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 《太子今天又被调戏了》作者:城下烟【完结】 ………………………… 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宋芜,好不容易熬到成年自力更生,却因为合租屋的一场火灾,穿到了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异时空。被穿的正主还是个从小对外宣称是男孩子的将军府"二公子"?! ………………………… 本以为会很无聊的古代日子,没想到各位皇子争着要和她"做朋友"! 嗳?这个看着温温柔柔的太子殿下好像还蛮好玩的样子。 宋芜:"小秦你怎么又脸红了?来来来,我带你去逛小倌儿馆啊。" 秦墨:……我真的不是喜欢男人。 一个通常只能当炮灰男二的温柔暖甜宠属性男主VS 一直以为男主不知道她是女人进而百般调戏的沙雕女将军 ………………………… 最后知道真相的女主眼泪掉下来。 秦墨:"阿芜,你一开始就掉马了你不知道吗?" ………………………… 食用指南:真沙雕伪朝堂,只为博君一乐。朝代架空。1VS1,HE。总体讲述一个前期逗猫遛鸟美滋滋的沙雕女主逐渐成长(并没有)的故事。主角感情线慢热,但互动超多。 微博:城墙底下点根烟(记录一下和三只猫一起同居的日子。) ======================================================================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芜,秦墨 ┃ 配角:宋琛,秦逾s ┃ 其它: 第1章 穿越 "少爷你终于醒啦!"坐在床边眼泪汪汪时刻也不敢睡的丫鬟惊喜地喊道。 少爷?什么鬼?宋芜微微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并不刺眼。她慢慢适应了一下光线,睁开眼帘看到的却是一幅她只在古装剧里看过的场景。 绣着青竹的沙帐被卷起一角勾到床边。戴着珠翠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圆领裙衫,正哭唧唧地看着她。 宋芜一时间觉得有点头大。她的意识还停留在自己被大火困住的那会儿。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宋芜,成年后的理想就是努力工作回报社会,见义勇为争当五好市民。没想到因为合租屋里线路老化引起的一场大火,她为了救隔壁一家父母外出打工无人照看的小孩儿,而延误了最佳逃生时机,被困在了火场里。 宋芜在觉得自己要挂掉之前,相当气愤。直想问问老天爷让自己来人世走一遭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熬到精彩得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让自己挂了,她这短短的一生也太他妈不值钱了! 宋芜收回思绪,觉得这会儿自己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她这是,穿越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宋芜艰难地开了口,顿时觉得嗓子像是被锯条来回拉扯着似的生疼。低沉沙哑的嗓音,让她一愣,难道自己真的穿成了一个男的?卧槽不是吧,不要啊!我要当女娃娃啊! "少爷啊。啊对了!夫人刚被将军扶着回屋,我马上去跟他们说你醒了!"小丫头风风火火地拎着裙摆跑了出去。 宋芜又听到一声少爷,头疼地闭了闭眼睛。心说没那么寸吧,真的穿了个男人? 不行,等等,你先让我感受一下。随即双腿一紧,又蓦得双眼圆睁。 WTF?我他妈没有小丁丁啊!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还在兀自纠结的宋芜突然被一记女声打断。 "芜儿啊!" 随即只见一团浅褐色的罗沙朝她扑面而来。整个人被一把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宋芜没听清,以为她说的是吾儿。心说真是见了鬼了,这特么是个什么朝代,女儿当儿子养的? 啊哈那也不错啊,这样是不是我的地位就比较高?不怕被催婚不会被逼嫁,以后说不定还能包养十个八个小鲜肉? 宋芜一边意淫自己是不是穿到了什么女尊文里,一边觉得,哎?这就是母亲的怀抱?真是,相当舒服啊…… 宋芜美滋滋地开着小差,最终被那个蓝衣服的小丫头打断了幻想。 "小姐,你这次昏迷了好几天,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我们都以为,以为……"小丫头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被称为夫人的女子慢慢放开了她,慈爱又怜惜地看着宋芜:"芜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宋芜再次黑人问号脸,清了清她的破锣嗓子,对着小丫头说道:"你怎么又叫我小姐了?" 小丫头一怔楞,随即惊奇道:"小姐,不是你说私下里一定要叫你小姐不要叫你少爷的么?方才就我一人在屋里,害怕隔墙有耳,才未唤你小姐。这会儿大将军和小将军都在屋外守着,我自然叫你小姐啦。" 宋芜觉得自己要疯,所以她并不是穿到了女尊文里。不光小鲜肉一个都别想了,她现在连自己到底是男是女都搞不清了。苍天啊!来个人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宋芜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莫非是在做梦?要不,先睡一觉?说不定还能穿回去? 宋芜这么想着,随即开了口:"母亲,我想先睡会儿。"说完了这句又觉得,这句母亲叫出口时,有点别样的感觉。 将军夫人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按了按眼睛,连连说好,随即就要往屋外走。 "让小丫头也先出去吧。"重新躺回去的宋芜又补了一句。 小丫头又是一愣,语带委屈地说道:"小姐,你怎么了?平时都是我守着你的啊。" 夫人以为宋芜因为久病在床,这次发病又差点丢了性命,因此心情郁结,想一个人静一静。压了压手示意丫头不要说了,招招手让她一起出了房门。 委委屈屈的小丫头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房门打开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小将军探头往里望了一眼,满脸的焦急与担心。 "芜儿怎么样了?"大将军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担忧。 "方才醒了,说想睡会儿。"夫人面带愁容,"哎,还能如何?这么多年了,连中的到底是什么毒都不知道。这该死的毒,为何会随着胎儿落地转移到芜儿身上?这份罪由我受着多好。" 夫人说完这话,眼底压不住的懊悔与愤怒。 "夫人,别说了。"将军揽过爱妻,低声安慰。心想自己南征北战这些年,为天晋朝的一方安定戎马奔波了大半辈子,到头却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一时内心怆然。 小将军看着这一幕,手握成拳。 这头把人全都赶出去的宋芜,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重新睡着了。大概是这副身子着实太过弱不禁风。 "丫头,丫头!" 不知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的宋芜,走在一条犹如溶洞一般,昏暗又看不到头的小路上。突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吓了一大跳。 "卧槽!谁啊?"宋芜转身回望。 "丫头你慢点走!等等我!"一位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白发老先生,拄着绅士拐颠颠地追了上来。 "你,叫我?"宋芜四下望了望,见只有自己和这名老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 "是是是,就是你!"老先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拍着胸口。 "哎你怎么还想着跑呢?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回来。"老先生看着宋芜说道。 宋芜愣了两秒:"嗨哟,感情是你把我弄这破地方来的?赶紧把我送回去!" 要不是看他年级估计能当自己曾爷爷了,宋芜真想拎过他的领子把这句话吼在他脸上。 "回什么回呀,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就安安心心在这待着吧。"老者看着宋芜暴躁的样子,好言相劝。 宋芜略一思索,觉得这位老先生既然这么说,那他一定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随即眯了眯眼睛开口说道:"所以这整件事都是你搞出来的?不想把我送回去就把事情经过给我交代清楚,不然别怪我不顾自己20年来的原则啊。" 说完来回按了按自己的八根手指,朝着白头发老先生迈了两步。 老者伸出没拄拐杖的一只手示意她不要上前,身体微微往后一斜:"哎哎,丫头,不要这么急躁嘛,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说着双手和拳而握拄着拐杖,笑眯眯地对宋芜说道:"丫头你好,我是投生办的丁主任。之前由于我们的工作失误,让本该在天晋朝出生的你,无意间落到了21世纪的现代社会,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才会无父无母。而这边的宋芜,由于只得了你的一魂三魄,从小体弱多病久卧于床。为了弥补我们的失误,所以找了个机会,让你回到这里,三魂七魄回归故体,好好生活。" 宋芜不听还好,一听就更来气了。敢情是这个老家伙上班开小差,才让她从小无父无母长到那么大。好不容易等她适应了决定好好努力生活下去,却又被这家伙带了回来。 要是穿回来过的是变身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小鲜肉的美妙日子也就算了。关键是,她他妈的现在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没搞清!这家人一会儿叫她小姐,一会叫他少爷又是为什么?! 老先生知道宋芜的疑问,趁着她又想暴走之前开了口:"丫头你听我说听我说。" 宋芜斜睨着他,示意他说下去。不过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很明显:你丫要是说得我不满意,今天大家都别想好过。 老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里的宋芜未出世,即被下召若是女儿身,便指婚给太子,以此彰显皇恩浩荡。但其实皇帝猜忌,并不想宋家兵权落入太子与皇后之手,在宋母孕期被招进宫赴宴之时就伺机下了毒。这毒又异常诡异,虽不至死,却会随着胎儿出生从母体转移到婴孩身上。因此宋芜一出生就多病,府医断言命不长久。宋家早已觉察老皇帝的用意,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生下了女儿就隐瞒了真实性别,对外就说生了个身体不好的男孩。想让女儿远离朝堂纷争,平安活过十几年。" 宋芜一听顿时有点唏嘘,一方面为宋家人不值得,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实在不适合她生活。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在这儿我大概活不过第二集,太难生存了。"宋芜说道。 "哦对了,你之前不甚聪慧,脑袋里缺根筋,也是因为少了一魂三魄的关系。"白发老者又老神在在地说道。 "哈!所以怪我咯?还嫌我傻?你们工作失误还要人身攻击,我要投诉!"宋芜这回是真的怒了。 "丫头淡定,淡定!我这回来找你,就是帮你解决问题的,只要你愿意乖乖呆在这里,我可以满足你几个愿望。"老者笑着说道,眼里闪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贼光。 宋芜略一思索,要说她真的很想回去,倒也不至于。在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十分快乐。 院里孩子很多,并不是每个都能被很好地照护过来。时常也有其他大孩子欺负新来小孩的情况。 宋芜从小就倔,脾气也大,深信拳头底下出政权。对这种欺负人的小孩,她曾经抓了带头的,剥了人家裤子挂树上晒丁丁。自此以后,她就成了福利院里的大姐头,专门负责维护世界和平。 但也因此,她始终没有被新爸爸妈妈领养走,直到成年后离开。 "什么愿望都能满足?"宋芜挑了挑眉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三个,不能再多了。"老者伸出三个手指头。 宋芜至此终于有了点穿越女主的优越感。这可是大开金手指的好机会啊。容我好好想想。 宋芜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我要过目不忘,力大无穷,百毒不侵。"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这一次的穿越体验太差了,我要给投生办差评!差评!" 第2章 烧鸡 丁主任听她开出的条件,心说这个小丫头你倒是不贪心。但是一想到被自己搞乱的投生名单,只好咬咬牙应了下来。 "行,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你乖乖待在这儿,可不能再闹脾气。"丁主任略显正经地说道。 宋芜一挥手:"没问题,我不要太有契约精神哦,放心放心。" "丫头过来。"丁主任朝她招了招手。 宋芜挑了挑眉,有点无所谓地走了过去。 丁主任举过绅士拐就要往她头上敲去。 "卧槽!你还要打人?"宋芜偏头一躲。 "别动,给你实现愿望呢。"丁主任无奈说道。 宋芜稳了稳身子,觉得自己刚刚略怂,有点尴尬地蹭了蹭鼻子,示意他开始吧。 丁主任举着拐杖在宋芜额头轻点了三下,叽叽歪歪念了几句。宋芜只觉周身一片灵光。 正觉好奇之时,老者已经放下了手中神器,对她说了一句:"成了。" 宋芜伸手握握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心说这老家伙是不是又在忽悠她,开口问道:"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你别又诓我啊,要是我发现没有用,我就找个小河死一死,反正这儿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宋芜眯着眼睛斜睨他。 "哎你这脾气。这会儿你还在时空隧道里,当然没有用。待会儿你回去了,我保证你要的三个愿望立马显灵。"丁主任颇为无奈,他觉得这个暴躁的丫头做得出来。 宋芜双手抱胸:"暂且信你。" 想了想又问道:"那我这突然身强体健,性情大变,我怎么跟宋家人交代啊?" 丁主任隔空捋了捋他并不存在的胡子:"这样,等你回去之后,我化作一世外高人前来赠药,到时候要如何圆了这件事,由我来说。" 宋芜挑唇一笑,被他那句世外高人雷了一下,心说就您这办公效率,你还世外高人? "行吧,那我可等你好消息啊。"宋芜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丁主任的肩。 略一思忖,又嬉皮笑脸地撞了下他的肩,撞得丁主任差点一个踉跄。问道:"对了,这个之后的剧情走向,透露一点呗?"说完还朝他挤了挤眼睛。 丁主任看着这丫头变脸的速度抽搐了一下嘴角,心里开始担忧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好好待在这个时空过完这一生。随即清了清嗓子,一脸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宋芜刚要变脸,丁主任立马又接了一句:"这以后要发生的事,真不能告诉你,不过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可以事无巨细地都和你说一遍。" 宋芜低头想想,也行吧,要求也不能太多。这个,知古通今嘛,了解一下马上要待一辈子的时空发生的事情,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于是听着丁主任帮她把思路捋了捋。 天晋朝其实建朝不久。当今圣上的老子就是开国皇帝元武帝。元武帝本人亦是能征善战,在前朝末年兵荒马乱之际揭竿而起。集结一众部下一路杀向皇城,得了天下。 宋大将军宋渊与当今皇后胞兄祁战亦是年少之时便跟随先皇左右。有从龙之功,故各得免死金牌一块。日后族中只要不是有人谋反,皆可免于死罪。 元武帝因长年征战,旧伤新痛不断,身子并不十分健朗,登基没多久就时常病痛缠身。底下的几个儿子对这把龙椅个个虎视眈眈,除了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秦瑄。 秦瑄此人给外人的感觉一向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且从不私下里拉帮结派,每每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元武帝觉得,这打江山得靠武治,守江山还是得靠文治,因此对这个二儿子还是相当中意的。只是这儿子太过清高,背后没有一点势力,传位于他又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不曾想,祁将军的胞妹祁氏不知何时看上了这二皇子,祁战这个做哥哥的只好厚着脸皮请旨赐婚。 老皇帝这正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心道有了祁家兵权的支持,不怕他二儿子坐不稳皇位,随拟了密旨,于归西之日,传位于二皇子。 怎料这登基之后的秦瑄,并不如世人所想的那般,倒是渐渐显出了他的心胸狭窄与心思深沉,对一干武将深埋猜忌,想尽办法要收回兵权。 老头子把天晋朝的大致情况给宋芜说了一下,更把她与宋家的各种关系与宋家人的平日习性逐一道明。 宋芜点头,一一记下。 "丫头,我再赠与你一句,你与宋家人本就有亲缘,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是个外人,明白了吗?"丁主任这次的表情是真的十分正经了。 "知道知道。"宋芜不以为意。 老者微微摇头,几不可见,遂对她说了一句:"去吧。" 宋芜在梦中仿佛从高处坠落一般,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睁了睁眼睛,一看果然又回来了。坐起了身子握了握拳,只觉体内一股温热的暖意从丹田蔓延开来,流至全身,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顿觉通体舒畅。 宋芜想试试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大威力,微微使劲敲了敲床柱。 "嘭!"屋内发出一声巨响,宋芜瞬间被少了支撑的纱幔裹了个劈头盖脸。幸好还有另外三根柱子撑着,不然她来这天晋朝的第一天估计就得光荣负伤。 宋芜心中一喜:啊哈!古人诚不欺我! "怎么了少爷怎么了?"小丫头一听屋内动静,慌忙跑了进来。 这头在床上手舞足蹈要拉开纱幔的宋芜,闷着声音喊道:"没事没事!床塌了而已!" 小丫头一愣,她家小姐今天,中气有点足啊。心里倒也没有多想,赶紧上前帮着宋芜扯开纱幔,把她从中解救出来。 解放了双手的宋芜看着跟前的小丫头,非常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颊:"无忧,好名字。"说完还勾着嘴角看着她邪邪地笑了一下。 无忧脸上一红:啊呀,她家小姐今天怎么怪怪的。 宋芜看着脸红红的丫头,想到那丁老头跟她说的,觉得这小丫头还怪可爱的,揉了揉肚子对她说:"无忧啊,我有点饿了。" 无忧一听她家小姐主动要吃东西,心下顿时一喜,忙道:"小姐想吃什么?我叫厨房马上去准备。" 宋芜抬眉想了想:"好像今天胃口也就一般。就给我整个烧□□。我先垫垫。" 无忧刚还泛着红晕面带喜色的脸顿时一变,一时间犹如血色被抽走一般惨白一片。话都没回,哭唧唧地朝屋外跑去,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都没有停下脚步。 "将军!夫人!不好啦!"无忧边跑边带着哭腔喊道,跑出去老远宋芜都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宋芜目瞪口呆地望着小丫头跑出去的背影,掏了掏耳朵。心说卧槽!这个世界的人都什么毛病?我就想吃个烧鸡而已,那么大反应,不至于吧亲! 没有烧鸡吃的宋芜没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百无聊赖地躺回那张缺了跟柱子的床上。双手垫在脑后,伸出一条腿,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来回晃着,嘴里叼了一缕头发,喉咙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样子要多痞有多痞,反正看着还蛮欠揍的。 "怎么了无忧,慢慢说。"宋夫人看着从小和宋芜一起长大,一家人当做小女儿看待的无忧,扶了扶她,示意她慢慢说。 无忧来不及喘气,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开口说道:"夫人,将军,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见她哭得抽抽噎噎,将军夫人一听便着急了,慌忙问道:"芜儿怎么了?" 无忧赶紧咽了下口水,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她大概是回光返照了,小姐她想吃烧鸡!" 这边一听情况立马心中一惊的宋家人,赶紧撩开衣摆跨出了房门。虽然知道这毒一天不解,宋芜早晚都会离去,但是这一天要真来了,这家人还是觉得没办法接受。 "将军将军!门口来了位世外高人,自称来自玄鸣山,乃是空空道人座下唯一弟子,虚虚道长也。说是有一灵药前来赠与我府二公子。"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正好与刚出院门的宋家人迎面而遇。 宋芜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全天晋朝都知道。宋家人既要为了她寻找名医,又得是信得过的人可以帮她隐瞒身份,这些年江湖中帮宋芜医治过的世家名医也有一二,可是至今连是何毒物都没能弄清。 这会儿正赶上无忧来说宋芜好像快不行了,将军一听什么空空虚虚的就来火,立马怒道:"江湖术士招摇撞骗!赶走!" 正待抬腿再走之时,管家又添了一句:"将军且慢,那道长说要是将军不愿相见,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 管家是宋渊旧部,因着之前的一场战役伤了腿脚而自愿留在将军府当差,这么多年颇得宋家人信任。只见他凑到将军耳边耳语了一句:"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将军一听便是一怔,当下对着其他几人说:"夫人和琛儿先去,待我会一会这位高人。" 其余三人听罢,朝着芜院急行而去。 将军也不等派人通传,亲自赶到前院门前相迎去了。 将人迎入门厅,几人也不客套,慌忙往内院赶去。 幻化成虚虚道长的丁主任一边走一边摸摸胡子开口道:"仙师前几日掐指一算,得知贵府二……"说着意味不明地一顿,"近日恐有一劫,故命贫道特此带来仙师所炼灵药一枚。此药能解百毒,于普通人强身健体,于练武之人有增加内力之奇效。唯有一点仙师总是无法破解,服食此药者,总是会性情大变,于以往判若两人。" 将军听完又是一顿,心想他女儿以往整日困于床榻,也无性情可言,就算大变,也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不是,遂回道:"道长快些,待看下小儿现下如何,我们再做打算。" 待几人赶至芜院,夫人和小将军还有无忧正围着坐在桌边喝茶的宋芜问长问短。 "芜儿你真的没事吗?"宋夫人见她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倒是真有几分回光返照之相。按着眼角问道。又不敢在女儿面前表现地过于悲伤,怕她难过。 "母亲我真没事儿,我就是饿了,有点想吃烧鸡,嘿嘿,无忧不给叫,还跑了。"宋芜说着看着无忧摇了摇头。 "夫人,芜儿现下如何?"大将军人未到,声先至。 悠哉喝着茶水的宋芜抬头往房门口望去。只见穿着一身道袍,手握拂尘,真的整得跟个云游道人一般的丁主任朝她迅速地挤了挤眼睛。 宋芜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顺势把杯子往桌上一扔,捂着肚子就趴了下去:"母亲!不好!我头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吃个烧鸡都这么难?还想不想改差评了?" 第3章 画本 众人一听顿时一阵兵荒马乱,惊呼四起,慌忙把宋芜扶到床上。 "诸位莫慌,待贫道上前一看。"丁主任假模假样地走过来,挽起一点宋芜的袖子假装把了把脉。 随即眉头一锁:"不好,毒已入心脉,还需赶紧医治。将军,您看……" 众人见宋芜似是痛苦异常,又对这位来路不明的道士有些不放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芜见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是憋出了一点泪花:"父亲母亲,兄长,往日我终年卧病床踏,人生了无生趣,还不如死了算了。如今还有一线希望,不如就让这位道长,死马当活马医吧。"说完还假装抽噎了两声,装了装柔弱。 要不说关心则乱呢,要是他们这会儿细看宋芜的脸色,就会发现与刚刚进屋时看到的并无二致,还是这么面色红润有光泽。 宋夫人一听顿觉悲从中来,扑到将军怀里泣不成声。无忧在一旁失声痛哭,小将军偷偷抹着眼泪。 将军无法,这么多年都没能治好女儿,他心里也是十分愧疚,于是对这位虚虚道长说道:"那就劳烦道长赶紧医治我儿吧。" 丁主任一听二话不说,掏出一粒药丸就往宋芜嘴里塞。 宋芜一嚼,哟呵,果然是朱古力,好吃! 丁主任看着有点得意忘形的宋芜咳了一嗓子,示意她装也装得像一点。 宋芜咽下了朱古力,等了约一刻钟不到,周围一圈人全部焦灼地望着她。她咽了一口口水,柔柔弱弱地说道:"母亲,我觉得身子好像轻松多了。" 宋夫人一听果然是神药,连连道谢:"多谢道长,今日小儿若是安好,府上金银任随道长支取。" 丁主任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今天奉仙师之命前来,一为赠药,二来还有一事相告,请大将军借一步说话。"说完甩了甩浮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芜儿无碍了吗?"大将军上前一步问道。 "我觉得好多了父亲,您去吧,今日真是多谢道长。"最后几个字略为咬牙切齿。 宋芜心想死老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还要把我爹拉走,是不是要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但是这会儿她正窝在床上装鹌鹑,又不好出面阻拦。 待他们走后,宋母几人又是上前一阵关心。 宋将军和丁主任来到书房,谴了下人,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又是你谢我,我推辞了一番,丁主任切入了正题。 "将军,今日前来实乃还有一事相告知。"丁主任抬眼看了一眼宋渊,接着说道:"这宋小郎君的身份,终有一天会欲盖而彰,望大将军早日想好对策才是。" 大将军看着这位虚虚道长,见他目光清明,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略放下了心。 客气作揖道:"谢道长提醒,今日之事还望道长……" 丁主任伸出一掌,示意自己明白,接着又说道:"小郎君命格显贵,乃是朱雀乘风之格,他日必将登金殿,行玉阶。大将军莫要刻意阻拦,违了天意。" 宋渊一听顿觉心中一惊,难道饶了一大圈,女儿还是要进了那个牢笼?心里微微一叹,抬手作揖道:"多谢道长。" 大将军再回到芜院的时候,告诉宋芜道长已经走了,而且分文不肯收,果真是世外高人啊。 宋芜顿时觉得有点生气,自己这会儿还惦记着那老头,他倒是不声不响地走了。 宋家人让她好生歇息一会儿,纷纷出了院子,留下无忧照顾她。 等到房里只剩了她们两个人,宋芜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无忧说道:"无忧啊,给少爷我准备点洗澡水啊,我怎么感觉我好久没洗过澡了,身上一股馊饭味。" 无忧看着这会儿气色不错的宋芜:"小姐之前又病了好几日,又是发烧又是心悸的,当然没办法洗澡。小姐这会儿觉得身子好了么?要不要等两日再洗?" 宋芜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无忧啊,以后不要叫我小姐,私下里也叫少爷就行,听到了么?省得隔墙有耳,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其实宋芜主要是觉得一会儿小姐,一会儿少爷的,她有点分裂。 小丫头呆愣愣的看着她,不过还是对她家小姐的话言听计从,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无忧啊,麻烦你给我准备点洗澡水,我不行了,我要泡一泡。"宋芜说着整个人趴到了枕头上,把自己摆成了一团瘫软的烂泥。 "好的少爷,你和我还说什么麻烦,那么客气。"无忧觉得这个药果然神奇,她家小姐不仅身体好了,性子也的确变了很多。 宋芜扯扯她的袖摆笑笑:"去吧。" 一人躺屋里的宋芜这会儿想着:真是太棒了,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不用讲那些说半句就要咬到舌头的文绉绉的话了。哈!反正我是吃了药性情大变的嘛。 泡在圆木桶里的宋芜,这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位天晋的宋芜小姐,这十几年来都没被外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了。 一方面是宋家人保护得好,一方面是她大概久病也不怎么出去。但最主要的一点肯定是:她是个平胸!是个旺仔小馒头!是穿男装都不用束胸的那种平! 这天晚上,一家人难得聚成了一桌,宋夫人让厨房置办了一席颇为丰盛的菜肴。宋琛还特意去醉香楼买了他们的招牌菜——他妹子心心念念的烧鸡。 "好香!"宋芜边走进饭厅边吸着鼻子。 "烧鸡!"还没坐下就掰了一只鸡腿啃了起来。"唔,好吃!" 宋夫人既有点惊讶,又有点心疼:"芜儿坐下吃,这是你大哥特意去醉香楼买的,排了半个时辰呢。" "谢谢哥。"宋芜边啃鸡腿边对他哥道了声谢。 宋琛看着他妹子笑弯了眼睛。从小妹生下来开始,他就盼着她能身体痊愈,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他却一直无能为力。这会儿看着妹子如此有活力的样子,真是从心底里高兴。 宋芜看着他这个便宜哥哥,长得还挺俊。不笑的时候是一脸经历过沙场的冷肃,显得五官略为硬朗。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反差萌,两个眼睛像个月牙儿似的,一点没有将军的气场。 一顿晚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回了房的宋芜一开始还挺开心,在翻了十八次身还没睡着的时候。 "啊!古人不用娱乐活动的么?睡不着怎么办?谁能给我个手机刷刷微博?" 第二天一早宋芜就起床了,自己随意洗漱了一下,准备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以前的她不怎么出房门,屋子里只有无忧一人照护,院里的洒扫丫头她都不认得。这会儿看着两个小丫头捧着本书坐假山后面看得津津有味,便起了逗弄之心。 "好看吗?"宋芜悄声站到小丫头身后。 "嗯。"两个小丫头头都没回,盯着书本点了点头。 "那借我也看看呗。"宋芜越过其中一个小丫头的肩,一手抽掉了他们手上的书。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两个小丫头话还没说完,回头看见是宋芜便是一惊:"啊,少爷。" 将军府里的下人习惯叫宋琛小将军,因此只称宋芜为少爷。 宋芜把书卷了卷,挨个在她们头上敲了敲:"上班时间开小差,要不要扣工资?" 昨日府里来了神医的事情,上下都知道,也知道她们少爷身子好了之后,性子也和之前不同了。这会儿细细品了一下宋芜话里的含义,顿时急道:"少爷息怒,我们下回不敢了。" 宋芜一时好笑,觉得这古人真是开不起玩笑,随即安抚了一下:"哎,下不为例啊,来来来,跟我说说你们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宋芜展开了手上的书,其中一个小丫头指着书上的画说:"这是画本,专门出售给像我们这样字识得不多的看的。" 宋芜低头一看,果然,跟她没来这儿之前的漫画书还挺像的。不过这上面画的都是些才子佳人,大概都是些谈情说爱的故事。 "这画上的人是画师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人啊?"宋芜看着这书上的男主角,你别说还真挺帅的,标准的二十郎当岁气质型小鲜肉啊。 两个小丫头掩唇一笑,还有点害羞起来了:"这是我们天晋朝第一美男子,当今太子殿下。" 宋芜一听顿时乐了,哟呵,这还是换头文学啊?天晋人民很会玩啊。你们的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你们侵犯他肖像权啊? "这本我就没收啦,下回上班时候不许消极怠工啊。"宋芜扬了扬手里的书,觉得今晚终于有东西打发时间了。 两个丫头一脸的肉痛,想要回来又不敢说。 宋芜看着她们两个的样子摸了摸她们的头:"乖,好好干,表现好就还给你们。" 等无忧进屋服侍的时候,宋芜已经捧着画本倚在床上看了。 "少爷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往日里宋芜总要睡到巳时才起。 "哎,晚上这么早就上床睡觉,换你早上你也睡不着啊。"宋芜说着朝无忧招招手,"无忧别忙了,过来过来。" 无忧走到宋芜床前,觉得她家小姐这两日,主意特别多。 "这画本还挺有意思,咱们上街转转,再买几本回来。"宋芜提议。 "好啊,我也好久没出府了呢。"无忧一脸兴奋。 宋芜捏捏她的脸,心想着这丫头这些年为了陪自己,还挺不容易。 "你等着,我去问母亲要点零花钱。"宋芜说完就翻身下了床。还没等无忧开口就已经跑了出去。 "哎少爷……"无忧想说,少爷你抽屉里有银票。她觉得这小姐身体好了跑太快,也不全是好事啊。 第4章 小报 宋芜秉了宋夫人要出门的事情,又从宋夫人那要了点零花钱,让无忧了换了身男装,带着她出门闲晃去了。 第一次逛天晋都城武宁的宋芜,看什么都新奇。 武宁城原名恒昌,亦是前朝旧都。元武皇帝得了天下之后,依旧建都于此,只是改了名字而已。当时元武帝见天下初定,并未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只是把前朝宫殿稍加修葺了一番。 整个武宁城呈南北中轴线,两侧以朱雀大街为界形成中西对称的格局。城市街道如棋盘一般纵横有致。整个城市主要分为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宫城在都城的最北端,坐北朝南。住着皇帝老儿和各宫嫔妃以及未成年的皇子公主。皇城里大多是太庙宗祠,军政机构,朝中各部办公所在之地。 整个皇城最热闹的,当属这外郭城。整个外郭城遍布着民宅和官邸,里坊市集无数。往南面再远一些,还有寺庙道观、自然园林景致若干。 宋芜没想到天晋都城会如此繁华,看着市集上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摩肩接踵的各色人群,街道边林立的酒楼食肆,觉得这地方,也挺不错的嘛。而且,天晋朝民风开放,青年男女若是结伴出游,只要不是俩人私下单独见面,倒是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宋芜正目不暇接地看着这个自己接下去不知道要待多久的地方,被一声童音打断了思路。 "最新一期的武宁小报新鲜出炉啦!夫人小姐少爷们来看看啊!"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报童抱着一叠类似于现代报纸的东西边跑边叫。 "哎,这一期都有谁的消息啊?"一名穿着粉色罗沙的小姑娘叫住卖报的小童。 "绝对好看!这一期主要讲的是三皇子的第十八房小妾和兰香楼头牌素香姑娘因为一碗莲子银耳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故事。怎么样?小姐来一份呗。"小报童挂着服务行业的职业微笑,极力推销着手上的小报。 "哎怎么又是他们家的事。"粉衣小姐似是有些不满意,想了想又道:"算了算了,来一份吧,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说完吩咐丫鬟递了几个铜板。 宋芜正看得新奇,小报童在收钱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了她。等他把铜钱收进自制的布袋里,立马朝宋芜的方向跑来。 "公子,来份小报吗?这一期里对天晋城各个青楼小院儿姑娘排名前十,各长什么样儿,擅长的才艺有哪些,擅长的技巧又有哪些,都做了描述和总结,来一份?"说完还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宋芜一听就乐了,心说你们天晋朝的娱乐产业原来如此发达,自己真是被困在了院里不知道,一走出家门就发现了新天地啊。 "嘿,你们这样编排人家皇子家属和情人,还以此盈利,倒是不要紧的?"宋芜双手环胸,弯腰用扇子在报童的那一沓小报上敲了一下,勾着嘴角问道。 小报童一听她的说辞,四下略一张望,以手掩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示意她凑近说话:"公子莫非是初到都城还不了解行情?我们这小报,办了好些年啦。只要不是妄议朝政,当今圣上还是相当开明的。况且,我们老板,上面有人。"报童说完,挑了挑眉得意地朝天上指了指。 宋芜听完直起了身子,连道有趣,吩咐无忧付了钱,拿了一份报童极力推荐的《武宁小报》第365期,准备回家了之后晚上用来消磨时光。 俩人买过小报,接着朝前走去。经过一家玉器银楼店,宋芜低头看了一眼无忧,拉着她走了进去。 "少爷干嘛呀?"无忧一头雾水,被拉着蹭蹭进了店里。 银楼掌柜的见一位衣着素净但不失贵气的俊秀少年,拉着一位小厮打扮的随从一起进了店门,随即迎了出来。 "这位公子,想要买点什么?"掌柜的作着揖,一脸的和气生财,笑眯眯地问道。 宋芜一手还拉着无忧,略一偏头看了她一眼,笑说道:"给我家小妹选个首饰,要优雅而不失贵气,端庄又不失可爱的那种。" 掌柜的听罢抬头微微一愣,对她的形容一时之间还有点没揣摩明白,但是凭着他多年来的从业经验,迅速作出了判断接了话茬:"公子请随我来,二楼新到了一批南疆小国来的精巧首饰,二位可随我来挑选一二。"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少爷,不用。"无忧被她拉着却不肯走。 "啊呀,上楼。"宋芜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别说她现在力气大,就算是以前,无忧估计也不是她的对手,被微微一扯就只能跟着走了,宋芜都没敢用力。 到了二楼包间,掌柜的拿着小钥匙开了柜门,端出了一盘首饰。宋芜一看,倒的确是精巧别致,与一般的金银饰物大俗大雅的风格不同,看着就生出一种江南美女的纤细柔情来。 宋芜看了两眼,挑出一支银簪,上头由一颗颗米粒大小的桃色碧玺珠子,镶成了一朵形似梅花的模样,花蕊与花瓣还做了颜色的渐变,看着甚是讨喜。 宋芜捏着簪子,转头问向无忧:"无忧啊,这个喜欢吗?看着挺配你的,多可爱。" 无忧看了一眼,对着宋芜连连摆手,还是说不用:"平时夫人待我已经很好,少爷就不用再给你买东西啦。" "啊呀,母亲是母亲,我是我嘛。来,戴上我看看。"宋芜看刚刚小丫头眼神都亮了,还推辞说不要,不由分说地帮她把簪子插在了今天梳的单髻里。完了之后伸出扇子,学着那纨绔公子的模样,挑起了无忧的下巴:"让少爷我瞅瞅,就这个了,相当好看。" 宋芜说完,见无忧一边拔了下头上的发簪,一边还要开口,随即捏了捏她的脸,打断了她:"乖,别说话,以后好好跟着少爷我,少爷宠你哦。"说完还单眼对她眨了眨。 宋芜捏完还回味了一下,啊呀,小姑娘的脸,就是滑。 无忧被她弄得又是一阵红脸,羞得话都说不利索,干脆站边上不抬头了。 掌柜的心下感慨:真是好一对风流倜傥俊少爷,我见犹怜俏丫头啊。 宋芜翻着盘子里的几样首饰,想着丁老头跟她说的宋母喜好,又挑了一只蓝田暖玉的镯子。问了掌柜的价格,还没等无忧还价,就付了钱。 掌柜的送她们俩人出去的时候,直呼公子下次再来啊。 宋芜看无忧有点小郁闷,以为她是担心待会儿去玩钱不够,捏着她的脸说:"怎么了小丫头,少爷有钱,别不开心呀。" 无忧看着她欲言又止,点了点头:"知道了少爷,你开心就好。" 两个人一路吃吃逛逛,很快就把刚刚一点不快抛到了脑后。中午行至醉香楼,想到那天宋琛给她带的烧鸡,咂嘴回味了一下,就进去搓了一顿。 吃饱喝足的俩人揉着肚子接着转悠,大有把武宁市集角角落落摸索一遍的冲动。 走着走着来到了市集西面处,只见一牌楼立于眼前:兰桂坊。 嗨哟,酒吧一条街?宋芜觉得这里真是太好玩儿了。摇着扇子就要往前走。 "少爷,别再往前了。"无忧拉着她的袖子叫到。 "怎么?"宋芜不解道。 "少爷,前面、前面都是男人们玩的地方。"无忧吱唔道。她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怪不知道。 "噢——"宋芜恍然大悟,"那就更要去好好瞧一瞧了。"合了扇子一敲手掌,心说哈!我这会儿的身份不好好利用,简直是丧尽天良啊。不待无忧回话,就跨步迈了出去。 无忧抬头,见宋芜已经抬腿走出去一丈,只好跺跺脚跟着追了过去。 宋芜走进兰桂坊地界,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道路两侧青楼林立,还不到晚上就已经开始招揽生意。宋芜心说古人都那么饥渴的?这也太刺激了吧? 穿着透明薄纱衣不蔽体的曼妙女子,站在二楼摇着团扇,朝着楼下卖弄风情,勾着你的魂儿往里走。 站门口拉客的姑娘,等级大概要差那么一点点,明显没有二楼的姑娘长得那么勾人。只好使出了浑身解数,挥着手里颜色各异的小手绢,手腕儿都快挥折了。 姑娘们见这俩人远远地穿过牌坊走来,待到近前一看,这小厮打扮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看了一眼便不作停留。等看到宋芜的时候,门口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 宋芜一身月牙白绣竹暗纹锦衣,十六七的少年模样。因着将军与夫人皆是行伍出身,身高占了挺大优势,比一般姑娘家都要高上不少,与普通青年男子无二。尾梢带着一点弧度的平眉攒成一线。眼睛略为狭长,眼梢微微上勾,看着你的时候就像一只吃饱了上林子里溜达的闲适小狐狸。鼻子挺直秀气,嘴唇略薄,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颇为俊秀英气。 "啊呀,这位小公子,上我们里面喝一杯小酒呀。"挥着手绢儿的姑娘说着就朝她扑来,还不忘用她那半露的酥胸往宋芜手臂上挤了挤。看得无忧一时语塞,气得直想把人拉走。 宋芜一看这架势,心说妈呀,好奔放呀,你们说好的古人的内敛含蓄呢?我们那儿洗头房的小妹都只敢坐在玻璃门后面穿得少一点呀!而且人家还要在透明玻璃门上贴上磨砂胶布,正好把关键部位挡住,只露出脑袋和光秃秃的脚脖子,引人遐想而已。 宋芜看着这位姑娘身前的汹涌澎湃,联想到自己的旺仔小馒头,不禁悲从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 第5章 青楼 "小公子进来嘛,我们兰香楼可是这条街上最好的,包你满意。"大胸妹子拍着她的手极力推销自家青楼。 宋芜一听兰香楼,抬头一看果然。立马想到了自己上午买的那份武宁小报,这不是三皇子的小情人素香待的地方吗?嘿嘿,巧了,那就,进去瞅瞅呗。 旁边那楼的一位身着桃红色薄纱的姑娘一听就不乐意了,扭着腰挎着臀,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哟,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兰香楼是这条街上最好的?你们这是不把我们桂春院的人放在眼里?" 大胸妹子一听,拽着宋芜的手没有松开,眼睛朝天翻了个看不见眼珠子的白眼,开口道:"呵,你们桂春院靠的是什么招揽生意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还不是靠的骚!" 桂春院的揽客姑娘听她说完顿时炸了毛:"你不骚?你不骚倒是把你的胸从人家小公子身上拿下来呀!" 夹在俩人当中的宋芜:"……" 眼看着一场因为抢夺客源而引发的骂战就要变成集体群殴,宋芜急忙出声安抚:"小姐姐们莫要急燥,莫要急燥。" 宋芜伸手隔开了俩人,"今日待我先去兰香楼见见世面,改日一定还来桂春院看看各位小姐姐们的风采。" 宋芜拽着文咬着字,自认为风流不羁地摇了摇扇子,两头安抚了一下。 无忧站一边,觉得简直没眼看。 大胸妹子以胜利者的姿态朝隔壁桂春院的桃红色妹子一抬下巴,哼了一声,转头换了一副满脸甜蜜蜜的笑:"小公子今天真是来对了,今晚我们楼有表演,压轴是素香姑娘的成名舞:云卷云舒。您真是来得巧了才能看到。" 宋芜挑挑眉,让她前面带路,顺手把站在一边两颊鼓鼓的无忧一把拖了进去。 大胸妹子看了无忧一眼,以为这小丫头是在吃醋,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带着自家通房丫头逛窑子,这个配置倒也不是没有。看不出来啊,这位看着鲜嫩嫩的小公子还是个风流胚子。 大胸妹子引着她们,没一会儿就把俩人带进了楼内。 宋芜进里一瞧,心下又是一阵感叹:好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啊。 兰香楼整个儿分三层,一楼大厅。一座离地约四五尺高的方形舞台立于大厅中央,四柱挂着纱幔,这会儿正有位衣着素雅的姑娘在舞台中间抚琴。四周摆着散台,约摸申时未到,大厅里就已经坐了不少人,宋芜瞧着有几个估计已经喝高了,搂着怀里的姑娘高声调笑着。 二楼是一间间挂着珠帘的雅座。雅座与雅座之间,有以墙为隔断的,有以镂空木雕屏风为隔断的,有以纱为隔断的,大小不一。大概是全看客人的喜欢挑选。整个雅座围成个回字型面对着楼下高起的舞台。 三楼隔着房门,大概就是客人们留宿的地方了。 整个建筑内部倒是不失雅致,焚着的香还有一股清幽的兰香味,倒也是应了这个楼名。 宋芜内心啧啧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心想这家青楼的妈妈桑大概还是个想走高雅路线的。她觉得这家大概就是个静吧,以听听歌看看舞为主。桂春院估计就是那种放着嗨歌,DJ在舞台上喊着爱福瑞波弟嗨起来,妹子在舞池里跳着钢管舞,衣服还越跳越少的那种。 宋芜还在脑内500字小剧场,大胸妹子已经把她们领到了老鸨跟前儿。 老鸨一看来人,有点面生,不过看着宋芜的衣着打扮倒也不是普通之人。觉得这皇城根脚下,指不定来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还是怠慢不得。随即满脸堆笑,甩着大红色的小手绢儿就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俊俏的小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兰香楼?您要在一楼大厅还是上二楼雅座呀?" 宋芜观察了一下地形,觉得大厅里还是有点小乱,毕竟自己现在是个假男人,待会儿大厅里的客人,万一要是喝多了搞事情,出了麻烦就不好了。于是开口要了个雅座。 "还请姐姐带路。给个小一些的便好,能坐下我和小弟两人足矣。"宋芜摇着折扇,对着老鸨客气道。要她叫妈妈实在叫不出口,怪别扭的,还是便宜便宜这位,叫声姐姐好了。 老鸨一听自己四五十岁的年纪,还被漂亮的小郎君叫了声姐姐,顿时笑得眼睛啊找不到了。连说好好好跟我来。 大胸妹子见人已经带到,生意做成,跟宋芜和老鸨打了招呼就要出去。 "小姐姐慢走啊,谢谢你呀。"宋芜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对着大胸妹子说道。还合了纸扇,用扇尖在大胸妹子的锁骨上划了那么一下,特意避开了她呼之欲出的两大团。 大胸妹子什么样儿的客人没见识过?斯文的,来了青楼还犹如被逼良为娼的柳下惠一般正襟危坐,怎么勾都不动摇的;爱开玩笑的,嘴里姐姐长妹妹短,喜欢占点小便宜但是对姑娘们都还不错的;纯粹来发泄的,对姑娘们没个好脸色,来了干.一.炮拔X就走的。 只是像今天这位小公子这样的,她倒是见得不多。这一声温温柔柔的小姐姐,加上扇骨划过锁骨的那么一丝酥痒,既不让人觉得被戏弄了,又有那么一点撩人。 大胸妹子难得脸红了,娇嗔了一声:"啊呀小公子好讨厌。"挥了挥帕子转身小跑了出去。 宋芜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嘿嘿直乐。 "公子,请注意形象。"无忧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芜听了,转头一看。只见无忧一张圆鼓鼓的娃娃小脸,配着现下正经又严肃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站得笔直。宋芜看着又是一通乐,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太好玩儿了。随即搂过无忧的肩轻声哄道:"无忧啊,不气不气,少爷我最爱的还是你。" 老鸨一看,觉得这位小公子还真会玩。这一边逛着青楼,一边还带着个丫头。 宋芜不想让老鸨看戏,勾着无忧的手没松开,伸出折扇往二楼指了指,示意老鸨带路。 老鸨会意,带着她们上了二楼。 宋芜挑了间木质屏风隔断的雅间,对着舞台的视角还算不错,也不会像纱帘隔断的那么没有隐私。 雅间前面的珠帘可以放下也可以挂起勾在两侧,全看客人的意思。 宋芜点了茶水点心,听着台下的琴音,等着看大胸妹子说的晚上素香姑娘的表演。 宋芜落座之后,见无忧还站在一边,斜了斜身子,把她拉了过来,按坐到自己身边的黄花梨雕花靠背木椅子上。宋芜看不出桌椅好坏,只觉得还蛮值钱的样子。 "少爷,无忧站着就好。"无忧不肯坐,作势还要站起来。 "叫你坐你就坐着嘛,怎么?难道是想坐少爷腿上?"宋芜拉着无忧的手没松开,侧头笑嘻嘻地盯着她说道:"也不是不行哦,无忧想坐就坐嘛。" "少爷!"无忧已经无语了,这个药也太特么神奇了,要不要这样?这简直不是性情大变啊!这特么是直接变性了吧?! 宋芜大概是逗她逗上了瘾,看着无忧这种又气又恼又无奈,又不能发火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还真的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因为长年喝药,宋芜的嗓音听上去不似一般小姑娘一样清脆。音质略为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伴着她如今总是一副玩世不恭又带着慵懒的语调,听上去还挺性感。真真像是一个豪门世家,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小公子。 雕花屏风隔壁的两位一听,相视一笑,手中举着的酒盅碰了碰。隔壁的这位,好像比我们还会玩啊?带着丫头上青楼? 无忧无奈,只好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以后少爷叫你干嘛就干嘛,咱俩这么见外干什么。"说着还给无忧倒了杯茶,把花生瓜子往她面前抓了两把。 无忧一脸的受宠若惊,连道"少爷停手,我自己来"。 "啊呀,客气什么,哪儿那么多规矩。"宋芜没听,抓完了花生瓜子,又给她挑了个白白嫩嫩兔子形状的小点心,一把塞她手里。"还热的,快吃,多可爱,跟你似的。" 无忧接过,低头吃了起来。心想她家小姐怎么变得那么会哄人,怪害羞的。 隔壁两位听着俩人对话又是一愣。心说这位少爷真是个中高手啊,怪不得小丫头见着自己少爷上青楼还愿意服服帖帖地跟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学一学?这样以后莺莺燕燕们就不会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了吧? 宋芜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成了隔壁两位的学习对象,嫖客中的楷模,要是知道了估计得问这两位收学费。 主仆俩坐着喝茶聊天嗑瓜子,听着台下的妹子抚琴。虽然宋芜听不出音律好坏,只觉得叮叮咚咚还蛮好听的。不过这惬意的小日子,让她觉得穿越过来,真是还蛮不错的,换了以前哪有这种舒服日子过哦。一时之间觉得真是人生乐无边。 宋芜这边正陶醉,只听见楼下一声急呼,是个男声。大概是楼里龟公的声音:"不好啦!勤德队来啦!" 这一声不喊不要紧,一喊大厅里,雅座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些人倒是还优哉游哉地坐着没动,有些人急着站起来差点被椅子腿绊倒。还不等站稳,就急忙朝后门的方向跑去。 "都不许动!女子站左边!男子站右边!"一声洪亮的嗓音传来,顿了顿又喊了一句,"那个衣服还没穿好的!对!就是你!跑什么跑!给我回来!" 宋芜看着楼下的阵仗就是一愣。我擦!第一次逛青楼就遇上了扫黄的?!什么情况?难道开窑子在这儿不是合法产业? 随着大嗓门一声吼,身后一小队轻甲士兵列队跑了进来。 待小兵们站定,一位锦衣玄服的男子缓缓走到队列之前,转身朝楼上扫了一眼。 宋芜定睛一看,顿觉有点眼熟。仔细一瞧,等等,这不是我今天看的那本《霸道少爷爱上我》的画本里的男主角吗? 嗯?传说中的天晋朝第一美男子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扫黄啦~打非啦~叫你们逛窑子啊~" 第6章 勤德 "楼上的也都给老子下来!"大嗓门又朝着二楼三楼喊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才这个点三楼客房里会不会有人。 宋芜心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与其让人从雅间里拖出来那么丢人,不如自己大大方方走出去算了。再说了,我又没嫖!老子喝茶嗑瓜子看表演都不行啦? 说得好像你想嫖就能嫖似的。 正当宋芜撩开珠帘,无忧紧随其后走出雅间,隔壁包厢的两位也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几人立于二楼过廊之上,宋芜垂眼往楼下看去,正好对上玄衣男子扫过来的目光。 只见这人墨发高束,双手负于身后而立,体态颀长。虽是一身玄衣华服,却少有地不见清冷之气,眉宇之间处处透着一股温润。剑眉入鬓,眉下一双眼,形态介于龙眼与睡凤之间,既明亮有神,又似乎总是含着笑意。 宋芜心想,原来天晋朝的女子,喜欢这一类暖男型的啊。不过倒也不负这天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想来要是放到现代,随便参加个选秀节目也是顶流啊。 楼下的男子瞥见宋芜的一瞬,有那么片刻怔楞,随即又敛了目光,稳了稳心绪。 "太子皇兄,今日又领了父皇之命前来勤德?" 耳边传来一声比着午后的猫儿还慵懒的男音,声线酥软,语调轻柔,宋芜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心里就乐了。哎哟,这天晋的美男子还真不少。这位好似没骨头一般倚在栏杆上的男子,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皮肤白得比楼下抚琴的那位还嫩上几分。一身骚红色的广袖大氅,真是亮瞎了宋芜的狗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青楼当新郎官呢。 风骚男感受到了来自侧面的目光,回视了旁边包间这位,刚刚他们想讨教一二的仁兄,眼波流转,眯着他的桃花眼对着宋芜勾了勾嘴角。 宋芜一见,非常刻意地瞬间转过了头,又朝楼下看去。宋芜觉得这人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快来撩我呀,我超好撩,一撩一个准哦。心里默默神搓了一下手臂,摸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皇弟,你又带着九弟来这烟花之地。"玄衣男子说得肯定,大概不是第一次了。 三皇子?怪不得,这不是她怀里这份《武宁小报》这一期的幕后男主角么。宋芜听着俩人的对话想着。 风骚男不置可否,转身准备往楼下走去。站他身旁的九皇子蹭了蹭鼻子,跟在了他皇兄身后。 经过宋芜身边的时候,风骚男顿了顿,笑得玩味,对着宋芜开口道:"这位兄台,一起下去吧。" 宋芜挑挑眉,也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举了举合拢的扇骨往前一伸,示意他先请。 宋芜正要跟着往前走,见无忧呆若木鸡一般立在身后,随即上前扯了扯她:"怎么啦?" 无忧终于回过了神,一脸苦相:"呜,少爷,我有点腿软。刚刚都忘了见礼,我会不会被砍头啊?" 宋芜一听就有点哭笑不得,她倒还真没注意这些礼节。况且在她看来,大家都是来逛窑子的,没那么多规矩吧? 宋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先下去再说。" 几人鱼贯而下。大嗓门见了三皇子和九皇子,抱拳赔礼道:"不知三皇子与九皇子在此,方才冒失,请两位皇子恕罪。" "无妨。"三皇子抬手道。那快曳地的袖子呼起了一阵香风,扇地宋芜挑眉往后躲了躲。 宋芜见他们客套完,慢悠悠地走上前,学着大嗓门的样子,抱拳对着几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一一见了礼:"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九皇子。" "宋……"太子见了走到跟前的宋芜,眼神微闪,宋字刚出口又顿了顿,"宋二公子?" "嗯?"宋芜一时觉得有点惊奇,大将军家的"小公子"这么出名的?连太子殿下都认识"他"? 心里想着便抬眼一看,正好迎上了太子的目光。这会儿凑近了一瞧,哎哟,这湿漉漉的小眼神,好奶萌。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见宋芜居然就这么盯着他们的太子殿下,也不见回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无忧暗暗扯了扯宋芜的衣角,宋芜立马从畅想中回神,再次作了个揖:"正是在下,宋芜。" 听她如此回答的三皇子眼神里掠过一抹一闪而逝的精光,谁也没有注意到。 "昨日才听闻大将军府上来了一位世外高人,为宋二公子寻得灵药。今日一见果真是神奇,这才一日光景,宋二公子不仅看着已是身强体健,都已经能上青楼了?"三皇子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和戏谑,懒懒说道。 "呵呵,那是,不然怎么叫灵药呢?"宋芜听出了他的揶揄,心说这个风骚的男人话真多。我上青楼花你钱了?你管得着吗你? 太子对昨日之事也略有耳闻。这京城里的小道消息传得飞快,有真有假。昨天他还以为这事儿作不得真,这会儿见了宋芜生龙活虎的样子,终于是相信了。 宋芜的五官眉眼和幼时相比,并无很大改变,因此他才能一眼认出来。 "宋二公子无需担心,勤德队只是视察酉时之前有无官员兵将混迹于青楼之中,担着整肃吏治风气之职。尔等无功名在身者,不在管辖范围之内。"太子殿下好心地给宋芜解释了一番。 宋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哎呦妈妈,刚刚吓死宝宝了,以为要被抓回去拘留啦。 "那有功名在身的,这个点来青楼玩又会怎么样?"好奇宝宝宋芜又问道。 "除了罚薪俸,根据情节严重与否,还有其他的惩治措施。"太子又耐心回她。 宋芜了然地点点头。这么个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差事,皇帝老头交给太子来做,呵呵,他们这位天晋第一美男子,果然不怎么受宠啊。 没一会儿,勤德小分队的士兵们就抓着被揪出来的几位上班时间不好好办公,居然公然翘班来逛窑子的大小官员数名,让他们依次排好队往外走。 宋芜看着那些人低着头,用袖子遮着脸往外走的样子,和现代扫黄还真挺像的嘛。 这边宋芜还在盯着大厅门口瞧乐子,那边几位皇子王孙又聊上了。 "太子皇兄赶紧去下一家吧,不然待会儿他们出去通风报信一番,接下去估计是一个人都抓不到了。"三皇子依旧是笑盈盈地说道。宋芜却听出了这俩人之间的不对付。 太子没什么表情,不见恼怒,也没有接他的话茬。转头问九皇子:"九弟何时回宫?" 九皇子还是少年模样,看着比宋芜还要小上那么一些,对着他的太子皇兄嘿嘿一笑:"太子哥哥先忙正事,我跟着三哥就行,等晚些时候就一同回去。" 太子见他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未多言,转身准备离去。 走的时候视线又在宋芜身上停留了一下。宋芜以为他是等着她给自己打招呼,连忙弯了弯腰:"殿下慢走。" 太子看着宋芜故作恭敬的神态,觉得她和小时候真是判若两人。敛了心神,一撩衣袍走了出去。 等这一队人马全都撤了之后,宋芜直了直身子,顺带伸长了脖子往外瞅了两眼。 三皇子见她如此之态,起了一丝兴味,笑眯眯地说道:"今日一见宋二公子,果真是性情中人。方才在二楼雅间,无意之中听到宋二公子与……身边侍从的对话,觉得二公子与我,一定非常投缘。不如今天由在下做东,一起饮酒畅谈一番,如何?" 宋芜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差点炸毛。谁他妈跟你投缘啊?你丫偷听老子讲话也就算了,还污蔑老子跟你一样是个下流胚子,你小妾都排到十八房了,老子能跟你一样?老子清清白白好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气势又瞬间萎了。做东?请客?白嫖不花钱?好啊好啊! "客气客气,那就多谢三皇子殿下了。"宋芜说着,挤了点笑容挂在脸上,扇子握在两手之中作了个揖,犹如上香一般。心说就当拜拜财神爷了。 两位皇子看着她堪比戏子名伶一般的演技,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速度,心中暗自好笑了一番。几人推脱客气了几下,上了二楼,重新要了个大一些的包间。 三皇子挑了个视野很好的包间,几人一一落座。这会儿宋芜再怎么拉着无忧坐下,小丫头都不肯了。 宋芜心说,这古代的规矩真是多啊。但是有这两位大人物在,也实在没办法,就只好随她去了。随即抓了一把瓜子塞到了她手里,又拉着无忧弯下了腰,凑到她耳边,叫她觉得无聊就去走廊外面看戏嗑瓜子。 两位皇子见了,又是相视一笑。这宋二公子宠女人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实在新奇。 三个人随意扯了会儿牛皮,宋芜跟着喝了几杯水酒。期间三皇子还让人上了晚膳。宋芜又跑出去给无忧塞了几个点心。心说早知道就不和这两位皇子一起玩了,让他们家无忧都不能好好吃饭。 宋芜左等右等,终于,伴着一声悠扬的琴音,四方舞台上扬起了白色的轻纱,她盼着的压轴好戏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有钱的都是大爷!" 第7章 素香 随着开场的琴音稍作停顿,舞台四周无人,白沙却被缓缓撩起,平添了几分仙气。宋芜四下一扫,见二楼四角上站着几人,手中扯着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线,顿觉这家青楼真是舍得下血本。 只听琴音再次响起,犹如皎月初升,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中央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宋芜也不例外。 这位素香姑娘一身素白,脚踩软丝绣鞋,浑身上下裹得颇为严实,既不露胸也不露腿。只在水袖翻飞之间偶尔露一露凝脂白玉一般的胳膊。 "啧啧啧,这曼妙的身姿,不愧是头牌啊。"宋芜摇着折扇,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地感叹道。 三皇子随着她话音落地,扫了宋芜一眼,并未说话,端起酒杯噙着笑抿了一口。 台上的素香还在卖力地跳着,飞身旋转之时衣摆处仿佛还流着荧光。下半截小脸以珍珠串成的珠帘覆盖,只露出一双似喜非喜的狭长凤眼,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既清纯又勾人啊。宋芜觉得倒真是应了这只舞的名字。 宋芜看得入神,这以前哪见识过这种场面,能有顿烧鸡吃就乐坏了,饱暖都成问题,哪有空思淫.欲。 宋芜合了扇子撑着脑袋,一只手还不忘伸出去够瓜子嗑。一曲终了,四周短暂的安静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宋芜也回过神来,扇骨敲着掌心,嘴里连连叫好。 站在门口的无忧朝着天花板无语地瞪着眼珠。 "宋二公子觉得如何?"九皇子看她如此模样,忍不住问道。 "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啊。"半个文盲的宋芜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 三皇子见状,击了击掌,唤来了门外的侍从,耳语了几句。侍从点头默应,躬身退了出去。 "两位皇子如何称呼?"一舞终了,楼下又传来了琴音,宋芜觉得有点无趣,又和他们攀谈了起来。 九皇子觉得这人挺合自己脾性,不像大多世家公子那般,见了自己不是讨好便是拘谨。随即自报家门:"秦安。" "秦逾。"三皇子倚在桌沿边,勾着嘴角,又给宋芜添了点酒。 宋芜看着他那样儿,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骨头有什么毛病,嘴里倒是不忘客气:"有劳有劳,怎好劳烦三皇子亲自动手。好名字,都是好名字。"所以皇帝老子取的你敢说不好? 这九皇子正欲再问下宋芜老道赠灵药的故事,只听珠帘外传来一声温文悦耳的女声:"素香见过三皇子,九皇子,宋二公子。" "素香进来。"秦逾朝着珠帘外招了招手。 侍从撩开珠帘,只见素香姑娘一身舞衣都没来得及换,只把珍珠做的面帘摘了而已。联想到坊间传闻的八卦,只觉得这秦逾,估计也不似想象中那么看中这位头牌。 宋芜看着走进来的素香,未再多话,矮身屈膝而跪,依次给他们斟着酒。看着她淡定从容又不卑不吭的态度,宋芜觉得她这气质,跟这烟花之地,真是格格不入。 "素香姑娘好风采。"宋芜笑眯眯地夸着。姑娘家嘛,就要多鼓励。 "宋二公子谬赞。"素香清淡一笑。 秦逾看着俩人的互动,垂着眼睫,端着酒杯掩在广袖后的嘴角勾了勾。 "宋二公子觉得素香如何?"放下了酒杯的秦逾看着宋芜问道。 素香听罢,本来平放于膝上的双手紧了紧,上好的素纱料子皱成了一团。秦逾眼角余光瞥到,微眯了一下眼睛。 宋芜一怔,心想什么情况,还要再让我表扬一下你的小情人?这位三皇子还有这个喜好的? "甚好甚好。舞姿曼妙,身形动人,容颜更是叫人赏心悦目,简直是秀色可餐啊。"宋芜心想这样总行了吧?别再问我了啊,老子就这点文化水平,再憋也憋不出什么彩虹屁了啊。 秦逾勾唇一笑,鼻腔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哼笑。转头对着素香说道:"如此,素香今晚就陪着宋二公子吧。"语调温柔,却让人听不出感情。 素香听罢紧了紧牙关,一声"好"字刚想出口。 "不可!"无忧撩开珠帘,着急慌忙跑了进来。一想到自己此时的失态,又慌忙跪了下来。 "噗……"宋芜侧过头,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直咳。一手捶着胸口,一手连连摆着:"咳咳,不可不可,我怎么可以夺了三皇子所爱。" 秦安见状也不说话,坐在一边悄咪咪喝着小酒,权当看戏了。 "宋二公子听何人所言?"秦逾懒洋洋地倚过来,凑到宋芜身边问道。 宋芜下意识地往后侧了侧身,随即又差点把怀里的《武宁小报》抽出来拍他脸上,对他说一句: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看!自己女人都能让的?! "呵呵,今天逛市集听来的。"好歹是几个铜板买来的,不拍了,拍坏了晚上又没东西打发时间了。 "市井之言不可信,只一青楼女子罢了,宋二公子若是喜……"秦逾还要极力推销。 "不可不可。"宋芜双手齐摆,见无忧又要开口,随即喊道:"无忧过来。" 无忧赶紧站起来小跑两步,跪到了宋芜身边。 宋芜一把搂过无忧,开口道:"我家小丫头,是个醋坛子。"说完还嘿嘿傻笑两声。 秦逾微眯着他的桃花眼看了一眼无忧,笑说:"二公子还真是个痴情之人。只是对这丫头,未免也太过宠溺了吧。" 宋芜瞧着他视线扫过的方向,听他话里的意思,嘴角一勾,又把无忧往怀里带了带:"三皇子有所不知,无忧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情分不同寻常。"说着顿了顿,又朝他暧昧地眨了眨眼,"况且,我这人口味重,喜欢像门口那位小姐姐一样的荤包子,这素包子,三皇子就留着自己吃吧。" 无忧听完,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珠子翻到包间顶上,盯着屋顶上挂着的宫灯,一脸的生无可恋,表示不想说话。 "噗……"这下轮到看戏的九皇子喷酒了。 素香姑娘身材纤瘦,大概为了跳舞好看,也有刻意保持身材。这苗条与大胸不可兼得,因此哪儿哪儿都不怎么丰满。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强人所难了。下回有二公子看得上的再说吧。"秦逾不再强求,挥挥手叫素香退了下去。 素香听罢松了口气,心里倒是没有因为宋芜的最后一句玩笑话而恼怒,反倒是因她对自己丫鬟的情义,生出几分好感。这世间男子,能对女子有那么一两分真心,已属难得。 素香行了礼,退出了包间。宋芜一手还搂着无忧,一手却挥着,还喊了句"素香姑娘慢走啊"。惹得素香转身之时微勾了一下嘴角,心说这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公子。 有了这么一出,宋芜顿觉有点无趣,转头对无忧说道:"我们出来一整天了,回去吧。父亲母亲要担心了。" "嗯嗯。"无忧巴不得赶紧回去,这会儿让她跟这么两位大神待一块儿,还真是浑身难受。 宋芜起身告辞,又是对今天三皇子的宴请客套了一番。嘴上说着改日一定要请回来,心里想着反正这年头又没手机电话,你丫连我联系方式都没有,不信你能找到我让我请客,嘿嘿。 待俩人起身走出包间已远,秦逾开口问道:"九弟觉得这宋二公子如何?" 自小在皇家长大,秦安不至于连他们兄弟之间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皇后虽为中宫之主,奈何长年不受他父皇宠爱,兄长战死,母族渐衰。连带着太子也不受父皇重视。但是皇后与宋大将军夫人乃是闺阁密友,宋大将军与皇后兄长祁战又是生死之交。 三皇子母妃苏氏乃相国嫡女,明艳过人,宠冠六宫。父亲苏宰相又是皇帝宠臣,权倾朝野。外人看来他三皇兄的确是这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可惜苏贵妃本人是个绣花枕头,所有的手段都在明面上。若不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早不知道被其他嫔妃整死多少回了。况且,父皇对她的宠爱又有几分真假呢?单看父皇给他三哥取的单名一个逾字,似是给予了多大的厚望,可取的字又是退之,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 至于自己,外祖只是一名区区翰林。父皇给他取名安,从小宠爱有加,对他母妃也是有着几分真心的疼爱。但是母族势弱,他对这位子是从来不敢肖想,也并不想掺和到他两个哥哥之中。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他的逍遥日子,待到成年,带着他母妃去往封地,做个闲散王爷便可。 三哥问他这宋二公子如何,肯定不是问他这位玩女人的手段如何。宋家一门忠烈,当年宋夫人产下落地便体弱多病的宋芜,坊间不是没有传闻,这么多年他也听闻一二。只是这宋大将军一家,从未生过反心,宋小将军更是和他爹一样,是个肚子里没有弯弯绕绕的耿直家伙。他三哥要想从宋家得到助力,大概只能从这宋二公子身上入手了。 这思绪只在一瞬间,秦安举着酒杯笑盈盈地说道:"是个妙人,下回定要找他再一同来这兰香楼。" 秦逾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勾了勾嘴角没说话。他这位九皇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老子只想安安静静喝个花酒,不要给我塞女人,OK?" 第8章 弱鸡 "无忧,快,我托你上去。"宋芜在大将军府的后门墙头下蹲了个马步。 无忧:"……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翻墙?" "嗯?夜不归宿和爬墙不是标配么?"宋芜撩开衣摆拉了拉裤腿。 无忧觉得今天自己的眼珠子有点累:"少爷,其实我们可以走正门的。" "别,待会儿父亲母亲都知道我这么晚才回来怎么办?我们悄咪咪回去,谁也别告诉。"宋芜以手掩唇放低音量说道。宋芜主要是觉得自己一身神力无用武之地,就想翻个墙举个人玩玩,不然挺浪费的。 无忧说不过他,只好走了过去。宋芜双手一托,举着她的腰往上一送,速度太快,无忧低呼了一声。 "无忧莫慌,我稳着呢,你先扒住墙头,我托你脚上去。"宋芜一边托举一边做着动作指导。 无忧依言两手扒了上去,宋芜托着她的绣鞋,让她坐到了墙头上。 "少爷……"跨坐在墙头上的无忧朝府里望了一眼,又苦着脸喊了宋芜一声。 "无忧莫怕,我马上上来,等我跳下去了再接你,我先找找垫脚的东西啊。"现在的宋芜虽然力气大,奈何不会功夫也没有内力,属于力量值报表,技术值为负的战五渣。 宋芜在后门两棵老榆树边上搬了块看着还算顺眼的石块,借着身高优势,踩着石块跳了上去,两手扒住了墙头。轻松跨上去之后便是一个翻身,两手挂着墙沿,"嘿哟"一声蹦下了地。 "无忧下来,我接着你。"宋芜举着双手敞开怀抱,朝着还苦着脸跨坐墙头的无忧低声喊道。 "少爷……"无忧腿上不见动作,下巴跟抽筋似的朝她身后一伸一伸,感觉快哭出来。 "别怕别怕,保证摔不到你。"宋芜又扎了个马步,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芜儿……"身后传来宋母一声略带尴尬的呼唤。 "嗯?"宋芜身形一僵,缓缓转头,只见宋父宋母外加便宜大哥,领着数名打着灯笼的家丁仆人,不是呆愣愣地望着她,就是抬头注目着还挂在墙上的无忧。 宋芜呵呵干笑两声:"父亲母亲,大哥,何时来的?太意外了。" 宋琛:"……好一会儿了,你们动静,实在是,略大。" 宋芜:"呵呵呵,翻得太认真,居然没注意。" 众人:"……" 被带到前厅的俩人乖巧地站在一边,宋父望着女儿欲言又止。宋母见状先开了口:"芜儿大病初愈,难得出门玩一趟,小孩子心性,将军莫要怪她。" "是啊父亲,阿芜这个年岁,上一趟青楼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莫要怪她。"宋大哥帮着妹子说话。 宋芜在一边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想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宋父宋母:"……" 宋芜和无忧俩人身上的脂粉味,他们刚刚不是没有闻到,也猜到她们去了哪里,只是夫妻俩并未道破,这会儿倒是被他们的一根筋傻儿子直接说了出来,俩人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宋琛说完之后,自己回味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傻的。这特么是上一趟青楼的问题么?这特么他们家阿芜是个女娃娃啊! 宋父未再多言,叹了口气,放了她们俩人回去休息了。 回到卧房的宋夫人,见夫君坐于桌前对着烛台唉声叹气,上前劝慰道:"将军,芜儿之前的身子,我们只盼她能平安度过这十几年便可,未曾好好教导过她。如今她不仅解了毒,还能如此康健,已是幸事。将军莫要气恼于她,慢慢引导她便是。" 宋父想着那日虚虚道长所言,又看如今小女儿的性情,觉得这个事情的未来走向,他实在是有点看不懂。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爱妻的手,转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这边宋芜拉着无忧回了芜院,让还没回神的小丫头先回去休息了。自己洗漱了一下,躺到那张修好了柱子的床上,看起了白天买的那份《武宁小报》。 原来兰桂坊之所以叫兰桂坊,是因着兰香楼和桂春院两座坊里最有名的青楼命名。而这位素香姑娘,理所当然地是那条街上top10里面的前三。整个四开的小报上花了一整个版面介绍了这些姑娘们,看得宋芜连连咂舌。只觉得手边差了一杯熊猫奶盖嘬两口,只好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至于那位三皇子的绯闻,宋芜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她对这种豪门公子的种马人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翌日,中宫。 "儿臣参见母后。"一身玄衣的太子恭敬行礼。 "墨儿快起,你我母子之间何须如此。"坐于偏殿主位之上的女子温柔道,伸手虚扶了一把。 此人正是太子生母当今皇后祁氏,只见她与这秦墨面容有七八分相像,清丽婉约,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愁绪,看不出几分皇后的气势,似是与这深宫内苑格格不入。 秦墨起身,朝他母后笑了笑并未多言。这中宫之内除了打小跟着他母后的林嬷嬷,又有几人可信?自己今日前来,怕不出一时三刻,父皇那里便已经知道了。 "墨儿快上前来,好几日未见你了。"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能让她还有所期盼的,大概就是这个儿子了吧。 秦墨上前,近到皇后跟前的时候,朝一侧的林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嬷嬷会意,招了宫女侍婢退下,留了偏殿给这对母子,自己守在了门外。 "母后,昨日我见着宋……宋芜了。"秦墨退至侧位落座,低声说道。 祁氏明显一怔,一时间往日之事涌入心头,愣了会儿神转头问道:"芜儿……现下如何?" 秦墨想到昨天看见的宋芜,温润一笑:"与幼时相比康健不少,身子许是痊愈了。" 祁氏听罢微叹了口气,稍稍宽心:"终是我对不起宋家,你在宫外若能帮衬他们一二,定要竭尽所能。" 祁氏说完,又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太子已过弱冠之年,前些年便已出宫建府。只是这自己不受宠,连带着儿子也不受待见,这个年岁了也不见皇帝给秦墨指婚。秦墨倒也不见着急,似乎对此毫不在意。自己又向来不争不抢,对记忆里的那个男人也已经没有丝毫期待。因此也只好随他去了。 现如今还要让本就处境尴尬的秦墨帮衬宋家,祁氏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无能。 "母后切勿如此。"秦墨见状连忙劝道,"当年之事与母后又有何干?宋家,儿臣在外定会照拂。" 祁氏点头,却是心下叹息。当年若是自己没有一意孤行,求取来这段孽缘,她兄长,宋家,与她自己,现下大概又是另一副光景了吧。 这边宋芜因为半夜翻墙被逮个正着,着实老实了几天。那日在市集买了好几册画本,让她这几日有了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终日在庭院里喝茶聊天嗑瓜子看书。她大哥见她这几日乖巧,怕她在家憋闷,时不时给她带点新奇吃食回来,宋芜照单全收,觉得自己腰身都膨胀了一点。 那日被她没收画本的两个丫头,见宋芜如今的模样,全然不敢再上班摸鱼,老老实实每日洒扫收拾。宋芜也应了承诺把画本还给了她们,还说要是干得好,可以免费租借新画本给她们拿回去看。乐得院子里几个丫头干活更卖力了。 这日在家龟缩了几天的宋芜看完了最后一册画本,终于熬不住了,拉着无忧又要上街。 "少爷,我可不敢再陪你去兰桂坊了啊,将军上回没罚我我还没去伽蓝寺还愿呢!"无忧眼带防备地看着她。 "啊呀,今天就是去市集逛逛,整天待家里实在太没意思了。"宋芜扯着她胳膊就要往外院走,见她不动,又不敢用劲,万一扯成个脱臼什么的又得落个虐待丫头的恶名。 "无忧不去的话,我就随便带个春夏秋冬咯?"取名废宋芜"好"了之后,给院里的四个丫头按着节气重新取了名字,分别是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主要是方便自己叫。 院里拿着扫帚抹布的几位一听,瞬间停下了手上的活,心里默默祈祷:叫我叫我叫我。 "去!"无忧被她一激,瞬间气势满满。 宋芜倒是没真想不带她出去,毕竟自己的身份,除了自家人,府里的丫头只有无忧知道。于是嘿嘿两声,就带她出了院门。身后落得一片惋惜叹气之声。 今日的武宁市集一如往昔般热闹,宋芜带着无忧从街头吃到了巷尾。既然不能去逛窑子,吃吃喝喝总可以吧?宋芜想着。 "不得了啦!大将军家的弱鸡小公子突然变得身强体健每天流连烟花之地不回家啦!" 街边传来一声有点耳熟的童音。 "什么什么?这几天有什么新鲜事儿?"路人甲拉着小报童问道。 "绝对劲爆,哎你知道大将军家的小公子吗?就那个打小生下来就下不来床的那位。"小报童见围过来数人,犹如说书一般讲解道。 "知道知道,就是那宋家弱鸡二公子嘛。哎真是可怜了大将军一家啊。"路人乙附和道。 "对对,就是他。"小报童神秘一笑,"你们不知道吧?前几日听说大将军府上来了一位世外高人,赠了一枚神药给这小公子。不过一日光景,这小公子已经能上青楼啦!听说,还能一夜驭.十.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音量。 几位大叔听到最后,发出了猥琐的笑声,纷纷掏出铜板表示要买一份回去细细研究。 宋芜站在他们的人形圈外一头黑线:神他妈一夜驭.十.女!老子有那个功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我发现有我在的地方,画风就特么有点神奇。" 躲在屏幕后面的小透明作者:"呵呵,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9章 梨园 小报童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他肩膀,声音里带着愉悦,头也不回地说道:"您别急,等我给这位大爷找完零钱就给您拿一份。" 身后那只手还在孜孜不倦地拍着他,小报童仔细找完零钱,满脸堆笑地转过头:"这位……哟,公子是你啊,我们上一期的小报您还满意不?今天的再来一份?哎我跟你说……"报童的职业素养很高,对于买过他们家报纸的顾客都能记个脸熟。 "行了不用说了,我刚都听到了。"宋芜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拿一份。" 我倒要看看我是如何不可描述的!妹的看自己的八卦还要花钱!你们老板给我抽成了吗啊?无良媒体!黑子营销号! "好嘞!"小报童听完乐呵呵地给他抽了一份,心说得亏了这位宋家二公子,他今天的提成能比往日高不少啊。不知道这位八卦正主正站在他眼前,心里已经把他问候了十八遍。 宋芜接过小报塞进了怀里。回去慢慢看,不然她怕自己在大街上就开始暴走,明天不知道又要被写成什么样儿。 无忧看她表情,这还是她家小姐身子好了之后第一次见她脸上没有笑意。以为她在不开心,随即拉拉她的袖子:"少爷,要不我们回去吧?" 宋芜不仅不想回去,还想出去浪一浪。青楼暂时是不敢去了,虽然她还挺想那位荤包子小姐姐的。 "走!我们去看戏!"不能光让人家看她笑话!找个地方看戏去! "无忧啊,你们这儿看戏的地方叫什么啊?"宋芜勾着无忧的肩膀,整个人倚在她身上,这么个身高差,搂着小丫头还蛮舒服的说。就是路人纷纷侧目,直觉这位小公子实在是有点放荡不羁有伤风化。 "梨园啊。"无忧回道,"少爷啊,什么叫你们这儿啊?"说得你好像不是天晋人民一样。 "哦,呵呵。"宋芜没有回答她后面的问题,心说这儿戏园子的名字也如此没有新意。 所以你想叫电影院吗宋小姐? 俩人在市集打听了一番,听说南市的一家小春梨园最是有名,随即动身往那儿赶去。 待到戏园子门口的时候,只见两位面皮颇为白净的小厮,笑意温和地接待着前来听戏的客人。门侧还用一块木板竖着今日将演的曲目和时间。申时一场,戌时一场。 宋芜觉得这个时间安排还挺合理,就跟电影院下午场和晚间场似的。 "这位公子是来听戏吗?我们申时的表演约摸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了,公子若是有兴趣,这会儿进去正是时候。"一位迎客的小厮见她立于木牌之前,上前行礼说道。 "好,那就请这位小哥哥前面带路吧。"宋芜勾着嘴角对他说道,眼梢带着笑意。 小厮看他如此,竟是微微红了脸皮。他们这些专门被招来做迎宾的,时常会被些有点特殊嗜好的客人取笑揩油一番,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也只能隐忍。这会儿被这么一位俊俏的小公子如此客气地相待,还真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一旁的无忧见了倒是有点不乐意了,目视前方犹如背书一般说道:"少爷,出门在外,还请自重。" 宋芜一见她这副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模样就觉得乐呵。勾着她凑到耳边说道:"嘿嘿,无忧啊,你这是女子的醋也要吃,男子的醋也要吃啊?" 小厮笑着前面引路,把她们带进了内堂。 穿过游廊花园进到内堂的宋芜看着里面陈设,和想象中的相差无几。高于地面的朝南戏台子,一楼是排列整齐的散桌,二楼是半圈视野开阔的雅座。这会儿陆陆续续已经快上满了人。 小厮问着宋芜她们想坐哪儿,宋芜想着自己本来就是来凑个热闹,这戏园子里肯定比兰香楼要文明那么一点,坐个一楼就成。 这边宋芜刚想开口,只听一声颇为耳熟的男音从二楼飘来:"宋二公子,也来听戏?" 宋芜一愣,一手捂了捂眼睛,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勒个去,要不要现在就走装不认识?我不想请客啊,妈妈我没有小钱钱啊。 秦逾见她低头不语,轻轻哼笑一声,又喊了一遍:"宋二公子?" 宋芜无法,只得抬头望了上去。只见这秦逾今日穿得更为夸张,葱绿色的孔雀罗套在身上熠熠生辉,真真跟一只到处发情的公孔雀别无二致。 秦逾见她抬头正要行礼,食指往唇边凑了凑。宋芜会意,开口道:"呵呵,真是好巧啊秦三公子。" ???你们古代的皇子那么闲的?大白天跑出来看戏你无不无聊啊亲! 秦逾依旧无骨一般倚着栏杆:"的确是巧。既然偶遇,宋二公子不妨上来一同听戏吧。" 宋芜作揖的手势未收,脑袋埋在手臂弯弯里,嘴角直抽。心说你个皇子要不要这么抠门,惦记着我一顿请客有意思?啊,为什么要和我这个穷.逼过不去。 "恭敬不如从命。"宋芜抬头,恢复了平日挂在脸上的笑意客气道,带着无忧上了二楼。 今日这秦逾挑了正对戏台的位子,宋芜入内,只见桌上摆着各色精巧茶点,还有一壶闻着就一股银子味儿的茶水。 宋小姐心里默默流泪,觉得自己今天注定要做一个被无情剥削的劳动人民了。 秦逾见她脸色,勾了勾嘴角:"宋二公子休要客气,请坐。这戏园子里无甚好的吃食,刚让随从去桂芳斋买了些糕点。这蒙顶石花是从家中带来的,还是第一开,宋二公子尝尝。" 说着给她面前的白瓷小茶碗里倒了些许。 宋芜看着这早已备好的茶碗挑了挑眉。 "多谢秦三公子,我自己来自己来。"我册那,什么顶什么花?听着就好高级的样子,还好不要我花钱! 宋芜端起小茶碗,摸着温度正好,一口气牛饮了下去。 秦逾见状笑着问道:"宋二公子觉得如何?" "好茶好茶!"宋芜笑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你丫怎么整天逼逼叨个没完呢?上回问我你家小情人如何,现在又要问我茶水如何。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喝出朵花儿来,吟个诗作个对什么的?你烦不烦人呢你! 秦逾听罢不再说话,挂着笑意端起自己面前的小茶碗,放在鼻下闻了闻,抿了一小口。 贪财又好色的草包。哼,如此,甚好。 宋芜看着他喝茶的样子,哗啦一声抖开了手里的折扇,扇了扇,掩了半张脸。上嘴角的一侧快速弹了弹:装什么.逼。老子要是从小就有那个学习条件,不比你有文化?看不上我还要拉着我一块玩儿,神经病! 俩人各怀着心思,只听台下一声开场锣响起。众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宋芜也不例外。 只见那台上戏子依次入场,个个标致。那两个唱旦角儿的,更是比平常女子还要美艳上几分。腰肢纤细,身段柔软。别说宋芜看得入迷,连站在一旁的无忧都看得入了神。 台上各角儿咿咿呀呀地唱着,宋芜从前没有听过戏,这会儿觉着这个曲艺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以后一定要多来几趟。 今天唱的这出说的是个青楼花魁的故事。某日楼里来了位上京赶考的官家公子,与这花魁一见钟情。起初倒也是郎情妾意,这公子还允诺他日高中必定给她赎身娶回家中。 奈何这公子整日与这位小娘子厮混,别说高中了,连个进士都没有考上。名落孙山之后整日消沉于这青楼之中。 小娘子实在看不过去,跟这公子说借了众姐妹的银钱赎身,愿意跟他回家为奴为妾。