为考核成绩太过惨不忍睹,完全是瘸腿状态,这才一直困在七品授箓天师升不上去。 毕竟,道协的天师不能光看动手能力,总不能什么案子都直接上手,打得昏天黑地,一方彻底跪了才算了事。 葛潍潍是这一次事件的当事人,又是七品授箓天师,道协在云城二中的动作并没有隐瞒葛潍潍。 “不是造假。”葛潍潍纠正道,“云城二中地下确实有个墓穴,具体是什么,不能告诉你。” 钱琮清:“……”我跟你讲,你这么说话容易被打的! 葛潍潍眼睫低垂,掩去了眸底的厌恶之色。 不是针对钱琮清的,而是云城二中地下那个墓穴的。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古墓,而是一个人祭坑。 所谓的人祭坑,指的就是专门放置人殉的墓坑。人殉是古代陋习,一些帝王贵族死后惯爱以活人相殉,想要在阴间继续享受权势美人。 事实上,这种人殉制度并不仅限于权势贵族,就是某些普通人家,也曾有夫死妻殉的传统。直到进入新华国之后,这种陋习才彻底废除。 能够称得上人祭坑的规模,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人殉。 道协的人昨天在那个人祭坑里发掘出九百多具骸骨,不仅有人,还有动物的骸骨。那些动物的骨骼远胜于一般同类动物强健,虽然没有一丝妖气,但根据在场天师的推测,这些动物的骸骨应是妖骨。 不管是人的骸骨还是妖怪的妖骨,皆保持双膝跪地,双手缚于身后,额头前抵的动作,低垂的头颅共同簇拥着前方人祭坑的中央祭台。 他们的喉骨被切开了一半,身下土地的黑色不是土壤原本的颜色,而是被鲜血一层层浸透后的颜色。 这些一层一层环绕着向祭台跪拜的骸骨,有些已经腐朽至枯骨,有些则仅仅是腐烂得面目全非。虽然难以置信,但事实上却是,这个人祭坑能够达到今日之规模,并非一日之功。 从衣服的碎片可以勉强辨别出,这里面被生殉的人,横跨了至少百年的时间。最外围的骸骨,衣服的碎片带着华国末代皇朝服饰的特点,然后慢慢递进,有民国服饰特点的衣服碎片,然后是新华国时代的。等到了最里圈,腐尸身上的衣服算是保存得最完整,牛仔裤,原色大概是白色的衬衫,时下正流行的打扮。 这意味着,人殉,从至少百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大概……两三年前? 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然而,讽刺的是,道协七脉每隔五年前来封印的天师,都没有发现封印下的端倪。在他们将云城二中校园内的封印修复完毕后,自认完成任务的他们就理所当然地离开了云城,全然不知他们曾经踩过的地下正在进行着骇人听闻的人殉。 人殉的对象,无疑就是人祭坑的中央,那个从中间裂开的石头祭台。 没有人知道这个祭台上曾经摆放过什么,但道协的人却在祭台的各面发现了一些残存的文字,细细辨别,竟从其中发现了道协七脉各家压箱底的封禁术法的痕迹。 显然,不管这个祭台上曾经摆着什么,那都是七家天师曾倾尽本家之力封印的东西。 或许,道协每隔五年就来人加固封印,针对的从来就不是这聚阴凶地,而是祭台上曾经封印着的东西。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推测。因为有关云城封印的事情,道协内部其实也没有详细的资料。说到底,这与一百多年前的鬼道之祸有关。 鬼道之祸之前,华国的修行界只道鬼道之术素来阴诡,在某些修行世家的眼中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法门。但当鬼道传人露出獠牙,役使恶鬼尸傀直接打上一些门派,屠门灭族,连道场都一把火烧成灰烬之后,再无人敢轻视鬼道传承。与此同时,鬼道势力亦成华国一患。 为了阻止鬼道妖人,无数修行者死在了那一战中。华国原本堪称百花齐放的修行界,自鬼道之祸后步入凋敝之境。道统衰落,功法典籍失传的门派比比皆是,如张家、葛家等道协七脉这般如今仍有盛名的世家,也不例外。 那是华国修行界每一个势力的惨痛,以至于老一辈的人提起鬼道之术便讳忌莫深。 如此惨祸促使了后来道协的成立,自此各家守望相助,以免落入曾经孤军奋战的困境之中。 现在,虽然不想承认,但聚阴凶地的消失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更大的麻烦即将浮出水面。 其实,葛潍潍有些怀疑封印物的消失可能与那一晚林徽真役使煌煌金龙撞向聚阴地阴气泉眼的一幕有关。但她曾向道心发誓,不会向在场以外任何人透露那晚有关林徽真的消息,而道协的内部消息又不能泄露给外人,她只得将猜测埋在心底。 云城二中下方的人殉坑之事虽然不能透给钱家兄弟,但别的事情可以说一下。 “因为墓穴的事情,云城二中不能继续留在现在的校址。市政府已经跟校方和教育局沟通好了,滨江南路44号,云城医学院废弃的旧校区会成为二中的新校区。” 滨江南路44号的医学院旧校区面积是云城二中的两倍,只是地点略微偏僻了一些,但胜在临江,景色优美,比市中心校区要来得安静。 “因为打扫新校区的缘故,开学时间大概会推迟到下个星期三。” 也就是再多放两天假。 钱琮清的眼睛顿时一亮,脱口道:“这个好。” 他就喜欢放假。 钱琮澜目光幽幽地看过去。 钱琮清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滨江南路44号……”林徽真抬手用餐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大麦茶,十分自然地往卤蛋的面前一推,道:“还行。” 滨江南路的位置,林徽真有点印象。这个“还行”的评价,取决于他们家距离新校区的距离。 对于林徽真而言,二中旧校址与新校址的区别就是,从家里骑车到旧校址,走直线,过桥直行差不多七公里就到云城二中了。而滨江南路,同样走直线过桥,下桥之后向右拐入滨江南路,到那个44号新校区,估计还不到三公里。 卤蛋“咪呜”了一声,低头舔茶水。 钱琮澜看着眼前相处和谐的一人一猫。少年人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身上的气息很是平和,除了个头不太像是高中生以外,给人的感觉却很纯良。再看那只黑猫,虽然黑猫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不怎么好,颇有些忌讳,但这只猫颜值太高,眼神又灵动,毛团子的身型简直能将一些人的心给萌化了。 看看这少年,谁能相信他前天晚上一棍将那个凶残老头打飞出去,挥手间风起云涌,连传说中的五爪金龙都召唤出来? 看看这黑猫,谁能相信他前天晚上直接变成了一个俊美青年,一脚下去,差点踩穿了一条蛇妖巨蟒的脑袋? 据说那妖蟒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伤得着实不轻。 再回头看了看整个人似乎都透着一股傻气的蠢弟弟,钱琮澜终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弟弟都是债啊。 这么傻的弟弟,难怪即使拜到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也只是一个记名弟子。 没有办法,只能撸袖子上了。 钱琮澜瞅准时机,在林徽真将目光从黑猫身上移开后,开口了。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试探地问出,林徽真有没有当钱家供奉的意思,待遇从优,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林徽真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个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钱琮澜也并不觉失望,就在他琢磨着怎么给弟弟争取一下待遇的时候,林徽真开口了。 “对了。”林徽真手一拂,三个红檀木匣出现在桌子上。 林徽真有整整一库房红檀木匣,算是他的专用礼盒。毕竟,不管是丹药还是灵石,直接给出去不好看,总需要包装一下。 林徽真屈指一弹,一个红檀木匣刷地滑到了葛潍潍面前。葛潍潍手一抬,匣子过来的力道在触到她掌心时正好全部消散。 葛潍潍的手指覆在红檀木匣子上,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看向林徽真。 “天华门宗室弟子,每个月会有一枚上品灵石做月例,这是今年剩余四个月的量。” 虽然确切地说,葛潍潍目前只算是天华门的内门弟子,但她的资质悟性摆在那里,只要回到天璟大世界,妥妥的殿主、峰主亲传宝贝疙瘩,天华门宗室弟子。 天华门门下弟子等级森严,有秘传弟子、宗室弟子、执事弟子、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之分。 秘传弟子指的是主峰掌教真人亲传弟子,是下一任掌门候选。 宗室弟子指的是六殿十二峰各位殿主、峰主的亲传弟子,有望继承殿主、峰主之位的候选。 执事弟子指的是门内各峰长老的亲传弟子。 至于殿主或是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其实只能够算得上是天华门内门弟子。 金字塔式的弟子等级,不同等级的弟子享受到的资源差距是无比明显的。 宗门不在这里,林徽真就暂代宗门发月例。 现在葛潍潍只是炼气期,一枚上品灵石撑到筑基期都绰绰有余。随着修为渐深,对灵石的需求也会增多。那个时候,就体现出善功堂这种类似任务公会组织或是宗门内部发布历练任务的重要性了。 历练与赚灵石两不耽误,这个可以列入考虑。 “上品灵石?”葛潍潍看了林徽真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她慢慢地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四枚菱形的白色玉石,质地细腻而温润,乍看上去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葛潍潍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下意识伸出了手,握住了其中一枚白玉。 她轻吸了一口气,道:“好浓的灵气。” 作为修行者,葛潍潍从来是知道一些经历了亿万年形成的翡翠玉石,越是顶级品质的玉石,里面越有可能蕴含着醇厚的灵气。在如今深山老林渐渐被开发,灵气日渐衰竭的现代,直接从天地间提取灵气的速度太慢,修行者自然要想办法加快这个速度。 在灵地修行,或是提出翡翠玉石里面的灵气,都是目前行之有效的办法。 葛潍潍见过那种蕴含着灵气的极品玉石,可那些散发着丝丝缕缕灵气的玉石,远不如眼前白色玉石灵光内敛却又馥郁充沛。 葛潍潍将玉石放回到匣子里,抬手阖上,然后看向林徽真,道:“作为天华门宗室弟子,我需要做什么?” “好好修炼,效忠师门,不作奸犯科。”手指按在第二个红檀木匣子上,林徽真随口道,“对了,遇到根骨悟性好还没有师门的人,别忘记师门对你的教诲。” 林徽真暗示道。 好苗子记得往天华门划拉,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葛潍潍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领悟到林徽真略显含蓄的意图,沉声道:“多谢指教。” 林徽真将第二个匣子推给钱琮清。 “看在你拜在我门下的份上,你的待遇暂时跟宗室弟子相同吧。” 钱琮清虽然不太识货,但他看得出葛潍潍的反应。当即抱紧了匣子,声音无比洪亮地道:“谢谢师父!” 最后,林徽真看向钱琮澜。他的手指按在匣子上,慢慢地推向钱琮澜,道:“我准备跟你谈个交易。” 主要就是卖两颗灵石,上品的,跟林徽真给葛潍潍和钱琮清的一样。 谁叫林徽真玉阆仙府里面没有普通一点的灵石,只有上品和极品。 “以钱家的名义,卖这两颗上品灵石,得到的钱,八二分成,如何?” 至于谁是八,谁是二,这是不需要强调的问题。 “还有……”林徽真将一个白色信封递给钱琮澜,道:“这里面的照片和基本信息,我需要钱先生将他落户云城。”顿了一下,林徽真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落到我的户头上就行。” 钱琮澜看了一眼那只好奇看过来的黑猫,心中了然,大致猜到了信封里面那人可能的身份。他干脆点头道:“落户没有问题。” 关键是,林徽真提出的第一个交易。 第54章 钱琮澜打开匣子, 里面是两枚白色玉石。他虽然对玉石只是粗懂, 但也看得出这是好东西。单论其观赏价值, 按照羊脂白玉来算, 现在羊脂白玉的市场价是两万元一克,这枚玉石差不多一百克, 市场价估计也就两百万左右。 这仅限于它的观赏价值, 这枚灵石的真正价值,看葛潍潍的反应就能够看出来。 钱琮澜曾经作为钱家继承人, 被萨家的天师带去参加过那种修行者聚集的拍卖会。里面的法器, 动辄千万。最后那件拍卖品,那个重达十公斤,据说隐带灵晕的翡翠原石, 更是拍到了五个亿。 玉石的珍贵程度不能仅看大小重量, 钱琮澜倾向于这两枚白玉上了拍卖台后,将会引起更大的轰动。 林徽真不乐意露面, 那出面送玉石的自然得是钱家。虽然拍卖会的规矩是钱货两讫, 拍卖会拒不泄露卖家与买家的讯息, 但作为特权阶级, 钱琮澜从来是知道其中的可操作性。 钱家得冒着一点被其他家族盯上的风险, 同样,回报也是不小的。两成的收益只是其次, 关键是林徽真对钱家的态度。钱琮澜倒是不求林徽真能为钱家做什么, 至少, 让他弟弟升个职, 转个正吧。 记名弟子什么的,是不是太低了? 钱琮澜干脆点头,道:“成交。”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林徽真将卖上品灵石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钱琮澜后,他捞起卤蛋就准备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林徽真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个郭明睿,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提起郭明睿,葛潍潍还没有表态,钱琮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郭明睿啊,同班同学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不过,他那个鬼女友让钱琮清有些在意,因为她长得跟他发小顾弯弯一模一样,不过性格就差很多了。 “郭明睿虽然修习鬼道之术,但并未为恶。道协是国家部门,遵守国家法规,凭证据办案。”葛潍潍沉声开口,“郭明睿暂时被道协监管起来,等二中重新开学的时候,他会正常上课。” 郭明睿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家里一堆极品亲戚,接触鬼道修行也就是最近三个月的事情。而这一次总领行动的道协北方分部的分会长陆道臻从郭明睿失明的左眼中逼出了一条傀儡虫后,又确定郭明睿确确实实不曾手染鲜血,道协方面这才网开一面,没有直接下手。 别怪道协对鬼道之事太过敏感,只要想起百年前的鬼道之祸,哪一家长辈没在那一场祸乱里死上几个,哪一家的典籍没有被烧过一屋子?宛如血泪的历史,各家的人提起鬼道传人就恨得牙痒痒。 更别说,当年遭祸的,除了天师道统以外,还有佛宗各大寺院以及南疆巫寨。哦,对了,华国的妖怪们也被鬼道之人狠狠坑杀过,妖盟的成立,不得不说,也有当年鬼道之祸的原因在里头。 杀人亲长,断人传承,这是大仇。 鬼道传承,在华国绝对是烫手的山芋,一经出现将会引起全国各方势力的震动。 道协选择监管郭明睿,未尝不是给了他一份庇护。 “这样啊,我知道了。”林徽真略一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徽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确定一下自己高中的同桌会不会换人。债多不愁,破罐子破摔,管他一身鬼气有多像是厉鬼在世,一个沉默的互不干涉的同桌,总比钱琮清这样的二货强。 至于会不会给别人某种暗示,这就不是林徽真在意的了。 两天后,季芜修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档案袋就送货上门了。 林徽真翻看了一遍这些盖着货真价实公章的文件资料,对钱琮澜的办事能力有了一个相当直观的认知。 林徽真说是让钱琮澜给季芜修落户,实际上,不仅是落户的事情,还有季芜修身份问题。 季芜修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外来者,是没有出生证明户口身份证的黑户,想给他落户,先得解决黑户的问题。 林徽真只给了季芜修的照片,挑了个出生年月,还有与自己关系的设定,剩下的全交给钱琮澜自由发挥了。 事实证明,钱琮澜办得不错。 林徽真的户口本已经更新,季芜修以着林徽真远方亲戚的身份落到了他的户口本上。出于一点点私心,季芜修的出生年月被写成1983年11月11日,跟林徽真同一天生日,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本科毕业。 林徽真将户口本放在一边,转而拿起身份证看了看。 很好,很不错。 最后是两个档案袋。 其中一个档案袋是人事档案袋,复印版,正版已经被钱琮澜遣人转到了云城市人才交流市场。另一个档案袋则是针对人事档案袋里的各项资料辅助说明的信息资料,内含季芜修小学初中高中乃至大学的种种资料,同年级的老师同学,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知道季芜修是土生土长的天璟大世界人,林徽真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有一个年龄二十二岁的季芜修一直生活在华国了。 钱琮澜可真是个人才啊,也不知道钱琮清什么时候能有钱琮澜的一半智商和行事手段。 林徽真不禁心生感叹。 “喵?” 林徽真低下头,却见卤蛋扒在沙发的边缘处,粉嫩嫩的肉垫压在了季芜修身份证的一角,而卤蛋则歪着脑袋,深碧色的猫眼好奇地看着身份证上的季芜修。 林徽真目光微闪,卤蛋,不,是这个状态的季芜修想起自己原本的模样了吗? 然而,三秒后,卤蛋微微扬爪,粉嫩嫩的肉垫间,四根寒光凛凛的爪钩刷地探了出来,抵在了身份证上季芜修笑得略有些僵硬的脸蛋上,仿佛下一刻就要真刀真枪地施展猫爪神功。 “卤蛋!”林徽真连忙伸手捏住了卤蛋蠢蠢欲动的爪子,抢下了季芜修的身份证,“你这是要干什么?!” 卤蛋抬起头,深碧色的猫眼委屈巴巴地看向林徽真,喉咙里发出了异常低沉的声音,不是生气抓狂时那种底气十足的喵嗷叫,而是那种拖得很长的“呜哇”声,委屈不甘的情绪简直是扑面而来。 卤蛋的两只毛茸耳都不是拉平成飞机耳了,简直就像是倒扣在脑袋上。 林徽真被卤蛋的反应惊到了,整个人懵了一下,原本捏住卤蛋爪子的手都不自觉松了开来。 “卤蛋?”林徽真小心翼翼地看向扒在沙发边缘的小黑猫,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道:“你这是怎么了?” 卤蛋的尾巴耷拉了下来。他看了林徽真一眼,默默地收回了搭在沙发边缘的爪子。小黑猫慢慢地转过身,默默地走到了客厅的角落里,默默地蹲坐下来,长长的毛茸尾巴圈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就不动了。 虽然林徽真不怎么了解猫的习性,但就这么一个充满了忧郁的小背影,分明在说,他自闭了。 卤蛋他自闭了。 换算一下,就是心智退化成幼年的季芜修自闭了。 林徽真:“!!!” 林徽真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好在卤蛋背对着林徽真,没有看到那一幕可以列入林徽真黑历史的一幕。 林徽真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将季芜修的身份证放在沙发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卤蛋的背后。 圈住身体的尾巴稍微动了一下,但卤蛋没有回头,依旧留给林徽真一个自闭的背影。 见惯了卤蛋撒娇、抓狂、闹脾气的模样,远不如眼前自闭模样要来得冲击。 林徽真慢慢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卤蛋的后背。 卤蛋的尾巴尖颤了颤,小脸倔强地对着墙角,就是不回头。 林徽真心疼得一塌糊涂,明明就是个小奶猫的状态,偏偏让林徽真有那么一点领悟到色令智昏这个成语的真谛,咳。他不禁放缓了声音,温声道:“卤蛋,怎么了?” 卤蛋倔强地不喵一声。 林徽真戳了两下卤蛋后背的手指微微屈起,开始小幅度地挠着卤蛋颈侧的皮毛,然后一点点向着卤蛋的下颌移动,那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手法成功让卤蛋倒扣在脑袋上的毛茸耳朵慢慢变成了飞机耳,而后那拉平的飞机耳渐渐灵动地竖起。 猫科动物的本能是强大的,尤其季芜修因为不明原因在这个状态下连完整的修为和记忆都无法保存,更是让猫科本能频频占到了上风。 哪怕卤蛋倔强地闭紧了嘴巴,仍是有细细的呼噜声从卤蛋的喉咙里传出来,方才绷紧的脊背更是跟着瘫软了下来,被林徽真引着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林徽真不动声色,果然从网上学习一点撸猫的手法是能够派上用场的。虽然卤蛋不走寻猫路线,但一些东西若是使用得当,还是能够得到好结果的。 就像是现在。 林徽真坐回到沙发上,卤蛋则趴在他的大腿上,整只猫已经瘫成了猫饼。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林徽真将季芜修那张差点被卤蛋给毁容了的身份证拿在手上,正面对着卤蛋,开口道:“那么现在,卤蛋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闹情绪了?” 瘫成了猫饼的卤蛋睁开一只眼睛,略有些迷离的绿色猫眼在看到眼前那张身份证的时候,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蓦然睁开的两只眼睛锐利无比。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徽真手上的身份证,决定要争取一下,不能将苦水自顾自地往自己肚子里咽! 他,已经,无法忍耐了! 林徽真亲眼看到,卤蛋尾巴上的黑毛,倏地一下炸了起来。 不能再确定了,让卤蛋情绪不佳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张……身份证?还是卤蛋自己的身份证…… 卤蛋“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整只猫进入了备战状态。这一次,卤蛋虽然没有伸爪钩,但整只猫气势凛然,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绝对比猫爪神功的杀伤力大。 “喵喵!喵喵喵!!” 林徽真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他不懂猫语,但卤蛋喵声中的愤怒,他接收到了。 只是,卤蛋究竟在气恼些什么?明明,这张身份证就是他自己的啊,虽然他并没有这个自觉。 卤蛋愤怒地喵了一阵后,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跟林徽真平时沟通时的大问题。换做平时,卤蛋早就恼得不搭理林徽真了。但这一次,许是卤蛋太过愤怒的缘故,他跟听不懂猫语的林徽真杠上了。 卤蛋的猫脸上一片严肃。 林徽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复又紧紧地抿紧,他绝不能因为这个表情的卤蛋太过可爱而笑出来,不然卤蛋今天会彻底炸毛的。 卤蛋蹲坐在林徽真的大腿上,耳朵和尾巴绷直,一双深碧色的猫眼炯炯有神,充满了严肃。他抬起了自己的右前爪,刷地一下,一根爪钩弹了出来。 林徽真半举着身份证的手没有动,任由卤蛋慢吞吞地将那根爪钩指向身份证上季芜修的那张照片。 林徽真的目光随着卤蛋的爪钩落在照片上。 季芜修的五官生得极好,哪怕因为不太适应现代的照相方式而有一点僵硬,也没有破坏这张免冠照片的整体完美,还莫名让人觉得照片里的俊美青年透着一股呆萌的气质。 当然,呆萌什么的完全是错觉,可能只有林徽真自己会这样觉得。 卤蛋是觉得这张照片照得不好看吗?可当时季芜修并没有重照一遍的意思啊。 有些愤愤然地用爪钩指了指照片上季芜修的脸,理智让卤蛋没有用力刺穿这张卡片。卤蛋就像是盯着阶级敌人一样狠狠地盯了照片上的人两眼,而后爪钩平移,在照片旁的一行文字上停住,点了点。 “喵!!!” 林徽真歪头看着卤蛋爪下的那行字,念道:“j省云城市永昌区桃源街52-1-01号,这不就是家里的地址吗。有什么问题吗?” 卤蛋嗖地收回了爪子,粉嫩嫩的肉垫用力地拍了一下沙发。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卤蛋霍地转身,猫眼炯炯地看向林徽真,他抬起爪子,指向了林徽真的书房。 林徽真:“???” 卤蛋要被林徽真的迟钝气死了。 “喵!喵喵!!” 卤蛋猛地窜了出去,小身板用力地撞开了最近刚刚失去了门把手的书房大门,身体如炮弹一般跳上了书房里那张单人床上,还因为柔软的床垫而向上弹了弹。 “喵喵喵!!!” 卤蛋用爪子拍了拍床,又抬爪遥遥指向林徽真手中的身份证,如此三次,林徽真顿悟了。 林徽真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因为季芜修……”对着卤蛋念出这三个字的林徽真神情有些古怪,“他要住进这个家里而……不高兴吗?” 卤蛋:“喵!”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一喵。 林徽真:“……” 所以,这是自己排斥自己,自己嫌弃自己的现场版吗? 林徽真一脸的古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卤蛋解释,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没有必要排斥季芜修。因为,他们两个本就是一个存在。 换句话说,卤蛋根本遇不到季芜修。 林徽真这边心生复杂,卤蛋却是委屈透了。 他,堂堂猫妖,好不容易圈养了一个人类,却没有一张身份证能够证明他与这个家以及林徽真的关系。作为一只宽宏大量的猫妖,他看在林徽真的面子上,愿意忍耐这点不愉快。 但是现在!有人要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入侵他的领地了!!! 他不仅有身份证证明自己就是住在这里,林徽真那个花心的人类竟然还给他准备了一张大床! 如果前些天他忽然发现这张大床还有墙角处的爬架时,卤蛋还以为这是为他准备的。他虽然对那张大床没有兴趣,还是比较喜欢林徽真的床和被子,但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高兴的。 然而,今天这张身份证,如当头一棒,彻底打碎了卤蛋当初的兴奋。 他原本以为,林徽真两天前给那个人类的信封,说要他帮忙落户的事情,是要给他落户来着,不然,那个人类为什么要看他一眼。 至于怎样给一只猫妖过户,这是林徽真和那个人类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他的。 但现在? 骗子!渣男!! 卤蛋委屈爆了,一双深碧色的猫眼都变得水润起来,看上去就快哭了。 林徽真:“………………” 说句心里话,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知道,这个状态的季芜修,究竟是几岁的状态。 真的是……太可爱了! 五分钟后,钱琮清的公寓里,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的钱琮澜等到了林徽真的电话。 因为腿麻而溜达出屋,准备倒杯水喝的钱琮清有幸看到他哥变脸的绝活。 哇哦。 钱琮清无声地惊叹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哥微微抽搐的嘴角。哪怕知道他拜到了真正的“三丰真人”,决定追随师父的脚步,在云城二中继续自己高中的学业,他哥都是一派淡然冷静的模样,那是半点也不惊讶。 而现在,他哥的嘴角居然会抽搐哎! 好想戳一下。 这个发现让钱琮清不禁蹲在沙发前,仰头看着端正坐在沙发上的钱琮澜,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然而,钱琮清很快就发现钱琮澜面上的些许失态已经隐去,他默默看向自己的目光让钱琮清讪讪地笑了一下,将手机揣回裤兜里。 “好的,我明白了,您请放心。” 听着对面手机挂断的声音,钱琮澜放下了手机。 “哥,是师父的电话吗?”生怕钱琮澜秋后算账,钱琮清无比积极踊跃地开口了,目光炯炯。 钱琮澜瞟了自家蠢货弟弟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道:“大人的事情你少管,去写作业!” 即使热衷修炼,也得将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完成了。 钱琮清扁了扁嘴,“哦”了一声。 “光哦有什么用!”钱琮澜抬手,“现在就去写作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会检查。” “哦……哎?哎哎?”钱琮清惊了,“哥你不是要回b市吗?” 灵石拍卖的事情不容轻忽,当然得由他哥亲自处理。这两天是为了处理那个季芜修落户的事情,他哥才一直没有离开云城。现在,那些资料已经送到了他师父那里,他哥难道不应该快快地回b市主持大局? 钱琮清完全不觉得他哥办事会出什么纰漏。 偷懒是要不得的,哥! “我说过了。”钱琮澜声音平静,“大人的事,你少管。现在,立刻,马上,写作业去!” 钱琮清:“……哦。” 将钱琮清赶去书房写作业,钱琮澜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翻到刚接收到的那张照片。 一张白色背景,稍微ps一下应该能够作为免冠一寸洗出来的照片。但照片的主角却不是人,而是一张表情格外端正的黑色猫脸。 跟作为背景的白色一对比,显得这只猫的毛色更黑了。不过,细细看来,这只猫应该算得上是猫中的美猫,哦不,帅猫,一对深碧色的猫眼紧盯着镜头,眼神很是灵动。 不过,想起刚才电话里的话,钱琮澜的眼角也不自觉抽搐起来。 果然,作为一个普通人,哪怕知道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他始终还是无法真正适应那个世界吗。 当天晚上,林徽真又收到了一份户口本、身份证和档案袋三件套。 卤蛋端端正正地蹲坐在林徽真的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徽真拿在手中的东西。 林徽真的嘴角微抽,心中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林徽真先将身份证递给卤蛋。 只见到这只黑色小猫抿紧了嘴巴,竖起来的毛茸耳朵有些紧张地颤抖了一下,而后,他伸出爪子,将那张身份证扒拉到了眼前。 照片,毋庸置疑,是他这只英俊潇洒黑猫妖的。卤蛋欣赏地看着自己的照片,果然很上镜。随即,他的目光平移,嗯,住址就是现在的家庭住址,跟林徽真一个。 最后,他的目光上移了一点,看向身份证上的姓名。他的耳朵抖了抖,尾巴尖愉悦地翘了起来,高兴了。 姓名处,端端正正三个字——林卤蛋。 林徽真面上的笑容有些虚弱,因为他正在竭力憋笑,腹部的肌肉因为憋笑而一阵阵地抽搐,又酸又疼,连带着胸膛都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 林卤蛋这个名字,真不是林徽真的锅,这是卤蛋自己坚持的。 真的,看他真诚的眼神! 第55章 因为季芜修身份证和户口本的事情, 卤蛋醋得要命。林徽真无法, 只能想办法让卤蛋黑猫的身份落户到他家。 当然, 任何一个政府机关都不可能承认卤蛋一只猫的合法居住权,更别提给他发个居民身份证, 这不是在搞笑吗。 但林徽真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卤蛋再次自闭, 至于跟卤蛋解释, 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猫妖,只是元神寄居在了一具猫的瓷偶身体里。因为这是骨瓷, 瓷器里混入了妖骨, 所以会有一些猫科动物的本能。再加上自我认知对行为上的误导, 卤蛋才会坚信不疑地认定自己是一只猫妖。 这个不太好解释, 再说他又听不懂卤蛋的喵叫,现在也只是连蒙带猜的。一个弄不好,卤蛋以为林徽真在糊弄他, 离家出走了怎么办! 他到现在都摸不清卤蛋和季芜修之间的切换方式呢。 林徽真只得给钱琮澜打电话,让他再办一份身份证和户口本。当然,不用以猫的形象真给卤蛋到公安局的户籍处那里落户,这是再有权有势有人脉也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但是, 弄一份虽然政府机关不会承认, 但各个细节都很正规, 足以以假乱真的文件资料, 钱琮澜还是办得到的。 于是, 就有了新一份身份证、户口本和档案袋三件套, 看似手续齐全公章盖着很是正规, 实际上,这些只是用来哄猫的。 有关正式大名上,卤蛋这个名字,当然不那么……好听。所以,林徽真很是委婉地表示,要不要考虑一下无白这个名字。 卤蛋小眼神十分鄙夷地拒绝了,他非但要叫卤蛋,还要给自己冠上林徽真的姓氏。 林卤蛋! 林徽真都不知道该激动于卤蛋亦或是失忆状态下的季芜修居然主动随他姓,还是复杂于他竟然对卤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认同度那么高,还是感慨于林卤蛋这个名字竟然还挺朗朗上口的。 不管怎么说,林卤蛋这个名字已经上了新身份证,看卤蛋的表情,不能再满意了。 林徽真憋笑得几乎全身无力。深呼吸两次后,林徽真拿过那个红彤彤的户口本,放在卤蛋的面前。 卤蛋的尾巴尖十分轻盈灵动地翘来翘去,明显心情极佳。他转头看向户口本,抬爪翻开。 户口本的第一页,理所当然是户主林徽真。 第二页,依旧是林徽真。 到了第三页,嘿嘿,林卤蛋,没有那个讨猫厌的季芜修! 都不用再看看那个档案袋,这只黑色的小奶猫转头就扎进了林徽真的怀里。卤蛋人立而起,后腿绷直踩在林徽真的小腹上,两爪则按在林徽真的锁骨上。 “喵~喵~”卤蛋一边又甜又嗲地叫着,一边热情地用脑袋对着林徽真的下颌蹭来蹭去,深碧色的猫眼半眯着,软乎乎的肉垫一下一下地按着林徽真的锁骨。 林徽真的身体僵了一瞬,旋即放松下来。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也不知道等成年季芜修的意识占到上风,看到今天的记忆,那位血河派的掌门会是个怎样的表情。 哦,对了,他忘记了,季芜修正假装没有变猫记忆的呢。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抬手拍了拍卤蛋的脑袋,道:“好了好了,别撒娇了。” 卤蛋:“喵~” 开心。 林徽真失笑,他抬手点了点卤蛋的小脑门,道:“小笨蛋。” 卤蛋对于林徽真的评价也不恼,他窜上了林徽真的肩膀,更加卖力地蹭来蹭去,从左边肩膀踩到右边肩膀,喵喵声直飘。 林徽真将林卤蛋的身份证三件套收拢好放在沙发上,由着卤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就那么驮着卤蛋走进了书房里,目光落在墙角处那个倒塌的猫爬架。 这两天没怎么进书房,都快忘记了这个坏掉的猫爬架还没有处理掉。 说起来,他当初在网上买的那批东西,除了冻干罐头逗猫棒被他匿名送到了猫狗收容所以外,一些给卤蛋磨牙磨爪子的,基本都没能承受住猫妖陶醉的一口或是一爪子。 那个猫薄荷棒棒糖,嘎嘣脆,一口碎。 那个据说耐磨耐操的猫爬架,一挠就倒。 所以,他应该给卤蛋准备一个更加结实的东西当猫爬架兼猫抓板,普通质地的东西根本承受不住。 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卤蛋的小脑袋,林徽真想到了。 “卤蛋。”林徽真将小黑猫抓在手中,道:“带你去个地方。” 卤蛋:“喵?” 下一刻,林徽真和卤蛋就从房间里消失。 片刻之间,天地偷换。 卤蛋嘴巴微张,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高山荒原流水的情景,无论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他们家里的那个房间了。 林徽真掂了掂卤蛋,道:“走,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拿回家里当抓板。” 卤蛋:“喵喵?” 说话间,林徽真带着卤蛋,瞬息间出现在高山上的府邸里。 玉阆仙府的别处没有什么好看的,差不多就是荒山野岭,但这仙府里面堆了不少好东西。而林徽真带卤蛋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那些以着不同材质不同手法炼制出来的树木。 挑个当猫抓板正好。 于是,林徽真就带着卤蛋挨个试庭院里的树木,每一棵都上爪挠一挠,看看有没有合乎手感的。 卤蛋左顾右盼,虽然对这里很好奇,但他没有到处乱窜,而是老实地留在林徽真的身边,认真地试木。 最终,卤蛋在那棵缀满了纯白花朵的玉兰树上多挠了两爪子。 卤蛋:“喵!” 这个手感不错! “喜欢这个啊?” 林徽真拍了拍这棵也就三米高的白玉兰树,这棵玉兰树当然不是活树,甚至连真正的玉兰树都算不上。让卤蛋青睐的树干应该是用檀香紫檀木炼制成的,缀满枝桠上的白色玉兰花则是用白玉雕刻而成,除了结实与好看以外,没有别的功能。 林徽真回忆了一下房间的高度,觉得卤蛋真是个贴心的小猫,连挑猫抓板都没有挑太过出格的。他当即点头,道:“行,就这个。” 林徽真直接将这棵玉兰树移出玉阆仙府。 挑好了猫抓板,林徽真带着卤蛋,准备挑一挑用来磨牙的灵草仙果。 然而,林徽真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当初林徽真在网店里下单的时候,买了五根猫薄荷棒棒糖。 卤蛋因为一根猫薄荷棒棒糖而晕乎乎,出了一点醉态,然后变回了季芜修模样后,林徽真并没有将剩下的猫薄荷棒棒糖跟那堆垃圾一起处理掉,而是鬼迷心窍地将剩下的四根猫薄荷棒棒糖扔进了玉阆仙府中。 玉阆仙府与林徽真神魂相连,林徽真无论是在仙府中还是仙府外,一个念头就能够取放里面的任何东西。他将某样东西收入玉阆仙府中的时候,自然不会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里一扔。 仙府的宅邸中又不是没有仓库,心念一动将东西放入仓库里又不多费力气。 林徽真仙府之中有大大小小三十个仓库,灵石、仙果、灵草、符箓等等,都是分开放置的。 林徽真并没有将自己所有家底都透给卤蛋,也就是年幼版季芜修的意思。 严格地说,他俩就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现在的林徽真,最多算是请朋友到家里小坐,邀请他欣赏一下自己庭院的风光,并慷慨地赠送一两件礼物而已。 林徽真带着卤蛋来到了专门放置灵草的库房里。 灵草是炼制丹药和烹饪灵食的原材料之一,如林徽真库房里的这些仙品,随便挑出来一棵都能让一般丹修和食修眼红不已。 说起来,林徽真是木火双灵根,木细火粗,木助火势,算是有炼丹师的基本天赋。无奈,林徽真对炼丹不感兴趣,更不必说做饭了。 林徽真准备带着卤蛋挑两株耐咬的灵草用来磨牙。 林徽真库房里面的灵草,绝对是天璟大世界里最顶级那档的灵草,不说其灵气有多馥郁,附带某种功效,单是某些灵草的硬度就足够卤蛋用来磨牙了。 比如九叶灵芝,这种有着活死人肉白骨药效的顶级灵草在入药之前需要以三昧真火这种级别的火焰煅烧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够烧掉九叶灵芝最外层的木质外壳,取出里面的灵液。 在林徽真看来,九叶灵芝的硬度就很适合磨牙。 入口的东西要仔细对待,自然不能与之前磨爪子的木头等同。 只是,林徽真忘记的是,他扔进玉阆仙府里的猫薄荷棒棒糖算是加工后的植物,自然而然地被林徽真扔到了放置灵草的库藏里。 于是,林徽真和卤蛋刚迈进这间库房的大门,没等林徽真翻出两株适合磨牙的仙草,卤蛋的猫眼就已经看不到其他草了。 卤蛋那双深碧色的猫眼,着迷地看向包裹着塑料包装的单球棒状物,啊,那股迷人的气味就在眼前。 “喵~” 林徽真脚步一顿。 卤蛋迈着轻盈的步伐,颠颠儿地小跑到那四根猫薄荷棒棒糖的面前。他低下脑袋,深深地嗅了一口气,猫眼愉悦地弯起。他伸出了爪子,按住了其中一根猫薄荷棒棒糖。 林徽真:“等、等等!” 林徽真不得不开口了,他的眼角抽搐着,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一下。 卤蛋上一次吸猫薄荷吸高了的模样,犹在眼前。 卤蛋舔了舔嘴巴,虽然他很想挥爪撕开那些可恶的塑料包装,紧紧地拥抱那个散发着迷人气味的草球球,舔一舔,咬一咬。但林徽真的态度让卤蛋在意,他没有松开按住那根猫薄荷棒棒糖的爪子,却也没有迫不及待地撕开上面的塑料。小小的黑色奶猫扭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林徽真,张开嘴,软绵绵地喵了一声,声线里全是渴望。 林徽真:“……” 卤蛋这个样子,他怎么阻止啊! 色令智昏啊。 林徽真重重地闭了闭眼睛,艰难地道:“你喜欢就好。” “喵!”卤蛋甜甜地叫了一声,一爪子撕开了一根猫薄荷棒棒糖,低头就是一口。 “咔嚓。” 猫薄荷圆球,毫无意外地被卤蛋一口咬碎了。 那一刻,林徽真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总有千种稀罕灵草,在眼前这只小黑猫眼中,恐怕也及不上猫薄荷半分。 不如取些灵壤,买些猫薄荷种子,亲自培育一些上些档次的猫薄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徽真就看到卤蛋脚下一软,整只猫啪嗒倒地。他用两爪抱着猫薄荷球的碎渣,直接往脸上嘴里蹭,顶了一脑袋猫薄荷的渣滓。他的喉咙里发出软绵绵的呼噜声,蹭到了兴头上,他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滚。 林徽真:“……” 一想到眼前这个因为猫薄荷舒服得直打滚的黑猫就是季芜修,代入一下就是季芜修抓着猫薄荷渣滓往脸上蹭,还在地上翻来覆去…… 林徽真单手捂住脸,耳尖通红。 刚想起季芜修,眼前这只沉迷猫薄荷不可自拔的小黑猫身上就冒出了薄如烟雾的黑色妖气来,转眼间就变成了腰细腿长的美人。 季芜修躺倒在地上,头发略有些散乱地垂落在颊边。他的身上穿着之前那套白色长袖t恤和长裤,但上面落满了猫薄荷草球的渣滓,白色t恤的下摆微微上翻,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 林徽真懵了。 所以,季芜修变身的关键,是猫薄荷?! 因为猫薄荷对猫科生物的强烈刺激,即使变回了人形,季芜修的神志依旧沉浸在猫薄荷带来的强力感官刺激里。深碧色的凤眸雾蒙蒙的一片,唇齿微张,呼出的气息异常灼热。 林徽真僵了一瞬,第二次了! 这样的季芜修,简直是在挑战林徽真的禽兽程度。 用力地攥了一下手指,修剪得异常平整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里。借着掌心的刺痛,林徽真定了定神,他走到季芜修面前,蹲下身。 林徽真伸出手,默默地将季芜修蹭得上翻的t恤下摆往下拽了拽,盖住他的腰腹,然后他才将双颊酡红的季芜修打横抱起。 两次栽倒在猫薄荷的威力下,别说这一幕对林徽真有多大刺激,估计季芜修清醒之后都得炸了尾巴毛,咳咳,忘记了,季芜修现在没有尾巴。 说起来,季芜修这具寄身既然能够完全化作猫体,那是不是也能够化作半人半妖的状态? 比如,顶上一双猫耳? 比如,拖着一条猫尾? 林徽真用力地抿紧嘴唇,觉得自己这想法越发危险起来。 然而,更危险的在后面! 人,林徽真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抱起来了,准备抱离玉阆仙府,放到书房的床上,估计等上了几分钟,季芜修就能够从猫薄荷的强效冲击中清醒过来。 现在,林徽真人还在玉阆仙府中,当然不是借这个机会揩油。而是,林徽真抱着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抖落了一地的猫薄荷残渣以及剩下三个包装得完好的猫薄荷棒棒糖,陷入了思考。 虽然有那么一点后遗症,但这猫薄荷,似乎是让季芜修从猫身变回人身的关键道具。季芜修不可能一直做猫,他缺失的记忆,还有可能一并落入这个世界的本体,都需要找回。 林徽真不觉得卤蛋状态的季芜修对此能够有什么帮助,那么,维持季芜修人身状态的时间就很重要。 以林徽真对季芜修的了解,哪怕他可能对猫薄荷咬牙切齿了,但与变回人身有关,季芜修该吸的猫薄荷却不会少上半点。 对于林徽真而言,吸完猫薄荷后变回人形的季芜修可以说是勾魂摄魄,强烈冲击,没有动手动脚绝对是林徽真三观够正,不会趁人之危。但对于季芜修自己而言,估计算是丑态毕露,不堪入目了吧。 所以,绝对会被迁怒的猫薄荷棒棒糖,到底应不应该作为关键道具摆在季芜修的床头呢? 虽然季芜修在卤蛋的状态时,林徽真没少故意引着卤蛋对他撒娇,还暗爽在心头,但欺负过头了就不好了,虽然眼下这个锅不是林徽真的。 正暗自犹豫中,两条手臂忽然挣扎着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 林徽真:“???” 林徽真:“!!!” 林徽真的呼吸猛地一滞。 棉质的长袖缠在肩颈上的感觉远不及靠过来的人蹭过来的柔软嘴唇要来得冲击。 这样的动作,林徽真并不陌生,因为卤蛋经常这么干。只是,同样的动作,奶猫和人的区别太大了。 沁着剑心寒兰香气的身躯嵌在怀里,修长的手臂缠住了林徽真的颈项,隔着薄薄的衣料,这具身体偏高的体温传递到了林徽真的身上,让他莫名觉得四季如春温度恒定的玉阆仙府像是被人端到了火焰山上,令林徽真热得连呼吸都有些灼热起来。 季芜修迷迷糊糊地揽抱住林徽真的肩颈,正如同奶猫状态的卤蛋向林徽真表示亲昵与喜爱,他的脸贴在了林徽真的颈侧,一下又一下,翻来侧去地蹭着。 林徽真僵住了,那一刻,玄真尊者的感知能力放到了现在的极限。 他几乎是下意识开始辨别,这每一下蹭到他颈项喉结还有下颌处的柔软是季芜修的左脸、右脸还是嘴唇。 林徽真深深地觉得,季芜修每时每刻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度。 定了定神,林徽真抱着季芜修,一个闪身离开了玉阆仙府。 他将季芜修放在书房的床上,扯开被子将人盖上。犹豫再三,林徽真还是将玉阆仙府中还算完好的三根猫薄荷棒棒糖取出来,压在卤蛋和季芜修那一堆身份证明上。 到底是关键道具,留不留下,试验不试验,得看季芜修自己的选择。 至于那棵被林徽真取出来当做猫爬架和抓板的玉兰树,削去冗杂的枝桠,直接放在之前猫爬架放置的墙角处,紧挨着书架。 全过程不超过三分钟,然后,林徽真理了理刚才被季芜修蹭乱了的衣领子,一脸镇定地走出书房。 关门的时候,林徽真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季芜修,抿了抿嘴唇,手一翻,四枚淡青色的玉璜出现在他的手心里。林徽真拿着这些玉璜,依次贴放在房间的四面墙壁上。 玉璜甫一贴放在墙壁上,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玉璜,将之嵌入墙壁之中。待到林徽真将四枚玉璜都贴在了房间的四角,无形的灵气波动泛起,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 做完了这些事情,林徽真才走出书房,将书房的门阖上。 当林徽真阖上门后,全程昏睡人事不知的季芜修倏地睁开了眼睛。 虽然面上仍有未褪去的红晕,眼角也略微有些发红,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季芜修动也不动地躺在了床上,呼吸频率与之前昏睡状态的自己一模一样。他慢慢转过头,动作轻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看向不远处嵌入墙壁中的淡青色玉璜,神情里似乎有些怔然。 片刻后,季芜修抬手捂脸,指缝间皮肤有着红到透明的趋势。他猛地翻了个身,将整张脸埋进了枕头了,手指亦死死攥住枕头的一角,那架势,简直是想要用枕头将自己给闷死。 黑金色的发绳松垮垮地从黑发间滑落,凌乱的黑发间,是季芜修红彤彤的后颈。 书房里,依稀是季芜修羞愤欲绝的声音。 “……可恶……猫……该死……怎么又……” 卧室里,林徽真站在窗边,窗台上是一些绿褐色的渣滓,正是林徽真刚从玉阆仙府中收拾出来的猫薄荷球残渣。 林徽真的手指捻着这些被卤蛋咬出来的碎渣,凑到鼻尖嗅了嗅。 清清凉凉的气味,跟薄荷有些像,难怪叫猫薄荷。 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让季芜修…… 林徽真不禁抬头看向卧室一侧的墙壁,这面墙后面就是季芜修所在的书房。而林徽真这面的墙壁上,同样嵌着一枚淡绯色的玉璜。或者说,卧室的四面墙上,都嵌着一枚淡绯色玉璜。只不过,卧室的玉璜是林徽真四天前布置的,是这间卧室隔绝灵气与声音的结界阵眼。 林徽真觉得,等季芜修从猫薄荷的威力下清醒过来,他一定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冷静一下。 半个小时后,季芜修将自己从床上挖出来。 他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 季芜修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头发重新绑了一遍。他的目光略有些空洞,但在不自觉瞥到书柜上摆放着的东西时,季芜修深碧色的眼眸倏地一厉。一没留神,手上的动作就重了些,顿时就扯掉了一根头发。 绑好了头发,季芜修的双手随意放在大腿上。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越发凶狠起来。 片刻后,他倏地抬起手,揉了一下刚刚被扯掉一根头发的地方。 有点疼。 第56章 深呼吸, 季芜修站起身, 走到了书柜前。 三根散发着清凉香气的猫薄荷棒棒糖就在眼前,昭示着它们强烈的存在感。 季芜修慢慢地伸出手,捏起其中一根猫薄荷棒棒糖,那双沁着冷意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这根木天蓼为棍, 猫薄荷为球的棒棒糖状磨牙棒。就是它,让猫形状态下的自己陷入了那种极度的愉悦中, 在地上打滚, 还抱着林徽真的脖子…… 季芜修的手指微颤, “咔嚓”一声, 木天蓼制成的棍子在季芜修的手指间断成了两截。 用力地攥了一下手指, 季芜修克制地将这根猫薄荷棒棒糖放在桌子上。 虽然这根猫薄荷棒棒糖罪大恶极, 但季芜修两次因为它而变回了人形。虽然季芜修不希望自己人身与猫身的转换开关落在这等、这等伤风败俗的东西上, 但若猫薄荷真是季芜修切换身体的关键物品,他就得正视猫薄荷的存在, 直到他找回自己的身体。 季芜修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垂眸看向猫薄荷棒棒糖下面压着的东西上。 最上面的一张身份证, 无比正规的一张身份证,偏偏照片是一张免冠一寸猫脸照, 还有姓名处那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林卤蛋, 哈, 林卤蛋! 季芜修抬手捂脸, 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经红得发紫了。 要命了, 真的要命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 季芜修的脑海里就能够清晰浮现出另一个自己是如何醋得眼睛发红,控诉林徽真渣男还玩自闭的一幕幕,更别说林徽真无奈之下只得妥协,让人办理新证件时,他还非要将大名定成林卤蛋,改一个字都不行的情景。 哦,还有心愿得成抱着林徽真脖子狠劲儿撒娇卖萌又亲又舔。 哦,还有又一次陷在猫薄荷的威力下,丑态毕露还冒犯了林徽真。 他活了四百多年,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这两个月来丢人的次数多! 季芜修用力地咬住嘴唇,简直羞愤欲绝。 好半晌,季芜修的情绪才平复下来,皮肤上的燥热慢慢褪去。他慢慢地转头,手指克制地从桌上一堆物件里挑出最厚的那个档案袋。 上面的名字是季芜修,不是林卤蛋的那个。 季芜修冷静克制地走到窗边,以着极快的速度将档案袋里的文件翻了个遍,内容全部记在心里,对自己这个假身份的种种经历算是有了个底。 走出书房前,季芜修仔细地将身上的衣服捋得平平整整,一根头发丝都不乱,看上去仿佛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一幕幕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季芜修平静地打开了书房的门,恍若无事地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的林徽真抬眸看了季芜修一眼,淡淡地道:“可有不适?” 季芜修的表情平静极了,他摇了摇头,道:“并无。”顿了一下,“我看了你留在书柜上的卷宗了,多谢。” “无妨。”林徽真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他瞟了神色如常的季芜修一眼,目光在季芜修尤带一抹晕红的眼角处扫了一眼,主动道:“你在两日前忽然变回猫身,直到今天下午误食了猫薄荷才恢复人身。” 既然季芜修装作没有记忆,林徽真就故作不知,装模作样地将季芜修变回人身前的事情简单地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季芜修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其中一些都快奔着限制级去的画面与情节。 季芜修扯了扯嘴角,虽然林徽真贴心略去一些关键情节,但季芜修又不是真的没有记忆。林徽真哪怕只是如蜻蜓点水般将那些情节都略过,但季芜修一听开头,那一幕幕画面已然浮上心头。 季芜修都快无法直视林徽真了。 与此同时,季芜修越发感慨,玄真尊者这脾气是真的好,都这样了也没有心生恼怒,将他赶出去。或许,林徽真是真的很喜欢卤蛋那个模样吧,连带着对他也多有容忍。 抿了抿嘴唇,季芜修道:“多谢告知,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 “季芜修。”林徽真忽然开口,打断了季芜修的话。 季芜修看向林徽真,却见林徽真单手撑着下颌,睨向他的目光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淡淡地道:“我说过,你在这里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但到现在为止,你就叫过一次。怎么……”林徽真声音微冷,“我如今这点微末修为,再也支使不动血河派掌门了吗?” “属下不敢。”季芜修单膝跪地,方才面上的些许纠结焦躁已经褪去,只剩下严肃与沉静。 “你有什么不敢?”林徽真声音平静地反问道。 “属、我、我只是……”季芜修抿了抿嘴唇,之前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色,小声地道:“我只是不习惯。” 正魔两道,哪怕是当初竭力推举林徽真为正道尊者的天华门掌门在见到林徽真的时候也尊称一句“林尊者”,更别说其他人了。 “哦,是不习惯,不是嫌这个名字烫嘴。”林徽真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道。 “自然不是。”季芜修不解地看向林徽真,名字有什么烫嘴的。 林徽真的手指点了点沙发扶手,道:“那叫两声听听吧。” 季芜修:“……林徽真。” “不错。”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淡淡地道:“挺顺耳的。” 季芜修:“……” “好了。”林徽真摆了摆手,示意季芜修起身,道:“刚才你想说什么,可以继续说了。” 季芜修:“……是。” 季芜修想要求助的事情,自然与他目前身体的异状有关。既然猫薄荷可能与他身体变化有关,即使季芜修对猫薄荷的效用深恶痛绝,他还是不得不正视猫薄荷的潜在作用。 季芜修需要知道,每一次变身为人的时间能够持续多长时间,能不能利用猫薄荷持续变身,还是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缓冲的时间有多长。 林徽真略一颔首,道:“可以。” 林徽真答应得干脆,但季芜修的态度反而更加迟疑起来。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玄真尊者,委婉而谨慎地补充道:“听闻猫薄荷这类植物对猫科动物的影响非常大,行为上会出现极大的反常。为了不给你带来困扰,另一个我可以在单独的房间里服用猫薄荷。” 林徽真竭力压在差点翘起来的唇角,神情莫名地看向季芜修,道:“如此,我怎么帮你记录时间?” “我……”季芜修卡壳了,受困于黑猫躯体的魔修在那一刻脑袋空白一片,只讷讷地重复道:“怎么记录时间……” “行了。”林徽真摆了摆手,安抚道:“我知你身不由己,不会在意你服下猫薄荷之后的反应的,小事而已。” “呃……”季芜修眨了眨眼睛,迟疑道:“多谢。” “现在就开始吧,季芜修。”林徽真坐直了身体,道:“我后天还得去上学,没有多少时间浪费。” 回想一下林徽真的课程表,季芜修不再迟疑,转身回书房取出剩下的三根猫薄荷棒棒糖。 季芜修这一次的人形,维持了五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期间里,林徽真“一本正经”地对着季芜修试验了卤蛋喜欢的东西,比如猫薄荷,比如猫抓板。 季芜修僵着脸将猫薄荷凑到鼻尖嗅了嗅,表示自己没有啃咬的欲望。还有那棵被林徽真当做猫抓板拎回来的玉兰树,季芜修站在树前,伸手慢慢地挠了一下,他倒是挺喜欢这棵玉兰树,单是对外形的欣赏,并没有抓挠的欲望。 人形的季芜修和猫形的卤蛋有着共同的爱好,但猫科动物的偏好在季芜修的身上表现得并不明显,这种情况持续至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 确切地说,是这一回季芜修维持人形的第四个小时零五十八分钟的时候,季芜修望着玉兰树的目光渐渐有些魔怔,而且有些坐立不安。 林徽真皱了皱眉。 第四小时五十九分钟的时候,季芜修终于忍不住了。他顾不得解释,大步冲进了书房里,伸手就狠狠地挠了一把玉兰树的树干。 林徽真吓了一跳,却见季芜修抿着唇,深碧色的眼眸里满是凶光,原本修剪得极为平整的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猫科动物锋利的爪钩。他站在玉兰树前,刷刷刷一遍又一遍地挠着玉兰树的树干,瞧着竟有些兴奋。 林徽真呆了呆,还没等他意识到季芜修突变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就见到眼前这个身姿颀长的俊美青年忽然开始起了变化。 雾蒙蒙的黑色妖气萦绕周身,不过眨眼之间,方才容姿姝丽的青年就缩水成一只黑色小奶猫。 “季、卤蛋……” 鉴于季芜修和卤蛋悬殊的身高差,季芜修能够站在原地轻轻松松地挠着玉兰树,但卤蛋这只身长才二十一厘米的小奶猫可办不到。 因为季芜修刚才的动作,卤蛋此刻右前爪的爪钩嵌进了树干里,左前爪则高高扬起,明显是准备跟右前爪交替挠树。至于他两条后腿,则悬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唯一的着力点就是挠进了树干里的右前爪了。 这样的动作,看上去格外危险。 林徽真定了定神,正待上前解救卤蛋的时候,却听到卤蛋喵了一声,喵声里明显带着兴奋。 作为一只没有季芜修状态记忆的黑猫妖,卤蛋虽然因为他此时的姿势而懵了一瞬,但他很快就被眼前玉兰树树干的好手感所吸引,兴奋地喵了一声,身体一扭,两只后爪直接蹬上了玉兰树的树干。 虽然不免因为这个动作下滑至树底,但他却没有丝毫惧怕,小眼神兴奋至极,挠着玉兰树就不撒手,竟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似的。 林徽真:“……” 等卤蛋终于从磨爪子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注意到房间里的林徽真时,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情。 林徽真看着这只熟门熟路从他的裤腿爬到膝盖上的小东西,心情略有些复杂地由着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而后抬手一引,客厅茶几上的一根猫薄荷棒棒糖直接飞入他的手中。 林徽真看向腿上的卤蛋,晃了晃手中的猫薄荷棒棒糖,道:“卤蛋,想要吗?” 五个多小时之前还为着一根猫薄荷棒棒糖而痴狂的小黑猫抬爪扒拉了一下这根散发着淡淡清凉香气的绿褐色圆球,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他上前一步,毛茸茸的脑袋顶着林徽真的胸口,然后啪嗒一下,整只猫直接躺倒在林徽真的怀里。而后他翻了个身,两只爪子扒住了林徽真的衣服,滚圆的凤眼直直地看向林徽真。 显然,比起猫薄荷棒棒糖,卤蛋对林徽真更感兴趣。 林徽真被卤蛋,或者说,季芜修的目光看得微微失神。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用下颌蹭了蹭卤蛋的小脑袋。而卤蛋则伸长了爪子,粉嫩嫩的肉垫贴在林徽真的下颌处,一下又一下地按着。 林徽真的心都快被卤蛋给融化了。 好在他还记着正事。 定了定神,林徽真语调轻缓地道:“不喜欢这个了?之前是谁咬碎了一颗猫薄荷球还蹭得浑身都是来着?” “喵……”卤蛋往林徽真的怀里蹭了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然记得自己沉迷那个绿褐色球球的情景,气味迷人,口感极佳,让他舒服得直想打滚。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虽然这颗球球的气味依旧,口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他就是提不起兴致来。 林徽真若有所思,他并没有诱哄卤蛋啃猫薄荷球来试验卤蛋是否会因为猫薄荷而再次变回人形,而是将那根猫薄荷棒棒糖放在桌子上。 想想卤蛋前两次对猫薄荷沉迷的架势,林徽真觉得卤蛋现在的态度跟他人形与猫形间的切换有关。猫薄荷或许是个开关,但人形状态与猫形状态间,必然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而这个缓冲时间,影响了卤蛋对猫薄荷的态度。 就像是之前季芜修对猫抓板的态度一样。 临近变回猫形的时候,季芜修控制不住地想要用玉兰树磨爪子,磨着磨着就变回了猫。 等卤蛋的身体足以变回人形的时候,估计就是他对猫薄荷棒棒糖燃起兴趣的时候吧。而这其中的间隔时间,就是林徽真需要记录的。 于是,当晚临睡前,林徽真看了一眼早早占据了自己的床位,蜷缩在他枕边,抱着自己的尾巴,眼睛半眯,还张嘴打了个小哈欠的卤蛋,将一颗留影石按在墙上,复又将一根猫薄荷棒棒糖放在了另一侧枕边。 留影石是修真界版的摄影机,林徽真用它来录制季芜修晚上可能出现的变化。跟卤蛋大眼瞪小眼,一夜无眠等着卤蛋对猫薄荷起兴趣记时间,这样的蠢事,林徽真才不会干。 林徽真的睡眠质量很好,尤其身边还有一只如今沁着剑心寒兰香气的小黑猫,完全能够一夜无梦睡到天亮。但若是季芜修的身体发生什么变化,林徽真也能够立刻醒来。毕竟,最基本的警惕心放在那里,林徽真还不至于太过放松。 林徽真和卤蛋,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这种东西,并不是主观意识能够控制的,不管你是普通人还是修士。 林徽真做梦了。 林徽真梦到了很久之前的时候,第二世的记忆和第三世的记忆搅和在一起,记忆的碎片充斥在梦境的每一处,几乎让林徽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看到了明明自恃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比他哥年纪还要大的自己在被他哥哥扛在肩膀来回疯跑时忍不住破功,笑得像是个傻子的模样。 他看到了自己跟橘猫榛子厮打在一起,而他的娘亲满脸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却完全没有助他一臂之力的情景。 他看到了……十六岁那年,原本为着去天海小秘境试炼而几乎睡不着觉的自己被那个带着系统的轮回者夺舍,痛彻魂魄,魂无所依的模样。 他看到了天华门天机殿中那一场合籍大典,他的哥哥与那人立下道心誓言,结为道侣的情景。 末了,是他立在峰顶,劫云千里,雷霆涌动,迎头劈下。 林徽真知道,他应当祭起神器,抵挡劫雷。但他的手臂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抬起,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紫色雷霆当头劈下。 林徽真面上的冷凝褪去,他的目光变得漠然,直直地看向从天而降的劫雷。 劫雷劈在他的身上,轰然炸响。 但林徽真却没有感觉到痛楚。 过于刺眼的光芒充斥在眼前,有一瞬间夺去了林徽真的视力。但当光芒渐渐暗下,重新映入林徽真眼眸里的一切却变了模样。 流水潺潺,林木葱茏,自绿叶间垂落下来的是一缕蓝色的披帛。 林徽真下意识抬头,怔怔然地看着斜坐在树枝上的美丽女子,姿容姝丽,仅是莞尔轻笑便动人心魂。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斜坐在树上的美丽女子就变成了俊美无俦的青年。他的五官细细看来与之前的女子一般无二,但眉眼间不带丝毫女气,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林徽真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急迫。 他的嘴唇动了动,几乎要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却看到斜坐在树上的青年身子一歪,竟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季芜修! 林徽真下意识上前,抬手想要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青年。然而,他却忽略了体型上的差距。 季芜修的体重虽然偏轻,但明显是成年男人的体型。反观梦中的林徽真,好不容易做了个当年初遇的梦,他却因为对自己的一切太有自知之明,竟然没能来上一个帅气的公主抱——明明现实中林徽真已经公主抱了季芜修两次。 林徽真没能成功接住季芜修,反而被他下坠的力道和体重压得一个踉跄。虽然反应及时,主动当了人肉垫子,但胸口却被季芜修砸得生疼,然后整个胸口开始发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林徽真的胸膛有些急促的起伏着,忽然,他福至心灵,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当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时,周围的一切开始破碎开来。 梦醒了。 但压在他胸膛上的季芜修却没有消失。 林徽真:“!!!” 林徽真蓦地睁开了眼睛,他喘了两口气,受到了压迫的胸口让他低下头,然后看到了身上隆起来的弧度。 那不是钻了一只猫而撑起来的小包,而是钻了一个成年人而隆起来的大包! 林徽真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是卤蛋被林徽真塞了一回衣服,那只小黑猫觉得衣服里面的地方要比其他位置要舒服,从前总爱踩在他肩膀上的卤蛋时常扒开林徽真的上衣往里面钻,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局限在枕边的位置。往往睡着睡着,林徽真第二天一早胸口发闷地醒来,总能够在胸膛上捡到一只抱着腿睡得香甜无比的小黑猫。 能够让林徽真胸口发闷地醒来,这只小黑猫的体重满打满算还不到两斤。 要是换成一个体重一百三十斤的成年男人呢? 林徽真毫无意外地被压醒了。 彼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距离林徽真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此刻的林徽真却毫无睡意。究其原因,自然就是趴在自己胸口上的男人。 以着林徽真此时的角度,他只能够看到季芜修黑色的发顶,剩下的部位都盖在被子里,但林徽真却能够根据此时身体的受力程度判断出季芜修此时的姿势是整个人趴卧在林徽真的怀里。 嗯?怎么还有些硌得慌? 林徽真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扭头看向枕边。果不其然,睡前放在枕边的猫薄荷棒棒糖不见了。 “唔……” 正有些出神间,林徽真听到了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胸膛被蹭了一下。 林徽真嘴唇紧抿,默念清心咒,誓要将柳下惠进行到底。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但啃了猫薄荷,从猫变回了人的季芜修却没有体会到林徽真的良苦用心。 猫薄荷对猫科生物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连猫妖的体质也无法免俗。即使季芜修变回了人形,他还有至少五分钟的时间受控于猫薄荷带来的极度愉悦与舒爽里,整个人晕陶陶的。 他用脸蹭着洒落在林徽真胸膛上的猫薄荷渣滓,喉咙里是细细的呻吟,蹭来蹭去,季芜修就蹭开了林徽真睡前系好的睡衣扣子,蹭上了林徽真胸口的皮肤上。 在心中默念清心咒,竭力压下身体内热力的林徽真差点因为季芜修这一蹭而真元跑偏。 林徽真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他心中转而念起佛门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虽然林徽真在心中默念得咬牙切齿,但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自己的喉咙。而在这时,在他胸口蹭来蹭去的人忽然僵住了身体。 那一刻,林徽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大概是后者多一点吧,主要他现在没有什么硬件条件。 林徽真默念心经的速度更快了些,难得露出窘迫僵硬的脸上也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淡漠。他垂眸看向自己身上僵硬住的人形大包,看着那个人慢慢地顶着被子直起身体。 季芜修一脸僵硬地与林徽真对视三秒,林徽真甚至看到季芜修的脸上还沾着一块猫薄荷渣滓。 林徽真觉得,那一刻,他的演技飙到了顶峰,将一个冷静淡漠的人演到了极致。 而季芜修,不是林徽真说,那瞪圆了的凤眸,满是惊慌失措的模样,让人看了便觉食指大动。 第57章 林徽真挑了挑眉, 淡淡地道:“还不起来?” 这句话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季芜修嗖地一下窜出了被子, 直接翻身下了床。他半跪在床边,面上阵红阵白, 结结巴巴地道:“属、属下无状,还望……尊上……属下……” 季芜修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哪怕在季芜修看来, 之前两次猫薄荷棒棒糖的经历让他出尽了丑态,但没有一次像是这一回一般,他竟然、竟然夜袭了睡梦中的玄真尊者! 季芜修眼前阵阵发黑,恨不能将自己的元神切成两半,让他能够揪住那个傻了吧唧自认为猫的小白痴,狠狠地抽他一顿。 他怎么、他怎么就叼着那根猫薄荷棒棒糖,特意趴到林徽真的胸口上啃呢。 虽然那是另一个自己全然本能的选择,出自于他对林徽真的绝对信任与依赖,但被林徽真当场抓包,要是猫形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恢复人形的模样! 他简直无颜面见尊上! 太丢人了!! “行了。”林徽真坐起身体,被子顺着他的身体滑到了腰际, 露出被季芜修无意间蹭开的大半胸膛, 还有沾在皮肤上的猫薄荷渣滓。 林徽真瞥了一眼季芜修青白交错,阵红阵白的姝丽脸庞, 抬手拂了拂身上的猫薄荷渣滓, 又慢条斯理地系上被季芜修蹭开的睡衣扣子, 全过程做得云淡风轻,半点也看不出林徽真方才的狼狈。 “别跪来跪去了。”林徽真神情淡淡,“这种小事不必介怀,我知你情况特殊。” “我……”季芜修跪在床边,看向坐在床上神情冷淡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道:“多谢……多谢尊、你的体谅。”顿了一下,“还是得说句抱歉,林徽真,我不是故意的。” 林徽真略一颔首,道:“我知道。” 要是故意的就好了,林徽真私心里,无比期待季芜修能够主动爬床。 季芜修松了口气。 慢条斯理地系好了睡衣扣子,林徽真看着站在床边,尴尬得手不知往哪里放的季芜修,忽然一抬手,昨晚放下的留影石抓在了手中。 林徽真一缕真元拍入留影石中,道:“看看你何时变化的吧。” 季芜修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耳廓处血色上涌。 留影石兢兢业业地录下一整晚的画面。 林徽真看着影像中的自己,很好,他的睡姿很不错,不管梦中有多少波澜,现实中他都睡得安稳平静。而季芜修化身的黑猫卤蛋,他的睡相在猫中也算是很优雅的,应该。 林徽真全程关注卤蛋,看着他先抱着尾巴睡,再抱着后腿睡,从枕边睡到了被子一角。而在临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卤蛋忽然抬起了脑袋,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猫瞳直勾勾地看向林徽真……另一边的枕头旁。 林徽真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道:“十个小时,也就是五个时辰的缓冲时间。” 如果接下来的时间里,季芜修还能够保持五个小时的人形,十个小时的缓冲时间,那么就可以基本确定季芜修的变身规律了。 季芜修一脸僵硬地点头道:“……是。” 别怪他神情僵硬,谁叫留影石清楚地留下了昨晚卤蛋干的事情呢。虽然季芜修很想斩钉截铁地说卤蛋跟他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但事实上,卤蛋就是他,没有多年记忆与阅历的他。 记忆犹新与亲眼所见是两码事,自己经历与旁观者角度观看,亦有很大的差别。 季芜修眼睁睁地看着留影中的卤蛋撕开了猫薄荷棒棒糖的包装却没有急着享用——季芜修倒是希望卤蛋能就地享用,而不是叼着那根棒棒糖钻进了林徽真的被子里。 留影石虽然不能透视,看不到卤蛋在被子里的动作,但通过被子波浪似的涌动,还是能够判断出卤蛋的一系列行动。 卤蛋是叼着猫薄荷棒棒糖,一路爬到林徽真的胸膛上,然后才一口咬碎了猫薄荷棒棒糖。 所以,等季芜修的意识渐渐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趴在了林徽真的胸膛上,与脸侧相贴的不仅有棉质的睡衣布料,还有光滑温热的皮肤。 看看被子里隆起那个大包动来动去的状态吧,季芜修一闭上眼睛就能够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在林徽真的胸膛上蹭着猫薄荷渣滓,蹭得不亦乐乎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林徽真完全是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自己给压醒的。 季芜修恨不能现在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殊不知,林徽真看着留影石中的自己也是满心感慨——他在高考的时候完全可以报考个京影、上影,瞧瞧他这演技,多浑然天成。 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 林徽真手一挥,截断了留影石的输出,将这颗石头往玉阆仙府中一扔,道:“好了,今天再测试一遍,最后确定一下吧。” 季芜修:“……好。” 既然准备继续测试,关键道具猫薄荷是必不可少的,而林徽真上一次网购买的猫薄荷棒棒糖,只剩下一根了。 网购到这里需要几天的时间,林徽真带着季芜修索性跑了一趟宠物商店,在季芜修僵硬的神情里买下了一箱子同款猫薄荷棒棒糖,比网上价格贵了大概十分之一。 这还不算完。 林徽真以着专业的口吻跟季芜修探讨了一下多元口感的问题,然后手一挥,又买了一些猫薄荷细粉和猫薄荷干叶,塞给季芜修的时候,林徽真只当没有看到季芜修越发木然的表情。 在季芜修看不到的地方,林徽真自我检讨了三秒钟。 可能是欺负卤蛋欺负上瘾了,换做季芜修,林徽真非但没有因为自己对季芜修那么一点小心思而手下留情,反而更加乐在其中。 究其原因,大概是,尴尬不安却还要死撑的季芜修,太对他的胃口,简直让林徽真收不住手。 季芜修深呼吸,将那一堆形状各异的猫薄荷收到了墨玉指环里。 正事要紧,他不能因为猫薄荷的副作用而忽略自己眼下的情况,他需要这些猫薄荷。 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证实了之前他们的推断。 季芜修能够利用猫薄荷保持五个小时的人形时间,猫薄荷的使用间隔为是个小时,临近变身的时候,季芜修体内的猫科本能会被放大,目前体现在控制不住地想要磨爪子。 希望不会再有其他的本能动作,这是季芜修发自内心的希望。 九月十四号星期三,云城二中一众学生返校,校址为滨江南路的新校区。校内的一切桌椅设施都是全新的,但每个班级遗留的物品以及一些学生留在书桌里面的课本,都是由校方统一安排送到了新校区。 让林徽真略微安慰的是,新校区虽然地理位置略显偏僻,但这里比之前的聚阴凶地要干净得多,算是个正常上课的地方。 林徽真的同桌依旧是郭明睿,炼气三层,失去了聚阴地这样一个天然的鬼修修炼场所,外加那个可能使出一些手段助他提升修为的白胡子老头,郭明睿的修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返校的第一天,林徽真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比他早五分钟进班的郭明睿就将一面木刻的黑色小旗子放到了林徽真的面前。 林徽真看着这面旗子,挑了挑眉。 郭明睿的声音里没有多少情绪,或者说,在对着除了弯弯以外的存在,郭明睿都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语气。他看向林徽真,缓缓开口道:“我欠你一次,愿意为你做一件事。此物为凭证,只要不伤害到弯弯,什么都可以。” 不伤害弯弯,便是郭明睿的底线。 郭明睿鬼道传人的身份在华国着实有些尴尬,不知多少人因为他这一身传承就想要判他死刑。即使他现在处在道协的监护之下,道协内部也有不少人想要免除鬼道后患。就算不杀,也得设下个禁制。一旦郭明睿做出什么事情,瞬间启动禁制,格杀勿论。 然而,郭明睿却安然无恙全头全尾地回到了云城二中,身上也没有被道协某位天师扣上了禁制戳子。不得不说,萨元平、葛潍潍和张琼颖联合了他们各自家族的势力,出了大力,硬是将郭明睿完完整整地保了下来。 倒不是他们心慈手软,想要看在郭明睿才十五岁,也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全然无视曾经鬼道给华国修行界带来的巨大阴影以及他未来可能走偏路所带来的危害。以着他们的立场,其实下禁制是最佳的选择,虽然对于郭明睿而言会显得很不公平。但鬼道术法的威胁,对于道协而言,不得不防,再如何防微杜渐都不为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林徽真不曾在当日钱琮澜宴请他的时候提及郭明睿这个人。 林徽真莫测的修为、神秘的传承以及如冰山一角露出些许端倪的身份,令在场众人不得不敬畏。 能够令一只妖力高深的猫妖俯首称呼尊上,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再有当日林徽真随意拿出的上品灵石,每一颗灵石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宝,但却当做月例给了钱琮清和葛潍潍,每月一颗。这样的阔绰,不是当世任何一家能够办到的事情。 更别说那个一掌重伤葛潍潍的白胡子老头就是林徽真出手击退,还有那让道协奈何不得的聚阴凶地,亦是他唤来真龙将其彻底销毁。 萨元平是亲眼看着林徽真从一个普通人,突然变成了炼气三层的修士,又突然一下,窜到了炼气五层。 闻所未闻的修炼速度,神秘莫测的法宝,和看似到底实则不可测的修为。不管林徽真是不是就随口一提郭明睿,知情一方的人都不能坐视道协在郭明睿的事情上得罪林徽真。 郭明睿这才安然无恙地回到学校上课。 被监管的这些天里,郭明睿有眼睛,看得出来道协天师对鬼道传人的态度,比那个老头子描述得还要险恶许多。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同时,他暗暗下了决心,只要他活着离开道协,他们对他做的事情,必定百倍千倍奉还。 郭明睿自认奉公守法,没有干过违背国家法律的事情。要是有人只手遮天,拿跟他无关的恩怨报复他,呵,管他们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还是就为了出气报仇,他绝不会放过那些人。 不过,安然无恙地回到学校,是郭明睿没有想到的事情。 从张琼颖那里,郭明睿知道他们三家竭力保住他是因为他那个同桌提起了他,他们不确定郭明睿与林徽真的关系如何,但仍是选择护住他。 郭明睿承情,但不知道应该如何跟林徽真道谢。毕竟,他打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一个还是鬼,现在还是他的女朋友。弯弯虽然没有生前的记忆,但她善良聪明机智又勇敢,她建议郭明睿用人情来交换。 毕竟,说句心里话,他们这里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谢礼。不如人情,更有诚意。 郭明睿觉得他家弯弯真是太聪明了,于是就亲手雕刻了一只黑木旗,融入他一缕真元,作为见证,送给林徽真。当然,最后他补充的那条“不伤害到弯弯”的补充条款,是他自己加的。 林徽真瞟了郭明睿一眼,虽然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到郭明睿的那一天,但这样一份心意,他不会践踏。 于是,林徽真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 说完,手一拂,那面黑色木制旗子被林徽真扔进玉阆仙府的某间库房里,那里专门放着各门各派各家各人送来的信物。 虽然欠了林徽真一个人情,但郭明睿那性子,闷葫芦一个,完全没有借着跟林徽真同桌的天然好位置而近水楼台,最多从一个多星期前的全程漠视到现在知道见面点头示意了。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这就是他故意开口让道协天师不敢对郭明睿出手的根本原因。 换一个同桌,天知道会换成一个什么样的同桌。万一将钱琮清换来,林徽真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清理门户的手。 不过,林徽真很快就发现,有着这样一个同桌无法规避的情况。 他这个同桌啊,早恋!还人鬼情未了!最重要的是,他和他的鬼女友,感情特别好! 那日在教学楼楼顶上,钱琮清对着女鬼叫出了顾弯弯这个名字。 顾弯弯是钱琮清的发小,是b市顾家的大小姐。顾家在b市算是个数得上号的家族,跟钱家没法比,其实就跟刘柯出身的刘家一样,只不过顾家原本是依附赵家的。 家族方面的合纵连横,跟各家注定摸不到实权的小辈没有多少关系。再者,赵家与钱家非但没仇,还是姻亲,顾家小姐跟钱家二少玩得到一起去,顾家不知有多少人巴望着顾弯弯能够攀上钱琮清。 只不过,顾弯弯那边如何姑且不提,钱琮清对她是完全不来电,只当她是兄弟。 刘柯是小弟,顾弯弯是兄弟,钱琮清甚至对钱琮澜说顾弯弯是他心爱的姑娘,可见顾弯弯的地位。 顾弯弯性子大剌剌的,有一手好车技,这一点让钱琮清尤为欣赏。只可惜的是,顾弯弯两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人没出事,但性子却沉静了下来。钱琮清找她出来玩的时候,她推三阻四,次数一多,钱琮清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等顾弯弯在京城圈子的名声起来了,不仅一反往日里的顽劣不上进,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赵家现在的老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她那素来名声在外的二妹都被她压过了风头,钱琮清算是彻底明白过来,顾弯弯这是迷途知返,不准备跟他们这些人继续堕落下去了。 钱琮清着实伤心了一阵子。 钱琮清和顾弯弯的关系就这样淡了下来,对于顾弯弯所有的消息,钱琮清一概不闻不问,上一次听到顾弯弯这个名字还是一个星期前,钱琮澜突然提起了顾弯弯。 紧接着,就是在那教学楼的楼顶上,钱琮清看到半透明的女鬼,分明与顾弯弯一般模样。最重要的是,她也叫弯弯。 只是,这个弯弯似乎并不是b市顾家的大小姐。 人家顾大小姐这阵子活跃着呢,即使钱琮清对她的消息不闻不问,但他还是能够不小心听到b市第一名媛是如何被称赞多才多艺眼光独到投资天才被各家少爷追捧小姐崇拜的。 啧。 这个叫弯弯的女鬼,是郭明睿一年多之前捡到的,没有生前记忆。这种失忆状态,在鬼魂中十分常见。死得久了的鬼魂因执念而不入轮回,时间久了记忆就会消散,最后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鬼魂无法简单判断亡龄,长相又有相似,这女鬼跟顾弯弯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弯弯这个名字不是女鬼自带的,而是郭明睿取的。 郭明睿捡到女鬼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因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所以郭明睿才给她取了弯弯这个名字。 说起来,这个弯弯,大概能姓个郭,郭弯弯。 再加上这个弯弯的性格跟钱琮清曾经记忆里的彪悍性子截然不同,对着郭明睿小鸟依人得很,钱琮清便不再多想。 只苦了林徽真,他坐在座位上认真思考,这个同桌还有没有保留的必要。 谁叫林徽真炼气五层后越发耳清目明,林徽真时常能够听到女鬼弯弯小声说话,帮助郭明睿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一人一鬼情意绵绵的,甜得倒牙。 反观卤蛋,他对课堂的兴趣直线下降,之前还能窝在林徽真的书桌里睡上两节课,让林徽真听课撸猫两不耽误。现在,他虽然还会跟着林徽真上学,但上课期间时常不见踪影,也就在课间的时候,卤蛋会溜回来喵两声,表示自己没有失踪。 值得一提的是,季芜修将之前林徽真塞给他的各种形态的猫薄荷还给了林徽真,请他代为保管。 季芜修人形的时候,手上戴着林徽真借给他的墨玉指环,变回猫形的时候,卤蛋的身上虽然没有出现墨玉指环的印记,但墨玉指环确确实实是在卤蛋身上,只是他没有这个意识,并不能从墨玉指环里取放东西。 但猫薄荷? 只能说,本能胜过了理智。 猫薄荷放在墨玉指环里,哪怕眼前没有猫薄荷,卤蛋在时间一到的时候,还是能够本能地从墨玉指环里取出猫薄荷,吸得不亦乐乎然后变回人形。 最重要的是,卤蛋本能上来的时候,他根本无暇确定时间地点适不适合他变回人形,还有那长达五分钟的迷蒙状态。 于是,意识到这一点后,季芜修就将那些猫薄荷交给林徽真保管,上课日晚上使用猫薄荷变回人形,假日可以白天,时间地点都由林徽真帮忙决定。 林徽真自然答应,而且卤蛋的状态时,林徽真给卤蛋的前爪套了个手环,里面有林徽真的一缕真元。那个手环跟宗门弟子玉佩一个性质,够定位寻猫,危急时捏碎手环还能够给林徽真传递求救信息。 重修之后,林徽真开启玉阆仙府,自然多了一些修真界的手段。 卤蛋因为身份证的事情正跟林徽真“浓情蜜意”着,解释过手环的性质用途后,他完全没有反对地点头了。不过,一连串的喵喵外加比划后,林徽真领悟了初级猫语,按照卤蛋的意思,给自己的手腕上套了个同款的手环。 那意思,如果林徽真有难需要求助,不管他在哪里,卤蛋一定第一时间冲到。 林徽真用戴着手环的手摸了摸猫,心中感慨,虽然卤蛋还不会说人话,但季芜修要是能跟卤蛋一样坦率热情又依赖喜欢他就好了。 唉……前途茫茫路漫漫啊。 张家姐妹和钱琮清等人从b市来到云城,本来是为了聚阴凶地的封印。如今聚阴凶地被破,他们也就没了继续留在云城的必要。 不过,等再开学的时候,当初b市一行人,只有张琼颖和张琼欣回到了b市。张琼颖是需要向道协总部述职,协助调查那个意图破坏封印的白胡子老头。而张琼欣则是在当日凶地被破时受到了一点打击,决意回家苦修。 葛潍潍继续当她的体育老师,主要原因是林徽真和郭明睿。 林徽真引她入天华门,授她《沧海剑诀》,赠她灵石。虽然林徽真外表稚嫩,个头还没有她高,但在葛潍潍眼中,已然视作师门长辈。跟随在他身边修行,葛潍潍受益匪浅,自不愿离开云城。 再者,当日她联系家族,联合张家与萨家保下了郭明睿,主要是避免得罪林徽真,但郭明睿的未来不免与葛家挂上钩。葛潍潍自认有责任看着郭明睿修行,杜绝他走入歧途的可能。 至于钱琮清和刘柯,那更不必说了。 刘柯完全是按着钱琮清的步子走,而钱琮清,好不容易拜了个货真价实的师父,他抱大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离开云城,给其他人抱大腿的机会。 比如那个郭明睿。 再开学后,钱琮清看向林徽真身边的郭明睿,犹如在看一个勾搭别人丈夫的小三。 郭明睿:“……” 云城二中教职工的变动中,除了张琼颖的离职以外,二中还新来了一个音乐老师。 姓萨,名叫萨聿铭。 萨聿铭出身n市天师萨家,道协七脉之一,是当日出手助钱家兄弟抵挡蛇妖的天师萨元平的亲侄子,萨家家主最小的儿子,萨家年轻一辈中最不起眼的子弟,授箓九品三五都功职箓,勉强有个天师的名号,一向不怎么上进,却深受萨元平的喜爱。 他的到来,出自萨元平的一点私心。 第58章 萨元平当初立下道心誓言, 自然不会向家族泄露有关林徽真的事情。 不过,云城聚阴凶地虽然被破, 地下人殉坑的出现以及不存在于记录之中,曾被道协七家联手封印的某物,亟待道协深入调查。 还有鬼道传人郭明睿的事情,萨元平发动家族势力保下了郭明睿,萨家便有了跟葛家、张家一样的顾虑, 自然得派人过来盯着点。 出于一点私心, 萨元平就将萨聿铭叫到了云城。 别看道协七脉的天师专攻“封建迷信”,但对外都是有着正经学历的高材生。比如张琼颖, 虽然在美术教学上糟糕得一塌糊涂,但人家是q大金融系高材生。 天师世家并没有那么超然物外, 不然道协也就不会是国家政府部门之一了。 而萨聿铭, 他比其他天师世家弟子还要出格的是,他出国留过学,还是音乐学院。音乐上的高材生,教高中生音乐绰绰有余。 萨元平不是那等刚入道的小年轻,当日他敏锐地察觉出林徽真与那黑猫妖所使出的法诀要比他们各家传承的功法精妙不知多少倍, 得林徽真传授剑诀的葛潍潍和已经入了林徽真门下的钱琮清都受益匪浅, 萨元平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算不能将林徽真的存在告知给其他人,找个理由将最宠爱的子侄从b市弄过来, 塞进二中当音乐老师, 近水楼台一下, 也是可以办到的。 反正借口都是现成的。 不说像葛潍潍和钱琮清那样得到实质的好处, 最起码,多看看人家修行,总能受益不少。 萨聿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萨元平叫到了云城,成了道协调查组的一员,还为了监视鬼道传人而成了二中的老师。这位一心想要在音乐圈里闯出些名头的年轻天师根本不知道,他叔叔嘴上让他盯着郭明睿,内心里却巴不得他能够发现郭明睿他同桌的不同寻常,如果能像葛潍潍那样得他另眼相看就更好了。 因为旧校区古墓事件,云城二中多停课四天的时间。为了补全学生们落下的课程,九月份剩下的双休日就被学校改为了上课日。也就是说,九月份剩下的半个月时间里,一直上课无休。 这个消息一出,不知有多少学生念叨学校的小气,多放两天假还给要回去。好在,熬过这两个星期,本学期最值得期待的国庆长假就要到了。除了国庆长假以外,九月末的最后两天还有运动会,也是个放松身心的大好时光。 放松归放松,运动会上的班级荣誉和个人荣誉还是要争取的。 林徽真所在的一年三班,男女生的人数很平均,不能说对某些比赛项目很把握,但都能够找到上场比赛的选手。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虽然很多,但每个项目各班出人有限,即使每个人只报一个项目,也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落选。再加上一些颇有运动天赋的学生会选择兼顾两场或是多场比赛,三班无项目可参加的学生差不多有一半。 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混在了这群落选学生了,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咸鱼。 修士体质不同常人,还是不要欺负这群才十五六岁的小年轻了。 哦,对了,也不算是完全咸鱼。毕竟,还有一项是全班必须参与的项目,那就是写项目发言稿。 每人至少交三篇项目发言稿,每个项目开始时由人送到大会广播处,被广播处选中并当众朗读后,会有加分,这个分数会列入班级总体荣誉的评比中。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作业,林徽真不禁默了片刻,看向钱琮清。 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应该是每一个师父的共同认知。 钱琮清瞪大了眼睛,用力地点头。不过,一转头,这些都是刘柯的作业。 刘柯:“好的,高人,二少,交给我,您二位放心好了!” 最近刘柯的世界观碎得厉害,不仅是因为一个星期前撞鬼了一回,更是因为,二少慧眼如炬,真拜了一个不简单的师父。而他,有眼无珠,不仅没有看出林徽真的超凡之处,还数次冒犯了他老人家。 回想当初种种,刘柯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 让他眼瞎,让他嘴贱! 好在高人不在意,放了刘柯一马。 如今刘柯这里,二少依旧是老大,不过林徽真却是老大的老大,慎重程度远超钱二少。这样的态度,钱琮清只有支持的份儿。要不是钱琮清自己手笨,他更想围着林徽真亲自献孝心。 不过,也幸亏钱琮清还算有自知之明,不然,林徽真可能会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清理门户的手。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二十九日,云城二中滨江南路新校区运动会开幕了。 开幕式后,林徽真坐在一年三班的阵营里,肩上披着秋季校服,手中则拢着黑色的小奶猫。 卤蛋懒洋洋地靠在林徽真的怀里,比起催眠度极高的课堂,操场运动会的气氛挺热闹,太阳晒在身上也很舒服,让他的睡意都起来了。 没有轮到一年三班选手上场的时候,这边很是淡定,该吃吃,该喝喝,说话聊天两不耽误。等有本班选手出场的时候,锣敲起来,鼓捶起来,扯着嗓子嗷嗷地加油,宛如间歇性抽风。 作为一个说什么也不会甩掉自己包袱,跳着脚跟着其他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嗷嗷大喊的前尊者,林徽真最多会在本班选手竞技的时候跟着站起来充数,满脸淡定地屈指挠着他家卤蛋的下颌,锲而不舍地骚扰这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黑猫。 一只猫的精力是有限的,季芜修出于环境地点时间的种种考虑,选择在晚上的时候变回人形,他当然不是要用这些时间睡觉的。他一直没有放弃对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以及可能被谁抹去记忆的追寻。 在季芜修看来,林徽真在九九天劫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莫名有了一个新的躯体与身份——林徽真并没有告诉季芜修这具身体属于自己的第一世——最起码,九九天劫能够算得上一个契机。 想想挺过九九天劫便能够褪凡脱俗,霞举飞升,从天璟大世界飞升入传说中的仙界,那么,渡劫中途出现小意外,落入这个与天璟大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季芜修呢?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时在北域荒雪原,没有雷劫,没有空间裂缝,他就是上坟后按照往年的习惯,在北域一处雪寨里寄宿了一晚。一觉醒来,他就变成了一只猫,还是一只没有记忆的假猫。 鉴于他在北域荒雪原与林徽真渡九九天劫的时候是同一日,他可以推测当时紫霄雷霆撕裂了天璟大世界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壁垒屏障,季芜修只是倒霉地被卷入这个世界里,还丢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能够推敲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是他。 还有,这分神寄灵之法,各种原理,季芜修也不太清楚。但他不能一直寄身在这具黑猫瓷偶的身体里,元神分离过久会影响到本体的境界与修为。 最重要的是,季芜修有点担心自己的本体会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上。 季芜修只能试着元神相引,寻找自己的本体。 除了这一层的考量以外,卤蛋与林徽真的亲昵也是季芜修迫切需要回归本体的重要原因之一。 卤蛋的记忆历历在目,季芜修想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快做不到了。 季芜修本以为当初赖上林徽真的那两个多月就是人生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他元神清醒后,卤蛋跟林徽真的亲昵程度竟然变本加厉起来,其中夹杂着季芜修都快不敢回忆的种种画面。 什么纵身飞扑往林徽真衣服里面钻,什么自己嫌弃自己,因为那张身份证而在林徽真面前自闭,什么冲进林徽真的怀里亲亲踩踩各种撒娇卖萌,更别说那一晚啃了猫薄荷,在林徽真的怀里蹭来蹭去,将他的睡衣扣子都给蹭开了。 如果那个人不是他自己,单论这种种行径,季芜修都得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想要爬玄真尊者的床,献媚邀宠,无所不用其极。 而玄真尊者,林徽真对待卤蛋那只小黑猫的脾气是真的好。虽然这其中有一个态度转变的过程,但季芜修却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那位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两道至尊是如何宠爱一只小猫的。 恍惚中,季芜修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权掌修真界杀伐果断的玄真尊者,而是当年天海小秘境外,亲眼看他换回男装,目瞪口呆的青涩少年。 季芜修看得出来,林徽真在知道卤蛋就是他之后,再看向卤蛋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季芜修毫不怀疑林徽真会因此而疏远卤蛋。毕竟,卤蛋不是普通的猫,甚至连真正的猫都不是。这样一具奶猫躯壳里的是一个成年男人,还是一个魔修的元神,任谁亲近的时候都会心存芥蒂。 季芜修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林徽真在面对卤蛋的时候,心会那么容易软化。 季芜修与卤蛋的关系浮出水面后,季芜修本以为卤蛋将会面对的是林徽真的疏远冷待,而他也确确实实从林徽真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但卤蛋一如既往地扑向林徽真时,他的眼中闪过了无奈。虽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却也没有拒绝卤蛋的亲昵。 也正是因为林徽真顾虑着什么,不再主动地抚摸卤蛋,为了夺回林徽真宠爱,卤蛋的撒娇变本加厉起来。而最近,林徽真的立场明显不那么坚定了。 似乎在确认季芜修没有卤蛋的记忆后,林徽真将季芜修和卤蛋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个体,不再试图疏远卤蛋了。 对此,季芜修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内心一度有些小绝望。 因为作为一个保留了变猫记忆的成年人,他不仅记得自己所犯下的蠢,还清楚记得林徽真干净温热的手掌抚摸脑袋,轻挠下颌,或是单手将他抱起来的感觉。 这就很要命了。 绝望之余,季芜修对林徽真的毛绒控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知,并下定决心,等他们回到天璟大世界后,绝对绝对绝对要隔开林徽真与妖族走兽一族分支妖怪的接触,尤其是猫科生物,如猫妖、猞猁妖、虎妖、豹妖,必须隔离。 也正是因为林徽真对卤蛋纯粹的宠爱,当初说了个谎只能硬着头皮走的季芜修更无法将自己其实保留着卤蛋记忆之事说出来。 这种事情一挑明,林徽真尴尬,季芜修只会更尴尬。 与其考虑这些,不如想办法尽快摆脱这具黑猫身体。 季芜修夜里不睡觉,变回卤蛋后,卤蛋的精神头自然不怎么充足,白天里就犯困了。 林徽真垂眸看着眼睛半睁不睁的卤蛋,屈指挠了挠他的下颌。 季芜修一连数日欲言又止,神情纠结但依旧没有将自己有变猫记忆的事情说出来。林徽真只装作不知情,并在卤蛋投怀送抱的时候,十分自然地给予卤蛋十分的宠爱。 林徽真觉得,自己装腔作势的技能,越发炉火纯青起来。 运动会的项目一个接着一个,转眼就快到午休的时间。就在林徽真琢磨着午饭跟卤蛋吃什么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趴卧在林徽真腿上酣睡的卤蛋倏地睁开了眼睛,他霍地扭头,深碧色的猫瞳一瞬间缩小至针尖大小。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颈上的黑猫刺棱棱地炸了开来。 林徽真看向了学校正门的方向,目光微冷。 妖气,异常招摇桀骜的妖气由远及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校门口处,如同宣告,满是挑衅。 “喵嗷!” 卤蛋咆哮一声,原本巴掌大的毛茸团子炸了毛后膨胀了一圈。 “卤蛋。”林徽真刚开口,那只黑团子直接窜了出去,如一道闪电般冲向了校门口。 大妖怪的领地意识极强,因为林徽真的缘故,卤蛋已经将云城二中划分为自己的领地,容忍一两个人类修士进进出出已经是极限。现在,有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大妖怪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领地,还这么肆无忌惮地释放妖气,这已经不能算是挑衅了。 这是挑战,以此领地为筹码的生死决斗! 化身黑猫,思考方式也无限趋近于妖怪的卤蛋愤怒了。 林徽真霍地站起身体。 操场上,作为体育老师正在充当裁判员的葛潍潍倏然色变,将手中的旗子和哨子往旁边学生的怀里一塞,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转眼就不见了踪影。直将她的助手学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这速度,能破市里短跑记录了吧?” 主席台上,入职不久就赢得了众多师生的喜爱,承担奖品发放工作的萨聿铭也霍地站起身,将东西往旁边老师的面前一推,扔下一句“内急”后就跟着冲了出去。 旁边的老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人都不见了,他才讷讷地道:“厕所,好像在那边吧?” 萨老师,你跑错方向了! 一年三班跳高选手钱琮清突然打了个冷战,他猛地扭头看向学校正门,脱口道:“什么玩意儿?” 一年三班阵营的最后一排,看着林徽真大步向校门口走去,原本感受到妖气却依旧安安稳稳坐在位置上,举着一把遮阳伞,半点凑热闹的意思也没有的郭明睿叹了口气,偏头对伞下道:“弯弯,先回去。” 普通人无法看到的是,这把莫名散发着阴冷寒意的遮阳伞下不仅坐着一个瘦弱少年,还有一个脸色惨白,身体半透明的少女。 “嗯。”女鬼弯弯微微点头,道:“阿睿你要小心。” “放心。”郭明睿最近总算长了点肉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不会让弯弯难过的。” 说着,郭明睿收起伞,慢悠悠地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葛潍潍和萨聿铭赶到校门口的速度很快,但比起那只身手矫健又自带怒气加成的黑团子来,他们还是慢了。 等他们前后脚赶到的校门口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响。 萨聿铭赶到校门外后,没有多想,左手立刻开始摇动起来。左手腕上那一串白水晶手串中,小小的秘银铃铛里发出忽高忽低的声响,虽然不成曲调,但异常悦耳。 校门内外因为眼前一幕而惊呆了的那些小贩和凑过来买东西的学生睁大了眼睛,他们的眼中浮现出迷茫情绪来,片刻后,他们直接转身,脚步飘忽地离开,转眼就让出了校门口那片空地。 应该说,幸亏二中搬到的新校区略有些偏僻,附近都没有什么固定的店铺和客流,只有三两个小贩闻商机而来,萨聿铭一人出手很快就将他们迷惑离开。再来两张障目符,令校内正在进行运动会的师生看不到这边异状还是办得到的。 而这么一会儿功夫,战场已经跨过滨江南路,直接从江边护栏翻到了云江岸边处。 战斗双方——一人一猫。 不,确切地说,是两个妖怪,只不过一个目前是人形,一个目前是兽形。 眼前的画面,看在不知情外人的眼中其实是有些好笑的。 因为兽形的那个妖怪是一只也就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奶猫,乍看上去柔软可爱,仿佛一只手就能够不小心将它捏碎。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团子,速度比猎豹还要快,招式凌厉,妖气凛然,身型虽小,但任谁都无法低估他的力量。 萨聿铭虽然晚一步赶到校门口,却是没有错认,这黑猫是从二中校园里窜出来的,毫不畏惧地对上了校外桀骜妖气的主人。气息如此强大,这黑猫明显不是那种刚刚开了灵智的小家伙。 迅速清场后,萨聿铭下意识看向葛潍潍。他怎么不知道二中里除了一个需要盯梢的鬼道传人以外,竟然还潜伏着这样一只大妖怪? 然而,萨聿铭在看向葛潍潍后,却很惊讶地发现,葛潍潍的神情里并没有显露出对猫妖存在的惊讶。显然,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其中就有值得深思的地方了。 道协七脉同气连枝,彼此间纵是有竞争,却不会拿手段故意坑人。萨聿铭晚葛潍潍半个月进入云城二中,也曾向她讨教过鬼道传人之事。葛潍潍虽然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有关郭明睿的事情,但她从来没有提这只黑猫。 她为什么不说? 二叔知道这事吗? 这与二叔当初决意保下郭明睿有关吗? 心念急转间,萨聿铭想了无数个可能,但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准备晚一些向葛潍潍讨教。 萨聿铭将目光投向那个上门挑衅的妖怪。 修行者的好眼神让萨聿铭轻而易举地看清他的样貌。 虽然在普通人看来,妖怪千变万化,都跟传说中的画皮一样。事实上,妖在有所小成后,除了成精前的本体以外,他们初次化作的人形也算是他们的本体,算作类人的第二形态。 第二形态相当直观地反应出本体的模样,五官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细节上的变化,正如人会随着时间而衰老。有时候,单从第二形态的面相上就能够推断出本体是哪一种生物。 比如当初袭击钱琮清的妖怪,细眉细眼舌头还分叉,是再典型不过的蛇妖第二形态。 眼前这个上门挑衅的妖怪,人类模样是一个也就二十出头的青年,高鼻深目,五官是带着异域风情的英俊。就是不知这人,哦,这妖怪怎么想的,他居然留着一个黑白两色的板寸头,后脑勺和两鬓处是黑色,头顶处则整整齐齐的一段白色矩形,乍看上去就像是旧式的平头发型一样。要不是青年的颜值足够,这发型简直没眼看。 而让萨聿铭慢慢拧紧眉头的是,两妖交手,那个白毛平头妖怪明显落入了下风,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身上就挂了彩,身上鲜血淋漓的。 明明落了下风还挨了不少下,那妖怪非但不恼怒生恨,反而眼睛越发灼热明亮起来,甚至大笑起来。 哪怕妖怪有时会在战斗中激发兽性,杀招里带上癫狂,萨聿铭也没有见过这样,被压着打还能一脸兴奋不屈不挠的妖怪。 正惊诧间,萨聿铭听到一旁有人低声自语道:“什么东西……” 陌生的声音! 萨聿铭霍地转过头,却见一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披着秋季校服上衣的少年,被二叔交待了无数回要他盯着的鬼道传人郭明睿就站在那个少年身后半步的地方。 那不是—— “林徽真?”教了一年三班两节音乐课,萨聿铭当然认识郭明睿的那个同桌。为了防止郭明睿走歪路,他还观察过林徽真两天,得出的结论就是普通人一个,就是备受钱家二少的推崇,据说是会点拳脚功夫。 萨聿铭怎么看怎么觉得林徽真就是懂点功夫的普通人,半点也没往别处想。 但现在? 障目符贴在那里,能够安然穿过障目符,视不远处一人一猫的缠斗于寻常,鬼道传人还似以其为首,林徽真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他究竟是谁?! 萨聿铭充满了震惊与复杂的目光,林徽真自然感觉得到,只是没有在意而已。 不过再来一个禁制而已。 林徽真在欣赏卤蛋矫健灵活的身手时,不免多看了那个上门挑衅的妖怪两眼。 妖怪的本体其实并不难勘破,只要修为远高于那妖怪,无论他怎么藏匿本体模样,总是一眼的事情。 只是,林徽真看着那妖怪的本体,却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 难道是什么上古凶兽的混血后裔,因为是混血,所以长歪了? 第59章 林徽真的眼眸中, 清晰地倒映出那个妖怪青年的本体模样。 那是一只身长大概在一米,身体厚实,有着一身粗糙皮毛的走兽。头宽眼小耳朵不明显,鼻子又平又钝, 要林徽真说,这只走兽瞧着着实有些丑。 而且, 看到他的本体就能够知道, 这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让人无语的黑白色平头发型。 因为这只走兽, 从额头到整个背部,那一大片的皮毛是灰白色的。而其他的部位, 脸部四肢以及腹部,则是纯黑色的。乍看上去,这只动物就是个平头。 就在这时, 那个被卤蛋各角度迅疾猛攻的平头青年忽然一声怒吼, 显然,兴奋之余,他也被卤蛋的攻击激发了骨子里的凶性。于是, 他怒吼一声,变回了原型。 他的原型正如林徽真刚才所见的那样, 丑就一个字。 葛潍潍看到这一幕,明显愣了一下,小声地道:“挺可爱的啊。” 林徽真一脸一言难尽地看向葛潍潍, 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形容他家卤蛋的, 虽然他家卤蛋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家伙。 萨聿铭顾不上震惊林徽真的不同寻常, 他盯着远处胶着的战局,摸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这只动物,虽然一时间想不到他的名字,但瞧着似乎有些眼熟,总觉得应该是看过他的照片。 思索无果后,萨聿铭果断掏出手机,联网搜索。 变回本体之后,那个妖怪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他之前战斗中哈哈的大笑声也变成了蕴含着兴奋的嘶哈声,他简直是越受伤越兴奋。 这完全就是两只凶悍动物的对决,几乎每一次身形的交错就溅开大片的鲜血,转眼间就将江岸的沙石染成一片血红。即使卤蛋再小心,他的皮毛上也溅上了鲜血,不知是那个妖怪的还是他自己的。 林徽真神情平静地站在江岸旁的围栏后,静静地看着卤蛋的战斗。 他看上去似是完全相信卤蛋的实力,笃定他的胜利,最起码,无论是郭明睿还是葛潍潍都是这样感觉的。而亲眼见过卤蛋化为人形时的战斗,葛潍潍也不觉得卤蛋会输给那个妖怪。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林徽真看向江岸的目光虽然平静,但他的右手的五指却微微收拢起来,细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光拢在他的掌心里。 五分钟后,这一场厮杀迎来了终结。 再如何悍勇无畏,那个妖怪也不是随着季芜修元神苏醒而妖力渐深的卤蛋对手。再者,论悍勇,季芜修才是那个战斗时让林徽真心动之余又添心惊胆战的魔修。 卤蛋飞起的后腿狠狠地踹向了那个妖怪的胸口,直接将他踹到了江岸旁的一棵树上。那个动物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树上,震得满树泛黄叶片簌簌落下。而他自己的身体则因为这一踹而弹了一下,鲜血淋漓的身体骨碌碌地滚了两圈,最终仰面倒在地上,不动弹不了。 作为最终胜利者的卤蛋则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叉腰,整只猫趾高气昂的,那双深碧色的猫眼满是骄傲地睨向那只妖怪,竟然用两只后腿走到了那只妖怪的身前,然后…… 一后腿踩在了那只妖怪的胸口处,响亮地喵了一声。 