这公子虽过了起初的新鲜劲儿,但对这花魁还存着几分余情,又听不用自己花钱,便即刻应允了。 俩人告别楼内姐妹鸨母,乘船渡江往那公子的家乡驶去。怎知在这船上遇见了一好色富商,明示暗示这公子愿以高价买下这位小娘子。公子思索两日,自己既未高中,又花光了银钱,回家还带着一位青楼女子,于家中父亲实在无法交代,遂允了这富商,把小娘子卖与了他。 小娘子得知此事,悲愤交加,抱着一只从青楼带出的木箱立于江中船尾之上。众人皆劝,只见她打开木箱,把箱中之物展示于众人眼前。众人望去,皆被那箱中的奇珍异宝惊得去了心神,连那巨贾富商都要赞叹一二。 小娘子含泪控诉这公子的薄情寡义,把这箱中宝物一件件掷于江中,最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翻身跃入江心。宁随这滚滚江水而去,也绝不委身于不爱之人,真真是刚烈啊! 一曲终了,众人渐渐回神。这厅内随处可闻隐隐啜泣之声。犹以这女子为甚。 宋芜这边听完也是一阵唏嘘,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缓了缓神,只听站她身旁的无忧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呜,少爷,真是太惨了,太惨了……"无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宋芜一时哭笑不得,连忙站起来,掏出怀中纯白丝帕,一边给无忧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无忧莫哭,你家少爷我一点都不惨。" 无忧抬眼,一边抽泣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宋芜叹了口气,决定教育教育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无忧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老娘有了钱,还要什么男人?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将来包养十个八个小鲜肉,不比倒贴给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小白脸强?所以你以后找男人一定要睁大眼睛啊。"说完还摸了摸她的头。 "噗……"秦逾送到口中的一口茶恰到好处地喷了出来,接着一阵咳嗽。 "主子你没事吧?"一旁的侍从听着这位宋二公子的话狂抽嘴角,还不忘上前关心一下他家主子。 宋芜见秦逾这副模样,内心一阵得意:呵呵,叫你装.逼,这下也没形象地喷茶了吧?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今天这出戏的名字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敬礼!" 第10章 抢劫 秦逾手背朝后一顿,示意随从无需上前。咳完了之后又恢复了平日整天挂在脸上的笑意,懒洋洋道:"这宋二公子的想法,还真是与这世间男子截然不同啊。" 宋芜听了,捋了捋那额前并不存在的刘海,一甩头,斜勾着嘴角说道:"没办法,本公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因为老子本来就不是个男人哦呵呵。 秦逾与随从:"……" 无忧擦干了眼泪,又哽噎了两声:"少爷,你说的话我不是很听得明白。" "傻丫头,不用明白,以后少爷给你把关。"说完又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本来就圆鼓鼓的脸颊,因着刚哭完心情不太好而撅着小嘴,宋芜觉得更加好玩儿了。 秦逾听完倒是有几分不解,这宋芜看着对这丫头颇为宠爱,出门在外总要带着她。这丫头发髻上的碧玺梅花簪子,连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舍得买来。这会儿倒是说要给这丫头另寻人家。呵,这宋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女子生来依附于男子而活,若能对男子有所助益,是她本身的幸事。这戏文里的姑娘本就一青楼女子,实在无需如此啊。"秦逾漫不经心道。 宋芜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三观不合别瞎凑合。你个大猪蹄子老子不想跟你争。 "今日多谢三皇子款待。前两日晚归家母甚是担忧,今日我便早些回去了,失陪啊。"宋芜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转身说道。 "宋二公子请便。"秦逾笑着伸了伸手,笑意不达眼底。 "告辞告辞。"宋芜躬身退出,无忧行了礼也随她一同出了雅间。 "需要属下……"随从上前问道,话还未说完就被秦逾打断了。 "不必。"秦逾端着茶碗,饮下了碗中剩下的一口冷茶。 哼,宋芜。 出了小春梨园的宋芜拉了拉领口吁了口气。 "爱玛,憋死老子了。下回别再这么寸让我遇到这位大神了。真是玩都玩得不尽兴。"不花钱都让人不爽的那种! 无忧在一旁附和点头,脚站得好酸哦。 "无忧啊我们吃完晚饭再回去吧。"宋芜笑眯眯地说道。 无忧:"……少爷,你不是说要早点回去的么?" 宋芜朝她眨眨眼:"那你去不去?" "去!"小丫头自从和身体好了之后的宋芜待了几日,这个胆子也是飞速养肥。 "走!醉香楼吃烧鸡!"宋芜揽过无忧就朝醉香楼走去。 俩人吃饱喝足揉着肚皮出了酒楼,饭前还排了会儿队,这会儿虽戌时未到,四月末的时节,天色已暗了下来。 "无忧啊,今天的戏好看么?"吃完饭遛弯消食走回去的路上,宋芜随意地和小丫头闲扯着。 "嗯!好看,就是太惨了少爷……"无忧情绪又上来了。 "停停,"宋芜有点后悔,问什么不好要问这个,"戏文而已,做不得真,以后少爷我定不会让无忧如此的。" "嗯!等老娘有了钱!还要什么男人!"无忧挥了挥小拳头。 宋芜:"……"妈妈真不是我带坏她的。 俩人扯着闲话往前走,殊不知身后缀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行至一偏僻处的民居角落,天边挂着一抹残月,视线不佳。 "好黑啊。"无忧小声说了一句,上回她们从兰香楼回去没有经过这条路。 "别怕别怕,我在呢。"宋芜听了一笑,心说小丫头还怕黑呢,刚刚的气势哪儿去了。揽着她的肩继续往前走。 "嘿嘿,小公子,"斜刺里突然冒出来两个黑影,"带着你家俏丫头上哪儿去呀?" "哎卧槽!你他妈谁啊!"宋芜这人属于神经比较大条的,压根没注意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啊!"无忧倒是真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顺势搂住了一旁宋芜的腰。 这两位作案小能手看着眼前这对锦衣弱鸡小公子和怯懦俊俏小丫头的组合,瞬间觉得好嗨哦,感觉今晚人生即将到达巅峰,这财色兼收不在话下啊! 宋芜搂着无忧稳了稳心神,仔细一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沙雕情节?让我英雄救美么?行吧行吧,算你们俩倒霉,我正愁力气没处使呢。 两个黑影正要说话,却被宋芜抢了先:"哟,两位兄台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 黑影:"……"为什么抢我们台词? "大哥,他问我们呢。怎么回答?"其中一个问另一个。 只听黑暗里"啪"一声闷响,大概是手掌击打脑袋瓜的声音。"回个屁!你是不是傻!" 被唤作大哥的男人往前一步,宋芜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这一瞅瞬间觉得,自己这几日大概是帅哥美男看多了,乍一见这个层次的,胃部忽觉有点不适。 "嗝——"宋芜不客气地打了个饱嗝。在颇为安静的街角显得动静略大。 众人:"……" "小子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哥俩呢?"大哥很气愤。 "呵呵,烧鸡吃多了。"宋芜闲聊一般和他们扯着。 "哼!识相的就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五大三粗的男人挎着膀子走到了宋芜俩人面前,"嘿嘿,这位小娘子也留下来吧。" 宋芜嘴角一抽,大哥你特么的台词能不能有点新意?正想开口之时,无忧一下站到了她面前。 "少爷你快走!"说着还伸出了双手,犹如老母鸡一般把宋芜护在了身后。 宋芜见状一怔,刚刚无忧的害怕她不是看不出来,这会儿小丫头身子还有点筛糠。但是这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宋芜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不管无忧是因为出于忠心,还是出于对"宋芜"这位小姐十几年的感情,都让她心里一暖。 两位拦路抢劫的非好汉这会儿一起围了过来,脸上露着得意之色,笑得颇为淫.荡。 "嗨哟,还真是个忠心的小丫头,哎,也不知道你家公子会不会管你啊。"说完搓搓手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宋芜觉得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话太多的反派,待会儿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死得有多难看。随即抄手把无忧往后一勾。 "少爷……"无忧还要上前,被宋芜一把按住,顿时觉得脚下生根无法动弹,"……嗯?" 宋芜上前,勾着嘴角,颇不在意地说道:"呐,我呢,其实也不想说这么老土的台词,但是对你们这种货色呢,我也只能问一句: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要一起上?" 大哥一听就不乐意了,他们哪次打劫遇到这种文弱小公子,对方不是乖乖把钱捧出来,客气点的还得唤他们一声大爷呢! "你这个……"大哥上前一步话音未落,只听见"嘭"一声骨肉撞击的声音。 "唔唔唔,唔的鸭……"大哥仰面朝天倒下,一边双手捂着嘴一边口齿不清地喊道。 旁边那位比宋芜也壮不到哪儿去的小弟一看这架势,顿觉有点腿软:"那个,这位公子,请问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宋芜边斜嘴一笑,边压着手指缓缓走了过去。 "噢——"巷子里又传出一声惨叫。 无忧:"……"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好牛逼! "何人在此?!" 宋芜正揍得尽兴,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暴喝。随即一串火光由远及近。 "你们干嘛呢?" 宋芜一听,觉得这声大嗓门有点耳熟。 抬头一看,见一玄衣男子快步走到身前,宋芜停下了右手挥拳的动作,左手还揪着大哥的衣领。是的,她已经又换了一个殴打对象。 "太子殿下?"这会儿灯笼照得颇亮,宋芜看清来人,略为惊讶地挑眉问道。 你们兄弟俩是说好的吗?要不要一天之内碰到你们两次啊? 秦墨看清了坐在一名身形魁梧男子身上之人,也是一怔,顿了一顿,略为有点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宋……宋二公子?" "啊哈!正是在下,又见面了真是太他……太巧了!"宋芜来回拍了拍手,从大哥身上站了起来。 "哎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不知道送这两个家伙去哪儿呢。正好,你们来了就交给你们吧。"宋芜打完了,挂上她一惯懒散的笑容,对着秦墨说道。 秦墨看着地上被鼻血糊得看不清面容,只依稀还能分辨是成年男性的两位,咽了咽口水,又吃力地问道:"这两位所犯何事?" 宋芜走到一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折扇,整了整领口衣摆,哗啦一声打开了扇子,慢悠悠地摇着:"拦路抢劫未遂,意图拐卖良家妇女未遂,意图故意伤人未遂。" 说着又一合折扇,走到秦墨跟前,非常自然地用扇骨敲了一下秦墨的肩。"太子殿下可要好好审审他们,这两个家伙肯定不是第一次犯案了,京城脚下竟然还有这种人渣存在,一定要好好削他们!"说着又给地上的那位兄弟补了两脚。 秦墨:"……好,一定。"母后啊,我觉得,可能,大概,或许,宋家小姐不是很需要我的照拂啊…… 大嗓门一听,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宋二公子看着瘦弱,竟是如此好身手,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啊。" "好说好说。"宋芜拱手客气道。 地上的两位兄弟:请问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还有人管我们死活吗?犯人没有尊严的吗?只配这么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吗? 宋芜见没她什么事儿了,跟秦墨告了退,说自己要赶紧回家了,不然家母又要担心了。秦墨没再留她,叫她跟宋将军宋夫人及宋小将军道声好。宋芜连连允下。 秦墨看着宋芜拉着丫头离开的背影,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弱与拘谨,倒真是有几分男子的洒脱和坚定。待到俩人行至拐角处不见了人影,秦墨方才收回视线。 "带走,扔给温荣,告诉他加强夜间巡防。今日若不是勤德队恰巧路过,宋二公子与他家丫鬟,不定要遭遇什么凶险。若是还有此类事情发生,他这个京兆尹,还是换人来当吧。"秦墨淡淡说完,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负手离去。 "属下遵命!"大嗓门恭敬地领了命令,吩咐手下人捆了地上的两位带走。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还好今天勤德队路过,不然这宋二公子,怕是要打出人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话说我的还有两个技能什么时候才能派得上用场?" "好像……还早。"窝在电脑跟前撸着猫捧着保温杯的小透明作者说道。 第11章 端午 秦墨回了府中进到寝殿,摈退了下人。一人负手立于窗前,在这寂静空荡的寝殿里看着有几分寂寥。 站了片刻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走到桌边,研磨少许,提笔在一方不到一指长的宣纸上写下两字:愈,归。 随即又走到窗前,从袖中掏出一管玲珑精巧的白玉袖珍横吹,鸣了几声长长短短,音色圆润,犹如口令般的笛音。等待片刻,只见一灰褐色的雀鹰滑翔而下,落于窗前。 秦墨把宣纸卷成细小筒状,置于雀鹰翅下犹如生于皮肉之上的一处隐蔽暗匣之中。单手一托,雀鹰展翅而去,消失于苍茫夜色之中。 这边宋芜和无忧俩人行至官邸聚集之处,各府门前皆挂着灯笼,视线颇为明朗。 "呀!少爷!你受伤了!"无忧一看宋芜锦衣上的血迹,顿时惊呼。 宋芜没觉得哪里痛,看了下衣服上也不见豁口,想来这血定是那两个倒霉催的。 "没事儿,估计是那两位的。"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有点恶心。 无忧想想也是,她都没看到那两个人有还手的机会,想了想说道:"哦,那我们今天翻墙吧。" 宋芜:"……为什么?"今天还早啊! 无忧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少爷你一身血渍,走正门免不得传到将军和夫人耳朵里,我们悄咪咪地进去,换了衣服,谁也不知道。"说着还凑过来压低了音量。 宋芜:"……好。"好好的一个乖巧丫头,被我带成了这样,妈妈我有罪。 俩人这次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教训,没有多余的商量和废话,默默找好垫脚石,轻手轻脚依次翻了过去。倒不是说将军府的守卫有多松懈,主要是没几个人有胆子来翻将军府的后院。 俩人一路窜回芜院,回了卧房,无忧帮着宋芜换下了身上那□□脏的衣服,又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拿出去洗了。 "少爷回来了?"春分看着宋芜卧房里亮起了烛光,敲着房门问道。她们几个除了无忧,谁也不被准许进少爷的卧房,长此以往倒是也习惯了。 "是啊,有事儿么?"宋芜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问道。 春分见开了门背对着烛光的宋芜周身晕着一层浅浅的光晕,清浅的月色照在她脸上。身子好了之后的少爷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这会儿看着都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微微发烫。 宋芜看她愣着不说话倒也没催。 愣了会儿神的春分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啊,方才管家来过,叫少爷回来了去主院见过大将军与夫人。" "好嘞,谢谢春分姐姐。"宋芜笑着回道。 "啊呀,少爷怎的如此客气。"说完低着头跑了。 宋芜失笑,这里的姑娘们怎么都如此害羞。 宋芜见无忧还没回来,检查了周身衣物,没什么不妥,就自己出门去了主院。 待主院门口的丫头进里通报,宋芜跟着走了进去。 "芜儿回来了。"坐在前堂左手位的宋母笑着说道。 宋芜躬身行礼:"父亲母亲。" "芜儿坐。"宋父抬手示意,眉头略蹙。宋芜不知道他是因为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因为从前长年征战养成的习惯。 宋芜听了,乖巧地随便找了个侧手位坐了下来。 宋父见她坐定,便开了口:"过几日便是端午,陛下将于宫中设宴。今日下朝之后,于偏殿议政之时,"宋父说着顿了顿。宋芜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父亲。"陛下特意提到了你,让你那日一同前往赴宴。" 宋芜一愣,微微瞪眼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我这刚来才几天,一会儿三皇子一会儿太子的,这会儿连皇帝都要见我,呵呵,给我出场费了吗?可恶的丁老头! 宋父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 "为什么?往年不是只有父亲母亲与大哥去吗?"宋芜并不想去,直觉跟那个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就没安生日子过。 宋父微微叹气,说道:"许是听闻你身子痊愈,又能上……"宋父话未说完,被爱妻瞪了一眼,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说:"所以这回叫你一同前去,说要看看你。" 宋芜内心感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全怪自己,这该死的《武宁小报》!老板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宋芜无法,她再怎么牛逼,来了这儿,皇帝的命令不能不听吧。况且这会儿她已经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孤儿了,她有那么一大屋子名义上的亲人。 "孩儿晓得了。"宋芜回了宋父,告了安,无精打采地回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宋芜回了房之后就没再多想。直到现在她都还存着我不是这儿的人,反正挂掉就挂掉,说不定还能穿回去的想法。脱了外衣躺回床上翘着二郎腿翻起了那份讲她自己八卦的《武宁小报》,边看边骂,没一会儿倒也睡着了。 端午节就在几日之后,宋芜这几天看着府里下人忙上忙下,准备着端午的吃食觉得还挺有趣。 "哎包粽子呐?"宋芜蹲在院里,看着春夏秋冬四个丫头坐在小板凳上裹粽子,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盆馅料和粽叶。 "是啊少爷,端午节的时候咱们可以在芜院煮了吃。"冬至是个胖嘟嘟的小丫头,笑呵呵地说道。 之前宋芜身子不好,宋母特意吩咐下人给她建了个小厨房,方便煎药和做些吃食。 宋芜看她们面前的馅料还挺丰富,除了粳米,还有栗子、红枣这些配料。 "还有其他馅儿的吗?"宋芜嗅嗅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煮熟的粽子飘着粽叶香的味道。 "没了呀,少爷还吃过其他的?"冬至手上没停,一边和她闲聊。虽说她家少爷身子好了之后性子变了不少,不过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小丫头倒也不怕。 "好想吃咸蛋黄肉粽啊。"宋芜撑着下巴说道。 冬至闻言,抬头想了一会儿,咽了口口水问道:"好吃吗?" "好吃!"宋芜看着小丫头的样子笑着回答。 "那少爷你会做吗?"冬至满眼期待。 "不会,你家少爷我只会吃。"宋芜说完哈哈乐了几声。 "哦。"小丫头满脸失望,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活计去了。 "哎你们这扎粽子的绳子,还挺漂亮,五颜六色的。"宋芜闲不住,见没人理她又扯了她们几个裹粽子的丝线把玩起来。 "哎少爷你别弄乱了。"秋分急道,"这五彩丝线裹的粽子,叫百索粽,吃了驱邪招福的。"说完一把抢过宋芜手里的丝线团子。 几个丫头听了不客气地乐出了声。 "哦哦,还挺讲究。"宋芜觉得这会儿自己算是彻底被嫌弃了,这个嫌她只会吃不会做,那个嫌她添乱。正愁没人跟她玩儿,无忧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少爷,这个给你,端午节的时候戴着。"无忧乐呵呵地给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宋芜一看,是个用五彩丝线编的手环,还挺精致,收尾处还做了点流苏。宋芜没收到过这种礼物,好像也没收到过礼物。研究了一下就往手腕上一套,大小正合适。 "谢谢无忧,真好看。"宋芜举着左手抬至眼前,右手拨弄着五彩手环上垂下来的流苏,觉得甚是有趣。 "少爷喜欢就好。"无忧见她喜欢,开心说道。 "哎她们裹粽子都没人跟我玩儿,无忧教我编这个吧,还挺好玩儿的样子。"宋芜闲不住,从前过端午又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还挺民族风,这会儿燃起了一股做手工的雄心壮志。 "行啊。"无忧甘愿充当小老师。 "这东西有什么讲究吗?"好学的宋芜同学问道。 "这个也叫长命缕,寓意和百索粽差不多,都是驱凶辟邪保平安的,可以做成好多款式,到了端午时节互相赠送……" 宋芜听着她的讲解连连点头,一脸津津有味。 没过几日,端午佳节便到了。这天一早,宋芜就被无情地拖了起来。 除了刚来的那天,晚上没什么消遣,宋芜睡得早起得也早。这几天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之后,晚上宋芜总要看会儿画本或者小报再睡,早上就开始赖床不想早起了。 "哎,这么早叫醒我干什么呢?"宋芜在又一次倒下后被无忧拉了起来。 "别睡啦少爷,今晚要赴宫宴,快起来梳妆打扮吧。"无忧拉着她两条胳膊不让她倒回去。 宋芜一脸黑线:"我一男的我梳妆打扮什么?" 无忧想想:"哦也对哦,不过少爷你还是得起来,要给你换衣服束发。" 宋芜无法,只好起身。 待至下午申时刚过,管家就来叫她去前厅候着一起出发了。 宋芜到了前厅,见他大哥已经到了,一身小团绣纹的浅绯锦袍,墨发高束,颀长而立,本来严肃的脸在看到宋芜之后顿时挂了笑容:"阿芜。" "大哥今天好帅啊。"宋芜夸张地喊了一句。 大哥一听脸都红了:"阿芜说笑了。" 宋芜一看,哎哟,这小将军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这儿怎么除了小姑娘容易害羞,小伙子也这么脸皮薄。除了那个风骚的三皇子。 宋芜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会想到他,甩了甩脑袋,跟着她大哥一起等宋父宋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很想见见《武宁小报》的幕后老板,教他做人。" 第12章 宫宴 待宋父宋母出来之后,宋芜才觉得今天这场宫宴,大概还真的有点重要。一家人打扮得都很隆重。 宋父一身宽袖大裾深紫色麒麟纹绣绫罗长袍,腰挂鱼纹玉佩,显得这位快到知非之年的老将军一身贵气。 宋母则是一袭赭红色团花及胸襦裙,贴着腰线最上端系了一根墨绿锦带。外罩一件杏黄色的曳地罗沙大袖衫,还搭配了一条靛蓝色的绣花披帛。发髻高高梳起,广插珠钗,眉心还点了一朵花钿。宋母生得本就好看,虽是半老徐娘,这会儿这么一打扮,宋芜觉得就是那画册里走出来的贵妇人。 "母亲今天美呆啦!"宋芜又是一阵大呼小叫。 一家人对宋芜如今的新鲜词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反正当初老道说了,他们家小女儿的性子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他们这几日适应下来,觉得倒也还好。 "芜儿如今嘴是真甜。"宋母笑着拉过宋芜的手亲昵道。 "嘿嘿,我这是肺腑之言。"宋芜狗腿道。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出了门,上了马车,一前一后地往皇宫赶去。 待马车行至宫门口,宋芜还不等小厮前来伺候,就自己一把撩开帘子跳了下去。 "阿芜慢点儿。"宋大哥急道。 "嘿嘿,大哥别担心,我现在身轻如燕。"宋芜看着一脸担心妹子的宋琛笑道。 宋琛笑叹了口气,未再多言。 宋芜下车一看,宫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陆续下车的官员和家眷不断,各个锦衣华服。看得宋芜心里连连感叹好奢靡啊。 "这位就是宋二公子吧?"一位同样身着紫袍的男子近前来,作着揖和宋父寒暄。 "正是小犬。"宋父回了一礼,对宋芜道:"芜儿快见过卫尚书。" "卫尚书好。"宋芜挂着恭敬的笑容,规规矩矩躬身行了礼。 "真是一表人才啊。"卫大人摸着胡子夸赞道。 "卫尚书谬赞了。"宋芜又鞠了一躬。 啊妈妈!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被爸爸妈妈带着来吃喜酒,见一大堆我根本不认识的亲戚和叔叔阿姨。这些人压根没见过我还要商业互吹,这顿饭我能不能不吃啦,好烦啊啊啊! 宋芜龇着牙直回了身子,不一会儿又有好几拨人来和宋将军打招呼。 这些年虽然边境太平,武将并不吃香,但是宋大将军的功勋和品级还在这儿摆着,其他大臣们还是免不了要来客套一番。尤其是这位奇迹般恢复健康的宋二公子,大多人都是第一次见他,好奇心人人都有,因此更是想来察看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进宫门,大家陆续被宫人内侍领了进去,宋芜这才松了口气。 皇帝今日在庆明宫设宴,宋芜跟着一家人进去之时,大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内侍领着他们一家坐了西席,前面还空了一桌,斜对面还能看见刚刚见过的卫尚书一家子,还有些人宋芜就认不得了。 坐定的宋芜开始东张西望打量起这座宫殿。 庆明宫大概是皇帝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整个宫殿东西各有数丈之宽,雕梁画栋好不气派。身后一排着半臂襦裙的宫女安安静静地立于身后待命。 自己面前的矮桌之上早已摆好瓜果点心。宋芜刚想伸手摸一个,却见四周没一个人动手的,全都当摆设在那看似的。 宋芜撇撇嘴,收回了手,觉得好无聊啊,自己真的就像个被爸妈第一次带出门吃酒席的熊孩子。 殊不知自己的这一点小动作,被斜对面那桌的卫尚书嫡孙尽收眼底。 "太子殿下驾到,三皇子九皇子十一公主驾到——"内监立于高台之上。拖着长长的尾音喊道。 底下众官员家眷集体起身,躬身行礼。 宋芜也跟着站了起来,弯腰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正好对上了秦墨投过来的目光,宋芜倒也不惊讶,对他挤了挤眼睛。好歹是她来了这儿除了家人之外说过几句话的人。 秦墨见状,回以温和一笑。 秦逾看见俩人的互动,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眸子里带着冷意。 秦安偷偷挑眉,心说这位宋家二公子,还真是交友广泛。 只有这位年方二八的十一公主,还有着天真浪漫,什么也没注意到。 几位皇子公主分坐了东西席,等着开宴。 待到众人坐定又等了片刻,约摸酉时已过,内监又在台上唱道:"恭迎陛下与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起身,绕过矮桌行至大殿之上,跪拜恭迎圣驾。宋芜也跟着混在人堆里。 哎,真他妈饿,早知道吃个饭那么麻烦,下午出门前应该先垫垫的。宋芜脑袋磕在地上想着。 "众卿家平身,不必多礼,今日就当是家宴便可。"高台之上传来一声听着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男音。 "谢陛下。"众人又纷纷谢恩起身回了座位。 宋芜坐回桌前,抬着眼皮偷瞄了几眼。大殿高台龙椅之上坐着的那位,身着赤黄五爪金龙冕袍,约摸不惑之年,仍是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之姿。只是大概长年被这政务杂事缠身,亦或者当了皇帝之后无需再压抑本性,一股阴戾之气隐隐浮于面上。于他刻意装出的温和之貌,显得有点不相匹配。 皇帝右手边的应该就是皇后了,宋芜听那丁老头大概讲起过这些人。再者看着这位与秦墨长得颇为相像,挺好辨认。 皇帝左手边坐着的那位,宋芜同样是一看就知道是哪位了——三皇子母妃苏贵妃。因为这两位的衣品实在是很一致。苏贵妃一身桃红色宫装打扮得比十一公主还要娇俏。 另外三位宋芜就有点对不上号了,也就没再管她们。 皇帝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经过宋家之时在宋芜身上停顿了片刻。内监上前请示,皇帝收回目光,示意可以开始了。 "开宴——"又是一声犹如吟唱。耳边丝竹之声响起,宫廷侍女鱼贯而入,给各桌布菜。 宋芜这会儿觉得这古人真是会享受啊,吃吃饭听听音乐,估计待会儿还要看看唱歌跳舞什么的。宋芜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动起了筷子,真是饿死宝宝了。 酒过三巡之后,大殿之上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也有大臣给皇帝敬酒的,说些狗屁倒灶的恭维之言。 其他人参加宫宴,主要是重在参与,这宋芜真的是实打实来吃的。宋琛在她旁边看了,倒是又开始心疼起来:"阿芜慢点吃,别噎着。"说着还给她倒了杯茶水,送到她手边。他这个妹子真是太可怜了,从小体弱多病以药当食,所以如今好了才会如此贪吃吧。 "大哥你也吃啊,怎么光咪两口小酒呢?你别说还挺好吃的。"说着又戳了一筷子盘子里的鹅肉。 "哎大哥,这是鹅肉吗?怎么吃起来还有股烤羊肉味,怪香的。"宋芜和她大哥边吃边聊,"这鹅肚子里的饭也好吃。" 宋琛见她吃得嘴边都粘了米粒,觉得自家小妹还怪可爱的,掏出丝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笑道:"这是在洗净的鹅肚子里塞了糯米和肉,缝合之后塞在羊肚子里整只烤制而成,所以你能吃出羊肉香来。" 宋芜听完一愣:"那烤羊呢?" "去羊取鹅。"宋琛回道。 靠!这么奢侈?!宋芜顿时觉得还夹在筷子上的鹅肉有点下不了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羊壳子我们能打包带走不?" 宋琛:"……" "我家阿芜真是勤俭,理当如此。"宋大哥夸赞道,说完还骄傲地拍了拍宋芜的肩。满脸的我家小妹好棒棒。 宋芜嘿嘿傻笑两声,继续埋头苦吃。这么奢侈的菜,绝壁不能浪费! 正当宋芜吃得正嗨,某些人却打断了她快乐的进食之旅。 "去年今日,我记得苏相与卫卿家的小姐,一曲《竹吟风》,一支《凌波舞》,真是惊艳众人呐。" 皇帝说完,被点到名字的两位小姐纷纷起身,矮身行礼。 皇帝见状虚扶了一把,接着说道:"往年都是众卿家的小姐们展示一二,今日我们玩些新鲜花样,让朕也看看各家公子的风采。"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内监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摆了上来。 只见两名内侍端上来一个高高的花几,上置一托盘,盘中放着一只只粉团角黍。又一人执一小角弓箭,看着颇为可爱。 "朕这几日琢磨了一个新玩法,各家公子不妨上前一试,射中者得食。"皇帝摆摆袖子,对着殿下这些臣子家眷说道。 这些世家公子对这几枚粉团角黍当然不会在意,只是谁都乐意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博个好印象。因此纷纷跃跃欲试。 别看这小游戏看着简单,这滑溜溜的小东西倒真是不好射中,尤其是这小角弓,没什么力道。几位公子哥上去试了,射出去的小弓箭大多不是偏了就是碰上了又滑溜走了。没射中的都是懊恼不已,引得台上台下一片笑声。 宋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他们出洋相,还挺乐呵。几轮下来,也偶有射中之人,引得台下一片喝彩。 "宋小将军和二公子,怎得不上前一试?"皇帝开口道。 宋芜一愣,嘴里吃的还没咽下去。这是被点名了?什么情况?我就想安安静静吃顿饭而已,为什么穿越女主就要有这种待遇,我一点都不想出风头啊妈妈。 宋琛一听,起身拱手,上前拉开小弓,轻松射中。 宋琛得了粉团,谢过恩,见宋芜还坐着不动,走回宋芜身边,低声说道:"阿芜莫怕,就当玩乐即可,射不中也不碍事的。" "哦,好。"宋芜听完拍了拍手,蹭了蹭手上的油,接过了她哥手上的小角弓。 这东西她没玩过,不过弹弓她倒是经常玩,觉得自己准头应该还可以。 这么想着就拉开小弓眯着眼睛瞄了一下,随即松手,小箭飞了出去。 "嘭!""咻——" 只听一声铜盘落地之声,又见一不明物体随着小角弓箭飞出了大殿之外。 "何人在殿中射出暗器?!"守着殿门的禁军侍卫统领一惊,立刻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烤全羊请让我打包带走,谢谢。" 第13章 赐婚 这还了得?!有刺客,快护圣驾!待到他冲入殿内,却见气氛有些诡异。 想象中的混乱场面并没有发生,皇帝好端端地坐在高台之上,底下群臣也是坐得安安稳稳。只是这偌大的宫殿之中,却出奇地安静。殿上众人神色略为呆滞。 "……陛、陛下,可是有人……"侍卫统领单膝跪地磕巴问道。 "无事,退下吧。"皇帝挥挥手,毕竟曾经斗争经验丰富,很快就回神了。 此时还云里雾里的侍卫统领一脸懵逼地领了命令退了出去。 皇帝转头又对着宋芜道:"宋二公子真是好臂力啊。" 宋芜没想到丁老头给的技能这么神奇,平时她倒是已经刻意注意收力了,今天想着就是玩个小把戏,也没在意。这下好了,要被盯上了。宋芜一时心中有点懊恼。 "呵呵,谢陛下夸奖,刚刚惊了大家,真是过意不去。"宋芜学着刚刚侍卫统领的样子单膝跪地,想着是不是得谢个罪什么的。 "无妨,本就是和众卿同乐。"皇帝说着眼睛微眯,对着一旁的内监又加了一句:"宋二公子技艺非凡,待会儿的礼单上,加上宋二公子的姓名。" "小的遵旨。"内监在一旁躬身回道。宋芜随即谢了恩,回了座位。 宋琛倒是挺惊讶,实力吹捧:"阿芜什么时候练的?比哥哥厉害多了啊。" 整个宴席上安安静静吃饭喝酒的秦墨听完,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这宋芜,为何要出这风头? 宋父宋母也是眉心微蹙,一时间几人各怀心思。 "宋二公子真是好风采,那坊间传闻看来真是不假。"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两句话的秦逾拍了拍手,懒洋洋地说道。 底下众臣和家眷缓过了神,也纷纷附和。"是啊,厉害厉害。"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素闻宋小将军有百步穿杨之能,今日见宋二公子,也是好生厉害,十一敬你一杯。"十一公主起身,端着酒杯豪气地一饮而尽。 宋芜听罢一挑眉,觉得终于见到一位不那么害羞的姑娘了,随即也站了起来,饮了杯中之酒:"谢十一公主。" "嫣儿啊,怎得如此没有规矩。"高台上皇帝身侧的一位身着石榴色海棠纹宫装妃子责怪道。 "无妨,朕就是喜爱十一这个爽朗的性子。"皇帝笑呵呵地说道,终于是有点宠女儿的慈父样了。 "陛下就是太宠着她了,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妃子假意嗔怪了一声,转头对着秦嫣又道:"还不快上来给你父皇敬酒祝词。" "是,母妃。"秦嫣笑盈盈地斟满酒杯步上高台。 宋芜随意看着,心下思量。秦嫣母妃,那就是户部尚书卫大人家的嫡女,淑妃卫氏了。这一个个的,长得还都真好看。 诸位妃子见这淑妃起了头,纷纷叫自己的皇子公主也上前来敬酒祝词。只这宫宴也就一后四妃参加了。宋芜见这几人生得实在不多。觉得皇帝大概,不是很行。 这会儿宋芜总算是弄清了谁和谁。还有两位,被九皇子唤作母妃的,肯定是贤妃孟氏了。还有一位坐着孤零零喝闷酒的,就是工部尚书之女德妃窦氏了。看她见着其他皇子公主之时,眼神里拼命压抑的羡慕与不甘之色,宋芜这会儿才突然觉得,有了那么一点点寒意。 等皇帝他们一大家子看上去父慈子孝地敬完酒,只这皇后与太子未动。待到宴会即将进入尾声,皇帝老儿又开始干起了一件他一惯喜欢干的事情:乱点鸳鸯谱。 这会儿宋芜正看着宫女们端上来的饭后甜点,觉得这天晋的吃食真是太丰富了。 一颗颗红似玛瑙鲜艳欲滴的樱桃摆放在琉璃碗中,表面还浇了一层糖浆,旁边配了一小碟乳白色的鲜奶酪,宋芜沾着尝了尝,有点类似于现在的酸奶。我去!天晋人民吃得好讲究。我那会儿偶尔奢侈一把买点樱桃,也只是生啃啊。 宋芜觉得,为了这口吃的,今天这顿无聊的宫宴都值了。下次还来! 宋芜吃着樱桃,看着有两对大概是已经成了,正跪着谢恩呢。 "朕这几日听闻宋二公子,终日流连于那……"皇帝说着顿了顿,咳了一声,"许是也想成家了吧?有无看中哪家小姐,朕给你做主。"皇帝说完还笑了两声,似是开玩笑地说道。 宋琛刚见她爱吃樱桃,把自己的那碗也给了她,这会儿宋芜正吃得起劲,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点着头,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估计还能哼个小曲儿。 "阿芜,阿芜,陛下和你说话呢。"宋琛见妹子吃得太专心,轻声提醒道。 "啊?哦哦,哈陛下英明。"宋芜慌忙咽下了嘴里的樱桃,这一颗的果核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哥,陛下刚说什么呢?" 宋琛:"……说要给你做主成家。" 宋芜一听,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又庆幸这会儿嘴里没吃着东西,不然待会儿喷出去一颗枣核钉暗器什么的,估计就真要被抓起来了。一旁的宋父宋母也是紧张起来。 "如此,那二公子觉得苏相家的……"皇帝话未说完,就被宋芜一声高呼打断了。 "陛下万万不可!"宋芜连忙站起来跪到殿中。 一旁的秦墨刚想起身说点什么,身子刚离开座位几许,见宋芜的动静,只得按捺了一下,坐了回去。 对面的秦逾掩在广袖后抿酒的嘴角勾了一抹冷笑:这宋芜,又要耍什么把戏。 皇帝一听,面色瞬时冷了几分,说出口的话音也少了之前刻意作出的温和:"哦?" "陛下英明,草民的确是想成家来着,"宋芜先拍了一把马屁,"但是也真的万万不可啊。" "为何?"皇帝不解。 宋芜酝酿了一下情绪,叹了口气说道:"哎,陛下也知,草民之前十几年都是卧病在床,长年汤药不断。前些日子虽得一世外高人赠药,身子看似是痊愈了,但其实,其实……" 宋芜说着又顿了顿,似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皱了皱眉,闭了闭眼睛,跟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终于说出了口:"草民不.举啊!" "噗——" "咳咳咳——" 大殿之内又是死一般地寂静,多了这几位喷酒和咳嗽的,更显得空气凝滞了一般。 宋家人、太子、皇后:"……" 宋芜趴在大殿青砖之上,脑袋贴地得意地笑着,嘿嘿,我可没骗你哦,真的没法举。 宋父见状,也跟着来到殿中,跪拜道:"陛下,小犬无状。都怪末将教导无方,还望陛下莫要怪罪于他,这殿上失礼之罪,末将愿替小犬承担。" 宋芜一听便要转头,瞥见了宋父悄悄投来的目光又不敢动了,略一思忖又喊道:"陛下,草民刚刚一时情急,扰了圣听实在该罚。但真的是不愿意耽误了各位如花似玉小姐们的大好青春呀。况且我去兰香楼真的什么也没干,此事三皇子可以作证。"呵呵呵谢谢你风骚男。 秦逾:"……"死太监! 大殿内众人听罢,心思各异。有同情的,有看戏的,有庆幸的,还好这宋二公子愿意说出隐疾,不然万一是自家女儿嫁过去,不是等同于守活寡? "将军何出此言,快快起来。"皇帝又适时地表现出了他的宽容大度,"也罢,既然如此,宋二公子还是好好养病吧,此事休要再提。"呵,刚还以为有多厉害,吃了神药又如何,看这位的言行,怕不是个傻的吧。哪个男子会把这种事情放在众人面前说起。 "谢陛下。"俩人连忙磕头谢恩。 秦逾此时心想,怪不得,这下有些事就解释得通了。 秦墨内心倒是哭笑不得,这宋芜怎么会想了这么个说辞。不过倒也是一劳永逸,以后父皇也不会再打她主意。只是这宋芜毕竟是女儿身,难道以后都要这么过一辈子么……秦墨寻思望去,见那宋芜正将最后一颗樱桃塞入口中,神色颇为轻松,只得无奈地摇头微叹。 皇帝握着酒杯,看着高台之下自己的几个儿子,各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哼一声。这太子看着风光霁月,不就跟当年的自己一般。这老三表面风流潇洒不问政事,私底下搞的小动作以为自己不知道?小九怕也不是没有这争位之心吧,若不是母族势寡,会如此安分?呵,都是朕的好儿子。 一场端午宫宴在最后这一幕犹如闹剧般的小插曲下落幕。众臣和家眷都觉得,今年这场宫宴,真是比以往的都要精彩不少啊。皇帝施恩赐了几位大臣和宋家几件宝扇罗衣,众人纷纷领了赏谢了恩,意犹未尽地出宫回府去了。 "芜儿啊,今日为何如此莽撞?"回了将军府的宋父后怕道。 "父亲,我也是情急之下,突然想了个说辞。连累父亲还要为我说情了。"宋芜想到宋父在大殿之上跪着为自己求情的场面,有点小愧疚。 "将军,今日之事怎可责怪芜儿,难道还真让陛下赐婚不成?"宋母在一旁帮着说道。 "是啊父亲,多亏了阿芜机智,不然这日后的事情,如何收场?"妹子永远是对的。 宋父看着这一家人,微微叹了口气:"也罢。"说着又顿了顿,带着一丝丝尴尬对宋芜打着商量:"就是芜儿,下回咱们,稍微含蓄一些,成么?" 宋母和宋大哥疯狂点头。 宋芜:"……" 翌日,醉香楼三楼雅间。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有空来找我了?"一位身着天青色蜀锦袍衫的青年男子推开门,没什么恭敬之态,带着笑意和揶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儿子要给我塞女人,老子也要给我塞女人,我谢谢你们全家!" 第14章 酒楼 秦墨见来人如此倒也不见恼意,笑着回道:"你可是比我还忙,谁不知道我是再闲散不过的人了。" 锦袍男子随意落座,此人正是户部尚书卫远嫡孙——卫循。 "今日找我何事?"卫循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等了片刻见秦墨只喝茶不说话,又开口道:"自家酒楼,无需如此小心。" 秦墨听罢微微一笑:"你那《武宁小报》……" 秦墨话刚开头,就被卫循打断:"哎哎哎,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那宋芜要是个女子吧,还能算是你未婚妻。可他又不是个女的,你不用如此护着吧?况且当年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需愧疚。" 卫循说完挑挑眉,侧身倚着桌沿喝了口茶。 秦墨摇头,面带微笑:"若不是你那《武宁小报》写了宋芜如何……"秦墨说着顿了顿,"我父皇也不会在昨日宫宴便提要给她赐婚之事。你不知此事若成了,对宋家绝非好事?" 卫循听完撇了撇嘴角:"我怎么知道陛下连这种事情都会关心。" 说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兴奋道:"哎你可是不知道,那一期的销量有多好。比你那位三皇弟拖拖拉拉怎么也没完没了的桃花债卖得好多了。" 秦墨听他说完,一时哭笑不得:"你怕不是已经把昨天大殿之上的一幕送去刊印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还是你了解我!"卫循说完嘿嘿一笑,似是滚滚银钱已经落入袋中一般。"你别说,那宋芜还挺有趣,有机会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秦墨无言,怎么觉得他这位挚交和宋芜还挺适合做亲兄弟的呢。 卫循敛了嬉笑的神色,又正经问道:"秦明回来了?" "雀鹰出去已有几日,应该就在这两天回京了。"秦墨回道。 卫循点头,话题又是一转:"我说殿下,你这年岁,陛下不给你安排婚事,你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这京中贵女,没一个你看得上的?" 秦墨听罢抿茶一笑:"说来倒也简单,只望寻一心仪之人,两情相悦,不为其他。" 卫循听完挑了挑眉:"你这可不容易。" 卫循见他不愿多谈,扯开话题,又就别的事情商量了一会儿。 待到午时,秦墨倒说要回去了。 "为何不用了午膳再走?"卫循问道。 "不了,今日午后又要去勤德了。"秦墨回。 卫循哼笑一声:"你那父皇还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差事。" 秦墨没回,脸上依旧挂笑,倒是看不出在意。 俩人说着出了房门,来到过廊之上。 秦墨下意识地往楼下扫了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宋芜。身边还有她一直带着的那个小丫头。 "呵,她倒是经常来这,好像对咱们酒楼的烧鸡很感兴趣。"卫循也看到了楼下之人。 秦墨看着楼下俩人吃喝交谈,宋芜似是和那丫头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惹得丫头连连捂着嘴吃吃地笑。 秦墨垂眸微笑,正准备往楼下走去,却听见宋芜一声不大不小的怒喝。 "不要让我知道《武宁小报》的老板是谁!不然我分分钟教他做人!"宋芜边说边拍了一把桌子,引得旁边的客人纷纷侧目。 宋芜喊完捏了根烧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拿老子赚钱还要恶意抹黑老子,精神损失费给我结了吗?!" 楼上被惦记着教做人的卫循抽了抽嘴角。 "不知道你下一期的刊出来,宋芜会拿你如何。昨日大殿之上的比赛,相信你也看到了。"秦墨拍了拍卫循的肩,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不是,只要你不说,谁能知道?"卫循觉得有那么点慌。 "这事儿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知晓。"秦墨笑道。 "赚了银子大家分,出了事儿全是我一人扛,还有没有天理了?!"卫循这会儿觉得他这位太子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不能跟皇家的人打交道! 秦墨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身下了楼。 "宋二公子。"秦墨下楼之时走去和宋芜打了声招呼,等她们抬头的时候抬了抬掌心,示意她们无需行礼。 宋芜一看是他,觉得这人比那个三皇子好多了,不那么装腔作势,看着还挺好相处的。而且皇后又和宋家关系不错。 刚想着该怎么称呼他合适,又觉得叫秦大公子显得这位帅气小鲜肉很老气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一个称呼。 "小秦啊,是你啊,你也来醉香楼吃饭啊?"宋芜笑眯眯地说道。完了又假客气了一番:"要不要一起吃啊,加双筷子啊。" 卫循和无忧:……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秦墨失笑:"不了,二公子吃吧,我正要走。" "哦哦,那下次吧。"宋芜也不多留他。说完话侧头才发现一个男人正看着她。 "小秦这是你朋友啊?"宋芜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卫循有点无语,这还是他第一回尝到被人无视的滋味。即使他现在身无功名爵位,但是武宁城里谁不知道他是卫家嫡孙,想要结交之人无数。他倒不信这宋芜会不知道。 况且昨日宫宴,自己就坐在他祖父身边,在宫门前明明还看到祖父和宋将军一家打招呼来着。 秦墨侧目看着一脸不平之色的卫循,笑着对宋芜说道:"是啊,卫循。" "哦,小卫啊,你好你好。你这是也要跟小秦一起走了吧?"宋芜觉得连太子也叫小秦了,你这个不知道是哪位的,还是就不要叫公子了吧。 卫循:"……"还想问我拿精神损失费?呵呵,待会叫书坊再加印一千份,务必做到每个武宁人民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 秦墨看着两人面色,忍了忍笑意,对着宋芜说道:"卫循不走,这家酒楼就是他的产业。" 宋芜听完眼神一亮:"哦?那小秦你和卫老板很熟吗?" "嗯,自小一同长大。"秦墨看着她的样子笑着回道,一会儿倒是小卫变卫老板了。 "哦,那小秦,你能叫卫老板给打个折么?他家菜是不错,就是贵了点。"宋芜咧了咧嘴。 秦墨以拳掩唇咳了两声,随即恢复了一惯的温润表情:"那是自然。" "谢谢啊小秦,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宋芜喜道,就差上去拍胳膊楼肩膀称兄道弟了。 卫循:"……"不是,你们有人问问我的意见了吗?请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我给你打折你为什么要谢他?我打,我打折你的腿吧! "谢谢秦公子。"无忧也在一旁开心道谢。宋芜见了朝她挑了两下眉。两人相视一笑。 卫循:"……"嗨,嗨,麻烦你们看看我。 几人说完话,秦墨就离开回府了。 "殿下。"刚进府,一眉目清俊的劲装少年就已等在堂前,见秦墨进来便拱手行礼道。 "几时回来的?"秦墨见是他,连忙上前笑着问道。 "刚回府中没几时。"少年爽朗一笑。 这人正是卫循问起的秦明。秦墨舅舅祁战副将之子,因二十年前那场战役失了父亲,母亲知晓后一病不起,没两年就只剩了他一人。比秦墨小上几岁,从小和他一同长大,名义上是太子贴身侍卫,实则俩人感情甚笃。 "嗯,回书房说话吧。"秦墨说道。 俩人进了书房关了门。 "殿下,宋二公子怎么突然痊愈了?"秦明好奇道。 秦墨听了,把宋芜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秦明恍然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此次出行倒是找到了林神医的女儿,既然宋二公子无事了,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哦?"秦墨略为讶异。 "嗯,她知道林神医和祁将军是故交,倒是愿意跟我一同上京。只是后来收到殿下的书信,她便说要自行游历去了,我们就半道分开了。不过她给我留了药谷的地址,叫我若是还有需要,可以去找她。"秦明解释道。 秦墨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好,一路辛苦了。一起用了膳再去歇息会儿吧。" 这边宋芜吃完了饭,以小秦朋友的身份,叫卫循给打了折,丝毫不顾及卫循难看的脸色。心里还说这位老板怎么这么小气,看让你便宜几个饭钱,脸色就如此难看,哎,小秦跟你做朋友真是不容易啊。 宋芜来了这么些时日,整天无所事事,不找点乐子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虽说这样每天吃饱喝足还不用上班的滋润日子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但是真过上了这蛀虫一般的生活,她又觉得浑身不得劲。总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无忧,我们再去兰香楼看看唱歌跳舞吧。"宋芜凑到小丫头旁边悄声提议。 无忧眯着眼睛问道:"少爷,你怕不是还惦记着兰香楼门口那位,"无忧说着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大大的弧线比划了一下,"小姐姐吧?" 宋芜看了蹭蹭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哪有,我就是想再去看看素香姑娘跳舞,这不是整日里的,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么。" 无忧听了呵呵一笑:"这位公子你最好是。" "走吧走吧,早点回去就是了。"看这小丫头的样子,跟吃了醋的小媳妇管着自家夫婿似的。宋芜只当没瞧见,拉了她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小秦啊,你朋友不太行啊。" 第15章 打架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武宁小报》最新增刊,还热乎的啊!"小报童抱着一沓报纸沿着市集边跑边喊。 "二公子当庭拒婚为哪般?缘是身有隐疾心难安啊!"报童一边喊着今天小报的头条文章标题,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今天的提成能拿多少。 宋芜: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哎公子,又见面啦!"报童一瞧见宋芜,就觉得生意来了,"我跟你说啊公子,你还记得上一刊的宋家二公子吗?这剧情简直是峰回路转啊!太精彩了!今天的你一定要来一份啊!" 宋芜面无表情地抽抽嘴角:"无忧付钱。" 无忧乖乖付了钱,心说小姐你不开心还要看,这不是浪费钱么这不是。 "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宋芜拍了拍身高还不及她胸口的报童肩膀。 "公子你说!"报童拍拍胸脯,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宋芜略微弯腰问道。 报童挠了挠后脑勺:"啊,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只见过书坊的掌柜。" 宋芜刚有点失望,报童又加了一句:"不过好像听说,是姓卫。" "哦?"宋芜脑袋瓜里搜索了一下,姓卫的只知道卫尚书这么一家。想着这么一位看上去正经八百的老爷子印着市井八卦,躲在报纸后面偷笑的样子,宋芜就打了个寒颤。 "行吧,谢啦小哥。"宋芜接过报纸挥了挥手。 报童跟她打了招呼,又一路吆喝着卖他的八卦报纸去了。 "少爷,这卫老板太过分了,老是拿你做文章!"无忧在一旁忿忿道。 卫老板?刚刚那位扣扣索索的醉香楼老板,也姓卫来着。会是他?宋芜边走边想。 不一会儿俩人就到了兰香楼门口。 "呀,小公子你好久没来啦。"大胸妹子一看见宋芜就迎了上来。 "小姐姐还记得我?"宋芜甩开折扇,露了个自认为潇洒不羁的笑容。 "如此俊俏的小公子姐姐怎么会不记得,快随我进去吧。"大胸妹子殷勤道。 宋芜听罢,拉着一旁又在噘嘴的无忧走了进去。 "小公子还是二楼吗?"大胸妹子问道。 "是啊,就想着来看看小姐姐顺道喝点茶。"宋芜回。 大胸妹子又是一阵嗔笑,挥着小手绢不轻不重地拍了宋芜一下。 待人把她们引入雅间,宋芜左右瞥了一眼。还好还好,今天风骚男不在。 俩人坐定,听听小曲儿磕磕瓜子好不惬意。 正当俩人坐在楼上看着美女,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个脸美那个腿长的时候,门外不远处突然哄闹起来,似起了一阵骚乱。 "什么情况?有人打架?"宋芜奇道。 "我也不知道啊,没经验。"无忧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 "走,看看去。"宋芜起身说道,正愁缺乐子呢。 无忧本想阻拦,但一想到那天晚上被揍得亲妈不认的两位"好汉",想凑热闹的常人之心战胜了理智:"好!" 俩人来到正对着舞台的一套高级雅间附近。虽是才过晌午不久,这青楼里人没有晚上那么多。但是跟她们一样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倒是不少。 "等等等!每次都叫我等!怎么?三皇子见得她,我就见不得?"雅间里传出一声青年男子带着几分醉意的责问。 "苏公子息怒,苏公子息怒啊。"宋芜听出这是青楼老鸨的声音。 "您是知道的,我们家素香从来都只是晚上表演的。况且,况且她也从来不接客啊。"老鸨陪着小心无奈道。 "我管你那么多!一家青楼还那么多规矩!她以为她是谁?一个婊.子而已,给脸不要脸!我见我姑母都没这么难!"醉酒男子又是一声暴喝,接着又是一阵碗盘落地瓷器碎裂的声音。 宋芜听了眉心微蹙。 "啊呀苏公子……"老鸨大概也是哄不住了,赶紧说道:"苏公子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叫素香姑娘来见您。" "早干嘛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声音里带着得意。 话音刚落,宋芜就见那老鸨匆匆忙忙从雅间内退了出来,边一路小跑边鞠着躬:"各位大人公子,对不住对不住。" 约摸半刻钟不到,素香就被这老鸨拉了下来。 "妈妈,我这都还未曾梳洗。"宋芜见这素香,一袭白衣,未施粉黛,头上连支朱钗都没有。 "还梳什么洗,你再不下来,这苏公子就要把咱们这兰香楼给拆咯。"鸨母急道。 素香经过过廊,看见宋芜,给了她一个仓促的微笑。 "嗨。"宋芜伸出右手举至胸前,小幅度地摆了摆跟她打了个招呼。 "这美人就是美人啊,你看这素颜都那么我见犹怜。"宋芜跟一旁的无忧感慨道。 无忧:"……"小姐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女人。 宋芜见她们跑了进去,倒也没急着走,假装站在过廊上看着楼下的风景。小美人进了这么个虎狼窝,她真是不太放心咧。 果然,这位苏公子没有就此消停,很给面子地又开始发作了:"你这是看不起我呢?!穿着这个鬼样子就出来见人了?"紧接着的是一声清脆的"啪"。 "苏公子不可啊,素香可是三皇子……"鸨母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过就是我表哥玩腻的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男子冷哼道。 "这位兄台你很嚣张啊?怎么,打女人还打出优越感来了?" "你谁啊?"男人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下,就见宋芜负手行至门前,嘴角勾笑,一脸的不屑和嘲讽。 "你管我是谁。"宋芜双手环胸,挑眉直视着他说道。 宋芜一看,就见这屋内的男子眼圈青黑,神色略显萎靡,本应是青葱少年的模样,却已面露猥琐之态。 男子哼笑一声:"那你可知我是谁?" 宋芜很想翻个白眼,真是从古到今的纨绔公子哥,说辞都不带变一变的啊。待会儿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爸是李.刚啊? "并不想知道,谢谢。"宋芜耸耸肩,说着走到素香身边,弯腰伸出手:"素香姑娘你没事吧?" 素香抬头朝她感激一笑,伸出手搭了上去:"无事,多谢宋二公子,实在无需为我……" 宋芜看她这样真是觉得心都要化了,扶着素香站了起来,来回拍了怕她的手背:"像素香姑娘这样的女子,理应呵护才是。真不知哪儿来的傻.逼居然还对你动手。" 无忧在一旁看着宋芜的小动作,翻了个白眼:小姐,请你不要趁机占人家便宜!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昨天那个说自己不能人道的病秧子死太监吗?!"男人本欲上前阻止他们,盯了宋芜一会儿又突然想了起来。 屋内众人:"……"什么情况???内容有点多! 宋芜本来觉得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宋家二公子到底长什么样,来玩玩也无所谓。这会儿直接被人当众拆穿,又想到还塞在怀里的《武宁小报》,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再说一遍!"宋芜怒道:"谁允许你侮辱太监了?!" 屋内众人:宋二公子!抓重点抓重点!别管太监啊!他在骂你啊! 这苏公子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一时之间火气又上来了,手指点着宋芜结巴道:"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我我我,我管你是谁!"宋芜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句。 这会儿平时被人捧臭脚捧惯了的苏公子真心不乐意了,抬腿跨过来就要动手。大概是只记得昨天宋芜说自己不行,忘记她射角黍的那回事了。所以说这做人真的不能飘。 众人一看这架势,虽说这苏公子得罪不起,但这位宋二公子,他们也不能得罪啊。 正要上前劝架,只见宋芜左手轻轻格开对方挥过来的拳头,右手往他胸口推了一把。屋内隐约听到两记奇怪的"咔擦"声。 方才还叫嚣着要教训教训宋芜的苏公子顿时哑了火。退了两步稳住身躯,默默伸出一只手捂着胸口,低头看看自己捂着的地方,又抬头看看宋芜。 屋里这一个个伸着胳膊迈着腿的一看这画面,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劝了,什么情况? "啊!常福!你是死的啊!你家少爷要被打死啦!你还不来帮忙!"苏公子突然叫道。 被唤作常福的小厮立马上前来扶,嘴里喊着"怎么了少爷怎么了?"。心里想的却是:少爷诶你不至于吧,人家就是轻轻推了你一把,这还不如你平时踢我屁.股那一脚来得有力呐,您这叫唤啥呢这是。要不要这么浮夸啊。 苏公子被他家小厮扶到一旁坐榻之上,嘴里不停嚷嚷着:"哎哟!宋家二公子要打死人啦!我的骨头断啦!痛死我啦!你等着,我回家告诉我祖父和姑母!" 宋芜看着这位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公子哥,一副被揍了就要"我给你告诉老师!"的小学生模样,就觉得看不上眼。想着反正都动手了,就干脆上前补两拳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勤德队来啦!快跑啊!" "跑跑跑!跑什么跑!每次来就知道跑!明知道酉时之前不许来!你们他妈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都他妈给我站住!"又是那声熟悉的大嗓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好气!这里的傻缺怎么那么多!" 第16章 调停 宋芜一听楼下的阵仗,暗道一声不好:小秦来了?这家伙是苏贵妃的侄子,和小秦好像也算是亲戚哦。我把人家亲戚"不小心"推断两根肋骨,不知道小秦会不会生气啊。 宋芜这么想着就停下了正欲上前的脚步,退到过廊上,撑着栏杆探着身子往下瞧。 看见秦墨正背对着他站在楼下,随即挥着手朝下喊道:"小秦啊,你又来勤德啦?"不知道现在立刻马上拉拉关系有没有用啊! 秦墨听见她的声音,转头笑道:"二公子又来兰香楼喝茶?" "嘿嘿嘿,是啊是啊。"宋芜看着他友善的笑脸,嘿嘿傻笑了几声。心说你现在倒是笑得挺好看,待会儿上来了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啊。 这位被推断肋骨躺着哼唧的苏公子,刚看见宋芜还要上前正吓得双腿一紧。这会儿听见是太子带着勤德队来了,瞬间又涨了气势。 "啊——太子表兄,宋家二公子要打死人啦,你快来啊!" 宋芜听他喊完,单眼一眯,嘴角一抽,心说你丫的还真来这套恶人先告状啊。 秦墨一听楼上的声音,是苏相家第三代的嫡出公子。这位也是这条街上的常客了,年纪轻轻便整日顶着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勤德队的遇上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带回去,总是很快被交了罚金领回家。 秦墨想着,转身带人上了二楼。 还未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喊痛的,劝慰的,各种赔不是的声音不断。 秦墨见这宋芜还站在门外,倒也没急着进去,开口问道:"二公子怎么站在外面,方才楼下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宋芜听完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你先进去吧,马上你就知道了。" 秦墨看着她这样就觉得有趣。还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如此丰富又生动的表情。有时看她觉得娇憨可爱,有时看她又觉得颇为精明。和幼时的宋芜比起来,他倒是觉得现在的宋芜,更想让人亲近。 "发生了何事?"秦墨见她没有再说的意思,转身走了进去问着里面的人。 苏公子看他进来了,瞬间觉得腰杆都直了,好歹他们拐个弯,还是亲戚不是。随即大声嚷嚷着,添油加醋地把自己怎么挨打的事情跟秦墨说了一遍。 "哦?"秦墨听了未置可否,转头问宋芜道:"二公子怎么说?" 还未等宋芜开口,苏某人又叫上了:"太子表兄,你别听他胡扯,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就是这宋芜打的我!殿下可要为我做主啊!" 屋内众人听了都未开口说话,只有那常福附和着他家公子:"是啊是啊太子殿下,小人可以作证,这宋二公子,把我们家少爷打得可惨啦。" 苏某人看了一眼他家小厮,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怎么显得你家少爷我这么菜呢? 无忧听完这主仆二人的说词一时气愤,正欲开口,被宋芜扯了扯衣角,又闭了嘴。 "二公子还未开口,你怎知她要胡扯?"秦墨笑问,转头对着宋芜说道:"二公子不妨也说一下发生了何事。" 宋芜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地面,一只脚在地上蹭着,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一般。秦墨见了又是忍不住想勾嘴角。 "那个,小秦啊,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小心推了苏公子一把。你也知道我这力气,实在是控制不好力道。不然也不会昨日在宫宴上,把角黍射.飞出殿外了。"宋芜说着抬了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我真不是故意的哦。" 秦墨看着她努力装得可怜巴巴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狡黠,终于忍不住假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的确如此,昨日宫宴之上,相信苏公子也是见过的,二公子的臂力,的确非常人可比。苏公子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和二公子发生冲突呢?" 苏某人:"……"不是,我动手那会儿真没想到啊。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秦墨又说道:"况且我和二公子接触过几回,相信她的为人并非是会刻意惹事之人。这其中的事发因果,谁能给我解释一二?" 素香听了秦墨这话,正想开口,被无忧抢了先:"殿下你听我给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秦墨听完了然道:"原来如此。" 转头又看了下素香姑娘一侧还红着的脸颊,对着苏某人说道:"苏公子,你早有功名在身,本不该酉时之前来这青楼之中。况且,虽说这青楼女子不如苏公子金贵,但也不该是任尔等随意欺凌之人。既然苏公子来了,又为何要坏了人家的规矩呢?" 宋芜在一边听了连连点头:嗯嗯,这位三观正,比你弟弟强多了,小秦我给你点赞。 苏某人听秦墨说完,又开始大声嚷嚷宋芜她们的不是。秦墨听了就觉得一阵心烦,蹙眉道:"苏公子说是肋骨断了,怎的还如此中气十足?"说着就上前两步,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胸口。 "啊——"房内又是一声惨叫。众人纷纷眯眼捂耳。 "哦,看来是真的断了,苏公子没有说谎。"秦墨收回了手,接着说道:"本来酉时之前来这青楼是要先带回勤德处的,看苏公子有伤在身,就先让你家小厮带回去治伤吧。等身子痊愈了,再来勤德处领罚就是了。" 苏某人被秦墨这一下按得,终于不叫唤了。 宋芜看着秦墨这一手,差点乐得吹一声口哨,心说小秦你下手还真不重啊,哈哈哈,干得好! 但是想归想,她没有这么做。 宋芜走到秦墨跟前,看上去非常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秦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啊。那你看我这,要跟你回去协助调查吗?" 宋芜态度非常诚恳,配合公家办事的诚意也非常大。 "不用了,事情已然明了。二公子要是还不回家,就再去喝会儿茶吧。我还要再去别处。"秦墨挂着笑意回道。 "哦哦,那小秦你忙你忙,等你空了,请你吃饭啊。"宋芜龇着牙跟他挥手说再见,末了又加了句:"就去你朋友小卫那边好了。" 秦墨又是清咳两声:"好。" 苏某人:"……"不是,凭什么我这个被打断肋骨的回头还得去勤德处领罚,这个行凶的还能回去接着喝茶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少爷啊,这宋家二公子,好像跟这太子殿下,比你还熟啊?"常福凑到他家主子耳边低声说道。 苏某人忿忿地盯了常福一眼,没再说话。 一旁的素香听着宋芜和秦墨的交谈,垂眸低头,也没有说话。 待这边众人纷纷散去,宋芜觉得被刚刚那么一出弄得,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待下去,就叫无忧一道回去了。 俩人沿着市集往回走,路边沿街的小吃店里飘出阵阵香味。天气渐热,有的店主人就支了一张张小桌置于店门口。宋芜看着那些人吃着小点心,倒是又觉得有点饿了。 "无忧啊,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刚刚打了一架,体力消耗有点大,好像有点饿了。"宋芜盯着人家碗里热乎乎的小馄饨咽了咽口水。 "……少爷,你午时那顿,听说能打折又点了只烧鸡,这会儿又饿了?"无忧惊讶地看着她,"再说了,你刚刚那也叫打架?你也没使劲啊。" "不是,我刚那一手,很消耗内力的,小丫头你不懂。"宋芜说着摸了摸她的刘海,"走,少爷我请客。" 无忧无法,只得被她拉着坐了下来。 "老板娘,来两碗小馄饨。"宋芜盯着对面那位大哥就着馄饨汤泡着手上的薄饼,又回头喊了一声:"还有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饼也来两个。" 对面的大哥被她看得赶紧三两口把手上的饼吃完了。 "少爷,我可吃不下那么多。"无忧觉得自己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午膳后就连着茶水和点心瓜子,这会儿又要吃,她有点扛不住。 "没事儿,吃不完的交给我。"宋芜拍拍胸脯。心说这小丫头,肯定没吃过饿肚子的苦。 等着馄饨的空档,无忧想到刚刚苏家公子如何地不讲道理,她家小姐却在太子面前只字不提,就觉得有点郁闷。开口小声问道:"少爷,刚刚殿下问询,你为何要说是自己的错呀?明明是那苏公子先动的手。" 宋芜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 说着朝无忧勾了勾手指。无忧凑上前来,宋芜故作神秘地说道:"这种打架的纠纷,警察叔叔来了之后,你再有道理,也别多说话。咱们就要做那个,看上去就是弱势群体的,懂吧?这样警察叔叔才会帮我们。" 宋芜说着,把筷子往桌子上戳了两下,码码整齐。对着无忧挑眉抬了抬下巴,一副"信我,我有经验"的表情。 无忧听完,也不知道明没明白,机械地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又疑惑问道:"京察叔叔是谁?" 无忧刚问完,老板娘已经把小馄饨端了上来。宋芜嗅嗅鼻子说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吃快吃。" 无忧:"……哦。" 俩人吃饱喝足回到家中,宋母正在院里看着下人捯饬花草。 "芜儿回来了?今日没在外头多玩儿一会儿?"宋母看她日渐红润的面色,笑着问道。 "嘿嘿嘿,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想着早些回来陪陪母亲。" 宋芜这边刚准备逗她母亲开心开心,就听大门外传来一声略带苍老的男音:"宋大将军啊!你家二公子欺人太甚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靠!你真的回家告状了?早知道干脆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第17章 家法 宋芜一听就暗道一声不妙。这不会是那瓜娃子的家里人来了吧。 "哎苏大人苏大人,待小的进去通传一声您再进去啊。"管家一看这苏相带着两名家丁,来势汹汹,急忙说道。 "待你进去通传?还是给那宋芜通风报信?让开!"苏相一甩手,不客气道。 宋芜:求问把班上的恶霸同学打了,被对方家长找上门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何事如此喧哗?"早有机灵的下人跑进去告诉宋父。这边宋芜正想着该怎么和家里人说,宋将军已经走了出来。 管家根本拦不住,苏相就已经进了前院。"啊呀,宋大将军,你可出来了。你家二公子,把我孙儿欺负地好惨啊。" 宋父听了他的说词,略一蹙眉。这位苏相家的宝贝孙儿,往日里的德行他也略有耳闻。这会儿听苏相这么说自家女儿,他还真是不太相信。而且这人还带着家丁闯入府中,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 "苏相稍安勿躁,这是出了何事?"宋父还算客气地问道,随即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我一起进到前厅再细说吧。" 这苏相虽说是皇帝宠臣,贵妃生父,但是宋大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给几分的。这会儿听了,也只好回了一礼,跟着宋父一起走进去。经过宋芜身边的时候又瞪了她一眼。 只是这宋芜见了自己,并未如一般人家的小子那般,要么躲在母亲身后不敢露面,要么急于梗着脖子辩解自己没有错。而是在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这下把苏相搞得更生气了,吹胡子瞪眼地跟在宋将军身后走了。 "芜儿,发生了何事啊?"宋母看着气呼呼走进去的苏相,担心地问道。 "母亲,我大概是又闯祸了。我跟进去看看啊。"宋芜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宋母,顿生愧意。 无忧忙在一旁帮着解释:"夫人,真不怪少爷,是苏家公子先动手的。少爷只是把他推开而已。" "无忧别说了,你在这陪着母亲,我进去看看,别让父亲吃了亏。"宋芜觉得那老头肯定是有备而来。这种朝堂上的老狐狸,她父亲这样只晓得打仗的耿直人,不一定搞得定。 刚到前厅,听到消息的宋琛也前后脚跟了过来。 "阿芜莫怕,大哥在呢。"宋琛拍了拍妹子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怕她没见过这种阵仗会害怕。 宋芜虽也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但这种被家人信任和护着的感觉,反倒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宋大将军你可得好好给我评评理,这事儿你看该怎么解决。"苏相大概是已经告完状了,正在问宋父讨说法。 宋父见宋芜也来了,和秦墨一样,没有急着回答苏相,而是转头问她道:"芜儿,今日午后兰香楼之事,经过到底如何?" 宋芜见苏相坐在客首座,一脸恨不得冲上来抽她一顿的样子,想了片刻说道:"父亲,下午之事,虽是苏公子先动的手,但也的确是孩儿失手把他误伤了。" 说着又转头对苏相行了一礼,"苏大人若要责罚,宋芜愿一人承担。"宋芜觉得今天要是不让这位苏大人出口气,这事儿估计没完。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没道理让家里人给她兜着,那她跟苏那个谁,又有什么区别。 苏相一听,正要发作,被宋将军抢了话头:"苏相,养不教父之过。我家芜儿闯了祸,是我疏于管教了。苏相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在下说,我代小儿向苏相赔不是了。"宋将军说着,对还坐在位子上的苏相作了一揖。 "父亲……"宋芜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估计自己都数不过来。但还是头一回,在揍了人之后不仅没被教训,还有人帮着袒护她的。 "宋大将军,我要你赔不是作甚,这小儿之间起了冲突,让他们自己出来承担就是了,大将军实在无需如此。"苏相话中有话地说道。 "苏相,家弟自幼未出过门,不谙世事。得罪之处还望苏相海涵。苏相若要责罚,晚辈替家弟受了可行?"宋琛见苏大人不依不饶的样子,上前求情道。 "宋小将军如此护着二公子,实在是兄弟情深啊。只是这祸事又不是小将军闯下的,我罚你作甚?"苏相没想到这宋家人这么宝贝这个宋芜,一个两个的都来求情。在他看来,没法子传宗接代的孙儿,要了有何用处? "大将军,老夫晓得你战功赫赫,也想卖你几分面子。可我这孙儿受的罪,又该跟谁去讨?"苏相说着又摸了一把胡子,"要是这将军府实在不能给老夫一个说法,我就只好求到陛下面前去了。" 宋芜听了眼睛微眯,心说你个老匹夫,威胁起来这么光明正大的。宋父拼了性命挣来的军功品级,凭什么要被你个死老头压低一头。宋芜啊宋芜,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父亲兄长,莫要再为我求情,我自己闯的祸自己认罚。"宋芜说着,负手站到苏相面前,挂着一抹无所谓的笑,"苏大人,想如何罚我就直说吧。" "你……"苏相看着宋芜这样就觉得来气,还没哪个小辈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阿芜!""芜儿。"宋父和宋琛同时喊道。 "你推断了我孙儿两根肋骨,不如就……"苏相话未说完,就被宋父打断。 "苏相,莫要太过分。若是想要到陛下面前评理,也不是不可。苏公子整日里地待在那烟花之地,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如何。"宋父神色一凛,失了谦和之态的脸色,让人看了觉得有几分肃杀之气。 这皇帝对官员逛青楼的事情,倒也不是说完全不允许。毕竟他自己大小老婆那么一长串,也不能不许手下的人找乐子不是。只要你别在工作时间去瞎晃悠,皇帝一般也不管你。但是对于那些风评特别差的,皇帝也是不待见的。你逛青楼,也得有个文人雅士的风范吧。不然跟那些贩夫走卒有何区别? 苏相一看宋将军的脸色,气势顿时萎了几分。他自己也知道孙儿的德性,只是这第三辈嫡出只这一个男丁,实在是从小宝贝惯了。 宋芜听了这苏相说的话,差点被这个老不要脸的气笑了。怎么我推断你家孙子两根肋骨,你丫难道还想打断我两根不成?长得不咋滴想得到挺美。 "苏相啊,也行啊,那您叫苏公子来呗,我让他也推一把就是了。能推断几根骨头,我都认了,您看这样成不?"宋芜笑着拱手问他。 "你、你……"苏相刚在宋父那吃了憋,这会儿又被宋芜拿话噎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宋父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吃了药之后,性子真是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完全不同了。只是这个张扬的性子,若是不加以引导,恐怕长此下去,对她自己,对宋家,并非一件好事。就只这女扮男装之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就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芜儿休要再胡闹。"宋父难得对她严肃地说了一句。 宋芜一愣,乖乖回了句"哦"。 宋父转头,又对着苏相说道:"苏相,今日之事,俩小儿之间应是各有过错。在下亦有管教不严之责。我家芜儿,就让这宋家家法教训她一二。苏相觉得如此可行?若还是不满,就只好拿我们这家务俗事,去劳烦陛下定夺了。" 苏相听完,又摸着胡子瞪了宋芜一眼,思忖片刻,开口道:"那就依大将军所言吧。" "来人,请家法,将二公子带去前院,杖责五。"宋父沉声吩咐道。 "父亲!"宋琛一听便要阻拦,"阿芜身子刚痊愈,这……" 宋父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撩开衣袍走了出去。 宋芜垂头跟在身后,经过宋琛身边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句:"大哥别担心,我皮糙肉厚的,打五下问题不大。" 宋琛看着她欲言又止:妹子,你待会儿看到那板子再说这话不迟。 苏相起身,冷哼一声,也跟着一道去了前院。 待众人到得前院,下人已经备好专门挨板子用的一人宽长凳。宋芜看那凳子暗沉沉的颜色,感觉像是好久没人用过的样子。 那边宋父正和宋母小声说着什么。 "将军你这……"宋母不舍,又觉得丈夫说得也有道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宋大将军,那就开始吧,老夫出来也有好些功夫了,还有些政务未曾处理完呢。"苏相在一旁假模假样地催道。 宋父一挥手,两名家丁上前,对着宋芜说道:"少爷,得罪了。" 宋芜无所谓地摆摆手:"哎没事没事,又不怪你们。"说着乖乖往长凳上一趴,抬眼给了两位家丁一个鼓励的眼神:"来吧。" 家丁:"……"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吃药吃坏脑子了吧。 执行家法的家丁听她说完,接过了一旁递过来的执法杖,对着宋芜说道:"那少爷,你忍一忍,我们开始了啊。" "OKOK。"宋芜说着还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略过那两根执法杖的时候顿时轻松不起来了。 有没有搞错?!我特么以为最多是小胳膊粗的棍子就差不多了啊!这个是要把我搞残么我的亲爹诶!呜呜呜,我现在说不想挨打还来得及么? 算了,自己造的作,哭着也要挨完。宋芜闭着眼睛咬住了袖口的衣服,绷紧了臀部肌肉,做好赴死的准备。 院里响起了钝器击打皮肉的声音。家丁也不是傻的,手上都控制着力道,只是这么又宽又厚实的板子打下去,下手再轻都不会好受。 宋芜咬着布料,打一下就浑身哆嗦一下。但是又坚决不想被那姓苏的看了笑话,愣是忍着没喊出声来。 该死的丁老头,多给我一个技能会怎样?真是日了狗了,早知道这力大无穷这么招事儿,就换个金刚不坏之身了,疼死老子了! "呜呜呜,少爷……" "我这可怜的芜儿……" 宋父小声安慰着宋母,那边无忧在一旁看着心疼掉泪,宋琛恨不得自己去挨那五下。 宋芜这边刚挨完最后一下,就听到前院守门的来报:"将军将军,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来了。" 宋芜一听,顿时觉得这都他妈的叫什么事儿?老子挨打你们这是一个个的都来看热闹了?小秦你怎么也不学好?跟着你弟弟一起瞎起哄!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歪,丁主任,你出来我们再谈一谈啊。" 丁主任:"不好意思,在线挂机,非本人。" 第18章 说情 这院里其他人一听倒是一时间各怀心思。 苏相想着这太子和宋家一向关系不错,得了消息来也就算了,怎么这三皇子也会来。 这俩人带了贴身侍卫,轻装从简而来,又都是不待通报便进了前院。宋将军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地都太不把将军府当回事儿了。 "两位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这家中,正好有点杂事。"宋将军躬身行了一礼,语带抱歉地迟疑说道。 "宋将军无需多礼。"秦墨赶忙上前虚浮一把,"我午时过后去兰桂坊勤德,恰好在兰香楼遇到了二公子和苏公子。俩人起了一点小小纠纷。怕宋将军误会二公子,特意前来给她解释一二。" 宋将军:"……"你来晚了,我打都打完了。 "这二公子现下……"秦墨四下扫了一眼,正欲问这宋芜在何处,就见院里长凳上趴着一人。 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锦衫正是宋芜今天穿的,且身形也并无二致,身侧还有两名持杖支地的家丁立于一旁。 秦墨心下一紧,赶忙上前察看。走到宋芜身边的时候矮了身子,轻声问道:"二公子?" 宋芜心说哎哟你们终于聊完了来问问我了啊,那两位被我揍过的大兄弟我真是体会到你们的心情了。 宋芜听见秦墨的声音,把还趴在双臂上的脑袋吃力地转了过来,又努力了一把,扯了个笑,略为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点点无力感,小声说了一句:"小秦啊,你来啦。" 秦墨看着她吃痛的表情还要对他勉强一笑。额前垂落的一缕发丝贴在了汗湿的脸颊上。脸上失了这几日见她时的红润,白得似是幼时见到的她一般。 脸上没见泪痕,倒是那憋红了的眼眶,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引人注意。要哭不哭的眼睛里似是浮了一层雾气。让秦墨没来由地心底一软。 秦墨下意识地伸手,给她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用大概只有宋芜听得到的声音柔声问道:"阿芜没事吧?" "没事啊,谢谢你来帮我说话啊。"宋芜软绵绵地说道。就是这位同学啊,你来得稍微晚了那么一咩咩啊,我这打都挨完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神经略为大条的宋芜同学并没有注意到秦墨同学称呼上的变化。 "宋大将军真是错怪二公子了。"秦墨起身,对着宋父温和说道。 宋父看了一眼苏相,意思你们别怪我,问他。 一时间院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位平时为人颇为高调的苏大人身上。 苏相看着众人目光,略微有些心虚,正想开口解释,就听秦墨说道:"苏相不急,将军,先带二公子回房治伤吧,有什么问题我们慢慢再说。" 宋芜一听感动地都快哭出来了:呜呜呜,小秦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他们都把我忘了,就你还惦记着我的屁.股。 宋家人一听纷纷回神,赶紧上前,扶人的扶人,叫府医的叫府医。还真差点把他们家宝贝女儿给忘了。 哎哟喂!这人家不叫唤不代表人家不疼啊! 待宋母和无忧陪着宋芜回了后院,前院几人又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上。 苏相没急着解释,倒是先问起了秦逾:"三殿下怎么也和太子殿下一同前来了?" 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秦逾见苏相问他,这才懒洋洋地开了口:"外祖,我刚从兰香楼来。听素香说,表弟为了要见她一面,还动手打了她。而且对我,似乎还颇有微词,所以跟着太子皇兄,一道来问问宋芜。" 苏相一听就有点急了。他这位外孙,虽说看着挺好相处,但是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得留着好几分心思。于是连忙整了整神色说道:"三殿下定是误会了,切莫听信那青楼女子所言啊。" 秦逾听完,勾唇笑了一下,又开口道:"事已至此,外祖回去还是好好管束一下表弟吧。外祖该庆幸,今日是遇到宋大将军,若是换了他人,表弟就不一定能这么安稳地待在家中了。" 苏相听完连连道是。心里想着这宋芜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不光太子帮着他说话,连他们家这位三殿下,看上去也是帮着宋家的样子。 "外祖,我先送你出去吧,你应该还有政务要忙吧?"秦逾见他说完又问了一句。 "是是是,那我就先告辞了。"苏相说着,一一和宋将军、秦墨打了招呼,随着秦逾一道走出了将军府。 待将人送至停在府外一侧的软轿之中,秦逾掀开轿帘,对着苏相用只有他们俩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外祖,你们给不了我,就别给我添麻烦。" 苏相听完一怔,还没来得及回话,秦逾已经放下轿帘转身走了。 这边芜院的卧房里,府医给宋芜先拿了些现成的治皮外伤的膏药。又开了剂药方,宋母赶紧谴了下人去抓药煎药。 这会儿房里没人,无忧正给她伤口上着药。 "嘶——"宋芜倒吸一口冷气。这会儿憋着的那股劲儿过去了,觉得两瓣儿屁.股跟架在火堆上烤着似的疼。 "少爷你忍忍,这伤口不上药怕是不能好。"无忧在一旁心疼道。 "哎没事,你上吧,少爷我熬得住。"这古代的刑罚真可怕,这才五板子而已,感觉真是要了老子半条命。 "少爷你现在倒是叫唤上了,方才你怎么一声不吭,要是你喊两声,说不定将军就不舍得打你了。"无忧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抹着药,一边感慨道。 "在那个老匹夫面前我们将军府的人怎么能喊痛!嘶——哎哟疼死老子了!"宋芜一个激动,嘴里喊着豪言壮语上半截身子往上一抬,正巧碰到无忧给她上药的手。 "啊呀少爷你干嘛呢,赶紧趴好别乱动。"无忧被她吓了一跳。 宋芜不敢再作了,乖乖趴好装死狗。等无忧给她上完了药,拉好了衣服,有气无力地问道:"无忧啊,快帮少爷我看看,我的屁.股被打得是不是跟我的胸一样平了啊?" 无忧无奈地看着她:"少爷,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哦。" 前院这儿送完苏相的秦逾又折了回来。见秦墨还在,微眯着桃花眼笑着问他:"太子皇兄何时和宋二公子有如此交情了?之前倒是不曾知晓啊。" "三皇弟又何时和宋二公子如此要好了?"秦墨不答反问。 "啊,"秦逾说着微抬下巴,扯了缕随意披散的发丝在指尖饶了两圈,看着秦墨说道:"也不知道一起在兰香楼喝过酒,一起在小春梨园看过戏,能不能算要好啊。" 秦墨负在身后的拳头一紧,面上神色并无变化,不出声地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秦逾的问题。 "宋大将军,今日便让二公子好好歇息吧。明天我再来看她。"秦墨转头对着宋父说道,"若不是我晚来一步,二公子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那宋大将军我也先告辞了,明日带了薄礼再来看望二公子。今日若不是有他,我的红颜知己素香姑娘怕是要吃亏了。"秦逾也跟着凑了个热闹,对着宋父说道。 宋父一时无言,怔楞片刻干笑着回道:"那真是麻烦两位殿下了。" 芜儿你什么情况?这两位皇子争着抢着要来看你又是什么情况?麻烦你给为父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父送走了两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殷勤的皇子,来到芜院主屋外的花园。 "春丫头,去问问你家少爷如何了。"宋父谴了春分去宋芜房外询问。 春分领了命令去敲了房门:"少爷,将军来看你了,问你现下如何了。" 宋芜一听,连忙喊道:"父亲——我没事儿啦,不用担心。" 宋父听她洪亮的喊声隔着房门传来,笑着无奈摇头:这丫头真是,虽说顽皮了一些,不过现在这性子,还怪可爱的,真像我将军府里出来的人。 "好,让你家少爷好好歇息。"宋父对着春分又吩咐道。 春分隔着房门转达了宋父的意思就忙去了。宋芜听完,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想着来了之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想到丁老头对她说的那句:你与宋家人本就有亲缘,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是个外人。 宋芜想着,微叹了口气,觉得这伤养好了之后,是该想想自己到底要做点什么了。不见得之后的几十年都每天吃饭看戏逛窑子吧。 这边伤了屁.股只能趴在床上思考人生的宋芜没想到,第二天那两位吃饱了没事干的皇子,真会实践了昨日的承诺带着礼物来看她。 "太子殿下,三殿下,你们还真来了啊?"宋父惊讶道,"怎么连九殿下都来了?" "宋大将军,"秦安客气地打过招呼,"听皇兄说二公子受了伤,之前和二公子也有几分交情,故而一同前来看望一番。" "哦……好。"宋父心说,难不成又是一起逛窑子的交情? 哎等等,不太对啊这个事情,你们三个大男人要一起进我家芜儿的闺房看她?这还能不能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小秦你讲话好温柔啊。"(对手指.gif) 第19章 樱桃 "那就劳烦大将军叫个下人带我们进去吧。"秦安笑着说道。 "三位殿下,这,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宋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好组织语言。 "不方便?都是男子,有何不方便的?"秦安奇怪道。 秦墨听着俩人的对话,适时开口插.了进来:"宋大将军言之有理,二公子有伤在身,理当静养才是。我们几人进去实在是过于喧闹了。" 宋大将军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太子殿下你说得很在理。 秦墨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就由我一人进去,代两位皇弟探望下二公子吧。" 众人:??? 几人在前院纠结半天,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一起跟着往宋芜的院子走去。 "啊呀少爷,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九殿下都来看你了。"无忧听到外边丫头通传,进屋对宋芜说道。 "啊?"宋芜奇道,这小秦来看她么还好说,人家就是心肠好,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其实自己挨打和他根本没关系嘛。这另外两位来干嘛?看她笑话哦? 宋芜心说,这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再赶出门去。趴在枕头上撑起一点身子问道:"除了小秦,你看看他们手上拿礼物了吗?没带礼物就别放进来啊。让他们去前厅坐着别进我屋。" 无忧:"……"小姐你这个任务有点难度啊,我这样的身份,好像不太好说出口。 "少爷,都带了的。门房都拿下去了。三殿下送了些古玩玉器来,说是谢谢你昨日关照素香姑娘。九殿下……"无忧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宋芜听着古玩玉器,觉得没什么大兴趣,不过给家里添点固定资产也是蛮好的。想着又重新趴回去问道:"秦安送了什么?" "鹿茸虎.鞭……"无忧越说越小声。 宋芜:"……哦,没事,挺好,回头给父亲吃吧。" "太子殿下不知道带了什么,门房没有通报。"无忧听她说完,没有再接话,岔开了话题。她可不敢私下如此议论大将军。 宋芜抬起胳膊挥了挥手:"嗳,我回头还要请小秦吃饭呢,他跟我又不算很熟,都帮了好几次忙了,怎么还能收他礼物。" 这边俩人正在屋里聊着,宋父已经带着三人到了芜院门口。叫院里的丫头进去通传了一声,就进了宋芜的屋子。 宋芜身上盖着薄被,着了白色的中衣,两手交叠趴在枕头上。并未束发,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肩上,有些又落了下来垂在身侧。跟平日里英气的宋芜比起来,多了两分阴柔之美。 "几位殿下好啊,不方便起来招待你们,屋里小你们就随意坐吧别客气。"宋芜一侧的脸颊压在小臂上,说起话来略带着含糊,听上去多了几分稚气。 秦墨进屋看到宋芜现在的样子,心里就起了个念头:好想把另外两位一起赶出去,阿芜你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见外男。 所以太子殿下你不是外男? 宋父招呼几人落座,又吩咐院里的丫头给他们上了茶水点心。几人坐着喝茶,也不说话,场面看上去有点尴尬。 宋芜用眼神扫了一圈屋子里的几个人,心说你们这是来我家蹭吃蹭喝的不成?来了一个个都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宋大将军若是还有事要忙,不妨先去处理,我们几个陪着二公子就成。"秦逾放下了手中已经喝空三次的茶杯,笑着开口说道。 宋芜心说,原来是家长在这,你们不好意思聊天啊。哎哟皇子还那么小心,这跟我们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是啊父亲,您有事儿就先去忙吧,要添茶倒水的我叫无忧帮忙就行了。"宋芜撑了点身子对着宋父说道。 宋父:"……"我的傻女儿诶。 宋父被几个晚辈支了出去,走的时候把房门开着了,叫院里的丫头有事就来通报他,自己回了书房。 宋父一走,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热乎起来。秦安拿趴在床上的宋芜打着趣,说她也算是为英雄救美而负伤了。 "谢谢你们来看我啊,来就来呗,你说你们还带什么礼物真是的,多不好意思。"宋芜说着又开始装逼了,"就是这个你们看我,现在也没个正式工作的,没有收入,零花钱也不多。怕是回不了两位殿下那么贵重的礼啊。要不你们拿回去呗。" 秦安听完又差点喷茶,这小气抠门的人他见得也不少,但像宋芜抠得这么光明正大的,还真是不多见。 "别别,二公子别客气,都是些小东西而已,何需回礼?"秦安笑着伸手虚按了两下。 "哦,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宋芜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两位的馈赠。反正你们有钱,不拿白不拿。 "太子皇兄,方才进府的时候,似是没见你交给门房什么东西啊?"秦逾语调懒懒地问秦墨。 秦墨没有回他的话,不慌不忙地把刚刚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食盒拿了起来。走到宋芜床边,放在了一侧的矮几之上。又挪了张凳子坐了过去。 "二公子,那日宫宴之时,见你对那酪樱桃似是十分喜爱。正巧,府中植了两株,正是成熟时节,摘了些。又取了点冰窖之中的蔗浆和鲜酪,可以配着食用。"秦墨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了一只盛着樱桃的琉璃碗。 宋芜一看,立马眼神都亮了:"啊呀小秦,我真是爱死你了,我正愁这两天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吃呢。" 秦墨一听她的前半句,端着琉璃碗的手微微一颤,抬眸看了宋芜一眼。 见她眸子发亮,眼中清明,正微撑着上半身笑得开怀望着自己。随即低头微微自嘲一笑。手上动作没停,笑着开口说道:"那是自然,二公子这几日饮食必要清淡,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所以我才想着带这酪樱桃来,而不是带卫老板家的烧鸡给你啊。" "哎哟小秦你快别说了,你一说估计这碗酪樱桃就满足不了我了。"宋芜说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碗,搁在枕头上吃了起来。 "唔,好吃,小秦你别说,你们这个吃法真的是有创意。酸酸甜甜的相当开胃。"宋芜一边捏着樱桃梗子往嘴里送,边吃边说着。 连嚼了几颗,手上攒了好几根樱桃梗子,嘴里囤了好几颗樱桃核。正欲撑起身子转头叫无忧给她拿个什么东西来放一下,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她的颌下,掌心向上对着她。 宋芜一愣,侧脸一瞧,正好对上了秦墨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秦墨抬着的那只手又微微往前伸了伸。 宋芜愣愣地把樱桃核吐了出来,心说小秦你这个服务也太周到了吧,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一旁的无忧见了,赶紧拿了个小渣斗上前:"太、太子殿下,我来吧。" "无碍。"秦墨说着,接过渣斗将那几颗果核置于其中,"二公子接着吃吧。" "……哦。"宋芜觉得小秦你真是不用这样,我挨打真不关你的事啊。 "二公子若是喜欢,这几日我再给你带些来。只是这樱桃还是现摘的才新鲜,只好每天来府上叨扰了。"秦墨边看着她吃边和她闲聊。 "那多麻烦你啊。"宋芜想了想,脑袋已经被两颗结满果子的樱桃树塞满了,"嘿嘿,不如我过两日好了,去你家农家乐啊。" 秦墨没明白农家乐是什么意思,但去你家他明白了,随即应道:"好,那就如此说定了。" 一旁的秦逾见了微眯着眼睛斜勾了一下嘴角。心说我这位平日里与世无争的太子皇兄,现如今还真是放得下身段啊。献起殷勤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继续坐着喝茶吃点心的秦安则觉得,这会儿屋子里,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蔓延。 宋芜也没再多想,只以为这人就是天生的老好人,又接着奋战她的酪樱桃去了。 秦墨看她吃得欢快,似是想起什么,又打开了食盒下层:"对了,怕你这几日不能出门,在家烦闷,给你带了点消遣的玩意儿。" "嗯?"又塞了两颗樱桃进嘴里的宋芜转头一看,就见秦墨手上拿着两册画本和一份《武宁小报》。 "小秦!等我好了一定请你吃饭!上卫老板家的酒楼去吃!我不是说说而已哦,到时候你来我家叫我!"宋芜觉得这位朋友她是交定了,真的太够意思了。人又和气,三观又正,还这么会投我所好! 秦逾:"……"所以你之前说下次要请我喝花酒就是说说而已咯? 宋芜接过秦墨手上的东西放到了床里侧的枕头边,看见那份最上面的《武宁小报》,随口问道:"哦对了,你们几个知不知道这个《武宁小报》的老板是谁啊?"宋芜想着这几位好歹是皇子,这京城里有点名堂的人,应该会知道吧。 秦墨:卫循,这不怪我了啊,你自求多福吧。请参考下苏公子的下场,或许你可以先绑块铠甲在胸前。 "二公子不知道吗?"秦安接上了话头,又看了眼坐他对面的这位《武宁小报》长期男主角,他家三皇兄。 秦逾一听这《武宁小报》,也是满头黑线。天晋民风开放,他的这点花边新闻总是被拿来反复倒卖,他已经从最初的烦心气闷到现在的内心毫无波澜了。 "不知道啊,九殿下知道?"宋芜一听又来了精神,终于要知道这家伙是谁了! "啊,他就是卫尚书的嫡孙卫循。"秦安回道。 "什么?!"宋芜喊道,要不是秦墨伸手压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位差点就准备掀开被子从床下蹦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循:"我怎么觉着这五月里的天气,周身突地一凉。" 第20章 别庄 靠!这是终于破案了?!好你个卫循,拿我赚了这么多钱,上回吃饭叫你打个折还一脸的不乐意。等老子伤好了来找你好好谈谈,呵呵。 "小秦,你和卫循是朋友,你怎么没告诉我呀。"宋芜重新趴回去看着秦墨,语带哀怨道。 "额,二公子未曾问起过,我就……"秦墨一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绝壁不关我事的表情,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抱歉。 "也是哦,我又没在你面前提起过。"宋芜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没问起过秦墨这个问题。又听秦墨话里的歉意,觉得自己怎么能欺负老实人。"小秦你别往心里去啊,我没怪你的意思。" "好。"秦墨又端起了温和的笑脸回了一个字。心里默默为自己擦了一把冷汗。 几人又聊了会儿,就说让宋芜好好歇息,各自先回去了。秦墨走时又关照了宋芜一句,让她好了来府上摘樱桃。 这宋芜在府中养了几日,复原能力相当不错,没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日一早,一家人在正厅用着朝食。 宋父看着已经痊愈的宋芜开口说道:"今日无需上朝,芜儿过会儿随我去个地方吧。" 宋芜吃着花卷就着粥,抬头看了一眼宋父,赶紧把嘴里的一口吃食咽了下去:"好啊父亲。" "将军要带芜儿去哪儿?"宋母好奇道。 宋父给了宋母一个放心的眼神:"带芜儿去京郊别庄看看。" "父亲……"宋琛听了,倒是有点迟疑。 宋母了然,点头道:"去看看也好。" 宋芜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笑着点头说好。心说就我这样到处惹事父亲还要带我去玩? 想了想就把这几日趴床上思考的人生感悟说了出来:"父亲母亲,大哥,我这几日想了下,如今我也不小了,身子也已经痊愈。日后不能总是这样无所事事。读书我大概是不太在行,以后每日早上,我跟着大哥一起习武可还行?" 宋父宋母听了,相视一笑,点头说好。宋琛咧了嘴到耳后根:"阿芜若是愿意,跟着哥哥便是了。" "好啊。"宋芜看一家人都很支持自己,笑着回了话,心满意足地夹了一只蒸饺。 吃过朝食,宋芜在前厅等了片刻,就被宋父带着一起出门了。 马车行经市集街坊,又穿过城外的道观庙宇,一路向着武宁城的外围跑去。景色渐渐接近自然风光。 宋芜来了之后只在城内转过,现下算是出门最远的一趟。因此难掩兴奋之色,时不时撩开一侧的厢帘朝外张望。 宋父见了她这样,又起了怜爱之心:"芜儿,从前你身子弱,不曾出门。往后这外头的明川大山,为父一定带你好好看看。" 宋父觉得,以宋芜现在这么个尴尬的身份,想要过正常女儿家嫁人生子的日子,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实现。但是在其他方面,能尽量补偿女儿的,他能做到的就尽量会去做。 宋芜听了很是高兴。想着其实从前的自己和这宋家小姐相比,除了身强力壮这一点还能勉强算是比得过,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从小困在一方天地里,宋芜那会儿是连市区都没出去过。这宋家小姐好歹还有爱她的家人。哦不对,这就是我的家人啊。 宋芜想着,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回了宋父一句:"好啊!" 宋父见宋芜欢喜的样子,想着儿时女儿还对他们偶有抱怨,如今身子好了,他们不再对她予取予求,女儿倒是非但没再抱怨,反而更加懂事了。一时间又生了些愧意。 "芜儿啊,往后若是长久都得以如今的身份示人,可会怪我们当初的决定?"宋父压低声音问道。 "父亲这是何意,我怎么会怪你们?"宋芜一脸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对现在的身份相当满意。"嘿嘿嘿,四处玩乐简直不要太方便。 宋父笑着摇头微叹,这个问题在他这儿现在还是无解。但是只要女儿无性命之忧,再让他们选一次,大概还是会这么决定。 "对了父亲,给我讲讲你和大哥从前打仗的事情呗,我都没听你们提起过。"宋芜整了整坐姿问道,这种和父亲闲聊的感觉还真不错。 "行,"宋父开始回忆,面上透着一点感怀之色。"那还要从跟着先帝的时候说起……" 从府中出来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不到,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将军,少爷,到了。"车夫停了马车,在外面喊道。 宋芜还未等车夫喊完,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宋芜被外边的日头晒眯了眼睛,双手搭了个小帐篷支在额前,原地转了一圈四处打量了一番。 只见外面农田千顷,一望无际。田里还有不少撩着裤腿正在劳作的人,不远处还能看见几台水轮立于田间岸边。再远一些就是郁郁葱葱环绕的群山了。好一派田园春色。 身后别庄的大门简约古朴,往两侧敞着。从高耸的门头下面望进去,内里屋舍院落遍布。 宋芜内心一时感慨,没想到家里还有如此豪宅。 宋父见她这样,开口解释道:"这是先帝赐下的庄园田地。"又招手示意她跟上前,"芜儿随我来。" 宋芜依言,跟着宋父一道往田边走去。 "嗳,那不是大将军吗?"农田里有人喊道。 "是啊!"众人直起身子往他们的方向张望,远远瞧见宋父,纷纷丢下了手上的活计往这儿跑来。 "大将军您来啦!"一位看着年岁和宋父差不多大的男人跑上前说道。 "是啊老张,来庄里看看。"宋父笑着和他打招呼。 老张侧头一看,见一少年立于将军身侧,眉目与他有六七分神似,遂笑着问道:"这位是二公子吧?" 宋芜见来人提起自己,客气回礼:"张伯好。" "嗳不敢不敢,二公子也叫我老张就成。"老张连忙摆手。 这边三人正聊着,身后又围过来一群人,纷纷打着招呼。 "二公子身子痊愈了?"人群里有人语带喜意问道。 "是啊,所以带她来庄子上让大家认认。"宋父就像跟一帮老朋友闲聊一般,站在田间地头和他们说着话。 "芜儿,这些可都算得上你叔伯辈的人了,都是跟着为父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过来打个招呼。"宋父转头对着宋芜说道。 宋芜听了,赶紧上前拱手作揖行礼。又是惹得众人连说不敢当。 刚刚离得远宋芜没注意,这会儿待人群都上前了,宋芜才发现,这些人里,除了年轻人和妇女,好些都身有残疾。顿时心下涌起一股酸涩,这些应该都是战场上带下来的伤吧。 当初自己在福利院时,好些孩子都是因为生下便有疾病或残障才被家人抛弃。自己虽然生父母不详,好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此看着这些人热情友善的笑脸,心里更是起了几分亲近之情。 宋父见宋芜见了这些他昔日的老战友老部下,脸上非但没有半分轻视,倒是看着比对着那几位皇子还多了两分敬意,心下甚是满意。 一群人在田间聊了一会儿,宋父又带着她进庄子转了一圈。 就见庄园里不仅有人纺衣织布,撵磨炒茶,还养了不少鸡鸭家禽,更有几只大白鹅。这大鹅估计是第一回见到宋芜,看见她就犹如被战斗民族附身一般,直挺挺地朝着她冲来,准备群起而攻之。 宋芜哪见过这场面,一边喊着"哎哎哎你们干嘛呢?欺负新来的啊",一边撒丫子往边上跑。惹得园内众人手上的活也不干了,纷纷看着她捧腹大笑。 宋父见这场景,也是忍俊不禁,笑着朝宋芜喊道:"芜儿跑快些,被追上你今天可就惨啦。" 宋芜满脸问号,说好的亲爹呢??? "各位大哥!求放过!"宋芜觉得自己快哭了,真是从小到大还没这么怂过。呜呜呜,妈妈救我! 这几只大鹅不依不饶地"嘎嘎"叫着一路摇摆而来,宋芜见着前头一颗小树,赶紧噌噌两下窜了上去。 "你过来啊!"爬上了树杈的宋芜顿时又嚣张上了,勾着食指对着领头的那位挑衅道。 鹅小弟:嘎嘎!大哥他不下来怎么办? 鹅大哥:嘎嘎!不要怂就是干!等他丫的! 宋芜这会儿坐树上稳了稳心神才发现,爬上来的这棵还是棵樱桃树呢。随即乐得伸手去够。尝了两颗又觉得有些酸,没有浇了蔗浆的好吃。于是又开始惦记着过两日去小秦家里现摘现吃农家乐的事情来了。 一个人一群鹅就这么一个树上,一群树下地对峙着。宋芜闲着无聊,拿着吃完的樱桃核瞄准了带头的,轻轻朝着它脑袋瓜子砸去。 被无情砸中的鹅大哥:……妈蛋!老子第一次遇到对手! 一旁的鹅小弟:嘎嘎!大哥你没事吧!我飞上去扇他丫的! 大哥一翅膀扇过去:嘎嘎!飞飞飞!飞你个头!叫你平时少吃点!你丫扑腾地起来吗你?! 宋芜看着树下起了内讧的鹅民群众扶着树枝一通傻乐。 待到午时,宋父终于叫了养鹅人来把这群看家护院的赶了回去,叫宋芜下树吃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让我想想明天先去农家乐还是先去找姓卫的算账。" 第21章 习武 待宋芜跟着宋父进到内院,只见院子里已经支了好几张大桌子。大人忙着端菜拿酒,小孩子在席间追逐嬉闹。 "将军和二公子吃了昼食再回去吧。"老张在一旁招呼道。 "好啊好啊。"宋芜好久没吃过这么看着随意又热闹的饭了,还没等宋父开口就应了下来。 "好,走吧。"宋父本就准备如此,遂叫了宋芜一起入了主席。 待到开席,桌上摆的菜色倒也颇为丰盛,大概都是庄园里的产出。 老张给宋父倒了点自酿的酒水,又问宋芜道:"二公子要来点吗?咱们自己酿的。" 宋芜看了一眼宋父碗中的酒,带着点浅绿色。大概是没有过滤过的缘故,看着还有些浑浊。酒坛子开着,也没闻到多少辛辣的酒味,倒是跟她以前喝过的米酒香味差不多。于是拿起了门前的碗,端着伸过手去:"好,我也来点。" "好嘞。"老张笑着给她满了一碗。 宋父也没拦着,一桌人开了席,吃喝起来。 宋芜尝了一口碗里的酒,度数很低,甜甜的,跟喝酒酿差不多,于是放心大胆地喝了起来。 院里的人许是高兴,酒过三巡之后就开始划起了拳。宋芜见他们玩得热闹,也跟着起哄:"张伯,你会吗?教我玩儿啊。" 老张看了一眼宋父,见他看着宋芜笑着摇头。于是转头对着宋芜说道:"行,我把玩法跟二公子说一下啊……" 宋芜从前没玩过,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规则就跃跃欲试。 "四喜财!""八匹马!" "哈哈哈!二公子又输了,来来来老张给你满上。"老张同志划起拳来丝毫不放水,灌得宋芜觉得这个酒酿喝起来都有了点醉意。 "我还不信了!接着来接着来!""一条龙啊!""满堂红!"…… 到后来喝嗨了,宋芜干脆站了起来,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和老张比划着。看得宋父只觉得自家女儿不如干脆换个男儿身算了。 待宴席散去,宋芜走到田间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感受着五月里温度适宜的微风。 "芜儿,待会儿我们就出发回去吧。"宋父走到她身边说道。 "好啊。"宋芜睁开眼笑着回答。顿了顿又敛了笑意问道:"父亲,那张伯和其他叔伯的腿脚和伤……"宋芜话起了一半,没有接着问下去。张伯的情况和府中管家差不多,都是站着和常人看不出多少差别,走路时就带着点跛。而还有几人,情况要更严重些。 宋父听完,负手身后,微叹了口气眺望着远处的群山。静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当初先帝初得天下,国力不昌。又逢南疆北狄同时进犯,那几年的仗打得,着实不易啊。后来战事渐缓,那些当年一起在战场上的兄弟,有的再也没回来。有的回来了也落了残疾。朝廷给的抚恤金又够用几个年头的?" 宋父说着转头看向宋芜:"这些年边境也并非十分太平,前些年你大哥还跟着我一道去了南疆平乱。我们宋家要做的,不光是定国□□,更不能寒了这些兵将的心。" 宋父又和她说了些其他老兵的情况。有些不愿待在京城的,宋家也在各地购置了庄园田地,能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又能自食其力。虽有各地庄园的进项,但各处开销不可谓不大。况且这几年还是和平之时,若是又起了战事,靠着朝廷的军饷,光是紧着参战的兵将,都很是紧张,到时候这许多失了劳力的残兵又当如何? 宋芜听完心下感慨,顿时对自己前些日子去兰香楼吃茶玩乐花掉的银子肉痛起来。不知道可以换多少大米粮食啊,自己也没个概念。 宋父见女儿听完这些,一脸地心事重重,又觉得是不是对她要求得太多了。拍了两下宋芜的肩膀安慰道:"芜儿今日说要跟着你大哥习武,为父听了已经很是欣慰。为父不求你有多大成就,但求我宋家儿女对得起天地,做人问心无愧。" 宋芜抬眼看着宋父,咧嘴回道:"嗯!我明白的父亲。" 俩人又待了片刻就说要回去了,庄子上的人又要给他们马车上搬东西。还好车子不大,塞了几坛子酒和些吃食就装不下了。老张又拿了些鹅蛋出来说是给宋芜压压惊。宋父本想说不用,宋芜一听说是鹅蛋,立马喊着:"要要要!",说是要报那几只大鹅的围攻之仇。宋父哭笑不得,只好随了她去。 翌日一早,宋芜果然起了个大早,到了平日宋琛练武的院子里。 宋芜一身劲装,嘴里"一二一"地轻声给自己喊着口号,摆手小跑到了宋琛身边:"报告长官!我来了!" 正和木人桩打得起劲的宋琛被她喊得一个激灵,差点被这个死物敲到了脑袋。伸手扶了一把才稳住木桩,笑着说道:"阿芜来啦。" "嗯啊,大哥你看我先干嘛?"宋芜站定,一副新兵报到的模样。 宋琛想着,小妹之前从未习武,还是以锻炼身体和培养兴趣为主吧。遂问道:"阿芜对什么比较感兴趣?舞剑,还是耍枪?" 宋芜抬眼想了想:"大哥,不要给我整这些花拳绣腿的,我又不去卖艺,给我来点适合实战的。" 宋琛:"……哦,好。" 宋琛想了下,说那你先看我打一套宋家拳,你看看感不感兴趣啊,可以的话你就先学这个。宋芜听了连连点头说好。 宋芜看她大哥说完,就对着木人桩打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看得宋芜在一旁不停鼓掌叫好。 许是宋芜喊得过于投入,平日里他练武都无人在意,这会儿几个丫头偷偷往这儿探着头捂嘴偷笑。宋琛被她搞得都不好意思了,这套打了二十来年的拳都差点忘了招式。 一套拳终于打完,宋琛都觉得是不是这个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宋芜道:"阿芜你看这个如何?" "好!非常好!就它了,宋家人就要学宋家拳!"宋芜夸张得击完掌,又摆了个拳击的姿势,原地蹦了几下,小拳头来回挥了挥。 "好!阿芜站这儿来,我给你讲下分解动作。"宋琛看着她斗志满满的模样,也兴起了好好教她的念头。 宋琛对着木人桩比划了几个简单的动作,让宋芜自己先感受下。 "对,拳握紧,腕要直。"宋琛一边纠正她的握拳动作,一边指挥着。"来,现在先给它一个右冲拳试试。"宋琛说着又在一旁比划了一下。 宋芜看了一眼,点头道好,随即一拳挥了出去。 在一声响彻天际的木头碎裂之声过后,满院子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树上的几声鸟鸣和扫帚铜盆掉落地上的声音。 宋琛:"……"呜呜呜,妹子,你有这把子力气你还习什么武啊,我可怜的木人桩,陪了我十几年的木人桩啊,你死得好惨…… 宋芜伸出去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龇牙咧嘴地只觉得拳头好痛啊。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大哥:"呵呵,大哥,不好意思啊。" 宋琛努力调整了两次脸上的表情,终于挤了个笑容对宋芜说道:"无碍的。阿芜啊,大哥觉得你基本功不是太行,不如你先去练两个时辰的马步啊。" 宋芜眼睛一眯:???说好的亲哥呢? 在自家大哥的微笑注视下,宋芜同学被迫往边上一站,蹲起了马步。 当然,没蹲一会儿,就被宋母叫去吃朝食了。 吃完早饭的宋芜惦记着秦墨家的樱桃树,叫了无忧一块儿陪她出门。 "无忧啊,你说这第一次去别人家玩儿,带点什么好呢?"她记得貌似第一回上别人家,是不好空着手去的。 "少爷,太子殿下应该什么都不缺吧,我也想不出来。"无忧看着她说道。 "也是。"宋芜托着腮帮子想了会儿,小秦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说贵重的自己也买不起。 "有了,家里有现成不花钱的。"宋芜说着拉了无忧就进了大厨房,拎了从庄园里带回来的两坛米酒,挑了一小篮子鹅蛋就出门去了。 "少爷,你就送这个……这、合适吗?"无忧挎着那篮子鹅蛋,走街上问着宋芜。 "挺好的啊,无污染有机禽蛋,纯手工自酿米酒。这不要太好哦。"宋芜提了提手上的两坛子酒说道。 无忧无奈,她家小姐说好就好吧。 俩人问了路人太子府的方向,一路悠闲地走去。等到大门前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我应该和守门的人说点什么?"宋芜问着一旁的无忧。 无忧朝她摇摇头。这会儿宋芜有点后悔,没问问她母亲这个拜访太子殿下,是怎么个流程。 守门的小厮见这俩人立于府前,打量了一番,上前客气询问道:"这位可是宋二公子?" 宋芜一愣,心说我现在那么出名了?连个太子府的守卫都认得我。随即点了点头:"是啊,小哥怎会认得我?" 小厮一笑,对她拱手行礼说道:"殿下前几日便吩咐了,若是有位俊俏的公子带着一名丫头说来寻他,就叫我们进去通传。" 宋芜了然,跟着这位守门的人进了府中,待丫鬟上了茶水,坐在前厅里候着。 "二公子来了?"秦墨人还没完全进来,带着笑意的温和询问就已经先入了宋芜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我想了想,还是先去找小秦玩吧。" 第22章 做客 今日的秦墨穿了一身亚麻白的常服,本就气质温润,这下显得人更加地好亲近了。 "是啊小秦,我好了两天了,昨日去了我家在京郊的别庄,今天就来找你啦。"宋芜见他走近,笑着说道, "哦对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宋芜说着示意无忧把那篮子鹅蛋也拿过来。"你别嫌弃啊,都是庄子里带上来的。自酿米酒,新鲜鹅蛋。酒我尝过了挺好喝的。" 宋芜说是这么说,丝毫没觉得人家应该嫌弃她的礼物不好。 "多谢二公子。怎会嫌弃?二公子送的礼物真是又实用又有新意。"秦墨唤了下人来,叫把东西送去厨房。心说女孩子送的礼物,说好就对了,没什么好挑剔的。 宋芜听他这么说,用一副"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朝无忧挑了挑眉。 "待会儿午时叫厨房做个鹅蛋木须肉,再蒸个鹅蛋羹,就着二公子带来的酒水当下酒菜可好?"秦墨笑着问她。 "好好好。"宋芜连连点头,心说自己带来的东西还能吃一半带走,真是太好了。 秦墨见她一脸的满意,又开口对她说道:"二公子随我去后院吧,我已叫人备了茶水点心在那两颗樱桃树下。" "嗯嗯走吧。"宋芜觉得小秦这人做事就是到位,忙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这太子府占地并不是很广,宋芜觉得和将军府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跟昨天那个田地都望不到头的别庄比起来,就显得更小了。 瞬间觉得小秦这个人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还长得这么好,这么乐于助人,真是不容易。 哎哟喂宋小姐你真是想太多! "二公子,到了。"秦墨停了脚步,引她入座。 宋芜抬头一看,果真是两颗结满了果子的樱桃树。树下放了矮桌和软垫,桌上置了一套茶具和一些点心。 宋芜走近,坐于软垫之上,只觉得跟春游似的,别有一番趣味。 等坐定之后四处一看,这后院里还种了些其他的树木花草,有些大概还未到季节,宋芜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些什么。 一旁还有些假山流水,池塘小桥。不远处立着一座精巧的小亭。整个布局不见奢华,倒是和秦墨这人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处处透着几分雅致。 宋芜将目光回到身子跟前的桌上,见茶具旁还放着个小炉子。 秦墨见她四下打量,也没打断她,看她盯着桌上的器具看了起来,才开口说道:"午时之前先在这煮茶赏景,待用了午膳,暖和一些,我再陪着二公子采摘樱桃,叫人拿了冰窖的蔗浆和鲜酪给你蘸着吃可好?" "好好好。"宋芜发现自己怎么来了小秦家里之后只会说这么几个字了,真奇怪。 宋芜见秦墨身后立着一人,抬眼打量了几下,秦墨见状,和宋芜解释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卫秦明,之前你未曾见过,是他有事出门去了,近日才回来。" "哦——"宋芜恍然,想了想又问这位站着的少年,"你,学法医的?" 秦明看着她一脸木然,显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小明同学啊,我是说你这个名字也蛮好的。"宋芜觉得这种说了梗没人接的状况,也蛮尴尬的。 秦明:"……"小明同学又是什么鬼? 宋芜见这一前一后站着的俩人,开口问秦墨道:"小秦啊,你看能让我家无忧和你家小明一起坐下来么,不然他们俩一直站着,也挺累的啊。" 秦墨听完一笑:"好,听二公子的。"遂又叫人拿了两个软垫,叫他们一起围桌而坐。 待几人坐定,秦墨将一茶釜置于风炉之上,舀入两勺清水。待水微沸,滚起鱼目般的气泡,又用小勺撒了点白色的细小颗粒置于其中。 待釜中汤水二沸,滚起的气泡如珠玉落泉一般,秦墨又将茶釜中的沸水舀起些许,置于一边的容器之中。随即边用竹夹在釜中搅动,边取过斟酌好分量的茶末倒入釜中心。少待了片刻,等这茶汤三沸之时,又取了方才置于一边的二沸之水,扬入其中。 就见茶汤上起了厚薄不一的汤花,秦墨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分了茶汤于碗中,先给了宋芜。 "小秦你还会茶艺表演啊。"宋芜接过茶碗感叹道。虽然没看明白是怎么个意思,只觉得这位白衣小帅哥在自己面前走了这么一个流程,实在是赏心悦目。小秦拎壶的手,舀水的手,搅拌茶末的手,都挺好看的。 "谢殿下。"无忧和秦明接过茶碗连忙道谢。一个觉得是沾了自己小姐的光,居然喝了太子殿下煎的茶。一个觉得殿下对这位二公子未免也太好了,心里颇有微词。 "二公子试试看。"秦墨没有回她那句话,示意她喝喝看再说。 宋芜闻了闻,茶香还挺浓郁。想到那次在小春梨园被秦逾嫌弃牛饮的那回,默默地抿了一小口。 刚想开口说好茶,又觉得味道怪怪的,随即问道:"小秦啊,你刚刚撒的那个白色的,不会是盐吧?" "正是,二公子觉得有何不妥吗?"秦墨见她抿了一口就不再动了,开口问道。 "嗯……可能是我不会欣赏,嘿嘿。"宋芜干笑两声,觉得这是什么神奇的喝法,茶水里面放点盐? 秦墨听完,笑着说道:"这饮酒品茶,本就是随性之事。二公子若是不喜欢,待会儿我再煎一开不放的让你尝尝。" 宋芜刚想点头说好,就听秦明在一旁开口说道:"殿下还要煎茶?还是让我来吧。" 宋芜听了,转头望向他,郑重地问道:"小明同学,你煎得有小秦好看吗?"见秦明愣着没有回她话,又补了一句:"要是没有你就还是坐着吧。" 秦明一时无语,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望了一眼自己常年练武的手掌,指茧遍生,关节粗壮,肤色也略为健康。于是默默地收回了手,重新坐到了一旁。目视前方,安静如鸡。 秦墨见状,低头抿唇。将釜中残渣弃了,给宋芜重新煎了一开。 宋芜捧着新煎好的茶,满意地喝了两口。笑眯了眼睛点头称赞道:"还是这样好喝,小秦你煎茶也好看。" "二公子喜欢便好。"秦墨也笑着回答她。 宋芜觉得他是在说茶,忙接着回他:"喜欢喜欢。" 秦墨又对她弯了弯眼睛,没说话,低头也开始喝起了茶。尝了一口觉得,似乎不加盐的,喝着也不错。 俩人就这样喝着茶,吃着点心,坐在树下吹着院子里不冷不热的小风,偶尔聊上几句,宋芜觉得这人生真是相当惬意。 "二公子昨日去别庄有何趣事吗?"秦墨喝着茶问道。 宋芜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趣事倒是没有,囧事倒是有一件。" 于是把她自己如何被一群大鹅围攻的事情给秦墨讲了一遍。引得其余俩人皆是捧腹,就秦墨笑得还算含蓄一些。 "少爷你不知道,那大鹅看家护院,比那大黄狗还要厉害。京中养的人不少呢。"无忧在一旁笑着说道。 "就那玩意儿,不怕把自己给啄了啊?也太吓人了。"宋芜摇头道,直觉得不感兴趣。 "二公子不知,若是从雏鹅开始便从小养大的,很是认主人,和人亲近得很。"秦墨笑着对她说道。 "哦?像个小跟班一样?"宋芜好奇道。 "是啊,认你做母亲一般。"秦墨顺口说道。 说完之后立马心中一紧,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只是看这另外三人的脸色,一个个地没有丝毫变化,才稍稍安下心来。 宋芜听了觉得挺有意思,眼神亮晶晶地问道:"这么好玩的?小秦你养了吗?" "不曾,府中下人倒是养了一对。二公子若是有兴趣,正巧今日带来的鹅蛋,可以试着让母鹅孵化一下。"秦墨回她。 "哎别,我可没兴趣给仇人养儿子。等你府上的鹅生了再留几个孵啊。"宋芜赶紧说道。我中午还想吃鹅蛋羹呢。 秦墨:"……额,好。" 另外两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秦墨陪着宋芜闲扯了一上午,等到午时的时候,下人来问在哪里用膳。 宋芜看着秦墨,语带商量地问道:"小秦啊,我们能就在这院子里吃么?我感觉这里环境挺不错的。"宋芜觉得就跟在外面野炊似的,挺有意思,不想进屋去吃。 "自是可以。"秦墨笑回。于是吩咐人置了酒菜,就在这院中食了午膳。 "这是我府中酿的酒,二公子要尝尝吗?"秦墨不仅给宋芜拿了她自己带的那两坛,还叫人上了两坛其他的。 "好啊。"宋芜对这些天晋朝的吃喝之物,向来是来者不拒。 秦墨端着小坛子给宋芜满了一小碗。宋芜探头一瞧,这白瓷碗中的酒呈琥珀色,看着比那浅绿色的浊酒清亮许多。端起来微微晃了一圈,还有点挂壁的效果。 宋芜端起酒碗凑到鼻前闻了闻,依然没多久呛人的酒味。心说怪不得古人能斗酒诗百篇了,就这度数,老子拿大号扎啤杯子,能干它个一扎不带喘气的。 宋芜这么想着,见秦墨给他自己也满了一碗,随即举碗豪迈道:"小秦来!走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终于来玩了!" 第23章 午膳 秦墨一愣,没明白这走一个是什么意思,见宋芜已经举碗伸出了手,随即也端起来和她碰了一下。手上没使劲,差点被她连碗一道磕洒了酒。 宋芜和他碰完杯,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这天晋的酒都甜甜的,很好入口,宋芜觉得秦墨家的酒和她以前喝过的黄酒差不多,三两口就灌完了一碗。 这边秦墨喝了一口,抬头见宋芜正仰着脖子,赶紧说道:"二公子慢些喝,小心醉了。" 宋芜听他说完,放下了空碗,见秦墨碗中还剩了大半,撇了撇嘴角说道:"小秦你养鱼呢?" 秦墨不明所以,对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心说怎么就又说到养鱼去了。这阿芜现在的说词,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啊。 宋芜觉得自己实在是见不得秦墨这样的眼神,感觉自己就像个恶霸欺负弱女子似的。随即一挥手:"啊没事没事,我干了你随意。" 秦墨前后联系了一下,这才大概明白了宋芜的意思,笑着摇头喝光了碗里的酒。 "二公子喝慢些,这酒虽然好入口,后劲也不差。"秦墨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她倒了一碗。"趁热先吃些菜吧。" "好好。"宋芜一边应着一边举起了筷子。 菜色不算多,倒是都挺精致。除了她自己带来的,另有一盘炙羊肉,凉拌菠薐菜,还有虾呢。 宋芜看着桌上的菜,被一盘子半透明的丝缕状不明生物吸引了注意力。盘子一侧还放着鲜嫩的葱碎、奶白色的蒜泥、酱油色的豆豉、金黄的橙丝,居然还有一小碟绿色的芥末。 "这是什么?"宋芜好奇道。 "切鲙。新鲜的鲈鱼现切的。"秦墨解释道。 我去!会吃!生鱼片?宋芜一听便来了兴致,想到了以前惦记过的日式刺身。 秦墨见宋芜举着筷子不下手,伸出手示意她把筷子给自己。宋芜乖乖交了出去。 秦墨接过,拿过一侧的小碟,在各色调料之中取了少许,又夹了一筷子切鲙拌入其中,混合好之后递给宋芜:"二公子尝尝,这样一道吃才好吃。" "好好。"宋芜又是连连点头。 秦墨伸出一手托腕,把筷子重新朝宋芜的方向递去。宋芜大概是急着吃,匆匆伸手拿过,指尖无意间扫过了秦墨微弯的掌心。 咦,小秦这人看着挺暖和的样子,手好凉啊。想到了现在的皇帝子嗣不丰,想说是不是遗传,好像有点虚哦。 宋芜这么想着,抬眼看了秦墨一眼。就见他平日里白皙的脸色微微发红,随即笑道:"小秦啊,你酒量不行啊,怎么一碗酒下去,你就脸红了。" 秦墨听她这么一说,略有一丝尴尬地咳了两声:"啊,是啊,不胜酒力。"说完之后貌似脸更红了一分。 "那你更要再喝一碗了,黄酒暖身啊,你看你手好凉的。"宋芜丝毫没体会到对方的尴尬,又补了一句。 "咳咳咳——"秦墨这回是真的被口水呛到了,转头偏向一侧咳了起来。 "嗳,小秦你没事吧。"宋芜放下手中的筷子和小碟,起身走过去。心说你看我说吧,小秦你身体真的不行。 秦墨侧着身子没有转头,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正想抬头说话,就觉得背上附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没事没事啊,拍拍就好了。"宋芜单膝撑地跪坐一侧,一边拍抚,一边嘴里念叨着。就跟哄着以前院里生病的小孩子一般。 秦墨本已停止的咳嗽,又被他自己硬是延续了几声,掩在虚握着的拳头后面的一侧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多谢二公子,好多了。"过了些许时间,大概是被拍够了,秦墨终于缓了咳势,转过头对着宋芜轻声说道。 大概是刚刚咳得够呛,秦墨这会儿眼眶微红,眼里泛着水光。本来就有点微微下垂的眼角,这会儿看着更是添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 宋芜一看秦墨这么个样子盯着自己,顿觉母爱泛滥,真想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不哭不哭妈妈爱你。 秦墨见她看着自己愣神,又微笑开口道:"无事了,二公子快回坐吃吧。" "哦哦,好好,没事就好。"宋芜被他打断了思路,回神应道,觉得自己好像有一咩咩丢人。 待她重新落座,夹了秦墨给她拌好的切鲙送入口中。顿时刚刚的那一点点的丢人情绪就随着切鲙下了肚:"嗯!好吃!" 宋芜边吃边点头,说着又伸了筷子学着秦墨给她弄的样子吃了起来。 "二公子吃这切鲙,配点这黄醅酒是再好不过了,我再给二公子满一些。"秦墨见她爱吃,又跪坐起身给她倒了一碗。 "嗯嗯。"宋芜忙点头应着道谢:"谢谢啊小秦,来你家吃饭真是不错。" "二公子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秦墨笑着回她。 宋芜以为他是客套,嘿嘿了两声没有回话。 秦墨见她不置可否,思忖须臾,取出袖中的一管墨色横吹,递给宋芜道:"往后若是二公子寻我不得,可以鸣这横吹,自有雀鹰得了命令会来寻我。或是遇上如上回苏相那般的事,也可写信置于雀鹰翅下暗匣之中,我得了消息便可赶来。" "殿下……"秦明见状,忙要出声阻止。 秦墨左手一抬示意他不要多言。 宋芜听了秦墨的描述,又见这秦明一脸不舍的样子,遂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东西听着就好高级的样子,我不能要。"在这种通信不便的地方,这东西听着,就跟发微信差不多方便了,估计造价不菲。 "二公子这是……不愿结交我这个朋友吗?"秦墨听她说完,适时摆出了一个透着一丝失望,又带着一点委屈地恰到好处的表情看着她。 "啊不是,这个,这……"宋芜看他这样又是一阵词穷,只觉得自己是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若无此意,二公子便收下吧。"秦墨说着,握着短笛的手往前伸了伸。 "好!小秦以后你就是我在这最好的朋友了,往后你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一定记得找我啊!"宋芜一手接过短笛,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看得秦墨一愣一愣,只想说你别拍了,别把自己肋骨拍断了。 "好。"秦墨见她收下,收回了手又坐了回去,边说着边又对她笑了笑。 宋芜把玩着手上的短笛,看着秦墨的笑脸,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喝多了,怎么有点晕晕乎乎的感觉。果然这个太子府酿的酒就是要高级一些,度数也高了! 宋芜想着,收了短笛,小心地放进了腰间的佩囊之中,紧了紧抽绳,又拍了两下。 "二公子再尝尝这炙羊肉,莫要凉了。"秦墨看她收拾妥当,抬手示意道。 "好好,小秦你也吃啊。"宋芜心说艾玛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个人美脾气好的土豪硬要和我做朋友,简直美滋滋。 酒足饭饱过后,秦墨叫人撤了席面,又重新摆上了风炉茶釜,给她煎了一开茶,让她消消食。 "待饮了茶歇息片刻,我就陪着二公子摘樱桃可好?"秦墨倒着茶问道。 "好好。"宋芜都不知道小秦问什么她会说不好了。 "二公子慢些,我给你找个木梯吧。"秦墨对着坐在树杈子上的宋芜无奈说道。 "不用不用,这树又不是很高。"许是秦墨种的这两棵樱桃树生长颇为自由,并未修剪,树木朝着四方和高处窜去,并不算矮。低处的果子大概是被摘完了,高处倒还有不少。 宋芜朝着站在树下抬头望着她的秦墨说道,"小秦你要一起上来吗?" 秦墨:"……不用了。"我怕这颗纤细的小树支撑不住。 宋芜听他说完,挑了挑眉,心说小秦你真是,爬个树都不敢啊,算了以后还是我罩着你吧。 秦墨看着她爬树的身手颇为熟练,不像是第一回的样子,心里生了几分疑惑。看着宋芜掩映在斑驳树影中的笑脸,又将这疑惑抛到了脑后。 "小秦啊,你找个篮子来吧,我摘了递下来给你。"宋芜在树上指挥道。 "好。"秦墨回了她,叫人找了个篮子来,就这么挎着站树下等着她。 另外两位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表示自己来拎着吧,却都被无情地拒绝了。 秦明觉得自己出去了一趟回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家殿下什么时候和宋二公子关系这么好了?看着他家殿下这么挎着篮子站树下翘首以盼的样子,秦明觉得自己简直没眼看。憋着一口气站到了一旁。 "哎哟呵。"宋芜两手都脱了树枝,探着身子朝下递着樱桃,晃了下身子,低声喊了一声。 "小心!"秦墨赶紧伸手托了一把她的胳膊。 "没事,放心吧。"宋芜看他紧张的表情,笑着说道。 秦墨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脸上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的茸毛仿佛都能看清。不由自主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好。 宋芜见他还没放开自己,放完了殷桃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秦别担心,爬树我是老手了。" 秦墨听完哦了一声,松了手,心说就宋家小姐以前的身子,还能一直爬树玩儿呢? 一旁的秦明看着俩人的互动,暗觉不妙。自家殿下这些年来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倒是一直对宋二公子的病颇为上心。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自家殿下有龙阳之好。如今见殿下对这宋二公子的情谊,怕不是……秦明想着不禁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我虚不虚,你日后会晓得的。" 第24章 算账 等宋芜摘够了樱桃,正微微出汗觉得有些热,秦墨已叫人把冰窖中的蔗浆和鲜酪取了过来。简单清洗了,就让宋芜坐在树下吃了起来。 "见二公子常去兰香楼,是不是对那音律舞曲很感兴趣?"秦墨坐在一旁陪着她。 "啊?"宋芜吃着酪樱桃,以为秦墨要和她讨论这个艺术方面的问题,顿时露了怯,"嘿嘿,听是蛮好听的,但我就是听个乐子,不是很懂。" "无妨,在这府中也无事可做,二公子若是爱听,我为你抚琴一曲可好?"秦墨笑着问她。 宋芜一听,心说小秦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啊,那麻烦你了啊。" 秦明见自家殿下仿佛一只急于求偶炫技的雄鸟一般,忍不住闭眼扶额,心下感叹:殿下你能不能争点气!要追也要让宋二公子追你啊! 宋芜说完,秦墨就叫人架了琴,端坐琴桌之前,慢慢捻起了琴弦。 初夏的午后,庭院深深,微风徐徐,偶有鸟鸣。就见一白衣佳人坐于庭中,纤玉削葱般的双手在琴弦之上勾剔挑抹,古朴沉静的琴音从他的指尖缓缓流出。 宋芜觉得这会儿自己要是会画个画什么的该多好,这一幕简直是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啊。若是开一本新的画本,编个新故事什么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宋芜这么想着,看着正在弹琴的秦墨,一手托腮,一手捏了颗樱桃放进了嘴里。正巧秦墨抬眸,给了她一抹笑。宋芜晃了晃脑袋,觉得这中午的酒劲,大概是还没过去,不光有点晕,心跳还有点快。啧啧啧,宋芜啊宋芜,你看看你过的日子,吃饭喝酒赏美人,简直就是昏君标配啊。 秦墨给她弹了几曲,宋芜觉得自己吃得也差不多了。抬头眯眼看了看天边,日头也已渐渐偏西。便起身说自己要不先回去吧。 "小秦你别忘了想想要吃什么,我之前说要请你吃饭来着的,我可没忘哦。不去你朋友那了,他这人不行。"宋芜对着秦墨摇头道。 秦墨一听她要走,心下顿时有些失落。想了想又对着宋芜开口道:"卫循晚间一般都会去醉香楼,二公子上回不是说要去找他……"秦墨说着顿了顿,"找他谈一谈么。要不,我带着二公子一同前去?" 宋芜正想着该什么时候去找这人算账呢,一听秦墨的话,瞬间点头:"好!那小秦你带我去啊,我们等到晚上一块去!" 秦墨听她不急着走了,微舒了一口气,笑着点头说好。 哎哟喂殿下,你就这么把朋友卖了啊?! 秦墨留下了宋芜,又陪着她聊天喝茶吃点心,直等到酉时左右,才带她出门去了醉香楼。 店里伙计见是秦墨来了,也没声张,就带着几人上了三楼秦墨和他家老板专用的雅间。 "殿下今日要用晚膳吗?"待进了雅间,伙计恭敬问道。 "二公子想吃什么?"秦墨转头问着宋芜。 "招牌菜随便来点吧,今天主要不是来吃饭的。"宋芜说道。心说待会儿我就要收拾你们老板了,吃多了不太好。 "哎伙计,烧鸡别忘了。"宋芜说是那么说,但末了还是加了那么一句。正要掩门退出去的店伙计听了,立马恭声应好。 无忧在一旁内心感慨:小姐你对烧鸡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啊? "小秦,我们是吃完饭再去找卫循吗?"等菜的间隙宋芜问道。 "二公子别急,卫循听到我来,一会儿便会上来的。"秦墨安抚道。 这边话还未说完,果然门外已经响起了卫循的声音:"殿下这可真是难得啊,怎么会想到晚上来找我?莫不是把我这当成了喝花酒的楼子,走错地方了吧?" 带着调侃的话音刚落,卫循推开门看见屋内的几人就愣了愣。心说这是什么情况,这秦墨还是头一回带着秦明以外的人到这间屋子里来。 "这是……"卫循边关门边走了进来,心中疑惑还未问出口,就被秦墨打断了。 "卫循,休要乱说,我何时去喝过花酒?"秦墨见他进来,忙对他说道。 卫循又是一愣:殿下这是何意?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你为什么要带宋二公子来这儿吗? 秦明在旁一听,又是忍不住想扶额。殿下请你矜持!殿下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地那么在意对方的想法?你一个成年男子去喝杯花酒怎么了?怎、么、了?!人宋二公子自己还去喝了呢!呜呜呜,我家英明神武的殿下居然倒追,好伤心。 宋芜见他进来,便挂了个非常机械的笑容在脸上。勾着嘴角看着卫循,目不转睛。卫循被她这么个笑容盯得有点发怵。 秦墨见状,低头轻咳了两声,对着卫循说道:"那个,卫循啊,二公子找你,有点事,你好好和她谈谈吧。" 卫循觉得莫名其妙,又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转头对着宋芜开口问道:"宋二公子找我这是……" 卫循话还没问完,就见宋芜突然站了起来,抬腿扫了一脚,把身下坐着的长凳朝着卫循站着的方向踹了过去。 卫循见这东西朝自己飞来,条件反射地往后跳起一躲,等退到了墙边才反应过来,微有些恼意地喊了一句:"宋芜你干嘛呢?!" 宋芜两步跨过去,抬起右腿往凳子上一踩。左手往墙上一支,把卫循堵在了墙角。哼笑了两声说道:"卫老板,你听谁说的宋家二公子能一.夜.驭.十.女的?" "啊?"宋芜说着,拿右手背轻拍了下卫循的胸口。 卫循顿觉呼吸一窒,马上联想到苏相家的小公子这会儿还躺在家里没下得了床呢。顿时为自己刚刚那一声大呼小叫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二、二……"卫循正想开口说二公子你听我解释。 "你丫才二!"宋芜说着又给了他反手一掌,这回稍微用了点力,拍得卫循觉得胸腔里仿佛跑出去好几口气一般,一时喘不上气咳了起来。 "又是谁把我不能人.道的消息散播得满天晋人民都知道的?啊?"宋芜说一句便拍一下。 卫循觉得自己快被整哭了。这种不知道自己下面哪一掌会被拍断肋骨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 "我、我……"卫循觉得,要不自己再努力一把试试,解释解释。 "对!就是你干的!你还好意思说!拿我赚了多少钱啊卫老板?"可惜,宋芜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卫循:妈的!能不能干脆给个痛快!卫循微微转头,企图向他的好兄弟太子殿下寻求一点帮助。 只是脑袋还没转过去,就被宋芜伸手挡住了视线:"看什么看!这是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你看小秦也没用!" 卫循无法,只好又转过了头对着这位比苏公子那样的纨绔还难搞的宋家二公子。 不过卫循你也不要懊恼,你就算转过了头看到了太子殿下也没用。人家低头喝茶呢,压根没往你这儿瞅。 "那二公子看,这事儿,您想怎么解决?"卫循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客客气气地问道。 宋芜眼珠左右一转,想了片刻。 "要不,我把那两期赚的钱,一起都给你?"卫循见她不说话,打着商量道。 宋芜听他如是说,勾了唇一笑:"卫老板,要不这样吧。之前赚的钱呢,我也不用你给我了。" 宋芜说着顿了顿,卫循觉得肯定还有下文,乖乖贴着墙角等她说但是。 "不如你那《武宁小报》,让我一起掺个股,我们一起合作如何?"宋芜终于说出了自己刚刚考虑出来的决定。 卫循听了倒又是一愣。这《武宁小报》虽然收益颇丰,但是一般贵族世家,官宦士林,都有些瞧不上它。觉得沾了边就有点跌了身份。这宋芜倒是好,开口便说要与他合作。难不成这将军府如此缺钱? 宋芜见他不回话,以为他是不乐意被分了以后赚的银钱,于是又敲了一掌让他回神:"嗳,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 卫循正走神,又被这没准备的一掌拍得呛咳不止。心里真是快委屈死了。大哥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再动手啊?! "卫循,我觉得二公子这个提议倒是不错。"秦墨适时地站了过来,对着卫循说道,"二公子聪慧,主意又多,往后对你那《武宁小报》的发展,应当很有助益。" 宋芜听秦墨说完,对他笑得眉眼弯弯,心说还是小秦你懂我。 而其余三人的内心却是:???殿下你有没有搞错?请问你从哪儿看出来这位存在聪慧这种东西的? 卫循更是心存疑惑,觉得秦墨铁定也是受到了宋芜的武力威胁才会如此的! "好好,就依二公子所言!如此甚好!"卫循无法,兄弟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这样子,只好满口应了下来。 宋芜听他应了,笑得满意,抬起右腿撂到地上,打开房门喊了一声:"伙计加单!你家老板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 卫循:"殿下,听说,是你带着宋芜来的???" 第25章 糖画 "卫兄坐啊,我们来聊聊咱俩的合作项目。"宋芜折了回去,拍了拍还站在墙角没有挪窝的卫循的肩。 "……哦。"卫循无法,只好磨磨蹭蹭地坐到了秦墨旁边。 宋芜搬好凳子,重新坐到桌边,开口问道:"卫兄来,给我说说《武宁小报》现在的主营范围和收入情况,还有你家除了印这个,还弄别的吗?" 宋芜想了想,看了秦墨一眼,又说道:"我家丫头之前在书肆里买的画本,是不是也是你搞的?" 秦墨见她看着自己,立马想到了市面上有几册画本,是以他为原型画的。侧目有些微恼地看了卫循一眼。 卫循摸摸鼻子,心说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有你画像的卖得特别好呢。 宋芜见状,也不用他回答了。正巧门外伙计敲门准备上菜,于是大手一挥:"先吃饭,吃完饭慢慢聊。卫兄别客气啊,多吃点。" 卫循:"……"我特么到底是惹了个什么样的无赖。 一顿饭吃完,宾倒是很欢,主欢不欢就不好说了,卫老板这一顿饭吃得很憋屈就是了。 卫循叫人撤了席面,换上了茶水和点心。宋芜吃得很是满意,对着卫循的笑意看上去也多了一分真诚。 "卫兄啊,你把你们书坊,具体都印些什么,这出版的内容,又有些什么要求,具体跟我说说,我来给你分析分析这个未来市场走向。"宋芜喝了口茶,脸上一副我很懂我有经验的样子对着卫循说道。 卫循听完又想抽嘴角,忍住了,没敢。只在心里腹诽道:你一个深居将军府十几年的无用公子哥,能懂什么? "二公子,这书坊的生意,你要合作,可否就参个银股?这经营上的事情,能不能请二公子就……"卫循试探地问道。 宋芜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盏都腾空飞起了半寸,洒出了一点茶水溅到了桌子上。卫循又被唬得身子一颤,连忙用袖袍掩面。 宋芜拍桌子的时候秦墨正好举着杯子喝茶,丝毫未受影响。因此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还对着宋芜笑了一下。 秦墨:阿芜果然对我比较好,拍桌子都要趁着我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拍。 …… 卫循赶紧站起来双手作揖说道:"这经营上的事情还烦请二公子多多指教!"卫老板不愧是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这话锋转得那叫一个快。 "行了,那你赶紧说说吧,聊完了我还要早点回家呢。我都出来玩一天了。"宋芜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略带一丝不耐烦地催促道。心说这位卫公子还真是敬酒不吃。懂了,以后就这么对他。 秦墨看着宋芜对卫循的态度,觉得颇为满意。这武宁城里,卫尚书府的嫡孙,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在京中各家贵女的择婿名单里怎么着也得排到前十。阿芜看他的时候满脸的嫌弃,真好。 卫循无法,简单和宋芜说了下。先是这《武宁小报》,除了不能谈论政事,什么都能写。哪位皇子昨天又看上了哪家花魁,哪位官员今天又娶了比自己小十八岁的小妾,哪家府上的嫡女和庶女为了抢同一个男人打得爹妈都拉不住…… 除了这些,《武宁小报》还有个一年一度的天晋十大公子和小姐评选活动,会在七夕节前夕举行。夺得魁首的,免费赠阅一年期的《武宁小报》,还可以以他的画像为范本,出画本供全天晋人民传阅。 宋芜听到这里打断了他一下:"你们拿人家第一名去出画本,人家不问你们要肖像费的?" 宋芜见他一脸的不明所以,又解释道:"就是说,你拿第一名,比方说小秦。"宋芜对着秦墨笑了笑,"去出画本,赚了钱,不用分他钱什么的?" 卫循奇道:"当然不用,大概除了子墨不乐意出现在画本上,其他人巴不得能上画本呢。" "哦?"宋芜心说,这里的人这么乐意出风头的。那倒是可以好好搞搞事情了啊。 宋芜又就书坊里的情况作了点了解。除了画本,坊里另外还会印一些话本,主要给那些读书识字的人看的,没有插图,都是文字,价格要便宜一些。 宋芜听完,约了卫循明天再去实地看一下。卫循见她倒也不是一时来了兴致说说而已,敛了两分不正经的神色,道了声好,约了时间,让她明天先来醉香楼找自己。 "我先送二公子回府吧,从醉香楼回去有一段路略为偏僻,若是再遇上上回那样的歹人,伤了二公子就不好了。"秦墨见他们聊完,开口对宋芜说道。 "嗳,不用不用,小秦你回去吧,都麻烦你一天了。"宋芜连连摆手。 卫循在一旁听了,眼睛微眯,缓缓转头看着秦墨。心说殿下你不是吧,就他那样的还怕遇到歹人? "无妨,回府了也无事可做,就当和二公子饭后散散步,消消食。"秦墨回道。 宋芜想了想道:"也好,那我们走吧。" 卫循没再多留他们,送他们出了酒楼就随他们去了。 天晋不设宵禁,因此晚上的武宁城不算冷清。宋芜边走边看,对这儿的夜市显得挺感兴趣。 不远处一个画糖人的小摊子上正熬着琥珀色的糖浆,周围围着两三个攥着铜钱的小娃。这熬糖的香气顺着夜间暖暖的小风一吹,宋芜忍不住嗅了两口空气里的甜香。 秦墨见她看着路边画糖人的小摊子,脚步顿了顿又多扫了两眼,笑着问道:"二公子吃糖画吗?" "啊?不吃不吃,我一个大男人吃这个干嘛。"宋芜默默咽了口口水,又说道:"不过可以给无忧买一个,让她带回去吃。" 无忧:"少爷我……"我牙疼不想吃。 宋芜拍了拍无忧的肩,一把按住打断了她:"不,你想。"宋芜觉得不能马上吃到,带回去慢慢品一品也是可以的。 无忧噘着嘴瞧了她一眼,只好无奈哦了一声。 几人走到糖画摊子跟前,宋芜看了眼可以选择的图案,余光瞥见秦墨盯着自己,开口问道:"小秦你吃吗?" "啊,我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吃糖画,似是不太好。"秦墨笑着回她。 宋芜一听,顿时觉得找到了战友,伸手想拍拍秦墨的肩。举起了手又觉得小秦长得有点高,不是太顺手。于是反手在他肩窝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没事,小秦你爱吃我陪你啊,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来来来,挑个图案,我请你。" 宋芜心说,原来小秦也喜欢吃糖啊,真是蛮可爱的嗜好。这下自己不用熬到回家再吃了嘿嘿。 秦墨看宋芜笑弯了眉眼,在夜色下,街边酒楼食肆里透出的橙色火光,衬得她的肤色也像那散着香气的糖浆一般透着暖意。 "好啊,那就多谢二公子了。"秦墨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宋芜也没在意,问着秦墨要什么样子的,秦墨让她做主。于是宋芜给自己挑了个大鹅,画了朵莲花说是给无忧带回去吃。又叫糖人师傅给秦墨画了个小美人。 "公子我也想吃。"秦明在一旁冷着脸说道。 秦墨一愣:"……你什么时候爱吃糖了?" 秦明:"是啊,我什么时候爱吃糖了?" 秦墨没有回话,举起手中的美人糖画默默咬了一小口。 "呐,这个给你。"宋芜一边啃着手里的大鹅,另一手举着那朵荷花递给了秦明。 秦明微垂眼皮看了她一眼,挺酷地回了俩字:"不吃。" 宋芜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人什么毛病,给了又不要了。不要拉倒,老子带回去慢慢吃。 几人踱着步子慢慢往将军府的方向走。秦墨随意地和宋芜聊着。 "二公子喜欢逛这夜市?" "喜欢啊,白天晚上各有趣味。"宋芜嘴里的糖画嚼得嘎嘣直响。 "二公子不知,这节日时候的夜市才叫热闹有趣。端午时节的已经错过了,待七夕之时,全城挂灯,青年男女皆会出游。市集上的小食摊子比往日里要多上数倍。待到亥时,宫城里还会燃放焰火,整个武宁城上空都可以瞧见。到时候,要不要我陪着二公子去逛逛?" 秦明听着自家殿下对着宋二公子极力描述七夕节有多好玩儿的样子,忍不住朝着夜空翻了个白眼。 "嗯?好啊,到时候我来找你。"宋芜听到那句小食摊子是往日的数倍就来了兴致,连连说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墨侧头笑着说道。 终于到了将军府门口不远处,秦墨也想不出其他借口留人了。总不见得说这么晚了我再进去喝杯茶吧。于是只好打了招呼:"二公子进去吧,早些歇息。" "嗯,回头见,别忘了我还欠你顿饭呢。"宋芜跟他道了别,转身带着无忧进了府。 "走吧。"待人进去,背影消失在转角了,秦墨才回身对着一旁的秦明说道。 待回了太子府,秦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那雀鹰驯养不易。千金难买,殿下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PS:银股:以出资形式参股。这个词也是明清时候才有了,再早也不知道叫什么,emmmm,大家凑合着看吧。 第26章 书法 这雀鹰的寿命也就八.九年而已,因其身形较小,并不引人瞩目,且飞行速度极快而被他们驯养。每只雀鹰从破壳到可用于通讯,又要训练两三年之久。且一只雀鹰只听从一支横笛的召令,用于他们几人之间单线联系,既迅速又安全。 "我自有思量,你不必担心。叫卫循那边另挑一只即可。"秦墨面带笑意地回道。 秦明心下微叹,殿下从前做事,可从不会让如此未做提前安排的情况发生。告了退正准备离去,就听秦墨在身后又叫住了他。 秦明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要紧事情吩咐,连忙躬身上前。却听他家殿下说道:"对了,你跟厨房说一声,府中那对大鹅若是生了蛋,留几只孵化一下。" 秦明躬着的身子还没来得及直起来,只觉得通身僵硬:"……"姓宋的你到底给我们家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个妖……妖男! 翌日一早,宋芜起了之后又到了她大哥练武的院子。宋琛见她又来了,新的木人桩还没做好送来,就教了她宋家拳的前几个把式,让她在一旁耍着玩。 宋琛见妹子认认真真地在一旁练着拳,嘴里还配合着哼哼哈兮的喝声,又觉着自己好像有点对不住妹子了。 吃完朝食,宋琛想和妹子好好聊聊人生,没想到宋芜刚放下筷子,就又带着无忧跑了出去。这做大哥的直觉得自家妹子,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不然为何老是跑出去玩?这可如何是好? 这边宋芜到了醉香楼,卫循便带着她去了书坊。 宋芜抬头一瞧,刻了"信河书坊"四字的大匾额高悬于门头之上。简单的几字遒美健秀又不失委婉含蓄,连宋芜这样不懂得欣赏的人都直呼"好字"。当然,卫循只以为她是不懂装懂罢了。 "这是子墨所书。"卫循在一旁解释道。 宋芜听罢露了个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小秦一看就比你有文化。" 卫循听了,正跨进铺子里的一条腿被门槛绊了个踉跄,无语地看了宋芜一眼:……算了,打不过。 进到内里,卫循带着她前后转了一圈。这前铺后场的经营模式,宋芜觉得还挺现代化。又看了下他们已有的印刷工具,那话本与小报,用的都已是活字印刷。宋芜瞬间觉得自己这个穿越女又没有用武之地了。想显摆一下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画本就要麻烦许多,先要画师画成图册,雕刻师傅再按着画样刻成木版,最后印刷而成。怪不得当初收了那几个丫头的画本她们如此肉痛。 宋芜在后面的印刷装册场里待了一会儿,又到了前面售卖的铺子看了下。现下还早,就有三三两两的小姐带着丫鬟,到书坊里挑本子看了。铺子另一侧还站了几名小童,轮流领着今日份的《武宁小报》。宋芜瞧了一眼,发现自己又看见了老熟人。 "嗳,公子,我们太有缘了。"报童咧着嘴小跑过来和宋芜打着招呼。"今天怎么亲自到书坊来买报了?今天的小报我还没来得及看,没法给你介绍了嘿嘿。" 宋芜笑着摇头打断了他,拍了拍他的肩点了点头:"小伙子好好干,以后我也算是你半个老板了。你这种对顾客过目不忘,推销产品起来不遗余力的工作精神,值得所有员工好好学习。" 报童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没明白她的意思,和宋芜打了个招呼就抱着报纸跑出门做生意去了。 宋芜也和卫循打了招呼,说要去街上再观察观察,便也走了出去。 周边店铺均以售卖书画与文房用具为主。也有几家主营书籍买卖的,宋芜进去随意看了下,主要还是卖一些古籍经典为主,像卫循家那样以消遣为主的不多。就好比一边是严肃文学,一边是通俗读物。 宋芜又看了下各家店铺进出客人的年龄与性别,心里大致有了个方向,就回了信河书坊。 "卫兄,那我先回去了,我回去写个可行性计划书,再拿给你看一下。至于我的本钱,就拿那两期我做主角的盈利入股吧。"宋芜对卫循说道。 卫循对她有时候说的话,总要前后思索两三回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心说这坊间传言宋家二公子吃药吃坏了脑子果然不假。瞧这家伙每天前言不搭后语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与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分毫,客气地对宋芜作揖说道:"那就有劳二公子了。" 说干就干,这边宋芜回了将军府就开始着手写一份详尽的合作计划。不过要写的时候宋芜同学发现了一个问题。 毛笔,她,不会用。 宋芜出了院子在府里转了一圈。父亲今日有朝会不在家,大哥又去了校场,母亲貌似是找小姊妹玩去了。于是随便逮了个丫头,叫她给自己找一只毛笔,越细越好的那种。 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的宋芜,像模像样地坐到了桌子跟前,用握钢笔的姿势,蘸着墨汁写了起来。 宋芜在卫循的书坊里观察下来,会去他们铺子的,还是以女性居多。那些画本和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是小姐丫鬟们更爱看一些。也从卫循那了解到,每年的天晋十大公子与小姐评选活动,也是姑娘们参与地更为积极。 每次那些得了名次的公子哥们走街上,都能享受一波掷果盈车的待遇。宋芜觉着,这和现代的追星打投,也差不多嘛!既然天晋的女子那么爱玩,我不妨给她们创造一个施展的平台啊。 宋芜这么想着,刷刷在宣纸上涂起了鬼画符。 待写到午时,无忧进来叫她去吃饭了才停笔。写完了又迫不及待地去了醉香楼。 门口伙计见是她,很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宋二公子,我家主子在楼上呢,小的引你上去吧。" 宋芜来的路上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都不知道人家在不在,这会儿听伙计这么说,忙应声说好。 "嗳,小秦你也在啊?"伙计帮她敲了门推开便退了下去,宋芜进屋看见秦墨也在,笑着问道。 "是啊,二公子来找卫循吗?"秦墨本与卫循相对而坐,见是她来了,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一边挪了一些。 宋芜见他身边的位置大一些,撩起衣袍便坐到了秦墨身边:"是啊,把我的计划书拿来给卫兄看看。" 卫循听了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对此事如此上心,本以为就是吃饱了闲着的公子哥闹着玩玩罢了。 "呐,卫老板,你看看行不行。"宋芜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张折好的宣纸。 秦墨看着她豪放地从怀中掏出宣纸的模样,不禁连着眨了几下眼睛。 卫循伸手去接的时候,秦墨又瞪了他一眼,直瞪得卫循莫名其妙。心说这两日殿下是怎么了,一会儿往他这儿跑得那么勤,一会儿把那训好的本应给他的雀鹰给了宋芜,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瞪着他。我没惹他啊! 秦墨:阿芜你下回放东西换个地方放一下好不好? 卫循敛了心思,打开宋芜递来的宣纸准备看一下。这一看,又结巴了起来:"……二、二公子可是从未习过字?" "老子就是文盲,你有意见?!"宋芜一掌撑到桌面站了起来,隔着宣纸凑到卫循面前眯着眼睛问道。 卫循一见,立马宣纸遮脸只露了两只惊恐的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一尺,连说没有没有:"那,能不能麻烦二公子给我解释一二。"我特么实在是看不懂啊! 宋芜瞪了他一眼,一把拽过卫循手上的那几张纸,卫循连忙松手。 "来,哪里看不懂?我给你解释一下。"宋芜把宣纸拍到桌上问道。 秦墨好奇,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眉头微挑:"……" 卫循见秦墨的表情,立马觉得找到了靠山,出声问道:"子墨,你也看不懂是不是?" 宋芜侧头看向秦墨,觉得难道自己写得真这么差?我自己看着还好啊,完全看得懂! 只见秦墨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说道:"我听闻二公子自小未曾读书习字,今日一见二公子的墨宝,顿觉这世间果真是有无师自通之人。" 秦墨说着,手指又在那几张宣纸上点了一点:"二公子这字,初见似是毫无章法,待仔细一瞧,就可见其风骨。随意中透着洒脱,犹如笔走龙蛇。完全可以自成一派。" "还有这,这里几处,"秦墨指了几个字说道,"明显是对这文字做了由繁到简的处理,省了不少笔画。如此写法真是未曾见识,二公子能想到,果然是聪慧之人。" 宋芜一听,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秦墨的肩:"小秦!知音呐!" 卫循默默看着坐他对面互相吹捧的俩人,目光在俩人的脸上扫视了片刻,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在宋二公子手上?!你说出来!我卫循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也要帮你灭了这个口!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卫老板,我劝你做人还是要实际一点。" 第27章 合作 言归正传,这边宋芜转过头,依着那份计划书开始跟卫循讲解起自己的想法。 "卫兄,是这样,我觉得啊,咱们书坊干脆就定位在为女性消费群体服务为主,这么个位置上。"自古女孩子的钱最好赚嘛。"你不是说七月初七的时候有个评选活动么,往年你都是怎么搞的?" "就,有人来书坊买书册的时候,让填个他欣赏之人的姓名。最后由掌柜的统一记录,七夕那日刊于小报之上。"卫循回道。 "你这样就没多大意思了嘛。我的想法是这样你听听……" 宋芜建议卫循,在下期《武宁小报》发行之时,刊登这一年度的七夕评选新规,并为其造势宣传。 在六月初七那日开始,为期一月,会在书坊推出特制的选票,供武宁城内民众用于给他们自己喜爱之人投票。这选票可由三种方式获得。一种是花钱的,可供城内那些有钱有闲的小姐夫人公子哥购买。还有一种是附赠的,购买一份小报或在书坊内买本读物便可附送一张。最后一种是免费的,在下回小报上市的同时,在信河书坊门口置一布告栏,人人可来签到留言,来人登记,每日可赠予选票一张。 这投票活动分为海选和最终排名两部分,前半月选出得票最高的前十名,后半月票数清零,集中为这十人重新投票。最后夺得魁首者,不仅可以为他出画本,还会由知名画师为其描画一份真人等高彩色画像,悬于市集最热闹之处供全城百姓欣赏。 而为这魁首投票最多之人,不仅可以让自己的名字和心目中的男神女神出现在同一份小报之上,还可以获赠那张独一无二的,由魁首亲笔签名的绝版画像。更有机会与他/她共进晚餐,合像留念。 宋芜滔滔不绝地讲完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看着愣愣的卫循说道:"卫兄,如何?你倒是给点意见啊。" 卫循听她问起自己,迅速回了神,感慨道:"子墨所言果然不假,二公子这一套玩法是如何想出来的?真是妙啊。" "嗳,拾人牙慧罢了,并非我自己所创,卫兄过奖了。"宋芜摆摆手,一脸嘚瑟地假客气道。哦呵呵呵,终于体会到一点穿越女的优越感了。 秦墨微笑注视着一旁神采飞扬的宋芜,觉得简直是与有荣焉。但同时,心中之前浮起过的那一丝丝疑惑又冒了出来。他并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无师自通之人,况且若说她服了药性子变了倒也罢了,但今日阿芜写的那几处奇怪的文字,再加上这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又该如何解释? 秦墨想着,抿了口茶,并未插话。 这边宋芜接着和卫循讨论着细节:"哦对了,你这小报每回出刊都没个固定日期。能不能随着这次评选,试着发行一份周刊?这第一期就以介绍各位皇子公主和各家有名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为主题。附上画像,各位的年龄,爱好等等。可供人参考选择。" "何为周刊?"卫循疑惑道。 "额,就是以七日为一个周期,固定时间,间隔发行。"宋芜解释说。 "哦,那便是以七曜为一期。"卫循了然。 "嗯……对,你看这办吧。"宋芜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常因不明白对方说的话而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宋小姐,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那选票,卫兄可做一些特殊处理,比如刻两枚内藏玄机的印章,敲个戳,免得被人仿冒了去。"宋芜又加个一句。 "二公子考虑得果然周详,卫某佩服。这些小事就交给在下吧。"卫循这会儿说话是终于发自内心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还有一点,这共用晚膳一事,"卫循说着顿了顿,打开折扇悠了两下,"若是在下夺了魁首,倒是还好说,卫某也不介意和哪家小姐一起用顿膳食。可若是其他家公子小姐,这并不一定乐意,可如何是好?" 宋芜瞧着他一脸仿佛已经是内定第一名的自得模样,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小口,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惹得一旁的秦墨学着她那天的样子连连给她拍着背:"二公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宋芜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转头对着卫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有机会。有机会是什么意思?就是最终解释权归本书坊所有。明白?" 卫循听罢,讪讪地哦了一声。心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怀疑智商和理解能力的,好闹心。 "话说你前几年搞得那几次,第一名都是谁啊?"宋芜好奇道。 卫循没说话,以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宋芜侧过头,支起一掌托着侧脸看着秦墨,嘿嘿笑道:"那敢情好,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估计这第一名也是小秦。" 秦墨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假装喝茶不说话。 宋芜又转头对着卫循贼兮兮地说道:"到时候万一小秦票数落后,你出点钱买票嘛,反正最后钱也得回来不是?" "二公子你这,会不会不妥?"卫循迟疑道。 "有何不妥的,就不允许我也喜欢小秦给他投几票吗?"宋芜说着非常哥俩好地揽过了秦墨的肩,对着卫循说道。 秦墨被她这一揽,身子顿时一僵,握着茶盏的手也紧了紧。 "我们这叫亲友团助力!不算刷票好不好!"宋芜对着卫循义正言辞地说道。 完了又收回了胳膊,往卫循跟前凑了凑,胳膊支在桌面上压低了音量:"到时候,和小秦一起吃饭的机会,你再卖点钱。" 一旁的秦墨听完,悠悠转过头盯着宋芜问道:"我和别家小姐一起用膳,二公子……不介意?" "嗯?为什么要介意?"宋芜被他问得一愣,一脸的不明所以。 "……"秦墨没回话,难得脸上敛了笑意。 宋芜见他似是有些不开心,以为他是因着自己要拿他赚钱的缘故。在一旁狗腿道:"小秦你别不开心啊,赚了银子我分你一半好不好?" 秦墨轻声回道:"……二公子欢喜便好。"这是银钱的问题吗? 对面的卫循听着俩人的对话内容,看着秦墨脸上的表情,隐隐感觉出一丝不对,但又不敢细想。 宋芜和卫循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便说要回去了,这几日都在外玩得太晚,今日要回将军府陪着家人用膳。 秦墨看着宋芜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中似是吃了那未蘸蔗浆的樱桃一般,涌上一股酸涩之意。无声地轻叹了一口气:哎,阿芜对我,似是并没有那男女之情啊。 这边宋芜回了将军府,宋琛听说妹子上午有找过他,连忙出来问她有什么事情。 "哦无事了大哥,就是找支毛笔而已。"宋芜觉得她大哥真是还蛮在意她的。 宋琛一听,觉得自己妹子已经无聊到要习字了,又想到她前两日说要习武之事,开口问道:"阿芜啊,你是对这读书习字比较感兴趣,还是对那射箭骑马,舞刀弄枪的比较感兴趣?" 宋琛觉得,虽是身为将军府的儿女,但若是自家小妹更爱这文人之事,自己也不该阻碍着不是。 "当然是后者了!"宋芜喊了一句,又摆了个她大哥教她的那套拳法里的一个动作。 宋琛一听便挺欢喜,看着自家这个整日里都生龙活虎,满身力气似是使不完的妹子说道:"那大哥明日带你去马场吧?先教你骑马如何?" 宋芜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听上去就很有意思啊!宋芜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起成片的马群,和自己如何英姿飒爽策马奔腾的大场面了。 "嗯!待会儿我叫人给你准备一套骑马装,明日吃了朝食,便带你去。"宋琛见她犹如小童见了新耍货一般的神情,笑着说道。 "大哥你真好!"宋芜摇着宋琛的胳膊轻晃了两下,略微抬头看着她大哥说道。 宋琛见妹子睁着这么一双,犹如小狗子一般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自己,瞬间升起了一股做大哥的自豪感。心下感叹:原来被妹子撒娇是这种感觉啊,真是相当不错。 于是一激动,又许下了豪言壮语:"阿芜等着,学完骑马,我再带你去校场,学骑射,骑枪,都教你!"完全忘了自己的木人桩是如何惨遭毒手那回事了。 "好!"宋芜乐得嘿嘿直笑,终于不用傻呵呵地在院子里耍拳脚了。 宋琛果然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叫人给宋芜备了一套骑马的装束,宋芜试了下,还挺合身,怀疑自家大哥估计是早有准备。 翌日朝食过后,宋琛叫人备了马车,带着宋芜一道去了京郊之外的马场。 马车行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阿芜到了,醒醒。"宋琛摇醒了妹子,心说这几日她到底在忙什么?居然刚醒又在马车上睡着了。不会真的是……心有所属所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吧?!不得了!果然带着妹子来骑马练武是正确的选择!要给她转移注意力才好! "啊?到了?"宋芜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说了一句。昨夜想着发财大计太激动没睡好,居然这么颠簸的马车上都能睡着,真是服了自己。 俩人各怀心思下了马车,宋芜下车一看,果然和她想象中的场景差不多,顿时一股豪迈之气从心中升起。 宋琛看着她一脸的赞叹之情,开口笑说:"阿芜是没有见过那塞外的马场,比这大上数倍,水草丰茂,良驹成群,那才叫壮观。" 宋芜刚想细问几句,就听身后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速度并不快。随即听到了一个好些日子不曾谋面之人的声音,还是那慵懒地似刚睡醒的语调:"二公子,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卫循:"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28章 邀约 宋芜回头一看,正是那位风流三皇子秦逾。宋芜本不怎么想搭理他,但是一想起上回挨了家法,这家伙还送过些值钱玩意儿来。况且现在她和卫循一起合作,指不定这位三皇子还能提供什么赚银钱的好料呢。 宋芜如此想着,脸上挂起了客气的笑,对着骑在马上的秦逾拱手:"三殿下,多日不见,你真是越发动人了啊。"宋芜看着他那一身连骑马都要穿红戴绿的装束,言不由衷地夸赞道。 秦逾挑眉,对这宋芜的装腔作势也已经有点习惯了,于是没有接她的话,看着她一身骑马装问道:"二公子这是来学骑马?" "是啊,我大哥带我来的。"宋芜回道。 这侧宋琛见状,忙也和秦逾打了个招呼,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俩人一番。 这阿芜刚到,三皇子就来了,莫非……但是看阿芜的样子,又没有小女儿家见了情郎一般的害羞扭捏之态,似乎不太像啊。哎不对,我家阿芜是普通女子吗?万一她心悦某人,就如她打木人桩一般豪爽呢? 宋大哥一副老岳父看谁都可疑的心态打量着秦逾,不得其解。 "大哥我们走吧。"宋芜见几人无话可聊,催着宋琛赶紧走人。"待会儿给我挑一匹漂亮的啊。" 秦逾听她说完,也没走开,不紧不慢地勒着缰绳,驱着马儿慢慢缀在俩人身侧:"近日怎么不见二公子去兰香楼了?" 宋琛一听,近日这三皇子未见过小妹,那这人就应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自己最近一定要好好观察一下阿芜身边的男子。 宋芜听他问起,抬头说道:"省钱,不去了。"近日的日头渐渐烈了起来,宋芜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秦逾,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起来,说完话又下意识地鼓了下腮帮子。 秦逾低头看着宋芜,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肤色白皙的脸上,微眯着双眼如一只略带狡猾的小狐狸。秦逾莫名觉得,这人怎么看着,有那么一点点可爱。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念头有点可笑。 "哦?将军府难道还会亏了二公子的花销不成?"秦逾揶揄道。 "哎,你不懂,这钱我有用,反正我不去了。"宋芜一副我不想跟你多解释的表情。 秦逾略一思忖,又道:"不如明日我请二公子去如何?素香这几日还惦记着要谢过二公子呢。" 宋芜一听他要请客,刚想抬头说好,又想到自己大哥还在一边呢。心说这人怎么不会避着点说,难道要我在我大哥面前光明正大地答应跟你去逛青楼? 于是抬头猛朝秦逾眨眼:"那个,改日再说吧,我最近,要跟着我大哥学骑射习武呢。" 秦逾看她的模样,心下戏谑,勾唇一笑,嘴上说道:"既然二公子没有闲暇,那便改日再说吧。"说完也对她眨了眨眼。 宋芜了然,点头说好。觉得这人还挺上路子,就是刚刚那一记媚眼,有点让人无福消受,太他妈骚气了。 "那三皇子你先忙去吧,我们要去挑马了。"宋芜又开始没有觉悟地赶客了。 秦逾见目的达到,便勒了缰绳调转马头,驱马而去了。 宋芜挥手散了一下空气中的尘土,望着秦逾骑马离去的背影,心说这人骑得倒还挺好。 没一会儿,宋琛给她牵来了一匹棕红色的小母马,看上去脾气挺温和的样子。宋芜见了还挺喜欢,连说这马好看。 宋琛给她检查了一遍缰绳、马鞍和马镫,确认了没有问题,又告诉了她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演示了一遍如何上马之后,便让宋芜自己试一试。 "阿芜,左手拢着缰绳抓紧鬃毛,左脚前掌踏着马镫即可,切记莫要整个脚掌踏进去。右手撑着马鞍,这三处同时用力跨坐而上。上了马背莫要害怕,挺直身子便可。若是让马儿觉得你不会骑,它们可是会欺负你的。"宋琛一边纠正着宋芜的姿势,一边和她说笑着。 宋芜一开始有点小慌,不过许是力气大,上马非常顺利,动作一气呵成。 "大哥,现在怎么办?"跨坐到马背上的宋芜问道。 "小腿敲打两下马肚子,让它慢慢跑起来。"宋琛在一旁指挥。 宋芜依着她哥的实时教学指挥着这匹小马。 许是这匹母马性子好,许是宋芜天资不错。没一会儿,她就能就骑着那匹小马慢慢跑起来了。这种风拂过脸颊的感觉,让她体会到了一种自由的畅快,心情莫名舒畅。 "阿芜,身子放低,跟着马儿的节奏来——"宋琛圈着手在嘴边喊道。看着宋芜学得如此神速,觉得自家妹子不愧是将军府的女儿。 "好——"宋芜伏在马背上喊道。 宋大哥虽然觉得她骑得不错,不过还是不太放心,上了一匹马跟了过去,好随时看护着些。 远处还未离开马场的秦逾看着驰骋在马上的宋芜,无声笑了一下,心说这将军府的人,还真是都不可小觑。 这日宋芜在马场的练习一直持续到午时,觉得实在是饿了才停了下来。在马场简单吃完了午膳,才觉得困顿起来。 宋琛见她哈欠连天,又想到她大概是昨日便未睡好,于是就先带她回去了。 宋芜睡了一路,回了芜院又觉得上午那一通乱跑的疲惫感还未抵消,于是关了房门睡起了午觉,直到日头偏西了才伸着懒腰出了房门。 这一睡不要紧,用了晚膳过后的宋芜躺在床上瞪着纱帐直到子时都未能入眠。 翌日清晨宋琛不见妹子来院里找他,便来了芜院一看究竟。 "阿芜还未起身?"宋琛问着院里的丫头。 "是啊小将军。少爷昨日午后睡了许久,夜里奴婢听他房里很晚还有动静,许是很晚才睡着。"丫头回道。 宋琛了然,笑着摇头:"不用唤醒她,让她睡吧。待她醒了叫小厨房给她弄些吃食。" 丫头应了,宋琛便离了芜院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觉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宋芜醒了出房门一看,自觉相当不好意思,便叫无忧往后一定要早些唤醒她。 "哦对了少爷,三殿下叫人来传话,叫你午后有时间,去兰香楼。"无忧一边给她安排膳食一边说道。 宋芜挑眉,心说这秦逾还真是积极,上赶着请人逛窑子呢。 "无忧待会儿和我一起去吗?"宋芜夹起两片削得薄薄的蒸肉片,在豆酱里两面蘸了蘸,就着刚出炉的金黄面饼,卷吧卷吧边往嘴里塞边问道。 "少爷我今日就不去了吧,我、我不太舒服。"无忧吱唔道。 "啊?无忧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府医来看看啊。"宋芜赶紧咽下嘴里的面饼问道,哽地脖子都伸了伸。 "不用不用,不是病。"无忧连忙摆手说着。 "嗯?"宋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是病那你哪儿不舒服,跟我说说我给你看看。" "啊呀少爷,你……人家是月事来了。"无忧越说越小声,心说她家小姐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女儿家家的,居然还这么问。 宋芜一怔楞,随即了然。心里直感叹自己是个白痴。自己来了这儿也快一月了,居然连这一茬都忘了,还真把自己当个男人了? 这么一想又有点慌,呐呐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来?" "少爷你也快了呀。"无忧只以为她是忘了,凑近了她耳边低声回道。说完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芜听她说完,立马做了个决定:赶紧趁这两天好好玩玩!鬼知道这里来大姨妈怎么办!姨妈巾是别指望了,还是在家躺尸几天好了! 心满意足地吃完了宋琛叫人给她备着的午膳,宋芜便一人来了兰香楼。 许是秦逾早就关照好了,门口的大胸小姐姐一见是宋芜,忙上前热情地打了招呼将人引了进去。 待进到雅间,见那秦逾已经倚在了榻上。见她进来,便稍稍摆正了一下身子,轻笑开口:"二公子来了。坐。" 宋芜客气地打了招呼,在他广袖扫过的坐榻上坐了下去。跟这个每日里穿得都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隆重典礼的男人比起来,自己一身素色袍衫显得异常寒碜。 "前些日子二公子为了素香的事情挨了板子,我一直想着哪日遇到了,要再好好谢谢二公子。没料到那日过后就未再见过。"秦逾一边说着,托着袖摆端起了矮桌上的一只颇有异域风情的盘金丝酒壶,给宋芜面前成套的酒杯里满了一杯,"二公子尝尝,番外进贡的葡萄佳酿。" 宋芜看着金色酒杯中,透着石榴红色的琼浆,端起嗅了一口。既有浆果的迷人甜香,又有辛辣的酒香味。浅尝了一口,觉得这葡萄酒比那日在小秦家喝的黄醅酒度数还要高一些的样子。 "嗯,好酒,和那自家酿的浊酒比起来,口味和酒劲那都不可同日而语啊。"宋芜拽着词赞美道。 "二公子喜欢便多饮两杯。"秦逾这回倒很是客气,边给她斟着酒边说道。面上也没有显出丝毫看土包子的神情来。还让随从给她重新叫了几份下酒小菜。 宋芜看着端菜进来的小姑娘年岁不大,之前也未见过。笑嘻嘻地盯着人家连说了好几次谢谢小妹妹。惹得小姑娘红着脸退了下去。 待宋芜几杯酒下肚,秦逾又开了口:"二公子,我有个问题很是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秦,丈母娘对不住你,这一章没让你露面。 第29章 醋汁 "不知当问不当问那你就别问了。"宋芜戏谑道。她觉得每个问这个问题的人真的蛮有意思,做人遵从自己的内心实在一点不好么? 秦逾明显一怔,没料到有人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绝他的问话。 正当秦逾这边遭遇着人生的一次小挫折,宋芜斜抿了一下嘴角,笑看着他说道:"三殿下问吧,我说笑而已。" 秦逾知道这人说话和做事的风格与常人有异,只好无奈挑眉,问道:"二公子曾说自己无法……为何还爱上这烟花之地?" 秦逾初时觉得此人应该很容易拉拢,几回交往下来又觉得并非如此。 要说这人好色吧,对这青楼中的姑娘也的确是怜香惜玉得很。可他又不能那什么。 要说这人贪财吧,几次遇见他,那真是吝啬得紧。堂堂大将军府的二公子,看戏吃饭逛青楼,都舍不得那几个银钱。往日里那些个皇亲贵戚名臣之后,哪个不是见了他,上赶着要贴上来。可送去的古玩玉器,似是还没有秦墨给他的那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来得能吸引他的注意。 对拉拢人心颇为自信的三皇子,第一次觉得不知该如何投其所好。这名利权色,哪个才是这位宋二公子的软肋呢? "嗳,三殿下你这就狭隘了不是?这人生的乐事又岂止这鱼水之欢。"宋芜嘿嘿两声,适时开口打断了他的揣度,凑近了两分,"再说,这些香香软软的小姐姐多可爱,就是看看也让人开心啊。" 秦逾正为她的前半句话感到此人内心原来还有如此高尚的一面,听完她后面半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些。 秦逾看着她的表情,揣摩着她话中的"深意",执起酒壶又给她满了一杯:"二公子再喝些吧。" 其实三殿下,真不是你的问题,你拿自己古代真男人的思维方式去揣摩这位现代假男人的想法,势必只能错下去了。 这一壶葡萄酒大概都进了宋芜的肚子。倒不是说她有多嗜酒,只是觉得这微醺的感觉,实在是不错,一整个感到世界如此美好。宋小姐这会儿双颊染绯,一手托腮,一手的指尖在案几上和着楼下的琴音轻点着。嘴角含笑,眼皮缓缓地一开一合,眼带朦胧。 秦逾见她这副模样,眼睛微眯了一瞬,心下掠过一丝异样。敛了神思,正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再来一些,就听楼下起了一阵喧哗。 宋芜一听动静,之前还昏昏欲睡的眼神一亮,站起身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小秦——"宋芜倚着过廊上的木栏杆,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楼下秦墨的背影喊道。啊呀,前日在醉香楼,走时小秦好像不是很开心,不知道这会儿好了没。 秦墨听到楼上这一声带着愉悦的高呼,连忙转身望去。就见宋芜一手撑着栏杆,一手高举过头顶左右挥着和他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二公子小心些!"秦墨一瞧她这样顿时心下一阵紧张,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来。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伸出双臂做了个虚托的动作。 "哦,好。"宋芜瞧见他脸上的担忧之色,乖乖直回了身子。"我马上下来啊。" 秦墨见她重新站稳,笑着点头应好。 一旁今日跟着秦墨一道来勤德的秦明见了,心里又对这二公子的不待见多了两分。心说这么大一人了,言行如此轻浮。殿下你还担心他?你应该担心那一排栏杆啊! 宋芜见秦墨又如以往那般和颜悦色,开开心心地转身撩开珠帘,对着还坐在榻上的秦逾说道:"三殿下,你哥来勤德了,我们先下去集合一下再上来吧。" 秦逾闻言,起身和她一道走了下去。 "小秦你来……嗳我滴个亲娘……"宋芜大概是喝得有点嗨,从倒数第二级台阶下来的时候步子跨得有点大,两层木梯一起越了下来,脚步一晃,差点对着秦墨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还好在她身旁的秦逾扶了她一把。 "二公子慢些,见我皇兄也不用如此心急吧?"秦逾扶着她的胳膊揶揄道。 秦墨本就在楼下等着她,俩人下楼之时他便已瞧见。见宋芜身形踉跄之时也赶紧上前了几步准备搀她一把,没想到还是被人近水楼台了。伸出的手只好尴尬地收了回来。看着秦逾握着宋芜小臂的那只手,十分想上去叫他放开。 秦墨觉得,府中厨子午时做的吃食,那红烧之物定是放错了佐料,大约放的是一壶醋汁。不然为何他现在会涌起一阵酸意? 正当他纠结之时,宋芜先他开了口:"谢谢啊,我站稳了,你松开吧。"宋芜对着秦逾谢道。 秦逾听罢,轻挑了一下眉头松开了手,仍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秦墨在一旁听到宋芜这句话,觉得心里的酸意稍稍缓解了那么一些。 一边的秦明见了这一幕简直要疯:哈?!这二公子什么情况?不光吊着我们家殿下,居然还跟这三殿下暧昧不清!这个渣男! "二公子何时来的?"秦墨上前笑着打招呼。 "吃了午膳就来啦。"宋芜嘿嘿乐着上前答话。 秦墨正想和她再聊两句,秦逾看着俩人熟络的样子,悠悠开了口:"这么巧,每回这二公子来兰香楼,怎么都能碰上皇兄来勤德?" 秦墨听罢,微敛了下颌一笑,随即抬头对着秦逾说道:"的确是巧。每回我来勤德,都能遇到三皇弟,犹如说好了一般。" 秦逾被他噎得一怔。事实如此,倒也无从辩驳。 秦墨没想再理他,看着两颊绯红的宋芜:"二公子饮酒了?" "嗯是啊,你弟弟带来的葡萄酒,味道不错,多喝了几杯,嘿嘿。"宋芜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又是大白天的饮酒作乐,真是不应该。 秦墨见她一副偷摸做了点小坏事,又忍不住美滋滋的模样,就觉得有趣。四周环视了一下,不见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丫鬟,遂又问道:"二公子家的丫鬟呢?" "哦,你说无忧啊,她今天不舒服,没来。"宋芜说道。 "……那,二公子是一人来的?"秦墨迟疑问道。阿芜你要想来,我请你也可以啊,你为何单独来赴我三弟的邀约。你可知你并非男子啊。 小秦心里苦,小秦没法说。 宋芜点头:"是啊。你弟弟做东,我就来了,不然我是不会来的,我最近要存钱呢。"宋芜说着,又凑到秦墨耳边,以手掩唇对着他轻声说道:"冤大头请客,不来白不来。" 秦墨刚还觉得那壶醋汁的后劲又要上来了,忽觉耳边传来一阵温温热热的呼吸,悉数钻进了他的耳蜗里。宋芜说得极其小声,又为了说清楚,那气音就加了好几分力道。秦墨觉得,阿芜像是在他耳边吹气似的。 这兰香楼里定是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自己这会儿怎么会觉得有点晕。 "嗳,小秦,你也喝酒了?"宋芜说完之后就退了一步,看着秦墨这会儿怎么脸色如此好看。跟那刚蒸出来的寿桃包子似的,白白软软又泛着点红,似乎还要快冒出热气的样子。 "……这兰香楼里太热了,鸨母你赚了那么多银钱,怎么还舍不得给楼里放些冰。"秦墨说完又轻咳了两声,对着一旁的秦明说道:"我们走,去下一家。" 无辜躺枪的鸨母:……殿下,这还未到六月啊…… "嗳,小秦你……"宋芜话还未说完,秦墨就从她身边快步走了过去,"这就走啦……" 啊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出公务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喝酒?所以小秦生气啦! 秦明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下脚步狠狠瞪了她一眼,更是坚定了宋芜觉得自己肯定是说错话给小秦添麻烦了。 其实人家秦明想的是我家殿下何时如此失态过,你这个始作俑者却一副满头雾水的样子,呵呵,你再给我装傻!哼! 秦逾见他皇兄带着勤德队走出了兰香楼,又看了眼还傻站着的宋芜,觉得这俩人之间,似乎…… 一边想着,一边上前招呼道:"二公子,我们接着回去饮酒赏舞吧。晚些时候,我再让人叫素香,来敬二公子两杯。" 宋芜哦了一声,神游四方,跟着秦逾一道回了雅间。 这边经了刚刚那一小出意外状况的宋芜,总觉得心里有事儿,玩起来也有点心不在焉。本想早些回去,却架不住秦逾太过热情,又觉得不好就这么吃完喝完就不认人,拍拍屁.股说走就走。 于是只好又喝了点,陪着秦逾吹了会儿牛皮。 秦逾一直还有个疑问,趁着这会儿宋芜酒过三巡,就一起问了出来。 "二公子为何叫我皇兄小……"秦逾觉得自己那个太子皇兄,未免对这宋芜,也太过放纵了些。这俩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这个称呼自己也叫不出口啊。 "因为小秦看着就又可爱又好说话啊。"宋芜本就有了醉意,对那秦墨又无些许畏惧之心,因此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为何总是唤我三殿下呢?"秦逾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这话怎么有一丝拈酸吃醋的意味。 "因为小秦只有一个啊。"宋芜也不知他是何意,依着本心醉意迷蒙地回道。"况且,你看着就比较难搞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又惹小秦生气了,明天去哄哄他。"(你确定不是去调戏人家?) 第30章 道歉 秦逾听罢,刹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低下头,默默给自己满了一杯。 等到晚间素香表演完,秦逾便叫人找了她来。素香又对她连说抱歉,说是连累了她挨了家法。于是又敬了她好几杯酒。 约摸到了戌时,宋芜实在是呆不住了,便和秦逾道了谢,推脱喝多了要回去了。 "我派人送二公子回府吧?"秦逾见她喝得不少,开口问道。 "不用不用,"宋芜撑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半开玩笑半得意道,"若是遇上了哪个准备叫我留下买路钱的,正好松松筋骨不是。" 秦逾笑叹了口气。这宋芜,还真是因祸得福。光就这一身神力,世间想得之为自己所用之人,便应该不止他一个吧。更遑论他身后的宋家。 秦逾自觉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便放她自行离去了。 这边宋芜离了兰桂坊,夜里街上的小风一吹,顿觉清醒不少。心里还记挂着小秦临走时气鼓鼓的模样,就想着,要不,去道个歉? 这前日还想着用人家赚银子,便已惹得人家不快了。今天又在人家出公务的时候给他拆台。哎,小秦还真是交友不慎啊。 宋芜这么想着,便朝着太子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经过市集的时候,见前几日那画糖人的师傅正准备收摊,忙急走两步,抬手说道:"师傅师傅,慢些收,再给我画个糖人可以吗?"小秦爱吃这个,买个糖人哄哄他去。 糖人师傅见有来客,自是不会拒绝,忙问她要什么样的。 "给我画个小猫吧。"宋芜先想着小秦平时温温顺顺的样子,又想到他今日里气呼呼离去时的模样。就觉得好像个乖仔小猫咪突然炸毛啊,真特么可爱。 哎哟喂宋小姐,人家那是害羞!不是气呼呼啊! "再给我来个大鹅。"这人对大鹅的执念太深了。 "好嘞!"糖画师傅热情地应道。麻溜地给她画了两个。 宋芜拿着做好的糖画,美滋滋地在街上溜达,本准备咬一口,想想又算了,还是待会儿和小秦一起吃吧。 可当她走到太子府门口的时候就傻了眼——人家大门,已经无情地关上了。 宋芜捏着糖画站在门口怔愣了一会儿。许是这五月的晚风不够凉快,没能彻底把这位吹清醒。又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反正宋小姐在内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翻墙吧,我看看小秦睡没睡,睡了我就走,没睡我就把糖画给他。 既然决定了,宋芜就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侦查了一下地形,估摸了一下上回几人喝茶吃饭的内院大致方位,停了下来。 四下扫了一眼,才发现这太子府的院墙外面整理得真是过于干净了。只好又四处寻了点可用于垫脚的东西,嘴里叼着糖画的竹签,手上搬着石块,折腾了半天终于做好了爬墙的准备工作。 "殿下歇息了么?"秦明看着秦墨寝殿内的烛光尚未熄灭,轻叩了两下房门问道。 "进来吧。"还在案几前看书的秦墨在殿内回道。 见秦明推门进来了,放下书册又问:"这么晚了,是有何紧要之事吗?" 秦明一躬身,发声有些艰难地说道:"……殿下,暗卫来报,有、有人在爬太子府的后院围墙。" 秦墨初听先是一愣,须臾之后心下又起了个念头,莫名觉得此人或许是他期待之人,随即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 "回殿下,正、正是将军府二公子……"秦明觉得自己这会儿大概是在梦游,这话说得怎么那么不真实呢?为什么这家伙居然敢来翻太子府的墙?!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这名忠心的小侍卫,这个问题或许你家殿下可以回答你。 秦墨听完,连忙站了起来要往外走。直起身子的时候一脚踩在了曳地的长袍下摆之上,还显些绊了一跤。 "吩咐暗卫,让她爬。莫要伤了她。"秦墨赶紧说道。 "……"呵,果然是在做梦,"是……"秦明领了命令先退了出去。秦墨紧跟着也出了门往院里走去。 秦墨来到围墙边上的时候,就听一墙之隔的宋芜还在那絮絮叨叨。 "我勒个去,这太子府的墙还真高。老子搬了两趟了,还是够不着。" 秦明嘱咐完暗卫,又来到秦墨身边。看着秦墨负手而立,笑眯眯地站在围墙下面抬头望着墙沿。秦明第一回觉得,自家殿下的笑容透着一丝丝傻气。 "你再去和暗卫说一声,下回见是宋二公子便不用阻拦。哦对了,二公子垫脚的东西,明日也叫人不用收拾掉,放那儿便成。"秦墨见他回来,又吩咐道。 "待会儿嘱咐完了,你便先去歇息吧,不用过来了。" 秦明依言领命:"……是。"请问谁能来把我摇醒?这个噩梦做得我有点累。 这边宋芜同学经过一番奋斗,终于成功爬上了墙头。 当她叼着糖画双手扒着墙沿努力露出自己那颗脑袋的时候,就见院内她惦记着的小秦正站在墙下看着她。 "嗳,小秦你还没睡啊?"宋芜一手接过嘴里的糖画签子,一手扒着墙头,语带惊喜地问道。 "是啊。"秦墨顺口就回。 "那你那么晚不睡站在院子里干嘛啊?"宋芜好奇道。 "……"阿芜咱能不问这么尴尬的问题么? "哦——我晓得了,你在赏月是吧。"宋芜替他回答了去。 秦墨点头:"啊,对。"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呢? 宋芜心说我就知道,哎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我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刷刷微博朋友圈,现在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弄份《武宁小报》看看。你看看人家,赏个月,说不定还能作个诗。这就是差距啊。 "那个,二公子,咱们就一直这么说话吗?"秦墨见她趴着不动,又开口问道。 "哦哦,你等等,我马上过来。"宋芜说着又开始动作起来。 等她跨坐到墙头的时候,又对着秦墨说道:"小秦啊,能帮我找两块垫脚石来吗?你家的墙比我家的墙高不少,直接跳下来,有点发怵。" 秦墨想了想,张开了双臂:"二公子直接跳下来吧,我接着你便是了。" 见宋芜又坐着发愣了,便添了一句:"那石头太重了,我搬不动。" 所以……太子殿下你为何不给她搬个凳子? 宋芜本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毕竟不是个真男人,这个,抱来抱去的是不是不太好? 听他后半句一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又不是谁都跟自己似的一身蛮力,怎么好还麻烦人家小秦给你搬石头,你是来道歉的啊。 再说了,小秦又不知道我是女的,人家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这么好,你就别纠结了,当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呗。 "行吧,那小秦你小心些啊,站稳一些别摔着了。"宋芜叮嘱道。 所以说你看,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啊,让人智商直线下降啊。 "嗯,二公子跳吧。"秦墨在下面应着。 宋芜这一跳,充分证明了自己刚打的预防针没有任何效果。秦墨没料到,一个喝得迷迷瞪瞪的家伙往下扑起来力道能那么大。 秦墨后背着地的那一瞬间庆幸了一下:还好是松软的泥地。 "我去!不好!我的糖画!"宋芜一声惊呼,曲臂看了一下。还好,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拿着糖画的手是举着的,没坏。 关心完了糖画,宋芜终于意识到底下还压着一位。就见秦墨表情有些吃痛,忙撑起身子跪坐一旁问道:"小秦你没事吧?" 秦墨:阿芜你刚刚那一胳膊肘,击得我现在有点说不出话来。 宋芜见他不回话,以为他伤了哪里,赶紧把两支糖画往他手里一塞说道:"小秦你拿好,我抱你回房找人给你看看。" 秦墨:"……"阿芜我怎么觉得你更关心我手里的两支糖画呢? 宋芜看他没反对,一个公主抱就把他抄了起来,边跑边问:"小秦你睡觉的地方在哪儿啊?" 要不是现在姿势不允许,秦墨真的很想扶额。自己这个比宋芜高一个头的大男人,居然就这么让一个女孩子轻轻松松地抱着跑了起来。秦墨这会儿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二公子,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额……了。"秦墨从出生到现在,第一回尝到了何为丢人的滋味。宋芜抱着他四处乱转跑得飞快,颠得他话都说不清楚,勉强发声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现在很庆幸,院子里没有别人。 影在黑暗里的众暗卫:……没事殿下,就当我们不存在,我们什么都没瞧见。 "嗯?小秦是你在说话吗?"宋芜隐约听到有人叫她,但是断断续续地,声音又有点小,所以不是很确定。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停下了脚步问了一声怀里的秦墨。 "……嗯,我无碍,二公子放我下来吧。"秦墨抬眼看着她说道。 宋芜垂眸看着秦墨那双两汪深井一般的眼睛,呆呆地说了声哦。手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说这个角度看小秦,还蛮好看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说好来道歉的,结果又把人家搞伤了。" 第31章 心悦 其实秦墨自己跳下来也不是不可,只是看着宋芜这怔楞的样子,还是唤了她一声:"二公子?" "啊?"秦墨这一声打断了某人的遐想,"哦哦,对,放你下来。"宋芜说着,四下扫了一眼,走到一侧的石凳处,把人放坐了下来。 离了宋芜怀抱,一人坐在石凳上的秦墨觉得,这夜风,似乎起了些凉意。 "小秦你没事吧?"宋芜怕他刚刚摔的那一记磕到了哪儿,围着他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无事。二公子怎会这么晚了还来找我?"秦墨问道。 "这不是想着你白天走的时候,好像有点生气么。"宋芜挠了挠后脑勺,自己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说着又指了指秦墨手中的糖画,嘿嘿两声,"这个,特意给你买的。不好意思啊小秦。我乱说话给你添麻烦了。" 秦墨见她费了半天劲,原来是以为自己白日里那是在生她的气,还特意买了东西来赔礼,心里顿时荡起了一圈圈小涟漪。 正想开口解释两句,又觉得这事儿要细说起来,似乎问题就大了去了。只好顺杆而下,回了一句:"无事的,谢谢二公子了。" 宋芜见他弯了弯眉眼笑看着自己,心说小秦真好哄啊。于是又从他手上拿走一支,说道:"吃吧小秦,吃完我就回去了。" 秦墨瞧着那支还剩在他手中的糖画,一只肥嘟嘟的小猫咪。轻轻咬了一口,一股蔗糖的香甜便弥漫开来。本是不怎么嗜甜的秦墨觉得,这糖画还是挺好吃的。 秦墨刚咬了两口,就见宋芜已经将那大鹅的头颈翅都吃了去,只剩半个肚皮还挂在竹签上了。 想到她说吃完就要回去,连忙开口提议:"二公子,我煎些茶给你醒醒酒吧。"你费了如此一番功夫好不容易爬了进来,还是多待一会儿吧。 "嗯?"宋芜觉得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反正回去就睡觉了。 "二公子深夜未归,回了将军府还带着醉意,让宋将军和宋夫人担忧便不好了。"秦墨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似乎有些道理。"那又要麻烦你了小秦。"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我这个朋友做得实在是失职啊。 秦墨笑着说无妨,正想唤人把茶具拿来,又想到下人都被自己谴了下去。于是只好自己动手搬了一趟。 宋芜见他不一会儿便拿来了那套器具,熟练地摆弄起来。因着要煎茶,便把剩了大半的糖画置于石桌之上一碗碟之中。 "小秦你不爱吃啊?"宋芜盯着那缺了两个猫耳朵的糖画问道。 "爱吃的。"秦墨赶紧回她,"煎完茶再吃。" "哦。"宋芜挠了挠鼻梁。 秦墨见她手上的糖画已经只剩了竹签子,抿唇无声笑了一下。 "那个,我能借你半个身子用用吗?"宋芜想想还是问问吧。 秦墨听完,摆弄着茶具的手猛地一颤,那正在搅动茶汤的竹夹便掉到了茶釜之中。 就见那竹夹随着茶汤的沸腾上下起伏,秦墨也没去管它。更别提管那二沸还是三沸之水煎的茶才叫好了。 呆了片刻抬头盯着宋芜问道:"二、二公子方才说什么?" 宋芜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比平时都要圆了几分,心说原来小秦这么喜欢吃这糖画的,看把他紧张的。于是开口说道:"小秦你别激动,半个身子不行,那就给我个尾巴吧。我待会儿放自己茶碗里尝尝就行。" 秦墨看着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皮,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内心的尴尬。原来说的是糖画…… "二公子要那半个身子……半个糖画煎茶吗?"秦墨回了神,又恢复了平日气定神闲的模样。 "嗯,你们不是爱喝咸的么?我想喝甜的嘿嘿。"宋芜解释道。 "好,二公子稍等片刻。"秦墨笑回。说着便要把那茶汤倒了重煎。 "嗳,不用重煎,没那么讲究。别浪费,直接放吧。"宋芜阻止道。在她看来这第几遍沸腾的水煎的茶,她还真品不出什么区别来。 秦墨见她坚持,便遂了她的意。又帮她敲了半截糖画放进了茶汤里。 "二公子你尝尝够不够甜,不够的话把剩下一半再放进去一块儿煎。"秦墨把满了的茶碗地给她,"小心些拿,烫。" "嗯嗯,我先尝尝。"宋芜小心端过,吹散了茶末沿着碗沿浅嘬了一口。 "嗯,挺好喝,有一点点甜就够啦。"宋芜挺满意,看着秦墨说道,"小秦你也尝尝看。" 秦墨听她说完,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心里想的却是:这糖画我方才吃过了。阿芜又喝了加了我吃过的糖画的茶。嗯…… 这光喝茶觉得无事可做的宋芜,便想着找点什么话和秦墨聊聊。 想了半天,问了一句比较没有建设性的:"小秦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有一。"秦墨回道。 宋芜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内心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又凑近了点看着他问道:"小秦啊,那你这个年纪,怎么还不娶亲?你看看你弟弟,都十七八个小老婆了啊。" 秦墨听她如此问,内心略作思量。想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言行和自己的相处的点滴,把宋芜会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思考了好几种可能。 宋芜见他不回话,反而垂眸盯着自己,眼神里漾着一丝她不太明白的情绪。正觉自己是不是问得太多,就听秦墨一脸郑重地回了话:"从前,不知自己心悦之人是谁。" 宋芜听罢,微张嘴无声地哦了一下,点了点头。心说从前不知道,那就是现在知道咯?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为何不娶她?"宋芜奇道。只觉得以秦墨的长相和身份,讨个老婆应该不难吧。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更别说瞧见过了。 秦墨见她问地认真,置于膝上的双手紧了紧衣袍,回视着宋芜的目光说道:"现下,还无法娶。" "为何?"宋芜觉得,难不成是小秦看上了人家,人家没看上他?哎哟不得了,那这个妹子的眼光还蛮高。 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就听秦墨又说道:"我与她现下的身份,若是要在一起,怕是要被世人不容,无法明媒正娶。" "……"宋芜心说不是吧,小秦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有夫之妇什么的了吧?你可别是上当了啊,你看你这又好骗又好哄的。 "小秦你……喜欢之人成亲了?"宋芜试探地问道。 "二公子休要胡说。"秦墨听她说到成亲两字,顿觉心下一紧,似是被人攥着两指捏了一记。 "哦哦,我错了我错了。"宋芜两手举于胸前连连道歉,心说看来秦墨还真是挺喜欢这个人的啊,难得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 "是我无状了,二公子休要放在心上。她并未成亲。只是……况且,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意。"秦墨见她为了自己那句话又开始道歉,心生歉意,连忙说道。本想解释一二,又觉得这个事情要解释清楚,实在是有点困难,于是只好转了个话头。 我去,居然还是暗恋。果然符合小秦的风格。宋芜内心想着。 "喜欢就表白啊!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约她吃饭逛街看电……看戏啊!"宋芜在一边犹如狗头军师一般给秦墨出着主意。 我约她一同来府上用过膳了,市集也逛过了,还约了她一同过七夕。看戏倒还未曾,我知道了阿芜,过几日便邀你去听戏。秦墨内心盘算着,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她。 宋芜一看他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不会真的是暗恋,还没告诉过人家你喜欢她吧?" 秦墨微赧道:"我怕她……觉得我,不是常人,到时,连朋友都不愿与我做。"毕竟你现在是男儿身啊阿芜。你的秘密越少人知道,对你,对宋家越安全。 宋芜听完,眼睛一眯,眉头微皱,觉得事情怎么有点复杂。随即在内心捋了下思路。 小秦喜欢的人,没法娶,娶了会被世人不容。然后这人也不是有夫之妇,所以小秦也不是去做人小三。小秦不敢表白,表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会觉得他不正常。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宋芜缓缓抬了头,看着秦墨问道:"小秦啊,你是不是长这么大,从未有过女人啊?" 秦墨被她问得脸又是一红,低低应了声嗯。 "那是不是,也从来没去过青楼找姑娘?"宋芜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下秦墨的脸在这浅淡的月色映照下,都能看得出红晕来了。 就见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宋芜内心顿时明了了:我去!原来小秦喜欢的是男人!所以二十一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去秦楼楚馆解决过!现在终于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了,又不好意思说!好刺激,我居然来了古代还能交到个gay蜜。嘿嘿有意思。 宋芜倾身上前,抿唇点头,十分义气地拍了拍秦墨的肩膀:"小秦没事的,我非常理解你。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我支持你!"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啊,有点好奇小秦喜欢的是谁。卫循?还是秦明?嗳算了,这个就不要问人家了,太隐私了。宋芜思绪又飞了飞。 秦墨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说阿芜这突如其来的豪气是什么情况? 哎哟喂我的两位小祖宗,你们俩这误会这下可是大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啊哈!终于做上了好姐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戏了!" 第32章 不解 "对了二公子,上回来,你说想养个小鹅来着。前些日子我让人收好了鹅蛋,母鹅已经孵了几日了,你要去瞧瞧吗?"秦墨似是突然想起来这回事,看着宋芜问道。 宋芜一听倒是又来了兴致,便把刚刚想的那些事暂时都抛到了脑后,站起身便准备和秦墨一道去看看。 只是这站起来的一瞬间,突觉身下一股暖流涌出。正欲迈开步子的她顿时身子一僵。 宋芜:不是吧大哥,要不要这么巧? 秦墨见她站起来了又不动作,略感奇怪,问道:"二公子怎么了?可是酒意还未散,觉得不舒服?" 宋芜闭了闭眼睛,微叹了口气,转头咧了下嘴角对着秦墨说道:"小秦啊,我改日再来看吧。我可能是在兰香楼吃坏肚子了,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那,我先让府医给你看看吧。"秦墨有些担心,但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 "不用不用,只是一点点不舒服,可能吃太多了,我回去躺躺就好。"宋芜连忙回道,这一看不得露馅了么。 "也罢,那我陪二公子回去吧。"秦墨见她这样说,又想到是不好让府医给她瞧毛病,便不再强求。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宋芜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人家了,连说不用,自己回去就行。 秦墨不放心她一人回去,虽然这位大概遇上十个大男人都不一定能是她对手。坚持要送她回将军府。 主要是想多腻歪一会儿。 "不碍事的,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二公子回府吧。"秦墨说道,"若是将军与夫人见你回去太晚要责怪你,我便说是我留你在我这用膳吃酒来着。" 宋芜听完,一脸感动的看着秦墨。心说我这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是什么?这是姐妹在外面做了坏事,我不惜抹黑自己,也一定要帮她在家人面前维护她贤良淑德美好形象的交情啊! "小秦。"宋芜倾身上前,揽过他的肩膀,侧过脸瞧着他。 秦墨身子一僵,顿时一阵紧张。心说难道是我心迹表明得过于明显了?阿芜这是要干嘛呀…… 就听宋芜稍稍使劲拍拍他的肩说道:"等我赚了钱,一定带你去最好的小倌儿馆!" 秦墨:……??? 这边秦墨送她到了将军府门口,见府门还开着,想着应是宋将军叫人给她留了门。 秦墨看了一眼,真就跟了进去帮她解释了一番。其实宋家人对这宋芜倒也不是要求很严格,只要她平平安安不胡作非为,小玩小闹地倒也都是随她去。毕竟都对她存着补偿的心思。 这边下人来报太子殿下跟着二公子回府了,宋父宋母与宋琛自然来要见礼一番。 宋琛见着自家妹子和太子这熟络的样子,还时不时地对着他挤眉弄眼,做一番眼神交流。心下就把那妹子有可能看上的男子名单中,给这秦墨添了一笔,并暂时位列第一。 又听到妹子是因为在太子府吃酒才玩得这么晚回来,瞬间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嫌疑最大。心中涌起了一股"大舅子看妹婿,越看越来气"的情绪,直觉这家伙马上就要把自家娇俏可爱讨人喜欢的妹子拐跑了。 秦墨说完也不再多待,就说要回去了,宋芜便把他送到了门口,打了招呼说过几日再去看那大鹅孵蛋。 秦墨看着她转身入府的背影,瞧见宋芜的素色袍衫上,似乎粘了什么东西。正待再细瞧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东西"是在某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上。 秦墨前后联系略一细想,顿时面红耳赤攸地转身,步子僵硬地迈了出去。就差同手同脚了。 四散各处的暗卫:殿下最近……有点奇怪啊。要不要让秦明去请个道长来府中做做法? 这边宋芜回了芜院,叫来了无忧,跟她说了下自己悲惨的遭遇,问她这个事情该怎么弄。 无忧给她找来了月事带。又让她梳洗了一番,给她找了干净的亵衣亵裤让她换了去。 "呀,少爷,你、你外袍上……"无忧帮她收拾着衣物,突然瞧见那一小块血迹,担心道,"没人看见吧?" 宋芜一愣,心说这一路也就小秦陪着回来,应该没人看见吧。 "没事,看见又怎么了,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我得了痔疮呗。"宋芜大手一挥,立马帮自己想了个自认为完美到天衣无缝的说词。 无忧:"……"小姐,这理由并没有比来月事好多少好吗? "对了无忧,明日不用叫我起床了,我只想躺着。"宋芜往床上一倒无奈道,觉得这事儿真是太不方便了,玩乐的心情都没有了。 无忧应了好,便退下让她歇息了。 躺回去扯过小薄被准备好好睡一觉的宋芜,倒是事与愿违了。因为这副身子,居然给她——痛经! 宋芜内心又把丁主任花式骂了个遍。心说你这什么破药,说好的没工夫的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的呢?! 嗳嗳宋小姐,那药本来就是个幌子啊!你忘了你当初吃那颗朱古力吃得多开心了? 这边回了太子府的秦墨,想着晚上宋芜说的那些话,还是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若是有一日阿芜也能欢喜自己就好了。 若是她想以将军府女儿的身份嫁与自己,那他便努力让她恢复真实身份。若是她不愿被这宫墙束缚,那他便带着她一道逍遥于这天地之间,也是一桩美事。 只是想起临走时看到的一幕,一阵羞意又涌了上来。心说回头见了阿芜,就当不知道吧。 翌日上午秦墨无事,便带了秦明去了醉香楼找那卫循,问问他最近生意上的事情。没想到这卫循一见他,倒是跟他问起了宋芜。 "子墨,这两日见过宋二公子吗?他怎么不来找我?"卫循一进门,便开口问道。 秦墨心说见过,但是她为何要来找你? 想归想,秦墨还是正经回答了他:"昨日刚见过,你找她何事?" 卫循坐定,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一口,神情显得颇为兴奋。开口说道:"那日他想出的那套新玩法,我回去便吩咐书坊的掌柜连夜着手赶了出来。"说着还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你猜如何?" 秦墨看着他一脸"我们要发了"的表情,和那圆圆的瞳孔之中仿佛已经出现了两个四四方方空洞的眼睛,就知道宋芜那套新奇的票选模式,效果应是不错。 秦墨见他还盯着自己,一副"快问我快问我我憋得好难受"的样子,老神在在地端起了茶盏,慢悠悠地吹散了茶末,抿了一口,就是不问他。 卫循见他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 "你想说便说,不说也无妨。"秦墨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就犹如有人跟你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啊",结果你让他说了他又说"算了不说了"。要是你追着问他"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快说啊",这人准会拿乔。但你要是说"哦好的那就别说了",通常这人都会耐不住表达欲,回头来求着你听他说。卫循就是这通常之人。 "嗳,子墨,你怎么这样。"卫循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道,"好歹这宋二公子和你是好友,还是你引荐给我认识的。你怎就不关心这事呢?" 卫公子你想多了,人家太子殿下并没有给你引荐过,人家当初是带着心上人来找你算账的,瞧你这记性。 "我跟你说啊,没想到这才两三日,就有好些小姐夫人来咱们书坊打听这事儿。都觉得新奇有趣,光那选票就已被买走不少。" 没办法,谁叫你们古代男人可以青楼小倌儿馆通吃,正房妾室纳个没完,三天两头喝酒聚会都没人管。这天晋民风再如何开放,女人可找的乐子还是少得多啊。这可不就正好有个可供自己意.淫一下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卫循也不要求他再给答复,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末了又说道:"我正想找他再商量商量,看他所说的那什么周刊,取个什么名字合适。还有那什么布告栏,又怎么布置才好。" 秦墨想到昨日宋芜……,不知道她这几日会不会出门,便对卫循说:"此事不急,过几日吧。二公子昨日和我三弟在兰香楼吃酒,大概是吃坏了肚子。这几日大约都会在家歇息。" "怎么能不急,这可都是银子啊。我早一日让人安排好,就能早一日得利不是。"卫循急忙说道,"要不我去将军府找他吧。" "不可。"秦墨听了,脱口而出。 卫循一脸问号,心说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不能叫他出来,我还不能去找他了?我这人就这么不让人待见?再说了,我这边辛辛苦苦地赚银子,还不是为了你啊我的大兄弟?! 咳咳,那啥,卫公子,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大公无私,虽说你是帮太子殿下做事,可这赚的银子,你也没少拿不是。 秦墨见他一脸的疑惑中带着不满。于是看着卫循微点了下头,似是在内心做了个决定对他说道:"你有何事要问,我去趟将军府,代你转达吧。"你就别去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进阿芜的闺房是为何?不妥不妥。 "……那为何我不能去?"卫循满是不解,觉得他这位太子兄弟,怎得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听说下本书我被虐得更惨???丈母娘,我还是不是你的亲女婿了?" 预备接档文《我家厨娘好难追》,做做小饭谈谈恋爱,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哈子哦嘿嘿。 第33章 探望 "因为她和你不熟。"秦墨理所应当地回道。 卫循眼睛一眯眉头一皱,脖子微微往前一探。心说什么?殿下你现在跟我说我和他不熟了?当初让我和他合作的好像也是你啊! "好,那就如此说定了吧。你把要问她的事情写下来,我带去帮你问询。"秦墨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还能再去看看阿芜。 这,就说定了?成吧……卫循想着,还能怎么着,人殿下都发话了啊。于是唤人来拿了笔墨,把那些自己不知如何决定才好的问题依次写了下来,交给了秦墨。 秦墨收好了那张宣纸,也没忘了正事,开始问起了卫循各处庄园的收成和各地店铺的经营状况。又就那些经营不善的铺子是否要做些调整,俩人商量合计了一会儿。 卫循见他今日对那些产业居然如此上心,心中又生了疑惑。略带不安地开口问道:"子墨,是……北边有事?"虽然屋内都是自己人,卫循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无事。"秦墨心虚地回了一声,作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真的无事。"秦墨见他似是不信,还盯着自己,又郑重道。 卫循这才放下心来。其实卫公子,北边真没事儿,至少现在是没有。你兄弟只是想着多攒点老婆本而已,你别多想。 这边秦墨和卫循聊了许久,直等到一起在醉香楼用了午膳,秦墨才带着秦明一道去了宋府。 府中这会儿就宋芜一个主子在家,管家便来了芜院,让丫头去问下宋芜,这殿下来了该如何接待。宋芜听了,便让他直接把人带进来即可。 管家领了指示,从前厅引着人走了进来。 秦墨来到宋芜屋子门口,正准备进去,又顿了顿脚步,回头对着秦明说道:"你在院中坐会儿,等着我吧。" 秦明一时无语,心说殿下你这是准备要和宋二公子孤男寡男地共处一室了?真的合适吗? 秦墨看他不回话,还一脸不乐意地看着自己。心说这孩子自从这趟办事回来之后,便老是容易闹脾气。难道,是到了叛逆期?好像这叛逆的年纪,大了一些啊。 正当俩人各怀心思无语对望的时候,房门被适时打开,缓解了这两位的尴尬。 "太子殿下,您进来吧。"无忧打着招呼说道。 秦墨应了好,秦明见屋内还有宋芜的丫头,便放心了一些,到院里找了个石凳坐下了。无忧放了秦墨进去,便又把门关上了。 这下秦明又觉得,这丫头好像也不怎么靠谱。瞬间又脑补出他看过的,仅有的那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里,那些有钱人家小姐的丫鬟,是怎么帮着自家小姐和那穷书生暗通款曲,充当红娘的。这么想着,顿时又坐立不安起来。 宋芜见秦墨进来,并未起身,侧身窝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和秦墨打着招呼:"小秦你来啦。" 秦墨听她声音虚弱,完全没有平日里活力满满的样子。又瞧她脸色苍白,似是真的生了病,连忙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哦,不是说昨天吃坏肚子了么。嗯……肚子疼。"宋芜斟酌着回道。 秦墨见她言辞闪烁,又想到她这会儿正是……,随即又是一阵脸红。原来是姑娘家来月事肚子疼。 宋芜看他脸色又泛起了红晕,想着是不是屋子里闷得太热了,随即对着无忧说道:"无忧啊,把门打开吧,你看把小秦热的。" "不用!"秦墨连忙说道,无忧准备迈开的步子也僵在了原地。 秦墨说完,觉得自己音量高了一些,又尴尬地咳了两声。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转头对着宋芜说道:"那二公子可有喝药?" "啊?"宋芜一愣,随即又回道:"啊,喝、喝了。"咦,痛个经就算了,还要让我喝那一闻胃里就翻腾的中药,求放过! 秦墨发现,这人一但不说实话,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快速眨两下。因此就明白了这家伙根本没有吃药。 "殿下您来得正好,要不帮着劝劝我家少爷,她硬是不让我去找府医给她开药喝。"无忧闻言,在一旁告状道。 宋芜没料到这丫头这么快就出卖了自己,揭了她老底,佯装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秦墨想着,或许是她从小到大便汤药不断,实在是怕了那些。因此身子好了之后便不愿再喝药。 于是略一思忖,问着站在一旁的无忧:"可有帮你家少爷灌个锡夫人?" 无忧一听,立马一喜,开口说道:"啊呀,我怎么没想到!我马上就去!"说着便开门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秦墨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丫头已经没了人影,抬起了准备叫住那丫头的手,又无奈地放了下去。 宋芜在一旁听着,不明所以,心说锡夫人是什么鬼? 这边瞧见无忧跑出房门的秦明,顿时觉得这丫头果然不靠谱!怎么能单独把这俩人留在房里!果然!这二公子的丫头就是话本里让人不省心的多管闲事的那种丫头! 秦明这么想着,就非常想进去看着点,让他家殿下别做傻事。可是想到自己被吩咐不要进去,又不敢贸然行动。心里那个纠结啊。 其实秦侍卫啊,他们两个"大男人"能怎么样?搞个小娃娃出来?不存在的啊是不是,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二公子为何吃坏了肚子不愿喝药?这病可大可小,切莫不当回事。"秦墨在一旁劝道。虽说不是很了解这小姑娘痛经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大概,还是要喝药才能调理好的吧。 "不喝!闻了想吐!"宋芜把被子一拉,脑袋埋进去,蒙着脸闷声闷气地说道。 秦墨难得见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顿觉这会儿的宋芜有些让人生怜,又有些让人忍不住想笑。 于是摇头笑叹了一口气,心说原来还真的是不爱喝药啊。 秦墨也不再劝她,心里寻思着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让她舒服一些。 这边无忧灌好了锡夫人,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连院子里的秦明都没看清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少爷,给,快捂捂。"无优说着就要往她被子里塞。 宋芜扯了一点被子,露出两只眼睛一瞅:哦——原来是汤婆子,这个可以有。 "慢。"秦墨出声阻止道。 无忧一愣,心说怎么了。就听秦墨对她说道:"方才你跑得太快,我话还未说完。再找几块软布包裹一下,别把你家少爷烫伤了。" "哦哦,对,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殿下想得周全。"无忧连忙点头应着,把那汤婆子往桌上一放又蹭蹭跑了出去。 秦明一看这丫头怎么又出来了!还空着手,刚刚拿了什么东西给那俩人?秦侍卫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个铜色的东西,圆圆的,水盆吗?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见那丫头捧着一团布巾跑进了屋。 等等,水盆加巾帕……这俩人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咳咳,秦侍卫啊,你怎么如此不纯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无忧把那汤婆子裹了裹,沿着被子侧面要往里塞。宋芜见状,伸出两手来接。 秦墨见她伸出的两手,袖子大约是被卡在了被窝里,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臂露了出来,手腕处的骨节分明,有些清瘦。秦墨见状,喉结忍不住动了一下,耳垂又微微有些发红。 "哎,舒服。"宋芜抱过汤婆子,懒懒地喟叹了一口。 抬眼瞧了瞧秦墨,见他脸还是红红的,刚想开口问一声,秦墨赶紧抢白:"热的,无碍,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宋芜:……哦,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对了,卫循有些问题让我来问问你,我叫他抄了下来,等你好了再看看吧,不着急的。"秦墨说着拿出了怀里的宣纸,置于宋芜床头侧柜上。 宋芜见够不着,也就没急着去看是什么了,心说大概是些不重要的细节,那就回头再看吧。 "二公子真不喝药吗?"秦墨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不喝!小秦你怎么和无忧一样,你回去吧,我睡觉了。"宋芜又把头一闷,窝在被子里装死狗不动了。 秦墨等了片刻,见她真的一动不动,仿佛瞬间入睡了一般,笑着摇了摇头:"那二公子睡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被窝里仍是没有动静。 无忧见他起身,连忙要送,秦墨抬手示意不用了,用眼神扫了扫被子底下那一团突起之物:"照顾好你家少爷便可。" 无忧点头,帮他开了屋门又回到了宋芜床边。 "少爷,殿下走了,你快出来吧,别闷着了。"无忧才不信这家伙睡着了,扯开她的被子,俩人大眼瞪小眼。 宋芜见屋里真没人了,心里竟又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小秦态度太差了。姐妹我错了。 "少爷,人家好歹是太子殿下,你就这么把人赶走啦?"无忧有些担心地说道。 "哎,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就想怼天怼地。"宋芜叹了口气,心说这回头又得想办法去哄哄人家了。真是不作不死。 大姨妈?小姐你没有大姨啊。无忧在一边琢磨着。 作者有话要说: 单细胞作者:宋小姐别捉急,待会儿你屋子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存稿箱:大家好,今天是我,因为昨天她半夜就码好了。什么?你说她勤快?呵呵,不存在的,她只是今晚要出去浪! PS:锡夫人就是汤婆子文雅一点的叫法,有铜的有锡做的,用的时候外面最好裹点东西,不然很容易烫伤。现在可能用得人很少啦。 第34章 姜茶 这边出了宋府的秦墨带着秦明回了太子府。就见他一路都垂头丧气的。心说这年轻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啊,我进屋前这孩子还气呼呼的,一会儿怎么又低落上了。难不成也看上哪家姑娘了? 秦墨回府就进了书房,找出了那几本之前只在各类毒物记载处有翻阅痕迹的医书,快速地囫囵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又叫来了秦明:"你去吩咐厨房煮些姜枣茶,要加些蔗浆,甜一些。" 秦墨想着这姜枣茶可以温中散寒,补血益气。既对姑娘家经水不利,少腹满痛有效,又可说是为了治那吃坏了肚子养胃补气之用,免得叫人起疑。 "殿下,我好像是您的侍卫,不是管家啊。"还喝什么姜枣茶?呵呵。着凉了?呵呵。这个天气,干什么能着凉?!呵呵。 秦侍卫的思路又一次跑偏。 "……"秦墨一时无语,对着这个从小一同长大,比着那几个有亲缘关系的兄弟,要更像自己亲弟弟的少年,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哦,那你帮我叫管家进来吧。"秦墨表示不跟年轻人计较。 "算了,还是我去吧。"哎,我可怜的殿下,真是先爱上的注定卑微啊。 "煮好了让厨房装个食盒,你再和我去趟将军府。"秦墨又在他背后加了一句。 秦明:"……"呵呵,我就知道。 这边秦墨准备好了姜枣茶,也没耽搁多少工夫,又重新来了宋家。 管家通报了一声便带他进去了。 秦墨进到芜院,就见宋芜卧房的门开着,略感奇怪。接过食盒一人走了进去。 "小秦你来啦!"宋芜听到管家来报就觉得歉疚。刚刚一时情绪上来,就叫人回去了。没想到人家还惦记着她这个朋友,又来看她了。 "快来坐。"宋芜笑弯了眼角对他招着手。 秦墨见她披了外衣靠坐在床头,发丝披散着,柔顺地别在耳后。若不是她长相英气,身形又未长开,这会儿的样子还真是会让人觉得有一股女儿家的娇美之态。 不,殿下你不要为她找借口,她不是身形未长开,她只是单纯地某个地方没有发育好而已。 "二公子你怎么坐起来了?好些了吗?"秦墨说着就走到了她床边。 "嗯好多了,听你的捂着这个暖烘烘的家伙,舒服多了。"宋芜笑着回道。 秦墨见她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精神倒是好了一点,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正准备放了东西坐下,就听屋内有一人开口说起了话:"皇兄啊,你这是眼里只有宋二公子了不成?我在这坐了这许久,你都未曾瞧见?" 秦墨身子一僵,心道怎么又是你?手上动作未停,不紧不慢地将食盒放在了床头侧柜上。悠悠转身,脸上挂着一惯的微笑,对着秦逾说道:"三皇弟这是知道昨日那酒菜让二公子吃坏了肚子,特意来赔罪的?" 秦逾被他一噎,心说自己虽然就是找这个借口来探病送礼的,但是你这么说出来,怎么感觉就跟我故意让宋芜吃坏了似的呢? "昨日是我不小心了,让二公子多喝了几杯。许是那西域美酒,不适合二公子的肠胃。让他受罪了。"秦逾无法,顺着秦墨的话说道。 "小秦你坐下说话,站着不累么?"宋芜拉了拉他的衣袖。 秦墨转身,瞧着她从下望上来的眼神,亮晶晶地瞧着自己。心里刚刚因着秦逾的到来而升起的一丝不快瞬间消弭,柔柔应了声好。 "二公子,我叫人给你煮了些姜枣茶,你趁热喝一些。听说对吃坏肚子,效果不错。"秦墨一边说着,一边往食盒外拿东西。 在秦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秦逾一脸的"我就等着看你笑话"的神情。 宋芜见他又折了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送一壶姜枣茶,顿时感动不已。觉得真是只有"女孩子"才会体贴女孩子啊。 啊呸!什么鬼!小秦知道你这么想真的要哭了。 秦墨将那壶姜枣茶倒入了碗中,正想开口说要不要喂你喝,一想还有其他人在屋里,实在不妥,改口说道:"二公子别怕,这茶不苦的,我让人加过蔗浆了,甜的。" 在秦墨刚端出来的那会儿,宋芜就闻到了这茶的味道。带着些姜的辛辣,又有红枣和蔗糖的香甜味。想着大概就跟那生姜红糖水差不多,应该不难喝。再者小秦还特意给她送过来,难喝她也要捏捏鼻子喝下去。不然真的也太不够朋友了。 宋芜又道了声谢,接过茶碗,已经不是很烫了,正是热乎乎的好入口。尝了一口,甜甜的还不错,那点姜味还能忍受,于是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一旁的秦逾一脸"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如此无情"的表情,缓缓开口问道:"……二公子,那为何方才,我给你带的药你不喝呢?"那可比这碗破茶值钱多了啊,我可是叫人配了好些名贵药材熬的啊!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吃的喝的了吗?! 宋芜喝完,立马觉得身子连带着小腹都暖和舒服了不少。又把茶碗顺手递给了秦墨,舔了舔嘴角,探出点身子对着秦逾说道:"因为,你的药,太!难!闻!" 再说了!老子又不是真的吃坏肚子!你丫那一大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别真把老子喝坏了! 秦墨嘴角勾着若有似乎的微笑:阿芜又不是真的吃坏肚子,当然不会喝你的药。况且,她还不爱喝。 秦逾:"……"所以送吃的喝的也不对?还得会挑? 秦墨见她说完话又重新靠坐了回去,又打开了食盒,搁了茶碗,从最下面那层抽出了一支糖画。 "给,刚怕你不爱喝那姜枣茶,本打算和你说,喝完了可以吃个糖画。没想到你喝那么快。"秦墨笑着递给她。"方才经过集市买的。" "我去!小秦你是天使吗?"宋芜语气里带着惊喜,美滋滋地接过。拿过一瞧,是个昨天自己送过他的小猫咪。 秦墨没明白这"天使"是什么意思,想着和"甜食"听上去差不多,大概是阿芜夸他甜的意思吧。略感害羞,没有接话。 宋芜见他还瞧着自己,以为他也想吃,伸过去假客气了一句:"要来点吗?" 秦墨连忙摆手说不用。心说你一口我一口的,太……这儿人太多了。 "那个,二公子,我还带了些人参……"一旁的秦逾不死心道。 "哦谢谢啊,你交给门房就行了。"宋芜咬着糖画口齿不清道。 秦逾:"……"所以古玩字画比不上酪樱桃和画本小报,昂贵中药比不上一碗姜枣茶,人参比不上糖画???那我还有什么可玩的?还是下次就挑便宜的买?万一还是不喜欢呢?……什么玩意儿! 三殿下陷入了对自己、对人生、对这个社会的深深怀疑中。 秦逾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一个靠坐床头,一个端坐于床边的两人。 要说这是拉拢人心,他皇兄送的这些东西,实在是摆不上台面。要说是结交朋友,这皇兄对宋芜,未免也好得过于细致了一些吧?秦逾这会儿是越想越不明白。 等等,自己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可能。这两人之间或许…… 秦逾眼睛攸地一睁,挑了挑眉。呵,自己怎么就忘了他这位太子皇兄从小不近女色呢。这宋二公子长得又是俊俏讨喜,说不得…… 秦逾心下已给这两人下了判断,没有十足把握,也觉得大致应该如此。就是不晓得皇兄他是真心,还是为了其他了。亦或是两者皆有? 秦逾自顾自喝起了茶,勾唇一笑,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背对着他的这位。不晓得他日皇兄为了子嗣,要娶女子之时,这位宋二公子又该如何自处啊。就瞧他如今这性子,这事儿怕是会挺有趣。我这太子皇兄,可千万别弄巧成拙才是。 秦墨见她吃完,又叫无忧给她端了杯热茶漱了口,心说吃那么多甜食,别把牙吃坏了。 "二公子还是再歇会儿吧,我和三弟,先回去了。"秦墨见她拾掇好,有心让她多休息一会儿,这靠坐着也耗费体力不是。 秦逾听了,心说我怎么就也要回去了,我这来了都没说上两句话。这害人家吃坏肚子的是我,来做好人的是你,我怎么就老给你做嫁衣呢? 宋芜听了,靠着枕头侧脸朝着秦墨眨了下眼,低声说道:"好,过两天去找你玩儿啊。" 秦墨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要走,见秦逾还坐着未动。便开口催道:"三皇弟,随我一道走吧?" 秦逾:"……"我想…… "三皇子慢走啊。"宋芜探出头,对着秦逾咧嘴扯了个大大的假笑。 秦逾:"???"宋小姐说不,你不想。 秦逾无奈,起身而立,撩了衣袍便往外走。 秦墨垫后,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正巧瞧见宋芜也盯着屋门口这儿看。就见她看见自己转身,非常自然地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弄得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二公子若是还不舒服,可以叫人给你再煮些这姜枣茶,要放些什么问下府医即可。明日我要去勤德,不能来看你了。"秦墨心说,不然我还可以再借着送茶的机会来看看你。 宋芜连连点头道谢,心说小秦想得也太周到了。 秦墨还想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要关照她两句,就听背后悠悠传来一句揶揄:"皇兄叫我一道回去,这会儿倒怎么还留在二公子房里说着悄悄话呢?" 原来是本已出了院子,行了一段路又不见自己大哥人影的秦逾又折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举着卷筒纸芯的单细胞作者:"请问你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不然为什么送的东西都那么能讨人欢心?" 秦墨:"我……我没有。"(脸红.jpg) 第35章 周刊 宋芜等人都走了,觉得小腹没有那么疼得难以忍受了,便伸手够了秦墨放在侧柜上的宣纸来看。见卫循说那个投票的点子初步实施效果就不错,心里还挺开心。又看着他列出来的问题,想着赶紧等大姨妈好了去找他商量一下。 这边宋芜正在动着赚钱的脑筋,就听无忧在床侧说道:"少爷,太子殿下对你真不错。" "嗯?那是。"宋芜心说那是相当不错,我们可是好姐妹。 "少爷啊……"无忧在一旁欲言又止。 宋芜看着那些问题想着法子,一心二用等着无忧的下文,见她又不说话了,于是抬头笑着问道:"怎么了无忧?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宋芜心说瞧这小丫头扭扭捏捏的样子,难道是看上哪家的小郎君了要我给说个媒?那绝对没问题啊! 宋芜这么想着,就听无忧开口道:"少爷有没有想过……" 无忧话说了一半,又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望着宋芜。宋芜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到底要说什么啊。 "快说,再吞吞吐吐得我可要发飙啦。"宋芜佯装恼怒吓唬道。 "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和太子殿下在一起?"无忧见她板起了脸,也不管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鼓作气把整句话顺溜了下来。 宋芜听她说完,心里一怔,愣了片刻又笑着说道:"嗳,我和他不可能的啦,无忧你别多想。"人家喜欢男哒,而且有心上人啦。 "为何?"无忧不解,压低声音道,"少爷你本来就应该和殿下有婚约,如今殿下又待你这么好,将来等你恢复了身份,你们……" "行了行了我的小丫头,你就别操心我了。等你以后看上哪家小郎君,你来告诉我,我去给你提亲。要是他不肯,我就去给你抢亲!"宋芜伸出两手捏着无忧的两颊笑道。心说这事儿是小秦的隐私,人家信任我才告诉我的,我还真不好给你解释得清清楚楚。 无忧:"……"不是小姐,咱这是将军府不是土匪寨啊!怎么就还要去抢亲了呢?况且就算不抢亲,也没有女子上门提亲的先例啊! 好了,小丫头的思路被成功带跑偏,此事暂时揭过。 宋芜在家歇了几日,那边卫循就在外头焦急等待了几日。又不敢自己去找宋芜,因为前两日他兄弟不仅没把说好的"问题答案"带回来,还叫他不要去打扰人家休息。 所以卫公子能怎么办呢?就,很无奈啊。 这天终于像是幼童盼过年似的把这宋二公子给盼来了醉香楼。 "哎哟喂,二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卫循一听伙计来报,赶紧亲自下来带人上楼。 "卫兄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如此热情。"宋芜见他着急火燎的样子,边走边调侃道。 "你这病了几日,就耽误了赚几日的银子啊,你说我急不急?"卫循摇头叹道。 宋芜挑眉,心说那么夸张?小秦不是说不急么。这卫老板说话做事真是浮夸啊。 待把人领进了雅间,卫循急忙要把前几日的问题再给宋芜说一遍。 "卫兄你别急,那些问题我这几日想过了。你听我慢慢给你说。"宋芜安抚道。心说这人跟小秦一比,真是显得好不稳重啊。 两人坐定,合计了一番。 宋芜提议,这周刊就取名叫《武浪周刊》。卫循问她为何,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和说法。宋芜心说因为我以前待的地方,有个八卦聚集地就叫某浪,我觉得取这个名字,应该能火。 但是和这卫循不能这般解释,于是略一思忖,张嘴便胡诌了一通:"这武字必不用说,武宁城嘛,取这一字应个景。这浪字学问可就大了。咱们做生意的,定要循着这个自然规律来。正所谓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起而金生。你瞧那大江大河里的浪头扑腾地多厉害?取这个字,我们肯定能发!" 我去,还好当年和小伙伴们无聊,为了互相看手相逗个乐,随便在网上找了点浅显的理论知识看了两眼,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跟这位掰扯呢。宋芜庆幸道。 卫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开口称赞道:"没想到二公子还对这五行八卦有所研究,卫某真是佩服。" 宋芜谦虚地接受了对方的夸赞。至于那布告栏的布置,宋芜提议,每日来签到的妹子,不仅可以领一张选票,还可以在布告栏上写下一句留言,内容随意。可以是自己伤春悲秋的两三句诗词,也可以是对她喜爱的那位公子说句鼓励,这就看姑娘们乐意写什么了。就是想给自己征婚也成啊。 来人留言可署名,也可匿名,更可以披个"马甲"。毕竟那些闺秀夫人,有脸皮比较薄的,又想说两句掏心话表达一下爱慕之情,又不好意思呢是吧。 卫循听了不甚明了,宋芜又给他解释了一下这"马甲"的意思。就是随意给自己取个花名。这就好比乌龟缩在那龟壳里一般,四肢头尾往里那么一钻,谁都不晓得你长啥样。那龟壳的样子,又好似那马儿穿的护身甲片,因此得名。 卫老板在旁连连点头,一脸的"原来如此,好有道理,二公子居然还会造词"。 宋芜给他连蒙带编地瞎忽悠了一通,讲得那叫个口干舌燥,灌了口茶水缓了缓,又道:"卫兄啊,那些布告栏上的留言,你可以收集一些新奇有趣的,刊在每一期的《武浪周刊》上。若是哪家的小姐见了自己写的只言片语,还能登刊成册,指不定一高兴,还能多买几本送送人呢。" "嗯嗯,二公子你接着说,还有什么想得到的,尽管告诉我,我去安排人办。"卫循这会儿大概就差拿个小本本做笔记了。 "行了,咱们大概就先这么办吧,要是到时候还有什么新的问题,你直接来我家找我就行。或者叫人来说一声,我来醉香楼找你也行啊。免得和这回似的耽搁了好几天。"宋芜见聊得差不多了,做了个总结陈词就准备回去。 卫循:"……"怎么好像,又变成我的错了呢? 这日晚间秦墨去了卫循那儿,听说午后宋芜来找过他,两人还在一起商量细节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便和他说若是下回宋芜再来,就叫人来太子府通传一声,他也好一道过来给他们做些参考。 卫循不解,说你以往这些小事也从来没关心过啊,为什么二公子来了你就要一起来呢? "二公子和你不是太过相熟,万一有些问题,你和她意见相左,而你又说服不了她该怎么办?"秦墨抿了口茶反问他。 卫循一愣,着实思考了一番。心说这倒也是,这会儿叫是这些新鲜玩意儿我从没尝试过才听他的。万一今后实施起来,我又有哪里想改动,这二公子不答应怎么办? "文不行,武不敌,你又该如何?"秦墨见他内心已然开始松动,又补了一刀。意思你不仅言语上说服不了她,你还打不过她,你说说看你怎么办吧?是不是得我来? "……那就,"卫循咽了口口水,回忆了一下那日被宋芜反手拍着胸口支配的恐惧,"麻烦殿下了。" 秦墨淡淡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掩在杯沿后的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这边宋芜在家躺过了那几日,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赶紧叫她大哥这些日子再带她去马场好好练练骑术。几天跑下来,宋琛在回家的饭桌上已经开始夸自家小妹"骑术精湛"了。 惹得宋父宋母直笑说他夸张,这才短短几日的光景而已?大概是自家傻儿子看这妹妹怎么都觉得好吧。 "真的,阿芜这平地跑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明日我准备开始教她跨些障碍了。回头练好了,再带她去校场练骑射。"宋琛见他爹娘都不信自己,连忙再次帮着妹子真情实感地"吹嘘"道。 "哦?当真?"宋父这回终于是信了一些,看着宋芜问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反正马儿还挺听话的。"宋芜嘿嘿两声乐道。 宋父就着宋芜的这句话想了片刻,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许是那马儿颇有灵性,晓得我家芜儿身怀神力,若是不听话,怕是要惨遭毒手,因此配合得很。" 这平时颇为正经的宋大将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家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时间饭厅里埋头扒饭的扒饭,端碗喝汤的喝汤,很是安静。 宋芜:"……"难道跟我在一起待久了的人,都会被我带跑偏?不是,我真的是个正经人啊。 翌日宋琛带着宋芜来了马场,开始让她练习一些简单的障碍跨越。宋芜练了大半日,便又想去畅快地跑一跑,趁着她哥没看着她,一夹马腹,勒着缰绳就跑远了。 宋芜跑得并不是很快,因此身后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追来的时候,她一早便听见了。本以为是她哥嫌她偷懒来捉她回去练习的,侧头一看才发现不是,这是又碰上"老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啦~有点小忙,这几天更新都会比较晚,小可爱们早点睡,睡醒了来戳戳我就可以了嘿嘿。 第36章 惊马 宋芜简直想扶额,心说我怎么觉着只要我不是临时起意去哪儿,老是能在外面碰到这位呢。 虽说这家伙也请我喝过花酒听过戏,但是总感觉这人怪怪的。看上去像长了一副"我没安好心"的脸。 宋芜见他已经快追了上来,今天还算穿得低调,一身黛蓝袍衫。可她还是觉得,这人为什么不能换身骑马装来呢?难道就为了追求这个马儿跑起来的时候还能有衣袂翻飞的效果? 说实话看还是挺好看的,可他不会觉得不方便么?而且还总是不好好束发,就束弄那么一撮,身后披散着的那些如墨青丝随风飞扬,搞得像来拍洗发水广告似的。发量多了不起啊?! 秦逾追上他,与她并肩齐驱。侧脸朝她缓缓一笑。宋芜亦回了个笑脸,随即又夹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往前跑去。 "二公子是要比比吗?"秦逾见她加速,在后面喊道。 "行啊!"宋芜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喊道,"前面那个山头见!输的请客!"我输了请你吃小馄饨!宋芜又在心里添了一句。 秦逾见她又轻甩了几下皮鞭,勾唇一笑,两腿一夹马腹也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秦逾便赶上了她。越过宋芜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放慢了速度,露了一个在宋芜看来这人简直嘚瑟到欠扁的笑容。 宋芜气急,连小馄饨都不想请他吃了!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在后头奋起直追。 正跑得起劲,好似突然瞧见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从秦逾的马儿跟前飞快窜过。约摸是个小黑兔? 宋芜本以为那小小的障碍能让秦逾的马儿慢些下来,到时候赢了,一定得好好敲他一顿,反正没规定赌注。 不成想,秦逾身下的那匹马儿不仅没有把速度慢下来,反而好似受了刺激更激发了它的潜能一样,跑得飞起。仿佛癫了一般。 "喂——秦逾你慢点!不要你请客了!"宋芜一看这阵势觉得不太对,怕是要出事。这马儿不会是受惊了吧?这可如何是好?老子没经验啊! 就见前方的秦逾丝毫没有回音,仅能伏在马背上努力控制着平衡不让自己被一不小心甩下去。 宋芜见状,一时间也紧张起来,回去叫人来帮他铁定来不及。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的那匹马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又或者待会儿会不会更疯狂。 宋小姐一边追,一边努力在她不怎么发达的小脑袋瓜里搜索着急救方案。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我加速到和他跑得一样快,我们保持个"相对静止"的状态,让他跳到我马背上来是不是可行? 宋芜秉着"不管了,先试试再说,死马当活马医"的宗旨,和身下的小母马沟通了一下感情:"小红!冲啊!" 来自大宛的良马:……什么土名字?求改名! 宋芜觉得或许真像她父亲说的那般,这匹马儿颇通灵性,让它冲它便真的埋头狂奔了起来。 这会儿真论起速度来,丝毫不比秦逾那匹粗壮高大的马儿来得慢。所以这家伙刚刚是在摸鱼?宋芜抽空又开了个小差。 "喂!你会不会武功?"宋芜终于追上了秦逾,朝他喊道。 "……"秦逾见她居然能追上来,很是惊讶。但是在听她问了那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之后,刚刚冒出一点点嫩芽的感动和欣赏又瞬间被他按进了土里。难不成现在的速度二公子你还指望我给你表演个马术杂技,站在马背上后空翻三百六十度落地什么的? "别发呆啊!你要是觉得没法控制得住它就跳过来!会不会武功你都试试吧!"宋芜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傻了。一手勒着缰绳,一边喊着朝他伸出另一只手。 秦逾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怔楞,这回是真的呆了一呆。 "快啊!趁我们俩现在速度差不多,可以的!你快试试!"宋芜这儿一整个着急上火。心说这人怎么那么磨磨唧唧的啊,平时看着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一人,怎么遇点事儿这么怂? 秦逾没有说话,伏身侧脸望着宋芜的眸子,看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并未作假的担心,和那只始终朝他伸着没有收回去的手。松开握着缰绳的手便搭了上去。稍一使力,一个旋身落于她的身后马背之上。 宋芜见他终于无事,长舒了口气。心说这人不是会功夫么,怎么刚刚还傻不愣登的。 "你丫的给我好好坐着!"宋芜身子一僵。这人坐定之后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地两手一勾搂上了她的腰。不知道现在再把人踹下去还行不行! 秦逾两手环过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宋芜身子突得僵硬。他觉得宋芜的反应和说词,更是印证了之前自己的想法。不然为何一个普通男子被搂一下腰会如此介意? "二公子,这马速太快,我又没有缰绳可以牵着,只好勉为其难搂着你了。"秦逾下巴搁她肩上,故意凑到她耳边说道。 宋芜闭了闭眼睛磨了磨牙,心说刚刚随你去,出了事儿那就是意外。这会儿要再让你出了事儿,那我可就是谋杀皇室成员了。忍忍吧。 "小红!降速!"宋小姐说不过人,只好又指挥起马来。 大宛良马:……作为一匹拥有高贵血统的汗血宝马,我拒绝这个比阿猫阿狗还随意的名字! 秦逾靠着宋芜而坐,鼻息之间随风沁入丝丝缕缕不同于女子脂粉香味的清冽之气。让他觉得似乎还挺好闻,大概这就是少年与少女的区别吧。原来他皇兄喜欢这么个感觉。 小红马在又惯行了一小段路程之后渐渐慢了下来。 "赶紧的,别把我的小红压坏了。"宋芜连忙勒了缰绳,把人赶了下去。 跨下了马背的宋芜眯着眼睛抿着唇,拿着鞭子指了指秦逾。 秦逾戏谑道:"怎么了二公子,大家都是男子,这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吧?二公子怎得如此介意?" 宋芜简直想脱口而出就该让你丫的摔个半身不遂,再也不能霍霍人姑娘。但是这位现在完完整整地站在她跟前,依旧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所以宋小姐决定忍一忍,龇了龇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因为我有洁癖。" "哦?"秦逾故作姿态举了袖袍凑到鼻前闻了闻,"放心吧二公子,我每日里沐浴更衣的。不信你闻闻?"说着就又要凑到宋芜跟前去。 宋芜见状赶紧退了一步,用小鞭子指指他,抬高嗓门说了一声:"你别恩将仇报啊!" 秦逾失笑,心说你和我皇兄倒是如此亲近,我靠近你一些你都如此戒备?突觉有趣,便起了逗弄之心。更何况是可以和他皇兄争一争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他都有兴趣。 宋芜的小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的确是有些香气,于是夸张道:"你到底是抹了什么,怎么那么香?跟个女子似的!" 秦逾一听,仔细闻了一闻,似是和自己平时用的龙涎香味道略有差异,心下略一思忖,没有回答宋芜的话。 宋芜见他不再瞎叨叨,转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秦逾的那匹高头大马早已不知去向。宋芜有点庆幸,若是没有搭这把手,这个倒霉催的估计这会儿也得不见了。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教会了我仅有的这点物理知识! 这会儿静下心来,宋芜才发现一身冷汗都被风吹干了,还好天气已然挺热,不然估计还得着凉。 "小红,辛苦你了,走,带你去喝点水。"宋芜摸着马脖子的鬃毛温柔说道。牵着它去附近的小涧里饮水。 小红马鼻子里哼哧两声,也不知道是乐意还是不满,由着宋芜把它牵走了。 秦逾见她也不管自己,自顾自地牵马饮水去了。便不紧不慢地缀在她身后跟着。毕竟这么远的路,难不成待会儿让他一个人走回去? 就见宋芜领着马儿去了水边,便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碎石杂草地上。那坐姿大刀阔斧颇为豪放,比着刚刚在自己面前因着扭捏害羞而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会儿的宋芜很有男子气概。就见她又随意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用力地唰唰抽着地面。 秦逾觉得,她脑海里大概是有个假想敌的。 宋芜听着身后不轻不重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知道这人又跟了上来。听到身旁的动静,抬头一瞧,秦逾也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你说这人坐就坐吧,坐下了还非常仔细地整好了衣袍,真特么穷讲究!宋芜觉得这家伙简直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你就是个不修边幅的土鳖。 宋小姐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朝后一仰,顺势躺倒。狗尾巴草一叼,两手垫着后脑勺,右脚搁在曲起的左膝盖上,上下小颠着,闭上眼睛,嘴里哼起了她那永远不在调子上的小曲。看着颇为怡悠然自得。 秦逾见她如此模样,勾唇一笑,觉得自己就是瞧不得她太过顺心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二公子方才为何要帮我?" 宋芜听他这么问,微睁双眼,眯着眼睛用一副"我看你仿佛是个弱智"的表情斜睨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可爱们过年那几天还看文吗?看的话咱们就一起过年hiahia~ 第37章 夫人 宋芜觉得,难不成他还希望自己不要管他?呵,这位三殿下原来还活得不太耐烦。 "就是见不得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出事而已。"宋芜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心说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动不动就要把人砍手砍头的万恶封建主义统治阶级。 秦逾见她说得随意,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要邀功的意思。说完了又不再搭理自己。双眼微眯了一瞬。 两人就这么一个躺着晒太阳闭眼假寐,一个坐着看马儿饮水发呆,相对无言。 正当宋芜真快睡着的时候,被渐渐震动起来的地面惊了一下,坐了起来。 宋芜起立转身,两手在额前支了个小帐篷。就见几个黑点由远及近快速朝着他们的方向挪近。待再近些一瞧,原来是宋琛带着几人骑着马儿赶了过来。 "大哥!"宋芜见是自家大哥,欣喜地挥手迎了上去。 "阿芜你没事吧?"宋琛远远瞧见了她,勒马急停,迅速旋身而下。跑过去抓着她的双臂,赶紧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宋芜见他如此紧张,笑着回说没事。 "真的没事?我一转眼就瞧不见你的人影子了,等了片刻都不见你回来,又听人说似是瞧见你和三殿下一同赛马去了,可把我急坏了。"宋琛拉着妹子说道。不放心,又把她原地提溜着转了一圈。 见她能说能笑,衣袍也没有丝毫破损脏污的痕迹,终于放下心来。这才想起来似乎还忘了一件好像挺重要的事要问:"对了,三殿下呢?" 秦逾:"……"我这人在你们宋家人眼里,存在感就这么低的么? 宋芜从自家大哥肩膀的斜上方望去,见着秦逾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抿了抿唇,对着宋琛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宋琛一愣,转头一瞧,果然见着秦逾就站在他身后。只见他一脸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别惹我"。 于是松开抓着宋芜的胳膊,转身四下扫了一圈,不见秦逾的马儿,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连忙躬身问道:"三殿下无事吧?" "……无事。"终于想起来问问我了。 "无事便好。"宋琛见他说没事,和他也不再多话,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妹子身上。问她怎么会跑这么远,下回跑出马场范围一定要和他说一声,不爱练习没关系,偷懒也不会怪她,安全第一。嘚啵嘚说了一大堆。宋芜在一旁连连乖巧点头。 秦逾感受到了宋小将军的敷衍:"……"没人关心我…… "对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本是准备叫上三殿下的人,可他们说,三殿下吩咐了让他们不用跟出去,所以这……"宋琛觉得这位三殿下总是有意无意地绕着自家妹子,心里不是那么太痛快,但又不能说什么。 "三殿下你看要和我同乘一骑吗?"宋琛面上还是挺恭敬地问道。 "……不用,给我一匹马,我还有事,先回去了。"秦逾看着这位结实高大的宋小将军,觉得和他同乘一骑,画面有点美,还是算了吧。 宋琛心中也是此意,遂叫人给他牵了一匹马。秦逾过去,翻身而上,低头瞧了宋芜一眼,一夹马腹便跑远了去。 宋芜还以为这人会有点什么创伤应激后遗症之类的,没想到他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直接骑马跑了。所以说他刚刚不肯动弹不是被吓傻了?是不相信我的技术?!我摔! 侥幸救人成功的宋小姐,这会儿完全忘了她自己本来就是个新手这么个事实。 回去的路上宋琛又细问下她事情经过。那三殿下的马不见了,他刚刚不问只是不想当着秦逾的面说,不代表他真觉得妹子出来这一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宋芜避重就轻地说了下事情经过,还是听得一旁的宋琛心肝直颤,板着脸严肃教育道:"阿芜,往后做事切不可如此莽撞。你的安全对我们来说才是最要紧的事,晓得了吗?" 宋芜心头一暖,连忙嬉皮笑脸地点头应好,试图打破一下这个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气氛。 宋琛见这妹子一同她说正事儿便插科打诨,无奈笑叹,但还是又唠叨了一句:"我和你说真的呢,你可要记住了。" 宋芜忙摆出了一脸"虚心接受"的表情,"嗯嗯"个没完。 宋琛怕妹子受了惊吓,因此回了马场没一会儿便带她回了将军府,让她休息两天,不急着练习。 午后闲着无事做的宋芜又不敢午睡,实在是佩服自己能一觉睡到日落的劲头,怕晚上又是一夜无眠,便想着去哪儿晃晃。想去太子府瞧瞧秦墨说的孵鹅蛋,又怕他去勤德了扑个空。于是就带着无忧去了醉香楼,准备问问卫循这几日书坊的生意如何。 两人行至市集,宋芜便觉得今日这街面上的氛围,同往日不太一样。 "无忧,我今日的穿着打扮,有何不妥吗?"宋芜低声问着身侧的丫头。 无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有啊,今日这身不就是少爷平时穿的么?况且每回准备衣衫,我都会检查一遍,并无任何不妥。"无忧肯定道。自己的本职工作绝对没有问题,我超敬业的! 不过这四周总有些夫人小姐会停下来瞧着她们窃窃私语,好像是有些奇怪啊,无忧想着。 "少爷,难道是我有什么问题?"无忧摸摸自己的脸不自信地说道。 "没有啊,无忧每天都这么可爱。"宋芜趁机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美滋滋地回味了一下手感。 "哎哟,好是宠溺。"夫人甲感叹道。 "哎,是啊,我家那位不知道多久没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夫人乙附和道。 宋芜仔细辩听,终于听清楚了她们在聊些什么。 "就是可惜了,这宋家二公子没法子……"夫人甲又感叹道。 "哼,那又如何?"夫人丙在一旁打断了她,插话道:"咱们家里的能又如何?就说王夫人你吧,你家老爷新纳的八姨娘比我女儿都要小上两岁。咱们家里的那些男人啊,就算能,也轮不上咱们。不仅用不上,还得每天对着他笑起来能夹着蚊子的褶子,坐下来就能顶开饭桌的肚子,不束发就能瞧见头皮的发心。呵呵,真是想都不愿想。" 夫人丙说着似乎是想起了家里着实相貌不堪的那位,朝天翻了个白眼,抬手风情十足地摸了摸发髻,又开口道:"还不如看看这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即使用不上,看着也舒心不是?" 夫人甲:"……妹子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这夫人丙是几位中最年轻的,向来是个口无遮拦想说便说的主,也正因为如此在家中一直不怎么受宠。但是性子直爽没有心机,因此在这几位夫人中人缘倒也不错。一旁的两位听着她如此说,想着家中后院那些乌七八糟的烦心事,觉得倒也是那么个理,因此对这宋芜又添了两分喜爱。 宋芜在一旁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正想着她们为何会讨论起自己,之前那份说自己不能"人道"的《武宁小报》发行的时候,也没见街头巷尾有人这么关注自己啊。 就听那位"力挺"她的小夫人又加了一句:"所以这次投票,我就投宋二公子了。瞧他给那丫头穿的戴的,我家那位对我这正房夫人都没花过那么多心思。" 一旁的老姐妹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也要给宋二公子投票。 这下宋芜终于是搞清楚了缘由,原来是卫循这家伙又拿自己做文章! 看着路边那些走走停停,同自己母亲年纪差不多大的夫人们,宋芜觉得,自己这是大概——收获了一批"妈妈粉"? 等宋芜两人进了醉香楼,伙计引着她们进了二楼雅间。卫循一见是她来了,连忙起身笑脸相迎。又走到门口对那伙计吩咐了两句。 "二公子来了?几日不见忙什么去了?"待人坐定,卫循给她倒着茶客气寒暄道。 "你把我也登在周刊上了?"宋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反问了回去。 "啊,不行么?"卫循愣了一愣,心说这人一向喜怒无常的,不会这也犯了他的忌讳吧? "那个,二公子之前说,可以把武宁城里各家的公子画了像给刊上去,所以我就……"卫循心说你不也是这武宁城里的公子么,况且你那么有"话题度",把你刊上去,也是为我们的书坊生意做贡献啊。 宋芜听他这么说,一想倒也是,这还是自己出的主意,当初也没明确规定不让卫循登她。虽说自己是个"假公子",但是看今天路上这效果……能赚钱就算了吧,不和他计较了。 卫循见她不说话,一时弄不清她的想法。又吱唔道:"况且,我还牺牲了色相,把我自己也刊上去了呢。这不都是为了咱们的生意么。"我都没说什么,你还特意来兴师问罪。 宋芜:"……"你自己爱出风头,请别带上我,谢谢。 "行吧,卫兄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处。正如你所说,一切为了大家的生意嘛。"宋芜缓了语气笑道。 卫循见她松口,连连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没聊一会儿,房门又被敲了两记,从外头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不晓得以后有没有吃cp的~" 第38章 馓子 宋芜一见开门走进来的是秦墨,身后还跟着他的小侍卫秦明。 秦墨依旧是一副让人见了便如沐春风的感觉。倒是这小明同学的脸色,好像她前几日来了大姨妈痛经一般,不太美妙。 "嗳,小秦你怎么来了?"宋芜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又无意识的挪了挪身子,让了点身旁的位置出来。 "二公子。"秦墨微笑着回应,见她给自己留出的空位,心头一甜,坐了过去。 "二公子身子好些了吗?"秦墨坐定之后便转头问道宋芜。 宋芜听他问起,拍了拍胸口说道:"完全没问题了!这几日还随我大哥一道去马场练骑马了呢。" 秦墨:"……"阿芜你……这么拍,胸口不痛么? 宋芜说完,又对着秦墨道了谢,说你那姜枣茶真心不错,前几日叫人煮了来喝,舒服了不少。秦墨连说无事。 卫循刚见着秦墨来了,本来还心说这殿下来得真快啊。往日里不是要紧事,叫他来商量一下,总要等上一番光景。今天为了小弟我的性命安全,这么快就来了。呜呜呜,好感动。 可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不这么想了。别说这殿下进了屋子,好像还没和他打招呼。就说这面前的两位,此时聊起家常琐事来,仿若身处无人之境。丫的好像当我们这一屋子人都不存在啊? 卫循抬眼,和秦明交换了一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的眼神。 秦明回了他一个"呵呵,你自己不会看?就是你看到的这么个情况"的眼色。 卫循心下一惊:不是,秦明你什么意思?你这样我很容易误会的啊!快告诉我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 秦明见他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一副"我不是很愿意相信"的表情,握着佩剑双手环胸朝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卫循这回只好逼着自己接受了现实。瞪着他那双本来就挺大,这会儿仿佛不接一把就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缓慢而机械地转了一点脑袋,望向秦墨和宋芜。 这边已经从姜枣茶聊到糖画,又从糖画聊到我们下回也约好了一起去骑马啊我现在骑得可好了,再从骑马聊到我什么时候跟你去你家看孵小鹅的两位,终于正视了一下卫老板。 "嗨,卫兄,魔怔了?"宋芜见他如此呆愣的模样,举着爪子在他眼前挥了挥。 卫循"嗯?"了一声,从自己飞到天边去的想象中回过神来,端起茶盏想喝口茶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不成想却因为心不在焉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嗽不止。 宋芜在一旁唉声叹气连连摇头:"哎,小秦你真不容易啊。"这个发小又呆又怂,那个贴身侍卫脾气瞧着比主子还大。都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小秦脾气又好,又不好说他们什么。 其实,小秦要是知道你把他当姐妹,他会觉得自己更不容易的。 秦墨朝她笑了笑没说话。没明白宋芜觉得他"不容易"是指什么。但是觉得,反正他们家阿芜是在关心他就对了。 嗳嗳,这位殿下,别那么快就急着叫"你们家"啊,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对了,小秦你今日不去勤德吗?"宋芜见他来了之后,两人聊了那么久,开口问道。 "今日不用去,二公子还有事吗?若是无事,不如待会儿就和我一道回去,看看那鹅蛋孵得如何了?"好多天没见到她了,又寻不到好理由去找她,今日见了,不如就多待片刻吧。 "好啊好啊。"宋芜本来今天就有此意,如今遇上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从前的她就天天惦记着能如何吃顿好的,对于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虽是向往,可也没有工夫和余力去捯饬,更是没人会来满足自己。因此这会儿那张对着秦墨的脸,笑得是既真诚又耀眼。惹得秦墨一时舍不得移开眼睛,就这么浅笑着盯着她。 卫循瞧着眼前这对眼中仿佛只有彼此的两人,微张着嘴抽了抽嘴角,一整个觉得没眼看! 殿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假公济私!有异……不对,有了同性没人性! 卫循前后一串联,瞬间觉得自己想通了好多事情。 先是他的好兄弟为了男人不惜插兄弟两刀——带人上门来"寻仇"! 接着为了讨好这个男人,还给他在两人合开的"公司"(书坊)里随意安插职务!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人出的主意还算不错,但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太差劲了! 现在,他们两个还公然利用职务之便谈情说爱!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时间屋内其余三人真是各怀心思。 无忧:他们真的好配哦。 秦明瞧着卫循:这你就不能忍了?我那一天天地跟着殿下还活不活了? 这边宋芜跟着秦墨起身,心口不一地假客气道:"卫兄,那书坊的生意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我们就先走了。"嘿嘿,苦力卫,我们去玩啦。 卫循:"……两位慢走,不送。" 无忧见两人起身,赶紧一道跟了上去。秦明则不紧不慢地晃着,等他们都走出去了还在屋里。 "瞧见没?我这都没跟出去,都没发现。"秦明对着卫循,无奈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 啊,苍天,他家殿下现如今一瞧见宋二公子,防御值和脑力值就为零! "……什么时候开始的?"卫循艰难开口问道。 "我寻医回来之后就这样了。"秦明思索须臾说道。"应该就是二公子身子变好之后的事情。" 卫循想着,似乎是如此,从前秦墨虽然暗地里为着二公子的身子寻医问药,可是从未见他说起那位时,有如此神态过。 正当卫循还在思考这两人是如何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暗戳戳里"好"上的,就听秦明又开口对他说道:"我不管殿下看上的是谁。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王亲贵眷还是平头百姓,只要他欢喜,我便要护着。" 秦明说着,又顿了顿,凑近了卫循一些,眯了眯眼睛说道:"就是这二公子,平日里为人似乎不太正经,还与那三殿下走得颇近。我今日告知于你,便是想着你与他合作书坊生意,这殿下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看顾一二,切莫让别人把他勾搭了去。" 哎,我们家殿下长这么大才开窍了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啊。这虽说是个男人吧……哎算了,好歹是个人。秦明内心煎熬着。 卫循听罢,郑重地点了点头,一脸"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誓死完成任务!"的表情。仿佛秦明的话是红.军临走前交代给老乡的重要情报一般。 这边秦明交代完了自己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把心放下了一些,迅速追上了那三人。 不过等他赶上了,同他们几个一道走在市集上的时候,他就又后悔了! 瞧瞧那些整日里闲得蛋疼的夫人小姐们都在说些什么?!他这个长年习武耳力过人的,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某茶肆二楼,沿街临窗的一桌。 小姐甲:"你瞧,殿下同那宋二公子如此要好。" 小姐乙:"若不是二公子是男子,两人从小就有婚约呢,如今已是一对璧人了吧。" 小姐丙:"……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为何我现在看这两人,也很般配呢?" 另外两位:"闭嘴!" 小姐丙:"……" 小姐甲:"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我们殿下没错了。我选他。" 小姐乙:"又不是选夫君,看中那么多外在条件作甚?我喜欢二公子,你没看那周刊上说,他骑射武艺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已是身手了得,比他兄长还要厉害!" 小姐甲:"呵呵,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信河书坊出品,就如那《武宁小报》所刊的内容,信个五成就顶天了。还是殿下实在。" 小姐丙内心怒吼:我不管,我两个都喜欢!两个我都要投! 宋芜跟着秦墨边走边聊,倒是没注意到周围的谈话,这会儿反而是被那空气中飘来的阵阵香气吸引了去。 四下一扫,就见一小食铺子门口支了一口大油锅,正"滋啦滋啦"地冒着热气。那甜香味,正是从那儿飘出来的。 宋芜抬眼,就见铺子小匾额上书了四字:郑氏寒具。 心说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待伸长了脖子一瞧,发现那炸好了被捞起放置在一旁沥着油的食物,长得好像她从前吃过的油馓子。 那金黄酥脆的馓子上还亮晶晶地泛着光,大概是淋了糖衣?糖衣上还撒了香喷喷的黑芝麻。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关键是闻这味道,一定是放糖了!这甜甜的香气啊! 秦墨一见她这般猫儿闻了鱼腥,不吃到便不愿罢休,嗅着小鼻子寻寻觅觅的模样便觉有趣。 于是略微低头轻声开口道:"二公子,这家铺子的酥蜜寒具颇为有名。还不是每日里都做的,这家掌柜的为人略为古怪,要趁着他那日高兴,方愿意做一些。今日正巧遇上了,我也许久未曾尝过了,我们去买些来吃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人人都想和我组cp,有点膨胀了怎么办~" 第39章 鹅蛋 宋芜一听,连忙"嗯嗯"点头,心说小秦的口味跟我好像啊! 就在他们说话的工夫,果然已经有好些人开始在那铺子前排起了队。 宋芜一瞧,赶紧拉着秦墨往那走去:"小秦快,别待会儿排后头买不到了。"宋芜急道。 秦墨见她着急的模样,大概今日吃不着,怕是要惦记许久。连忙随她一道过去。 宋芜那手掌就隔着衣料抓着自己的胳膊。这快要入夏的衣料没什么厚度,秦墨觉得,阿芜的掌心总是那么暖暖的,熨得自己那方寸间的一小处肌肤,感觉都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了一般。 (街头某夫人:嗷嗷嗷,宋二公子牵殿下的手了!) 等走到队伍的最后头,宋芜才想到,让小秦跟着排队是不是不太合适?人家肯定出门在外都有人帮着打点衣食住行的啊,哪用得着自己来排队? "小秦啊,你去旁边休息吧,我来排就行了。"宋芜想着,如是说道。 "无事。"秦墨见她转身看着自己说话,轻搭着她的肩膀把人转了过去,微微凑近她耳旁说道:"他们家每人只准买一份,我和你一道排,待会儿可以多买一份。" (刚刚那位小姐丙:嗷嗷嗷!殿下搭着宋二公子的肩!) 秦墨见这前后左右男女皆有,放她一人来排队,别被不相干的人挤了去。有他在身后护着总是好些。 什么?所以你问他为什么不让秦明和无忧来排?让他们俩来排,殿下还能和他的阿芜站那么近吗?!你是不是傻?活该没有女朋友! 秦明见他家殿下被这宋芜拉去亲自排队买小食,正想上前自我推销一把让他自己上,就被一旁的无忧叫住了:"秦侍卫,别去了。" 秦明一脸的不明所以,心说这丫头什么情况?被宋二公子宠坏了吧?居然放着自家主子去排队买吃的,自己在一旁看着,还不让他去! 无忧见他还要上前,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赶紧开口:"秦侍卫,你不觉得……你上去,有点多余么?" 秦明:"……"呵,这丫头果然知道这两人的好事。罢了罢了。 这边宋芜心说原来如此,小秦是怕待会儿买一份不够吃啊。那就一起排呗。 就是这个小秦家的兄弟,怎么都喜欢凑到人耳边说话,怕人听不清么? 今天怎么好像有点热啊,一定是这日头烈,又离着油锅近的缘故。宋芜想着,便举起手扇了扇风。哎,最近天热了,那把用来装.逼的扇子倒是忘了带出来。 秦墨见她以手扇风,也以为她觉得热,便扬了袖袍给她来回呼着小风。 "嗳,小秦你抹得什么香,怪好闻的。"宋芜嗅嗅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比你弟弟抹得好闻多啦。" 秦墨听她说前半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品味被她认可了很是愉快。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又听见了那后半句,心下立时觉得,好似一堆燃着的柴火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宋芜见他不回话,微微转头从斜下方瞧着他,准备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说他抹香他不开心了。我绝对没有说你娘娘腔的意思啊!你这个香味真的很好闻! 正想安慰他两句,就见秦墨脸色不是很好看。宋芜觉得自己这会儿脸热呼呼的,小秦的脸色却白兮兮的。 暗道一声不好,小秦好像身体素质一般啊,别是中暑了啊! 宋芜心里这么想着,赶紧转身。动作比脑速快,抬手碰了碰秦墨的脸:"小秦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暑啦?难受就别排了,你去旁边树荫下面歇会儿,我来排就行。待会儿让你多吃点,我不跟你抢。" 秦墨:"!!!"阿芜居然!!!摸我脸!!! 宋芜:喔唷,小秦的脸比无忧的还滑!不想把手放下来了怎么办? (还是小姐丙:嗷嗷嗷!殿下怕二公子热还帮他扇风,二公子怕殿下热还摸他脸试温度!我今天出门值了!) "……二公子,你在干嘛?"一旁的秦明瞧见这一幕,头发都快气飞啦!要死了,这家伙居然公然当街调戏他家殿下!还有没有人来管管了啊!啊? "……哦,那个,小秦好像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帮他试试温度。"宋芜略微结巴道,赶紧把手拿了下来。 "哦,那二公子你在心虚什么?"秦明斜睨着她悠悠问道。 "心虚?呵呵,怎么可能?不存在的啊。"宋芜尬笑两声回道。心说是啊,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啊!关心姐妹还有错了?! 这头的秦墨直接忘了刚刚让自己心态失衡的那句话,愣愣地瞧着宋芜。 "小秦你现在应该没事了,你这会儿的脸,红扑扑的了。"宋芜偷瞄了他一眼肯定地说道。 "嗳嗳嗳,你们两个,还买不买了啊?站那聊什么天呢?不买让后面的来啊!"这家寒具铺子的老板果然霸气。我管你穿得那么好是不是达官贵人呢,来了我的店就要守我的规矩!老板敲着铁勺在那不耐烦地喊道。 "买!"宋芜秦墨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两人内心皆是感谢了一番这位老板,还好有他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买好了这糖衣油馓子的几人,又出发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宋芜完全忍不住,拿到手就捧着油纸包,掰着那馓子边走边吃起来。 "无忧,啊——"宋芜掰了几根,举到无忧嘴边。 "唔,好吃,谢谢少爷。"无忧从前也是几乎不出府门,这东西也是头一回吃到,就觉得咬在嘴里又酥又脆。都不好意思用力嚼,那"咔擦咔擦"的松脆声响,仿佛一整条街的人都能听了去。 (还是某夫人:宋二公子喂他丫头吃寒具!好会疼人啊!噢,这令人羡慕的青梅竹马的感情~) "嗳,小秦你也吃啊,不要不好意思,我陪你!"宋芜见秦墨拿着油纸包不动,友情提醒道:"待会儿凉了肯定没现在好吃。" 秦墨"唔"了一声,见宋芜有了吃的便仿佛已经忘了刚刚那一幕,心跳渐渐缓了下来。觉得放心了的同时,又有一丝失落。仿佛只有自己在意一般。于是那句"比你弟弟抹得好闻多啦",又重新霸占了他的思绪。连着这香香甜甜的酥蜜寒具,闻起来都觉得有些酸酸的。 秦墨见她和那丫头一人一口吃得欢快,无意识地掰了一条,慢慢地往嘴里塞着。 宋芜见他终于也吃了起来,只是兴致不高,也不晓得他是怎么了。于是假意和他抢了起来,伸手去他的油纸包里捏了些,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小秦你再不赶紧的,我这吃完了就要开始吃你的了。" "嗯,无妨。给你留着。"秦墨笑回。心说自己可能是想多了,还是待会儿找机会旁敲侧击问一下再说吧。 秦墨收回思绪,便瞧见有人比他情绪还低落,垂头丧气地跟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热晕了,鬼使神差地把油纸包递了过去,问了一句:"吃吗?" 秦明:"……"我吃个鬼哦! 这几人错综复杂的互动被那街头巷尾的夫人小姐们一一看了去。那可是又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已不是"我要投谁谁谁"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夫人小姐们已渐渐自发分成好几个阵营。有喜欢那单个人的,有喜欢那一对儿的,还有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的。互相之间争执不下简直热闹了去。 只一点她们都达成了共识:那个侍卫,看上去好多余哦。 几人到了太子府,宋芜手中的吃食已经被她和无忧消灭空了。秦墨唤人拿了清水和巾帕给她净了手,便带她去了那间专门收拾出来做鹅舍的屋子。 两人来了鹅舍,像两个小孩子似的蹲在一边,瞧着那只抱窝的母鹅。 宋芜用手指戳了戳母鹅身下垫着的稻草,觉得还挺软和。应该挺舒服。 "这鹅蛋大概还要孵多久才能出小鹅?"宋芜饶有兴致地侧头问道。 "约摸一月。算算日子,差不多六月中旬的时候便可以出壳了。"秦墨看着她回道。"到时候,我叫人唤你来瞧。" 宋芜笑着点头说好。 秦墨又问她要不要看看那蛋壳里的小鹅,已有雏形了。 宋芜一听,顿觉有趣,忙说要的。 秦墨唤人拿来了烛火,摸了一颗鹅蛋,凑到后头让她瞧个仔细。 "你瞧这小黑影,便是小鹅了。你若是早些时日来瞧,只能见到些血丝而已。"秦墨解释道,"二公子,你可以轻轻敲一敲,说不得它还会翻身。" 宋芜一听,觉得这也太牛逼了,随即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蛋壳。果然瞧见里面的小黑影动了动。 "我靠!这么神奇的!"宋芜一激动,脱口而出。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粗鲁了,于是偷瞄了秦墨一眼。见他并没有半分嫌弃,随即放下了心来。 "我们这么把蛋拿出来不要紧么?"宋芜有些紧张,怕这么个脆弱的小生命出什么问题。 "二公子别担心,无事的。"秦墨见她紧张的样子,心头一软,安慰道:"本来到了这时日就该每日给它们早晚晾个一刻钟。近日天气又热了起来,这一会儿无碍的。" "小秦你好厉害啊,你怎么这些都懂。"宋芜觉得她这个朋友简直牛逼坏了。武暂时还不晓得,这个文化水平和才艺绝对一流。现在连这个养鹅技巧都是随口就来。绝对是平时就非常关心民生的一个人。往后要是这位当了皇帝,绝壁是个明君! 秦墨瞧她崇拜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忽闪着小星星,内心一时间十分满足。心说还好提前问好了那养鹅人,做好了功课,不然就只能两人傻呵呵地蹲在地上和这母鹅干瞪眼了。 两人就这么瞧着对方,似是都突然想起了什么,同时开口道: "对了小秦,我有个问题……" "对了二公子,方才……"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明:"我觉得你不是最惨的。" 卫循:"你这么一说……" 第40章 伽楠 "你先说。" 好么,两人又是没有新意地同时开口道。 母鹅瞅瞅两人:你们聊完没?聊完麻烦把手上的鹅蛋给我塞回来,谢谢。 宋芜见他又盯着自己不说话,心说小秦现在这个眼神,怎么盯得我有点心慌。肯定是鹅舍里太热了,空气不流通! "那个,小秦啊。"宋芜拿食指尖蹭蹭鼻梁,还是决定由自己先开口吧,人小秦害羞嘛! "咱们都那么熟了,我都老是小秦小秦地叫你,你老是叫我二公子,是不是太客气了?"宋芜似是开玩笑地说道。 秦墨没想到她想问的是这个,心中倒是升起一丝窃喜,试探地问道:"那,二公子想让我怎么唤你?" 宋芜撑着腮帮子想了会儿,叫小宋吧,怎么感觉挺难听的呢?跟领导叫员工似的。完全没有小秦的这个□□啊。 叫小芜吧,人家还以为我姓吴呢,这个不行。 "我大哥叫我阿芜来着。要不你也这么叫吧。"宋芜最终建议道。 "好。"真是正中下怀。秦墨脸上不动声色,内心乐颠颠地应到。 "阿芜。"秦墨瞧着她喊了一声。 "嗯?"宋芜觉得这一声,和平日里的那声二公子,虽说叫的都是同一人,怎么好似听上去,感觉如此不同呢。 秦墨见她怔愣,笑了笑,接着说道:"方才买寒具的时候,你说我衣袍上的香味好闻,阿芜是喜欢那个味道吗?" 秦墨特意加了"衣袍"两字,意思我没有往身上抹乱七八糟的香膏。 "啊对,那香味挺清淡的,闻着很舒服。"宋芜心说原来小秦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啊,问就问呗,还叫得这么富有感情干什么。 秦墨听罢,接着说道:"那是我平日里点的沉香熏染的味道。阿芜若是喜欢,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叫人给你备一些拿回去。" 宋芜刚想推脱一番,虽说不知道这沉香价钱几何,可是小秦用的东西,肯定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啊。话说这好友之间,用不上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吧,咱们的友情不能因为这些外在的物质条件而变质! "阿芜可不好拒绝,方才你还说,我们都如此熟悉了呢。"秦墨见她没有马上应下,立马抢白道。 "额……"小秦你最近反应有点快啊。 "对了,我三弟平日里,爱用父皇赐的龙涎香,阿芜觉得不好闻吗?"秦墨迅速转移话题,不给宋芜拒绝的时间。当然,主要还是为了问出这个让他纠结到现在的问题。 "啊?"小秦你现在不光反应快,我这都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了啊。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香,反正闻着没你的好闻。"宋芜跟着他的思路很实诚地回道。 秦墨虽是很满意她这句回答,可是其他想知道的,他还没问出个子丑演卯来,于是又延伸道:"阿芜是前几日又和我三弟一道去兰香楼了么?"你不是说前几天去练骑马了么…… "没有没有,只是凑巧在马场遇上了而已。上回去了兰香楼回来,我都没有再去过。"宋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添上这"凑巧"两字,又为什么要添上这后半句话。 同时潜意识里觉得,她那个"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还是不要说给小秦听好了。 秦墨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可奇怪了,老是能遇上你弟弟,我又没跟他约好。"宋芜觉得,瞧见了小秦这会儿的模样,忍不住就想解释一番。不然好像是她偷偷背着小伙伴和别人约好一道出去玩了似的。 "过两日,我们也去骑马可好?"秦墨提议。 宋芜听了连连点头答应。 秦墨问完了让自己揪心了一路的问题,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又问宋芜要不要试试这晾鹅蛋的温度,和人体温差不多就可以,太热太冷都不好。 宋芜自是很感兴趣。于是他又摸了个鹅蛋,轻轻地往她眼皮上贴了贴。 "温度如何?"秦墨问道。 "这刚拿出来的,是有点热了。赶紧让它们凉快凉快。"宋芜连忙把另外两枚鹅蛋也放到了软稻草上。 两人小心翼翼地帮那几只幸运儿乘了个风凉,等到贴在眼皮上觉得和自己体温差不多了,才又给它们放了回去。 这两位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完成老师布置的"我爱大自然"回家作业一般,好奇、谨慎、又庄重。一套流程走完了,才一道心满意足地出了鹅舍。 "阿芜晚上在我这用了晚膳再回去吧?"秦墨边领着她往院子里走,边提议道。 这会儿一口一个阿芜,叫得不要太顺口太开心哦。 宋芜想着,反正他大哥叫她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过两天再去马场,那就在小秦家吃饭吧,瞧他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也怪冷清的。 "好哇。"于是应道。 秦墨见她应好,已经开始想着吃完晚饭以后还要把她送回家的事情了。这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想得也很多嘛。 刚刚两人去鹅舍并未带上秦明和无忧,而是让他们在院子里候着就行。这会儿回来了,就见这两位一个满脸大写的"不高兴",一个满脸的"我好懵逼我没有惹他啊"。 "小明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家无忧了?"宋芜见状,护犊子道。 无忧听了连说没有。虽说自己自认没有惹到这位,他就一路摆脸子给自己看,但也不好冤枉人不是。 "最好是没有。"宋芜朝他举起小拳头转了转,假意威胁道。 秦明忍着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双手环胸瞧着她。心说你们真的是单纯去看个鹅蛋而已?为什么不让人跟着?这会儿还来恶人先告状。宋二公子你真是相当可以啊。 秦墨觉得这个小伙子如今怎么好似和宋芜不对付,从前也没见他对阿芜意见这么大啊。要不让他先离开一会儿缓缓情绪。 于是轻咳两声,开口道:"秦明,你去帮我把库房里的伽楠香取来。" 秦明听了,把注意力从宋芜身上收了回来,拱手领了命令,又瞧着秦墨问道:"殿下,今日要用?" "无需置香炉,连着那盒子一道拿来便是了。"秦墨又吩咐道。 秦明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没有立马迈动步子。正想再问两句,就听一旁的宋芜开口说话了。 "小秦,不是说给我点沉香么?这伽楠香又是什么?"小秦你别记错啦。 "阿芜放心,这也是沉香的一种,叫法不同而已。"秦墨笑着同她解释道。 秦明:"?!"你们这看个鹅蛋的功夫,称呼都改上了?不叫二公子了都改口叫阿芜了?!我就知道不跟着这两人肯定出事! 还有殿下,这平日你自己都只用沉香,居然要把那一点伽楠香给这个男人?! 这沉香木的形成,要在机缘巧合之下,使这沉香树分泌树脂,凝结而成。短则数年,多则数十上百年。因其产量极少而尤显珍贵。而这伽楠香又是沉香中的极品,可遇而不可求。殿下你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一些,自己倒还没有舍得用,这就轻易送人了? 秦明气结。心说之前是送雀鹰,今日是送伽楠,日后你还能送什么?殿下你这么宠着可是没个头的啊!他日你难道送江山啊?! 经年之后,每当秦明想起自己当日气头上的那一通胡思乱想,就想狠狠抽自己的"乌鸦嘴"。虽说没有如此夸张,可也够让他郁郁多年了。 "不是,殿下,你这是要……"秦明还是不死心想劝阻一番,实在是舍不得。 舍不得那块伽楠香,更舍不得他家殿下如此"忍痛割爱"。 "去吧,顺道吩咐厨房,晚膳多置两个酒菜,二公子会留下用膳。"秦墨打断了他,语速不紧不慢地吩咐道。没让人觉得急切,也没再给秦明说下去的机会。 "那伽楠香还能入药,焚了多可惜……"秦明领命而去,嘀嘀咕咕地边走边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进了宋芜的耳朵里。也正好提醒了秦墨,让他想起这伽楠香有暖肾止痛之效,给阿芜用,再好不过了。 "这……小秦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宋芜明显看出了秦明的不乐意,估计这伽楠香比那沉香还要贵重不少。无功不受禄,自己虽然和小秦要好,可是也不好随便拿人家东西。上回收了那支短笛便也罢了,自己也不会去用。可这香…… "我三弟之前送去将军府的古玩玉器和人参鹿茸阿芜也收了,我的一点香料而已,阿芜不收吗?"秦墨语气软了软,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瞧着她说道。 宋芜:"……"小秦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就想化身暴发户,拉着你去买买买!什么都给你买! "买!"宋芜口随心动,冒出一个字。 "嗯?"阿芜这是何意?秦墨奇道。 哦不是,"收!收收收!"宋芜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那些漂亮妹子开个直播,卖个萌撒个娇,就有一大群宅男围着打赏掏腰包是为什么了。这小秦要是去开个直播,我估计得破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所求皆如愿~谢谢你们一个多月的陪伴。希望明年还能和你们一起过年!bia叽一口你们! 第41章 偷听 "那便好。"秦墨笑着点头,心中甚是满意。觉得自己约摸是了解宋芜吃什么套路了。 宋芜:"……"嗯?怎么就收下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色"误人? 宋芜寻思着,等卫循那的生意赚了银子分了钱,也要给秦墨送点什么。就是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晓得送他什么合适。 "小秦啊,你生辰是几时?"宋芜想着送东西,就想到了问问他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初七。"秦墨回道。阿芜你是八月十七,中秋后两日,我记得。秦墨心说。 宋芜点点头,心说那还早,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小秦的生辰刚过没多久。不过正好,到明年,我给你攒个大的。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就见秦明拿着一只瓷质的香盒又回来了。 秦墨见他脸色,大概是还没缓够,依旧不太好看。 秦墨留宋芜用过晚膳,又煎了茶给她消食。两人又约好后日一同去马场。等她要说回去的时候,便起身要陪她一道走回去。 宋芜也不再推辞,反正若是要说不用,他也总能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不如就当让他饭后运动一下,走两步,有利于保持体型。 今天还早,到了将军府门口不远处,秦墨便停了下来,没有再送她进去。 "阿芜,那我们后日马场见。"秦墨又叮嘱了她一句,生怕她忘记了。又叫秦明把那盒伽楠香给了无忧,便看着她走了进去。 秦墨这会儿往人家门口一站,看着就像是一对大学生小情侣约会了一整天,晚上把女朋友送到宿舍楼底下了,还舍不得走的那个小年轻。非得等女朋友背影都瞧不见了,宿管阿姨来敲铁门,他才肯依依不舍地走人。 此时还正巧有个"宿管阿姨"——宋琛,微微弯腰探脑,偷偷掩在门口墙边听着壁角,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宋琛此时的内心:什么时候改的口?!居然抢了我的专属称呼! "阿芜回来了?"宋琛见妹子进门,直了直身子,掸了两下衣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问道。 "啊,是。"宋芜让他吓了一跳,心说奇了怪了,她大哥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午后是和朋友一道出去玩了吗?"宋大哥旁敲侧击。 "嗯,是啊。"宋芜见他和自己聊天,随意地回道。 "这朋友我认得吗?阿芜同他关系很好?"宋琛心里想着,先试探一下看看,要是妹子说我不认识,那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认识啊,就是太子殿下嘛。"宋芜瞧着他大哥说道,"我们现在是好……好兄弟。" 宋琛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回想起刚刚听见的那声"阿芜",还有秦墨站自家门口的那神情和眼神。他可不觉得自己妹子和殿下只是"好兄弟"那么简单的关系。 宋琛想了想,开口说道:"阿芜你随我来。"又见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招手让她跟自己走。 宋芜见他神色瞧着有些严肃,遂叫无忧先回芜院,自己跟着宋琛一道去了他书房。 待屋门关上,宋琛拉着她坐下,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晓得你身份了?" 宋芜一怔,没料到自己大哥会问这个。 "真的晓得了?!"宋琛仍是压着声音,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紧张。 宋芜瞧她大哥的样子,赶紧回神摇手,连说没有。 在宋芜的再三保证之下,他才放下心来。 "大哥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问这个,"宋芜顿了顿,伸出食指,指了指房顶,谨慎地问道:"是,怎么了吗?" 宋芜想起以前丁老头告诉过她的一些"小道消息"。又想着,宋家本应和秦墨关系不错,但是为了避嫌,因此以往并未有太多交集。 "无事无事,"宋琛见妹子小心翼翼的模样,赶紧摆手,"朝中无事。" "我是瞧殿下对你,似乎异常关心,还以为你们……"宋琛说着,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宋芜一听,怎么自己大哥和无忧一个路数,顿时哭笑不得:"大哥你想多了,我们就是好朋友而已。" "况且大哥放心,我这情况我自己晓得,咱们将军府上上下下这么些人,我不会拿来开玩笑的。"宋芜怕他不信,正了正神色补充道。 就是对不住啦小秦,我不是个实诚朋友,这件事上,注定只能瞒着你了。宋芜内心微叹,又隐隐有些自己也不明了的失落。 宋琛听妹子这么说,不仅信了,还开始自责起来。心说我怎么能怀疑聪明善良又可爱的小妹呢?本来她这年纪都可以嫁人了,如今别说夫婿没个着落,何时能恢复女儿身都是个难题。她欢欢喜喜地交个朋友,自己还要疑神疑鬼的。 又瞧着宋芜现下的神态,都不如刚回来时那么乐呵了,赶紧拍拍妹子的肩,安慰道:"殿下为人清正,阿芜和他交朋友,再好不过了。往后和殿下多多往来才是。" 宋芜看他说得正经,笑道:"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后日约好了一道去骑马,大哥到时候一起啊。" 宋琛:"……"我觉得,可能往来也不用那么频繁的…… 翌日一早,宋芜吃过朝食歇了会儿,就带着无忧去了信河书坊,准备去瞧瞧那个"布告栏"被卫循搞成了什么样。 就见到了门口,时辰尚早,书坊内外就已围了不少人。 那布告栏前,更是热闹。不仅有穿着普通百姓衣衫的女子,为了一张选票来排队"签到留言"。更有穿着华丽带着丫头的小姐夫人,纷纷等着到那布告栏上写上几句。 那上面的纸按着一小格一小格排列,整整齐齐,写满了便有人像装订书册一般,沿着边儿糊一张上去。之前的还可以供后来之人翻阅。 宋芜好奇,便凑了上去,想瞧瞧她们都写了点什么。 这一瞧真是把自己乐到了。就见那布告栏上最醒目的地方贴着: "昨日瞧见殿下和宋二公子一道逛市集,我觉得两人甚是般配。" "昨日瞧见殿下居然和宋二公子一道逛市集,殿下如此风光霁月的男子,为何要跟这样的人一道玩耍?" "昨日居然瞧见殿下和宋二公子一道排队买寒具,宋二公子这般的将门之后,应该要多结交些武人才是。" 其他还有些土拨鼠尖叫和吹彩虹屁的,宋芜也拐了一眼。心说大家这个"追星"的热情都很高啊,这才多久,这"嗑CP"的和"唯粉"都已经分出来了。 宋芜见她捯饬的这个古代"娱乐"产业初步成效不错,转念一想,又把思路拓宽了一下。 "掌柜的,卫兄平日里何时会来?"宋芜进了书坊,找了在那铺子柜台后头忙着记录的掌柜问道。 掌柜的抬眼一瞧,见是那日东家带着一道来过的,还特意关照过他们,往后也是东家之一的宋二公子。忙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绕过柜台迎了出来。 "二公子来得可巧,我们东家正在后头和雕版师傅商量下一期那个《武浪周刊》的内容,我这就带您过去。"掌柜的拱手客气道。 "麻烦掌柜的。"宋芜笑着伸手,示意他带路。 宋芜跟着进了后头的"工场间",就见卫循似是在和人讨论着什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挥手指指点点的,看着还挺认真。宋芜心说这人做起事情来,倒还算靠谱。 等走到近前,卫循才发现两人,掌柜的打过招呼就回前头忙去了。 "你怎么来了?"卫循牢记着秦明交给他的任务。心说你昨日不是刚来问过生意上的情况?你怎么又出门了?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待着? "来实地瞧瞧。正好你在,等你忙完了,咱们来聊聊,我又想了个新点子。"宋芜瞧他貌似不是很欢迎自己的样子,说完便退到了一旁,自己随意看看。 卫循听她又有了新点子,暂时把秦明的交代放到了一边,赶紧和师傅商量完了来找她。 "什么点子?"卫循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安静些的地方问道。 "下期的《武宁小报》,你辟一版出来我用一下,内容我待会儿写给你,题目就叫——《教你如何快乐追"星"》。"宋芜摇了摇她终于想起来带上的折扇说道。 卫循:"???"又是什么鬼? 心里虽然纳闷,卫循还是叫人给她置了纸笔,让她写出来。等瞧见了宋芜握笔的姿势,终于明白她之前写的那些鬼画符是怎么来的了。 "……二公子,你、你就是这么写字的?"卫循结巴问道,心说这人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宋芜一听,想起之前自己被他嫌弃的事情,停了手上的动作斜眼一睨:"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你继续。"不敢有,你是我大爷。 等他接过宋芜手上的宣纸,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有些不明白的内容又让宋芜给他解释了一下。遂又自己誊抄了一遍,让人拿去等着刊印。 见没事了,宋芜便准备走人。就听卫循又问她要去哪儿。 宋芜心说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这位兄台你今天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无事就赶紧回家,别瞎跑,外头坏男人多。"卫循一脸认真地建议道。 宋芜:"……"这人有病吧? 翌日一早,秦墨就坐着马车来将军府门口等人了。 等门房进去通报过后,宋芜兄妹俩也已经吃好了朝食做好了准备工作,于是便干脆一道出去了。 到了门口,宋琛本来准备和她妹子一辆车,就见秦墨并未坐在自己的马车上,而是立于一旁。 见了宋芜出来便问道:"阿芜要和我一道吗?我备了些你喜欢的吃食,还有前两日新出的画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啦~各位小可爱们新年好~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 码不动了,没能卡到你们的秦·醋缸·墨上线,明天再叫他粗来吧~ 第42章 马车 "好哇!"宋芜喜道。心说我还没坐过自己家以外的马车,小秦这辆看上去还蛮不错的样子,我也要体会一把"豪车"的坐控性能。 "不行!"宋大哥一听,斩钉截铁脱口而出。 兄妹俩同时喊出这两句话之后,面面相觑,以眼神交流了一番。 宋琛:妹子你怎么可以和殿下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这么小的空间,你们…… 宋芜:大哥你前日还叫我和殿下多多往来今天就反悔了。 宋琛眼瞧着妹子越噘越高可以挂个油壶的嘴,眼神"哀怨"地瞅着自己,气势瞬间萎了下来。 "宋小将军,为何不能让二公子同我一道?可是不放心我这马车的安全?"秦墨明知故问道。脸上却是一副"宋小将军你这样想我好受伤"。 宋琛一见,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如此,自己反倒像个大恶人一般。人俩年轻人,正常结交个朋友,自己这样紧张,反倒是要惹人生疑了。 于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拱手对着秦墨客气道:"在下是怕我这小弟莽撞,给殿下添麻烦。" 秦墨闻言,笑着回道:"怎会?二公子为人做事甚是稳重,小将军放心。" 一旁的宋芜听了,朝着她大哥连连点头。 宋琛心说行吧,那你俩就玩去吧,我一人坐一辆好了。 这边的秦明见了,内心连连摇头,心说宋小将军你的"战斗力"也不行啊,被他们这么两句就给打发了,你会后悔的。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同时出发。 宋芜在外头瞧这马车的时候,只觉得比着自家马车大了一些,倒也不是那种金碧辉煌一看就透着土豪气息的。等进里一瞧才觉得,小秦这玩的都是低调的奢华。 马车里头宽敞不说,车厢地上还放着个冰桶,怪不得这六月的天气,走上来便是一阵凉意,简直就是"车载空调"般的享受。 那坐人的地方还置了软垫,当中支了小桌,桌上早已备好了茶点小食。大概是怕路上颠簸,还有专门用来固定用的小木格子框着,倒是挺有巧思。 这马车用的什么木料,那垫子又用了什么材质,宋芜不懂,但这些小东西,宋芜倒很满意就是了。 不同于宋琛那头的"孤家寡人",秦墨和宋芜这边倒是一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宋芜若是看见画本里有趣的段子,还要叫秦墨也来瞧上一瞧。两人脑袋瓜子一凑,看着那画得惟妙惟肖的人物,窸窸窣窣小声讨论一番,再拍着大腿哈哈乐上几声。 当然,拍大腿这种事都是宋芜干的。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瞧了去,真是不误会也得误会了。 秦明坐在辕座上,双手环胸听着马车内两人言笑晏晏,只觉得心烦气闷,一路唉声叹气。惹得一旁的车夫频频侧目,以为这秦侍卫和自己一样,是不是这两日同人玩了几把,手气不好输多了。 待到了马场外头,秦明一撩车帘,正准备叫这玩闹了一路的两人下车,就见他家殿下抬着食指放在唇边,朝他无声地"嘘"了一声。 秦明侧头一瞧,好么,这家伙怕不是笑得太大声太用力累着了?这会儿正趴小桌上睡得起劲呢。啧啧,殿下还给他盖了个小毯子。怎么不冻死他! 秦明这么想着,倒也不敢真吵醒这位,怕他家殿下跟他急眼。于是默默地放下了车帘,并未发出多大动静。爱睡睡! 随即自己跳下了马车,活动活动筋骨。 这边宋琛下了马车,见那头秦墨的马车虽然也停了下来,但就是没动静,心说什么情况!赶紧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宋琛近前,见秦明倒是站在一边,车厢里却安安静静,顿生疑惑,又不敢贸然上前查看。 于是开口问这秦明道:"秦侍卫,这……怎么不见殿下和我小弟下来?" 秦明朝他一拱手:"宋小将军,二公子睡着了。" 宋琛一听倒是愣了愣,随即开口:"睡着了,叫醒她不就行了?" 秦明心说你听听,人家亲大哥都说了,睡着了叫醒了不就行了?就你啊殿下,还要让他接着睡。想归想,开口却道:"殿下叫我不要吵到二公子,让他睡醒了再说。" 宋琛:"……"阿芜啊,你确定你们俩只是"好兄弟"? 若是此时宋芜能听见她大哥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反驳:错!我们不是好兄弟,我们其实是好姐妹! 这头车厢里大概是隔音效果不错,外头的谈话没能吵醒这位众人内心或喜或嫌或疑的焦点人物。她依旧睡得很香甜。那小毯子一盖跟个"空调被"似的,睡得不要太舒服。 秦墨瞧着她睡熟的小脸,羽睫微颤,似是做着美梦。小扇子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在脸上。侧脸枕在手臂上,脸颊被压得鼓起了一小团,嘴角微掀,好似在梦里都在吃着什么美食。 一时间心思有些荡漾,若不是晓得外头还有人在,就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的睫毛。甚至还想……捏捏她的脸颊。 秦墨舍不得叫醒她,舍不得这两人独处的片刻静谧,就是这般静静地瞧着她,心头也觉得生出丝丝甜意般的欢喜。 若是宋大哥此时不顾礼节掀开车帘,瞧见这位他口中"清正"的殿下,瞧着自己妹子睡脸的这个眼角含春的笑意,怕是什么想法都能生出来。 等宋芜睡了小半个时辰,宋大哥就快忍不住要掀帘子喊人的时候,宋芜终于是醒了。 睡眼迷蒙地缓缓睁开了眼睛,掀开眼帘便看见一侧的秦墨正瞧着自己,见她醒了便眨了眨眼,侧头偏过了目光。 多年以后的宋芜回忆起当初两人相处的这些小细节,都会唾弃自己当初到底是有多迟钝,真是吃了没谈过恋爱的亏啊! 宋芜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问道:"到了么?我这又睡着啦?"说话间,身上的毯子便随她起身落了下去。 "阿芜醒了?嗯,刚到没一会儿。"秦墨笑着回她,给她倒了一小杯茶水,"不着急,先醒醒神再说。茶凉了,慢些喝。" 宋芜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接过茶杯,灌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等她缓过了睡意,秦墨便先下了马车,撩开帘子伸出一手:"阿芜慢些,这车座有些高。" 宋芜并未多想,搭着他的手便跳了下去。秦墨不动声色,等她站稳便手负身后,轻轻握了握拳。 瞧见这一幕的宋琛心中默念:算了算了,殿下以为阿芜是男的,男的,男的! 瞧见这一幕的秦明:扶一把而已,秦明你早点习惯吧,不然以后怕不是舍身护主而亡,而是被气死的,这说出去,太丢面子了。 宋芜下了车见这两位似乎是在外面站了挺久,怎么脸都好似晒得有点红了,顿时很不好意思,又不会像他们一样看日头辩时间,于是问道:"大哥,我这是睡了很久?" 宋琛刚想回答,就在立于宋芜身后的秦墨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于是只好把那到了嘴边的话头又咽了回去,开口道:"没有,刚到,我们武人么,气血旺,容易出汗。"说完抹了一把额前的汗珠。 宋芜:"……"这样的么? 几人一道进了马场,宋芜热情地同她的"小红"打起了招呼。 正当挑好了马准备上马去跑两圈的时候,宋芜远远瞧见了让她这会儿觉得有点头大的一位。 "小秦,我觉得这个天气,不是很适合骑马,我们还是回去吧。"宋芜拉着秦墨的胳膊不让他转身,看着他认真说道。 秦墨瞧着她,心说虽然你这样拉着我感觉还不错,但是来都来了……要不,跑两圈再回去? 刚想开口提议,就听身后来人说道:"这么巧,皇兄也来练习骑术?" 宋芜扶额,只求这位不要多话。你骑马就行了啊,别瞎逼逼。 秦逾远远瞧见了自己大哥,已经翻身下了马,秦墨转身看着他,同样回了个好巧。 "走走走,趁这会儿日头还没升太高,赶紧骑一会儿。"宋芜拉着秦墨就往那几匹马跟前走去。秦墨被她拽得差点一个踉跄。 宋芜心中默念:别叫我别叫我别叫我…… "二公子且慢。" 宋芜一听这声"且慢"就暗道不妙。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就听那厮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前日里多谢二公子舍身相救之情。当时情况如此危急,二公子还是愿意出手相救,这份情谊真是让我感怀啊。" 秦逾顿了顿,似是为了让在场的几位都消化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这惦记了两日,想着到底是去府上叨扰一番好呢,还是请二公子上我那儿,我好好招待你一番。正巧,今日遇上了,不如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定要给我个机会,好好谢你一谢。" 宋芜彻底断了念想,站着不动了,那只拉着秦墨胳膊的手还没松开,闭着眼睛无声念了一句"阿西吧"。 这家伙可好,不但把这事儿说了,还说得那么详细,她连自己大哥都没说得那么详细!这下子估计要接受来自多方的审判了。 宋芜这会儿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此时内心把秦逾问候了十八遍:我谢谢你哦大哥!我真想谢你全家!哦不,除了小秦和他妈。 宋琛一听前日里居然那么凶险,觉得刚出的那一身汗瞬间凉了下来,忙要上前询问,就听那边太子殿下发话了。 "阿芜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宋芜:"嗷~我这是作了什么孽~" 第43章 赛马 秦墨觉得自己这会儿不单单是觉得心中酸涩了,而是担惊后怕,惶惑不安各种情绪萦绕心头。 宋芜抬眼,瞧他脸色不好,觉得此时秦墨满脸写着"阿芜你没跟我说实话,人家好受伤嘤嘤嘤"。 其实并没有,纯属宋小姐意.淫。 忙开口道:"小秦你听我……" (秦明:殿下你不要听他狡辩!就让他们两个渣男配渣男,不要太合适哦!) "阿芜你可有伤着哪里?"秦墨搭着她的肩头上下瞧了一遍,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先问出了口。 (秦明:殿下你居然还关心他伤没伤,你怎么不叫他解释解释?) 宋芜一怔,没料到他是要问自己这个,心头瞬时仿佛像那毛衣在金纺里泡了一宿一般,软乎地不像话。 "没、没事,"宋芜敛了敛心神,连忙回道,"前日我们不是还在一道来着,若是有事,我还能出门么?" 秦墨想想也是,要真是伤着哪里,宋琛怕是也不会让她出门的。 知道她没事之后,秦墨松了口气,其他的念头便犹如那山间小溪一般,潺潺的流水在所有石缝中间漫了开来。填满了他整个思绪。 但是这会儿还在外头,若是直接问她为何瞒着自己不说,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解释,他又觉得会让别人看了宋芜的笑话去。舍不得。 于是只好在那奔腾的念头之间升了个堤坝,暂时堵了个严严实实。 "无事便好,那我们去骑马吧。"秦墨垂眸,浅浅一笑,对着宋芜说道。 "啊?"这,就放过我了?宋芜不敢置信道。 "哦哦好,骑马骑马。"人家给面子哪有不接着的道理,宋芜顺杆而下,说着便跟他一道牵了各自的马儿,心说回程的路上,再同小秦解释吧。 几人翻身而上,踢踢跶跶骑远了去。 一旁的秦逾:"……"这就都走了?我如今上哪儿都存在感这么低了?以往不是这样的啊! 这位三皇子,大概是……宋"二公子"克你吧。 秦墨和宋芜驱着马儿跑在前头,速度并不快。秦明和宋琛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跟着两人。 "阿芜这匹马儿不错,是你大哥给你选的吗?"秦墨瞧着她□□那匹大宛良驹,和她随意地聊道。 "啊,是啊,大哥特意帮我挑的。"宋芜也不晓得它到底好不好,反正自己还蛮喜欢的,于是夸口道,"你别瞧它个头小,跑得可快了,而且好似能听懂我说话一样。小红是吧?" 宋芜低头对着它说道。 极不情愿被唤作小红的小红马:对,我听得懂你说话,然而你并不懂我的心。 秦墨见那马儿似是回应她一般哼哧了一声,觉得很是有趣,笑着称扬道:"定是阿芜的纯真良善感染了这马儿,它才与你心意相通。" 小红:嗨嗨,你们谈恋爱就好好谈恋爱啊,别拿我说事儿,老子是自己聪明,不是因为这位啊。 宋芜一听觉得脸有点热,自己刚刚还因为没有"据实禀报"被抓个现形,这会儿小秦还这么夸她。感觉臊得慌。 秦墨见她抿着嘴唇低着头,兴致不高的样子,想说是不是自己刚那句话让她误会了,于是赶紧说道:"阿芜救我三弟的事情,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同我说下可好?" "嗯嗯要的。"宋芜赶紧点头,心说小秦你听我解释,我啥也没干。嗯……不过我这么紧张干什么?奇了个怪的。 "好。"秦墨笑着点头,"那就先别想了,阿芜要和我比比吗?输的请客?" "没问题,我可不一定会输啊。"宋芜一听便来了兴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儿一定要让让小秦,让他赢了高兴高兴。 嗳,这倒巧了,小秦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众人看到的就是这两位起先策马扬鞭奔驰而去,仿佛要展开一场了不得的比拼。随后两人越跑越慢越跑越慢…… 秦明:"……宋小将军,这就是你说的,二公子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不过两日便骑术精湛?" 宋琛:"呵呵,秦侍卫,这便是你说的,你家殿下能文能武,善骑射通兵法?" 两人说完,各自斜睨了对方一眼。 炫妹狂魔队vs炫主狂魔队,第一回合比拼,零比零,双输。 "啊呀,就差了这些许,还是阿芜骑得好一些。"秦墨这一路努力保持着一种"我有很努力在跑,奈何马儿不受我控制"的状态。见她停了下来,也勒了缰绳说道。 停下来的秦墨轻吁了一口气,心说这跑得慢比跑得快还累人。 "许是你那马儿跑得不及我的小红脚程快。" 宋芜心说还好我这控制了一下速度,没让小秦输得太难看。小秦这个武的方面,可能还是有所欠缺。不过人无完人嘛,他这样已经很优秀了!他这是在给像我这样文化水平不行的人,在其他方面找点优势,好让我刷一点存在感。于是努力搜寻了一个借口,给秦墨找着台阶下。 小红:呵呵,你们两个,让我的小伙伴看见我跑这个速度,我不要面子的啊? 远处的秦逾开始怀疑人生:这……难道是武宁城里最近流行的新玩法?比谁跑得慢?所以我这是跟不上潮流了所以他们不带我玩儿? 方才跑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挺凉快,这会儿停下来了,才觉得这六月的日头真烈啊。 宋芜一手置于额前遮着阳,眯着眼睛对着秦墨说道:"下回我们还是玩别的吧,这天气热起来了,骑马有点晒。"主要是我看小秦你也不爱玩。 秦墨点头应好,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这宋芜经不起晒,于是开口建议:"阿芜也等这夏日过了再来吧,别晒伤了。" "嗳,"宋芜一听,立马摆出一副"梁山好汉"的架势,伸出一手做了个"尔康手"说道,"我一大男人,怕什么晒啊,黑了就黑了么,小姑娘瞧见了还能觉得我多了两分男子气概不是。" 秦墨:"……"你自己就是小姑娘。 宋芜说完,瞧见秦墨白嫩嫩的脸被晒得有些微红,顿觉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于是越描越黑道:"小秦我不是说你脸白不好看,你这样很好看的。" 秦墨闻言,脸色更添了两分红晕:"……"阿芜你还是别说话了…… 宋芜以为他是被自己夸得不好意思了,瞧着他白里透红的脸,突然想起了那日排队买油馓子的时候,"不小心"摸了一把小秦脸颊的那个手感。于是自己也忍不住觉得脸颊一热。 随即咳了两声,开口道:"小秦啊,我们去屋子里歇会儿吧,热死我了。" 秦墨:"……好。" 宋琛和秦明见两人调转马头往回跑了,遂一道跟着他们进了供人休息的屋子,叫人上了些茶水给他们喝。 宋琛见自家妹子脸有些红,又开始心疼起来,前些日子也没注意,自己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不称职,于是开口道:"阿芜啊,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暂时就别练了吧,你瞧你晒得,脸红完了就该黑了。" 宋琛不希望她无所事事,或是到处惹事生非,可也没真希望妹子能练得一身武艺上阵杀敌。教她这些,多半是希望她能有个事情做,开开心心的便可。 "阿芜,我觉得小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一旁的秦墨点头附和道。 宋芜:"……"不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你们俩就同一阵营了? 一旁的秦明撇了撇嘴,心说你又不是女人,还怕什么晒黑,矫情! 几人休息了片刻,说服了宋芜,便准备回去。 宋芜挺舍不得这匹小红马,跑到它跟前和它唠了会儿嗑。解释了一下自己可能最近一阵都不来了,让它别忘了自己。 一旁的宋琛见妹子这副小孩儿模样,笑着摇头道:"阿芜,这马儿是我特意给你找的,往后就是你的坐骑了,不会有人跟你抢的。你过阵子来,它还是你的。" "真的?"宋芜一听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宋琛忙点头说是,马场里的养马人也笑着说道:"二公子放心,不会叫别人把它抢走的,我给你看着。" 宋芜这才放下心来,跟这养马人好好道了谢,才跟着他们一道出了马场。 走到马车跟前才觉得,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是要来了,于是一边蔫头耷脑地往车上爬,一边内心组织着语言。 宋琛见妹子这么"自觉"地上了秦墨的马车,本欲抬手叫她,想了想又没说话,转身上了自家马车,跟在了后头。 "阿芜热么?"秦墨见她坐定了还在抹着汗,开口问道,"静一会儿便好了。" 秦墨瞧着那冰桶里还没化完的冰,觉得车内的温度并不高。 宋芜:可我这静不下来啊。 正想着是等秦墨开口问她再说,还是自己先"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就见秦墨打开了车厢侧面的一处不小的暗格,抽出里面的一个银制雕花盒子,打开之后还往外冒着白烟。 秦墨从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碗,推到宋芜跟前:"晨时天气还不是太热,怕你吃了不舒服,这会儿吃正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秦逾:"我大概是史上最不受重视的男二了吧……" 第44章 酥山 宋芜往他推过来的碗里一瞧。就见最底下那一层是一些碎冰,碎冰之上铺着一层乳白色的,仿若奶油一般的东西。层层叠叠的像是画圈圈一般淋在碎冰上。 奶油上面还撒了各色新鲜的碎果肉,沿着铺满了碎果肉的顶端还浇上了琥珀色的蔗浆,顺着小山一般的甜点蔓延开来。最上面还插了一朵小花。 宋芜瞧着这刚从小银盒子里拿出来的高级"冰品",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古代"哈根达斯"?愣愣地抬眸看着秦墨问道:"这,这是什么?" "这是酥山,昨晚叫人做好了放在冰窖冻了一晚,那果肉是早上才放的,新鲜的。"秦墨瞧着她呆愣的模样笑着说道。 宋芜抬头看看秦墨,又低头看看那碗酥山,上头那朵小花也很新鲜,一看就是早上才摘的。 "阿芜快吃吧,待会儿化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说,不急的。"秦墨递给她一把精巧袖珍的小银勺说道。 呜呜呜,小秦你为什么辣么好,我有罪。 宋芜接过小勺,连着蔗浆、碎果肉和奶油,和着底下的碎冰一道,挖了一勺放进了嘴里。 宋芜顿时觉得自己快哭了,一方面是觉得真是又好看又好吃,没想到来了这儿大热天的还有这种享受。 还有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窜改不及格成绩单被惨遭识破的熊孩子,回了家爸妈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反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温言软语地哄着。这种感觉,宋芜觉得眼睛有点酸。 秦墨瞧她吃得头越埋越低越埋越低,就快戳到碗里去了,随即问道:"怎么了阿芜?不爱吃么?不爱吃就别吃了,来喝点水。" "不是,好吃的。"宋芜依旧埋着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秦墨听她声音不太对,有点涩涩的,担心之余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脑袋,问道:"那是怎么了?快吃到碗里去了,是怕我抢么?" 宋芜感受到了他的触碰,端着碗,迅速抬眼瞧了他一下,又把头埋了下去。 就这抬头的一瞬没能逃过秦墨的眼睛。 秦墨发现她眼眶有点发红,就跟那回挨了板子瞧见她那次一样,心里一揪,顿时急了:"怎么了阿芜?可是哪儿不舒服?" 宋芜稳了稳心绪,放下了那只小碗,再抬眼的时候,看着已经恢复了往日里随意的模样,扯了个笑对着秦墨说道:"都快好吃哭了。" 宋芜刚刚那一小段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是因着她是另外那个世界的"宋芜"才会有,因此秦墨大概是不会明白的。 秦墨当然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好吃得想哭,就算将军府再节俭,也不会短了她的吃食。因此以为她是怕自己怪她没把事情说全,心里顿时不忍心了。那股一上车便犹如拉闸泄洪般涌回来的酸意一下子淡了不少。 "那个,阿芜同我三弟结交,也……也无妨,就是,谨慎些便好。"秦墨艰难开口道。 "哎,我还真没打算和他结交,真是每回出门时不时地都能凑巧遇上他。"要不是这是古代,我都以为那家伙在我身上装了个GPS全球定位系统了。除了那回喝免费花酒是约好的,我承认,宋芜心里默念了一句。 宋芜开了口,就把那天怎么救那倒霉催的三殿下的事情给秦墨说了一遍。 "小秦。"宋芜刚说完,立马又瞧着他喊了一句。 "嗯?"秦墨疑惑道。 "若是你有了危险,我都不会想着要不要回去叫人,一定第一时间救你。"宋芜满脸真诚地肯定道。 秦墨一听,心里就像是让那冬日里的暖阳晒过的棉花被子一般,让她说得熨贴又柔软,舒服地只想往被子上扑一扑。 但还是开口带着些许责怪,担忧更甚地说道:"阿芜,你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晓得吗?往后可不能这样了,好么?" "嗯嗯,往后我远远瞧见他就离开三丈远。"宋芜连连点头,又心说小秦你这话怎么跟我大哥说的差不多。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真的只是不想见死不救,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秦墨这句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担心完了之后,心里有一个声音叫他等等。 "那个,所以,后来你们俩就同乘一匹马了?"秦墨似乎慢了好几拍地问道,宋芜觉得他声音有点发紧。 "嗯,是啊,他那马不是跑了么。"宋芜抱过冰碗,又吃了起来,觉得把话说出来,没有事情瞒着朋友真是一身轻松啊。 "然后,他还搂着你的腰……?"秦墨又问道。宋芜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秦墨牙齿摩擦的声音。 "……嗯,他说没有缰绳牵,怕摔下去。"宋芜一边老实回答着,一边又舀了一勺往嘴里塞了一口。真特么好吃。 秦墨:"……" "秦明!出门的时候我同你说要准备两个冰桶你就是不听!现下这车厢里热死了!"秦墨倾身抬手,撩开车帘对着辕座上的秦明说道。语气听着,不是很好。 秦明:"???"我痴呆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宋芜:"……" "小秦你静一静,静一静就不觉得热了。"宋芜连忙劝道。瞧小秦这架势,貌似为了这个冰桶想和小明同学打一架啊。 秦墨:我特么静不下来! "要不……你也吃一点?这个,挺降温的。"宋芜瞧他气鼓鼓的模样,居然觉得——有点可爱。鬼使神差地举着碗凑到他跟前说了一句。 秦墨瞧她举着碗,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自己,冰碗里丝丝缕缕的凉气冒在了脸上,觉得好像,稍微凉快一点了。 进了城门,秦墨先把宋芜送回了将军府。让她想想这几日想吃什么或者玩什么,方才骑马输了,欠她一顿。 宋芜想着自己好像还差人家一顿饭啊,每回去了醉香楼,最后都轮不到自己付钱,也挺苦恼的。 等秦墨走了,宋琛把她拉进了屋里,又是一顿鞭策,怪她怎么不同自己说实话,怎么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惹得宋芜只好再三保证,往后一定先保障自身安全。 心里则默默把秦逾又问候了一遍。心说以后一定要牢记一条:远离秦逾,珍爱生命。 这边宋芜兄妹俩到家刚用过午膳,门房就有人来报,说是卫循叫人来捎了个口信,让宋芜今日有时间,到醉香楼找他。 宋芜听罢,便带着无忧出了门。 "二公子,你那个什么快乐追星的,"卫循说得拗口,"我昨日便叫人刊印了出来,今日一早便有人到咱们书坊来问询,问你什么时候授课。" 宋芜一听这授课两字,顿觉好笑,这本来就是消遣玩意儿,被他说得那么一本正经的,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你那书坊后场若有空置的屋子,不妨就在那儿吧,时间么,随你定了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一般午后都有空。" "成。"卫循点头应道。又问了下她需要怎么布置之类的,两人商量了一番。 过了一日卫循便差人把时间告诉了宋芜,叫她到时候记得去。 那日约了巳时开课,宋芜提前一些便到了。这"教室"里倒是已经座无虚席。 宋芜心说,大家对这个八卦娱乐的热情,真是亘古不变啊。 等到了点,准时开始。 "那个,各位同学大家好。"宋芜撑着半人高的临时讲桌,心里一得瑟,过把老师瘾的范儿就上来了。 这下面的很多"同学",一半是来听课的,一半是来瞧她的。有些是只看过画像没瞧过真人,有些是远远瞧见过,没好意思凑太近的。这不逮着机会,就来近距离观摩一下么。 "宋二公子好。" "宋老师好。" 底下叫什么的都有。 宋芜压压手,示意他们安静,开口道:"相信大家都是对之前的投票活动感兴趣,才会来听今天的课,我今天主要就给大家讲讲:如何正确使用追星用语,让你的追星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美好充实。" 宋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桌子抽屉里让卫循事先准备好的"教具"。让她当场写,她怕把自己的那些"粉丝"都给吓跑了。 "首先解释一下这个追星。这个很好理解,你们给他/她投票的那个人,就犹如夜空中璀璨夺目的星星一般迷人,因此你们才会欢喜对不对?"宋芜一边说,一边和底下的"学员"做着眼神交流。 底下的夫人小姐还有零星夹杂着的几位小少爷纷纷点头。 宋芜继续道:"浩瀚苍穹,那么多颗星星,你们独爱那一颗,这个就叫唯粉。"宋芜又拿出一张纸说道。 "这个唯字很好理解,唯一,唯独。这个粉字呢,是用来形容咱们自己的。"宋芜继续胡吹道。 "这粉色汇聚,集得多了,这不就红了么?然后你们欢喜的那颗星星,粉越多,就越红火。" "这个粉又分很多种,妈妈粉,姐姐粉,事业粉,战斗粉,黑粉……"宋芜和他们一一解释了一番。 "同时这有粉就有黑啦,这个黑就是各种抹黑你欢喜那位的人。" 众人点头做了然状。 "唯粉解释过了,咱们再来解释一下这个嬉皮。我说嬉皮笑脸大家肯定都明白,就是嘻嘻哈哈很高兴的样子。那什么是嬉皮呢,我记得前两天布告栏上,谁说我和殿下……"宋芜说着假装咳了两声,"那什么来着?"宋芜说着勾了勾嘴角,扫了下面一圈。 就见底下几个夫人小姐听了,偷偷抬眼瞧着她掩唇窃笑。 "你们瞧见自己欢喜的一对儿在一块玩耍,是不是就特别开心?这位夫人,家中可有外甥女儿?"宋芜随便喊了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武宁小报:教你如何快洛追星——爱你们的小芜芜。 第45章 破壳 被点名的夫人应道:"有啊。" "若是你撮合了自家外甥女儿和你瞧中的小郎君凑成了一对,是不是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就想姨母笑?"宋芜问道。 这位夫人大概是真的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非常标准的"姨母笑",点头道:"那是自然。" 宋芜跟着点头笑道:"所以这嬉皮,简单来说,就是一对儿的意思。" "那么我再来考校一下大家,嬉皮粉是何意?"宋芜问道。 "就是那一对儿的粉!"那位在茶肆里被小姐妹逼着闭嘴的小姐丙大声说道。 "这位小姐真是触类旁通甚是聪慧。"宋芜夸道。 "还有嗑嬉皮这个词,说的就是喜欢那一对儿的这么个行为。为什么要叫嗑呢,大家想想自己嗑瓜子的时候,是不是一旦嗑上了,就停不下来,跟上.瘾了似的?" 众人听她那么一解释,纷纷表示是这么个感觉。 宋芜把提前写在宣纸上的名词,给他们一一解释了一番,心说还好提前做了功课,觉得这瞎几把胡诌,真特么累啊。 "好,今天的课咱们就上到这儿。为什么要教大家那么多特殊用语呢,就是为了让大家和别人区分开来。往后你走市集上一听,哟,这位小姐姐也是追星的,大家都是好姐妹啊。"宋芜最后总结道。 "最后咱们再随堂抽查几位,看看学习效果。"宋芜说着,随意叫了一位小姐,"这位小姐,你是什么粉呀?" 那青衣小姐见她叫自己,害羞一笑,柔柔说道:"我是二公子的唯粉。" "这位小姐姐,你很有眼光。"宋芜听罢,拱手笑道。说着还朝那位小姐眨了眨眼。惹得人家脸上都附了层红晕。 外头在廊下旁听到现在的卫循见了这一幕,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秦明,你叫我防着男的,我怎么觉着这女子也得防一防呢?这二公子,似是男女通吃啊!你交给我的这个任务太特么艰巨了! 宋芜讲完了"课",众人逐渐散去。 正当她也准备走的时候,发现了讲桌上多了个小东西,拿起一瞧,原来是个小木雕,看上去很像个Q版的她。煞是可爱。 宋芜很是喜欢,走到屋子门口举着那小木雕喊了一声:"哪位小姐姐的巧思,宋某甚是欢喜,定会好好保存。" 那陆续往外走的小姐夫人听了,皆是频频回眸嬉笑不已。 卫循:这人果然不正经,若是他没有那隐疾,怕也是个风流胚子…… 这喊完了话,宋芜瞧见卫循还傻不愣登地站那,走过去举着那小木雕在他面前晃了一眼,说道:"卫兄,瞧瞧这个,咱们准备出周边吧,回头她们买了,出门就可以认姐妹了。" 卫循:???又是什么鬼?! 这没过几日,就到了六月中旬。 期间那宋琛本来说要带妹子去校场练习骑射的,也被他推迟了。宋芜无事可做,每日早上就在家练练拳跑跑步,闲着无聊就去书坊瞧瞧,总算还有事情给自己做。 那头卫循听了她的提议做了些所谓的"周边",有木雕的小人偶挂件,有硬一些的纸张做的画着人物的书签,还有更直白的:一幅幅印刷而成的工笔画像。 卫循没想到,这些小姐夫人们不光在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头面首饰上舍得花银子。买这些小东西上,也是毫不手软,不光自己买,还要买了送人!用宋芜的话说,就是还要"安利"给别人! 这日午后宋芜又来了醉香楼,前脚进门没多久,秦墨就也到了。宋芜听他说起,府中的养鹅人说,昨日晚间已经有小鹅啄壳了,大概今晚就能破壳出来。特意叫她一道回去瞧瞧,到时候可以挑一只喜欢的,自己养着。 宋芜当然乐意,拍拍屁股就和秦墨一道走了,徒留卫循一人在风中凌乱,心说你们这是把我这儿当驿站了? 秦墨这几日走到市集上的时候,就觉得被"关注"的次数,比以往要多不少。这会儿和宋芜一道走在市集上,那更是体会了一把被当做万众瞩目的焦点是什么感觉。 "阿芜,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街上总有三三俩俩形迹可疑的小姐夫人?"秦墨略微弯腰,低声对着宋芜说道。 宋芜别说是早已习惯,况且这一切还是她和卫循一手促成的。没办法,毕竟要赚钱嘛,牺牲一点也是在所难免。 "小秦放心,没事的,回头我去卫循那拿两本《武浪周刊》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宋芜同样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道。 街头某茶肆: 小姐丙:"嗷嗷嗷,我嗑的嬉皮在交头接耳。" 小姐甲:"哼!二公子老是拖着我们家殿下做甚?不晓得我们家殿下很忙的吗?拒绝捆绑!" 小姐乙:"麻烦你说话注意用词,什么叫我们家捆绑?我明明看见是殿下先和二公子说话的。" 小姐丙内心:你们这两个毒唯! 宋芜瞧着这远远近近一小堆一小堆的人,其中不乏自己那天授课的时候还见过的几位。 "小秦,咱们现在可是有嬉皮粉了哦。"宋芜见状,开着玩笑说道。 "……嬉皮粉是何物?新出的胭脂吗?"秦墨一头雾水。 "嘿嘿,嬉皮粉啊,就是觉得我俩要好的人啊,喜欢看我们俩在一块儿玩耍的人。"宋芜解释道。 秦墨一听,觉得这倒是挺合自己心意,遂说道:"那这嬉皮粉,倒是个好人。" 宋芜眼珠一转,朝着秦墨勾了勾手指。秦墨见状,凑过了脑袋,听她准备说什么。 就听宋芜说道:"那咱们,给嬉皮粉发点糖可好?" "发糖?现下就去买吗?"秦墨越听越糊涂,心说为何要给她们发糖? 发糖?等等,好似成亲才要发糖啊…… 秦墨一时想得有点多,脸上控制不住地一红。 就听宋芜说了句"此糖非彼糖",就把一条胳膊搭过了他的肩头。因着身高跟秦墨相比,还是有那么点差距,够了两次才找到了她自己满意的姿势。 于是两人就这么不太正经地"哥俩好"一般,勾肩搭背地朝前走去。 秦墨:???这是发糖?阿芜我们以后多发一点! 小姐丙:"嗷嗷嗷!我嗑的嬉皮今天发糖了!我不行了给我递个帕子。快,我要留鼻血了。" 小姐甲:"啊啊啊!我们殿下被二公子调戏了!" 小姐乙:"哈哈哈!二公子就是霸气!" 秦明:???公开了这是??? 无忧:嘿嘿,小姐,我也是你们的嬉皮粉哦。 等到了太子府,养鹅人说估计今夜小鹅便能完全出来,让宋芜在府里等等。 秦墨听了,觉得这位还挺会说话。 等吃过了晚膳,宋芜迫不及待地便要去鹅舍等着。秦墨也没阻拦,陪着她一块儿去了。 这两人没什么形象地蹲在一旁瞧了一会儿。正当秦墨准备叫人给她拿个软垫过来坐着看的时候,就见那蛋壳有了动静。 "嗳嗳嗳,小秦,小秦动了!"宋芜连忙低声喊他看,一边盯着鹅蛋,一边伸手拽着秦墨的胳膊,好似自己生娃娃一般紧张。 秦墨:"……"我没动…… 宋芜见那蛋壳已经被啄了个不小的口子和裂缝,那小东西"啾啾"叫唤两声,又啄上一啄。看上去破壳艰难,挣扎了好久都未曾出来。于是急道:"小秦,我们要帮帮它们么?" "不可,"秦墨连忙说道,"唯有靠它们自己破壳才能健康,若是人为地帮了它们破壳,小鹅容易有残疾。"养鹅人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阿芜不是我不帮它们。 宋芜听了,无声点头,心说那你们要自己加油啊。捏着秦墨胳膊的那只手因为紧张而有些用力。 秦墨:阿芜你力气好大啊……有点疼,我忍着,我不说。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有小鹅挣脱了蛋壳完全出了来。 宋芜喜道:"出来了出来了,小秦出来了!" 秦墨:"……" "嗯,阿芜,我们得帮它们挪个地方,别叫母鹅踩着它们。"秦墨听着这话,觉得有点别扭,转了个话头说道。 于是两人又是一阵忙活。 等另外两只也出来了,就剩那最后一只还在苦苦挣扎,宋芜都担心它快不行了,不知道这鹅会不会缺氧什么的啊?万一待会儿出来了是个智障什么的可怎么办? 宋小姐你想的可真多…… 宋芜心中默念加油,那最后一位选手终于不负众望破壳而出。 "啊,这只好丑。"宋芜瞧着那只浑身湿漉漉毛绒绒的小鹅说道。 正当秦墨以为她不喜欢这个,想说那我们就挑个别的养。没想到宋芜又接了一句:"我喜欢,咱们养这只吧!" 秦墨:"……阿芜欢喜便好。" "小鸭你还好么小鸭?"宋芜和她挑中的那只丑鹅打着招呼。 "阿芜唤它什么?"秦墨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鸭,鸭子的鸭,我给它取的名字。"宋芜侧头瞧着他回道。 "哦……"秦墨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这个名字。 "小鸭,往后你就跟我混了,叫爸爸!"宋芜对着她的新"儿子"说道。 秦墨:…… 秦墨知道,南方一带的有些百姓,家乡俚语里,会把父亲唤作爸,这阿芜,还真把自己当个男孩子了…… "小鸭来瞧瞧这是谁,叫姐——"宋芜姐姐刚要出口,及时收住,"叫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是不是差了辈分?" 第46章 烧烤 秦墨瞧着这只看上去比它的兄弟们都要瘦弱上一些,也的确要……丑一些的小鹅。不是很想跟它认亲。 宋芜见他不说话,眨巴了两下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占了小秦便宜么,嘿嘿嘿。 秦墨本来想问问她是不是要把小鹅带回去养。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明知故问道:"阿芜从前养过这些吗?" 宋芜摇头说没有,秦墨便道:"那要不把它留在我这儿,我们一道养着?这刚出生的小鹅,要娇弱一些。"言下之意你别把它给养挂了。 宋芜低头瞅了瞅那个小东西。自己从没养过小动物,刚想帮它们破壳就差点害了它们,还是小秦有经验,要不就还是让它留在这儿吧。 于是开口,带着点商量问道:"那小秦,我能三天两头,没事的时候就来看看它么?" "那是自然。"秦墨笑回。 自然可以,殿下正是此意。 宋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小家伙要真让她自己给养挂了,她估计得捶死自己。 "阿芜明天便可以再来瞧瞧,明天那绒毛干了,小鹅就漂亮了,不再是这么蔫蔫的颜色。"秦墨瞧着她提议道。 "好好好,我明天就来。"宋芜连忙点头。 秦墨说明日午后有事,两人便约好了晚上到他这儿一道吃饭。 翌日申时过后,宋芜先是去书坊买了几本周刊和小报。新出的留着晚上自己消遣,还有些带给秦墨。准备让他了解一下这个武宁城里最新的流行趋势。 掌柜的一见说是她要,却还要掏钱,忙说拿去便成。宋芜却说不可,一码归一码,往后这随便哪个熟人都来这么一下,你们也不好交代。这也方便你们做账不是。 掌柜的一听,虽然钱不多,倒是对这宋芜多了一分好感,忙说还是二公子想得周全。 等她带着无忧晃晃悠悠到了太子府,秦墨已经在府中庭院里等着她了。 宋芜一瞧那院子里,还摆着个东西,是个双层长方形的铜制物件,上头那层的底部铸造的时候还挖了一条条的长形孔洞。 宋芜突然对这东西生出了一股熟悉感。 "小秦这是什么?"我去,怎么那么像烧烤炉,宋芜心说。 "这是炙炉。"秦墨瞧了一眼那只铜质方炉解释道。 宋芜挑眉,张嘴无声地"嗷"了一声。 心说还真是烧烤炉啊。我特么以前看的穿越小说都是假的?这里怎么什么都有!说好的不开化呢!说好的女主露出一手烧烤绝技就能惊艳众人,背景音乐自动循环播放《中华小当家》呢?!我怎么感觉来了这儿没我啥事儿啊都! 秦墨瞧她盯着那炙炉一脸的怨念,也不知为何事。 于是说道:"记得阿芜上回说喜欢在院子里用膳,我就想着,等到了夏日的晚上,在这院里支个炙炉,边烤些吃食,边喝些冰镇乌梅浆,来上一小壶葡萄美酒,再配上一份酥山……" "好了小秦,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怕等不到太阳落山,就着这么个火辣辣的日头我就能开始吃起来。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特别美妙。甚好甚好。"宋芜拽词道,"我们还是先看看小鸭去。" 时辰尚早,太阳还没落山,两人先去鹅舍看了下宋芜的"小鸭"。就见绒毛干了的小鹅,是比昨天要好看那么一些,宋芜觉得它丑萌丑萌的。 秦墨叫人备了些绿叶葵菜,让宋芜拿来喂小鹅。这小鹅许是破壳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宋芜,还真把她认成了母亲,亲近得很。惹得宋芜直说"小秦你没骗我,真是这么回事"。 直到瞧够了才出了鹅舍。 等到了晚上凉快一些,秦墨叫人在炙炉里添了炭火,架上了那些之前便准备好的各类烤串。荤素搭配种类颇丰。 秦墨本想和她一道,边烤边吃,增进"友谊"。 没想到现实的打脸速度总是来得那么快——这两人都是厨艺废,都属于重度手残党。折腾了几串不是糊了就是没熟,闻着这烧烤的香味又吃不着,还被乱跑的炭烟熏个够呛,于是纷纷乖乖坐下,叫了庖人来帮着烤。 秦墨略为尴尬地给宋芜倒了一杯饮料:"阿芜先喝点乌梅浆,等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再吃酒。" 宋芜一瞧,闻了闻味道,是酸梅汤。夏日必备消暑饮品。喝了一口砸了咂嘴,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殿下和二公子要辣一些麻一些还是清淡一些?"前来帮忙的"烧烤师傅"问道。 宋芜一听又起了好奇之心,走过去瞧新鲜。 "还有辣椒的么?"宋芜问道,心说真是什么吃的都有。 秦墨见她上前,也起身跟了过去,听见"辣椒"二字,好奇道:"辣椒是何物?" 哦哟,终于有个这儿没的了。 "额,我在书上瞧见过,大概是番外之物吧。"宋芜随口胡诌,心中默念:别问我是哪本书。 秦墨瞧着她片刻,略一点头道:"阿芜要吃辣一些,便多放些胡椒,要吃麻一些,便多放些花椒。" 宋芜瞧着烧烤师傅手边的调料,咽了咽口水:"都来点吧,我口味重。" 秦墨:"……好。" 等着那烤得喷喷香,滋啦滋啦还冒着小油花的烤串端上小桌,一口烤肉一口酸梅汤,宋芜觉得这小日子过得简直美滋滋。秦墨怕她又醉了,那葡萄酒就给她意思意思来了两杯。 酒足饭饱过后,宋芜拿出了带给秦墨的"娱乐杂志"——《武浪周刊》,让他没事的时候可以随便翻翻,大概就知道为什么市集上会出现那么多"形迹可疑"的小姐夫人了。 饭后无事,夜风习习,就着月色,秦墨提议道:"阿芜要下棋吗?" 宋芜一听下棋,首先想到的是围棋,心说这个我不会啊,转念又一想,嘿,不知道这天晋朝到底下的什么棋啊,我这是不是终于可以把围棋拿来当五子棋下,给小秦露一手了。 随即道:"行啊,要不小秦你先把那棋拿上来瞧瞧。" 秦墨没明白光拿上来瞧瞧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按着她的意思叫人拿来了棋具。 宋芜一瞧,果然是白子黑子的围棋。心中立时嘚瑟起来。 假意咳了两声道:"小秦啊,你这是要下围棋?" 秦墨听了,回说可以啊。 "要不我教你个新玩法?"宋芜倾身凑到桌子跟前,咧嘴笑得眉眼弯弯。 "哦?"秦墨倒是略为吃惊,问道:"什么新玩法?" "来来来,我教你下五子棋啊。"宋芜跃跃欲试,伸手拿过秦墨放到她面前的黑子便要开始摆起来。 还未落子到棋盘,就听秦墨问道:"阿芜说的可是五子连珠?" "嗯?"什么玩意儿?不是连这个也有吧? 秦墨见她纳闷,解释道:"这五子连珠和围棋棋具想通,都是用这纵横十七路棋盘,黑白棋子各一百五十枚。相传尧舜时期便有了,比这围棋还来得早些。" 秦墨见她瞧着自己的神情越来越萎靡,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连忙补救道:"阿芜许是之前没同旁人玩过,是,在哪本书上瞧见的?" "啊,哈,对,书上瞧见的,我还以为你不玩。"宋芜顺着秦墨的话头回道,内心挫败感满满。 哎哟我的小殿下,你今天可是直男了不是?你解释得那么清楚干嘛呢?人宋小姐根本不想知道!你让她教教又能怎样? 秦墨见自己说完,宋芜开始兴致缺缺,试探地问道:"那我们,还玩么?" "玩!"好歹还会个五子棋不是!宋芜拍了拍小桌子说道。 开始五子棋对决的两人,并没有因为下棋而安静多少,因为宋小姐,完全不明白"落子无悔"这四个字怎么写。于是画风就变成—— "嗳嗳嗳,小秦你等等,你先别放!"宋芜又一次捉住了秦墨的手说道,"我觉得我刚刚那一步走得不是太妙。" "阿芜又要悔棋么?"秦墨难得戏谑道。眼神在自己被她捉着的那只手上匆匆略过。 "嗳,怎么能说悔棋那么难听,我这是对战略部署进行重新调整。"宋芜左手抓着秦墨的右手不让他落子,右手迅速将刚刚放下的那枚黑棋挪开了一格。 "好,就这么着。"宋芜挪完棋子才把手松开。 秦墨被她松开的手微微一落,抿唇笑了笑,看着棋盘重新选了个落子的位置。 秦墨内心:我觉得这个娱乐活动非常好,以后要多多组织,多多开展。成为饭后固定娱乐项目! 远处的秦明则不然,此时他很想过去掀棋盘。 等两人玩尽兴了,又在将军府门口约好了过几日一道去听戏。回了家躺床上的宋芜开始翻起了那本新出的周刊,觉得自己往后的乐子大概就指着这个了。 就见那些小姐夫人们的留言丝毫不输当代追星女孩—— "我家老爷现在高兴去哪个姨娘房里我都没有意见,不要妨碍我追星和买周边就行。呵呵,结果这男人,越是不理他越是来劲,真的好烦哦~"——某位看似吐槽实为秀恩爱的夫人 "呵呵,居然可以买选票,那这样的投票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贫穷女孩就不配追星吗?渣浪!"——某位贫穷的追星女孩 "黑子求你们做个人!我们小芜芜还是个孩子啊!"——某位小芜芜的妈妈粉 "……" 院里的丫头隔着房门听见宋芜的笑声,心说这二少爷是不是又犯病了,大晚上的不睡笑成这样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被抓去陪赌了哈哈,今天大家都苦逼地上班上学了没? 第47章 听戏 不日,秦墨约宋芜上小春梨园看的那场戏,讲的是个某朝兵部尚书之女因才貌兼备,被兵马大元帅之子与当朝国舅同时登门求婚的故事。 兵部尚书就这一闺女,也不能嫁两家人,于是想了个法子叫这两位比试箭术。国舅爷因着比试失败怀恨在心,设计陷害了那年轻人和他一大家子。又上这兵部尚书家里来逼婚,此女不从,女扮男装出逃。改名换姓参加科举还高中了状元。 因医治太后有功,最后官拜右相,还举荐了当年的那位年轻人率兵平乱,重振家门。 结果一直不知道她是女子的皇帝,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居然想纳她为妃。 幸好最后太后她老人家作保,为这对本应早早就成亲的小情侣做了主。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团圆结局。 一旁被带着一道来听戏的无忧今天终于是没哭,只是在结束的时候抱怨道:"少爷,那国舅爷当真讨厌,若是没他从中作梗,这两人何至于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早就可以在一块儿了。"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墨听罢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不动声色地看了宋芜一眼。