林徽真默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一幕,怎么那么像是某些武侠电视剧前期剧情里,某反派狠狠地打败了主角不说,还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趾高气昂地羞辱一顿的经典画面呢? 按照套路,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主角化悲愤为动力,拼命修炼,莫欺少年穷最终干掉反派这个拦路石…… 那只妖怪一口血喷了出来。 战斗中,无论这只妖怪无法以伤换伤悍不畏死都无法让卤蛋后退半步,但眼下这一口被卤蛋踩出来的血喷出来后,竟让卤蛋嗖地一下后退了三大步,无比机警地避开了那些鲜血,仿佛那些血中有毒一样。 林徽真:好吧,他想多了。 虽然在战斗中,卤蛋原本漂亮光滑的皮毛上总是不免沾到腥臭的妖血,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已经尽力避免了。但都打完了,放狠话的阶段,这种脏血自然是能免则免。 卤蛋瞅了瞅地上那一大滩鲜血,瞪着深碧色的猫眼,喵喵地控诉着。 “咳,咳咳……”卤蛋是一只猫形时不会说人话的猫,但这个妖怪明显不是。他在卤蛋手底下伤得不轻,一身骨头被卤蛋打断了一多半,呼吸都带着疼,但他此时的小黑豆眼却亮得骇人,张口道:“我输了……” 卤蛋下颌一抬,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还用他说? “你……很好……”平头妖怪断断续续地道,“……对手……” 卤蛋抖了抖毛茸耳朵,哦,这个妖怪是想要求饶吗?虽然他十分愤怒于这个妖怪十分钟前对他领地的冒犯,但他要是认怂,卤蛋看在这妖怪还算耐挠的份上,他可以留他一条小命。 “……下次……再来……比过……” 卤蛋:“……” 卤蛋沉着一张精致的毛茸脸,陷入了沉思。 所以,这算是求饶吗? 就在这时,滨江公路的围栏前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知道了,他是蜜獾!” 葛潍潍转过头,看向握着手机一脸我终于找到了答案,略带小兴奋的萨聿铭,道:“你也认识米欢?” 萨聿铭:“……” 萨聿铭一脸一言难尽地扭头看向葛潍潍,嘴角抽搐着道:“你认识他?” 葛潍潍眨了眨眼睛,点了一下头,道:“算是吧。”顿了一下,“他烤的狍子很好吃,比我烤得好。” 厨艺废的葛潍潍认真地道。 之前在北沙山里修行的时候,葛潍潍就遇到了这个蜜獾成精,人类用名为米欢的妖怪。他俩因为一只死狍子打了一架,米欢输了,不仅狍子归她,他还得帮葛潍潍将那只狍子烤了。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道协与妖盟的关系其实很微妙,大体上还算和平,但互相其实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道协针对那些伤人的妖物,妖盟也不会放过那些肆意杀妖取丹的邪道术士,虽然彼此间有时候会嚷嚷对方没有权利动妖怪/道士,遇到那种恶妖/邪道术士应该通知妖盟/道协,不应私下杀手。但到真章的时候,谁有空打个电话等对方派人派妖怪过来。 等到对方派人派妖怪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彼此间摩擦多了,也渐渐有了一些共识。只要没有抓到确凿证据,就不能下杀手。 葛潍潍和米欢的决斗,性质上更趋近于切磋。 提起这个,葛潍潍忽然想起来,当初她离开北沙山去找张琼颖的时候,他们似乎还约战来着。 一个月后,再来比试。 所以…… 葛潍潍恍然大悟:“米欢是来找我的呀。” 以着葛潍潍的修为,米欢在外面一放妖气,她只要在学校里就能够感应到,自然会第一时间出现,战个痛快。 只不知幸还是不幸的是,米欢这种偷懒放妖气找人的行为激怒了卤蛋,这才被暴打了一顿,都快四分之三死了。 在别人看来,大概是不幸。 但葛潍潍觉得,米欢一定很高兴,因为那位猫先生,是个好对手。 萨聿铭和葛潍潍的对话惊醒了卤蛋,让他想起来,在怒而出手对付这只无礼妖怪之前,他正在干什么。 卤蛋霍地抬起脑袋,深碧色的猫眼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滨江公路处。 林徽真披着校服,静静地看向这边。 “喵!!!” 卤蛋一声大叫,黑团子如一道黑色闪电,猛地窜了出去,直奔林徽真而去,也不管那妖怪是该死该活了。 蜜獾精米欢:“……” 等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啊,猫兄弟! 萨聿铭被卤蛋窜向这边的动作一惊,几乎以为那只黑猫妖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他下意识抬起了手,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然而,卤蛋连看都没看萨聿铭一眼,直接窜到了林徽真的身前。 他没有像是往日那样直接扑进林徽真的怀里,而是在林徽真身前三步开外的地方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小爪子直接在地上划出三道深深的抓痕。 “呜哇。”卤蛋的喉咙里发出了懊恼的声音,深碧色的猫眼里闪过了一些憋闷,他刚才光顾着往林徽真这边冲,都忘记大事了—— 他这一身腥臭妖血,怎么可能往林徽真的身上沾啊! 卤蛋用力地拍了一爪子,转身就想要往回冲。 先去江里洗个战斗澡! 不不不,江里没有香皂,他应该溜到宿舍楼,可以顺一点宿管阿姨的沐浴露。 由于卤蛋想得太快,身手也快,众人就看到卤蛋像是晕了头一样,竟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越过林徽真就想要向学校方向奔去。 ……没成功。 林徽真伸手就卡主了卤蛋的腋下,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卤蛋一脸震惊地看向林徽真:“喵喵喵?” 他这一身妖血,这么大味,林徽真竟然直接伸手了?!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抬手点了点卤蛋的鼻头,轻声道:“小笨蛋。” 这个小家伙,记得当初对他的嫌弃,怎么就不记得那一日他沾上尸臭,还不是林徽真亲手将他抱回家。 此一时彼一时了,小笨蛋。 林徽真眼睫微垂,手指在卤蛋的身上各处捏了捏。 卤蛋的身上并没有流血的伤口,林徽真记得卤蛋的血气味。 瓷偶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鲜血存在的,就像是季芜修受伤的时候,剥离了元神所覆盖的假象,季芜修受伤的地方就像是瓷偶欲碎不碎的状态。但当他对自身没有确切认知的时候,元神的力量就会模拟出认知肉身的状态,所以,卤蛋受伤的时候会流血。 只是,到底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卤蛋血气的味道不是那种妖血的腥臭亦或是人血的铁锈味,而是稀薄到林徽真都没有辨别出品种的淡淡花香。 虽然没有出血口,但林徽真得确认一下,卤蛋身体的骨骼有没有受伤,鉴于那个叫米欢的妖怪似乎很结实。 “喵。”卤蛋抬爪按在林徽真的手上,往外推了推。 沾上血了,别捏了。 林徽真将猫往怀里一拢,道:“走,洗手去。” 说着,他不看众人,直接走过马路,回学校了。 回学校了…… 郭明睿耸了耸肩,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的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道:“走了。” 明显是对灵位上的女鬼弯弯说的,说完,他就过了马路,也回学校去了。 萨聿铭:“……”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了! 萨聿铭不禁扭头看向葛潍潍,这一看不要紧,他更心塞了。 因为葛潍潍在萨聿铭深受打击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肚皮朝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蜜獾精身边。她蹲下来,抬手戳了戳蜜獾精毛糙的黑毛,道:“能活吗?” “当……然……”蜜獾张口,眼睛亮得惊人,“我可……不会……一直输……” “好志向!”葛潍潍一抚掌,她抬头看向萨聿铭,扬声道:“萨道友,麻烦帮我请个假。” 说完,葛潍潍伸手拎起了蜜獾精的一条后腿,直接将这只被卤蛋打得半死的妖怪拖走了。 拖走了…… 萨聿铭:“……” 他在思考,他来云城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林徽真抱着猫回到校园,看似是去水房,实际上,他刚进水房,趁着四下无人,瞬息间进到了玉阆仙府之中。 卤蛋老老实实地窝在林徽真的手掌上,顶着满身的血污,深碧色的猫眼中满是无辜的神采,看上去可爱又乖巧。 林徽真没有进府邸,而是坐在玉阆仙府中那汪灵泉旁,将卤蛋放进了水位较浅的地方。他扬起灵水,细细地搓揉卤蛋身上的皮毛。那些沾在皮毛上的妖血污垢甫一接触灵水,当即从皮毛上脱落。 原本清澈的灵泉里晕开些许红色,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清澈。 比张家药液更有用的去污剂,自然是这种灵气馥郁到了极致而化为液体的灵泉。 卤蛋老老实实地由着林徽真动作,原本能够蓬松成一个团子的小黑猫因此而瘦了一大圈,越发凸显出那双深碧色凤眸的清亮透彻。即使现在是一只猫的状态,也是一只眉清目秀格外好看的猫。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徽真的心理作用,他看着这只湿漉漉的小猫,竟然觉得卤蛋长得越发像是季芜修了。 林徽真静默片刻,自我检讨了一下。 即使这只黑猫瓷偶的体内寄存着季芜修的一缕元神,但猫脸怎么可能跟人脸一样,一只猫长成了季芜修的模样! 反过来,季芜修长得也不像猫啊。 卤蛋抬抬前爪再抬抬后腿,无比配合地洗去那些妖血污垢,林徽真再用真元蒸干他身上的皮毛,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黑色团子一个纵越跳上了林徽真的肩膀上,长长的尾巴一卷,搭在了林徽真另一侧的锁骨上。 “喵~”卤蛋软绵绵地叫了一声,一歪头,用自己的耳朵蹭了一下林徽真的脸。 林徽真的心都快被卤蛋融化了,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色令智昏了。 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林徽真抱着洗干净的卤蛋回到运动场,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至于那个妖怪死没死,怎么处理,林徽真和卤蛋不约而同地将之抛到脑后。 反正有道协的人处理。 国家公务员,超自然世界里面的警察,这种事情,他们不接手,谁接手! 萨聿铭一脸复杂地坐回到主席台上,整理奖品的速度直线下降,因为他的眼神总是管不住地往林徽真那边瞟。 虽然他的肉眼没有看到那只凶悍黑猫的存在,但看林徽真的姿势,怀里明显像是卧着什么东西。 想想二叔在他抵达云城后的对话,他当时就觉得二叔的态度和措辞有些古怪,只是没有多想而已。 现在? 萨聿铭扯了扯嘴角,他的二叔明显是知情的,甚至,他极有可能就是为此将他弄来云城。 “唉……” 萨聿铭忍不住叹了口气,神情忧郁。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做一条优雅的咸鱼呢?他只想搞搞他的音乐而已啊。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个名为蜜獾的动物,“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句话再恰当不过。 蜜獾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蜜獾精就更是如此了。 昨日一战,那个种族为蜜獾,名字叫米欢的妖怪惨败,被卤蛋打得四分之三死,换做别的妖怪,即使有着葛潍潍拿道协内部功勋兑换的疗伤药物,最多是保住了米欢的命,不修养个几年都下不了床。 但是,米欢缠着一身绷带,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就出现在二中的校园里,脸色虽然惨白,但步子走得稳稳当当。 坐在主席台上的萨聿铭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跑道旁正拿着秒表的葛潍潍,抿了一下嘴唇,没有说什么。 昨日发生的种种,萨聿铭并没有第一时间向道协报告,而是先给他二叔萨元平打了个电话。 从跟二叔的电话里,萨聿铭不难推断出他二叔受限于某种不能出口的规则,绝口不提林徽真和那黑猫。只在萨聿铭主动提起他们的时候,他会嘱咐他不要得罪他们,如果有修行上的难题,可以向他们请教一下。 当然,这个请教不是免费的。萨元平给萨聿铭列了个单子,上面罗列出萨元平的私人收藏,表示,如果有问题,可以将单子直接给林徽真,上面的东西随便他挑,以此作为请教的代价。 萨聿铭的心情复杂极了,显然,他二叔就是不放心他,所以才费心将他塞到这里。 萨家不像是张家,本家嫡系就只剩下张琼颖姐妹俩,分家更是大猫小猫一两只,单是萨家本家的弟子就十多个,而且萨家还有挑选分家优秀弟子过继本家的习惯。 在一众大大小小的天才里,萨聿铭这个混吃等死的本家弟子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投了个好胎,本身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但架不住他二叔就是喜欢他,不管其他兄弟姊妹有多优秀,最偏爱他不过。 只不过,一想到要苦修,萨聿铭就觉得眼前发黑,前途无亮。 就在萨聿铭暗暗忧郁的时候,米欢已经走到了林徽真所在的一年三班坐席,异常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徽真怀里窝着的黑色小奶猫。 卤蛋掀了掀眼皮,深碧色的猫眼瞟了米欢一眼,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昨天他之所以怒而出手,狠狠地将他打到四分之三死,是因为这个妖怪无礼在先,竟然在他的地盘上用妖气做挑衅。但这一次,他既然老老实实地收敛了妖气,卤蛋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猫。 “昨天我输了。”米欢干脆利落地开口,毫不遮掩,“但下一回,我会赢!” 卤蛋的耳朵抖了抖,瞟向米欢的目光里带上了危险的意味。 下一回? 怎么,这个丑妖怪还没有放弃夺取他的地盘呢。 果然,他现在就应该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与麻烦吗。 不得不说,卤蛋跟林徽真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徽真看了一眼气息略显微弱但气势不减昨日的妖怪,干脆点,直接将他干掉得了。 谁料,下一刻,就听到这个平头妖怪道:“昨天那一架,输给你的彩头,我已经带来了,就放在昨天我们决斗时那片江岸旁的树林里。” 卤蛋:“喵喵喵?” 彩头?什么彩头? “一头黑熊。”米欢一脸淡定地说着足以逼疯华国警察的话,“那本来是我跟那个女人决斗的彩头,但昨天是你赢了我,那头黑熊就归你了。” 他说到做到,即使身上带伤,今天一早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捕杀了一头黑熊。 卤蛋微微瞪大了眼睛,哦哦哦,所以,那头黑熊是这个丑妖怪的买命钱吗? 了解了,明白了! 很有趣的样子,这个买命钱,他收了。 解释了来意,米欢看着窝在林徽真腿上的卤蛋,忍不住道:“猫兄,以你的天赋,何必留在人类身边呢。” 全程不语,正给卤蛋梳理皮毛的林徽真动作一顿。 这是墙角挖到他这里了? 米欢一脸热切地给卤蛋安利起自由与大自然来,住在人类世界太磨性子了,哪里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自由自在。要不是为了找葛潍潍决斗,米欢根本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云城市里。 不过,也幸亏来了这一趟,不然根本遇不到实力这么漂亮的黑猫妖。 米欢目光炯炯地看向卤蛋,希望这只黑猫能够幡然醒悟跟他回深山里,从此以后,他们天天切磋,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小架,岂不快哉。 第60章 面对着米欢的推销, 林徽真目光幽幽, 他没有说什么, 卤蛋首先就愤怒了。他扬起爪子, 冲着米欢恶狠狠地“喵嗷”了一声, 直让米欢失望地闭上了嘴巴。 卤蛋用力地哼了一下, 转头乖巧地蹭了一下林徽真的手腕,然后软绵绵地喵了一声,抬爪指了指远处的江岸。 卤蛋对他昨天赢到的彩头, 那什么黑熊, 十分感兴趣。 说起来,最近看了不少电视剧, 连户口都迁到了林徽真家里的卤蛋自认长大了不少,是一只成熟的大猫了。见过林徽真跟钱琮澜谈生意卖灵石来赚钱, 卤蛋深感自家人类的不容易,于是就生出了一些赚钱养家的念头。 只是, 作为一只猫,卤蛋一直找不到赚钱的门路。他听得懂人话, 但不会说。即使是跟林徽真交流,林徽真也是连蒙带猜才能够了解他的意思, 有时候还会出现鸡同鸭讲的场面。 现在米欢说输给了自己一头黑熊,卤蛋立刻想到了毛皮大衣这种昂贵的存在。黑熊皮,应该有制作成大衣的前途吧? 林徽真看着卤蛋, 挑了挑眉, 道:“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话是这么说, 林徽真已经做好了起身跟卤蛋一起去的准备。 然而,出乎林徽真预料的是,卤蛋摇了摇脑袋,一脸郑重地喵了两声。 他已经是大猫了,足能够自己处理一些事情。 林徽真心塞三秒,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道:“好,你小心。”林徽真的手指似乎无意间摸了一下卤蛋前爪套着的手环,轻声道:“有事直接叫我。” “喵!” “别耽误太久。”林徽真摸了摸卤蛋的脑袋,“运动会快结束了,一会儿得回家呢。” 每年一次的校运动会说是为期两天,实际上就是一天半的时间。项目已经差不多都比完了,等评选出优秀班级后,他们这边就能够放学了。 然后是为期七天的国庆长假,林徽真琢磨着可以带卤蛋出门走走。 卤蛋点了点脑袋,然后从林徽真的腿上跳下,向着校门口的方向小步跑去。米欢连忙追了过去。 林徽真坐在椅子上,他瞟了一眼米欢的背影,哼了一声。 等卤蛋回来的时候,运动会闭幕式已经结束,广播里正在播放离场顺序,高三年级各班排队陆陆续续地将桌椅搬回教学楼,还没有轮到一年级各班。 一年级各班还没有开始离场,钱琮清已经精神奕奕地站在林徽真的身后,紧紧地盯着林徽真身下的椅子,还时不时地瞄郭明睿两眼,眼神里充满了警惕,生怕郭明睿过来跟他抢椅子。 班主任以及其他学生看着钱琮清,已经完全不知道钱琮清和林徽真究竟在搞什么鬼了。 尤其是班主任李慧,校长原本告诉她,钱琮清和刘柯在二中待不了多久就会回b市。 但现在? 李慧莫名觉得,他们两个准备赖在云城,赖在二中,赖在一年三班不走了。 别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她不觉得林徽真会转学。 不过,看在钱琮清和刘柯的成绩不错,也不像是刚入学那样刺头,这样的学生,李慧教着舒心,也就不想着他转学的事情了。 只是,平时的学习生活里,她就是有些闹不明白钱琮清究竟在琢磨什么,他对林徽真那种恭敬又热忱的态度,简直像是个狂热的粉丝头子,弄得李慧有事没事都开始偷瞄林徽真,下意识分析这个平时低调得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学生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一看不要紧,李慧有些惊讶地发现,林徽真简直不像是这个年龄段躁动的小男生。 他太稳,也太冷了。 比起那些故作沉稳的十六岁少年,林徽真的沉稳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自信淡漠,她送走了三届毕业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乍看上去只是平淡无奇,仔细看来莫名让自己都有些发虚。 不管怎么说,只要林徽真不惹事好好学习,他能够镇住钱琮清和刘柯,那是好事。至于其他,不是她能够关心的。 李慧移开视线。 轮到一年三班的时候,卤蛋回来了,一路疾跑,窜进了林徽真的怀里。 林徽真冷凝的眉眼微微缓和了些许,他拢住卤蛋,站起身。 钱琮清立刻扛起了林徽真的椅子,大声道:“师、林哥!您放着凳子,我来!” 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钱琮清乐颠颠地扛着林徽真的椅子回到了班级,觉得自己今天又孝敬了师父,非常棒。 国庆七天长假是华国学生除了寒暑假以外最长的假期之一,即使钱琮清想要留在云城,b市那边的钱家也不能同意。 当初钱琮清受张家所托,来云城上一段时间的高中,因为张家老太爷的面子,钱家夫人想着张家虽然神神叨叨的,但在b市上层世家的眼中颇有些地位,跟张家打好关系是好事,她也就认了。 反正就一两个月,也耽误不了多少。 但现在!钱家夫人分明听说张家所托付的事情已经了结,张家姐妹回到了b市,张琼欣都进了b大附属高中上学,可钱琮清却死活要留在云城,竟说什么都不要回b市上高中了。 钱夫人气坏了。 b大附属高中,是云城二中那么一个四级三线小城市的普通重点高中能够比的吗?最重要的是,在b大附属高中里,钱琮清能够跟其他世家的子弟联络感情,培养势力,日后还能帮着她儿子跟钱琮澜拼个高下,云城有什么? 她儿子这不是在自甘堕落吗! 钱夫人想将儿子弄回来,但钱家老太爷和钱家家主那边,钱琮澜都打点好了。虽然没提林徽真的事情,但将弟弟按在云城老实上学,以此改掉身上臭毛病的理由,他说得毫不犹豫。 钱家老太爷从来是站在钱琮澜那边的,即使钱家家主有点异议,也被自己亲爹给按了下去。 钱夫人被钱家上下的态度气坏了,认定这是钱琮澜的阴谋,想要养坏自己的儿子,免得他跟自己争家产。全然忘记,钱家上下,无论是老太爷还是她近些年猛吹枕头风的丈夫,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琮清继承家主之位,哪怕钱琮清有着极佳的命格。 钱夫人甚至动用了娘家的势力,想要将钱琮清弄回b市。 当然,没有成功。 处理着灵石拍卖各项事宜的钱琮澜分出些许精力,手一挥,直接让钱夫人的人连b市都出不去。 因为钱琮澜的举动,钱夫人三天两头找钱家主哭诉钱琮澜如何如何坑害弟弟,如何如何不敬继母,当然,没有那么直白,但话里话外,删去那些无用的语气词,就是这个意思。 钱琮澜全程无视钱夫人的控诉,只当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说句心里话,钱琮澜完全没有想到钱夫人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钱家家主再婚的时候,钱琮澜已经八岁,从小被钱家老太爷待在身边教养,完全是个小大人。 他从小看得清楚,父亲虽然是钱家家主,但性格偏软,明面上是他处理家族事宜,但大事上一直是爷爷在把关。而母亲出身赵家,性格强硬,行事雷厉风行。钱赵两家联姻是强强联手,若说感情,他们夫妻俩并没有多少,只是恪守了婚姻的本分而已。 他父亲在母亲意外身亡后的第四年再婚,继母的家世虽然及不上赵家,但也是个书香门第。 钱琮澜当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自认看人的眼力不错。他冷眼瞧着,觉得新嫁进钱家的继母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女人,对他客客气气,没拿那种慈母的款儿,反而让钱琮澜接受了这个继母。 他父亲自然也是喜欢继母这样一身书卷气的温柔女人,两人相处得很不错,很快就生下了阿清。 钱琮清出生后,有不少人在钱琮澜耳边嘀嘀咕咕,大意是有后妈就会有后爸,新弟弟危害他的地位什么的,但钱琮澜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从来知道,只要他足够优秀,只要钱家上下眼睛没瞎,他们就得求着自己接管家族。钱家又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小家族,想要扶持个傀儡家主来谋夺利益,那等行径如同杀鸡取卵,一旦钱家失势,谁都讨不到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钱琮澜喜欢钱琮清,这个弟弟又乖又糯,比别家的弟弟好看多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继母身上,他竟然看走了眼。 果然,他当年年纪太小,不够成熟吗。 思及当初,钱琮澜惆怅三秒,然后抬起自己印花开富贵的搪瓷杯,喝了一口红枣枸杞水。 钱琮澜将钱琮清看得这么紧,未尝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那耳根软的父亲以及拎不清的继母都靠不住。他就这么一个弟弟,难道就由着他们给养歪了? 必须不行! 钱琮清这边,他虽然有些遗憾师父没有兴趣跟他一起去b市过节,给他一个请师父和那位猫兄游戏厅通宵的机会,但想起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断过的电话,从一开始他还能哼哈地应上两句到后来默默将手机静音塞沙发垫底下的经历,钱琮清深刻意识到自己回b市后会有一场硬仗。 其实,他这情况,只要说出师父的事情,他妈巴不得让他留在云城,耳提面命让他讨好师父。 只是,他不能说,又编不出一个能说服他妈的谎话,只能硬梗着脖子,表示自己就是看上云城这山这水了,哪儿都不去,就留在云城。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没人跟他抢师父嘛。 等等! 坐在沙发上,等着刘柯收拾行李的钱琮清霍地站起身,神情严肃。 不公开师父的身份,固然不会有人从b市来跟他抢师父,但云城,可是有一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师父的家伙啊! 对,就是那个郭明睿! 而且,比起他在学校与师父相隔四排人的距离,郭明睿跟师父可是同桌,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的同桌! 他就这么离开云城,给郭明睿讨好师父的机会,究竟是——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打断了钱琮清的胡思乱想。 钱琮清皱了皱眉,是谁? 钱琮清瞟了一眼猫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郭明睿?! 眨了眨眼睛,钱琮清打开防盗门,看向门外的清瘦少年,凶巴巴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刚想起郭明睿,郭明睿就出现在他家公寓门口,这是不是太巧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刘柯探出头,见是郭明睿,顿时就紧张起来。 虽然事后他们相安无事地了半个月的时间,但刘柯没有忘记,当日在教学楼天台上,这个郭明睿有多可怕。一挥手,那么多的游魂厉鬼将他们给包围了,太吓人了! 更别说,刘柯后来听钱二少说,那个郭明睿居然还有一个鬼女友。 鬼、女友!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比妖怪更让刘柯毛骨悚然,那就是鬼了。而郭明睿,不仅役使鬼怪,竟然还跟女鬼在一起了。 郭明睿深深地看了钱琮清一眼,似乎带着那么一点敌意。他撇了撇嘴,慢吞吞地道:“我可以进去吗?” 钱琮清抬手一撑防盗门,用力地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道:“不可以。” 郭明睿微微眯起眼睛,好想揍他一顿。 “阿睿。” 鬼魂特有阴冷声调的女声响起,令钱琮清脸色微僵,而他身后的刘柯更是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抱着怀里的东西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郭明睿的身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的清丽女鬼挽着郭明睿的胳膊,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钱琮清,轻声道:“二哥。” 钱琮清:“!!!” 钱琮清霍地直起身体,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女鬼,脱口道:“你叫我什么?!” 女鬼用力地咬住嘴唇,眼底血色的雾气蜿蜒,仿佛下一刻血泪就要自脸庞淌落。 郭明睿顿时心疼不已,他伸手握住女鬼的手,低声道:“弯弯……” 吸了吸鼻子,女鬼紧紧地握住郭明睿的手,冲钱琮清露出一个存在于记忆里的熟悉笑容,慢慢地道:“二哥,我……叫你一声哥,以后……”她的声音颤抖,几乎语不成句,“你……罩、罩着我……” 钱琮清的脸色彻底变了。 多年前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浮现—— “我说,顾弯弯,你这脾气也太臭了,以后谁敢娶你啊。”十二岁的钱琮清叉着腰,控诉着同龄少女的坏脾气,“哪怕你哥我再有本事,也没法掐着别人的脖子让他娶你啊。” 模样清丽的女孩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哼道:“要你管!还哥呢,就你那样,我当你姐还差不多。” “嗨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钱琮清跳脚,“来战!”他奋力地挥动着手中的游戏手柄,“我还真不当你哥了,我要让你跪下来叫爸爸!” 顾弯弯:“呵。” 冷笑一声,顾弯弯一脚踩在了椅子上,举起了手中的游戏手柄。 通宵之后,钱琮清死死抓住游戏手柄,眼睛发红,却仍咬牙切齿地道:“我,还能继续!” 整晚一个接着一个的哈欠让少女的眼睛泪汪汪的,但她梗着脖子,瞪圆了眼睛:“谁怕谁啊!” 许久之后…… “我说,顾弯弯你就跟我服个软能死吗!”钱琮清甩掉游戏手柄,咸鱼般瘫倒在地板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就叫我一声二哥,我以后,绝对罩着你,怎么样?” “……切,不怎么样。” 此时此刻,十六岁的钱琮清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顾弯弯?” 血泪顺着女鬼的眼角淌落,她用力地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顾弯弯,那b市的那个顾弯弯,是谁?” 林徽真和卤蛋刚一到家,卤蛋就迫不及待地林徽真的怀里跳出来,蹲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小黑猫毛茸茸的三角耳竖起,神气十足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挑了挑眉,回家的一路上,卤蛋一直是这种兴奋期待的模样。联想到那只蜜獾精的话……得了一头黑熊就让卤蛋这么高兴?他怎么不知道卤蛋对黑熊那么感兴趣? “喵!” 卤蛋兴奋地叫了一声,将自己右前爪往地板上用力一拍。下一刻,一头体长接近两米的黑熊尸体出现在客厅的地板上。那黑熊身上没有太多的伤口,唯有喉咙的部位被整个撕开,脑袋与身体几乎分家,只剩下一点皮毛勉强连在一起。 这具黑熊尸体一出现在客厅地板上,刺鼻的血腥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客厅。 林徽真嘴角微抽,不知该同情自己沁上鲜血的地板,还是惊讶卤蛋竟然能够用季芜修的墨玉指环收放东西。 他看向卤蛋,却见蹲坐在黑熊尸体前的黑猫正仰头看着自己,长长的尾巴圈住身体。他眨巴着深碧色的猫眼,眼眸里带着些许骄傲,似乎是想要邀功。但莫名还带着些许羞怯,明显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喵……”卤蛋的叫声较之往日绵软了许多,他抬起一只小爪子,粉嫩嫩的肉垫按住黑熊尸体的肩膀,轻轻一推,至少三百斤的黑熊被卤蛋轻而易举地推到了林徽真的面前。 林徽真低头看了看这具一旦为外人知晓,绝对会引来大麻烦的黑熊尸体,复又看向卤蛋,却见卤蛋不知何时扭过了脑袋。他没有看林徽真,而是认真地看向厨房的方向,仿佛厨房里开出了一朵花一样。 但他略微透着些许粉色的毛茸耳朵却微微颤动着,尾巴尖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地板。 如果卤蛋现在是人形,耳朵应该都红了吧? 林徽真看着卤蛋,脑海里却下意识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咳。”林徽真轻咳一声,缓声道:“这头黑熊不是你的战利品吗,你这是,给我了?” 卤蛋扭头看了一眼林徽真,一挥爪,很是豪气地喵了一声,又将黑熊尸体往林徽真的身边推了一把。 黑熊躺过的地板上,拖出一片黑红色的血痕。但林徽真却是半点也不恼,心情甚至是有些愉悦的。 其实,林徽真也明白,卤蛋的这个行为,跟一些家猫捕杀老鼠麻雀送给主人的行为一样,但架不住这是卤蛋或是季芜修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啊。 以血河派名义送的生辰礼不算,这头黑熊可是卤蛋的心意。 林徽真选择性遗忘了这头黑熊是那蜜獾精输给卤蛋的彩头,不是卤蛋亲自捕杀的猎物。 有这样的滤镜加成,林徽真身上的气息越发愉悦起来。而能够敏锐感知到主人情绪的黑猫顿时就高兴起来,尾巴尖翘起,晃来晃去。 “喵,喵喵,喵喵喵~” 卤蛋兴致勃勃地拿着小爪子扒拉着黑熊的尸体,时而拍了拍它背部的黑色皮毛,时而拍了拍黑熊的爪子,喵声抑扬顿挫。虽然林徽真听不懂他的喵语,但结合着当下的场景,大致猜得出卤蛋是希望扒熊皮做衣服,然后再做熊掌? 并不能精确领悟到卤蛋的意思,同时以上两项技能都不会的林徽真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放心,我都知道。我收下了,卤蛋真棒。” 说着,他手一翻,一枚银白色的玉佩出现在掌中,他直接将这枚玉佩拍在了黑熊尸体上。 “咔,咔咔。” 以白色玉佩为中心,冰霜瞬间覆盖至整头黑熊尸体。林徽真手握法诀,以真元隔开黑熊尸体与地板的距离,令冰霜未能攀至地板上。 不过三息之间,那头散发着血腥气的黑熊尸体就被冻成了一个冰坨。林徽真手一挥,直接将它扔进了玉阆仙府中。 无论是熊皮还是熊掌,林徽真都不准备从这具身体上取。他准备找个靠谱的地方,将这头黑熊尸体制成标本,放在玉阆仙府中收藏。 他从前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毕竟是卤蛋送给他的东西嘛。 卤蛋瞪大了深碧色的猫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黑熊尸体消失的地方,复又抬头看向林徽真。 本意上是希望林徽真拆了黑熊的各个零部件卖钱的卤蛋眨了眨眼睛,那一刻福至心灵。 他家人类……是太喜欢这个黑大头的皮所以不愿意卖掉吗? 哎呀,这可真是、真是的! 卤蛋抬爪抿了一下耳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林徽真一眼。 早说嘛,他回头逮上十几个黑大头,用黑大头的皮铺满整个房间! 第61章 林徽真不知道卤蛋内心对黑熊的磨刀霍霍, 他看着客厅沾了血的地板, 手一拂,真元精准地将那些鲜血从地板里剥离出来,丢进了下水道里。 卤蛋则窜进卫生间里,抓着抹布将地板擦了一遍,这项工作他做得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头黑熊只是普通的黑熊, 鲜血的腥臭只是普通的等级, 地板弄干净,再来一点空气清新剂就能够搞定。 处理完这些,林徽真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因为已经放长假了,他可以现在就给卤蛋猫薄荷, 让他恢复成季芜修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今天是星期五, 算是上学日,恢复身体的惯例时间是晚上七点。 最重要的是,收到了卤蛋礼物的林徽真很开心, 他在恨不能在脸上刻满“尽忠职守”四个大字的季芜修那里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林徽真心安理得地抱起卤蛋, 回到了卧室里。 斜对着床铺的电脑桌上,之前那台笨重的台式机已经下岗, 现在摆在上面是时下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 林徽真打开电脑, 戳到华国地图的页面, 然后将卤蛋往桌上一放,示意他看向电脑屏幕上的地图,道:“国庆有七天假期,来,看一看,想去哪里。”林徽真眼眸微弯,“不用担心假期不够,我还能请假。” 刚入学的时候,林徽真本打算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上高中,考大学。但传说中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都在他眼前碎了个彻底,而他也不得不选择重修这条不归路,再循规蹈矩下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然,学业上他可以放飞一点,但生活中还需谨慎一些。不是林徽真担心树敌,而是遇到难缠的对手,他这炼气五层的修为着实不好看。万一没压制住,窜过了筑基期,他的身高怎么办! 哪怕碎丹成婴的时候能够重塑身体,给自己加个身高,但多年以来的心理阴影让林徽真在身高的问题上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 卤蛋眨巴着深碧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华国地图。 怎么选? 他不知道哪里都有什么啊。 卤蛋扭头看向林徽真,发现林徽真唇角含笑,温柔地看向自己时,他霍地扭过脸,尾巴上的毛都微微炸开来。 他家人类,他家……阿真,怎么能那么笑! 犯规了! 卤蛋四肢的爪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眼睛眨个不停,一条不受控制的尾巴从左边弯到右边,从右边弯到左边。 林徽真低头看着卤蛋仿佛抽风了的尾巴,这是怎么了? 林徽真刚想开口,就见卤蛋倏地扭过身,抬起粉嫩嫩的肉垫,用力地按住林徽真的唇角,然后往下一推。 不许笑! 林徽真:“……” 林徽真跟卤蛋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还没等林徽真弄清楚卤蛋这是在闹什么,小黑猫嗖地一下收回了爪子,“啪”地一下拍上了电脑屏幕,响亮地喵了一声。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看向卤蛋拍爪子的位置,道:“B市?” 卤蛋:“……喵!” 卤蛋将尾巴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身体,一本正经地又拍了一下自己刚才随手一拍的位置,表示这就是自己的答案。 林徽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国庆的时候,华国首都的确是最热闹的,而且B市可去的景点也不少。嗯?”林徽真打开两个网页,一挑眉,道:“今年TAM广场会有阅兵仪式?” 华国并非每年都举办一次阅兵仪式,但每一次的阅兵仪式,都是视觉与感官的盛宴。当然,那样的阅兵仪式不是谁都能够在现场参观的,恐怕从昨天开始,阅兵仪式会经过的街道以及TAM广场就已经开始戒严了。 不过,没关系,再如何戒严,林徽真也有把握混进去。 至于今天已经是九月三十日,无论是飞机票还是火车票都已经告罄,高速公路更是车满为患的问题,对于林徽真而言,都不是问题。 林徽真屈指挠了挠卤蛋的小脑袋,轻笑着道:“我带了飞舟。” 何谓飞舟? 飞舟差不多就是修真界版的飞机,以灵石作为能源,一日千里不在话下。 林徽真的飞舟是上品灵器级别,是九夷宗在林徽真某次寿辰时精心奉上的贺礼,附有御风、匿形、防御等多重阵法,并能够根据嵌入核心的灵石品级调整飞舟的速度。 单是驾驭飞舟并不需要修士有多高的修为,除非中途遇袭,攻击的力度不是飞舟初层防御阵法能够抵御的,这就需要修为至少在金丹期的修士开启第二层阵法,元婴期第三层阵法,以此类推。 这只飞舟有五层阵法,尽数开启的时候不仅能够化身为强大的龟壳,硬碰硬来个自爆的时候,威力不亚于上品灵器级别的攻击性符箓。 当然,有关自爆的方面是林徽真自己的推测,九夷宗只是奉上一只精心炼制的代步飞舟而已。以着林徽真的修为,犯不着拿自己的飞舟自爆迎敌。 换算成现代社会的模式,九夷宗就是送了林徽真一辆限量款,哦不,世上仅此一辆的法拉利?或是兰博基尼? 哦,不对,鉴于飞舟能飞,应该是超豪华版的私人飞机。 卤蛋:“喵?” 林徽真揉了揉卤蛋的小脑袋,转而搜索起B市的旅游景点。 说起来,钱琮清家就在B市,之前他还想要邀请他一起到B市游玩来着。 林徽真眨了一下眼睛,算了,他和卤蛋可以过一人一猫世界,跟季芜修过二人世界,加一个钱琮清算什么。 林徽真理所当然地将钱琮清抛之脑后。 不过,等林徽真将B市景点搜索得差不多,还简单规划了一下路线后,他看到了网页推送的一条新闻。 有关云城市动物园的,是一则园内野生动物袭击案。一头成年黑熊失踪,园内只留下大片鲜血。 林徽真:“……” 都是蜜獾的错! —— 确定了到B市旅游的事宜,林徽真并没有急着带卤蛋出发。 从云城到B市,坐飞机才两个小时,飞舟的速度只会比飞机更快。 季芜修还不知道到B市旅行的事情,不过,既然是林徽真的意思,以着季芜修一贯的态度,他不可能反对。 等到晚上七点,林徽真将卤蛋放在书房里,附带一根猫薄荷棒棒糖。然后,林徽真就矜持地关上了门,在客厅里等着季芜修。 五分钟后,季芜修衣衫整齐地走出书房,只眼角仍有未褪的红晕。 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林徽真做一本正经状,将准备去B市旅行的事情告诉给季芜修。 季芜修已经从卤蛋时的记忆里知晓这件事,他自然没有提出异议。 然后,他就出门了。 林徽真目光幽幽。 林徽真一直严格遵守着时间表,不那么愿意给季芜修过多时间的原因之一,就是季芜修恢复成人形后,有时候会独自出门一段时间。 林徽真只是季芜修的上司,跟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更不是他的仆役。季芜修出门的时候,总会跟林徽真说一声。可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其实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毕竟身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季芜修总是需要对这个世界加深一下了解。而林徽真,总不能跟着一起。 林徽真将笔记本电脑一阖,直接将书包拽过来,取出书包里那厚厚一沓卷子。 每科至少三张卷子,就是这一次国庆七天假期的作业。 林徽真板着脸,拔掉笔帽,开始刷刷刷地写卷子。 高一课程才开了一个月的时间,目前学的知识并不繁琐,卷子上的题目都没有跳出这个月刚学的那些内容。林徽真记性不错,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多看几遍,至少能够记上十几年的时间。 当初中考英语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算林徽真重刷天璟大世界的那一世都过了三百多年的时间,林徽真能模模糊糊记住几张脸,这记性已经很好了。 林徽真腰背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坐姿无比标准。他写卷子的速度非常快,这不仅是脑袋灵活的功劳,还有修士体质好,一连写上几个小时,笔油都写没了大半,手腕却一点都不酸的原因在里面。 等林徽真十分凶残地干掉所有的卷子,只剩下语文的三篇作文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然而,都这个时间了,季芜修还没有回家。 林徽真默了片刻,将那一沓子卷子往书包里一塞,洗漱,睡觉! 反正季芜修有门钥匙,反正季芜修能自己找回家,反正他没有借口查季芜修的岗。 换上睡衣的林徽真阖上眼睛,并没有多少睡意的他一时间也难以入眠。他慢吞吞地在心里数着羊,五感下意识放开。 整栋住宅楼里,林徽真唯一无法感知到的地方就是一墙之隔的书房,那里有着林徽真亲手设下的结界。结界里的气息与声音无法为外界所感知,跟他卧室里结界的原理是一样的。 三十五分钟后,防盗门的咔哒声响起。 林徽真蓦地睁开眼睛,季芜修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徽真面上却是一僵,季芜修回来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像是卤蛋,对他那么依赖喜爱。 林徽真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在没有长到一米九之前,再多的想法都是空的,最多他盯着点,比如那个今天上午还试图撬他墙角的蜜獾精,别让季芜修被人提前叼走了。 或者,叼走别人? 应该不可能吧。 季芜修好歹是血河派掌门,合体期大能,天璟大世界的时候都不见得他对谁谁谁另眼相看,末法时代的地球,应该没有能够让季芜修看得上眼的男女吧? 嘶……话也不能这么说,修为不是检验一个人的最高标准。地球的灵气比天璟大世界少,不代表人不如天璟大世界的人。 林徽真暗暗咬牙,都怪老天不长眼,整日针对他的身高,让大好男儿委屈巴巴还不到一米六……话说,他现在多高了? 上一次量身高的时候还是军训结束后,一米五五。 一想到身高,林徽真就更睡不着了。他猛地坐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框的位置。他画下的刻度在门框边缘,卧室门关着,暂时看不到刻度,但林徽真有别的办法。 即使房间里有隔音的结界,林徽真仍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翻出铅笔,挺胸抬头,比量着在墙上画出一线来。而后他找出格尺,仔细地量了量高度。 旋即一脸惊喜。 一米五九! 这一个月他竟然长高了四厘米,他现在比在修真界的时候还高了! 难怪他最近胳膊腿儿总是有些疼,他就知道,那是他的骨骼在不断生长时的直观感受。他就知道,他这段日子里闭着眼睛往嘴里灌的牛奶不会白费。 意识到自己又长了点个子,林徽真刚才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低落下来的情绪总算是高昂了一些。他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睡意,但他可以闭目养神,等猫入瓮。 这个习惯是季芜修每晚七点恢复人形后养出来的。 五个小时的人形时间后,季芜修会恢复成卤蛋的状态。卤蛋当然不会一只猫睡在书房里,理所当然地,卤蛋在到洗手间里用特制的牙刷刷过牙,再用爪子蘸水洗脸后,他就会到卧室的床上找林徽真。 林徽真完全能够想象季芜修无力改变这一点而苦恼的模样,可谁叫卤蛋就是喜欢他呢。 卤蛋可比季芜修坦率多了。 林徽真躺在床上等着卤蛋。 果不其然,凌晨十二点刚过不久,他卧室的门就被扒开,一个在黑夜里一点也不起眼的黑团子窜上了林徽真的床。 林徽真闭着眼睛,呼吸调整到睡眠时的频率,佯作酣睡。 即使不睁眼看着,林徽真也能够根据房间里细微的声响与空气的流动判断出卤蛋的动作。 他从床脚处跳上床铺,柔软的肉垫踩着被子的边缘,无声无息地小跑到床头处。他歪着头看着自己,用着那双在黑夜里依旧明亮的深碧色猫眼。然后,他小心地卧倒在林徽真的枕边,猫咪强大的柔韧度让他弯出一个高难度的睡姿,他将自己的尾巴圈在怀里,然后将一只前爪伸出,肉垫搭在林徽真散落在枕头上的一缕头发上。 当然,这只是卤蛋摆出来的睡姿,等一夜过后,卤蛋可能滚进温暖的被子里,可能钻进林徽真的怀里,也有可能窝在林徽真的胸口处,睡得直打小呼噜。 卤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咕噜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林徽真阖着眼睛,唇角微翘。 十月一日的原定计划是这样的:睡到七点自然醒,洗漱穿衣吃早饭,八点出发,以着飞舟的速度,绝对能够在十点阅兵仪式开始之前抵达B市。用上一点小障眼法,混入这一次阅兵仪式的观众代表里。 整个阅兵仪式过程大概两个多小时,上午十点正好是卤蛋和季芜修可以切换身体的时间。林徽真的打算是,卤蛋看上半场,季芜修看下半场。虽然季芜修能够从卤蛋的记忆里看到这些,但林徽真更倾向于让季芜修亲眼看看这些凡人创造出来的盛况。 修士并没有什么家国的概念,动辄闭关修行百年千年,大陆上的国家都换了不知多少茬,谁还会在意年幼时曾经生活过的那片土地曾经属于哪个国家。 林徽真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毕竟,现代社会,对于家国的观念,政府的宣传还是比较到位的。比起林家所在的泽国,林徽真对这个世界的华国感情无疑要更深一点。 这里毕竟是他最初生活的地方。 林徽真是这样计划的,但现实就是,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 在卤蛋趴卧在枕边后,林徽真就放任睡意席卷大脑,安然睡去。但他没有如愿睡到七点自然醒。窗外的天色才蒙蒙亮,大概五点不到的时候,林徽真就醒了。 被惊醒的,然后所有的睡意都被吓没了。 林徽真猛地坐起身体,拢着怀里的卤蛋,一迭声地道:“怎么了,季芜修?卤蛋,你、你这是怎么了!” 林徽真面上满是无措,任谁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啜泣声惊醒,眼泪湿了一脖子都会吓得一激灵,尤其这泪水还是来自于自己喜欢的人。 或者,猫? 林徽真想要将攀附在颈侧的卤蛋抱下,但手指刚碰到卤蛋冰凉的皮毛就又缩回了手,完全不敢触碰这只不断抽噎着的小家伙,不断淌落进他领口的滚烫液体让林徽真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出、出什么事了?你……” 林徽真陡然闭住了嘴,因为他看到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黑团子抬起了爪子,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虽然有些丢人,但林徽真确确实实,一颗心都快被卤蛋哭碎了。 林徽真的眉头忍不住蹙起,抬起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卤蛋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着卤蛋摸得出骨头的清瘦脊背,他家卤蛋就是干吃不胖,估计以后也会干吃不胖,干吃不长个。林徽真尽量放缓了声音,轻声道:“卤蛋,我在呢。” 我在这里,所以,不要哭。 卤蛋呜咽着抱紧了林徽真的脖子,毛茸耳朵紧紧地抿在头顶上,竭力隔绝方才仿佛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这人啊,死从来比活着容易。】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可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你活下去。】 闭嘴闭嘴闭嘴! 【连着我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乖孩子……】 忽然有什么,轻轻地靠在了卤蛋的背上,柔软地触碰着他的脑袋,耳朵,然后是紧闭着的眼睛。 卤蛋蓦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林徽真凑过来的嘴唇。 嘴唇蹭去了卤蛋仍在淌落的泪水。 卤蛋动也不动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小心翼翼地握住卤蛋的腋下,将他抱到眼前,复又小心地亲了亲卤蛋湿漉漉的眼睛,轻轻挠着他的下颌。然后,林徽真将一杯盛满红色液体的酒杯递到卤蛋的嘴边,小心翼翼地道:“喝一点吧。” 从来没有哄人经历的林徽真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卤蛋,亦或是不知道多少岁的季芜修。 林徽真看着,卤蛋应该是被梦魇住了。 以着卤蛋一贯表现出来的性格,林徽真能够推测出这个时期的季芜修年龄不大,估摸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但卤蛋向来是非常胆大的,真正诠释了何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无论是妖怪还是鬼魂,卤蛋都挠得酣畅淋漓,林徽真不觉得一般的噩梦能够吓到他,甚至吓哭他。 唯一的可能,大概是,属于季芜修的记忆正在恢复。 如果是修行了四百多年,已然做到了血河派掌门之位上的季芜修,回顾过往,他足够成熟,不会为那些所苦,或者说,他已经习惯将苦埋在心底。 但卤蛋,他的心智只是幼年,对于某些记忆,他恐怕做不到平静以对。 不知道如何让卤蛋不哭的林徽真,手足无措之下,只好从玉阆仙府的收藏里挑出一枚口感特别好的灵果,将它直接榨成汁,倒在酒杯里。 既然眼泪止不住,那就哄着卤蛋喝两口果汁补补水吧。多补充些水分,才能够哭得顺畅。 至于电视剧上扶着某人肩膀柔声安慰,劝人不哭的借口,林徽真酝酿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来也说不出口后,他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走补水这条路好了。 这世上,众生皆苦,眼泪不是懦弱,而是宣泄。 还能哭的时候要珍惜,真正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林徽真眼睫微垂,无声叹息。 卤蛋抽了抽鼻子,他眨了一下眼睛,泪水又是一串地滚落。刚才哭得太用力,卤蛋脸蛋上的皮毛都湿透了,整张脸小了一圈,越发显得被泪水润泽的眼眸大而亮起来。 他没有看林徽真手中的酒杯,而是死死地盯着林徽真。 林徽真动也不动地由着卤蛋看,心头又酸又软。 好半晌,卤蛋抬爪,轻轻地按在林徽真的鼻尖上,而后是人中。 有气,是活着的。 而后,在卤蛋挣扎着扭动身体时,林徽真顺势放开了手,由着这个小黑团子转而扑在自己的心口处,侧着脑袋紧紧地贴在了林徽真的胸口处。 如果林徽真之前还不明白卤蛋拍他鼻子有什么意图,那么现在,看着他贴在自己胸口处听心跳声,林徽真已然明白过来。 卤蛋在确定林徽真是否还活着。 第62章 听了半分钟心跳声, 卤蛋蹲坐在林徽真的腿上,深碧色的眼眸里的痛色渐渐褪去, 茫然的情绪浮现出来。 林徽真还活着, 可为什么他之前觉得他已经死了, 心疼得要命? 不, 不对,刚才那个不是林徽真。 那……刚才那个是……是谁来着? 卤蛋的眼泪这会儿已经止住了, 他陷入了沉思,湿漉漉的猫脸紧绷。 除了林徽真以外, 他并没有其他亲人啊? 就在卤蛋越想越觉得刚才的自己可能犯蠢了, 尾巴尖的毛都快炸开的时候,他的脸上传来轻微的揉搓,却是林徽真抓着一个干毛巾给他擦脸。 “咪呜……”卤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凑到毛巾上狠狠地蹭了两下,然后扶着林徽真的手, 低头将酒杯里的果汁喝了个干干净净。 刚才哭得太厉害,嘴巴都干了。 “喵, 喵喵。”卤蛋将空杯子往林徽真那边推了推,抬爪抿了一下耳朵, 就像是人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 林徽真仔细地看向卤蛋, 见他情绪平复后, 他将杯子扔回玉阆仙府, 而后抬手, 用真元细细蒸干了卤蛋脸上湿漉漉的皮毛, 绝口不提刚才卤蛋哭得惨兮兮的事情。 将卤蛋刚才“瘦”下来的脸蛋恢复成原来的状态, 林徽真捏了捏卤蛋前爪的肉垫,道:“还去不去B市了?” 卤蛋:“喵!” 去啊,为什么不去! —— 虽然今早起床时间比林徽真预计早了两个多小时,但一人一猫经历了情绪上的剧烈冲击后,已经没有半点睡意了。 一起到卫生间里洗漱一番后,林徽真换上一身黑底红纹的运动服,贴身再一件白色短袖T恤,以便卤蛋随便往衣服里面钻。 卤蛋蹲坐在穿衣镜前,捋了捋耳朵尖尖上的黑毛,正了正戴在前爪上的手环后。他认真地盯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尤其是眼睛的部位,见没有红红的,这才安下心来。 有玉阆仙府在,需要林徽真亲自拿着的东西很少,一个单肩斜挎包,里面孤零零地装着一只手机,也不算是个摆设。卤蛋则自动自发地钻进林徽真的运动服里面,自己拉好拉链,下巴卡在拉链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可能是那个噩梦太可怕,卤蛋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林徽真,尤其是心脏的部位,他想要时刻监听,以免突然停止跳动。 林徽真将卤蛋的不安与依恋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低下头,用下颌蹭了蹭卤蛋毛茸茸的小脑袋,拢着猫悄然来到住宅楼的楼顶。 现在是七点,天已经大亮。 林徽真手一拂,收纳在玉阆仙府中的飞舟落在楼顶上。那巴掌大的飞舟见风就长,转眼就变成了长约十米的楼船制式飞舟。 这个长度大小是这只飞舟的半解放状态,只要是林徽真担心完全解放开来,跟华国目前最大远洋油轮有得一拼的飞舟会将脚下这栋上了年头的老楼给压塌了而已。 修真界的飞舟大多是梭形木船,兼顾飞行类与空间类法宝的特点,即永远不要单凭飞舟外部看起来的体积来推测内里的空间。就像是林徽真这只上品灵器级别的楼船制式飞舟,内部完全是仿照玄真尊者的行宫打造的,装个一两千人没有压力,这还是根据里面的寝殿房间估算的人数。硬塞人的话,翻个两三倍轻轻松松。 林徽真低头看了一眼卤蛋,卤蛋正看着这只楼船,眼睛瞪得溜圆,就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小猫。 林徽真轻笑一声,拢着衣服里的黑团子就上了楼船飞舟。 B市位于云城的西南方,两个小时的飞机航程,只要小心一点,别一不小心将航线上的某架飞机撞下去,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抵达B市吧。 这般想着,林徽真确定好了方向,将一枚上品灵石按进了飞舟操作台里。 林徽真想得挺好,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理论与实际操作有着一段不容忽视的距离。 虽然九夷宗打造的这只灵器飞舟可谓是尽善尽美,挖空了心思,还在飞舟的核心里融入了苍梧商会遍布天璟大世界长途飞舟客运的路线玉简。只要林徽真放入灵石,以真元写下起点与终点,选择开启第几档速度,这只灵器飞舟会自动确定路线,完全不用林徽真费心。 只可惜,换了一个世界,天璟大世界的地图自然套用不到这个世界,自动驾驶模式毫无意义。 而半自动操控…… 咳,林徽真收到这只灵器飞舟也有两百多年的时间了,但他只用过一次。 不客气地说,真要赶路,林徽真当时大乘期修为,无论是御剑还是履空都要比飞舟最高速的那一档快。 选择飞舟代步的修士,多是无法御物飞行或是御物飞行的速度低于飞舟速度的修士。亦或是那种拖家带口且随行人员修为参差不齐,以飞舟代步无疑要方便许多。 当然,若是不急着赶路,飞舟内部设施完善,以飞舟作为代步,自己在飞舟内部打坐休息,也是一些修士大能的选择。 九夷宗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费心打造了这只飞舟献给林徽真。 在林徽真看来,这只飞舟简直就是设定好了航线的超豪华私人飞机,虽然飞的速度没有他快。彼时也没有需要林徽真退一步坐飞舟慢悠悠赶路的人,林徽真试过一次后就将这只飞舟扔进玉阆仙府里收着了。 于是,此时此刻,年少时坐过几次飞舟,对这只飞舟只实际操作过一次,而且还是那种全自动模式的林徽真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站在飞舟的控制台前,林徽真面上的表情越发僵硬起来。 他看过地图,B市在云城的西南方,大概一千公里远。鉴于国庆假期,各地交通压力呈几何式暴增,别说高速公路堵得让人怀疑人生,云城到B市的客车票、火车票、飞机票早已告罄。不然,没有坐过飞机的乡巴佬尊者,一定选择带着卤蛋或是季芜修尝试一把坐飞机的感觉,也就两个小时的航程而已。 如今的问题在于,B市是在云城的西南方向,但J省、H省同样在云城的西南方,再加上林徽真对飞舟的各档速度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就谨慎地选择了最高档速度。 结果,才十分钟,飞舟明显冲过了头。虽然不知道目前确切的位置,但肯定不是B市。 好在卤蛋看不懂自己的操作,这才让林徽真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就在林徽真准备掉调头,选个中低速慢慢往回飞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霍地看向一个方向,眉头皱起。 以着这只灵器飞舟上匿形隐息阵法的等级,外界至少化神期才能够感知到飞舟的存在。不过相对的,飞舟内部的人,除了主人以外,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也无法外放神识,感知外部环境。 林徽真的肉身修为虽然只有炼气五层,但元神已臻至渡劫后期巅峰,即使因为肉身强度,狠狠地限制了元神的发挥,他这随便一“瞄”,也能够轻易发现这里人千辛万苦想要封存隐藏起来的东西。 卤蛋:“喵?” 林徽真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旋即冲手中黑猫弯了弯唇角,道:“有些奇怪的东西,时间还算充裕,我们去瞧瞧,怎么样?” 卤蛋歪了歪脑袋,直接往林徽真的衣服里一钻,“喵”了一声。 高空中的飞舟调转方向,最低速向着南边继续飞去。 差不多两公里的距离,飞舟停住,林徽真抱着猫,悄然从飞舟跃下,无声无息地踩在密林中最高的那棵榕树上。 林徽真掏出手机,没有了飞舟阵法的干扰,他开启流量利用手机地图小程序给自己定了个位。 然后,林徽真嘴角微抽。 滇省,洱县。 十分钟,从华国之北冲到华国之南,是他低估了这只灵器飞舟的实力。 林徽真下意识拿华国的土地与天璟大世界比,却忘了,华国只是这个世界上众多国家之一,虽然领土广阔,还不是最广阔的那个。 果然,一会儿还是拿最低档的那个速度往B市方向行驶吧。 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林徽真看向刚才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卤蛋的脸蛋皱起,有些嫌恶地喵了一声。 只见到密林尽头那段坡度平缓的小山坡坐落着一座座吊脚楼,间或树木葱茏。扫一眼吊脚楼的数量,显然,这里是一个人口至少上千的寨子。 但让林徽真在意的不是这滇省随处可见的寨子,而是寨子的土地上氤氲出来,形如云霞的气体。虽然色泽妍丽,衬得整个寨子有如坐落在仙境中一般,却无法改变这些气体恶浊的本质。 那是瘴气,南疆密林之中最常见的一种毒气。这种瘴气,颜色越是妍丽,毒性就越是强烈。而林徽真眼下所见的瘴气形如云霞,瑰丽至此,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等级的瘴气。 这种瘴气,修行者尚避之不及,竟然还有人将寨子建在这上面,日日与这些瘴气相伴……等等! 这个寨子是不是太安静了? 林徽真眼眸微眯,正疑惑间,他就发现了一个正行走在寨子土路上的女人。 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相称不上漂亮,但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她的身上穿着宝蓝色半袖蝶穿花衣裳,下身则是凤凰纹样的百褶裙,衣裳上的绣工已经是无处不精,但令人侧目的却是她身上的银配饰—— 华美的簪花落凤银冠拢住全部头发,左右耳朵各三只的蒜蔓银耳环,颈上三只银项圈和一只百蝶穿花银压领,手腕上各带三只绞丝凤纹手镯,腰上则是双层凤蝶银围腰链,足踝上则各套三只同款的绞丝凤纹脚链。 不说别的,单看这些银饰,林徽真能盲猜一下,不远处的寨子是个苗寨。 无他,着实是苗家的银饰太过出名了。若不是林徽真眼力好,他看到的就不会是银饰的各个细节,而是阳光下足以闪瞎人眼的银光闪闪了。 但让林徽真在意的却不是这颇具民族特色的装扮,而是那个女人赤足在土路上每走一步,身上繁琐的银饰就会因为身体的摩擦而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当银饰间彼此摩擦的时候,浅绿色的灵光就会从银饰里逸出,驱散周围色泽妍丽的毒瘴。 女人这一身繁琐而厚重的银饰哪里是普通的装饰品,那分明是一件下品宝器!而勉强役使这套下品宝器的苗族女人,她显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提林徽真从她体内感知到的两个开光和一个筑基的气息,约莫是苗女养出来的虫蛊,单是她本人,已经达到了心动期。 不过,女人的心动期明显与林徽真以往遇到过的心动期修士要虚弱许多,要么她是受了伤,影响到了修为。要么是她寿元将至,修为开始倒退。 修行之人,从不能以外表来论年龄。 林徽真挠了挠卤蛋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女人身姿摇曳地将整个寨子的土路走了一遍,细碎的绿色灵光落在地上,周围的建筑物上。显然,她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灵光。 林徽真仔细看了看,很明显,在林徽真到来之前,这个女人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寨子,现在只剩下一小部分收尾。 林徽真抱猫偷窥的第五分钟,苗女走到了寨子的最高处。 那是一处石刻的祭台,祭台两侧各伫立着一座高大石像。石像各部分的细节如出一辙,服饰相同,动作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石像的头部。左边石像面部表情狰狞如同恶鬼,右边石像面部表情慈和悲悯。 两座石像各自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合力托着一只直径为五米的褐黄色皮鼓。 皮鼓上萦绕着灰白色的灵气,这是一件法器。 苗女飞身落在皮鼓上,她开始跳舞。 林徽真对这种叮铃当啷的舞蹈欣赏不起来,但也能够猜得出,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舞蹈,而是祭舞。而随着苗女每一次跃起,脚尖轻点皮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时,苗寨各处四散的绿色灵光就跟着震动一下。 等鼓声越发急促起来的时候,寨子各处的吊脚楼里响起了或高或低的应和声,纯白的生气与散落在寨子各处的绿色灵光融合起来,绿意越发浓郁,明明只是下品宝器级别的灵光竟有了中品乃是上品宝器的光彩。 而与之相对的那些斑斓瘴气,则被这些灵光驱散开来。 在那些瘴气被彻底驱散的时候,正是皮鼓上佩戴者华美银饰的苗女趴伏在鼓上,结束祭舞的那一刻。 “咯咯、咯——” 公鸡啼晓,之前还一片死寂的寨子仿佛一瞬间活了起来。 林徽真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以整个寨子活人的生气联合法宝灵光,镇压这片土地下的瘴气……这种操作,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滇省,洱县吗? 林徽真神识内放,戳了一下玉阆仙府中的神器崆峒印。 崆峒印安静如鸡地挂在树梢上。 “算了。”林徽真低语道,不管是崆峒印真没有感应到这里有什么,还是顾忌着林徽真目前炼器五层的修为,这里潜藏着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隔绝在南疆密林中的寨子,林徽真揣着卤蛋,回到了飞舟中。 飞舟调转方向,直向B市而去。 途中有经历了两次飞偏后,总算在九点的时候赶到了B市。而从昨晚十一点开始,阅兵队伍会经过的街道就已经开始戒严。 林徽真没有第一时间去TAM广场城楼上占个好位置,而是到其他并未受到国庆检阅影响的小吃一条街,带着卤蛋吃吃喝喝,快十点的时候才偷溜进TAM城楼上。 林徽真这一去不要紧,他倒是见到了不少熟人,比如钱家兄弟。钱家在政军商界都有着不俗的人脉,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还有张琼颖、葛潍潍以及其他林徽真没有见过却身负修为的人。 他们跟前来观礼的钱家兄弟不同,虽然站在观礼的位置,但目光一直谨慎地扫视着周围。 显然,华国对这一次阅兵仪式极为重视,除了防止普通人中的恐怖分子捣乱,还戒备着邪道之徒破坏这一次庆典。 而在TAM城楼上,除了那些经常在新闻中出现的国家领导人以外,边缘的位置还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林徽真微微挑眉,自打回到第一世,林徽真所遇到的妖怪修士,不管是正是邪,当属那个老者的修为最高。 心动后期巅峰,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比林徽真两个多小时之前在滇省洱县见到的苗女修为还要高一截。 城楼上的老者明显感知到了林徽真的存在,他抬眼看向林徽真所在方向,不过他晚了一步。 林徽真直接引来了玉阆仙府的力量,混淆了自己的存在。仙府屏蔽的力量下,林徽真淡然自若地抱着猫,换了个观礼的位置。 不过,林徽真瞧得清楚,那老者相信自己的直觉,并没有将感知到林徽真的事情随意翻过,而是手握法诀,嘴唇无声翕动。而林徽真之前所站位置的附近,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戒严线前站定。 “还真是谨慎。”林徽真小声嘀咕一句,揉了揉怀里的卤蛋。 这一次阅兵仪式从上午十点开始,到下午两点结束。林徽真抱着卤蛋看了一个多小时候,中途进了一次玉阆仙府,在府邸的一个房间里给卤蛋一些猫薄荷磨牙后,再出来跟林徽真看阅兵仪式的就变成了季芜修。 林徽真看得出来,季芜修对华国阅兵展示的武器很感兴趣。 天璟大世界与地球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如果一定要类比一下,那就是天璟大世界更像是华国的唐宋时期,而这样的时代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若无意外,还会继续持续下去。 地球人不见得比天璟大世界的凡人聪明,但天璟大世界的科技树就是迟迟没有点亮。比起高科技,普通凡人更高的追求就是求仙问道。 在林徽真看来,只要天璟大世界的灵气能够支撑诸多门派的存在,属于修仙者的时代就还会继续下去。 林徽真无法评价哪一边的世界更好一些,但站在修士的立场,比起因为末法时代灵气稀薄苦苦修行多年还不及在天璟大世界修炼一两年的境况,林徽真果然更欣赏天璟大世界。 当然,没有灵根的凡人更适合这个世界,科技改变未来嘛。 —— 林徽真和卤蛋在B市待了五天的时间。 这五天里,林徽真揣着猫将感兴趣的景点走了一个遍,特意买的相机里留下不少有趣的照片。有林徽真自己的,有季芜修,还有卤蛋的,各种单人、双人的照片,应有尽有。 林徽真决定回家后将这些照片都洗出来,挑两张好看的挂在墙上。 当然,只挑林徽真和卤蛋一人一猫的照片挂墙上。 不是林徽真不想挂自己和季芜修的,只是卤蛋是一只爱吃飞醋的小猫,当初因为身份证的事情就搞出一次自闭来,林徽真哪里舍得卤蛋再消沉一回。反观季芜修,如果挂他和卤蛋的照片能够让季芜修吃飞醋,林徽真绝对挂上一墙照片。 他和季芜修的合照,林徽真准备洗出来私下收藏。 等以后……嗯,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情。 五天的行程顺顺利利,就是各个景点的游客多了些,让林徽真见识了一把人口大国的威力。经历了两回排队排得连面瘫脸都快绷不住后,林徽真选择选择白天去各处名小吃地点吃吃喝喝加喂猫,夜里则揣着猫潜入那些景点,连那些禁止参观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也算是不虚此行。 全程唯一让林徽真有那么一点无奈又好笑的是,卤蛋竟然趁夜潜入了B市最大的野生动物园。要不是林徽真去得及时,卤蛋这只凶残的小黑猫就要对园中受到华国保护的野生动物下手了。 这绝对是那只蜜獾精的错! 没错,他家卤蛋从来那么乖巧可爱,对应着季芜修幼年时又乖又萌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动物园里,对那些老虎狮子出手。 它们完全没有出手的价值嘛。 即使某些妖怪脑壳有问题,竟然混在这群野生动物里,就它们那又干又瘪连点观赏价值都没有的妖丹,哪里值他家的猫劳累一回。 是的,林徽真赶到动物园后,不仅发现卤蛋准备下手的那只老虎是一头刚凝出妖丹不久的虎妖,还感应到了其他混杂的妖气,显然,这家动物园里野生动物中混入了不少妖怪。 那头被卤蛋盯上,差点中爪的虎妖瑟瑟发抖,哭得那叫一个鼻涕一把泪一把。 从它的口中,捏着卤蛋肉垫的林徽真方才得知,他们这些妖怪都是从属于妖盟的妖怪,在动物园待着,一是因为这里包吃包住,二是可以顺便观察人类,为日后化为人形进入人类社会打下基础。 说起来,如果它们的本体各种原因不适合当宠物,其实给普通人几年宠物是更好的学习融入渠道,适合它们这种没有家族支持,只能靠着妖盟前期接济与保护的普通妖怪。 当然,这种接济与保护不是免费的,等妖怪在人类社会站稳脚跟,就是他们努力赚钱回馈妖盟的时候。 妖盟就是靠着这种前提投入与收取回报而不断壮大,令其他遵循大自然弱肉强食法则的妖怪族群以及一些专门狩猎妖怪的修士投鼠忌器,想对它们出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扛住妖盟的报复。 只是,道理林徽真都懂,但看着这群妖怪在动物园里混吃混喝,他的心中还是会生出一种无比复杂的感觉。 天璟大世界的妖修就没有这样的,噫。 林徽真不让卤蛋对那些妖怪、动物出手,卤蛋明显不太高兴。 这段日子里,林徽真的各种花销,卤蛋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个动物园里有那么皮毛光鲜的动物,逮两只干掉,扒皮卖钱,上秤卖肉,简直一本万利。 好在林徽真现在对卤蛋那点小心思摸得挺透,当即在卤蛋面前表达了自己对那些妖怪皮毛的鄙夷,哄得卤蛋喵喵直叫,直往林徽真的怀里钻。 虽然差一点出现卤蛋效仿蜜獾精,血洗B市动物园的一幕,但总体的旅程还是很完美的。 在B市内的第六天,林徽真准备带猫回家。 这一回,林徽真不再担心跑偏了的问题,因为飞舟抵达过的地方就像是地图被点亮了一样,从B市到云城,可能连五分钟都用不上就到家了。 前提是,林徽真没有接到钱琮清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钱琮清支支吾吾,在林徽真不耐催促下,那小子才小心翼翼地表示,他在B市遇到些棘手的事情,想求他帮忙。 林徽真挑高了眉头。 对于钱琮清而言棘手无比的事情,正与顾弯弯有关。 第63章 比起明明跟他有着青梅竹马, 哦不,竹马竹马兄弟情谊的发小因两年前一场车祸而幡然醒悟, 毅然疏远他这个纨绔子弟,视当年种种为耻辱,当起他们当初曾经最不屑一顾世家名媛的顾弯弯, 如今站在钱琮清眼前, 种族非人却说出了他当年跟发小约定的女鬼弯弯, 孰真孰假, 钱琮清神经虽粗,但人不傻。 如果这是一个真正唯物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世界,钱琮清没准还能多挣扎一下,但他自己都引气入体, 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了, 远在B市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顾弯弯不是真正的顾弯弯,而是被恶鬼夺舍后的假货的, 似乎也不那么让人惊讶。 虽然这个女鬼的性格也挺不顾弯弯的, 但钱琮清将心比心,考虑一下恋爱使人降智的可能性, 内心的天平已经偏向了眼前这个女鬼弯弯。 只是,没有证据, 钱琮清行事再嚣张纨绔, 他也不能冲到那个顾弯弯面前, 当众质问。尤其钱琮清听到了一些风声, 如赵家、孙家、李家这等家世不逊于钱家的家族, 家族的长辈以及跟钱琮澜一辈的世家子,都对顾弯弯表现出极大的好感。 虽然华国法定结婚年龄是女二十岁男二十二岁,但华国上流社会的世家从来秉承着及时下手的理念。哪怕一时不能结婚,先将婚订上。 如顾弯弯这样受到不少世家同时追捧的名媛并非没有,但那大多是赵钱孙李这四大世家出来的。顾家只是个小家族,哪怕自从顾弯弯入了各家的眼后,顾家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风头一时无两。 因为女鬼弯弯的事情,钱琮清想要用他哥的人脉调查了一下B市的顾弯弯。等钱琮清带着郭明睿和女鬼弯弯一同回到了B市,顾弯弯的资料就摆在了钱琮清的面前。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首先是顾弯弯原本的背景资料,真是复杂又狗血。钱琮清从跟顾弯弯的相处中能够猜出她家内部并不怎么和谐,但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狗血一盆盆的。 不是钱琮清不关心朋友,而是他从来不会调查自己身边的人。钱琮清曾经不止一次跟顾弯弯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一定告诉他,但顾弯弯性子硬,从来没有对钱琮清诉过苦。 钱琮清从来不知道,顾家那么一丁点的小家族内宅斗玩得那么溜。 顾家家主名叫顾墨书,膝下有三个子女,两女一男,顾弯弯居长,然后是顾茗月与顾茗安姐弟俩。其中,顾弯弯的生母并非现在的顾家夫人,与顾茗月、顾茗安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说起来,顾家这位夫人姓钱,名叫钱宁薇,跟钱琮清沾亲带故能够算个远房亲戚,祭祖的时候能够远远看上一眼,但完全没有机会可能跟钱琮清搭上话的那种。 翻遍顾弯弯父母的背景资料,钱琮清完全能够送顾家主一个“渣”字。 顾墨书与钱宁薇早有婚约,算是家族联姻,但顾墨书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勾搭了当时大学的校花,满口花言巧语,表示自己走肾又走心,毕业就结婚。 校花哪里见过这架势,被顾墨书哄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临近毕业的时候,钱宁薇到大学里抓了一把奸,这才打碎了校花的爱情梦。 可叹明明是顾墨书欺骗在先,婚约在身却在外劈腿,但钱宁薇不找顾墨书的麻烦,只针对校花。反正在她看来,男人走错路都是其他女人勾引的,她男人虽然没管住下半身,但校花这个狐狸精更可恶。 而顾墨书,他在钱宁薇找来后就怂了,指天发誓自己是被校花勾引的,他只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校花被逼得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回到家乡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渣男的孩子,当然不生! 只是到医院检查了身体时发现,她的体质不好,如果做人流,有很大可能会让她今后无法再做母亲。于是,她只能捏着鼻子生下了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顾弯弯。 虽然是自己怀孕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校花一想到孩子血缘另一半就恶心,再者她才二十二岁,大好的年华,当未婚妈妈的风险太大了。 不放心孤儿院的环境可能是一个原因,想要恶心一下渣男和那个疯女人可能是另一个原因,那个校花找人将顾弯弯送到了顾墨书那里,附带出生证明以及顾墨书当年勾搭她时候写下的情书。 这一手,成功恶心到了钱宁薇,却也成功勾起了顾墨书对校花的一点情谊,慈父心发作,说什么也要留下顾弯弯。 其实,在顾弯弯遇上钱琮清之前,顾弯弯这个顾家大小姐过的日子比起家里佣人还不如。 她比不上顾茗月会撒娇卖嗲,比不上顾茗安身为男孩被顾墨书看重,再有一个怎么看她都觉刺眼的顾夫人和自诩慈父其实凉薄的父亲,顾弯弯从小到大的日子可想而知。但她自己脾气够硬,虽然因此越发不受顾墨书待见,却成功地长到了十岁,跟钱琮清对上了脾气。 直到两年前的那一场车祸。 幸运存活下来,连伤都只是简单擦伤的顾弯弯就像是开窍了一样。她虽然断了跟钱琮清的交情,但却让顾墨书对她充满了愧疚,在顾家的地位也踩着顾夫人和顾茗月直线上升。 顾弯弯出门买东西,遇上个李家少爷,两人差点被歹徒绑架,为救李家少爷,受了点轻伤,却因此赢得了李家少爷跟李家上下的好感。 李家少爷带着顾弯弯参加圈子里的马场小聚会,哦,那一次,钱琮清也在,见顾弯弯刚跟他断交就搭上了李家人,没有掀桌都是钱琮清顾惜当年的情谊,但也呕得慌,提早离席。 钱琮清走得早,没有看到孙家小女儿因胯下马匹发疯,差点受伤,还是顾弯弯凭借着机智与勇敢救下了孙家小女儿,赢得了孙家少爷的友谊。 因擅长养兰花而被赵家老夫人欣赏,因在古琴上的造诣被国乐大家赞誉……总之,顾弯弯短短时间里亮出了各种技能,俨然成了被嫡母打压,明明知书达理聪慧可人却为了顾家和谐而各种忍让,由着嫡母一盆盆泼脏水的“傻姑娘”。 钱宁薇各种苛待顾弯弯的行为在被顾墨书发现后,痛心疾首的顾家主跟她大吵了一架,钱宁薇因此精神就不太好了。后来竟然想要毒杀全家,好在发现得早,除了顾茗安因为送医不及时,虽然保住了命但落下点病根以外,顾家并无伤亡。 钱宁薇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人赃并获不说,还对自己干的事情直言不讳,别说顾墨书恨得咬牙,就连钱宁薇的娘家因此恨透了钱宁薇。 顾念着这些年的情谊,顾墨书没有跟钱宁薇离婚,只将钱宁薇送进了疗养院中,顾家的主要培养目标也从顾茗安转移到了顾弯弯身上。至于顾茗月,因为她对长姐不敬,哪怕顾弯弯不在意,但顾墨书却不愿容忍自己的女儿如此无理取闹,直接将人关起来教育。 钱琮清目瞪口呆。 因为顾弯弯后期加入的圈子跟钱琮清一贯的纨绔圈子格格不入,即使钱琮清听到了些许风声,但了解得并不全面。更因为自己跟顾弯弯的过往,他在心里发了狠。他身边的人,只要不想得罪钱琮清,没有人会将顾弯弯的事情拿来跟钱琮清说,这也让钱琮清完美错过了顾弯弯身上这一出出的大戏。 而如今,看看这两年来“顾弯弯”干出来的事情,绝不是他认识的爆炭脾气能够干得出来的。 虽然钱琮清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情商智商的距离,相差太过悬殊了。可再难对付,也不能由着那恶鬼继续占据顾弯弯的身体,让她一直做一个孤魂野鬼。 想想“顾弯弯”在B市混了两年的时间,道协的总部就在B市,长驻B市的道协天师有时也会以道学世家子弟的身份出席一些宴会,遇到过那个“顾弯弯”,但愣是没人看出问题,可见恶鬼道行。 钱琮清思前想后,决定自己亲自会一会“顾弯弯”。 说到底,钱琮清虽然信了女鬼弯弯九成,但他还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亲自判断一下。 四号晚上的时候,圈子里聚会,钱琮清带着仔细藏好所有阴气的郭明睿去了,女鬼弯弯则留在钱琮清在B市的小别墅里等消息,主要怕她见到冒牌货太激动,坏了事。 钱琮清见到了现在的“顾弯弯”,他几乎认不出那是跟自己玩了三年,关系很铁的发小。虽然她也就十六岁,但一颦一笑尽是浑然天然的纯真与妩媚,矛盾却动人。 钱琮清上前搭讪,陌生的感觉,心中信了十分。 但郭明睿那边,他却看不出这个“顾弯弯”半点异常之处。 所谓夺舍,是指一些强大鬼魂强占生人躯体,将原主灵魂挤出,鸠占鹊巢。虽然普通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夺舍后的身体与灵魂永远无法达到原本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就像是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违和感始终存在,容易被五感敏锐的修行者所感知。 当然,也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够发现夺舍的情况,这跟夺舍肉身的灵魂高明程度与修行者的修为有关。 郭明睿修行鬼道之术,本就与灵魂方面息息相关,他属于感知极为敏锐的那类修士。但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顾弯弯”没有丝毫异常,灵魂与肉身的契合度天然完美,完全不像是夺舍的情况。 虽然心中惊诧,但郭明睿相信弯弯的话。再结合钱琮清的看法,嗯,他们不免怀疑到别的地方。 比如,当初那个校花真的只生了一个女儿?万一是双胞胎呢? 他们的脑洞开得也是比较大了,就连女鬼弯弯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现在这个“顾弯弯”是她未曾蒙面的双胞胎姐妹。 虽然有了这样一个看上去很靠谱的猜测,但钱琮清并没有带着女鬼弯弯见“顾弯弯”,主要是担心,万一他们猜错了,郭明睿之所以没有看出端倪是因为占据了顾弯弯身体的恶鬼太过强大,擅于伪装。撕破了脸,女鬼弯弯就危险了。 是不是双胞胎姐妹的问题,钱琮清派人继续调查,顺带让人查了顾弯弯生母的近况,亲戚都没有放过。 调查结果很快摆在了钱琮清面前,没有双胞胎,顾弯弯生母已经再婚,跟现在的丈夫生了一个儿子。校花亲戚方面,她只有一个哥哥,哥哥有一个跟顾弯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但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钱琮清无奈之下,只得请出了张家的老太爷。 张家老太爷,就是当日国庆大阅兵的时候,唯一一个站在TAM城楼上,修为距结丹只有一步之遥的老者。整个道协,当属张家老太爷的修为最高,这是张家人丁凋敝,远不及其他天师世家繁茂却能够稳稳占据一脉资源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老神仙不是谁开口一句就能够请出山的,十年前的批命,是钱琮澜拿出了让老神仙无法拒绝的东西,所以才破了例。而钱琮清不久前的死劫一事,其实与当年有着关联,张家老太爷这才出面,将钱琮清一起打包送去了云城。 认识到了新世界,又有钱琮澜给他的华国修行界的各种情报资料,钱琮清现在已经明白了道协在华国的真正地位,对能否请出张家老太爷一事,他也没底。只钱琮清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到张家,还未求见,张家的大门就开了,门房客客气气地将钱琮清请了进去。 张家老太爷愿意跟钱琮清走一趟,唯一的要求就是见一面钱琮清的师父。 钱琮清当时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差点以为是女神或是那个烦人精跟张家老太爷告了密。 张家老太爷没有故作高深,只笑呵呵地跟钱琮清解释了一下。修为到了张家老太爷这个地步,除非钱琮清身上佩戴着高明的匿息符或是钱琮清本身修为要远远高过他,不然,看他修为深浅只是一眼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张家老太爷看了钱琮清的面相,他的面相已经混沌难辨,显然与某些他无法观测的存在纠缠在一起。哪怕他拼得重伤,也再无法从他的面相里观测他的日后吉凶了。 这样的存在,怎不让张家老太爷好奇。 钱琮清的脸当时就青了。 当日师父让他们以道心发誓,不让他们向外人泄露自己的事情。钱琮清是没有泄露过,但被人看出来……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好在张家老太爷脾气温和,只让钱琮清告知他的师父,见与不见,看钱琮清师父的意思。 B市某家酒店里,林徽真挑了挑眉,看向开启公放的手机,道:“所以,你是来递话的?” “哈,哈哈。”钱琮清干笑两声,道:“帮张老太爷递话是一个方面。”谁叫老人家也是他未来的太爷爷呢,“还有一件事,那个,师父……” 钱琮清用力地攥住手机,低声道:“您能不能看一眼顾弯弯?” “哦?” 钱琮清当日上门就是请张家老太爷掌掌眼,看那个“顾弯弯”是不是被恶鬼夺舍的。 张家老太爷事先见了郭明睿和女鬼弯弯一面,郭明睿这个鬼道传人暂且不提,但女鬼弯弯,张家老太爷仔细检查过,她不是滞留人间的死魂,而是脱离肉身太久,身上沾了太多死气的生魂。 既是生魂,那意味着她的身体还活着。 张家老太爷取了女鬼弯弯一缕混合着死气的气息,然后找了个机会在路上“偶遇”了“顾弯弯”。 张家老太爷完全看不出这个“顾弯弯”的端倪,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灵魂与肉身的契合度完全是正常人的水平。若是那一缕气息对着“顾弯弯”起了反应,他几乎以为是钱琮清他们想多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张家老太爷对“顾弯弯”用了缉拿恶鬼的小法术,后遗症是让活人反胃,干呕欲吐,但“顾弯弯”什么反应都没有。 既没有被打出的恶鬼,也没有活人经受术法后遗症的表现。 反倒是张家老太爷被术法反噬,受了一点轻伤。 连张家老太爷都折戟了,钱琮清只能向林徽真求助。 钱琮清遇事从来不向林徽真求助,就是担心这个师父嫌他麻烦,别整得记名弟子没有升级成亲传,就被师父清理门户了。 再者,扫地、呸,三丰真人啊,是随便一点小事就能够打扰的吗? 钱琮清在电话那头唾沫横飞一顿彩虹屁,却看不到电话这头的林徽真,自打听到“夺舍”二字,他的眼眸就变得晦暗阴沉起来,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冰冷。 正在酒店床铺上抻腰的卤蛋明显感觉到了林徽真的异常,连忙爬起身,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的肉垫按在了林徽真嘴唇两边,一下又一下地按着。 “喵……” 卤蛋深碧色的猫眼担心地看向林徽真,黑色的长尾巴绷得笔直。 林徽真垂眸看向卤蛋,眼神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他抬手揉了揉卤蛋的脑袋,低下头亲昵地蹭了一下卤蛋的鼻尖,无声地道:我没事。 随即,林徽真打断了钱琮清喋喋不休的马屁,道:“我现在就在B市,你那边安排时间和地点,短信发给我就好。” “好的,师父,遵命,师父……咦?现在就在B市?”钱琮清瞪大了眼睛,“您现在就在B市?!” 他怎么不知道!!! “挂了。”林徽真干脆利落地堵住钱琮清的话头,直接按了电话。 将手机往床头随便一扔,林徽真躺倒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将卤蛋拢在怀里,一顿搓揉。 “喵,喵嗷!” 卤蛋被林徽真一顿操作给弄懵了,等他意识起来应该反抗的时候,林徽真已经将皮毛乱糟糟的卤蛋给抱在怀里,想要反抗的爪子在林徽真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后,犹豫着,抻长了前爪,轻轻拍了拍林徽真的头发,似在安慰。 “喵……” 许久之后,林徽真的声音淡淡响起。 “我没事。” —— 夺舍,在天璟大世界里算不上什么罕见的情况。 修士修行,动辄百年千年,寿数是普通凡人无法想象的漫长,却并不是普通人所想象的寿与天齐。 筑基期之前,不过是有点手段的凡人而已,他们的寿数跟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不过百年而已。 晋入筑基期后,多一百年寿元。其后每一个大境界,大概能够增加百年或是五十年的寿元,直到金丹期。 金丹期,寿五百载。 元婴期,寿一千载。 出窍期,寿一千五百载。 化神期,寿两千载。 等渡劫期之时,寿五千载。 修士的寿数能够随着修为渐深而增加,但并非没有尽头。当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无法突破,再强大的修士也会日渐衰弱,最终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凡人将死之时不想死,修士亦是如此。 寿元将尽之时,不甘死去的修士就琢磨出两条路来。 一是转世。 天璟大世界没有什么天庭地府,生死轮回一向是由天道法则驱使。在寿元消耗殆尽之前,抽出身体真元,封印前尘记忆,顺从天道进入轮回。再有擅长卜算的修士寻到投胎婴孩,早早带回修行,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只是,转世的风险不小。谁也无法确定转世后的身体资质如何,有没有灵根,能不能修行。 而且,转世后终其一生也没有恢复记忆的修士,或是承受不住前生修为浇灌的修士比比皆是。 于是,有的修士就琢磨起歪门邪道的东西,比如,夺舍。 夺舍好啊,比起转世的种种风险与不确定,夺舍可以事先确定年龄、性别、长相、家世、灵根、根骨,还能够保留原本元神的心境修为和记忆,不比转世要好得多? 但被夺舍的人,何其无辜! 旅馆的穿衣镜前,林徽真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眸光晦暗而冰冷。 林徽真今天没有穿运动服,而是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袖衬衫和卡其色休闲长裤。 运动服穿着本就显脸嫩,要不是林徽真为了揣猫方便,他根本不会在出门的时候穿运动服。 钱琮清的短信昨晚就传到了林徽真的手机上,上午十点,B市帝安马术俱乐部。 为了将那个夺舍了顾弯弯的家伙骗到那里来,B市家世不俗的那群世家子都得到了邀请。 第65章 晋江独家 帝安马术俱乐部是赵家名下产业, 地处B市西南郊区, 占地150亩, 拥有八十余匹带血统证明的马匹, 名下会员皆是B市世家圈子里的人,想要申请会员, 老资格的会员推荐以及本身资质、家世、财富缺一不可。 今天上午,帝安马术俱乐部会举行一场马术比赛, 当然不是什么专业的比赛,就是俱乐部牵头,给那些世家小姐、公子哥儿们一个聚在一起联络感情的机会。 这样的场合无疑是培养人脉的好机会, 能用这种方法将“顾弯弯”引来, 还是钱琮清找了钱琮澜帮忙。 钱琮澜虽然姓钱, 但他的生母是赵家的大小姐,而赵家老爷子一向看重自己这个外孙子。办一场小型马术比赛, 邀请各位会员参加,不过是小事而已。 林徽真从昨天起心情就不怎么好。 如果说, 修真界中, 有什么比杀人屠城来炼魔功的修士更让林徽真厌恶,那一定就是夺舍他人的家伙。 那种人渣, 呵…… 林徽真系扣子的动作越来越慢, 气息也越发危险起来。 就在这时,淡淡的剑心寒兰香气忽然萦绕鼻尖,一只手覆在了林徽真按着扣子的手背上。 林徽真愣了一下,他抬起头, 看向身边的男人。 容貌姝丽的男人今天的打扮与林徽真有些相似,黑色西裤,藏蓝色衬衫,单薄布料勾勒出来的漂亮身材一点也不让林徽真羡慕,只让林徽真生出探索的欲望。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林徽真就是对季芜修存着些许心思,越是接近,心里就越是躁动呢。 毕竟是单身了三百多年的单身狗,连五指姑娘都没有亲近过。幸亏修真界多的是为了成仙而孤生的修士,总有修士因为功法至死都保留元阳之身,这才让林徽真不至于太过格格不入。 ……咳,其实就是有垫背的,让林徽真心中有一点安慰。 但现在,随着年龄的生长,身体的发育,再有一个符合自己内心一切期待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变身成猫的时候更是各种亲昵依赖,林徽真内心不躁动就怪了。 虽然因为季芜修的接近,心偷跳了半拍,但林徽真的目光依旧平静,淡淡地看向季芜修,不语。 季芜修冲林徽真弯了弯唇角,温热的手掌从林徽真的手背滑过,指尖则抵在林徽真衬衫的纽扣上,慢慢道:“我来帮你系吧。”顿了一下,季芜修字正腔圆地念出了林徽真的名字,“林徽真。” 这一回,林徽真的心脏停了一整拍。 棕黑色的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片刻后,林徽真冷静地开口道:“可以。”同样顿了一下,林徽真移开手掌,若无其事地补充道:“季芜修。” 季芜修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穿衣镜前,微微低头,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拈住纽扣,开始帮林徽真系扣子。 虽然跟季芜修“亲密”接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季芜修保持着人形,还是清醒着进行的,却是第一次。 林徽真微微抬眼,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季芜修姝丽却英气的面容,微垂的眼睫如小刷子一样遮住了那双恍若沁在清泉中的深碧色眼眸。 然后,林徽真就忍不住有些心塞了。 因为,季芜修为了给他系扣子,他是低着头,垂着眼的!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林徽真矮啊! 虽然林徽真如今已经一米五九,比修真界那会儿还要高了,但他比起季芜修,还是矮了一大截。 林徽真的个子虽然不高,身板也有些单薄,但这只是少年人身量没有发育完全的缘故。事实上,林徽真身材各部分的比例很好,已经能够看到日后肩宽腿长的雏形。 毕竟林家的好基因摆在那里,这里特指的是林家七房的基因。 林徽真看过他父亲的画像,无疑是一个大帅哥,照着镜子挑挑拣拣,林徽真的鼻子和下巴就有父亲的影子。母亲也是个大美人,林徽真嘴唇就跟母亲很像。 当然,修士很少有长得丑的,修为越高越是好看,除非故意将自己往老或者丑折腾。毕竟,修炼的过程就是以灵气淬炼身体的过程,有什么杂质都在反复地灵气冲刷中排除,一白遮百丑不是随便说说的。再加上碎丹成婴这个能够易形改貌的机会,虽然没有整容那么夸张,但微调之后总会好看几个台阶。 说实话,林徽真十四岁之前,从来没有为身高苦恼过。在他看来,十四岁就快一米六已经是很不错的身高。而且,他父母的基因摆在那里,他娘亲都有一米七,再有现成的证据,也就是他哥摆在眼前,林徽真估摸着,哪怕他长不过他哥,最起码也得有个一米八。 可世事就是难料! 好在,现在重新长高的机会放入了他的手中,再有这么一个在身边不断激励他长高的人,林徽真觉得,不突破一米九简直对不起他重来这一回。 季芜修完全不知道林徽真已经想到了身高那里,他的嘴唇微抿,眼睫低垂,看似在认真地帮林徽真系扣子,实际上,被长长眉睫挡住的眼眸里满是懊恼的情绪。 既不是百花宫那些整日琢磨着勾搭人的女修,又不是随从婢女小厮,突然上前帮人系扣子算什么! 只是,当时的季芜修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谁叫在换好了衣服,从隔壁房间里走过来的季芜修在看到站在穿衣镜前的林徽真时,虽然林徽真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淡,但季芜修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他此刻晦暗冰冷的情绪。 季芜修不知道林徽真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但他却下意识走过去,抬手覆在了林徽真的手上。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季芜修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下已经是林徽真微凉的手背,抬眼则是林徽真略带诧异的眼眸。 ……除了系扣子这个理由,他还能说什么? 比起这个好似讨好玄真尊者的行为,季芜修真实的想法才不能表露出来。 太近了,都是卤、呸,黑猫的错! 季芜修选择性遗忘卤蛋就是另一个他。 一个还没有因为时间与过往将情绪尽可能掩埋,漠然直视整个世界的他。 季芜修很快系好了扣子,他后退一步,沉声道:“好了。” 林徽真扫了一眼系得整整齐齐一直到喉结下方的扣子,这穿法不仅古板,还有些勒脖子,但林徽真还是清了一下嗓子,道:“很好,多谢。” 季芜修一脸镇定:“小事而已。” —— 林徽真和季芜修来到帝安马术俱乐部的时候,钱琮清已经等在了俱乐部门口。 一见到两人,钱琮清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大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道:“师父上午好。”而后看向季芜修,眼神里并没有什么畏惧,同样小声地道:“季先生,上午好。” 虽然钱琮清平日里瞧着有些混不吝,实际上,他从来拎得清。当初季芜修是威胁了他们,有杀人封口的意图,可到底也没有动手。而且,钱琮清还记着呢,当时可是这位将他从蟒蛇嘴里救下来的。 钱琮清从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季芜修既然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态度当然好了。 季芜修顿时挑高了眉头,他还记得当初钱琮清惊恐的小眼神呢。虽然事后他见过,哦,确切地说,是卤蛋见过钱琮清几次,但卤蛋的身上一直罩着障眼法,钱琮清看不到,而卤蛋对他也没有瞟一眼的兴趣。 他倒是没想到,当初被他用气势压了一下,钱琮清非但对他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反而似是记住了当初他出手救他的恩情? 有些傻。 但比起某些包藏祸心两面三刀的小人,果然还是这个钱琮清要顺眼许多。 玄真尊者会收他做徒弟,还就付出了那么一丁点的钱,果然是因为钱琮清本身就有出众之处吗? 季芜修看向钱琮清的目光里不禁带上了审视的意味,没有过多的侵略性,只是温和的打量。 钱琮清:“……” 这眼神什么意思? 他有些慌。 而一旁,林徽真因为钱琮清对季芜修的态度,心里对这个记名弟子又多了一分满意。 记名弟子跟心上人之间的地位,那是不需要比较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媳妇只有一个,徒弟可以随便收。 林徽真对着钱琮清时的表情难得温和了一些,他微微颔首,道:“早。” 钱琮清霍地扭过头,一脸惊悚地看向林徽真。 回应了! 师父回应他了! 师父跟他说早了!! 然而,这一声“早”,竟然还不是一声。 因为季芜修勾了勾唇角,也微微颔首道:“早,钱公子。” 钱琮清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大佬别这么客气,叫我……叫我小钱就好了。” 比起钱公子这个让他不自在的称呼,小钱虽然难听,但最起码还叫的出口。 季芜修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好,小钱。” 林徽真道:“顾弯弯到了吗?” 钱琮清立刻点头道:“到了,师父,两个顾弯弯都到了。” 安全起见,钱琮清拿着他哥俱乐部副部长的权限,昨天晚上就将郭明睿和女鬼弯弯安排到俱乐部的高级套房里。而从那个房间的落地窗旁,他们能够看到马场边的情况。 九点半,也就是十五分钟前,“顾弯弯”由李家少爷陪着也到了俱乐部,如今正在马场边缘选马下注。 这种非专业的马术比赛,这群小姐公子哥当然不会亲身上阵。他们没事儿来这里跑跑马消遣一下也就罢了,这种有着一定危险性的赛马比赛,哪敢让他们自己来。哪一个磕了碰了,即使帝安马术俱乐部的后台再大,也不好处理。 当然,邀请诸位会员前来也不尽是押注赛马,赛后会有一场表演赛,全凭会员自愿展示马术技巧。 说话间,钱琮清引着林徽真和季芜修走到了马术赛场边上,一群世家来的公子少爷或是手扶赛场围栏观察栅栏里面的赛马和选手,或是坐在遮阳伞下轻声笑语,气氛要比一般宴会要轻松许多。 不过,看似气氛不错的聚会却并不怎么和谐。林徽真打眼一看就能够看出来,在场的人差不多分成了两派,一派精英分子的模样,谈吐举止十分矜持。另一派则显得放荡一些,高声谈笑嘻哈说闹。而且,两派的人都瞧对方不怎么顺眼,纵是没有撕破脸,也冷着对方。 林徽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围栏边上正跟一个穿着西裤白衬衫的高挑男人说着什么的娇小少女。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 钱琮清带人过来的事情,很快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毕竟是钱家二少爷,哪怕钱琮清一贯没有什么靠谱的名声……这就巧了,今天有一半的会员都不是什么靠谱名声的世家子。再者,钱家的家世摆在那里,有钱琮澜在,哪怕钱琮清再荒唐,他也摆得平,更何况,钱琮清行事还算有分寸。 或者说,B市真正称得上荒唐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这家俱乐部。 众人看向钱琮清带来的两人,眼睛一亮。 无他,着实是林徽真与季芜修太过出色一些。 林徽真虽然身量不高,少年模样,脸完全没有长开的样子,但他一身上位者的气质不是普通人类世家能够养出来的。往日里林徽真有心收敛,最多看着不好亲近。但今天林徽真心情不佳,属于玄真尊者冷漠威严的气息只泄露一丝就令在场众人纷纷侧目,就连钱琮清明显做低伏小的态度看在其他人眼中也觉得很正常。 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个少年,但看看他的气势,看看钱家二少的态度,绝对不是普通人。至于B市的圈子就这么大,为什么他们会不认识这个少年,嗯,一定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还有季芜修,季芜修本就容貌气质极佳,走在林徽真的身边也没有埋没了自己,不少世家小姐远远看着季芜修便觉怦然心动,眼珠不错地盯着他,并挖空心思地思索,最近娱乐圈里哪张小鲜肉的脸能够跟眼前这张对上。 不怪他们将季芜修联想到娱乐圈里的人,这么长的头发,难道不是为了演古装剧而接的假发? 钱家二少的朋友里面有陌生脸孔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上一次孙家宴会,钱琮清就带了一个干瘦的少年一起去,他们挖遍了所有的记忆也没有找到能够对上脸的世家子弟。 结果,钱琮清当场解惑,他们才知道,那个郭明睿原来是钱琮清在云城的同班同学,这一次国庆节被钱琮清邀请到B市游玩,顺道过来见见世面。 很多人一听就没了兴趣,云城巴掌大的小地方,能够出来什么人!不过又是靠着讨好钱家二少妄图挤进世家圈子里的家伙,没有自知之明。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但自己立得住的基本上没有。 尤其那个郭明睿阴阴沉沉的,跟他说两句话就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入了钱家二少的眼。 一时间,对于钱家二少品位的探讨,俨然成了圈子里的主流话题。 不过,等着好事人查出郭明睿的出身,还没等嘲讽两句就看到了郭明睿目前挂职的地方,顿时就闭紧了嘴巴。 道协不想彻底逼反郭明睿,自然不会将他鬼道传人的身份摆出去。为了更好地监控郭明睿的成长,道协就将郭明睿挂到了道协的预备役天师队伍里,目前享有道协临时工的待遇。 未免这个未成年鬼道传人走错路,道协方面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今天这两个,却是真真正正地引起了世家圈子的注意。 两人的外貌与气质是一方面,钱琮清的态度则是最重要的一点。 当即就有往日里跟钱琮清关系尚可的人走过来,跟钱琮清打过招呼后,言笑晏晏地看向林徽真和季芜修,道:“二少,不介绍一下吗?” “这是我同学兼……”钱琮清若无其事地顿了一下,继续道:“姓林,称呼一声‘林先生’便可。” 钱琮清主动帮眼前的人挑了一个敬称。 来人:“……” 林先生?什么来头?世家圈子里有姓林的大家族吗? 好像……没有吧? 钱琮清抬了抬手,示意来人看向季芜修,道:“这位是林先生的远房表兄,姓季,你称呼一声‘季先生’吧。” 来人:“……” 弄了半天,除了知道这一个姓林,一个姓季以外,别说什么来路,他连全名都没有要到。 这算什么? 主动当了出头鸟的青年无语凝噎,干巴巴地叫了人,面上的表情僵硬无比。 钱琮清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什么身份,他师父和师父的属下什么身份,钱琮清在此,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套近乎的机会。 钱琮清引着林徽真和季芜修,直接走到他一贯混着的纨绔圈子里,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林徽真和季芜修的身份。当然,始终是林先生和季先生,慎重而恭谨的态度让这群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也有些懵。 不过,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但始终在各自家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纨绔子弟,他们也不是傻的,有时候,他们的表现只是在传递一个态度,这一个个都精着呢。 钱琮清的态度摆在这里,再加上林徽真和季芜修看似平平淡淡却莫名让他们心里发怵,仿佛见到了家里的爷爷辈的长辈一般的气势,这一个个纨绔子弟以着让旁人瞠目的速度窜起来,内心略微惶恐,面上却带出了谄媚的笑容,道:“啊呀,林先生和季先生啊,您二位请坐,快请坐。” 纨绔圈子里爆发出了诡异但热烈的好客之情,直让不屑与他们坐在一起的众人忍不住看过去,目露疑惑。 注意到这边异常气氛而回头看去的人中,就有“顾弯弯”。 当“顾弯弯”注意到被一众纨绔子弟簇拥在中间的林徽真和季芜修时,她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机械中透着狂喜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 【宿主编号PHNV1414141,在你三点钟方向97.62米的位置上,发现气运值高达九十九的气运之子!】 【什么?】“顾弯弯”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林徽真,但那点失控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压了下来。她垂下眼,一迭声地问道:【他的气运值是多少?九十九?!你没有看错吧?哪怕是主角钱琮澜的气运值也才七十一啊。】 【什么叫才七十一。】那个声音不满地道,【各个世界天命主角的气运值在六十五与七十五之间不等,七十是正常水平,一生顺遂无大风大浪。比七十多一两个数值,相对宝运、桃花运、亲缘运会跟着成倍增长,七十一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数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七十一跟九十九也未免差了太多。】“顾弯弯”心中激荡,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我走了那么多个世界,从来没有碰到过气运值九十九的主角……等等!】 “顾弯弯”眉头微蹙,神情不解:【不是说钱琮澜是主角吗?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比钱琮澜气运值还要高的人?】 “顾弯弯”的疑问成功让那个声音沉默下来,片刻之后,那个声音有些迟疑地道:【锦鲤成精了?】 那个声音渐渐有了底气,继续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我刚才查阅了一下系统论坛,发现有一些宿主发现过这种情况,一些未在剧情里出现过的人拥有比主角还要高的气运值。听我的,这就是送上门的大笔积分,主线剧情积分要弄到,这个锦鲤支线也不要放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现在,走过去,借着跟钱琮清搭话的机会认识一下那个锦鲤,拿出你的女性魅力,将他立刻拜倒在你的脚下!】 显然,那个声音对于任务的热情要比“顾弯弯”还要积极,它现在盯着气运值九十九这个数字就像是盯着一块喷香的红烧肉,就指望着宿主争气,给它啃下一块尝尝味道了。 做任务,从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顾弯弯”定了定神,直直地看向林徽真……身边的钱琮清,她没有动,面上的表情却调节为复杂与忧郁。 她旁边的李家少爷以为“顾弯弯”是看到儿时好友钱琮清而心生复杂。哪怕钱琮清再不争气,也是当初“顾弯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好友。 思及当初,李家少爷越发看不起钱琮清了。谁叫钱琮清连他哥一半都不如,眼皮子浅还又蠢又毒,看不得“顾弯弯”上进,总想着将“顾弯弯”拉回泥潭。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所有人都觉得运气好只有自己觉得倒霉的主角# 林徽真: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 轮回者&系统:口水滴答.jpg 季芜修:有脏东西,就由属下为您清理干净吧。 —— 系统和系统是不同的,系统有问题是因为幕后势力不怀好意→_→这只系统,不是好东西。 第65章 在钱琮清看来, 是“顾弯弯”舍弃了他们的友谊, 明摆着嫌弃他。但在其他对着“顾弯弯”仿佛戴了滤镜的人看来, 都是钱琮清的错!没有出手找钱琮清的麻烦, 是看在钱琮澜的面子上。 不过, 他们认定了钱琮澜不会一直玩兄友弟恭的把戏, 总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住钱琮清的蠢笨毒, 不再管他。而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出手对付钱琮清的时候。 幸亏钱琮清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不然得冤死。 而现在,李家少爷看“顾弯弯”的表情,以为她对钱琮清仍有同伴情谊,却不知, “顾弯弯”正在心里犹豫一件事。 显然,“顾弯弯”并不是真正的顾弯弯, 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轮回者, 绑定一个名叫【炮灰女配也有春天】的系统, 行走在各个世界为那些明明捏着一把好牌却打得稀烂, 不得善终的女配平反出气。 她通过一些诸如打脸女主、女配, 博得男配、男主好感的任务获得相应的任务积分和主线任务完成度。与此同时, 被她打脸或是博得好感的男女, 他们的气运值会相对下降, 而她的气运值则会因此提升。 气运值说的文绉绉, 在“顾弯弯”看来, 这个气运值说白了就是幸运值。气运值高的, 幸运度越高,运气就越好。 通过系统,“顾弯弯”能够看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众人的气运值。做相关任务的时候,被她打脸或是博得好感的人,气运值越高,她获得的气运值也就越多。 她作为注定炮灰的女配,初始气运值不高,但通过任务增加了气运值后,她的很多布置就会变得很顺利。而且,气运值每突破一个十位数,她还能从系统里获得积分奖励,数额比一些支线任务都要高。 积分在手,系统商城里有很多东西供她选择。 只要她能够得到男主的全部爱意,将人睡了并将女主踩在脚底下,或是气运值超过男女主中最高的那个,将他们两个一起踩在脚底下,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就算完成。 可见每个世界炮灰女配心中怨气之大。 这两种任务完成模式的选择,一向取决于她的心情以及男主的款式。 如果她心情不错,男主又是她的菜,费心攻略一下,睡两次也不亏。要是男主不是她的菜,她选择第二种任务完成模式,彻彻底底地帮女配出一口恶气。 这种事情,攻略男人,打脸女人,她驾轻就熟,轻而易举。她现在犹豫,并不是看着不远处那条锦鲤瞧着年纪太小,不好下口,而是…… 【鉴定吧。】“顾弯弯”查看一眼自己的账户,咬了咬牙,道。 虽然通过一些打脸或是好感任务从世界土著那里弄来的气运值不是以着1:1的比例落到她的头上,而是以着10:1的比例,在她这里精确到小数点的后一位,抠得要命,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而眼前锦鲤能够刮下一大片肉。 上一个世界,她的气运值突破到五十,系统奖励了她一万点积分。这个世界跟上个世界的模式差不多,加上从这条锦鲤身上刮下来的肉,气运值要是突破六十,那可是两万点积分入账。 比起后期的获得,先前花费五千点积分进行人物鉴定,以更好地获取任务人的各项情报,以此立于不败之地,这都是值得的。 谁叫这人不是剧情人物,书里剧情没有他的各项信息呢。至于派私家侦探调查,拜托,她要的不是那些浮于表面的情报,而是能够触碰到他内心的秘密。 【收到。扣除积分五千点,开始鉴定——】 【剧情外人物: 姓名:林徽真 出生日期:1989年11月11日 父亲:林易安 母亲:祝嘉莹……】 这是相当官方的一份资料,将林徽真从小到大上过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于现在的高中期间的学习成绩及所获奖项说了一个遍,还有林徽真目前家庭住址。 然后…… 然后就没了。 “顾弯弯”不敢置信,声音愤怒:【这就完了?系统你诓我呢!就这资料,私家侦探都弄得比你全!】 系统很冤枉,虽然它意识到自己这个鉴定术出了点小问题,但它的声音依旧稳稳的机械感,强调道:【这些就是本系统使用鉴定术后的结果。】 言外之意,花出去的积分,别想着要回来。 投诉也是不管用的,主脑才不受理这种小问题。 不过,它也没有彻底气死自己宿主的意思,它仔细看了看鉴定术的附带说明,顿时多了底气,道:【气运值越高的人物越是难以用鉴定术挖掘内心世界,本系统以为你很清楚这一点。】 “顾弯弯”气结,要不是自己这系统一向还算是靠谱,她都要怀疑这次系统是不是要故意坑她积分了。 不管是不是故意,给她等着的! 现在,她要先跟这仿佛锦鲤成精的气运之子套个近乎。 “顾弯弯”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上系统发声的那一刻,三点钟方向,97.62米开外处,被一宿主一系统同时盯上了的林徽真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而后,他就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即使只是一瞬,距离林徽真最近的季芜修还是感觉到了林徽真那一霎的杀意,如平静的大海突然掀起万顷波涛,如藏于剑鞘中的利刃终于露出锋芒。然而,除了这一闪而逝的杀意外,季芜修还是感觉到了林徽真强行按捺下来的憎恶。 季芜修跟了林徽真三百余年,即使在人修与妖修的战场上,他也不曾见到玄真尊者满怀憎恶的模样。他似乎从来看得清楚,正魔也好,人妖也罢,无论扯什么大旗,最本质不过是资源与利益的争夺。所以,玄真尊者视妖族为敌人,却不会对他们心生憎恶。 而现在,季芜修明显遇到了让林徽真剥离玄真尊者这一层身份,真正让他厌恶到了极致也恨到了极致的存在。 是什么? 是这群吊儿郎当,拿着探究目光看向他们的少男少女? 还是…… 钱琮清这一次求助于林徽真的目标,疑似夺舍了真正顾弯弯的某恶鬼? 虽然心中疑问,但季芜修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他上前一步,敷衍着这群年轻人,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不远处突然看过来的少女。 跟那一晚的女鬼弯弯一般模样,但气质差得太远。不管女鬼弯弯经历了多少变故,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不远处那个“顾弯弯”,她的气质出众,既有少女的清纯也有成熟女人的妩媚,没有足够的阅历,哪里有这样矛盾的气质。 她可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 只不过,季芜修冷眼看着,这个“顾弯弯”灵魂与肉身的契合度很高,并没有夺舍后的痕迹。当然,可能是季芜修修为不再,并不能勘破“顾弯弯”的伪装。 就在这时,“顾弯弯”竟然主动走过来了。她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与隐隐的不安和难过,她并没有看气运值仿佛金光闪闪的林徽真,而是看向了钱琮清。 说起钱琮清,“顾弯弯”怎么瞧着怎么觉得古怪。之前在系统提及那什么论坛时提到不是主角却有着比主角还高的气运值时,她下意识想到了钱琮清。 当然,不是钱琮清的气运值比主角钱琮澜高,而是,钱琮清这么一个正式剧情开始前就挂掉不知多少年的炮灰反派,他的气运值竟然有六十五! 这个气运值,分明都可以当主角了! 这么好的气运值,“顾弯弯”当年原本要跟他好好处处关系,发展一下好感度的。然而,等她下次跟钱琮清见面的时候,“顾弯弯”无比惊愕地发现,钱琮清的气运值掉了。 从六十五掉到了六十四,不是她干的。 然后,“顾弯弯”就意识到了,钱琮清不仅是个炮灰,还是个反派。 原世界土著的气运值犹如人一生命运的具现化,从生到死,基本上一成不变,除了反派。 按照系统的说法,主角是天道法则庇护的人,跟主角作对的就是反派,不管有多高的气运值,都随着一次次的冲突而被削到底,最后悲惨死亡。 至于跟男主不对付,抢女主的,那不是反派,是男配。 “顾弯弯”作为炮灰女配系统的宿主,她的主要攻略对象是男主和男配,针对对象是女主和其他跟她抢人的女配。至于反派,这类人的气运值有毒,“顾弯弯”试过跟反派联手将男女主一起踩在脚下,虽然完成了主线任务,但气运值根本就偷不着。 没有油水可捞,除非“顾弯弯”打算男女主一起踩,不然她才不会搭理反派。尤其钱琮清这个反派还是个炮灰,剧情开始前就挂掉的。 想想那些豪门恩怨的小说里,这种跟男主角同父异母小十几岁的弟弟,能有几个好的,能有几个落得好的? 知晓剧情,对这个世界男主钱琮澜有了先入为主的兴趣后,“顾弯弯”理所当然地跟钱琮清划清了界限。 不过,毕竟是男主的弟弟,在领盒饭前,戏份大概还不少。在钱琮清去云城前的一次聚会上,作为孙家小姐闺蜜的“顾弯弯”也去了,只不过钱琮清没有发现她而已。 以她的手段,想让他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再容易不过。 当时,她远远看了钱琮清一眼,系统显示出来的气运值,已经跌落到了十一。 气运值十以下的,“顾弯弯”只在那些身怀绝症,本就时日不多的小孩子身上见到过。 那是注定活不了几年的气运值。 然而,如果刚才“顾弯弯”只是想要拿钱琮清当做一个认识林徽真的契机,那么现在,她对钱琮清也萌发出了一点兴趣。 兴趣源自于好奇…… 请告诉她,两个多月前还是十一的气运值是怎么窜上四十九的?! “顾弯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心中在研究钱琮清身上的异常与认识锦鲤精林徽真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倒戈后者。 虽然好奇钱琮清身上的变故,但毕竟是反派炮灰,又弄不到他的气运值。反观林徽真,气运值九十九,这么大一块红烧肉放在眼前,谁去啃不掉渣的石头啊。 于是,“顾弯弯”浅笑,端得温柔可亲,道:“二少,许久不见了。” 不待钱琮清回应,她的目光就偏向了林徽真,眼眸里带着明显的好奇,道:“这位是二少的朋友吗?”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弯弯”,棕黑色的眼眸里一片平静,谁也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顾弯弯”只当林徽真听钱琮清说过她的坏话,让林徽真对她先入为主有了坏印象。不过,没有问题,穿了那么多次炮灰女配,洗白她最有经验了。 “顾弯弯”微微歪头,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畔,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她看向林徽真,轻声细语,还带着点小羞涩,道:“你好,我叫顾弯弯,是……” “顾弯弯”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徽真已然抬起手,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顾弯弯:“!!!” 众人:“!!!” 一众惊呆了的众人之中,唯有季芜修眼尖地注意到,林徽真的手指上附着着真元,即使掐着她的脖子,手掌与“顾弯弯”的脖子间也隔了一层。 “我……我……不……不要……”“顾弯弯”懵了,然后她开始挣扎起来,但胸腔里渐渐减少的空气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顾弯弯”的身高要比现在的林徽真高,但只高了两厘米。林徽真掐个脖子,提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虽然这具身体严格地说并不是她真正的身体,但她的灵魂进入身体后会有系统协助调频,她能够真切地感受这具身体的痛苦与愉悦。而现在,她快要被这个凶残的锦鲤精给掐死了! 这种一言不合直接出手伤人的家伙,“顾弯弯”见过不少,但那些都是迟早要完的反派。而眼前这个是系统鉴定的气运之子,活生生的大锦鲤啊。 在不得已面对那些变态的时候,她都会提前跟系统打好招呼,花一点积分将痛感同频调到零。 但现在? 系统在不断发出警报,分明自顾不暇啊! 【警……沙……警报:有不明力量……沙沙……禁锢……脱离……沙沙……无法……】 “顾弯弯”大睁着的双眼中满是恐惧,她悬空的双足不断踢踹着,手指则挣扎着扒住林徽真的手指,想要将自己的喉咙从林徽真收拢的手指间解放出来。 “咳……救……救……” 这时,被林徽真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伤害弱质纤纤小姑娘的事情震惊到的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放开弯弯!”只是回过神后立刻冲过来的李家少爷。 “砰!” 这是季芜修上前一步,随意一挥手直接将人掀翻出去的声音。 “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这是又一个冲过来试图阻止的人。 同样,季芜修没客气,直接出手将他打飞出去,力道控制得很好,最多落得一身青紫,不会留伤。 “呀啊啊啊啊——!!!”这是一向跟“顾弯弯”交好的世家小姐不顾形象的尖叫声。 “救命啊!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马场边乱成了一团。 钱琮清明显也懵了一下,虽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顾弯弯”是个假货,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他师父二话没说直接出手…… “卧槽!不愧是老子师父,真特么帅啊!” 钱琮清由衷感叹。 这一场变故,直接惊动了马术俱乐部的保安人员。但那些人,直接被钱琮清给挡了。不过看到“顾弯弯”被掐住脖子的惨状,那些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试图越过钱琮清,阻止这一场谋杀。 钱琮清的脸黑了,他飞快地给钱琮澜打了个电话,然后加入了防止闲杂人等打扰他师父的阵营里。而在套房中看到这一幕的郭明睿也担心弯弯的身体会被林徽真被掐坏了,也连忙冲了下来。 混乱之中,反而是林徽真与“顾弯弯”这边最清净。 当然,被掐得半死的“顾弯弯”不会这样想。 林徽真冷冷地,冷冷地睨向喘不过气的“顾弯弯”,一字一句,声音无比冰冷地道:“本座,从来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东西。” 被掐得快翻白眼的“顾弯弯”很佩服自己,竟然到现在还有心情在心中反驳——她才不是东西!不对,反正,她是人! “你们这些渣滓,从来践踏在无辜者的血泪上。”林徽真的含着煞气的眼眸微微失焦,手指却越收越紧,“呵,任务……不过是为了掠夺气运而已。” “顾弯弯”本就因为窒息而微微外凸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听到了什么? 任务?气运? 他知道?! 恨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啃噬着林徽真的理智。 从很久之前他就一直在想,当时间逆流,曾经无辜枉死的人复活,安安稳稳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那么,还记得当初痛彻心扉的人,能不能当过去的事情没有发生? 林徽真能不能当做第二世的一切从未发生? 能不能当自己十六岁那年没有被那个该死的种马轮回者夺舍,曾亲身感受到那被夺舍时仿佛灵魂被撕成碎片的痛苦。 能不能当自己的娘亲哥哥没有被那个夺舍了他的混账东西牵连受害,魂魄不存? 能不能当那五百年来眼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逍遥自在,眼看着他左拥右抱,眼看着他踩着娘亲哥哥以及林家上上下下数百口的人命,即将完成主线任务,夺取天璟大世界的气运? 虽然林徽真没少腹诽曾经的魔尊魇皇,但林徽真知道,他是感激他的。 如果不是魔尊魇皇夺取了昆仑镜,燃烧了一身修为与生命来逆转时间,他始终得做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轮回者享受胜利果实的背后灵,根本不会有第三世的重得的美好。 那个曾经夺舍了他身体的种马轮回者最终自然没有得了好,这辈子不当魔尊只当凝丹长老的哥夫不会放过他。林徽真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他知道,有些时候,彻底的死亡才是解脱。 大仇得报,家庭美满,虽然姻缘上空白了一些,但第三世比起第二世,好太多了。 林徽真也该放下了。 可林徽真就是放不下! 没有见到这种系统轮回者,林徽真还能够将第二世的种种封存,不去想,不去碰。但当他见到了,还听到了那个女人与系统之间的对话,还有提起了该死的气运值,林徽真忍下没有立刻动手,都是想听听他们还能够说出什么让他作呕的话题。 这种恨,几成心魔。 林徽真棕黑色的眼眸深处,血色的纹路蜿蜒开来。 ——想要扭断她的脖子,想要扯出她的灵魂,想要她承受永生永世的痛苦,想要将那个所谓系统切成碎片,想要循着系统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将那些肆意玩弄他人生活的家伙统统杀…… “林……徽真。”一只手,忽然轻轻地按在了林徽真掐住“顾弯弯”脖子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林徽真一个激灵,眼底的血色倏地褪去。 “季芜修……” 不断挣扎的“顾弯弯”求助地看向季芜修,然而,她却听到眼前这个容貌姝丽的男人开口,语调淡淡地道:“何必让她的血脏了您的手。” 季芜修的手掌从林徽真的手背上掠过,手指微曲,直接扣住了“顾弯弯”的肩膀,下一刻,“顾弯弯”嘶声惨叫,身体跟着抽搐起来,直看得收到钱琮澜指令,转而跟着钱琮清将那些世家子看守起来,不让他们捣乱的保安们,以及惨遭帝安马术俱乐部当场软禁的众人一个激灵。 林徽真松开手,“顾弯弯”的身体直接跌坐在地上,但她的身体却诡异地一侧向上翘起,明明疼得抽搐却老老实实地将一边肩膀送到季芜修的手中。 或者说,她根本无法脱离季芜修的桎梏,只能嘶声惨叫。 惨叫声中,季芜修的声音平平淡淡:“幽冥渊的手段,我看得不少,如何施展也知道一点。”顿了一下,季芜修瞄了一眼林徽真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补充道:“见笑了,阿真。” 他只是知道一些,并没有用过,这还是第一次。 林徽真的眼眸蓦地瞪大了些许。 阿……真? 季芜修叫他阿真?! 第66章 晋江独家 就在这时, 季芜修低头看向疼得直哆嗦的“顾弯弯”, 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一道光芒正从“顾弯弯”的额头处脱离而出, 似乎是想要逃跑。 刚刚因为季芜修的称呼而眸光软和了些许的林徽真当即冷笑一声。 下一刻,镂刻着太乙玄纹的铁蓝色锁链自林徽真的右腕处迸出, 刷刷两下,直接将那个光团缠成了粽子。无论那个光芒再如何耀眼刺目, 横冲直撞,始终无法脱离锁链的禁锢。 【怎么、怎么会这样?!】古板的机械声一瞬间变得尖锐刺耳,【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可能抓住我!不、不要啊——!!】 林徽真手腕向上, 自右腕迸射而出的太乙玄纹锁链上, 自根部开始, 一寸寸染上了煌煌金色,只一瞬间就蔓延至捆缚系统光团的部位。金色入侵那个光团, 横冲直撞,直接将系统光团撕扯成了碎片, 再一口将那些碎片吞了个干净。 吞完了碎片, 锁尖的那头翘了翘,转而指向“顾弯弯”的方向。 在见到那个光团自“顾弯弯”灵魂遁逃而出后, 季芜修便停下了幽冥渊专门用来拷问灵魂的术法, 给了“顾弯弯”喘口气的机会。结果,她一口气还没有喘匀,就被锁链的异动吓了一跳,当即就是一哆嗦, 眼神里满是惊恐。 好在,锁链对“顾弯弯”并不感兴趣,它蹭了一下林徽真的手指,飞快地退回到林徽真的元神之中,安安静静地做回一面美镜子。 林徽真眼睫微垂,神器,昆仑镜。传说中蕴含时空间法则的神镜,林徽真在天璟大世界三百多年始终不曾使用过的神器,从驱使崆峒印从聚阴凶地夺来魔骨封印并加以封印,到现在吞噬外来系统…… 看来,他对昆仑镜的了解太少了。 不过,昆仑镜倒是比崆峒印有分寸,携带回来的力量没有反馈到他的身上。虽然一瞬间激荡了一下炼气五层那根本不存在的瓶颈,但没有突破炼气六层,对林徽真而言就是好事。 虽然林徽真恨系统和轮回者恨得要死,但不至于为了那些东西牺牲自己的身高。 “分、分开了?”“顾弯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额头,系统跟她分开了?那个最初几个世界,为了督促她做任务而对她电击,后来因为她的配合才态度缓和,那么多世界,在她看来无法战胜、无法摆脱的系统,就这么被干掉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狂喜,但面上的表情却像是僵住了一样,眼中尽是茫然。 系统被干掉了,那她该怎么办? 系统之所以被干掉,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难以对抗的敌人啊!那个气运值高达九十九的暴力锦鲤!换个别的时机,系统被干掉,她只会幸灾乐祸,可现在,她无依无靠了啊。 正惊恐间,“顾弯弯”看到暴力锦鲤林徽真看向自己的淡漠眼神,她顿时一个激灵,尖叫着道:“不,别杀我,别杀我!都是系统强迫我干的,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 “呵,受害者。”林徽真冷声一声,他冲着“顾弯弯”抬起手,手指慢慢合拢。 “顾弯弯”的身体僵住,她开始挣扎起来,如同溺水的人。 林徽真猛地一挥手,做出了一个拉拽的动作。 下一刻,眼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直接被林徽真拽了出来。 “啊——!!!” 不远处,因为被收缴了手机等等联络工具被看守起来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从“顾弯弯”身体里脱离出来的半透明身影,一些胆子小的已经压低着声音尖叫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大声尖叫,这自然是因为他们害怕不远处的两个恶魔打他们。 如果说之前从手腕里窜出来的锁链已经让众人目瞪口呆了,那么,从“顾弯弯”身体里扯出来的半透明身影,俨然刷新了众人的三观。 众所周知,顾弯弯作为顾家大小姐,B市世家圈子里目前最受欢迎的名媛,她本身外貌就非常出众。再加上气质与才艺的加成,这才让一众世家公子围着她团团转。 然而,如今被林徽真扯出身体的那个半透明身影,哪里跟顾家大小姐有半分相似。虽然算不上丑,但也只是个清清秀秀的普通姑娘而已。 灵魂与身体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再加上刚才诡异的超自然景象,在场众人又不是什么傻子,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之前还担忧愤怒的目光转眼就变成了怀疑恐惧。 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已经开始回顾这些年“顾弯弯”和顾家的动作,自己与顾家人的接触,试图判断自己有没有被恶鬼蛊惑暗害过。 毕竟,根据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民间故事和恐怖传说,恶鬼披着人皮生活,总是需要人类的精气来保养自己身上那张人皮。想想这两年“顾弯弯”越来越漂亮水灵,说是女大十八变,但谁能保证这不是女鬼吸食了精气反哺人皮,才让这张皮囊越发美丽动人? 近两年跟“顾弯弯”关系不错的人,闺蜜也好,追求者也好,此刻纷纷变了脸色,脸煞白煞白的,仿佛自己已经被恶鬼吸了不少回精气。而像是身上戴着“顾弯弯”送过东西的人,更是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名贵手表、领带扯下来往地上扔,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有人心理承受能力差,更是当场哭了出来,大喊着求“大师救命”,他们要被恶鬼害死了。 虽然他们听不到那个被钱二少带来的少年正跟那个恶鬼说什么,但他们现在能够求助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了。 这些表现,直让被生生扯出肉身的“顾弯弯”一脸懵逼,她看着那些满怀畏惧与憎恨的目光,脸色阵青阵白,那张只能够称得上清秀的脸蛋上一片狰狞之色。 “你们这些——”“顾弯弯”咬牙切齿,刚想要不管不顾地低吼,她的灵体上突然传出针刺的痛苦来。脱离系统,没有系统给她开屏蔽痛觉功能的轮回者顿时惨叫出声,声音凄厉。 众人一个激灵,刚才喊救命的也不敢喊了,一个个缩着脖子,满脸畏惧,仿佛林徽真和季芜修是什么大恶魔一样。 但这一回,却不是他们两个动的手。 “疼……好疼……不要……饶了我吧……”轮回者疼得直打滚,灵魂一阵虚化,像是维持不住要散开了一样。她求饶地看向林徽真,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抓住林徽真的裤腿。 林徽真垂眸看着轮回者,冷冷地笑了起来,道:“自作孽,不可活。” “我是被逼的啊!”轮回者疼得大哭,“我也没做什么啊呜呜……我就是帮着那些……那些倒霉催的炮灰女配报仇呜呜……” “报仇?”林徽真一字一句,漠然道:“看看你自己的灵魂吧。” 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轮回者下意识低下头,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呆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半透明的双手上,是一道道黑红色的纹路,如同干涸的鲜血,透着让人心悸的不详。而那一阵阵针扎似的痛苦,就是源自于这些黑红色的印记。 “这是业。” 昆仑镜在吞噬了系统后,扣下了系统一直以来积攒的能量,还得到了系统自带的海量信息。虽然没有完全消化,但在林徽真看到某些不熟悉的存在时,匿于林徽真神魂中的昆仑镜会立刻传递信息,帮助他解惑。 林徽真一字一句,看向轮回者的目光既是憎恨又是怜悯:“来自于诸多世界的业。” “在你伙同系统,夺舍他人的身体,靠着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夺取他人的气运,将自己堆成一个伪气运之子并离开那个世界时,你卷走的是那个世界的气运与本源。” 世界之下的气运之子,是那个世界钟爱并下大力气培养的存在。天道法则对主角的大方与偏爱,是因为法则指望这些主角在成长过程中带动世界的发展,从而反补世界的本源,延续世界,壮大世界。 但命运啊,总是具有不确定性。在时间长河流动的过程中,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小变故,这在天道看来是允许范围内的变数。 主角虽然是世界法则下大力气培养的,但也有不经意间诞生出来的,天生就能够影响世界的存在。 即使是天道法则,也不可能将世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系统带着轮回者,钻的就是这样的空子。 轮回者将自己伪装成那种不经意诞生出来的意外,即使天道法则注意到了他们,也只会将他们当做意外之喜。而且,天道法则培养主角也不是手把手扶着他们走,也会给他们安排种种磨难。 当主角没能跨过那些磨难,反观那些意外越来越让天道惊喜,天道法则理所当然地将本源进行倾斜,这就正中系统的下怀。 等系统轮回者正式取代主角的存在,得到了世界赋予他们身上的本源力量,天道法则没能等到他们反补世界,只等到了他们突兀消失,连同天道法则给予的大部分本源之力。 “你觉得,世界失去了大部分的本源力量,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那些本源之力脱离原本世界时,世界因此而动荡。轻则世界各地资源枯竭,末世提前降临,重则世界等级因此降低,不得不进入休眠期。 如此深仇,世界怎么可能不记恨。 轮回者身上有着擅长钻天道法则空子的系统在,它自然能够帮着轮回者隐匿,但系统已毁,曾经沾染过诸多世界本源力量的轮回者就被那些世界的法则找到了。 “你被那些世界发现了。之所以没有立刻消亡……”林徽真神情冰冷,缓缓地道,“是因为那些世界正在争夺你。” 那些世界都恨这个轮回者入骨,都想要将她扯到自己的世界里狠狠折磨,这反而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什、什么?!”轮回者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徽真,在那些世界做任务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啊……” 她想要怒斥林徽真胡扯八道,想要重申自己只是帮助那些倒霉催的炮灰女配向男女主讨回公道,哪里能够上升到世界存亡上。但看着林徽真冷彻的目光,还有那些她不曾多思的任务经历,还有她身上遍布着的不详血纹,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轮回者的眼中流淌下血色的泪水,神情痛苦,“我不知道……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当初被系统绑定入行,是因为在原本世界里的身体已经因病去世,系统承诺会给她新生。而且,在每一个任务世界里,成为炮灰女配的同时还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虽然经历坑了点,但她很珍惜这份健康。 做任务有积分,积分能够在系统商城里换东西,也能够用来升级宿主等级。 只要有积分,就没有在系统商城买不到的东西。而宿主的等级则关乎她进入每一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点,等级越低,距离炮灰女配领盒饭的时间越近。而她经历了诸多任务世界,俨然是精英级别的系统轮回者,这才能够在剧情开始前九年进入这个世界。 她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却不知,自己其实一直在被系统利用,竟成了抢夺世界本源的工具! 世界本源,哪怕她不曾见过,不曾听闻,单是这个称呼,已经能够让她想到很多。 难怪那些世界会那么恨她。 轮回者失声痛哭,比起精神上的压力痛苦,灵魂上的疼痛反而不那么让她难受。 林徽真眼睫微垂,无声叹息。 是啊,她不知道,这个轮回者,确实不知道系统背地里的龌龊。而且,从昆仑镜反馈过来的信息,他不难发现,这个系统轮回者1414141并不是他当初遇到那个种马轮回者那般龌龊不堪。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帮那些所谓的炮灰女配,压根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夺舍了她们的身体。 林徽真还记得清楚,天道对于气运高的主角有多偏爱。当初那个取代了他主角身份的种马轮回者干出多少龌龊事,命轨天纲上也能够春秋笔法,闭着眼睛将其种种美化。 再者,命运上的是是非非,哪里说得清楚。有些炮灰,的确是被主角拿来当垫脚石,端得无辜,但有些也真的是罪有应得。 林徽真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轮回者,手一抬,一块木牌直接拍在了她的额头上。 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轮回者仰起脸,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摸了摸手臂,不疼了。那些血色纹路,不疼了! “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徽真声音冰冷,到底是二十多个世界的业障,靠着昆仑镜吐出来的东西,也只是能够封闭她的气息,让她得以躲过那些世界的追踪。 说到底,系统最可恨。 拜这些恶心人的系统所赐,林徽真找到了现阶段看起来可能很遥远的目标。 即,追根溯源,干掉系统背后的主脑! 前提是,有足够的实力和跨越世界壁垒的能力。 实力到达哪个地步能够在任一世界横行?林徽真觉得,单是渡劫期不够。至于跨越空间壁垒,林徽真有神器昆仑镜,那是时空间的神器。看它逆转时间时就吞了当时渡劫期魔尊的全部修为与生命,跨越空间壁垒指不定需要多少力量。 这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看在这个轮回者也是受害人的份上,林徽真心软一回也无妨。 “我……” 轮回者刚想说什么,林徽真手一挥,轮回者的灵魂直接被吸进了木牌里。木牌飞到林徽真的手中,转头被他扔给了钱琮清,道:“先收着。” 钱琮清手忙脚乱地接住木牌,“啊”了一声,然后大声道:“是,师父放心!” 等钱琮清一回头,他就看到了一众世家公子小姐又敬又畏的目光。 钱琮清:“???” 众人:谁再说钱二少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纨绔,他们就抽他丫的。没看到钱二少连装了女鬼的木牌都敢抓吗!没看到钱二少管那位大师叫“师父”吗! 当初他们还有人对钱二少王侯将相的命格不屑一顾,现在? 二少牛掰! 暂时将轮回者的灵魂收在木牌里,林徽真转头看向季芜修。 林徽真知道,方才心神激荡之下,他在话肯定暴露了一些东西。昆仑镜屏蔽的空间下,除了那个被他收进木牌里的轮回者,只有季芜修听到看到了所有。 林徽真无所谓自己曾经被夺舍过的经历为他人知晓,第二世种马轮回者将他夺舍,害得他家破人亡。第三世种马轮回者死心不改,又夺舍了他一回,结果被他身上因果律的半源器反弹了个正着,总共两次被夺舍经历,林徽真毕生难忘,也不怪他对这种系统轮回者深恶痛绝。 林徽真只是下意识想要确定季芜修的态度,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季芜修那里获得怎样的一个态度。 然而,他转头一看,却见季芜修半跪在地上,手指正按在顾弯弯的颈侧。 林徽真:“……” 季芜修抬头看向林徽真,道:“生机尚未断绝。” 因为系统带着轮回者夺舍顾弯弯的时候,顾弯弯还活着,所以这具躯体也是活着的。不过,再耽搁下去,身体一死,顾弯弯的灵魂就没有办法归位了。 顾弯弯可不是系统轮回者,即使弄到了死人的身体,花点积分费些力气就能够将身体蕴养成活人的样子,足以能够瞒过天道法则。 系统惯爱带着轮回者夺舍活人,未尝不是因为死人的尸体处理麻烦,还浪费积分。 还是那句话,被他们夺舍的人何其无辜,摊上这么一档子破事。 顾弯弯之前的失忆状态,就是夺舍的后遗症之一。郭明睿若非精通鬼道之术,若非他一直悉心照顾顾弯弯,她能不能恢复记忆都是未知之数。 林徽真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人群,果然看到了一脸焦急欲言又止的郭明睿。 焦急是郭明睿的态度,而欲言又止,是女鬼弯弯死死捂住了郭明睿的嘴巴,不让他冒冒然出声,以免被方才异常可怕的林徽真盯上。 一人一鬼,情意绵绵,当时被夺舍是祸,因此遇上了彼此情投意合的郭明睿,却是福。 但是……好刺眼! 这是对单身狗的嘲讽!! 林徽真挥手解开昆仑镜的屏蔽,直接道:“让她魂魄归位吧。” “好!”郭明睿拉下女鬼弯弯的手,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冲到顾弯弯身体旁,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女朋友的魂魄归位,口中不忘道:“我再欠你一回!” 林徽真:“……” 谁稀罕。 林徽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在这时,钱琮澜赶到,还有张家老太爷以及随行的三个年轻天师。 这些人分工明确,钱琮澜出面安抚那些世家少爷小姐,三个年轻天师则将一些安神香赠予他们,足以让他们睡个好觉。 这些人虽然受到了惊吓,一开始也为帝安马术俱乐部收缴他们手机,看守他们的行为不满,但见到了之前附身顾弯弯身上的恶鬼……大佬,求罩! 比起碎一遍三观受到惊吓,总比让一个恶鬼披着人皮潜伏在他们身边,琢磨着他们的精气小命要强。 他们远远看着坐起身体又哭又笑,抱着那个郭明睿不撒手的顾弯弯,聪明的已经猜到,肯定是钱琮清发现了“顾弯弯”的不对劲,找来天师收了那恶鬼,救回了原本的顾弯弯。 只是,虽然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顾弯弯才是真正的顾弯弯,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无法再直视这张曾经让他们心生喜爱的脸蛋了。 他们心理阴影的面积已经无法计算。 解决了顾弯弯的问题,林徽真又一次看向季芜修,却见季芜修正唇角含笑,抬手揉搓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的鬃毛。 因为马场边的超自然混乱,准备比赛的选手们跑的跑,晕的晕,哪里有心思开始比赛。而在一众同样焦躁不安的马匹中,总有一两匹胆大的。 比如,这匹四肢上套着白手套的枣红色哈萨克马。 这匹马年纪不大,一双黑眼睛极为灵动,是个漂亮姑娘。她挨挨蹭蹭地站在季芜修的身边,浓密的鬃毛一甩一甩的,积极主动地让季芜修帮着顺毛。 林徽真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冷凝的气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起来。 季芜修捏了捏这匹枣红马的耳朵,看向林徽真,眉眼含笑,道:“这里倒是有不少好马,要来一场吗,阿真?”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明明很气但又很容易哄的主角# 林徽真:咳,我觉得,季芜修在撩我,他肯定是在撩我。我得考虑一下,要不要现在就答应他~ 季芜修:我是在安慰你,谢谢= = 林徽真:(ˉ▽ ̄~) 切~~ —— 这个宿主是完全没有想到系统隐藏在主线任务下的真正目的,主要在她看来,系统要求她完成打脸任务,又不需要杀人放火,虽然任务过程中难免一些死伤,但都是出气任务,怎么可能伤害到世界。但事实就是,世界押错了本源,等轮回者一跑,世界本源损失惨重,整个世界的存在与延续都被影响。 世界:还我本源(╯‵□′)╯︵┻━┻ 有关世界本源与末日的关系纯属作者一本正经地胡扯八道,咳。 这种垃圾系统,必须搞死它们! 第67章 晋江独家 林徽真的呼吸微微一滞, 片刻后才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来。他微微颔首, 道:“好啊。”顿了一下, 林徽真若无其事地补充道, “阿修。” 季芜修揉搓着枣红马鬃毛的手指一顿,不知为何, 他忽然有一种挠耳朵的冲动,大概是因为他的耳朵突然有些发烫的缘故吧。 季芜修一脸镇定地冲林徽真点了点头, 翻身上马。 这匹枣红色戴白手套的骏马明显有些兴奋,她刨了刨蹄子,兴奋地“唏律律”一声, 在季芜修拍了拍她颈侧后, 迈开步子向着马术赛场的起点处跑去。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 却在当初遥望城楼见到的那个白胡子老者走过来的时候,目光复又变得冷淡起来。 白胡子老者脚步一顿。 林徽真扬手, 一缕木系真元的气息向着马场栅栏圈着的马群飘去。 林徽真是木火双灵根,虽然木的一面细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只要修炼方法得当, 凝练出的木系真元不会逊于木系天灵根修炼出来的真元。 灵根品质在修行初期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但在修行进入渡劫期后, 万法同源, 天灵根的渡劫期与双灵根的渡劫期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比起灼灼火势,木系真元对于动植物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这不,林徽真刚放出一缕真元,那一匹匹拴好的骏马就开始造反互掐, 一分钟后,一匹前额宽广,面部微凹,身材矫健的黑色骏马脱颖而出。只见他连踹数马,一个纵越跳过围栏,直向林徽真奔来。 林徽真捏了捏这匹马的耳朵,颔首道:“不错。” 旋即翻身上马,向着季芜修的方向而去。 骑马跑了两圈,林徽真心中郁气总算是散去了些。他和季芜修骑着马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马场边,这边钱琮澜已经办好了手续,将这两匹马赠予林徽真和季芜修。 帝安马术俱乐部里面的马都是带着血统证的赛马,本身价值就不菲,饲养与一般马匹亦不同,总体来讲就是贵很贵非常贵。当然,手头上准备着灵石拍卖的钱琮澜清楚,这位随随便便拿灵石给他弟弟当助学贷款的大师缺什么也不会缺钱,但关键是心意。 这两匹马,林徽真和季芜修随时可以领走,也可以留在帝安马术俱乐部,由这里的工作人员代为照顾。骏马的饲养与训练费用,钱家一力承担,请务必不要跟他们客气。 林徽真得强调一下,钱琮澜真是个人才,比某个二愣子强多了。 将马交给俱乐部工作人员,之前被卷进恶鬼附身事件的世家少爷小姐们已经各自散去。虽然有道协天师的安抚,但他们还是决定要到道协名下的道观,还有一些据说很灵验的寺庙拜拜,求一下保佑。哦,对了,再跟钱家联络一下感情,谁叫钱家抱到了一个金大腿,连道协天师都比不上。 他们可还记得,那个“顾弯弯”在B市的时候没有什么顾忌,见到的天师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一个也没有看出她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就呵呵了。 事实上,他们是冤枉了道协天师。 一个个才炼气期或筑基期的天师怎么可能看出系统掩护下的轮回者有什么异常,要知道,当初那个种马轮回者在夺舍了林徽真后,纵是大乘期、渡劫期的大能也没有看出“林徽真”的身魂不符。 系统,确实有些手段。 众人走得差不多了,但那个白胡子老者,也就是张家老太爷一直等在马场外。见林徽真和季芜修走来,张家老太爷捋了一把长长的白色胡须,拱手行礼,口称“道友”。 秉承着未来老婆的太爷爷就是他的太爷爷,钱琮清撸起袖子亲自挑了一把大遮阳伞,酒水饮品,三张椅子,一众工作人员退避三舍,而他自己则昂首挺胸地站在一旁,手臂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积极主动地充当了服务生的角色。 老者名叫张光华,天师张家辈分最高的祖宗,而当今世上,跟他同一辈的修行者不过五指之数。张琼颖和张琼欣,就是他的曾孙女。 道协七脉各家各有祖籍传承地,都不是首都B市,总部之所以设在B市,是因为B市地下有着华国最重要的一条龙脉。这条龙脉只要有丁点问题,轻则国内生乱,重则整个华国将被战火在点燃。 B市各世家或许没有怎么注意到,道协天师,除了张家在B市有着正经的府邸以外,其余六脉世家的根基都在各自祖籍,方便起见会在驻守道协本部的时候买一两套公寓房,但绝不会像是张家的这种四合院。 归根究底,其他六脉世家不是不想将道场开在B市,护华国,享国运,而是因为道协七脉自1889年成立之初,设下了每隔一甲子诸家论道比试的规矩。 百岁以下的修行者可代表各自家族参加这一场比试,胜者家族入驻B市。 1889年那一次论道比试,胜者是陆家天师。从那一年至1949年,陆家在保留祖籍发源之地的前提下,一直发展B市道场。 不过,风水轮流转,陆家并没有一直赢下去,取代陆家的就是张家,而当初为张家赢得胜利的,就是张光华。 那一年,张光华六十七岁。 张光华在B市道场建设得差不多后,就将儿子换去了B市,自己则回到祖籍S省,专心修行以求突破。谁料儿子不久后遭到了邪道妖人的暗算,重伤不治,留下孤儿寡母就撒手人寰。 张光华为儿子报仇之后,悉心将孙子养大。可叹孙子并无多少修行天赋,但头脑很聪明。张光华将孙子送回S省发展,自己独守B市。等张琼颖出生,颇有修行者的天赋时,她就被送到B市,由张光华亲自教养。 张琼欣亦是如此。 只可惜,两姐妹中,张琼颖的资质虽然不错,但比起葛潍潍要差上一截。更不要说,张家断了一辈传承,这一代的张家家主资质平平,还不及二十来岁的长女。 若无奇迹,下一甲子的论道比试,张家怕是要退出B市。至于会不会是葛家夺冠却是难说,毕竟,百岁以下的修行者,比张琼颖葛潍潍高一辈分的修行者也能够参加。而这些人,早已成名多年。 而张光华,他的修为卡在心动后期已经很多年。虽然看上去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但即使在天璟大世界,这个短短的距离也卡死不少修士。 张光华想要见钱琮清的师父,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看得出来,钱琮清身上的真元很正,有那么一点道家的意思,但要比道家道统传承要高明得多。 这样的存在,往往是那些不理世事的隐世大族,即使张光华活了一百多年,他也没有见到两个,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只可惜,他昨天没能帮钱琮清确定“顾弯弯”的事情,想要见他师父一面的理由告了吹。好在事情有转机,有人拨打道协内线求助电话,虽然没说两个字就被强行挂断电话,但起码喊出了“帝安”两个字。 张光华那时候正好在道协总部。 帝安俱乐部举行马术比赛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收到通知的会员又不会对这种小事大张旗鼓地保密。 张光华立刻联想到钱琮清利用这个比赛将“顾弯弯”引了过去,以为钱琮清搞脱了,连忙带着当时驻守总部的三个四品授箓天师赶到了俱乐部。 让他松一口气的是,“顾弯弯”的事情解决了,她身体里的灵魂被打了出去,困在了一块木牌里。而出手的人,正是张光华一直想见到的人。 只他没有想到的是,钱琮清的师父竟然瞧着那么年轻,似乎比钱琮清还小了两岁的样子。不过想到修行者不能以外表来定论,他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即使那位林道友看着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虽是少年不凡,但距离他的修为要差得远,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的眼神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炼气修士。 尤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跟他修为不相上下的妖怪,明显以林徽真为首。 这种大妖怪,素来桀骜不驯,即使最擅长御兽的巫寨,也不见得能够将如此强大的妖怪收为己用。 张光华在心中揣测着林徽真的身份,面上却不露半点。他捧着茶杯,雨前龙井,是他偏爱的。这钱琮清,要是一心一意想要讨好人,还真能被他琢磨些什么东西来。只可惜,他家阿颖不喜欢比她年纪小的……男孩,钱琮清着实没有什么希望。 林徽真则眼皮子不抬,就近拿起手边的酒瓶,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季芜修。 季芜修轻声道谢,将自己就近刚倒的那杯橙汁推给林徽真,随即他喝了一口红酒,微微颔首道:“芳醇柔顺,不错。” 林徽真耸了耸肩,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橙汁,传音道:【欣赏不来。】 季芜修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徽真,这个态度,难道林徽真从来不饮酒? 思及过往几次大胜了妖族的庆功宴上,坐在首位上的林徽真始终神情平平,每次只是小坐片刻就起身离席,从来没有狂饮百杯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季芜修当初以为是玄真尊者不喜那种氛围,如今这话听来,该不会是为了躲酒吧? 仿佛看出了季芜修的好奇,林徽真撇了撇嘴,神情里难得有些少年意气,道:【酒有什么好喝的,口感那么糟糕。】 林徽真从来对酒提不起兴趣来,觉得这东西不管哪个品种都难喝得要命。当然,他的这个看法遭到了他哥哥的控诉,但他就是不喜欢,那就没办法了。 当然,不喜欢是不喜欢,要是捏着鼻子,林徽真也能够喝上两杯,但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哦,对了,他其实也不喜欢喝茶,又苦又涩。反倒是如今市面上那种茶类饮品能够让林徽真忍耐一下,那个口感还算是不错。 季芜修看向林徽真,忽然意识到,除了林徽真在卤蛋面前露出的柔软,在他的面前,曾经冷硬淡漠的躯壳正在渐渐剥落。 真实的林徽真会是什么模样? 季芜修下意识垂下眼,看着高脚杯中倒映着自己双眸的酒酿,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三人各怀心思,林徽真与季芜修说话用传音,张光华捧着茶杯慈眉善目一副普通好老头的模样,只苦了臂弯挂着一条白毛巾的钱琮清。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三人究竟在打什么玄机。 等张家老太爷喝完了两杯茶,季芜修喝完了一杯酒,林徽真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开口了。 “你如今,倒是有些可惜了。” 钱琮清:“???” 可惜什么?什么可惜? 张光华神情微变,他打量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少年,不禁苦笑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徽真靠在椅子上,挑了一下眉。 “末法时代,华国虽然还保留着一些名山大川,但……”张光华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老头子总不能为了自己突破,透支地脉之力。” 说到底,张光华一直卡在心动后期无法结丹,不是心境有瑕瓶颈桎梏,而是他没有足够的灵气转化为真元,助他突破。 在林徽真看来,结丹所花费的灵气算不上多,但那是以天璟大世界的情况做标准的。如今地球正处在末法时代,空气中蕴含着灵气的浓度太低,炼气、筑基所花费的灵气足够,但能够引来四九天劫的金丹期,恐怕透支整个华国地脉中蕴含的灵气才能支持他转化出足够的真元来。 只是,这种行为,是孽,是业。 似天璟大世界那种灵气馥郁的世界,汲取千万分之一的灵气来凝丹,不过九牛一毛,天道法则最多降下四九天劫。劫过了,继续修行,劫没过,一身修为打散,重化天地灵气。 等被天道法则千挑万选的修士得以渡过九九天劫,霞举飞升之时,天璟大世界与上界会产生短暂的联系。修士成仙,进入更高的世界,看似卷走了由灵气转化而来的真元,但天璟大世界的天道法则却能凭借那短暂的联系,从上界汲取更多十倍百倍的灵气,反补世界。 这就有些像是天璟大世界兢兢业业为上界培养人才,固然会消耗一些资源,但人才成了,上界自不会忘记天璟大世界的“劳苦功高”,奖励是少不了的。 反观如今的地球,末法时代,不知跟地球之上的上界断档了多少年。有着如此现状,这可不是拿有余裕的资源培养人才的问题,而是稍微出格点的人才在前途未卜的时候就先冒险叫家里倾家荡产。 世界法则立足于整个世界的延续,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险。 如果张光华真拿一国地脉之力凝聚真元,妄图结丹。不管他抽取的是哪个国家的地脉之力,之后降下的四九天劫,绝对是雷殛天罚的级别。 濒临破产的时候,个人的些许突破并不会让天道法则高兴,只会引来祂的愤怒。 灵气干涸,道统难续,也难怪七年后,这个世界会孤注一掷,冒险以那种模式进化。 是的,如今从昆仑镜消化并同步分享过来的记忆里,林徽真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命轨,也就是系统轮回者口中的剧情。 那个剧情里,七年后,也就是2012年,末世降临。大批人类感染不知名病毒,有人变成了丧尸,有人因此成了异能者。 当然,在系统轮回者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世界发生的种种是书中的剧情,而里面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钱琮清……他哥,钱琮澜。而他这傻徒弟,是钱家主母暗害钱琮澜不成,被人揭露真相关押起来时,愤怒咒骂提起的名字,戏份四舍五入算是零。 钱琮澜本身就是钱家继承人,能力手腕都不缺,这样的人,没有异能也能够凭脑子在末世闯出一片天来,更何况天道法则亏了谁也不会亏了主角的实力。 钱琮澜,雷系异能,觉醒即是三级,实力永远走在别人的前面。经过了一系列升级打怪收小弟建基地后,成为了华国军区的总司令,政权军权两手一起抓。在末世的十一年,那些丧尸终于清扫干净,活下来的人重新建立秩序,而钱琮澜理所当然地将版图开遍了整个世界,成为新地球总统。 在钱家人弱弱提议他该结婚后,钱琮澜随手一指,就把管理后勤的女主指为第一夫人了。 事实上,整个打天下的过程里,钱琮澜从未跟任何一个男人女人有过暧昧,一心扑在末世求生和新世界建设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觉得男主少了个情缘就不够完美,最后搞了这么一出。 这就是系统观测到的,这个世界的命运与剧情。 那是人类口中的末世,但对于世界而言,是断尾求生,冒险晋级的一条途径。 林徽真看得清楚,那一场灾变之中,道协天师这些能够引动天地灵气的修士一个也没有出现,恐怕都死在了剧情开始前。而后那些异能者,瞧着虽然厉害,但跟真正的修士比起来,着实逊色不少,且后力不足。 修士修行到了最后,能够突破世界的界限,霞举飞升。但异能者,再怎样修炼,他们的异能也跳不出世界的框架。 林徽真可以大胆猜测,世界为求延续,选择放弃了修士这类存在。 灾变前期,整个世界七成人类都变成了丧尸,剩下的人中,只有万分之一的异能者,其余都是普通人。 人类与丧尸之间的变化不可逆,从一开始,这七成的人类就是被世界所舍弃的。那即是,为了有足够的力量重新构造世界,走上另一条延续道路,法则献祭了那些生命,以谋求更长远的发展。 世界要的从来是延续,至于生活在世界上的生物? 主角可以是人类,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植物。唯有在世界法则的眼中,世间万物的生命才是真正的平等。 说不定有的世界为了延续,就选择灭绝人类,捧出个动物当主角呢。 世界的真实,果然是不知道为好,一知道三观岌岌可危。 林徽真心中摇头,对于世界的选择,他能理解,但初期七成,中后期不断加入的死亡数量,林徽真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物伤其类,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至于应该怎么做,林徽真暂时没有什么头绪。 最重要的是,那个剧情里可没有林徽真的存在。但如今,林徽真就在这个世界上,系统观测的气运值还是史无前例的九十九。 这个史无前例,林徽真就要呵呵了,他可是记得,第二世那个种马系统鉴定魔尊魇皇的时候,他的气运值可是三个问号,鉴定不出数值。 不过,林徽真这个气运值比钱琮澜高了二十多,世界法则会不会变卦,找他当主角,换一条进化之路,这就说不准了。 静默片刻,林徽真看向张光华,道:“我知你心中顾忌,若你还有心突破,三日后的拍卖会,你可以去看看。” 钱琮澜已经告知他拍卖会的准备情况,那两颗灵石,绝对能够拍上天价。看在张光华没有为一己之私汲取地脉之力修行的份上,林徽真准备找钱琮澜,再拿出五颗上品灵石来拍卖。 如果这样都买不到,那就证明他没有结丹的命了。 张光华与他非亲非故,林徽真可没有做散财童子的兴趣。 —— 在发现那个假货成功打压下钱夫人母女,笼络了一群人的心,日子过得比她不知成功多少倍的时候,顾弯弯心中不是不沮丧的。但她家阿睿说了,哪怕那个假货将这个身体保养得再好,处理家事外事再成功,她始终不是真正的顾弯弯。 她自己的人生,只能由她来决定。顺遂也好,坎坷也罢,从没有因为那个假货更成功,她就理所应当地应该取代顾弯弯的存在。 而且…… 郭明睿小心翼翼地亲了亲顾弯弯温热的脸蛋,低声道:“我觉得你就很好,特别好。” 顾弯弯脸红红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小鸟依人地扑进他的怀里,直看得一旁钱琮清白眼翻到看不着眼仁。 枉他当初因为顾弯弯在郭明睿表现出来的性格以为这长相只是巧合,却不想,恋爱中的女人跟以往真是天差地别,钱琮清做梦也想不到顾弯弯竟然有那么温柔可爱的一面。 忒吓人了。 之前的系统轮回者无疑给顾弯弯打了一个不错的基础,但现在的她完全没有继续跟顾家人或是其他被那个轮回者吸引过来的男女继续纠缠的兴趣。 当了两年的鬼,顾弯弯见得多了,做起决定来也变得雷厉风行,再有男朋友郭明睿和好兄弟钱琮清的支持,顾弯弯将轮回者这两年里捣鼓出来的产业全部卖掉。 夺舍了她的身体,还用了两年,顾弯弯自认,那些钱可以当做精神损失费。 折算的钱,七成打到林徽真的银行卡上,作为帮助她和郭明睿的谢礼。其余三成留作己用,那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金额,普通人工作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字。 更何况,顾弯弯也没打算便宜了顾家人。 也不知道钱琮清怎么帮顾弯弯的,一顿操作之后,顾弯弯这么一个未成年,竟然成功跟顾家脱离了法律关系,还从顾墨书那里抠来了一笔的抚养费。 成功变成小富婆的顾弯弯一笔小钱砸进去,将学籍转到云城二中,未来的日子里,她要跟郭明睿继续腻腻歪歪地生活在一起。 林徽真嘴角微抽,他想要换同桌了。 拒绝狗粮,人人有责。 顾弯弯决定向前看,好好生活了,但林徽真当日一时心软救下的那个轮回者,她却有些麻烦。 她在各个世界轮回的记忆消失了,不是林徽真动的手。 林徽真翻了翻昆仑镜分享过来的情报,发现不管是跟系统同流合污还是一直被系统蒙蔽的轮回者,一旦系统脱离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记忆就会被清除。 所以,从来就没有脱离系统后回归原本世界继续生活的轮回者,只有被洗去了记忆,再利用的轮回者。 只是,轮回者被系统裹挟着犯下的业却始终留在她的灵魂上,如跗骨之蛆一般,只要被那些世界发现了,就是不死不休。 越是翻阅那些记忆,林徽真越是觉得,系统背后的势力真是缺德带冒烟。 唯一幸运的是,这个轮回者失去的是在各个世界轮回,接触到系统很多秘密的记忆,她原生世界的人生记忆还保留着。而且,她在各个世界里经历了时间和花费了汗水所学会的知识和技能还存在。至于那些从系统商城兑换来的技能,系统脱离的时候与那些记忆一起被掠夺带走,如今成了蕴养昆仑镜的养料。 在林徽真有些在意的是,在这个轮回者残留在昆仑镜中的一点记忆碎片中,他发现了当初在云城二中破坏聚阴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 轮回中的认知里,那个白胡子老头是顾家司机的父亲。顾弯弯两年前出车祸的时候,开车的固然是顾家的司机,但副驾驶座上,还坐着那个白胡子老头! 车祸后,司机当场死亡,顾弯弯虽然活下来,但被轮回者夺舍。而那个白胡子老头,竟然谁都不知道他曾经出现坐在车里。 是巧合?还是……那个白胡子老头也是系统背后势力的走狗? 真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麻烦。 哦,对了,那个轮回者的名字叫做胡恬雅,在被这炮灰女配系统盯上前,她在原本的世界里是一名演员,是出了名的万年女二号。 如今,胡恬雅虽然忘记了自己在轮回世界里干出来的事情,但身上的业不会因此而消失。就这份业,别说轮回变猪变狗了,她根本就走不上轮回路。 林徽真将她和系统曾经干下的事情一说,然后就将她送到了道协北方分部,让她挂个名,走一走鬼修的路子,多做好事,多积功德,尽量将功补过。如果她能够得到这个世界法则的庇护,只要她不离开这个世界,最起码小命能够保住。 事实上,普通人一生,生老病死都在这一个世界,各个世界乱窜才是少见。 林徽真放松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多时,一个黑团子窜上了他的膝盖。卤蛋拿着肉垫踩了踩林徽真的大腿,似乎在试探一下手感。然后,他的小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林徽真的大腿上。 那个躺倒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特别像是电视上警方号召大家警惕大家的一种碰瓷行为。 林徽真顿时就勾起了嘴唇,伸手揉了揉卤蛋的肚皮。 林徽真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带着叹息吐出的声音满是无奈与柔和,轻声道:“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可爱,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咪呜~” 卤蛋翻了个身,两只后腿夹住了林徽真的手掌,两只前爪则向前抓住了林徽真的衣服,脑袋蹭个没完。 本喵那么可爱,被本喵认定的人类,当然要喜欢本喵啦。 林徽真索性躺倒在长沙发上,将小黑猫拢在怀里。在他试图挣扎的时候,林徽真将嘴唇印在小黑猫的脑门上,含混地道:“睡一会儿,陪我睡一会儿。” 卤蛋挣扎的动作一顿,他歪着头看向林徽真,片刻后,他将自己的身体往林徽真身边又挤了挤,然后将脑袋扎进林徽真的领口里,咪呜了一声。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恳求本喵了,那本喵就大方地宠爱你一次好了。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真想尽快长高,然后…… 吃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不喜欢酒的主角# 季芜修:很少有男修不喝酒的啊…… 林徽真:不喜欢酒,不管哪种酒都不好喝。不喜欢茶,再好的茶也品不出香。我就是一俗人——你喜欢俗人不? 季芜修:咳咳咳,我其实也是一俗人。 第68章 晋江独家 两年后。 2008年1月下旬, 三九严寒,正是云城冬季最冷的时候。眼下才下午四点半, 天却已经黑透。 天刚擦黑的时候, 天就开始飘雪。如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雪也跟着大了起来。因为靠近云江的缘故, 滨江南路已经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罩,即使道边路灯早早地亮起,也只撑开了一小片的光明之地。 铃声响起,渐渐地, 地处滨江南路的建筑物中, 喧哗的人声响起,带着些许兴奋, 原是地处滨江南路的云城二中到了放学时间。 今天是1月23日, 云城中各中学校早已迎来了寒假假期,但漫长而安逸的寒假不属于四个多月后就要上高考考场的高三学子们。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 云城二中的高三年级就开始了在校补课。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不必像是学期中的时候, 每晚上到九点半才放学。假期补课的每节课时常虽然延长到至一个小时, 但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就可以放学。 说起来, 这也不算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这个补课所占据的时间本就是学生的寒假假期。 弥漫的雾气中,一个穿着黑色羊绒长款风衣,脚上穿着黑色皮鞋, 颈上围着一条红白格子围巾的青年施施然地走出校门。 云城地处华国北部,冬天本就比其他地方要冷,如今还是三九严寒,气温早在进入一月份的时候就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再加上朔风凛冽,哪怕穿得再厚实也不觉温暖,暴露在寒风中的皮肤更是被冻得通红。 然而,比起那些恨不能将自己裹成粽子的人,青年就像是感觉不到这些寒意似的。本就身姿颀长,长相俊美出挑,再加上一身格外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长风衣,往雪上一站,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跟其他一众冻得瑟瑟发抖的高三生,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 青年抬眸看了一眼可见度都不会超过十米的雾气,目光微闪,原本准备右拐的脚步一顿,转而走到了校门左边的滨江南路上,在公交车的站牌下站定。 云城二中在两年前搬到滨江南路这个新校址后,再也不是坐落在市中心交通枢纽上的高中了。还是云城二中的搬迁稍微给滨江南路带动了一些车辆运行,往日除非是想要去云江上游的山区,否则根本不会有车辆从滨江南路经过。 走滨江南路这条线的公交车,只有一辆49路,还是半个小时一趟。多了一所学校后,上学和放学的时间里不免人满为患,但市里的公交集团却没有加车的意思。 49路站牌下已经有不少学生等在那里。 青年将双手揣进风衣口袋里,微微偏头,看向浓雾笼罩的公路尽头。比起周围冻得直跺脚的同龄人,青年显然要淡定从容得许多。不少人盯着青年的后背泛起了嘀咕,又羡又嫉的小眼神不时就往他身上瞟去。 不多时,浓雾笼罩的滨江南路上,冷橘色的灯光由远及近,令众人的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 今天的49路提前三分钟到了啊。 49路缓缓在站牌前停靠下来。 前车门开启。 就在众人想要上车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僵住了一样,竟动弹不得。众人心底一慌,下意识想要张嘴惊叫,他们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一众僵如木石的学生中,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青年施施然地抬脚,上了公交车。 众人心中着急,正在心中拼命挣扎的时候,却见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司机慢慢地扭头,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们,幽幽地道:“这是驶向云城火车站的49路公交车,请排队上车,主动投币。” 众人心中倏地一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寒意自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但眼珠还能够转动。他们下意识不敢看莫名瘆人的司机,转而看向车窗的时候,他们却惊愕地发现,这种天气里,一般公交车的车窗上都会结出冰窗花,看不太清楚车内的一切。但这辆49路公交车的车窗却没有一点冰窗花,车窗上竟然挂着水珠。 他们能够清楚地从车窗看到车内的情景,而让他们心脏扑通乱跳,腿阵阵发软的是,靠窗坐着的乘客们不知何时都扭过了头,透过车窗玻璃,目光幽幽地看向他们。 刚上车的青年同样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有一个座位。他偏过头,冲众人勾了勾唇角。 众人:“!!!” 公交车司机自顾自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两遍,见站牌下面站着的人一个个木愣愣的,半点也没有上车的意思,司机慢吞吞地按下按钮,关闭了车门。 车子缓缓驶动,将滨江南路的公交站牌抛到身后。 而在公交车的尾灯光芒消失在雾气中时,站牌前的众人忽然一个哆嗦,又能动弹,也能够说话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呜哇哇,好可怕,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公交站牌下的众人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之所以没有立刻调头就跑,是因为他们现在腿直发软,根本提不起力气来。 就在这时,滨江南路的尽头又闪过橘色的灯光。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一辆49路公交车由远及近,停在了站牌前。 “这、这……” 众人下意识将眼前这辆公交车跟之前那辆公交车对比一下,很快找到了不同的地方。 这辆公交车的车灯灯光很亮堂,那辆公交车的车灯有些发暗。 这辆公交车的车窗上结着冰窗花,那辆车窗又湿又亮,像是被雨水浇过了一样。 这辆公交车的司机师傅…… “哎你们几个,到底上不上车?”司机师傅不解地看向众人,道:“不上来,我就关门发车了。” “等、等等!” 在滨江南路打车都费劲,不上这辆车就得在寒风中再等半个小时,或者徒步半个小时走出滨江南路,到云城大街上车。 鉴于寒假补课的只有可怜的高三生,这辆49路车上并没有多少人,众人直接在后排找到了座位。五六个人期期艾艾地挤在一起,一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就觉得胆战心惊。 瑟瑟发抖中,有人弱弱地开口道:“咱、咱们是躲过了那个,可有人上了那辆车啊。” “你认识他吗?” “不、不是我班的,我不认识他。” “我、我认识他。”有一个人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道:“他是高三一班的林徽真。”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班,按照成绩重新分班。单数为文科班,双数为理科班,其中一班是这一届最好的文科班,二班是这一届最好的理科班。 “林徽真?是这次期末考试文科第一名的林徽真?” “对,是他。” “怎么办?这要是……要是……” “报、报警吧。” “可警察怎么抓鬼啊?” 众人对视,内心崩溃。 而被他们担心不已的林徽真却悠闲地坐在那辆公交车靠窗的座位上。比起其他学生背着的大书包,林徽真这个擅于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做作业的人在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就将各科老师留的作业搞定,连书包都不拿。 他自顾自地坐在透着阴冷之气的座位上,似乎没有注意到公交车内似有似无瞟来的目光。 驾驶室的司机神情木然地开着车,循着烂熟于心的公交路线驶过滨江南路,即将驶入云江大桥的时候停下,他幽幽开口道:“滨江中心小区到站。” 没有人起身下车,这辆公交车里的乘客或是在发呆,或是在玩手机,没有人回应司机师傅的话。而滨江中心小区站牌下原本准备搭车的乘客,一个个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个抬脚上车。 公交车又一次启动,左拐上了云江大桥。 林徽真收回盯着站牌下原本想要上车乘客的目光,手指慢悠悠地敲打着座位的扶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辆公交车驶到云江大桥三分之一处的时候,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响起:“等等!过站了,我要下车!” 林徽真靠在座位上,抬眸看向蹭蹭蹭从最后一排冲到了驾驶室旁的女人。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中年女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属于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的。但她此刻却气势十足,她抓着投票口的栏杆,颐指气使地道:“停车,我要下车!” 公交车司机目光幽幽,他手下的车子保持着匀速向前行驶。他瞟了一眼后车镜,看了女人一眼,慢吞吞地道:“桥上不能停车。” “你给我开过站了,我在这儿下车都得走那么远的路,你还想在下一站给我停?不行,你给我停车,我要下车!” “不……” “给我停车!”红衣女人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倾过身体,抬手打了司机肩膀一巴掌,愤怒地道:“给我停车!” “我说,不行!”司机师傅明显被女人的不依不饶和刚才的动作所激怒,他一手把持着方向盘,回手就给了女人一巴掌,低吼道:“这里不能停车!” 在女乘客和公交车司机发生争执的时候,车里坐着的其他人都停下了手头上正在做着的事情。但他们没有出言阻止,而是看热闹似的观望着驾驶室里发生的这一场闹剧。 在司机与女乘客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公交车也开得不稳起来,而车内终于有人露出不安模样的时候,林徽真轻啧一声,低语道:“原来如此。” 刺耳的刹车声中,这辆49路公交车从它原本行驶的路线冲向一旁的行驶路线上,眼见着就要跟迎面驶来的面包车撞在一起。 “啊啊啊——!!!” 在车内乘客的尖叫声中,这辆公交车竟险之又险地拐了一下,与那辆面包车擦肩而过。 面包车稳稳地行驶着,驾驶座上的司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辆公交车差点跟自己的车子撞在一起。 或者说,没有看到。 公交车与面包车车尾因为距离过近,不免擦蹭了一下,但面包车却没有受到丝毫阻力损伤,反而是公交车碰到面包车的部位,竟被面包车直接穿过,就像是那辆公交车并不存在一样。 只是,因为公交车颠簸这一下,那个刚才还跟司机厮打在一起的女乘客一个踉跄,身体用力地撞在了紧闭的车门上,而后委顿倒地,半天也没能起身。 司机师傅明显愣了一下,他的双手依旧放在方向盘上,但脑袋却扭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车厢中央的青年。 比起东倒西歪的其他乘客,林徽真不知何时从座位上站起,如今正稳稳地站在车厢中央,双手还插进风衣口袋里。见司机师傅的目光看过来,他抬了抬下颌,道:“看路啊,师傅,得安全将乘客们送到站才好。” 林徽真的话像是点醒了什么,司机师傅的猛地转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口中喃喃道:“对,安全,得安全地将乘客们送到站,送到站。” 刚才摔了一个跟头的中年女乘客却挣扎着抬起头,她的双眸赤红,厉声道:“那我呢?凭什么不让我下车!” 她恶狠狠地盯了司机一眼,复又阴冷地瞪向林徽真。她的脸上开始浮肿泛白,嘴唇青紫,她直勾勾地瞪视着林徽真,血色一点点充斥她整个眼眶。 林徽真看着这一身怨气冲天,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的女乘客,摸了摸下颌,决定跟她讲个道理。 “一,是你自己错过了站点,司机没有权利和义务在公交车不允许停车的地方停车。” “二,在车辆行驶期间,不要与司机说话,不要打扰司机,这是常识。”而这位,直接冲过去打了,已经不是一般的妨碍。 林徽真耸了耸肩,道:“你不依不饶只为了自己利益,他不管不顾一心只为出口气,其他人不想多管闲事惹一身腥……所以,你们才都会在这里。现在……”林徽真竖起一根手指,轻抵唇边,语气冰冷地道:“闭嘴,老实等着。”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老娘,我——!!”女乘客狠话还没有说话,林徽真手一挥,她直接脸朝下,用力地撞在了地上。 “你……” “砰!” 林徽真打定主意让她闭嘴,只要她出声就脸朝下狠狠来一下,撞了个十来下后,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来。她不敢说话,身体蜷缩在前门的台阶处,瑟瑟发抖。 而林徽真的身后,那些面部身体都变得浮肿,嘴唇青紫,明显不是活人状态的乘客们亦是安静如鸡地缩在座位上,不敢吭气。 只除了最后排靠右侧窗户座位上的一个半大少年,他的眼睛锃亮锃亮地看向林徽真,面上带着其他乘客没有的神采。 “云城广场到站。” 司机用着沙哑的声音报出站名,后车门开启。 后车厢站起两个身体浮肿脚步僵硬的人,他们慢慢地走下了公交车。 “……到站。” 这辆49路公交车一站一站地停下,车上的乘客渐渐走了个干净,临近终点站云城火车站的时候,车上只剩下林徽真,后车座上一脸惶急,但屁股却像是钉在椅子上的半大少年,司机师傅还有那个在云江大桥上跟司机厮打了一通的中年女乘客。 林徽真转过身,直接走到车后座处,伸手拽起少年的衣领子,在后车门前站定。 半大少年一脸狂喜。 终点站到了。 后车门缓缓开启。 司机声音嘶哑地开口道:“终点到站,欢迎您下一次继续乘坐49路线公交车。” 林徽真拎着少年的衣领,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挑了挑眉,道:“那一位怎么办?” 林徽真指的是被他打到服,蜷缩身体不敢吭气的女乘客。 司机慢慢地扭头,看向这个之前不依不饶让他印象极差的女人,明明是她自己错过了站,却不讲道理,想要让他在不能停车的地方停车。他没有客气,跟她呛声,最终演变成了谁也不肯退让一步的厮打。 她不讲理,他也是昏了头,忘记自己担负着一车人的安全。 司机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得再跑一趟,顺道送她回去吧。” 蜷缩在车角的女乘客霍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司机。 “算了算了,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司机没有看那个女乘客,而是无奈地看向车前,“送了这最后一个,我也该回家了。” 林徽真微微颔首,提溜着少年的衣领子就下了车。 这辆49路公交车复又驶动,披着夜色与落雪,向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下了公交车,那个方才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少年立刻恢复了活力,张口就道:“我去,惊险刺激,吓死爸爸了。”他拼命地揉搓着耳朵,重复道:“吓死爸爸了,吓死爸爸了。” 他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毕竟,不是谁走夜路的时候都能够见到鬼的。 天知道他就是坐个公交车,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情! 一开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公交车的异常,但那个女乘客跟司机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却不像是其他乘客那般无动于衷。考虑到行车安全,他从后车座冲到了驾驶室,想要阻止他们的争执。 结果,冲过去后,他刚出声阻止,就被那个女乘客露出的鬼脸吓到。别说劝阻,没有吓尿都是奇迹。 然后一眨眼,他就被一股力量按在了后车座上,动弹不得。 他在慌乱中左右那么一看,结果好么,一个个都不是正常人脸,那浮肿,那青紫,那鬼眼,那瘆人的笑声…… 吓死他了。 好在,没两站就上来个大师,两三下解决了这辆鬼公交。 一迭声地抒发了一下心中的后怕后,少年目光炯炯地看向林徽真,崇拜地道:“大师,您一定是大师,对不对?” 林徽真轻哼一声,这小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啊。 出于某种恶趣味,林徽真压低了声音,语调幽幽地道:“你怎知,我是不是不想别人跟我抢……” 少年猛地愣住。 正值爱找刺激年纪的少年,自然听说过那个有关末班车的鬼故事。就是那个普通学生误上鬼公交,一个老头告诉他车上都是鬼,在车一停带着他下了车的故事。那学生以为老者是好人救人,却不知,那老者是怕别鬼跟他抢替身才将那学生骗下了车。 难道,眼前这个大师,不是什么大师,而是抢替身的鬼头头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少年顿时就想要逃跑了。 “啧。”林徽真见吓到了他,这才抬手,隔着少年厚实的黑色羽绒服,点了一下他的脖子下方,指尖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硬硬的东西,道:“多长点心吧,回去吧,王老师可是担心得要命。” 少年一愣,道:“王老师?你知道我……”爸?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暖绒的白光自他胸口处透出,瞬息间就将少年包裹其中,下一刻就消失在林徽真的眼前。 林徽真对于少年的消失完全不惊讶,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啧”了一声,道:“迟了十分钟。” 旋即,他抬手一抛,一道光影在上空成形。林徽真身形一闪,跟着消失在原地。 徒留下越来越大的雪,不断地落在地上,将整个云城染上了纯白。 与此同时,云城医院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半坐起身,扶着床头呛咳不止。 “儿子,你醒了!”病房里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惊喜。 少年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看到床边一脸憔悴的中年男人,愣了愣,试探地喊道:“爸?”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徽真初中三年的班主任王老师。 这一声充满质疑不确定语气的“爸”顿时让床边的王老师抬起了蒲扇似的大手,似乎想要拍他儿子脑袋一下,以儆效尤。但巴掌刚落了一半,王老师想起儿子不明原因昏迷了五天的时间,身体正脆着呢。于是,这巴掌就轻轻地落在儿子的手背上,温柔得简直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怎么,睡了五天,连你亲爸都认不出来了?!” “我……”少年一脸狐疑地看了看周围,嘟囔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刚从那见鬼的公交车上下来,还被那个年轻的大师吓唬了一通吗?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三九寒冬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主角# 林徽真:反正我不冷~反正我个子高~反正我长得帅~反正我…… 季芜修:晚了十分钟= = 林徽真:!!! 第69章 晋江独家 王老师不知自己儿子脑袋几乎要成了浆糊, 他忍不住拍了儿子的后背一巴掌,这一回用了三分力,怒斥道:“怎么在这里?!说,你那天是不是熬夜玩手机了?!早上起来还不吃饭, 就那么空着肚子出门,你这小混蛋怎么这么能作呢!” 少年:“啊?” 王老师有些后怕地道:“别告诉我你忘了!六天前, 那个大雾天,你之前跟同学约好去北安滑雪场,你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你这混小子, 要不是有人后来去等车,你一个人倒在那里,非得冻死不可!” “北安滑雪场……公交车……”少年神情恍惚, 他想起来了。 他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准备去北安滑雪场滑雪,约好了上午九点在北安滑雪场的门口碰头。 那一天的雾,跟今天一样大。 北安滑雪场在云江上游,滨江南路的尽头,坐49路公交车就能够抵达雪场。他当时……当时, 他看到了那辆公交车从雾气中驶来,没有多想就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上车后, 他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上。 不久之后,那个女乘客与司机发生了争执……等等, 根本就不是他刚上车不久,那位大师就上了车。而是,他浑浑噩噩地坐在车上, 只有在女乘客跟司机发生争执的时候清醒一点,试图阻止然后莫名地坐回到座位上,差点撞车却不知为何拐了一下,如此循环往复。他至少六次试图阻止那个女乘客与司机的争吵,每一次都被那个女乘客的鬼脸吓了回去。 他记得,每次公交车差点撞上别车的时候,他的胸口总会烫一下,而周围鬼乘客的目光虽然很是险恶,但他们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烫一下……还有刚才的白光…… 少年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扯开身上病服的领子,抓住了胸前带着的平安扣。 细糯质地的平安扣,上面飘着一抹橄榄绿色,并不是那种特别贵重的玉饰,却一向很得少年的喜爱。而现在,这只平安扣上却布满了细小的纹裂,虽然没有碎,却大大破坏了平安扣本身的美感。 王老师探头一看,“哎呀”了一声,道:“可惜了,这是磕坏了吧。” 少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老爸,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个平安扣是谁送的来着?” 王老师看了儿子一眼,以为他在心疼这个平安扣,毕竟贴身戴了四个多月,道:“是你爸我从前教的一个学生,叫林徽真。这不是他去年教师节送来的礼物吗。” 王老师瞧着这个平安扣挺好看,寓意也好,再加上不是那种特别贵重的质地,他这才收了下来。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戴着这么一个平安扣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正巧儿子喜欢,他就将平安扣转送给儿子了。 “他现在,我是说,林徽真现在在哪里?”少年激动起来,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他昏迷了五天却没有什么事,一定是这枚平安扣的功劳。那位大师,肯定就是林徽真,不然,他也不会提起“王老师”了。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敬佩地看向自己老爸。 他爸牛掰,教了个玄学大佬啊。 王老师看着一脸激动的儿子,难道,他是想要因为平安扣的事情向林子道歉?不成,道歉可以有,但不能是现在!距离林徽真高考没有多长时间了,不能让儿子打扰他复习功课。 于是,王老师毫不犹豫地抬手,直接将儿子按倒在病床上,转移话题道:“等着,我去找医生,没事咱就出院。哦,对了,还没有告诉你妈呢。” 王老师这边咬死了不肯将林徽真的事情告诉给自家傻儿子。而林徽真,因为今天处理鬼公交车的问题,比往日回家的时间已经晚了十分钟。为了尽可能减少晚归的时间,他拿出了飞舟,用上了最高档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抵达到桃源小区。 林徽真理了理风衣,开门,回家。 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林徽真脱鞋进屋的时候,季芜修正从厨房里走出来,他一手端着菜,一手则将围裙挂在一旁,道:“回来了。”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道:“我回来了。” 林徽真洗净手,坐到餐桌旁。 晚饭是四菜一汤,地三鲜、辣炒土豆丝、糖醋小排、拌凉菜再有一锅冬瓜虾仁汤,米饭香喷喷的,都是家常饭菜却很丰盛。而这些,都是出自季芜修之手。 林徽真从未奢求过季芜修下厨,他和季芜修就是两个厨艺废,不是在学校食堂用餐就是到餐馆里吃饭,有时候也会光顾一些类似于麻辣烫、凉皮、酸辣粉等小吃店。 直到林徽真高一下学期,跟季芜修一起在外吃米线的时候,尝到了些异于普通香料的东西。季芜修潜入后厨,发现他们的汤里有罂粟壳。虽然没有犹豫地就将那家米线店举报了,但季芜修却下意识觉得,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烹饪出来的菜品,其安全性与卫生有待考究。 虽然那些毒素对修士影响不大,长年累月的毒素积累依旧是打坐调息一刻钟时间就能够排除的杂质,但季芜修还是毅然走上了厨艺这条不归路。 一开始,季芜修也是结结实实做出好几顿黑暗料理的,但林徽真都面不改色地下去,并针对口感、味道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厨会上瘾,等林徽真尝到的饭菜滋味越来越好,自己对食堂和外面饭店的嫌弃之心不断滋生时,家里废弃了差不多两年的厨房终于多了持久性的烟火气。 这样的季芜修,即使他时不时拿出配料奇葩,口感莫名的新菜让他试吃,林徽真也吃得毫不犹豫心甘情愿。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季芜修和卤蛋的切换时间如故,依旧是十个小时和五个小时,但猫薄荷在季芜修接过厨房的时候就放回到季芜修手上戴着的墨玉指环中了。 林徽真也是后来才知道,猫薄荷虽然对一些猫科动物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吸多了,猫薄荷对猫科动物的影响力会直线下降。原本卤蛋吸了猫薄荷后,变回人身会有五分钟的迷蒙时间,但这个情况随着每天一吸而逐渐缩短。 比如现在,卤蛋在想要猫薄荷的时候,会找没人的地方取出猫薄荷,不再像曾经那样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抓猫薄荷的爪子。而季芜修因为猫薄荷的迷蒙期也只剩下十秒不到的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了。 安静优雅又不失速度地将餐桌上的饭菜汤都解决掉后,林徽真起身,将盘子碗筷端到了厨房的水池里。他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洗碗。而季芜修则将醒好的面放在案板上开始揉,他准备做些包子,明天早上蒸了吃。 因为是假期补课的缘故,云城二中的食堂只提供一顿午餐。 这个时间,林徽真和季芜修边做自己的事情边聊天。 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提起了自己晚归十分钟的原因。 “我将王老师家的孩子给送回去了,幸亏有我给的平安扣,不然他的灵魂就要被那辆公交车卷走了,身体的生机也该断了。”林徽真用蘸着洗洁精的洗碗布擦洗着手中的碗,有些无奈地道,“只可惜,那个平安扣的玉质太差,能放进去的真元只有一点,不然,他之前根本不会被那辆公交车被迷住。” 王老师那性格,即使有着教师节的名头,稍微贵重一点的礼物都不肯收。再加上怀璧其罪,王老师就是一个普通人,林徽真不可能庇护他一辈子。 无法,林徽真只得到玉器店里买那种最普通的糯种平安扣,放了一点真元到里面,然后送给王老师当教师节礼物。 “最近天地灵气有些异常,云城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比两年前高了一些。”季芜修将面团揉成了长条,拿刀子将面切成了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剂子,“根据道协的记录,你遇到的鬼公交原本至少经过三十年的积怨时间才能够在白天蛊惑普通人,即使是这种雾天。” 林徽真遇到这辆鬼公交是天黑的时候,但那位王老师的儿子,他可是大白天遇上的。 至于季芜修为什么能够拿道协的资料做论据,那是因为季芜修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势力分布后,根据林徽真当时与各方势力的牵扯程度,选择与道协合作。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妖盟的势力接触季芜修,但都被季芜修黑着脸打发走了。 他半点也没有加入妖盟的意思。 他又不是妖。 林徽真拧开水龙头,刷刷地冲洗着手中的碗筷,道:“是有些奇怪,明明那个系统观测到的天纲中,再有四年的时间,人类的末世降临,修士不复存在,人类内部则分化成异能者、普通人和丧尸。但以着眼下灵气浓度的逐年上涨,瞧着倒是有望复苏灵气世界。” 林徽真并没有对季芜修隐瞒那个系统的事情,不过有关书与剧情的方面,他将之解释为原本的命轨天纲。 这种说法,季芜修接受得很快。 林徽真仔细地冲刷着手中的碗,微微出神三秒,眼下这情况,究竟是世界回光返照还是他这个气运值九十九真的造就了什么奇迹,让这个世界的天道试探着推进另一种可能。 “2012年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季芜修一手抓着按扁的面片,一手抓着擀面杖,一边擀面,一边道:“别忘了,那个当初破坏了聚阴地封印的家伙,他一直潜伏在暗处。你说过,他手上的是魔骨,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对付的东西。” “哼。”林徽真甩了甩碗筷上的水,开始拿干净的擦碗布擦去上面的水珠,道:“反正那个张光华已经结丹,这些事自然由他来处理。” 两年前的拍卖会,林徽真那七颗上品灵石拍卖出了天价,那价格让揣着好几颗灵石当月例的钱琮清都目瞪口呆。枉他当年以为自己有钱可以孝敬师父,却不知他师父才是有钱得发指。 为了争夺这些上品灵石,不仅道协方面的各家实力,就连佛宗、妖盟、巫寨都加入进来。那些势力虽然不及道协与华国政府联系紧密,但本身也是传承多年,家底相当殷实。 拍卖会上那一通厮杀,大批金钱入账,林徽真转眼就成了亿万富翁,而那些灵石也助不少人修为更进一层,比如张光华。两颗上品灵石让他补足了结丹时需要的真元短板,被四九天劫的劫雷劈了一通后,成功结丹。 虽然在林徽真看来,张光华结出的金丹品质不怎么样,但这却是当前世界下能够结出的最好金丹了。 如今的张光华,已然是金丹真人。即使一年后道协七脉论道比试,张家保不住B市的道场,偌大华国修行界,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势力敢轻视张家。 毕竟是目前独一份的金丹真人。 玉阆仙府中的灵石,除了给卤蛋随便啃,季芜修修行时用以外,就是供应葛潍潍和钱琮清的月例。但出于某种,世上多一些类似于张光华的修士,出事了有他们顶着,林徽真才好安安稳稳地长个子这样的心态,林徽真每年会通过钱家拍卖七颗上品灵石。 别看已经拍卖了一回,这上品灵石的成交价格只增不减。显然,末法时代,这种在修真界中都属于上等品质的灵石只会在这里变得更加供不应求。 将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林徽真擦干净手,站在季芜修的身后,轻声道:“我来帮忙。” 站在季芜修的身后,与季芜修的距离不过十公分,林徽真又一次无比满意地看着季芜修的发顶。 高中阶段是男生长身体的时候,高一的时候还不那么夸张,下学期结束的时候,林徽真才一米六五。 升入高二,文理分班,林徽真终于摆脱了第一排,坐到了第二排。没过多久,他又退到了第三排、第四排……现在是最后一排。 原因无他,实在是林徽真身体抽条得太快了,即使修士的体质不同于常人,林徽真半夜的时候也会因为生长痛而醒来,本来就不小的饭量更是在那个时期翻了倍。 当然,这与季芜修亲自下厨做饭有那么一点关系。 等林徽真稳稳地保持文科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三的时候,他已经一米八三了。 虽然学校里有男生比林徽真还要牲口,十八岁就窜到了一米八八,但他这身高,绝对算是文科男生中的佼佼者了。 林徽真面上神情淡,心里美滋滋。 自从林徽真在身高上超越了季芜修后,他就特别喜欢站在季芜修的身边,不经意一垂眼便觉赏心悦目。 季芜修不知道林徽真平淡表情下的暗爽,他微微侧身,给林徽真让开一点空间。 他们家里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不然,当初季芜修也就不会撸袖子接管厨房。相反,在季芜修找到了厨艺中的乐趣后,他虽然不会让厨艺废得无可救药的林徽真处理调味或是掌控火候,但包个包子、饺子之类,他还是能稍微放点心的。 反正面皮是季芜修擀的,肉馅是季芜修调的,哪怕林徽真笨手笨脚包出来的东西很丑很难看,只要不露馅就行。这些成品就他们两个人吃,不用太讲究。 林徽真撸起袖子,一脸凝重地用扁匙舀起一点肉馅放在面皮上,然后仔细地捏。 季芜修勾了勾唇角,这两年多的时间下来,玄真尊者的形象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越来越多地想起当初遇到那个少年时的模样。 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即使现在林徽真长成这么大一只,比他还高了一点,但季芜修就是觉得,可爱。 可爱,惹人喜爱。 季芜修唇边的笑容深了些。 等两人齐心协力将未来三天的包子量都包出来后,季芜修将码好的包子直接放进墨玉指环的空间里。 储物饰品里自带空间法则,墨玉指环是极品灵器,内含的空间法则能够延缓物品的时间。将包好的包子放进里面收着,比放进冰箱里还要保鲜。 季芜修特意将林徽真包的那些丑爆了的包子挑放到一起,准备明天早上一锅蒸了。 这么丑的包子不现在吃,难道等过年吗。 两人将手洗干净,离开厨房。 林徽真打开电视机,准备看看电视,消磨一下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季芜修的手机。 林徽真飞快地将电视静音。 季芜修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挑了一下眉,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季先生,我是永昌区派出所的小刘。” “你好,刘志阳先生。”季芜修的声音平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对对对,我是刘志阳,哈哈,季先生好记性啊。” “有事吗?”季芜修靠在墙上,手指摆弄着铺在沙发上的沙发巾。 “哦哦,是这样的,有人刚才报案,说是您的表弟林徽真先生遇到了危险,被一个黑心公交司机给挟持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刘志阳面上不免露出些许忐忑来。 季芜修是谁? 那是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整合了云城黑色地带势力的狠人,看起来像是个混黑的,实际上人家有本事勒住云城市那些搞事份子的脖子,硬是让人开了个物流公司,将所有搞事的精力都放在公司的建设上。 以黑治黑,以暴治暴,虽然手段不是他们警察推崇的办事手段,但季芜修整合了云城黑道上的势力,却是让云城的治安得了利。 如今那个物流公司是办得有声有色,为云城创造了大笔的税收,今年云城市十佳有为青年企业家的候选人中,就有季芜修的一席之地。 这样一个人物扎根在云城市,云城的警方自然得做一番调查。发现他在对云城黑色势力出手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刚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之所以会来云城是因为他在云城有一个远房表弟,是他仅有的亲人。 这样的人物,他的表弟怎么想都不像是普通人。 然而,警方调查了林徽真的情况,发现林徽真果然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他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霸级高中生。 外人不知自家事,他们虽然不确定这表兄弟之间的感情如何,但得知季芜修名下有那么多资产,他却没有在别的地方置办房产,反而一直住在林徽真名下的那栋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这表兄弟俩的感情自不必多说。 后来,他们得了上头的暗示,对季芜修名下物流公司的态度就更好了。 如今接到了这样的一个报警电话,那六个报警人是林徽真的同校同学,言之凿凿,不像是说谎,而警方也确实拨不通林徽真的电话。在追查那辆49路公交车的同时,不免猜测,是不是季芜修的仇人绑架了林徽真。 毕竟,不是所有享受混黑的人都愿意改行送快递。 万一林徽真出了事,季芜修那边绝对无法善了。 那六个高中生,到底没有将他们对鬼怪的猜测说出来,只说林徽真被那辆49路公交车的人给挟持了。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警察以为他们受到了惊吓,并没有猜出他们的话掺了假。 不过,要是他们说是有一辆鬼公交接走了林徽真,他现在是被鬼给挟持了,说不定警局都不带立案的。 季芜修不禁看向林徽真,一旁沙发上的林徽真听得分明,他有些无奈地冲季芜修耸了耸肩膀。季芜修立刻猜出是林徽真处理那辆鬼公交的时候,别人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会儿因为他的安危而报了警。 季芜修静默片刻,道:“劳烦费心了,我表弟林徽真已经安全到家。” 林徽真立刻凑了过来,冲着手机道:“我已经到家了,很安全。” 季芜修补充道:“如果可以,能将这一次报警的人名传给我吗?我想要准备一份谢礼。” 别管那些人的报警有没有派上用场,这份心思难得,而季芜修也不准备让警方以为他们报假警。 刘志阳那边顿时就犹豫了:“这……”警方怎么可能泄露报案人的身份,万分之一可能,要是季芜修自己想要对林徽真下手,告诉他人名岂不是害了那六个见义勇为的小同志。 “无妨。”季芜修没有为难警察的意思,“我表弟应该知道是谁,我问他就好。” 简单客套了两句,季芜修挂掉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日常美滋滋的主角# 林徽真:我家阿修做饭,我洗碗~我家阿修包包子,我也跟着包包子~ 季芜修:包子虽然包得有些丑,但不露馅就好。 第70章 晋江独家 林徽真那边,他已经拽过笔记本电脑, 打开云城二中的官方网页, 用葛潍潍的账户密码进到学生资料库里。 学生资料库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就是有各年级各班级的学生姓名、照片和家庭住址。林徽真十分钟结束浏览,找出了当时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的那六个学生。 季芜修将这六个人的家庭住址记录下来, 一个电话让公司助理跑一趟, 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份谢礼。 全程林徽真撑着下颌看向季芜修的侧脸, 等他放下手机,林徽真不禁感叹道:“真妥帖啊。” 季芜修勾了勾唇角,道:“小事而已。”抬眸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的挂钟,季芜修耸了耸肩,道:“接下来, 就劳烦阿真了。” 林徽真顿时就笑了起来,他微微颔首, 道:“我的荣幸。” 说话间,季芜修的身体缩水, 片刻间就从一个俊美青年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奶猫。 是的, 哪怕过了两年多的时候, 卤蛋依旧是个小奶猫的模样, 体型上没有长大半点。但其他嘛…… 小黑团子敏捷地跳跃,翻身,牢牢地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软绵绵地喵了一通。 林徽真拢着黑团子,对着脑门就亲了两口。 卤蛋很快就从林徽真的手中挣扎出来, 软弹的肉垫按在林徽真的脸侧,学着林徽真的动作,却是对着林徽真的额头连舔了好几口。 林徽真的眼神里一片柔软。 等一人一猫腻腻歪歪地亲近了一通后,卤蛋冲到卫生间里,用爪子蘸着水仔细地将自己的皮毛捋了一遍。等卤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只油光水滑颜值超高的美猫了。 而这个功夫,林徽真已经将季芜修的手机跟留影石绑在一起。 留影石是修真界版的摄像机,以真元为能源,有手动与半自动两种模式。当初林徽真将一颗留影石嵌在墙上,对着自己的床拍了一夜,那是手动模式,只有开启和闭合两个动能,全程动也不动。 而半自动模式,能够设置留影石与目标人物之间的距离,随着目标的移动而移动,全程画面稳稳当当的,画质有保障。 然而,此时此刻,留影石不是主角,它只充当一个搬运工,真正的主角是卤蛋这只美猫以及手机某网站APP的直播程序。 书房灯火通明。 绑着手机的留影石悬浮在半空中,手机页面上是网站主页,还没有进入个人页面,开启直播模式。 卤蛋踩着优雅的猫步,十分矜持地冲站在书房门边的林徽真点了点脑袋,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书房门。 林徽真耸了耸肩,但他没有丝毫沮丧。他靠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交叠搭在沙发扶手处,他将电视机的音量调低,再从沙发垫下掏出自己的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某个APP,进入了他特别关注的那个主播直播界面。 主播ID: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 没有开美颜的高清画质上,某只颜值爆表,眼神灵动的小黑猫端坐在地板上,奶声奶气地冲着屏幕前的观众们喵了一声,还举起了一只前爪,似在打招呼。 直播界面上的弹幕有一瞬间差点罢工,密密麻麻的弹幕将整只小美猫遮得严严实实,更有观众在直播开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按捺不住打赏的手,先炸下去两个地雷。 这样的情况,林徽真不得不关闭弹幕,专心看他家卤蛋卖萌,并顺手扔下一颗手榴弹。 这两年以来,卤蛋的体型虽然没有变化,但他的心智明显在成长,还不是那种按部就班地成长,这似乎与卤蛋以梦境的模式梦见季芜修一些少年时的关键性记忆有关。 这就造成了卤蛋有时候一觉醒来,他不会像是往常那样欢快地用肉垫踩醒林徽真,而是默默将自己团成一团,搞自闭。 想想也是,季芜修在魔道成长,一路走来,怎么可能是顺风顺水。 有时候,卤蛋还会比比划划将自己气恼的事情跟林徽真分享一下,这个小东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一个梦境,但就是不吐不快。只可惜,卤蛋直到现在都没有掌握人语这门第二语言,跟林徽真的沟通虽然日渐默契,但有时候还真有些说不清楚。 不过,等卤蛋弄清楚拼音与汉字之间的关系后,他学会用键盘打字,只是特别累爪子,速度还特别慢,只存在于实在说不清楚的时候,卤蛋用电脑打出两个关键字,帮助林徽真进行理解。 这让林徽真有一种明悟,或许过不了几年,可能在剧情开始的2012年到来之前,卤蛋和季芜修的记忆与心智就能够达成同调。 对于林徽真而言,虽然卤蛋的身体状态是一只猫,还被黄鼠狼精给教坏了一波,装猫作样却还特立独行的那一种猫,但与卤蛋的相处中却在某种意义上弥补了林徽真错失季芜修幼年、少年以及青年时的时光,每一点与卤蛋相处的时间,都是惊喜。 只不过,卤蛋到底是季芜修,就像是季芜修在将云城市的生存法则摸得差不多后就对这里的黑道势力下了手,收了小弟开了公司,赚钱来补贴他们根本不会缺的家用。卤蛋在心智成长得差不多后,他赚钱养家的心思越发重了起来。 林徽真怎么说怎么劝也不管用,在他严词否决了卤蛋到动物园或是深山中狩猎,哦不,这不是狩猎,鉴于卤蛋的目标不是老虎就是熊,这绝对是违法的偷猎行为后,卤蛋甚至盯上了小区里专门捡瓶子纸壳子的拾荒老人。 他当然不是想要抢劫那些拾荒老人,而是他也想要加入拾荒的队伍。 林徽真死命地按住卤蛋,这才没让他家卤蛋背着编织袋子翻垃圾箱。 他卖上品灵石的钱就足够他跟卤蛋在钱山上打滚了,又有季芜修不愿吃软饭,自己创业,名下的物流公司在全华国都闯出了名堂,资产更是少不了。那张专供家里买菜购物交水电费的银行卡,里面入账的金额遥遥领先每年的各种花销,卡里余额都破亿了,季芜修还每个月往里面打钱。 都这样了,卤蛋竟然不死心,想要自力更生赚大钱。 后来,卤蛋在云城二中的校园里发现了有学生用手机玩某平台的直播,卤蛋回家用电脑查了一下直播的事情后,从中察觉到了商机。 于是,在卤蛋的要求下,林徽真帮他在那个平台上注册了账号,卤蛋自己当起了自己的萌猫主播。 卤蛋凭借着超高的颜值,萌哒哒的幼猫体型,灵气十足的深碧色眼眸,哪怕只是坐在镜头前用爪子洗个脸,卖个萌,软绵绵地叫两嗓子,或是挠一挠书房里充当猫抓板的玉兰假树,还是赢得了粉丝们近乎疯狂的捧场。 一个星期,粉丝破万。半年下来,粉丝破百万。 如今,满打满算,卤蛋才当了一年零两个月的主播,粉丝已经突破五百万,每一次直播的时候蜂拥而来的观众恨不能将他的直播间挤爆。卤蛋也就每星期直播一次,单是收礼物的分成就轻松破万,而且,卤蛋的账户每天都会被粉丝打赏,他的月收入遥遥领先云城个人平均年收入。 更不要说,竟然还有商家联系卤蛋,想要邀请卤蛋在直播中插入某猫粮、猫窝、猫玩具、猫爬架广告,广告费不菲哦。 当然,那些私信联系卤蛋的店家并不知道,卤蛋这只网红猫的背后没有主人的出策出力,这一切完全是他一只猫搞出来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网站还邀请卤蛋参加主播年终大会,卤蛋是网站已经确定下来的07年度最佳新人主播、本年度十大杰出主播,本年度全站第一萌宠主播,有奖杯和奖金拿。只要卤蛋点头参加这次的年度大会,往返机票和旅店三餐由网站一力包揽。 卤蛋虽然拒绝了,但网站那边没有因此扣下他的奖,表示会在年终大会结束后,将奖杯给卤蛋邮过来。 不愧是他的猫,这样的猫生赢家哪里找。 卤蛋靠着直播赚来的钱也打入了存着家用的银行卡里,为这张卡永远只增不减的余额数字更添一把火。 说句心里话,一开始林徽真看着卤蛋发到网站上的视频还有每次直播时霸占了整个屏幕的弹幕,特指那些各种尖叫舔卤蛋的言论,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酸的。但他又没有什么立场阻止卤蛋,只得眼睁睁看着卤蛋虏获大批粉丝,成天琢磨着偷猫。 林徽真能做的,只有狠狠地砸火箭炮深水鱼雷,牢牢地占据卤蛋最铁忠粉丝榜的第一位,将所有老粉新粉踩在脚下。 不过,时日久了,卤蛋这么一只高岭之猫,那些粉丝再喜欢再想要亲亲抱抱摸摸蹭蹭,能够亲亲抱抱摸摸蹭蹭的人只有他林徽真,那心情,酸爽酸爽的。 有些偶像,旁人只能够远观,连个小手都摸不到。而林徽真,他不只能够摸小手,还能够亲亲抱抱举高高,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虽然卤蛋直播的时候不让林徽真旁观,但林徽真可以拿手机自己看,还能给卤蛋刷礼物。 久而久之,林徽真就淡定了。至于家用银行卡里那永远不减反增的余额数字,嗯,总比透支强。 半个小时的直播很快就结束了,卤蛋冲着屏幕前炸开花的弹幕喵了两声就抬爪退出了直播页面。当然,没有观众会认为是卤蛋主动退出的直播,只会以为是卤蛋主人的手笔。 虽然有不少观众叫嚷着无白成精了——是的,卤蛋的艺名叫做无白,昵称小白——但这只是他们抒发对卤蛋聪明通人性的激动喜爱,完全没有想到真成精上。 林徽真跟着退出了直播空间,将手机往沙发旁的茶几上一放。 果然,三十秒后,辛苦工作直播结束的卤蛋就踩着轻盈的猫步走出书房,往林徽真的身上一跳。而林徽真则拿出一颗灵果,道:“来,吃个果子润润喉咙,辛苦了,卤蛋。” 卤蛋矜持地喵了一声,一把按住那颗灵果,张嘴就是一口。 季芜修晚饭后还没有吃水果,卤蛋吃了也是一样的。 林徽真唇角微翘,低头亲了亲卤蛋的耳朵。 —— 第二天,星期四,这是一个林徽真被化作人形的季芜修压醒的一天。 因为卤蛋是一只黏人的猫,不管冬夏寒暑,他总是会锲而不舍地钻林徽真的被窝。在季芜修能够扛住猫薄荷的诱惑后,猫变人、人变猫的时间循环进行,总有一两天清晨的时候,卤蛋会啃着猫薄荷变回季芜修的模样。 这个时间不太好调整,因为猫形的卤蛋状态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而季芜修只能够每隔十个小时得到五个小时的人形时间。指望一只恨不能成天跟林徽真黏在一起的猫做时间表是不可能的事情,季芜修总不能指望林徽真掐着表帮他计算给猫薄荷的时间。 试着自己挣扎了两回,发现没个卵用后,季芜修就放弃治疗了。 一开始,他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从林徽真身上爬起来的次数多了,季芜修也就淡定了。 回顾卤蛋的记忆,那些跟玄真尊者黏黏糊糊的一幕幕,季芜修明知道那是冲着卤蛋去的,他还是需要自我调整一段时间才能够一脸镇定地装不知情。 凌晨四点,嘴里还咬着猫薄荷棒棒糖的季芜修就从林徽真的身上爬起来。这个时间很早,距离林徽真寒假上学起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哪怕清楚修士不介意多睡少睡那几个小时,林徽真更是不惧人间寒暑,季芜修仍是轻手轻脚地撑起身体,尽量不要掀起林徽真的被子。 结果这一挪动,季芜修不小心做下了某些可怕的事情。 在他想要战略性从床尾下地的时候,他的手肘不小心蹭到了林徽真的睡裤,这里特指某个撑起了睡裤的灼热硬物。 季芜修的身体僵住了。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林徽真现在的身体十八岁,多年轻有活力的岁数,身体发育得还好,那次换衣服的时候,季芜修不小心看到,他有六块腹肌,一身肌理锻炼得格外流畅,不显壮硕,亦不显瘦弱。 其实,季芜修筑基的年纪也有些早,虽然身量还行,但体型偏瘦,哪怕一身筋骨堪比灵器法宝,也无法掩盖他只有四块轮廓并不分明的腹肌。 不不不,跑题了跑题了。 