心里却是因着这句话起了不小的波澜。 宋芜倒是没什么感觉,拉过无忧的手安慰道:"这戏文嘛,不弄个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绕,哄得你们又哭又笑的,也唱不下去不是?" "不过我倒觉得这出戏的重点,不在这国舅爷身上。"宋芜拍了拍无忧的手背又道。 "哦?那重点是……"秦墨放下茶杯瞧着她,十分配合地问道。 "这出戏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女扮男装不被发现,非常的不合理。"宋芜边说边看着秦墨点着头,食指不时地老干部状敲击着桌面,一副"你看我说得有道理吧?"的表情。 "你就看看我们无忧长得这么可爱的,就她这样穿男装跟我上兰香楼,那边的小姐姐还不是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姑娘来了?"宋芜心说,明明说好了这兵部尚书之女长得美貌动人身姿曼妙来着,这还怎么扮男人?还一路没被发现做到右相,这不科学! "这戏能唱下去,全靠这戏里的男人们眼瞎!"宋芜最后总结肯定道。 无忧:"……"小姐你飘了…… 秦墨听完,呆愣愣地望着她,心说还好刚刚那口水我咽下去了,不然今天就是我形象全毁的一天……不是,阿芜你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呢?还是在提示我不该眼瞎呢?我其实……难道你……阿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你又想多了,宋小姐纯属观影有感,随意差评而已。 "阿芜觉得,女扮男装一定会被人发现么?"秦墨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不是小秦,你看看咱们俩,看看秦侍卫,再看看无忧。"宋芜拉过一侧的无忧做着对比,拍了拍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砰砰作响,"你觉得,瞒得住?" 宋芜说完,还朝着秦墨扬了扬眉。 无忧:"……"小姐你疯了…… 秦墨:"……"所以阿芜你还是欲盖弥彰么,好的我晓得了,我肯定不会拆穿你的你放心。 一侧的秦明倒是觉得,这二公子今日总算是明智了一回,这话没错,什么女扮男装,都是骗骗瞎子的! 转眼七夕便至,宋芜有一种,整个武宁城里都弥漫着粉红泡泡一般的错觉。走在市集上,随意看到个青年男女,都感觉他们的脸上写着:谈恋爱吗?绝对真心的那种! 这不想"谈恋爱"的姑娘们,则是更侧重于把这七夕节当做乞巧节来过,早早备好了水盆银针、瓜果鲜花,抓好了蜘蛛关在小匣子里。 七夕这日,宫城内外都会过节,将军府对下人也是宽松地很,府里的丫头今晚若是想出门瞧瞧,做好了手头工作报备一声就能出府。 宋芜白天便瞧见府里的丫头们忙前忙后的,端着一盆子水放在院子里晒着了。问她们干嘛用,说是积点灰尘,回头比赛谁能把银针放在水面上不沉下去。不沉下去还不够,若是那放针的倒影能现出个花鸟鱼虫的影子来,那便是得了巧了。 宋芜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放了下去。算了,还是下一题吧。 而那瓜果鲜花,则是晚上用来对月祭拜,祈求神女让自己能够心灵手巧的。至于还求点其他什么的,宋芜就不好意思问了。 就是那蜘蛛宋芜纳闷地很。这些平日里瞧着娇滴滴软绵绵的小丫头们,这两日抓起蜘蛛来身手矫健毫不手软,连她都要敬一声"汉子"。 "少爷你往年没关心过,这个呀,是等着让它们晚上在瓜果上结网用的。若是结得密实又复杂,就是得巧了。"院里的冬至丫头瞧她问起便解释道。 宋芜心说,这蜘蛛你让它结网它就结网了?你们这是强迫劳动啊。 "那它若是不结呢?"宋芜疑道。 小丫头没有回答宋芜的问题,摇了摇手里的小匣子,对着这些被迫抓来的壮丁们说道:"哼哼,若是不结……"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宋芜虚抹了把汗,心中默默为这些劳力们点了根蜡。 无忧和另外两个丫头一道捣鼓着凤仙花。红彤彤的,捣碎了取汁液,染着指甲,说是七夕的装饰。宋芜觉得那颜色还挺好看,非常像她来之前流行的"南瓜色"。 于是非常自觉地伸出手道:"给我也来点。" 无忧猛一抬头瞧着她,心说小姐你又疯了…… 另外两个则是盯着她那只伸过来的爪子,缓缓转过头,看着宋芜的眼神里写着:不好,二少爷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春分夏至对视一眼,互相用这么多年共事的默契交流了一下,决定看破不说破,免得被无端灭口。低头继续染着指甲。 宋芜瞧着众人神情,"呵呵"尬笑两声,缩回她那只碍眼的手,此地无银地解释道:"逗你们玩呢,我一大男人,染什么指甲。瞧把你们一个个吓得。" 众人:"……" "你们继续,继续。"宋芜瞧没人搭理她,只好蹭蹭鼻梁站起来,往别处溜达去了。 就瞧见还有几个前几日晚间便对着月光练习穿针引线的,这会儿正抓紧最后的时间在那抱着佛教。就等着今天晚上参加"九孔银针之五彩丝线穿针大赛"。说若是赢了,不仅讨到了巧,还有一匹漂亮的绸缎当做奖品。 她大哥倒是没捯饬这些,而是把书房里的书叫人都搬出来晒太阳了。母亲则让人把衣衫拿出来晾晒。说这也是七夕的习俗之一。 宋芜觉得,这上回过端午,今日过七夕,这些传统节日在古代过起来倒都还挺有趣。不像她以前待的地方,除了清明节,哪个节日都被那些成双成对的拿来当情人节过。朋友圈里一刷屏,不是"谢谢老公送我的宝格丽爱你么么哒"就是"说了不要买花不要买花,就是要给我买,好浪费哦~"。 简直不给她这种单身狗活路! 宋芜想着,随意翻起了她大哥晒出来的书看了几眼。大多是些兵法布阵的书籍,还有些配套列举了些实战例子的。宋芜本以为会有些无聊,没想到看看觉得还挺有意思,和她大哥打了声招呼,挑了几本拿回了屋子,准备无事的时候翻翻。 闲晃了大半天,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府。 "阿芜你上哪儿去?"宋琛见妹子今天这个日子也要出门,趁她未踏出府的时候赶紧问道。 "和小秦约好了今天一道出去玩来着。"宋芜刚拉着无忧准备出去,听见宋琛问她话,于是老实回答道。 宋琛眯了眯眼睛,心说怎么又是殿下。平时老是三天两头跑人府上去看什么小鸭子,今天这个日子还要结伴出游,这两人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怎么了大哥?"宋芜见他不说话,疑惑道。 "我也想去。"宋大哥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 "……哦,那一起啊。"宋芜心说,原来她大哥也有一颗童心,想去看灯会还不好意思说。 宋琛见她答应地倒是挺快,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哎,做人大哥怎么如此艰难!妹子被人惦记着要担心,往后妹子要是没人喜欢又要担心! 宋芜和秦墨前几日约好,七夕申时过后就到卫循的醉香楼集合,早些用了晚膳过后,等花灯亮了,便直接去逛市集。 早点吃完早点消化,好让宋芜有肚子吃那市集上的小吃食。 走进醉香楼的宋芜本来还想着,秦墨不知道自己大哥会一道来,不晓得他会不会介意。 没想到,前脚还没迈进去,一直接待她的伙计瞧见是她,便迎了过来:"小将军二公子里面请,今日在二楼,请随我来。" 宋芜略感奇怪,心说今天怎么不是三楼的固定雅间了。也没发问,跟着伙计就一道上了二楼。 这包间的门被打开之后,宋芜瞧着这神色各异的一屋子人,进里问道。 "呵,今天这么热闹的?" 第48章 七夕 ... 宋芜觉得, 她大哥和小秦的兄弟姐妹们,好像都有相同的爱好么。 秦墨的脸色本来不是太好看,见是宋芜来了, 终于露了点真心实意的笑容:"阿芜来了?过来坐。" 秦墨指指身边给她留的位置, 示意她过来。 众人打过招呼见过礼, 一一落座。宋琛本想把两人隔开,但见自己左手边是秦逾,觉得还不如秦墨呢,遂放弃了念头。 "二公子,许久不见。"秦墨右手边响起一声娇俏的女声。 宋芜就见一身着男子衣衫, 却一眼便能瞧出是个可爱小姑娘的, 正瞧着她笑。 "十一公主今日做这身打扮, 不怕今晚叫哪家小姐看中了去, 失了芳心错付了真情么?"宋芜打趣道。 秦嫣听罢,脆生生地笑了起来,隔着秦墨探过脑袋对着宋芜说道:"还是二公子会说话,他们几个, 都说我还不如穿女装。我就是想瞧瞧这女扮男装是什么感觉不行么。" "嗳, 十一公主莫要听他们的,我瞧着就很好嘛, 方才进来还心说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 却是有些面熟。"宋芜安慰道。心里想的却是:你这还真的不太能混得过去,小姑娘你发育得太好了。随即垂眼扫了一下自己,一时间又有些悲从中来…… 秦墨每回瞧见宋芜顶着这身装束和这样的相貌, 逗得姑娘们开开心心的,都有些哭笑不得。还好有她一开始在大殿上的那番惊人之语,免了好多麻烦,不然还真怕她如此"招惹"小姑娘,得搞得人家为她"争风吃醋"什么的。 宋芜和秦嫣聊了几句,偏过头斜了点身子,低声问秦墨道:"什么情况?" 秦墨自是知道她问的什么,无奈道:"前几日回宫看我母后,十一问我今日作甚,我说了。她便告诉了小九,小九又告诉了我三弟……"于是他们今天连着一串儿都要和我们一道去逛市集…… "我大哥也想看灯会,我便和他一道来了。"宋芜听罢了然,也跟着说道。 这边宋芜倒是无所谓,人多点也不妨碍她逛吃逛吃。那边秦墨就比较郁闷了,好好的两人约会变成了集体活动。还是亲友团视奸的那种。还是有潜在情敌的那种…… 秦逾瞧着宋芜对秦嫣的态度,又见着她同秦墨凑一块儿低声说话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这人到底是怎么个路子了。 这头的卫循和宋琛,一个觉得宋芜不仅之前勾搭人家来听课的小姑娘,这会儿连十一公主都不放过,简直可耻!一个则是觉得这秦墨和他们家阿芜"要好"也就算了,怎么这个秦逾看两人交谈时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呢?啧啧啧,这两位殿下怕不是都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吧? 这一顿饭吃得最欢的三人就属秦安、秦嫣和宋芜了。当然,这几人心思也各不相同。 秦安想的是:我要装作吃得很欢,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秦嫣则是因着在宫中每日里几乎都是一人用餐,难得和这么多人一道吃饭,跟抢食似的,就觉得隔灶的饭特别香。 宋芜同学想的却是:什么?你问我有什么情绪?不存在的,有得吃我什么情绪都没有。 等这顿吃得没两个人觉得很愉快的七夕晚饭终于结束之后,几人喝了些茶,等着上灯的时候便出去。 宋芜喝了两杯茶水,便迫不及待地站到了二楼窗前,瞧着同白天比,已经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街面。 宋芜胳膊肘支在窗框上,微探了点身子朝下瞅着。秦墨见状也走到了她身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一旁,同样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背对着身后那一大屋子的人,瞧不见,假装一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好了。 "小秦快看!上灯了!"宋芜瞧着市集上各家负责的花灯都开始陆陆续续点了起来,从上往下瞧去,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被零星地吹落到了这尘世凡间一般。 许是有些激动,宋芜喊着秦墨的时候,下意识地抓着他的右胳膊晃了晃,又忍不住撑着窗框朝外头探出了半个身子。 "阿芜小心些。"秦墨见状,忙伸出左手拦了一下。 瞧见这一幕的秦逾觉得着实刺眼。宋琛则是继续看不懂中。秦安和秦嫣只觉得他们的太子哥哥和这二公子,果真要好。 卫循:看习惯了好像也还行啊。 见上了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半月悬空,繁星闪耀,花灯满街。周围着了各色衣衫的男男女女经过身旁,都觉得阵阵香风拂面。真是"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一群人倒是都瞧着新鲜。宋芜是从未见识过,其余几个则是往年里连逛这七夕灯会的念头都不会起。今日瞧见了,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宋芜东瞧瞧,西看看,觉得什么都有趣。小秦果然没骗她,这节日里的夜市,比着平日里好玩多了。不仅多了好些卖小玩意儿的摊子,那些做小吃食的也多了不少,摊位前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人,不时飘过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秦墨站她身旁,不动声色地帮她隔开摩肩接踵的人群。只是这夜市上的新鲜玩意儿太多了些,不时地吸引着宋芜的目光,让她东窜西绕地老是离开自己身边。 这不,这一锅类似于炸肉丸子的玩意儿又把宋小姐吸引住了。这种不健康的垃圾食品,真的太有吸引力了。宋芜觉得醉香楼的酒菜吃多了,这种街边摊有着独特的魅力。 "你们吃么?"宋芜转身扫了一圈众人。 没人回答。 宋芜:"……"行吧,都是娇贵的,我自己吃。 "无忧,给。"宋芜挤过人群,拿着一个油纸包往无忧手里一塞,同她一道边走边吃了起来。刚刚她和秦明同这几位皇子公主带出来的随侍一起在隔间用了饭,也不知道吃饱没。 一旁的秦嫣闻到了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宋芜见状,插了一个丸子递给她问道:"十一公……公子要尝尝吗?" 秦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她递来的竹签,随即有些不顾形象地咬了起来,觉得这宫外的七夕真是太有意思了,明年还要跟着一道来! "二公子,我也想尝尝。"秦逾倒是不客气,直接笑着对宋芜说道。 宋芜:"……"刚刚问你们都不要吃,现在一个个都要吃! 还好那小贩多给了几根签子,宋芜想着,不情不愿地又插了一个递过去。 "拿去!"宋芜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秦逾见状,低头盯着那竹签上的肉丸子,就着宋芜伸过来的手咬了一口。 嚼了两口还品评了一番:"这街边小食,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秦墨:???!!! 宋芜:???你特么!自己没手啊?!什么情况这是,把我当你家伺候你的小厮啦?!靠!还啃一半!我这特么的是收回来好还是等你吃完好啊! 秦逾瞧着宋芜有些狭长,尾梢微微上扬的眼睛瞪得比平日里要圆上好几分,就这么似嗔似怒地瞧着自己,顿觉有趣。心中多了几分玩味。 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就着她还没缩回去的手把剩下的半个丸子迅速咬进了嘴里。鼓着一侧的腮帮子朝她弯了弯眉眼。 秦墨:???三弟你整哪出?装可爱这招都用上了?风流皇子装什么纯情少年? 秦明:谁来告诉我殴打皇子什么罪?!我有点冲动! 宋琛:我妹子连我这个大哥都没喂过!三殿下你适可而止啊!好想殴打皇子啊,有一起的吗?! 卫循瞧着这暗潮汹涌的一群人,心中默念了一句:要不待会儿,我趁乱早点溜回家吧…… 一侧的宋芜压根没注意秦逾是什么表情,看着那根可能沾着他口水的竹签子,嫌弃得抽了抽嘴角。 "把手摊开来。"宋芜抬眼看着秦逾,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逾不明所以,挑眉依言伸出手,摊开了手掌。 "垃圾自己扔。"宋芜把竹签子往他手里一塞,语调没有起伏地说道。 秦逾先是一怔,接着勾了勾嘴角。把那竹签子顺手递给了身侧的随侍。开口吩咐道:"带回府中洗净了好好收着,这可是二公子头一回给我送的礼。" 随侍:"……"三殿下我觉得,您要不,还是不要和这二公子走得太近了?您仿佛不太正常…… 想归想,随侍还是恭敬地接过,拿在了手中。 宋芜瞧着这一幕,原地转身,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道:死变态! 走了几步一回神,想起了之前还在一旁的秦墨。侧头一瞧,就见他仿佛是那后世里店铺开业的时候,放在门口充了气就能尬舞的人偶,被抽了气一般,蔫头耷脑地舞不起来了。 反正瞧着,跟开心沾不上边。 "小秦尝尝么?" 秦墨嗅到了伸到他嘴边的小肉丸子的香味,垂眸瞧了一眼,又侧头看着宋芜。 这会儿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就见她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瞧着自己,眼睛里倒映着街边悬挂的花灯,映着点点光斑。衬得她本就乌黑的瞳孔更像是一口小井,让人不想听那耳边的人声喧哗,就想循着那一点星光,跟进去探个究竟。 宋芜见他瞧着自己不说话,好似在神游一般。反应了一下,心说不好,这根签子自己用过了。妈蛋!没新的了! "小秦要不你拿手捏一个?没新的竹签子了。"宋芜提议道。 正准备缩回插着丸子的那只手,把油纸包递给他,就听秦墨低声说了句"无事",捏着她的手腕,侧身低头咬了过去。 宋芜不自觉地扬了扬眉,觉得今天的小秦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 一口咬过那小肉丸子的秦墨,轻轻松开宋芜的手腕,略鼓着两颊,侧头瞧着宋芜,眨巴了两下他平日里就带着水汽的眼睛说道:"唔,好吃。" 宋芜瞧见他这模样,愣是呆了一呆。心说哎哟,小秦怎么那么可爱,吃东西跟个小仓鼠似的。好想捏捏他的腮帮子啊。 秦逾:???所以谁又瞧不起谁!你不也在卖萌?! "偶尔吃些这街边的小吃食,倒是觉得比卫循醉香楼的酒菜还要香一些。"秦墨吃完了嘴里的丸子,和身侧的宋芜聊道。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宋芜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美食路上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于是伸手一戳,慷慨道,"小秦要再来一个么?" "好啊。"秦墨欣然接受。这回没有犹豫,一回生两回熟地咬过了宋芜签子上的肉丸子。 "我跟你说啊小秦,我以前吃过那个炸鸡柳,往油锅里一放,滋啦一会儿就捞上来,沥干了油,撒点……"宋芜本来想说撒点孜然粉梅子粉,想想又改了口,"撒点那个胡椒粉,又香又脆,比这个好吃。这个肉丸子就外面那层脆脆的,里头有点面。" "那回头我叫人做些,阿芜上我那儿吃吧?"秦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还是提议道。 这宋芜当然是再好不过,立马答应了。 后头的一串人瞧着前面这两位,先是你一个肉丸子我一个肉丸子,又从肉丸子聊到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炸鸡柳"。因为"炸鸡柳"又约了一次吃喝。纷纷觉得这两位身上仿佛笼罩着结界,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吃完了肉丸子的宋芜拍了拍小肚子,觉得今晚吃得也不算多,可以发挥的空间还很大,于是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 "嗳,那边人还挺多,我去看看卖的什么啊。"宋芜瞧着那一圈围了不少人,想说不是稀奇玩意儿就是东西特别好吃,想着去看一眼再过来。不然他们这一大帮子人,一起移动还真是不太方便。 "阿芜你慢些。"秦墨瞧她身手倒是颇为矫捷,三两下便绕着人群窜了过去,失笑摇头。正准备跟上去,只觉得人潮一下子多得有些不正常,躲过了好几个人都没能迈出一步。 正当他有些心急想绕过去,就听远处人群里爆出一声大喝:"不好啦!前头着火啦!大家别过去啊!" 这一喊不要紧,方才还一片节日气氛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往那喊声相反的方向涌去。 秦墨逆着人群寸步难移,宋芜转身朝着刚才过来的方向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什么也瞧不见,只好顺着人潮跟着往前走。心说反正都在这城里,也不会走丢,回头等人散开了再找他们吧。 只是,正当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和大部队分散开来的时候,旁边空气里飘来一阵熟悉的香味,一股带着木质芳润与琥珀甜香的味道。 宋芜嗅了嗅鼻子,这么风骚的味道,一闻就知道不是小秦,而是小秦那个倒霉催的三弟。 宋芜皱着眉头侧头快速瞧了一眼,果然是这家伙。 秦逾见她发现了自己,边跟着人群走边略微低头瞧着她,勾唇笑道:"二公子小心些看路,别摔着了。" 宋芜就觉得这人贴着自己身侧,靠得贼近,瞪了他一眼,抬高了音量说道:"保持距离!" 秦逾闻言,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反而挪到她身后,伸出胳膊围了个半圈,状似护着她一般,轻佻道:"二公子这般瘦弱,别叫人挤到了,我皇兄可是要心疼的。我先替他护着你走。" 宋芜:???靠!瘦弱你妹!好想给这家伙一个肘击啊!袭击皇子犯不犯法啊?! 只是这顺着人潮,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摆脱不了这家伙。 待到人群终于疏散一些,两人找了个檐廊站了过去,准备等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回原来的地方找其余的人。 "行了,现在不挤了,你离我远一点啊。"宋芜瞧着秦逾,眼神里带着警告。 "二公子如此怕我作甚?"秦逾好笑道,"你同我皇兄如此亲近,怎得没见你让他离你远一些?" "好歹我们也是一道喝过花酒看过戏的交情,二公子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怎么那日过后反倒是生疏起来了?"秦逾孜孜不倦地又问道。 宋芜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抬腿就准备走,背对着他留下一句:"我先去找他们。" "二公子如此着急作甚?歇一会儿再去不急。"秦逾说着便伸手拉着她一条胳膊。 宋芜转过身,正欲叫他放开。 喊出口的却是:"当心!" 宋芜眼瞧着秦逾头顶的灯笼一斜,内里的明火迅速烧着了外侧的灯纸,眼看便要落下,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秦逾瞧着那着了的灯笼落到一旁地上,"哄"地一声起了一团火,烧得里面的竹篾噼啪作响。 "你……"秦逾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刚还明显是想走,不愿和自己待一块儿,下一刻却…… "嘶——"宋芜见那灯笼落地,也反应了过来,手臂外侧的疼痛也后知后觉地袭来。 这些花灯里,有的放的是蜡烛,有些点的则是灯油,不巧,这只偏偏就是。这灯油随着灯笼落下,顺势淌到了宋芜的手臂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渗了进去。虽然不多,却很是烫人。 "靠!你特么非酋转世啊?赶紧给我撒手!"宋芜这下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了,国骂配嘲讽,管他懂不懂。 秦逾这才注意到,宋芜抬着的另一只胳膊有些不对劲。连忙松手,准备捉过她那只胳膊瞧瞧。 "停停停!"宋芜赶紧退后两步,示意他不要上前,"离我三丈远!" 上回是冒着生命危险,这回是承担着毁容的风险,这人到底什么体质啊?! "别闹,是不是烫伤了?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馆瞧瞧。"秦逾这回倒是非常真心实意。 宋芜正想拒绝,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叫她,声音熟悉,带着些焦急。 "小秦我在这儿!"宋芜见了来人,挥着右手喊道。 "阿芜,你没事吧?总算找到你了。"秦墨声音里带着点喘。 问完话又瞧她脸色不对,还姿势诡异地抬着一只胳膊。眼梢拐到了地上那只灯笼的残骸,顿时紧张起来。 "阿芜你……"想伸手捉过她那只胳膊看看,又怕碰伤了她。 宋芜刚想说没事,就听秦逾在一旁开了口。 "二公子,还是让我带你去看看吧,这烫伤还是及时处理得好。"秦逾诚心建议道,也是有些担心。 秦墨听完,心里一揪,也不等着宋芜回话了,抄手便把人抱了起来:"秦明前面带路,最近的医馆!" 这前一秒还准备说话,下一秒便被人抱在怀里的宋芜,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怔楞了片刻,抬眼瞧了瞧秦墨难得严肃的脸,磕磕巴巴说了一句:"那个,小秦啊,我伤的是手臂不是腿,我好像自己能走……" 秦墨听见她说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开口道:"阿芜还是别乱跑了。" 宋芜:"……"小秦今天有点怪…… 还站在廊檐下的秦逾,瞧着秦墨抱着宋芜渐行渐远的身影,觉得这两人要好的,真是让人有些嫉妒。可既然两人如此要好,这宋芜为何还三番两次出手相救? 秦逾觉得自己想不通。 三殿下你不会想通的,因为在宋小姐看来,你就是个非酋而已…… 见人走远,隐在暗处的随侍才现了身,拱手请罪道:"殿下方才无事吧?属下……" 秦墨抬手示意他不用解释,自己叫他不要出现的,没有怪他的道理。 这边到了医馆的两人,让大夫先给宋芜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这刚坐下,便听见外头焰火腾空的声响。 嗷,那个死非酋,害我烟花都没看到。宋芜内心又把秦逾鞭笞了一遍。 秦墨见她瞧着外头不甘心的样子,出声安慰道:"还是先处理伤口要紧,焰火年年都有的。" 宋芜撇了撇嘴,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秦墨瞧着她被大夫剪开衣料,上药,包扎。虽然应是觉得疼,握着拳头微眯着眼睛,却忍着不吭一声。抬头瞧他的时候,还硬要挤个笑脸。 既觉得心疼得紧,又生了两分疑惑。那所谓仙道赠的神药,真会让人性情改变如此吗?那又会不会,突然哪日又变回去了?秦墨觉得有些惘然无措。 "烫伤之处不算很严重,回去之后切记勿要沾水。大约半月便可恢复。"大夫叮嘱道,"两位可还要配些药材?" "不用了,多谢大夫。"秦墨回道,想着府里还有更好的伤药,待会儿便叫人给她送去将军府。 秦墨瞧她坐在凳子上,盯着包扎好的伤口左右瞧了瞧,以为她在担心伤口会不会留疤,于是矮了身子半蹲着,一腿屈膝,与她平视着开口问道:"阿芜不用担心,我待会儿便叫人拿些府里的药材,你让府医换药的时候用上,往后不会留疤的。" 宋芜闻言回神,笑着说道:"我没担心这个,就是瞧着包得好玩儿,看两眼而已。" 宋芜心说我当年爬树翻墙打架挨揍,身上疤多了去了,多大点事儿,反正又不是在我英俊的脸上,嘿嘿嘿。 秦墨瞧着她毫不作伪的笑脸,忍着想伸手摸上一摸的冲动,起身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好。"宋芜应道,又见他站自己跟前不动,连忙加了一句,"小秦我自己能走!" 秦墨勾了勾嘴角,应了一声:"嗯,走吧。" 秦墨吩咐秦明叫人回去拿药,自己则先送宋芜回去。 出了医馆的宋芜四处瞧了瞧,街上零零散散还有些人,焰火过后,大多数都往回走了吧。 于是问秦墨:"我大哥无忧和你小弟小妹他们呢?" "我也同他们走散了。不用担心,十一和小九身边护卫很多,不会有事的。阿芜待会儿回去,说不定小将军和你的丫头,也在家中等你了。"秦墨解释道。 宋芜点头,心说先回府看看再说吧。 秦墨想到她刚刚因为没瞧见焰火有些失落,又问道:"阿芜很喜欢看那焰火吗?" "啊,挺喜欢的,好像星星落下来一样。"宋芜想着从前过年的时候,趴在墙头看着外头的烟花,虽然那热闹似乎离她很远,却还是瞧得很开心。 "往年都不曾出来瞧过,今年好不容易身子好了能出来玩儿,还没赶上,就有些挂心罢了,没事,等明年吧。"宋芜侧头笑说。 秦墨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到了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等在府门前了。 "阿芜你没事吧?" "少爷你没事吧?" 宋琛和无忧一起问道。 宋芜一瞧他们果然回来了,也放心了下来,忙说没事。可这手臂上包扎的白布瞒不了人,于是又被拉着问长问短了一番。 "殿下,药拿来了。"秦明回禀完,便把那伤药给了秦墨。 秦墨帮着她一道解释了一番。把药给了她,又再三叮嘱她注意伤口,看着她随着宋琛一道进了门,才招呼秦明一起回去。 回了芜院的宋芜让无忧帮着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夜深人静之后,便觉得伤口仍是疼地厉害,折腾了半宿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那头卫循并不知道宋芜烫伤的事情,昨天夜里和这伙人走散了之后他便回家了。也没人来问问他到底好不好,感觉自己被人遗忘了一般。 这宋芜搞的投票活动终于是结束了,不光这卖选票赚了银子,还有那周刊和所谓的"周边",都赚得不少。卫循急着要叫宋芜来分银子。 主要是他兄弟叮嘱过,赚了钱要赶紧分给人家。没办法,只能老实照做。 七夕第二日,宋芜也没睡得多晚,天气挺热加上伤口不舒服,迷迷糊糊地也就起来了。 听见门房来报说卫循找她,换了伤药便出了门。 "恭喜二公子了。"卫循见她来了,起身祝贺道。 宋芜纳闷道:"何喜之有?"难不成我有对象了? "恭喜二公子夺得魁首啊。"卫循笑着说道,不知道是揶揄还是真心觉得可喜可贺。 宋芜:"???"为什么会是我? "卫兄,可是你动了手脚?"宋芜问道。满脸的"我对你不是太信任"。 "二公子这可是冤枉我了,绝对不是我。"卫循喊冤道。心说真的不是我,是殿下,他自掏腰包买了你的选票来着。还不许我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和那些小姐们一道用膳,为何就放心你同她们一道用膳呢?想不通想不通。 宋芜瞧着他,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卫兄叫我来就为了这事?" "当然不是,二公子请坐。"卫循觉得他要是敢说自己叫她来就为了告诉她"你得了第一名哦"。怕不是要被打死。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赚的银子,我叫人换成了银票,二公子先收着,往后咱们接着合作。"卫循推过桌上的一只小木匣子,对着宋芜说道。 宋芜挑眉了然。也没打开看,道了声谢。 "那个,二公子,"卫循瞧着她又开口,"之前你说的有个什么和魁首'共进晚餐'的机会,你看咱们还要办么?" 宋芜差点忘了这茬,她当然无所谓,随即大手一挥:"搞起来!" 卫循连忙点头说"交给我"。心里想的却是:殿下你看看他!跟人家小姐一道用个膳那么激动!你真的放心么…… 宋芜拿了银票,又和卫循聊了一会儿,告诉他回头安排好了用餐时间和用餐地点告诉自己一声就行,到时候保证盛装出席,绝对"宠粉",把人小姐安排地明明白白,心甘情愿继续掏钱,保证不给他这个"主办方"丢人。 卫循心说你可拉倒吧!你居然还想宠人家!回头我一定要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我那傻兄弟,别把人捧红了转身你就跟人跑啦。 等宋芜回了府进了自己屋子,打开匣子看了看,瞧那数字倒是挺多,就是自己也没什么概念。心里想着,之前答应小秦赚了钱要请他去最好的小倌儿馆来着,不知道要留多少钱才合适啊。 正这么想着,就听门房来报,三殿下前来探望。 宋芜一听,抬手捂着眼睛久久不曾放下。心说这个非酋怎么又来了。 来人见状,等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少爷若是不想见,我就让人回禀,说您伤势颇重,不方便见客?" "等等,我随你去吧。"宋芜心说,要不问问这位。这人兰香楼去得估计比回家还勤,这个青楼和小倌儿馆的行情,他应该都比较了解。 来人领了命令,带着宋芜一道来了前厅会客的地方。 两人见了面又先是寒暄了一番。秦逾这才说明来意——特意来送药的。 "多谢三殿下。不用了,昨天你大哥已经叫人送来过了,早上我已经让府医换过了药,现下觉得好了不少。"宋芜嘴上客气道,心里想的却是:莫害老子。 秦逾听罢,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为什么自己在宋芜这儿总是讨不到好。不是送的东西不合人家心意,就是慢了半拍。 正当他内心有些挫败的时候,就见宋芜隔着茶几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三殿下,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啊。" 秦逾觉得她看上去有些做贼心虚,但还是回道:"二公子请说。" "那个,你去过小倌儿馆吗?知道哪家最好?去一趟大概要花多少银子?"宋芜问道,想了想又添了几句,"要正规一些的,喝喝酒聊聊天,看看才艺表演就行。那个,样子长得好看一些的。" 秦逾:"……" 秦逾有些纳闷,他一直就觉得这宋芜有些摸不清套路。几次觉得好像看懂了,可到后头又瞧不明白了。昨天见他和秦逾两人要好的样子,不似作伪,今日怎么又居然问自己这么个问题。 "二公子这是要去?"秦逾问道。他自己倒是也算了解,朝中不乏有人好南风,家中有妻眷,外头照样会去找自己的乐子。他倒是也陪着去过几回。 宋芜看他那样好像知道得不少,随即点头。 "我知道倒是知道,可是……"秦逾瞧着她,顿了顿又道,"二公子不怕我皇兄不高兴么?" 宋芜闻言疑惑道:"不高兴?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带他一起去啊!" 秦逾:"???"你们玩这么大的?! 秦逾有些不敢置信,简直刷新了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皇兄的认知。 宋芜见他愣着不说话,催促道:"三殿下赶紧说说,待会儿我要去用午膳了。"言下之意请你赶紧说完赶紧回吧。 秦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给她介绍了两家,说了大概的消费水平,硬是留下了自己带来的伤药,带着随侍回去了。 下午回了芜院,宋芜留了一点"娱乐储备金",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递了个匣子给宋父:"父亲,这个给你,别庄还是哪里随你用,往后要是再分了银子,我再拿回来给你。" 一家人见了,倒是都很吃惊。之前也知道她在和卫循搞什么合作,但都当她是玩玩而已,没想到还真赚了银子回来。 "芜儿留着自己用便可。有你这份心,为父和别庄的那些老兄弟们就很是欣慰了。"宋父瞧着自己的女儿,满脸的赞许。如果有朋友圈,估计就得各角度拍一下这个装银票的匣子和里面的银票,摆满九宫格,然后配文:吾家有女初长成。接受朝中同僚的全方位点赞。 宋芜自是不肯收回来,劝道:"父亲,我和卫循合作的初衷就是为了这事儿,不然我才懒得搞那些,天天赖在家中吃吃喝喝多开心。"说完还嘿嘿乐了两声,难得摆了一副小女儿家半嗔半娇的姿态。 几人见说不动她,只好先收了起来,每人又轮番上阵把她夸了一遍不带重样的。搞得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实的宋芜都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招呼他们快吃饭别说了。 用过了晚膳,宋芜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准备出门。 无忧见她今天要走,却没带上自己,纳闷道:"少爷去哪儿?今天怎么不带着我?" 宋芜见状,咳了两声,心虚道:"我去找小秦,有点事。" 无忧见她眼神闪烁,蹙着眉头问道:"少爷往日里去找殿下也带着我,今日有什么事儿?偏要一个人去?" 宋芜觉得自己像是吃了晚饭准备偷偷溜出门去做"大保健"的不良丈夫,被妻子逮个正着,逼问之下信口胡诌,只说是要和朋友去斗个地主,结果妻子还不信,这一时之间真是进退两难。 第49章 爬墙 ... 宋芜心说无忧啊, 我今天去的这地方,真没办法带你去。都是男的,不适合你。 宋小姐完全没考虑到她自己似乎也不太合适。 "那个, 无忧啊, 我们有点正事要谈谈, 很快,很快少爷我就回来了。"宋芜保证道。感觉就快举出三根手指对灯发誓"无忧我最爱的还是你"。 "好吧,那少爷你快些回来,路上小心一些。"无忧无奈叮嘱道。 宋芜这才悠着扇子走在市集上,好不惬意。 这人一旦心里觉得有鬼吧, 做什么事儿都会鬼鬼祟祟的。等到了太子府附近, 宋芜没有走正门, 而是绕了一大圈到了上回她翻墙的后院围墙附近。 一瞧那垫脚的石块居然还在, 撩开袖子就攀了上去。 "嗯?小秦你又在赏月啊?"宋芜扒住墙头,一看院墙下站着的人,纳闷道。这小秦怎么每回晚上都在院子里赏月?这文化人就是爱好个伤春悲秋惜花叹月的。 "……啊,是。阿芜你这是……?"秦墨疑惑道, 瞧她的样子今天应该没喝醉啊。 又有些担心她的伤口, 于是问道:"为何不走正门?你的伤可要紧?" 宋芜食指往唇边凑了凑,轻轻说了声"嘘"。拖长了音调用着气音说道:"没事啦, 别担心, 小秦你小点声,别被秦侍卫听到啦。我们悄悄溜出去,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隐在暗处的秦明:"……"好苦恼, 我听到了…… 站下面的秦墨听了,有些啼笑皆非。清了清嗓子顺着她的意思,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我们去哪儿?" 宋芜没回答,朝他招招手,示意他爬过来。 秦墨:"……"在自己府里还要爬墙出门……行吧。 秦墨三两下就翻过了围墙,拍了拍手上的浮尘站到了宋芜跟前。宋芜瞧他如此轻松,心说哟呵,小秦身手可以啊,看来以前这事儿没少干。 "来来来,跟我走。"宋芜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跟出来,也没人发现,招呼着秦墨绕开太子府的大门跟她走。 秦墨瞧她做贼踩点一般,忍着笑跟她一道走到了市集上。 "还好没被秦侍卫发现。"宋芜到了市集,见没人追来,终于呼了口气,直了直身子说道。 "为何不能让秦明知道?"秦墨疑惑道。 宋芜侧头瞧着他回道:"看他平时就对你管东管西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位侍卫该有的自觉,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让你跟我出来。"瞧他看你的神色,还有看我和你在一块儿玩耍时嫌弃我的眼神,我都怀疑他喜欢你我跟你说。 秦墨失笑,又问道:"那阿芜准备带我去哪儿?" 宋芜笑而不语,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就行。 等到了兰桂坊下头,秦墨不肯往前走了。 "……我不去青楼。"秦墨不知她是何意,无奈道。 "不是青楼。"宋芜连忙说道。 "可这……"秦墨抬手指着牌坊上夜间也被灯笼照得颇亮的三个字。心说这地方我三天两头就得来勤德,难道还会认错? "上回不是和你说好了,等我赚了钱,请你来这条街上最好的小倌儿馆么?白天里卫循叫我去拿了银子,我特意留了些叫你来的。"宋芜见他误会,解释道。 秦墨:"???"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去,我们回去吧。"秦墨看着宋芜商量道。 不成想宋芜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拉着他的胳膊就走,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咱们去瞧瞧,小秦你别老想着你那个没良心的心上人,我都没看他出现过,我带你去玩儿玩儿,说不定你就会觉得那人也不咋滴。" 秦墨被她拉着就走,只得跟在了她后头。这宋芜真用上力气,还真是挣脱不开。 这街道两侧的秦楼楚馆,门口站着的和楼上倚着的,纷纷被这对吸引去了目光。 就见前面那位一往直前,后面那位不情不愿。就像是哪家被拐来的少年被强行拉来了兰桂坊,不知道要被前头那个,个头身板儿还不及后面那位的年轻人卖去哪里。 嗳等等,众人定睛一瞧,这两人似乎有些眼熟啊。这不是往日里午后常来勤德的太子殿下,和那七夕得了武宁城里最受欢迎的公子魁首的宋家二公子么? 众人:"???"莫不是老子眼花? "阿芜……"秦墨跟在后头叫道,宋芜没有回头。 叫到第三声的时候,声音比平时冷了好几分,宋芜脚步一顿,转头问他怎么了。 "你真要带我去么?"秦墨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不是说你喜欢……"宋芜说到后头越来越小声,没有再说下去。 秦墨深吸了一口气,微眯了下眼睛,浅浅地勾了下嘴角轻摇了下头,又缓缓叹了出来。语带落寞地说道:"阿芜,放手。" 宋芜从未瞧见过他这个模样,瞧着他眼睛里对自己的两分失望,一下子怔住了,松开了手。 秦墨见她松手,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小秦……"宋芜抬手在后头小声唤了一句。无人回头。 快步走出兰桂坊的秦墨,出了牌楼便停了下来。一旁的秦明迎了过来,欲言又止。 耳旁没了那男男女女调笑之声的秦墨,很快冷静了下来。一时有些后悔,却是又有些怨恼还未褪去。 "秦明,叫影卫跟着二公子,见她进了将军府再回来。"秦墨吩咐道。 秦明见他神色不善,没有多言,领了命令。就在转身之时,又听秦墨加了一句:"往后叫十一十二都跟着二公子,若是还有像昨夜那样的事情,现身便可。" 秦明道了声"是",迅速离去。不一会儿便又折了回来,陪着秦墨一道往回走。 这头瞧着秦墨走远了还站着发愣的宋芜,又被某非酋吓了一跳。 "皇兄走远了,别瞧了。"秦逾负着手走到她身后,凑到她耳边说道。刚刚那一幕,正巧被站在兰香楼外廊上的他全看在眼里。 宋芜满脸写着"别惹我,一点就炸",奈何这位三殿下大概是没看懂,依旧火上浇着油。 宋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面瘫一般没给他任何神情,缓缓侧头睨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莫、挨、老、子。" 秦逾闻言挑眉,摊了摊双手问道:"二公子要同我一道去兰香楼……或者那世南轩,喝一杯么?" 宋芜没有回话,也没再赏他一个眼神,自顾自地走了。秦逾看不出她到底是在和秦墨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走出兰桂坊的宋芜并未回家。漫无目的地在市集上晃荡。遇到有外廊的地方,又坐着发了会儿楞。 宋芜觉得,秦墨是她到了这儿之后,除了家人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从未和她闹过别扭,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 刚才自己的确是没有考虑周全。人小秦说不定就是不爱上这样的地方来呢?你自己爱上兰香楼喝花酒看表演,不代表人家也喜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己所欲,慎施于人是吧。如今把小秦这么一个老实人都惹毛了,这该如何是好。 宋芜杂七杂八地想着,唉声叹气,烦躁地撸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搞得更碎了,乱蓬蓬的。不晓得缘由的人瞧见了,估计得觉得这小伙子大概是失恋了。 秉着"不能失去好朋友,该低头时就低头"的原则,宋芜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跟了宋芜一路的暗卫,着实头痛,完全不知道这位要干什么。觉得往后要是一天到晚跟着这么一位神神叨叨的家伙,心有点塞。 两人就见宋芜三拐两拐地进了一家酒楼,心说这人居然还有心情吃饭喝酒! 在外头等了没一会儿,就瞧她一手拎了两壶麻绳扎着的酒坛子,一手拎着两个仔细扎好的油纸包。 俩暗卫:我们殿下都气坏啦!这家伙还有心思打包带回去慢慢吃?!我要不要装病把这个任务推给别人? 想归想,殿下交代的任务,还是只能照做。只好乖乖跟着这位。 只是这行进的路线,好像不是去将军府的路啊,怎么好似,是回太子府呢? 宋芜今天是第二次来到这太子府的后院围墙边。想着第一回来的时候还兴致勃勃,这隔了没多久,第二趟来心情就异常复杂了。低头呆站了一会儿没有动。 两个暗卫瞧她大概是做完了一番心里建设,重重呼了口气,抬了头,便又开始翻起了他们太子府的围墙…… 宋芜小心地拿着那两壶酒和包好的下酒菜,垫着石块撑了上去。 当她挂到墙头的时候,就见下面又站着一人。 "小秦你……"宋芜话还没说完,就听秦墨接道。 "赏月。" "……哦。"宋芜两手拎着东西,悬于围墙内侧,下巴支着墙头说道。"那个,我买了些酒菜。" 秦墨早就瞧见了她手上拿的东西,却是没有接话,仍旧抬头瞧着她。 宋芜见他既不接话,也不叫自己下去,感觉自己都快急哭了:把好友惹毛了怎么办!没经验,在线等!非常急! "小秦……你不跟我玩儿了么?" 第50章 醉酒 ... 秦墨哪里忍心瞧见她这个模样。之前一人回到这府中, 气也消了大半。况且最要紧的也不是生她的气,而是怨这世事弄人。不知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对她说一句…… "阿芜小心些,不要蹭到了伤口。"秦墨上前几步说道。 宋芜见他终于松口和她说话, 咧嘴笑了起来, 看上去有些狗腿。 "小秦你先把吃的拿下去吧。"宋芜把手上的东西朝前送了送。想到上次翻墙的前车之鉴, 决定还是自己跳下去吧,免得再压到人家。 秦墨摇头失笑,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在她跳下来的时候还是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宋芜对着手指不时抬头瞧一眼, 秦墨瞧着她的样子觉着有些好笑, 忍着等她先开口。 "那个, 要不我们先吃点喝点?刚才以为会上……"宋芜话说了半句, 赶紧咽了回去,不好意思地低头咳了两声,揉了揉肚子,"晚上吃饭的时候留了点肚子, 有些饿了。" 秦墨没有拆穿她, 也没有提及刚刚的那点不愉快,柔声应了声"好", 拎了酒菜到了石桌边, 又叫人拿来了碗筷酒杯和一小壶乌梅浆,起了小酒坛子给她和自己倒了一杯。 "阿芜少喝一些,这外头酿的浊酒虽说灌个几坛子都不一定能醉人, 可你手上还伤着,喝多了不好。待会儿喝两杯,就喝那乌梅浆吧。"秦墨一边倒酒,一边瞧着那缓缓灌入杯中的酒浆说道。 宋芜"唔"了一声,却是没有听进去,咕咚咕咚灌了好几杯。 "阿芜慢些喝。"秦墨见她不下筷子动菜,光是灌酒,开口劝道。 宋芜闻言,小酒杯往石桌上一嗑,咬了咬下嘴唇,开口道:"对不起啊小秦。" "为何这么说?"秦墨瞧着她开口问道,想弄清楚她到底是觉得哪里"抱歉"。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不愿意去那玩儿,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你身上。"宋芜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搞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就硬拉着你去,是我不好。" 宋小姐诚挚道歉,态度良好。 秦墨轻叹了口气,对她那句"没搞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知道她是误会了,可是自己又如何能解释得清。一时间心思也有些烦乱,挥手又叫人拿了些府里的酒来,自斟自饮起来。 宋芜见他这样,以为是她提到了秦墨的"心上人",又惹他伤心了。对于如何安慰一位处于暗恋状态的失意少年,实在是没有经验,只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喝了两杯。 "阿芜。"秦墨几杯酒下肚,似是有些醉意,一手支着侧脸唤道。 "嗯?"宋芜见他叫自己,以为他要和自己谈谈心。虽说她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但还是摆出一副"你说,我保证做个忠实听众"的表情对着他。 "你可有心悦之人?"秦墨开口问道,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暗哑。 宋芜听罢一怔,没料到秦墨不是要和她"诉苦",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宋芜握着酒杯的手还来不及放下,瞅着秦墨望着自己的眼神。 月色朦胧,那双本就水汽迷蒙的眼睛,更是因着几分醉意添了些可怜兮兮的感觉。像是半夜里被人挠醒的小猫咪,缓缓眨巴着瞳孔全开的眼睛,带着些睡意和一丝埋怨瞧着你。无辜地很。 宋芜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瞧着,好似心跳漏了一拍。许是今夜的酒,喝得急了。 又觉得嗓子有些紧,于是又一口气灌了一小杯,咽了下去,开口说了一声:"没有。" 秦墨听完,也没有再问下去,勾了下嘴角,脑袋朝着一侧又偏了偏,垂眸瞧了一眼,饮了杯中酒。 宋芜见他不再说话,以为是自己这个回答,让他觉得,她没办法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因此也就不想再和自己讨论了。 "小秦你慢点喝。"宋芜瞧他一杯接着一杯,那酒上回她喝过,劲头还挺足,比这浊酒度数高多了。 这回倒是轮到宋芜劝酒了。 宋芜见他不听,捉住了他端起酒杯的那只手,开口说道:"小秦,你在这儿不开心,你心上人又不晓得,不如你就问问他去?若是他也喜欢你,正好你也不用每日里一人念着他。若是他……" 宋芜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也好慢慢放下不是么?" 等她劝完,又是出乎宋芜的预料,秦墨回了一句"问过了"。 宋芜本想问问他结果如何,可是瞧着他这会儿的样子,似乎也是不用问了,这结果不言而喻。 两人一时无言,宋芜松开了手,心说小秦你要喝就喝一点吧,喝醉了睡一觉,心情或许能好点。 秦墨又灌了两杯,脑袋渐渐垂了下去。趴在石桌上不动了。 "小秦,小秦。"宋芜轻唤了两声,他也没有反应。 宋芜又伸手搭着他的肩,轻轻晃了两下,仍是没有醒。无奈叹气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矮了身子轻声问道:"小秦,你睡着了吗?"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回答她,又不忍心吵醒他。刚刚看他伤心的样子,若是醒了,不晓得今晚还能不能睡好。 于是扶过了他的肩头,让他侧身靠着自己,轻巧地把人抱了起来,往他休息的屋子走去。 宋芜走地不快,步子平缓,一怕把他吵醒,二是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乱,不知道是因为看见秦墨这副模样的关系,还是喝多了有些心律不齐。 跨进敞开的房门,到了秦墨布置得干净清雅的屋子,扫了一眼,走到床侧,准备把他放下。 刚一弯腰,就觉怀中的人,两条胳膊环上了她的脖颈,一个温温软软的触感扫过了她的脸颊。秦墨身上好闻的沉香味,清甜悠长,混着葡萄美酒的一丝醉人酒气,悉数钻进了她的鼻腔里,直抵心头。 宋芜顿时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突然往那烧烤炉子上一架,浑身哄地一记热得不行。 正犹豫是把人甩床上还是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就听秦墨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哦,是阿芜啊。" 带着些鼻音的气声,像是咕哝了一句,似醒非睡,暖烘烘地吹在她耳蜗里。宋芜想,现在大概是开始撒辣椒粉了,脸热得脸皮自己都觉得烫。 说完这句,秦墨环着她的胳膊就松了开来,倚在她肩窝里的脑袋也退了下来。仰头瞧着她,带着往日里和煦的笑意,醉意迷蒙地说道:"谢谢阿芜啊,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没法送你了。" 宋芜盯着眼前的这位,内心反复对自己做着心里建设:小秦是喝醉了把我当成他的心上人了,所以才会这样。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被自己的好姐妹亲了一口——呸!没亲到!是扫了一口——呸呸呸!略过这个细节。被自己的好姐妹抱一下又能怎么样?我们可是能手拉手一道上厕所的交情!对,就是这样!宋芜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事儿完全就是个误会。 "好,小秦你好好睡,我先走了。"宋芜盯着他,直愣愣地说道。 说完又把人平放到了床上,就见秦墨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低沉又缓慢,显然是又睡着了。 宋芜帮他脱了鞋履,又给他搭了个薄毯,放下了床帐。又呆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待到这屋内就剩了秦墨一人,就见那床帐后头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这头的宋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太子府,到底是爬墙出去的,还是走的正门,第二天睡醒,自己也记不清了,觉得大概是喝多了吧。不仅喝多了,还梦到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俩暗卫:我们可以证明,你是翻墙出去的,身手好到令人发指。 翌日一早,等和家人一起用过了朝食,宋芜听闻她大哥要去校场,便缠着宋琛要一道去。 宋琛怕她热到,又怕她伤口没长好,本是不愿意带她去,见拗不过,只好看着府医给她换了伤药。 "赵老,阿芜这伤可还要紧?"宋琛对着这位跟着他父亲的年头比自己岁数还大的府医,客气地问道。 "无甚大碍。"府医给宋芜换着药说道,"本也不算太严重,再加上太子殿下拿来的伤药,药效甚好,等二公子这伤好了,应是连个疤都不会留下。" 宋芜闻言,抬头朝着她大哥挑眉,示意他"你看吧,连大夫都那么说了,你就带我去呗"。 宋琛无法,只好带着她一道出门。 两人未到校场之时,宋芜远远就听见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从空中传来。 等进了校场一瞧,内里场地广大,除了那些舞刀弄枪正在操练的,还有人在轮流练习着骑射,不远处还有专门辟出的格斗场地,好不热闹。 这震天的吼声和马蹄扬起的飞天尘土,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跟着震动。一时间让宋芜觉得心潮澎湃,似是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一道沸腾起来,一股豪迈之气涌上心头,身子都不自觉地直了直。 "这位,可是二公子?"来人问道。 第51章 校场 ... 这说话之人穿得素雅, 对着宋琛笑问道,两人看上去相当熟络。 "正是小弟。"宋琛也不见外,侧身让开些位置, 对着来人介绍道。 "这是胡泽胡参军, 阿芜, 来见一见。"说完又侧头对着宋芜说道。 宋芜见这人瞧着有些斯文,不似那练武场上壮实的兵将,倒像是个要去考举子的读书人。略一打量,客气地拱手行礼道:"胡参军好。" "二公子客气了,我近日总是听宋将军提起他二弟有多厉害, 早就想见上一见。今日终于是瞧见了, 待会儿可得给胡某好好露一手。"胡泽客气回礼, 又带着些对宋琛的揶揄说道。 宋芜没想到, 自己大哥在外人面前,原来是个"炫妹狂魔"。 偷偷斜眼瞧了一下,就见宋琛面不改色,一脸正经。负手身后说了一句:"今日不可, 小弟有伤在身。今日就是带她来瞧瞧而已。" 胡泽被他一说, 倒是有些意外,正想开口说那要不改日吧不急, 就听宋芜说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大哥不是说要教我骑射来着?今日正好,我瞧着那箭靶子,都觉得有些手痒了。"宋芜说完, 望着箭场那儿,伸长了脖子来回搓了搓手。 这胡泽瞧见宋芜的样子,心中一时有些发噱。宋大将军和宋琛二人,平时在外都是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这宋琛同自己是多年好友,私下里倒还算放得开。只是没想到这位二公子,会是这么一副看着玩心颇重的少年。 之前听闻了武宁城里宋二公子的不少"丰功伟绩"和"风流韵事"。比如当庭拒婚说自己"不.举"啦,为着兰香楼的花魁与那苏相府的小公子大打出手,害得人家在家躺到现在还没下得来床啦,还同那太子殿下组了什么"嬉皮"…… 这个年轻人的世界,他现在还真是看不太懂。 宋琛知道现如今他这妹子主意多得很,性子跟从前比也是要强得判若两人。随即无奈摇了摇头,开口道:"阿芜不急,我先带你认认我的一帮子兄弟。" 宋芜一听应了声好,心说大哥你是不是不光在胡参军面前炫了,还在别人面前炫了吧。 宋琛说完,领着宋芜往里走,不时便围过了一圈身着铠甲的将士,其中有几名是宋琛的副将。 等宋琛介绍完,宋芜一一给各位见了礼打了招呼。虽说她顶着将军府二公子的头衔,只是身无功名军衔,站在这些老大哥面前,自己就是个小弟弟啊。宋芜觉得,若是在现代,她就是得给这每一位点根烟,说一句"大佬您抽"的角色。 这帮天天操练的糙汉子们瞧见了宋芜,一身深青色袍衫,显得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晃眼,长相英气但又五官精致,额前的几丝碎发被风撩得有些微凌乱,平添了一分娇,透着红润的薄唇勾着浅笑。 一时间有几个愣是看呆了去。有一位还不由自主地红着脸嘀咕了一句:"这二公子长得好俊啊……" 宋琛一听立马不乐意了,一个飞掌略过说那话的汉子头顶,板着脸教育道:"想什么呢?我小弟是男人!" 周围顿时起了一阵哄笑,那红着脸的糙汉子更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对着宋芜说着抱歉。 宋芜倒是不介意,摆了摆手,反是对着这帮人凑趣道:"这位哥哥定是终日里对着你们这些粗犷汉子,惦记起小娘子了。不如,回头咱们一道去那兰桂坊喝喝小酒?" 众人听她那么一说,更是把那人取笑起来。那汉子脸色是更红了,这会儿只会站那嘿嘿傻乐。给人一种"八尺张飞,在线害羞"的感觉。 宋琛瞧了更是哭笑不得,他这妹子现如今,怎么谁都能撩拨得动,这都哪儿学来的?宋琛转念一想便觉得自己明白了:定是那风流成性的三殿下带坏的! 秦逾:???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一旁的胡泽见状,倒是对宋琛前些日子吹嘘的"我弟弟简直是个奇才"怀疑起来。估摸着是他兄弟看自家小弟,定位不是很准确。 待众人认识完,宋琛领着她来到了箭场。递给她一把长弓道:"阿芜,先站定了试试吧。" 宋芜轻松接过,道了声好。举起长弓对着箭靶瞄了瞄。又见后头其他练习箭术的,离得比她远上不少。于是开口对着宋琛说道:"大哥,我这射击的距离是不是不对啊?" "阿芜你先近些试试,不着急。"宋琛回道。 宋芜听了大手一挥连说不用,心说我这准头倒不敢说百发百中,但我这把子力气真是有地儿没处使啊,大哥求你让我嘚瑟一下吧。 胡泽见了,颇有些玩味,不晓得这宋二公子待会儿会给大家什么样的"惊喜"。 宋芜拎着弓箭站到了离箭靶百米开外的地方,学着一旁同样练习射箭之人的姿势,举弓,拉弦,放箭,一气呵成。 宋芜准头本来就好,再加上握着这挺沉的长弓手都不带抖一下的,因此射出的箭矢又平又直,直朝红心而去。 就见那射出的弓箭速度极快,咻地一声射穿了红心。众人先是一怔楞,接着便是各种真心实意的夸赞。武人嘛,谁的武力值强,就佩服谁。 宋芜见状,蹭蹭跑了过来,一边说着"过奖过奖",一边朝着自家大哥眨了眨眼。 宋琛轻咳两声,开口"责怪"道:"阿芜,你头一回射箭,姿势都不太对,待会儿我给你好好纠正纠正。" 众人听着宋琛这么个说词,一时间觉得,他仿佛在说"你们看我是不是没骗你们,我弟弟是不是很牛逼?第一次射箭就可以百步穿杨哦"。 "二公子是头一回射箭?"胡泽没想到她看着瘦瘦弱弱的,身姿却如此沉稳,还准头很足,奇道。 "额,"宋芜听他问起,想了想老实回答道,"不是第一回,上回端午宫宴,我在大殿上用小角弓射中了粽子来着。" 胡泽:"……"为何我觉得,二公子你比你大哥还嘚瑟呢? 宋琛说完,便亲自指导起她来。告诉她方才给她用的是用于步射的长弓,另外还有用于骑战的角弓,回头再让她分别练习。 宋芜一听骑射,便想起了马场的小红来,问起宋琛:"大哥,我能把小红带回来么?我看咱们府中也养着你和父亲的战马。" 宋琛见她略微抬头眨巴着眼睛瞧着自己,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妹子的"卖萌"攻势,立刻应了下来。 宋芜见他答应,立马狗腿道:"大哥我爱你!" 倒是搞得宋琛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瞪了两眼旁边掩唇偷笑的兄弟。 自此一连几日,宋芜都跟着宋琛一道泡在校场里。宋大哥还特意叫人把宋芜的马给带了回来。 几日相处下来,倒是和这帮子人颇处得来。可能是大家都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吧。 这日,这帮子人瞧着宋芜又骑着她的小红马在练习骑射。趁着休息的空档和她扯着牛皮,一人提议道:"二公子,你这一身本事,可有想过同大将军和你大哥一样从军?" "哦?"宋芜一听倒是真来了兴致,只是不太弄得清其中的过门关节,于是问道,"如今世道太平,还征兵的么?况且,我这安生日子过得很是畅快,可不希望有战事。" "嗳,二公子有所不知。"那人回她,开始解释起来。 "如今上头虽是重文轻武,不过这三年一回的武举,倒是没停过。正巧今年秋时就有一场。这几个月开始就有各地官员举荐的武者层层筛选上来。二公子不妨去试试?到时候得个武状元,今上赐了军阶在身,不仅能穿着铠甲跟咱们一道操练,回头还能一道去出公务。说不得咱们几个以后还就跟着你后头混了呢。而不是只能因着你大哥的关系,在这校场打发时间。" 宋芜听了,略一点头,可以说是非常动心了。心下思忖起来。 想到上回和秦墨一道去听的那场戏,那个中了文状元的兵部尚书府闺女的故事,想想自己要去考个文状元大概难度系数有点高。虽说她现在看书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可是要她组合起来写个文章,那就,嗯……宋小姐的手表示不答应。 现如今她虽然和卫循合作着生意赚了些银子,只是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之前自己一直没个头绪,现如今等于有个考"公务员"的机会放在自己眼前,还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时间兴奋地搓了搓手。 "那我这,如何报名呢?"宋芜问道。 "我朝武举行的是举荐制,二公子回头让宋将军给你,嗯?"这人说着,朝宋芜扬了扬眉,意思是让你大哥给你递个举荐的折子就成。 宋芜听完,了然点头,心说回去要让大哥给她开个后门嘿嘿。 这头"醉酒"之后好几日都没见着宋芜的秦墨,正在醉香楼和卫循谈完了事情。 "二公子这几日都没来找你?"秦墨抿着茶问道。 "是啊,你不是说他要是上醉香楼来找我,就差人告诉你的么?"卫循回道。心说我可不敢知情不报啊。你那小情人指不定上哪儿浪去了,真没来我这。 秦墨倒是知道她这几日都去了校场,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居然天天去。别说来找自己了,连卫循这儿的生意也不来过问。难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秦明,你叫人去将军府说一声,叫二公子有空上我那去看看小鸭,这几日它不怎么吃东西。"秦墨吩咐道。 秦明:"……" 正当秦明已经觉得他家殿下够够了的时候,秦墨又加了一句:"哦,再让他们同二公子说一声,许是小鸭想它爸爸了。" 秦明:"???" 第52章 举荐 ... 等宋芜回了将军府, 就听无忧跟她说了秦墨叫人带来的话。赶紧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出了门。 等到了太子府门口,想到前几日晚上的那一幕,倒是有些踟蹰起来。 门房见来人是宋芜, 赶紧迎了上去, 说是殿下已经在府中等着了。宋芜闻言, 敛了心思,便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秦墨听人来报时,就已经在前厅等着她了。见了她便问道:"阿芜这几日上哪儿去了?" "啊,那个,跟着我大哥去校场了。"宋芜食指挠了挠鼻梁说道, 眼神有点游移, 没有正眼瞧他。 秦墨见她神态, 也没再多问, 而是说道:"小鸭这几日都不怎么吃食,也不晓得是病了还是见不着你,以为你不要它了。" 宋芜一听顿时有些着急,赶紧叫秦墨陪她一道先去鹅舍瞧瞧。 这小鹅出了壳就见风长, 才一个多月, 鹅黄色的胎毛已经成了奶黄色,个头也大了不少, 胸口上都开始有肉赘子了。肥嘟嘟的, 比刚破壳那会儿好看了不少。宋芜瞧着它,不像是吃不下饭的样子啊。 正想问问是什么情况,这小鹅瞧她来了, 蹭蹭跑了过来,围着她"嘎嘎"叫个不停,跟在撒娇似的。宋芜觉得自己一颗糙汉之心都快被它萌化了,刚想问秦墨的话都忘了问。蹲下身子揉着它软软蓬蓬的胸脯,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手感真好。" 秦墨眼皮抽了两下,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觉得胸口好似莫名地隐隐作痛。 宋芜喂了它些菜叶和饲料,看这家伙食量大了不少,给什么都吃。秦墨见状,开口说了一句:"今日是它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多的一回了。" 宋芜闻言点了点头,又把它整个儿摸了一摸,心说还是挺壮实的啊。难道这就叫婴儿肥? 秦墨瞧着她撸鹅毛的架势,咽了咽口水。 这人都来了,没道理还叫人家回去吃饭的道理。 于是两人又在院中一道吃起了晚膳。 宋芜见他又要喝酒,连忙伸手制止:"小秦你别喝了,你前几天都喝醉了。" 秦墨见状,眨巴了两下眼睛瞧着宋芜问道:"可是我喝醉了,给阿芜添了什么麻烦?" 宋芜心里本还有些别扭,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愣了一愣,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喝醉了之后,干嘛了么?" "第二日我醒来,就已经在床榻上了。"秦墨摇摇头道。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我撒酒疯了?" 宋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酒品很好,喝醉了就睡着了。" "真的么?阿芜不用不好意思说。"秦墨又说道。 "真!特别真!"宋芜一边点头一边肯定道。 "哦,那我就再喝一些吧。"秦墨听她说完,浅笑着回她。 宋芜:"……" "近日这天气还挺热的,阿芜怎么总去校场呢?"秦墨找着话题和她闲聊着。 宋芜一听这个,顿时来了闲扯的兴致,把这几日练习骑射的成果,还有校场那帮如今已经跟她称兄道弟的家伙,让她参加武举的事情都同秦墨说了一遍。 秦墨听了倒是有些讶异,抬头问道:"阿芜要去考武举?" "是啊,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天天呆在我父亲和大哥的羽翼下过日子吧?"宋芜轻叹了口气说道。 "况且我也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东西。保家卫国上阵杀敌这些我倒是还未想过。到时候能有个职务,让我维护一下武宁城的治安还是可以的。"宋芜又笑着自嘲道。 秦墨闻言,没有劝她不要去,而是给她也倒了一杯酒,举杯道:"那就先预祝阿芜旗开得胜,高中状元了。" 宋芜举起酒杯和他轻碰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道了声谢,一口饮下,笑得灿烂。 秦墨瞧着她扬着自信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等宋芜回了将军府,见他哥还没休息,立马狗腿地凑了上去。嘿嘿傻乐两声,搓搓手说道:"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宋琛瞧她这样,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好事,警惕道:"你先说说看。" "我想参加秋季的武举。"宋芜直截了当道。 宋琛听罢,觉得有些意料之外,问了她缘由。宋芜又把同秦墨的那套说词和她大哥说了一遍。 "大哥,你给我举荐一个呗?"宋芜说完,和他打着商量。 宋琛没有马上答应她,而是说等明天一早问过了宋父再说。 宋芜无法,只好先回屋去了。躺回床上临时抱抱佛脚,翻着七夕那日从宋琛那拿来的兵书阵法看了起来。万一明天她爹来个现场问答呢?总比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得好些。 翌日吃朝食的时候,宋芜猛朝她大哥使着眼色。奈何宋琛瞧了一眼就低头扒粥,就是不看她。意思你要说自己说。 宋芜草草吃完,溜到宋父身旁,笑得谄媚,小拳头"咚咚"敲着宋父的肩,开口说道:"父亲,我想参加秋季的武举,您给我个举荐呗。" 宋父觉得自己肩头被捶得一沉,尴尬地说道:"芜儿,你力气小一些……" "哦哦。"宋芜赶紧应声,收了力道。心说这马屁拍在马腿上可不行。不等宋父再发问,就给他阐述了一遍自己的"职业理想",尽量往高大上那方面靠。 "父亲,您看如何?"宋芜再接再厉,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继续问道。 宋父觉得这倒也不是不可,反正每年武举的时候,不光地方官员要推荐人员上来,他们这些京官手上也有着举荐的任务和名额。虽说这举贤不避亲,只是…… "我觉得芜儿这想法不错,那就这么说定了。琛儿,回头你帮她写个举荐的折子上去。"宋父对着宋琛说道。 宋琛:"???"不是,怎么就说定了?父亲你自己怎么不写?这种走后门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我? 宋父看大儿子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随即摆出一副"我是你老子,你有意见吗?"的微笑脸瞧着他。 宋琛无语,低头继续和碗里的粥较劲。 旁边一阵"父慈女孝母欣慰"的谈笑声入耳,让宋琛头一回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好像有一点多余。 得了家人支持的宋芜,跑校场跑得那是更加勤快了。这天晋朝的武举考核项目,分步射骑射、力量比拼、骑枪三项,胜者前三入殿,接受皇帝的最后考核:看相貌和论智力。 力量就不用说了,那步射骑射,现如今宋芜练得也是得心应手,已经能根据风速适当调整准心,根据手上的力道调整射程。那骑枪倒要抓紧练习。论智力无非就是考校排兵布阵之类的,这也不晓得那皇帝要出什么题,只能每日里回去抓紧看一些。 宋芜本觉得论相貌,自己肯定是躺赢么。没想到——这相貌里还包含了身高!要求身高八尺以上才算是优。宋芜瞧了一下他们测量的刻度,估摸着差不多得一米八以上,就自己这个穿了鞋勉强超过一米七的个头,只能算是个次品。 "二公子莫慌,说不得这几个月你还能长一些。咱们男子到二十来岁,还能长个呢。"一旁的副将见她因着身高问题一脸郁闷的样子,出口安慰道。意思你只是还没发育好,别着急。 宋芜"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就我这个子,估计应该是到头了。还好才十七八,还能说自己没发育。 这日黄昏,宋芜骑着她的小红马策马扬鞭跑出校场,进了城门才把速度缓了下来,不过依旧瞧着挺招摇过市的。因为街边的小姐夫人们,似乎又多了一个可以议论的谈资。 小姐乙托腮望着楼下:"嗷,瞧二公子骑马的样子,真是个翩翩少年。" 小姐丙点头附和:"嗳,你听说没,二公子要去考武举了呢。我觉得他到时肯定能高中。" 小姐甲听闻两人所言,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哼,就他那个头,肯定进不了前三甲。还是我们太子殿下丰神俊朗。" "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你家殿下身上去呢?我们二公子还能长!他还小!"小姐乙不服气道。 作为"嬉皮粉"的小姐丙一听,连忙出声阻止两位的日常一争,拉过她的好姐妹说道:"嗳,要不我们到时候,给二公子搞个那什么'应援'?" 作为七夕投票的头名"大粉",小姐丙自从和宋芜吃过一顿饭之后,就对她更加喜欢了。那日同她一道用膳,不仅被照顾地妥妥帖帖,还被夸得回去乐了好几日。真是的,这让她觉得往后要照这个标准找夫婿的话,都瞧不上眼了怎么办。 一旁她的好姐妹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两人一顿热聊,把那位殿下的"唯粉"气得不轻。 宋芜倒是不晓得这些,依旧踢踏着马蹄往回走着。 远远瞧见一队人马,那前头的玄衣男子,她一眼便从人群里瞧见了。于是轻夹了一下马腹,快行了两步来到跟前。勒了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 "小秦,你这是又要去勤德?" 第53章 生辰 ... 这头的秦墨也是远远便瞧见了她。那日在马场同她一道"赛马", 还没有这种感觉。这会儿瞧着宋芜骑着那匹棕红色的大宛良驹,青衣束发,长身玉立, 西斜的日头映在来人脸上。恍若周遭静谧, 只有这一人朝他而来一般。 "没有, 已经要回去了。"秦墨见她下马,看着她晒得有些微发红的脸颊,走上前回道。 宋芜一手覆于额前,抬头看看天边的斜阳,也不晓得这会儿是什么时辰, 见他后头还跟着一队人, 于是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去了。 秦墨瞧着她远去的身影, 浅浅一笑, 心里念着:阿芜,望你往后,都能如现下这般,恣意飞扬, 快意人生。 这有事儿可做的日子, 过得飞快。宋芜每日里不是去校场,就是在家"认真"看书。间或去秦墨那儿吃吃饭看看小鸭, 和它培养一下"父子感情"。感觉自己比她的将军父亲和大哥还要忙碌上几分。 转眼没几日, 便要到中秋佳节了。宋芜本以为这中秋节会同端午七夕那般热闹,晚上和家人一道吃饭的时候,还问了她母亲过几日是不是又得去参加宫宴。不料倒并非如此。 "这中秋节是先帝开国时初定的节日, 倒是没有端午来得重要些。再往前一些,只有民间农人会在当日弄些祭月的仪式而已。咱们就在家吃顿团圆饭即可。芜儿若是有兴致,用过晚膳后,还可以同你大哥一道去院子里赏月饮酒,吟个诗做个对什么的。"宋母和她解释道,说到最后又拿她这对善于"舞刀弄枪"的儿女调侃了一番。 宋芜听完,一人在那嘿嘿傻乐,瞧着她大哥说道:"大哥,我觉得母亲这个提议挺不错的。" 宋琛一脸的哭笑不得,心说咱俩也就半斤八两的水准,妹子你这么取笑我合适么?咱们谁又能为难谁啊? 宋母见这宋芜,如今不说能像她大哥一般习武,就是光能同家人这般谈笑,她都觉得欣慰。 "芜儿啊,这中秋节不甚重要,倒是中秋后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芜儿准备怎么过?"宋母瞧着她问道。 往年女儿的生辰,不是在病榻上,就是一家人即便一道吃着饭,她都没什么精神。别说是女儿家的及笄礼了,连个像样的生辰都未曾过过。因此今年,宋母打算好好替她庆贺一番。 宋母这一问,倒是把宋芜问住了,别说她对以前"宋芜"怎么过生辰的没记忆,就是从前的她,也属于出生年月日不详,也没有过生日的经验可以参考啊。但倒是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难不成,她父母还能在天晋朝给她开个生日趴体?让她请朋友来喝喝酒唱唱K?那她要邀请谁来嗨一嗨呢?小秦算一个,无忧,卫循?还有…… 正当宋芜单手托腮,咬着筷子头,皱着眉头神游天际的时候,宋母打断了她的思路。 "芜儿这两日给我个名单,回头你看看要请什么朋友一道来的,咱们给你在府里置个几桌席面,热闹热闹。" 宋芜笑着点头应好,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居然还想着唱K,你怎么不想着蹦迪呢。 翌日,宋芜便招呼了校场的一帮子人过几日到将军府,说是随便吃一顿,大家聚聚热闹热闹。晚些又跑到秦墨那儿特意说了一声。 宋芜以为他不知道,也没说是生辰,免得他又要准备什么礼物。 "对了,阿芜那日吃过饭,晚些时候,和我一道去个地方好么?"秦墨见她说完,询问着。 "嗯?去哪儿?"宋芜心说,这个对话怎么似曾相识,小秦你要请我去兰香楼么难道?生辰去喝喝花酒,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去城外,你带着无忧,我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在弘福寺住一晚,第二日再回来。"秦墨见她又开始走神,回道。 宋芜听罢,扬了扬眉。脑袋里就绕着那个"弘福寺"了。心说小秦你要干嘛?是嫌我一天到晚地到处乱玩,要用佛经给我洗洗脑么? "去,寺里,住一晚?"宋芜探过一些身子,略微眯着一眼,高低着两边的眉毛问道。 "嗯。"秦墨应道,以为她是怕寺里的厢房住宿条件不好,又解释道,"阿芜莫怕,那弘福寺的待客之处,虽不奢华,倒也清幽干净,阿芜不会不喜的。" 宋芜见他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去寺里住一晚干嘛?"宋芜心说就算要农家乐一日游,好像也不该选寺庙吧。 秦墨见她好奇,想了一想,弯弯眉眼对她说道:"带你去瞧个好玩儿的东西,你去了就晓得了。" 宋芜:"……"行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悄悄地……"宋芜压低声音,贼兮兮地接着问道。 秦墨失笑,忍不住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不用,阿芜回去就和宋将军说一声。我们俩,带着无忧和秦明一道,让他们放心。" 若是宋芜有心,听到这句话或许会多想那么一下。为何秦墨会叫她和自己父亲说,会带着无忧,让他们不要担心呢? 奈何这位就是个缺心眼的,尤其是在秦墨面前更是不会多花心思揣摩人心。于是乎,只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傻呵呵地回了一句:"哦。" 这日回家的晚上,宋芜就和家里人说起了这事。 宋父听完,倒是有些迟疑,问道:"还要在外头住一宿么?" "嗯是啊,殿下说有个好玩儿的东西放在了城外头,带我去瞧瞧。"宋芜老实回答。 见她父亲一脸的"女儿说要和男同学一起出门野营,这种事情我内心其实非常不愿意,求问如何拒绝"。 "我带着无忧一道去呢,殿下也会带着他那侍卫。我和无忧住一个屋。" 宋芜赶紧出声解释。意思"我和女同学住一个屋,他和他的小伙伴住一个屋,爸爸你放心,我们绝对没奸.情"。 说完一脸真诚加期盼地望着宋父,就怕她爹不让她出门。 宋父:"……行吧。" 宋父终于是松了口,女儿难得提个要求,还真是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又私下关照了无忧,叫她看着些。无忧闻言,表示"将军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待到宋芜生辰的前一日,宋母把早就给她准备好的新衣衫鞋履,悬于腰间装饰的玉佩,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叫人给她拿了过来,让她明天穿着。又陪她在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芜儿,如今这情况,送你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你又没法用。送你些男子用的吧,又不适合你。哎,母亲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宋母拉着她的手叹息道。 宋芜闻言,笑着安慰道:"母亲何出此言,我瞧着那些新衣衫就很欢喜嘛。再说了,您要是送我些女儿家用的东西,我还真用不上,也浪费不是。" 宋母看着这个小时候颇有些娇气的女儿,现如今康健又懂事的模样,顿时母爱泛滥,伸手欣慰地摸了摸宋芜的脑袋。 翌日一早,宋芜就被无忧扯了起来,换上新衣衫,又帮她仔细束了发。 "这宴席不是要到晚上呢么,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叫我?"宋芜问道。 昨日晚上,宋母就叫她今天别跑校场去了,多休息一会儿来着。 "夫人在给少爷你下长寿面呐,我瞧见了就赶紧来叫你起身。"无忧帮她捯饬着头发回道。 宋芜听罢,心里一暖,反倒是催促着无忧快一些了。 本想去厨房瞧瞧要不要帮忙,却见一家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阿芜快来。"宋琛见她进来,招呼道。 "这长寿面是母亲特意为你做的,阿芜快吃。府里的下人今日朝食,厨房也给做的长寿面,帮着阿芜一道庆生辰。"宋琛拉着她坐下,说道。 宋芜重重点头"嗯"了一声。捧着面碗吃了起来。 氤氲的热气熏着眼睛,宋芜觉得自己这会儿,估计眼眶被熏得有些红,肯定很难看,还是不要抬头了。 桌上其余三人见她埋头苦吃,笑着叫她慢一些。 宋芜端着碗筷不抬头,嘴里的面条还未咽下,嘟嘟囔囔说了一句:"停不下来,这也太好吃了吧。" 宋母闻言,侧头对着宋将军笑叹了一句:"这孩子。" 吃过长寿面,宋芜趁着白日里无事,坐自己的院子里就开始看起书来。她觉得自己现如今,简直比当年高考的时候还认真。要是以前有这么个劲头,或许她可以不是个学渣。 等日头渐渐偏西,这人也陆续都来了,偌大的将军府里,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尤其是宋琛的那帮子兄弟,现如今瞧着倒是和宋芜更熟络些。 宋芜本没有和他们说今天是过生辰,就说来聚聚而已,没料到这些人手上都提着贺礼。一问才知,是胡泽告诉他们的。 惹得宋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没一会儿,秦墨也带着秦明一道来了,手上没拿东西。宋芜心说还好,好歹瞒过去一个不是。 只是这秦逾又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带着贺礼不请自来。 就见他叫人抬上一只不小的木盒,说是送给宋芜的。待让人打开一瞧,居然是一副金丝铠甲。 宋芜顿时无语,心说老兄你送的礼真是符合你的个性啊,永远是那么地华而不实。我特么以后万一真要去打仗,我穿着这一身镶着金丝的铠甲,是等着被人砍呢?还是等着被人抢呢? 想归想,不过还是客气地道了谢。 众人见了这两位,一一上前打过招呼。秦墨笑着叫他们随意些,今日的主角可是二公子。 那头卫循倒是姗姗来迟,赶紧赔礼说是酒楼今日太忙来晚了,第一回来将军府,随意带了些礼物,没想到还是宋芜生辰啊。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宋父宋母同他们吃了一会儿,便借口说要去休息了,把这前厅让给了这帮年轻人。 等宋将军和宋夫人一走,这厅堂里瞬间闹腾起来。宋芜拉着无忧一道上了桌,宋琛的那帮兄弟轮流来敬酒,宋芜都是照单全收。 没一会儿就喝嗨了,绕着两桌到处转悠,踩着长凳和人猜起酒拳来。 秦墨瞧着颇觉无奈,劝她少喝一些,没成想,宋芜一屁.股坐到了他身侧,顺手揽过了他的肩头,另一手举着酒碗送到他嘴边,说道:"小秦,来,我敬你。" 秦墨侧头瞧了她一眼,见她两颊染绯,似是已经有些醉意地瞧着自己。这会儿这么个姿势,特别像个无良恶霸在调戏良家少女,硬要喂他喝酒一般…… 秦逾见状,微眯了下眼瞧着这对儿。 一侧的武人们见了,许是也喝得有些多,胆子都大了起来,有几个更是哈哈笑着起哄道:"殿下您就喝吧,今日二公子可是主角。" 在他们看来,这宋芜简直威武霸气,居然敢给太子喂酒! 宋琛本欲上前劝一劝自家妹子,很想暗戳戳地说一声:妹子啊,你可是个女娃啊,咱这样往后还能嫁得出去么? 奈何身旁的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拉着他灌酒就是不让他起身。 秦墨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没红,反正这一屋子的人,这会儿大概没几个清醒的,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只是觉得这八月中旬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又或许是这一屋子的人太多了些吧。 宋芜见他不应声,又把他朝身侧揽了揽。大概是有了醉意,力道有些没控制好,秦墨被她带地一时有些稳不住身形。 "来,我的好兄弟小秦,喝!" 秦墨瞧着宋芜那张斯文白净的脸,用着如此豪迈的语气,干着这般豪放的事儿。让他觉得这反差,一时间有点适应不过来。但还是顺势就着她敬了一圈酒的碗,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秦逾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喝多了,居然有些羡慕起这两人来。 那头也被宋芜拉着坐下一道吃喝的秦明,一口气灌了一碗酒,喝光的酒碗重重往桌子上一嗑,气鼓鼓宛如一条充了气的河豚。 宋芜身侧忙着吃菜的无忧见了这一幕,也有些不忍直视,心说小姐你这,怎么搞得跟个土匪寨子似的,这太子殿下好像被你强抢上山的压寨夫人哦…… 卫循:我要不要说我酒楼还有事先走人? 众人闹腾了好一会儿,都说明日还得操练,还是早些回去了,回头再聚。 宋芜将人一一送到大门口。打了招呼说过两日再去校场找他们。 回过头见秦墨的马车已停在将军府门口,秦墨自己则站在身后等着她。 "啊,小秦我们马上就出发吧,我已经叫无忧去拿收拾好的东西了。"宋芜转身,略微抬头瞧着他说道。 秦墨见她步子有些虚浮,伸手扶过她说道:"不急,离城门关闭还有些时候,阿芜小心一些,别摔着了。"说完还将人往身侧带了一些。 "小秦啊,你为何准备两辆马车呢?"宋芜好奇道。 "马车太小,我们四人挤一道,不太舒服。"秦墨理所当然地回道。 宋芜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跟着点了点头。 无忧出了门,便被安排说到后头那辆马车上,刚想问问为何,就听她的"猪队友"宋小姐说道:"秦侍卫你可要赶得稳当一些,别把我家无忧颠坏了。无忧我们到了目的地再汇合,小秦怕咱们挤,特意找了两辆马车来着。" 无忧:"……"小姐你这刚出门就把我抛下了?所以说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这宋芜上了马车,有些微微颠簸的感觉,再加上喝了些酒,觉得跟在摇篮里晃着似的,倒是起了些困意,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 秦墨见状,笑着问道:"阿芜可是困了?不妨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马车侧壁上点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火光映着秦墨的笑脸。宋芜听他说完,抬头缓缓眨眼瞧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正当秦墨疑惑间,宋芜突地探过身子伸出一手,捏上了他的脸颊。 第54章 焰火 ... "小秦……"宋芜带着几分醉意地嘟哝了一句。 "嗯……?"秦墨抿着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节, 觉得这会儿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让他觉着胸腔里空了似的,呼吸有些困难。 宋芜捏着他的脸颊, 没有松手。温热的呼吸悉数扑到了他的脸上。秦墨觉得都能闻见她呼吸间的一丝酒气, 混杂着她原本身上带着的一丝清冽。似焰似冰, 直往自己的鼻腔里钻。 又瞧着宋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觉得自己的心脏这会儿就在身体里没规律地猛敲着鼓点,车轱辘撵过碎石的"嘎啦"声都没有自己的心跳声来得响一些。 就在他经历了有那么一些紧张,又混杂着一丝期待的漫长等待中,就见宋芜的嘴唇终于又开合起来, 开口问道:"小秦啊,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秦墨:没有!阿芜你说吧!其实我也早就…… "你笑起来, 两边都有一个酒窝诶。" 正当秦墨觉得两人终于可以再进一步, 不再是单纯的"好兄弟"的时候,不成想,宋芜却是接了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还用食指和中指捏了两下,继续开口道:"你看, 正好是这两个位置, 你感受一下。" 又瞧着秦墨的嘴一嘟一嘟地,顺势又捏了一捏, 随即自己嘿嘿傻乐起来, 笑道:"小秦你这样好像小鸭啊。" 秦墨:"……"我一点都不想感受,像就像吧,我现在只想静静…… "阿芜睡会儿吧, 你大概是有些醉了。"秦墨缓了缓心绪,对着宋芜说道。 "哦。"宋芜闹了他这么一下,又觉得有些困了。见秦墨递给她一条小毯子,往后一披就趴着小桌眯了起来。 秦墨听她没一会儿便呼吸沉缓了起来。伸手替她把毯子轻轻拉上了一些。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夜深人静,周遭只有这马车在官道上行驰的声响,显得两人独处的这一方天地,更加静谧了。 秦墨心中一时怅惘,不知到底该和她如何相处才好。 瞧那宋芜倒是睡得安稳,心下微微泛酸,也起了些逗弄之心。瞧着这虽束发,却因未及二十而未戴冠的家伙,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发髻。 见她未醒,倒是自己失声轻笑了起来。心说怎么同她一样,也变得如此孩子心性了。 "阿芜醒醒,到了。"秦墨轻声唤着,摇了摇她的肩。 