现在的问题是,林徽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早上起来这种状态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作为一个跟林徽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人撞上这样一幕,这、这不就有些尴尬了吗。 生活在不同于天璟大世界的世界,作为一个时常在网上补充新知识的人,季芜修知道不少这个世界的常识。 据说,好兄弟会在这种时候互相帮助撸……一……发…… 个鬼啊! 季芜修一脸镇定地按照原计划爬下了床,只是被子很顽固地挂在他的身体,并因为他同手同脚下床的动作而大半拖到了地板上。 然而,季芜修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被子被他拖下来一样,他连拖鞋都没有穿,就那么同手同脚悄无声息地走出林徽真的卧室,门被轻轻阖上。 林徽真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睡的正香。 三秒后,季芜修复又推开林徽真卧室的门。他捡起地上的被子,往林徽真身上一盖,挡住了某个一大早跟他打招呼的东西,神情依旧无比镇定,唯有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听着隔壁书房关门的细微声响,林徽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将盖到了脸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 他瞅了一眼盖着被子但依稀能够看出些许隆起的被子,半点也不为某器官的不安躁动而郁闷。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喃喃念叨:“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道家的清心咒已经不管用了,佛门心经的效果目前来说还是不错的。 不然,他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时候啊。 ——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林徽真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终于在钟表的时针指在六点的时候,起床了。 他穿着睡衣,汲着拖鞋,穿过客厅,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这个时候,季芜修已经将昨天下午包好的包子上了笼屉,厨房内外已经弥漫开了包子的香气。而季芜修则站在案板前,手边调料罐摆开一排,他正在调酱汁。 可以说非常贤惠了。 洗漱完毕后,林徽真换好衣服,走到客厅里,拿起放在沙发上还沁着冰冷凉意的报纸。 这是今天的城市日报,季芜修一早从报箱里取出来的。 报纸首页上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即使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会冻结的云江水面上,一辆中小型的公交车在江水中半浮半沉,岸边正有云城警方的人组织打捞该车,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群众。 林徽真目光下移,下面是相关报道。 半个月前,一辆行驶在云江大桥上的49路公交车突然失控,越过中心实线,撞上了对面正常行驶的车子并顺势撞断护栏,坠入云江之中。 事故发生得非常突然,当时众人立刻报了警,试图捞车救人,但警方紧急找来的打捞队伍接连作业三天,却始终没能找到坠入云江的公交车。 根据云江大桥上的监控视频,这场事故是公交车突然失控撞车,事故责任似在司机一人的身上,这使得司机家属受到了其他遇难者家属的骚扰,不得不求助警方的保护。 就在遇难者的家属对找回亲人尸体都不抱希望的时候,事故后的第十六天,1月23日晚上八点,也就是昨晚,在云江江岸散步锻炼的人突然发现了一闪一闪的橘色光芒。众人向江面一看,愕然发现一辆公交车在江水中半浮半沉。 众人注意到的橘色光芒,就是那辆落水公交车的车前灯。 很快就有人报警。 警方赶到,打捞团队将那辆公交车捞出云江,在车厢里发现了包括司机在内共十九具尸体,正是半个月前发生坠江事故的公交车。 没有人知道那辆公交车为何在坠江半个月后才浮出水面,还是这种诡异的半浮半沉的状态,但找到事故公交车和遇难众人的尸体总归是一件好事。而且,警方还能够根据公交车驾驶室处的监控摄像头还原了事故发生时的情景,确定当时的孰是孰非。 于是,根据监控视频,云城市警方在官网上发布了警情通报,还原了当时的事故起因。原本对准了司机失误的矛头顿时指向了该名女乘客的不当举动,并引起了广大网民的思考与议论。 当然,也有人的关注点在那辆公交车半浮半沉的问题上。 那辆公交车的车轮被江里的水草缠了一圈又一圈只解释了落水公交车为何还在原地,但为什么打捞团队三番两次下水也没能找到那辆公交车,以及那么沉的公交车怎么能就浮在江面上的事实,没有人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来。 一时间,有人试图用科学来解释,有人嚷嚷这是鬼魂的怨恨,众说纷纭,乱七八糟的说法什么都有。 事实上,那是昨晚在林徽真的帮助下,亲自将所有乘客送到站后,无论是司机还是乘客的怨恨都在这个过程里解开,最终怨恨了却,沉入云江的公交车因此浮出了水面,让众人发现。 林徽真扫了一眼报道就不感兴趣地将报纸放在一边,因为包子蒸好了。 摆在盘子上热腾腾白嫩嫩的包子里,那些外观精致好看的包子,毫无疑问,都是出自季芜修之手。至于那些歪瓜裂枣的,林徽真的杰作。不过,在林徽真自己看来,他包的这些包子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没有露馅啊。 早餐后,季芜修开车送林徽真上学。 林徽真将双手揣进风衣口袋里,施施然地走进云城二中的校园里,而季芜修则车头一拐,停在一个斜对着二中教学楼,直线距离也就五百米的建筑物前。 那是云城物流公司滨江区分部所在,也是季芜修人形时工作的地点。 这个地理位置,方便季芜修处理公司事务,整理修行界的情报,以及变回猫身的时候找到林徽真,窝在他的衣服里睡大觉。 季芜修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从道协那边传递而来的情报已经摆在了季芜修的办公桌上。 季芜修拿起办公桌上的白色绢帛,手腕一振,真元瞬息间灌入这张绢帛中。三息之后,白色的绢帛上浮现出繁体的文字。 季芜修浏览着绢帛上的情报,眉头一挑,轻咦了一声,低声道:“滇省,洱县?”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会卖萌会赚钱养家的喵# 林徽真:幸亏上品灵石的销路好,一入账就是巨款,不然阿修和卤蛋联手,就不是我养媳妇而是媳妇养我了。 季芜修&卤蛋:还是需要努力工作啊。默默按计算器.jpg 第71章 晋江独家 林徽真走进班级的时候, 正看着几个别班的学生探头探脑地往他这边看。林徽真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熟人, 是昨天看着他上鬼公交的人。 那些人眼下带着青黑, 明显没有睡好, 这会儿看向林徽真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与不安。而在林徽真看回去的时候,他们竟然抖了抖,倏地闪回了自己班级的教室里。 林徽真:“……” 显然,警察相信了他们的鬼话,但他们却骗不了自己。即使有季芜修派人送去的礼物,即使林徽真大活人站在这里, 他们还是会胆战心惊。 啧, 胆子可真小。 林徽真心中腹诽,转身进班级的时候, 一个身影嗖地冲过来,在门口处站定, 响亮地道:“早上好!”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补充道:“师父。” 正是钱琮清。 高二的文理分班后, 钱琮清那可怜的政史地分数无法支撑他赖在文科班。文理上悬殊的差距让钱琮清含泪进到了二班,每天早晚只得以这种方式向自家师父问安。 不是钱琮清不想登门问好, 而是林徽真严禁钱琮清无事登门, 以防他打扰自己与季芜修美好的同居生活。 这两年下来按部就班地修炼,又有充足的灵石供应,钱琮清已经晋入炼气六层。按照这个修炼速度,二十出头的时候应该就能够筑基, 这根骨与悟性还算看得过去。 至于灵根,林徽真手头上没有测试灵根的法宝,不过等钱琮清筑基之时,看灵气涌入的颜色就能够大致判断出他的灵根属性和品质了。 林徽真摆了摆手,将这个高二时身高发育得比林徽真还要牲口,目前已经一米八七的混蛋徒弟赶到一边去。 这身高,看了就烦。 林徽真进到班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对坐在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喝个酸奶都能够眉开眼笑的情侣。 顾弯弯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转入三班,跟郭明睿同进同出,更是在分班后一起选择了文科班。 这俨然不是早恋而是明恋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找了郭明睿和顾弯弯谈了几次话,甚至都想要找家长。 结果好吗,郭明睿是父母双亡,从小被爷爷带大,结果爷爷在他上高一的时候病逝,家里的房子都被一群极品亲戚给抢了。他的监护人说是他二姑,实际上,他二姑压根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当然,后来他二姑是不敢管邪性十足的郭明睿了,恨不能一点关系都不沾上。 至于顾弯弯,法律关系都断了,她自己给自己上的父母双亡,监护人是钱琮清从钱家帮忙找的孀居老太太,远在B市,连个电话都没留,班主任根本找不到人。 无可奈何之下,只要他们不影响学习,不影响其他人的学习,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叫顾弯弯和郭明睿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的水平,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妥妥的重点大学苗子。再者,人家两个还不是谈恋爱,而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已经订了婚的那种。 班主任还能说什么。 郭明睿的体质极适合鬼道修行,即使没有聚阴地加成,也不像是钱琮清这样有灵石供应,但他作为道协的挂名成员,在接任务的同时能够到某地某个着名鬼屋转一圈,赚功勋的同时,修为也没有落下多少,跟钱琮清一样,都是炼气六层。 顾弯弯不甘落后,许是她做过一段时间游魂的缘故,顾弯弯的体质有几分贴合鬼道功法。郭明睿本想攒功勋给顾弯弯兑换一个普通的养身功法,但顾弯弯坚持与郭明睿同进退。 无奈之下,郭明睿只得将鬼道基础心法教给顾弯弯,小心翼翼地护持她修行。如今,顾弯弯也有炼气二层的修为,前段时间还独立处理了两个道协等级为F的任务,处理得虽然称不上完美,但总体及格线以上。 目前,郭明睿和顾弯弯准备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备战高考中,等高考结束后再买两套道协内部流传的《十年修行五年模拟》,备战今年阴历十月初五,也就是公历11月2日三会日的天师考核,争取今年转正,成为授箓天师。 因为没有经过道协正式考核的缘故,郭明睿和顾弯弯只能算是道协的临时工,在使用道协APP抢任务与赚功勋上有着极大的弊端,大大影响了这对情侣携手赚功勋养家走上人生巅峰的效率。 想当天师,这里面有不少门道。如果不想像葛潍潍那样,明明功勋一堆却只能够挣扎在七品授箓天师的等级上,理论知识和一些符箓手段一定得跟上去。而这些理论知识,恰恰是他们这两个半道出家的小情侣所不了解的。 先高考,再考天师,他们的日子安排得也算是井井有条了。 对此,林徽真只想撇嘴。 不就是小情侣甜蜜蜜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边进度虽然慢了点,但林徽真自认条件不错,还是很有希望抱得美人归的。 七点半,英语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教室里。 高三开始,各科有抢进度的习惯,即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就将整个高三需要教给学生的知识要点全部传授完毕。假期补课与下学期的日常课程里,就是不断整合巩固知识的时候,具体表现在做卷子讲卷子上。 林徽真极佳的记忆力与信息整合能力在文科学习上有着天然的优势,政史地成绩稳当得让这三科老师看着林徽真就满脸欣慰。林徽真脑子转得快,数学成绩时不时就能拿个满分。英语当年痛定思痛后,林徽真是下了功夫的,除了作文上会扣一两分以外,卷子基本上找不到扣分点。反而是语文,别的还好,语文作文是林徽真最短板的地方。 用语文老师的话就是,议论文还好,针砭时弊,一针见血,满篇精彩得让人拍案叫绝。可一到叙述文上,满篇虚情假意,非但感动不了判卷老师,还让判作文的老师有扣上十分二十分的冲动。 林徽真:“……” 真是抱歉啊,他一点也不擅长抒情。 即使有语文作文的时不时拖后腿,林徽真还是以着高出第二名至少几十分的总成绩,稳稳当当地坐在文科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也算不坠玄真尊者的威名了。 上午九点零三分的时候,一个黑团子窜了进来,一路窜到了教室最后一排,冲进了林徽真的怀里。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将卤蛋抱了个满怀。 不管卤蛋对高中课堂有多腻烦,每一次变回黑猫形态的时候,只要林徽真不在身边,他不管在哪里,总会第一时间冲到林徽真的教室里,确定了林徽真正在上课,跟他腻歪一会儿才会溜达出门。 卤蛋或是选择在如今落满了雪的树枝上睡一觉,反正他不怕冷。 或是暴揍某只锲而不舍想要拉卤蛋入伙进深山红尘作伴没事打得潇潇洒洒的蜜獾精,反正他皮糙肉厚欠揍也耐揍。 再或者借着好看的外景,拍摄一段视频,找人剪辑配乐一下,发到某网站上,绝对的圈粉利器。 卤蛋是一只大忙猫。 不过,这些活动仅限于林徽真上课期间。只要下课铃声一响起,卤蛋就会准时回到教室里,哪里都不待,就要在林徽真的肩膀上蹲着。那一双深碧色的猫眼炯炯,虎视眈眈地瞪视着每一个试图接近林徽真的女生,喉咙里还会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早恋? 呸! 觊觎他的人类? 呸呸呸呸呸呸呸! 虽然卤蛋恨不能脸对脸冲那些女性生物咆哮怒吼,让她们离林徽真远一点,但因为障眼法在,那些繁重学业都没能磨灭她们攻略男神之心的女生们根本看不到林徽真的肩膀上蹲着一只嘴都快气歪了的黑色小奶猫。 好在林徽真拒绝那些女生的时候很干脆,连张好人卡都不发。这虽然大大地安了卤蛋的心,但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了解到的某些内容,卤蛋复又觉得很心酸。 每当这个时候,如果是可以提现的日子,卤蛋就会打开手机上某网站的APP,进入自己的后台,将里面由地雷、手榴弹等等礼物兑换而来的金币一股脑提现,打到林徽真的银行卡上。如果那天不能提现,卤蛋就会抱住林徽真的脖子,悲悲戚戚地喵一通,然后扬起自己粉嫩嫩的小肉垫,主动让林徽真来捏。 他有钱,很有钱。他赚多多的钱来养真真,真真不要跟着那些一点也不好闻的人类女性跑掉,好不好~她们有他好看,有他乖巧,有他萌炸吗?单是爪爪,她们的手心有他的肉垫好摸好捏吗?! 不懂猫语的林徽真:“???” 虽然暗暗抱着跟卤蛋多亲近黏糊,等卤蛋恢复成季芜修的状态时,有着卤蛋记忆的季芜修就会……嗯哼!但林徽真其实并没有奢望卤蛋能够对他抱有情爱的心思,语言不通是一方面,他弄不准卤蛋的心智大概多少岁是最重要的一点。 虽然他很确定卤蛋的心智正在成长,向着季芜修的状态靠近,但季芜修可是正值四百多岁青春妙龄,卤蛋能有季芜修多少零头,谁也无法确定。哦,估摸着季芜修自己可能知道一些,但他不可能会跟林徽真交流这些问题。 林徽真在卤蛋面前,能做的,大概只有宠宠宠了。 谁叫他家卤蛋就是这么可爱乖巧萌呢,不宠他宠谁! 今天例常一腻歪后,卤蛋在林徽真的书桌里磨了磨肉垫,一个小匣子凭空出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瓷偶本体的束缚,季芜修在恢复人形的时候能够拥有全部的记忆,但卤蛋的状态时,即使他会收到季芜修刻意留给他的一些东西,帮忙做一些小事,但他会下意识忽略季芜修的存在,除非他看到那张刺眼的身份证。 哼。 林徽真一手撸猫,一手打开那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白色绢帛,正是季芜修之前从道协那边弄来的情报。 滇省洱县,不得不说,这让林徽真想起两年前国庆的时候,林徽真役使飞舟想要去B市结果飞过了头,十分钟从华国北部冲到了华国南部的囧事。 当时他用手机定位,那里正是滇省洱县。 林徽真细细将绢帛上的情报看了一遍,目露沉思。 华国南边的滇省与桂省是巫的地盘。 在华国能够与道门势力相较的,除了由国内各大佛寺古刹组成的佛宗以外,便是以巫寨为单位聚居的巫族。 巫族行过阴之术,通神裁祭鬼之能,又擅驱使各类蛊虫,术之奇诡,不亚于曾经的鬼道之术。哪怕巫寨的势力范围局限在滇桂两省,但总体实力上,巫族并不逊色于道协和佛宗。 道协这一回传过来的情报就是有关滇省洱县的一个巫寨的。 那个巫寨名为咸,是滇桂两省中最古老的十支巫族之一,也是诸多巫寨里势力最强的。 三天前,咸巫寨外的密林中有毒瘴外泄而出,其中还混杂了大量的尸怨之气。生活在那里的苗民发现后,立刻报给了他们寨子里的巫祭。 咸巫寨附属的几个小巫寨巫祭联手,冒险进入咸巫寨所在地一探究竟。结果,当时去了五个巫祭,只有一个巫祭活着逃了出来。 从那个巫祭的口中,众人才知晓,咸巫寨满寨千余口人,尽数暴毙,尸怨之气便是源自于此。而毒瘴则是源自于咸巫寨的地下,仿佛整个巫寨的建立就是为了镇压地下的瘴气。在寨子里的生灵暴毙之后,封印破除,瘴气就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 毒瘴的腐蚀性比一般瘴气还要强烈,而且,咸巫寨内豢养的鸡犬等动物被尸怨之气和瘴气污染之后,凶性大增,比一般拿蛊毒喂养出来的蛊兽还要狂暴。 以着如今瘴气的扩散速度,将整个洱县纳入毒瘴之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最重要的是,暴毙在咸巫寨里的人,他们的身体已经有了起尸的征兆。一旦成了气候,恐怕会为祸滇省,乃至整个华国。 一开始,滇桂两省的其他巫寨并没有向道协求助的意思。毕竟,都是修行者,哪怕再谦和有礼,内心里也认定自己的传承才是最好的。咸巫寨出事,各巫寨联手解决,还能算是内部问题内部解决。但要是请了道协帮忙,那岂不是承认他们解决不了这件事,自己的传承比道协的天师道统要矮上一头了吗! 只是,个人的意愿却无法动摇现实的残酷。如今消息传到了道协这边,显然,洱县的事情,巫寨内部没能自己解决,而且也盖不住了。 就在昨天,道协APP新刷新的任务中,前往滇省洱县处理咸巫寨事宜的任务等级定义为S级,接任务的天师被限定在四品以上,张家老太爷张光华更是亲自带队,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如果林徽真没有猜错的话,滇省洱县出事的那个咸巫寨,恐怕就是林徽真两年前远远看了一眼的那个巫寨。无他,着实是因为那个巫寨的模式与曾经的云城二中太过相似,只不过,那个巫寨试图封印下来的是瘴气,而云城二中镇压的则是阴气。 如果当日林徽真没有出手,云城二中的封印被迫,阴气会在短短时间里充斥在整个云城市内。届时,阴盛而阳衰,云城就会变成鬼怪天然的乐园。 眼下,洱县就面临曾经云城的困境。 林徽真合拢手中绢帛,将它放回到匣子里。 想想当初云城二中旧址里出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嵌在他左手的魔骨并不完整。林徽真记得清楚,那老头的掌骨上只连着拇指指骨,会被葛潍潍剑意整齐斩下的其他四根手指,显然跟那个魔族掌骨并不是一套的。 手骨上缺失了四根手指,而当年崆峒印从聚阴凶地里弄到的恰好是一截食指指骨。 还有钱琮清…… 钱琮清的问题,着实有些麻烦。 两年前,那条蛇妖想要与白胡子老头联手的时候,那老头说出来的话很有些玄机。虽然接下来爆发出一连串的麻烦事,但林徽真并没有忘记,那个老头说钱琮清的体内有一点不一般的东西。 那老头虽然跑了,但那条蛇妖,明显是知情的。 只不过,那条妖丹被毁的蛇妖虽然被送去道协,但妖族一向受到妖盟的管辖,想要对他下手,首先要想妖盟那边确定这条蛇妖的身份,是不是妖盟的妖怪。 如果不是,就凭着蛇妖袭击人类学校这件事,道协处死这条蛇妖,妖盟也不会置喙半分。如果是,妖盟必须负起监管不当的责任,并与道协一同审判裁决蛇妖。 后经妖盟确认,那条蛇妖虽不是妖盟下辖的妖怪,但根据一些只有妖怪自己才能够辨认出来的特征,妖盟确定这条蛇妖出身的家族,是当年趁着鬼道之祸时洗劫了妖族圣地的那一支蛇妖家族。 于是,道协天师想要挖出蛇妖驱使万蛇袭击人类学校的原因,妖盟来妖想要以他为突破口,找到那一支藏匿起来的蛇族,寻回妖族圣物。 无论是道协还是妖盟,都不跟这条蛇妖客气,要不是因为那条蛇妖失去了妖丹,遭受到了重创,他们会毫不犹豫使出类似搜魂的法术,强行翻阅他的记忆。 不是他们跟那条蛇妖讲妖道精神,而是蛇妖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他们施展那个偏邪门的法术,一个搞不好,搜魂搜到一半,还没有搜出什么关键信息,那条蛇就魂飞魄散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条蛇妖硬气得很,在其他人都反应不及下,他选择自我了断,魂飞魄散,死得干净彻底,都没给道协和妖盟一个紧急搜魂的机会。 妖怪修行不易,道协与妖盟在处理与恶妖相关的案件时,情节严重会将其打回原形,更严重的就是泯灭灵智,能力范围内不会有打至魂飞魄散的时候。 其实,对妖怪而言,打回原形,数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了。不过,虽被打回原形,最基本的底子还在,寿尽前若是能够重修回一点妖力,还是有望恢复的。 而泯灭灵智要更狠一些,那是彻底废除了精怪成妖的基础。没有开启灵智的动物,与普通的牲畜无异。 魂飞魄散的情况自不必说,连轮回都入不了,死得干净彻底。若非深仇大恨,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 蛇妖自戕,魂飞魄散,什么消息就此就断了。 林徽真当时炼气五层修为,曾经以真元在钱琮清的身体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当时白胡子老头言之凿凿,却又让林徽真有些在意。 等林徽真升入高三年级,修为再怎么压制还是顽强地晋入炼气八层的时候,林徽真终于发现了钱琮清的异常之处。 只是,钱琮清异常的部位有些麻烦,林徽真没法在不伤害到钱琮清的前提下解决那个麻烦。他手头虽然有丹药,但品级最低的也是玄阶上品,就钱琮清那么点修为,一个搞不好都得被药性给撑爆了。 钱琮清的问题就这么僵持下来,林徽真准备再等两年,筑基后尽快修行,试着能不能利用昆仑镜的空间法则将钱琮清体内的东西取出来。 唉,徒弟都是债啊。 年方十八,正值青春妙龄的玄真尊者撸着自己的梦中情猫,忍不住叹了口气。 —— 原本长达四十天的寒假,就在这一天天的补课中走过了一大半。 二月五日,结束了这一天的课程后,学校终于放了高三生一条生路。 为期七天的春节假期来临了。 天璟大世界也有除夕新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喜庆,但这往往跟修士没有多少关系。当时间失去了意义后,凡间的节日也变得与寻常无异。 不过在华国,身处在一个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过年的地方,林徽真和季芜修的心态也跟着改变了一些。 年夜饭不见得比平时的饭菜多丰盛,但林徽真很喜欢这种跟季芜修一起辞旧迎新的感觉,好似他已经抱得美人归一般。 年后就是走亲访友的时候,林徽真和季芜修在这里没有亲戚,也没有兴趣到别人家里做客,更没有兴趣让别人到他们家里做客。 这就辛苦了他们的手机,恨不能全天响个不停,单是收短信就将电量耗了大半 就在林徽真窝在家里,懒洋洋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春节假期时,卤蛋那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努力包养林徽真以阻止他早恋的黑猫# 卤蛋:喵喵喵嗷喵喵喵嗷~【我,林卤蛋,能打能卖萌,能赚钱能撒娇,真真,不要早恋,即使想早恋,考虑考虑我呗~】 林徽真:我家卤蛋真乖,我家卤蛋喵得真好听,我家卤蛋……baba 季芜修:心情有点复杂,我想要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 —— 十大巫寨:咸、即、盼、彭、姑、真、礼、抵、谢、罗→_→其实就是灵山十巫~ 第72章 晋江独家 那是大年初二的时候, 卤蛋一只猫待在书房里, 林徽真则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手中拿着笔记本电脑查东西。 进入高三后, 学习任务重了许多。虽然林徽真还算是游刃有余, 但他也不能从学校那里弄到更多假期,扯谎请假不是林徽真的风格。 趁着春节假期,带卤蛋出门玩两天才是王道。 当然,卤蛋一去,季芜修自然也得是一起的。 就在林徽真琢磨着J省可去的地方时,书房里突然传出“砰”地一声巨响。林徽真霍地站起身体, 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冲到书房前, 一把推开了门。 只见书房角落的办公桌前,季芜修脸色铁青, 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实木的办公桌直接被这一拳砸出个窟窿,等季芜修紧抿着嘴唇拔出拳头后, 桌面上明晃晃一个洞,都能够看到办公桌里面的抽屉。 林徽真眉头紧皱, 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竟让季芜修的情绪如此失控。 季芜修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勉强用疼痛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他克制地阖上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静默片刻, 然后道:“我能处理。” “季芜修!”林徽真的声音顿时冷了三个度,一字一句,“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季芜修抬脚走到林徽真面前, 膝弯微屈,要不是林徽真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季芜修的肩膀,他又要来谢罪息怒那一套了。 林徽真都快被季芜修给气笑了。 “季芜修,阿修,我以为你我相处两年,感情不同以往,已经能够算得上是……”林徽真顿了一下,咬牙继续道:“朋友了。” 季芜修眼睫微颤,深碧色的眼眸不禁看向林徽真。想到这两年里相处的一幕幕,虽然其中夹杂着他各种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但不可否认的是,季芜修越是了解林徽真,对他的好感度就越高。 更不必说已然让林徽真放在最重要位置的卤蛋,如今心智已经成长到十三岁的自己。 季芜修能够判断出这个,还是因为那些以梦境的形式解锁的记忆碎片。 林徽真看着眼前这个抿着嘴唇看向自己,明明一脸倔强不肯多说偏偏让他想起卤蛋受委屈时候的模样,心底发软,但面上表情却越发冷峻起来。 “别忘了,你与卤蛋是一体的。你想做什么,都避不开卤蛋!” 卤蛋跟他的关系可是相当好,即使季芜修不想找他帮忙,但卤蛋一定会向林徽真求助。这早与晚,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听在季芜修的耳中,自动换算成—— “不管你在琢磨什么,别连累了我家卤蛋!” 果然,在林徽真眼中,卤蛋才是最重要的吗。 季芜修扯了扯嘴角,神情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失落,低声道:“是我想岔了。”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直觉季芜修的表情有些问题,但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道:“你知道就好。” 季芜修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先扯过鼠标垫将他用拳头砸出来的窟窿挡住,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由暗转亮,呈现在两人眼中的是一段私信聊天。 季芜修低声道:“卤蛋他……答应了一件事。” 林徽真凝眸看向电脑屏幕,待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顿时就是一愣,脱口道:“面基?不可能!卤蛋不可能答应。” 卤蛋虽然一直在某站做萌宠主播,自己拍自己,直播卖萌收礼物,但他从来很谨慎。他连某站年终大会都拒绝了,网站给邮寄过来的奖杯证书更是让人邮到了季芜修的物流公司处,他怎么可能会选择跟网友面基! 最重要的是,这还不是普通的面基,而是一起到常青市某知名凶宅直播。 开什么玩笑! 林徽真眉头紧锁,将私信页面上翻,旋即发现了让林徽真更加惊讶的事情。 “还有视频电话?!”林徽真呆了呆,下意识看向季芜修。 季芜修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林徽真目瞪口呆,卤蛋一只猫,竟然跟对方视频聊天,还约好了一起去鬼宅直播?! 将私信翻到了最上面,林徽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视频电话上面的私信聊天上,对方向卤蛋发出了热烈的邀请,详详细细地将那个鬼宅描述了一遍,希望他们能够一起直播鬼宅探险,别忘记带上萌宠无白。黑猫嘛,从来跟恐怖传说紧紧联系在一起,有网红猫无白造势,这一次的凶宅探险一定能够收获满满,粉丝与打赏齐发。 是的,在所有网友看来,ID为【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主播虽然从未露面,卤蛋表现得还十足人性化,但没有人会想到,该人气主播就是黑猫本猫。 那个ID为【夜半鬼敲门】的网友发了一大堆信息,差点刷屏,而他家卤蛋的回答很干脆利落,就是一个“不”。 卤蛋明明是拒绝的,但对方接下来就发出了视频邀请。 卤蛋竟然答应了。 视频对话仅持续了三十秒的时间,但接下来,面对对方的邀请,卤蛋用爪子敲上的回答却是肯定的答案,还约好了见面时间。 卤蛋态度的转折点是那个视频电话。 他看到了什么? 季芜修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那里涌动着属于卤蛋的愤怒,沉声道:“卤蛋看到了一个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一头咖啡色卷毛,长相很普通的青年。” 季芜修面无表情:“那个人有问题,卤蛋一开始并没有接受视频对话的打算,但来电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有三秒钟的失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点击了同意。” 林徽真默默地看向季芜修,季芜修这是气急了所以不掩饰自己有卤蛋记忆的事实了吗。 季芜修心中咬牙,那种仅凭声音就能够将人蛊惑的手段,他在魔道见过不少,大多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也只能够蛊惑一两个修为低微的修士。修为越高,元神越凝练,这种手法就越发不起作用。 季芜修与卤蛋本质上是一个人,身体修为低,但他元神境界高,想要迷惑季芜修,最起码得是合体期擅长音攻的修士。 不管电脑另一头的家伙是误打误撞还是扮猪吃老虎,对于季芜修和卤蛋而言,这样的中招如鲠在喉。 季芜修一时激愤之下,砸穿了桌子。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跟季芜修想到了一起。 他移动鼠标,点进了ID为【夜半鬼敲门】的个人界面。 【夜半鬼敲门】是某网站灵怪志异类up主,注册两年时间,上传的视频都是跟各地鬼宅阴地恐怖传说有关,时不时就来直播鬼屋探险,自称揭露人间真实,拥有粉丝数高达八十多万。 【夜半鬼敲门】上传的视频能够分为两类,一种是故事类,利用网上现有的视频资料进行剪辑,配上【夜半鬼敲门】磁性十足的声音与对情绪的优秀把握,他的鬼故事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早期视频就是这种模式,靠讲故事来吸引粉丝。不过,近期二十多个视频转换了模式。比起之前观看数不温不火的故事视频,这些新视频更加劲爆,也更抓人眼球。 那些视频号称无剪辑,无后天加工特效,真实呈现人间百态。 结果,林徽真点进去一看却发现,这些视频采用偷拍模式。【夜半鬼敲门】自称灵异爱好者,跟一群同好约好一起去某某鬼宅探险。虽然视频主打的是恐怖灵异,但偷拍的摄像头都是冲着那些自称灵异爱好者却被宅子阴森诡异的气氛吓得屁滚尿流的同伴。 显然,比起那些可以用科学解释的灵异事件,【夜半鬼敲门】的关注点在那些出了大丑的同伴身上。他将这样的视频发到网站上,虽然有观众指责他这种行为很可耻,但更多的人却在嘻嘻哈哈,人类的劣根性让他们在同类出丑的时候忍不住地幸灾乐祸。 当然,还有人认为,【夜半鬼敲门】的视频拍摄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同伴是他找来的演员,一切都是为了戏剧性,也就是骗骗屏幕前的无知观众而已。 有人批评贬低,有人喜欢推崇,也有人不屑一顾但坚持要在视频下发表一些言论,久而久之,反而让【夜半鬼敲门】多了不少粉丝,黑红掺半。 说实话,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家伙将卤蛋坑了一把,明显有点手段,林徽真都快以为他是一个咋咋呼呼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却不自知的家伙。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普通世界,妖魔鬼怪多的是。虽然大部分鬼屋鬼宅都是骗人的,但只要碰上一个正牌的,十死无生。 现在的问题在于,不管这个【夜半鬼敲门】是个什么货色,他的邀请,卤蛋答应了,同理,也算是季芜修答应了。 换做个普通人,可能觉得自己是被蛊惑在先,这个约定算不得数,就是不赴约能奈他何。但季芜修重诺,他答应下来的约定,即使知道可能是个陷阱,他也得走这一遭。 这样的性格,若是没有杀伐果断的脾气以及足够硬的实力,恐怕早就被邪魔道的魔修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林徽真静默片刻,沉声道:“我让钱琮澜调查一下这个【夜半鬼敲门】的底细。”他的目光落在私信上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继续道:“后天下午三点,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常青市。” 常青市是J省省会城市,毗邻云城市,坐动车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有飞舟,速度就更快了。 “阿真……”季芜修的眉头皱起,“此人能够蛊惑卤蛋,想来手段不俗,你一同去太过冒险。” “你一个人去就不冒险了?”林徽真斜睨了季芜修一眼,“别忘了,我有玉阆仙府,还有昆仑镜和崆峒印。” 季芜修抿唇不语,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却要牵连到别人,这种情况让季芜修格外糟心。 仿佛看出了季芜修心中的想法,林徽真上前一步,抬手搭在了季芜修的肩膀上。 林徽真这个动作做得格外自然流畅,而没少见到这个世界男人勾肩搭背一幕的季芜修对此适应良好,只歪头看向一旁的林徽真。 林徽真心尖微颤,却勾了勾唇角,神情带着些许挪谕,道:“我记得,你说出卤蛋这个名字了?” 季芜修面上的表情登时一僵。 “唉……”林徽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当初我看那小猫一身黑,跟当时摆在桌子上的乡巴佬卤鸡蛋格外神似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没想到,卤蛋还挺喜欢,就一直沿用下来。” 季芜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一脸真诚的林徽真,呵,以为他不记得当初取卤蛋这个名字时,林徽真眼中闪烁着的恶趣味了吗? 虽然卤蛋不争气地倒在了这个见鬼的名字上,但季芜修还冷静着呢。 季芜修扯了扯嘴角,抬手将林徽真的胳膊拎起来,往旁边一扔,道:“我去做午饭。” 他拒绝跟林徽真探讨卤蛋的问题。 林徽真看着季芜修向厨房走去的背影,忽然开口道:“阿修。” 季芜修脚步一顿。 林徽真凝视着季芜修的背影,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卤蛋是我的猫。” 他在“我的”这两个字上,咬得格外用力。 季芜修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虽说当年他叼着纸箱子赖上林徽真的时候并没有记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以宠物的身份住进了这个家里。林徽真说卤蛋是他的猫,其实也没毛病。就是季芜修听着有些怪异,毕竟,卤蛋是他元神寄托的躯壳,算是他的身外化身,心智还是少年时候的他。 林徽真的话,他没有办法反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于是,他转过身,默默地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眼眸微弯,冲季芜修徐徐露出一个直达眼底的笑容来,缓声道:“而你,是我的……” 林徽真在“我”字上咬得很用力,“的”字还拖得特别长,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季芜修看着林徽真的眼睛,心脏跳动的速度陡然快了好几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 “……好友。”林徽真大喘气似地道。 季芜修的嘴唇动了动,虽然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认为,自己应该回应一下林徽真的话。 比如,郑重地告诉他,他也是他的好友? 然而,林徽真完全没给季芜修说话的机会,在他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林徽真已然开口总结道:“所以,我不是你的外人!” 斩钉截铁,底气十足。 季芜修: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 季芜修看着林徽真,心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在那一刻沉淀下来。青年深碧色的眼眸变得柔和起来,他抿唇笑了一下,道:“你也是。” 你也是我的好友,你也不是我的外人。 林徽真保持着冷静的表情,但心脏已经在扑通乱跳起来。 季芜修笑得实在是,实在是太犯规了! —— 钱琮澜那边很快将调查出来的资料传给林徽真。 主播【夜半鬼敲门】,真名叫做唐裕鸿,J省常青市人,二十八岁,十六岁时父母双亡,带着一个小了他六岁的妹妹唐卿语在姑姑家住了两年,十八岁后拿回父母财产后带着妹妹单过。 唐裕鸿从小就有一个明星梦,一直想要进入京影表演系进修,但艺考复试没过,又不想再来一年,索性就进了京影的配音系。 唐裕鸿在声音上的天赋可谓是得天独厚,妥妥的男神音,就是长相不契合这个声音,过于普通的外表以及不出彩的才艺,是他落榜的原因之一,只是他一直不愿正视这个问题。 唐裕鸿一门心思想要演戏,想要当大明星,大学毕业后更是一头扎进了横店影视城。只是,他声音的技巧虽然好,但演技并没有他自认得出色,长相也不是那种能够抓人眼球的帅气。无论他多愤懑,也不得不泯然一众群演之中。 唐裕鸿在娱乐圈的门槛外撞得头破血流,二十五岁时才不得不放弃明星梦,回到常青市找工作。 京影配音系的毕业生,还有一段在横店当群演的工作经历,再有出色的声音底子,唐裕鸿很快找到了一份配音演员的工作。 只是,这份工作很辛苦,有时候连续工作十五个小时都是常态,工资还不高。尤其在看到电视剧、电影里面那些连台词都记不住,演技尬得要命,偏偏有张耐看的脸就能够演到好角色的人,这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心有不忿,工作的时候难免会带出来,配音的时候难免会频频出错。被上司说了两回后,唐裕鸿怒气上头就辞掉了这份工作。 那个时候,正是直播平台兴起的时候,唐裕鸿决定走一走主播的路。会选择灵异志怪类别,纯属猎奇,能够吸粉,他本身对鬼神之说不以为意。 不得不说,有人对唐裕鸿的鬼故事视频还是很买账的,在他开直播之前,一年半的时间也攒下了二十多万的粉丝。还算稳定的播放量和金币礼物让唐裕鸿的收入维持在常青市普通工薪线上,加上父母留下的财产,他的日子并不难过。 但他显然并不甘于这样的普通。 他选择了一直以来不屑为之的整容,术后恢复得不错,原本的普通等级外貌现在能够提高到小帅。再加上某站的粉丝对主播的颜值并不像是对娱乐圈明星那般苛刻,主要还是看视频制作能力和才华,颜值只是锦上添花,他又多了一些粉丝。 他的粉丝呈现井喷状增加的时候,是他在去年七月份上传那个鬼宅直播视频后。 那个视频里,唐裕鸿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与出色的领袖能力。在其他人被鬼宅异象吓得瑟瑟发抖丑态毕露的时候,唯有他保持了冷静,两相对比,唐裕鸿的小帅立刻晋级成了男神级的人物。 这样的视频受到了广大网友的欢迎,粉丝数蹭蹭上涨。虽然有老粉丝觉得唐裕鸿这样的行为很过分,纷纷脱粉,但总有好这口的粉丝加入进来,各种撒花撒金币。 反正林徽真看过视频,没觉得那里面的唐裕鸿哪里帅,只觉得他够作。 不过,等林徽真翻到了钱琮澜派人调查来的,更加秘密的资料时,他不禁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句,唐裕鸿是真能作死。 为什么有的网友质疑那些视频是提前安排剧本表演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一个灵气异动频繁,鬼怪比往年更加活跃的世界里,唐裕鸿直播的那些鬼宅虽然异状频频却没有要了那些作死探险人小命? 完全能够称得上幸运的是,唐裕鸿找到的那些鬼宅,不是以讹传讹根本没鬼就是鬼刚死不久不成气候,那些人因此才没有赔上一条命。但为什么那些鬼宅会出现瘆人的声音和古怪的黑影,就像是真有鬼魂在附近出没? 那是因为唐裕鸿订制了一批小工具,造假一流! 这么能作死,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过,林徽真很快想起这个唐裕鸿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不然也无法蛊惑了卤蛋,让他答应去常青市当地最负盛名的凶宅直播了。 “撕拉……” 略显刺耳的声音,是卤蛋在唐裕鸿的照片上狠狠挠了一爪子的声音。卤蛋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四爪并用,恶狠狠地将唐裕鸿的照片撕扯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林徽真:“……” 瞧瞧他家卤蛋气得,尾巴毛都炸开了。 “呜哇。”撕完了唐裕鸿的照片,卤蛋扭头看向林徽真,那双方才还满是凶光的深碧色眼眸转眼就变得水水润润的,委屈巴巴地一头扎进林徽真的怀里。 林徽真的呼吸滞了一瞬,然后他拢紧了怀里的黑团子,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卤蛋,等直播结束,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唐裕鸿!” 什么时候小鱼小虾都欺负到他的猫、他的人头上了? 不将他打到三分之二死都对不起他两道至尊的名头! —— 大年初四,林徽真带着猫坐动车赶到了常青市。下车后坐上了云城物流公司常青市分部特意派来的豪华轿车,直奔凶宅直播地点临河区槐树街18号。 心知林徽真是他们公司总裁的远房表弟,一直以来跟总裁住在一起,感情非常好的那种,常青市分部特意安排接人的轿车是05年上市的法拉利FXX,市场价千万起步的限量款。 这样的豪华轿车,驶入槐树街的那一刻,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在场人的所有注意力。 常青市本地人相当忌讳槐树街18号这栋三层西式小洋楼,开车都不愿往槐树街开,更何况是聚在这栋凶宅外头。但今天,凶宅外站着六个年轻男女,许是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这会儿都有些冻得瑟瑟发抖。 “啧,有钱人。” 有人不屑地嘟囔,眼睛却是无比艳羡地盯着那辆跑车。 然而,等车停在了他们面前时,六人不禁懵了一瞬。 后车门打开,林徽真下车,肩膀上蹲坐着一只穿着一件红蓝格子兜帽衫的小黑猫。 “林少爷。”司机探出头,询问道:“我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接您?” “不用。”林徽真神情淡淡,“处理了事情后,我直接回云城。” “好的,我明白了。您要是改了主意,电话吩咐我就好。” 林徽真微微颔首。 司机发动车子,很快驶离槐树街。 林徽真转过身,看向早已等候在凶宅外的六人。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让人误以为猫最重要的主角# 林徽真:卤蛋baba卤蛋baba... 季芜修:我知道,猫更重要,别说了! 林徽真:我、我就是找个话题跟你聊聊天…… 季芜修:不想说话(╯‵□′)╯︵┻━┻ 第73章 晋江独家 卤蛋的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深碧色的眼睛在看向其中一个男人时闪烁着小寒光。 “卤蛋。”林徽真轻轻地道, 提醒之前跟他商量好的卤蛋。 忍耐。 等他们结束了直播探险, 回头就收拾那个唐裕鸿。 “呜……”卤蛋泄气地咕噜一声,转过脸,一头扎进了林徽真的衣领子里,就像是一只不愿面对现实的小鸵鸟。 林徽真心中无奈又好笑地抬手拍了拍卤蛋的后背,抬脚向六人走去。 这六人中, 林徽真能够认出来的, 除了唐裕鸿以外, 还有他的妹妹唐卿语。 相较于相貌平庸的哥哥,唐卿语的长相明显出彩许多,是那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那一款美女。她要是混演艺圈,长相上的优势会让她比唐裕鸿顺畅一些。只不过,唐卿语考的是师范大学, 现在是常青市某初中的语文老师。 剩下的四个人, 两男两女,哦, 包括林徽真自己, 恐怕就是唐裕鸿准备的“视频素材”了。 “哇,帅哥哎!”一个女生惊呼出声,看向林徽真的目光闪闪发亮。 林徽真有一副好相貌,在褪去少年的稚嫩后,他眉眼间的轮廓与他兄长有些相似, 更多则是像他早逝的父亲林君悦,五官格外清俊。再有一身超然物外的好气质,是很容易让女生怦然心动的那一款帅哥。 另一个女生拼命点头,手死死抓住女同伴的手,激动地看向林徽真。 两个女生的反应让跟她们同行的两个男生脸色发黑,又想到刚才那辆法拉利轿车,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长得帅还有钱,这还能不能给别的男人一条活路了! 唐裕鸿在看清林徽真的长相时,脸色难看了一瞬。 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是某站去年最受欢迎的萌宠主播,比起唐裕鸿的创业艰难,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一路走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如今五百多万的粉丝,每一次直播都是天降礼物雨,着实让人眼红。 即使两人专攻的路线不同,但时不时就被顶到主页的萌猫视频还是刺痛了唐裕鸿的眼睛。 在唐裕鸿看来,比起他的声音天赋,自学的视频剪辑技巧,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靠一只猫来博眼球抢关注简直难看。而且,他也没看出一只黑猫哪里可爱乖巧萌,黑猫分明是晦气的代名词! 唐裕鸿气不过,曾经撸袖子下场黑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不是阴阳怪气地说猫丑还晦气,就是说这猫不正常,这都一年多了体型都没有变化,别是猫主人故意饿的吧? 当然,这样的评论刚发出去就被卤蛋广大的粉丝群给喷到沉底,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还有大批粉丝为了安慰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受伤的心灵,狠劲儿砸礼物。 唐裕鸿气得肝火上升,背地里不知骂了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是个丑八怪多少次。只会弄一只猫来卖萌装乖,不敢露脸,本身绝对丑得无法见人。 然而今天见到人,竟然是这么帅气的年轻人,个子高,身材好,有钱坐得起豪车,再有一只萌猫乖巧地坐在他肩膀上,不时撒个娇,这分明就是唐裕鸿一向最厌恶的那种人生赢家。 没什么本事,就是个会投胎的。 那一刻,他心底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水,黑水也跟着一波一波往外涌。 唐裕鸿会邀请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带猫一起直播,一方面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撕下他光鲜的外衣,露出他丑陋的本质;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够火,他今早刚发的一条直播动态被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一转发,点击数瞬间破万,他的粉丝数蹭蹭地跟着过了百万,可见萌宠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的号召力。 不过,唐裕鸿可不会感谢他,看到自己因为主播【今天本喵也要赚钱养家】而增长了的那三十多万粉丝,他的心里反而更不平衡了。 等到现在,亲眼看着豪车,亲眼看着大长腿,亲眼看着这单靠颜值就能够混娱乐圈的长相……能够笑出来,是唐裕鸿在心中疯狂地在扎林徽真的小人,畅想之后他的惨状才勉强给了自己些许安慰。 瞟了一眼唐裕鸿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徽真心中冷哼,等开直播,有这个混蛋哭的时候。 比起勉强寒暄的唐裕鸿,唐卿语的目光完全没有被林徽真吸引,只顾盯着林徽真肩膀上的卤蛋,一副沉迷美猫颜值不可自拔的模样。 是的,从来不参与唐裕鸿直播事宜的唐卿语,完全是因为无白这只网红猫则积极主动地要求加入的。唐裕鸿的性格虽然偏激,但对待唐卿语这个妹妹还是很疼爱的。在跟唐卿语约法三章后,他就将唐卿语带上了。 出于隐私的考量,自我介绍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没有用真名。 唐裕鸿自称唐哥,唐卿语自称唐妹,兄妹俩,灵异事件爱好者。唐裕鸿十分心机地将自己某站灵异主播的身份隐瞒下来,并没有告诉被他招来的四个年轻人,他们这一次鬼屋探险会进行全网直播。 这四人是网上某灵异论坛的成员,现实中还是大学同学。他们在灵异论坛讨论常青市槐树街18号系列灭门惨案的时候被自称唐哥的唐裕鸿搭话,一来二去,就被唐裕鸿说得心动,决定跟他一起来一次凶宅探险。 这四人取名更加随便,吉祥如意,两个男生分别是小吉和小祥,两个女生则是小如和小意。小吉带了摄像机,他们准备将这一次的鬼屋探险全程拍摄下来,作为资料共享给灵异论坛的其他人。 林徽真自称林修,怀中黑猫则名小黑。 卤蛋的艺名无白到底是一只拥有五百万粉丝的网红猫,哪怕这四个人不是某站常客,对萌宠主播不感兴趣,必要的身份隐瞒还是得有的。 不过等直播的时候,老粉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么黑还这么秀气,这么聪明还这么灵动的小黑猫,除了他们的主子无白还能是谁! 对于林徽真带黑猫一起过来的行为,吉祥如意四人并没有惊讶,因为一开始唐裕鸿就跟他们说,准备带一只黑猫一起过来探险。 稍微知道些许鬼怪志异传说的人都知道猫,尤其是黑猫在灵异圈子里的地位。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只黑猫是拥有庞大粉丝群的网红猫,只以为唐裕鸿想要来一把大的,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一下。 他们觉得挺刺激,所以半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 事实上,他们虽然自称灵异爱好者,但真正敬畏鬼神之说的人,怎么可能敢在这种萦绕着恐怖传说的地方探险。 现实中与他们相似的人不计其数,说到底不过是叶公好龙而已。 冷脸拒绝了唐卿语,还有那两个女生想要撸他家卤蛋两把的请求,林徽真抬脚,率先走进了槐树街18号的庭院里。 唐裕鸿看到林徽真对三个妹子竟然摆出这么一个态度,顿时目光微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个林修虽然在萌宠视频中从未露面,连声音也没有出镜过,但看着他跟黑猫亲近的关系,肯定就是这只猫的主人。 因为无白可爱乖巧又通人性,它的铲屎官可以说是全网宠主最羡慕的人了。虽然他没有露过面,也没有艹过什么人设,但粉丝们默认无白主子的铲屎官也是一个特别温柔帅气/漂亮的人。他/她绝对是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只可爱的猫猫。 如果他们发现林修的人设与他们想象得不符,那些粉丝不会自我检讨想多了,而是会恼羞成怒地粉转黑,一边捧猫一边踩人。说不定还会有人将这个林修给人肉出来,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别问他让这个林修从粉丝搭建的神坛上摔下来,他会得到什么好处。他就是讨厌那些比他有钱还比他帅的人,不行吗! 唐裕鸿盯着林徽真的背影,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格外险恶。 —— 位于常青市槐树街18号的宅邸建造于上个世纪的民国八年,砖石结构,采用的是时下流行的折衷主义风格建筑,红瓷瓦铺顶,向着两侧外伸的屋檐整齐而对称,具备着纯形式的美感。 只是宅邸荒芜已久,不仅庭院光秃秃的,单看如今挂满了整栋建筑物墙壁上的枯枝败叶就能够想象,当夏日来临的时候,无人料理的爬山虎是如何爬满建筑四面的墙壁上,葳蕤茂盛,越发显得古宅幽森。 因为接连不断的死亡的恐怖传说,这栋三层建筑空置多年,即使房价一低再低,也无人敢出手将它买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阳光瞧着很明媚,但照在身上,却没有给众人丝毫暖意,反而让他们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唐卿语小心翼翼地靠近唐裕鸿,小脸煞白,低声道:“哥,我害怕。” “都说让你别来了。”唐裕鸿没好气地看了唐卿语一眼,不耐烦地道:“要不你回去吧。” 虽然他还算疼爱妹妹,但他不打算为了妹妹耽误正事。 唐卿语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只怯生生地伸出手,抓住了唐裕鸿的衣角。 唐裕鸿看了一眼唐卿语这没出息的样子,“啧”了一声,道:“行了,一会儿跟紧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唐卿语忽然反问道,她瞪大了眼睛,神情有些呆怔地看向唐裕鸿,似是在自语道:“真的不会有事吗?” 唐裕鸿愣了一下,然后没好气地道:“能有什么事!” 唐卿语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只攥紧了手中的衣角。 庭院里,林徽真和卤蛋表情同步地看向眼前这栋三层建筑,挑了挑一边的眉头,然后扭过头,看向正跟唐卿语压低声音说话的唐裕鸿,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这夜路走多了,总是能够见到鬼的,不是吗? 虽然以着林徽真的眼力,以及刚才恍若无意从唐裕鸿身边擦肩而过时外放的感知,唐裕鸿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林徽真对待唐裕鸿的看法已经放到了那种擅长隐藏的老妖怪级别。 不管他怎么装无辜善良侠义,林徽真和卤蛋对他的警惕心永远不会消减半分,就等着今晚直播结束后套他麻袋。 若不是普通人,打三分之二死,扔在郊外任他自生自灭。若是个普通人,就打进医院里住三个月吧。 这也就是在华国法制社会,若换做是在天璟大世界,敢涮到血河派掌门的头上,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面对这栋房子挂着铁链与大铁锁的大门,唐裕鸿上前一步,掏出了一把走关系弄来的钥匙,打开了这个锁。 严格地说,虽然这栋房子差不多空了二十年,但房子本身是有主人的,他们这种行为算是私闯民宅。只是众人或是期待挖掘凶宅背后的故事,或是对直播跃跃欲试,并没有深究自己的行为。 一行七人外加卤蛋一只猫走进这栋古宅中。 古宅很大,很旷,大件的实木家具上虽然都蒙着塑料防尘布,但塑料布上落着的灰尘都有一寸高了,卫生条件差得要命。大门一开,扬起的灰尘直接模糊了视线。众人不得不抬手捂住口鼻,小如和小意已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 小吉和小祥倒是适应良好,尤其是小吉,将自己背着的东西交给小祥帮忙拿着后,小吉拿出来一部摄像机,对着大厅各处开始拍摄,口中还不忘介绍道:“这里是J省常青市槐树街18号,没有错,就是上世纪接连发生多起灭门凶案的地点,常青市最着名的鬼宅,又名槐树里的十八层地狱!” 小吉将镜头对准了一旁的小祥。 小祥心领神会,开始介绍这栋房子的历史。 “槐树街18号宅邸始建于民国八年,当初北三省大军阀苏浩斌斥巨资,精心为红颜知己夏柳惜打造这黄金屋……” 每一个凶宅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悠远历史,槐树街18号也不例外。 林徽真拢着猫站在房屋一角,说起来,他光顾着让钱琮澜搜集唐裕鸿的情报,忘记翻一翻这一次目的地的底细了。 好在,这里倒是有不少明白人。 镜头前,小祥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这栋宅子最初的过去。 民国时期,军阀割据混战,当时占据北方三省,独揽这一方大权的便是庚系军阀统帅苏定国。他的独子与后继者,便是苏浩斌。而夏柳惜,她是常青市当时有名戏班方家班的台柱子花旦,姿容绝色,唱作俱佳。 当时伶人身份低贱,背后没有势力根本无法立足,一些名伶跟青楼妓子也没有多少区别。好在苏老元帅爱听戏,对伶人戏子又没有别的什么看法。方家班是庚系军阀照应着的戏班子,背靠大军阀,自然不与其他戏班相同,戏班里的伶人也有着拒绝一些达官显贵不合理要求的底气。 苏老元帅爱听戏,但独子苏浩斌受新式教育长大,对那种咿咿呀呀的东西从不感兴趣。在苏老元帅故去后,方家班当心新任苏大帅会不念之前的情谊,就想努力一把,用一出戏让苏浩斌体会一下戏剧的美好。 结果,一折《浣纱记·捧心》,苏浩斌对戏剧的态度有没有改观暂且不知,他却是看上了当时出演西施的夏柳惜。 彼时,苏浩斌已经娶了苏老元帅手下最得力下属冯将军的女儿冯诗芫。不过,当时的民国仍有封建余毒思想在,男人在娶妻之后,还可以娶姨太太。若是正室不同意,那就是不贤惠不大度。即使冯诗芫是将军的女儿,同样受新式教育长大,她也阻止不了苏浩斌娶姨太太。 而且,姨太太的地位不同于过去的妾,不再是那种能够被随意发卖送人的低贱身份,而是受到民国法律保护的家庭正式成员。 只让后人不解的是,苏浩斌并没有将夏柳惜娶回家当大房姨太太,而是在槐树街18号专门为她打造了这样一栋三层洋楼,金屋藏娇让她做了自己的外室。 在当时,在年老色衰之前嫁人做姨太太无疑是那些伶人为数不多的几条好出路之一,虽然夏柳惜没能嫁进苏家,但她深受苏浩斌的宠爱,再加上苏浩斌的滔天权势,夏柳惜无疑是被当时女人羡慕的幸运儿。 只是,天妒红颜,夏柳惜跟了苏浩斌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病逝了。 当然,一有人说,夏柳惜并非因病去世,而是受到了正房夫人冯诗芫的迫害,含冤而亡。不然,为何在夏柳惜死后,槐树街18号便怪事连连,总有仆人能够看到夏柳惜的身影,满怀幽怨地低吟浅唱? 苏浩斌在遇到夏柳惜的时候,与冯诗芫成婚时间不长,家里只有这一位正房太太。纳了夏柳惜做外室之后,他一门心思放在夏柳惜的身上,虽然忽略了冯诗芫,但家里始终没有进过第二个女人。 但在夏柳惜死后,苏浩斌就开始往家里娶姨太太,但凡眉眼与夏柳惜有几分相似的,不管是强取豪夺还是拿钱来砸,他统统娶回了苏家。 一时间,苏家莺莺燕燕无数,外人看了,都道苏浩斌好艳福。再感慨两句他对夏柳惜的情深义重,完全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嗯,直到八十多年后的现在,仍然有人觉得苏浩斌对夏柳惜情深义重。 因为,在小祥讲述到苏浩斌一口气取了十三个姨太太,就是为了在她们身上寻找夏柳惜的影子时,一旁不知听过这个故事不少回的小如和小意同时抽了抽鼻子,感慨地道:“苏浩斌好深情哦。” “是啊,自失去她后,只能够在其他女人身上寻找着她的影子,但每一个人都不是她,午夜梦回便是锥心刺骨,想一想就觉得好虐。” 林徽真:“………………” 林徽真默默地扭头,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两个眼眶红红的姑娘。 这两个女人竟然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觉得苏浩斌深情才被深深感动到了? 这是什么逻辑。 林徽真眼角微抽,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她们是觉得,苏浩斌在夏柳惜死后,拼命娶姨太太,寻找死去爱人的身影是深情? 能够靠着找替身怀念白月光还不耽误发泄身体欲望的感情,算什么深情啊。如果他是夏柳惜,非得气活过来不可。 不是说人活一世因为种种意外失去伴侣后就不能再发展一段感情,但在爱人死后,不耽误发展新一段,哦不,新好几段感情的深情,真不是在侮辱“深情”这两个字? 尤其找替身这种行为,对于原来的人还是后来的人,都是够恶心的了。 “呵……” 大厅里忽然传出似有似无的轻笑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讥讽意味。 只是,举着摄像机,讲故事讲得唾沫横飞的小祥和专心听故事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 被苏浩斌的“深情”给恶心到的林徽真目光上移,落在了大厅左侧回旋楼梯的扶手处。 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绣牡丹花图案旗袍的年轻女人。贴身的旗袍勾勒着女人姣好的身段,黑色的头发烫着小卷绾在脑后,耳垂上缀着两颗莹白圆润的珍珠耳环,越发衬得肤白如雪。 女人很美,是那种沁在骨子里的妖娆与妩媚,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半遮住女人杏核似的眼眸。她用涂着红色豆蔻的手指把玩着着一把折扇,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仿佛注意到了林徽真的目光,斜坐在扶手上的女人幽幽抬眼,含着水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林徽真一眼。随即,她皓腕轻抬,手中象牙折扇徐徐展开,半遮住脸孔,但眼眸中却漾开了深深的笑意。 林徽真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那个鬼什么毛病,这种故事还能听笑了? 林徽真的肩膀上,卤蛋绿眸凶狠地瞪向坐在扶手处的女鬼,凶光毕露,是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挠两爪子的凶狠。 折扇下的笑容顿时就是一僵。 这黑猫,瞧着有些凶啊。 片刻后,女人的身影如一滴墨在水中晕开,转眼就消失不见。 卤蛋收回目光,喉咙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然后在林徽真讶异看过来的目光中,立刻转哼为咕噜,主动地蹭了蹭林徽真的脸。 “小东西。”林徽真轻笑低语,抬手捏了捏卤蛋的小肉垫。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内能卖萌外能凶悍的小黑猫# 卤蛋:看什么看,那个女鬼,说的就是你,管好你的眼珠子,挠你! 林徽真:……………… 卤蛋:真真么么哒~ 林徽真:么么哒。 —— 苏浩斌是个渣男,作者给他盖章钉死= = 私人看法:人要是因为什么意外失去了伴侣,不是说不能二婚,既然二婚了就别称自己对前任深情不忘,既恶心了死去的前任,也让现任不舒服。但凡能够用新感情取代的感情或是不耽误发泄身体欲望的,都算不上是矢志不渝,说出来徒增笑料。 从前看过一部武侠电视剧,女主死了,男主痛苦地说她是一生挚爱baba,第二部 他跟女二成婚,儿子都有了,还时不时怀念一下死去的前任,这真的是……去他的吧,还我当初看你们死别时候的眼泪,全浪费了! 第74章 晋江独家 大厅里的其他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有女鬼出来捧了场, 在小祥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后,小吉接过话头, 继续讲述这一段过去。 三个女人就能够有一台戏, 更何况苏府十多个女人。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 苏府多了十三个女人,再加上苏浩斌不好惹的正妻冯诗芫, 苏府可谓是热闹无比,真正做到了你方唱罢我登场。 女人多了,孩子也注定会跟着多起来。但在苏府出现了几回怀孕姨太太因各种原因流产事故后,不管是不是冯诗芫的手段,她大帅夫人的名声不免跟着臭了起来。 不管当时做正妻的女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对那些姨太太是如何厌恶,但在外面, 若是看到如冯诗芫这样霸占丈夫, 毒害庶子的正妻,她们总是会理直气壮的鄙夷两句。 就连冯将军都找机会见了女儿两面, 劝解她不要如此苛待姨太太和元帅未出世的孩子。 又过了半年,冯诗芫怀孕。这本来是大喜事,但之前接连被害掉了孩子的几个姨太太却联合起来, 百般手段, 最终让怀孕五个月冯诗芫一尸两命。 姨太太们的行为显然触到了苏浩斌的底线, 曾经花前月下的情分,他半点不顾,直接处死了这群姨太太为冯诗芫报了仇。 那个时代, 杀人虽然是犯法的,但对于当时在北三省与土皇帝无异的苏大帅而言,杀几个人就跟摁死几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哪怕那些人是他正式娶进门的姨太太。 相反,有人还因此称赞苏浩斌行事果断,舍了这几个误事的女人,总比让冯诗芫的父亲冯将军寒了心强。虽然苏浩斌是北三省庚系军阀的统帅,但毕竟刚接手庚军不久,而冯将军从军多年,在军中人脉极广,当初苏浩斌会娶冯诗芫,就是有这样一层考量。 然而,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在苏浩斌一股脑处死了家里所有姨太太后,他不管不顾直接对冯将军一脉的军权下了手,连点面子工程都不屑做,用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开枪射杀了冯将军。 然后是冯家满门,竟然一个都没有放过,全杀了。 众人完全不知道苏浩斌在搞什么鬼,但都不敢触苏大帅的霉头。然而,没过多久,苏家又有消息传出,苏浩斌竟然一封休书将原已下葬苏家祖坟的冯诗芫棺椁给挖了出来,扔到冯家的祖坟处。 然后,当初如昙花一现却又很快逝去,却在苏浩斌一次次娶姨太太的过程中被众人当做苏大帅白月光的夏柳惜则被苏大帅一场冥婚娶进了门,成为他的正室夫人,尸骨葬进了苏家的祖坟里。 这样的骚操作令人不禁心生怀疑,无论是之前姨太太和正房夫人冯诗芫之间的过节,还是冯将军因为私通外敌而被苏浩斌灭了满门的事情,与当初的夏柳惜病逝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不过,很久就有消息传出,苏浩斌疯了。 他对着空气说话,深情温柔得像是在对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俨然无法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崩溃了。虽然人都死了两年多,突然搞这么一出,反而让人觉得他是中邪了。 许是苏浩斌在处理冯将军的事情上让他当时庚军里面的其他将军心寒,他们并没有找人医生为苏浩斌治病,或是找道士给他驱邪,反而以养病为理由将他软禁起来,暗地里找到了苏老元帅留在外面的私生子,扶持着他,最终夺了苏浩斌的权。 苏家名义上只有苏浩斌一个子嗣,但以着当初苏老元帅的权势,多的是女人愿意爬上他的床。生下的孩子即使没有被苏老元帅承认,一生也能够无忧。 如果苏浩斌没有发癫,以着他直系势力,又占着正统位置,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偏偏他疯了,即使他手底下的直系属下有心护主也无能为力。 苏浩斌最后的结局就是在失去了元帅位置后,独自一人跑到这槐树街18号,一把火将自己连同这栋他派人专门建造的宅邸烧得干干净净。 原本就有夏柳惜阴魂不散的传言,因苏浩斌这一把火,附近的人都时不时听到了苏浩斌临死时,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嘶喊着夏柳惜名字的声音,十分瘆人。 槐树街18号是苏家的产业,这一把火下来,里面的东西毁了,但砖石结构的房子却很结实。新任的苏大帅派人修理了宅院。但他又嫌苏浩斌死在这里,着实晦气,并没有住进来。 槐树街18号一空就是几十年,新华国建立了,苏家军阀早就淹没在历史洪流中。土地国有化,槐树街18号宅邸自然收归国有,然后进行拍卖处理。 令槐树街18号臭名昭着的凶宅名声,由此开始。 迄今为止,槐树街18号被转手了六次,每一次住进这里的人都死于非命,不管男女老幼,一个都没能逃脱。虽然有人试图以科学的角度解释问题,但谁也无法合理解释这种可怕的巧合。 久而久之,槐树街18号成为了常青市四大凶宅之首,为当地人所忌讳。房价哪怕压到再低,也无人敢接手。 这就是这栋古宅的历史了。 唾沫横飞地讲完这些,小吉将摄像机交给小祥举着,自己翻出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 在场众人,除了林徽真和卤蛋是完全没有听说过槐树街18号传说以外,吉祥如意四人是专门研究过这栋房子资料的,而唐裕鸿会挑中这里,自然也是看重了这栋古宅的故事性。 这一次来个大的,免得网上那群家伙说他造假。 虽然他拍摄视频的时候有一种取巧的成分,但他可不算是造假。 就在这时,空旷的大厅里,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众人听得分明,小如和小意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抓住了彼此。 小吉和小祥一脸惊疑不定。 唐卿语一个激灵,用力地抓住了唐裕鸿的手臂。 唐裕鸿皱了皱眉,比起其他人,唐裕鸿明显要镇定许多,只是他的目光里却有些疑惑。 现在才下午三点半,早了吧? “你、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小意的声音直颤,她盯着大厅的窗户,结结巴巴地道,“外面的天暗下来了。” “冬天日短夜长,这个点天色开始暗下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小吉顺着小意的视线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道。 在来这种凶宅之前,他就有了同伴会一惊一乍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还算淡定。 “对、对哦……”小意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说她有些害怕了。 “放心好了。”小如安慰同伴,“夏柳惜人美心善,苏浩斌霸道又深情,我们又不是那些想要占有这栋房子的人,他们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当然,无论是人美心善还是霸道深情,都是这妹子自己根据查到的资料脑补的,并没有具体的依据。 不得不说,虽然在林徽真看来,这个小如说的话简直神逻辑,偏偏就是安慰到了小意,让她冷静下来。 林徽真偏头看了一眼庭院。 一个浑身漆黑还不时冒着火星子的身影戳在荒芜的庭院中,细细看去就能够发现,他身上的漆黑是血肉被烈火几乎烧成碳后的状态。浑身上下,他唯有眼睛是完好的,眼瞳纯黑,眼白处血丝遍布,透着一股冰冷与戾气,隔着玻璃窗冷冷地看向站在大厅中的一行人。 他的身后漂浮着黑色的碎屑,遮天蔽日一般。虽然普通人看不到站在那里的厉鬼,但还是能够察觉到,天色暗了下来。 厉鬼身上的鬼气,遮挡住了投射到这栋房子里的阳光。 看看这个烧伤程度,联想一下之前的故事,这个焦炭似的厉鬼,大概就是这两个女生口中霸道又深情的苏浩斌了吧。 林徽真将卤蛋从肩膀上取下来,抱在怀里,突然开口道:“夜半鬼敲门,现在就开始直播吧。” 唐裕鸿一愣,然后他就听到林徽真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反正你已经准备好了。” 唐裕鸿心底一突。 “直播?什么直播?”林徽真的话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他们看了看林徽真,复又看向唐裕鸿。小吉按下手中的摄像机,道:“是我了解的那个直播吗?” 唐裕鸿心中恼恨林徽真的多嘴,面上却不露半点。他点了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直播,好像挺有趣的。”小如摸了摸脸,然后掏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小声道:“我是不是得先补补妆?” 直播平台兴起多年,虽然很多人沉迷直播不可自拔,但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熟悉那个东西。唐裕鸿每次拉人进来直播这种凶宅的时候,都会事先旁敲侧击一下,看他/她对直播平台了解多少。 毕竟,视频上打上太多马赛克,影响观众的观看体验。 唐裕鸿完全没有公开直播的意思,他的每一次直播都是那种偷拍的模式,这才能够拍摄到真正有趣的素材。但林徽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出来,唐裕鸿生怕林徽真再说出什么东西,无论心中再恼恨,他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点头承认。 这就是同行人有人知道他底细的坏处。 唐裕鸿心中发狠,该死的林修,给他等着! 林徽真眼睫微垂,用指腹揉搓着卤蛋的脑门。 他倒要看看这个唐裕鸿究竟有什么本事。决定了,一会儿给那四个家伙拍晕了再扣上敛息符和匿形符,他和卤蛋能够隐匿自己,就将这个凶宅主场让给那个唐裕鸿,让他尽情发挥。 那四个大学生虽然没有玩过直播,但被林徽真一提,这会儿竟然还有点期待,纷纷表示同意唐裕鸿开直播。 唐裕鸿心中憋气,还好他事先做好了一点准备。 林徽真看着唐裕鸿在拿出手机的过程里,揣在上衣兜里的左手动了一下,等他拿出手机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没有信号啊。” “哎?什么?没有信号?”小祥凑过来看向唐裕鸿的手机,果然是一格信号都没有。 “怎么会……”小如掏出掏出自己的手机,脸色跟着一变,道:“我的手机也没有信号了。” “我的也是。” “还有我的。”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小意心里发慌,眼睛不住地瞄向大门。 “大概是这栋房子的建筑材料能够隔绝手机信号吧。”小吉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咱们大学的大会议室不就是这样的吗,让你在听会的时候没办法玩手机。” 说着,小吉举着自己的手机走到了窗边,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用力推开窗户,将手机探出窗外,道:“瞧,信号一下子就满格了。” “切,吓我一跳。”小意撇了撇嘴,总算是放下心来。 手机只有在房子外才有信号,他们在房子里探险的时候自然就无法直播。唐裕鸿主动开口,建议他们可以使用摄像机将探险的全过程拍摄下来,回头剪辑一下发在网上。 拍摄的重任,自然落在了这个队伍里的男性同胞身上。 林徽真不置可否地撸了撸他家的猫,到时候,能不能顾得上这个摄像机都是两说,也就没有说什么。 专业的凶宅探险一般分有两个流程,其一是将这栋凶宅的每一个角落都探索一遍,结合这栋凶宅发生的每一个案件,指着一个红木梳妆台都得详细讲述一下当年死在这梳妆台上,半张脸都被砸进镜子里的房子第三代女主人的故事。 这就需要非常强的理论知识,而这些,沉迷槐树街18号种种凶案不可自拔的小吉和小祥,完全能够胜任,并乐在其中。 其二便是在这栋凶宅中过上一夜。如今正值常青市的冬季,夜里的温度能够低到零下二十多度,槐树街18号宅邸空置多年,没水没电没暖气,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好过。 哦,也不能说是没水。宅子里的自来水虽然早就停了,但庭院里有一口水井,即使入冬了也还能够打水的那种。 为了这一次探险能够圆满画上句点,唐裕鸿等人不仅带上了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还带了充电式的电热毯、保暖贴、强光手电筒、手提式探照灯等物,可谓是准备充分。 出于一点小心思,唐裕鸿并没有通知林徽真准备这些过夜的东西,私心里,他还十分希望林徽真准备不全,在寒冷中冻得瑟瑟发抖困窘不已。他如此宽宏大度,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遭难,不过,要是别人冷嘲两句,林徽真耐不住脾气,那就不是他的错了。 唐裕鸿哪里知道林徽真手上有一个能纳须弥于芥子的仙府,只要他想,他能够立刻布置出一栋豪华别墅来。 为了今晚好过一些,众人决定先到二楼收拾房间。 这个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宅邸没有电,二楼走廊的吊灯没法用,于是,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枝形烛台就派上了用场。 唐裕鸿将事先准备好的蜡烛取出,一个个安放在枝形烛台上。烛火摇曳,将整个长廊照得亮如白昼。他又将两个手提式探照灯绑在楼梯扶手上,将上下楼梯的路照得清楚。 唐裕鸿的思虑周全得到了吉祥如意四人的一致赞叹。 唐裕鸿谦逊一笑,然后提议,这栋凶宅毕竟凶名赫赫,安全起见,他们还是收拾出一个房间,大家凑在一起也热闹。 毕竟,人要是分散开,他直播的时候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林徽真没有多少犹豫地拒绝了。他掂了掂卤蛋,道:“我和我的猫住一个房间。”他随手指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就这个好了。” 唐裕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林徽真抱着猫走进那个房间里,还将门给关上了。 唐裕鸿的眼睛暗了暗,一会儿有这个林修好看的! 唐裕鸿这边,其实小如和小意并不想整晚跟三个男生一起过夜,想要拉唐卿语一起另住一个房间,但唐卿语胆小,不肯离开她哥。只她们两个,又有些底气不足,思来想去,她们只得撸起袖子整理这个房间。 槐树街18号宅邸虽然荒置已久,但房子并不空荡。也不知道目前的房主是怎么想的,这栋房子里放置着许多大件的家具。比如唐裕鸿等人正在整理的宅邸正房,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欧式四柱大床,正对着一座红木雕花梳妆台,房间的一角则立着一个黄梨木衣柜。 这些无疑是价值不菲的那种家具,但却被房主留在这里,任由它们荒废多年。 亏得槐树街18号凶名远扬,即使有小贼眼馋这里的名贵家具,也没有人敢到这里偷东西。 六个人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取下家具上的塑料防尘布后,很快将这二楼面积最大的房间收拾干净。小如拽了拽手上的橡胶手套,将抹布扔进桶里,道:“林修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去帮帮他。” 想要将房间收拾到能住人的地步,不仅需要将房间里的灰尘扫干净,还得拿抹布将边边角角都擦拭几遍。他们在正房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小吉他们还去庭院水井里打了两回水,但走廊尽头林徽真进去的房间始终没有动静,小如不免多想。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林徽真没有一副帅气的外表,对待一个陌生人,小如也不会像这样热情的。 小意对小如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她对林徽真也有些兴趣。这会儿小如一开口,两人一拍即合,提起扫帚就要一起。 唐裕鸿的脸色发僵,他真的是讨厌死那些仗着皮囊好就为所欲为的家伙了。哼,这两个女人也是肤浅,那就别怪他之后不留情面了。 虽然他原本也没有打算留什么情面。 唐裕鸿眼神冰冷,嘴上却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是该去瞧瞧,毕竟是大少爷嘛,肯定做不惯这些。哎呀,帅哥就是吃香,两个美女都想着他,真不给我们这些普通人活路啊。” 唐裕鸿这“玩笑话”一出,小吉和小祥的脸明显黑了一层。 吉祥如意四人表面上似乎除了大学同学和同一个灵异论坛会员以外的关系以外就没有什么了,但事实上,当时唐裕鸿提议凶宅探险的时候,是如、意二个女生跃跃欲试,首先答应了下来,然后才是吉、祥两个男生。 归根究底,小吉和小祥会参与进来,有一半原因是想要借此机会追求小如和小意。 结果,希望的曙光如此渺茫,竟然还出来一个截胡的,简直不能忍。 那个林修,有钱有颜不说,最无耻的是,他竟然还有猫!虽然他们很想闭着眼睛说黑猫都是些晦气东西,但那只叫小黑的猫,颜值高,灵气十足,他们哪怕不喜欢猫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它丑。 虽然气得想要爆粗口,但小吉和小祥还是挤出来一个笑容,干巴巴地道:“我、我也来帮忙。” 虽然小如和小意嫌这群人碍事,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 一行人拎着打扫用具站在林徽真那间屋外,敲了敲门。 片刻后,林徽真打开门,眉尖一挑,道:“有事?” “是这样的。”小吉抢先开口道,“我们想着你一个人带着一只猫,肯定不太方便收拾房间,我们过来帮帮忙。” 小如不满地看了一眼抢话的小吉,附和道:“没错,我们帮你收拾一下房间。” “哦,多谢。”林徽真没让他们进屋,淡淡道:“但我已经收拾好了。” 唐裕鸿看了一眼林徽真身后的黑暗,黑黢黢的一片,收拾没收拾根本看不出来。单是这片黑暗,唐裕鸿有理由怀疑,林徽真这一次凶宅探险没有带照明工具。 “哎呀,出门在外,林修你不用不好意思。”唐裕鸿假惺惺地道,“这屋子一点亮都没有,你怎么收拾啊。还是跟我们去那个房间待着吧,好歹有亮……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唐裕鸿站的位置比较靠前,他本身的个子还比林徽真矮了半头,他想要看林徽真不免就得抬头。 这就很气人了。 于是,心有不忿的唐裕鸿索性就不看林徽真的脸,反正表情一定很难看。他的目光从林徽真的肩膀处下意识梭巡他身后漆黑一片的屋子,然后,他就看到了林徽真身后不远处,有两团绿莹莹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他,就跟恐怖电影中的鬼眼一样。 即使唐裕鸿不信鬼神这些玩意儿,突然看到这两团绿莹莹,他不免被吓了一跳,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唐裕鸿身上羽绒服最顶端的那个扣子。 第75章 晋江独家 那个扣子可不是普通的红色扣子, 是唐裕鸿花了大价钱定制的纽扣型无线针孔摄像头,兼顾夜拍模式。而在刚才, 林徽真开门的功夫, 顺便帮他开启摄像头, 送他直播。 其他人的手机之所以没有信号,是唐裕鸿提前一天进到这栋古宅里, 事先安装好了手机信号干扰屏蔽器,唯有他手头的电子设备能够走特殊信号渠道,联通网络。 唐裕鸿公布在网站上的直播时间是今天的下午六点,但为了抢位置,早有网友提前蹲点。于是, 晚上五点半,主播【夜半鬼敲门】的界面刚显示出直播动态, 就有大批粉丝冲进了他的直播间里。 然后, 网友们就被唐裕鸿那满是惊恐的一嗓子给吓到了。 【我艹,夜大大这是什么经典开场白, 吓死老子了。】 【夜大大不是被吓到了吧?】 【开玩笑,夜大大会被吓到?夜大大可不是被吓大了哈哈哈。】 【啊!!!!】 【你们看!是主子!】 【嗷嗷嗷,白大大!】 【楼上什么毛病?白大大?那是一只黑猫吧!】 【我的梦中情猫出现了!偷猫小队准备!】 【楼上带我一个!】 【我也!】 唐裕鸿不知道他暗地里准备的直播摄像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林徽真给弄开了, 无数的网友挤进了他的直播间, 吸猫的队伍正在疯狂地壮大, 转眼就将那么几个灵异恐怖粉丝给挤得毫无存在感。 擅长在外装模作样的唐裕鸿因为一双在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绿眼睛吓到破功,坏了一直以来冷静强大的人设,还将他身边准备拿来衬托自己的炮灰们吓得一个激灵, 这会儿他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 在唐裕鸿惨烈的一嗓子后,林徽真身后的房间亮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墙上挂着的充电式感应灯亮了起来。从房间四面墙壁上投射而来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客卧,干净整洁的房间完全不逊色他们六人齐心协力打扫出来的正房主卧。最让人震惊的是,这间客卧床铺旁的地板上竟然还放着一个已经搭好的帐篷。 而刚才让唐裕鸿吓了一跳的存在也清楚地映入众人的眼帘中。 房间一角的高脚椅椅背上,卤蛋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上面,猫脸精致秀气,眼神灵气十足。见唐裕鸿脸色铁青地瞪过来,卤蛋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懒洋洋地张口喵了一声。 唐裕鸿内心呕血,却还要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艰难地道:“原来是……小黑啊。” 唐裕鸿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一句“小黑”惹来了网友们的不满。 【什么小黑,这是白大大,懂吗?】 【跪下,叫白大大。】 虽然新粉入坑的时候都吐槽过卤蛋的艺名,但时间久了,被卤蛋彻彻底底掳获之后…… 好名字!白大大叫什么都有理,大道理! 正在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吐槽唐裕鸿的“小黑”时,一个清冷而略显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道:“我家宝贝喜欢这个高脚椅。” 【!!!】 【男神音!】 【难道,无白大人的铲屎官,哦不,主人,出现了?!】 【是他,那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男人!】 【是他,那个让人想要套麻袋然后当街抢猫的男人!】 【什么嘛,白大大的主人竟然不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楼上滚粗,为帅气的小哥哥打call!】 【快快快,主播,让我们看看白大大主人的脸!】 “喵~” 网友们刚激动十秒钟,就见到往日里在直播间里认认真真将卖萌当工作,但喵声从来中气十足,颇有些大佬风范的无白大人,竟睁着一双水润润的深碧色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镜头……的旁边,软绵绵的一嗓子,愣是让直播间的网友们听出了四个加号的甜度。 有一瞬间,直播间里的弹幕就像是死了一样,干干净净的画面上,只有卤蛋人性化十足的小眼神,还有只露出一个轮廓非常好看的下颌。 那个下颌属于梦中情猫的主人。 【撒娇了!】 【白大大撒娇了!】 【白大大冲我们撒娇了!!】 【……楼上,虽然天黑了,但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然而,更刺激网友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到高脚椅上的黑色毛团子直接窜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然后一个纵越跳上了他主人的怀里。小黑猫,竟然伸长了爪子,抱住了他主人的肩膀,然后将自己的脑袋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个人上辈子是拯救过银河系吗?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只可爱乖巧萌哒哒还黏人听话又懂事的小猫咪!】 【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1】 【扎心了。】 林徽真唇角带笑,拢住卤蛋,让他蹲坐在自己的怀里。 唐裕鸿都快压不下心中的嫌恶了,他咬了咬后槽牙,忍耐地道:“哈,哈哈,你和你家猫的感情真好。这样吧,现在是晚上五点三十五,凑个整数,六点开始探险。这二十五分钟,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顿了一下,唐裕鸿假惺惺地问道,“你跟我们一起吃吗?” 一个你,一个我们,无形中已经划分开了两个阵营。 林徽真无意戳穿他的小伎俩,他摇了摇头,道:“不了。” 林徽真的话音刚落,宅子里忽然传出了哀怨的女声,伴随着乐声,咿咿呀呀,细细听来,她似乎在唱戏。 “……好事蹉跎,赢得恹恹春病多。鬓儿锉,病在心窝。为你香消玉减……” 唐裕鸿一愣,怎么又提前了?! 唐裕鸿做事一向很有计划,这种凶宅探险,他一方面是拿凶宅做噱头,引来对凶宅感兴趣的参与者。一方面则是利用凶宅里可怕的异象来吓唬人,通过拍摄那些人惊恐的表情来娱乐观众。 在唐裕鸿看来,所谓的凶宅作祟的不是鬼魂,而是人心。说是凶宅鬼屋探险,但凶宅里头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要节目效果,那就需要事先的一点安排。 所以,唐裕鸿每一次直播凶宅探险的时候,他都会提前一天进到这所谓凶宅里,布置一些小道具。之前的手机信号干扰屏蔽器就是其一,而现在藏在天花板里面某处,正在播放着咿呀戏曲的录音机,便是其二。 当然,还有别的什么道具,比如说花旦的戏服,比如说黑色幼猫的尸体,比如说从寿衣店买来的,穿着民国服饰的纸人。 那只黑猫的尸体,可是唐裕鸿比照着无白那只网红猫挑选的。 唐裕鸿搞这些小动作的时候,都是掐着跟槐树街18号古宅相关的历史进行的。就像是录音机正在播放着的戏曲,正是出自昆曲《浣纱记·捧心》,即当初令苏浩斌元帅对夏柳惜一见钟情的那一折。 为了能够吓到别人,唐裕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果不其然,这幽怨女声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小如哆哆嗦嗦地握住同伴的手,咽了咽口水。 她想起来围绕在槐树街18号的恐怖传说,有一条就是夏柳惜阴魂不散,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古宅里唱戏。 直播间也跟着乱了起来,大片大片的【弹幕护体】将整个画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唐裕鸿脸色发黑,强行按捺下将藏在衣服里头那个遥控器拿出来的冲动。之前用来营造恐怖气氛的叹息声就提前了,这会儿唱戏声怎么也跟着提前了! 枉费他为了这一次直播特意更换了一批电子设备,没想到这些所谓更先进的玩意儿还不如他之前用习惯了的那些。 没有办法,只有提前进行了。 唐裕鸿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他刚想提议现在就进行拍摄的时候,幽怨的女声里忽然发出类似于卡带的撕拉声,唱戏声变得断断续续。 唐裕鸿:“!!!” 这、这怎么还卡了?! 差评,一定差评! 然而,下一刻,乐声戛然而止,清唱声响起,却是换了个曲调,换了说辞。 “原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却是换成了《牡丹亭·游园惊梦》。 唐裕鸿愣住了。 他放进录音机里面的带子,只有一曲《浣纱记·捧心》才对啊,这个唱戏声是从哪里来的?! “夫人又在唱戏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众人身后幽幽响起,却是一个略带些沙哑的声音。 众人霍地转过头,却见到小祥身后不远处的主卧房门大开,一个穿着宝蓝色旗袍的女人站在那里,半张脸妆容精致,半张脸血肉模糊,仿佛受到了大力冲击,颧骨都凹陷了进去。 她的身后血迹蜿蜒,从梳妆台的位置一直蔓延到门口所站的位置。 转过头的小吉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的脸,让他想起之前翻阅过的资料,房子的第三代主人,那个半张脸撞进梳妆台镜子里死去的女主人。 她没有影子,没有影子! 仿佛没有注意到小吉惊骇欲绝的目光,女人收回目光,幽幽看向走廊众人,轻声细语道:“夫人不喜欢《浣纱记》,她只爱唱《牡丹亭》。只是,她唱了《牡丹亭》,大帅怕是又会不高兴了。” 那一刻,直播间内外的众人,表情同调了。 众网友:【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播间的网友们还能够在惊恐下直接甩飞了手中的手机,抱住自己的肩膀瑟瑟发抖,身处凶宅中的众人在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出声,完全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想要夺门而出。 包括林徽真。 只不过,林徽真会跟在他们后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准备趁此机会将他们打晕了找个地方先放起来,然后再专心致志地跟唐裕鸿清算一下。 唐裕鸿没有跑,他看似十分冷静实则腿发软使不上力地留在了原地,还接了他妹妹一下。 唐卿语就比较痛快了,她直接被吓晕过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唐裕鸿拖着妹妹,面上一片木然地看向那个站在主卧门口处的女人。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昨天进来搞装修的时候,结结实实地将房子的各处走了一个遍,别说鬼,他连一根鬼毛都没有见到过。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女鬼的成分就很有些水分了。 再想想他某一次玩直播的时候,正碰上一群中二青年扮鬼吓人,主要是吓唬被他们威逼利诱来这里试胆的同学。那一期节目效果出奇得好,让唐裕鸿沾了不少光,赚得盆满钵满。 一想到那个可能,唐裕鸿本来发虚的内心瞬间就稳当了一些。他强迫自己直视女人的毁容妆,道:“这位小姐,妆不错啊?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一下呢?” 女人看向唐裕鸿,目光幽幽,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拒绝。 唐裕鸿看着毁了半张脸的女人,眼神里竟带出了些许欣赏。谁叫这毁容妆画得太过逼真,要不是他没有闻到血腥气,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看不出造假才好,要是能将那些人吓尿了,他这一期的直播就稳了。 最重要的是,这女鬼可不是他找人假扮的,而是别人本来就有的活动。 这么说来,原本的《浣纱记·捧心》变成了《牡丹亭·游园惊梦》,也是这些人的手笔了。 于是,在被刚才吓了一通,甩飞了手机,这会儿正小心翼翼瑟瑟发抖地重新将手机捡回来的观众们,就有幸听唐裕鸿跟眼前这个据说画了毁容妆的女鬼扮演者谈合作谈条件的全过程。 【……】 【我靠,夜大大,哦不,夜半鬼敲门,好特么贱啊。】 【我有一个怀疑。】 【我也。】 【我也。】 【他那些直播,不会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他竟然要这个女人重点吓唬白大大的主人,吓尿最好?】 【卧槽,这男人太贱了!!!】 【谁知道他的直播地点?抄起我三十米大砍刀,我要替天行道!】 唐裕鸿唾沫横飞地想要拉女人入伙,女人看着唐裕鸿,抬袖掩唇一笑,显然脸部更加扭曲可怖了。 “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合作,有趣,真是有趣。不过……”女人的目光看向一边,轻声细语,“这样的事情,妾做不得主,公子不如跟管家商量一下。” 唐裕鸿脸色一僵,合着那么多话,他都白说了? 他心中憋气,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向一旁,然后吓了一跳。 因为他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旧式长袍的高大男人,男人的眼睛黑沉沉的,他打量着唐裕鸿,仿佛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猪。 唐裕鸿的心底忽地一慌。 —— 再说被女鬼吓得奔下楼的吉祥如意四人。 叶公好龙是很多人的普遍心态。 他们加入灵异论坛,研究围绕在槐树街18号的种种恐怖传说,明显是觉得这是一栋货真价实鬼宅,来这里探险也有点想要见见世面开开眼的意思。 没见鬼的时候,他们可以指着某处,夸夸其谈。但真让他们见到了鬼,什么见世面开眼,吓都吓死了。 这会儿,他们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着逃离这栋真出现鬼魂的凶宅。 小吉和小祥是男生,跑得快,小如和小意慢了一些,她们都带上哭腔地喊让小吉和小祥拉她们一把,那两个男生却是理都不理,只管往楼下冲。 生死关头,只是有好感的女生而已,又不是他们的女朋友。 只不过,虽然小吉和小祥先两个女生一步冲到了一楼,他们却推不开大门。 他们并不知道,唐裕鸿料定等晚上直播开始的时候,那些没见过多少市面的人会因为害怕想要逃出这里。所以,他故意趁着最后一次打水上楼的时候,将大门的暗锁给扣上。即使在屋里,只要没有钥匙,他们也无法从里面将门给打开。 林徽真站在楼梯上,看两个女生顾不得跟小吉和小祥生气,跟着一起撞门,想要将门给撞开。努力了一阵子,见大门始终纹丝不动,他们又开始撞窗户。 “砰!砰!砰砰!!” 四个人卯足了劲儿砸窗户,但明明只是普通的玻璃窗,连防弹玻璃都不是,被四个人轮番轰炸,竟然连道裂缝都没有砸出来。 “鬼打墙?这是不是鬼打墙?!” 四人之中,小如第一个陷入崩溃。她举着椅子的双臂一软,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恐惧已经将她打击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小祥忽地一声惊叫,高举着椅子踉跄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恐地看向窗外那个黑漆漆还冒着火星的人形。 “啊啊啊啊!” 四人齐声惨叫,甩开手中的椅子,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一楼沙发的后面,竭力将身体挡在沙发的后面,瑟瑟发抖。 恐惧让他们失了分寸,竟然没有注意到楼梯上的林徽真。 林徽真瞥了一眼窗外一身戾气的鬼魂,将真元凝聚在眼瞳之上,然后慢慢地皱起眉头。 这不是鬼打墙。 鬼打墙最多不过是鬼魂擅用的幻术,迷惑了人的心智,乱了本身的方向感。但他所在的这栋古宅,会是如此情形,却是因为这一方的空间被封闭了。 无论是眼前的大门还是周围的窗户墙壁,都已经被纳入了另外的空间中,与外界隔绝。而这样的手段,林徽真是见过的,甚至于,回溯三年的时间,林徽真在还是玄真尊者的时候,他自己也会用。 引动天地之力,扭曲一方空间,画地为牢,这是渡劫期大能才能够悟出的神通。 渡劫期。 可能吗? 在这末法时代,存在着距离飞升成仙只剩下一两个小境界的修士? 林徽真心中微凛,他看了一眼躲在沙发后瑟瑟发抖的四人,心里有了决断。 若是这鬼屋背后有渡劫期大能在,林徽真之前想要将他们打晕了随便往哪个房间里一塞,扔两个符箓保护一下的想法就过于托大了。 单凭几张符箓,不足以保住他们的小命。 渡劫期修士有多强,不久前还停留在那个境界的林徽真一清二楚。要是林徽真修为仍在,有神器在手,林徽真还有底气跟他斗上一斗。 但现在他这脆弱的小身板? 寄希望于这个渡劫期只是渡劫初期或是渡劫中期吧,林徽真渡劫后期巅峰的元神,不求战胜,拼着重伤应该能够带着卤蛋逃出去。 是他疏忽了。 他轻看了处在末法时代的地球,也轻视了那个成功迷惑了卤蛋的家伙。他一开始只以为是季芜修受限于寄身,一时不察所以被坑了。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内有玄机。 真是见鬼! 林徽真脸色微黑,他抬手将肩膀上蹲坐着的卤蛋抱下来,不待卤蛋反应,直接这这只小黑猫塞进自己的衣服里面。然后足尖一点,闪身出现在那四人身后。 敏锐察觉到了林徽真的靠近,小吉下意识想要回头,只是脸刚扭过一半,没等看清身后是谁,林徽真已经手起掌落,直接将他们四人打晕过去,再一缕真元拍进去,让他们昏迷得更沉一些。 林徽真再手一挥,将他们四人扔进了玉阆仙府中。 下颌抵在风衣的纽扣处,只露出一只精致猫脸的卤蛋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已经非常熟悉林徽真身上东西的卤蛋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家阿真将这四个家伙扔进那个秘密基地里面了。 不开心。 他家阿真明明说,那个地方只有他们去过。但现在,又多了四个长得丑丑的人类。 林徽真抬手摸了摸卤蛋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的。” 林徽真排斥任何与他神魂相系法宝里出现其他的意识,即使玉阆仙府自成一方天地,百亩灵壤无比契合仙草灵药的生长,未免有什么东西因为那里浓郁的灵气衍生出自己的意识,林徽真就能放任那里的灵壤荒芜至今。 季芜修与卤蛋,是林徽真有史以来第一次带入玉阆仙府的生灵。那是出于他对于季芜修的喜爱,也跟自然界求偶期热爱炫耀的雄性一样,在向心上人展现自己厚实的家底,暗搓搓表达自己养得起对方的心意。 一想到他们的家被别人涉足了,还是他亲手丢进去的,林徽真心里也不舒服。 只是,到底是四个倒霉催的家伙,与他无仇无怨,能救一把就救一把吧。 修行至今,林徽真始终做不到大道无情,索性也就不逼着自己走那样一条路。 无情无欲的仙神大道,从来不是林徽真的追求。 自在随心,才是他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送炮灰直播崩人设的主角# 林徽真:多好的素材啊,不客气。来,卤蛋,咱俩秀个恩爱,让广大网友羡慕嫉妒恨一下~ 卤蛋: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哒~~ 网友:集资买火把,买的人扣1! 弹幕: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第76章 晋江独家 将打晕的四人扔在玉阆仙府山脚下那颗远离灵壤灵泉的光秃巨石上, 林徽真意随心动, 将眼前盖在沙发上的塑料防尘布一并扔进去, 将四人一卷, 确保他们即使醒了也挣脱不开这些东西, 也看不到玉阆仙府的一切后, 林徽真这才罢手。 安置好了四个拖油瓶, 林徽真挠了挠下颌,低声自语道:“来都来了,若是不会会那位,恐怕他也不会放你我走啊。” 再者,迷惑卤蛋在先,扭曲空间在后, 这都挑衅上了门,若是不回应一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林徽真怕了呢。 以着他的底牌, 豁出去总能够刮下对方一块肉的。 卤蛋不忿地喵嗷了一声,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林徽真的手背。 对于那个迷惑了他的家伙, 卤蛋的怒火只会更炽。若不是林徽真不让他出手,唐裕鸿那王八蛋的脸早就被他挠花了。 林徽真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卤蛋毛茸茸的小脑袋, 道:“放心,我陪你,咱俩一起报仇。” 卤蛋仰着脑袋看向林徽真, 喉咙里咕噜一声,忽然一头扎进了林徽真的怀里。 修行者耐寒,炼气期的修为虽然不至于无畏人间寒暑,但林徽真冬日最冷的时候穿得也非常清凉有风度,黑色长款呢子风衣下只有一件银灰色V领羊毛衫。 卤蛋蹭林徽真的时候非常讲究技巧,他是绝对不会拿自己毛茸可爱的小脸蹭林徽真的衣服,专挑着他的下颌和颈项皮肤蹭,一边蹭还一边软绵绵撒娇似的叫唤。 林徽真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中甜蜜又煎熬。在卤蛋持续两年多的撒娇攻势里,他是越来越无法在这样的撒娇下保持住自己惯常的冷静态度了。 这磨人的小妖精! 两分钟后,林徽真抬手揉了揉卤蛋的脑袋,开口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会一会这里的主人吧。” 林徽真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就微微震动起来。 “咔,咔咔。” 林徽真的目光微凛,卤蛋保持着两只前爪搭在林徽真肩膀上的动作,深碧色的猫眼倏然变得冷厉下来,瞳孔一瞬间缩到了针尖大小。 “咔!” 细微的声音响起。 林徽真霍地看向声源处,只见到古宅东侧墙角处,一道漆黑的裂缝以着异常诡异的姿态蜿蜒其上,并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开来。 裂缝所到之处,原本真实存在的一切就像是纸糊的一样,随着那些裂纹跟着扭曲开裂起来。 “空间毁灭。” 这分明也是渡劫期大能的手段。 以天地之力,扭曲一方空间,可以画地为牢,亦可以心念一动,将那个空间连同空间里的一切瞬息绞碎。 林徽真按住卤蛋的脑袋,想要送卤蛋进玉阆仙府中避难。至于他自己,自然要拼一把。一旦林徽真也进入玉阆仙府中,玉阆仙府的本体就会出现在远处,化作一粒微尘。 这一粒微尘能不能扛过这空间毁灭,林徽真心里没有多少把握。 然而,这一方的空间法则已经被幕后之人掌控,林徽真一时间竟无法完全开启玉阆仙府,将卤蛋送进去。 林徽真目光微暗,手一翻,一面巴掌大的梳妆镜出现在他的手中。 镌刻在镜框边缘的太乙玄纹,垂落下来的金色流苏,正是神器昆仑镜。 昆仑镜甫一出现,当即发出一声嗡鸣,似是被激怒了一般,登时光芒大作,金色的锁链陡然射出,毫不客气地击向周围已经被空间裂缝撕裂开来的大片空间碎片。 林徽真:“……” 怎么瞧着,昆仑镜一出现,倒像是加速毁灭了这一方空间呢? 林徽真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到“哗啦”一声,整个空间轰然碎裂开来。 忽然间,倦意上涌。 林徽真心中一凛,顿时察觉出不对。他死死扣住了手中的昆仑镜,体内真元在他的催动下,疯狂地涌入昆仑镜中,想要以昆仑镜本身的时空间法则来抵御这股倦意。 然而,即使林徽真的修为瞬息间突破炼气九层,一路冲到了筑基期,这些真元也不足以发挥神器的力量。 林徽真心中咬牙,只拼得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拢住了他的猫。 恍惚间,他风衣里面的猫开始抽条,呼吸间变成了颀长而消瘦的人类躯体,沁着淡淡的寒兰香气,被他拢在怀里。 —— 民国八年,J省常青市。 五辆黑色老爷车行驶在狭窄的街道上,两辆轿车开道,两辆轿车压后,中间的那辆轿车明显被前后四辆更加奢华大气,只是后车窗上拉着窗帘,看不清坐在里面的人。 路上行人在注意到这些轿车的车牌后都露出敬畏的表情,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着。 “是苏大帅的车!” “真气派。” “听说刘家刚建好的……那什么西洋别墅,被苏大帅买走了。” “买走了?刘家搞图纸费了三年时间才建起来的别墅,啥时候说要卖的。” “苏大帅要买,刘家敢不卖?” “那倒是。可苏大帅买那房子做什么,大帅府不比刘家建那房子气派得多?” “你懂什么,金屋藏娇呗。听说苏大帅最近迷上了一个梨园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间绝色。” “我知道我知道,方家班的台柱子夏柳惜,那可是一个顶顶的美人啊。那身段,那嗓子,迷死个人呢。” 五辆轿车将普通百姓的议论声抛在车后,很快就驶到了槐树街,在18号门牌前停下。 负责开车的司机脚误了一下,刹车明显踩得急了。这一脚刹车下去,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倒是其次,坐在后车座上的女人却因为这一脚急刹车,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差点撞到了前方的背椅上。 整个行驶过程中一直阖着眼眸的男人倏地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杀意疯狂涌出,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冰冷,差点将犯了错的司机给吓尿,冷汗刷地一下淌了下来,喊出来的声音直接破了音。 “大帅,饶命啊!” 睁开眼睛的男人冷冷地看向司机。 那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端得一副好相貌。只是,他的眼睛太冷,气势太过凛然,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甚至多说一句话腿肚子都会哆嗦。 差点被吓破了胆,司机也就没有注意到,当他喊出“大帅”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眼中的苏大帅眼中闪过的却是一抹狐疑。 就在这时,男人身旁传来一声轻柔女声,语调里带着一股特殊而悦耳的韵律。 “算了,我没有受伤,老马也不是故意的,请大帅不要为难他了。” 男人心中一动,下意识偏过头,旋即就是一愣。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纤秾合度的娇躯包裹在一身蓝色的旗袍中,烫着小卷的黑发绾在脑后,露出的五官异常精致。尤其她的那双眼睛,内勾外挑的一双眸子竟是深碧色的。 见男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女人习以为常地垂下眼眸。她始终无法习惯他的目光,但又不想司机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拉出去枪毙,只得继续开口道:“大帅以为如……”何? 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的下巴就是一疼,却是一旁的“苏大帅”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女人的脸微微发白,神情间不免染上了凄惶,就像是一只被大灰狼堵到了墙角的小白兔,除了瑟瑟发抖任其施为,别无他法。 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女人目光颤抖,眼眶都红了,颤巍巍地恳求道:“别、别在这……”里。 又一次没能将话说完,冷着脸捏住她下颌的男人手指一松,随手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 将手帕随便往座椅上一扔,男人不理会车里快哭出来的男女,手一推,直接推开了车门,从车上走了下去。 在甩开女人的下颌时,男人的脑海中十分莫名其妙地同步弹出了一条评语,似乎是针对那个柔弱得跟小白兔似的女人。 【徒有其表,有形无神。】 结论是—— “无趣。” 男人,或者说,北三省庚军的总统领大帅淡淡地道。 他这一声很轻,似在自语,所以,无论是后面推开门的女人还是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这句话。 男人打量着眼前这栋三层洋楼,砖瓦结构,白墙红瓦,庭院芳草茵茵,繁花似锦。一众女佣仆役列队站在铁艺门与洋楼正门之间的过道上,同时鞠躬,大声道:“大帅好!夏夫人好!” 常青市如今盛传的苏大帅小情人夏柳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冲众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好。” 而众人眼中的苏大帅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身冷厉之气吓得众人僵立在原地,弯下的腰都不敢直起来,更枉论回应夏柳惜的话。 夏柳惜一脸茫然无措,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下意识看向男人。 男人却没有分给她一眼,或者说,从刚才她提司机求了情后,大帅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这让她心底有些发慌。 就在这时,庭院花坛的方向传出一声细弱的咪呜声。 夏柳惜的脸色却倏地一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直接撞进了随身丫鬟春雨的怀里,颤声道:“是、是猫叫,这里有猫!” 从夏柳惜惨白的脸色和发抖的声音里不难看出她对猫这类生物的恐惧与排斥,这让这段时间里一直伺候夏柳惜的丫鬟春雨一个激灵,下意识道:“夫人,我这就将那猫丢出去。” 春雨是苏大帅亲自挑来伺候夏柳惜的丫鬟,要的就是一个听话懂事,在没有苏大帅的命令之前,事事以夏柳惜为先。现在夏柳惜表现出了对猫的恐惧排斥,春雨自然是责无旁贷,下意识就想要往花坛处冲。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就被大帅冰冷的目光给钉在了原地。 春雨吓得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脸惨白,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帅,是、是奴婢昏了头,求大帅饶、饶了我吧。” “呵。”男人冷冷地开口,眼神漠然地扫了一眼夏柳惜的脸,淡淡道:“今天求我饶了他的人真不少啊。” “大、大帅……”夏柳惜嘴唇发白,她一手死死攥紧手帕,一手则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整个人如风中弱柳,苍白虚弱的模样却依旧能够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气质。 然而,男人却是看都不再多看一眼,大步向花坛走出。 庭院最惹人注目的地方,除了一旁两棵有了年头的槐树间搭好的秋千,西洋天使形态的喷泉雕塑以外,就是庭院西侧这个栽满了各色月季的圆形大花坛了。 娇艳动人的花朵拥簇在一起,颜色各异却搭配和谐,可见宅邸的花匠是下了大力气的。 只是,月季花虽然美,但这花却是带刺的。 男人循着断断续续的细弱猫叫声来到了花坛前,刚想伸手拨开那些花叶,一个配枪的副官站了出来,主动道:“大帅,请让属下代劳吧。” 男人没有理会,只抬手拨开碍眼的花叶。 只见花坛上,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倒吊着卡在月季繁茂茎叶的空隙里,皮毛上血淋淋的,不仅是被月季茎叶上小刺划破后流出来的血,它的一根后腿整个被月季的一根老枝给穿透了,这是它翻不过来身体的罪魁祸首。 昨晚一场大雨,虽然庭院的花草因为雨水而润泽得更加漂亮,但明显苦了这个小可怜,湿漉漉的皮毛上又是血又是泥,脏得要命,伤口也因此感染。 最让人揪心的还是小黑猫的眼睛,它的两只眼睛外的皮毛黏糊糊的,似乎是发炎了,只能够睁开一只眼睛,还只是一条小缝。 男人并不是怜惜动物爱护幼猫的人,但在他看到这只处境凄凉又危险的小黑猫时,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给狠狠地攥了一下,又像是被人团了一团荆棘塞进了心里头,心疼得要命。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滔天的杀意与煞气,直让众人纷纷色变,有个别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咪呜……” 小黑猫弱弱地张嘴,艰难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男人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无视月季花那些带刺的茎叶,直接伸进去托住了小黑猫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掏出长筒皮靴里面的匕首,刷刷两下,将小黑猫周围的月季砍了个干净,然后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小黑猫。 “咪……”小黑猫侧着身体躺在男人的手心里,两只脏兮兮的冰凉肉垫按在他虎口处,一条后腿曲起,另一条被花枝穿过的后腿则尽量平伸着,血已经不流了,但穿透了血肉的花枝看上去仍显得触目惊心。 男人不敢贸然拔出插在黑猫后腿中的花枝,只能够暂时让那玩意儿留在它的血肉里。 “去找陈医生过来!”男人的声音冰冷,“立刻。” “是,大帅!”副官得了命令,转身冲出了大门。 “给我准备热水、干净毛巾、温热的饮用水还有……小鱼干!”男人一边向宅邸走去,一边吩咐道。 “是,大帅。”有两个女仆立刻去准备男人要求的东西。 “对了。”在即将迈进宅邸大门的时候,男人猛地停住了脚步。他的手很稳,稳稳地捧着小黑猫的同时还用指腹轻轻摩挲黑猫的脑门,似乎在安慰这只饱受痛苦的小家伙,但这不妨碍他对着一院子的人下达命令。 “给我把这些月季都拔了,一棵不剩!”男人不容置疑地道,“以后这个房子里,不允许出现任何与月季相关的东西!” “是,大帅!” 众人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命令一下,也不管是不是负责花园这边的仆役,冲到花匠工具室里,抄起剪子锄头对着这群千娇百艳的月季花就是一顿疯狂地砍伐挖根,生怕留下一点。 夏柳惜的脸色煞白。 月季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三天前,苏大帅还说要送给自己一个礼物。 虽然她对苏大帅的礼物不感兴趣,但此情此景,她却不免觉得,苏大帅是在针对她。 这是又一种逼迫她屈服的手段吗? 男人才不管夏柳惜想到了哪里,他捧着猫,火急火燎地冲上了二楼,直接冲进了二楼最大的那个房间。 那也正是宅邸的正房主卧。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小黑猫放在床上,它身上的脏污立刻在干净的床单上晕染开来,混合着黑红色的鲜血。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沾着的血污,怒火在那一刻完全无法遏制,他霍地转过头,冲着门口处低吼道:“人呢?我要的东西怎么还没有送到?!” 这一声吼,直吓得被丫鬟春雨扶着走到门口处的夏柳惜一个激灵,下意识抓住春雨的手,倒退了三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咪……” 小黑猫有气无力的细弱叫声响起,这让男人顾不得迁怒其他人,转头看向床上的小东西,还将自己的手送过去,小心翼翼地挠着黑猫的下颌,放缓了声音,道:“乖,没事的,宝贝别怕。” “咪……”小黑猫抬爪搭在了男人的手心里,似在回应。 可事实上,如果男人这会儿没有因为看到小黑猫惨烈的伤势而乱了分寸,他一定能够注意到,小黑猫勉力睁开的眼缝里流露出来的是无奈的情绪,搭在他手心上的前爪比起是回应,更像是推拒。 别挠了,先将他后腿里的花枝拔出来啊。 区区小伤,他又不怕疼,犹豫些什么呢。 这个时候,去准备热水和干净毛巾的女佣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手脚利索地将盛满热水的脸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椅背上还搭上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而后,她小心翼翼地自荐道:“大帅,我来吧?” 男人摆手,示意她退下,而后他自己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蘸了热水,拧干后,开始擦拭黑猫身上的脏污。 从猫耳朵开始,举枪拿刀的手小心翼翼地抓着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黑猫皮毛上的血块污垢。整个过程里,他的目光不离黑猫的脸蛋,仿佛正试图从这张毛茸脸上看出黑猫因他的动作而变换的表情,生怕会弄疼这个小东西。 男人这般作态,别说站在房外的夏柳惜懵了,就连跟苏大帅时间最久的老管家,还有这一群下人,都看傻了眼。 尤其在看到男人小心托着黑猫的脑袋,然后一下一下轻轻擦拭着它眼睛部位的污垢,抿着唇仿佛正在处理军国大事的模样,简直颠覆三观。 一旁的女仆并没有张着嘴巴发呆,而是十分机敏地趁着男人拧手巾的空档换了两次热水,直接让他开了口,让老管家赏她两个月的工钱做奖赏。 在男人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黑猫的脸,让它的眼睛得以勉强睁开的时候,负责准备入口温水和小鱼干的女仆端着餐盘急匆匆地上楼来了。 餐盘上摆着一杯装着温水的玻璃杯,还有一盘子炸得喷香的小黄花鱼。 大帅指名要的是“小鱼干”,厨子分析大帅的意思,认为他点名要的是那种晾晒好的小鱼制成的鱼干。只是,那种肉一点点的小鱼是穷苦人家才会吃的东西,他们府上的下人都不会吃那些东西,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小鱼干。 无奈之下,厨子只得让人去穷人家收购那种拇指长的小鱼干,眼下则拿府上最小的黄花鱼油炸了送上去,希望能够暂时满足大帅的要求。 不过,后厨里最小的黄花鱼也有一掌长,着实达不到“小”这个规格。 好在大帅看到温水和“小鱼干”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这才让女仆高悬的心放下一半。 男人暂时放下擦拭的工作,转而端起了玻璃杯。他看着仰躺在床上的小东西,将食指伸到水杯里蘸了蘸,润湿了手指后递到黑猫的嘴边,轻声道:“乖,张开嘴,舔一点水润润喉咙。” 小黑猫:“……” 舔、舔一点?! 黑猫的眼中有一瞬间闪过了无措。 开、开什么玩笑! 让他舔他的手指?虽然他脑袋犯浑的时候没少干出这种事情来,但他现在清醒着呢,怎么可能会再用舌头舔林徽真的手指! 是的,眼下这只伤势惨烈的小可怜不是别猫,正是玄真尊者家的心肝,卤蛋。 不,不是卤蛋,确切地说,如今这具猫身里主导的意识是最成熟最稳重的魔修季芜修。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转眼就让美人失宠了的某大帅# 苏·林徽真·大帅:五官长得不错,就是这□□……差评!果然还是这小猫好看。 黑·季芜修·猫:喵……心累.jpg —— 历史和真实是有距离哒~比如,这房子不是苏浩斌主建的,是他抢了别人家刚建好的房子= = 这是一只失忆了依旧走自己的路让幻境哭去吧的主角o(* ̄︶ ̄*)o 第77章 晋江独家 季芜修清楚地记得, 之前卤蛋被一个混蛋网友迷惑, 不得已与林徽真一起来到常青市参加一个凶宅直播探险的活动。 以着他和林徽真的修为, 本不惧这栋凶宅里面的鬼魂。但没有想到的是, 这栋凶宅背后竟有一个修为至少在渡劫期的大能, 他/她不仅封锁了凶宅的空间, 还想要将他们连同那个空间一起粉碎。 好在林徽真手上神器昆仑镜是蕴含着时空间法则的神器, 帮忙挡了一下,他们虽然没有跟着破碎的空间一起粉身碎骨,但现在……他们似乎回到了民国八年? 不,这应该是幻境。 相较于林徽真,季芜修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因为林徽真的记忆明显被封印了,还被套上了别人的身份, 就是那个什么“大帅”,十有八九就是这栋凶宅第一任主人北三省庚军统率苏浩斌了。 反观他,虽然惨烈了一点, 这会儿身体里可是半点修为也没有,妥妥一只可怜巴巴的普通小黑猫,但最起码, 他有记忆。 有着记忆,就不会被眼下的幻境轻易蛊惑,还能够为破除幻境做出努力。 只是, 做猫有一点比较麻烦,就像是现在。 这个男人,哦不, 失忆状态的林徽真,他的手指怎么舔? 太、太那个什么了! 如果他现在是卤蛋,估计不会想太多,但这具猫壳子里是季芜修,是正正经经的人,不是黏人爱撒娇的猫……唔。 季芜修牌黑猫理所当然是要拒绝的,虽然他确实有一点渴,但他可以爬起来喝水,而不是舔人的手指。 但被修改了记忆的林徽真就没有那么顾虑了,见小黑猫盯着他的手指就是不张口,小眼神里似乎还挺渴望的,他就当这个小家伙害羞了,就又蘸了一点温水,而后直接撬开了黑猫的嘴巴,将自己蘸了水的手指塞了进去。 季芜修:“!!!” 温水顺着林徽真的手指流进季芜修的嘴巴里,即使季芜修这会儿正懵个彻底,但泛干的嘴巴还是让他下意识用舌头吧唧了两下,将水往肚子里咽下。 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也不嫌麻烦,一下一下蘸着水喂猫,直到回过神来的季芜修涨红了一张看不出别色的毛茸脸蛋,恼羞成怒地推开林徽真的手。 林徽真以为小黑猫是喝够了水,也没有强求它干了整杯水就收回了手指。 季芜修仰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林徽真转而拎起一根炸黄花鱼,捏下一块鱼肉来,递到季芜修牌小黑猫嘴边,柔声道:“来,小家伙,吃一点。” 季芜修:“……” 林徽真见小黑猫默默扭过脸,半点动嘴的意思也没有,以为他对炸鱼不感兴趣。他不禁皱了皱眉,将那根喷香酥脆的小黄花鱼扔回盘子里,道:“处理了。” 一旁端来炸黄花鱼的女仆脸都变色了,战战兢兢地捧着盘子。刚想出门,就听到大帅开口道:“让厨房做些绿豆糕送来。” 女仆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大帅。” 徒留下说完绿豆糕就陷入了沉思的失忆版林徽真一脸沉思:猫,能吃绿豆糕吗?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连鱼都不喜欢的小家伙会喜欢绿豆糕呢? 虽然自己都不明白会脱口点出绿豆糕,但对自己有着一股莫名自信的林徽真并没有改口,而是又拿起了手巾,继续给小黑猫擦拭着。 季芜修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曾经他以为自己在卤蛋犯傻后有跟他共通的记忆就已经很惨了,而当他亲身体会一回做猫时与林徽真的互动……太羞耻了! 季芜修不禁闭上眼睛,开始催眠自己。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他是猫是猫是猫是一只普通的…… “喵!” 季芜修猛地睁开了眼睛,深碧色的眼眸满是惊恐地看向林徽真,毛茸的尾巴已经下意识卷起,挡住了自己的猫蛋蛋。而他另一只完好的后腿则抻直了去蹬林徽真的手腕,竭力将他擦到了下半身的手踹开。 当然,没有成功。 眼下的季芜修只是一只连月季花的花枝都挣不开的普通猫,还受了不轻的伤,左后腿动都没有办法动弹一下,根本不是虽然失忆但体质绝对普通人中佼佼者的林徽真的对手。 “乖,别动,我轻一点。”林徽真放缓了声音,以为是自己给黑猫擦拭身体的时候弄疼了他,但又不能放任黑猫脏兮兮的。于是,他一边柔声安抚小猫,一边不由分说地将季芜修的尾巴拨到一边去,将黑猫脏成了一团的皮毛擦干净,连黑毛中那两颗圆滚滚的蛋蛋都没有放过。 季芜修的眼睛发直,喉咙里发出了异常凄厉的喵叫,绷直的右后腿连爪钩都探出来了,但那些爪钩很快就缩了回去。 这不是林徽真的错。 季芜修闭上了眼睛,安慰着自己。 他失忆了,不知道这只小黑猫的躯体里面是一个成年男人,他不知道的。而且,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是林徽真,给一个男人擦了蛋蛋,这特么也是个糟心的黑历史。 决定了! 这个幻境的全过程里,他一定要藏好自己的身份,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的黑猫。即使林徽真恢复了原本的记忆,也要他相信这只黑猫只是碰巧与卤蛋长得很像,其实半点关系也没有。 对,就这么干! 一想到后路,季芜修现在就自暴自弃起来,由着林徽真展开他的尾巴从尾巴尖擦到尾巴根……啊! 小黑猫的身体猛地一扭,在林徽真的手掐到尾巴根的部位时,不顾身体的伤势挣扎起来,奋力抽出了自己的尾巴。 ——见鬼!为什么尾巴根的位置被捏后,感觉会那么……那么古怪! 林徽真眼下当黑猫的每一次剧烈挣扎是自己手法不当的错,虽然他依旧不会放过黑猫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但下一次的动作会放轻好几个度。而在这时,副官去请的陈医生到了。 穿着白大褂的陈医生冲上二楼,身后是抱着药箱气喘吁吁的助手。他的目标明确,直冲向林徽真,道:“大帅,快躺好,我来给你检查一下伤势!” 作为苏大帅的专属医师,在副官过来请人的时候,陈医生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只以为苏大帅受伤了,不敢耽搁地冲了过来。 然而…… 林徽真一侧身,陈医生连他衣角都没能抓到。就在陈医生心中发懵,下意识感慨苏大帅即使受伤依旧身手了得的时候,他衣领子一紧,却是林徽真揪住了他衣领子,让他往床边一怼,沉声道:“快给他看看!” 陈医生:“啊……啊?!” 陈医生傻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黑猫,下意识扭头看向林徽真,讷讷张口道:“大帅,您的意思是……给这只猫?看病?” “你没看到吗!”林徽真不耐地看了陈医生一眼,指向黑猫后腿上被花枝穿透的伤势,“快给他治疗!” 陈医生:“………………” 陈医生能说什么?说他不是兽医,不会给猫看病? 相信他。虽然他是苏大帅还算信任的医生,但要是办差了事情,这位大帅可不会顾念什么旧情。 陈医生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只当床上这只巴掌大的小黑猫是受了伤的小孩子,就按着救人的方法来。 陈医生撸起袖子,又是消毒又是麻药,全程林徽真站在一旁,目光紧盯。 等陈医生扛着巨大的压力完成了这个小手术,给黑猫缝合了伤口,绑上了绷带,并将身上其他部位的小伤口都处理了一遍后,林徽真也没有将人放走,而是吩咐手下将陈医生安排到客房住一晚。 “万一。”林徽真强调道,“我说的是万一,阿修夜里发热了,你过来处理方便些。” 阿修是林徽真刚刚给黑猫取的名字。 其实,看着这只浑身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的小家伙时,林徽真下意识想起的名字是“卤蛋”。不过,刚想用这个名字,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升起,让他临时改了口,换成了阿修。 不,应该叫阿羞,羞涩的羞。大家都是雄性,他就是帮阿修擦了一下毛蛋蛋,他竟然害羞起来,还卷起尾巴盖住了那个部位,真是可爱。 小可爱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名字,但目前,阿羞比较合林徽真的心意。 陈医生:“……好的大帅,没问题的大帅。” 他能说什么? 人可能术后发热,猫也……不例外吧。 在陈医生的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直尴尬戳在房间外的夏柳惜就手指微颤地抓住了丫鬟春雨的手,让她找个房间安置她的行李。 按照苏大帅之前的构想,这栋宅邸本就是为了拿来金屋藏娇的,夏柳惜这个娇自然得住在正房主卧。但现在正房主卧被苏大帅……捡来的猫占了,她只得找个其他房间先将自己安置了。 老总管的意思是主卧旁边的侧卧,但夏柳惜拒绝了。她咬着唇,要了距离正房最远的一个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 老管家没有阻拦。 事实上,所有看到苏大帅今日态度的人都能够感觉到,天要变了。之前还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夏姨太,刚搬进新宅里就有了失宠的征兆。 是的,即使大帅之前吩咐这些伺候的人称呼她为夫人,但事实上,在苏元帅府有一个正房太太在,夏柳惜就只是个姨太太,还是个连正式名分都没有的姨太太。 大帅的意愿才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使命所向。 如今,大帅眼前的红人,哦不,红猫,可正在正房的床上躺着,就连大帅他自己,也不过是坐在床边,守着那只猫。 说起来,他们怎么不知道大帅喜欢猫? 老管家不禁想道。 因为手术后要有至少四个小时的禁水禁食,厨房那边刚做出来的绿豆糕,林徽真没让他们端进屋子里,而是盖好了放在隔壁的房间里。等这边熬过了四个小时,他们再将绿豆糕送过来。 老管家试探地问道,午饭的时间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要不要上午餐。 刚换了床单的主卧床上仰躺着一只身上缠着白色绷带的小黑猫,一块由女仆紧急剪裁出来的小被子盖在黑猫的身上,露出那条受伤最为惨重的左腿。而他们的大帅则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捏住黑猫的一只前爪。 闻言,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道:“四个小时再上饭,还有绿豆糕。”他捏了捏黑猫的小爪垫,放缓了声音,“我跟阿修一起吃。” 老管家:“……好的,大帅。” 现在知道大帅爱猫,那也不晚。 季芜修恹恹地躺在床上,强行忍下舔嘴的冲动。 动手术之前,那个陈医生给他打了麻药,他现在浑身提不起劲儿不说,还总觉得鼻子麻麻的,特别想伸舌头舔一舔。如果季芜修是一只普通的猫,他现在早就控制不住地嘴歪眼斜,舌头舔个没完了。 这样的处境让季芜修不禁在心中暗暗诅咒那个陷他和林徽真如此境地的幕后黑手,然后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床边的林徽真。 失去了记忆的林徽真腰背笔直地坐在床边,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当时进这栋凶宅时的黑色长风衣,而是一套藏青色的军装。军装上没有佩戴肩章之类的物品,简简单单就像是一个普通新兵的着装,但没有人会将这个人当做刚入伍的小兵。 季芜修看得清楚,失去了记忆,或者说,被幕后人替换了一部分记忆的林徽真,此时无限趋近于玄真尊者的状态。但眼前的他显然比当年的玄真尊者还要气势惊人,这大概就是外貌与身高间的不同差距。 凤仪与气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一些身体上的短板,但当身体上的短板跟着补全后,原本就摄人的气势是能够翻倍的。 玄真尊者……吗…… 季芜修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他无疑是对玄真尊者的统领是心悦诚服的,但在跟林徽真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有幸见到了玄真尊者的另一面,还因为卤蛋的缘故,多了一些被宠溺爱护的记忆。虽然季芜修装作不知情,但平时的相处里,他总是会不免带出一些相处久了的默契来。 但现在,看着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林徽真,大概是麻药削弱了季芜修的自制力,他竟然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玄真尊者没有半点不好,只是,那个会抱起他亲他的额头和眼睛的林徽真……不是不是,不是亲他,是亲卤蛋,咳咳。那个林徽真,温和而又强大,也是很好很好的。 唉……玄真尊者怎么那么喜欢猫啊。这个爱好必须成为一个秘密,绝对绝对不能让妖族那边的妖怪知道,以免那群无耻妖怪派来什么猞猁妖、猫妖、豹妖来勾引尊上。 但是,不让尊上揉搓毛茸茸,是不是太过残忍? 尊上已经为修真界的问题忙碌了三百多年,又得平衡正魔两道的利益,还得带人削妖族,劳苦功高却连一只毛茸茸的爱好都不能暴露人前,这也太残忍了。 呸!他想什么呢! 季芜修拉平了飞机耳,唾弃自己此时此刻莫名其妙的情绪。 玄真尊者堂堂渡劫期大能,即使那一次九九天劫失败了,但对于他而言,重修回原本的修为也不过几百年的功夫。如此强者,他有什么偏好,还容得他人置喙吗? 再不济,不是还有卤蛋吗。 卤蛋还不是玄真尊者想怎么撸就怎么撸吗。 只是,他得跟林徽真建议一下,撸猫可以,但猫身上有些部位,还是撸不得的。 比如说,尾巴根。 比如说,猫蛋蛋。 季芜修这也是为了林徽真着想,毕竟,卤蛋不是普通猫,碰到的那些地方换算成人体的部位,他也觉得糟心不是? 当季芜修的思绪随着麻药的效力而放飞到没有边际的地方时,林徽真和老管家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说完了午饭的问题,老管家转而提起了夏柳惜的问题。 他将夏柳惜搬进了走廊尽头那个房间的事情禀告给林徽真。 夏柳惜? 林徽真下意识想起那张姝丽无匹但就是没有多少风骨神韵,半是喜欢半是厌恶的脸蛋来,他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东西。 他这一回头,正见着小黑猫瞪着一双深碧色的漂亮眼睛看向自己。 同样是瞳色,同样的轮廓,这个小东西的眼睛可比夏柳惜的眼睛好看许多。 心中因为那张脸而浮起的不悦顿时消散了大半,他冲黑猫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季芜修微微一愣,傻眼似的看着林徽真,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瞬间轰地炸了个粉碎。 这个笑容,是属于林徽真的。 林徽真捏了捏季芜修的小爪垫,直接道:“住那个房间也可以,让她别在我眼前乱晃就行。” 老管家呆了一瞬,立刻道:“是,大帅。” 大帅的话说到这份上了,看来夏姨太是真的失宠了。 老管家躬身退出房间的时候,他不经意抬眼看了一眼房间里,却见到自家大帅忽然倾过身,对着那只小黑猫粉嫩嫩的小爪垫亲了一口。 老管家:“………………” 好吧,再一次确定了,大帅是真的喜欢猫了。 只是,伴随着这只小黑猫的得宠却是一位姨太太的衰落,这种发展趋势,怎么那么奇怪呢。 林徽真才不管老管家怎么想,他亲了爪垫后还不满足,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小黑猫的眼睛。 他家阿修的眼睛可真好看。 季芜修尴尬地缩了一下爪子,小声地“咪呜”了一声。 林徽真弯了弯眼睛,差不多是从车里睁开眼睛后为数不多的一点好心情了。 在季芜修看来,林徽真是被封印了记忆后又灌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身份设定。但他不知道的是,林徽真在车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份不对劲的地方。 司机求饶的那句“大帅”是一个开关,让仿佛一个睡迷糊的人恢复了清醒。但在林徽真看来,倒像是在那一刻给他灌输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妄图将在塞进一个固定的框架里。 为什么他那么肯定这些呢? 关键就是他婚姻方面的记忆还有车里那个娇怯怯的女人。 有关他自己的身份,北三省庚系大军阀的统领,掌兵四十万的大元帅,林徽真其实没有怀疑过。上位者嘛,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有屈居人下的可能。 生杀予夺的大元帅,他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在他已知的记忆里,他为了稳固元帅之位娶了一个妻子,嗯,这问题就大了。 权势地位,还不至于林徽真拿自己的婚姻来换,这恶心谁呢。 再有身边这个夏柳惜,长得倒是挺符合他审美的,但那个性格,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想到自己现在已婚的身份,这个夏柳惜就是他的外室情人小三……他觉得他的腿可能要被他娘打断了。 他不可能这么渣。 可一想起他娘,那个在老元帅面前三从四德以夫为天的封建女人,真是处处透着违和感。 他娘怎么可能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人,必须是动起手来能削记忆里那个老头子一百遍的女强人才是。 都到了这份上,林徽真怎么可能会对脑海中的记忆深信不疑。 现在,林徽真怀疑的是,有人使用类似催眠的手段,给自己一份北三省庚军统帅苏浩斌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就是苏浩斌本人。不是利用他抢夺庚军的权势就是苏浩斌本身出了什么事情,拿他做替身。 不管是哪种,别让他逮到幕后人。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眼底一片戾色。 敢动他的记忆,不扭断那人的脖子,他就不姓……不姓什么来着? 林徽真表情一僵,反正他不姓苏。 暗暗压下心中的冷意,林徽真柔和了眉眼,看向因为自己刚才亲了一口,这会儿正“羞涩”地拿爪子捂住脸的小黑猫,感觉心口就是重重一击。 这猫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明明他之前对猫这种生物没有什么好感的啊。 林徽真目光灼灼地看向季芜修,却不知抬爪捂脸的季芜修恨不能一头撞在床头柜上,让自己痛快地晕过去。 有当猫的时候被亲眼睛的记忆和眼下就是猫形被亲了眼睛的感觉,是不同的。 季芜修的脑袋嗡嗡作响,明明告诉自己无数遍,宠主对爱猫这种程度上的亲昵是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但他目前这具不争气的黑猫身体却一点也不听话。要不是有哪些黑色皮毛挡着,季芜修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一只红猫了。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内心崩溃的魔修# 季·黑猫·芜修:不要乱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AQ 林·失忆·徽真:乖宝,蛋蛋也要擦干净,乖哈~ —— 林徽真记忆被封而季芜修保留记忆是有原因的→_→幕后黑手的恶趣味hhh 林徽真猜到自己不是真正的苏浩斌了,因为真相是—— 林徽真:我怎么可能那么渣= = 第78章 晋江独家 亲, 亲什么啊亲, 有什么好亲的。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身下床铺的细微震动。季芜修连忙移开前爪, 看向震动的源头,却见到林徽真脱掉了上身的军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侧着身体躺在了床铺的一侧。 见季芜修看过来, 林徽真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脑袋, 将枕头一撤,转而送上了自己的右臂。 季芜修猫脸懵逼地被林徽真扶着躺在了他的小臂上。 林徽真伸手点了点季芜修黑色的小鼻头,声音温和含笑, 道:“乖,宝贝, 我知道你身上难受。我陪你睡一会儿, 四个小时很快就会熬过去的。” 季芜修:“……” “你不喜欢炸黄花鱼, 晚上我让厨子给你炖鱼, 怎么样?”林徽真点点点季芜修的小鼻头, 转而又挠了挠季芜修的下颌,然后小心地拢住他一只爪子,还不忘捏了捏粉嫩嫩的肉垫, 继续道:“还有绿豆糕, 所有糕点里,当属绿豆糕的口感最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季芜修:“……” 他当然知道绿豆糕味道很好, 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绿豆糕了好吗。 还有,这肉垫他都捏了多少回了,怎么现在失忆了还没有捏够。 虽然很想收回肉垫不给捏,但他一有缩爪的意思,林徽真捏肉垫的力道就略微重了一点,还哄个不停,又是宝贝又是乖宝的,季芜修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这才勉为其难地让林徽真一直捏的。 不过,林徽真说的倒是不错,身体四肢麻痹渐渐褪去后泛起的疼痛,确实有些难熬。 毕竟,这具身体太过脆弱,忍痛的能力远不及原本的身体,又没有足有的元神之力才切断自己对身体疼痛的感知,刚才他都没有办法忍下身体的细微抽搐。 林徽真之所以躺了过来,将黑猫拢在怀里,未尝不是发现了这一点。 医生那里不是没有能够让伤员暂时忘却疼痛的药物,但那些药物本质上对人体都是有害的。换在猫的身上,这种伤害可能会加倍。不能给他用药,林徽真只能用这种办法让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然,他最希望的就是季芜修能够睡着,睡着了也就忘记疼了。 林徽真全然不觉自己对一只猫如此亲近爱护有什么不对。 季芜修心中微暖,又被林徽真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按着肉垫。这按着按着,季芜修的困意就上来了,不多时就闭上了眼睛。 季芜修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因此他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主卧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三下,林徽真压低了声音的“进来”后,被他留在宅子里的陈医生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陈医生一脸敬畏地躺在苏大帅胳膊上睡着的黑猫,然后将一张规规整整写满了字的纸张递给林徽真。 这是陈医生在回到客房后,用宅邸的电话给自己一个认识的兽医朋友打了电话。当然,这个兽医不是治疗猫的兽医,他庞大的医疗圈子里还没有哪个医生有那闲心研究怎样给猫治病。那个朋友主攻的是牛羊马这类的大型牲畜。 按照林徽真的吩咐,陈医生向那人问了一堆有关牛马医疗护理的经验与禁忌,斟酌了一下,修改了一部分后送到了林徽真的手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量体温的方法。 林徽真快速扫了一遍,在看到给猫——原本是马,经过陈医生慎重思考后改成了猫——量体温的方式是将体温计插进肛门后,明明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黑猫,用体温计插一下量量体温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林徽真莫名觉得手中这张纸有些沉重。 然而,默了片刻,林徽真仍是向陈医生要来了一根体温计。 如果一定要有人帮阿修量体温,比起陈医生,他自认,还是他自己比较好。 当然,只要阿修没有表现出发烧时可能有的征兆,林徽真也不会无缘无故插一下量一量的。 即使是为了他家阿修好,估计这个小东西也不会高兴的。 —— 季芜修一觉睡了六个小时,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时才被饿醒了。 十分幸运的是,他这一觉睡得安稳,并没有让林徽真要过来的体温计派上用场。 季芜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还是一片模糊的时候,他已经本能地循着那个温度,一个翻身扑上了白色的衬衫上。然后就因为这个动作抻到了那只受伤的腿,闷哼了一声。 林徽真霍地睁开了眼睛,手指飞快地扶住了季芜修那条伤腿。他目光如刀,飞快地检查了一下纱布上并没有渗出血迹后,他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戳了戳黑猫的脑门,低声训斥道:“小笨蛋。” 季芜修:“……” 林徽真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又大致看了一下季芜修的情况,见没有明显不对的地方后,他扬声道:“来人。” “大帅?” “叫陈医生过来。” “是。” 陈医生和助手很快赶到了主卧中,仔细检查了一下黑猫各处伤口的恢复情况,见经过了手术的后腿上没有出现发炎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小东西的体质竟然还不错。 陈医生看了一眼乖巧躺在床上的黑猫,手术全程乖巧隐忍,现在也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如果不是听过这小猫叫过两声,他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一只哑巴猫。 这也太乖了吧。 陈医生小心瞄了一眼一旁虎视眈眈的林徽真,忍下了撸一把猫脑袋的冲动。 别想了,看看大帅之前的表现,就不是一个能跟别人分享爱猫的人。 将人的术后休养修改一下变成猫的术后养护,陈医生交待给了林徽真。林徽真听得一脸认真,还不时点头,态度端正得不得了。 双倍医疗费送走了陈医生后,林徽真吩咐女仆将晚饭端到主卧来。 摆在床边的餐桌上,不仅有林徽真一开始承诺的蒸鱼和绿豆糕以外,还有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季芜修眼神木然地看着林徽真用筷子夹下一块蒸鱼肉,挑出里面的小刺,仔细吹凉后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然后才递到了自己嘴边,温声道:“来,张嘴,啊……” 季芜修:“……” 季芜修没有张嘴,而是一脸死猫状,他默默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林徽真。 今天的历史可能会黑出墨汁来,请容他郑重地拒绝。 但季芜修很快就被林徽真给翻了回来。 林徽真一脸不赞同地看向季芜修,道:“别任性,阿修,医生说你已经能够少量进食水和食物了。即使饿过头了,不想吃东西,多少也应该用一点,这样才能够好得快,明白吗?” “乖,张嘴。” 说着,林徽真将夹着鱼肉的筷子戳了一下季芜修的嘴边,大有“你要是不张嘴他就要一直这么戳着,甚至之后可能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的架势。 季芜修无语凝噎,深碧色的眼眸木愣愣地望了一眼天花板,而后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张开了嘴巴,啊呜一口,将那块鱼肉咬进了嘴里,脖子一抻,几乎没有尝到什么味道就将那块鱼肉吞下了肚子。 林徽真懵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伸手去扒季芜修的嘴巴,道:“你刚才嚼了吗?阿修,你是不是没有嚼一下就咽进去了?” 季芜修挣扎不能,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林徽真扒开了嘴巴,去寻找那一块已经滑进了肚子里的鱼肉。 仔细看了一圈,见鱼肉果然已经没了之后,林徽真又是担心又是后怕地喃喃道:“鱼肉不嚼会不会不好消化啊?” 好不容易推开林徽真手的季芜修终于忍不住了,他瞪圆了深碧色的眼眸,有点小愤怒地喵了一声。 他现在是猫,是猫懂得吗? 虽然当卤蛋的时候也会摇头晃脑地嚼食物,但一块不嚼又不会死猫。最重要的是,那些鱼肉蒸的很嫩,入口即化,嚼不嚼无所谓。 被季芜修这愤怒的一嗓子将关注点转移回了晚饭上,林徽真回想一下别猫吃东西的模样,嗯,他家阿修躺着用餐不方便。不方便嚼,还容易直接滑进肚子里。 这般想着,林徽真伸手扶起了季芜修的上半身,扯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然后在夹了一块鱼肉,飞快挑刺吹凉后,林徽真递到季芜修的嘴边,不忘嘱咐道:“别着急咽,嚼两口再咽。” 季芜修:“……” 不管季芜修内心有多无力,如今失去了记忆的林徽真都无法心有灵犀。他按照自己的办法,不达目的不罢休地给季芜修喂了小半条蒸鲈鱼,还有一块绿豆糕,再有五分之一杯温水。季芜修拿爪子推了推林徽真拿筷子的手后,林徽真才意犹未尽地罢手。 林徽真揉了揉季芜修微微鼓起了的小肚皮,在黑猫不满地拍了他一肉垫后,林徽真这才开始解决自己的晚餐。 季芜修吃剩下的那大半条清蒸鲈鱼都进了林徽真的肚子,其余的饭菜挑挑拣拣吃了小半,然后让女仆将剩下的饭菜撤下。 吃过了晚饭,林徽真出屋一趟,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他拿着一本书回来。他依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翻看着手中的书,还时不时地看两眼床上的季芜修。 季芜修嘴角抽搐。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里是一个相当逼真的幻境,但林徽真毕竟是幻境认定的北三省庚系军阀的统帅,也就是这栋宅子第一任的男主人苏浩斌大帅。可从下午开始,一直到了现在,难道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看着猫就够了? 一个完善的幻境,最起码也得复刻当年的国情,军政大事,家国大事,还有苏浩斌后院那档子破事儿,都应该很齐全才是啊。 为什么林徽真看着那么闲? 林徽真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他时不时就瞄一眼目光放空仿佛在思考人生的黑猫,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想要抱在怀里亲两口。之所以现在忍住了,纯属是因为他们阿修身上带伤,林徽真担心自己手上没轻没重就伤到他。 至于别的日常事务,比如军政方面的事务,他养副官是什么用的?不就是帮忙处理要事的吗?他要是得事必躬亲,还要手下干什么! 至于元帅府里那个正室夫人,肯定不是他娶的,跟他没关系。 同理可证,那个夏柳惜跟他也没有关系。 于是,林徽真理直气壮地坐在季芜修的床边,一边看书一边看猫。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林徽真放下手,小心地抱起了季芜修。 季芜修:“喵?” 林徽真冲季芜修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道:“乖,我们去嘘嘘。” 季芜修:“!!!” 什、什么?!林徽真刚才说了什么!! 林徽真抱着季芜修,一手小心托着他那条伤腿,走出了房间。 他们出房间的时候,走廊尽头房间的夏柳惜刚好也出门。见林徽真走来,夏柳惜顿时僵在了原地,继续走不是,转身也不是,姝丽的脸庞满是尴尬。她嗫嚅了半晌,小声地道:“大帅。” 而被林徽真抱在怀里,刚被林徽真那句“嘘嘘”吓到的季芜修,紧接着又被夏柳惜那张熟悉的脸给吓住了。 这女人的脸,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季芜修在天璟大世界的时候对自己长相的关注度不高,虽然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但他又不天天照镜子,对自己的外貌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但来到华国后就不同了。卫生间里有梳洗镜,卧室里有穿衣镜,季芜修每天想看不到自己的脸都困难。 眼前这个穿着蓝色旗袍,体态婀娜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分明跟他长着同一张脸孔,就连眼瞳的颜色都一般无二。 虽然当年季芜修为了躲追杀,曾经假扮过一次女修,但力求完美地装得惟妙惟肖,但这不代表他在看到自己这张脸长在了这么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脸上时能够淡然以对。 若只是容貌相似也就罢了,就连眼睛颜色都一模一样,这就明显是幕后人搞的鬼了。 无耻,太无耻了! 季芜修瞪大了眼睛,心中愤怒。 而被黑猫瞪大了眼睛使劲儿看着的夏柳惜,脸色煞白煞白的,一方面是惧怕有着苏大帅身份的林徽真,一方面是她从小就怕猫,这会儿要不是靠在墙上,早就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了。 “大、大帅……” 一看到夏柳惜,林徽真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他之前的好心情,一看到这张脸就去了大半。 这副怯生生的表情却出现这张漂亮脸蛋上,看着实在是太不爽了。 林徽真一不高兴,身上的气息登时就冷了大截。他脚步一转,直接走进主卧旁的侧卧里,将夏柳惜当空气,理都不理。 林徽真不愿搭理夏柳惜,因而没有注意到夏柳惜在林徽真反手关门后,原本强忍恐惧的表情变得怅然若失起来。她的手指用力攥紧,片刻后才舒展开来。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扶着墙慢慢地站起身来。 虽然……虽然大帅今天的态度反复,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里的沉迷。但为了这个孩子,她不能继续就这样下去了。 季芜修震惊恼怒于幕后人搞出这样的把戏,直到林徽真将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沙盆里,然后蹲在他的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林徽真“啧啧”两声才将季芜修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季芜修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况。 他脚下踩着的是一个装满了黄色细沙的搪瓷盆。 季芜修默了片刻,立刻意识到林徽真将他放在这堆沙子上的用意。 虽然卤蛋不曾用过猫砂,但季芜修起码知道,如今的宠物猫排泄用猫砂,宠主再将结成团的猫砂铲起来扔掉,宠主被称作铲屎官便是源自于此。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猫砂,但猫排泄后不忘埋上的习惯并不是秘密。以着季芜修的身体状况,林徽真不可能带着他去庭院方便。于是,他就让人铲了一些细沙回来。 季芜修的脸霎时就变得扭曲起来,他“呜哇”一声,动过刀子的那条后腿微微抬起以免着力,然后他一爪子拍在那些沙子上,狠狠地挠出去一大把,直接扬向林徽真。 在盆里排、排泄什么的,哪怕他当年用过夜壶,但沙盆实在是太奇怪了。尤其前面还蹲着一个林徽真虎视眈眈地看着,季芜修是疯了才能够排泄得出来。 “阿修,乖。”林徽真躲开季芜修的扬沙攻击,他也不恼,只是将试图逃走的黑猫往沙盆上推,口中道:“医生说了,还得观察你便便的情况。别害羞,快……” 季芜修一爪垫拍过去,尾巴上的毛都炸了开来。 观察个屁! 季芜修誓死不从,哪怕林徽真心中暗叹阿羞这个大名取得真是太贴切了,表示自己可以出门等着,季芜修也不干。 林徽真只得将季芜修抱回主卧里。 一回到主卧里,林徽真刚将猫放在床上,季芜修瘸着一条腿爬到了床角处,看都不看林徽真一眼,只留下一个倔强而自闭的小背影。 林徽真:“……” 这个背影怎么瞧着那么眼熟,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林徽真皱了皱,遍寻记忆也没有找到相似的场景。不过,这并不妨碍林徽真将对季芜修的害羞程度拔高了许多,并狠狠给陈医生记上一笔。 他家阿修自闭了,不是他的错,那就一定是医生的错了。 —— 虽然季芜修对林徽真带他上厕所的行为恼羞成怒,但这具猫身体是一只正常的,吃了东西也需要排泄的普通小猫。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季芜修就感觉到了排泄的渴望。 季芜修的小爪子用力地抓住床单,猫脸纠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于是,季芜修一瘸一拐地跳下了床,还严喵拒绝了林徽真的帮助,不忘从主卧里叼走一张废纸,季芜修绷着一张猫脸走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林徽真被季芜修一连串狠喵禁止跟随入内。 五分钟后,季芜修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在林徽真想要进屋看一眼的时候,季芜修死命扒住了他的鞋子,喵嗷大叫,尾巴毛都炸开了。 林徽真只得停下脚步,叫了个女仆进屋处理。 季芜修拉平了飞机耳,只当没看见女仆拎着垃圾出门后对林徽真点头的模样。 林徽真耸了耸肩,他家阿修就是害羞,他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不宠简直天理难容。 不过,他家阿修真聪明,还知道用厕纸。 —— 林徽真版本的苏大帅,在槐树街18号宅邸,一待就是七日,一些军政事务,林徽真直接让手下人送到了这里,大有将这里当成家的架势。 大帅一连数日不回家,自恃元帅正妻,不屑跟个低贱戏子争风吃醋的冯诗芫终于坐不住了。 受新式教育长大,向往着一夫一妻平等相处的婚姻生活,冯诗芫曾经对苏浩斌是有过期待的。只是,这个时代是如此不公平,即使是同样受到新式教育长大的苏浩斌,先进的思想也不妨碍他包养一两个小情人。 看在苏浩斌没有将那些女人娶进门当姨太太,也没有搞出庶子,冯诗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然,她能怎么办? 她若怨了,闹了,到头来被指摘说道的人,永远是她。 不贤惠,不大度。 何其悲哀。 冯诗芫一开始并没有将大帅包养一个戏子的事情放在心上,最多苦中作乐地寻思一下大帅的口味变了,往日里只包养那些电影明星,至于梨园戏子,他向来是看不上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夏柳惜不知有着什么魔力,竟会让大帅会为她精心置办房产,还为了她一连七日不回家。从前那些女人,最多能让大帅一两日不回家。 冯诗芫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冯诗芫命人将夏柳惜调查了一下,再悄悄将槐树街18号宅邸外围伺候的人叫到大帅府中,向他询问了夏柳惜的事情。 冯诗芫没敢过问大帅这些天都在那里做了什么,但她只需要知道,这些日子,大帅一直没有离开宅邸,而宅邸中有一个叫夏柳惜的女人就够了。 那人虽然将大帅捡了一只猫,那只猫颇得他宠爱的事情告诉给了冯诗芫,但她完全没有将一只猫放在心上,满心只想到那个勾得大帅不回家的女人。 冯诗芫坐在梳妆镜前,美丽而年轻的少妇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即将崩溃的魔修# 季·黑猫·芜修:这日子没法过了(╯‵□′)╯︵┻━┻ 林·失忆·徽真:乖,别害羞~先量体温呢,还是先上厕所呢? 季·黑猫·芜修:……幕后黑手你出来,老纸保证打死你! —— 虽然有一点点那个啥,但是看猫用猫砂的时候真是超有趣的o(* ̄︶ ̄*)o当然,铲屎的时候除外。 第79章 晋江独家 冯诗芫以为大帅被狐狸精迷了眼惑了心, 这段日子只顾跟那个夏柳惜颠鸾倒凤想不起她这个原配正妻,但事实上, 槐树街18号宅邸里, 自这一行人入住后, 哪里有半点旖旎。 原本众人瞧着大帅对夏姨太的心思,以为得专宠一段日子,谁成想,刚搬进来, 这位夏姨太就失了宠, 一只黑猫反倒成了大帅的心肝。 当然, 众人虽然看得出大帅对猫的宠爱, 但并没有将一只猫跟夏姨太放在一起真心比较一番的意思。黑猫再受宠,也是个畜生,难不成还能够变成人, 爬上大帅的床不成? ……嘶, 话倒是不能说得太过绝对。谁叫这只猫刚来就被大帅亲自放在了主卧的床上呢,虽然跟爬床的性质不同,但都是睡上了大帅的床。 总之, 这七天里, 大帅是完全忽略了夏姨太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沉迷吸猫不可自拔。 无奈冯诗芫不知道实情。 就在冯诗芫梳妆打扮后坐上了前往槐树街的轿车, 准备正面解决夏柳惜的事情时,林徽真遭遇了一件大事。 事情是这样的。 不管冯诗芫脑补了多少风花雪月的情节,林徽真这些天都是跟他捡来的黑猫腻在一起的。给他喂食喂水, 擦脸擦爪,乐在其中。 在林徽真的照顾下,季芜修牌黑猫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最严重的后腿穿透伤,昨天上午就已经拆了线。 如今这只小黑猫,颜值高还又奶又萌,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为了当时的小手术,林徽真亲自剃掉了伤口周围的黑毛,现在不免秃了一块。但看在林徽真的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哪里会嫌弃半点。 季芜修试着走了两圈,那条后腿恢复得很好,只要近期避免用力,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够恢复如初了。至于秃了的那一块,季芜修自己是半点都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究竟怎样才能够打破这个幻境,找幕后黑手算账。 这些天里,季芜修不是没有试图告诉林徽真一些情报,他相信,以着林徽真的心性,纵是被幕后人改换了一些记忆,他也能够注意到一些异常之处。 比如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夏柳惜。 人再有相似,夏柳惜也不可能连瞳色都与他相同,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季芜修听到宅子里其他人的议论,林徽真这个大帅之前对夏姨太格外宠爱,但从搬进宅子起就淡了。 季芜修推算,对夏柳惜格外恩宠的那个大帅,是他们固有印象里的大帅。而在林徽真被改换了记忆,成为苏大帅的时候,他并没有被原本设定的情感所撼动,而是直接让夏柳惜失了宠。 季芜修觉得,林徽真一定是发现到了异常的地方。只要他们能够交流一下,打破这个该死幻境的速度一定能够提高许多。 可恨的是,季芜修每一次试图抱着林徽真的钢笔或是毛笔,哪怕可能会写出猫爬字那样丑陋的字迹也要暗示林徽真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的两爪总会倏然一麻,别说拖着写字,连笔都抱不住,反倒让林徽真误会他想要玩笔。 被林徽真直接送给季芜修的毛笔、钢笔都堆成了小山,可见林徽真的大方。 然而,这种大方,季芜修根本不想要。 他只想要个心有灵犀,或者,说人话。 不过,说句心里话,自认从来运气不怎么样的季芜修并没有抱着愿望能够实现的奢望。可谁能够想到,一觉醒来,他竟然真的能说人话了。 只不过,附加的后果就是…… 季芜修看着一手撑在枕边,一手捏着他下颌,跟他的脸仅有咫尺之距的男人,压力很大。 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让季芜修清楚地意识到,少年模样的玄真尊者与成年体态的玄真尊者间的区别有多大。单是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就让季芜修身体僵硬,尾巴毛扑簌簌地炸开了。 捏着季芜修的下颌,林徽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下人姝丽的眉眼,从内勾外翘略带圆润的深碧凤眸,挺直的鼻梁,到形状姣好的嫣红嘴唇,慢条斯理地道:“有趣。” 这张脸,无疑像极了他名义上那个夏姨太的模样,只是轮廓棱角更加分明也偏向俊美。但比起夏柳惜美则美矣乏味至极的脸蛋,眼前这张脸蛋惊艳至极,也更符合他的审美。 尤其…… 林徽真紧紧地盯着季芜修黑发间那对三角形的黑色毛茸耳朵,还有身下那竭力往身下缩去的长长猫尾,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怂恿着他做出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季芜修的脸都僵了,他眼睛不瞎,当然看得到林徽真眼中异常晦暗深沉的光芒,还有让他几乎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哪怕旁观玄真尊者处决某某叛逆者,他也不曾在林徽真的身上感觉到这种等级的危险性。 季芜修心中发苦,糟糕了。 这么弱小的一具躯体,半点妖力都没有感觉到,他本以为幕后黑手给他弄进一具普通黑猫的躯体里。但没有想到的是,这具躯体分明就是他原本卤蛋那个身体,内含妖骨骨粉,不知怎地,他就变回了人形,还是那种不完全的人形。 虽然没有低头看一眼确定一下,但身上多了两个器官,不太受控制但情绪波动得厉害些就跟着起反应,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天要亡我”这四个大字哐当一声,砸在了季芜修的脑袋上。 现在的林徽真可没有玄真尊者的记忆,自我认知是一个位高权重普通人的他,如果发现多日前捡回来的黑猫突然变成了人,他会怎么办? 如果是完整的人类模样,还跟他那个外室夏柳惜长得那么像,林徽真肯定以为季芜修是其他势力派来的间谍,不扔进地牢里严加拷问两天都对不起他大元帅的身份。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如果他不承认自己是那只黑猫,没有人能够确定。只要这具妖身扛折腾一下,他还有逃出地牢的可能性。 可不幸的是,他现在是半人半猫的状态。 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普通人对妖怪的印象可不怎么样,虽然季芜修不是妖。 感受一下林徽真此刻的眼神吧,季芜修竭力从体内搜刮一下妖气,想要趁着林徽真不注意采取战略性逃跑策略。然而,季芜修努力了,但这具身体里真的是一点妖力也没有。 那问题来了,没有妖力,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幕后黑手果然该死。 季芜修试着曲了曲手指,倒霉催的,妖怪的武器之一爪钩,没有。但季芜修没有放弃,而是慢慢地抬起手。 林徽真挑了挑眉,没有反手扣下季芜修的手腕,杜绝他任何充满攻击可能的动作。 季芜修的手掌按在了林徽真的肩臂处。 “我可以解释……”季芜修镇定地开口道,然后掌下用力。 妖怪的体质与普通人不同,哪怕没有妖力,哪怕没有爪钩,最起码,他的体质应该比人类强很多,能够一把将林徽真推一边去,稍微占据一个武力的优势吧。 然而,事实又一次让季芜修大失所望。 季芜修用力地推了,但是他身上的林徽真纹丝不动。 季芜修眼角抽搐,幕后黑手真的是太缺德了。 林徽真瞥了一眼季芜修紧紧抱住自己手臂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张口道:“我答应了。” 季芜修一脸懵逼:“啊?” 林徽真垂眸凝视着季芜修深碧色的眼眸,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他眼睛里的茫然,道:“我听说过你们这种小妖精。” 季芜修的身体一僵,道:“听我解释,我其实……” 话还没有说完,林徽真就松开捏住季芜修下颌的手,转而竖起一根食指,抵在了季芜修的嘴唇上。 软软的,手感真不错。 季芜修微微瞪大了眼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林徽真。林徽真这个态度,嗯,让他先说好吧。 林徽真瞟了一眼季芜修头顶的毛茸耳朵,声音含笑地道:“不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要以身相许吗。” 古往今来,救妖一命,妖就要以身相许的故事,难道还少吗。 他虽然对妖怪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对同性产生过好感,但若是眼前这个男妖怪,长得那般顺眼,看着就可口无比,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好啦。 季芜修:“!!!” 季芜修目瞪口呆地看向林徽真,他他他、他说什么?! “等、等等!”季芜修想要说,弄错了啊,他什么时候说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着。都是男人,怎么许啊。即使男人也可以许,但、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个逻辑不对啊。救了人就要娶回家,尊上的行宫都装不下了。 只是,季芜修的话压根没有机会说出口,斩钉截铁地为七天前的救命之恩画上一个无比圆满句号的林徽真下一刻就伸出手,手指快准狠地捏住了季芜修头顶的毛茸耳朵。在季芜修一个激灵,“啊”出声的时候,林徽真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吻住了季芜修的嘴唇。 季芜修……季芜修整个人都懵住了。 床上那根长长的黑色尾巴,猛地绷住了。 他的。 林徽真牢牢地将猫耳青年压在床上,近乎放肆地吻着他。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很早以前就想要这么干了。 这是他的。 林徽真的心中浮起这样的明悟,这让他更加兴奋起来。只不过,顾及到猫耳青年这副受惊过度不知所措的样子,林徽真决定给他点时间反应反应。 于是,他认真仔细地吻着身下人,哦不,身下妖的嘴唇,对着他头顶那对毛茸耳朵爱不释手。 身下美人在保有人类状态的耳朵以外,头顶多了一对毛茸耳朵。看着像是没有多少作用的装饰品,但抓在手中,手感好到让林徽真放不开手。让林徽真揉一遍,揉一遍,再揉一遍,舍不得放手。 季芜修的脑袋已经完全当机了。他的眼睛大睁着,深碧色的凤眸里没有被同性亲吻时类似于恶心厌恶的情绪,只有茫然与无措,显然不知道现在这形势是怎么发展出来的。 不过,林徽真能够感觉到,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用出来的力道正在逐步加深,既不是推拒也不是搂抱,只是用力地抓紧林徽真的手臂,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感受着那个力道,原本打算用力亲一口盖个章就暂时将人放过的林徽真觉得,是时候让他的阿修认清事实了。 于是,林徽真眨了一下眼睛,索性用右手托住了季芜修的后脑,左手则顺着身体下滑,精准地抓住了那根绷直了的黑色长尾巴。 季芜修:“!!!” 猫的尾巴是不能抓的。 季芜修对此深有体会。 因为被林徽真一连串动作给吻懵了的季芜修因为这一抓,整个人就是一激灵,唇齿一合,下意识咬了下去。 “嘶……”林徽真微微抬起身体,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入口的铁锈味,显然,季芜修那一口,直接将林徽真的嘴唇咬破了。 季芜修急急地喘了两口气,眼角晕红,嘴唇红肿。他看着林徽真嘴唇上的鲜血,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把林徽真的嘴唇给咬出血了。让尊上流血是一件很严重的问题,但事出有因,这个因让季芜修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 他这会儿脑袋其实还是有些懵的。 林徽真也不恼,他舔去唇角那一点鲜血,不得不说,原本控制得很好的兴致因为这一口,陡然挣开了理智的桎梏。他的目光晦暗幽深,喃喃低语道:“还真是个小野猫。” 林徽真的声音低哑,里面蕴含着的某种浓烈情绪让季芜修僵直了身体,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不是……” 他不是猫,更不是野猫。 不等季芜修反驳,林徽真又一次吻了过去。 这一次,渐渐抓到了一点接吻技巧的林徽真就没有刚才那么凶狠了,他变得克制起来。最重要的是,林徽真的鲜血顺着交接的唇齿渡进了季芜修的口中,而后在季芜修开始喘不过气的时候,林徽真转移了阵营,在季芜修的颈侧烙下几个啜吻。 光在嘴唇上盖章不保险,推说到吃了辣椒上就能够混过去,但颈侧刻意留下的吻痕就不同了。 这样就可以了。 大餐应该留在正式场合享用,就这么急吼吼地吞吃入腹,实在是……实在是…… 林徽真看着抖着猫耳朵,嘴唇红肿,眼角发红,简直一副任君采撷的小猫妖,一个没忍住,又亲了过去。 再亲两口。 他现在就亲亲,不干别的。 就在没有妖力没有过人体质的季芜修被林徽真完全压制在床上,亲来亲去亲个没完,亲到手软脚软,脑袋晕成浆糊连自己什么时候抬手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开始配合起来都不知道的时候,汽车的鸣笛声在开启的窗外响起。铁艺门开启,黑色的老爷车驶入了庭院。 穿着紫色旗袍的美丽少妇走下车,二楼主卧五感敏锐的两人听得楼下仆从喊道:“夫人早。” “嗯。”冰冷而高傲的女声响起,“大帅在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三省庚军统帅苏浩斌明媒正娶的夫人冯诗芫。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徽真保持着将季芜修控制在身下的姿势,一字一句,认真地道:“不是我。” 渐渐找回自己状态的季芜修此时恨不能挖个坑将自己给埋了,只是他根本掀不开身上的林徽真。这会儿听到林徽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即使季芜修很想装作听不到,他还是没忍住地问道:“什么……不是我?” “冯诗芫的丈夫不是我。”林徽真用手指摩挲着季芜修红肿的嘴唇,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弄错了,我不是苏浩斌,自然也不是冯诗芫的丈夫。” 季芜修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你知道?” 见季芜修这般表情,林徽真笑了起来,道:“我现在十分确定了。”他俯下身,凝视着身下人的眼眸,“你认识真正的我。我们是夫妻,你就是来找我的,对吗?” 季芜修又一次懵了,夫、夫什么?! “我不是,不是夫妻。”季芜修猛地抓住了林徽真的手臂,急急地解释道,“我们不是……” 抵在他嘴唇上的手指阻止了季芜修接下来想要解释的话,林徽真一脸安抚地道:“我明白。我们现在不是夫妻,阿修,我不会辜负你的。” 季芜修:“……不,尊上你不明白啊。” 季芜修急得连之前的尊称都用出来了。 什么“现在不是夫妻”,什么“不会辜负你”,连在一起,这误会大到没边去了。 “我们不是您误以为的那个关系……”季芜修想要解释,但刚说了一句,他就被林徽真抓这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下身处。 隔着薄薄的布料,一直被季芜修强势忽略其存在感的某个灼热硬物正精神奕奕地跟自己的主人打招呼。 季芜修想要解释的话直接卡壳了,他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被林徽真用力地按在了原处。 “问问自己的心,感受一下自己的反应。”林徽真认真地看向季芜修,缓声道:“重新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大概……可能……”季芜修满脸无措,“也许……” “真不乖。”林徽真低笑一声,俯身贴住了季芜修的嘴唇,仅仅只是嘴唇的相贴却能够感觉到彼此的热度。 下一刻,季芜修就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蜷了一下。 因为林徽真抓着季芜修的手,隔着布料摩挲着下面的硬物。陌生的快感刺激得季芜修头皮发麻,远比方才激烈的亲吻更让人难耐。 论技巧,林徽真是完全没有的,谁叫幕后黑手抹去了他的所有记忆,给他替换进来的记忆又没有那些破廉耻的床笫之事。再者,纵是林徽真没有失忆,身体起反应的时候不是道门清心咒就是佛门心经,这样的人谈什么技巧。 好在林徽真观察力惊人,技巧不够观察来凑,他一直紧盯着季芜修的表情,是舒服还是痛苦,他还是分得清的。 季芜修都快哭了。 他被体内接连不断涌起的快感逼得头皮发麻,竭力忍耐的呻吟化作闷哼从唇边逸出,他想要翻身隔开林徽真和自己的手,让这折磨人的快感自己平息下来,但林徽真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逼着自己直面这种感觉,徒手撕开了包裹着他的龟壳,让他认识到自己与他相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渐渐变了质的感情。 主卧的空气里弥漫起灼热而黏稠的气息。 这种时候,前来打扰的人就撞上了林徽真的枪口。 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帅,夫人到了,想请您一起下楼用早餐。” “让她等着。”林徽真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与戾气。 “……等……人……”季芜修挣扎着开口,“她可能……” 话还没有说完,季芜修的嘴就被林徽真给堵了。 季芜修头皮发麻,直接攀上了顶峰。 释放的时候,他没能忍下喉咙里带着哭腔的呻吟声。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淌落,越发将他的眼眸润泽得如宝石碧玉一般。 林徽真满意地亲了两口他的眼睛,而后在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的时候,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下身的硬物上。 季芜修猛地僵住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林徽真的声音平静,眼神认真,“现在轮到你了。” 季芜修:幕后人,你出来,我保证打死你! —— 冯诗芫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元帅夫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然而,更加刺激的是,在林徽真还没有出屋,夏柳惜回来了。 自从夏柳惜成了苏大帅的女人,她是戏班子不能去了,方家班的人也不能见了,每次想要离开家门的时候恨不能跟上七八个伺候或是监视的人。这算是苏浩斌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苏浩斌的掌控欲在作祟。 但是,搬到了槐树街18号后,林徽真牌苏浩斌对夏柳惜是完全不感兴趣,反而因为夏柳惜的长相而有些不待见她。眼见着夏柳惜是失宠了,但大帅却能够为了她一直留在这里,连大帅府都不回了。 虽然大帅很宠爱那只小黑猫,但没有人觉得大帅是为了黑猫才留在这里的。再者,一只猫,哪里养不是养。 谁也不相信大帅是为了一只猫才留在这里,偏偏这才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感动点头的主角# 林·失忆·徽真:我答应了! 季·猫耳·芜修:答应……答应什么?! 林·失忆·徽真:不就是你想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我答应了,先亲一口~ 季·猫耳·芜修:等、等等啊!!! 恢复记忆后—— 林徽真:干得漂亮o(* ̄︶ ̄*)o 第80章 晋江独家 大帅对夏姨太这个态度, 别是吵架了吧? 下人们琢磨着大帅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大帅这段时间对夏柳惜的态度而慢待这位姨太太, 只是不如之前那么热络。 夏柳惜这一日出门散心, 身边只跟了两个小厮和丫鬟春雨。没人给她通风报信, 夏柳惜又不敢在外久留,于是这一回来,正撞上了客厅里端坐在沙发上美丽而威严的女人。 见府里下人恭恭敬敬口称夫人的模样,夏柳惜哪里会想不到, 眼前这位明艳动人的妇人, 便是苏大帅的正妻冯诗芫夫人。 夏柳惜站在客厅里, 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冯诗芫在派人调查夏柳惜的时候, 自然也命人弄来了她的照片。冯诗芫冷冷看着夏柳惜,这模样,这身段, 楚楚可怜, 倒是比照片上还要来得动人,难怪能够迷得大帅接连数日不回家。 狐狸精,没跑了。 思及此, 冯诗芫怎么可能会给夏柳惜好脸色。她坐在沙发上, 手中拨弄着茶盏,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手足无措的夏柳惜, 冷声道:“怎么,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一旁的春雨悄悄拽了一下夏柳惜的衣角。 夏柳惜如梦初醒,她看向冯诗芫, 嘴里泛苦。不管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在其他人眼中,她就是大帅的姨太太,而眼前这位,是大帅的正妻。姨太太在夫人面前,总是要低一头的。 这就是她内心里不愿跟着苏大帅,甚至绞尽脑汁编理由,不嫁给他做姨太太的真正理由。虽然外室不见得比姨太太的地位高,但终究,在各种意义上,他们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她不是别人的妾。 夏柳惜直视冯诗芫,冲她俯了俯身,道:“见过夫人。” 却是绝口不提其他。 “真是没规矩。”冯诗芫将手中茶盏往茶几上一扔,不悦地睨向夏柳惜,“就这规矩,怎么能进我苏家的大门。” 夏柳惜用力地咬住嘴唇,一直以来的糟心事积压着已经让她心情好不起来,这会儿又被苏浩斌的正妻挤兑,一想到之前渴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那么被毁了,还陷进了这样的泥潭里,顿时就忍不住回嘴道:“我从来没有进苏家门的意思。” “说的好听。”冯诗芫不屑,都爬上了大帅的床,勾得大帅一连七日不归家,现在却拿出这么一句说辞,骗谁呢。 “你——!” “要吵都滚出去吵。”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了充满了不悦的男声,楼下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同时看向二楼,却见林徽真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目光冰冷。 要不是她们两个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老管家便不会亲自过来催林徽真。若不是在大帅面前颇有些颜面的老管家亲自过来,他的小黑猫也不会恼羞成怒,而他也不会明明还能够再坚持一会儿却被捏着命根子威胁。 思及此,林徽真现在怎么看楼下的两个女人怎么觉得麻烦。 本来这两个女人就不是他的责任,莫名其妙多了一妻一妾,林徽真是半点虚与委蛇以此观察将他置于如此境地的幕后人的意思也没有。 明摆着他是被暗算了才莫名其妙变成了苏浩斌的,没理由他得按着那人安排的路走。 于是,林徽真居高临下地看着冯诗芫和夏柳惜,尤其是冯诗芫,道:“冯诗芫是吗?” 冯诗芫以为林徽真是因为自己给夏柳惜甩了脸色所以才是这副表情这种态度,一时间心中又酸又涩还有些恼怒。理智告诉她应该示弱,但情感上,她真的不想忍了。 于是,冯诗芫昂着头,直直地看向林徽真,一字一句,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刺,道:“大帅多日不归家,连家里的妻子姓甚名谁都忘记了吗?” “我不是苏浩斌,不是你的丈夫。”林徽真干脆利落地道。 冯诗芫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她的丈夫为了否定他们的婚姻,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啧。”林徽真一看冯诗芫那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话,心下不禁有些厌烦。 虽然他没有相关的记忆,但他无比确定自己不是苏浩斌。这七天里,借着处理庚军事务的机会,他趁机将苏家内外事调查了一个遍,始终没能找出能够悄然替换了庚军统帅的幕后黑手。 不过,今日看到了黑猫变成了人,林徽真对眼下的情况就多了几分大胆的猜测。 总之,这两个女人,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认下的。 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既然说实话她们不信,那就来个大的。 林徽真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二楼的围栏,开口道:“离婚吧。” 冯诗芫:“!!!” 冯诗芫不敢置信地看着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林徽真,傻眼片刻,旋即大怒。她上前一步,声音近乎凄厉地喊道:“你要离婚?就为了这个戏子?!”冯诗芫反手指向一脸震惊茫然的夏柳惜,“就为了这个贱人?!” “不是。”林徽真心平气和地回答,然后转头对夏柳惜道:“这栋宅子送你了,算是两讫。”顿了一下,林徽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你自由了,夏柳惜。嫁人的时候不用给苏浩斌递请柬。” 夏柳惜茫茫然地看向林徽真,喃喃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就在夏柳惜喃喃自语的时候,林徽真眼尖地注意到了,夏柳惜那张异常符合林徽真审美的漂亮脸蛋却扭曲起来。 不是夏柳惜不满于林徽真的安排而心生不忿,而是夏柳惜的脸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变化。她面部的皮肤蠕动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突破那张面皮。而那双迥异于普通人的深碧色眼眸中,墨色翻涌着,吞噬了那抹漂亮的碧色。 那一刻,林徽真倏然意识到,夏柳惜那张脸,并不是她自己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嗡鸣,仿佛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咔,咔咔。” 细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道裂缝出现在这一方空间里,房间各处的人都僵直了身体,就像是失去了发条的木偶一样。 幻境破碎。 林徽真的脑海中陡然有了这样的明悟,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危险。 林徽真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遍布裂纹的走廊。而主卧的大门也被推开,顶着一对猫耳的季芜修疾步走出,明显是感觉到了空间的震荡与破碎,急忙出来找林徽真的。 林徽真一把将人拉到了怀里。 季芜修踉跄了两步,撞进了林徽真的怀里。 对于这具没有修为的羸弱身体,季芜修能说什么。 处在自暴自弃状态的季芜修懒得挣扎,反正挣不过林徽真,刚才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林徽真将人紧紧拢在怀里,几公分的身高差让他在将人拢进怀里的时候稍微抬头就能够蹭到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林徽真明明可以低头在青年耳边轻语,但林徽真就是要靠近那双毛茸猫耳,轻轻呼气,看着那双耳朵受不住似的抖动了一下,才缓声低语道:“下一次见面,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季芜修心尖微颤。 在目之所及的一切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林徽真听到怀里的人慢吞吞地道:“不就是……阿修吗。” 林徽真笑了起来,收紧了手臂,恨不能将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阿修。” —— 锣鼓喧天,乐声不断,异常喜庆的氛围中,林徽真一身黑色长褂,面无表情地站在堂前,身上的冷意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直让周围原本说着恭维讨喜话的众人神情僵硬,慢慢地闭上了嘴巴,然后默默后退。 不多时,林徽真周围就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众人完全搞不明白苏大帅因什么而坏了心情,明明今天是他娶第十三房姨太太的好日子。 三天前,北三省庚军统领苏大帅在梨园听戏的时候,一眼相中了台上演西施的小花旦。转头就给向班主下了聘,今儿个就娶回家当十三姨太。 可这大喜的日子,苏大帅这脸色却跟出丧似的,着实让人费解。 林徽真扯了扯嘴角,喜庆个屁! 任谁一睁眼睛就要结婚,还是结第十四次婚,家里的女人多得组个足球队都绰绰有余,谁能冷静得下来?再想想记忆中那一张张花似的娇艳脸庞,林徽真没有半点志得意满,没有半点春风得意,只觉得自己是个牲口。 ……不,牲口的是这北三省庚军统领苏浩斌苏大帅,不是他! “大帅这是等得急了吗?”身后传来冷冷的话语,是冯诗芫,苏浩斌明媒正娶的夫人。记忆里,他对冯诗芫并无多少男女之情,只是冯诗芫的父亲是苏老元帅手底下的大将,为了笼络人心巩固地位,他这才娶了冯诗芫为妻。 这么一想,他果然不是苏浩斌。 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那自己的婚姻和感情来换。 所以……替身?掉包? 难道是苏浩斌搞不定现在的局势,所以将他推出来顶缸? 林徽真的表情更冷了。 十分愤怒,因为他脑袋里只有苏浩斌的人生和过去,没有他自己的。 见林徽真不理会自己,冯诗芫冷哼一声,表情比林徽真还要冷硬。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不断被抬进门的姨太太们就是一根根扎进她这段婚姻里的刺,她心情能好就怪了。 正在这时,大门开了,一个穿着绛色斜襟绣花枝与鸳鸯戏水图案袄裙,头顶红盖头的新嫁娘被两个婆子扶着,跨进了苏家的门槛里。 “新娘子到。” 众人本想鼓掌庆贺,但偷瞄了一眼大帅阴沉的脸色,都不敢弄出动静。一时间,除了喜庆的乐声以外,堂前堂内竟是一片死寂。 众人心中泛起嘀咕,不禁同情地看向被两个婆子扶着的新嫁娘。不管出自什么原因,这位可是刚进门就不受待见啊。 结果,众人这么一看,顿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来。 这个新娘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北三省不缺身量高挑的美人,但这美人足足比扶着她的两个婆子高上一头,冷眼瞧着,竟然比在场的一部分男人都要高了。 新嫁娘慢吞吞地向着堂前挪动着步子,一步恨不能拆成两步,这一段路走到地老天荒才好。还是扶着新娘子的两个婆子冷了脸,用力地捏了一下新嫁娘的小臂,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十三姨太,不要误了吉时为好。” 说着,她们裹挟着中间的新娘子,向着堂上走去。 被半扶半胁迫往前架着走的新娘子:“……” 季芜修的内心是崩溃的。 任谁亲眼目睹幻境破碎,神志昏沉了片刻,清醒过来后就穿着这样一身绛红色袄裙,即将出嫁都会一脸懵逼。饶是季芜修心性极佳,也没忍住悄悄摸了一把下身,确认自己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才松了半口气。 男人,穿着女子的嫁衣,即将嫁人……幕后黑手怎么不上天去! 季芜修不是没想到反抗的。 然而见鬼的是,他都不奢望自己修炼多年的真元了,这具身体虽然是个男性,但体质却连一般男人都不如。不过两个婆子,竟然就能够牢牢地将他按住,半点逃脱的机会也没给他,就这么将他压到了苏家。 一路上还喋喋不休地数落他。 什么“大帅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什么“伺候了大帅好日子在后头”,她们左一句有一句的大帅,直接让季芜修联想到了某个人。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个幻境里,林徽真依旧是苏大帅,他岂不是要嫁给林徽真?要是苏大帅和林徽真不再是一个人……那就更不能就范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哪怕是幻境,也不能这么胡来。 只可恨的是,季芜修完全不是两个婆子的对手,即使再不愿意,他也走到了这里。 季芜修这会儿已经在考虑,实在不行,应付一下拜堂,然后找机会逃走。反正听那两个婆子的语气,她们并不知道他是男人,只以为他是长得比较高的女人。 季芜修十分怀疑这两人眼瞎,但不管怎么说,男性的身份给了他逃跑之后进行完美伪装的底气。 只是,计划虽然勉强有了雏形,但季芜修依旧不高兴。 季芜修不高兴了,但站在堂前一脸漠然,原本想要当众开口中止这场仪式的林徽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慢吞吞挪动着步子的新娘子,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 紧张而期待。 林徽真呆了呆,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复又看向看不到长相的新娘子,不禁回想一下记忆中那个在台上将西施演绎得十分动人的梨园戏子,面上忽然浮现出古怪的神情来。 记忆里的那个丫头,不说别的,单是这身高就对不上啊。 所以,这是……替嫁? 亦或是,伪装潜伏窃取情报加暗杀? 明明应该愤怒或是警惕的情节,不知为何,随着这人缓步走来的时候,反倒让之前满心不耐的林徽真期待起来。他甚至一反刚才冷得掉渣的冰山脸,大步向新娘子走来。 没有一丝丝的心里准备,原本半扶半挟持的两个婆子同时松开了手,季芜修微微一怔,旋即腰上一紧,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头上的盖头因为这一下而上翻些许,又被季芜修下意识抬手按了下去。 但这么一瞬间,林徽真已经看到了盖头下的小半张脸。 与夏柳惜十分相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徽真皱眉压下。 夏柳惜如何,与他何干! 但他怀里的这个,却是他看了一眼就想要的。 林徽真这个态度就让众人有些懵了。之前以为大帅不重视这个新进门的姨太太,但现在这个态度又不像。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什么,只挑着吉祥话恭维林徽真。 在季芜修跟牵线木偶似的跟林徽真拜过天地再夫妻对拜之后,季芜修被婆子丫鬟们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这个时期的婚礼仪式仍带着不少前朝的影子,但大多体现在娶正房夫人的婚礼上。反观姨太太,本质上其实与妾室没有太多区别,虽然目前的法律承认并保护了姨太太的家庭地位,但婚礼却别想比照着正房夫人。 于是,娶姨太太的仪式上就精简掉了宾客闹洞房的细节。 这正合季芜修的意,越少人见到他这张脸越好。 然而,季芜修刚将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给打发了,将那个该死的红盖头抓在手上,林徽真就推门进来了。 季芜修:“………………” 这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虽然娶姨太太的仪式不必像娶妻一般正式,但那些宾客难道就不围着新郎官拼命敬酒吗?算一算他被扶进洞房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分钟,怎么新郎官就跟着进来了! 林徽真看着自己取下红盖头的新娘子一脸淡定,但他身后那些丫鬟婆子却露出了快要晕倒的表情来。 新娘子自己揭开了盖头,这是不吉利的。 林徽真不以为杵,挥手让那些丫鬟婆子下去,自己则端过铺着红锦缎的盘子。盘子上是两半切开后挖成瓢的瓠瓜,瓢里盛着酒酿,柄部连着一条红线。 林徽真自然而然地将其中一个酒瓢递给季芜修。 季芜修一脸僵硬,他一手抓着红盖头,在林徽真递东西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抬起手,将那个酒瓢拿在手中。 林徽真坐到季芜修的身边,他打量着一身绛红色嫁衣,明明是个男人却因为眼角唇边的浅淡的妆容而越发摄人心魂的美人,心中喜欢。于是,他唇角微翘,举起自己这半酒瓢,道:“干了。” 说着,他举起酒瓢。 季芜修这会儿脑袋正发懵,见林徽真举起酒瓢,他下意识跟着举了起来,然后神思不属地将瓢中的酒倒入口中。然而,酒一入口,季芜修陡然想起这酒瓢意味着什么。 这是合卺酒啊。 嘴里含着酒,季芜修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下意识看向林徽真。 他记得,尊上平素不饮酒来着。 林徽真就没有季芜修那么多心思了。林徽真是不喜酒,不饮酒,但那不意味着林徽真的酒量浅。就这一杯不到的酒,林徽真两口就喝完了。而后,他看向季芜修。 季芜修被林徽真这么一看,喉咙下意识一动,含在口中的酒就这么下了肚。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将用来饮合卺酒的酒瓢扔到一边去,转而将季芜修手中抓着的红盖头拿过来,又一次盖在了季芜修的头上。 季芜修:“……尊上。” “呦,不是哑巴啊。”盖头外传来林徽真略带戏谑的声音,旋即一只手揭开了季芜修的盖头。 林徽真站在季芜修的面前,满意地看着一身嫁衣的季芜修,虽然不是大红色,但绛红色的衣服很衬眼前这个美人。 于是,林徽真一个没忍住,先倾过身,亲了一口美人深碧色的漂亮眼睛。 季芜修下意识抬手捂住刚被亲了一口的地方,连忙开口道:“尊上,我有话……” 这会儿季芜修已经看出林徽真失去了上一段幻境的记忆了,虽然有些麻烦,但黑历史若能够跟着那段记忆一起消失,也不错。但有些话得跟林徽真说清楚,他们不是真正的苏浩斌和梨园戏子,不用按着他们的剧本继续下去。 “有话明早再说。”林徽真倾过身,直接将人压在了身下,“春宵苦短,就别浪费时间了。” “等、等等!”季芜修连忙将手推在林徽真的肩膀上,他一边咬牙切齿自己现在弱鸡似的身体素质,恨不能将幕后黑手揪出来挫骨扬灰,一边急切地解释道,“弄错了,弄错了。” 季芜修在解释他们都不是原主和找个其他理由喊停洞房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我不是大帅你要娶的那个十三姨太。”季芜修奋力地仰头,示意林徽真看他的喉结,“我是男人,搞错了……啊!” 季芜修的身体一抖,下意识想要蜷起身体,但被林徽真相当霸道地按住了。他低着头,轻轻地咬着季芜修的喉结,那种要害被掌控的危机感与皮肤被轻轻啃咬所带来的些许疼痛让季芜修头皮发麻,手指不自觉地攒紧。 “我当然知道。”林徽真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棕黑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手下则灵巧地解开了季芜修袄裙上的衣带,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让季芜修目瞪口呆的话来。 “若不是看到了你,我刚才本想取消这场婚礼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转怒为喜的主角# 林·失忆·徽真:成亲个脑袋!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花心……哎等等,这个媳妇好看,我要了! 季·女装·芜修:(╯‵□′)╯︵┻━┻ —— 幻境副本在某种意义上给真真打了助攻哒hhh至于幕后黑手,这锅杨boss不背_(:з」∠)_ 第81章 晋江独家 “取、取消?” “我又不是苏浩斌。”林徽真理直气壮地道, 他抬手抚摸着季芜修的脸庞,温声细语,“不过, 我瞧你实在是顺眼, 这才允许这个婚礼继续下去。” 季芜修:“……”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玄真尊者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季芜修真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眼前这人简直比之前理直气壮让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林徽真还要来得霸道。 他怎么不知道玄真尊者的本性竟然是这样的。 当他发现林徽真自然而然地解着他的衣扣, 准备负起洞房花烛夜的责任时, 季芜修一个激灵, 猛地抓住了林徽真的双手。 林徽真挑了挑眉, 道:“娘子, 哦不……”林徽真沉吟片刻,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称呼,但翻遍了记忆,贫瘠的知识储备根本捞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但林徽真是谁,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新婚的夫人失望。 于是, 林徽真停顿片刻,改口道:“宝贝。” 林徽真由着季芜修抓住他的双手,嘴巴张了合, 合了张,欲言又止嘴巴只动弹却说不出一个字,就像是犯病了似的。他倾过身, 安抚地亲了亲季芜修的唇角,温声道:“不怕,别紧张,我会很温柔的。” 竭力向林徽真解释,结果解释的话直接被不知名力量消了音的季芜修:“……” 眼见着林徽真准备履行洞房花烛夜义务,季芜修终于亮出了杀手锏,使用了发自灵魂的拷问。 “你……会吗?” 林徽真看着强装镇定的季芜修,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宝贝,你也太可爱了。” 季芜修:“……” 林徽真笑个不停,直将季芜修给笑毛了,那一刻,什么风度气度冷静,全被季芜修抛到了脑后。他阴测测地瞪向林徽真,语气幽幽:“很好笑吗?” 林徽真忍下笑声,但他的眼中却满含笑意。他看着身下明明气急败坏却磨牙忍怒的绿眸青年,眨了眨眼睛,十分坦诚地道:“不好笑,只是你太可爱了。” 季芜修咬牙切齿地念出林徽真的名字,当然,林徽真自己没有听到,因为又被消音了。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在季芜修的怒气值升到顶点之前,林徽真连忙抚摸着季芜修的脸庞,安抚着道。 季芜修没有说话,来找林徽真什么的,既对也不对。因为他一睁眼睛就坐在驶向元帅府的轿车上,但他确实会在脱身之后去寻找林徽真。 一看季芜修这表情,林徽真就知道他没有猜错。没看到真人之前,林徽真还能猜猜是不是敌对势力派来当卧底的,但看到这个人,林徽真立刻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比这栋宅子里的任何人都要亲密。 唯有眼前这个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我不是苏浩斌,你也不是那个梨园小西施。”林徽真抬手将季芜修略显凌乱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含笑低语,“我知道的,不需要证据,但我就是知道。” 季芜修抿了抿嘴唇,示意身上的林徽真,道:“还不起来。” 季芜修这会儿已经怀疑之前林徽真搞出来的花样是故意在逗弄自己了。至于上一个幻境里的亲密,季芜修给选择性遗忘了。 他始终对于林徽真对他也存了一份心思的事情表示怀疑。 感情的事情,太麻烦,也太难说了。 比起复杂多变的爱情,稳固的上下级关系更值得维护。 “不起来。”林徽真歪了歪头,断然拒绝道。 季芜修瞪大了眼睛,看向林徽真,脱口道:“为什么?你不都已经知道了……” “那又如何。”林徽真微微俯身,单手撑在季芜修的枕边,凝视着身下人深碧色的漂亮凤眸,道:“你我之前认识,与我想要跟你结秦晋之好,享鱼水之欢,这两者之间,有冲突吗?” 季芜修傻傻地张大了嘴巴,说出来了,失忆的林徽真又说出来了。 “而且我瞧你……”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手指在季芜修的喉结处打了个转,而后慢慢地下移,落在心口的部位,指腹下的心跳声越发急促起来。他慢吞吞地道:“明明也是喜欢我的,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季芜修张口结舌,耳朵通红。 林徽真一看他这表情,顿时又是一乐,他低下头,咬了一口季芜修红彤彤的耳垂。 “嘶。”季芜修低呼一声,连忙抬手去推林徽真的肩膀,“等等,不能这样算。这、这这这、这也太快了。” “我们都成亲了。”林徽真强调道,“成亲后亲都不让亲,碰都不让碰,你这是骗婚吗?” “我哪里骗婚了。”季芜修发现,林徽真一旦霸道起来,不论是行动还是说话,都能够堵得自己无言以对。 “既然不是骗婚,那是不是就能洞房了?”林徽真作势抓住季芜修的衣扣。 “这不算结婚!”季芜修急中生智,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这是苏浩斌和那个梨园戏子的婚礼,不是我们的。” 林徽真解扣子的动作就是一顿。 季芜修顿时就有了底气,神情也从容了起来,道:“你我既然都不是原主,他们的婚礼又与你我何干。”末了,季芜修还强调道,“还是你觉得,这就算是我们的婚礼了?在顶着别人的名字与身份的情况下。” 林徽真看着季芜修,竭力忍住笑意,他故作沉吟,慢慢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季芜修松了口气。 喜欢和双修是两码事,尤其是修士,后者必须慎重。 虽然赞同了季芜修的话,但林徽真却没有松开季芜修的意思,而是继续道:“那你告诉我,我是谁,你又是谁。” 季芜修:“……” 他刚才就试了,全被消音了。 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季芜修想到了。 “你是阿真。”很好,没有被消音。 “我是阿修。”这个不会被消音,这一个幻境里他就知道了。 “你是我的上司……” “兼爱慕对象。”林徽真补充道。 季芜修:“……” 感觉到耳朵的热度又开始攀升起来,季芜修咬了咬牙,没有反驳林徽真的补充。 “然后就没法说了,是吗。”林徽真了然,他刚才看季芜修干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行为很怪异,想来是有人对他施展出某种禁制之术,让他无法说出真相来。 不过不要紧,只要最关键的东西他能够说出来就好。 比如那个爱慕对象。 季芜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既然知道就别问了。” 他现在特别想要知道,之前那个幻境里,林徽真做了什么将幻境打破了。只可惜他当时因为……就没有跟林徽真一起出屋,等他注意到幻境开始崩溃时已经晚了。 果然,危机在前,他不能太过任性。 林徽真轻笑一声,也不恼,他将手放在季芜修解了一半的扣子上,接续解。 季芜修瞪圆了眼睛,连忙抓住林徽真的手腕,脱口道:“还来?!” 林徽真一脸无辜地冲季芜修眨了眨眼睛,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啊。”不待季芜修反应,林徽真继续道,“难道你想穿着这身袄裙过夜?” 季芜修:“……” 忘记了,他现在穿着女子的嫁衣呢。 季芜修推了推林徽真,道:“我自己来。” “好啊。”出乎季芜修意料,林徽真答应得特别痛快。 不过,将手放在扣子上,季芜修默默地看向林徽真,迟疑了。 虽说这同性之间吧,待在一个屋子里脱光换衣服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对于刚刚被林徽真“连削带打”,小秘密“溃不成军”的季芜修而言,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这就有些刺激了。 而且,脱下这身袄裙,他似乎没有别的衣服换啊。 好在林徽真没有往死里欺负季芜修的意思,见季芜修尴尬还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他耸了耸肩,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柜前,道:“你先穿我的衣服,回头再让人给你订做新的。” 说着,林徽真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放到季芜修的身前。 “都晚上了,除了睡衣,你还能换什么衣服。”林徽真不忘安抚季芜修,“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等日后你我真正成婚后再行周公之礼,现在自然不会逾矩。我回头让人算算日子,这个月应该还有好日子,我们再办一次婚礼。” 说到这个,林徽真的兴致起来了,“你觉得西式婚礼怎么样?” “你!”季芜修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徽真,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说过……” “是你说这是苏浩斌和那个梨园戏子的婚礼,所以不能洞房。”林徽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颌,欣赏地看着坐在婚床上的美人,“你有情我有意,想要早点定下来入洞房,有什么不对。” 季芜修:“……” 见季芜修抓着睡衣,一脸懵逼,林徽真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还坏心眼地催促着季芜修,道:“快点换衣服,时辰不早了,明天我还得调查一下苏家的事情,早睡才能够早起。” 说到睡觉,林徽真走到衣柜前,给自己也找出一套睡衣来。他就完全没有季芜修的顾虑,大大方方地脱下了身上的长褂,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上睡衣。 不小心瞟到林徽真身体的季芜修倏地转过头,掩饰似的飞快地解扣子,以着前所未有的利落手法扒下了身上这身绛红色的袄裙,刚将睡衣抓在手上的时候,他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啧啧声,旋即是一声感慨。 “我原觉得男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你果然是个例外。”林徽真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季芜修白皙而光洁的脊背,虽然瘦,但上面有相当漂亮而流畅的肌理,所以并不显羸弱。 季芜修呼吸一滞,顾不上其他,飞快地将睡衣往自己身上套。 这一着急不要紧,他的头发直接缠到了扣子上。他一用力,顿时就扯疼了头皮。 季芜修用蛮力扯了两下,发现那一缕头发缠得紧,怎么也拽不开后,他直接抓住了那一缕头发,暴力扯断。 林徽真阻拦不及,只能眼见着那一缕头发被生生扯断。 季芜修系上扣子,一抬头就看到林徽真将那一缕断口处微微蜷曲的头发抓在手中。他盯着林徽真的手,耳朵发烧,伸手就想抢下那一缕头发,道:“我去扔了。” “扔什么扔。”林徽真将那一缕头发放到红盖头里,又对着镜子比量一下自己的头发,发现自己这短发并不适合随便咔嚓一剪子后,他就先将这一缕头发包起来,道:“我多留两天头发,等理发的时候将剪下来的头发混进这里面,也算是结发了。到时候一分为二,装荷包里做个定情信物也好。” 季芜修的嘴角抽搐着,他忍不住低吼道:“这算什么结发!结发是各取一根头发,合作一结,那才是结发。你这是……你这是……”季芜修无法形容林徽真刚才的理论算是什么。 “这样啊。”林徽真恍然,然后将季芜修刚才扯断了的那一缕头发放到龙凤烛的火焰上,转眼将那些头发烧了个干净。 林徽真依旧理直气壮:“你不喜欢我留着,我便不留。但扔掉,总有可能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所以,还是烧了吧。” 季芜修心累地叹了口气,由衷希望玄真尊者能够尽快摆脱苏浩斌的记忆,找回他自己。 他真心应付不来。 季芜修默默地躺倒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床的里侧。 心好累! —— 虽然被林徽真接连不断的奇葩理论怼得狼狈不堪,都没有心思计算一下自己究竟答应了林徽真多少,但这个晚上,他睡得竟然还不错。 或者说,自从跟林徽真一起睡后,除了少数几次梦到了多年前的记忆以外,他的睡眠质量都很好。 反正清早起来发现自己半趴在林徽真的怀里,季芜修的内心无比平静,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季芜修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往日里的林徽真对待这种情况十分淡然,主要是卤蛋的情况不好控制,他一直对季芜修很体谅。但现在? 林徽真低头用下颌蹭了蹭季芜修的发顶,语带笑意地道:“真热情。” 季芜修:“……” 这一定是那个苏浩斌的错。 不管季芜修的内心有多崩溃,他都得整理心情,尽快找到幻境薄弱的结点,尽快打碎这个该死的幻境。 按规矩,姨太太入门后的第二天辰时需到元帅正房夫人那里敬茶。届时,府中的其他姨太太都会露面,互相见礼,再以着过来人的身份赠新妇一两件礼物,以示姐妹情深,日后友好相处。 府中如今十二个姨太太,都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在十三姨太入门后的第二天,正室冯诗芫和其他十二位姨太太早已等在了正房。然而,辰时都过了整整一刻钟,本该前来请安敬茶的十三姨太却始终不见踪影。 冯诗芫的脸色阴沉得都快往下滴墨汁了。 而其他没少被冯诗芫收拾的姨太太顿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来,虽然大帅娶新人让她们一个个醋海翻天,但见到这位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即使她们心里也酸,这会儿也觉得解气。 “呵,果真是戏园子里出来的低贱戏子,就是不懂规矩。”冯诗芫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声道:“蔡妈妈,替我瞧瞧,那位新姨太是不是被大帅宠到下不来床了,需不需要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然而,等派去的人去而复返,没有带回那个惹了冯诗芫不悦的十三姨太,只带回了一个让她眼中充血的消息。 “启禀夫人,半个小时前,大帅带着十三姨太出门了。” 大帅在府中积威甚重,即使是冯诗芫也不敢时刻打探他的行踪。若是他带了十三姨太出门,自然没有人敢告知冯诗芫。但让冯诗芫不敢置信的是,十三姨太不来敬茶这么大的事情,大帅竟然连个小厮都没有派来知会她一声,任由她带着一众姨太太坐在这里傻等。 这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冯诗芫气得发疯,却还要维持自己正房夫人的气度,勉强将正房里其他碍眼的女人打发走了才摔了茶杯。而其他姨太太看冯诗芫气得手抖,虽然解气,但大帅对新姨太的态度却让她们不得不在意。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是林徽真和季芜修有意落这些女人的面子,而是他们压根不知道姨太太入门后得向正房夫人敬茶。当然,即使知道了这些规矩,林徽真也不会让季芜修遭那么一回罪。 那些女人是苏浩斌的妻妾,季芜修是他的男人,林徽真没理由要为别人的女人委屈自家的男人。 林徽真和季芜修之所以一早出门,是季芜修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去一趟槐树街18号。 本来嘛,当初林徽真和季芜修就是因为这栋房子而陷进了幻境里,林徽真失去了记忆和修为,而季芜修虽然保留了记忆,但修为被削得一点不剩,这身子骨更是弱得两个婆子都能够制住。不管幕后黑手正琢磨着什么阴谋,这个幻境今早打破为妙。 林徽真和季芜修坐在前往槐树街18号宅邸的黑色轿车里,两人靠得极近,压低了声音交流着情报。 季芜修试探性地提起上一个幻境里发生过的事情,见没有被消音后,便将上个幻境里面的事情告诉给林徽真,但将自己的存在尽数隐瞒下来,只当看不懂林徽真那格外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个幻境的七天里,他与林徽真的联系那么深,将他自己刨出去后,很多事情都无法连贯起来。他倒是能够编个谎话串联一下,但说谎这种事情,他不熟练。 最重要的是,想要破除幻境就得寻找薄弱结点,他当日没有见到林徽真破除幻境的那一幕,搞出谎话来,万一误导了林徽真怎么办。 他只能生硬地抹除自己的存在,只将自己看到的林徽真和夏柳惜之间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实话,上一个幻境里,林徽真和夏柳惜之间,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若非亲眼所见,季芜修都不知道,原来林徽真那么瞧不上自己的长相。反观林徽真对待变成了黑猫的他,态度那叫一个温柔细致。 说实话,幻境破碎之前,林徽真挟恩图报,还、还跟他互相帮助了一番时,季芜修脑袋虽然被林徽真的话搅成了浆糊,但他心底始终觉得,林徽真这个态度,极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头上长着一对猫耳。 哦,还有那条长长的猫尾巴。 玄真尊者的本质就是一个让人发指的绒毛控。 不过,经过昨晚那个不成功的洞房花烛夜后,虽然季芜修接连数次被林徽真堵得丢盔卸甲,但他终于意识到,林徽真对他好,不是因为长相或是猫耳,而是因为他是季芜修。 夏柳惜不是季芜修,所以,即使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反而只招到了林徽真的排斥。 这个自我认知其实挺不要脸的,但不得不说,确实让季芜修觉得有那么一点高兴。 好歹是行事不羁的魔修,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后,虽然玄真尊者不是一根好啃的骨头,但不试试怎么能行。再者,玄真尊者都递到他嘴边了,不啃两口简直对不起邪魔道一贯的风范。 只是,怎么啃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看他的口型,不可操、之、过、急! 林徽真略一沉吟,道:“我的记忆跟你所说的有很大出入。” 季芜修目光微闪,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压低了声音,将自己记忆里的一幕幕以着非常客观的态度讲述出来。 苏浩斌因一折《浣纱记·捧心》对台上的夏柳惜一见钟情,进而掷重金,指名要夏柳惜陪他。整个常青市,没有任何人敢拒绝苏大帅。即使夏柳惜不愿意,为了方家班的安全,她还是从了苏浩斌。 在当时的时代,戏子被点名要求过府相陪的事情并不少见,怎么个陪法,众人亦是心照不宣。当年方家班因有苏老元帅的庇护,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如今苏老元帅死了,如今点名要他们台柱子过府相陪的人还是现任的苏大帅,不得不说让人唏嘘。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睡过一夜后,苏浩斌竟然起了娶夏柳惜过府当姨太太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倒打一耙的主角# 林·失忆·徽真:亲都成了还不让碰……你骗婚! 季·无力·芜修:神特么骗婚= = 第82章 晋江独家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摆在夏柳惜面前的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这运气也没谁了。但夏柳惜却不这么看, 她没有答应嫁进元帅府。 夏柳惜拿出来的理由很打动人心。她说她不想住进大帅府看着苏浩斌和他的夫人琴瑟和鸣, 只想安静地守在一个角落里, 不管大帅何时想起她, 就可以来坐坐。 