这后头还有节目,今天可没办法让她睡个昏天黑地。 宋芜听到耳边有人叫她,还以为是在将军府中自己的屋里,心说这大半夜的怎么有个男人进来了,一激灵便坐了起来。刚想出手,就见是秦墨坐在对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说了一句:"哦,原来是小秦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秦墨:"???"所以说还有谁?! 宋芜见他怔楞疑惑又似乎有那么一点要暴走的样子,笑着开口解释道:"我都忘了自己和你一道出门,是在马车上来着,还以为是在家中,当是歹人闯了进来呢。" 秦墨:"……哦。"又想静静了…… 几人到了秦墨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依次下了马车。宋芜瞧着这怎么荒郊野岭的,周围黑咕隆咚,也没瞧见有庙宇的样子。 "小秦,不是说去弘福寺么?"宋芜下了车,夜风一吹,瞬间清醒了不少,疑惑道。 秦墨下车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件披风,怕这八月中旬的晚上夜深露重,她着了凉便不好了。尤其是这家伙又喝了些酒。 "不是说了,先带你瞧个好玩的东西么?"秦墨一边回她的话,一边顺手帮她把披风绕过肩头,围了上去。又离着她胸前好几寸的地方,悬空给她挽了个活结。 见一切准备就绪,满意地双手拍了拍宋芜的肩头,笑着说了句:"走吧。" 秦墨说完,带她朝前走了一段。后头跟着无忧和秦明。 今天倒是反了,无忧本欲跟上她家小姐,未料秦明却道:"让他俩去吧,咱们在这儿等着就行了。" 无忧:"……"我怎么觉得自己被带出来,好像就是个幌子呢? 秦明瞧着小丫头满脸的不明所以,心说你以为我乐意呢?为了我家殿下的"幸福",我这也是没办法。哎……这饭后节目安排还是我全程参与的,我说什么了吗我? 这周遭场地,秦墨早几日便来瞧过,带她至一平坦之处便停了下来。 "阿芜等一会儿。"秦墨说道。 宋芜扬眉点了点头,不晓得他在卖什么关子。 就见秦墨扬了扬手,就听周遭连续想起"嘭嘭"之声,如墨的暗夜瞬时染了异色,这安静的夜空顿时绚烂了起来。。 宋芜一时间呆愣了去,望着各处升腾而起的烟火,一时间看呆了去。 "阿芜,生辰吉乐。"秦墨瞧着她在焰火映照之下忽明忽暗的侧脸,轻声说了一句。 宋芜听他呢喃了一声,没有听清,侧头问道:"小秦你说什么?" "阿芜,生辰吉乐。"秦墨凑到她耳畔,抬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宋芜闻言,才知道他早就晓得今天是自己生辰。又想到之前七夕那日,因为救了某非酋伤了胳膊没有瞧见那晚的焰火,自己为此念叨了好一阵子。 所以这是小秦早就安排好的么? 宋芜一时心下生出丝丝暖意,又瞧着秦墨正低头浅笑瞧着自己,问道:"阿芜喜欢吗?" "嗯!"宋芜笑弯了眉眼,重重点了点头。 一阵夜风吹来,秦墨也不知怎么了,掩着口鼻小声打了个喷嚏。 宋芜见状,伸手扯开了领口的活结,"呼啦"一声把披风抖开,揽过秦墨的肩说道:"小秦来,别着凉了。" 秦墨轻轻扯住了披风的一角,侧头瞧着她应了声"好"。两人的肩头上下错开地靠在一起,彼此间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在夜色的掩映下,秦墨觉得自己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热。许是这一幕让他觉得,两人就像一道盖着一条被子似的…… 秦墨瞧着那焰火升腾起变幻的火花,映在宋芜脸上的样子,让他有些移不开目光,心中对着她默念了一句:阿芜,今夜的焰火,只为你一人燃。 远处的秦明瞧见了宋芜和他家殿下和用一件披风的样子,觉得要说论套路,好像还是这个二公子套路深啊,这一招招的。虽说自己不太瞧得上这人,但是说不定学一学,往后这媳妇就有着落了…… 无忧:小姐你不是说对殿下没意思么,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啊?你这不是喂酒就是共用一条披风的,小姐你又占人家便宜…… 秦墨特意为她安排的,堪比迪士尼闭园烟火秀的"生日烟火晚会",在燃了约摸两刻钟后终于停了下来。 宋芜见夜空重新恢复月朗星疏的模样,没有马上说走,而是微微抬头闭着眼睛,勾着嘴角站着未动。 秦墨见状也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她。等她睁开眼睛,才问了一句:"怎么了阿芜?" "谁说烟花易冷来着?我这闭上眼睛好似还能瞧见一般,往后想起来,也绝对不会忘记。"宋芜笑道。说着顿了顿,敛了几分笑意,瞧着秦墨的眼睛又说道,"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谢谢你小秦。" "那明年生辰,我再陪你一道过可好?"秦墨瞧着她一双眼,目似点漆,忍不住顺势问了一句。 "好!"宋芜一个咯噔都没打,立马答应了。说完见秦墨怔楞,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心里却想着,三月初七小秦的生辰,我该送点什么好呢?感觉怎么准备,都能被人家比下去,苦恼…… 秦墨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念的却是:阿芜,往后每年的生辰,我都陪你一同过可好? 只是如今这句话,他还不知何时才能问。 几人重新上了马车,继续往那弘福寺驶去。没一会儿便到了,绕到了后头进了侧边的厢房。宋芜瞧这样子,大概是秦墨早就安排好了,并无人出来问询,只一小沙弥还等着给他们引路。 秦墨同他道了谢,直说这么晚打扰了,小沙弥是个半大小子,见他没什么架子,乐呵呵地说着无事。见把人带到,便自己回去了。 几人到了一排厢房门口,秦墨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屋子说道:"阿芜早些休息吧,明日里醒了,可以在寺里用了斋饭再回去。" 宋芜点头应好,推门走了进去,见里头已经燃着烛火。近到桌前一瞧,见上头还放着一个檀木盒子,便拿起来瞧了瞧。 轻掂了一下,里头应该还有东西,也不知是何人之物。转念一想,又拿着这盒子出了房门,就见秦墨还站着未走,于是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开口问道:"小秦这是?" "给阿芜的生辰礼,打开瞧瞧可还喜欢?"秦墨示意道,有一丝忐忑,摸不准她到底会不会喜欢。因为这东西,一般女孩子大概都不会用得上。 宋芜闻言便开了盒盖,就瞧着盒里躺着一个形似护腕,材质又类似于金属,上头还有些孔洞和突起的小点,搞得跟什么独门暗器似的东西。 "小秦,这是什么呀?"宋芜颇有些困惑地抬头问道。 第55章 陨铁 ... 秦墨见她疑惑, 伸手接过檀木盒子,取出其中之物,又将木盒置于檐廊坐上, 对着她说道:"阿芜把手给我。" 宋芜不疑有他, 将右手伸了出去。 秦墨见状, 勾了勾嘴角,将那形似护腕之物不知按了什么,"咔"地一声开合成了两个半圆状,其间又有机环相连。 秦墨将那护腕合于宋芜手腕之上,又是一声"咔", 那东西就戴到了宋芜手上。大小正合适。 宋芜瞧着他认真又庄重的模样, 怎么感觉跟在戴那什么似的。这"咔"的一声响起, 心跳也跟着"咚"了一声, 居然有种自己被套牢了的感觉。简直奇奇怪怪。 秦墨帮她戴好,又见她举着手腕在眼前晃着,左右瞧了瞧,跟那日烫伤了手臂看包扎的白布一般。也没说话, 而是绕到了她身侧, 捉过了她的手腕解释道:"阿芜不是要去参加武举么?你试着按下这里,拉开来瞧瞧。" 秦墨说着, 示意她试一下自己按着的地方。 宋芜拉开一瞧, 这护腕当中,原来是中空的,内里抽出之物似是黑铁, 可又柔软易弯。随着自己动作停顿,它又会卡住不动。等全都扯出来之后,约是一条六七尺的长鞭。末端略粗一些,可供手握。 "这是何物?"宋芜摸着那鞭子问道。 "此乃陨铁锻造。相传是前朝时候,某日天际突降一巨物,众人皆不知为何,有一智者言,此为天上的星辰陨落凡间。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此物,初见时瞧着就似一块石头,后来叫人瞧过才晓得,那是一块铁矿石。而且这铁又同那迁安的铁矿不同,光是冶炼的温度就要比普通矿石高上数倍,而且是既坚硬又有韧性,就是那高温锻造时,敲击两下就要损耗一把匠人用的铁锤。此物给阿芜,往后可做你的贴身兵器。"秦墨仔仔细细地给她解释了一番。 宋芜听完倒是有些惊到了,这家伙,原来还是个陨石做的稀罕物。这不就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的玄铁么,可以做倚天剑屠龙刀的那种。 秦墨见她摸着发呆,又有些担心道:"此物坚利异常,阿芜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别伤了自己。" 说着又捉过她的手腕,指着另一个小按钮说道:"若是要将铁鞭收回去,按这个便可,只是收回去的时候,切记小心一些,别伤到了手。" 秦墨犹如老妈子一般千叮咛万嘱咐,这会儿子又觉得自己送这么个杀伤力爆表的玩意儿好像有些不妥。可是若说要收回来,好像更加不妥。 宋芜听他说完,试着按了一下,果真,这机关就像是她后世用的卷尺似的,一按就缩了回去,只是速度没那么快而已。 秦墨见宋芜似乎玩得挺开心,心说这礼物好像没有送错,还好还好。 等宋芜把这玄铁鞭收了回去,见秦墨又从那盒子底摸了个东西出来,居然是个深黑色的半截手套。 宋芜:"……"啧啧啧,小秦最近的审美,不太行啊。鞭子配手套,啧啧啧,这是要玩什么play? 秦墨见她一脸的"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我好嫌弃"。只好又赶紧开口解释道:"这上头缀的是陨铁的小环,怕你伤到手,特意叫人做的。往后阿芜练起鞭子来,可以戴着。" 宋芜闻言接过瞧了瞧,果然如秦墨所说,那一个个玄铁做的小环在月光下泛着幽黑色的光。宋芜戴上试了试,正好。手掌上下翻着瞧了瞧,心说好像也不是难么难看嘛,这衣服首饰什么的还真是得看什么人穿戴啊。我戴着就还是挺好看的么,简直狂拽酷炫吊炸天! 宋小姐对自己的认知一向不那么准确。 秦墨见她戴上之后终于看着还算满意,便放心了下来。想了想又开口关照道:"这陨铁比着一般的铁器都要重上不少,阿芜若是平时不用,可以取下来收着。" 秦墨这礼送得,真是既怕人家不喜欢,又怕人家喜欢了但又累着。不光如此,还心惊胆战地怕她误伤自己。真是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不会,没什么感觉。我很喜欢,谢谢你啊小秦。"宋芜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腕笑道。心知这东西难得,却怕推辞了,小秦又要"哭唧唧",因此便收了下来,心想着又是一份大人情,往后拿什么才能还得起来。 秦墨闻言,想起来她看似瘦弱,抱着自己时却轻松自如的模样,笑着回道:"那便好。" 宋芜摸了摸这玄铁护腕,抬头瞧着秦墨问道:"小秦啊,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秦墨听罢,看着她微微仰起的脸,就这么盯着瞧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宋芜等了一会儿,见他也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他想不出来。心说也是,小秦什么不缺,哎,头疼。 "那你往后想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啊。"宋芜打破两人间的沉默,瞧着他说了一句。 秦墨"嗯"了一声,浅笑着点了点头。 秦墨说是让她带着无忧,可毕竟名义上宋芜是个男人,所以除了赶车人,另外给每人都安排了一间厢房,自己的就和宋芜的连着。 叮嘱了她一句"早些休息",两人便各自回了屋。躺到床上的秦墨,想着和自己一墙之隔的是何人,倒是有些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秦明:殿下你可以想想我啊,我也和你一墙之隔啊! 翌日一早,弘福寺里早早敲起了晨钟,僧人们早课的诵读之声隐隐传来。宋芜抱着被子赖了一会儿,也迷迷瞪瞪睁着眼睛起来了。 走出屋门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抬着胳膊左右扭了扭肩醒了醒神。就见檐廊外的院子里,秦墨早已坐在那儿捧着本书在看了。 宋芜瞧着这晨时微凉,草木蒙笼,云蒸霞蔚,远处又传来梵音渺渺,铜铃声声。头一回觉得,能把这一身玄衣穿出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之气的人,大概也就小秦了。 啧啧,不想出声叫他。宋芜想着,便迈了两步,就这么面朝着院子,坐在檐廊的座椅之上,抬起右腿,脚腕搁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右手肘撑着弯曲平放的右腿内侧,托着侧脸,就这么开始大喇喇地欣赏起美少年来了。 秦墨许是注意到了某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侧头偏过瞧了一眼,就看见宋芜摆着这么一个姿势瞧着自己。 顿时有些失笑,说道:"阿芜醒了?我叫人给你打些洗脸水,待会儿等师傅们做完早课,便带你去用朝食。" 宋芜见他注意到了自己,这幅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美人晨起看书图"活了起来,便抬起了胳膊放下了腿,站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小秦在看什么呢?"宋芜走到他跟前,站到他身侧歪着身子问着。瞧着他手上拿的书。 秦墨见她近前,合了书页,宋芜低头一看,就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几字。 宋芜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问道:"小秦你……为何看这个?" "只是早起无事,随意翻翻而已。"秦墨看她面露异色,连忙把书放下,怕她误会了什么。 宋芜:小秦你不要用《金刚经》给我洗脑。 秦墨:阿芜我就随便翻翻,绝对没有要出家的意思。 两人各怀心思上下对视了一眼,一个急急忙忙站了起来,一个赶紧转身回了房,说了一句"我去洗把脸"就窜了回去。 待几人用了朝食斋饭,秦墨问她要不要到大殿上瞧瞧。宋芜心想既然已经到了,入了庙还是去拜上一拜得好。便点头应了。 等到了正殿,就见大殿正中供着一尊释伽牟尼金身塑像,宝相庄严,栩栩如生;左右两侧则是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 宋芜见状,顿觉肃穆,一时间心生敬畏起来。于是规规矩矩地请了三炷香,真心实意地祈求了一下家人和朋友的平安。 待众人离开弘福寺,回到城中,已是快到午时。秦墨便提议要不要一起到卫循那用个午膳。回头吃完饭再把她送回去,午后可以回家小憩一会儿,怕她昨夜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没睡够。 宋芜欣然应允。 卫循见这几人来,招呼他们进了三楼"专用包厢",又叫人置了一桌席面。最近这宋芜忙着跑校场,昨日她生辰又没机会和她说上两句话,今日见她来了,赶紧把人留了下来。 席间吃喝一番后,卫循终于找机会开了口:"二公子啊,这七夕过后,没了'投票'的收入,书坊的进项少了不少。就是那《武浪周刊》,销量都少了三成。二公子是不是想想,再搞点什么新玩法?" 卫循急吼吼地问道。 宋芜刚想回他,就听秦墨开口朝她说道:"不急,吃完了再想,先安心吃饭。要说话聊些趣事便成,思虑多了,食不遑味。" 说完又朝着卫循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 卫循:"……"我特么,现在怎么好像在谁面前都不讨喜。 宋芜听完,点头"唔"了一声,深觉秦墨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又埋头吃了起来。 秦墨见状,笑着给她夹了个烧鸡腿,"阿芜慢慢吃,反正无事。这醉香楼你也好久没来了,多吃一些。" 第56章 丹青 ... 卫循怨念地等着两人终于说说笑笑吃喝完毕, 叫人上了茶水才又开了口提起刚刚的问题。 宋芜想了想,的确,没什么新的可以"刺激消费"的卖点, 销量和收益肯定后继乏力。她侧头瞧着秦墨,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早晨看见的一幕。 秦墨见她盯着自己, 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于是伸出手摸摸了自己的脸颊,对着宋芜问道:"阿芜这是……我怎么了吗?" "小秦啊。"宋芜听他问完,拖长了音调弯着眉眼喊了一句。 秦墨瞧着她的表情,觉得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感觉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可能会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我们给你出本写真集好不好哇?"宋芜拍着他的肩膀, 用着那种"小姑娘, 我是某某娱乐公司的星探, 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加个微信啊,我让你演电影出写真捧红你啊"的资深骗子表情瞧着秦墨。 秦墨也很配合,看着颇有些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 好奇道:"何为给我出'写真集'?"这写真二字他倒是明白, 即是力求真实的描画人物或风景,与那写意相对。那有些写真的画师, 画的人物如同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甚是逼真。 "就是给你出个画册,上头是按着你的样子,画你穿着不同的衣裳, 做着不同的事情,集合成册。"宋芜说着顿了顿,笑得谄媚,又接了一句,"然后雕版刊印了拿去卖银子。" 秦墨:"……"我可以拒绝么…… "小秦你早晨看书时候的那一幕,好好看哦。"宋芜见他一副"不,我不想"的表情,赶紧狗腿地奉承道。当然,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如此。 "是么?"秦墨看她双手倚着桌沿,倾身向前,略微从下往上瞧着自己,眨巴着眼睛说了那么一句。顿时觉得,出什么写真集之类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宋芜见他松口,赶紧点头如捣蒜,"嗯嗯"个没完。 又怕他不信,决定加个筹码。于是大手一挥道:"卫兄,叫人上个笔墨,我画给你瞧瞧。让你看看什么叫画中仙。" 秦墨见她这么形容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有些红了脸。 卫循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问道:"二公子还擅丹青呢?" 于是便唤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供那宋芜挥毫。 秦墨顺手帮她铺好了宣纸,就见宋芜颇有些大家风范地悬腕蘸了蘸墨汁,另一手捏着袍袖一角,"唰唰"几笔一气呵成。 "好了,你们来瞧瞧看。"宋芜画完停笔,满意地点了点头,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众人上前一瞧,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几人神色各异。 宋芜见他们呆愣着不说话,吹了吹额前的几缕碎发,开口道:"你们这是,被我高超的技艺惊到了?" 众人:惊倒是惊了,就是要说这技艺…… "二公子你画的这是……?"卫循第一个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美人晨起看书图啊。"宋芜理所当然地回道,把早晨在心里默念的名字说了出来。 "不是,我怎么瞧着,这像个树杈子,插了个烧饼呢?"卫循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众人听罢,心中疯狂点头附和,面上却丝毫不显。这恶人,让卫循一人当便可。 宋芜一听就来气了,用食指狂点着"树杈子"手上的长方形说道:"书!书!看见没?你什么眼神啊?你家烧饼看书啊?!" 卫循被她反问地一时无言,可横看竖看,还是觉得像个树杈子。又见其余三人脸上毫无异色,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审美眼光"出了什么问题。皱着眉头又仔细瞧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无非就是:树杈子上头插了个烧饼,树杈子侧面插了个盒子…… 秦墨对这幅图的名字倒是相当满意,就是这画…… 于是秦墨心中默念:阿芜你先别问我,我先组织一下语言,今天这画风,我觉得夸起来,难度真的有点高。容我好好想一想…… 还好,宋芜没有为难他。而是对着秦墨问道:"那小秦,你看那个出写真集的事情,成么?" 秦墨见她微微抿着嘴,一脸期冀地望着自己。哪里还忍心拒绝,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卫循听罢,瞧了眼宋芜,又瞧了眼那幅《美人晨起看书图》,又看了看秦墨。心说:什么玩意儿?这么一幅画就让殿下答应了?我之前为了出本画本,得好说歹说磨多久,甚至搬出这十几年的情分才能让他同意。不是,难道这树杈子图真是什么大家画风?只是自己孤陋寡闻? 一旁的秦明见了,心中默默长叹了一口气,用意念摇了摇头,感叹道:殿下啊,你这真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替人数钱的典范啊。 众人见事情敲定,便准备各自离去,临走之时宋芜本欲叫卫循把那幅随手涂鸦处理一下,不料秦墨却道:"这幅画我瞧着颇为写意传神,寥寥数笔却让人有种身临其境之感,仿若那晨起之时的梵音鸟鸣犹在耳旁。笔墨精简却不失生动趣味,线条流畅,画风大气,这人物瞧着毫不呆板。正所谓'江山本如画,内美静中参',窥画可见其人。阿芜这图,我甚是欢喜,不如就赠与我吧。" 秦墨:终于把语言组织出来了,阿芜你还满意吗? 宋芜听完,用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表情瞧着他,就差上去给他一个见证"友谊"的拥抱了。 "小秦,我宣布我们锁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宋芜激动地踮脚拍了拍他的肩。 秦墨没明白"锁了"是什么意思,"一家人"他是明白的,勾着嘴角笑得愉悦,点头"嗯"了一声。 秦明这回终于是没忍住,扶额闭着眼睛,心说殿下你要是再这样讲话,我可要不顾情分离你而去了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到底是怎么夸出口的?! 卫循:要不你们再给我看看?我可能真的眼睛不太好,我再细细参详参详? 出了醉香楼,秦墨把人送回了将军府,便也回去了。 回了府中,把那画交给了秦明道:"找人裱褙一番,回头挂在我的书房里。" 秦墨说完,想了想,又改了口:"还是挂在我寝殿里吧。" 不知道是不是怕这么一幅"画风大气"又"趣味非凡"的画,影响到自己办公的效率。可是殿下你不怕瞅着这么个玩意儿晚上睡不着么? 秦明接过被卷做筒状的宣纸,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殿下……你确定真的要把它裱起来吗?"不是吧殿下?当着人家的面你夸成那样我真的就忍了,咱们私下里能真实一些,做回自己么? "有何问题吗?"秦墨见他不走,面色反倒有些难看,疑道。 秦明:"……"行吧,你高兴就好。我仿佛已经看到裱画师傅打开这幅图时的表情。 宋芜回了将军府,就看见她大哥宋琛已经在家等着她了。瞧见她回来,赶紧上前询问两人昨日里去玩了什么,又干了点什么。 宋芜一一如实回答,末了还把那玄铁护腕抬起来给他大哥瞧了瞧。 "大哥我玩儿给你看看啊。"宋芜说着便把其中的玄铁鞭抽了出来一截,在空气里甩了那么两下。 "慢、慢一些。"宋琛觉得这鞭子抽起的小风都呼啦到了脸上,赶紧抬手制止。 "殿下居然送了你这个?"宋琛颇为讶异。 这陨铁锻造的兵器他只在书中见过描述,从未见过实物,如今这秦墨居然送了自家小妹这么个东西,真是…… 宋琛伸手把她拉到一侧,压低声音开口问道:"阿芜,你同大哥说实话,你和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芜见他面色颇为严肃,不晓得他家大哥又怎么了,心说这个问题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么。于是也正了正神色,盯着宋琛的眼睛说道:"大哥,我同你说实话。我们其实……" 宋琛见她说话只说一半,还说得如此模棱两可,眼珠子都瞪大了,拉着宋芜手腕的手劲都大了一些,很是紧张。 宋芜见他如此神情,终于没能装得下去,"噗"地一记笑出了声,笑够了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就是,好兄弟啊。" 宋琛忍住了朝天翻白眼的冲动,无奈叹气摇了摇头,松开了她的手腕,叫她"滚"回自己的院里去。 宋芜也没多留,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宋琛的肩,忍着笑意窜走了。 宋琛瞧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心说:这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却无心啊。只是这殿下,到底是知道阿芜是女儿身,还是就是喜欢这…… 宋大哥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无人分担的那种。 这头宋芜过了生辰,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回府的第二日,便又开始骑着她的小红跑去校场了。 那帮子武人瞧见她手上的东西,纷纷好奇,要叫她展示一二。 宋芜也未推辞,便叫众人找个什么东西给她试试。自己还没见识过这玄铁到底有何威力,也想一窥究竟。 第57章 马步 ... 众人先是给她搬来一块大石头, 让她小试一把。 宋芜站定,不费多少气力地挥鞭一抽。就见飞沙走石,四散开来。众人皆是掩面而避之。 宋芜见状, 收回了小鞭子, 扬了扬眉, 心说这东西的威力,配上自己的力道,真是如虎添翼。 "二公子,这陨铁的威力果真不凡。咱们再拿那普通刀剑试试?"有人提议。 随即转头对着自己的同袍说道:"快,把你的佩刀拿出来让二公子试试!" "为何不拿你自己的?!"被点到名的那位怒道。 这帮人平日里无事, 总是喜欢互相逗弄一番, 找点事情拌上两句嘴, 再趁机活动活动筋骨。 宋芜见两人"争执"起来, 勾了勾嘴角,对着他们说道:"倒是不用拿刀剑,我瞧着两位的铠甲,就非常合适嘛。来来来, 正好让我试试鞭子。" 说完还用左手扯着鞭尾, 曲了曲又绷直拉了两下,发出闷闷的金属声。 那两人正争在兴头上, 见宋芜扯着鞭子朝他们走来, 纷纷抬手后退,嘴里嚷着"二公子你不要冲动,我们觉得这事儿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行吧, 那我给你们个机会,我数到三,容你们先跑一段,到时候谁跑得慢,可别怪我不客气啦。"宋芜摆出一副"谁能比我讲道理!"的语气,对着两人说道。 周围一群恨不得整点事儿做做的纷纷跟着起哄。 "预备——三!"宋芜喊完便冲了出去。 那两人也是个直肠子,居然没有分开跑,一前一后地你争我赶,嘴里嚷嚷着:"二公子你耍诈!说好的数到三呢!" "什么叫兵不厌诈?你们俩这一瞧就是平日里荒废了学习,快来受我一鞭!"宋芜边追边喊道。 宋琛指导完了禁军操练,回到格斗场,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小鸡追老鹰"的场面,一时间对他家妹子有些无语。 定了定神,板着脸喝道:"胡闹!通通给我滚过来!" 众人一听是宋琛的声音,暗道一声"不好",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那边三位展开追逐赛的,都乖乖跑了过来,列好队,等着挨批。 宋芜属于"编外人员",因此缩着脑袋站到了队伍最后头,以为她大哥瞅不见她。 "谁带的头?!"宋琛见众人归队,又厉声问道。 那两名副将本欲出列"认罪",没料到宋芜比他们更快一步。 "大哥!是我!" "你……"宋琛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食指指着自家妹子点了半天。 众人皆不敢言,此时求情,怕是要"罪加一等"。 "既然那么爱跑,统统给我绕着格斗场跑上三十圈!"宋琛命令道,说完又指着宋芜,"你!带头的!跑完了再给我蹲一个时辰马步!" "是!"宋芜面上毫无异议,绝对的恭敬服从。 谁叫这是在外头呢,人手下那么多兵将,怎么着也不能佛了他大哥的威信不是。 一旁的胡泽倒是劝了一句:"二公子非我军中之人,将军是不是……" 不料宋芜并不领情,开口打断道:"进了这校场我就是这里的兵,将军之令不可不从。" 宋琛一听,心里一暖,面上不显,喝令道:"知道还不快去!" 于是乎刚刚还乐得没边的一帮子人,哼哧哼哧地绕着格斗场开始跑起步来。 跑步宋芜倒是无所谓,这长跑坚持坚持,还是能跑得下来的,就是这跑完了还得蹲一个时辰马步,她心里倒是把自家大哥腹诽了一番。 宋琛在一旁瞧着,待众人终于跑完三十圈,又用眼神扫了一眼宋芜,示意她出列。 已经跑得像根脱了水的酱瓜一般的宋芜,软塌塌地走了过来。 宋琛似是没瞧见她脸上的疲色,毫无感情地开口道:"马步,一个时辰,胡泽,你帮我看着她。" 宋芜心说,哎,她大哥还真是专挑她最怕的来。这蹲马步真是又累又无趣。 胡泽见她一脸的生无可恋,觉得有些好笑。刚刚替她求情她明明拒绝了来着。 见她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还是乖乖摆好了蹲马步的姿势,便和她聊了起来。 "二公子非军中之人,本就可以免了这处罚,为何方才还要一力受着?"胡泽问道。 "胡参军,得亏你还是我哥的参军,还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宋芜见有人和她闲扯,倒是还挺乐意。分散些注意力,没那么痛苦。 胡泽挑眉,开口说了句"愿闻其详"。 "欲正人,先正己。因亲徇私,如何服众?"宋芜一本正经地说道。 "还是二公子考虑得周详。"胡泽客气拱手道。 其实自己哪会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只是想看看这位瞧着应该是被家中养得挺娇惯的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如今见她心口如一,倒是又多了两分好感。 宋芜听他说完,挑了挑眉,略带嘚瑟地说道:"那可不,你当我这些日子的书都是白看的?我现在,也是个文化人。" 胡泽:"……"嗯……收回刚刚的话,这人好像还是不怎么样。 待到日头偏西,宋琛终于来叫她一道回去了。 "走了阿芜,怎么还蹲着呢?那么爱蹲马步,明日接着练就是。"宋琛见叫她不动,话又多了起来,"嗳我同你说阿芜,你不要觉着自己气力大就成,这马步是学习所有技艺的基础,这练好了……" "大哥,大哥,打住。"宋芜皱着眉头喊了两声,没想到她大哥这种时候显露出了话痨体质。 "快,拉我一把……"我特么,我是爱蹲么?我这是动不了了我的亲哥诶! "哦……"宋琛愣了愣,话没说完,伸手扶了她一把,把人扯了起来。 周遭见她走得腿软的那帮人,纷纷憋着笑同她打着招呼,说着明日再见。 有几个刚才没参与起哄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以为她伤到了腿,关心地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伤着了哪里?" 宋芜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回道:"无事,方才被媳妇从床尾赶下来了而已。" 那人一听顿了片刻,随即又跟着周遭那群人一道哄笑起来。 宋琛:"???"阿芜你学什么不好?!跟这帮老兵油子学什么荤段子?!你还要不要好了?! 宋琛帮她牵来了小红马,问她还要不要骑,还是给她置辆马车。宋芜不想把小红留在校场,坚持要骑回家,抖抖索索地爬了上去。 宋琛见状,倒是又开始心疼起妹子来,开口道:"阿芜我……" 宋芜见她大哥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抬手叫他打住:"大哥,我都明白,你不用觉得亏欠我。"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们谁都不曾亏欠我。" 宋琛见她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开口和她商量道:"阿芜若是觉得这操练辛苦,不如,就不要参加武举了?当个乐子,想到了便来玩玩就成。" "不行!"宋芜一听便急了,刚还无骨一般趴在马背上的人,瞬间直起了身子喊道,"我可没喊苦喊累啊,我觉得我明天还能再蹲两个时辰,大哥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夹了马腹跑远了去,深怕宋琛再劝她什么。 宋琛不明白妹子为何如此坚持,摇头翻身上了马,只好也跟着一道追了出去。 待回了将军府,晚膳时宋母瞧见宋芜这副模样,免不得又把宋琛"教育"了一番。宋琛也不好辩驳,乖乖低头挨训。一旁的宋父想帮着说两句话,也被一眼瞪了回来。未免殃及池鱼,决定还是让大儿子自己受着吧。于是状似无意地给爱妻夹了一筷子菜,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多吃些"。 宋芜见状,一人在旁吃吃地笑,觉得这两位在家中的模样,若是叫外人看了去,不晓得还能不能服众。 吃过晚饭的宋芜,美滋滋地泡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只是这第二天醒了,那浑身肌肉的酸疼劲儿,让她龇牙咧嘴了老半天才爬起来。 本想身残志坚一把,奈何那酸痛实在是难忍。宋芜觉得自己今天去了也干不成什么事儿,尤其是昨天还夸口要再蹲两个时辰马步,就怕他大哥因为昨天夜里挨的那顿训,不顾兄妹情分。 因为她昨日里也是光顾着看热闹来着,丝毫没有为宋琛说上一句话。 三人在前厅等着她用朝食,见她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宋母立马心疼地上前,赶紧叫她坐了下来,劝她这两日就不要去了。 "阿芜,你便听母亲的,在家休息休息吧。"宋琛跟着开口劝道。 宋芜顺杆而下,吃了朝食便又回了芜院,刚搬了几本书,想继续回床上躺尸,安慰自己"废武不废文"就行。 就听门房来报,说是卫循差人来传话,今日要是得空就去书坊找他。 宋芜咬了咬牙,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忍了,换了件衣裳就出了门。 卫循见她来得这般早,倒是有些诧异,问她怎么没去校场,宋芜摆摆手,叫他别废话,说正事。 "这是画师打的草样,二公子你先看看,这些行不行。回头我再叫人定稿。"卫循见她不愿多说,拿出一沓宣纸说道。 宋芜接过,一张张翻看着。这些草图不甚精细,只是画了个大概。有穿着劲装骑马的,有穿得飘逸看书的,有倚着桌沿喝酒的…… 虽是画得写意,倒是颇有□□。 "都挺好,你就叫人按着这些画精细了便成。"宋芜说着,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到时候不要无限量供应,你搞个'限量',先到先得。这会儿就可以发布告出去了。明儿起开始预售。" 宋芜说着又把那"限量"和"预售"同卫循解释了一番。 说完又拿着手上的草图慢慢欣赏了起来,看着看着,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杨着手中的画稿问道:"都在这儿了吗?" "是啊,有何问题吗?"卫循疑惑道。 "都是穿着衣服的?"宋芜脱口而出。 第58章 宵小 ... "?!" 卫循觉得自己不光是眼睛出了问题, 如今大概连耳朵都出了问题。 愣了片刻,艰难地开口问道:"二公子,你方才, 说话了吗?" 宋芜对自己刚刚会问出那么一句话, 也觉得颇为诧异。脑海中想象了那么一番不穿衣服的……竟觉得脸皮有些微微发热起来。 于是"呵呵"尬笑了两声, 回道:"没有,卫兄你定是听错了。" 卫循轻呼了一口气,心说我就说嘛,二公子这人再不正经,也不至于如此啊。这不穿衣服的写真集, 不就是春那什么图了么……看来我真是幻听了。 十月武举, 武宁城里陆续来了不少外乡人, 穿着和口音都同京都人士有些不同。食肆和酒楼里, 随处可见配着刀剑兵器之人。街上巡防的将士也多了不少。宋芜见着城中各色来人,觉得这城里比往日更热闹了,大家搞得都跟来开武林大会似的,十分有趣。 故而整日里除了去校场之外, 就会去酒楼茶馆里晃晃, 听那些人吹吹牛皮。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实则打着"刺探敌情"的幌子在外头浪荡。 这人一多,那些企图顺手牵羊的宵小之徒, 也开始趁着人多准备拓展一下"业务"。 这日宋芜在茶肆里听完八卦, 刚跨出门槛准备回府,就被一人迎面撞了一下。宋芜忙伸手往自己身前护了一把,惹得来人一跤跌坐到地上。 宋芜见这人穿着普通, 长相也是再扔回人堆里就找不回来的那种。心想他许是走得急不小心,自己倒是害人家跌得不轻,于是伸手欲上前搀他一把。 "这位兄台无事吧?"宋芜客气地问道。 "无碍无碍,是我不小心撞到公子了。"来人连忙摆手,自己一撑地站了起来,便准备离去。 宋芜瞧着他眼神有些飘忽,一时间有些许困惑,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当那人转身准备走人的时候,宋芜就见身后伸出一手,速度颇快,一把抓住那位"路人"的胳膊,开口道:"这位小公子,不妨看看你身上少了些什么。" 宋芜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觉得这人最后的眼神怪怪的了! 赶紧上下摸了摸。待摸到腰间的时候顿时慌了神,开口喊道:"靠!小秦送我的短笛!" 在那个佩囊里! "你你,你凭啥说我偷人东西了?"被抓着胳膊无法动弹的"路人"嘴硬道。 市集上众人见有热闹可瞧,纷纷围了过来。有几个是买过那《武浪周刊》和在七夕投过票的,认出了这是宋芜。 纷纷开口帮腔:"这不是宋二公子么?难不成他还能冤枉你不成?" "就是,拿了什么赶紧交出来,否则带他去见官。" 那人听了,似是有些动摇,就听捉着这"嫌疑人"的手还没放开的男子又悠悠开口道:"京市白日,公然行窃。依我朝律法,据所盗财物折成绢数。一尺绢,杖责六十。倒是不知,这位小公子的佩囊之物,价值几何了。不如还是将他移交官府吧。" 那人一听杖打六十,瞬间有点腿软,要不是胳膊被扯着,估计就得先坐地上缓一缓了。 "若是能将财物如数奉还,倒是可以免了那杖责,关押数日即可。"那位"见义勇为"的男子又说道。 那贼人听罢,见这两位似是都不好惹,直怪自己今天不长眼,以为遇见个弱鸡,没料到是宋家二公子。看来适当地了解一下"娱乐八卦"也不是不务正业啊。于是认栽,乖乖把那佩囊交了出来。不过还是被两人顺手交给了巡街的街使。 宋芜拿回佩囊,赶紧打开瞧了瞧。见那墨玉短笛还好好地躺在里面,终于松了口气。 这会儿才有心思仔细瞧了来人,是个身材挺魁梧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又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估摸着大概也是来参加武举的。便开口谢道:"多谢兄台,今日幸亏有你,不然我这佩囊里的东西丢了,怕是要锤死自己。" 这人刚想来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之类的客套话,就听宋芜又问道:"兄台如何称呼?可是来参加十月武举的?下榻何处?若是今日有空定要让我谢你一番。若是今日有事,我便他日再去拜访。" 此人被她不带喘气地这么一问,倒是有些失笑起来。这宋二公子他来武宁之前,就有所耳闻。坊间传闻颇有些传奇的味道,说他力大无穷百步穿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本以为要么是以讹传讹过于失真,要么此人就该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没料到是眼前这么一位,除了长得一张英气俊朗的脸,哪儿哪儿都不像个练武之人的小公子。 这头宋芜非常礼貌地拱着手,真心实意地想要谢谢他。见他不说话便微微抬头瞧了一眼。 "二公子言重了,在下同州樊绍。举手之劳罢了,二公子无需如此客气。"樊绍亦是拱手回礼道。 后见宋芜坚持,不是随意客套两句,便想着,结交一下这位也不是不可,往后在赛场上,免不得还要遇见这位。至于会不会交手就不好说了。 于是便跟着她一道去了那醉香楼。 伙计见是宋芜,忙迎了上来,刚想问她是不是要去三楼,就见她身后还跟着一名面生的男子,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宋芜倒是没注意到伙计微妙的表情,开口说道:"给我在大厅里置一桌便成。" 伙计闻言,忙把两人引了进去。待把人安排妥当,想了想,觉得回头还是得和卫循说一声。毕竟跟着这二公子来的人,自己从未见过。 两人坐定,樊绍又是推脱了一番,最后宋芜无奈,只得点了醉香楼的几个招牌菜,招呼他吃了起来。 席间一打听,方知他的确也是来参加武举的。宋芜顿时找到了一种"大家都是高三狗"的感觉,觉得这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年轻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下。 闲聊了一会儿才晓得,他现下一人暂居客栈,要等着武举过后看得了什么名次,再决定是在武宁长期待下去还是回乡。 因着都算是"应届考生",两人聊起来还挺投机,就那几门要考校的项目,互相交流了下经验心得。宋芜直说她长.枪有点不太行,恐怕那一轮得吃亏。 樊绍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第一回见面就自爆短处。觉得这人倒是挺爽快。 不过日后等他在考场上见了宋芜舞枪,才晓得"学霸"口中的"我不行"是个什么概念。不过那会儿也为时已晚了。 这边两人聊得正欢,斜刺里插进一人,坐了下来。 宋芜一愣,刚想看看是不是周围没有位置了,抬头就见卫循居然用着一副类似于"捉.奸"的表情看着自己。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卫循你干嘛?"宋芜难得连名带姓地叫他。 "二公子你在干嘛?"卫循反问道。 "吃饭啊!"宋芜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眼瞎不成? "今天不用你打折!你那到底是什么表情?"宋芜郁闷道。 卫循见在宋芜这儿打不开局面,转头问起旁边这位:"这位兄台是?" "在下樊绍,今日与宋二公子初时。二公子客气,请在下来这酒楼一聚。"樊绍客气回道。心下却觉得,这京城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卫循转头,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似是不太相信,摆出一副"你给我个合理解释"的表情,看着宋芜。 宋芜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抬起左手的佩囊在他眼前晃了晃,开口道:"方才在街上,小秦送我的短笛差点被人摸了去,还好樊绍兄弟眼尖,早就瞧见了,才帮我要了回来。你说我要不要谢谢人家。" 樊绍一看,那佩囊她拿回来之后,一直攒在手中未曾再放下。心说许是那短笛,对她十分重要了。今日倒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卫循听她那么一说,倒是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假装轻咳了两声,对着樊绍说道:"那真是多谢樊兄了,今日这桌就由我做东吧。" "嗳嗳,今天你还是别跟我抢了。樊兄也同我一样,要参加今年的武举,说不得往后也会在武宁城里待下。往后有机会,你再请吧。"宋芜连忙说道。觉得为表诚意,这顿饭还是自己出钱得好。 卫循听罢,也不再坚持。但是却找了个理由坐了下来,叫人给他上了杯茶。说是要和宋芜讨论一下书坊的生意。实则还是不放心她和陌生男子一道吃饭。 刚刚他下楼瞧见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看见他兄弟头上泛起了"绿光"好不好! 不放心,一定要插一脚。 于是乎,等这一顿饭吃完了,卫循都没有离席。 直等到把两人送出酒楼,看见他们互相恭维了两句"愿宋二公子高中","哪里哪里,祝樊兄夺魁"。然后各自道了别,分道扬镳,才放下了心,走了回去。 这头皇城安仁殿内,内监正恭敬立于一旁,陪着皇帝批阅着奏折。 就见这秦瑄手上握着一本折子,盯了许久不见动静。年老的内监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子丝毫未动。 "今年这武举,参加的人,还真是不少啊。"突地,在安静的大殿内说了这么一句话。 内监揣摩着圣意,陪笑道:"圣上今年,要去外头瞧瞧吗?" 又是等了半天没人说话。 秦瑄勾了勾嘴角,开口道:"还是让太子去吧,免得劳师动众。朕等着瞧瞧何人能来殿试便成。" 说完又在折子上唰唰写了几笔。 "圣上体恤。"内监弯着身子,恭敬应道。 第59章 武举 ... 第二日, 城内就出了告示,说是今年的武举,又多了一个项目, 除了步射骑射、力量比拼和骑枪之外, 还增加了一项:擂台比武。 众位考生瞧见了, 倒是没有多大抱怨,反正平日里,他们也是不会落下那些拳脚练习的。有些"单科项目"不太行的,反倒是觉得这个比武,说不定能占个优势。 宋芜知道之后, 回去特意问了下她哥, 要不要再练些功夫什么的。 结果宋琛对她来了句:"阿芜, 就你那力气, 内力再好的武林高手,估计也撼动不了你。你记住,那日就往擂台上那么一杵,敌不动我不动, 敌动我还是不动, 就成了。" 宋芜:"……"不是,我怎么觉得咱们家人的路子, 都被我带偏了呢?我刚来那会儿, 大哥你好像不是这么个性子啊,挺沉稳挺正经一年轻人啊。 天晋朝三年一度的武举,转眼将至, 期间宋芜除了去校场,时不时地还上秦墨那儿转转。毕竟"儿子"还在人家那儿,总要去看看不是。 卫循书坊的"写真集",也因为预售的关系,还未上市便已订空。卫老板又急吼吼地差人来问要不要加印,宋芜坚决否定了他的想法。只说下回可以出本不一样的,但千万别让大家觉得很容易便能买到。 两人碰头的时候,卫循又说,有人来问宋二公子自己,出不出写真集。甚至还有来打听,出不出宋芜和秦墨双人写真集的。 宋芜听完觉得实在乐呵,想了想便道:"不急,大家越是想要,卫兄你越是得吊着胃口。不如这样,往后你那周刊,挑着上回选出的十大公子,每期在封面之上刊个不同的人,自有喜欢那人的,为了那封面也会买的。"宋芜心说,在这儿做娱乐出版业简直美滋滋,不仅不用付代言费,把人刊上去,人家还十分乐意。就除了小秦吧大概。 卫循点头,一一把"知识点"记在了内心的小本本上。要说这宋芜,除了人不太正经,其他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武举的前两日,秦墨特意差人来叫宋芜过去一趟,说是要替她预祝一番。 "今日小酌两杯,明晚好好歇息,后日里我会去校场,到时候便能好好一睹阿芜的风采了。"席间,秦墨端着酒杯笑说道。 宋芜听他倒是安排地明明白白。一套"今晚放开吃一顿,明天好好休息,后天上了考场就尽情发挥"的标准考生家长言论。居然生出了一丝仿佛又要参加高考的紧张感。 于是举着酒杯故作正经地回道:"那我可不能给小秦你丢脸,到时候一定好好表现。" 秦墨失笑,饮了杯中酒,正了两分神色,说道:"表不表现地无所谓,别伤了自己便成。" 宋芜见他说得认真,也盯着他瞧了一会儿。 就见秦墨接着叮嘱:"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么?" 宋芜略微偏头想了想,心说小秦你叮嘱过我的话,细想起来还真不少。怎么突然觉得,小秦你似乎,比我大哥还大哥呢。 宋芜回头,自动理解为他现在是一副"你敢说不对试试看,我就,就伤心给你看"的样子。于是倾身向前,瞧着秦墨回道:"我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 秦墨听完,便点头"嗯"了一声笑了开来。 宋芜见自己总算是押对了题,也跟着乐呵起来。 远处的秦明直觉得,这两人怎一个"傻"字可以形容。 待把人送回至将军府门口,秦墨瞧着月色朦胧下,她微扬的脸上带着笑意,几缕碎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有一根还被她咬进了嘴角里。 忍不住浮了一丝浅笑,伸手替她勾了出来。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尖,轻轻滑过了宋芜的脸颊,倒是让她呆了一呆。 "发丝。"秦墨温言解释道。 "哦……"宋芜后知后觉地回了一声,总觉得有时候,晚上看小秦的眼神,跟白日里不太一样。 "等阿芜比完,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秦墨见她神游,又和她说道。 "嗯?"宋芜微微抬眉,心说怎么还要送! "那个,小秦啊,我又不一定能夺魁,你别破费啦。"宋芜找着理由推辞道。 "夺不夺魁都要给,早已备好了。"秦墨笑看着她,不容她推辞。 宋芜觉得,这会儿子小秦脸上的笑,居然给她一种"嗳,我就这么着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感觉。无奈间只能撇着一边的嘴角,伸手挠了挠一点都不痒的额头。 秦墨见她如此模样,抿了抿嘴,抬手捏了捏她的发髻,说道:"进去吧,早些休息。" 宋芜见劝不动,和他打了招呼便进了将军府。刚踏进去就见她大哥又站在门边,负手身后抬着头,仿佛在赏月。 "大哥,又在赏月啊?回头作的诗,一定要拿给我欣赏欣赏啊。"宋芜边往里走边揶揄道。 宋琛一听,顿时有点尴尬,咳了两声喝道:"作什么诗!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后日便要参加武举了,还不快去睡!" 宋芜知他是不好意思,偏要再逗逗他,转过身,边往后头倒退着走,边对着宋琛说道:"后日我参加武举,明年大哥参加文举,咱们兄弟俩,定要弄它个文武双全!大哥你好好作诗,我先去睡了!" "看路!"宋琛知她在取笑自己,不知该如何"教育"妹子了,只好假装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 待到这日早晨,将军府里几人均早早便起了。宋母叫人给宋芜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朝食。几人纷纷给她鼓劲,又一道陪她去了今日的"考场"——校场。 待快到校场时一瞧,除了那些外乡来的,这京城里头的"送考家长",人还不少。 远远瞧见,似是还有人拉着横幅。不知道上头是不是写的"考出好成绩,清华北大欢迎你"。 周围还围着一群人,手里在给别人发着什么东西。 待到了近前一瞧,发现那带头之人,似是有些眼熟。这不是七夕过后,同自己吃过一顿饭的那位小姐么。 就见这些人还置了一个长桌,上头放着些茶水点心,供人取用。横幅上头赫然写着:宋二公子,一举夺魁。 宋芜一瞧,原来这些夫人小姐们居然是给她做"应援"来了。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半遮着脸。心说这要是输得太惨,可就丢人大发了。 "二公子!"那小姐见是宋芜来了,欢喜地上前来打着招呼。 宋芜放下手,笑着回礼。自是要上前好好答谢一番,好歹是"粉丝"们的一片心意啊。 家中其余三人瞧见了,皆是有些哭笑不得。 宋芜本来打算看看能不能遇上樊绍,只是今天校场里的人实在是太多,扫了一圈没看见便也就作罢了。心说若是他技艺非凡,等到了后头,总会碰上的。 今日的几位主考官,除了秦墨,还有大将军和兵部侍郎李逸。宋琛则陪着宋母一起到了一侧看台之上。 几人落座之后,秦墨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今日宋芜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发髻上没有插簪子,而是用一条窄窄的红色布帛绕了一圈,多出的两条发带乖巧地垂于脑后。虽不是什么醒目的装束,秦墨倒是一眼便瞧见了,还觉得甚是好看。 两人视线对上之时,就见宋芜正瞧着他挤眉弄眼地笑呢,随即也跟着抿了抿嘴。眼神里有那么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一旁的大将军见了,瞥了两人一眼,只道是他们关系好,也没放在心上。 另一侧看台上的秦逾,倒是把两人的一举一动瞧得明明白白。勾了勾嘴角,倚着一侧的扶手,软绵绵地坐着。就等好戏开场了。 待一阵擂鼓过后,第一轮便是射箭。 射箭的第一项为步射,每人三十支羽箭,立于成年男子丈量出的百步之外。按着天晋的度量,得有个五十丈,折合成现在的距离,大概得一百五十米左右。从起点开始,走到划定的约百米开外之处时,需射完所有羽箭。这不仅需要看各人的准度,还要看每人对距离的估量和对射击节奏的把控。 待射的靶子虽然瞧着颇大,共有五圈,但因着距离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射中。再加上步射配的长弓,是约有七八十斤的硬弓,常人怕是举起来都颇为费劲。 各人按着射中的环数分高低,取前四十名。若是环数相同,则看谁先射完三十支箭。 步射对于宋芜来说,是再拿手不过了。在校场里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重复练习了多少回。 因此等一侧的计分之人一声令下,便左手持弓,右手取箭置于弦上,脚下匀速移动,射完一支便再取一支。丝毫没有停顿,看上去十分轻松。 主考台上的秦墨见了,面上无甚异色,目光却是跟着宋芜没有移开过。 秦逾支着下巴瞧着校场上的这些人,看到宋芜射箭的架势,倒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第一场第一项,第一位:京都宋芜,第二位:陈州赵坤,第三位:同州樊绍,第四位……" 第一轮结束,计分的官员在一旁高声唱着分。宋芜听见了樊绍的名字,没想到此人箭术倒是不错。 不等这些考生们休息片刻,紧接着便是箭术比赛的第二项:骑射。 第60章 赛事 ... 骑射用的马匹由校场提供, 宋芜特意挑了一匹个头小一些的,免得和平日里的练习感觉差太多。 骑射用的角弓要比步射的长弓轻上约摸一半,体积较小, 适合马上作战。 那靶子也与步射的不同, 是个勒悬于木框之间的皮质小圆, 只有成人巴掌大小,参赛的考生需在一丈开外策马而过之时举箭,每人分发三支羽箭,至于能射中几支,就看各人水平了。马匹的奔跑速度亦有要求, 不是说你跟散步似的都行。最后取前三十名入围下一轮。 待到宋芜骑着马匹出场时, 方才一直控制着情绪的"后援团"们,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嗓子:"二公子!姐姐爱你!" 顿时人群里就热闹开了, 喊什么的都有。 "小芜芜!妈妈爱你!" "二公子!妹妹看好你哦!" "噗……"不同于小姐夫人们的热情,看台上的几位,只要是正好在喝茶的,都不约而同地喷了一嘴。 "咳咳咳……"秦墨毫无防备, 一时被呛咳得不轻。 一侧的宋父急忙问道:"殿下无事吧?"毕竟这害人喷茶的罪魁祸首, 细算起来,还得是自家闺女。 秦墨连忙摆手, 有一种在未来老丈人面前出糗的无力感。 这头宋芜听见了"群众"的呼声, 骑在马背上合弓握着拳,笑着朝她们拱了拱手,又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大家不要影响了后面选手的发挥。 一侧的计分官也是有些无奈, 往年里围观群众叫好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今年来了那么多小姐夫人这么个情况,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些瞧着娇滴滴的小姐们,你也不好意思大声呵斥不是。 待计分官示意她开始,宋芜便俯身夹了马腹跑了出去。 边跑边估了下风速,然后按着平日里练习的节奏,举着角弓,弓弦张至侧颊,取箭速度极快。快跑至靶前时斜刺里一箭,正中一箭,回身再是一箭。 众人瞧见的便是一身玄衣的宋芜,策马疾驰而过,团火似的发带随着马背起伏飘于空中,还未等规定时间的铜锣敲响,她便已到了终点。 "三发全中!"计分官也是有些激动。这骑射的项目,因着还有时间限制,能中一支便已是不错。今日这宋二公子能三发全中还马速极快,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好!"宋父平日里未瞧过闺女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起初以为她就是来混个过场,能进个前十,最后混个巡街的小吏做做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女儿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嘛。一时间也是有些激动,鼓着掌站了起来喊道。 一侧的李逸瞧见了,倒是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接触,从未见过大将军在外时会如此模样,便顺口揶揄了一句:"大将军赶紧坐下,挡着后头人看比赛了。" 宋父一听,老实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后头哪儿来的人! 转头颇有些无奈地对着李逸指了指。虽是坐下了,心情还是有些激动。 秦墨:"……"还好,未来老丈人同我一样,也丢人了。 秦逾看着那颇受众人瞩目的宋芜,利落翻身下了马,走去后场准备下一场的比试。闭了会儿眼睛,复又睁开,觉得那两条火红的发带上下翻飞的场景,似是在眼前有点挥之不去。 第二场比试骑枪,紧随其后。 那樊绍也因着前些日子的偶然结识,唱分的时候关注着宋芜的名字。在听见她步射总分第一时,便觉得关于此人的传言倒是不假。刚又瞧见她骑射时的速度和准头,更是觉得有些佩服。如今这场要比的是他自己的强项,也是宋芜告诉过他,说是自己的"弱项",因此更为关心起来。 虽说也算是相识,可没人不指望自己能夺魁的。 这骑枪的规则,要求参赛的考生端着一把两丈不到的长.枪,骑马经过四个木制人偶跟前。人偶头顶置一巴掌大小的木块,要求刺中木块而人偶不倒便成。刺中三块以上便是优秀。此轮仍是淘汰十人,留二十人进入力量比试的环节。 宋芜对这一项,不能做到十拿九稳。那一个个逼真的人偶,总让她觉得瘆得慌,感觉跟个真人似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戳中他们一般。 就算担心,还是得上。宋芜领了长.枪,双手脱缰稳住身形,瞅准时机便把枪.头送了出去。 前头三块都很顺利,最后一块也不知是宋芜紧张还是怎得,枪.头堪堪擦过了木偶的一点"头皮"。眼看着人偶晃了一晃,众人瞬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芜自是知道自己擦到了那人偶。待她停了马转头再一瞧,人偶虽晃了两晃,却是稳住了。不过没瞧她脸上有多高兴,挽了缰绳便跑到了后头,把场地让了出来。 樊绍:"……"所以说这就是宋二公子所谓的这一项我"不行"?果然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 主考台上的秦墨和宋父,瞧见那人偶未倒,纷纷缓缓把倒吸的那口凉气呼了出来。又不约而同地伸手拿起面前的茶碗抿了口茶水。惹得一旁的李逸忍不住侧目瞧着两人如此同步的神情与动作。 骑枪一轮,樊绍以击落四块木牌而人偶未动夺得头名。宋芜亦是顺利晋级下一轮。 宋父同李逸讨论着,这姓樊的年轻人,倒是不错啊。李侍郎你可以重点观察一下。也就只比我家芜儿,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李逸:"……"大将军你到底是在和我推荐年轻人,还是在拐着弯地夸你家小儿子啊。 第三轮力量比拼,要求考生们负重四百斤,绕着格斗场徒步而行,谁能坚持到最后便是头名。往年里,这就是最后一个比试项目了,能进前三就能去那皇城里接受今上的最终考核,大家肯定是卯足了劲坚持到最后。可今年接下去,还有比武的环节。谁都不想累成死狗再去跟人"打架"。因此都想着,适当保存些实力,挤进前八便成,到时候再两两分组比试。 宋芜调整了一下心情,从刚刚那点莫名的情绪中迅速走了出来。还有接下去的两场比赛呢,可不能胡思乱想。 负于身上的四百斤铁块,由麻绳捆好了,需要自己背起了朝前走。然后等着计分官发令,大家开始新一轮的比试。 宋芜背起这四百斤的重物倒是不费劲,只是这铁块比她人宽了不少。远远瞧着,这么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微弯着腰,背着比自己还要重上几倍的大铁坨坨,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而这主考台和看台上的几位,还有那后援团的众位夫人小姐们,就是会心疼之人了。 李逸就见秦墨和宋父置于桌面上的一手,拳头都握紧了,两人倾身向前,盯着那格斗场边,目光随着宋芜的挪动而微微移动。两人看着,都很像是想跑下去帮着在后头托一把的样子。 "啊呀,怎好叫芜儿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宋母心疼道,跟在一旁的宋琛抱怨着,"也就是你和你父亲,平日里总是惯着她,这要是弄伤了可如何是好。" "母亲放心,这点重量对阿芜来说算得了什么,再给她来一块都没问题。"宋琛在一旁安慰道,心说你是没见她平日里的模样,手握两个四百斤大铁锤都能给你翻着花样抡几个圆儿呢,杂耍的都没她会来事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说你弟弟?你这大哥当得!"宋母也就是心疼,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抱怨两句。这大儿子若是顺着她的意附和两声倒也就罢了。偏偏宋琛这个"直男中的战斗机",一点不懂女人的心思,偏要跟他母亲反着来。这会儿便只好听她母亲数落自己个不停了。只管"嗯嗯"点头,不敢再吱声。 当宋芜背起铁块朝前走的时候,樊绍终于是相信了那坊间的传闻。看那宋芜的下盘就晓得,人家背起这四百斤来,可以说是就跟背个装了几件单衣薄裳的小背囊那么轻松。 宋芜见他紧跟其后,随即放慢了脚步,和他说起了话:"樊兄,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你那骑枪,真是比我强多了。你那骑射,也是很准了,只是比我射偏了些许,那一轮才没能得第一。" 樊绍:"……" "嗳,樊兄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咱们走慢些,等等后头的,保存些体力,待会儿还要直接比武呢,我都饿了。"宋芜见他还是不说话,又问道:"嗳,樊兄,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不认得我了?我是宋芜啊。" 樊绍:"……"兄弟诶!我累啊!没力气说话啊! "二公子,保存体力……"樊绍艰难地开口道。 "哦哦,"宋芜恍然大悟,"对对,那你快别说话了,听着就行。嗳我跟你说,就你那个骑枪的技术,回头我得跟你好好讨教讨教……" 樊绍:求别说话,你这样分散我注意力,我感觉一口气要憋不下来了,难道这就是二公子你的制敌策略…… "大将军,这二公子,同那位姓樊的考生,以前相识?"秦墨见那两人凑在一块说着话,心里颇不是滋味,稳了稳语调,状似不在意地侧头问道。 第61章 擂台 ... "不曾啊, 这樊绍,不是同州人么?"宋父回道,他可不记得自己在同州还有门亲戚。他也不是没瞧见那两人在说话。可这武举又不是文举, 两人说说话而已, 你总不能说人家在作弊吧? 秦墨无言, 弯着嘴角点了点头,继续看比赛。 许是大家都想着保存实力,因此都走得极慢,就等着谁坚持不下去自动放弃。这轮比赛直进行了快两刻钟还未结束。看台上的那些观众,看得都快打瞌睡了。 宋芜走一段, 便停下来回头瞧着他们等一会儿。主考台上的秦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和身侧两人商量了下, 决定给他们划个终点, 前八位通过者进入下一轮。 宋父和李逸皆同意,这前面还很精彩的比赛,到了这一轮却是那么对不起观众,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待唤人来把命令传了下去, 计分官高声说着新的指令, 众人才卯足了劲快步走了起来。 宋芜抬头朝着主考台上瞧了一眼,又对上了秦墨的目光, 朝着他咧了咧嘴, 随即托了一把身后的铁块,快步朝着终点的方向走去。 宋父:"……"芜儿啊,我一直也在看着你来着, 你怎么光顾着瞧殿下呢? 宋父腹诽了一番,又侧目瞥了秦墨一眼,决定再观察观察。 不出意外,宋芜这一轮又是头名。紧跟着她的是樊绍,后头几位因为后来的新规则,也陆续过了终点。 虽是被耽搁了一些时间,比赛还是得往下进行,容不得他们喘息。 那考文举的还得被关在贡院里连考几日呢,那些文人都得身体素质过硬,对他们这些武举的考生,更是没人会"怜香惜玉"。 计分官手上拿着签条,让他们各抽一根,随即配对开打。胜出的四位再来个四人混战,前三入殿试。 宋芜轮了最后一场,跟着另外几位一道在擂台下看着热闹。虽说她大哥让她往那一杵就成,宋芜还是想先瞅瞅这些人都是什么拳脚路子,回头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心中好有个应对。 主考台上有人上去添了茶水,又放了些点心。秦墨和宋父都未动。只李逸拿起来吃了一些。看了这一早上,还真有些饿了。 和宋芜一台的,是个精瘦汉子,瞧着没比宋芜壮实很多。方才负重而行那一轮堪堪第八。因此自觉力气比不上宋芜,就想着如何能以"巧"取胜。 这届武举的擂台比武项目是临时加进去的,因此也没个十分合理的细规,只道是把人打下擂台便算是赢了,至于怎么个打法,就是仁者见仁了。 宋芜没什么与人对打的实战经验,平日里和那帮人过过拳脚,也跟闹着玩儿似的。宋琛唯一教了她一套宋家拳,也不晓得自己打得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因此刚上擂台之时,还真就听了他大哥的意见:敌不动我不动。就站那儿——不动了。 精瘦汉子同她行了个抱拳礼,宋芜亦是跟着回了一个,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对方不曾移开。 那人见宋芜如此瞧着自己,内心有点不爽,微皱了下眉头,心道这宋二公子,是不是瞧不起自己。 又有点摸不清她的路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自己先出手,还是等着对方先出招得好。 两人僵持了片刻,那汉子见宋芜还是就那么负手身后瞧着自己,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一个飞身,出手冲了上去。 其实宋芜想的是,只要把人弄下擂台即可。因为想到了自己曾在兰香楼"正常出手",便害得苏家公子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这些考生同自己无冤无仇的,她可不想把人家弄个半身不遂什么的。能不弄伤,就尽量不弄伤。 只是她虽这么想,人家可未必会为她考虑。 那人攻至她身前时,宋芜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闪身避开了他的一记勾拳。那人见宋芜侧身避让,脚下后退的步子尚未站稳,又是一记扫腿紧跟其后。 宋芜在瞧见他做出下蹲动作时便事先反应了过来。轻巧一跃,又是没让对方得逞。 几招下来,那汉子觉得宋芜似是在逗他玩儿似的,瞬间起了些羞恼之意。手上的动作也有些不干净起来,开始专挑那些下三路的地方攻击。 宋芜见他如此,微皱了下眉头,却见那人朝着自己裆部袭来。 "啪!" 这两声同时响起的,动静非凡的手掌击打桌面的声音,让正在观战的李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侧头一瞧,就见秦墨和宋渊都站了起来,各是一掌置于桌面之上。 宋渊的表情瞧着似是要下去帮着小儿子揍人的样子。秦墨的表情瞧着,则像是要立马说出"把这人给我押下去"的天家必备台词。 一时间也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了,忍不住抬了抬一侧的眉毛,慢慢伸出手,捏了块桌上盘中的点心,一点点掰着往嘴里塞起来。 还没等那两人下去帮着"打群架",就听擂台那儿"咚"地一声闷响。一记肉体与砂石地面接触的声音。 那位精瘦汉子,被宋芜一脚踢飞了下去。 众人看着那一招便让比赛分出胜负的宋芜,起初安静如鸡,随即慢半拍地响起了叫好声。 宋芜撇嘴挠了挠鼻梁,走到擂台边上瞧了瞧那位,虽是还没爬起来,不过瞧着应该无甚大碍。随即对着他又抱了抱拳。心说我真是不想这样的,谁叫你这个攻击方向也太特么尴尬了呢。 精瘦汉子捂着胸口哀怨地瞧着她:……呜呜呜,你果然在逗我! 主考台上的两位看见了宋芜飞起的那脚,冲上脑门的那股怒气瞬间降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宋父假装咳了两声,秦墨则是维持着他笑眯眯的模样,朝着宋父微点了点头。 正塞着点心的李逸瞧见了那一脚,嘴巴一时间有些合不拢,点心屑子便悉悉索索地掉了出来。若不是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擂台上,他这兵部侍郎现下的尊荣,怕是要被人拿去做做文章,到皇帝那儿参上一本,说他有损"国家公务员"形象了。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还不忘调侃一下身边的这两位:"殿下和大将军,怎么都瞧得站起来了?这比赛果然精彩啊。" 秦墨瞧着他嘴角边还沾着一粒碎屑,也没提醒他,慢悠悠地回道:"坐了小半日,有些累了,站起来歇息歇息。" "对对,站起来休息休息。"宋父跟着附和道。随即又提议,"李侍郎,你要不要也站起来试试?" 李逸:"……两位站吧,我不累。" 胜出的四人,无需再抽签,四人同时上台较量,谁先落下擂台,便是第四名,以此类推。 再次双手撑着台沿一个飞身跃上擂台的宋芜,瞧见了樊绍。想了想,走过去同他低声说道:"樊兄,你方才打擂的时候我瞧了下你的拳脚路子,待会儿你就找对面那个个头最高的上。他拳法不错,但是腿法一般,我刚瞧他几个侧踢都不是很到位。防守时候的低位侧踢,本来应当速度极快地还未等人攻至身前便出腿,他都等人快贴上来了才出招,速度不够。" 宋芜边说着,还边握拳摆起了架势,演示了下侧踢的动作。 "那二公子呢?"樊绍倒是没想到,她不光是箭术与力量了得,还分出了心思分析起每人的功夫长短来。 "你挑你打得过的打就行了,随便剩个给我就成。"宋芜说得颇为轻松,仿佛在和他唠家常一般。 樊绍:"……"总觉得这话,听着让人不太舒爽。 待一声鼓响,四人很有默契地分成两对开始过起招来。 宋芜还是采取能避就避的策略,顺带分神关注着樊绍和高个子的打斗。她想让高个子先下场,让她的对手进前三。因为这人跟她比起来,没有高出多少的样子,目测没有超过一米八。所以到了殿试之时,说不定因为自己前面几场成绩好,即使因为个子的关系会扣些分,但这个综合成绩,还是能压他们一压。 不出宋芜所料,高个子不是樊绍的对手,打斗一阵,便渐渐落了下风,最终被樊绍击落台下。 赢了对手的樊绍倒还仗义,没有跟着另一位一道合力攻击宋芜,而只是立于一旁。 宋芜将人引至擂台边侧,一个旋身移至对手身后,稍一使力出手推了一把。 非常不幸又不出人意料地,对手落下了擂台。 这会儿台上就剩了樊绍和宋芜,一时间两人均未动作,场面略为尴尬。 樊绍是不好意思先出手,毕竟刚才宋芜把更利于他能打赢的选手"让"给了自己。 宋芜则是担心把人甩下去姿势不好看,太伤人面子。心说好歹人家还帮我拿回了那管短笛不是。 主考台上的秦墨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一看怎么又是这人。方才四人对决时,宋芜上台便又同这人说了一会儿话,似是还指导了他一下拳脚。这会儿最后一场比试了,也没有先出手,这两人定是之前就相识了。只是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第62章 头名 ... 宋芜挠了挠鼻梁, 瞧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樊兄,不如,你就直接认个第二?我不是太想和你打。" 樊绍一听倒是有些恼了, 这人方才自己还觉得挺仗义, 这会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习武之人,哪有不战而退的道理。这不是瞧不起人么? 于是冷了两分脸色,对着宋芜抱了抱拳,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宋芜无法,微叹了口气, 也对着他抱拳行了一礼, 错身摆好了架势。 等樊绍脚下开始动作的时候, 宋芜倒是一改前两场只避让不进攻的套路, 反而快速迎了上去。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皆是托了一把下巴。 就见宋芜近到樊绍跟前之后,突地伸出双臂, 抓着樊绍的胳膊置于他身侧, 抬平了双手把人举离了地面,迅速跑至擂台边上。 然后把人, 往擂台下的砂石里, 那么一插。 众人:"……"这就完了??? 樊绍哪会料到宋芜会来这么一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输了比赛,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宋芜见将人毫发无伤地"放"下了擂台,弯着嘴角来回拍了两下手, 心说:机智如我,简直就像个夹娃娃的高手。这下可以了,既不损人面子,又不会让他受伤,还赢了比赛,完美。 樊绍:并没有觉得自己有面子…… "啪!" 又是一声手掌击打桌面的声音,只是这回只有秦墨一人站了起来。 "今年的武举,费时太久了,很是累人。"秦墨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绪,开口说道。 "……哦,那殿下你,站着歇会儿吧。"宋父这回倒是真不知道秦墨为何觉得"累"了。 李逸瞧着滚落在桌面上的点心,觉得有些可惜。方才秦墨那突如其来的一掌,让他刚摸上点心的手抖了那么一下。想想还是不要浪费,又把它重新捡了回来。 今年武举殿试之前的所有项目都比赛完毕,计分官唱了前三名的名字,分别是宋芜、樊绍和那第一轮箭术得了第二名的赵坤,亦是被宋芜轻推下擂台的那位。三日后这三位便会一同去参加殿试,由皇帝钦点各人的名次。 那些余下的考生,也不是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主考官们会根据每人的成绩和他们擅长的项目,安排相应的职务。若是愿意留下的,基本上都可以有事可做。只是有无品级或品级高低的区别罢了。 这头全都比完的宋芜,同那第二第三打了声招呼,便急忙去找自己家人了。 "母亲大哥!"宋芜一溜烟窜到了看台上,远远便喊了一嗓子。就跟刚参加完高考,出了考场对过答案,发现成绩应该能稳上清华北大了,兴奋得不行。 宋琛见她跑了上来,也是很替她高兴,咧着嘴直把宋芜的肩拍得"嗙嗙"响。 正想开口夸两句,就见宋母"啪"地一声把他的爪子拍开了,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宋芜又换了一副亲妈的面孔,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开口夸道:"芜儿啊,我早说过你可以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男儿差。那会儿你说要参加武举,你哥不替你举荐,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宋芜听了,瞧了一眼宋琛的神情,嘿嘿傻乐了一阵。 宋琛:"???"我听过一个说法,要是有人家一直生不出娃,便会领养上一个,通常没多久就能带个弟弟妹妹来,难道说我…… 正当宋琛还兀自沉浸在"嘤嘤嘤,我是不是被抱来的"这么个情绪当中的时候,一侧从头看到尾的秦逾也起身走了过来。 "恭贺二公子了。"秦逾笑得开眉展眼,似是十分真诚地替宋芜开心着。一双狐狸眼眯着,弯成两个好看的小月牙。 宋芜对这人总是存着两分戒备,因此看着他即使笑着这样,也会生出一种"这人仿佛又要搞事情"的感觉。 于是不着痕迹地微挑了下眉头,客气地拱手回了个礼:"多谢三殿下。" 秦逾见她虽是救过自己两回,语气和动作里却总是透着一丝疏离。面上不显,仍是开口问道:"二公子何时得空,能有幸让我替你庆贺一番?" "三殿下客气了,殿试尚未有结果,能得个怎样的排名还不一定,说庆贺还太早了些。"宋芜打着官腔委婉拒绝道。 "哦,那便等三日后殿试结束,我再来寻二公子吧。反正到时,最不济也是个探花郎了。"秦逾仍是笑容满面,似是丝毫没有听出宋芜言词中的谢绝之意。 宋芜:"……"论装傻你比我强。 那头主考台上的三位还在做着些总结工作。秦墨的主要作用还是来替皇家做个代表的,人才的录用和选取工作,主要还是宋父和李逸两人在商讨。 一时半会儿对这些人的安排肯定拟不出个章程,况且瞧着另外两人似乎心思已经飘到看台那的宋芜身上去了。因此李逸便提议道:"大将军,那合适的人选安排,不如明日我们再详细讨论吧,待我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宋父也是正有此意,三人一拍即合,迅速各自散去。两人赶去和宋芜汇合,李逸则忙着回去吃饭,那点心,真是让人越吃越饿。 "殿下这是?"宋父看秦墨的行进方向,好像和自己很一致。 "我也去恭贺一下二公子。"秦墨挂着笑意客气回道。 "……哦。"仔细说起来,秦墨还是自己好兄弟的外甥,自己夫人手帕交的儿子。只是这些年来,因着怕招来无端猜忌,两边走得都不近。没想到如今,小辈之间倒是处得相当不错。 正当宋芜还在想着如何礼貌又不失霸气地回绝秦逾的时候,就见自己父亲和秦墨一道走了上来。 "父亲!"宋芜赶紧脱身,跑到两人跟前打起招呼。 宋父亦是颇为欣慰地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 宋芜嬉皮笑脸地朝着他说了会儿话,便转头问起秦墨:"小秦,我今日表现如何?" 秦墨见她一脸的"快夸我",弯着嘴角便道:"我心中的武状元,便是阿芜你这般了。" "嘿嘿嘿。"宋芜听完又是乐了几声,凑到秦墨跟前,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他胸口,眨了下左眼问道,"还算没给你丢脸吧?" 秦墨:"……"阿芜你说话便说话,咱能不动手么。你这刚从赛场上下来,手上还真是有些没轻重啊…… 秦墨忍了忍想咳嗽的冲动,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正儿八经地开口道:"与有荣焉。" 这边几人还在说着话,那头校场里宋琛的那帮兄弟见人久久不下来,便也围了上来。纷纷上前说着恭贺的话。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让宋芜请客搓一顿。 秦墨晓得她今日总是要和家人先庆贺一番的,因此约她明日里再上自己那儿去。而那帮准备敲宋芜一顿的,则约了后日里一起上卫循的醉香楼去。 一旁的秦逾费劲挤了过来,对着宋芜说道:"那我大后日请二公子去我府上吧?" 宋芜抬眼一想,回道:"不行啊三殿下,大后日晚上我得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要去殿试啊,还是等殿试结束了再说吧。多谢三殿下了。"说完又是非常客气地行了一礼。 秦逾:"……"可这,刚刚明明是我先邀请你的啊…… 待宋家人回了府,自是好好给宋芜庆贺了一番。虽说入了前三甲也未必就是头名,但这殿试之前的较量,才都是真才实学。宋父和宋琛都更看中宋芜真正的本事,而非那个名头。宋母则是觉得,自己女儿什么都好就对了。 翌日,宋芜早早便去了秦墨那儿。这两日就跟是考完了试放风一般,心里头很是轻松。反正有第三名保底了,总能混个职务做做的。宋芜如是想着。 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叫秦墨一道陪她去看看小鸭。好消息要先跟"儿子"分享分享。 这小鸭已有四个月左右,早已褪了胎毛,长成了一只挺神气的大白鹅,混迹于其他几位兄弟姐妹之间,正在外头空地上晃荡。鹅掌迈着小碎步,踩着内八字,看上去颇为悠闲,完全一副随了它爸,随时准备去逛逛兰香楼的样子。 小脑袋一拐,绿豆大的小眼珠子突地一顿。瞧见了来人是宋芜,立马没了刚刚矜持的样子,忽地像个狗子一般扑棱着翅膀"嗒嗒嗒嗒"冲了过来。跑到宋芜跟前才来了个急刹车,仰着脖子停了下来。 宋芜见状,赶紧蹲下张开了双臂。 那小鸭真就跟个人似的朝宋芜身上一扑,宋芜顺手把它抱了起来,直起了身子。小家伙腿太短,只好拿翅膀不停拥着宋芜。脑袋一个劲地往她胸口蹭着,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嘎嘎"声,跟在撒娇似的。 宋芜瞧着是又欢喜又心软,抱着它亲了好几口。简直就是一对"父慈子孝"的典范。 一旁的秦墨则觉得心口有些发酸,有一种人不如鹅的感觉。 第63章 乾坤 ... "小鸭是不是太重了些?这些日子它吃得着实是多, 看样子得让它少吃一些才行了。"秦墨一本正经地说道。 宋芜听了,把手上的小家伙轻轻颠了两下,心说还行啊。刚想开口说话, 就见手上这位朝着秦墨"嘎嘎"叫了两声, 似是抗议一般。 宋芜瞧见了, 瞅瞅它,又看看秦墨,乐得自己傻笑个不停,直觉得这家伙大概是成精了。 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一人一鹅正背着她做着眼神交流。 秦墨:你别得意, 可别忘了还是我照顾你的时候多。 小鸭:???自己追不到媳妇怪我咯? 待这对"父子"腻歪完, 秦墨才带着她去了后院。 时辰尚早, 还未到饭点。十月初的天气已经挺凉了, 秦墨问她要不要去花厅里坐会儿,宋芜却还是想去院子里头。 待叫人置了茶具,秦墨又熟练地给她煎起茶来。 宋芜支着下巴瞧着他,觉得秦墨煎茶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尤其是这会儿氤氲的热气升腾, 迷雾缭绕的样子, 让这秦墨看上去都多了两分仙气来。 秦墨手上动作未停,抬眼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角, 又开口和她"闲聊"起来。 "阿芜这回武举,可有结交到一两个新朋友?"秦墨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宋芜听见他和自己说话,像是飘出去晃荡的魂儿被人重新扔回了身体里, 眼睛又重新聚焦起来,想了片刻回道。 "还谈不上结交到朋友。只是有位一同参加武举的考生,在这之前帮过我一回大忙,所以昨日里,我也想着回报一二。" "哦?阿芜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吗?怎么不来寻我?"秦墨一听,几种情绪和疑问瞬间一同袭来。 阿芜到底遇上了何事?可有解决?那人又是什么情况下才帮了这忙呢?是真心想帮忙还是另有所图? 总之一句话:世间除了未来老丈人和大舅子,其他男人都有可能是竞争对手。 宋芜听他问起,笑着摆了摆手,瞧着秦墨也不说话,而是跟解领带似的,勒松了一点自己的领口。 秦墨见她这么个动作,不由自主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眼皮迅速眨了几下,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天边偏西的日头。 秦墨:……那个阿芜,天还很亮,是不是早了些? 就在秦墨胡思乱想可疑的红晕即将爬上脸颊之际,就见宋芜送衣领里掏出一根红绳,轻拽了两下抽出了领口。 秦墨这才看清楚,那红线之下坠着的,正是自己送给她的墨玉短笛。 "阿芜这是……?"秦墨疑惑道。 宋芜这才将前些日子怎么在茶楼门前遇上了贼人,又是怎么得了这樊绍相助,最后顺利拿回短笛的事情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还以为卫循会和你说呢,那日为了答谢人家,我请樊绍兄弟一同去醉香楼吃饭,卫循也是瞧见的呀。" 秦墨全部听完才点了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所以说,归根结底阿芜还是因为我送她的短笛,才对那人多加关照的。 心里这么想着,之前的两分酸意也淡了不少。 又见宋芜重新将那短笛拉开领口塞了回去,想着那个只能唤出自己那只雀鹰的笛子,被她保管地如此妥帖,贴身戴着,那冰凉的墨玉,应该都被捂暖了吧。 秦墨一时间竟也学着宋芜开始神游起来。突然瞧见宋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顿时回神,尴尬地耳垂都红了。心里不停地唾弃自己:秦墨你在想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 "小秦啊,你是不是饿晕啦?要不我们吃饭吧,我看也不早了。"宋芜抬眼瞧了瞧日头,随着节气的变化,这阳光跟着夏日里比,也是越来越淡了起来。 "……好,不早了,我叫人准备晚膳。"秦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 待两人用了晚膳休息了片刻,秦墨便叫她一同去花厅看看。因为要给她的东西还在花厅里放着。 宋芜很是好奇,这玄铁鞭都送了,秦墨到底还要送她什么,该找理由拒绝呢,还是收下呢? 正想着,人已至花厅。就见厅堂一侧长桌上置了一面弓架,弓架上赫然躺着一张弓。 秦墨见她磨蹭,顺手抓过她的手腕,把人带到了弓架前头。等站定了才轻轻松了手。 像是急着献宝的小朋友一般,瞧着宋芜说道:"依阿芜的箭术,定要配个好弓才成。" 宋芜听完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开口问道:"小秦啊,你应该是昨日才第一回见我射箭吧?怎么会想到早就给我准备一张弓做礼物呢?" 秦墨倒是没料到她会细想,内心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有两个家伙一直暗地里跟着你来着,他们回来说给我听的吧? 于是笑眯眯地回道:"先前问了你军中的那帮兄弟,稍一打听便成。他们果然说了实话,一点都未夸大其词。昨日一见,阿芜的箭术比他们说的,还要好上几分。" 宋芜了然,原来是早就打听过了。一时间又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说虽然实力的确是那么个实力,但小秦每次都把我夸得跟天下无敌似的,还是怪难为情的。 秦墨见她有一丝害羞,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 "相传这弓臂是泰山之巅的柘木所制,又有神人异士取了呲铁之角,以黑蛟之筋为弦制成。不过皆是传说罢了,阿芜瞧瞧喜欢么?"秦墨微微垂首瞧着她问道,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宋芜:"……"敢不敢送我个普通点的东西!我觉得以前那些糖画樱桃酪什么的就很好嘛!为什么现在每回都送我那么夸张的礼物! 宋芜内心在咆哮,但是不敢说出来。微一侧头,就见秦墨正盯着自己,嘴唇微微抿着,眼神亮亮的。 宋芜瞧见他的样子,心下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张弓,抬头笑着回道:"十分喜欢,谢谢小秦。" "这弓原本是有个名字的,现下是阿芜的了,你要重新给它取个么?"秦墨想起来她取名字的"特殊癖好",遂开口问道。 "哦?"宋芜有些好奇,心说这种高端货果然有来头,还有名字呢。 于是开口问道:"它原先叫什么名字?" "乾坤弓。"秦墨回道。 宋芜挑眉,摸着那弓弦,开口道:"如此霸气的名字,感觉和我甚是相配,不改了,还是先人有智慧。" "……"秦墨心说你哪里霸气了,明明很可爱的么。 于是表情真挚地肯定道:"阿芜说得很是在理。" 宋芜朝他似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说不管我说什么,小秦这人永远都那么捧场。抬手把乾坤弓从弓架上拿了下来,转身朝着花厅之外虚拟了一个射击的动作,感觉了下弓臂和弓弦的力道。 秦墨瞧着她利落转身试弓样子,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她身背乾坤弓,手执陨铁鞭,驾着那匹红色的大宛良驹朝着自己"哒哒"走来的模样。一时间又有些恍神。 "小秦,嘿,醒醒!"宋芜瞧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走神了,心说难道这个走神也是一种病,也会传染? 于是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议道:"小秦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先回去吧,你早些休息。" 秦墨觉得自己今天神游的时间是久了那么一些,有些尴尬地以拳掩唇轻咳了两声,说道:"许是这两日有些累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宋芜笑着点了点头,准备往外头走。刚行了两步,又顿住了,突地转身,握着弓臂抱拳,朝着秦墨弯身行了一礼,喊了句:"殿下。" 秦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有些发怔,不知她何意,疑惑间开口道:"阿芜你……" 宋芜听到他回话,抬头对着他展了个笑颜,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复又弯身低头,开口道:"殿下待臣情同手足,照顾有加,臣无以为报。他日殿下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愿为殿下战沙场,守江山,护你一世周全。" 秦墨闻言,一时间脑子里如同宋芜生辰那日燃的焰火一般,四下里"嘭嘭"响个不停,炸个没完,让他有些懵。 心头瞬时涌起的各种情绪杂糅在一块儿,堵在心口之上,谁都想争着先冒出个头来,推推搡搡地却又谁都出不来,通通堵在了心里头。