苏浩斌以为她是爱他还有些拈酸吃醋就没有多想,就将她安排在外面的房子里住着,不必再去戏班子唱戏。但林徽真看得清楚, 夏柳惜根本就是不愿意跟苏浩斌在一起,若是真嫁进了苏家,她就没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了。 之后两人的相处中, 夏柳惜努力敷衍苏浩斌, 但苏浩斌对她的心思却越放越深, 也渐渐察觉到了夏柳惜的心不在他这里。 苏浩斌从来自负,他绝不会认为自己不够好,所以没能掳获夏柳惜的心。他只会派人调查夏柳惜, 看看是不是她之前心里有人了,所以一时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么一调查, 苏浩斌得知夏柳惜在戏班子的时候跟她的师兄走得很近, 而在方家班为苏大帅表演的前一天, 夏柳惜已经准备退出方家班,由她的小师妹顶替她的角色。 夏柳惜年华正好,是唱戏的黄金时期,会选择在这个时期退下来, 要么是嗓子坏了身体伤了无法继续唱戏,要么是准备嫁人脱离戏台。 夏柳惜是孤儿,从小被方家班的班主养大。而她的师兄是班主的亲生儿子,台上演生角。台上配合默契,台下情愫渐生,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浩斌气疯了,他没舍得伤夏柳惜,就想着找她那个师兄。只是,派去的人带回消息,在夏柳惜被苏浩斌收入房中的时候,她那个师兄就失踪了。 之后便是苏浩斌买下槐树街18号宅邸,金屋藏娇。 夏柳惜始终郁郁寡欢,唯有在看到楼下的月季花时才能有一两个笑脸。估计是越得不到的越让人上心,苏浩斌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夏柳惜的身上,半是强迫半是温存。 与其说爱,不如说他将夏柳惜当做笼中的金丝雀养着。 这样的行为终于引来了冯诗芫的不满。 在苏浩斌不在的时候,冯诗芫带人来了一趟槐树街18号。她其实并没有对夏柳惜怎么样,只言辞的挤兑自然少不了。但她离开宅邸后不久,夏柳惜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小产了。 孩子没了,夏柳惜伤了身体,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掉了下去。苏浩斌提出娶她进门,但这个提议对于夏柳惜而言,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等到婚礼,夏柳惜就郁郁而终了。 苏浩斌将夏柳惜这笔账算在了冯诗芫的身上,就有了夏柳惜死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卯足了劲儿往家里抬姨太太膈应冯诗芫的事情。 “这样吗……”季芜修若有所思,这些不就是跟当初吉祥如意四人在那栋凶宅里讲述的故事进程相似吗,只除了一些细节上剥离了光鲜的外壳,露出了龌龊的内里。 “你想到了什么?”林徽真问道。 “该怀孕了。”季芜修没留神,直接说出了口。 林徽真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季芜修平坦的小腹。 季芜修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低吼道:“我说的不是我,是冯诗芫。”季芜修磨着牙,斜睨向林徽真,哼道:“某人的夫人怀孕了,他高兴吗?” 林徽真立刻握住了季芜修的手,指腹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道:“谁知道呢,反正与你我无关。” 季芜修跟林徽真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却没有看到驾驶座上的司机此时沧桑的眼神。 大帅他让刚进门的十三姨太换上男装跟他耳鬓厮磨,这……难道在大帅的心目中,他其实是更偏好男性的?还有这位十三姨太,他怎么瞧着那么像男人? 倒是是女生男相还是……男扮女装? 满怀心事的司机很快将林徽真和季芜修送到了槐树街18号宅邸。 槐树街18号宅邸在夏柳惜死后就被苏大帅空置下来,只留三个下人在这里打扫房子。因此,在林徽真和季芜修来到槐树街18号的时候,庭院依旧芳草茵茵,花坛里各色月季花格外妍丽,娇美动人。 在车子停在宅邸外的时候,立刻就有人赶过来,向林徽真行礼,口称“大帅”。 留守在槐树街18号的这三个仆役,其中两人是一对老夫妻,婆子负责打扫大宅和一日三餐,老头则负责在夜里打更,防着小偷。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面部严重烧伤,但有着一手养花的好手艺,他就负责伺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 对于林徽真的到来,三人并不惊讶。因为在夏柳惜死后,这栋宅子被空置下来,但苏大帅时不时就会过来坐一两个小时,怀念一下早逝的柳姨太。 他们也看到了林徽真身边的季芜修,奇怪的是,这三人明明见过生前的夏柳惜,但看到五官与夏柳惜几乎一模一样的季芜修时,他们的眼中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或是好奇的神色来,只将他当做林徽真的随从。 季芜修目光微闪,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将这一点异常记在心底。 林徽真走进庭院里,目光一瞥就看到了花坛里那些千娇百媚的月季花。不知为何,他看着茎叶上的小刺,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一旁的婆子以为林徽真睹物思人,就自以为很懂地叹了口气,道:“小程一直很用心地照顾这些月季花,它们开得跟夫人生前时一样好,小程……” “全都给我拔了。”林徽真打断了婆子追忆往昔的话,斩钉截铁地道。 “啊?”婆子瞪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向林徽真,仿佛耳朵背了,没有听清林徽真在说什么。 “我说将这些月季都给我拔了。”林徽真冷声道,“以后这里,我不希望见到一朵月季花。” 一旁的季芜修嘴角微抽,林徽真这是多嫌弃月季花啊。 “这些月季是夫人生前最爱的花。”就在婆子和老头准备去工作间拿锄头铲了这些月季花的时候,负责照料庭院花草,从刚才起就默然无语的花匠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嘶哑,瓮声瓮气,满是烧伤后瘢痕的脸上,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近乎冒犯地冷冷瞪向林徽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刻骨恨意。 季芜修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将林徽真挡在身后。 无奈他现在这各项属性被削了大半的身板,非但没能将林徽真挤到身后,反而被林徽真拽了一把,拉到身后挡着。 季芜修面上微僵,在这个幻境里发生的种种,绝对是他的黑历史。 “在夫人死后,新人一个接着一个进门,大帅,真是好福气啊。”花匠一字一句,似是恭维,但那眼神,那语气,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林徽真定定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烧伤的男人,勾了勾唇角,缓声道:“方程文。” “哈,哈哈!”男人死死地盯着林徽真,声音凄厉,“大帅竟然知道小人的名讳?” 林徽真一笑,抬手举枪,指着花匠的脑袋,道:“夏柳惜的师兄嘛,也就知道一点。” “畜生,是你害死了柳惜。”男人目光冰冷,脸上烧伤的瘢痕就像是活的一样,疤痕下方有什么东西蠕动着,细小的血痕从瘢痕处撕裂开来,鲜血淌下。 “纠正一点。”面对着浑身透着诡异气息的男人,林徽真气定神闲地道:“是苏浩斌害死了夏柳惜,苏浩斌是畜生。” 对待感情一心一意的林徽真拒绝跟苏浩斌混为一谈。 满脸瘢痕与鲜血的方程文:“……” “呵。”方程文以为林徽真怕死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对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更加厌恶了。 他原本想着慢慢布局,拿他苏家所有人的鲜血为柳惜报仇,但他发现,看着那个该死的男人一面娶着姨太太,一面时不时跑来追忆柳惜的行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再加上今天他竟然想要对柳惜最爱的花出手,方程文决定推翻之前的计划,先将这个王八蛋弄死。 正巧他最近的修炼有了一些进境,只要留着苏浩斌这一张人皮,苏家的其他人亦逃不过他的手心。 方程文脸上的瘢痕里,终于有东西破开来了。 一条约莫一指长的蓝得发黑的肉虫从方程文脸上的瘢痕里钻了出来。肉虫在方程文的脸上蠕动着,头部微微抬起,一张带着扭曲笑意的鬼脸花纹印在肉虫的面部,正对着林徽真。 “鬼蛊。”季芜修眉头紧蹙,低声道。 鬼蛊,顾名思义,就是拿鬼魂当蛊虫炼制出来的。蛊成后,以人的血肉灵魂为食。初始为蓝,日渐发黑,由黑变红之时,那只鬼蛊就有了将化神期修士毒死的毒性。 炼制鬼蛊,是邪魔道幽冥渊的手段。 鬼蛊炼制不易,但毒性惊人。这蓝黑色鬼蛊尚未变成纯黑,毒死一两个融合、心动期的修士却是毫无压力。 季芜修目光微凝,这个幻境若是与八十多年前的过往有关,这鬼蛊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如今这鬼蛊会晋入何等地步?华国虽然安稳了差不多六十年,但现在的民国时期可是战乱不断,死伤无数。 战争,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游魂,简直是豢养鬼蛊的最好时期。 在那条鬼蛊从方程文的脸上爬出来的时候,跟方程文留在槐树街18号宅邸一年多的老头婆子同时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嘴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口角流涎,僵直着身体倒了下去。不过瞬息间,他们的身体就变得干瘪起来,最后化作一张包裹在人骨上的枯老人皮。 鬼蛊头部鬼脸花纹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而扭曲起来。 “说是烧伤,你脸上的伤疤其实是被这条虫子来回钻出来后留下的疤痕吧。”林徽真歪了歪头,有些嫌弃地移开了目光。这么恶心的虫子,有什么好养的。 季芜修的手摸到自己的后腰处,悄然拔出一把匕首。 习惯使然,在没有修为的前提下,他总要准备一点防身的东西。枪不好拿,但他跟林徽真离开房间的时候顺走了他挂在墙上的匕首。 “是啊。”方程文没有掩饰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毁得差不多的脸,冷笑着道:“只要能让你付出代价,我心甘情愿。” “让苏浩斌付出代价,你心甘情愿。”林徽真不耐地纠正道,总比人当做苏浩斌,林徽真很不高兴。 “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方程文的狠话还没有撂完,林徽真就开枪了。 “砰”地一声,没有打在方程文的身上,而是偏到了花坛处。 林徽真的手极稳,好歹有着苏大帅的记忆,他开枪就跟普通人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自然。他连发数枪,将枪里的子弹打光后垂下手,一脸淡定。 方程文冷笑道:“已经恐惧到连枪都握不……” “师哥……” 是夏柳惜的声音。 方程文霍地转过身,却见月季花丛中,一个纤弱身影站在那里,一脸忧伤地看向自己。 “柳惜……”方程文目光发怔,下意识想要走向夏柳惜的魂魄。然而,比方程文更快的是那条蓝得发黑的鬼蛊。一指长的肉乎乎身体一扭,那条鬼蛊直接窜了出去,直奔花坛里的夏柳惜。 方程文陡然色变,厉声道:“停下!” 但那条鬼蛊理都不理他,一口咬住了花坛里那道虚幻身影的颈项。 方程文顾不上林徽真和季芜修,连忙手握法诀,口中念咒,试图阻止这条鬼蛊伤害夏柳惜的鬼魂。 季芜修看着被子弹打碎了边缘的花坛,忍不住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进到庭院里的时候,季芜修只看出那些月季花有些诡异,猜到泥土里可能有什么东西。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花坛的异常,直到林徽真几枪打碎了花坛边缘处装饰的瓷片,破了那个隐秘的阵法。 林徽真耸了耸肩,道:“就是看着那个花坛不顺眼。”他偏头看向季芜修,温声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季芜修:这真是一个强大的,让人说不出什么话的理由。 两人说话间,那条根本不受方程文控制的鬼蛊已经让夏柳惜虚弱的魂体吞噬了大半。在方程文试图阻止并伤害那条鬼蛊的时候,那条鬼蛊将方程文一并当做了猎物,厮打了起来。 方程文哪里是这条鬼蛊的对手,眼见着自己重伤,而夏柳惜的灵魂被这条恶心的虫子吞进了肚子,他心中的悲愤痛苦无法自抑,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凄厉嚎叫。 “嗡——” 一声嗡鸣在林徽真的脑海中响起,旋即,周围传出了咔咔的声响。 季芜修霍地抬头,只见到天空上,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出现,转眼间如蛛网一般遍布整个天空。还有周围的一切,房屋,庭院,还有死去与还活着的人。 在裂纹出现的那一刻,方程文脸上的悲恸之色渐渐隐去。他慢慢地转头看向林徽真和季芜修,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幻境破碎开来。 —— “敢顶撞夫人,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呢。” 季芜修的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异常尖刻且充满了不屑的嗓音。 他愣了愣,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稻草堆上。想要坐起身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缚,粗麻绳子勒得手腕生疼。 这是怎么回事? 季芜修挣扎着坐起身体,心塞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件中长款的蓝色旗袍,女装,又是女装! 上一个幻境是嫁衣,这个幻境是旗袍,到底有没有完! 季芜修咬牙切齿。 而屋外的声音仍在继续。 “不过是个下贱胚子,以为傍上了大帅就能麻雀变凤凰?还不是没几个月就被大帅抛到脑后去。” “可不,这人啊,就是得认清自己的地位。就她那身份,还敢忤逆夫人?” “夫人可是被查出有孕了,大帅这一次,肯定会为夫人做主。” 柴房外的人有意让里面被绑着的季芜修听清楚,那嗓门大得就差扯开嗓子喊了。不过,拜他们所赐,努力用木柴磨绳子的季芜修很快就归纳出他目前的处境。 距离他以着十三姨太嫁入苏家已经过了五个月的时间。刚入门的十三姨太着实被苏大帅宠了一阵子,不过很快就步了其他姨太太的后尘,失宠了。 十三姨太失宠,十姨太复宠,但没过多久,十姨太失宠,七姨太复宠。 总之,因为苏大帅那飘忽不定的宠爱,苏家后院恨不能掐成一团。而在这期间,有三个姨太太有孕了。不过,没过几天就小产了。查到的证据直指夫人冯诗芫,但被苏大帅给直接压了下去,直言相信冯诗芫的为人。 冯诗芫有苏大帅撑腰,很快就将后院里蹦跶的姨太太给收拾了。只是,那些失去了孩子的姨太太恨毒了冯诗芫,其他的姨太太不免心有余悸,她们虽然表面上恭敬,但背地里小手段不断。 季芜修目前这个十三姨太身份,是一众姨太太中出身最低,也是城府最低的。她有一颗上进的心,无奈没有配套的能力,根本不是后院里其他姨太太的对手。所谓冲撞了夫人,不过是那些姨太太暗算冯诗芫不成,推出她当替死鬼炮灰。 当然,后面的猜测是季芜修自己总结的,单听着外面的冷嘲热讽,他就没觉得那个梨园戏子是个聪明人。 季芜修不禁叹了口气,之前他总嫌弃变成猫,现在好了,动不动就被女装,被嫁人,被姨太,还不如做一只猫呢。 正忧郁间,门口处传来一声枪响,震得柴房大门一声巨响,吱嘎一声打开了。 原来是有人一枪崩了柴房门上的锁头。 之前还在门外碎嘴的两个婆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巍巍地道:“大、大帅。” 季芜修磨绳子的动作一顿,他看着逆光走来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走进柴房里,看着靠坐在墙角处,抬头冷静看过来的女……穿着旗袍,面上不施粉黛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气。 旋即嘴角微抽。 虽然季芜修的容貌极为出色,但没有合适的妆容,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女人吧?这个幻境里的其他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是的,此时的林徽真,虽然依旧顶着苏浩斌的身份,但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记忆,包括上两个幻境里的经历。 在此,林徽真要郑重地表示,那个失去了记忆的他,干得真漂亮。 林徽真看着有些狼狈的季芜修,心念急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柴房外瑟瑟发抖的两人,厉声道:“谁允许你们这么对待十三姨太的?” “这、这……大帅,她、十三姨太顶撞了夫人,夫人说……” “自己滚去领罚。” 林徽真懒得听他们辩解,直接将他们赶去领罚。然后,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季芜修,目光微闪,俯身用匕首割断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指腹磨蹭着粗麻绳子勒出来的红痕。 这个幻境里的一切都非常真实,包括身体的痛感。但分析一下前两个幻境,伤痕累累的黑色幼猫还有完好无损的季芜修,他们的本体上应该没有受伤,只是过于真实的幻境将伤势反馈到了大脑里,让他们本能地模拟出了伤痕。 心里分析着这个困住了他和季芜修的幻境,林徽真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出了柴房。 季芜修一脸的生无可恋。 林徽真的态度让季芜修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的记忆又一次被清空了,未免自己露出些许异样让林徽真又盯上自己,逼着答应一堆婚前婚后条约,季芜修默默地脑袋靠在林徽真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季芜修因此错过了林徽真眼中闪过的笑意,他哪里知道,林徽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徽真气势全开,抱着季芜修直接走到了前院的书房里,将季芜修安置在书房里间的床上,还命人去请医生。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满大帅府都知道苏大帅亲自去柴房将顶撞了夫人的十三姨太抱到了书房,她复宠了。 这段时间还被自己丈夫维护了两次,刚被诊出有孕心情正好准备拿十三姨太杀鸡儆猴的冯诗芫气得摔了杯子,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有心无力的魔修# 季芜修:又来了……行行行,我知道了,失宠的十三姨太,呵呵呵…… 林徽真:不失宠~比心心~ —— 真正的夏柳惜不爱苏浩斌,只是不得已跟了他还有了孩子,即使还喜欢师哥方程文也认命了。苏浩斌的深情,其实是感动了他自己= = 第83章 晋江独家 反观被大帅府所有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季芜修, 他的心情并不美妙。鉴于前两个幻境里林徽真表现出来的……侵略性, 他觉得自己待在书房里间的床上十分不安全。他试探性地向林徽真提出回自己的院子时, 林徽真拒绝了, 还安抚他, 让他安心在这里养伤。 养伤…… 季芜修看着自己就是被绳子磨破点皮连血都没流一滴的手腕,这算是什么伤? 他不禁看向林徽真,他看不出来吗?真的看不出来吗?他这身高外貌, 没有合适的妆容做伪装, 哪里像是个姑娘。 然而, 林徽真却面不改色地将季芜修揽在怀里, 温声道:“放心, 事情真相如何,我一定调查清楚, 还你一个清白。” 季芜修无语凝噎, 好半晌才开口道:“谢谢大帅。” 府里下人很快将十三姨太的干净衣服拿到了书房这边, 林徽真将几件女装递给一脸僵硬的季芜修, 然后就贴心地阖上门,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开始处理军务。 不多时, 有下人过来禀告, 说大师有要事与他商量。 大师? 林徽真回忆一下打包记忆里的所谓大师, 眼瞳微缩。片刻后, 林徽真冷静开口道:“传本帅的话,本帅马上就到,你们专心伺候着大师, 莫要怠慢了。” “是,大帅。” 领命的下人很快退下,只留下林徽真坐在书房里,目光微沉。 那所谓大师的脸,瞧着可真眼熟啊。 林徽真检查了一下手枪里的子弹,将枪别在了腰上,顺便又在靴子里插上一把匕首,而后他理了理身上长褂,走出了书房。 幻境中的一切看似真实,却终究是个幻境。这里面的人,或是已经死去不知多久却被困在幻境里的鬼魂,或是幻境根据一些鬼魂记忆自发形成出来,用以完善这个幻境的幻影。 那个所谓大师十有八九是后者,但考虑到一些记忆对他可能存在的某些认知,即使是个幻影也不会好对付。 思及此,林徽真摸了摸额头,喃喃低语:“吞了我那么多的宝贝,要是连个幻境都破不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嗡——】 识海中,一声嗡鸣回应了林徽真的低语。 林徽真准备妥当,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里间,抬脚走出了书房。 听到林徽真离开的声音,抓着一堆女式旗袍的季芜修立刻站起身,将手中那些颜色花哨的旗袍用力往床上一扔。 他又没有异装癖,怎么可能喜欢这些女装。 好在书房有这么一个充当了卧室的里间,一应日常用品都不缺,季芜修很快在里间的衣柜里翻出了林徽真的衣服。他将身上这件旗袍甩到床上,飞快地换上了一套藏蓝色的长袍马褂。 不过,季芜修低头瞅了瞅长出一截的袖子,回想了一下给了他十足压迫力的身影,默默地将袖子挽起一截。 林徽真进入高二后,身体发育得太快了。季芜修几乎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曾经那个个子不高的玄真尊者就比他还高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季芜修整理心情,推开了里间后方的窗户,左右看了看,等巡视的护院从那里走过后,季芜修利落地翻了窗户,跑了。 林徽真不知道季芜修已经跑了,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了府中前厅,那位大师已经坐在了上座,正在喝茶。而大师的身后,一个满脸瘢痕的中年男人垂手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半点也不见第二个幻境里疯癫发狂的模样。 理论上,第二个幻境与现在这个幻境的时间相差五个多月,但第二个幻境里为了夏柳惜而发狂的方程文在此时却变成了一个已现老相的中年人。想来他将那个鬼蛊养在身体里面,即使有配套的鬼道功法,鬼蛊仍在时时刻刻地汲取方程文的生机,加速了他身体的衰败。 林徽真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方程文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正在喝茶的所谓大师,一个须发皆白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头。 这也是个熟人。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瞟了一眼老头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左手,口中略显热切地道:“大师。” “哦,大帅来了。”白胡子老头抬了抬眼,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林徽真也不以为杵,从打包的记忆里,不难看出苏浩斌对这个白胡子老头的推崇,他自然不会对这样倨傲的态度不满。林徽真走到白胡子老头对面,直接坐下,略显急切地道:“大师,冯诗芫有孕了。” 言辞中,半点与冯诗芫的夫妻情谊都没有。 “这是好事啊。”白胡子老头对林徽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时候到了。” “是啊,时候到了。”林徽真目光发直,喃喃道:“柳惜终于可以活过来了。” 提起夏柳惜,白胡子老头身后垂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动了一下,他抬起宛如鹰隼的眼,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徽真,然后在林徽真似有察觉的时候垂下眼。 根据苏浩斌的记忆,在他将十三姨太娶进门后不久,他就频频发梦,总是梦见夏柳惜,不是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悲情戏码就是坐在花坛旁郁郁寡欢。 也是十三姨太倒霉,苏浩斌正赶在她入门后频频梦到夏柳惜,她又与夏柳惜长得相似,对着十三姨太就像是抽风似的,时而温存时而漠然,没多久就彻底失了宠。 就在苏浩斌对夏柳惜越发思念,对自己后院一众莺莺燕燕越发不耐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带着他的徒弟出现了。 毫无疑问,他的徒弟就是方程文。 白胡子老头表示可以复活夏柳惜,全了他的满腔相思,但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单看他愿不愿意。 苏浩斌答应了。 那白胡子老头本就是个邪道术士,他根本就不是专程过来帮助苏浩斌的,就是想要借着苏浩斌的权势为自己谋利。但在白胡子老头露了两手,让苏浩斌得以在梦中与夏柳惜重聚后,苏浩斌对他的本事深信不疑,并毫不犹豫地推行了计划。 后院里三个姨太太有孕后很快小产,压根不是冯诗芫的手笔,而是苏浩斌下的手。而冯诗芫这一胎,明显也被这几个人盯上了。 在此,林徽真不得不说,苏浩斌果然是个渣,渣男兼人渣。 从白胡子老头那里拿到了一些粉末状药物后,林徽真一副急着办事的态度离开了前厅,但他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转身从里屋的密道潜进前厅里。他屏气凝神,站在前厅正中央挂着的字画后,听着前厅两人的对话。 “……心急了,一个女人就让你心神不定,何以成就大事!”这是白胡子老头的声音,显然,对于林徽真刻意提起夏柳惜时,方程文露出的异状被白胡子老头注意到,惹来了他的不满。 “师父。”方程文忍不住问道,“等献祭了苏家所有人以后,柳惜真的能够活过来吗?” “当然,为师许诺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成真。”白胡子老头压低了声音,声线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你这是在质疑为师吗?” “徒儿不敢,徒儿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方程文的声音似哭非哭,“我终于可以找回柳惜了。” “一个女人就让你患得患失,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好好养着老夫的宝贝,若是有半点闪失,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夏柳惜了。” “我会的,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圣蛊的。” 白胡子老头哼了一声,吩咐方程文去做事。等方程文人一走,白胡子老头揉了揉胸口,喃喃自语:“要不是那群老不死的东西,老夫何至于缩在这里,忍耐这么一个愚钝蠢笨的徒弟。”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头转怒为笑,嘿嘿笑了两声,“等真神降临,那群冥顽不灵的家伙,一个也别想跑。” 前厅里的白胡子老头小声嘀咕了两句就负着手,施施然地离开了前厅。 密室中的林徽真若有所思。 真神,圣蛊,还有可能现在就嵌在老头左手上的魔骨,鬼道之人究竟在算计着什么?所谓的真神,指的又是谁? 啧,这个世界怎么那么麻烦。 林徽真回到书房的时候,季芜修已经跑了。 林徽真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以着季芜修的性格,之前两次被幻境坑得厉害,这一次再怎么说也得反击回去。只可惜了,没能多看两眼季芜修女装的模样,虽然夏柳惜的长相与季芜修相似,但感觉差得太远。 不对,夏柳惜的长相与季芜修其实并不相似。 林徽真回忆了一下第一个幻境破碎开来时候的情景,夏柳惜面部的皮肤蠕动着极为不正常,眼睛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显然,那副模样并不是夏柳惜真正的长相。 说起来,林徽真自认跟那个苏浩斌长相也不会相同,偏偏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苏浩斌,兴许是这个幻境里的特殊设定吧。 林徽真叹了口气,季芜修这一回就这么跑了,他还想顺势再向季芜修索取几个要求呢。 比如,离开幻境后,他们可以先将婚给订上。 思考着人生大事,林徽真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 作为一个好道侣,在狂风骤雨即将拍到季芜修的身上时,林徽真十分主动地上前,扛起了全部风雨。 耐着性子坐在正房的主座上,一旁是面容略有些憔悴但满是母性光辉,时不时拿手抚一抚还没有显怀小腹的冯诗芫,下方则分坐着两排莺莺燕燕,苏浩斌那个渣之前娶进门的十二个姨太太,全部在场。 但被指控顶撞夫人,陷害夫人的十三姨太,却没有在场。 林徽真异常淡定地将锅背在了自己身上并出言帮他解释了一下。 “阿修,嗯,十三刚才受累了,需要休息两日。有什么话,你直接跟我说吧。” 冯诗芫面上一僵,手中的绢帕“撕拉”一声被她扯出一道口子。 冯诗芫都是如此,更何况下方一众莺莺燕燕。 林徽真默默翻了个白眼,扎心了吧,可跟他什么关系。他又不是苏浩斌。 没道理为了这些女人委屈他家阿修。 林徽真今天是打定主意站在十三姨太那边,不管她在季芜修接管这个身份之前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管,闭着眼睛吹。 这个说亲眼所见,十三姨太对夫人心怀怨怼,出言顶撞夫人。林徽真一脸淡定,说他家十三温柔小意,平时与人为善,断不可能顶撞夫人。所以,是她看错了、听错了。 被林徽真怼回来的十姨太表情扭曲。 那个说证据确凿,十三姨太妄图对夫人不轨,伤害大帅子嗣。林徽真依旧一脸淡定,说他家十三性情温柔,平素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何况害人性命。这其中必有隐情,证据能够伪造,十三姨太必然是被人所陷害的。 已经被冯诗芫笼络在手上,帮着当出头鸟的二姨太神情僵硬,说不出一句话来。 总之,无论在场哪一位姨太太说十三姨太的不是,林徽真都不轻不重地怼回去,一副对十三姨太情根深种,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不听不听的痴情模样。 直让屋内女人气得够呛。 末了,林徽真站起身做最后总结。 在他这里,无论十三姨太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的。如果再有人拿着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欺负十三姨太,就别怪他不客气。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林徽真还气定神闲地扫了一眼众人,见她们个个气得半死但这个幻境却没有因此而破碎时还觉得有些遗憾。 看来,想破幻境,气人也得找对了人才是。 林徽真这般想着,一甩袖,不跟苏浩斌的妻妾们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正房。 离开正房后不到三分钟,整个元帅府传遍了十三姨太继复宠后开始专宠的消息。林徽真在正房时无脑回护十三姨太的话不过传出几分,所有人都觉得,大帅对十三姨太是真的上心了。 这就吓坏了之前得了夫人命令,亲自将十三姨太压入柴房,还出言挤兑她的两个婆子。 虽然正妻有着管理后院姨太太的正当权力,但在大帅明摆着偏爱谁的时候,那个最受宠的女人往往能够得到旁人难以想象的特权。 一时间,有关十三姨太的传闻越来越离谱,哪怕知道会有被大帅爆头的风险,亦有人私底下嘀嘀咕咕,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将大帅和十三姨太的房中事都窥探到了。 被拉着畅想十三姨太何等勾魂摄魄的现任十三姨太季芜修死鱼眼。 季芜修从书房里间衣柜里拿出来的长褂已经换成了大帅府下人统一的粗布短打,唯一麻烦的长发也被季芜修剪成了跟其他人差不多的短发。再往脸上抹上点黑灰,往下人堆里一站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幻境毕竟是幻境,即使看上去再精细也无法面面俱到。 季芜修准备走下人路线,调查府中的异常之处,从中寻找破除幻境的薄弱结点。虽然跟林徽真一起是上佳选择,上两个幻境就是撞在林徽真手上碎掉的,但季芜修实在是怕了这个失忆状态的林徽真了。 想想一个幻境里的互撸帮助,第二个幻境里差点洞房,这个幻境里,天知道还会发生出什么事情来。目前他没有修为,体质也远不如林徽真,还是远着一些为好。 至于失忆林徽真会对自己的失踪表现出什么态度来,这就不是季芜修需要考虑的事情。 只是,季芜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三姨太失踪的消息半点也没有流出来,阖府上下都开始议论起大帅和十三姨太不得不说的恩爱日常了。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玄真尊者黑起来能够如此这般浑然天成,让人望尘莫及。 季芜修心中唏嘘。 虽然十三姨太自那日受罚后再没有现身人前,但有林徽真不分场合不遗余力地维护,十三姨太的存在感连府外的人都有所耳闻了,算是让十三姨太彻彻底底地出了一回名。 有人甚至觉得,只要十三姨太生下大帅的儿子,大帅能够让她取代了冯诗芫的正室位置。 冯诗芫听说后,气得又摔了两个杯子。 潜伏在下人堆里的季芜修揉了揉耳朵,最近耳朵总是在发烫,估计总是被人念叨吧。 虽然季芜修不觉得自己是十三姨太,但这个该死的幻境认定了他的身份,他也很无奈啊。 距离季芜修改换男装混入下人堆里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季芜修流窜于大帅府各个院子,走下层路线,将大帅府的信息统筹了一个遍。虽然过程里遭遇了不少坎坷,比如说一些姨太太的院子守得特别严,生怕哪个姨太太将手伸进自己的院子里使坏,给他的潜入带来了极大不便,但他还是高效率地完成了信息的收集工作。 还真让季芜修发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 就是在冯诗芫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名字叫做春雨,是之前苏浩斌派去伺候夏柳惜的丫鬟。在夏柳惜死后,当时去了槐树街18号宅邸的仆役丫鬟被打散了分到各个院子里,冯诗芫这边会有曾经伺候过夏柳惜的人也不算奇怪。 但让季芜修在意的是,这个春雨,长得跟唐卿语一模一样! 季芜修觉得,这个幻境里,但凡有谁长得跟现实里见过的人相同,都带着不寻常。比如那个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瞳色也能够如出一辙的夏柳惜。 季芜修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春雨身上。 以着冯诗芫的立场,她得多膈应夏柳惜的存在。但她却将夏柳惜的心腹丫鬟收到自己院里,这让人不得不质疑一下春雨之前的立场。 只是,季芜修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没有修为且体质远逊色于普通人的情况下,他的潜伏调查并不顺利,好几次差点被春雨发现。 季芜修也不是没有收获。 春雨在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是一个乐观开朗还爱笑的普通小姑娘,很讨周围人的喜欢。不过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却显得很阴沉,那目光阴测测的,有时候还会露出异常古怪的笑容来。 结束了今天份的潜伏后,季芜修往仆役住的院子方向走去,他的脑海里不住地回放春雨那阴测测的笑容。 根据之前来槐树街18号凶宅探险的那群大学生的话,冯诗芫怀孕后,孩子没能生下来就被人所害,一尸两命。说是苏浩斌后院那群姨太太下的手,不过看看幻境一切与那些人口中过去的差异性,季芜修有理由怀疑最后得手的人不是姨太太。 可能是春雨? 为主报仇? 季芜修的脚步一顿。 等等! 她刚才笑的时候,为什么要偏一下头?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可他一没有修为二没有技巧,即使再小心谨慎,若是碰到了行家,被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能。 春雨那一笑,难道是冲着他来的? 正惊疑不定间,抄手回廊的另一头有人走来。他没看清是谁,但一瞥中注意到他的衣服不是下人穿的短打。他立刻垂下头,放缓了脚步,学着府中其他下人那样,在与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侧身相让。 ……没让开。 因为一只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季芜修抬起头,目光瞬间放空。 “……大帅。” “跑了三天,也该闹够了。”林徽真漫不经心地开口,完全不为季芜修此时这一身男装而惊讶。 季芜修一时语结,说的他好像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似的,林徽真这语气……好吧,按照幻境的设定,十三姨太是他过了门的妾室,他这个态度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心里就是有些发慌。 纯属是前两个幻境里折腾出来的。 “不过,你这打扮虽然不错……”林徽真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季芜修这身打扮,尤其是他如今那头短发,抬手抚过季芜修的发梢,沉声道:“你剪下来的头发呢?” 季芜修:“……埋了。” “埋哪儿了?”林徽真的手指轻轻捏住季芜修的耳垂,指腹慢条斯理地揉捏着那一处的柔软,透着一股格外撩人的暧昧。 季芜修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已经退到了回廊的墙边处,后背紧贴着墙壁。他竭力摆出镇定的表情来,力图在气势上不要跟林徽真相差太多,无奈效果不太理想,在没有绝对实力的前提下,季芜修那样的小表情只让林徽真心中的恶趣味疯狂增值,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多欺负两下。 这个表情的季芜修,实在是太像是被他欺负得一脸懵想反抗却不能的卤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认真拉偏架的主角# 众人:十三姨太她baba... 林徽真:十三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可爱可亲,你们说的,都是诬告,不可能的= = 众人:我们有证据baba... 林徽真:证据?假的。 众人:(╯‵□′)╯︵┻━┻ 第84章 晋江独家 “就……就埋在院子里。”季芜修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想要避开林徽真不太规矩的手指。 “哪个院子?”林徽真完全没有放过季芜修的意思, 不让碰耳朵,他就用手指一下一下缠着季芜修如今只到耳边的头发,指尖还有意无意地抚过他的脸颊。 “是……” “哐当——哗啦。”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黏稠, 透着一股插不进去的暧昧时,不远处有人不小心摔了手中捧着的汤盅,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但犯了错的丫鬟却顾不上其他, 只顾瞪大了眼睛, 傻傻地看着马上就要贴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们夫人的丈夫, 北三省庚军统领苏大帅。一个则穿着普通仆役的衣服, 虽然因为被大帅挡着看不清脸,但那个身形,是个男人啊! 府里的姨太太为了争夺大帅的宠爱,整日勾心斗角, 还得防备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但现在, 大帅却将一个男人困在怀里, 莫非夫人姨太太们日后警惕的目标需要将男人也包括在内? 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小丫鬟眼神发直地跪在地上, 求饶的话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来。 林徽真啧了一声, 也不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拉着季芜修的手就往前走, 口中道:“跟我走。” 季芜修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林徽真拉着走出大帅府, 又一次坐进了开往槐树街18号的轿车。 又一次。 季芜修神思不属地坐在车子里,他想着刚才的春雨,犹豫了一下, 低声对林徽真道:“冯、夫人那边的丫鬟春雨,似乎有点问题。” 林徽真恍神了一瞬,喃喃:“春雨?” 他的脑海里,一张脸庞浮现。 林徽真的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有一瞬间,杀意涌出。 “尊上。”季芜修连忙握住林徽真的手,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林徽真的情绪渐渐平复,他看了一眼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手掌,反手将那只手拢在掌心里,以着今天早饭吃什么的平淡语气道:“都说不必称呼‘尊上’了,阿真就很好。当然,某些特殊的时刻,我不介意你叫两声尊上,权作情趣了。” 季芜修:“!!!” 季芜修默默地看向林徽真,对着林徽真无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个幻境里,他们叫不出彼此的名字,说出来就被消音,但口型却是没有问题的。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冲季芜修露出一个笑容来。 季芜修深呼吸,他看着林徽真,目光闪烁,慢慢地道:“你……记得多少?” “全部。”林徽真的语气轻飘飘的,但任谁都能够听出他声音里的得意。他捏了捏季芜修的手,眼眸含笑,道:“我等你兑现自己的承诺。” 季芜修开始往回抽手,但林徽真扣得紧,加上现在体质上的悬殊,季芜修愣是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我觉得我各项条件都挺不错的。”林徽真扣着季芜修的手指不撒手,自顾自地道:“最重要的是,我很专一,不会拈花惹草让你难过。” 开车的司机全程当自己耳聋,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妻妾成群的苏大帅说自己专一。 季芜修抿了抿嘴唇,他当然知道林徽真很好。只是,接连三个幻境里,被幻境坑得不浅,季芜修一没留神就陷入了弱势。反观平日里温和内敛充满包容的林徽真霸道强势起来,让他招架不住,接连丢盔卸甲。 如今季芜修心中那点愤愤不平,纯属是雄性求偶时的尊严在作祟。 季芜修是没吃过猪肉,可他好歹见过猪跑啊。作为邪魔道一方势力的掌门,季芜修没少跟百花宫打交道,那里面女修勾引男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想当年,要不是季芜修机警,他金丹期那会儿怕就得中招。 而林徽真,季芜修怀疑他别说猪肉,连猪跑都没有见过。 然而,甭管算不算黑历史,自认有那么一点阅历的季芜修却被林徽真给压制了,这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 季芜修低头看着相扣的十指,忽然抬起头,冲林徽真笑了一下。眼眸微弯,唇角含笑,宛如寒兰绽放的笑容让林徽真微微一怔。 这是源自于美色的暴击。 季芜修的手指慢慢地抚过林徽真的手臂,精准地找到当初天海小秘境咬了那一口的位置,隔着单薄的衣服慢吞吞地画着圈,幽幽道:“当年属下冒犯尊上,罪该万死。如今百年虽逝,蒙尊上宽宏,不计前嫌,可属下心中仍是不安。不如,尊上……”季芜修抬了抬下颌,露出白皙的颈项,“咬回来?” 林徽真看着季芜修,目瞪口呆。 季芜修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在林徽真呆怔的时候故作难过地垂下眼,叹了口气,道:“既然尊上不愿,那就算……” 季芜修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腰上一紧,却是林徽真直接将人拽进了怀里。 季芜修一脸懵地趴在林徽真的怀里,然后被林徽真捏住了下颌。 “谁说我就这么算了的,嗯?”林徽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季芜修的下颌处的皮肤,目光从他的嘴唇落到他的颈项,简直就像是在挑选那块肉更加可口一般,轻笑着道:“我就是仔细看看,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林徽真倾过身,轻轻咬了一口季芜修的耳垂,轻声细语:“挑一个明显的位置,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季芜修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脸上顶着个牙印,那就有些太刺激了。 等等!这跟他想象得不一样啊。 玄真尊者难道不该是被他撩得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吗?这个表现是什么鬼!说好之前林徽真的霸道是被苏浩斌传染的,他的本质还是一个温和内敛好尊者呢?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 温和内敛只是表象,如果当初就有那个硬件条件,他才不会忍那么多年。不过,营造一种温和假象,让季芜修无知无觉踩进他的陷阱里,让他离不开自己,确实是林徽真构想出来的计划。 处理正魔两道事务上,他都没有这么用心过。 思及当初,林徽真复又用唇角蹭了蹭季芜修的耳廓,看着那处耳廓红得几乎透明后才满意地直起身体来。 而在这时,轿车停下了。 司机颤巍巍地道:“大、大帅,槐树街别院到了。” 今天这一趟车,车上的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缓一缓。 比如,大帅的真爱是男人,不是曾经的夏姨太,也不是如今府中的夫人和诸位姨太太。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真相。 林徽真和季芜修下了车,季芜修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衣领子,除了耳朵仍有些发红以外,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之前冷静的模样。 冷静,镇定。 不就是撩人不成反被撩吗,回去他就上网研究一下,重头再战。 林徽真走进门,庭院里的花草多日不曾被人打理,一通疯长,整个院子显得乱糟糟的。倒是那个之前两次被林徽真下令挖掉所有月季花的花坛,里面种着的月季花稀稀落落的,透着一股衰败之相。 宅邸的大门打开,那个白胡子老头从房子里走出来,中年毁容版的方程文紧随其后,老头张口就道:“大帅怎么过来了?” 在白胡子老头带着徒弟方程文出现在苏浩斌面前,并向他提出了那个复活计划后,为了方便他做法,这白胡子老头就跟方程文住在了槐树街18号,为后期的大型法术做准备。 季芜修看到那白胡子老头,目光顿时就是一闪,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初那个手持魔骨的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子的骨头硬着呢,要不是他的身体并非血肉之躯,魔气入侵得不太顺利,当时的季芜修未必能够占到上风。 此时的幻境里,这个白胡子老头明显是不认识季芜修的。而他身后的方程文在看到季芜修的时候,眉头已经皱起,目光非常不善。 夏柳惜死后,苏浩斌接连往苏家抬姨太太,每一个姨太太在五官上都与夏柳惜有上几分相似之处,这是半公开的秘密,不知有多少人感慨苏大帅用情至深。但听在同样对夏柳惜情根深种的方程文耳朵,这个操作就非常恶心人了。 如今看到了一个与夏柳惜像足了七八分,只性别上不同的人,方程文这心气就越发难以平静下来,脸上丑陋的瘢痕甚至还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控制不住里面的鬼蛊。 方程文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前方感受到鬼蛊异动的白胡子老头瞥了方程文一眼,对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徒弟十分看不上。要不是林徽真在场,他现在就要撸袖子教训一下这个蠢货。 林徽真和季芜修同时装作没有注意到方程文的异常,季芜修老实垂手做小厮状,而林徽真则眉头紧蹙,气急败坏地吼道:“大师,出事了!” 林徽真这一嗓子成功引起了白胡子老头的注意,但他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情来,而是气定神闲地道:“怎么了?” 林徽真的神情气恼得厉害,咬着牙道:“是那个冯定安。他不放心冯诗芫这一胎,带着一个姓陆的道士上门,将您之前在宅子四方埋下的东西都给挖了出来!” 白胡子老头陡然色变,脱口道:“不可能!若是镇物被毁,我怎么可能感应不到?!不对,姓陆,难道是那个陆家的人?可即使是那个擅施封印之术的陆家,封禁气息却不惊动主人至少得到融合之境,难道是陆镇厌那个老东……”西。 白胡子老头的话还没有说完,庭院外忽然传出一声长笑,带着冷冽寒意,道:“老友,一别三十余年,你可让陆某人好找啊。” 长笑间,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庭院里。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金钱剑,冷冷瞪向白胡子老头的目光里满含杀意。 白胡子老头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男人,一字一句:“陆镇厌,果然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呵,好事?鬼道妖人,人人得而诛之!”陆镇厌手握法诀,手中由一百零八枚铜钱串成的金钱剑发出浓郁的灰白色灵光,更有锋锐剑意蓄势待发,“当初让你跑了,这一回,无论如何,给我将你的命留下来!” 白胡子老头不甘示弱,他从怀里掏出一面黑红色的旗子,手腕一振,旗子无风自浮,发出飒飒之声。白胡子老头的声音就像是从冥府黄泉中钻出来一般,幽幽念诵道:“阴魂招来……” 眼下本就临近黄昏,阴盛而阳衰,受这面招魂幡召唤,聚拢而来的阴气遮天蔽日,很快就将这一片天地化作了黑暗。旋即是鬼哭之声,从细不可闻到凄厉刺耳,不过眨眼间,无数阴魂厉鬼就受召而来,攀爬在庭院各处,一双双血色鬼眼直勾勾地看着场中的几个活人。 “雕虫小技。”陆镇厌冷哼一声,低诵咒语,屈指在金钱剑身上一弹,一声清脆剑鸣如龙吟虎啸,悍然撕裂了周围聚拢而来的阴气,吓得一众阴魂厉鬼险些魂飞魄散。 陆镇厌一身煌煌剑意,直逼那个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一声厉啸,左手执招魂幡,右手则从胸腔里扯下一条血淋淋的肋骨,以骨为剑,与陆镇厌战在一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未免殃及池鱼,无论是方程文还是林徽真和季芜修,都快速地退出战局。只不过,方程文盯着交战两人是一脸紧张,林徽真却一反刚才的气急败坏,淡定极了。 季芜修看着身手凌厉的陆镇厌,翻看过道协内部的档案资料,他自然认得陆镇厌。毕竟,这一位可是当初为陆家夺下那一甲子论道比试魁首,当了四十年道协会长,后因痼疾难愈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去世了。 道协七脉,佛门诸寺,十大巫寨,还有妖盟各族,这些势力的分部,下面成员有几分本事,惯用的手法如何,在将物流公司开遍全华国的同时,季芜修都没有放松调查,还利用了与道协的合作,习惯性地挖出了更深的情报消息。 虽说道协七脉世家的传承源自于道门,多是道法符箓的道统,但彼此间存在着一些显着差异。比如,张家擅符,而陆家擅镇。 陆家的镇,体现在了封印之术上。 可眼前这个陆镇厌,他的法术门路可不是走镇字一道的封印之术。而且,他手中那把金钱剑,倒是有些眼熟,分明是天师张家祖传的法宝。而且那一招一式,剑意如海浪滔天又似山岳巍然,分明带着葛潍潍这些年所修习剑诀的影子。 这脸是陆镇厌的脸,但一身修为手段,绝不可能是当年的陆家天师。 不客气地说,那位陆家天师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季芜修默了片刻,不禁扭头看向林徽真。 这个陆镇厌出现的时机也着实有些微妙啊。 林徽真冲季芜修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看那个白胡子老头。 须臾间交手十来招,白胡子老头惊怒交加地发现,自己竟完全不是陆镇厌的对手,倚仗的法宝招魂幡转眼就被剑意割裂成碎片,手中的骨剑迸裂出一道道裂痕。 “这怎么可能?!姓陆的,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老友。”陆镇厌目光冰冷,口中唤着“老友”,但语气里充满了憎恨,“陆家十九位先辈的性命,偌大华国因你鬼门阴谋所亡故的无辜生灵,这些孽债,你该还了。” “笑话!”白胡子老头抬手一招,手指弯曲如钩。一旁的方程文一声惨叫,已然化作漆黑的鬼蛊直接破开了他脸上瘢痕,落到了白胡子老头的手背上。鬼蛊落在他枯瘦的手背上后,立刻曲起身体,高昂头颅,发出鬼泣之音。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鬼门所谋之事,岂是尔等庸碌之辈可以理解的。陆镇厌,你当我魏魍怕了你不成!” 魏魍! 季芜修精神一振,他的脑海中飞快地翻阅了一下自己这两年整合来的情报,直接让他锁定了一个在记录中已然死去多年的人。 季芜修偏过头,在林徽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魏魍,魑魅魍魉,魏魍行三,是末代鬼门门主的三徒弟。当年鬼道之祸,魏魍据说与苗疆巫寨派去的九个巫祭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不过现在看来,魏魍当年非但没有死,还给自己换了具身体,这些年来始终继续着他所谓的鬼门大计。从豢养鬼蛊到破开聚阴凶地的封印,甚至还策划了当日顾弯弯一场车祸,都有他过于活跃的身影在其中,这让人不禁好奇那所谓鬼门大计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林徽真转过头,嘴唇似是不经意间从季芜修的嘴唇蹭过。 季芜修呆了一瞬,好不容易才降温的耳朵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涨红了脸,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林徽真抓住了手腕。林徽真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不小心”做了什么一样,一本正经地道:“这个魏魍要败了。” 季芜修:“……” 他当然看得出魏魍要败了。 在看到魏魍后,季芜修立刻猜到了这个幻境的运行模式。这里面看似鲜活的人,不是被困在这里的鬼魂就是由鬼魂的记忆衍生出来,用以补全幻境里世界的虚影。 魏魍无疑是后者。 他的存在,他的言行举止甚至于他的实力招数,源自于这个幻境中某些鬼魂对他的记忆。这个魏魍能够使出几分鬼道手段,全看那些鬼魂对他的认知程度。 这个认知,应该来自于一旁的方程文。 陆镇厌的存在其实也是如此。 真正的陆镇厌,绝不会是这个一身剑意凛然,无论魏魍使出什么招式,祭出什么法宝都一剑破之的剑修。眼前这个“陆镇厌”只有陆镇厌的外表,内里分明是将沧海剑意修到了大成的剑修,妥妥的修真界泥石流。 再联想一下陆镇厌的出场,他只称魏魍为老友,语调讥讽而憎恶,从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反而是魏魍在被陆镇厌逼到了绝境时将自己的名字爆出。显然,陆镇厌的存在出自于林徽真的想象,他对魏魍毫无了解,自然说不出他的名字。 季芜修看着对魏魍一顿猛削,招招狠辣的陆镇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道:“当年陆家因为鬼道之祸,死了二十五人。” 林徽真顿时就笑了起来,他用指腹摩挲着季芜修的手背,低声道:“我刚才胡编的数字。” 陆镇厌的存在,确确实实是出自于林徽真的想象。 会选择陆镇厌这个身份,一方面是林徽真看过道协官网上第一任会长的照片,另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陆镇厌在这个时期是当之无愧的道门第一人。比起他,这个时期的张光华无疑还有些嫩。 是的,陆镇厌并不是林徽真的第一选择,张光华才是,毕竟,比起已经作古多年的人,他见过张光华一次,还见过张琼颖姐妹出手。只是权衡了一下这个时期陆家和张家的地位,林徽真才选择了陆镇厌。 不过,看魏魍之前的语气,想来他窝缩在常青市搞小动作的时候,没少跟方程文抱怨过挡路的势力,总算没让林徽真白弄出一个假陆镇厌,唱一场独角戏。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弄出陆镇厌,甚至第三个幻境里他为什么恢复了原本的记忆,这就是昆仑镜的功劳了。 幻境里,魏魍的实力明显是不及日后聚阴凶地之时的,尤其陆镇厌那一剑下去,居然轻松地砍掉了魏魍的左手。想来即使跟了魏魍一段时间的方程文,他也并不知道魏魍真正的杀手锏不是招魂幡,不是鬼蛊,而是那一截镶嵌在手腕上的魔骨。 就实力而言,融合了林徽真记忆中元婴期剑修实力的陆镇厌完全能够碾压魏魍,之所以没有一口气将人弄死,主要是林徽真想要看能从这个魏魍身上掏出多少鬼门大计的情报。 幻境里的魏魍根本没有注意到,陆镇厌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在刻意引导魏魍开口,然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并在言辞间加上诸如仇恨怨怼的语气。 只是,饶是如此,林徽真只掏出了一点东西。 比如,魏魍对道门、佛门、巫寨、妖盟等势力的鄙夷,斥责他们是看门狗。 看门狗这个词颇有些深意。 比如,谁的看门狗。 国家政府? 华国政府倒是与道协关系紧密,但佛门和巫寨都偏安一隅,基本上不跟政府打交道。至于妖盟,妖盟的妖怪完全是想要安稳生活才遵守华国目前的法律法规,但要说有多少家国之情是真没有。 妖盟中有名的大妖怪哪个不是活了成百上千年,修行至今,不知多少王朝覆灭又建立,新华国不过其中之一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试图反击的魔修# 季芜修:为了尊严而战! 林徽真:(づ ̄ 3 ̄)づ~ 季芜修:……好吧,你赢了= = 第85章 晋江独家 不论林徽真多想揪住这个魏魍的脖子倒出他所有知道的东西, 但有林徽真想象加成的陆镇厌完全不是魏魍能够比的, 魏魍很快就倒在了陆镇厌的剑下,死掉了。 魏魍死了,这个幻境最后一点的价值也没有了。 林徽真目光一冷, 厉声道:“就是现在。” “嗡——” 一声嗡鸣响彻幻境,林徽真的眉心处,一线光明破出。 林徽真的眼前, 一面边缘处刻着太乙玄纹的镜子在光芒中渐渐成型, 两缕金色的流苏飘然垂落, 正是神器昆仑镜。 林徽真将季芜修拉到自己的怀里。 季芜修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而是在感觉到体内真元的复苏时,凝神屏气,静待幻境完全破碎的那一刻。 连续三个幻境的憋屈,他定要与那幕后黑手清算! 以昆仑镜为中心, 黑色的空间裂缝伴随着咔咔声, 瞬息间遍布幻境中的每一个角落。 幻境中原本正做着各自事情的人们忽然像是呆住了一样, 他们神情呆滞地抬起头, 空洞的眼睛看着布满裂纹的天空。有一些人还在在仰头的那一刻直接化为了齑粉, 簌簌落在了地上,片刻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轰!” 一声响彻灵魂的炸响后, 这个幻境连同幻境中的一切都跟着化为了虚无。 —— 林徽真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之前槐树街18号凶宅的一楼大厅中央, 窗外天光破晓,正是黎明之时。他动也不动地站着,慢慢压下身体里沸腾的真元。 出窍期。 一夜之间, 从炼气九层飙至出窍中期,玉阆仙府中收纳着极品灵石的一个仓库已经全空了,原本安放着灵石的檀木架子上只剩下一撮撮石粉灰烬。 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只要身体足以承受修为飙升时经脉承受的痛苦,再冒着一点身体可能承受不住灵气的灌入而自爆的危险,一夜之间取回大部分修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修行其实就像是撬锁开门一样,每晋级一个境界就等于撬开了一道锁,这个过程无疑是困难而繁琐的。但当重修之时,全部门锁已经被撬开,只要有足够的力气,那一扇扇门自然算不得阻碍。 如今体内经脉的疼痛,还在林徽真的承受范围内。 林徽真眼睫微垂,拢紧了怀里慢慢睁开眼睛的男人。 深碧色的眼眸从迷茫到清醒,其中没有用上几秒钟的时间。 “尊上。” 这样的称呼,直接让林徽真不自觉翘起的唇角直接拉平了。 喜欢叫尊上? 等回家后让他叫个够! 林徽真深深地看了一眼季芜修,直将季芜修的脸都给看僵硬了,他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臂。而后他想起了什么,手一挥,之前那四个被收入玉阆仙府中的倒霉蛋被林徽真扔到凶宅大厅的角落里。他们身上还卷着塑料防尘布,这会儿睡得正香,还打着小呼噜。 显然,在林徽真和季芜修被困在幻境里走那八点档狗血剧情的时候,这四个家伙在林徽真的玉阆仙府中睡得很香,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林徽真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月11日上午六点半,他和季芜修在幻境里渡过了十几天的时间,但现实中才过了一个晚上。 “砰——!” “扑通!”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直接将睡过了所有剧情的四人给震醒过来。一睁眼睛,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堆塑料防尘布,看不清眼前事物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就尖叫出声,扑腾了半晌才想起来扯掉身上的这堆东西。 四人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 “天亮了?” “我们,活下来了?!” “呜呜呜,这种鬼地方,我特么再也不要来了。” 显然,这一晚他们虽然昏睡得安安稳稳,但他们不至于没心没肺到忘记昏迷前所见到的诡异。 旋即,有人注意到了林徽真这边。 “林修!咦?你是谁?”小如看向季芜修,一脸惊讶。 这个帅哥哪位啊? 小意拽了小如一把,道:“别管那么多了,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经历了昨晚的诡异,什么帅哥,什么萌猫,对她而言就是过眼云烟,小命要紧。 小吉犹犹豫豫地看向楼梯方向,道:“可我的那些摄影器材还在楼上,那些都很贵的。” “我的手机也在楼上。” “还有我的背包。” 昨晚光顾着逃命,哪里想得起那些身外之物。但现在天都亮了,安全系数一上来了,他们自然得考虑财产的问题。 “这都白天了,这里即使有……他们也出不来吧?” 这样的推断很快得到了四人的认可,他们小心翼翼地向着楼梯的方向靠近了两步。小如看向站在一起默然不语的林徽真和季芜修,总觉得他们两个比小吉和小祥他们要可靠许多。 于是,小如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那个,林修,我看你的背包也没拿,不如,我们一起上……” 小如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响彻这个凶宅,然后是“扑通”一声巨响,大厅左侧的木制回旋楼梯转眼就滚下来一个血人。那人一路从楼梯上方滚下来后,趴在地上就不动弹了。 鲜血在那人身下慢慢泅开。 两个女生被吓得抱在了一起,扯着嗓子尖叫出声。 小吉和小祥勉强保持了冷静,他们两个小心翼翼地上前,磕磕巴巴地道:“这人身上的羽绒服,有、有点眼熟。” 两人齐心合力将趴倒在地上的血人翻过来,这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唐哥?!” 正是牵线了这一回凶宅探险的唐裕鸿。 此时的唐裕鸿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满头满脸的鲜血,嘴唇泛白,呼吸微弱,还有弯折角度格外诡异的左臂和手指,明显是伤得不轻,这会儿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小吉和小祥没有学过急救,这会儿看着一个明显重伤的人,他们除了试一下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以外根本不敢做别的事情,生怕没救到人反而将人害死。 “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情急之下,他们只想到了这个方法。 小意呆了呆,连忙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道:“我的手机在身上。”她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信号显示的手机界面,急忙跑到门边,口中喊道:“我出去打电话!” 说着,小意伸手想要将门推开。 然而她这一推,紧闭的大门纹丝没动。 “可能是冻住了。”小如见状,顿时惨白了脸。她瞪着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咬了咬牙,跑过去推窗户。 她们就像是回到了那个让人绝望的夜晚,无论是怎么撞门撞窗户都无法撼动门窗分毫。 小吉和小祥见状,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哪里顾得上唐裕鸿的死活。他们一起冲到了门口处,又是砸门又是砸窗户,眼睛充血,几欲疯癫。 奋力地撞了两下,他们忽然想起林徽真和季芜修的存在,连忙转过头,大喊道:“这栋房子有问题,先将门撞开,逃出去再说!” “不要耽误时间,多停留一会儿多一分危险啊!” 林徽真无言地看着四人,忽然觉得,他们其实可以多昏迷一阵子的。 “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随即,唐卿语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比起一身鲜血生死不知的唐裕鸿,唐卿语的状态明显要好上许多,只除了头发散乱了一些,身上略有些狼狈。 唐卿语跑到了唐裕鸿的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昏迷中的唐裕鸿。门窗那边的四人就想招呼唐卿语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然而,话还没等说出口,一声长吟如雷霆般在凶宅中炸响,一道金色龙形倏然间凝聚成型,猛地冲向了半跪在地上的唐卿语。 “轰!” 一声巨响,大厅左侧的木制旋转楼梯被撞了个正着,木屑四溅,一条水桶粗细的五爪金龙盘在自己刚刚撞出来的废墟上。金龙一爪子踩烂身下的木板,一双璀璨金瞳冷冷地瞪向它刚才错失的目标。 所有的惊呼被狠狠地噎在了喉咙里,吉祥如意四人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大张,说不出一个字来。 龙……这是龙啊! “吟——” 又是一声长吟,不过响起的方向却不是楼梯处,而是大厅的东北角。 大厅的东北角不知何时也盘桓着一条五爪金龙,单看外型上与那条撞碎了楼梯的金龙一般模样,同样气势汹汹。 不,不仅是大厅的东北角,通往后院的方向,还有吉祥如意四人所在的门窗方向,金光闪过,通体金色的五爪神龙在须臾间出现,超乎想象的美丽与威严令直面龙威的四个普通人腿脚发软,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四人满脸惊恐,下意识看向林徽真。 因为林徽真的身上也盘着一条金龙。 这条金龙的体型比其他四龙要纤细一些,长长的尾部缠在林徽真的右臂上,每一块的鳞片都臻至完美,有着五只脚趾的爪子轻轻搭在林徽真的肩膀上。它高昂着龙首,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气旋。 崆峒印中的金龙,被如今已是出窍期的林徽真一口气放出五条来。虽然不见得能够对付眼前这个使用天地之力,画地为牢的女人,但在阵仗上不能输。 季芜修站在林徽真的身边,冷冷地看向被金龙围堵在中间的唐卿语。黑色的荆棘长鞭缠在右腕上,每一根荆棘倒刺都闪烁着金属般冷锐寒芒,与白皙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轻易躲过了崆峒印金龙发动的攻击,唐卿语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瞪视着自己的金龙,抬手拭去方才为唐裕鸿受伤而流下的那几滴泪水,幽幽叹道:“被发现了呢。” 林徽真轻嗤一声,道:“阁下本就无隐藏的意思,又何谈被发现。”林徽真的声音柔和起来,透着说不出的和煦之意,但目光却越发冰冷刺骨,“是林某眼拙,没能看出阁下的不凡,怠慢了阁下。” 直播见鬼那晚,在林徽真想到吉祥如意这四个倒霉蛋的安危,勉为其难将他们收入玉阆仙府却没有想起唐卿语这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林徽真固然先入为主地认定了唐裕鸿有古怪,但唐卿语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管她的生死。 在那个时候,林徽真和季芜修不约而同的忽略,已经意味着唐卿语的不同寻常。 “别,快别这么说。”唐卿语抬手掩口,女人原本只是普通级别的清丽姿容就像是注入了鲜活而耀眼的灵魂一样,单是眸中眼波的轻轻流转便足以摄人心魂。她轻声开口,声如莺啭,似是羞赧地道:“妾身当不起尊上的这一声赞。” 尊上?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唐卿语”,撇除这具皮囊,这副神态与似谦实傲的气度,他很确定,自己手底下正魔两道从没有这样一号人物。 季芜修的眉头忍不住蹙起,这个女人有话说话,总是冲林徽真眨什么眼睛! 眼皮抽筋了也没有她能眨眼睛的。 ……不,即使有人对着林徽真眼皮抽筋,跟他暂时也没有什么关系。 季芜修磨了磨牙,他觉得这是卤蛋对林徽真的独占欲在蠢蠢欲动,还有一点幻境后遗症的影响。 林徽真不知道季芜修身上越来越盛的寒意是因为他瞧不惯眼前这个“唐卿语”眼皮抽筋,他以为季芜修是在恼怒之前被蛊惑应诺的事情。 这件事情,季芜修生气,林徽真只会更生气。 思及此,林徽真冷笑一声,近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当不起?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您担得起,有何担不起呢。” 说着,林徽真手一翻,镜框处镌刻着太乙玄纹的昆仑镜出现在掌中。 昆仑镜加崆峒印,不管这个女人是敌是友,敢对季芜修出手,哪怕拼着自己元神受损,也要咬掉她的一块肉。 然而,让林徽真惊讶的是,在昆仑镜出现的那一刻,“唐卿语”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这个女人视崆峒印如平常,但却忌惮着昆仑镜? 昆仑镜与崆峒印同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它们的属性或许不同,但本身绝无品质高低之分。 林徽真目光微闪,却是毫不犹豫地将真元灌入昆仑镜中。 昆仑镜一声嗡鸣,凭空飞起,晕染着金色光芒的锁链自镜面飞射而出,刷刷两下就结成网状,与金龙的守势相合,将大厅的四面八方都封锁起来。 林徽真在天璟大世界的时候没有用过昆仑镜,只知道这是时空间的神器。但在回到了地球后,见过昆仑镜封印一截魔骨,林徽真对这面神器有了新的认知。 此时他毫不吝惜真元,催动这些锁链,看能不能将这个女人一并封印了。 在看到昆仑镜中飞射而出的锁链之时,“唐卿语”的脸色彻彻底底地变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林徽真目光冰冷,手握法诀,正待驱动昆仑镜的时候,“唐卿语”却直直地看向林徽真,做出了一个振袖的动作。 准备动手的林徽真愣了一下。 “唐卿语”双手合拢,敛首低眉,向着林徽真缓缓屈膝,口中道:“属下无状,还请尊上恕罪。” 林徽真按下昆仑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卿语”,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唐卿语”慢慢地摇了摇头,她看向林徽真,目光在季芜修的身上转了转,而后眼睫微垂,唇角勾起,轻声道:“属下在……恭候您的到来。” 说着,“唐卿语”的身体如一蓬飘絮,轰然在众人眼前飘散开来,细碎的光点渐渐消失,竟是直接脱离了这一方空间。 显然,虽然因为某种原因忌惮着昆仑镜,但“唐卿语”并非无法挣脱昆仑镜施以的空间束缚之力。这或许与林徽真目前修为不足以发挥神器昆仑镜全部力量的原因有关。 幕后黑手“唐卿语”就这么跑了。 不,她分明不是唐卿语,只是用了唐卿语的外貌和名字在林徽真的面前走了一遭,坑了他和季芜修一把而已。 说起这个坑…… 林徽真不禁沉吟片刻。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坑。 虽然幻境里面有坑,但林徽真心智坚定,并没有被那些灌输的记忆所动,不为夏柳惜那张与季芜修一模一样的脸蛋所惑,不为那妻妾成群的所谓齐人之福而动摇,非但没有闹出什么人间惨剧,反而加速了他对季芜修的攻略。 他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就像是坐上了开了最高档速度的飞舟一样,想想倒是心头火热。 就这一点上,大概能够算是收获吧。 只不过,那女人搞出来的事情着实无礼,她固然没有与他为敌之心,但举止中不见得有多少尊重,反而透着一股观察之意。她自称是他的下属,但林徽真毫无印象,这几乎不可能。 再者,单论修为,林徽真自己都不见得是那个女人的对手,说是属下,未免有些奇怪。总不能还像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回,他那想一出是一出的哥夫出手把那个女人给打跪了,又搞出某个势力要奉他为主吧? 想到这个可能的林徽真面上微僵,应该……不可能吧。 杨哥不是说跟他哥去度蜜月了吗?他应该没有那么闲,又搞这种事情出来吧? 在心中虽然用上了怀疑的语气,但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到了这个可能上。 不不不! 林徽真用力地摇了摇头,未必是杨哥弄出来的,别瞎想。 正魔两道的事务已经够烦人的了,有他哥在,他杨哥不可能那么残忍。 虽然努力安慰了自己一通,但林徽真心里仍有些发慌。 好在他听到了季芜修的声音。 “尊上……”季芜修轻声唤着林徽真。 林徽真定了定神,开口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思无益。” 要不然怎么办,虽然那个女人自称属下,但林徽真和季芜修根本不认识她,她又没有留下一些情报,想找人都没有地方。 季芜修神情微凝地点了点头,虽然眼下没有报仇的机会,但那个女人坑他的事情,无论是莫名答应直播之行的事情还是幻境里让人牙疼的设定,他都记住了。 魔修报仇,只要不死,总有机会。 林徽真挥手将昆仑镜和崆峒印的金龙都收了起来,季芜修则低头看了一眼楼梯废墟旁生死不知的唐裕鸿。 他们没有对唐裕鸿施救的意思,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唐裕鸿这一身伤来自于这栋凶宅里的鬼魂,终日打雀,总得有被雀儿啄了眼睛的心理准备,而且这人行事,着实称不上正派,即使季芜修这个魔修看着也不顺眼。再者,他的伤势虽然瞧着重,但并不致命,最多痊愈后会有一些后遗症,权作教训。 两人转过身,正对上四双亮晶晶的眼睛。 “大师!” “天师!” “大佬求罩啊啊啊啊!” 吉祥如意四人连滚带爬地向林徽真和季芜修奔来,争相表达自己对两人的景仰之情,几乎忘记了他们刚才有多积极踊跃地想要逃离这栋房子。 四人鬼哭狼嚎着,刚扑到林徽真和季芜修面前,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砰地一声,却是四人刚才奋力撞了不知多少下的大门向着众人方向,轰然倒下。 四人目瞪口呆地扭头看着这一幕,说不出一个字来。 要不是他们刚才爬起来冲向两位大师,这门砸下来一准儿得将他们四人拍个正着,不死也得重伤。 轰然倒下的大门外站着三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白领的模样,但他们手中却捏着符,提着木剑,握着铃铛,摆开的架势仿佛他们穿的不是西装而是道袍,乍看上去简直像是窜了场的演员一样。 在看到宅邸的大门整个儿向里面倒下的时候,那三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满是懵逼。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扇倒下的大门,片刻后,其中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瞪着眼睛看向此时还保持着右腿高抬的青年。 青年讪讪地放下腿,别看他,他也很惊讶的好吗。 也不怪他们如此,任谁在这鬼宅外忙活了大半宿,十八般武艺齐上也没有撼动这鬼宅大门分毫,最后这一行中的小年轻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一脚踹上去反而将门给踹倒,紧接着笼罩在鬼宅周围的阴气就此散去,他们也会露出这种怀疑一下人生。几乎保持不住道协天师世外高人一般的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胆战心惊的主角# 林徽真: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应该,不会吧?哈,哈哈,都去度蜜月了,应该不会想起我这个电灯泡吧…… 第86章 晋江独家 待得三人看到站在大厅中央的林徽真和季芜修,其中一个长着一撇小胡子的年轻人脱口惊呼道:“林先生?季先生?您二位原来在此啊。” 语气里完全没有意外相遇的惊喜, 只有班门弄斧惨遭发现时的尴尬。 季芜修目光微闪, 他微微侧头, 对林徽真传音道:【是道协北三省分部的天师。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是四品授箓天师杜睿安, 分部长老, 杜家人。拿着铃铛的小胡子名叫高鹤闻,六品授箓天师, 其母为杜家分家之女,算是半个杜家人。踹门的小子名叫杜子铭, 八品授箓天师,是杜睿安的子侄。】 这三人, 看过道协内部成员资料的季芜修一个不落,全部认得。 季芜修认识这三人, 这三人也认识林徽真和季芜修。道协这两年没少跟季芜修手底下的势力打交道, 对这个强大的猫妖讳忌莫深。而林徽真作为猫妖的主人, 修为看着浅, 但手段却不浅, 再加上季芜修的态度,直接让道协将其列为头号人物, 万不能得罪的存在。 尤其是道协北方分部的天师,因为活动范围在北三省, 未免他们在任务期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林徽真和季芜修的照片是恨不能贴在每一个人的记事本上,做重点标记。 杜子铭和高鹤闻干巴巴地向林徽真和季芜修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处理鬼宅的事情。倒不是他们要清理这栋鬼宅里面游荡着的冤魂厉鬼,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即使是道协,他们也无法管遍全天下的鬼宅凶地。 再者,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试图处理过槐树街18号凶宅,只是道行上不是这群厉鬼的对手,没有成功罢了。 杜子铭一道符咒下去,暂时止住了唐裕鸿身上的血,再拔除体内的阴毒,往医院一送。 高鹤闻则摸了摸嘴唇上方的小胡子,冲吉祥如意这四个经历了一些风雨仍然嫩得很的小年轻温和一笑。 为了青少年的健康世界观,为了华国社会的和谐安定,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烂进肚子里。 三人中的长者杜睿安则走到林徽真和季芜修的面前,态度谦和地将他们三人会来此的原委讲述一番。 说到底,还是唐裕鸿的直播搞出来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在林徽真悄然打开了唐裕鸿身上伪装成扣子模样的摄像头后,唐裕鸿在某站的直播间就开启了。不管是冲着唐裕鸿一贯的凶宅探险噱头还是萌宠主播的加盟所带来的猫咪粉,唐裕鸿的直播间那叫一个人气十足,分分钟被顶上了某站的首页。 然后众人就见鬼了。 吉祥如意四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完全没有探险的心思。林徽真抱着当时还是黑猫状态的季芜修施施然跟了上去,准备将他们四个倒霉蛋打晕了,找个地方塞进去,然后再跟唐裕鸿算算账。 只不过,幕后黑手那一手空间扭曲,吉祥如意四人是无比幸运地被林徽真扔进玉阆仙府里晕着,但他和季芜修却被卷入了幻境中。 那么,一心以为眼前女鬼只是某个特效组搞出来毁容妆,还想跟她背后特效组合作,狠狠吓唬同行的几个倒霉蛋,尤其是萌宠主播林修,试图拿直播礼物和打赏分成做酬劳的唐裕鸿呢? 直播间的观众们不敢相信,那个ID名为【夜半鬼敲门】的主播竟然是这么一个面目可憎的混蛋,一时间各种唾骂的弹幕狠狠将直播间淹没。 不过很快,唐裕鸿就自食恶果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唐裕鸿这一次就遇上了硬茬子。 别看那个毁容女鬼瞧着似乎挺和气,但她对唐裕鸿的态度就跟逗一只小猫小狗似的。再有那个明显不好惹的管家,还有潜伏在黑暗中的无数鬼影,哪怕那个幻境卷走了夏柳惜、方程文和苏浩斌这些厉鬼中的大佬,别忘了这栋房子被转手六次,每一次都是满门俱灭,那些死相惨烈的恶鬼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虽然略有些顾忌没有直接弄死人,但折腾起唐裕鸿来,却是半点没有手软。 唐裕鸿无神论的坚定思想就在鬼怪们露出凶恶本相后彻底崩塌,他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刚被吓昏过去的妹妹唐卿语,将人往地板上一丢,一个人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唐裕鸿被鬼怪各种围追堵截的戏码,尽是一片冷笑。 因为之前唐裕鸿的嘴贱,一开始被鬼怪出场吓了一跳的观众们反倒坚定了无神论的思想,认定唐裕鸿搞这么一出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小心开了直播,所以现在卖惨虐粉,试图挽回在大众眼中的形象。 呸!当他们不懂得什么叫“狼来了”吗。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无耻的主播,他们没有砸砖头,纯属是因为某站直播间不支持这一项活动。 观众们守在直播间对唐裕鸿冷嘲热讽,这个说他演技太差,那个考究鬼宅布置,总是,观众们总是能够找到嘲弄唐裕鸿的话题,恨不能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刻上对这个主播作假行为的厌恶鄙夷。 直到唐裕鸿被某个房间里掉下来的吊灯砸了个正着,头破血流,鲜血淋漓,直播间一边倒的讨伐弹幕这才有了些许变化。 比如,虽说这个主播很无耻,但这个特效组的道具倒是挺逼真的,这个主播嚎得还真卖力,嗓子都快喊破了吧。 而在唐裕鸿被某个热衷刑虐的恶鬼抓住,狞笑着将他的手指一点点掰断的时候,终于有观众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说这个特效组下面的毁容妆有多真实,但唐裕鸿遭受到了的袭击,似乎不像是假的。 这要是万一,那个特效组不是普通的特效组,而是故意伪装成特效组搞虐杀的变态组织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前段时间就有新闻报道,有变态杀人犯利用某地凶宅传说来害人,不少人因此遇害。 虽然仍有些怀疑唐裕鸿造假,但这样血腥暴力的画面,很少有观众能够乐在其中。大部分观众不断发弹幕,表示主播演过头了,这种直播一点也不有趣。他们不想看他鬼哭狼嚎,只想看萌萌哒的无白大人。 但有一部分观众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万一那个特效组真的不怀好意,这个主播虽然贱得要命,但总归是一条人命。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白大大和它的主人呢?刚才那四个年轻人呢? 一直都没有再录到他们的情况,别是他们出事了吧。 当即就有热心网友想要报警,但他们不知道主播如今正身在哪个城市。琢磨了一下,他们就向网站的管理员发私信,希望网站能够利用用户账号来定位唐裕鸿现在的位置。 网站管理员当然拒绝了这个要求。 没凭没据,网站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网友主观上的怀疑就泄露唐裕鸿的上线地点,主播没有隐私权的吗。 气急了的网友选择直接报警。 热心网友所在地的警方进到直播间里,看到了唐裕鸿的直播,也担心他是真出事。于是,警方就跟网站交涉了一下。有警方出面,网站很痛快地给出了唐裕鸿的坐标。 于是,J省常青市的警方就被惊动了。 槐树街18号宅邸是常青市的四大凶宅之首,二十多年前轰动常青市的灭门大案就发生在槐树街18号。即使大部分人不信鬼神,也觉得槐树街18号凶宅邪得很,当地人是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抄近路走槐树街,更何况还是到那栋凶宅里面找死。 警局上层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社会隐藏真相,他们虽然也出了警,但他们没忘记到道协北方分部求助。 值得一提的是,道协北方分部的所在地,正是常青市。 鬼宅与道协分部同在一个城市,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仿佛想要追问一下道协为什么不派天师处理了槐树街18号的鬼宅。但事实却是,这栋凶宅早在半个多世纪之前就成了气候,内里的凶煞之气不比聚阴凶地差多少。 再者,人有人道,鬼有鬼途,纵是有冤魂厉鬼眷恋人间不去,天师能管得了多少。只要这些恶鬼没有离开这栋凶宅到处害人,道协更愿意与他们相安无事。 当年有人想要低价买下这种宅邸,不是没有天师出面相劝,只是,卖家急着出手,买家执迷不悟,天师也不能阻止这么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 如今有人找死进到凶宅里面,既然报警还求助到了道协,便是不得不救。 因为春节年假的缘故,道协天师也要回家过年祭祖,今年留守分部的天师以四品授箓天师杜睿安为首,他在分部的地位与修为仅次于分会长陆道臻。他固然对付不了这栋凶宅里面的游魂厉鬼,但趁其不备抢下里面的活人并逃走,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只是,杜睿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带着人在槐树街18号宅邸外折腾了大半宿,愣是没能突破这栋凶宅外的鬼气。眼见着天光破晓,里面的恶鬼们玩了一整夜的活人怕也是玩腻了,昨晚进到里面探险众人生还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当然,这些都出自于他们的猜测。 谁叫直播间那边在常青市警方出动后不久就掉线了。 不是“特效组”发现了唐裕鸿正在开着直播,而是他们在猫捉老鼠似的折腾唐裕鸿的时候,那个扣子形针孔摄像头掉在了地上,被唐裕鸿不小心踩了一脚,摄像头被踩碎,直播就此中断。 久攻不下,从小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的杜子铭怒气上头,冲着凶宅的大门就一脚踹去,用了十分力。 没有人觉得杜子铭这一脚能够踹开凶宅的大门,但偏偏他这一脚下去,凶宅的大门不止开了,整个门板还被他给踹倒下了。即使杜睿安自恃见过大风大浪,这会儿看向侄子的目光也有些发直。 好在他们很快注意到了宅子里面的林徽真和季芜修,得嘞,原因找到了。 一定是这两位制住了凶宅里面的恶鬼,破开了聚集在此处的阴气,杜子铭那一脚才踹倒了门。 虽然这猜测略有些出入,倒也不算是猜错。 道协处理此类事故一向有着自己的流程,林徽真索性将事情交给杜睿安他们,由着他们出手润色这一次的事故。 他们本来就对凶宅探险没有兴趣,若不是卤蛋被坑了一把,林徽真和季芜修也不会站在这里。 如今唐裕鸿自食恶果,这伤势即使得到了及时治疗也会留下一些后遗症。经此一事,他应该不再敢用凶宅做噱头,拍那种视频了。虽然唐裕鸿惹人厌烦,但蛊惑卤蛋的人既然不是他,来到凶宅后他和林徽真那点过节,林徽真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走出槐树街18号宅邸的时候,林徽真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 二楼的窗户后,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的唇边带笑,白皙的手指把玩着垂落的窗帘,正是当初吉祥两人讲述民国故事时那个坐在楼梯扶手上的美艳女鬼。 片刻后,方程文的鬼魂显现,他一手搭在了女鬼的腰肢上,凝视着她的目光里满是眷恋与深情。 女鬼回眸看向方程文,慢慢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方程文如此态度,不难猜出那个女鬼的真正身份。显然,这样一张美艳妖娆的脸蛋才是夏柳惜真正的模样。 不及他家阿修好看。 林徽真目光下移,看向那个站在庭院中仰着头看向二楼窗户的漆黑人形,虽然五官已经有些扭曲,但依稀能够看出他生前的五官轮廓。而这个永远无法进入到宅邸里,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夏柳惜与方程文的鬼魂相守的厉鬼,才是真正的苏浩斌。 林徽真经历的那三个幻境,初始的设定与剧情明显是属于如今仍纠缠不休不得解脱的苏浩斌与夏柳惜。只不过,因为林徽真在取代苏浩斌后,他本身与苏浩斌截然不同的性格与态度影响了幻境的发展,这才令每一个幻境的走向变得风格诡异起来。 当然,苏浩斌的记忆其实也影响到了他,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霸道。 比如,第一个幻境里抓住顶着猫耳的季芜修,要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咳咳咳,低调,低调。 说起来,第二个幻境里,季芜修还一身嫁衣,跟他成亲拜了天地呢。虽然房没有洞成……嗯……洞房…… 想到了洞房这个严峻却十分旖旎的话题,林徽真的耳尖微微烫了起来。他看了一旁的季芜修一眼,伸手握住了季芜修的手。 季芜修没有拒绝。 片刻后,林徽真却自己松开了手,五指顺着季芜修的指缝间插了进去,轻轻扣住了季芜修的手掌。 季芜修抿紧了嘴唇,他扭过头,却是慢慢地曲起手指,指腹贴住了林徽真的手背。 林徽真:神清气爽。 林徽真抬手一抛,须臾间飞舟显形,两人身形化光进入飞舟之中,转眼就消失在了槐树街18号宅邸的大门前。 半分钟后,林徽真和季芜修突兀出现在云城市桃源小区某号楼外。 回家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 换好了居家衣物,季芜修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走出书房,口中道:“早上吃什么?” 季芜修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仿佛他向林徽真询问的不是早餐内容,而是有关世界安危的大事。 林徽真眨了眨眼睛,在季芜修低头挽着袖子从他身前走过的时候,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人往怀里拢来。 季芜修一时不察,被林徽真带着往他的怀里走了两步。他看了看那条揽在腰上的手臂,抬头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的表情是与季芜修如出一辙的严肃认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地道:“吃你。” 季芜修:“……”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徽真神情肃穆,隔着薄薄的衣物,他的手掌紧紧贴在季芜修的后腰,掌心下温热而流畅的肌理让他有些想入非非,但他的声音保持了相当的冷静,道:“男欢男爱才是人生大事,其他诸事皆可往后推一推。” 季芜修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类似于惊讶或是害羞的表情。那双深碧色的眼眸避也不避地看向林徽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林徽真看得清楚,眼前的季芜修看似无比冷静,不为林徽真的话所动,但黑发间那两只白玉似的耳朵却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那绯红艳丽的色泽片刻后就蔓延到了修长的颈项上,没有被衣物遮挡的皮肤都变得红彤彤的,暴露了季芜修心中的不平静。 然而都这样了,季芜修还能够一脸冷静地推了推林徽真的肩膀,道:“你就不怕我突然变成猫的样子?” 季芜修因为元神寄居在这具黑猫瓷偶中的缘故,只能够保持五个小时的人形之间,至少十个小时后再利用猫薄荷变回人身。虽然在那些幻境中,季芜修的身体没有受到时间的制约,一直保持着人形的状态。 这或许可以用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可等同来解释,但季芜修记得清楚,昨晚将近六点,林徽真和他同时被幻境卷入的时候,他的身体从猫形变回了人形,然后一直保持到现在。 不算幻境里的时间,只算现实的时间,他如此模样已经保持了十二个多小时。 可以说,现在的季芜修随时可能变回猫。 这要是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变回猫…… 季芜修睨向林徽真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林徽真:“……” 不得不说,季芜修戳到了点子上。 林徽真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以着非常科学可观的语气道:“修真界里不乏使用分神寄灵之法体验世情的修士,在你身上出现的后遗症,闻所未闻,应该是元神进入这具寄身时出了些岔子。如今既然保持了十多个小时的人身,想来你身上出现的问题正在好转。再者,你每次转变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异状,我会多多留意一下的。” 林徽真的态度与语气,可以说非常认真严谨了。 季芜修:“……” 林徽真凝视着季芜修深碧色的眼眸,慢慢地道:“你与我之间,确实不必急在这一时。但是,一日不真正确立了关系,我就不放心。” 万一给季芜修一点时间,考虑考虑,突然就后悔了怎么办。 君不见第一个幻境里,他和季芜修都互撸了,季芜修在第二个幻境里还试图撇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明明第二个幻境一开头就是他们的婚礼,连合卺酒都喝了。 季芜修的目光漂移了一下,然后他强行转移话题,突然道:“屋里的温度有些高。今年的供热太好,室内温度都有28℃了吧。” 林徽真:“……” 林徽真很佩服自己,明明两人的修为已经不惧人间寒暑,他竟然还能够顺着季芜修的话继续聊下去。他没有松开揽住季芜修腰肢的手臂,而是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开窗户放放气?” “有道理。”季芜修深沉脸点头,手一挥,隔空挥开了厨房的窗户。 冷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涌入了房间里,为这个温暖的两室一厅里注入了一丝清凉,不,冰冷。 虽然室内的温度降下去了,但两人间的温度并没有降下去。他们沉默地凝视着彼此,片刻后,季芜修偏开头,亲口将自己拐歪了的话题给正了回来,道:“那就来吧。” 语气轻松,仿佛自己答应的不是什么生命的大和谐,只是坐在桌边手谈一局小酌几杯而已。 都是三四百岁的人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尊上说得暧昧,但事实上,不就是双修吗。虽然有些过于亲密,但真元融合,于双方修为都是有益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季芜修一脸镇定。 林徽真顿时就笑了起来,他抬起季芜修的下颌,嘴唇慢慢地贴在了季芜修微凉的嘴唇上,两人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 比起幻境里将季芜修按在床上肆意亲吻,差点将他亲断气的林徽真,眼前这个林徽真果然温和而内敛,纯情得一塌糊涂。 季芜修心中稍安,之前林徽真果然是受到了苏浩斌记忆的影响,现在他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记忆和性情,而他也找回了自己的修为和体质,他一定不会像是幻境里那样被压制得那么惨。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据理力争的主角# 林徽真:早饭吃你吃你吃你~不吃别的就吃你就要吃你~~ 季芜修:……是不是太快了? 林徽真:QAQ不早早吃了你万一反悔了怎么办! 季芜修:说的好像吃了就不能反悔似的= = 林徽真:吃过还能不认,好渣!!! 第87章 晋江独家 肉身的欢愉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被一些修士所摒弃的, 双修也并不需要肉身的交合,真元融合就够了。 当然,季芜修体谅林徽真的年轻气盛,毕竟,林徽真现在身体的年龄才十八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年轻的身体有冲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季芜修相当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并顺着林徽真的力道慢慢倒退着进到卧室里,躺倒在床上。 道理他都懂,就是他躺在林徽真的身下,看着那个撑着手臂凝视着他的男人, 季芜修面上完美的淡定表情还是不小心破碎了一角。 玄真尊者在天璟大世界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还有男色, 清心寡欲苦修士, 没有什么花花手段。跟林徽真住在一起的这两年里也足够让季芜修近距离了解林徽真这个人。即使发生点亲密的事情,他也不必担心玄真尊者将他当做炉鼎给采补了。 所以, 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季芜修咽了咽口水,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 还是那句话,道理他都懂,就是实践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心慌。 嘴唇仅是相贴片刻就克制地分开, 林徽真看着身下强作镇定的季芜修,眨了一下眼睛,决定找个话题聊一聊,放松一下。 再者, 有些问题,林徽真好奇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问。正好现在这情况能跟那个问题搭上边,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于是,林徽真一手撑在季芜修的枕边,一手摩挲着季芜修身上衬衫的纽扣,没有急着解开,而是在床上问了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 “阿修,你当年修炼的时候,为什么专挑室男下手?” 这个问题,林徽真真的是好奇很久了。 血河派作为邪魔道的势力,门下传承的功法自透着邪诡,之所以名为血河派,就是因为他们的修行离不开鲜血。 修士蕴含着真元的鲜血为佳,妖兽需要提纯的妖血次之,然后才是普通人的鲜血。 正道修士排斥魔道魔修,除了三观不合以外,魔修功法所带来的危害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比如尸傀派,修士修炼多年的躯体是炼制傀儡的上好材料。比如幽冥渊,以修士元神炼制鬼王事半功倍。比如百花宫,利用美色诱人双修,利用功法之便榨干对方一身真元。再有以血修炼的血河派,正道修士简直就是这群魔修的狩猎场,正道诸门看得惯魔道就怪了。 根据林徽真的调查,与其说血河派是拿鲜血来修炼,不如说是以鲜血来缓解功法进境时的弊端,勉强算得上是缓解药物。有些血河派弟子修为低没得挑,有鲜血用就不错了。但有的修为高些,选择一多就会变得很挑剔。 有的血河派魔修挑性别,有的血河派魔修挑灵根,有的血河派魔修挑修为,而当时还是血河派圣子的季芜修不仅挑性别,还挑……属性。 不过说句心里话,又不是采补双修,修士有没有元阳,是不是室男,他们体内流着的鲜血能有什么分别? 是口感好还是蕴含的真元多? 林徽真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季芜修喜欢男人,还是那种正道出身没跟人发生过关系的男修,他的这个偏好还能够勉强找出解释的理由。但问题是,他不是,修行数百年依旧保持着元阳之身的季芜修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幸亏季芜修一直没有动心动欲,不然,天知道一直暗暗观望着季芜修的林徽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徽真一直以来的冷静态度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建立在季芜修也是孤身一人的基础上。 不管怎么说,一想到季芜修当年在一众正道男修中,挑选修为跟他差不多还保持着元阳之身的年轻修士,向他下战书死斗,赢走那些男修的性命与鲜血,即使林徽真知道季芜修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绝对没有多做些别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泛酸。 能被季芜修看上的男修,定然有着他的出众之处。 万一,他是说万一,季芜修内心里对室男这个群体抱有某些念头,再过几个小时就摆脱室男之身的林徽真觉得自己跟季芜修的关系岌岌可危。 季芜修下颌微抬,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和精致的喉结。他抬眸看向林徽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你想知道?” 林徽真沉默地点头。 这个疑问,他已经揣了三百多年了。 “原因很简单啊。”季芜修歪了歪头,深碧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点调皮。他当然知道自己当年专盯着室男下战书的行为有多奇葩,引来了多少明里暗里的猜测,只是他一直不屑理会那些猜疑罢了。 林徽真屏气凝神。 “因为那些男修没有爱侣。” 季芜修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当年针对正道室男修士的原因。 林徽真:“……啊?” 季芜修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解释道:“他们没有爱侣,在他们死后,会为他们难过的唯有师门兄弟,不会有女人为他的死而心碎。我总归是魔修,既然要针对正道修士,那样的人正好。”顿了一下,季芜修神情平淡,“我向他们下战书,他们自然有拒绝的权力,但他们没有。生死决斗,我赢了,他们输了,赔了命,如此而已。” 比起其他魔修惯用阴毒手段来暗算偷袭,似季芜修这样正正经经地下战书邀斗的魔修罕见得很。只不过,这并不足以掩盖他针对室男的原因有多奇葩。 季芜修神情坦然,其实正道调查出来的消息并不算完全。他在挑人的时候,除了没有爱侣以外,那些人其实还没有母亲。至于会不会有男人为他们的死心碎,与他何干。对了,那些师娘师姐师妹倾慕女修等等,都不在季芜修的考虑范围内。 听了季芜修的解释,林徽真只想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单身狗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地针对! 虽然倒在季芜修手下的单身狗,大多是没有认清自己实力的单身狗,但林徽真还是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季芜修抬起手,指尖轻轻挠着林徽真的下颌,这动作特别像是林徽真有事没事挠卤蛋下颌的模样。 “如何,这个解释满意吗?” “满意。”林徽真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季芜修那根作乱的手指。他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季芜修的指尖,在季芜修绷着脸红着耳抽回自己的手指后,他慢慢与季芜修额头相抵,棕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进季芜修宛如碧玉的眼眸。 林徽真的声音略带沙哑,低声道:“既然不是喜欢室男,那我的第二方案就可以放弃了。” “第二……方案?” 林徽真倾过身,顺着季芜修的下颌吻了下去。 “就是暂时保持室男之身,只与你真元双修。”林徽真的眼眸里带上了跃跃欲试,轻轻咬着季芜修的喉结,喃喃道:“当然,我更想试试灵肉同时结合。” 季芜修抬手抱住了林徽真的肩膀,不甘示弱地道:“好啊。” 来就来,谁怕谁。 林徽真亲吻着季芜修颈项的动作一顿。 总算脱离了那种磨人感觉的季芜修松了口气,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他放心得太早了。 因为下一刻,他的嘴唇被林徽真含住,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林徽真夺走了所有的呼吸。 季芜修被林徽真按在床上,近乎放肆地亲吻着,往日里收敛得好好的侵略性此刻近乎无所顾忌地释放出来。这是他喜欢了三百多年的人,他既想将他拢在怀里珍惜爱护,也想要放肆地占有。 等林徽真终于觉得暂时亲够本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季芜修嘴唇红肿,神情茫然,深碧色的眼眸水润润的,明显被林徽真给亲懵了,只顾大口喘气,都忘记了用鼻子呼吸。 更别说亲吻的时候,林徽真的手没闲着,将季芜修身上的衣服扒下了大半。 林徽真咽了咽口水。 卧室房间的窗帘,悄然合拢,遮挡住了逐渐明亮的光线。 虽然林徽真想要肉身与元神的双修同时进行,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第一轮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压根没有想起双修。 好在第二轮开始的时候,林徽真总算想起了这一茬。 只是,想起了这一茬,林徽真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让他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定了定神,与季芜修额头相抵。 可以试试元神双修。 季芜修:“!!!” 季芜修下意识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林徽真。 林徽真的灵识轻手轻脚地进到季芜修的识海之中,整个过程无比顺利,没有受到一点阻碍。 这样的情况直接反映了季芜修对林徽真的信任程度,这种全然的交付顿时让林徽真的灵识真实地透露出愉悦的情绪来,对于之后的元神双修更加迫不及待起来。 然而,一进到季芜修的识海里,看到了季芜修目前的识海状态时,林徽真那点旖旎心思直接就被吓没了。 “怎么会这样?!” 林徽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广阔而荒芜的精神世界,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水源,灰败的天空。识海的状态能够直接反馈出修士的元神状态,季芜修识海的情况,分明是受了重伤! 重伤…… 电光火石之间,林徽真陡然想起了分神寄灵之法的弊端。 难道是因为季芜修的元神脱离本体太久,伤到了? 可是两年也算久吗? 就在这时,林徽真感受到了季芜修的灵识传递过来的情绪。 “不是因为分神寄灵之法。”季芜修的情绪平淡,浑不在意,“只是之前的旧伤。小伤而已,不过,元神双修暂时还是别做了。” 即使季芜修相信林徽真,识海对林徽真不设防,但这种仿佛扒光了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被对方细细观察的感觉,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 说着,季芜修的灵识推了推林徽真的灵识,那意思,快从他识海里出去。 林徽真目光一利,二话不说,直接用自己的灵识卷住了季芜修的灵识,拿醇正温和的元神力量温养着对方干涸颓败的元神。 现实世界里,与林徽真额头相抵的季芜修蓦地瞪大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一串串地自眼角淌落。身体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浸在泪水中的碧色眼眸更是已经失去了焦距。 林徽真紧紧地将季芜修抱在怀里,无论季芜修如何挣扎,指甲在林徽真的后背上勾画出一道道红痕,林徽真也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紧手臂,循着两人建立起来的链接,将自己即使之前渡劫失败却没有伤到半点的元神之力传递过去。 元神受损是比身体受创更为麻烦而难缠的伤势,不仅是因为天璟大世界中少有能够蕴养元神的仙草灵药,更是因为几乎没有几个人敢放心地将元神暴露在他人面前,无论是亲友还是爱侣。 元神双修是比肉体双修更为高端,要求也严苛的双修方式。 林徽真其实没有打算来这一手的,毕竟太快了,总得循序渐进不是?只是,不小心发现自己的准备不充分,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拿元神双修做弥补。 而季芜修,他之前固然没有拒绝林徽真的元神双修,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林徽真的灵识能够那么顺利地进入到他的识海里,见到了他元神的真实情况。更没有想到,看到了如此颓败破损的元神,林徽真竟然没有放弃元神交融,还主动让他的元神采补自己的元神。 ……不,这根本就不算是采补,因为避无可避的是季芜修,林徽真这是分明拿元神之力往他的元神里面灌。 季芜修本以为刚才身体上的缠绵已经够刺激人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刚才那点只是开胃小菜。 季芜修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淌落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林徽真爱怜地亲了亲季芜修的唇角,但没有放过季芜修的意思。 元神上的旧伤一看就有了不少年头,蕴养不易,得多做几次,用双修这种和风细雨的方式多多温养治疗才是。 切不可讳疾忌医。 —— 林徽真的“治疗”,从白天持续到晚上。 客串了一把医修的林徽真时刻紧盯季芜修的状态,一有昏厥的迹象立马停止,给他时间缓一缓然后再继续。直到暮色降临,林徽真觉得第一阶段的治疗可以圆满结束了,林徽真的元神才放开季芜修的元神,结束本阶段的治疗。 林徽真做了三百多年的室男,第一次有些激动也是难免的。 他心虚地看着闭着眼睛直接昏睡过去的季芜修,还有他身上的绯红的痕迹,他定了定神,道门清心咒和佛门心经都念叨窜了。 林徽真抱起季芜修,直接进到玉阆仙府中。山下的灵泉水此时正冒着腾腾热气,这是林徽真在与季芜修缠绵到一半时才艰难想起来的后续工作。幸亏玉阆仙府与林徽真心神相系,分出一个念头,火属性的玉髓就被扔进了这灵泉水中,直接将这灵泉变成温泉。 林徽真耳根微红,小心翼翼地用灵泉水给季芜修擦洗身体。 在灵泉的温养下,季芜修身上的痕迹很快淡去,而季芜修眼睫微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碧色的眼眸依旧带着点红,这将近九个小时的时间里,季芜修不得已,哭得有点多。 季芜修看向近在咫尺的林徽真,昏睡前的记忆复苏。他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道:“尊、上!您可真是……精力十足啊。”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泰然自若地道:“那有你的功劳。” 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美人,还顺势在床上订下了婚约,林徽真心情大好,对季芜修时不时咬牙切齿的“尊上”非但不排斥,反而觉得有点刺激。 有那么一点像是职场潜规则下属什么的,咳,有点无耻。 被论功的季芜修咬牙,觉得以前的自己瞎了眼,竟然会觉得玄真尊者温和内敛强大宽容。这分明就是一匹狼,对着自己狼吞虎咽,他的腰都快被折腾折了。 季芜修从来没有想到,双修竟然是这么费体力的事情。即使他现在的身体修为都恢复到了金丹期,竟能够感觉到那种……全身骨骼被拆了一遍,手脚四肢都不属于自己,软绵绵提不上半点力气的酸麻。 这简直匪夷所思。 季芜修不禁怀疑起人生来。 究竟是他太弱了,还是其他沉迷床笫之事的男女太强了? 好歹已经恢复了金丹修为,捏碎个把妖怪脑袋都轻轻松松,总不至于在双修上逊色林徽真那么多吧? 季芜修认认真真地开始检讨自己,试图找出自己在双修上的短板。很快,他就想起自己之前元神受损的事情。 季芜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起之前差点将他刺激懵了的元神交融,他不禁看向一旁的林徽真,低声道:“之前的事情,多谢你。” 林徽真:“???” 他之前不是因为做得太狠被季芜修给声讨了吗?别看林徽真应答得坦然不要脸,实际上,他是准备在季芜修再抗议的时候,顺势服个软,以免自己的床上福利被削减,刚开荤就被迫禁欲。 但林徽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季芜修沉默片刻,一脸纠结又懊恼,说出来的竟然是对他的感谢。 感谢什么? ……嗯,刚才在床上,他那么卖力,的确值得嘉奖。 一想到刚才的缠绵,再看看怀里的季芜修,林徽真有些蠢蠢欲动。 憋了三百多年,从来只靠清心咒和心经将那点旖旎心思往下压的处男,刚刚开荤,对着朝思暮想的美人食髓知味,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林徽真几乎是有些雀跃地道:“不客气。”手臂一伸,将人往怀里一揽,“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季芜修愣了一下,旋即注意到两人目前的状态,顿时就涨红了脸,有些羞恼地道:“我不是……就是……我刚才说的是元神!” 他撑着两条软绵绵的长腿,想要从林徽真的身上爬起来。但腿上使不出力气来,季芜修差点栽进水里,还是林徽真眼疾手快,将人又拢回了怀里,还在季芜修试图挣扎的时候抬手,若无其事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我已经是道侣了。”顿了一下,林徽真飞快补充道,“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来一个小型的合籍大典,确定一下名分,等回天璟大世界后再补办一个大的。” “我没有害羞!”季芜修咬着牙,哑着嗓子,恶狠狠地道,却是下意识避开林徽真提及的合籍大典。 季芜修倒不是吃过不认,只是,刚上床就讨论婚礼的事情,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林徽真瞟了一眼季芜修泛红的皮肤,行行行,没害羞,身体会发红是温泉水太热的缘故。见季芜修暗自气恼,林徽真还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至于季芜修回避的合籍之事,林徽真记在心里,并不准备姑息。 吃过不认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 季芜修板着脸将注意力扭回到他刚才想起的正事上,解释道:“元神之事,是我没有事先告知你,非但没有双修,反而让你耗损了……” “停。”林徽真抬手捂住了季芜修的嘴,林徽真看向季芜修微微瞪大的深碧色凤眸,沉声道:“你我是道侣,这不过是小事,不必计较得那么清楚。” 季芜修顺势将林徽真的手扒下,冷静地道:“既然是道侣,这种采补就更加不可取。以你元神的修为,元神交融所带来的效用微乎其微,采补则耗费本身,完全没有必要。” 林徽真的元神是渡劫后期巅峰之境,如今身体的修为已经到了出窍期。玄真尊者在修炼上的天赋,无人能够质疑。反观季芜修,之前林徽真邀请季芜修的时候,季芜修脑袋发懵,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合体期修士,就答应了下来。 也是林徽真第一次有点激动,完全忘记了双修的事情。 事实上,林徽真和季芜修虽然想着双修,但他们两个连个双修功法都不知道,真元运转路线一窍不通,怎么双修! 当时林徽真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立刻想到了元神双修上。 元神双修与身体真元双修不同。 元神双修完全能够凭借本能,而在发现季芜修元神受损,林徽真用自己元神将其包裹蕴养自是理所当然,却是让季芜修间接达成了采补。 双修和采补的区别,季芜修还是能分清楚的。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怎么能因为道侣的关系就肆意汲取对方的修为真元。 季芜修抿紧嘴唇,这么多年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唯一算是见识过的几桩亲密关系还是个失败案例,季芜修完全不知道应该拿出怎样的态度对待新上任的道侣。 还不如之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呢,起码季芜修保持了三百年的时间,有足够的经验。 第88章 晋江独家 静默片刻, 季芜修用着慎重的语气道:“我给你写个欠条吧。” 林徽真:“………………” 林徽真无言地看向季芜修, 发现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还在解释道:“以后让你采补回……唔!” 季芜修的话还没有说完, 林徽真未免他再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 抬手就按住了季芜修的后颈,吻了过去。 在季芜修的眼泪又一次被林徽真给逼出来的时候,季芜修用力地抱紧林徽真的肩膀,偏过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胛处。 他后悔了。 他真是疯了才对玄真尊者萌生好感,这些好感要命啊。 林徽真抚摸着季芜修的脊背,由着他咬住自己的肩膀, 那点力度,连点油皮都没有咬破。他侧过头, 在季芜修的耳边幽幽开口道:“写欠条?阿修,宝贝,你还真敢想啊。” 待得云销雨霁,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季芜修靠在林徽真的怀里,都顾不上他之前是怎样欺负他的事情, 只顾喘息着,眼睛半睁不睁。 他要累死了,真的要累死了。当让人无奈的是, 身体很累,但精神倒是不错,一点也不困。 林徽真撩着水, 慢条斯理地给季芜修做清理,口中不忘问道:“你元神上的旧伤是怎么来的?” 这三百年来,不管季芜修是身在血河派还是在战场上,林徽真不说对季芜修的行踪十分了解,但他在战斗后有没有受伤,伤势如何,借着两道尊者的身份,林徽真掌握得还算清楚。 虽然元神受伤,不深入识海难以发觉。但季芜修这些年受的伤,有多少可能伤及元神,林徽真一清二楚。 元神受伤难愈,天璟大世界罕有蕴养元神的仙草丹药,但同时,元神有肉身的保护,且攻击能够直接落在元神上的法门太少,已知的法门修炼困难还有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妖族倒是有各种各样的传承天赋,但据林徽真所知,没有与元神相关的。 说起来,夺舍倒是能够伤到原主元神,当初林徽真记忆错乱,就与元神受创有关。不过,在他第二次被那个种马轮回者夺舍的时候,他元神中的因果律半源器反弹了攻击,将他元神上的创伤反弹到了那个轮回者的元神上,间接治愈了他的元神,还恢复了他的记忆。 那问题来了,季芜修元神上的伤是怎么来了? 据林徽真所见,季芜修元神伤得不轻又被放任自流,肯定影响到了日常的修行,季芜修不可能没有发觉。 季芜修神情倦倦,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由着林徽真给他擦洗身体。闻言,他也没有隐瞒,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哦,差一点被夺舍了而已。” 林徽真:“!!!” 林徽真的手一紧,用力地握住季芜修的腰。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芜修,脱口道:“什么?!” 季芜修被林徽真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掀了掀眼皮,深碧色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漠然,淡淡道:“有这么惊讶吗?” 林徽真咬牙切齿地道:“是谁!” 被夺舍有多疼,没有谁比林徽真更加清楚。正是因为知道被夺舍时的痛苦,一想到季芜修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差一点被夺舍,林徽真心头的火苗一簇簇地窜起,恨不能将那敢做下这等恶事的家伙挫骨扬灰。 虽然他明白,眼下季芜修好好地靠在他怀里,那个试图夺舍季芜修的人肯定没有讨到好,但林徽真就是恨得咬牙,心疼得要命。 季芜修看着情绪外露,又是愤怒又是心疼的林徽真,心头发软。他抬手抱住了林徽真的颈项,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角,轻声道:“我没事。” 林徽真抿紧了嘴唇,死死地盯着季芜修的眼睛。片刻后,他慢慢垂下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艰难地道:“你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是我不好,不该追问这种事情。” 谁也不愿遇到这种事,对林徽真自己而言,当初被系统轮回者夺舍的事情都是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疤,哪怕亲如兄弟,他也不愿向他哥透露分毫。 不能挖季芜修的伤疤。 不过,等他回到天璟大世界就下手调查这件事。这个世上,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林徽真没有别的意思,最多是看看那人有没有被季芜修挫骨扬灰,如果没有,他不介意挖一回坟。 “尊上……”季芜修的神情里满是无奈,“您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徽真不说话,只将人抱紧,下颌搭在季芜修的肩胛骨上,眼睛冷冷地盯着灵泉边缘的石头上,仿佛将那块无辜的石头当做了那个该死的,曾经夺舍过季芜修的王八蛋。 季芜修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季相安。” 随即,季芜修就感觉到拥着他的手臂一紧,身后传来林徽真咬牙切齿的声音:“又是那个王八蛋?!” 季芜修倒是有些惊讶,道:“你听说过季相安?” 不怪季芜修惊讶,毕竟,季相安当年再强,权势再盛,于世人而言,他也只是一个于六百多年前就在一处太古遗迹中陨落的死人而已。 季相安曾经是血河派的掌门,进到那一处太古遗迹之时,修为已至洞虚之境。 修真界是再现实不过的一个世界,弱肉强食,一切的规则建立在实力上。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便可在短短时间内扬名立万。可只要陨落了,不管之前有多大的名声,多高的修为,最多死的那几年有人感慨两句,过上几十几百年就会将那人忘之脑后。 算一算林徽真的年纪,他踏上修行路的时候,季相安已经死了三百多年的时间,血河派已有新主,连血河派内部的魔修都不会提起一个作古了三百多年的前掌门,更何况是修真界的其他门派势力。 季相安被遗忘,实属正常。 不过,如果季相安当真在那个太古遗迹里陨落就好了。只可惜,祸害遗千年。 季芜修目光微冷。 一些修士在晋入大乘期后会选择避世潜修,以求长生大道。但像是季相安这种仇家多的则会选择假死,从明面上转移到暗地里,还能够给宗门留一张底牌。 有的时候,修真界里传闻某某修士陨落,即使宗门为其举办了丧事,这丧事的真假却是有待商榷。 季相安就是假死。 他的修为卡在洞虚期后期太长时间,眼见着耗尽寿元也无法突破至大乘期,他冒险使用了血河派的秘法,强行突破,但也只给自己争取了一百年的寿元。在那区区一百年的时间里从大乘期晋入渡劫期,那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似季相安那种人,即使活了将近四千年,他也不会看开生死,只会更加不想死。 不想死,要么兵解转世,要么夺舍重生。 季相安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季相安可不是那种随便挑个资质差不多的修士就夺舍了的魔修,他要挑剔许多。 季相安出身于北域大雪山季氏一族,这一族据说是仙族遗脉,虽然传承至今,季氏一族不见得有哪里显现出仙族遗脉的风范,真真假假有待商榷,但季氏一族从来自矜于体内的仙族血脉,不屑与外界来往。 虽然族里禁止与外界来往,但总有例外。 四千多年前,季相安不甘于在大雪山平淡一生,他离开了大雪山,拜入了血河派,一路坐到了血河派掌门的位置。 季相安这种离开大雪山还转投其他势力的人,理所当然地被大雪山季氏一族当做叛逆。季氏一族倒不会对他赶尽杀绝,只是毅然断绝了所有的关系,将季相安这个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然而,兜兜转转近四千年,在季相安亟待夺舍一具合心意的身体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大雪山季氏一族。 季氏一族避世独居,实力不俗,又有先祖留下的结界庇护族地,即使季相安手握魔道一方势力,对族地有几分了解,也没有把握攻下大雪山。再者,季相安也没有对他曾经家族打杀抢掠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寻觅一副合心意的身体。 趁着季氏族人外出采买的时候,季相安将那人控制住,易形改貌,混进了大雪山之中。 趁此机会,季相安将现在的季氏一族调查了一番,失望地发现,季氏一族长年避世,实力已不如当年煊赫。族内青年,竟没有一个资质能够与当年的他相较。这样的季氏族人,季相安根本不屑夺舍。 就在季相安对季氏一族无比失望,觉得自己白来一趟的时候,他发现了季芸瑛。 季芸瑛是族长爱女,双十年华,姿容姝丽,木系天灵根,根骨悟性极佳,小小年纪已有融合期的修为,毫不逊色当年的季相安。 季相安心动了,倒不是他想要夺舍一个女人,而是他突然想到,与其大海捞针找一具可能符合他条件的身体,不如他亲身上阵,让季芸瑛诞下融合他们两边季氏血脉的孩子。 季相安对于自己的血脉还是相当自信的。 可怜季芸瑛年纪轻轻又资质出众,被季氏族长保护得太好,遇上了这么一个假装青春年少的四千岁老油条,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季芸瑛被季相安的花言巧语所惑,对季相安死心塌地,对外面的世界向往不已。 季芸瑛就这么被季相安给拐出了大雪山,气得季氏族长将她的名字抹去,自此大雪山季氏一族再无季芸瑛其人。 季芸瑛被季相安带到了人间某处,一个简单随便的仪式后,季芸瑛嫁给了季相安。 季相安为了让季芸瑛尽快诞下子嗣,着实跟季芸瑛浓情蜜意了几十年,将她哄得更加死心塌地。 修士修为越高,子嗣繁衍越是困难。季相安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金丹修士,但他终究已经大乘期。这等修为想要繁育子嗣,努力个千八百年都未必能有个奇迹,更何况,季相安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季芸瑛久久不孕,只要知道两方底细,都知道这是哪一边的影响。但以着季相安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他只将这些归咎于季芸瑛。 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丈夫一夜之间变了嘴脸,不再玩夫妻恩爱的戏码。他将季芸瑛关在血河派的禁地里,一面让门内丹修不计后果炼制一些能够提升女子孕率的丹药,一面将目光投放到整个修真界中,尤其是正道宗门的女子。 他固然没有放弃季芸瑛身上的可能性,却也不打算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知道,即使季芸瑛怀孕,是男是女也是个问题。如果季相安不挑性别,当初他就夺舍季芸瑛了。 在季相安故技重施,手段百出地勾搭正道女修时,季芸瑛逃了。 她逃出血河派的时候,其实已经怀孕了。 尚在腹中的孩子,就是季芜修。 将往事娓娓道来的时候,季芜修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没有耽误撩水冲洗身体的动作,谁叫林徽真的动作已经停住了,季芜修只能够撑着酸软的身体自力更生。 幸亏修士的体质好,恢复快。 从墨玉指环里取出一件浴袍,季芜修慢吞吞地开始穿。 一旁的林徽真如梦初醒,连忙帮着给季芜修穿上浴袍,不忘给自己也套上一件同款的浴袍,然后将季芜修抱上了岸。 季芜修侧躺在林徽真的腿上,他现在身体哪里都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儿只挑着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林徽真则握住季芜修湿漉漉的长发,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用真元倒是能够很快蒸干头发里的水分,但林徽真喜欢给季芜修擦头发的感觉,并不觉得麻烦,季芜修也就由着林徽真折腾了。 季芜修眼眸微阖,继续说着后事。 季芸瑛逃了,季相安自然不肯罢休。他派出人手,满世界寻找季芸瑛的踪迹,尤其是回雪域的路,更是布下了层层埋伏。只要季芸瑛回大雪山求助季氏一族,他们就能够抓住她。 然而,季芸瑛至死没有回大雪山。 季相安哄骗了季芸瑛整整五十年的时间,始终不了解他的枕边人。当初她跟着季相安私逃离族,纵是再狼狈,她也不会厚颜回到族里求助。 季芸瑛何其聪明,当年她愿意相信季相安的许诺,愿意跟着他离开大雪山,是因为爱意蒙蔽了她的双眼。但当季相安露出獠牙,就因为季芸瑛迟迟没有怀孕的时候,季芸瑛就猜到了季相安想要孩子的心思绝不会和普通父母那样纯粹。 于是,在被关在血河派禁地,被这里的魔修一碗一碗灌着透支母体以求受孕的汤药时,结合那些魔修的只言片语,季芸瑛意识到,季相安从始至终想要的根本就是一具完美的,与他血脉相连,供他夺舍的躯壳。 季芸瑛的性格外柔内刚,真要逼急了,她是宁愿自爆也不会便宜了季相安。季芸瑛被抓入血河派后,之所以选择蛰伏下来,做出一副被情郎伤透了心的弱女子模样,是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赔上一条命来报复。 说白了,就是季芸瑛自认有把握逃出去,现在没必要闹个鱼死网破。等她逃出去了,她可以再计划报仇的事宜。 怀上季芜修是一个意外,但季芸瑛没打算抹除这个意外。 虽然季相安是个人渣,但这是她期盼了许久的孩子。有她一半血脉中和的孩子,绝对是个好的,她不会因为一个人渣否认她的孩子。 季芸瑛逃出血河派后,她没有回大雪山,而是在人间潜伏下来,生下了季芜修。 季芸瑛喜欢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尤其这孩子的眉眼有几分像她,还有一点像他舅舅,也就是季芸瑛的弟弟。总之,没有一点像季相安,这让季芸瑛松了口气。 季芸瑛独自一人将季芜修养育到了十岁。 季芜修年幼的时候也会好奇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季芸瑛没有编什么漂亮话来糊弄这个孩子,也没有对自己当年单蠢愚昧的事情避而不谈,而是相当坦然地告诉季芜修,他的父亲就是季相安,是一个骗女人感情,琢磨着夺舍自己孩子的人渣。 不得不说,季芜修很大一部分性格就遗传自季芸瑛,哪怕实话再扎心,他们也编不出什么漂亮假话来。 季芸瑛当年的话给季芜修造成了相当的冲击,尤其季芸瑛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还跟季芜修分享了季相安的猎艳情报。当然,季芸瑛也没有隐瞒自己在揭露季相安真面目,让那些被季相安花言巧语蒙心又蒙眼的女修意识到季相安是个什么玩意儿种种事迹中的功劳。 他不仅是个渣男,还是一个邪魔道的魔修。跟他谈情说爱,不仅是本身受到蒙骗,她们的行为还无意识背叛了养育自己的师门。 后一项格外严重。 季芸瑛并没有放松修行,但她当时的元婴修为远逊于季相安,单凭武力无法自己报仇。不过,隐藏在暗处,借助其他势力对付季相安,她还是办得到的。 那些被骗女修的师长能放过季相安就怪了。谁叫季相安的胃口不小,专挑着正道颇有盛名的仙子人物下手,她们的师长,论修为可不逊色于季相安。 季芸瑛的操作给季相安带来了不少麻烦,被那些宗门暗暗追杀,伤了几回,但季相安搞出来的龌龊事却被隐瞒得死死的,这其中有那些被骗女修宗门的功劳。 说到底,季相安行事无耻,正道宗门却不愿因此赔上师门声誉。 只是,季芸瑛还是不小心泄露了行踪,被季相安给找到了。 季相安找上门的时候,季芸瑛只来得及用大雪山秘术封住季芜修的季氏血脉,给他塞了一枚玉佩就将他藏进地窖用秘术撑开的阵法结界里。 深知自己落到季相安手上绝讨不到好,季芸瑛对着季相安冷嘲热讽了几句就毫不犹豫地自爆了。 季芸瑛自爆得无比突兀,季相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元婴修士的自爆威力不小,不仅直接毁掉了季芸瑛这些年居住的地方,还坑死了季相安带来的几个属下。 季相安看着尸骨无存的季芸瑛,万般算计皆成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觉得季芸瑛不可理喻,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合心意的男孩,季芸瑛的肚子不争气也就罢了,竟然还给他捣乱,简直是个疯妇。 季芜修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地窖里忍了十天,这十天里,他做出了影响了他一生的决定。 他要报仇,必须报仇。 至于那个季相安其实是他的生身之父,呵,谁在意。 别说什么父为子纲,子不言父过,他不吃那一套。 他只知道,因为这个贪得无厌的无耻男人,他的母亲尸骨无存,只剩这么下一枚雕刻着剑心寒兰纹样的玉佩,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季芸瑛这些年的动作,在季芜修懂事之后就没有避过他。虽然他当时才十岁,但他对修真界的势力分布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考虑到季相安其人在修真界看来是一个已经作古了的死人,那么多恨季相安恨得牙痒痒的势力都难以找到他的踪迹。纵是他们想要对付血河派来逼问出季相安的所在,首先血河派不是好惹的,再者,正道要对魔道一品宗门动手,不管魔道内部有多不对付,其他魔道诸门也会在这个时候帮助血河派对付正道宗门。 一个弄不好,分分钟发展成正魔两道势力的大战。当时正魔两道休战不到千年,频繁争斗对彼此无益,出于各种考量,即使正魔两道不免发生冲突,两边的领头势力也会尽量往下压。 想要对付季相安,除非能够碰上正魔大战。不过,季芜修觉得,季相安那种人,他不见得会在危急时刻为血河派出头。 其他门派弄不到季相安的消息,但血河派肯定有办法找到那位死遁退位的前掌门。季芜修也不必自己跟季相安硬碰硬,这世上多的是势力想要季相安的命,比如天华门。 被季相安哄骗过的一众红颜之中,有一位姓安的女修便是出身天华门,姿容绝世,资质极佳,本有望十年内晋入化神期承继一峰峰主之位,却因发现情郎的真正身份竟是季相安那个魔头,道心生瑕,真元逆流,走火入魔,没过多久就陨落了。 天华门损失了一位前途无量的修士,还是天华门前代掌门的爱女,现任天华门掌教清微真人的师妹,天华门掌教真人对季相安的憎恶可想而知。 只要有机会,天华门内部知情的修士绝对会不计代价地围杀季相安。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心塞塞的主角# 林徽真:刚刚上过床的道侣转头就要给我写欠条…… 季芜修:亲兄弟都明算账= = 林徽真:可问题是,我们是兄弟吗(╯‵□′)╯︵┻━┻ 第89章 晋江独家 季芜修决定加入血河派, 这样方便他打听季相安的踪迹。至于怎么加入, 对于根骨悟性灵根极佳的季芜修并不难, 即使因为季芸瑛临死前给他身上下的封印生生掩去了他一半天分,但他用眼下这木水双灵根混个内门弟子绰绰有余。 血河派同样有弟子大选,而且对于血河派统辖范围内的国家百姓而言, 加入血河派才是有出路,有前途。 当时才十岁的季芜修将自己伪装一番,混进因灾荒而离开故土的流民中。在有流民因为饥饿而向他举起屠刀的时候,他毅然反抗,反杀了那人。 他的举动“恰好”被一个路过的血河派魔修看到,入了他的眼, 季芜修就这么被提溜回了血河派, 成了那个魔修身边侍奉的小童,没两年就成了他的记名弟子, 然后是亲传弟子。 十七岁,季芜修筑基。 这个时间筑基其实比季芜修一直以来预估的时间早了两年, 但是没有办法, 他师父在与同门斗法的时候失败,当场就死了。血河派内部本就没有门下弟子不得私斗的规定, 再加上还是斗法中死掉的, 可以说, 季芜修那位师父死得是一点水花也没有打出来。 赢了他师父的那个魔修转头就要接手他师父的山头和财产,这可以说是血河派内部的常规流程了。至于季芜修,他虽然是死者的亲传弟子, 但魔门谁会理一个还没有筑基的小子。 为了扞卫自己的财产,季芜修提前筑基,以着骨子里宁折不弯的狠劲儿和对功法的熟练掌握,再加上那魔修击杀了季芜修师父后其实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就被季芜修给反杀了。 踩着那个人的命,季芜修入了一位执事长老的眼。在那位执事长老投资性质的帮衬下,季芜修在血河派的修行顺畅许多。甚至在结丹后不久,他就干掉了血河派当时的圣子,取而代之。 血河派圣子、圣女其实就是血河派下一任掌门的候选,只是血河派是魔门,总有魔修盯着那位未来掌门的位置前仆后继,被季芜修干掉的那位圣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季芜修看来,血河派圣子的位置虽然麻烦了些,但到手的修炼资源很不错。季芜修急着报仇,总不能按部就班地慢慢修行。 季芜修原本有两个计划,其一就是在血河派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权限高了,自然有机会接触季相安。其二就是表现得足够出众,让季相安盯上自己,谋夺他的身体。 第一项计划需要时间,但第二项计划,只要闹得够大就行。 于是,季芜修理所当然地成了魔道诸门年轻一辈修士中的翘楚,跟正道死磕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手。 拜入血河派或许只算是权宜之计,在这个宗门里养蛊似的修行也不见得有多少温情,但季芜修不是那种身在魔道还会心向光明的人,那样太矫情。修魔本就是他的选择,选了就不会后悔,也不会对正道那些正义之士手下留情,那是在找死。 最多,他的底线不会扔,走自己的路,虽然习惯有那么一点奇葩,但修真界特立独行的修士那么多,不差他这一个。 只可惜,树大招风,季芜修没将季相安钓出来,反而钓出一堆心怀各异的魔修。 比如某个出身百花宫的女魔修,都元婴期了还好意思偷袭他一个金丹期,不生死斗还非要搞什么合籍双修。季芜修打不过她,只得躲。他还是靠着扮成女装,用秘法控制了一个小世家的子弟打了掩护才勉强逃脱,顺势混入了一个秘境之中。 “天海小秘境。”林徽真了然,轻声道。 那是林徽真第一次见到季芜修的时候。 季芜修拈起一缕尤带湿气的头发,用手指捻了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啊,天海小秘境。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林徽真抬手覆住季芜修的手背,沉声道:“于我而言,是幸。” 若是那一日的惊鸿一瞥给林徽真未来三百余年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苦恼,但如今拥人入怀,回想当初,只觉甜蜜。 没有错过季芜修,便是大幸。 季芜修抬眸看向林徽真。 林徽真俯下身,轻吻季芜修微颤的眉睫,轻喃道:“你救了我。” “我差点杀了你。”季芜修纠正道。 林徽真伸手扣住了季芜修的手指,温声道:“你没想杀我,那个时候,你是差点走火入魔了。” 那是血河派功法的弊端,若是没有按时饮血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一旦失控,六亲不认。 血河派是魔门,从不觉得以血练功有什么不对。还是季芜修接任了掌门之位后,以着走火入魔会给同门带来危险为由,费了一番心思改造了功法。虽然成效速度下降了许多,但免除了需要鲜血缓和功法的弊端。 其实,血河派传承多年,不是没有先辈大能考虑修改功法,只是,带着弊端的强大和无弊端的平庸,他们都选择了前者。 魔道慕强,过程中的些许杀戮对于他们本就不算什么。 季芜修斜了林徽真一眼,不知为何,睡过之后,摸着自己酸疼酸疼的腰,即使林徽真事后表现得再体贴,季芜修还是想要磨牙,不想让这人太得意。 于是,季芜修慢吞吞地道:“尊上说的不错,属下当时确实没有伤害您的意思。”顿了一下,季芜修强调道,“属下从不欺负小孩子。” 林徽真:“……”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 季芜修抬了抬下颌,不退不避地看过去,用眼神来表示他刚才的话全部出自肺腑。 事实本就如此。 谁叫当年季芜修混入天海小秘境,坐在树上休息的时候,听到响动一偏头就看到一个抬着头愣愣看过来的小少年。但凡当时的林徽真个头高一点,面容成熟些,就那表情,当时正烦躁于身上女装和那个烦人魔修的季芜修都不会有好脸色。不说动手杀人,最起码也会出言吓唬一下林徽真。 只可惜,当时的林徽真长得太嫩,瞪圆了的眼睛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存在,看在季芜修眼里没添得半点怒火,只有好笑。 当年的尊上,才十四岁。 想想当年又嫩又软的小少年,再看看现在这个俊美冷漠,这么一大只还刚刚在床上让他死去活来的玄真尊者,即使季芜修四百多岁的年纪在修真界里就是个小年轻,他也不禁有一种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感觉。 正慨叹间,季芜修的呼吸忽地一滞,却是林徽真又一次俯身,这一次是咬住了他的嘴唇,撬开他的唇齿,攫取他所有的呼吸,还将他用力拢在怀里,直将他吻得喘不过来气,不得不用推拒着林徽真的肩膀,挣扎着仰起头,争取一点空气。 林徽真顺势咬了一口季芜修的喉结,让他闷哼出声。 “小孩子?嗯?”林徽真抚摸着季芜修腰侧的皮肤,轻飘飘地道:“小孩子能对你这样?” 季芜修身体一僵,连忙抓住了林徽真那只作乱的手,道:“是当时,属下说了,是当时。现在您当然不是小孩子了。” 见林徽真不为所动,季芜修放缓了声音,轻声道:“阿真……” 林徽真反手扣住季芜修的手指,轻轻地哼了一声。 之后的事情,林徽真多少知道一些。 当时季芜修功法弊端发作,差点对林徽真出手,还是离家前魔尊魇皇交给他护身的蚀灵藤分身发挥出了强大的作用,出藤反击,差点钻进了季芜修的身体里。紧接着林徽真现在的师尊安于歌赶到,一剑重伤了季芜修。 蚀灵藤是天璟大世界中最危险的几种凶物之一,蚀灵嗜血,只要钻进皮肉一点,如跗骨之蛆,一身修为血肉尽数吸食殆尽才肯罢休。当然,剑意入体也不是什么轻松伤势,化为实质的剑意会在身体经脉中肆意破坏,同样难以拔除,是令修士最为头疼的几种伤法之一。 季芜修躲过了蚀灵藤,但没有躲过安于歌的红尘剑意,着实遭了不少罪。 之后修真界再无季芜修的消息,却是季芜修在濒死之际,季芸瑛留给他的玉佩被他的鲜血激活,竟是一个传送法阵,将他送入了大雪山季氏一族的禁地之中。 当初季芸瑛留在他身上的秘法封印破碎,在禁地中发现季芜修的季氏族长立刻就认出了血脉联系,再看看季芜修那张脸,哪能想不到季芜修与季芸瑛之间的关系。 虽然恼恨女儿的叛族,季氏族长到底还是出手救了季芜修。 季芜修在大雪山禁地里养了近三个月的伤。 从季氏族长的口中,季芜修得知当初他母亲留在他身上的封印已经破了,属于季氏的直系血脉存在着感应,所以他甫一出现在禁地时,身为外祖父的季氏族长就感应到了季芜修的存在。 季芜修觉得,这可以作为钓出季相安的手段。 毕竟,季相安寻觅多年,骗了那么多的女修,不就是为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资质极佳的儿子吗。 季芜修自认,虽然比不过杨家那个天赋几乎可以称作变态的少主,但除去封印的他已经是天璟大世界少有的好根骨了。 伤愈后,季芜修在回血河派的路上却遇到了离祁真人。 三个月前他伤在安于歌的手上,三个月后他遇到了安于歌的师尊,季芜修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不过,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天华门因季相安的欺骗而走火入魔以至陨落的安仙子与这位正道第一人有些关联,是他师兄的女儿时,季芜修意识到,他可以跟离祁真人谈一个合作。 毕竟,以着季芜修当初的修为,他不可能单凭武力和陷阱干掉大乘期的季相安。他最多能做个诱饵,再引来其他势力来干掉季相安。 偌大天璟大世界中,若说有谁真正有把握干掉季相安这个大乘期的魔修,那定然就是离祁真人了。 季芜修主动提出了合作。他没有避讳自己跟季相安的真正关系,还拿出自己的计划跟离祁真人讨论了一下。 季芜修至今还记得离祁真人看向他时的古怪目光,大概是被他子弑父的狠辣态度给惊到了吧。毕竟是正道修士,特别讲究那些世俗的孝道。 林徽真没有说话,只安抚地握紧季芜修的手掌。 他没法告诉季芜修,他那位师祖之所以会有那个表现,是因为他的师尊安于歌,其实也是季相安的儿子。为了隐瞒下安于歌的真正身份,安于歌才会以孤儿的身份被离祁真人养大,辈分被提高了一截,避免他人将安于歌联想到那位曾经的安仙子身上。 离祁真人想要干掉季相安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第二世的时候,那个种马轮回者伙同季相安,偷偷在安于歌身上种下了魔种,令他渐生心魔,为正道所不容。 季相安当然是想要夺舍安于歌的身体,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安于歌宁愿自戕也不愿转投魔道,根本没有给他夺舍的机会。 虽然季相安的存在极为碍眼,但季芜修和安于歌,他们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算一下时间,季芜修还是兄长。 所以,他这是睡了他师尊的兄长? 林徽真不禁低头看着躺在他腿上的美人,乌檀似的长发,姝丽的眉眼还有眼尾尤带的红晕,他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两口。 管他呢,反正估计无论是他师尊还是季芜修,都没有兴趣要季相安那边延伸出来的血缘亲属。如果放血能够撇清关系,他们一定放血得毫不犹豫。 季相安就是这么不招待见。 幸亏他家阿修长得像他未曾蒙面过的岳母。 如今,很多有关季芜修的习惯就变得明晰起来。 季芜修喜欢剑心寒兰,是因为剑心寒兰是季芸瑛最喜欢的花。而他每年七月十五会到雪域小住两日,恐怕是他为季芸瑛立下了衣冠冢,每年都去看她一次吧。再者,季芜修在大雪山还有一个外祖父在世。 思及此,林徽真低头凝视着季芜修的眼眸,缓声道:“阿修,我娘亲特别好,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想到当初他从天海小秘境脱险归来,他娘亲发现他手臂上的牙印还以为他亲近了某个女子,结果发现是误会时失望不已的模样。不得不说,当真是世事无常。 至于当时的林徽真还咬牙切齿,将咬了自己一口的季芜修比作狗,说自己日后见到季芜修一定一剑砍回去为自己报仇什么的……呃,阿修在见娘亲之前,他还是先跟娘亲打好招呼,务必请她老人家将这一段忘掉。 那个时候的他其实就是脑子太乱,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是个男人的事实。毕竟,那算是初恋,从小到大,他的心就动了那么一次。 季芜修的目光漂移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但神情里却不免有些犹豫。 先是合籍大典,现在又是见家长啊,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林徽真死死盯着季芜修的眼睛,如果季芜修想搞什么地下恋情,连个家长都不肯见,那就别怪他在床上用一点特殊手段劝服他了。 季芜修静默片刻,果断转移话题。 林徽真:“……” 也不算转移话题,毕竟之前他们一直在说季相安的事情。 离祁真人答应了与季芜修的合作。 血脉相连还具备着极高天赋的身体是靠着秘法不断续命的季相安所无法拒绝的诱惑。 季芜修失踪三个月,据说是为修得剑意的安于歌所重伤,陨落的消息传遍宗门。勉强等了三个月,见季芜修迟迟不归,连个消息都没有,血河派掌门手一挥,开宗门大比,决出新的血河派圣子/圣女。 至于为季芜修报仇? 不存在的,技不如人,死谁手上不是死。当然,若是碰到安于歌落单,他们不介意取了他的小命。 在一众候选魔修厮杀角逐的时候,季芜修却回来了,一身修为比之失踪前高了一个小境界,原本的水木双灵根还变成了木系天灵根。最重要的是,季相安留给当时血河派掌门,用以勘测季氏血脉的法宝起了反应。 一个需要培养百年千年却还未必能够晋入大乘之境的年轻魔修,与换个身体依旧占据天璟大世界顶级战力的大乘期魔修,哪一个更加重要,这是无需考虑的问题。 血河派掌门通知了季相安。 眼见着寿元将至他却迟迟找不到合心意的躯壳,季相安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准备找个差不多的双灵根季氏族人夺舍了的时候,季芜修的出现令季相安狂喜。 血河派掌门派人将季芜修送到了季相安隐居的地方,美其名曰,将他送到门派太上长老处闭关,以尽快突破至元婴期。 没有什么虚与委蛇,没有什么假意安抚,季相安不觉得季芜修一个金丹期能够逃脱他的手掌。在他被血河派掌门派人送到地方的时候,季相安感应到了相同的血脉联系,还有毋庸置疑的极高天赋时,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季芜修元神上的创伤,就是当时落下来的。 面对自己的子嗣,季相安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 季相安并没有得手,因为离祁真人出手了。 忍着元神受创的剧烈疼痛,季芜修好心情地看着季相安被离祁真人吊打,出手毫不留情,瞬息间,季相安隐居的地方就被两人战斗余波毁得彻彻底底。季相安想逃,但那一方天地灵气却凝固起来,画地为牢。 那是渡劫期的手段。 在季相安苦苦挣扎于大乘期前期,为了续命绞尽脑汁的时候,离祁真人已经顺顺当当地晋入渡劫期,完全碾压了季相安。 离祁真人割下了季相安的脑袋,捏碎了他的元神,修为未散的身体则扔给了季芜修。 季芜修将其当做合作的分成,完全没有客气。 这就是季芜修消失五年,再现身的时候已有合体期修为的原因。 他将季相安的修炼四千余年的真元化为己有,虽然损失了一部分,还是助季芜修突破至合体期。只不过,这个合体期修为算是用秘法升上来的,真元并不服帖,元神所受创伤也没有痊愈,可能终其一生都会困在合体期,再无进益。 但季芜修不在乎。 他从来没有求过长生大道寿与天齐,合体期那两千五百载的寿元他都嫌长。 出关第一件事,季芜修回血河派干掉了掌门,取而代之。 血河派内部有很多事他都看不顺眼,既然魔道讲究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那他得到血河派后,这个门派如何行事,都得按照他的想法来。 然而,季芜修刚坐上血河派掌门的位置,消息都还没有传到门派外头,太禹杨家的少主杨毓忻就打上了门。 魔门四道两盟,一众化神合体外加隐藏着的各派太上长老,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完全地碾压。魔道一盘散沙的势力就这么被粗暴地整合在了一起,没有一个敢有丝毫异议。 然后,偌大魔道势力就被送给了林徽真。 林徽真,天华门天枢殿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入道不到二十载,唯一让人侧目的是,他是刚将魔道狠狠收拾了一顿的杨毓忻的妻弟,呃,夫弟。 原本当时妖族出世,正在抢夺大陆资源,不吝杀戮,正道忙着阻止妖族还得防备魔道添乱。而魔道固然瞧不上妖族,但看到正道焦头烂额手忙脚乱,自是一番嘲弄。 事实上,正魔两道的势力都清楚,为了阻止妖族,正魔两道必然会有一场结盟。但是上赶子求着结盟,还是被人求着结盟,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原本,魔道因为不在意天下苍生,是占据着优势的。 只是,杨毓忻动手之后,魔道一方的优势荡然无存,还不得不认一位正道出身的修士为主,而那个修士,偏偏还是正道第一人的徒孙。 好在林徽真当时已有洞虚修为,不是什么刚刚筑基或是金丹期的小修士,这才让魔道诸门松了口气。 再然后就是正魔两道结盟,林徽真顺势成为两道至尊,共同对抗妖族,这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季芜修算了算自己干下的事情,弑父,吞噬生父真元,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正道修士一向看重孝道,他这段经历,应该很败林徽真的好感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徽真神色如常,还俯下身安抚地亲了亲季芜修的额头。 父不慈,子何孝,对这种渣爹还能扯孝道的,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憋气的主角# 林徽真:我当年才十四岁,长得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以为我一直会这么嫩下去,你就天天真了! 季芜修:是是是,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了,没有小孩子像你这样= = 林徽真:没错,小孩子能对你酱酱又酱酱吗! 季芜修:您可闭嘴吧(╯‵□′)╯︵┻━┻ 第90章 晋江独家 比起季芜修伙同他师祖干掉季相安, 化他的真元为己用, 突破至合体期的事迹,林徽真更关注的是他元神上的伤势。 说来也是巧合,在季芜修资源做饵, 差点被季相安夺舍的那一日, 正是那个世界时间回溯后依旧不死心,想要夺舍他身体的系统轮回者又一次找上他的日子。 拜那个人渣所赐, 林徽真虽然又疼了一回,但在天海小秘境中得到的因果律半源器被触发, 将他元神上的新伤旧创一股脑地反弹到那个系统轮回者的灵魂上,反而治愈了他元神上的伤势。 季芜修元神上的伤势怎么治, 考虑到元神交融的时候,季芜修状态糟糕的元神似乎因为他元神的包裹交合而焕发了些许生机,双修肯定是有用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本。 主要是林徽真当年的“治病方案”在季芜修的身上没有施展的可能性,毕竟, 那件半源器主属性是因果律。林徽真与那个系统轮回者存在着因果, 他元神上的伤本就是那个系统轮回者带来的,所以触发了那件半源器后, 他元神上的伤势才能够尽数反还回那个系统轮回者的灵魂上。 但在季芜修这里,季相安的元神都被他师祖给捏碎了, 怎么跟他算因果。 不过没关系,天璟大世界中,蕴养元神的仙草丹药虽然少, 但不代表没有。以着他的权势人脉,就是在妖族的老巢,他也要去将那里翻个底朝天。 思考着季芜修的元神治疗方案,林徽真认真地看向季芜修,道:“放心,阿修,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元神上的伤势的。”顿了一下,林徽真抬手摸了摸季芜修的额头,“目前没有合适的灵药,但你有我。” 林徽真的语气郑重极了:“你我可以每日元神交融几回,以此蕴养,定然能够……” 林徽真的话停住,因为季芜修有些气急败坏地捂住了林徽真的嘴巴,有些羞恼地道:“您可闭嘴吧,尊上。” 他将自己的黑历史抖落个干净,结果林徽真就是这么一个反应。虽然林徽真没有因他弑父的事情而厌弃他,这让季芜修有些感动,但林徽真张口就是元神双修,还每天几回? 开什么玩笑! 今天折腾这几回,季芜修都有些受不住了。 林徽真满眼无辜地看向季芜修,刚想说什么,却见到捂住他嘴的季芜修晃了晃,竟直接向一旁栽倒过去。 “阿修!” 林徽真连忙将人抱住,却不想下一刻黑色的妖气冒出,之前还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转眼就变回了黑猫。 林徽真:“……” 凭良心讲,在翻云覆雨的时候没有变回黑猫,今天的林徽真已经很幸运了。但是,季芜修没有答应他每日双修几回的建议啊。 林徽真心塞塞,旋即他就发现,这一回季芜修变回的黑猫竟不再是原本的幼猫模样。 依旧是纯黑没有一点杂色的顺滑皮毛,但眼前这只趴在林徽真膝盖上昏睡着的黑猫凭目测比之前长了差不多十公分,四肢也较之前修长了不少。而他身后的长尾巴,竟从之前的一条变成了三条。 看着那三条长长的尾巴,林徽真才想起来,季芜修这具寄身瓷偶里面的妖骨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猫妖,而是有着八条尾巴的猫妖。 林徽真看着这只长大了不少的黑猫,伸手捏住了他的一只前爪,真元快速地在他体内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伤势后,林徽真将猫卡主腋下抱起来,与他额头相抵。 强大而温和的元神之力瞬息间进入卤蛋状态的识海中。识海的状态没有什么变化,保持在之前林徽真结束元神交融后的状态,虽然破败了些,却已经因林徽真的力量而萌发出了些许生机。 林徽真心神微动。季芜修在这具寄身里,又是修为不再又是记忆缺失,还无法自如切换猫身与人身的状态,莫非是因为他元神上的旧伤? 如此一想,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如今季芜修因为与林徽真的元神双修,状态开始好转,他寄身的这具猫身瓷偶自然跟着受益,不仅两年多未变丝毫的体型跟着长大了不少,还显现出了三条尾巴。 林徽真将昏睡中的卤蛋抱在怀里,忍不住捏了捏卤蛋的尾巴根。 三条尾巴啊,日常生活里,卤蛋该怎么控制呢。 抱着卤蛋出了玉阆仙府,林徽真颇有些不舍地揉了揉卤蛋软乎乎的肚皮,将他放在刚换了床单被褥的床上,还不忘给他盖上被子。 卤蛋枕着枕头,两只前爪搭在被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徽真看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粉嫩嫩的肉垫。 卤蛋的体型虽然长大了一些,尾巴多了两条,闭着眼睛不开灯都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依旧可爱。尤其这肉垫,粉粉嫩嫩的,手感极佳。 轻轻捏着卤蛋的肉垫,林徽真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心中微动。 现在是晚上六点,季芜修变回卤蛋模样的时候差不多是五分钟前。而这个时间,似乎正是昨晚在槐树街18号凶宅里季芜修在他的怀里变回人身时的时间。 是人身时间延长了,还是昨晚幻境世界遗留的力量终于散干净了? “嘀。” 就在这时,客厅里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声音,是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林徽真给卤蛋仔细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卧室,从那个空荡荡的背包里找出他的手机,准备给它充个电。 手机拿到手上,习惯性地按亮手机屏幕,林徽真不禁挑高了眉头。 手机显示,他有五十九个未接来电,六十三条未读短信,单凭林徽真设置的手机震动,这些来电和短信就将手机的电量消耗得快自动关机了。 一般情况下,以着修士敏锐的五感,客厅里的手机虽然放在书包里,但只要震一下,林徽真就能够察觉到。但整个白天,林徽真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季芜修的身上,而季芜修被他折腾得够呛,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客厅里接连不断的震动声。 他们在卧室里的震动比手机震动闹出来的动静大多了,咳。 林徽真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正待翻看一下那些未接来电究竟来自于谁,来电震动声响起。 是钱琮澜。 林徽真按下通话键,清楚地听到手机另一头传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呼吸声,然后是钱琮澜竭力镇定却依旧微带焦灼的声音,道:“先生,阿清被绑架了。” “绑架?”林徽真眉头微蹙,他那徒弟好歹有着炼气六层的修为,差不多有道协六七品授箓天师的实力,还有林徽真给他用来防身的雷火符箓,还能被绑架了? 不过想到之前在槐树街18号凶宅中,林徽真自己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摆了一道,钱琮清被绑架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林徽真的手指轻点沙发的扶手,声音依旧平静,道:“有线索吗?” “有。”钱琮澜咬了咬牙,低声道:“当时跟阿清在一起的人,有三人死于蛇妖之毒。现场有一张沾血人皮,人皮上附着阴气,据道协天师判断,这等剥皮炼制皮囊进行伪装的术法,是鬼道术士擅长的。” 钱琮澜从负责调查此事的道协天师口中得到这些情报时,立刻想起两年多之前发生的事情。在云城二中的旧址上,当时想要对钱琮清不利的,除了那条竹叶青蛇妖以外,还有一个白胡子鬼道妖人。 两种不同力量造成的死伤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还与钱琮清失踪有关,不得不让钱琮澜怀疑,有那蛇妖的同族与鬼道余孽联手了。 现在是春节假期期间,钱琮清自然要回B市跟家人过年。年后的这几天假期里,钱琮清时不时就出门跟朋友小聚一下。 因为钱琮清不敢做林徽真反感的事情,无证赛车或是游戏厅彻夜不归的情况已然杜绝,黄赌毒更是不敢碰一点。钱琮澜眼见着弟弟乖巧了许多,也就不再要求刘柯时时上报钱琮清的日常活动,还给弟弟打了不少零花钱。 只没想到的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初中同学聚会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当时同学聚会的那家酒吧里有服务员认出了钱琮清的身份,将钱家二少来他们酒吧的事情上报给老板,老板让手底下人给那个包厢的客人送赠餐,钱琮清失踪的事情,恐怕得等到半夜钱琮澜发现钱琮清过了门禁点还没有回家后才能够发现。 那个包厢统共坐了三十来人,昏的昏,死的死,地板上扔着半张带血人皮,钱家二少还失踪了。酒吧老板不敢耽误,一边通知了钱家,一边报了警。 哪怕知道这件事情会给自己的酒吧带来多大的麻烦,酒吧老板也拒绝让钱家因耽误救援钱二少的事情而记恨上他。 钱琮澜和B市警方前后脚赶到了这家酒吧。 包厢里还活着的人已经送去了医院,死尸暂时留在包厢里,尽量避免破坏现场。钱琮澜一看那张诡异的沾血人皮,二话没说,直接电话通知了道协。 道协立刻就派天师过来协助调查,确认了这三人死于妖毒,那半张人皮是经过特殊炼制的,能够隐匿人皮下的妖气鬼气,这种手段是鬼道妖人所擅长的。 因为发现了致死原因有妖毒,妖盟那边也被惊动,派来了一个擅长辨毒的妖怪来,确认了妖毒的种类为蛇毒,正出自当年背叛了妖族的那一支蛇妖。 道协与妖盟联手,再有国家部门协助,几乎是将B市筛了个遍,鬼道妖人曾经待过的老窝都翻出来两个,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钱琮澜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才给林徽真打了电话。 林徽真是一个怎样的人,钱琮澜通过这两年的合作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护短是肯定的,但他同样也嫌麻烦。以着林徽真的脾气,该尽的责任他都尽了,钱琮清要是这样还立不住,钱琮澜怀疑林徽真随时可能将他弟弟踹出门墙。 不得不说,钱琮澜还真是猜到了几分林徽真的心思。 钱琮澜一直小心把握着与林徽真日常交往的度,不能太热络谄媚,也不能太冷着,尽量帮着钱琮清加分。哪怕当初他通过拍卖会卖灵石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麻烦,他也不曾求到林徽真的头上,而是利用钱家与一些世家的人脉来解决。 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弟弟,钱琮澜只能担着哥哥的身份,操着当爹的心。 这一回,道协与妖盟联手也找不到钱琮清的踪迹,钱琮澜只得求助于林徽真。 只是,一通电话没有打通,钱琮澜拿着手机,每隔十五分钟一通电话,总算是等到林徽真接电话。至于为什么明知道林徽真的家庭住址却没有派人上门……不速之客,林徽真从来是最为厌恶的。他既有求于人,怎会触林徽真的底线。 “鬼道……”林徽真想起幻境中那个魏魍,眸光微暗。 魏魍其人,还真是个大忙人。当年鬼道之祸有他出力,苏家一众女眷惨剧有他在背后当推手,再有顾弯弯车祸,两年前聚阴凶地被破,现在钱琮清失踪。这份执着与毅力,真是没的说,也不知道他一直在操办着什么大事,值得他拼着老命折腾到现在。 虽然现在没有确切的情报说钱琮清是魏魍掳走的,但林徽真莫名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他的手笔。 林徽真清楚,若不是钱琮澜走投无路,也不会求到他这里。钱琮清本就是他的徒弟,虽说就这么被掳走了十分丢人,但掳人掳到了他徒弟身上,还真当他林徽真是泥捏的不成! 林徽真沉声开口道:“此事我已知晓,我会尽快赶到B市。” 钱琮澜心头微松,连忙道:“多谢先生。” 挂掉电话,林徽真起身,准备带上卤蛋乘飞舟去往B市。不过,看着手机屏幕显示出来的那数目惊人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这是钱琮澜一个人的杰作? 林徽真戳开未接来电,发现这其中只有一半是钱琮澜的号码,剩下的未接来电,分别属于张琼颖和张琼欣姐妹俩。 正想戳开短信看一看内容的时候,电话震动声又一次响起,上面显示的是张琼颖的号码。 “怎么都赶到一块儿来了。”林徽真低声自语,按下通话键。 “林先生!”电话那头的张琼颖声音沙哑而急切,“我是张琼颖,求您救救我太爷爷!” “张光华怎么了?”林徽真眉头微挑,张光华是华国独一份的金丹真人,以着末法时代的灵气程度,张光华如今的修为称一句仙人都足够了。 “太爷爷中了毒。”张琼颖说出如今被张家与道协死死按住,不曾泄露半分的事情,声音颤抖,“太爷爷和几位世伯在处理完滇省巫寨事宜后,准备回程的时候被投靠了鬼道妖人的巫祭暗算。太爷爷为了救人,中毒昏迷。即巫寨和盼巫寨的两位大巫祭联手,却也只勉强压制了毒性。”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能够让金丹修士束手无策的剧毒?” 手机那头的张琼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竭力稳定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一字一句道:“陆世叔说,那是鬼蛊。鬼蛊以冤魂厉鬼入蛊,其毒远胜于鬼毒,不仅能够荼毒肉身真元,还能够污染灵魂生机。” 又是鬼道! 林徽真目光微沉,事情都凑到一块儿去了,这可不像是什么巧合,更别说让他中毒的是鬼蛊了。 魏魍可是养着一条鬼蛊呢。 能让金丹修士束手无策,魏魍那条鬼蛊至少已经蜕变成了黑色。 林徽真看了看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色,道:“张光华如今可被送回B市了?” 张琼颖听林徽真问起这个,立刻意识到了林徽真的用意,连忙道:“太爷爷已经被连夜送回了我张家本宅,我们这边可以派专机来接您过来。” 道协有国家分配的专机,一些S级的大任务可以动用专机。以着张家老太爷的地位与影响,为了救治他,无疑是能够动用专机的。 “不必。”林徽真站起身,直接道:“张家在哪个区?” “东城区。” “东城区……”林徽真回忆了一下B市的地图,道:“派车到东城区的骊景公园西门等着,我五分钟就到。” “五分……”张琼颖被林徽真说出的时间惊了一下,旋即大喜,忙不迭地道:“好的好的,麻烦您了林先生,大恩大德,只要张家能够做到,这份恩情必还。” 林徽真挂掉电话,扫了一眼手机里的未读短信,看着这些人名,不必点开就能够猜得到内容是什么。 林徽真回到卧室里,看着卧室床上睡得正香的卤蛋,比量了一下卤蛋现在的体型,打开衣柜,换上一件宽松的运动外套,然后将卤蛋塞进了衣服里。 之前将卤蛋塞进衣服里面会被别人当做有小肚子,这一回是大肚子了。掂掂重量,至少四斤,终于变成大猫猫了。 卤蛋被林徽真摆弄着塞进衣服里,这只长开了些许的漂亮黑猫全程阖着眼睛,完全没有被林徽真的动作惊醒,只在林徽真将猫拢进衣服里的时候,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将脑袋扎进林徽真的怀里,爪钩弹出一点,勾紧了林徽真贴身穿着的棉体恤后就不动弹了。 好累好困不想动弹,只想睡觉。 林徽真低头亲了亲卤蛋的耳朵,拢紧了爱猫。 揣好了心上猫,林徽真启动飞舟,瞬息间就赶到了B市的东城区。他刚站在东城区骊景公园的门口,张家派来的车子都到了。 张琼颖从副驾驶座处冲下来,一脸激动,大声道:“林先生!” 林徽真微微颔首。 说来也是让人感慨,当初张琼颖去云城市巩固聚阴凶地的封印,为了方便行事,张琼颖选择在二中当一名美术老师。她自认修道小有所成,却不想,高一那一届的学生中藏龙卧虎,修为比她还高了一截的鬼道传人郭明睿是一个,深不可测连她太爷爷都赞叹不已极为推崇的林徽真则是另一个。就连她眼中的普通人钱琮清都在那一日入了道,如今修为进境极快,比她都高出不少。 人生际遇,果真难料。 等车子在张家本宅停下的时候,正在前院里转来转去鞋底都磨薄了一层的张琼欣眼睛一亮,立刻奔到车前,急声道:“姐,林同学接到了吗!” 话刚一出口,后车门推开,怀揣着黑猫的林徽真就下了车。 张琼欣身体一僵,她有些复杂地看向林徽真,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林同学。” 林徽真冲张琼欣略一点头,回道:“张同学。” 张琼颖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不敢耽误,引着林徽真向张光华此时所在的正院走去。 张琼欣看着林徽真的背影,神情失落。 两年未见,再见之时不过一个点头,一声“张同学”。 张琼欣抽了抽鼻子,虽然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当初她为了试探林徽真是不是修行者还偷偷用一缕真元在他的身体里走了一遭。如今想来,那时候的林徽真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不屑跟她一般计较而已。 难怪日后的相处中,林徽真对她没有半点热乎气。 但她现在长高了,还比从前更好看了,林同学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好吧,他一点也不在意。 张琼欣垮下肩膀,片刻后,张琼欣精神起来,抬脚冲进了院子里。 还没恋就先失恋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太爷爷的病情! 张琼颖引着林徽真,一路走到了张家正院中。 这一次跟着张光华同去滇省的天师都候在院子里,还有两位来自于杜家的天师。 道协七脉同为道门,但各有所长。比如杜家,擅玄医之术。 杜家大长老此时正与一起赶来的即、盼两个巫寨的大巫祭守在张光华的病床前,竭力阻止鬼蛊毒性扩散。 林徽真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这些年只闻其名未见真人的一众天师对于这位隐藏于钱家之后的大人物无疑是好奇的。 林徽真虽然低调,但他那个猫妖手下可不低调,背后的钱家也不低调,难得张家也跟着出手,禁止一切修行者妖物跑去云城跟这位来个偶遇。 他们倒是想走送拜帖的路子,但那将物流公司开遍全国的猫妖季芜修无一例外,全给推了,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呵斥,让他们不要妨碍林徽真普通又和谐的高中生活,敢耽误了他家尊上高考,别怪他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为主角扫平障碍的魔修# 季芜修:谁也别想打扰尊上的高中学习生活! 林徽真:没错,谁也别想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天师&妖怪:= = 第91章 晋江独家 从有限的情报里仿佛看到了这么一位明明身怀绝技却专心学习, 一心高考的学霸形象,他们这些一向受华国政府倚仗玄术大师能说什么? 技不如人,只能按着对方的要求办。 虽然他们很想跟这位瞧着年轻但修为甩了他们好几条街的先生论论道, 验证修行, 但事有轻重缓急, 目前最重要的是张家老太爷的身体。 于是,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抬手行礼, 口称“道友”。 至于林徽真上衣里明显塞了什么东西而鼓起来的弧度, 无人敢出言提及半分, 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 林徽真微微颔首,走进了张光华的房间里。 因为张家在上一甲子论道比试中的优胜, 张家在B市是有道场的,而这座古香古韵的宅邸,就是张家的道场。要不是房间通水通电,外间还摆着一台电脑, 张家本宅的布置让人有一种穿越回古代的错觉。 林徽真走进里屋中。 房间一角的雕花实木床上,张光华穿着里衣躺在上面, 手脚被一道道泛着灵光的绳索绑在木床四角。老者面色惨淡隐隐发黑, 嘴唇泛紫,手腕脚踝被绳索捆缚的地方是外翻的皮肉,鲜血淋漓,新伤叠加着旧伤,显然, 不久前张光华就挣扎过一次。 鬼蛊毒性剧烈,既能够腐蚀真元灵魂,又能够蒙蔽感知神智。在被张光华神志不清地攻击了两回后,众人只得将他捆缚起来。 张光华的额头上,一只斑斓彩蝶落在上面,不时振动一下鳞翅,紫色的鳞粉飘荡开来,落在老者的脸上。而被固定在床边的右手处,一条约莫手掌长的紫红色蜈蚣趴在虎口上,口器用力咬住了老者虎口那一块红肿的皮肉。 一个穿着蓝色对襟大衫的苗族男子站在张光华的床前,他的手中托着一只青色香炉,香炉红烟袅袅,似有灵性般汇聚到那条蜈蚣的身上。而随着蜈蚣每一次蠕动身体,张光华身上几成实质的紫黑色毒性顺着蜈蚣的口器被吸入蜈蚣的身体里,令这条蜈蚣的色泽越发艳丽起来。 靠窗处的木桌旁则坐着一个身穿黑色交领大襟衣,百褶黑裙垂至足踝,颈上则带着双鱼图案项圈的中年女人。女人神情微凝,指尖则落着一只鳞翅洁白如雪的蝴蝶。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这只白蝶与落在张光华额头上的斑斓彩蝶有着一模一样的鳞翅形态,鳞翅振动的频率更是一般无二。 目前,两位大巫祭想到阻止毒性扩散的方法,就是利用他们的蛊兽将那些鬼毒导出一些。杜家大长老候在身边,随时在张光华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放毒时利用金针渡穴来增加他身体的生气,以此抗衡鬼蛊毒性。 只是,这鬼蛊的毒性着实强烈,即使从小以各种毒物喂养大的蛊兽难以承受鬼蛊毒性的侵蚀。虽然两位大巫祭有救人之心,却也不忍牺牲自己从小喂养大的蛊兽,只令蛊兽量力而行,不愿蛊兽以命相搏。 杜家大长老明白两位大巫祭的顾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尽力维持住张光华的生机。 在林徽真赶到后,不得不说,无论是杜家大长老还是两位来自于桂省巫寨的大巫祭,都松了口气。 盼巫寨的大巫祭立刻收回了自己萎靡了不少的蛊兽,心疼地摸了摸那条已经变成紫红色的蜈蚣。 蜈蚣抖了抖触角,窸窸窣窣地爬进了那位大巫祭的衣服里面。 斑斓彩蝶振了振鳞翅,轻盈飞起,转眼间就飞到了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巫祭身边,直接落在了那只白色蝴蝶的身上,下一刻就融为了一只蝴蝶。 来自即巫寨的大巫祭手一翻,片刻前还鲜活的蝴蝶竟变成了一只银色蝴蝶头饰,被她簪在了发间。 林徽真走到床边,看向昏迷不醒的张光华。 林徽真不擅医术,但有些东西,若是有足够的眼力就会变得很简单,比如现在。 这些人的修为不足,眼力不够,所以他们无法从张光华此刻混乱的气息分辨出他真正致命的伤处,只以为他是被鬼蛊咬伤了虎口,毒素入体。虽然难救,但还有希望。毕竟是华国目前唯一的金丹真人,哪怕各方势力在利益上有一些冲突,但为了华国的总体利益,他还是得救的。 只要张光华还活着,华国就不会放弃他的生命,现在还只是道协和巫寨,过不了多久,佛门、妖盟,他们都会因为张光华的事情聚集到一起,顾不上其他。 这恐怕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他不是要不了张光华的命,而是张光华半死不活的状态于他更加有利。 所以,张光华的命能够吊着,还不是完全得束手无策。 “好算计。”林徽真低声自语,而后他抬起手,并指如刀,直接刺入了张光华的心口处。 众人:“!!!” 张琼颖瞪大了眼睛,几乎想要尖叫出声,但她还记得林徽真是她请回来救太爷爷命的,连忙捂住了嘴巴,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慌。 片刻后,林徽真抽出手,鲜血喷涌,但林徽真刚刚刺入张光华胸口处的手掌却一如刚才的白皙干净,显然他用真元隔开了与张光华血肉的真正接触。 令屋内四人瞠目的是,林徽真的食指与中指间,一条黑中透红的肉虫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似乎想要逃跑。 注意到了那条黑红色肉虫头部诡异的鬼脸,杜家大长老登时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惧地道:“鬼蛊!” 张家老爷子竟然不是被鬼蛊所伤,沾染上了鬼蛊的毒性,而是被鬼蛊寄生了! 林徽真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这条又丑又臭的鬼蛊虫,头部不断变幻着的鬼脸丑得伤眼睛。他手指轻动,那条鬼蛊虫悬浮在半空,无论它如何张口如何扭动,它始终无法挣开那无形的束缚。看着它的挣扎,竟莫名有些滑稽。 林徽真低头看着心口喷血,转眼就染成了一个血人的张光华,手一抬,一块拇指大小的灰白色块状物出现在手中,看着其貌不扬,上面似乎还带着一点尖尖的牙印。 “腾”地一下,以己身真元点燃的灵火将那个块状物包括其中,不亚于三昧真火的热度转眼将那块东西融化成乳白色的液体,馨香气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直让两位大巫祭和杜家大长老直了眼睛。 虽然他们眼拙,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但这股只闻着就神清气爽,刺激着体内真元一阵畅快的东西,绝对是天材地宝。 乳白色的灵液凝成一缕,直接涌入了张光华的口中。 灵液甫一入口,张光华蓦地睁开了眼睛,手腕足踝上的锁链瞬间崩断。他猛地扶住了床沿,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林徽真单手托着衣服里的卤蛋,早早地退开什么,没有被那些毒血沾到半点。 这一口毒血喷出,张光华眼中因为鬼蛊毒性而变得浑浊的眼眸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清明,皮肤上的紫黑色褪去,胸口处被林徽真刺穿的伤口也跟着愈合起来,之前还衰弱无比的气息变得浑厚有力起来。 张光华的手指用力地抓住床沿,直接将坚硬的实木抓出三个深洞来。他急喘了两口气,忍不住一声呼啸,房间里的物品都在这一声被震得粉碎。杜家大长老和两位大巫祭脸色大变,张琼颖更是晃了晃身体,被这啸声震得头昏目眩,几欲吐血。 林徽真手一挥,直接将张光华的啸声圈在床榻的范围里,这才没让张家大宅里的众人因为张光华这一嗓子而重伤。 啸声中,张光华的气息节节攀升,修为一路从金丹前期直接晋入金丹中期。 片刻后,张光华面带红光,翻身从床上跃下,冲着林徽真就是一揖,感激道:“多谢林道友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日后若有驱策,张某绝无半句怨言。” 不怪张光华如今激动,当初凭借两颗上品灵石补足了真元的短板,被四九天劫劈了一通,晋入金丹期已是大幸。他已经有了在金丹前期直至寿元终了的心理准备,未成想,这才两年不到的时间,他竟又跃了一个小境界,金丹中期了。 张光华清楚地感觉到,这还只是药性被他炼化了一小部分后的成果,还有一大半灵力精纯的药性堆积在体内,等着他将其炼化。 这绝对是比灵石还要珍贵的宝贝,更不要说,那鬼蛊在他体内如何慢条斯理地侵蚀他的身体,看似神志不清的张光华其实无比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 林徽真看着一揖到底的张光华,没有跟他客套。 毕竟,林徽真喂给张光华的灵药,不是别的,而是一块九叶灵芝。 九叶灵芝在天璟大世界中都是最极品的那类仙草,活死人肉白骨,林徽真固然不知如何解毒,但这一块九叶灵芝下去,足以抵消侵蚀张光华身体的毒素。 只不过,眼前这个满脸激动感激的张光华不知道,这块九叶灵芝,算是他家卤蛋嘴里剩下的。 因为九叶灵芝坚硬的外壳,林徽真把九叶灵芝给卤蛋当磨牙棒。卤蛋那牙口着实不错,应该有季芜修合体期元神的功劳,用九叶灵芝磨了两年牙,再坚硬的灵草也被他咬碎了好几块。 这东西的碎片不能跟那些被咬碎了的猫薄荷球同等处理,就被林徽真收进库房里,这会儿找灵药的时候,林徽真就拿一块碎片用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张光华占了大便宜。 救下了张光华,林徽真理所当然地将寻找钱琮清的事情交给他。至于那条又丑又臭的鬼蛊,林徽真暂时没有处理,毕竟是魏魍养出来的鬼蛊,以这条鬼蛊作为媒介,可以试着寻找一个魏魍的踪迹。 从林徽真口中得知如今正在华国兴风作浪的鬼道妖人竟是当年的魏魍后,在场的两位巫祭登时变了脸色,旋即想起之前出手偷袭了张光华的那两个大巫祭。 带着手下巫祭叛出巫寨的大巫祭出自彭、礼二寨,而当初据说与魏魍同归于尽的九个巫祭中,就有出自这两个巫寨的巫祭。如今想来,魏魍能够从当初的围剿中活下来,说不定就有那两个巫寨的手笔。 只不知鬼门究竟许给了彭巫寨和礼巫寨大巫祭什么,竟然能够让他们背叛一贯的信仰,投身鬼道。 只是,这些是道协和巫寨需要思考的事情,林徽真目前只想将他那不争气的徒弟找回来。 在这些人商讨剿灭鬼道余孽事宜,而张光华则命人前去钱家请钱家主夫妇和大少爷钱琮澜来此,带上钱琮清贴身的衣物,他准备开坛做法,以张家秘术追寻钱琮清的所在。 此等秘术考验元神之力,稍有不慎便会受创,即使是张光华,他也没有把握完全避开魏魍的感知寻到钱琮清。不过,林徽真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到钱琮清,他自是责无旁贷。 在张光华请人的时候,林徽真衣服里面窝着的大毛团子动了一下。 林徽真立刻低下头,小心地拉下一截上衣拉链。 “喵……”怀里发出软绵绵的小嗓音,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林徽真的衣服里钻出来,一双水润润的深碧色凤眸直直地看向林徽真。 “宝贝,醒了?”有外人在场,林徽真从来不会唤季芜修猫形的状态为卤蛋,只用宝贝来代替。钱琮澜因为帮林徽真给卤蛋办理过户籍和身份证倒是知道林卤蛋这个名字,但他向来口严,从不曾多话。 卤蛋的对外称呼从来是猫兄、猫大人。 看到探出怀里的那颗毛发凌乱的小脑袋,林徽真忍不住柔和了眉眼,唇角微翘。 “咪呜……”睡够了的卤蛋仰头看着林徽真,片刻后,他竟然没向之前那样扬起脑袋对着林徽真的下颌蹭来蹭去,而是咕哝一声,低头扎进了林徽真的怀里,三条长长的猫尾一卷,只留给林徽真一个形状美好的黑色后脑勺。 林徽真:“???” 林徽真怔了怔,忽然想起在与季芜修元神双修后,季芜修的元神状态有了显着的好转。卤蛋的状态下,他的身体长大了些,会不会心智也跟着成长一些?还有他的记忆,会不会也恢复一些? 想到这些可能,林徽真拢着怀里的卤蛋,直接对在卤蛋开口叫了一声后就安静如鸡的众人道:“客房。” 张琼颖立刻站起身,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先生这边请。” 林徽真拢着猫,头也不回地跟着张琼颖到客房里休息,徒留下满屋神情微僵的众人。 片刻后,有天师小声嘀咕了一句,道:“林道友和那猫妖季芜修之间的关系……莫非是情人?” “不可能吧。”有人反驳,“我猜季芜修是被林道友收服,既是爱宠,这等亲近并不出格。” “你看他那眼神神态,觉得可能是对着宠物的吗?”有人忍不住吐槽,“我小孙子和孙媳妇恋爱的事情都没有这么黏糊。” “可惜了,老夫本想将我那侄女介绍给林道友的。” 林徽真懒得理会其他人的想法,虽然刚才他是故意对着卤蛋露出那种含情脉脉的神情来,主要是宣誓一下主权,借着屋子里那几个老天师的口将这事儿传出去,绝了某些妖怪对季芜修的觊觎之心。 别以为他不知道,在季芜修发展势力的时候,妖盟那边总是来妖拉拢他,不是猫妖就是豹妖,一个个妖妖娆娆的,眼珠子就像是掉在季芜修身上捡不起似的。 林徽真看似万事不理,但该知道的情报不会少半点。那等不检点试图撬他墙角的妖怪,林徽真借着钱家搞出点事情,给妖盟找了些麻烦。妖盟以为是季芜修对他们的拉拢不耐烦了所以不再派季芜修的“同族”妖怪过来,却不知那是林徽真下的黑手。 不过,季芜修也是知情的,还帮着踹了妖盟两脚,显然,他也不耐烦妖盟的不自量力。 林徽真揣着猫进到客房里。隔着宽松的上衣,林徽真揉了揉里面的卤蛋,温声道:“怎么了,卤蛋?我刚才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林徽真本来是可以将卤蛋放在玉阆仙府中的房间里,让他安安稳稳地睡觉。只是林徽真刚跟季芜修双修完,心意相通,黏黏糊糊地不想跟季芜修分开,当然卤蛋也是同样的。所以他才换上这么一件宽松外套,将猫揣进怀里带着走。 为了卤蛋的睡眠质量,林徽真还不忘往里面放上一枚隔音玉佩,避免外界的吵闹打扰了他的睡眠。 一只小爪子从里面拉开了林徽真的上衣拉链,慢吞吞地爬出来,跳到了房间唯一的一张实木桌子上。长成一只大猫的卤蛋蹲坐在桌子上,两只前爪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三条长尾巴则牢牢地圈住身体。 只见这只漂亮的大黑猫抬头看了一眼林徽真,然后低下脑袋。再抬头看一眼,再低下头。如此循环往复,直将林徽真给看懵了。 “喵……”卤蛋拖长了声音,右前爪动了一下,点了点桌前的椅子。 林徽真看了看那张椅子,从善如流地坐了上去。 “喵……”卤蛋的叫声明显弱气了三分,深碧色的凤眸眼巴巴地看着林徽真的右手 ,小眼神莫名透着一股忧郁内疚的情绪。 林徽真疑惑地看着卤蛋,却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右手递过去。 卤蛋抬起左前爪按住林徽真的右手,右前爪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搭在了林徽真的小臂处。卤蛋的凤眸水润润地看向林徽真,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咪呜声。 林徽真:“???” “咪呜……”卤蛋张嘴,咪呜了好几声,终于磕磕巴巴地说出了一句人话,“疼、疼吗?” 林徽真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卤蛋,你会说人语了?!” 卤蛋矜持地点了点小脑袋,小眼神继续忧郁地看着林徽真的右臂,仿佛隔着这一层衣服,他看到的是血淋淋的伤口一样。 卤蛋终于能够说人语了,林徽真无疑是高兴的。但看着卤蛋的态度,还有他盯着自己手臂的眼神,林徽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怔了一下,喃喃道:“你还想起来了?” 卤蛋看向林徽真,片刻后,他垮下肩膀,沮丧地喵了一声。他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咬你的喵。” 林徽真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的猫,严格地说,是他记忆停留在当年金丹期的道侣。他没有安慰卤蛋,说什么不是他的错之类,而是温声提醒道:“可你已经咬了。” 卤蛋低下脑袋,更加沮丧了。 一手拢着自己蹲坐在桌上的爱猫,一手则拉开拉链,将外套脱下来,而后他将自己的右臂递向卤蛋,道:“所以,你得补偿。” 卤蛋霍地抬起脑袋,碧色的眼眸炯炯有神,道:“怎么,弥补喵?”卤蛋虽然能说人语了,但猫形态下的喉咙与人类构造不同,目前说话有些费力。 林徽真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手臂,道:“舔舔就好。”顿了一下,林徽真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不是什么大伤,舔过之后就两讫了。” 卤蛋不赞同地看了林徽真一眼,他记得清楚,他当时都给林徽真咬出血了,怎么能舔舔就算了呢。不过,看在这是林徽真的要求,卤蛋决定暂时满足他,然后找别的方法弥补他。 他已经是一只大猫猫了,做过的事情要认,做错的事情要道歉加弥补,这才是为人……为猫之道。 这般想着,卤蛋小心用爪子撸起林徽真的袖子,露出当年咬了林徽真一口的地方。他看着手臂上那明晃晃的牙印,抽了抽鼻子,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出舌头,专心致志地舔着。 反倒是林徽真,在他看到手臂上的牙印时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他目前身体的肩胛处倒是被季芜修在情动的时候咬了一口,后背上也有不少的指甲划伤,但仗着修士的好体质,都已经愈合了,连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可手臂上,他怎么不记得这里留了一个牙印?反倒是被九九天劫劈没了的身体上倒是留着当初季芜修咬下那一口后留下的牙印。当时修为低,又没有祛除过伤痕,所以一直留了下来。 别告诉他,是他的元神记得那个牙印,所以给套到了这具身体上。 说起来,从炼气到出窍,一夜之间提升了如此修为,经脉虽然胀痛得厉害,但体内经脉并没有因此而受创,反而极为适应出窍期庞大的真元流淌的感觉。 林徽真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具身体,真的只是他第一世那具身体吗?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激动的主角# 林徽真:天呐撸,我的猫终于会说人话了,激动! 卤蛋:手臂还疼不疼……心虚.jpg 第92章 晋江独家 林徽真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一时间不免有些惊疑不定。好在他记挂着恢复了季芜修一些记忆的卤蛋, 在他专心致志地舔着那一处牙印, 舔来舔去都让他有些躁动的时候, 及时制止了卤蛋的玩火行径。 卤蛋能玩火, 但他没办法灭火,林徽真完全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 林徽真信誓旦旦要与卤蛋一舔泯恩仇,卤蛋虽然不想同意, 但林徽真毕竟是苦主, 他说什么, 卤蛋还是得听的。当然,哪怕不是苦主,卤蛋也希望林徽真能高兴。 林徽真扯下长袖,抱着卤蛋又是一顿亲亲抱抱摸摸蹭蹭。 卤蛋抬爪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 透着些许粉色的毛耳朵抖了抖, 有些害羞地向后抿了抿。 说来也怪,明明这种亲昵,这两年里经常发生在他与林徽真之间,但这一回, 他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跟林徽真亲亲蹭蹭,只想往林徽真的怀里钻。 林徽真低头看着扎进他怀里的小东西, 那三条长长猫尾十分有节奏地来回摇摆着。 “你个小东西。”林徽真拍了拍卤蛋的后背,伸手将这只体型中等的三尾黑猫抱起来,捏着他前爪又软又弹的肉垫。 林徽真捏他家卤蛋的肉垫能够捏上一整天,这是一种享受。 不多时, 张琼颖前来传话,说钱家家主夫妇和钱琮澜到了,张家老太爷准备开坛做法追寻钱琮清的所在。林徽真对这个世界的玄学手段挺感兴趣,不知与天华门天机殿的问天机手段有何不同,再者找的还是他徒弟,当即抱着卤蛋去凑个热闹。 正伸爪按住那三条猫尾,自己也十分不习惯同时控制三条猫尾的卤蛋喵嗷了一声,猫尾齐刷刷地甩了甩,片刻后,只剩下一条猫尾显露在外面,剩下的两条则收回了体内。 卤蛋翘了翘那一条漂亮而有力的猫尾,他跃到林徽真的肩膀上,稳稳地蹲坐下来。 虽然卤蛋的身长体重比之前增了不少,但身长三十公分的猫只算得上中型猫,往肩宽腿长的林徽真肩膀上一蹲,并不显得突兀。 林徽真走到张家前院时,张家已经准备好了开坛所用的一切法器,张光华亦是换上一身道袍,拂尘在手,端得仙风道骨。 此时身在张家的外姓天师和巫祭都在场,既为护法,也想要见识一下张天师的本事。似是这等秘术,即使其他人清清楚楚地将全过程看了一个遍,没有配套的心法口诀,乱用只会走火入魔。 然而,被张家请来的钱家一行人却出了些问题。 钱家是B市四大世家之一,家大业大,说句权势通天也不为过。似这样的家族,他们对华国里世界的了解远胜于其他世家,在其他家族为着神鬼之说一惊一乍的时候,他们与道协七脉天师世家间的合作已经延续了近百年。 只是,随着新华国的建立,社会发展科技进步,为了表面的和谐稳定,国家一面扶持着道协,不吝资源支持,依靠着他们镇压里世界的不安定因素,一面还得宣扬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糊弄广大人民群众。这不免造成了一些世家年轻子弟背地里视所谓天师道协为封建糟粕,觉得自家长辈都是老糊涂老封建。 钱琮清便是其中之一,不过,碎了三观之后,那位二少爷已经很好地适应了修士的生活,心心念念想要当修士中的绝顶高手。 世家中的年轻人因为国家政策会对道协天师存在些许偏见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似钱家夫人这样一位已经嫁入了钱家二十多年,上流圈子里有名的贵妇,钱家甚至在灵石拍卖上与道协七脉联系比其他任何世家都要紧密的大前提下,站在张家道场堂而皇之地说他们在装神弄鬼,不得不说,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钱家家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忍不住叱骂道:“嘉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钱家夫人毫不示弱,她瞪着一双美眸,厉声道:“我说错了吗?我儿子失踪了,不去将那嫌疑人逮住审问一番,偏找这群牛鼻子道士装神弄鬼,你们就指望着琮清被撕票了是吧?” 钱家夫人霍地瞪向她心目中的嫌疑人钱琮澜,咬牙切齿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某人就是为了霸占钱家财产,整日想着养废我的儿子,不让他上进,这会儿装出一副心急的模样,心里面不知有高兴吧!” 钱琮澜面无表情,他继母脑子有问题,他明白,他懂,完全懒得计较。 见钱琮澜不言语,钱家夫人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可靠证据,声音陡然拔高了许多,大声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内里藏奸的东西,你……” 钱家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钱家主一巴掌扇了过去,一声异常清脆的巴掌声后,钱家夫人踉跄倒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钱家主,胸口激烈地起伏着,“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你给我闭嘴!” 钱家主脸色铁青,他的手段固然及不上父亲的杀伐果断,甚至也不及儿子的行事果决,却也不是任由人蹬鼻子上脸的懦弱无能。他爱重妻子,所以才愿意在日常的生活中让着她,但这不代表他会由着妻子将道协一众天师得罪一个遍,再将陷害兄弟的黑锅扣在他看重的继承人身上。 深深呼吸,钱家主抬手向张家老太爷和一众在场的天师道长行了一礼,道:“内子无礼,还望诸位道长见谅。” “无碍。”张光华摆了摆手,并不为钱家夫人的态度而恼火。 张光华脾气好,不代表在场的其他天师愿意轻轻放过。这一次跟张光华去了一趟滇省洱县的一位四品授箓天师挑着眉头看向神情狼狈,想要发火却顾忌着钱家主的态度,只眼神里充满了怨恨的钱家夫人,摸了摸下颌处修剪得异常精心的小胡子,忽然开口道:“钱夫人忧心爱子安危,行事失当亦是有情可原。” 钱夫人没有说话,只慢慢地垂下眼,忽地啜泣了一声。 “都说病急乱投医。”那个天师继续道,“老夫修道多年,见过不少父母明明不信神鬼之说却为了自己的孩子,逼着自己相信,拳拳爱子之心让人动容。钱夫人果然不凡,到了这个时候都能够保持冷静。” 父母为了孩子,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他们自己看来都难以置信的事情。比如从来不信奉神佛的无神论者会为了孩子的高考到处求神拜佛,比如为了救活垂危的孩子会选择向他们眼中的封建糟粕求助。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修道天师见得多了。他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钱夫人的态度有些古怪,似乎很排斥接触道协天师。 钱夫人霍地抬头,她捂着红肿的半张脸,狠狠地瞪向那位开口的天师,咬牙道:“怎么,就因为我不相信你们这些封建糟粕,你们就想说我不爱我儿子?” “祝嘉玉,你给我闭上你的嘴!”钱家主厉声叱骂道,比起让她将道协天师得罪一个遍,钱家主也顾不上这些年夫妻间的深厚情谊了。 那个天师摸着下颌上的小胡子,嚯嚯嚯地笑了三声,道:“钱夫人多虑了,老夫没有这么想。” 只不过,钱夫人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一些东西。 钱琮澜目光沉沉地看向钱夫人,黑沉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看到了抱着黑猫的俊美青年,当即主动打了招呼,道:“晚上好,林先生。” 钱琮澜从钱家过来的一路上已经知道林徽真从云城赶来,救了张家老太爷的性命,眼下张家老太爷愿意开坛做法,就是看在林徽真的面子上。 林徽真没有动,只一脸漠然地站在院门口处。 “喵……”卤蛋仰着脑袋看着林徽真紧绷的下颌,用脑袋蹭了一下他颈项的皮肤,关切地叫了一嗓子。即使他能说话,暂时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话的意思。 他只喜欢跟林徽真说话。 林徽真身上冷凝的气息柔和了些许,他低头看了看满眼关切的卤蛋,低头亲了一口卤蛋的脑门,抬脚走了过去。他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场以钱家为中心的闹剧一样,也无视了众人的行礼作揖。他走到张光华的身边,冷声开口道:“不是要做法寻找钱琮清的所在吗?” “正是。”张光华以为林徽真不耐烦钱家这一档子破事,当即对钱家主道:“钱家主,老夫准备以张家秘术追寻二少所在,需要您与夫人的鲜血定位二少。” 一旁侍童捧着玉盘,上面放着两只瓷白细口瓶,另有一个小碟上放着一把银制匕首。 钱家主对张家手段深信不疑,当即拿匕首划开了左手食指,将血滴进瓷瓶两滴。一旁的侍童接过瓷瓶,然后帮着钱家主止了血。 然而,轮到钱家夫人的时候,这位之前因为口不择言而得罪了一众天师,让钱家主狠狠丢了颜面的钱夫人却一巴掌差点掀飞了玉盘,保养得极佳的脸蛋上满是不满与排斥,毫不客气地道:“拿远点,我不相信这些玩意儿。” “祝嘉玉!”钱家主被钱家夫人这一系列粗鲁动作气得肝疼,“你这是在胡闹!” “我看胡闹的是你!”钱家夫人瞪着眼睛,就像着一头挥舞着爪子扞卫自己领地的母兽一样,“老封建!” 就在钱家主被气得不能自已,准备不管不顾再动手的时候,一旁一身黑衣的即巫寨女巫祭一个闪身出现在钱家夫人的身边,抬手抓住了钱夫人的手腕,钱夫人只觉得手指一痛,鲜血已经滴进了另一只瓷瓶中。 女巫祭手一拂,钱夫人手指上的伤口直接弥合起来,连点血痕都没有留下。她冷淡开口,道:“吾没有时间与你浪费,想闹,回家闹去。” 钱夫人目光发直,死死地盯着那只装了她鲜血的瓷瓶,整个人都要疯癫了。 “你、你怎么敢?!你们这是违反了我的人身自由权,你们这是犯法的!”钱夫人想要抓住女巫祭,只是,被女巫祭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她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手,转而将枪口对准了钱琮澜。 “他呢!”钱夫人咬牙切齿,“将我和老爷弄到这里放血,那我们钱家的大少爷呢!难道他来张家就是来看热闹的不成!” 又一次被殃及的钱琮澜习以为常,他看向张家老太爷,上前一步,神情平静地站在张家老太爷的面前。 张光华捋着白色的胡须,长叹一口气,道:“这十三年来,大少可曾后悔过?”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钱琮澜神情淡淡,“我现在很好。” 张光华抬手在钱琮澜右手手背上一拂,缓声道:“你本可以更好。” “老爷子。”钱琮澜语带笑意,“您这是在撺掇我后悔吗?” “大少有大智慧,即使少几分运道,依旧能够走到常人不可及的高处。”张光华神情郑重,“我现在要解开你与二少之间的术了。” 钱琮澜点了点头。 “等等!”钱夫人冲了过来,眼眸赤红,用着吃人的目光瞪着张光华和钱琮澜,“什么术?你们这群混蛋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钱家主也是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张光华和自己的大儿子,只不同于神情疯癫的钱夫人,他相信张家老太爷的人品还有自家大儿子的品行。 钱琮澜皱了皱眉,道:“老太爷……” 张光华截口道:“大少,于情于理,您都是有恩于二少,此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说的,毕竟,这个术也要解开了。” 钱琮澜皱了皱眉,预感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一旁有天师看出了门道,顿时瞪直了眼睛,低呼道:“借命之术。” 借命之术是道门玄学的一种秘法,人生即自带运道,有人命好,有人命苦,这借命之术往往就是命苦之人弄出来向好命之人借运道的秘术,算不上正统法门,是邪术的一种。但一众天师看着钱琮澜手背上隐带的灵光,虽然感觉上是借命之术,但气息很正,并无邪术诡谲。 “十三年前,钱大少带二少找老夫。”张光华指凝灵光,在钱琮澜的手背上轻轻一点,光晕渐渐散开,老者的声音仍在继续,“老夫看出二少是胎里的弱症,是已夭之相,他本该在一岁的时候夭折……” “胡说八道!”钱夫人神情恐慌,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琮清活得好好的,你这是在咒我的儿子!” 张光华不理会钱夫人的叱骂之语,继续道:“是有人使出了某种手段,给二少续了命。只是,那手段并不高明,二少仍有夭折的危险。” 所以,钱琮清在五岁生日的那天才会看到异象,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若是没有钱琮澜冲出去救他,钱琮清当日就会死掉。 “而大少,他的命格是紫微入命,这是帝命。”张光华说出了让众人瞠目结舌的话来,“如此命格所带的气运,盛世可为帝,乱世亦能开国。” 林徽真抚摸着怀里的卤蛋,并不意外张光华的评价。 钱琮澜是此方天道之前认定的主角,能够在末世开创新的秩序,整合全球势力。最后虽然不以帝王自称,但他的地位与皇帝无异。 “二少能活到成年,是大少将命借给了他。” 张光华轻描淡写地扔下一颗炸弹,直接震懵了众人。 钱琮澜始终神情淡淡,目光平静。将命借给有夭折危险的弟弟而已,他又不是借了命之后就变成了倒霉蛋,最多是气运平庸一些而已。不过,这些年过来,钱琮澜并不觉得借命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什么影响,这大概与他干脆不走政途转而经商有关。 张光华看着眼前的钱琮澜,不禁想起当年他发现钱琮澜命格时的惊讶以及听闻他愿意借命给钱琮清时的复杂。 如今的华国固然没有皇室,但这个命格会让钱琮澜在三十岁之前走上国家领导人的位置。虽然匪夷所思,但这是气运极盛之人能够创造出来的奇迹。 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钱琮澜放弃了这些可能,而且这些年来,张光华看得清楚,钱琮澜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所谓王侯将相的命格,是钱琮清借命后得来的。为了借势,张光华才将这个命格传出去,让更多的人以为钱琮清命格如此,以此来加固借命的联系。 说句诛心的话,钱家家主夫妇对钱琮清的用心程度都不及钱琮澜这个异母兄长。钱琮澜哪里是当钱琮清弟弟,分明是当儿子养的。 “这……阿澜你……”钱家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从来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有主意的,可没想到主意竟然这么正,连命都说借出去就借出去了,虽然借给的是自己的二儿子。 不提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的钱家主,钱夫人完全不信张光华的说辞,冷笑着道:“钱琮澜会看重琮清的命?这是什么玩笑,我——!!” 钱夫人的话刚说一半,她忽然一脸惊恐地捂住了脖子,她说不出话了。 林徽真目光冰冷,冷声道:“吵死了。” “喵。”卤蛋抬爪搭在林徽真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卤蛋时变得柔和起来,林徽真勾了勾唇角,冲黑猫露出一个笑容来。 林徽真开了口,张光华立刻加快手上速度,解开了当年亲手设下的借命术法。 钱琮澜与钱琮清命格相连,钱琮澜本身的气机影响到了钱琮清自己的气机,若不解开这借命之术,凭着张家秘术并不能勘破钱琮清的所在。 解开了术法,钱琮澜甩了甩手,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站到了林徽真那一边。他继母的态度越来越古怪,未免被碰瓷,还是离得远一些吧。 解除了钱琮清与钱琮澜的联系,张光华将各自装着钱家主夫妇鲜血的瓷瓶放置在祭桌上,准备做法。他单手握住桃木剑,做出一个起手式,厉喝一声:“起!” 祭桌两侧的黄幡霍然腾空,幡布绷直。香炉之中,之前插好的三根香冒出星点火星,烟雾袅袅升起。 钱家主双手紧握,他知道张家老太爷的手段,期待他能够借此找到自己小儿子的所在。但钱夫人看着这一幕,面上没有半点动容喜色,反而露出了慌乱。 林徽真慢慢地阖上眼睛,徐徐叹了口气。 张光华剑尖一跳,两个装血瓷瓶轰然破碎开来,两团鲜血腾空而起,勾勒出蛛网似的纹路来。张光华神情紧绷,双眼死死盯着这两团鲜血,口中急声念咒。 鲜血倏然交融。 张光华加大了真元的输出。 然而,令张光华始料不及的是,两团鲜血融合片刻后竟倏地散开,一团鲜血抖了抖,而后直奔钱琮澜,“啪”地一声糊在了钱琮澜的西服上,另一团鲜血抽风似的颤抖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遍寻不至后“啪”地一下糊在了地面上。 张光华的表情僵住了。其他看出点门道的天师也纷纷变色,一脸一言难尽地看向钱家主夫妇。 钱家主被众人目光看得变了脸色,神情不安地道:“阿清,我那孩子,难道已经……” “做法没有成功。”张光华无奈地看向钱家主,他压下身体内沸腾的真元,沉声道:“钱家主,二少并非你夫人亲生儿子一事,你应该早……”告诉他的。 早告诉了他,他哪怕是换上钱大少或是请来钱老爷子出血,总比现在因为鲜血无用而失败,白白损耗了他的真元。 张光华固然因为林徽真的缘故不吝真元,不惧此秘术带来的伤势,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忽略其他人给他带来的损失。华国独一一位金丹真人,脾气再好,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张光华话音刚落,钱家主一脸懵逼,尚不及说什么,一旁的钱夫人却猛地跳起来,厉喝道:“闭嘴!”这位长年养尊处优保养极佳,外貌身段完全看不出有那么大一个儿子的钱夫人此时甩掉了所有的雍容矜贵,她的眼珠发红,睚眦欲裂,厉声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钱家主整个人都懵了。 “张天师,你……你说什么?琮清他……不是我夫人的亲生儿子?!”钱家主差点跳起来,“老神仙,你莫要乱说,琮清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吓懵了的钱家主# 钱家主:琮清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老天师你别乱说啊喂! 张光华:没有乱说= =还有,我什么时候说钱琮清不是你儿子来着?我就说他不是你夫人的儿子而已啊。 —— 有些事情,连钱琮清自己都不知道,但钱琮澜知道,就是因为他当年借命给钱琮清~请称呼钱琮澜为绝世好哥。 第93章 晋江独家 虽然没有做过亲子鉴定, 主要是谁家没事儿闲的会给自己儿子做DNA鉴定, 但钱琮清那五官长相, 分明是有着他和夫人的影子在的。虽然老二时常让他头疼, 但拎出去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他的种。 张光华愣了愣,他看钱家主的表情不似作伪,又看了看一旁神情癫狂但隐含畏惧的钱夫人, 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别看他都一百多岁了, 也是一个与时俱进的百岁老头, 修炼之余没少围着电视机看一些家长里短豪门恩怨的电视剧, 再有B市世家内部的戏码有时候比电视剧还要精彩,张家老太爷什么没见识过。 【借腹生子】和【狸猫换太子】这两个标签立刻飘出来, 狠狠地往钱家的脑袋上泼了一盘狗血。 钱琮清毫无疑问是钱家主的儿子,这是当初张光华帮着钱琮清向钱琮澜借命的时候就十分确定的事情。若非血脉相连, 那个秘术也不会改得那么顺利, 只损耗了钱琮澜的运道,没有彻底坏了钱琮澜本身的命格。 但眼下失败的仪式却证明了钱琮清并非钱夫人亲生儿子, 估计是钱家主在外面的私生子被她以假孕等手段偷换进了钱家, 以这么一个儿子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张光华是这样猜测的, 虽然直面了一波豪门狗血恩怨挺尴尬的, 但他这会儿忙着定位钱琮清的所在, 没时间怜惜一下钱家主惨遭重创的三观。 于是, 不管钱夫人如何跳脚叫嚣说钱琮清就是她的儿子,她可以跟钱琮清做DNA鉴定,用科学手段来证明自己, 但在张家老太爷将术法失败的原因直言说出后,钱家主仍是下意识站在了张光华那边。 原因无他,钱夫人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怪异。哪怕平日里她不信鬼神之说,但今日的排斥过犹不及。 钱家主咬着牙,再度用银刀割开了手指,重新给了血后,他才一脸阴沉地看向钱夫人,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钱夫人冷冷地瞪了回去,毫不示弱,“怎么,老爷子,你还真信了这牛鼻子老道的话了?家里有琮清用过的梳子,上面总能够找到一两根带着毛囊的头发,比起这种神神叨叨的言论,不如让我们母子做个亲缘鉴定。” 这一回做了供血人的钱琮澜往瓷瓶里滴了自己的血后,他转头看向昂着头跟父亲对峙的继母,目光微闪,忽然开口道:“祝嘉莹。” 钱夫人霍地看向钱琮澜,眼瞳猛地收缩。片刻后,钱夫人抬手将垂在脸庞的碎发捋到耳后,冷声道:“大少爷怎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往指尖上的创口擦了擦药,钱琮澜没有回答钱夫人的话,只目光幽幽地看向她,淡淡地道:“我明白了。” “你这个——!!!”钱夫人刚想说什么,钱家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往日里温和的眉目里透着与钱家老爷子如出一辙的煞气,冷声道:“闭嘴!现在,闭上你的嘴!” 钱琮澜猜到的事情,钱家主怎么可能猜不到。夫妻二十多年,有些事情,太过亲近的相处会蒙蔽自己的眼睛,可一旦跳出了那个框架,很多事都会变得清楚明了起来。 钱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不甘地闭上了嘴。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神情淡淡地看着张光华施展张家秘术。 换下了钱夫人的血,这一次的仪式进行得还算顺利。 张家这秘术本就是靠着血缘来追溯,血缘越近,术的威力越强。张光华一开始会请来钱家主夫妇二人是因为他们是钱琮清的生身父母,唯有他一人继承了两方血脉,追溯血缘上不会出现偏差。 只可惜,不论钱夫人如何态度,在张家秘术的鉴定下,她确实不是钱琮清的生母。她与钱家主没有共同的孩子,所以那两团鲜血会分开,钱家主的鲜血冲着自己长子钱琮澜而去,而她的鲜血则寻不到同源的血脉而落在地上。 如今换上钱琮澜的血,过程明显会麻烦一点,因为他们固然与钱琮清血脉同源,但有相同血缘的还有钱家不少人,这就是寻找钱琮清过程中的偏差。 这父子俩的血不是不能用,就是用着稍微麻烦些。 张光华手握法诀,双眸紧闭,面上阵青阵白,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显然秘术已经运行到了极致。 林徽真抱着卤蛋,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地面上的那一滩鲜血上。 这是钱夫人那一团无处可去最终摔落到地上的血。 钱家夫人祝嘉玉? 不,从钱夫人的态度以及钱琮澜似是而非的一个名字,眼前这位钱夫人恐怕根本不叫祝嘉玉,而是祝嘉莹。 这个名字于林徽真而言倒是有几分熟悉。 林徽真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与钱琮清有着这样一层关系。 说起来,林徽真这一世三岁时父母各奔东西,除了一张照片,他们连个真名都没有给林徽真留,可见他们远离彼此与林徽真的决心。会知道祝嘉莹这个名字,还是两年前那个炮灰女配系统搞出来的鉴定术。 林易安与祝嘉莹。 那系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毕竟,这两年他与钱家关系不浅,钱琮澜不可能没有调查过林徽真的身份,但他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之间那一点淡薄的亲戚关系,想来当年林易安与祝嘉莹在离开云城的时候下了一番功夫。 林徽真没有搬家的打算,同样也没有日后被人寻亲的意思,所以,在季芜修掌握到了一些权势后,他让季芜修修改了自己的档案。即使那对夫妇可能后悔找到那栋老房子,他们也翻不出自己曾经留下的些许痕迹。 说来可笑,在长相上,他与林易安或是祝嘉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不过,看到刚才那一团无处可去的鲜血,还有自己右臂上的牙印,林徽真对他目前的状态多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不管怎么说,打从看到了祝嘉莹,看着那张一如当年保养极佳的脸蛋,林徽真其实是有些糟心的。 祝嘉莹,祝嘉玉,虽然林徽真不知祝家的事情,但看这两个名字,明显就是姐妹俩。他不妨猜测一下,真正的钱家夫人应该是祝嘉玉,只是被祝嘉莹给李代桃僵了。算算时间,再加上钱琮清是祝嘉玉与钱家主的儿子,恐怕当年祝嘉莹离开云城后就取代了祝嘉玉。 所以,双胞胎? 她既然不怕DNA检测,应该是与祝嘉玉为同卵双胞胎,眉眼五官如出一辙的姐妹俩。就是不知道祝嘉莹为了取代祝嘉玉,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说起来,钱琮清五岁生日之前经常梦到一个与母亲一模一样的女人,想要带他走,又说一个女人骗了她,恐怕那个女人指的就是祝嘉莹。 说不定是弑杀同胞姐妹,取而代之。 林徽真徐徐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握法诀的张光华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林徽真目光一凝,身形一闪出现在张光华的身后,凌空一掌拍在张光华的后心处,一股醇厚真元直接拍进了张光华的体内。 张光华猛地一踩青石地面,一脚将那坚硬青板踩了个粉碎。他稳住身体,一声呼啸,举剑便刺。 空气中传出一声冷哼,片刻后,祭桌两旁的黄幡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开来,摆放着香炉与祭品的祭桌从中央裂成了两半,吱嘎一声,向着两边栽倒下来。 张光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猛地将身上道袍扯下,就着这些鲜血在道袍上描画起来。他憋着一口气,飞快地在道袍上涂抹,转眼间就在道袍上描画出简易的山水图案来。 沾血的手指猛地一点一处山麓,张光华嘶声开口:“B市外,至少一千一百公里外,钱二少在这个位置,他还活着。” 张光华全力施法,本以为能够精准定位到钱琮清所在。却不想被魏魍出手拦了一下,短暂的交锋中,张光华固然因为元神离体而弱了几分修为,但令他惊愕的是,魏魍的修为竟不弱于已经金丹期的他,甚至还高了一截。要不是林徽真及时出手,他的元神恐怕会被扣在那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隐约确定了距离,还有元神在脱离那处回归肉身时只来得及看清外部景致,知那里有山有水,但具体能够判断地点的景观却是没能发现。 张光华拭去唇边鲜血,拱手向林徽真致谢。 林徽真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张光华在道袍上用鲜血画出来的山水地形图,张光华画得倒是挺好,就是看不出这是哪一处的山水。好在他大致规划出了一个范围,钱琮澜拿到这地形图,根据现在的季节与山水轮廓,对比华国地图应该能够找到地方。 钱夫人张嘴就想要冷嘲热讽,但被钱家主冰冷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被林徽真出手拦了一下,张光华的伤势并不重,他体内还有九叶灵芝未被消化的药力,这些伤正好激发药性。 张光华暂时闭关疗伤。 钱家主向张光华再三道谢后,拽着钱夫人的手腕就离开了张家。 虽然在外人看来,钱家主的行事过于软和,但他到底是钱老爷子的儿子。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是钱家主这样的上位者。 钱夫人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钱琮澜拿着地图准备离开张家,找人比对这份地图时,林徽真上前一步,淡淡地道:“不介意我到钱家小住两天吧?” 钱琮澜懵了,林徽真这个态度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林徽真是钱琮清的师父,手段不凡,但这事儿因为林徽真的态度,他们兄弟连父母爷爷都隐瞒下来。眼下林徽真主动开口,钱琮澜倒是有一种撞大运的惊喜。 张光华为何拼着受伤也要出手,还不是看在林徽真的面子上。有这位在他家暂时坐镇,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就是他那位冒名继母的事情有些糟心,好在钱家的脸面是当着林徽真的面丢的,再丢两回也不是什么大事。 钱琮澜自不会不允。 钱琮澜完全是顶着一众天师巫祭的幽怨的目光,带着林徽真离开张家的。 这些人还指望着跟林徽真论道一番,套套近乎,只让人扼腕的是,林徽真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林徽真和卤蛋作为钱家的贵客,住进了钱家本宅之中。 钱家的大地震,自然没能避开林徽真的眼睛。 事情正如林徽真的猜测,祝嘉玉与祝嘉莹是双胞胎姐妹,外貌一般无二,但性格截然相反。祝嘉玉性情温顺,祝嘉莹性情活泼,一双姐妹花深得父亲宠爱,而祝嘉莹是两姐妹中最为受宠的。 只是,比起性情温和,从小几乎没有违抗过父母之命的祝嘉玉,祝嘉莹的性情要骄纵些。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与家庭教师林易安相恋,受到父母阻碍的时候,这个被爱情几乎冲昏了头脑的少女选择与林易安私奔。 祝家主固然宠爱小女儿,但祝嘉莹的行为让他无法接受。暴怒之下,他以一场莫须有的车祸让祝嘉莹的身份死在其中。等祝嘉莹和林易安私奔到了云城市,B市祝家已经发丧,自此祝家再无祝嘉莹这个人。 祝嘉莹虽然伤心父亲的绝情,但她与林易安真心相爱,伤心了一阵子后就专心跟林易安恋爱结婚生活。 祝嘉莹出身的祝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却也是书香门第,不缺吃穿。而林易安能够被祝家聘为家庭教师,他本身自有些才华,只是出身不高,还是个孤儿,没有多少积蓄。 有情饮水饱,祝嘉莹一开始对林易安的爱足以抵消之后生活里粗茶淡饭的辛苦,在怀上了孩子后,更是没少畅想日后的和美生活。 只是,祝嘉莹吃不得苦,林易安在云城的教师工作并不足以担负起一个三口之家的小康生活,尤其在孩子降生后,他们这日子就过得更加辛苦了。 再多的爱意也在一日日的辛苦中磨灭。 祝嘉莹开始后悔。 尤其祝嘉莹通过新闻,得知自己姐姐祝嘉玉嫁给了钱家家主。虽然是继室,但钱家的权势地位是祝家无法企及的庞然大物,无论谁得知了这个消息都道祝家攀上了一门好亲戚。 祝嘉莹说不得心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虽然她很想冷笑一句,这场婚姻是父亲将女儿卖给了钱家换取利益,是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还得给一个半大孩子当母亲,祝嘉玉肯定特别糟心。但祝嘉莹心里清楚,得知这个新闻时她心中充斥着的其实是嫉妒。 在她不得不在云城这个小地方讨生活的时候,与她同胞的姐姐却嫁进了钱家。若是她没有跟林易安私奔,嫁进钱家的会不会是她?哪怕不是钱家,攀上了钱家后,祝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她的丈夫也不会是这个在云城当老师的小人物。 巧的是,林易安也有些后悔了。 忌惮着远在B市的祝家,他们这对私奔的小情侣不敢用真名,连相片都很少照。他们的学历都是花钱买的,未免被发现,他们甚至不敢买高等一些的学历,就那种普通大专的毕业证。虽然能找到工作,但总比不上那些高学历的起点就高。 林易安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为了改变命运,他在上学的时候努力读书,毕业于华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现在却不得不装成普通大专毕业,赚着那微薄的薪水。时日久了,心中也生出了悔意。 一对不惜私奔也要在一起的男女就此成了怨侣,这个利用假名缔结的婚姻摇摇欲坠。 虽然祝嘉莹后悔了,但她不敢直接回家。她的父亲虽然疼爱她,但她当初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肯定不会善了。思前想后,她联系到了祝嘉玉。 私奔多年的妹妹重新联系她,祝嘉玉无疑是开心的。 做了多年的钱夫人,为钱家生下了小儿子钱琮清,祝嘉玉的性格一如当年温婉柔顺,对这个妹妹既怜又爱,只盼这个妹妹能过得好。却不知这个妹妹多年生活困苦,看到光鲜亮丽的姐姐,心中既羡且妒。 祝家姐妹的联系,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的时间。 这期间里,祝嘉玉一直劝祝嘉莹带着丈夫和孩子回一趟祝家,服个软,看在小外孙的份上,说不定祝父会原谅他们。虽然祝嘉莹这个身份已经是个死人,在操作一下,让祝嘉莹以着祝父妹妹的女儿回到祝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心情复杂的主角# 林徽真:这张脸还真是记忆深刻= =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跟钱琮清有这样一重关系= = 卤蛋:喵呜~ 林徽真:还好我这具身体跟她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也一点不像。 第94章 晋江独家 祝嘉玉不知道, 祝嘉莹一直没有答应, 不是骨头硬不愿服软,而是她在这些年越发看不上林易安, 想离婚却又拉不下脸,毕竟这个男人是她宁愿私奔也要在一起的。 林徽真三岁的时候, 在祝嘉莹与林易安的一次大吵后,祝嘉莹只身来到了B市。 因为祝嘉莹“死人”的身份, 祝嘉玉出门时作了伪装, 没带保镖,只带上了小儿子钱琮清,准备让他认人, 再顺道去公寓附近的那家游乐场游玩。 然而, 在祝嘉玉为祝嘉莹安排的那个公寓里,一条青色巨蟒撞碎了公寓玻璃, 袭击了他们。那条巨蟒明显是冲着祝嘉玉来的,祝嘉玉让祝嘉莹带着钱琮清先跑,而她自己则为了引开巨蟒向另一边跑去。 只是, 一个弱质女子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巨蟒,祝嘉莹亲眼看到那巨蟒大口一张, 将祝嘉玉整个吞了进去。而在巨蟒转头准备顺手对祝嘉莹和钱琮清下手的时候, 道协的天师赶到, 打退了巨蟒。 祝嘉莹和钱琮清都晕了过去,烧了两天,钱琮清年纪小, 忘性大,醒来之后那点惊险全都忘了。而祝嘉莹,一睁眼睛看到的就是坐在病床边的钱家主,一脸关切地问她怎么样了。 显然,钱家主将祝嘉莹当做了祝嘉玉。 祝嘉莹心动了。 反正,祝嘉玉已经死了,是她亲眼看到那条巨蟒将她吞了,尸骨无存。而她与祝嘉玉是双胞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她完全可以取代祝嘉玉的身份,坐上钱夫人的位置。 祝嘉莹本就够聪明,再有遇袭受惊作为理由,还真让她取代了祝嘉玉的存在,成了众人眼中的钱夫人,即使钱家主这个枕边人看出些许不对劲,他也只当是遇袭受惊的后遗症。 至于钱夫人为何要甩掉所有保镖,带着儿子到一个小区公寓里,那处房产本就是钱家主送给她的名下产业之一,附近还有一个游乐场,母子俩到那里换衣服准备去游乐场是完全说得通的。 祝嘉莹既然取代了祝嘉玉的位置,她自然不能留着远在云城的丈夫和儿子做把柄。她给了林易安一笔钱,好聚好散,但他不能带着林徽真,以免让人将林徽真联想到祝嘉莹的身上。 林易安也痛快,他花了一笔钱,按照祝嘉莹的要求,给林徽真找了保姆,再每个月往卡里汇钱,自己则离开了云城,彻底摆脱了年少轻狂时的错误。在别的城市里,手头宽裕的林易安很快有了新事业,结婚生子,过上了安稳日子。 原本的一家三口,自那一年各奔东西。 祝嘉莹取代了祝嘉玉的身份,养着钱家主和祝嘉玉的儿子,但她并没有满足。说到底,钱琮清不是她的亲儿子,她虽然能够狠心地抛下自己的亲儿子,却也无法将隔了一层血缘的钱琮清当做亲生儿子来宠爱。 她就想着跟钱家主再生一个孩子。 祝嘉莹努力了两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去医院检查过,她很健康。后来她想到了钱家主,一番调查后发现钱家主在祝嘉玉生下小儿子后做了结扎手术。无奈之下,祝嘉莹只得放下再生一个儿子的念头,专心培养钱琮清。 只可惜,钱琮清实在蠢笨,非但没有钱琮澜的手段,还被那位钱家大少哄得服服帖帖,别说抢家产,就是钱琮澜指着一个坑让钱琮清跳,那个蠢货都不带犹豫的。 祝嘉莹不甘心,整日里变着法儿地给钱琮澜找麻烦,指望着钱家老爷子能够撸下钱琮澜继承人的位置,却看不清,若她不是钱琮清的生母,钱琮澜自己就能摁死这位总想蹦跶的女人。 这就是一笔烂账。 祝嘉莹虽然不是钱家主当初明媒正娶的夫人,但陪伴了他十五年的时间,以着祝嘉莹的手段,早已哄得钱家主对他用了真心。但想到当年温婉柔顺的祝嘉玉,点头娶她当然也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的女人,尤其她还是钱琮清的生母,钱家主不可能就此翻篇。 钱家主犹豫不决的时候,钱家老爷子直接发了话,让钱夫人“病逝”,让这位不惜隐瞒姐姐死讯,取而代之还不消停的女人,夺走她最爱的权势地位,将她扔到一个小城市,让她活着却不能好好活着。 不得不说,钱家老爷子这个命令,是抓到了祝嘉莹的痛处。 钱家主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至于钱琮澜,他从来就没有将这位继母看在眼里,该如何便如何,只他弟弟那边怕是会伤心一阵。 不顾祝嘉莹的挣扎反抗,两个心腹保镖上前,直接将她拖走,暂时关在房间里。 钱琮澜无声叹了口气,难怪他当初觉得继母变了性子,人都变了,性格自然不会与从前相同。 正慨叹间,钱琮澜目光一瞥,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房间的角落,脱口道:“先生!” 钱琮澜这一声,惊了钱家老爷子和钱家主一跳。他们转头一看,顿时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黑猫的俊美青年,面上阵青阵白。 他们固然知道这位不知名的林先生是钱琮澜请来的贵客,显然是跟张天师一路的修士,就是钱琮澜一直顾忌着什么,不肯泄露他的名字与钱家的关联。知道钱琮澜办事谨慎,想来那位林先生身份不俗,这才按捺下心中的好奇。 然而,钱家处理那档子颇有些无法见人的家丑,竟然被一个外人给旁观了,这就让人很不自在了。 钱家老爷子当即就冷下了脸,再三忍耐,才勉强绷着脸,不冷不热地张口道:“这位林天师,不知您为何会在此处?” 林徽真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卤蛋粉嫩嫩的爪垫。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钱家得知此事后的不忿,那位祝女士既然与贵夫人的死没有直接关系,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着,他抬手推出一个木匣,道:“两枚上品灵石,一枚偿钱家这十五年来的损失,一枚……”林徽真看向钱琮澜,“卖的钱,保那位祝女士一生衣食无忧,如何?” 钱琮澜有些发怔地看向林徽真,对林徽真的脾气有点了解,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何会为了祝嘉莹而出头。不过,想到林徽真姓林,而当初跟祝嘉莹私奔的男人也姓林,想到了某个可能,他不禁瞠目结舌,喃喃道:“难、难道……” 林徽真抱着卤蛋站起身,似是自语一般轻声道:“如此,便是两讫。” 正如他当年所说,他不会向已经舍他而去的人祈求亲情,但看在生身之恩与那十二年不间断的汇款上,还她一笔巨款,也算是了结了这本就淡薄的母子亲情。 至于钱多钱少的问题,反正他不缺钱,他自认自己的小命还是很贵的,正经的买卖,两枚上品灵石根本买不到他这么好的根骨天赋。 “咪呜。”卤蛋抬爪拍了拍林徽真的手背,那意思,还有他呢。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抬脚走出房间,向着钱琮澜特意给他安排的客房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钱家老爷子拿着拐杖用力地杵了杵地面,恼怒地道:“琮澜,那位林天师究竟是什么意思!” 钱琮澜看向爷爷,想了想,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若他说了,以着他爷爷的惯常的思维,他绝不会将祝嘉莹发配到小城市里自生自灭,但看着林徽真的态度,他对于这位生母并没有过多的情谊,反而有一种拿钱来买断血缘的意思。 钱琮澜静默片刻,先将林徽真的身份跟他们一说,然后将他的行为解释成帮钱琮清了断这不尽其实的母子亲情。若是他们了解林徽真的性子,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说辞,但他们从没有接触过林徽真,虽然惊诧于钱琮清拜了这么年轻的一位师父,倒也能接受钱琮澜的解释。 将爷爷和父亲糊弄过去后,钱琮澜的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当年祝嘉莹抛夫弃子,为的就是钱家的权势地位。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五年后,她舍弃的儿子,只一个念头便能够搅动风云,只要他愿意,分分钟能在华国创立一个不逊色于钱家的豪门世家。 相信他,只要有人知道那些每一次在拍卖会上都能够创下记录的灵石出自于他之手,再有一身张家老天师都叹服不已的修为,不知多少人求着林徽真将根扎在B市。 林徽真抱着卤蛋,走在钱家老宅古韵十足的抄手回廊间。他揉捏着卤蛋的爪垫,轻声道:“我没事,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能够在他三岁之时弃他而去的生身父母,能有多少爱子之情?林徽真没有寻找他们的意思,却也不会在遇到他们的时候怯懦躲避。当然,相认是不可能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卤蛋由着林徽真捏肉垫,小声地咕哝道:“可阿真不高兴。” “因为遇到了,还是觉得有些糟心。”林徽真没有避讳自己这点心情的意思,坦然地道:“不过还好,有我家卤蛋在。亲亲小脑门,捏捏小肉垫,百愁全消。” 当然,还有一点让心里还算舒坦的是,他现在的身体貌似就是在天璟大世界的身体,与林易安和祝嘉莹没有血缘上的联系。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这个世界原本的身体哪儿去了,但以这种情况遇到祝嘉莹,林徽真的心情不至于太过郁闷。 他的家,终究不是这里。 提起回家,虽然手握昆仑镜这等时空间神器,还从那个系统里了解了不少诸天万界的情报,但怎样利用昆仑镜回到天璟大世界,这着实是一个大问题。毕竟,空间跳跃需要定位,他手头上并没有天璟大世界的坐标。 这是一个大问题。 正琢磨着人生大事,林徽真忽然感觉到胸前衣服一紧,手中一下一下捏着的小肉垫从他手中移开,转而按在了他的胸口处。身量苗条的黑猫踩着林徽真的手臂,抻长了身体,冲着林徽真仰起脑袋,深碧色的眼眸水润润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硬是装着大方地道:“那你来吧。” 林徽真:“???” 林徽真眨了一下眼睛,他没有如实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是迅速回想一下之前他说过的话,立刻想起他告诉卤蛋说,只要他亲亲他的小脑门,捏捏他的小爪垫就能够百愁全消的话。 林徽真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凝视着这只漂亮的黑猫,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的眼睛。 卤蛋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他缩了缩爪子,尾巴尖无意识地晃了晃,小声地道:“还亲不亲……” 林徽真低头,嘴唇印在黑猫的脑袋上。 黑猫晃来晃去的尾巴僵在了半空中。 嘴唇在黑猫的额头处蹭了蹭,旋即下移,对着那双漂亮的深碧色眼眸亲了一口。在卤蛋下意识闭上眼睛后,嘴唇继续下移,亲了一口毛茸茸的嘴巴。亲一口不够,左右再来一遍,直将黑猫亲得耳朵直颤,耳朵里透着的粉色越发鲜艳起来。 “喵……” 原本就是他让亲的,林徽真从善如流后,卤蛋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低叫一声,将脑袋扎在林徽真的怀里,然后不动弹了。 林徽真笑了起来,他掂了掂黑猫,也不戳穿他那点鸵鸟心思,抱着他离开了钱家,转而到附近的酒店里订了房间。 酒店的环境当然不如钱家特意安排的客房,但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麻烦,林徽真觉得,还是远着这些世家为好。 再者,他也并不是一定需要住在酒店房间里。 毕竟他有玉阆仙府在。 进到玉阆仙府里后,林徽真颇有些不舍地将卤蛋放下来,道:“我决定闭关一日,恢复修为。卤蛋,我给你自由出入玉阆仙府的权限,你可以在这里修炼,若是无聊了也可以到酒店房间里看看电视。” “放心喵。”卤蛋猫脸认真地点了点脑袋,“我没有问题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林徽真这一闭关就持续了一日一夜的时间,等他又磕掉一整个库房的极品灵石,从出窍期窜到洞虚期,一出关,一个黑影就窜了出来,两爪紧紧地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 林徽真连忙拢住黑猫,以为卤蛋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受了委屈,顿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卤蛋?” 怀里的黑猫就是一僵,片刻后,黑猫松开爪子,深碧色的眼眸有些尴尬地看向林徽真,道:“能不能不要叫这个称呼。”顿了一下,黑猫补充道,“尊上喵。” 林徽真一愣,这个称呼可是有着相当明确的定位。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有猫万事足的主角# 林徽真:身世狗血算什么,有阿修喵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卤蛋:~o( =∩ω∩= )m 第95章 晋江独家 在心里转着一些念头, 林徽真抬手点了点卤蛋的鼻尖, 道:“又想起什么了?” 卤蛋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道:“我叫过你尊上喵。”而后他拉平了飞机耳,抬爪复又抱住了林徽真的脖子, 闷闷地道:“又受伤了,那只火鸟好可恶, 要拔光它的毛!” 林徽真怔了怔, 很快意识到卤蛋说的火鸟指的是谁。 妖皇昱则,堪比人修渡劫期的妖修,曾经与他的师祖离祁真人打了个平手, 俱是重伤。在林徽真统领正魔两道对抗妖族的时候的前一百多年里, 妖皇昱则忙着养伤,没有出手。但随着林徽真气候渐成, 妖皇未免林徽真成长为第二个离祁真人,遂到战场狙杀他。 在对上妖皇昱则的时候,林徽真已是大乘后期。林徽真固然修为不及妖皇昱则, 但妖皇伤势未愈,实力无法发挥十成, 林徽真有神器在手, 跟他拼了个两败俱伤。 那是林徽真执掌正魔两道后, 受伤最重的一次。不过,他到底活了下来,伤愈后还顺势突破至渡劫期, 再遇上妖皇昱则时就没有吃过亏。 回想当初,当时的伤势确实不轻。 林徽真低下头,用下颌蹭了蹭卤蛋顺滑的黑色皮毛,笑眯眯地道:“宝贝,就知道你心疼我。” 现在卤蛋,哦不,三百来岁的季芜修知道抗议卤蛋这个称呼了,那就换,多大点事儿。 宝贝这个称呼多好。 卤蛋瞪圆了眼睛,刚想说什么,黑色的妖气逸散开来,转眼间,黑猫又一次变成了美人。 季芜修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由迷惑到清醒,他有些尴尬地松开抱住林徽真脖子的手臂,想要退出林徽真的怀抱,口中道:“尊上……” 身体刚分开一厘米,腰后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直接将季芜修按回到了怀里。林徽真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勾了勾唇角,道:“阿修。” 林徽真将脸埋在季芜修沁着淡淡寒兰香气的颈窝处,用嘴唇蹭了蹭那一处温热的皮肤,喃喃重复道:“阿修……” 季芜修用力地咬住嘴唇,绯色染红了他的皮肤。 尊上沉湎床笫之事,这是不对的。这种事情要适量适度,过犹不及啊。 作为下属……以及道侣,适当的劝谏是必要的。 于是,季芜修抬手按住了林徽真的肩膀,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听到林徽真的声音异常正经地在他耳边响起:“阿修,卤蛋想起了一百八十六前的事情了。” 季芜修眨了眨眼睛,回想着卤蛋的记忆,沉声道:“只有一些比较深刻的记忆,其他的记忆依旧很模糊。”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兆头。季芜修与卤蛋本就是一个人,会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受到了受损元神的影响。他的元神正在好转,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达到心神合一,人身与猫身的切换无法自主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林徽真看向季芜修,慢慢地道:“这是你我元神双修的功劳。” 季芜修:“……那不是双修,是采补。” “什么都好。”林徽真抬手抚摸着季芜修泛红的脸庞,一本正经地道:“之前我与他隔着张光华对了一掌,他的实力远胜于当初,再加上魔骨,此人恐不好对付。” 季芜修面上的羞恼隐去,只剩下处理正事时的冷静沉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不知鬼门背地里的算计,但他们敢于对华国全修行界下手,想来所谋不小。” 林徽真的神情冷静极了,道:“为了打破他的算计,实力是必不可少的。你这具寄身受到元神状态的影响,实力不高。为了提高实力,你元神上的旧伤必须尽快解决。” 季芜修:“……” 林徽真继续道:“我玉阆仙府中虽然存放着不少仙草灵药,但无一品灵药于元神有益。唯有我自己,渡劫期元神勉强能做一味药,为顾全大局,阿修你还是别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了。” 季芜修:“…………” 林徽真:“对了,钱琮澜那边有消息了吗?还没有啊,正好。钱琮澜那边随时可以来消息,所以,最好别耽误时间。” 说着,林徽真将季芜修打横抱起,转眼间出现在仙府宅邸之中。 季芜修嘴角微抽,在林徽真倾身压下来的时候,他不禁抓住了林徽真的肩膀,由衷地道:“尊上,属下从未发现,您竟能够如此无赖。” 林徽真将季芜修那只手抓到唇边亲了亲,温声道:“你现在知道了。” 在吃肉面前,无赖一把能怎样。 季芜修无言以对。 —— 缠绵之后,饶是季芜修的气息隐隐达到了元婴期,但他仍觉得腰酸背痛,眼尾晕红,之前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季芜修强忍着不去揉腰,撑着酸软的两条腿颤巍巍地踩在地上,伸手取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还是林徽真将人拉回到了床上,手指上凝着木系真元,将季芜修浑身上下捏了一个遍,虽然差点擦枪走火,却也勉强帮季芜修从腰酸中解脱出来。 林徽真的唇角挂着笑容,神情里隐约带着得意。 这一回,他不仅达成了元神双修的成就,床笫之欢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用真元带着季芜修的真元双修。 这还是他之前向张光华讨要的双修功法,不是那种特别高深的,大多数世家都知道一点诀窍。 季芜修恹恹地躺在床上,表情里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 虽然目前他受困于这具修为不高的寄身,元神也带着旧伤,但他好歹也有着合体期的修为,床榻之上,再如何,他也不至于如此弱势吧? 明明被采补的是林徽真,但云销雨霁后,意味未尽还精神奕奕的一方还是林徽真,反观在双修中受益不浅的他,竟然还会腰酸背痛,连季芜修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他怎么会这么弱! 季芜修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好在,林徽真留在玉阆仙府外的手机响了。季芜修一个激灵坐起身,一个闪身就出了玉阆仙府,比林徽真这个手机主人还要积极。 林徽真:“……” 林徽真嘴角微抽,跟着出了玉阆仙府。 季芜修穿戴整齐地站在桌旁,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的,除了眼尾红了一点,眼睛湿润一些,没有别的异常之处。 他没有帮林徽真接电话,但他做好了出发的准备。那副神态,那个表情,仿佛在宣称,十分钟前将他没出息地逼哭了数次的床事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林徽真一脸深沉,果然他需要再接再厉啊。 这般想着,林徽真拿起手机,接起了电话。 钱琮澜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对比出了张光华画的地图,位置在龙岭位于S省内的梓山。 龙岭西起昆仑,横跨华国,山脉绵延至东海,如神龙腾飞,是华国最重要的一条龙脉,故名龙岭。 道协方面已经准备专机,连夜赶往S省,阻止鬼门阴谋。 除此之外,佛宗这一代的佛子星夜兼程,刚刚赶到道协的B市总部,有关于鬼道阴谋的内情相告。道协方面希望林徽真能够出面听一听,在他们看来,鬼门阴谋能否破解,林徽真的立场至关重要。 林徽真与季芜修对视一眼,正巧他们对鬼道搞出来的阴谋有点好奇,去听听也无妨。 两人赶到道协总部,专机已经准备好,领命围剿鬼道余孽的一众天师以伤愈出关的张光华为首,即巫寨与盼巫寨的两位大巫祭也在内,都坐进了飞机中。 佛宗这一代的佛子是一个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相貌看着平平无奇,一颗光头锃亮,再一身普通的夹克长裤,怎么也不像是统领本代佛宗各寺的得道高僧,倒像是因为中年某种隐痛而毅然剔掉了所有头发的普通上班族。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僧衣的少年人,眉目俊秀,虽然年纪不大,但气息圆融,修为已至开光期。这位少年僧人是这一代佛子收的关门弟子,名叫慧相,如无意外,慧相便是佛宗下一任佛子。 众人一一见礼后,林徽真和季芜修挑着后排的座位坐下。一身红色运动服的葛潍潍走了过来,向林徽真和季芜修行了一礼,口称前辈。 在学校里,她是葛老师,出了校门,她就是林徽真的师门晚辈,须执晚辈礼。 为了围剿鬼道余孽,道协这一次下了血本,以张光华为首,四品以上天师尽数在内,而葛潍潍,是一众天师中授箓品级最低,年纪最小的天师。 不过这一次任务后,道协方面准备对葛潍潍的考核网开一面,破格为她授箓五品。 虽然葛潍潍一贯斩妖除魔的手段很粗暴,但当这个粗暴上升到一个无法匹敌的境界时,多的是人愿意为这种粗暴买单,将其美化为真正的强大。 佛子坐在最前方,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飞机起飞,向着S省的方向驶去。 相对安静的机舱里,佛子眉睫低垂,低诵佛号。片刻后,他没有直接揭露鬼道阴谋,转而谈起了一件旧事。 一件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旧事。 “那是西汉平帝在位的时候,佛门有高僧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当夜,他做了一个梦。” 佛子讲述的那个故事颇有神话色彩,在现代人看来简直是那种被玩坏了的神授梗,但随着佛子的叙述,在场众人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那位高僧梦到了荒原古刹,白衣神女踏着白色曼陀罗花自天际缓步而来,传佛门修行之法,命佛门弟子世代守护一物。 高僧梦醒之时,以为是黄粱一梦,却不想枕边摆着一只紫色钵盂,钵盂上金色万字佛印层层叠加,里面是一截如同玉质的白色指骨,湛湛佛光将那一截指骨牢牢地禁锢在钵盂的最底端,而梦中神女所传授的法门已然熟记于心。 佛法高深,虽然授高僧法门的并非佛陀,但高僧坚信那白衣神女便是佛母摩耶,奉佛命传他法门,自不敢耽误修行。修行之后,耳聪目明,佛门金光凝聚成型,绝不是当时任何一种武功心法能够达到的效果,令高僧越发笃信佛母之言。 那位高僧广收门徒,建立佛寺,将那截指骨连同紫色钵盂一并镇在寺下。 高僧自认修行法门不与凡俗各家相同,有意弘扬佛法,然而,事情却并未如他设想得顺利。高僧惊愕发现,原本平庸的道门、鬼门、巫术等传承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就是妖怪的修炼也有了些章法,俨然成就一方势力。 高僧修佛多年,一身佛法高深竟也奈何不得其中任何一方。当然,其他势力也无法将已成气候的佛宗驱逐出去,彼此间僵持下来。 为了减少冲突,众方势力决意和谈。而那一日的和谈之中,不知谁先提起,一众传承改变的契机竟都源自一个梦境。他们无法将梦境中的一切说出,但彼此间已经明了。 各方传承的变化,都与一位白衣神女有关。他们受其恩惠,必须要为她镇守一物。至于那一物是什么,可能大家都是一样的,亦有可能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那个秘密以及梦境种种,只能一脉单传,无法告知第三人。 各方势力守着自己的传承与秘密,直到千年后的鬼道之祸。 不是秘密泄露,而是,当时手握秘密的道门大天师、巫寨大巫祭乃至妖族妖王,都死在了鬼道的阴谋之下,来不及将他们的传承与秘密传给自己的继承人。 当时的佛子虽然躲过一劫,但一开始他并没有将鬼道的大动作联想到诸门负责镇压守护的秘密上,直到他听闻妖族圣地被劫,圣物丢失。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毕竟,在当时的佛子看来,白衣神女手握诸多传承,必然是法力无边,她却需要他们来帮忙镇压此物,想来此物的原主不好对付,东西毁不掉,只能够藏匿起来。但鬼道却打起了那东西的主意,着实大胆。 佛子有心提醒道门、巫寨,但与传承相系的禁制令他无法出口,尤其各方势力镇压那物的地点是各派的秘密,佛子作为外人无从得知。无奈之下,佛子只得拐着弯儿地提醒各方势力,要提防鬼道余孽的报复,尤其一些灵气异常的地方,万不能让那里成为鬼道余孽藏身的地方。 虽然提醒了各方势力,但佛子仍然不放心。为此,他的后半生潜心研究,如何避开禁制将真相告知其他势力,而继任的佛子继承了他的遗志,一直没有放松这个研究。 而现在,他终于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开始怀疑人生的魔修# 季芜修:不可能的,没理由啊,我不可能这么弱(╯‵□′)╯︵┻━┻ 林徽真:么么哒~ 第96章 晋江独家 将过往种种说出来后, 佛子终于了了这一件心事, 神情变得安定下来。然后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脸色煞白如纸, 之前强撑着的精气神就此散去。 慧相连忙扶住佛子, 急道:“师父!” “大师!”众人见到佛子吐血,紧接着就是这副弥留之相,都吓了一跳。杜家天师连忙走过来,想要为佛子疗养。 佛子摇了摇头,道:“贫僧违背先辈之诺,已然药石罔顾。”能撑着将那些事情告知给众人,还是他提前使用了多年推演出来的秘法, 隔断了自己与修行法门的联系。如今的反噬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并不惊讶恐惧。 “佛门镇守的那截指骨已经丢失了, 是吗?”林徽真看着气息微弱的佛子,缓声问道。 佛子苦笑一声,道:“为了隐藏真正的指骨,先代佛子与贫僧一直游走于各大佛寺之中,以佛法加固寺中佛塔。” 如何隐藏一棵树? 那便是将它栽种到树林之中, 所有树都是一般无二地风姿俊秀,让他们想要隐藏的那棵树变得不再起眼。 佛子苦心孤诣,试图让每个寺院的佛塔都像封印指骨的那个佛塔, 以此混淆鬼道余孽的视线。 然而,没用。 在佛子听闻咸巫寨发生的事情后,心中便有了不详的预感。即使有些冒险, 他还是赶到了真正镇压着指骨的佛塔处。然而,看似完好无损的佛塔,那截指骨连同钵盂都已经消失。 可笑他费尽心思,却连什么时候将东西丢失都不知情。 “贫僧愧对先辈啊……”佛子长叹一声,阖上了眼睛,圆寂了。 慧相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竭力忍下心中的悲恸,道:“诸位檀越,师父在上飞机前已经通知了我佛门各位禅师前往S省龙岭梓山处,我佛门愿与各位联手,绝不让鬼道阴谋得逞。” 这一代佛子圆寂,慧相作为弟子与过了明路的未来佛子,他的话无疑就代表了整个佛宗。 慧相将佛子尸体送到飞机单间里,关上门就开始念往生咒,徒留众人继续消化佛子留下的巨大信息量。 林徽真把玩着季芜修的手,若有所思。 两年多之前的云城二中里,那个魏魍左手腕上一截魔骨,掌骨上只有一根拇指。取自于云城聚阴凶地,如今被封印在昆仑镜中的是一截指骨。佛子提及,佛门一直镇守在钵盂之中的是一截中指指骨。 一只完整的左手,还剩下无名指与小拇指便能够称得完整。 当年妖族被劫掠的圣地,以及不久前覆灭的咸巫寨,一为妖族传承,一为巫道传承,都曾得传说中白衣神女赠予传承。再加上一个鬼道,若鬼道当年镇压的是那根拇指指骨,那截掌骨又是从哪里来的? 偌大世界,这片大洲上得到传承的是佛道巫鬼妖,那别处呢? 华国道统固然源远流长,但其他国家亦有自己修行传承,专精之道或许不同,但传承本身并无高低之分。 还有魔骨主人的身份。 仅一段手骨就被拆分成了那么多份,还分别镇压,多大仇怨。 不过想起曾经给天璟大世界带来巨大灾祸,半月间覆灭了东海之中不少修仙门派的域外天魔,魔族对于修真界的危害都是如此棘手,更何况末法时代总体实力远不及天璟大世界的地球。 尤其当时逃出四方结界的魔族还是最低等的那类魔族,连个人形都没有,还得披上人类身体进行伪装。而魏魍手腕上嵌着的那一截魔骨,除却深紫色的魔气外,与人类手骨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更加莹白宛如玉质。 越是高等的魔尊,本体外貌与人类越是相似,那截魔骨显然是个高档货。 果然麻烦。 林徽真无声地叹了口气。 —— 两个小时后,道协专机在A市机场降落。 A市是S省的省会城市,梓山便在A市的郊外。众人不敢耽搁,下了飞机,当地道协分部派来的车子已经等在了机场外,载着众人向A市郊外的龙岭梓山赶去。 一路上,派来接应他们的天师嘴上不停,将A市这边的情况,尤其是梓山相关的事情介绍了一遍。 众人一听,顿时有些无语。 龙岭是华国龙脉一事并不是秘密,虽然国家大力宣传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但总有一些超自然事件是他们扯科学也抹不平的。普通百姓家还好,只要没有碰上超自然事件,他们大多是愿意相信科学世界的。但似一些高官豪富,有钱有权,他们更加惜命,也更相信风水之说。 龙岭梓山并非一开始众人想象的无人林区,山顶上坐落着一栋栋别墅,已然变成了A市高官豪富聚集的高档富人区,就是别省市的人都不远千里来到A市,以买下一栋建造在龙脉上的别墅为荣。 他们似乎认为,只要在龙脉上有房产,他们就能够享用华国龙气,享无尽富贵。 这种说法在修道之人看来异想天开,但在普通富豪中却很吃香。哪怕这里的山顶别墅都被炒成了天价,仍是有人挥舞着钞票,打破头似的想在这里占一块地。 车辆行至中途的时候,距离A市最近佛寺的两位高僧赶到,他们带了十三个修佛有成的武僧。得知佛子已经圆寂后,众僧神情哀戚,口诵佛号。而后,众僧站在新任佛子慧相的身后,愿与佛子一同剿灭鬼道阴谋。 一众天师与巫祭、高僧在飞机上就已经商议好,赶到梓山后,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要先摸一摸对方的底牌,然后再出手。这一回,必定要剿灭所有鬼道余孽。 然而,众人刚赶到梓山山脚下,还没等本地的天师安排众人的住宿,一声长啸自山林深处响起,魏魍的声音遥遥而来,带着回音。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故友之后,老夫自当扫榻以迎。” “何不上山一叙——” “呸!” “无耻!” “鬼道妖孽,竟然有脸提故友二字!” 魏魍话音刚落,在场众位天师巫祭顿时哗然。一方面是心悸于自己刚来此地就暴露了行踪,一方面则是憎恶鬼道余孽的无耻。 当年鬼道之祸,死在鬼道妖人手中的修行者多不胜数,百花齐放的修行界因鬼道酿造的杀戮而衰落凋敝,不少宗门覆灭,断了传承。若是鬼道一开始就是邪道也就罢了,偏偏鬼道当年也是华国修行界的一方势力,虽然势力不显,但也是正规宗门,跟一些宗门势力保持着相当友善的关系。 结果,在鬼道之人翻脸杀人灭族的时候,那些宗门势力首当其冲,损失惨重。侥幸活下一两个人,只要想起当初与鬼道门人和谐友好的相处,他们就恨得不能自已,久而久之,心中生魔,虽然活下来也没能将宗门重新立起来。 如果现在搞事的只是继承了鬼道功法和当年鬼门遗志的人也就罢了,还能够勉强将那人当做是被鬼道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蒙骗了,偏偏搞事的人是魏魍,当年手上沾了不少正道修行者鲜血的魏魍。 在场诸门各家,哪个跟他没有血仇! 被魏魍这么一激,当即就有天师眼睛发红,嘶吼一声,大步就要往梓山冲去,要去找魏魍拼命。 修行了一辈子,唯有当年旧事放不开,提及半点就如鲠在喉,恨不能将那群鬼道妖孽统统挫骨扬灰,以慰先辈之灵。 张光华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他有些惊诧地看向那个直接冲向石阶的中年男人,那是天师寇家的大长老寇三山,比张光华晚了一辈,三品授箓天师,不久前刚刚卸下道协事务,专心修行。 在道协通过内线向四品以上天师发布这一次等级为SSS级剿灭鬼道余孽任务时,第一个毫不犹豫响应的老天师。 张光华算是看着这寇三山长大的,除了在郭明睿的事情上闹得有些不愉快以外,寇三山素来稳重,即使魏魍的话着实恶心人,也不至于这么冲动地要往山上冲。 让张光华瞠目的是,在寇三山第一个冲出去后,其他面带怒色的天师也蠢蠢欲动起来,分明是想要跟着寇三山一起冲。以新任佛子为首的僧人倒是镇定了些,但他们身后的武僧已经攥紧了手中的棍棒,那眼神,分明在说,只要佛子一声令下,他们也要冲进去与鬼道余孽一决生死。 众人如此状态,张光华怎看不出他们的异常。 见魏魍一声惑音之术就让这群天师巫祭乱了阵脚,大剌剌地就要往山上冲,林徽真眉头微蹙,冷声开口道:“站住!” 林徽真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响起,震得众人一激灵,尤其是寇三山,在梓山登山的石阶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倒在那里。 寇三山瞪大了眼睛,木愣愣地转过头。 能够走到三品授箓天师的位置,寇三山怎么可能是一个鲁莽不知轻重的人。只是刚才,他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样,满脑子只想着找魏魍报仇雪恨,之前的计划布局全部抛之脑后。 “我……老头子可真是!”清醒过来的寇三山用力攥紧手指,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他一拳砸在了石阶上,“惭愧啊!” 寇三山站起身,冲着林徽真就是一揖,道:“多谢道友。” 林徽真倒不觉这有什么,寇三山才融合期,而那个魏魍,刚才他使出的惑音之术,在林徽真看来至少有金丹期的威力,想来手握魔骨还跟那系统有些牵连的魏魍没有虚度两年时间,修为进境不小。 林徽真没将这点事放在心上,但一众修行者包括张光华都感激地看向林徽真,灼灼然的目光让林徽真嘴角微抽。 “前辈。”张光华神情坦然地叫出了这样的一个称呼,拱手行礼,恭敬道:“那妖人狡猾无耻,这一次行动恐怕得倚仗前辈之能了。” “是啊,前辈。”一众活了半个多世纪的老头老太纷纷向林徽真行礼,虽然林徽真看着十分年轻,但他的修为一眼看不到底,神情举止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八岁青年。连张老天师都毫不犹豫地执了晚辈礼,他们这群比张老天师还矮了一辈两辈的人有什么好犹豫的,高深的修为本来就能够驻颜,天知道这位林先生多少岁了。 再者,他们本来就想要跟林徽真打好关系,只是苦无机会,而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晚辈们愿听前辈驱策,绝无二话。” 不仅是道协出来的天师,就连过来帮忙的大巫祭和佛门一众佛修都是这个态度。 林徽真静默片刻,不禁看向张光华。 张光华一脸殷切地看向林徽真,目光里充满了信任。 虽然年龄差了很多,但这个张光华,不禁让林徽真想起他天华门的掌教清微真人。就是用这样的语气与神态,将他推举到正道尊者的位置。 又、来、了! 都是钱琮清的错。 林徽真果断将锅扣给他那不争气的徒弟身上,亲传弟子?别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亲传的。要不是因为那个小混蛋,他根本不必蹚这浑水。 林徽真移开目光,坚决不回应众人的话,只看向眼前石头铺成了登山路,强行转移话题,道:“山里灵气有些问题。” 众人:“!!!” 梓山山水灵秀,比起市中心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这里的灵气本该更浓郁一些。但目之所及,林徽真却看不到一丝山水灵气,更别提传说中龙脉应有的真龙之气。 季芜修走上前,抬脚踩了踩石头铺成的登山路。他摇了摇头,转身看向林徽真,道:“有些像是竭泽阵。” 竭泽阵原名大聚灵阵,是天璟大世界的一种大型阵法,能够快速聚拢灵气,最大限度地攫取一方土地蕴藏的力量,是比普通聚灵阵还要高端的阵法。 不过,在玄真尊者了解到大聚灵阵的运行规则后,对于这种足以能够毁掉地下灵脉,将洞天福地无可逆转地化作贫瘠荒地的阵法嗤之以鼻,将其改为竭泽阵,取竭泽而渔的说法。而后,竭泽阵或是大聚灵阵就被玄真尊者以不利于天璟大世界可持续发展而废除。 季芜修的身后,刚刚被他踩了一脚的石头在细小的扑簌声响中化为齑粉。不是季芜修用了太多的力气,而是梓山的灵气被无限制地提取,这里的一切都化作了死物。乍看这里山水灵秀,与以往并无区别,但这里山水已死,只是暂时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在修真界推行可持续发展的主角# 林徽真:竭泽而渔是要不得的,保护灵脉人人有责! 修真界众人:……您的拳头大,听您的 第97章 晋江独家 林徽真皱起眉头。竭泽阵,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这还是他亲口改的名, 下令废止, 正魔两道敢有人使用竭泽阵, 一律当做叛徒处置。 比起什么大聚灵阵,林徽真觉得自己取的竭泽阵非常恰当。 还大聚灵阵,普通凡人尚知晓不可竭泽而渔,修士却给这等阵法套个大聚灵阵的名字就理所当然地榨取地脉灵气。聚灵阵与竭泽阵分明是两种本质不同的阵法,难为某些修士选择性眼瞎。 一个是聚拢天地灵气,形成灵气循环,既有益于地脉又能够借溢出灵气修行, 一个是无限制地榨取地脉灵气,虽然前者提取灵气的速度要慢于后者, 但前者绝对有益于修真界灵气的可持续发展。 林徽真作为两道至尊,当然要为修真界做打算,尽量减缓天地灵气衰减的速度。虽然天璟大世界目前没有这个危机,但总要提前打算。真出了事再想着补救,那就晚了。 没看到现在的华国吗, 当初伐木挖矿求富,将自然环境破坏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山归林、还矿归田,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谋求恢复, 治理污染。 林徽真阖上眼,庞大的灵识倏忽间将眼前的梓山笼罩其中,在场众人都有种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的感觉。意识到这是林徽真外放的灵识后, 众人看向林徽真的目光更加灼热起来。 片刻后,林徽真睁开眼睛,目光冰冷,道:“山上有迷阵和邪煞阵法,上山的路有人把手。东侧密林有三条蛇妖埋伏,西侧地下有毒瘴、三十六只蛊兽和两个苗人,南侧石碑有一百零八只厉鬼,北侧有十六只僵尸傀儡。” 梓山上山的路有四条,东西两条是盘山路,南北两条则是登山石阶,他们目前正身在梓山北麓。 魏魍在梓山布下的埋伏,林徽真以着灵识扫了一个遍,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在最为关键的山顶别墅区处,林徽真的灵识却刺不破那里的迷障,看不到里面的布置。 渡劫期的灵识都无法勘破的迷障,要么是某种神器秘宝,要么是布下迷障之人的修为高过渡劫期。想起不久前常青市那个修为莫测的女人,林徽真目光微冷。 那里,不论如何,林徽真都得亲自走一趟。 林徽真看向季芜修,季芜修微微点头,两人身形化光,直接从眼前这条登山路向着山顶方向掠去,完全没给众人消化情报的时间。 “前辈!”有人脱口惊呼,下意识抬起手,似乎想要挽留。然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徽真和季芜修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前辈一向嫌弃累赘。”葛潍潍眨了眨眼睛,说了句大实话,“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众人:“……” 即、盼两个巫寨的大巫祭对视了一眼,道:“我们二人从西边登山。” 毒瘴、蛊兽和两个苗人,两位大巫祭已经下意识将这个身份描述跟两个背叛了他们神灵信仰的家伙联系在了一起。鬼道妖人固然可恶,但巫寨叛徒更加让他们无法忍受。 少年佛子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道:“吾等从南边登山。”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固然是对付鬼道余孽,但魏魍弄来的那些厉鬼妖孽却不能放任。万一那群厉鬼逃下山,梓山旁边的A市必将蒙受大难。 一众天师再分成两个队伍,一队对付蛇妖,一队对付僵尸傀儡,张光华则追着林徽真和季芜修的脚步,众人就这般分开上山。 林徽真和季芜修的速度极快,三个呼吸间就抵达了梓山山顶。至于负责把守埋伏的僵尸傀儡,他们连林徽真和季芜修的气息都没有捕捉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边漏了人。 林徽真和季芜修赶到山顶,就听到半山处传来轰然巨响,显然,他们这边的天师高僧与梓山上的妖魔鬼怪对上了。 而魏魍带着钱琮清已然等在了山顶处。 魏魍依旧是那张须发皆白的橘子皮脸,但他面色极为红润,神情亢奋,那种兴奋得难以自抑的模样,林徽真看着就想给他泼两盆冷水。 魏魍脚边,被捆成了粽子的钱琮清猛地弹了一下身体,虽然没能站起身,但他还是挣扎着将脑袋扬起,激动地喊道:“师父!” 钱琮清失踪之前,他正参加初中的同学聚会,打扮得格外骚包。结果这两天被魏魍囚禁在密室里,没水没粮更别想洗脸洗澡,当时沾在身上的血都凝固在衣服上,血臭汗臭味汇聚一身,亏得魏魍半点也不嫌弃。 反正林徽真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魏魍那张橘子皮脸,目光微冷。 魏魍负手而立,看都不看脚边奋力蠕动的人形粽子,淡淡地道:“两年不见,两位道友的修为更胜从前,只可惜……”魏魍拖长了神情,眼神中带上了遗憾的神情。 刻意将修为伪装成元婴期,和季芜修这具寄身修为持平的林徽真:“……” 这种激将法也太低级了。 算了,配合一下吧,看看这个一直琢磨着大事的魏魍能够扯出什么大旗来。 心中想着,林徽真的面上却露出异常桀骜的神情来。他睨向前方的魏魍,目光扫了一眼这个一身仙风道骨但难掩人皮下隐隐腐臭的鬼道修士,轻嗤一声,道:“确实可惜,本座修行了两年才至元婴之境,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再有两年的时间才能够飞升成仙,着实辜负了本座师尊的一番教导。” 林徽真身后半步处,低眉顺眼做出了下属姿态的季芜修嘴角微抽。 魏魍面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僵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心中越发笃信林徽真的师承有问题。他没有就林徽真的豪言壮语说什么,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纵是道友天纵奇才,老夫敢说,在此世,你也无飞升成仙的那一日。” 林徽真定定地看了魏魍一眼,嗤笑一声,似乎连反驳一句都嫌浪费口水。 魏魍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林徽真抬手捋了捋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淡淡地道:“行了,老家伙,将本座的徒儿放了,三跪九叩向本座的徒儿道歉,本座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你懂什么!”魏魍低吼一声,道:“吾辈修士修炼多年,始终无法成仙,都是因为那个阴谋!她骗了吾等先辈祖师,这么多年以来,令吾等门人弟子所行非道,亵渎神明,为天谴所罚。若非如此,吾等修士为何千百年来始终无人能够飞升成仙?!” 因为地球处于末法时代,灵气不足,根本就供给不出一个渡劫修士。就是回溯个两千年,古代的灵气水平也不见得浓郁多少。 世有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而这一方世界,只是一个低灵小世界,可以修行,但想要出一个能够跳出此世界的大能来,太难。 掌握了系统带来的信息,林徽真在心中回答了魏魍满含怨怼的质问,面上的表情渐渐冷凝下来,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魏魍一看林徽真这表情,顿时觉得有戏。 修士修行本就是为了成仙得道,若是知晓飞升之路早早不通,足以让修士陷入疯魔之境。这样的情绪,在那种天纵奇才的修士的身上更为明显尖锐。 魏魍冷笑一声,道:“两千多年前,我鬼道祖师从一个白衣女子那里得到了鬼道传承,为她镇压一截指骨。本来是互惠的买卖,却不想,那个女人不怀好意,她授给祖师的功法有瑕,根本无法得道!” 魏魍咬牙切齿,鬼道传承两千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地为那个女人镇压那截指骨,哪里会想到自己竟成了那个女人骗来的看门狗。为了当初一个诺言,亵渎了神明,因而遭受了天谴。 林徽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算是明白鬼门为什么在百年前掀起鬼道之祸,直到现在还一直布局搞事了的原因了。 正如之前先代佛子所叙述的,佛道巫妖鬼的先祖蒙受一位白衣女子传授修行法门,代价是为她镇守一截指骨。这五方势力千百年如一日,始终不曾行差踏错。 然而,在差不多两百年前,鬼道门主不知从谁那里得知,他们一直以来镇压起来的指骨源自于一位上神,他们这么多年以来镇压指骨的行为是亵渎神明。佛道巫妖鬼各方传承之所以多年来不曾有人修行有成,成就大道,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功法有瑕,这是那个白衣女人故意的。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身带天谴,天道不允许亵渎神明的修行者成就大道。 当时的鬼门门主当然不会立刻相信这样的说辞,然而,经过了调查,发现了“真相”的鬼门门主大怒,恨毒了传给鬼道祖师的白衣女子。而那位告知了鬼门门主真相的人,便是一位神使。 神使助他完善了鬼门的道统传承,与他合谋制定了计划。只要鬼门门主能够将上神的遗骨从封印中解放出来,神使愿意向上神求情,免了他们身上的天谴,允鬼道弟子飞升成仙。 鬼门门主对神使的话深信不疑,为了独占这份机缘,他率领鬼道门人开始布局,有心算计无心,最终在百年前掀起了鬼道之祸。 被神使完善了功法的鬼道传人自然不同于以往,有了神使的允诺,鬼道之人悍不畏死,以一敌四,硬是将佛道巫妖的势力打杀得七零八落,断了不少传承。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除了当时佛门的佛子以外,知晓封印的人尽数死在了那一场鬼道之祸中。 首先遗失了指骨的是妖族。妖怪行事与人类不同,他们并没有将指骨藏匿封印起来,而是将其供奉在妖族圣地之中。 所谓妖族圣地,其实就是大妖的埋骨之地,多的是妖怪的骸骨,供奉一截指骨也并不如何稀奇。 因为妖骨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不想尸骨为人所驱使的妖怪自然十分看重这埋骨之地。先有鬼道之祸时的被针对猎杀,再有埋骨之地被自己人入侵,还抢走了圣物,妖族的大小妖怪气得发癫,狠狠地将飞禽走兽的势力筛了一遍,而后成立了妖盟。 妖王死在了鬼道之祸后,有资格继任的妖王不少,但谁也不服谁,又出了圣地这档子事故,最终成立了这种议会制妖盟来掌权,管理入世的妖怪并追杀背叛了本族的那一支蛇妖家族。 鬼道弟子实力不俗,将不少门派杀到了灭门断传承,但鬼道错估了这四方联手对抗时发挥出来的力量,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当时鬼门门主的三弟子魏魍机灵,利用化身尸傀假死,虽然受了重伤,但逃过了一劫。 魏魍接手鬼门遗志,继续兢兢业业地搞事。 那一支蛇妖家族会背叛妖族,洗劫妖族圣地,就是被魏魍撺掇的。 修行有成,与天地同寿的诱惑力太大了,大到无法拒绝,大到不愿与其他人分享。正如当初的鬼道,正如后来洗劫了妖族圣地的那一支蛇妖家族。 只是,那群蛇妖抢了圣地后,生出了二心,觉得鬼道覆灭,魏魍孤家寡人一个,不应该占主导位置。解封神只遗骨是一件大功德,他们承认魏魍以及鬼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就效率而言,他们蛇妖柳家抢到了一截神骨,出命出力,比魏魍只动了动嘴皮子强多了。 最重要的是,魏魍是人,他们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看不上妖,妖也看不上人类。 区区一群畜生竟敢两面三刀,魏魍气得要命,不过他面上绷得住。他假意示弱安抚,大谈合作,转而趁其不备就将那群蛇妖屠了个干净,喂给他刚刚炼制出来的鬼蛊。 只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蛇妖也狡诈得很,他们抢出来的神骨并没有放在身上,也不知他们将其藏到了何处。 魏魍无奈又恼怒,当时华国各方势力眼睛发红地追杀着鬼道势力,他只得先隐藏起来,再做谋算。 当时神使除了完善了鬼道功法以外,还赐予了魏魍师父一截掌骨,出自神只之身,以此为媒介能够感知到其他部位的所在。这是鬼道毫无顾忌地屠杀其他势力的原因,他们不需要从佛道巫妖保密人的口中挖到指骨的封印所在。 魏魍研究了那截掌骨十年的时间,最终下了狠心,砍掉了自己的左手,将那截掌骨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魏魍为此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这些牺牲是值得的。他因此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虽然不稳定,但作为必杀一击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道兢兢业业地搞事,就是为了成仙,但真真表示,成个屁仙呦,你手上的不是神骨而是魔骨,你这不是成仙而是要入魔了。 第98章 晋江独家 随着那截掌骨与身体相连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的修为增长得越来越快。只可惜,他招来的身体不足以承受掌骨所带来的力量,每隔十来年就得换一具躯体。换身体的时候虽然无法保全全部的修为,但他修为增长的速度太快, 没个两年就能够恢复到巅峰期的实力,还能够更进一步, 魏魍也就换身体如换衣服了。 妖族一直以来封印的神骨不知所踪, 但魏魍并不着急。佛子这些年来故布疑云,想要迷惑魏魍的视线, 却不知有那一截掌骨在,魏魍便不会错判真正指骨的封印地。 只可恨的是, 两年前, 魏魍他明明能够将那一截指骨从云城聚阴凶地带走,却因为杀出来一个林徽真和季芜修,功亏一篑不说,还受了重伤。但魏魍心知肚明, 他并不算是完全无功而返。 他发现了钱琮清的不同寻常。 魏魍怎么也想不到, B市钱家的二少爷竟然跟当时那群逃走的畜生扯上了关系, 妖族负责守护的那一截指骨竟然在钱琮清的身体里。 神骨蕴含的力量何其强大, 即使魏魍与它磨合了百年也无法完全操控它, 身体崩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反观钱琮清, 明明神骨在体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不过,看看钱琮清没什么本事的废物模样,魏魍觉得, 那是神骨有灵,不屑给予钱琮清力量。 这么一想,魏魍搞事的动力更足了。 于是,在销声匿迹了两年多时间后,再出现的时候,魏魍画出来的大饼招揽了不少手下。先悄无声息地取走佛门负责封印的指骨,再借着毁掉滇省咸巫寨的时候搞了一把震惊全修行界的大事件,两日前又掳走了钱琮清。 “老夫一直在等你。”魏魍属于人类老者的枯瘦手掌捏住了钱琮清的后颈,略显尖利的指甲刺进了钱琮清颈后的皮肉里。在抓到钱琮清后,他本可以立刻杀掉这个小子,取出他体内的神骨,但他没有这么做,就是想要以此见这个林徽真一面。 当日云城聚阴凶地里镇压着的那截指骨,魏魍有九成的把握,应该在林徽真的手上。 这是张光华以血缘之术追踪过钱琮清所在的时候,魏魍一直老神在在地留在梓山,连换个地方的意思都没有的重要原因。当然,梓山是魏魍精心布置出来的鬼道道场,他目前自信心极度膨胀也是一部分原因。 这一回,一对二,甚至他一人对付佛道巫妖四方势力,他都有绝对的信心。 再有两根指骨,那位上神遗留在这一界的遗骨就要收集完全了。虽然只是一只左手,但它所带来的力量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老夫知道,你那里有一截上神的指骨。”魏魍死死地盯着林徽真,一字一句,“你现在已经知道那物的重要性。如果你愿意将之交予老夫,助上神归位,老夫愿意在上神面前为你求个情,日后成仙飞升,不比在这个世界蹉跎一生强?” 林徽真看着眼前神情狂热的魏魍,嘴角微抽,忍不住道:“你怎知所谓神使不是诓骗你的?”不待魏魍回答,林徽真继续道,“你与这截掌骨也算是相连近百年的时间,这东西到底是正是邪,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虽然林徽真没有见过所谓神只,但就这晦暗魔气,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的神骨吧? “你懂什么!”魏魍毫不犹豫地斥责道,“神骨被那白衣女人所传道统法力污染两千多年的时间,自不复曾经清明。只要集齐剩余指骨,完善上神遗骨,自然能够恢复昔日光辉。” “放屁!”钱琮清不满魏魍的语气,明明自己正处在被压制的下风,他还是挣扎着抬头瞪向魏魍,他用力地呸了一口,大声道:“我师父才是神仙下凡,你手上那玩意儿看着那么邪,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口小儿。”魏魍轻飘飘地睨了钱琮清一眼,目光犹如看着死物,“你懂什么。” 钱琮清呲牙。 钱琮清气性大,从小到大治得住他的唯有他哥,后来加了一个师父,嗯,还有一个明显不好惹的猫兄。初中同学被杀了好几个,自己反抗不能被抓成了人质,这两天过的日子猪狗都不如,钱琮清心中正憋着气。要不是修为被封,自己还被捆得像是个粽子,他早就对这个为老不尊的混蛋饱以老拳了。 真当他钱琮清好欺负? 钱琮清在心里憋出一连串国骂。 林徽真目光冰冷,道:“想来本座说你手上的神骨,而是魔骨,你也不会相信。” 魏魍呵呵一笑。 “你要的东西,确实在本座这里。”林徽真目光下瞥,看向魏魍掐住钱琮清后颈的手掌,眼神微暗,淡淡道:“本座这徒儿,你准备怎么办?” 听得出林徽真语气中的松动,魏魍大喜,连忙道:“这钱家小儿的资质虽然称得上优等,但一个徒弟而已,只要你得道成仙,想要什么好苗子没有?” “呸!”钱琮清怒视魏魍,要不是他现在口干舌燥,他想要喷这老头一脸口水,“本少爷英俊帅气又孝顺,这么好的徒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啊!” 魏魍收紧五指,冷声道:“你废话太多了。” 林徽真抬脚向魏魍走去。 魏魍微微眯起眼睛,左手微动,缺了食指与中指的洁白手骨上泛起了淡淡的深紫色光芒来。他的脚下,魔气晕染开来,转眼脚下的青草就化作了灰黄色的枯草。 林徽真好像没有看到魏魍戒备起来的模样,手掌一翻,一截莹白的指骨出现在林徽真的手上。 “这截指骨,本座可以给你。” 魏魍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不可,不可啊!”一身鲜血,好不容易赶到山顶的张光华听到了这句话,神情大变,脱口疾呼道:“林先辈,不能将那物交给魏魍这奸贼啊。” 张光华冲过去想要阻止林徽真,然而,一旁的季芜修反手就钳住了张光华的肩膀,直接将人按得半跪在地上,浑身真元被季芜修顺手封住。 张光华一路杀来,本就消耗不少,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季芜修的对手,只是简简单单的两招,张光华全无还手之力。 张光华震惊又愤怒地瞪向季芜修。 季芜修看都不看张光华一眼,只平静地看向背对着两人的林徽真,对于林徽真的一切决定没有丝毫异议。 “但本座要钱琮清活。”林徽真语气一转,斩钉截铁地道。 钱琮清怔怔地看着林徽真,喃喃道:“师父……” 魏魍眉头紧皱,他明白林徽真的意思。合作,可以有,但林徽真不同意牺牲自己的徒弟。 果真是妇人之仁。 虽然魏魍瞧不上林徽真的选择,但这是林徽真提出来的条件,只要他不想撕破脸皮,就得费些麻烦,保住钱琮清这条小命。 “也罢。”魏魍叹了口气,白骨嶙峋的左手猛地刺进了钱琮清的后背,两根细长的指骨捏住了钱琮清的某截脊柱,反手一扯。 钱琮清蓦地瞪大了眼睛,惨叫出声。 几乎是同时,林徽真直接将那截指骨扔给了魏魍,手掌则抓向钱琮清。 魏魍抓着从钱琮清体内扯出的一截骨头,又抓住了林徽真扔给他的那截指骨,对于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钱琮清,他完全由着林徽真抓回到手上。 他已经按照林徽真的要求,保住了钱琮清的一条小命。至于他之后会不会在一分钟后断气,会不会留下残疾,那就不是魏魍在意的事情。 神骨对于不契合它的宿主极为不友好,钱琮清这些年能够活蹦乱跳,纯属是因为他体内的那截神骨外包裹着一层妖骨。 那妖骨源自于初代妖王。 不同于佛道巫鬼独树一帜的封印手法,妖族的封印比较粗暴,就是拿大妖的妖气镇压。妖气越强,镇压的效果越好。初代妖王陨落前,他将那截神骨封印在自己的一截脊骨中,又令妖族设立圣地,纵是妖王脊骨上的妖力有衰退散尽之时,每一次祭祀都能够汲取众妖的妖气,弥补妖骨渐渐衰弱的妖气,修复封印。 不知情的妖怪看着初代妖王的妖骨,只觉得不愧是第一代妖王,哪怕只剩下一截脊骨都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事实上,那是妖王在那截脊骨上刻下聚拢妖气的符文,年年月月地吸收着众妖的妖气。 掌管封印的那一代代妖王恪守着当初的承诺,但因那一脉蛇妖的私心,终究功亏一篑。 钱琮清脸色煞白,四肢抽搐着,嘴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鲜血在身后泅开一片血泊。 张光华连忙检查一下钱琮清的身体,然后松了口气。魏魍那一下无疑是重创了钱琮清,即使不至于立刻断气,那伤势也是目前医疗水平或是道家玄医之术无法治愈的。即使能够侥幸活下来,日后也会瘫痪在床。 但与之前林徽真出手治愈张光华毒伤一样,钱琮清此刻体内蕴含着无尽生机,失去的脊骨在这生机下再生,伤口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过不了多久,钱琮清就能够恢复如初,修为也会更进一步。 确定钱琮清无碍后,张光华抬头看向魏魍方向。 在将钱琮清扔给张光华后,林徽真和季芜修同时出手。 林徽真手握点苍笔,以真元化开灵墨,笔尖轻点,一个火字已经凌空成型,霍然压向魏魍。季芜修没有出手助阵,而是足尖一点,身形化光,冲进了梓山山顶的别墅区中。 魏魍抓着两根指骨,心中狂喜。面对着这凌空而来的符字,他也只是脸色微变。他用力地将那两根指骨按在左手的缺口处,脚下猛地踩地。 “轰”地一声巨响,山顶的空地在魏魍这一脚下裂开,黑色的阴气与斑斓的瘴气自裂缝中涌出,悍然迎上了林徽真的攻击。 火字符文闪烁了一下,白色的火焰猛地扩散开来,直接化为囚牢,将魏魍圈在其中。阴气与瘴气撞在白火屏障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竟没能破开那道看上去薄如蝉翼的屏障。 下一刻便是轰隆巨响,一道蓝中带紫的雷霆自天空劈下,如雷殛天罚,狠狠地劈向了魏魍。 “是引雷诀?”魏魍脸色大变,“不对,这雷霆里有天劫的气息!” 他虽然用着特殊的手法避过了四九天劫,但结丹的时候还是引来了劫云,只是劫云没有定位到魏魍的方位,天空阴了半日才不甘不愿地转晴。 魏魍不敢托大,连忙祭起法宝,迎上这雷霆。 虽然魏魍心惊于这雷霆的威力,但他没有放下对周围的警惕。果不其然,三道玄冰冰锥穿过白火屏障,猛地刺向了魏魍。 魏魍的脸色彻彻底底地变了。 雷霆、白火还有玄冰,这绝不是普通的道法就能够驱使出来的力量。 事实上,林徽真是木火双灵根,木细火粗,原本能够让林徽真发挥到极致的属性力量只有火。但林徽真偏偏是灵墨之体,天生的符修,只要修行方法得当,即使林徽真没有其他属性的灵根,但他依旧能够引动天地间的元素灵气,以灵符为媒介,引动雷霆玄冰。 待得林徽真晋入渡劫期,悟得天地元力,他驱使的雷霆玄冰威力已然不亚于雷属性、冰属性的天灵根大能修士。 魏魍勉力躲开两根冰锥,但还是让一根玄冰冰锥刺穿了后心,“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而在此时,雷霆也到了。 魏魍拼命驱使脚下的阴气瘴气组成屏障,阻挡雷霆。然而,这些阴气与瘴气刚升到半空,竟如朝露一般在刺眼的雷霆中倏然散开。 魏魍蓦然瞪大了眼睛,脱口道:“这不可能!” 别墅区的某处,季芜修手握法诀,姝丽的眉眼尽是冷厉之色,低喝道:“破!” 别墅区各处用作装饰的雕塑喷泉,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那些阴气与瘴气不再受魏魍驱使,自然要避开蕴含着无上之力的雷霆,忙不迭地散开,露出下方一脸狰狞的魏魍。 “轰——!!!” 雷霆轰然劈向了满身鲜血的魏魍。 整个梓山因为这一下震了震,就连梓山旁的A市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就像是地震了一样。 待得雷霆余威渐渐平息,众人清楚看到,以白火组成的屏障结界为界限,结界外一如方才的绿草茵茵,但并不大碍。但结界内部,原本的草地已经化为焦土,地面还下陷了数米的深度。 “死了吗?” 有人瞪大眼睛,急切地看向魏魍的方向,想要确定这鬼道余孽的死活。 “滴答……滴答……” 渐渐散开的烟尘中,有什么液体正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 林徽真居高临下地看着焦土上的魏魍,忽地皱紧了眉头。 第99章 晋江独家 只见到散开的烟尘之中, 魏魍站在焦土之上, 他的身体焦黑, 鲜血在脚下泅开一片血泊。镌刻着太乙玄纹的金色锁链自魏魍左手那根食指指骨开始, 层层缠绕, 仿佛报复一般, 将魏魍捆成了跟之前钱琮清如出一辙的粽子。 明知道魔骨不凡,魔气难对付,林徽真自然不可能不做一点准备就将东西扔给魏魍。事实上, 在林徽真将那截指骨扔给魏魍的时候, 附带的陷阱也丢了过去。 既然神器昆仑镜能够在林徽真仅仅炼气期的时候就能够封印一截魔骨, 那么, 如今林徽真洞虚期修为, 不吝真元, 应该能够封住整个手骨。 当然,昆仑镜封印魏魍以及那只手骨之前,林徽真会出手,狠狠地削弱一下魏魍的力量。 然而,林徽真没有想到的是,那只手骨里不仅蕴含着魔气,竟然还有那种东西。 “呵……呵呵……”被自昆仑镜弹射出来的锁链捆成了粽子的魏魍忽然低笑起来,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冷峭之意。他慢慢地抬起头,一反刚才被雷霆玄冰逼得双眼通红狼狈不堪的姿态。明明成了阶下囚的人是他,但魏魍的神情却平静至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了过来。 林徽真的身后, 陆续赶到的天师巫祭看到这般模样的魏魍,明明应该高兴于擒住了这个鬼道余孽,但他们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东西,有祂的气息。”魏魍静静地看向林徽真,淡淡开口,恍若自语一般继续道,“高高在上,诸天万界,万事万物,皆跪拜于祂的脚下。再强又如何,始终挣不脱命运,抗不过大道纲常。这世间的一切,都握在祂的手上。祂让生,便生。祂让死,便死。” “这就是命。” “只是……” “吾不服!”魏魍眸光一厉,一身凛然气势陡然释放出来,煌煌之威压得山河震颤。老者枯瘦身体上缠着的金色锁链嗡嗡作响,在不可错认的咔咔声中,那原本勒进了魏魍身体里的锁链竟一寸寸被一股力量挣开,慢慢地脱离魏魍的身体。 挣脱昆仑镜的锁链,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力量与气势,绝不会是那个东躲西藏做尽那蝇营狗苟之事的魏魍。 “扑通!” “扑通!” 林徽真的身后,那些好不容易打败了敌人,赶到了山顶的天师巫祭高僧竟都涨红了脸,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山顶的空气凝结起来,宛如渊岳一般的气势压在他们的肩膀上,逼迫着他们向着前方的“魏魍”跪下,不得不俯首。 不过转眼之间,现场唯二站立的人竟只剩下“魏魍”和林徽真。 林徽真面无表情地看向“魏魍”,他同样感觉到了天地灵气的凝结以及压在了肩膀上的无形力量,但仅凭于此就想要他屈膝,那是白日做梦。 别墅区的大门口,感应到这股力量的季芜修缓步走来。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属于合体期的元神将这具寄身包裹起来,以元神之力抵抗着骇人的气势,一步一步走回到战场上。 季芜修深碧色的眼眸冷冷地睨向“魏魍”,整个人如同出鞘利剑,毫不掩饰这一身锋芒。 论起死斗搏命来,季芜修从来没有怕过谁。 林徽真看了一眼季芜修,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若是季芜修是完完整整的合体期,林徽真绝无二话。哪怕季芜修是林徽真的道侣,他也不能将一位魔修大能养在房里,悉心呵护,不让他上战场。但现在情况不同,季芜修元神的创伤并没有痊愈,寄身修为堪堪元婴,动起手来,林徽真是真的放不下心。 林徽真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看向魏魍,手一翻,蓝玉为基,盘扭九龙,刻五帝面容的印玺出现在手中,正是神器崆峒印。 林徽真神情肃然,手握法诀,厉声道:“起!” “吟——” 一声龙吟,金光迸发。 在一众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金光中幻化出九条五爪金龙。金龙摇首摆尾,引动天地灵气,猛地冲向了焦土上的魏魍。而在梓山山崖边缘处,五道虚影凭空而立。虚影身上萦绕着龙形幻象,弥漫出来的金色雾气交织成网,将整个梓山笼罩其中。 “这、这是龙气啊……”张光华瞪大眼睛看着默然守住四方上空的虚影,目瞪口呆。 “是崆峒印啊。”说话间,九条金龙已经冲至近前,修长龙躯直接缠上了“魏魍”的身体,与昆仑镜的锁链一道将“魏魍”捆缚起来,刚被逼开了三寸的昆仑镜锁链因为金龙的加入再度缠缚上了“魏魍”的身体。 林徽真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反而越发凝重起来。 “魏魍”无所谓地看了一眼奋力缠绕着自己身体的金龙,目光在瞥到带着老年斑的枯瘦手掌时才皱了一下眉头,神情有些嫌恶。他抬眸看向林徽真,慢悠悠地道:“你气运倒盛,有崆峒印在手,虽然不是神器本体,也可称一句人皇。” 崆峒印凝结着人族气运,可废立人皇,却也是非人皇不可掌控。 “魏魍”眸光变得幽深起来,缓声轻语:“但这面昆仑镜,绝不是气运盛就能得到的。”他的语气变得笃定起来,“你认得元初。” 林徽真手握法诀,理都不理“魏魍”的问话。玉阆仙府中,收藏着极品灵石的库房大开,一枚枚极品灵石在须臾间化为齑粉,提炼出来的灵气直接融入玉阆仙府内的空气里,再被林徽真提取转化为真元。 循着神魂联系,林徽真提炼的真元直接灌入昆仑镜中,引得昆仑镜光芒大盛,金色的锁链编织成网,却是要不管不顾地将“魏魍”封印。 先是常青市槐树街18号出现的那个女人,再是现在这个哪怕只有一只手骨一点意识却探不出深浅的魔,他们对崆峒印与昆仑镜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令林徽真直接将真元压在了昆仑镜上。 虽然都是上古神器,还都曾为镇压四方结界的阵眼,但这面昆仑镜处处透着诡异,能干掉这个魔的残魂正好,干不掉也要封印上。镇个百年千年,林徽真不信他的元神之力能够一直不消散。 至于什么元初,回头再说。 反派死于话多,林徽真没有当反派的意思。 见林徽真不理会,只自顾自地驱使着昆仑镜,一副不管不顾要将自己封印的模样,“魏魍”叹了口气,淡淡道:“去。” 下一刻,魔气大盛。 “魏魍”身上金龙哀鸣一声,龙躯竟寸寸尽断,转眼就消散开来。然后是镌刻着太乙玄纹的金色锁链,竟铿然崩裂开来。 林徽真手上的蓝色印玺上,道道裂缝横亘其上,片刻后,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直接化作碎片。梓山周围的五帝虚影闪了闪,之前凝聚而成的屏障轰然破碎开来。 林徽真脸色一白,一口血喷了出来。 崆峒印是与林徽真神魂相系的法宝,崆峒印一毁,林徽真自然受到了反噬。 “阿真!”季芜修脱口惊呼,不敢置信地看到神器崆峒印就这么废在了“魏魍”的手上,就连林徽真也受了重伤。 他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厉色。下一刻,季芜修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魏魍”的身后,一条黑色荆棘长鞭法宝握在手中,狠狠向“魏魍”劈下。 然而,这一击竟连“魏魍”护体的魔气都没能劈开,反而魔气凝聚成型,转而攻向了季芜修。 整个过程,“魏魍”的目光都是看向林徽真的。他的神情里透着些许漫不经心,淡淡地道:“用的力大了些,毕竟只是个赝品,没有真正的崆峒印结实。” “阿修!” 林徽真却顾不上分析“魏魍”的话,他见到深紫魔气凝成长枪,直刺季芜修,他的眼瞳猛地收缩,一拳砸在了地上,厉声道:“给我起!” 季芜修身前的地面上,九道金色的锁链猛地贯出,瞬息间缠住魔气长枪,猛地一绞,直接将那魔气长枪绞成了碎片。林徽真则往嘴里塞了颗恢复的丹药,强行运转真元,跟着冲到了季芜修身边,抓着季芜修的手退到十丈开外的距离。 季芜修反手扶住了林徽真的身体,崆峒印虽然不是林徽真的本命法宝,但与神魂相系,神器被毁造成的反噬伤林徽真不轻。 季芜修抬手按在林徽真的后心处,运转真元,助林徽真消化药力疗伤。 仙修与魔修的真元运行不同,要不是林徽真和季芜修是双修道侣,季芜修还真不敢冒冒然出手助林徽真疗伤。 林徽真吞下的丹药药性极强,无比幸运的是,这颗丹药不是他哥夫炼制的,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附加属性。 感受着体内伤势的好转,林徽真看着从始至终似乎都不怎么提得起杀意的“魏魍”,沉声道:“你是谁?” “魏魍”不答反问,他瞟了一眼悬在半空中的昆仑镜,道:“元初为何予你这面镜子?” 林徽真看向“魏魍”,这人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他忌惮,这不仅是魔气属性特殊带来的,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最令人不安的是,这还仅是一只手骨里残留的意识所具备的力量,林徽真几乎不敢想象这人生前是何等强大。 静默片刻,林徽真淡淡道:“十万多年前,域外天魔入侵天璟大世界,当时的几位至尊寻来上古神器,设四方结界以抵御域外天魔。这面昆仑镜,还有刚才的崆峒印,是镇压四方结界的阵眼。” “天璟大世界?”“魏魍”右手手指轻轻点着左手的白骨,片刻后,晒然道:“没印象。” 林徽真呵呵,诸天万界,难道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魔都成认识不成! “不过,你竟然将那赝品崆峒印与这面镜子相提并论……”“魏魍”挑眉看了一眼那面悬于半空中的昆仑镜,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可惜了,你之修为只能够发挥这面镜子威力的百分之一,想封印吾,小子,你还是太弱了。” 林徽真不为所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很弱,这是他从很久以前就意识到的事实。 如果他够强,他早就找到那个丢给他魔道烂摊子的哥夫揍他一顿了。 林徽真目光沉沉,又一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吾是谁?”“魏魍”抬手轻拂左手白骨,淡淡地道:“如今的诸天万界,恐怕已经忘了吾的名字。” 深紫色的魔气晕染开来,将老者的身体笼罩其中。片刻后,魔气散开,站在原地的却变成了一个身穿血色长袍的男人,眉目疏朗清俊,目光冰冷而淡漠。 “吾名,湮罗。” “轰隆!” 男人话音刚落,天空中就响起了一声雷霆巨响。黑色的云层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起来,黑沉沉地压在梓山的上空。云层之中,紫色的电蛇游走,隐约透来的天地之威令之前被“魏魍”气势压了一下的众人直接晕了过去,也就张光华勉强保持了清醒,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徽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嘴唇动了动,喃喃道:“雷殛天罚。” 面对着如此天地之威,“魏魍”,不,湮罗却慢慢地笑了起来,缓声道:“原来,你们还记的。” “轰——!” 一道紫色雷霆,携着天地之威,轰然劈下。 林徽真脸色微变,他用力地抓住季芜修的手腕,想要将季芜修藏到玉阆仙府中躲避,但雷殛天罚之下,这一方天地的空间已经被锁定,仙器级别的玉阆仙府不足以突破天地之威的封锁。 林徽真又惊又怒地看向湮罗,这家伙什么来头,只一个名字就引来了这方小世界的天罚?!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惊呆的主角# 林徽真:这谁啊这是谁啊,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反派,这特么怎么打啊!让魏魍回来,我跟他打! 魏魍:老夫也想回来啊(╯‵□′)╯︵┻━┻ 湮罗:呵。 第100章 晋江独家 面对着直劈自己的紫色雷霆, 湮罗勾了勾唇角, 袍袖一挥, 轰然劈下的紫色雷霆竟在半空中直接消散开来。 “区区一个小世界,也想要与吾为敌?”湮罗眸中笑意冰冷,反手向着黑云层叠的天空一拍, 淡道:“去。” 黑沉沉的云层在这轻飘飘的一掌中,霍然破碎。 林徽真清楚地听到,虚空中有什么发出不甘的声响, 乌云终是不甘不愿地散去。 搞定了雷殛天罚,湮罗的目光复又看向林徽真。 然而,出乎湮罗意料的是, 他脚边的焦土中, 九道镌刻着太乙玄纹的锁链倏然刺穿焦土, 直向湮罗而来。 湮罗手掌轻轻一拂,直接凝固了那一方空间, 令九道锁链的攻击凝在半空之中。而在这时, 林徽真的攻击到了。 林徽真一手抓着金色锁链,手腕一振, 锁链绷直。林徽真以锁链为剑, 向着湮罗轰然斩下。 能够让这一方小世界天道退却的魔, 绝不是当初那一两个低等魔族能够比拟的。林徽真不知他口中的元初是谁,但林徽真不会赌魔的三观底线,哪怕他看上去再像人。 “不知天高地厚。”湮罗神情淡漠,抬手抓住了林徽真刺来的锁链。 “嘶嘶……” 湮罗的掌心处顿时响起了皮肤被烫破的声音, 黑红色的鲜血顺着掌心伤处淌落,魔气氤氲开来。 湮罗神情不动,反手向林徽真劈来。 既然这个人皇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废了他的修为,以搜魂之术来浏览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了。 在林徽真再度对上湮罗的时候,季芜修却闪身出现在张光华等人的身边。季芜修神情冷肃,手一抬,林徽真那只灵器级别的飞舟落在地上。 “季前辈……”张光华挣扎地看向季芜修,刚想说什么,季芜修抬手就抓住张光华的衣领子,直接丢进了飞舟里。还有其他已经晕过去的人,季芜修一手一个,全部扔进了飞舟中。 季芜修回头看了一眼林徽真,咬了咬牙,启动飞舟,将人扔到A市后,转头就冲回了山顶。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徽真和湮罗已经过了百招。轰隆声不绝于耳,偌大梓山被余威削掉了整个山头。亏得为了今天之事,道协分部这边早早地驱散了山顶别墅区的人和山下居民,从山顶砸下来的流火巨石才没有伤到人。 不过这一声声巨响,梓山旁的A市已经乱了起来,生怕是地震到来,A市要遭殃。 山顶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源自于昆仑镜的神力与湮罗身上的魔气对抗着,林徽真不吝真元,镌刻着太乙玄纹的金色锁链铺天盖地。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攻击,湮罗的神情依旧平静,躲闪的时候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季芜修碧眸锐利,瞧准一个空挡,然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局,配合着林徽真攻击湮罗。 在正魔两道与妖族对抗的战场上,季芜修虽然站在林徽真这边,但他还真没有跟林徽真联过手,每一次上战场都是各打各的。但现在初次联手,每一个视线交错,不必开口,无需传音,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对彼此已经有了极深的了解。 湮罗的眼眸倏然暗了下来,他猛地压下了刺向自己的锁链,淡淡道:“小子,作为前辈,吾教你一个道理。” 说着,湮罗身上的魔气沸腾起来。 正待攻击湮罗的季芜修脸色一变,他飞身跃起,下一刻,他之前站立的地下就窜出来一条紫黑色的魔龙,一声长吟直扑季芜修。哪怕林徽真立刻驱使锁链缠上魔龙的龙躯,竟也没能阻它一下,金色锁链挂在龙躯上,寸寸崩裂,直接被这条魔龙甩在了后面。 林徽真的眼瞳猛地收缩,脱口道:“阿修!” “情爱,是为帝的大忌。”湮罗语气平淡地道。 面对着魔龙的攻击,季芜修神情不动,聚起真元,手握法诀,厉声道:“起!” 季芜修的脚下,稀疏的草叶疯狂地生长着,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人高的庞然大物。草叶猛地缠上了魔气化身的魔龙,虽然那些草叶瞬息间就枯萎颓败,但有无数的草叶生长出来,层层叠叠地捆缚住魔龙。而在此时,林徽真再度驱使着昆仑镜的锁链,近乎疯狂地绞杀着那条魔龙,连自己什么时候再度突破至渡劫期都没有注意到。 在林徽真不管不顾转化着自己的真元,试图提出出昆仑镜最大力量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了“咔”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下一刻,那些锁链上的太乙玄纹开始扭曲变化,重新组成一种繁复的纹路来。锁链上的金色渐渐褪去,化作最为古朴的铁色锁链。 悬于半空中的昆仑镜嗡鸣一声,之前还是一片虚无的镜面上泛起了宛如水面的涟漪来。以昆仑镜为中心,无形的力量猛地扩散出来,无论是因林徽真与湮罗的斗法而崩裂四溅的山石碎片,还是山下A市因为地震可能而惊慌失措的众人,整个世界的时间戛然而止。 包括那魔气凝成了的龙躯,那条龙狰狞凶恶的表情还残在脸上,它的整个身体却僵在了半空中,激荡的魔气跟着凝结起来。饶是季芜修心性极佳,不畏不惧,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懵了一瞬。 湮罗的神情倏然变了。他霍地看向林徽真,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顿时浮起了血色,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元、初!” 林徽真愣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 “你这边,弄出来的声势倒是不小。” 林徽真霍地扭过头,都顾不上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留给湮罗破绽来,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好半晌才愣愣地道:“杨、杨哥?” 季芜修也是一脸呆怔,因为站在林徽真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百多年前挑了魔道四道两盟,整合了所有势力复又送给了玄真尊者的太禹杨家少主杨毓忻。 杨毓忻看着林徽真这张张开了的脸,在他的脸上找到些许道侣的影子,这让杨毓忻略微缓和了以往冷淡的神情,抬手拍了拍林徽真的脑袋。虽然动作里充满了敷衍,但力道还算是轻柔,还主动打了个招呼:“阿真。” 林徽真张了张嘴,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杨毓忻了。他直觉,无论是穿越回这个世界还是之前身体被回溯成少年状态,都与眼前这个杨毓忻有关。 也就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林徽真才没有咬牙切齿地念叨一句“幕后黑手”。 然而,有人见到杨毓忻后,明显比他还要激动。 “元初!”湮罗双眸赤红地看向杨毓忻,任谁都能够看出他的憎恨,还有那隐藏得并不怎么好的畏惧。 杨毓忻瞟了一眼前方神情癫狂的湮罗,沉吟片刻方才恍然道:“魔帝湮罗啊。” “魔帝?” 杨毓忻看向林徽真,解释道:“魔帝湮罗是十万会元之前的魔族之主,以人身堕魔,本事尚可,比较疯。” 魔帝湮罗比起以往的魔帝,实力上不见得比他们强,但他却比任何一任魔帝都要疯狂,因为他曾经将主意打到了界石上,还让他成功了。 界石是诸天万界的根基,破损一点就意味着无数世界的湮灭,但他却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毁掉了整个界石。若无杨毓忻出手,诸天万界在那一日就要归于混沌之中。 湮罗看到杨毓忻的那一刻就疯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湮罗咬牙切齿,他用力地攥紧手指,发现依旧无法驱动周围的魔气时,他不管不顾神情癫狂地冲了过来。但在距离杨毓忻七步开外的地方,天地之力骤现,猛地将湮罗压在了地上,无论他如何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他始终无法动弹,只能将仇恨憎恶的眼投注到不远处的杨毓忻身上。 林徽真瞅了瞅地上的湮罗,果然,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虽然难缠,但还是他哥夫最不好惹。 毕竟是系统鉴定中气运值为???的人物。 不过,能够让所谓的魔帝都咬牙切齿的存在,难道是神帝? 凭借着多年看总结出来的经验,林徽真成功猜到了杨毓忻的一层马甲。 杨毓忻抬手召回昆仑镜,锁链窸窣窣地收回到镜面上。他的手掌在镜面上一拂,层层叠叠的符文出现,交叠覆盖,片刻后,刚才那股骇人的气势归于了平静。 杨毓忻将昆仑镜放在林徽真的手上,道:“现在的你不足以控制解开封印的昆仑镜,你当磨砺道心,晋入仙境后再解开昆仑镜第一道封印。” 林徽真看着手中这面古朴的镜子,嘴角微抽,忍不住道:“这根本不是神器吧。” “怎么不是神器?”杨毓忻点了点昆仑镜,道:“上古十大神器之一昆仑镜,不过是加了点小东西,稍微提升了一下品质而已。” 林徽真:“……” 还没等林徽真说什么,湮罗先开口了,说出来的话极为突兀:“你的新目标是他?” 林徽真:“???” 湮罗既是厌恶又是仇视地瞪着林徽真,哼道:“倒是找了个听话的。” 杨毓忻垂眸看着湮罗,片刻后,他轻笑出声,道:“不知所谓。” 被杨毓忻淡漠的态度所激怒,湮罗用力地攥住手指,却转而瞪向林徽真,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徽真:“呃……” “这个男人操控了诸天万界的命运,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做那可悲的牵线木偶!”湮罗的眼中充满了仇恨与厌恶,“这样的世界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你想要自由地活着,首先就要干掉这个男人!” 这是十万会元之前,魔帝湮罗宁愿同归于尽也要毁掉界石的根本原因。哪怕世界重归混沌,也比一直以来受到这个男人操控强!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的苦难与坎坷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湮罗就恨得不能自已。 湮罗以为,他的话会让他口中的新目标动摇,进而生出对这个男人的质疑,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听了他的话,林徽真反而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来。 “你想多了。”林徽真无比诚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杨哥没有那么闲。” 操控诸天万界的命运? 想多了,这么费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是杨毓忻干得出来的。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不愧是他家道侣的亲弟弟,还算是聪明。他抬手按在林徽真的肩膀上,道:“跟我来。” “啊?” 林徽真一愣,下一刻,周遭的环境一变,他和杨毓忻已经立在虚空之中。 “杨哥。”林徽真默了片刻,忍不住道:“你究竟是谁?我哥呢?” 杨毓忻沉吟片刻,道:“阿末很好,我不能过来太久,得尽快回到阿末身边。至于我的身份,这不太好解释,你只知道,我不会害你便是。” 林徽真苦着脸,是,有他哥在,杨毓忻不会害他,可他会折腾他啊。想他那三百多年的劳心劳力,谁的功劳? 仿佛看出了林徽真的想法,杨毓忻摇了摇头,换做别人坐上了两道至尊的位置,指不定多快活。就这小子,跟他要害他似的,对那些权势地位避之不及。 不过,这性子倒是有几分像他家阿末,杨毓忻勉强当做是林徽真的优点了。 想了想,杨毓忻道:“我曾号元初,十万会元之前为神界帝君,诸天万界之主。” 林徽真:“!!!” 虽然会让魔帝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让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想到神帝那里去,但真从当事人口中确定了这件事情后,还是会让林徽真发懵。 “我哥……” 林徽真想要问,他哥知不知道这件事,却听到杨毓忻淡淡地道:“阿末并不知道这件事,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回神界了。” 杨毓忻看向林徽真,温声道:“天璟这三百年的时间里,你做得很好。” 林徽真:“……谢谢?” “这两年的表现,亦是尚可。”杨毓忻唇角带笑,神情温和,“所以,你会是下一任神帝。” 林徽真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什么?!” “至于这么惊讶吗?”杨毓忻似笑非笑地看了林徽真一眼,“你通过了我设下的考验,心性手段无一不佳,唯一欠缺些许火候的修为,这是最容易提升的东西。”顿了一下,杨毓忻补充道,“佘姬对你无礼,我已经将她贬谪到虚冥冰渊思过,待你继承帝位,可稍作施恩,将其调回。若不解气,直接夺了她的位置,换别人上也可。” “佘姬……”林徽真差点跳起来,“佘姬是不是搞出那个幻境的女人?” 杨毓忻微微颔首,道:“佘姬是南方天君,执掌南方诸多世界,此方世界归佘姬统辖。”只不过世界太小,灵气太低,佘姬对这个世界的关注度不高,也就是在封印湮罗遗骨的时候动了点心思,专门挑这种不起眼的小世界。 杨毓忻将林徽真视作继承人的时候,在将林徽真放在这个世界后就知会了十方天君一声。十方天君心里不见得会立刻对林徽真臣服,但他们不敢将自己的不满摆在脸上,最多悄悄使个绊子,顺道观察一下林徽真的心性手段。 比如佘姬之前在常青市里搞出来的幻境,在那个幻境里,她出手蒙蔽林徽真的记忆,弄出些奇奇怪怪的设定,她唯独不敢真对林徽真下手,还不忘在过程中帮林徽真打个助攻。 林徽真对佘姬的观感,估计是挺爱恨交加的。即使林徽真日后登临帝位,他也不会对佘姬下死手。 作者有话要说:#818辣个激动的反派# 湮罗:幕后黑手!!!只有干掉这个幕后黑手,你才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不然一生都会受到他的操控! 杨毓忻:呵。 林徽真:……想多了,我哥夫比我还咸鱼,那么费时费力的事情,他才不会干= = —— 常青市幻术boss佘姬冒泡→_→十方天君的地位很高,仅次于神帝。杨毓忻搞了一把空降,有天君坐不住暗搓搓过来试探了一下,于是就有了槐树街的事情。 第101章 晋江独家 虽然十方天君的手段有情可原,但杨毓忻没有给十方天君空子钻的打算, 来到这个世界上, 从天道那里知道佘姬搞出来的事情后,杨毓忻直接将她贬谪, 算是给其他天君的一个警醒。 他的弟弟, 不是谁都有资格考验的。 杨毓忻还算耐心, 将一些事情对着林徽真解释了一番。 林徽真一脸木然, 喃喃道:“所以,我会回到这个世界,都是因为……” “都是因为你心境有瑕,还不到飞升仙界的时候。”杨毓忻温声截道。 林徽真默默地看向白衣胜雪, 容颜盛极的哥夫。 杨毓忻神情淡定,理直气壮:“你既放不开当年仇恨又舍不下心上之人, 九九天劫下的心魔劫惯会钻空子,有我予你的昆仑镜在, 虽然不至于身死道消,但一切重头是必然。” “此世为我专门为你安排的试炼场,磨砺心境,由此方天道监督试炼,一举多得。” 林徽真忽然怔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毓忻,脱口道:“试炼场?” 他都顾不上杨毓忻一语道破他和季芜修的事情, 想到某种可能,林徽真心底发寒。 难道, 这个世界上发生的种种灾祸,都是杨毓忻特意给他安排的试炼? 虽然通过系统,林徽真知道天道会为主角安排一些坎坷,还不吝于将一些人当做主角的垫脚石,但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时,即使自己是被安排的主角,但想到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林徽真也有一种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的感觉。 这么大的手笔,他林徽真何德何能! 没有哪一刻如现在一般,让林徽真清楚地意识到,诸天万界之主意味着什么。 万千世界的命运尽在祂手,祂说生便生,祂说死便死。纵是拿一方小世界做试炼场,谁又能说一个“不”字? 杨毓忻看向林徽真,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怎么,怕了?” 林徽真霍地看向杨毓忻,目光紧盯,片刻后,林徽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松了口气,喃喃道:“吓了我一跳。” 杨毓忻:“……” 他别是将阿末的弟弟给吓傻了吧?阿末就这么一个弟弟,从来宝贝得很。即使是他,也不能随意欺负了林徽真,不然阿末是真的会跟他翻脸的。 “季芜修……”林徽真抬手挠了挠下颌,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阿修怎么也被杨哥你送到这个世界来了?” 试炼什么的,难道不该是一个人来吗。 杨毓忻眨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过无数符文,将林徽真看了一个遍,尤其是脑袋,见没有什么损伤后,他才道:“我让天璟世界的天道找出你除了阿娘以外好感度最高的人,由他负责你日常的生活。” 说到这里,杨毓忻睨向林徽真的目光不禁有些意味深长。 他一直以为林徽真不开窍,还想趁着这次试炼给他弄些桃花,尽快成家立业好让阿末少挂念林徽真几分。此方世界的天道也很上道积极,高品质的美女是扎堆地出现在林徽真面前,燕瘦环肥,风格各异,可见是用了心。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让林徽真动心的人竟然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季芜修。 啧。 林徽真扭头,耳尖通红。但片刻后,林徽真扭过头,复又问道:“阿修是自愿跟我过来这边的?” “等价交换而已。”杨毓忻神情淡淡,他既然将势力交在林徽真的手上,自然不会插手魔道事务,随意抽调魔道的人,“季芜修一直想要让季芸瑛聚魂转世,以此为交换,吾便允了他。” 林徽真恍然,季芸瑛的死是季芜修的心结,若是有机会让季芸瑛聚魂转世,别说跟他过来其他世界,就是一命换一命,他都不会犹豫。 只不过,季芜修元神带伤,过来的时候出了岔子,忘记了很多事情,倒是成全了林徽真。 “杨哥。”林徽真犹豫了一下,问出了最后的问题,“这个世界,是不是也逆转过时间。”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倒不算太笨。” “只是最近发现了这具身体是我修炼多年但被回溯了时间,再想到十六岁的身高居然比我在天璟大世界十四岁的时候还矮了几公分。”林徽真的语气里不免带上了怨念,嫌弃他不成家让他哥挂心,当初别总在他能够长身高的时候捣乱啊,一米六的破身高怎么追心上人! 林徽真磨了磨牙,控诉道:“两年多之前,我刚醒来的时候,身体肯定不是十六岁!” 杨毓忻挑了挑眉。 一看杨毓忻这表情,林徽真哪里还不清楚,顿时就想要揉心口,道:“枉我一直担心十八岁前筑基会影响到身高,结果好吗,根本就是修为增长能够解封身体。如果我当时就筑基,身高非但不会固定在一米五三,反而会在一年的时间里窜到一米八吧?” 他现在的骨龄肯定也不是十八岁,若是用专门的法宝测测骨龄,绝对三百多岁了。 虽然林徽真的推测不符合天璟大世界的修真常识,但神帝都戳在这里了,再不符合常理,杨毓忻也能够给他变成既定事实。 进入高三,在林徽真发现自己比季芜修高的时候,他就十分矜持地不再日日关注自己的身高,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站在季芜修身后的时候,季芜修的发顶到他的哪里。 在常青市凶宅从炼气期窜到出窍期,跨过了四九天劫,也越过了碎丹成婴时易形改貌的机会,林徽真的身高本该固定了。但他跟季芜修在一起的时候却莫名觉得季芜修比往常矮了两公分,季芜修的身高不可能缩水,那就是他又长高了。 一米八六,他现在的身高,估计是最终的身高了。当然,利用九九天劫可以再给自己加点个子,但他觉得现在的身高抱着季芜修正好,他也就不斤斤计较那四公分了。 这么多事实摆在眼前,林徽真怎么可能不联想到逆转时间上。毕竟,杨毓忻当初就以昆仑镜逆转了天璟五百年的时光。 说句心里话,第二世见识过杨毓忻发疯的模样,林徽真其实不太敢揣测杨毓忻的底线在哪里。不过,想想他哥,林徽真觉得诸天万界还是安全的。 杨毓忻的逆鳞是他哥,而他哥三观正还不迂,只要杨毓忻不想惹他哥生气拔刀,他行事就不会太出格。 果不其然,林徽真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的时间确实逆转过,还一逆就是八百年。 杨毓忻拂袖,挥开了眼前的虚无,让林徽真看到这个世界的曾经,着重让林徽真看一看过去的他是怎么死掉的。 林徽真:“……” 也说不清是倒霉还是幸运。 林徽真不是在中考结束,分数都出了之后才穿越到天璟大世界的吗。他的灵魂去了天璟大世界,这个世界就留下了一个空壳子,类似于植物人。 林徽真本就是独居,唯一可能关心他的王老师在他穿越之前跟他通过电话,说起过报考一高中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再通话。 还是七天后,林徽真初中的班长筹备谢师宴的时候,林徽真那边怎么也打不通电话,谢师宴当天全班同学就林徽真一个没有出席,王老师记挂上了,这才在谢师宴结束后赶到林徽真的家里。 发现怎么也叫不开林徽真的家门,又询问过邻居大娘这些天的情况,王老师心中不安,最终选择了报警。 警察破门而入,发现了已经死去了的林徽真。 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空壳子,一个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只能够活上三到五天,这都过去七天的时间了,林徽真自然没能活下来。 一个前途大好的少年就这么孤苦伶仃地死在了家里,要不是班主任过来找他,他的尸体甚至可能发臭后才会被其他人发现,不可谓不悲剧。 警方那边费了不少功夫才联系到了跟林徽真有着生理上父子关系的林易安。虽然林易安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日子过得很是逍遥,但听说自己刚考上市重点高中的儿子突然死在了家里,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不过,在得知他会因为遗弃罪而遭到警方指控,可能会坐牢后,林易安立刻联系上了已经坐稳了钱夫人位置的祝嘉莹,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才免去了警方的指控。 虽然为了荣华富贵,祝嘉莹能够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丈夫和儿子,但当她日子过得美满却听说亲生儿子猝死后,说一点也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她已经不是祝嘉莹,而是祝嘉玉,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做出不符合祝嘉玉人设的事情,悄悄派人抹平林易安遗弃罪的事情已经冒了不小的风险。 她只能忍着。 林徽真的葬礼上,林易安和祝嘉莹都没有出面,他们给王老师打了一大笔钱,请他出面主持他的葬礼。 属于林徽真的故事就此终结。 然后是钱琮清。 八月末,祝嘉莹名义上的儿子钱琮清,跟着张家姐妹去了祝嘉莹讳忌莫深的云城市。祝嘉莹虽然不愿,却拗不过一心追求女神的钱琮清。 结果,两个月后,云城二中被一伙恐怖分子袭击,在校师生无一生还,包括钱琮清和张家姐妹。 当然,恐怖分子袭击是官方扯出来的名头,真相如何,经历过魏魍与蛇妖突袭的林徽真一清二楚。 魏魍血祭了云城二中在校的师生,干掉了跟他抢人的蛇妖,取走了聚阴地下和钱琮清体内的指骨,让聚阴凶地爆发出来的阴气污染了整个云城市。 魏魍当时套在身上的躯壳,就是郭明睿的。 政府以云城市爆发了高传染性疫情为由,封锁了整个云城市。事实上,那时的云城市因聚阴凶地的爆发,阴盛而阳衰,偌大云城变成了鬼怪的乐园,人类成为鬼怪肆意玩弄的玩具。 即使道协佛门联手也无法压下那些爆发的阴气,只能够尽可能减少华国的损失,保护其他大多数人的生命,也就是封锁云城市,避免鬼怪突破到云城市外。 为了封锁云城市,道协佛门陆续牺牲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葛潍潍。 葛潍潍没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剑修就先死去了。 祝嘉莹崩溃了。 她的亲生儿子死在了云城市,有几分感情还寄予了厚望的外甥也死在了云城市,钱家主不打算再要孩子了,钱家的继承人毫无疑问就是钱琮澜,她日后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从那个时候开始,祝嘉莹就变得疯癫浑噩起来。钱家上下以为她痛失爱子,想起钱琮清,他们也难过,对祝嘉莹就颇多体谅。尤其是钱琮澜,失去了弟弟后,他消沉了很长时间。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曾经被饿死的主角# 林徽真:这个死法……老子无言以对= = —— 当年林徽真穿越后,时间仍在继续,于是原世界林徽真的身体就饿死了,点蜡。 第102章 晋江独家 生活在表世界中的普通人因云城的疫情而揪心,为失去亲人而痛苦, 而道协佛门还有后来加入的妖盟为了阻止云城市阴气外泄而焦头烂额, 顾不上其他。 然而,魏魍的行动仍在继续。 没有了林徽真和季芜修的出手重伤, 魏魍的行动顺利至极。毁掉道协世代守护的封印后, 他紧接着就对咸巫寨下了手。咸巫寨下镇压的毒瘴爆发后, 威力不亚于云城二中地下的聚阴凶地。毒瘴所到之处, 动物变异,人类化为行尸,嗜杀疯狂,滇桂两省化为修罗之地。 仅凭巫寨的力量不足以灭杀那些行尸恶兽, 更别提一早就有两个巫寨投到了魏魍的麾下,对巫寨势力进行了内部瓦解。 魏魍最后一个目标就是佛门镇守的指骨。 那个时候, 当代佛子如林徽真记忆里那般,为了将当年真相告诉给其他人, 耗尽了生命力。在佛门镇守那截指骨的地方,魏魍与以张光华为首的华国修行界发生了战斗,他们不是魏魍的对手,不仅尽数死在战场上,还被魏魍抢走了最后的指骨。 自此,魏魍收集到了全部的指骨。在华国的龙脉之上,他抽取了华国龙脉的所有力量, 唤醒了手骨中魔帝湮罗的意识。 借魏魍躯体复活的魔帝湮罗对这个灵气低微的小世界没有半点兴趣,他挥手撕裂了空间, 直接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叹魏魍想要以此得到仙缘,成仙得道,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的身体变成魔帝湮罗的躯体,自己魂魄也被霸道的魔气冲得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湮罗潇潇洒洒地走了,为了修复那道空间裂缝,这个世界的天道费了不少力量。 为了阻止云城市和滇桂两省的情况进一步恶化,政府最终决定对这两处投射导弹。滇桂两省的行尸恶兽用这种方法能够解决,但云城市的鬼怪没有实体,导弹不见得能够成功,但总要试一试。 世界的灵气含量降低,鬼怪的力量跟着削弱了不少,导弹发射后,还真让政府成功了。对本土公民发射导弹这种行为会引起社会动荡,但在国家机器的运作下,这两处的大爆炸,云城市变成了化工厂爆炸事故,滇桂两省则变成了大地震,尽量消弭了舆论可能带来的动乱。 自此之后,华国修行界彻底进入了凋敝期。 这一切,身在B市,正在攻略B市世家夫人少爷小姐的“顾弯弯”是不知道的。作为一个不了解这个世界神神鬼鬼一面的系统轮回者,她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慢慢地接触主角钱琮澜。 2012年,世界冒险改变进化路线。 末世降临。 在打丧尸解放全华国的过程中,以轮回者为首的势力与以钱琮澜为首的势力频频交锋,互不相让。 轮回者对钱琮澜的讨好攻略以失败告终,恼羞成怒的轮回者决定将钱琮澜这个主角踩在脚下,用另一种模式完成主线任务。于是,她各种抢钱琮澜的机缘,壮大己方势力。 而钱琮澜,虽然被轮回者抢走了不少机缘,但他稳扎稳打,势力渐渐壮大。 只可惜,钱琮澜到最后也没能达到世界原本为他设定的高度。虽然他从没有被轮回者所迷惑,但他手底下却有人生了异心,与轮回者联手出卖陷害,钱琮澜就这么死掉了。 原定主角一死,轮回者的气运值增加,天道选择了轮回者为主角,不吝资源,然后在气运堆到一定地步的时候,系统卷着轮回者和这个世界的大半本源跑了。 天道这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然而,再愤怒,天道也无力改变这个现实。 本就是冒险进化,还失去了大半本源力量,世界文明全面崩溃,等级降低。挣扎了延续百年的时间后,天道见没有希望了,直接来一场冰河世纪,冻死了世界所有生灵,整个世界进入休眠期。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去。 如此又过了七百多年,杨毓忻找到了这个林徽真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给予了这个世界一些本源力量,出手逆转了这个世界的时间。 带着系统的轮回者又如何,不管他们身在哪个世界,已经达到了什么高度,还是被杨毓忻给拽了回来,一切重头开始还毫不知情。 按着这个发展趋势,林徽真本也该如此,但有杨毓忻在,他护下了林徽真现在的身体,封印了修为,回溯了时间。而林徽真另一具身体,杨毓忻觉得那具身体远不如林徽真修炼三百多年的这一具,于是他直接将那具尸体散为纯粹力量,让天道给回收了。 杨毓忻对这个世界的天道命令就是磨砺林徽真的道心,事业情缘两不误,通过试炼,走上人生巅峰,好接他的班。 天道一琢磨,既然是帝君亲自安排的试炼,那绝对不能含糊。也不用特意搞事,就将上辈子那些坑世界的人或事都引到林徽真的面前,由他出手解决,这不就是试炼吗。 情缘方面,天道也没有放松,大把的漂亮姑娘燕瘦环肥,统统往林徽真面前引,虽然一个两个成了晚辈,三个四个被彻底无视,但不管怎么说,林徽真是在这个世界跟季芜修成就好事,也算是天道完成了任务。 天道虽然兢兢业业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面对当初坑走祂大半本源的系统轮回者,哪怕清楚这一世不会如当初那般,但祂还是恼恨“顾弯弯”的存在,于是重新凝出了真正顾弯弯的灵魂,还给弄到林徽真所在的云城市去。 再之后,就是系统轮回者撞到林徽真的手上,跪得彻彻底底。 至于昆仑镜,它本来如崆峒印一般,只是普通的一方世界神器,比起放置在神界的神器本体逊色不少,但当初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杨毓忻撕裂了自己的元神,充当器灵来控制这面昆仑镜逆转时间。虽然后来收回了元神,但这面昆仑镜还是因杨毓忻的力量而提升了等级。未免林徽真用不好这面昆仑镜,杨毓忻就给昆仑镜下了九重封印,令昆仑镜随着林徽真实力增长而逐渐解封,助他掌控这面镜子。 平心而论,杨毓忻对林徽真也算是尽心了。 谁叫他算起来是他的弟弟呢。 得知了所有真相的林徽真看着手中的昆仑镜,不禁陷入了沉默中。 杨哥不愧是他杨哥,这么大的手笔,真敢干啊。 林徽真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道:“即使是神帝,这样随便改写一方世界的生死延续,没问题?” 神界不是还有天君吗,万一神帝行事太过不羁,十方天君难道不会联手推翻了神帝的统治吗?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缓声道:“吾号元初,万物之源,世界之初。诸天万界因吾而生,自然也会因吾而亡,这是定数。” 更别提逆转一方小世界的时间,恢复它之前的灵气等级了。 林徽真一脸懵逼。 亲哥哎,您老究竟找了个什么道侣啊,他怎么觉得说是神帝都很保守呢? “对了。”杨毓忻手掌一翻,一块“腕表”出现在他的手上。他将“腕表”递给林徽真,道:“这是XJSD653世界的通讯终端,上面有我的力量,可以跨世界通讯。我想……”杨毓忻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徽真,“你应该知道使用它的分寸吧?” 别有事没事地找他家阿末,但隔段时间也要通讯两回,免得阿末挂心。 林徽真:“……我知道的,杨哥,我不会经常骚扰我哥的。” 杨毓忻满意地拍了林徽真的额头一记,大量的记忆涌入了林徽真的识海中,差点将他脑袋给挤懵了。等林徽真晕乎乎地捂着额头,好不容易消化了那堆记忆后,他看到了季芜修拧紧的眉头和满含担忧的眼眸。 他已经离开了这片虚空,而杨毓忻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时的天地元力依旧凝固着,除了林徽真和季芜修还行动自如以外,周围的一切都处在时间静止的状态。至于刚才那个魔帝湮罗,地上那堆灰烬,估计是杨毓忻临走时的杰作。 “我没事。”林徽真轻声安抚季芜修,他现在好得很,不仅修为已经恢复到了渡劫后期巅峰,还彻底弄明白了这面昆仑镜的使用方法。什么提了点品质的神器,他哥夫还真谦虚。如果林徽真所料不错的话,现在的昆仑镜不是神器,而是源器,这还是附加了九重封印,锁去了绝大部分力量的前提下。 这面昆仑镜全面解封后,天知道会达到怎样的品质。 林徽真屈指扣了扣昆仑镜,轻轻的一声响,周围凝滞的时间复又流动起来。 方才杨毓忻拍过来的大段记忆里包含着这面昆仑镜的各种使用方法,还有一些世界的坐标,其中就有天璟大世界。 现在的林徽真手握昆仑镜,完全能够带着季芜修回家。 别看第二世的时候,为了使用这面昆仑镜逆转时间,杨毓忻耗尽了渡劫期的修为,但那是因为昆仑镜当时的品质不高,需要杨毓忻拿自己的修为和生命力来填补。 现在的昆仑镜,加了九重封印还有着源器的品质,林徽真渡劫期修为,用上三分之一真元就足以跨过空间壁垒。这些消耗,有足够的灵石就能够恢复。而林徽真的玉阆仙府中,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不过,发现昆仑镜里有其他世界的坐标后,林徽真探险的心久违地蠢蠢欲动起来。 回去天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其他世界瞧瞧,说不定会碰上有趣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阿修跟他一道,总会有无尽乐趣的。 不过,临走前,他得先参加这一届的高考。备战三年,总不能白费了他那些功夫。至于考上之后上不上,那另当别论。 还有钱琮清和葛潍潍,等他们了却这个世界的因果,他得将他们送到天璟大世界去。谁叫钱琮清是他的记名弟子,而葛潍潍是他舍不下的良才美质,继承《沧海剑诀》的不二人选呢。 还有季芜修的娘亲,他的岳母。她四散的灵魂已经被天璟世界的天道收集完全,就封在昆仑镜中蕴养,送她转世前怎么说也得见上一面,让他跟阿修的关系过过明路。 这般想着,林徽真握住季芜修的手,口中道:“阿修,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季芜修抿紧了嘴唇,他刚才想起了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原委,他觉得不能瞒着林徽真。 视线交错,林徽真刚想说什么,他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 他哥夫安排这试炼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似乎是要接替他神帝的位置吧? 神帝…… 林徽真的脸木了。 主要是刚才接收了太多的信息情报,将林徽真的脑袋搅和成一团浆糊,神帝不神帝的事情反而被他抛到了脑后。等一切尘埃落定,杨毓忻可怕的言语就浮上了心头。 这让林徽真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 在天璟大世界当了三百多年的两道至尊就够心力交瘁的,再去当神帝,天知道他会不会大好年华就白发脱发掉发。 林徽真倏然握紧了季芜修的手。 林徽真神情的变化影响到了季芜修,让他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尊上?” 林徽真的神情严肃极了,沉声道:“我有一个计划。” 正好昆仑镜吞噬的系统所带来的信息中,有一些进行伪装骗过天道的手段。既然天道是站在杨毓忻那边的,他就干脆骗过天道,带着他家阿修溜之大吉。 至于神帝的位置…… 谢邀,请让他做一条快乐的咸鱼!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笔芯么么哒~下一本见(づ ̄ 3 ̄)づ~ 《[综]反派大义凛然》5月开坑,可以提前预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