心下胀满了一般的感觉。 一会儿是感动的暖融之意,一会儿是有些酸涩的惘然若失。 阿芜,我待你并非手足之情,我待你好也无需你相报。更不用你以女子之身为我上什么沙场。愿护你一世周全,也是我的心意,未料到还未有机会说出口,这话倒是被你抢先说了去。 秦墨把这些话在心里同她说了一遍。 宋芜表完"忠心",当然不会等着秦墨真的像那剧集里头演的礼贤下士的皇族一般,再上前来搀她一把什么的。也不等秦墨开口,便自己直起了身子。垂下握弓的手嘿嘿乐了两声,恢复了往日里在秦墨面前一惯的嬉皮笑脸,开口说道:"大后日殿试之后,我便能得军职了,先让我冒用一下臣这个称呼,说起来比较有感觉。" "阿芜,你这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秦墨极力稳了稳心神,开口叮嘱道。 "放心,我就是说给你听的,和外人说干嘛?"宋芜笑着拍拍他的肩,明白他的意思,对着他眨了眨左眼,又加了一句,"在你面前还需顾虑如此多么?" 秦墨闻言,心下顿觉舒心,这种被她信任的感觉,总是让人生出丝丝甜意。 "对了,往后阿芜有了功名和军职,有一事可千万别忘了。"秦墨又"善意"地提醒道。 第64章 冒险 ... "哦?何事?"宋芜觉得他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叮嘱自己, 压低声音凑近了问道。 "往后酉时之前,可不能再去兰桂坊了。"秦墨看她瞧着自己,一脸的求知欲, 笑眯眯地悠悠开口道。 意思就是到时候万一我去勤德正好遇见你, 场面多尴尬是不是? "……哦。"宋芜微张着嘴愣了一会儿, 随即傻不愣登地点了点头,心说怎么感觉,小秦还挺开心的呢。 两人边聊边往外头走,秦墨又唤了秦明过来,叫他替宋芜先拿着乾坤弓。到了将军府门口再给她。 秦明对这种被召唤来做"苦力"的事情, 内心已经没什么波澜了, 只还是忍不住想问问:"这难道还有什么是二公子拿不动的吗?" 秦墨似是认真想了想, 回他道:"只是同二公子今日这身装束不太相配, 走在路上,不好看而已。" 秦明:"……"敢情我就无所谓咯?呵,亏我刚还为了二公子那番话跟着感动了一把。 待把人送至将军府门口,秦墨又关照了她一些关于殿试的事情。例如往年大体就是出个模拟作战的题目, 让三人各自给出自己的应对策略。皇帝会根据各人给出的方案, 再根据那个"外貌"项,综合评定, 决定每人的名次。 这些话其实宋琛早已和她说过, 不过宋芜还是像头一回听似的,一一点头应下了。待回了府,早早便睡下了, 明日要和那群家伙一起吃饭,得好好保存实力,指不定得喝成什么样呢。 翌日白天,宋芜在家老老实实抱了一天佛脚——看兵书。虽说不一定有用,但总有种心理上的安慰。主要是觉得今晚估计会醉得不省人事,明天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整天。 待到傍晚,便换了身衣衫准备出门。本来怕那帮子粗人待会儿喝高了,嘴上说话没个遮拦,无忧会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想说还是问问她自己想不想去。 结果小丫头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少爷,你是怕自己到时候喝多了又到处调戏人,被我看见了不好意思吧?" 宋芜:"……"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 "不行,我要一起去,看着你!"小丫头肯定道,一脸的不放心。心说你调戏下殿下也就算了,反正在我心里你们就是一对儿,你调戏别人可不行! "……行吧。"宋芜无奈道,瞧着小丫头微抬着下巴瞧着自己,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两侧的脸颊晃了晃,开口道,"走吧,我的小管家婆。" 无忧:"……"小姐你够了啊!还没喝醉就开始了啊! 待两人到了醉香楼,那些人还没到,宋芜便先点起了菜来,紧着大鱼大肉的上,酒先来个几大坛子。那浊酒实在是没什么劲头,便叫卫循给弄了些黄醅酒,这个天喝起来,正合适。 卫循问她要在哪儿置席,宋芜瞧了瞧大堂,跟卫循说还是要个上回二楼那个大包厢吧,不然一会儿那些人喝高了,把你这一楼的客人都吓跑了。 待她大哥带着人到了包间,宋芜便唤人来上了酒菜。众人一看是黄醅酒,皆是欢喜,直说让宋芜破费了,这普通酒家里,还喝不到这个呢。不过喝起来,倒也没客气便是了。 "来来来,今天谁都别跟我客气啊,谁走出这个门的时候还能走直线,你们就把他拖回来给我接着灌!"酒过三巡的宋芜一手端着海碗,一手撑着桌沿,相当豪气地说道。 众人皆是兴致高涨,平日里不喝酒都能闹上一闹,何况是这三两黄汤下了肚,更是无法无天起来,个个都觉得这武宁城都快是自己的了。 席间有人提议玩点什么助助兴,有说投壶的,被众人一致否决了,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二公子喝酒么,不行不行。 又有人说那就猜酒拳吧,宋芜又觉得这个活动,只能俩俩玩,群体参与程度不高。 于是撑着桌沿,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回,开口道:"要不咱们来个新玩法?可以大家伙一道玩的那种。" "二公子是要玩行酒令么?"席间有人问道,"行个通令无非还是猜猜拳。行雅令,咱们也玩不起来啊,那吟诗作对的,咱也不会啊。" 宋芜倒是知道这行酒令,只是她想玩儿的不是这个。 "嗳,咱不玩这个,这行雅令估计就我大哥玩得起来,咱们不行的,不行的。"宋芜连说两个不行,又连连摆着手,视线朝着她大哥的反向挪去。 这些人里早有听过宋芜宣称她大哥要考"文状元"事迹的,这会儿喝了些酒便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琛无奈摇头,一个劲地拿食指点着宋芜,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众人一听不是行酒令,纷纷问起宋芜是什么新玩法。 就听宋芜悠悠开口道:"你们肯定没玩儿过,叫——真心话、大冒险。" 宋芜一字一顿地说完,瞧着众人神情,皆是一脸的不明所以。都好奇着问她怎么个玩法。 宋芜见把人胃口吊了起来,便解释道:"咱们拿这勺子放在桌子中间,转上个一圈儿,粗的那头指到人,便可以出个指令,叫被细的那头指上的人去做。" 说着又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什么算真心话,什么是大冒险。 "被选中的那人,可以选说真心话,也可以选大冒险,那出题之人也是随意,若是出的题那人不愿回答或是不愿去做,便罚他五海碗酒吧。"宋芜说完,又勾着嘴角指指这帮人说道,"只要别是作奸犯科的事儿就成啦。还有,愿赌服输,若是觉得出题之人的指令叫人为难,可不许不高兴。" "懂了!这个有趣!"有人附和道。 胡泽也觉得听上去挺有意思,瞧着宋芜问道:"这新玩法是二公子想出来的么?" 宋芜每回说些后世的东西,都怕有人刨根问底,基本上都是以一句"杂书上看来的"敷衍了事。 偏这胡泽是这帮人里最难糊弄的,别人听了估计也就算了,他是真想搞清楚。于是转头问着身旁的宋琛道:"将军回头把那书借我瞧瞧。" "……哦。"宋琛也是喝得有些微醺,顺嘴点头答应了,只是怎么也想不出家中还有这一类的书籍来,心说回去好好找找再说吧。 宋芜见他哥愣愣地点了头,嘿嘿乐了两声,想着反正不是我答应的,回头大哥自己找不到,可不怪我。 解释完规则,宋芜就带着这帮人玩了起来。 第一个被指到的是那个特别容易脸红的汉子,见众人问他要选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试试真心话。谁知道万一选了大冒险,这帮人要叫他干嘛呢。可不能吃了没文化的亏。 于是坐他对面的那位想了想,开口问道:"在座的这些人里,你觉得哪个生得最好看?" 这人原本的想法,是想让他说无忧来着,他们这位同袍真是老大不小了,还不开窍,他们倒是瞧着这二公子身边的丫头着实不错,一个老实本分,一个瞧着就没啥心眼,挺般配。 没成想,这汉子往宋芜和无忧那儿拐了一眼,红着脸说:"我还是罚酒吧。" 众人自是不依,拉着他不让他往酒碗里倒,直嚷嚷着:"我瞧你就是馋酒!不许喝!今天说完了才准再喝!" 汉子瞧着这帮人的架势,大概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低头害羞道:"那个,我觉着,咱们这些人里,二公子生得最好看。" 众人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拍着桌子哄笑出声,还有人指着他叫"你这呆子"的。简直恨铁不成钢。 宋芜也是笑得肩膀直抽抽,摇头道:"可惜了,我没有妹子啊。" 宋琛:"……"求问自家妹子生得好看被各路人马惦记怎么办? 无忧侧头瞧着宋芜,心说我家小姐是怪好看的,若是个男子,光看这长相,我都喜欢。就是平日里……啧啧啧,还是算了。 第一回结束,轮到那红脸汉子转起了勺子,就见勺子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了下来,好巧不巧,细的那头正好指到了宋琛。 坐他对头的那位站起来抱了抱拳,假装说了句:"对不住啦将军。"心里则是乐得很,最好他家将军选个大冒险,他已经想好二百五十种让人出糗的方式了,简直是迫不及待。 宋琛:"……大冒险。"有种被妹子坑了的感觉,很强烈。 那人一听宋琛选了大冒险,瞬间眼睛都亮了,感觉已经要憋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小剧场。 "那个,无忧姑娘,你有帕子么?"那人对着无忧客气地问道。 "有啊。"无忧不晓得他要干嘛,掏出了帕子回道。 "能借给宋将军用用么?"那人说话的语气里,已经带着极力克制的笑意。 "……哦。"无忧呐呐地说道,伸手把帕子递了出去。 宋琛:"……"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将军拿着这帕子,上窗户那儿,对着楼下市集喊上一声'大爷,上来玩儿啊'便可。"那人说完这句话,终于是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宋琛:"???"便可?!这还叫便可?! 宋芜听完,想象了一下那美妙的画面,第一个带头起哄,直喊着:"大哥!不许罚酒!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大冒险啊!你得带好这第一个头!" 众人一听,连忙捂住酒坛子,反正人亲弟弟都这么说了,我们只管看热闹就对了。 于是宋大哥便被这"坑哥货"领着众人起哄架到了窗边。 "行行行,你们让开一些总成吧。"宋琛也是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众人随即退到了后头,一个个都抽着肩膀瞅着他。 宋琛瞧着这帮人,面无表情地转身,深吸一口气做了下心理建设,攒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甩,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大爷!上来玩儿啊!" 宋琛喊完,一个飞身瞬间退回屋内,路上无人看见喊出这句话的到底是谁…… 众人原本以为会听到的是一句钢铁汉子强装女子的造作之音,没料到宋琛是这么个路子。一时间都被他搞得呆了一呆,就听窗户外头响起一声绊倒东西的声音,有个路人大声说道:"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走错了地儿呢!" 伴着那声路人的配音,屋子里众人终于像是被一同按了开关键似的,笑得要拽一把身边的人才不会倒下去的样子。 宋芜更是撑着腰到了她大哥身边,笑得断断续续拍着她大哥的肩膀说道:"哥,就你这样的,老鸨估计得倒贴银子把你送走。" 说完又不客气地"哈哈"笑了开来。跟在后头的无忧也是捂着嘴巴抽着肩膀,一把拽过了宋琛手上的帕子,接着躲后头抽肩膀去了。 宋琛一人翻着白眼站那儿,心说:明天的操练,要不翻倍吧。 待这些人终于笑话完宋琛,重新开始玩起来,有被人叫着到隔壁包间去换菜的,有被人叫着去楼下敬陌生人酒的。众人玩得是不亦乐乎。 卫循早就听见了动静,想到前几日自己因为没有"及时报备"关于宋芜请樊绍吃饭的情况,被他兄弟念叨了几句。所以今天决定——差人去和秦墨说一声:你家二公子又在搞事情啦! 这头桌上的人轮了大半,终于转到了宋芜。宋小姐无甚所谓地选了个大冒险。要叫她说"大爷上来玩儿",她觉得自己肯定比她哥说得好! 她对面那位想了想,刚刚那卫公子进来瞧了瞧,说是要给他们再上些酒菜,于是决定玩个大的。便开口说道:"待会儿屋子外头进来的第一个人,二公子上去亲上一口!" 宋芜笑着指指他,心说老子还是喝酒吧。 刚端起海碗来准备灌上五大碗,这房门真就被人敲了两记,又轻轻推开了。一时间除了宋琛和无忧,众人都跟着起哄起来。 宋芜也是听见了动静,送到嘴边刚抿上一口的酒碗顿了顿,下意识地想看看进来的是谁。 秦墨站在外头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刚推开门,便又听见众人的起哄声,一时间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了。推门的手还尚未来得及收回,就这么有些呆愣地站在了门口。 "小秦!"宋芜一看来人,笑着喊了一声,手上的海碗顺势被她掼到了桌面上,琥珀色的酒液也跟着晃晃荡荡地洒出来了一些。 秦墨听她叫自己,回了神,往里走了进去。 就见宋芜放下酒碗,便抬腿跨过凳子,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第65章 亲吻 ... 众人见状, 嘴巴纷纷张成了能塞进一个鹅蛋的形状。内心在呐喊:二公子请受我一拜!上回喂殿下喝酒就够霸气了!今日居然要亲殿下! 秦墨则是完全的状况外,不知道阿芜今日如此"热情"是为何。 就见宋芜三两步窜到他跟前,踮起脚尖, 一抬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下巴磕到他肩膀上, 带着七分醉意三分笑意,凑到秦墨脸旁轻声说道:"我们在玩游戏呢,他们方才说,这扇门外头走进来的第一个人,让我亲他一口。" 秦墨本就被她带着酒香和热气的呼吸撩拨地有些魂不附体, 听完她这么一句话, 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方才还只是有些动摇的三魂七魄, 一下子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通通窜出了体外。 这头回过神的宋琛和秦明第一个不答应! 宋琛:阿芜你疯了?!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秦明:我家殿下的清白啊!往后难道真要一辈子栽在这个男人手里?! 这两人一个蹭地站了起来,一个上前一步就准备把两人拉开。却是没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一帮力气不比他们小的大老爷们。 于是一个被按着坐了回去,一个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 捂着嘴无情地拖到了一旁空地上。 宋芜见秦墨僵直着身子不动, 便勾着他的脖子退开了一些,想瞧瞧他是怎么了。 见秦墨呆愣愣地站着, 眼神放空的样子, 有些好笑。于是又把他往身前勾了勾。用带着几分笑意的气音,凑到他耳边说道:"小秦别怕,我骗骗他们的, 你配合我一下哦。" 秦墨被他勾了一把有些回神,很想问问要他怎么个配合法。却见宋芜把他单手揽着转了一圈,成了个背对着众人的姿势。 又在众人目不所及之处伸出了一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双唇。 宋芜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日里操练,掌心附了一层薄茧,触到秦墨嘴唇的时候,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好软啊。 秦墨被她温温热热的手掌覆着,垂眸瞧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缓缓靠近,浓密纤长的羽睫微颤,眼睛微睁着,眼皮缓缓开合。 秦墨觉得自己的脸这会儿,比那屋子里头点的烛火还要烫上一些。而其他人发出的动静,和外头一楼大堂之中热闹的吃喝谈天的声响,他也通通听不见了。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像是前两日校场上捶的鼓那般"咚咚"个不停的心跳声。 就见宋芜勾了勾嘴角,闭着眼睛便凑了上去,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偏着脑袋亲了一口。那样子从秦墨身后看去,颇像是他被亲了一般。 虽是隔着个手掌,秦墨一时间还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宋芜只觉一个温温软软的小东西在自己掌心游移了一瞬,像是鹅毛在皮肤上扫过一般,有些痒丝丝的。待她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瞬间觉得酒意都醒了两分,蓦地将手掌收了回来。 "阿芜我,不是故意的……"秦墨见她放下双臂,眨巴了两下眼睛瞧着自己,开口解释道。心说我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宋芜心说,你这么一出"大戏"都配合着我演了,这么个小细节,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别紧张。 于是伸出食指放在嘴边,朝着秦墨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无事。" 说完又从秦墨身前侧身走了出来,以拳掩唇假意咳了两声,又双手负于身后朝着众人开口道:"行了没?" "行行行!"众人高呼道。心说这他妈还不行要咋样?! 出题人的内心倒是疑惑上了:那个,二公子,我就说亲一口来着,也没叫你亲嘴儿啊,你这玩得真他妈大! 那边刚负责拉着秦明的两位迅速松开了双手。瞧着秦明的样子,简直像个小媳妇被人强迫瞧着自家相公在众人面前被这样那样了一般,似是都快哭出来啦!搞得他们觉得自己像那些没有人性的兵痞子似的,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说我们真不是这样的人啊! 宋琛:完了完了完了……千万不能让母亲知道,不然死的一定是我…… 秦明:殿下你,居然不反抗。你是不是,还很乐意?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殿下…… 宋芜侧头,拉了拉还站在一旁没动的秦墨的手腕,微仰着脑袋开口道:"小秦,要和我们一道吃一会儿么?" "不、不了。我先回去了阿芜,殿试过后我再来寻你。"秦墨说完便走了出去。 秦明紧随其后,出门的时候还是没忘了瞪上宋芜一眼。 宋芜见他走得急,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于是和屋内众人打了个招呼,叫他们先吃,自己下去会儿再上来,便也转身出了包间,顺手带上了房门快步走了下去。 宋芜跑到了一楼,又匆匆出门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追去。 卫循见这两人分别脚步匆匆地下来了,而且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就跑了,两次抬起准备唤人的手又放了下去。觉得自己自从遇上了宋芜,存在感就变得异常低。 没跑两步就追上了秦墨,宋芜在后头唤了一声。 秦墨听见身后来人的声音,便顿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宋芜三两步来到他身前,这会儿夜风一吹,醉意都醒了好几分,瞧着秦墨的脸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说自己并未真的亲上他,但是…… 宋芜想着,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不善秦明,便拽着秦墨的手腕拉他到了一侧人少一些的地方。 "小秦,你是不是生气啦?"宋芜压着声音,带着几分歉意问道。 "不曾,阿芜快些回去吧,别着凉了。"现如今晚上还是挺冷的,秦墨见她穿得不多,又喝了不少酒,怕她吹了冷风受了风寒。 宋芜还是有些吃不准,微微仰头,拽了拽他的袖摆问道:"真的么?" 秦墨刚想点头,就见宋芜伸出一手保证道:"那个,小秦要是觉得不喜,往后我定不如此玩闹了。" 一时间秦墨竟觉得有些着急,很想脱口而出说一句"这种玩闹我甚是欢喜"。 但还是控制了一把,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发髻,开口道:"无事,为了阿芜在同袍面前的威信,我配合一些又何妨?横竖又不是真的。"虽然很希望是真的。 宋芜仔细瞧了瞧,见他真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放心了下来。说着"那我殿试过后便去寻你,咱们再一道吃一顿,可别再给我准备礼物了"之类的话。 秦墨见她要走,又突然开口唤道:"阿芜。" "嗯?"宋芜听他叫自己,转过脑袋,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要关照自己。 秦墨盯着她仍有几分醉意,还汪着水汽的眼睛,轻声开口问道:"若是今日头一个进来的是旁人呢?" 宋芜听罢,倒是一怔,回神之后细细想了一番,那会儿她本就准备认罚,喝上五海碗酒来着。只觉得随便换个别人来,她都不想那样。所以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小秦害羞的样子比较可爱?调戏起来比较好玩儿? 对!就是这样没错了! 于是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宋小姐,猛地点了点头,弯了个笑脸回他道:"若是旁人,自然是认罚五海碗酒水,管它什么愿赌服输?反正也没人拉得住我。" 宋芜想到她大哥和秦明被那帮人架着拉到一旁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秦墨本来见她点头,心中一慌,又听了她开口说的话,才放下心来。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忍不住弯了嘴角。 两人道了别,各自离去,宋芜回了醉香楼没一会儿,便被宋琛"勒令"早点给他滚回家休息去。 第二日早上睡得颇晚才起身,觉得脑袋还有些晕,直觉得自己昨晚喝得多了那么一些。 怕她大哥又像昨天回府路上那样逼逼叨个没完,吃了些东西便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来。意思我在认真学习了,麻烦你别来打扰我。 殿试这日一早,一家人又是早早就起来了,虽说并不是很在意这个殿试的名次,但毕竟是要进宫去见皇帝的,还是得起来好好梳洗一番,换身新衣裳,梳个一丝不苟的发髻,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才行。 待把人送到宫墙外头,宋芜跳下马车瞧见还有两位小伙伴也在那儿等着了,上前去打了个招呼,等着内监来把他们几个给领进去。 等到了平日里举行常朝的紫宸殿,才停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头内监唱着皇帝来了,把几人宣了进去。 三人在这大殿上行了跪拜之礼。待宋芜起身,瞧见大殿一侧也没几个人,除了校场那天远远瞧见过的李逸,还有其他几个生面孔。大概是这些年重文轻武的缘故吧,看着倒是不怎么隆重。 等皇帝叫人把殿试的题目给他们发了下来,三人跪坐在大殿下面一旁的矮几上开始答题。 这些日子宋芜也练了练,拿着毛笔不再是硬字笔的握法了,老老实实地前三指捏着笔杆,虽说写得还是不咋滴,要型没型,要笔锋没笔锋。但是一笔一划的,好歹还算工整,总能让人看得懂了。 她可不敢指望小秦的爹能像小秦一样"欣赏"她自成一派的"书法"。 这殿试的笔试部分,考的是策论,就跟现在高考的议论文差不多。出个论题,大家围绕这个题目条分缕析,表达自己的观点。 今年的论题是:兵者,国之死生存亡之大事,不可不察。校计索情,观之。 大概意思就是,战争是一个国家和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定要好好研究。请大家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衡量筹划,探索情势。笔给你们,写吧。 第66章 殿试 ... 宋芜一看这个题目, 忍不住快速挑了挑眉头。 这题目看上去的确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跟往年的比起来,是不是也太宽泛了一些? 感觉不像是来挑武将的, 倒很像是来挑治国□□的肱股之臣的。 想归想, 宋芜可不敢提什么乱七八糟的意见, 开始乖乖写起来。 反正她平时看的那些书,回答这种大道理多得很,虽然她深入理解还成问题,但是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于是蘸墨挥毫,洋洋洒洒把自己看过的, 再重新归纳表述了一番, 半文不白地写出来一大篇。 这笔试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不是说你咬着笔杆子在那儿磨蹭上半天都没人管你。皇帝愿意坐那儿等着, 你也不敢啊。 宋芜写完之后,草草看了一眼,觉得还成。虽然文笔不咋地,但看上去, 还是挺有见解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 宋小姐搁下毛笔, 左手拿起宣纸,右手忍不住在上头弹了一指。动静是不大, 对面的李逸倒是听见了。主要是也在一直观察着她。 今天大将军为了避嫌小儿子, 没参加殿试"陪考官"阵营,他对这宋芜倒是多了几分关注。见她下笔如飞,就是不晓得写得到底如何。 宋芜写完了无事做, 表面安静地坐着,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瞄了瞄旁边两位。见他们还在下笔踟蹰地写着,觉得又胜券在握了几分。 啊,就是这儿不能提前交卷,好无聊啊,不然也能让我体会一把学霸提前一小时交卷的优越感。毕竟当初语文憋完了一百五十分钟也还是考得一坨翔。宋芜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差点重新拿起毛笔在剩下的宣纸上画起小乌龟。 等时间到,内监便上前把三人的"卷子"收了上去,给皇帝过目。 几人写了半个时辰,看却用不了多久,不一会儿,皇帝便出了声。 "宋家老二果然是文武兼备,这武艺骑射了得,做起文章来也不输那些文举子。"秦瑄夸道,又叫内监把三人的文章分下去给他们和李逸几个都传阅一下。 宋芜忙躬身行礼,嘴上谦虚地回着:"皇上谬赞了。" 皇帝虽然这么说,宋芜心里倒没有真觉得自己写得多好。她写的东西,都偏向于大白话,换个文人来看,估计是要被吐槽的那种。 秦瑄闻言,不置可否,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二公子不如再具体谈谈,你这文中的'兵不厌诈',该如何实施呢?" 宋芜觉得这篇策略写得,真的很像应试作文,自己也觉得有些空泛。奈何题目太大,没有太细的发挥空间,这会儿听小秦他爹这么问,倒是兴起了侃侃而谈的劲头。 于是又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脑袋里编排了一下,拽着文字说道:"草民认为,用兵之法,切不可拘泥于固有思维。例如现如今两军对战,必要先擂战鼓,双方才开始冲杀,可这都真刀实枪地上沙场拼个你死我活了,还需管这些规则?依草民愚见,若是我军主攻,擂一半咱们就冲上去。若是我军主守,就干脆反其道而行,你擂一遍,我退三丈,你再擂,我再退,等敌军以为咱们第三回又得退,就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一拥而上。" 宋芜说得有些激动,忍不住挥了挥小手。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敛了神色,又安安分分地站着了。 秦瑄听完,忍不住挑了挑眉,顿了一会儿则是笑着开口说道:"二公子如此,会不会太不顾道义了些?" 宋芜一听,心里一个激灵,仔细揣摩了一下龙椅上这位的意思,怎么觉得,好像他并不是真的想问我兵不厌诈到底怎么个实例操作法,而是另有深意呢? 心下思量,嘴上倒是没停,赶紧弯腰行礼道:"圣上仁明,是草民失虑失言了。" 宋芜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可没真这么想,在她看来,要是对方先进犯的,绝对的先撩者贱。打的就是你个措手不及,你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跟你讲道义?是不是傻? "无事,朕许你说的,说错也无妨。" 宋芜就听他似是宽宏大量地来了那么一句。又是赶紧谢恩。 一侧的李逸听了,倒是对她更感兴趣了,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大殿上,他还真想拉着宋芜上他家吃个饭喝喝小酒,慢慢聊聊她还有哪些"兵不厌诈"的点子。 等秦瑄问完了宋芜,又转头问了另外两位两个问题。这两位有了宋芜的前车之鉴,回答起来自是小心了不少,都尽量紧着"仁义"的路子上答。倒是得了两句夸赞。 宋小姐脸上恭谨,心里头却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等这个"智力"考核结束,便是论"相貌"的环节了。这都不用上尺子测,这三人的身高看过去,已经是一目了然。 宋芜瞥了一眼上头那位瞧过来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没戏。亏她今天还在鞋子里多垫了两个鞋垫!结果卵用没有! 就听上头悠悠开口道:"二公子,朕瞧着你相貌堂堂,觉着这探花的头衔与你甚是相称,你意下如何?" "多谢圣上。"宋芜听了赶紧谢恩。 另外两位,樊绍得了那武状元,赵坤则是榜眼。 "另传旨下去,封探花郎为金吾卫中郎将,从四品下,统武宁外城巡防,无需常朝。状元郎与榜眼,封金吾卫左右街使,协宋中郎。"秦瑄又开口道,一侧的内监赶紧领命。 三人齐齐谢恩。 一侧的李逸又是有些发懵,这第三名倒是封得比第一第二官职还高,从四品下却不给上朝,这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敢想不敢想,李侍郎赶紧打住。 出了宫门,宋芜和那两位互相恭贺了一番。往后也是同僚了,可得打好关系。 "往后还靠樊兄和赵兄多多帮衬了。"宋芜客气道,就怕他们因为自己这个老□□倒是官压他们一头有什么想法。 "宋二公子何需如此客气,咱们往后肯定跟着你好好干。就按着前几日武举时的排名,也该是你得头名的。更何况那策略,你也比我俩写得好多了。"樊绍真心实意地夸道。 赵坤就更实在了,瞧着宋芜说道:"正是,要我说,二公子只是吃亏在矮了些。" 宋芜:"……"行吧,这位还真是个直肠子。这倒也好,我最烦猜人心思了。 赵坤见自己说完这话,宋芜就不语了,忙安慰道:"还能长,还能长的。" 宋芜呵呵两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回了一句:"借赵兄吉言。" 这头时间还早,出了宫门的宋芜想着要先去哪儿。宋父和宋琛都有事,早上和家里人临分别的时候便叫他们不用等着了,殿试结束了自己会回去。 所以这会儿也没马车在门口等着她。就想着要不要去秦墨那看看,前日里在醉香楼,小秦说殿试过后要来找自己的。晚上估计得在家吃饭,要不这会儿先去他那儿? 正想着决定去太子府找秦墨,走出去一段路,已经离得宫门有些远了,就听身后骨碌碌的车轮声由远及近。 一个慵懒又好听的男音响起。可惜,再好听,在宋芜这儿也没什么卵用。 "二公子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这走回将军府,可不近。"秦逾撩着车帘,笑盈盈地问道。 宋芜咧了咧嘴,略行一礼客气道:"多谢三殿下,不用了。方才在大殿上跪坐久了,这会儿想走两步缓一缓。" 这不说还好,这会儿一说还真觉得膝盖有点疼,于是忍不住伸腿在地上微抬了两下。 秦逾见她又要推辞,赶紧下了马车,站到宋芜跟前之时已经换了个表情,语带委屈地慢悠悠开口道:"二公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为何总是拒我好意?是我哪里得罪二公子了吗?" 宋芜瞧见他这会儿的样子倒是呆了一呆。就见秦逾一脸的无辜,神情还带着几分落寞,脸上仿佛写着"我超委屈的,嘤嘤嘤"。一时间觉得眼前的这人和另外一张脸重合到了一块儿。 秦逾见她发呆,继续再接再厉,说道:"当初二公子大病初愈,你我初识,不是几次相处都甚是愉快?为何到今日反而越来越疏远了起来?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合二公子心意,不妨告之于我,可好?" 宋芜眨了眨眼睛,感觉今天这秦逾跟换了个人似的,瞬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缓了缓神,仍是客气说道:"没有没有,三殿下何需如此,只是我想自己走走罢了,并非刻意推辞。" 我总不见得说你丫的不是一开始就有点看不起我的么?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赶着要跟我做朋友的样子,虽说我也敲过你两回竹杠,但总觉得你这人交不了心,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哥。宋芜心说。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陪着二公子走走吧,正好坐马车,也有些伸不开腿脚。"秦逾弯了弯眉眼对着她说道。 宋芜:"???"不是,你这怎么不按套路来呢?大哥你也学兵法了? 第67章 暖锅 ... 还没等宋芜反应过来, 秦逾便一手朝前伸着,说了句:"二公子,请。" 宋芜心下微叹, 行吧, 人都做到这份上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那,走就走呗。 "恭喜二公子了。"秦逾抛弃了自家马车,边走边和她聊着。 宋芜微一挑眉,说了句"多谢"。心说这圣旨还没宣下来呢,秦逾就已经知道了, 消息得的还真快。 "二公子是要回将军府吗?不如今日去我府上如何?我做东替二公子好好庆贺一番。"秦逾提议道。 宋芜听他邀请自己去他家, 立马想到他为《武宁小报》这些年来提供的无穷新闻素材——各类桃色绯闻。一想到那些文章里描述的他府中如何妻妾成群, 互相争奇斗艳, 为了这位风流的三殿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故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于是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算了算了,你府上女人太多了。"我怕殃及我这条柔弱的小池鱼。 秦逾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本想着无非就是再找理由拒绝他罢了。 所以, 他这话是何意?三殿下陷入了沉思。 秦逾陪着她一路经过市集, 宋芜觉得两人这么走着,一路无言, 居然有点尴尬。莫名又想到和秦墨在一块儿的时候, 好像即使不说话,也觉着挺让人放松,不会有种没话一定要找话讲的感觉。 宋芜想着每回去秦墨那儿, 自己都是去蹭饭,如今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好想吃个小火锅啊。 于是顿了脚步,跟身旁的秦逾打着招呼:"三殿下,我想去旁边的铺子买些吃的,你看你要不要先……" "无妨,我陪你一道去吧。"秦逾回道。 宋芜也没再拒绝,让他一道跟着,去肉食铺子和果菜铺子里买了些羊肉和蔬菜。想着去小秦那支个小火炉,烫个小火锅吃吃,简直美滋滋。 秦逾见她买完了大包小包的,伸手说道:"我帮你提一些。" "不用不用,"宋芜赶紧把那些东西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又开口道,"我什么提不动嘿嘿,不用麻烦。" 秦逾见她推辞,也没再坚持,掌心朝上伸在半空的手,虚握了个拳收了回来。 "二公子不回府?"秦逾瞧她走的路线好像不是去将军府的路,于是问道。 "嗯,我去你哥那儿。"宋芜实诚地回答。 "因为我哥府上无女子?"秦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顺着她的话头问了那么一句。 宋芜又是一脸的黑人问号,心说这人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宋芜忍住不"啊?"了一声,想问问他什么意思。 秦逾问完,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妥当,听上去颇怪,于是轻咳两声,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勾勾嘴角回道:"无事,我说笑而已。方才请二公子去我府上,二公子不是怪我那儿女子太多么?" 宋芜:"……"哦,那你还真是好机智哦。 宋芜走得不慢,没多久秦逾就陪她到了太子府门口。宋芜见这都到了,开口问他:"你要一起进去吗?" 秦逾微勾嘴角说道:"不了,二公子进去吧,我回去了。" 宋芜觉得,今天终于在这位三殿下身上,体会到了一点他是秦墨兄弟的感觉。 这两人长得并不相像,都比较像他们母亲。宋小姐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下她近乎枯竭的词汇量,总结下来觉得这两人一个属于风情妖艳型,一个属于温润暖萌型。今日倒是在那张平日里瞧着颇能招蜂引蝶的脸上,瞧见了一点没有攻击性的和煦感。 "多谢三殿下相送,那我先进去了。"宋芜收回了心思,开口说道。 "二公子,"秦逾见她欲转身,赶紧又开口,"若是不愿去我府上,改日请你到外头宴饮可好?" "……行吧。"宋芜见他坚持不懈地说了好几回了,又见他神色恳切,想来自己与他实也无甚仇怨,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拒绝。 秦逾见她终于答应,倒是生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挂在了脸上。 宋芜瞥了一眼,心说这人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打了招呼便转身进了太子府。门房早已瞧见她,自是不会拦着,赶紧带着她往里走。这位早就是常客了。 秦逾见她进了府门,便转了身,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下去。想到前几日去校场看了赛事,夜里居然梦见了宋芜骑着那匹小红马策马扬鞭,朝着自己而来。那两条红色的发带迎风翻飞的样子,像是烙在了眼里似的,挥之不去。 心下念叨:这宋芜若是女子,该多好。 这边秦墨早听人来报说宋芜来了。当然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那句:宋二公子是和三殿下一道走着来的。 因此宋芜还没走进去多远,秦墨已经迎了出来。 眼神往宋芜身后一扫,并没有其他人。又见她手上提着不少东西,赶紧伸手接过。 "阿芜是殿试结束了便来了吗?快随我进去吧。今日怎么还带了好些东西?"秦墨笑着问道。 "嗯,前日里在醉香楼你不是说殿试结束了要去寻我的么?我想着晚上应该是不会出来,反正还早,暂时也无事可做,就来你这儿一道吃个中饭。"宋芜和他边走边聊着。 秦墨弯着嘴角点点头。 "我买了些羊肉和蔬菜。那个,你吃过火锅这种东西吗?"宋芜这回是不敢再装见多识广了,小心地先开口问了一声。 秦墨有些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于是开口问了一句:"如何个吃法?" "炭火炉子上支个小锅,里头放着汤料,辣的不辣的都成。切了蔬菜肉食,边烫边吃。"宋芜解释道。 秦墨听完,了然道:"有的。只是,不是叫暖锅么?" 秦墨心里头一时又有一丝疑惑,为何阿芜说的有些东西,和大家知道的,总是有些出入。 "不过阿芜这说法,倒是听着更贴切一些。炭火上架着锅子,可不就是火锅么。"秦墨替她解释着。 "啊,对对。"宋芜跟着点头,想了想又挥了挥小手,说道,"嗳,管它叫什么呢,好吃就行了。" "那我叫人把这些拿去厨房,待会儿我们就吃……吃火锅。"秦墨顺着她说道。 "我能跟着去瞧瞧么?我想吃薄薄的羊肉片。"宋芜抬起脑袋问着身边的人。 "自是可以。"秦墨想也没想地回道。 于是便领着她一道去了厨房。 大厨和里头的下人一瞧,今天主子居然亲自提着菜来了,赶紧上前行礼,又和宋芜打了招呼。 秦墨把手上的东西给了来人,转头问着宋芜:"阿芜你瞧瞧还要吃些什么,后厨都有备着。想要什么不一样的吃法,也尽管说便成。" 宋芜搓搓小手,笑着"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像是来现场点菜一般,瞧了瞧那些蔬菜,又瞧瞧水缸里头的鱼儿。想着待会儿能吃上的美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宋芜选了几样食材,和大厨打着招呼,羊肉切个薄片,尽量地薄。鱼肉也切个片,不用太薄的,怕散了不好夹。蔬菜随意,看着办便成。 大厨对自己的刀工相当自信,拍着胸脯表示"二公子放心,待会儿包你满意"。 宋芜退到一旁看着,就见大厨手起刀落,刀刃在案板上发出非常有节奏的"哒哒"声。想着不知道自己哪天切菜也能像射箭那么轻松便厉害了。 待菜色备好,宋芜瞧了一眼,虽然没有毛肚黄喉鸭肠这些个火锅三宝,不过也是相当满意了。 大厨见她不停点头,觉得自己的技艺受到了肯定,咧着嘴问道:"二公子要什么汤头和调料?我给你准备。" 宋芜咂了咂嘴,问道:"还有汤头能选的么?"辣汤骨汤菌菇汤?宋小姐心里头挨个想了一遍。 "现成的有骨汤熬着,本来是给晚膳准备的。"大厨回道。 "好好,那就这个吧。"宋芜觉得这个就很不错了。想了想又说道:"再多撒点胡椒。调料你看着办吧,就平常吃的就成。" "好嘞。"大厨麻利地帮她装锅,拌酱料。 秦墨见准备地差不多了,便叫她一道去花厅等着。 两人靠窗支了个小矮几,拿了软垫盘腿坐着,小炭火炉子上架上铜锅。片好的鱼和肉,还有摆了盘的蔬果,绕着小铜锅围了一圈。 宋芜早就在吃切鲙和烧烤的时候就见识过他们这儿的调味料是何等丰富了。这会儿不仅有大厨给他们拌好的酱料,还分别取了小碟置了胡椒花椒豆豉酱油醋不一而足。一小碟一小碟地摆着供她自取,真是跟自助火锅调料吧差不多了。 小火锅配着黄醅酒,宋芜端着酒碗和秦墨碰了碰,抿了一口便举起了筷子。 见秦墨不动,便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小秦你吃啊。"主人家不动筷子让我不好下手啊。 秦墨边举筷边笑着说道:"阿芜同我还需如此客气么?" 宋芜嘿嘿两声,便跟着涮了起来。撒了胡椒面的骨汤味道很不错,微辣鲜香,虽是没有后世里那牛油麻辣的汤底来得带劲,不过在这初冬时节能来上那么一锅已是相当不错了。 宋芜吃了一会儿,见秦墨动得不多,刚从锅里捞起的一片羊肉,顺手就往秦墨那伸了伸,想给他放碗里。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这筷子自己用过的诶,于是又准备把手缩回来。 秦墨见状,伸出筷子精准一夹。稳稳地夹住了那块还在冒热气的肉片说道:"阿芜你都过界了,岂有还要拿回去的道理?" 第68章 赴约 ... 宋芜闻言扬了扬眉, 松了筷子,就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那肉片裹了酱汁,像是吃什么珍馐美味似的缓缓送入口中, 咽下之后又品评了一番:"嗯, 果然是阿芜烫的好吃一些, 我自己烫的,有些老了。" "嗳,是吧?我说你怎么吃那么少,原来是没有掌握好烫菜的技巧和时间。来来来,我给你涮。"宋芜一听自己的"厨艺"得到肯定, 对着秦墨自以为了然道。 "唔, 原来如此, 那就麻烦阿芜了。"秦墨弯着眉眼把小碗往她那儿推了推, 跟中午等着老师发饭的乖巧小学鸡一样。 宋小姐得了鼓励,开启了填鸭模式,自己吃得不亦乐乎,还不忘往对面那位碗里塞粮。 "阿芜方才从宫门那儿到我这边, 这么远的路, 走着过来的么?"秦墨被他塞得有些饱了,吃了一会儿问道。 "唔, 是啊, "宋芜咽下嘴里的吃食,放下筷子开玩笑道,"本来倒是有马车坐的, 可惜后来变成只能走路了。" "嗯?"秦墨状似不解地问了一声。 "哎,说起来有些复杂。出了宫门遇上你三弟了,我说不想坐马车,他便陪着我一道走了一路。"宋芜解释道。 秦墨点了点头,举着筷子随意地涮了一片蔬菜。 "我问他要不要一道进来,他倒是又走了。"宋芜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秦墨听罢,心下微叹,虽是知道宋芜对秦逾无甚想法,可见两人走得近,心中还是忍不住开始微涩起来。 "咦,对了。小秦你怎么不问问我得了什么名次和军职?"宋芜疑惑道。 秦墨听她提起,放下筷子,两手合拳,笑着说道:"恭喜宋中郎。" 宋芜笑着偏头指了指他,心说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的,消息比我自己知道得都快。 两人吃喝玩闹了一阵,宋芜便回了府。第二日,内监来府上宣了圣旨,赐了军服铠甲,过两日便要走马上任。 宋小姐的悠闲日子即将告罄。 趁她还未上任之际,秦逾的邀帖就来了。宋芜之前应了他,便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秦逾挑的是一家市集上地段略偏的酒楼,装修格调都不错,就是人不多。里面的人吃饭都安安静静的,不像醉香楼,感觉各个阶层人的生意都做,每次去瞧着都很热闹。 店门口的伙计见了她,迎上来便问是否是宋二公子,得了肯定答复便带着她上了楼上的雅间。 屋门打开之后,就见秦逾已经坐在桌前喝着茶等着她了。 秦逾见进门之人是宋芜,放下茶盅便笑着招呼她入座。领着宋芜上来之人见他点头示意,便关了房门去备菜了。 宋芜扫了一眼,没见之前一直跟着他的那名侍卫,只就秦逾一人在这屋子里。也没多想,便坐了下去。 两人找着话题随意闲聊着,秦逾问她后来怎么一直没去过兰香楼,宋芜便说自己想着要考武举了,往后说不定还得去那儿维持个治安什么的,若是和那儿的姑娘还有老鸨关系太好,怕是执行起公务来不太方便。 "若真是那的姐姐们犯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和我撒撒娇,我听得骨头一酥心一软,徇了私,再被人参上一本,那不是亏大了?"宋芜说得一脸正经,仿佛这事儿真会发生一般。 秦逾觉得这人又开始说话不着调了,只是如今听来觉得还挺有趣的。 待人把酒菜依次摆上桌,秦逾替她斟了酒水,两人便吃了起来。 秦逾叫人备的是之前在兰香楼那回,宋芜夸过好喝的葡萄酒。只是这个时节喝起来,让她觉得有些凉了,仿佛两个错开了季节的人,一个还在夏日里,一个已经到了冬天。 宋芜没有说不好,道了谢便喝了起来。初时喝下去虽是觉得腹中颇凉,几杯下肚,毕竟度数不浅,倒也觉得身子有些热乎了起来。 秦逾今天话不多,陪着她吃喝了一会儿才开了口:"二公子,你往后,便一直这么过了么?" 宋芜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抬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不是很懂。 "有想过找一个女子,或是……"秦逾觉得,宫中不乏对食,况且依宋芜的门第与如今的身份,定是会有许多把女儿作为联姻工具的人家,将亲事求上门。 宋芜听罢,微一蹙眉,放下筷子开口道:"为何要找一女子?又或是如何?" "宋大将军会让你一生都如此吗?无人照顾,无人陪伴?"秦逾见她敛了平日里随意的神色,盯着自己瞧。还是接着问了下去。 宋芜哼笑了一声,说道:"三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何苦要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所以,"秦逾见她这么说,话出了口又犹豫了片刻。想起宋芜那回让自己有话便直说,无需拐弯抹角,于是又开口问道,"二公子才同我皇兄在一道吗?" 宋芜听了他这话,倒是一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待怔了片刻,微眯着眼睛问道:"三殿下这是何意?" 秦逾看她神色,以为她是被人问及自己和他皇兄之间的私事,起了恼意。但是话既已开了头,还是决定说下去。 "二公子可有想过,往后我皇兄,定也会娶妻生子。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宋芜听他说出"秦墨往后定会娶妻生子"这句话后,心头像是被人用细针扎了一下,怕疼似的缩了一缩,放在桌子底下的一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 转念一想,又觉得秦逾这话有些不对,心说难不成秦逾知道了我的身份?可这,刚刚又为何要问我要不要不找一女子相伴? 宋芜心中不解,带了一丝紧张。面上镇定,试探地问道:"你皇兄娶妻生子,与我何干?" 秦逾见她"嘴硬",勾了勾嘴角,说道:"二公子何需我明说?" 宋芜最烦这人的一点就是说话模棱两可,总是要猜他心思。这会儿他反问了自己这么一句,瞬间又把她刚刚问的话给堵死了。现在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知道了自己是女的,还是误会了什么,心里真是急个半死。 秦逾见她面色不善,接着开口说道:"你同我皇兄二人皆是男子,无法婚配。现如今是情投意合,若是他日我皇兄看上了旁人,你又当如何?即便日后他还是心悦于你,府中有了妻妾,却唯独无法给你个名分,二公子也会甘心吗?" 宋芜闻言,终于把心放下了一半,捏了捏拳头复又松开,看着秦逾不客气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和你皇兄是那种关系了?况且,就算他日后看上旁人,也没法给什么劳什子的名分,那又与你何干?" "所以,即便是这样也无妨吗?"秦逾倒是并未着急,仍是语速轻缓地问道。 宋芜得到了让她安心的答案,觉得也没必要再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于是丢下一句"莫名其妙",起身便欲走。 秦逾见她离坐,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拉过宋芜的手腕,瞧着她说道:"若是这样也无妨,我也可以。皇兄能给你的,我同样都能给你。" "你……"秦逾说出口的这句话,实在出乎宋芜的预料,让她一时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愣了片刻结巴道:"我、我是男子啊,三殿下你是不是喝多了?" 秦逾觉得自己今天是有些喝多了,或许带着几分醉意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说出口却并不觉得后悔。 盯着宋芜的眼睛看了片刻,接着开口道:"是男是女又如何?是你便可。"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当面表白的宋芜一时间有点懵圈,完全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回应。是该当机立断严词拒绝,还是该坐下来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委婉拒绝从而让他打消这个不该有的念头。 正当她还在想着应对策略,秦逾瞧着她瞪着眼睛傻傻呆呆的模样,微勾了下嘴角,轻轻把她往自己身侧带了一些,微弯腰偏过了头。 有了那回玩真心话大冒险乘机假亲了一回秦墨的经验,宋芜立时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下意识地就把人往后推了一把。 屋子里立马发出人骨头磕到木桌时发出的撞击声。还有从木桌子上掉落的,碗碟撞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动静颇大。 就见纸糊的屋门外头闪过一个人影,隔着房门压着声音问道:"主子,无事吧?" 秦逾一手朝后撑着桌沿,一手撑腰,弯着身子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等到外头的护卫都快忍不住要冲进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才听他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无事,不用进来。" 该护卫:主子你……这可是在酒楼里啊,您能不能悠着点?这也太刺激了吧? "阿芜,你这手劲也太大了些吧?我的腰好像折了。"秦逾苦着脸,自动改口,并无奈道。 "你、你、谁叫你……"宋芜磕巴着说不出整句来。心说还好我力气大,你丫的还准备玩霸道总裁硬那什么的套路呢?老子的力气说它:不!答!应! 秦逾见她有些紧张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感觉在这位身上发生的事情,下一瞬总是能让你"惊喜万分"。 宋芜见他好像真的很疼,先退后了两步,指着凳子对他说道:"你先给我坐下。" 秦逾依言,缓缓挪了过去,撩开衣袍面对着她坐了下来。 宋芜见他还挺听话,微松了口气,想了片刻开口教育道:"三殿下,我同你说,你这只是把我救了你两回对我的感激之情,错当成了欢喜之情而已。" 第69章 上任 ... "是么?"秦逾也没反驳, 而是笑着问了一句。 宋芜疯狂点头说道:"我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如此。不然你这一直喜欢各类姑娘们的人,怎么会……" 宋芜说着顿了顿, 没有说下去, 总觉得要她说出"喜欢我"这几个字, 怪别扭的。 "行了,你自己坐着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宋芜说完也不再等他回话,径自开了门离去了。 秦逾瞧着她快步而去的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忍不住弯了嘴角摇了摇头。这会儿自己还真没力气追出去。 随侍见宋芜走得很急, 不一会儿便敲了房门进来了。就见秦逾还撑着腰扶着桌沿坐在一边, 地上还有些碗盘的碎片溅了开来, 瞧着有些狼藉。 "主子你……无事吧?"随侍艰难地开了口。 "无事。"秦逾说完,摆摆手便准备站起来。刚扶着桌子撑起一点身子,便"嘶"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无奈地说道:"你还是来扶我一把吧。" 随侍:"……"殿下你说你……悠着点不好么。啧啧啧,你看人家二公子还能健步如飞, 我都怀疑你们是谁上谁下了。 此人内心虽然如是想着, 手上还是没停下动作,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回府之后, 要给您叫府医瞧瞧吗?"随侍小心地问道。 秦逾"嗯"了一声, 没有反对。这回更是坚定了随侍的想法,他家殿下,一定"伤"得不轻。 这头宋芜出了酒楼, 带着寒意的夜风一吹,让人清醒了不少。快步疾行了一段便缓了脚步。 这会儿心下思量的倒不是秦逾的那些话了。纵然第一回被人表达爱慕之意,那一瞬间还是觉得心跳有些快,只是自己也很明白,那只是当时的一刹那有些紧张而已。自己对秦逾,并无男女之情。更别提"男男"之情了。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会让秦逾产生自己正在和小秦"谈恋爱"的想法?宋小姐开始反思起来。 心里想着,脚下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醉香楼来。 宋芜抬头瞧了瞧,看着这酒楼的牌匾上书着熟悉的三个字。只是今日没有立马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有些踟蹰。 门口的伙计瞧见她那样,倒是有些不敢上前去迎了。今日的二公子,瞧着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伙计想着。 "这不是咱们的宋中郎么,这是终于发现卫某也是颜如宋玉,瞧我瞧傻了?快进来啊。"卫循在三楼的窗户边上看风景,瞧见宋芜一直抬头看着,也不进去,晚上的灯火照得不甚明朗,还以为她抬头是在看自己,和她开着玩笑道。 宋芜被人打断了思路,垂了脑袋,见门口的熟人也正在瞧着她,勾了个笑便跟着伙计进去了。 "找我有事?"待人落座,卫循问道。 宋芜也不回话,端着桌上的茶水抿着。 卫循见她今日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玩笑道:"怎么了这是?病啦?病了还不回将军府歇着,还来我这儿看我呢,卫某真是太感动了。" 宋芜闻言抬头,开口问道:"殿下,我是说小秦,他……" 卫循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这人是不是转性了?有些着急地催道:"二公子要问什么赶紧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宋芜听完,深呼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问道:"你可知小秦有什么喜欢的人么?" 卫循听完,眨巴了两下眼睛,用一种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瞧着她。还好手上这会儿没端着茶,不然估计得叮咚一声掉到桌面上。 就见卫循伸出一手,朝着宋芜的面门伸去。 宋芜见他如此,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的爪子拍开了,低喝道:"干什么呢?!" 宋小姐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问问,这家伙居然还要跟她动手!今天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是疯了么?! "想看看你是不是烧坏了脑袋。"卫循被他拍开爪子,胳膊有些疼,倒也没恼,慢悠悠地回道。 "什么意思?说明白些。"宋芜眯着眼睛问了一句,心说这些人,说话就不能给个痛快么? 卫循偏着脑袋"呵"了一声,还是没有正面回道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说二公子,你这是同殿下吵架了?所以才来我这儿问这个?" 这会儿宋芜已经有点没了耐心,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何苦要来,那答案不管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于是一拍桌子,说了句"喝多了有病!才会来你这儿!走了。"便准备离去。 此时卫循倒是不依了,赶紧开口留人:"二公子别恼别恼,你坐、坐。" 宋芜已经站起了身,这会儿打定主意不想知道了,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不想面对。 "啊呀,殿下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喜欢你还来不及,二公子千万不要因为和殿下拌了两句嘴就觉得他看上别人啦。"卫循自以为了解地赶紧劝道。 宋芜身形一顿,正欲拉开房门的手也悬在了半空,愣了片刻转身问道:"这话是小秦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卫循被她一问倒是愣了愣,想了片刻说道:"殿下似乎,是没亲口说过。只是,这不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儿么。" 卫循理所当然地觉得。 "既然不是他亲口说的,你们便不要四处乱说,这让他……让他往后还要不要娶妻生子了?我同他……同他只是好友罢了,就如同你和他一样。"宋芜双手垂在身侧,握了握拳,有些词不达意地说道。 "……哦。"卫循倒是没想得那么长远,听她这话又以为是她不好意思。毕竟这天下好南风之人不少,愿意到处与人说的却不多。于是顺着宋芜的话便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宋芜见他答应,便又转身开了房门。 这边卫循还在努力想着她话中的意思,就见关上的房门又被打开了,宋芜伸进一个脑袋,转了转小拳头,又郑重地关照了一声:"不许说我今天来找过你,听见没?" 卫循:"???"我又招你惹你了? "听到没?!"宋芜又抬高音量强调了一遍。 卫循赶紧"嗯嗯"点头。宋芜这才放心离去。 重新一人走回将军府的宋芜,趁着夜风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脑袋里过了一遍以往发生的事情,又和今天秦逾同卫循的话结合了一下,把思路捋了捋。 所以说,小秦应该是喜欢现在的"他"。可是……自己是个女的啊。我总不能真的变成个男的吧。 宋芜探手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陨铁护腕,又想到了还放在家中的乾坤弓,和那盒价值不菲的伽南香。又是叹了口气,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一路走,一路想着,往后该以什么态度和秦墨相处。是当做不知情,还是保持些距离得好。真是愁死个人。 等回了将军府,宋琛见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的,神色瞧着也是蔫蔫儿的,关心地问道:"阿芜这是怎么了?和殿下吵嘴了?" 宋芜抬头,无语地瞧着她大哥,心说你们为什么都是这么个解题思路? "喝多了,我先去休息了。"宋芜无精打采地摆摆手回道。 "哦,那你早点歇息吧,别误了正事。"宋琛提醒道。 宋芜深吸口气,重新给自己打了打气,心说是啊,还有正事呢,这些有的没的,先不想了吧。 这日宋芜换上了上头发给她的绯色袍衫,镶金玉带上带着十一銙,发髻高束,长身玉立。瞧着就像是个翩翩少年郎。若不是她母亲知道自己生的是个闺女,还真是想给这"小儿子"说门亲事了。 宋父见了也是一脸欣慰,但还是不忘对着她耳提面命一番,让她行事莫要任性,凡事小心一些。 宋芜看着十分乖巧,嘴上一一应下了。至于后头遇事到底怎么操作,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呗。宋芜心里想着。 武宁城的外郭城,市坊之间设有武侯铺,大小不一,类似于如今的小派出所。金吾卫的将士们负责轮流在大小城门、武侯铺里站岗巡逻。若是有人来报哪儿哪儿出了点什么乱子,就近的守卫都可以前去进行"治安监管"。 宋芜和她的两位左右街使碰了头,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安排两人各自负责左右街区的巡防去了。 她自己也是坐不住,反正也是闲着,便也跟着去街上转悠。 那头秦墨不晓得是知道她今天上任,还是巧合,两人就这么在市集碰上了。 秦墨老远就瞧见了一身绯色的宋芜,几步便走了过去,又见宋芜身侧站着的佩刀男子,是这届的武状元,现如今的左街使樊绍。 樊绍见了来人,拱手行了一礼,秦墨微笑点头,便把目光收回到了宋芜身上。 "阿芜穿绯色的,真好看。"秦墨旁若无人地笑着夸道。 若是平日里,宋芜定是会甩一甩额前的碎发,应一声"那是,也不看是谁穿的"。 可今天…… "呵,呵呵,那是因为衣服好看。那个,小秦啊,我先去巡逻了,咱们空了再聊。"宋芜不敢和他对视,眼神飘忽地说道。 第70章 熟人 ... 宋芜朝着身侧的樊绍一招手, 示意他跟上,就径自朝着前头走了。樊绍对着秦墨行了一礼,转身见宋芜已经走出去一段, 赶紧跟了上去。 秦墨微微蹙眉, 见一侧跟着的秦明好像比自己更生气的样子, 开口对他说了一句:"夜里叫十一过来下。" 秦明虽心有不甘,还是拱手领命了。 是夜太子府内。 "你是说她先去见了我三弟,后来又去了醉香楼见了卫循?"秦墨问道。 "是。待的时间倒是都不算久,只是出来的时候,都显得有些脚步匆匆的样子。"十一回答道。 秦墨微微点头, 搁在桌上的修长手指, 轻轻点着桌面。 秦逾那儿自是不好去问, 卫循那儿总是可以的。秦墨想着。只是没想到, 连卫循这儿都让他失望了。 "她来就是为了喝杯茶?"秦墨疑惑道。 "是啊。"卫循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哦不是,还有和我聊聊书坊的生意。" "他这不是, 已经上任了么。那天晚上怕日后不得空闲, 就来和我聊了会儿书坊日后的生意该注意些什么。"卫循终于想好了理由,解释道。 秦墨听完, 也没再说话。他当然不会相信卫循的这番说词, 也不会认为卫循有意瞒着他是有异心。只是想着宋芜昨日在市集上对自己的态度,便觉得心里难受得紧。明明那日在自己府上吃暖锅时,两人还好好的。 卫循见他不说话了, 心虚地抹了把冷汗,端着茶盏喝着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瞄秦墨的神色。 秦墨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心说阿芜你这盟友,实在是不太高明。想着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再问他,便起身说要走了。 "不用了午膳再走?"卫循留人道。心里觉得虽然不能说实话,但好歹留人吃顿饭。 "不了,今日午后去勤德。"秦墨回了他一句,就带着秦明离开了。 秦明走的时候,看着卫循摇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所托非人。 卫循抬手想叫住他解释两句,想想还是算了。秦明这家伙,也打不过二公子,我还是别说了。至于殿下那儿,等他们和好了自然就好了。若是我多说了什么,到时候反倒里外不是人。卫循如此想着。 秦墨下午依旧和秦明一道领着勤德队去了兰桂坊,例行公事检查了一番。本还想着早些结束,晚点叫人去将军府叫宋芜上自己那儿去看看小鸭什么的。不料倒是在那家颇有名的世南轩,被耽搁住了。 那位终于养好了伤的相府苏公子苏珏,居然不去兰香楼,跑到这儿来了。还因为里头的一个小倌儿到底应该陪谁喝酒的问题,和人起了争执,砸坏了人家老板不少东西,还将人打伤了。 秦墨本就心情不佳,见闹事之人是这位,更是心下烦乱,自是要将人带走。 就见这苏珏被人拉着胳膊便挣扎起来,嘴里嚷嚷着:"表哥!表哥救我啊!" 这头秦逾听见他叫自己,慢慢悠悠地从雅间里走了出来,正想开口教育两句他这位自己并想认的"表弟",让他配合一下太子殿下的工作。就听外头传来不小的喧哗,像是又有一小队人马进来。 "何人在此闹事?" 一声年轻却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众人皆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转过头去,尤其是秦墨和秦逾这两位。 秦逾一见是她,立马展了笑颜迎上去几步,连教育他表弟的心思都没有了。就见宋芜今日穿的一身绯袍,衬得白皙的脸庞更显英气。一双黑色的马靴倒是显得人多了两分干练,比着平日里有些懒散的样子,瞧着像是又吸引人了两分。 宋芜并未佩刀,站得笔直负手身后,眼神朝着那几处涌在一块儿的人扫了一圈。 见今日这儿,简直就是"老熟人专场见面会",一时觉得有些尴尬。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好歹后头还跟着下属呢。 "阿芜,你穿这身绯色的官服,真是好看。"秦逾笑说道。 宋芜被他叫得有点无语,轻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三殿下,还是唤我一声二公子吧,或是宋中郎,都成。" 秦逾刚想再找点什么话题跟她聊两句,就听身后刚刚陪着自己的那位也跟出了雅间,还在后头叫了他一声。 这小倌儿馆宋芜从未进来过,一时还有些好奇。听见秦逾身后之人那声酥软入骨的"三殿下",忍不住微微偏身瞧了一眼。 这小倌儿长得,真是雌雄莫辨美艳动人,兰香楼的素香姑娘和他一比,都显得过于素雅了一些。宋芜觉得这人就算不是头牌也怎么都得是几大台柱子之一了。 秦逾见她眼神往自己身后瞟,赶紧说道:"阿芜你听我解释,我来这儿是因为……" "停,三殿下。"宋芜赶紧伸手叫他打住,又凑近了些低声揶揄道,"长得相当标致,三殿下慢慢玩儿。" 宋芜心说你来不来这儿关我什么事?!这小秦还站在边上呢,你可别让你哥误会咱俩之间有什么。请和我保持距离。 宋芜说完也不再去瞧秦逾那张无奈的脸,径自走了过去,见被勤德队押着的那人有些眼熟,皱眉想了一瞬。 "怎么又是你?!" 两位同时喊道。 "你这回又想怎么样?!"苏公子嘴上强势叫嚣着,身体却比他的嗓门要老实,忍不住往后缩去,似乎感到那两根长好没多久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苏公子,怎么还是不长记性?身体刚好就又出门闹事,看来是上回我那一掌推得还不够用力啊。"宋芜边说边勾着嘴角,眼神上上下下把他给扫了一遍。 苏珏被她这么一瞧,顿时也不想着朝秦逾求援了,对着身侧的两名勤德队员喊道:"快快!快把我带回去!你们还磨蹭什么?!" 这两名队员瞧着苏相嫡孙的怂样,心中不免生了两分鄙夷,手上也没客气,拉着这位就朝前走,这苏公子的脚都快离地了。 "嗳,慢着。"宋芜伸手一拦,朝着那两位客气道,"两位大哥稍等,待我问清楚这来龙去脉,若是这带头闹事之人是苏公子,怕是还要等他跟我走一趟,才能去你们那儿了。" 这两人之前就见过宋芜,又见她如今做了中郎将,对着他们说话也没摆身份,自是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宋芜叫来了这楼里管事的,和与那苏珏发生冲突的男子,又叫人把那位惨遭毒手,被扇得还伏在地上的小倌儿扶了起来,让他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珏一听宋芜要问话,赶紧开口准备先给自己塑造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宋芜本就不待见他,听他又在叫嚷,摸过手上的玄铁护腕抽出了一小截,拉着首尾环了个小圈儿,在手心里拍着,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苏珏立马闭嘴,看着那闪着幽黑光泽的铁鞭子就老实了。 仔细听几人一说,便知道了事情经过。上回是为了抢女人,这回是为了抢男人。人家小倌儿好好地陪着客人喝茶聊天呢,这人又嘚瑟着要以势压人,偏要把人叫过来陪自己。这不,不仅打了人,还砸了不少东西。 宋芜瞧着苏珏摇了摇头,又拿鞭子指了指他,心说这家伙真可堪称是纨绔中的标杆了。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能当选武宁城"十佳少先队员"。 苏珏见她又指着自己,缩着脖子抬着手臂往脸上挡,直往后退。 宋芜瞧着那位脸都被打肿了,嘴角还渗着点血渍的小倌儿,看了眼那位正当防卫脸上也挂了彩的公子。又想到自己因为这家伙的祖父来找事儿,当初被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五大板子的事情,就觉得应该再给这家伙普及一下律法,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屁.股好像到现在还没圆回来,宋小姐觉得应该要有人为此付出点代价才成。 宋芜四下一看,找到秦墨就站在不远处,似是一直瞧着这边的动静,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微一弯腰拱手,想说出口的惯用称呼到了嘴边,又强行改了口道:"殿下,可否先将人交由我带回去。" "你……"秦墨听见她这么叫自己,心中忍不住又气恼又有些苦涩起来。方才她和秦逾的对话,他不是没听到,只是如今还在外头,她身后还带着下属,他又不好找机会问什么。 如今听她居然和自己如此客套,又想到她刚刚和秦逾说的那句话,便甩了袖袍开口道:"宋中郎请便。秦明,叫人走。" 宋芜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又听他那句无甚感情的"宋中郎",心头一紧,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事儿处理得有些不妥。一时间心中又懊恼起来。忍不住瞪了秦逾一眼,心说要不是这家伙那晚说些胡话,我和小秦的感情明明好好的!现如今这样真是烦人透了! 秦逾一脸的不明所以,挑了挑眉,满脸的"关我什么事"。 "你还坐着?!赶紧走!要不要我叫人给你雇个轿子啊!"宋芜谁都不能说,只好对着苏珏念叨了一句。 第71章 夜访 ... 宋芜带着苏珏, 像是生气找不到发泄对象一样,领着下属气势汹汹地走了。秦逾瞧着那身绯红之人离去的背影,微一低头, 垂眸勾唇笑了笑。 "三殿下, 怎么不让我同宋中郎解释一番?"身侧之人绵绵地开口问了一句。 "不用了, 是我考虑不周。"秦逾侧身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笑得如往日那般勾人心魂,"你们欢喜之物,他应该是不会喜欢的。" 那人瞧着秦逾, 看得愣了片刻, 微红着脸垂下脑袋, 低低应了声"是"。 晚上宋芜回了将军府, 还想着白日里午后,秦墨离去时有些冷淡的样子。越想越郁闷,心里暗暗又把秦逾问候了一遍。又有些后悔自己去找卫循问了个明白。 想来想去,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若说只是拿秦墨当好朋友好兄弟, 她为何会有些不想听到卫循说秦墨喜欢的是"他"? 吃了晚饭回了芜院的宋芜, 坐在院子里头望月兴叹。冷飕飕的夜风也没能让她清醒地想出个所以然来。 亦或是有些事情,不敢去想吧。 宋小姐秉着"想不明白就不浪费脑细胞"的原则, 蹭地站了起来, 转身回了房间。凑着烛火给自己研了些墨,咬着笔杆子皱眉苦思了一会儿。 灵光一现,随后认认真真地在宣纸上, 一笔一画地描绘了一幅幼儿园画手级别的"四格漫画"。 那宣纸上眼睛大一些,个子高一些的小人是秦墨,那个矮一些,眼睛画成一条线的是自己。 宋小姐觉得自己为了讨好兄弟,不惜自毁形象,其诚意可见一斑。 宋芜耐心地勾画了半个时辰,待画好又仔细地吹了吹画上的墨渍。 就见先是一位圆圆眼睛的小人儿举着树枝一般的小胳膊叉着腰,嘴角向下弯了个委屈的弧度。身边那位小矮子眯着一条缝的眼睛,缀了两颗小绿豆在"一"字眼下方,斜着眼睛忐忑地瞧着他。 一字眼看见这位朋友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第二幅小图里便狗腿地一条膝盖支地,给人捶起了大腿来。 宋芜本来是想画抱大腿来着的,又觉得不太雅观,遂改成了捶腿。这被捶完了腿的圆圆眼好像稍微开心了那么一点,向下弯着的嘴角渐渐变成了一字嘴。 小矮子见状,赶紧再接再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朵小花花,龇着牙递了过去。 圆圆眼向上弯着嘴角开心接过,眼睛也笑成了两个小括弧。最后两人恢复可以继续手拉手一道上厕所的情谊,HE。 宋小姐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还挺满意,心说自己的画技,似乎又进步了不少。小心摸了摸小矮子的一条胳膊,见墨迹已干,才折了两下,塞进了怀里。 等走出屋门到了院子里,又四下瞧了瞧,见这院里唯一开着花的就只有一棵小树了。似是已经过了最灿烂的花期,前些日子自己倒也没去仔细瞧过。现如今枝头还缀着几朵,花瓣层叠,白里染着粉,还挺好看的,顺手跳起来便折了一枝。 等一切准备就绪,宋芜今天连自己家的大门都没走,一路偷偷摸摸地小跑到后院围墙边,转身看了一圈,见无人发现,三两下便纵身翻了出去。有那么点监守自盗的感觉。 远处一直默默瞧着自家妹子一举一动的宋琛,也未出面阻拦,轻轻叹了口气。 宋芜一路往太子府而去,路上好巧不巧遇见了巡夜的属下。 "宋中郎如此恪尽职守,散了值还不忘出来巡街,真是另咱们佩服。"属下诚心夸赞道。 宋芜"呵呵"两声,尴尬地挠了挠鼻梁,心说你们待会儿要是看到有个人在翻太子府的围墙,千万不要把她当成宵小抓去就行了。 心里想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一人见她还垂手握着一枝花,打趣道:"那是哪家的小娘子赠与宋中郎的么?真是好看。" "不是不是,路边的野花,随便采的。"宋芜赶紧摆手说道,"你们接着去前头看看吧。" 几人接令,也不敢显得过于熟络,又接着巡街去了。 等宋芜到了那面她非常熟悉的围墙之下,见那几块石头还在,稍稍放了点心。心说要是这儿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自己估计就真凉了。 一时想着要不要直接翻进去,一时又有些犹豫。斟酌片刻,解下了腰间的佩囊,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小画塞了进去。拿在手上上下掂了掂,觉得有些轻了,又寻了个小石头塞了进去,抬手就将佩囊高高抛起。这东西飞过了墙头,"咚"地一声落进了内院。 宋芜想着,若是后头有"人"在,能捡到,或许就会唤她进去。 若是没人在,估计是今日也不想见到自己,那就等他明天看到了这小画再说。 若是有人在,瞧见了,却还是没动静……那想来,自己估计还得想想其他法子才成了。 宋小姐心下微叹,第一回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这几个字颇有道理。 宋芜在外头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心里头竟还有些小紧张。见大约半刻钟,里头还没什么动静,微叹了口气,便准备先离去。 正准备弯腰把那枝小花给放到石头上,就听围墙内响起一人熟悉的声音,开口说道:"画得不错。所以这画画之人,到底是想在外头待到什么时候?" 宋芜一听,刚还有些蔫哒哒的情绪立马飞散,嘿嘿乐了两声,把那小枝子往发髻里一插,翻身跃了上去,挂到了墙头上。 就见秦墨负手身后,微微抬头瞧着自己,笑容浅得像是这初冬的月色一般淡薄。大概,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吧。宋芜想着。 "小秦。"宋芜回想了一下白天听到的人家那声"三殿下"是怎么个叫法,难得拖长了尾音,语调软软地扒着墙头唤了他一声。叫完了又抿了抿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瞧。 秦墨一听,顿时觉得心里头软乎乎的,心下微叹了口气。只嘴里还是问道:"宋中郎这么晚来我府上,有何要事?" 宋芜听他这话,明显是还在生气闹别扭嘛,赶紧开口表诚意:"我是来看……" 秦墨以为她又要拿"看小鸭"作为借口,心说你今天要是敢说来看小鸭的,我就…… "看看你。"宋芜一脸正儿八经的神情,盯着他说道。 见他不说话,又接着把自己包装成"可怜弱小又无助"这么个形象,说道:"小秦,我胳膊好酸啊,我能不能先下来,咱们再说话啊。" "还不赶紧下来。"秦墨听她说胳膊酸,赶紧上前两步扬了双臂。又怕把手上的那幅小画给弄坏了,伸手就先塞进了怀中,重新张开胳膊看着她。 宋芜本是有些不好意思再和他如此亲近,只是又怕刚把人哄了一半,前功尽弃,只好跃过了墙头,找准角度跳进了墙下之人的怀里。 秦墨这回有了经验,没再被此人扑倒在地,稳稳地接住了她。 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似男子身上常闻到的熏香,秦墨觉得宋芜身上总是有一种她自己独特的味道,带着一丝清冽,有些像是夏日里雨后的草木香气,清新又干净。一时间抱着,倒是有些舍不得松开手了。 "那个,小秦啊,你胳膊不酸的么?"两人互相瞅着安静了片刻,宋芜终于是没忍住,有些尴尬地开口问了一句。 秦墨很想说不酸,但到底是没开口,将人放了下来。 "我送你的伽南,为何不用?"秦墨觉得她身上一点伽南香的影子都闻不着,若是再混着一点伽南的暖融清甜,不知道是不是要更好闻一些。秦墨觉得自己还挺想知道的。 宋芜站定,听见他的问话,想也没想便自然地回道:"那东西太金贵了,觉得燃它就跟在烧银票似的。" 秦墨有些无语,心说将军府都如此节俭的么?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要被归到"奢靡无度"那一类人里去?于是开口劝道:"阿芜若是不用,不是更浪费了此物的价值?" 宋芜抬眼想了想,觉得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又听他恢复了往日里对自己的称呼,一时间心下轻松了不少。 秦墨垂眸瞧了瞧,见她发髻之间插着一枝木芙蓉,心下觉得疑惑,问道:"阿芜那发间,怎么有枝花?" "啊,"宋芜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它给抽了出来,咧着嘴伸着胳膊说道,"呐,送你的。" 宋芜这么说完,立马想到了有那么个"呐,花归你,你归我"的表情包,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在占人家便宜。又庆幸,幸好秦墨不知道。 秦墨想到刚刚那幅小画上头的情节,弯着嘴角把木芙蓉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 宋芜见他盯着那枝小花不说话,想说他是不是还没完全消气。又想到自己送人家的那幅画,便磕巴着问道:"小秦啊,那个,是还要、要敲腿么?" 第72章 芙蓉 ... 秦墨被她这句话拉回了神思, 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眨巴了两下眼睛瞧着她,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宋芜见他发愣, 指指一侧的石凳开口说道:"要是还得敲敲腿才能消气, 那也不是不行啊。要不, 小秦你坐着去?" "不、不用了。"秦墨觉得若是真让宋芜像那小画上似的这么干,还真是有点不伦不类。她铁定是不会像一般女子那般小意温柔地给你轻捶慢揉,指不定到时候画风得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嗷嗷"叫疼的还是自己,算了算了。 "那你, 不生气了?"宋芜闻言, 小心翼翼地微仰着脑袋瞧着他问道。 秦墨也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是反问道:"白日里阿芜那般, 是何意?" 宋芜微叹了口气,又抓耳挠腮地想着说词。 "只是想着,我老是在外头跟你称兄道弟的,是不是有些不妥。今日又是在那么多人的眼前, 就想着……还是对你恭敬一些的好。"宋芜觉得自己都快把脑袋挠秃了, 才想出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这理由合不合适。 秦墨心下微叹, 知道她没说实话, 也未多言,只开口说道:"无需如此,你我还是同往日里那般相处便好。" 宋芜赶紧敲木鱼一般地点头"嗯嗯"个不停。 "阿芜还有别的事要同我说么?"秦墨虽是不舍再同她赌气。毕竟自己生气, 比她这个"惹事"的人还要难受上不少。但也不代表有些事情,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让它过去了,还是要问问明白的。 宋芜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看着秦墨的表情细细揣摩了一番。 觉得就像是女人对着自己的男人说:你外头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要不要自己解释解释。 可是这话吧,通常都有钓鱼的嫌疑,有可能这个女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套套话,结果你一个没稳住,竹筒里倒豆子全给倒了出来。好么,那你可就等着悲剧吧。 可要是不说,其实对方又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这个隐瞒对方的行为,便是罪加一等。 宋芜思来想去,觉得反正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又不是我喜欢他咯。于是干脆腰杆子一挺心一横,把秦逾找她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省略了那些让人有点脸红心跳和众人皆以为她和小秦在"谈恋爱"的话。又解释了下自己在小倌儿馆遇上秦逾会说那番话,是想让他和自己保持些距离,不要搞得那么熟的样子。 "我可没叫他唤我阿芜,是他自己这么叫的。"宋芜又着重说了这么一句。心下又觉得这个"好南风",大概是遗传吧,这两位兄弟是这样,说不定那皇帝也是如此,不然为何子嗣也不多。宋小姐的思路又开始歪起来。 秦墨听完,不置可否。在他眼里一直觉得宋芜很是出类拔萃,只是未料到,如今众人皆以为她是个"男儿",却还是引得肖想之人不断。想着之前做的有些事,本是出于自保,现如今不知道,是否该去争上一争。 "那你还生气么?"宋芜不放心,觉得还是得跟他确认一下才行。 "我收了这木芙蓉,自是不生气了。"秦墨笑意温和地瞧着她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宋芜听他这么说,又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终于是放下心来。又听他叫那花儿作木芙蓉,心说自己随意挑的,原来还有个如此好听的名字。只是自己不认得,还说它是路边的野花,真是失了风雅。 如此想着,不由地伸出指头摸了摸那白里透着粉的花瓣。抬眼又见秦墨盯着自己,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待秦墨回了府,想到方才送宋芜回去,这家伙回自己家还跟做贼似的,死活要翻墙进去,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无奈摇了摇头。 待收了笑意,瞧着花瓶里插着的那支木芙蓉,似是映出了那张每日里朝思暮想的脸来,便也忍不住伸出了手。又像是怕把她碰坏了一般,只轻轻柔柔地触了触。 此间少年,眉眼无邪,笑意清浅。 这头鬼鬼祟祟摸回芜院的宋芜回了房,点了烛火又从抽屉里摸出那盒伽南香,打开瞧了起来。 还未焚点,便已能隐隐嗅到那股好闻的清甜之气,似是花蜜又不甜腻,丝丝入人心脾。甘甜幽柔让人觉得十分温馨。这种感觉,一时间又让她想起秦墨来。 看着这么一段不规则的小木头却千金难求,宋芜觉得焚了实在可惜。看着抽屉里那个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姐送她的人偶小木雕,想着秦墨爱用此香,自己正好又不晓得该送什么给他做生辰礼,不如,早点准备起来,自己也来动手雕一个? 宋芜拿出那块伽南沉香木瞧了瞧,感觉应该也不会很难,到时候雕下来的碎屑子,便拿来焚香,感觉这样没那么浪费。宋小姐觉得如此安排甚好。 如此这般磨蹭了许久才入睡的宋芜,第二日当值的时候困得不行。想打哈欠又觉得实在有损形象,忍得眼眶都有点泛红了。 昨晚在街头瞧见她的几人连说"宋中郎辛苦了,昨日夜里是不是巡得很晚?往后这种差事吩咐给我们做就行"。 宋芜又不好说自己其实是去不务正业来着,只好"哼哼哈哈"应了两声,直说"知道了,大家一起好好干。咱们每个人都要为武宁城的治安尽自己的一份力"。趁此机会做了一场"员工工作积极性动员大会"。 等这天终于散了值,宋芜回府用了晚膳便回了自己屋里,叫人给她找了些小凿子小刀之类的工具,想当然地开始做起她的"雕刻师傅"来了。 宋小姐想着,这东西无非就是先搞个圆圆的脑袋,再弄个一身长袍的下半身,最后雕个眼睛嘴巴鼻子就成。而且这古人还方便,都不用刻腿,反正下头也是袍衫摆子罩着。 只是真正动手操作起来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废。脑袋里想的和手上刻出来的玩意儿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宋芜盯着手上的"小怪物",觉得要是自己敢送这么个木雕出去,还告诉秦墨是照着他的样子刻的,大概就要友尽了。还是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宋小姐不信邪,觉得肯定是第一回,自己操作方式不对,要不再刻个小点的?于是刮了外头一层重新来过。 眼看着手头边桌上的沉香木屑越来越多,可就是不见有个人样的东西出来,宋芜这才有些急了。 "不行,再这样搞下去,不是木雕了,是米雕了。"宋芜瞧着手掌上躺着的那个,头身比例严重失衡的小木人自言自语道。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技术,不能再乱来下去了。 于是小心地把这截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东西和沉香屑子一起收进了盒子里。想着还是等休沐的时候,去卫循的书坊里头问问,有没有人能教她一二吧。 等到了休沐日,宋芜也未问过卫循,一早就去了书坊。待掌柜的将人领了进去,宋芜便请教上了。 "宋中郎,这雕版与雕刻些物件,倒是还有些区别。我有一友人却是擅长此事,不如回头我叫他来,给宋中郎解说一二。"雕版师傅如是说道。 "好好,那就麻烦师傅了。"宋芜客气道。 两人约好了时间,等着宋芜回头再有空的时候来书坊,让那人给她指导指导。 待到了时日,那位被请来做教学指导的师傅见了宋芜,客气地教起她一些简易的雕刻手法来。宋芜自是不会再拿那伽南木练手,而是跟着这人挑了个软硬适中的普通木头练习起来。 此人先是教她认了各类工具的用法,接着让她凿了个粗胚,又教了她如何掘细胚,再到修光、打磨,最后刻上些头发和纹饰。 宋芜学得认真,一整天都耗在了书坊里头。待到了傍晚,那小木刻虽是不甚精巧,却是能看得出是个小人儿的模样了。 雕刻师傅让她回去自己练练便成,若是还有其他问题,可以叫他友人再来寻自己。宋芜很是感谢,邀他一道吃饭,那人却是没肯,直道是小事一桩,自己还要谢谢宋芜呢。问清了缘由才晓得,之前那批"周边木雕小人偶",卫循也是找的他,自是也跟着小赚了一笔。 宋芜也不再强求,便回家勤加练习去了。虽说三月还早,她却还是觉得早些做好,比较安心。 转眼年末将至,这武宁城里雨水甚少,冬日里也是晴天居多,只这日瞧着,天上的云朵灰蒙蒙的,似是重得要掉下来一般。瞧着大概是要下雪了。 宋芜见了,倒是有些期待起来。后世里待的城市,一年到头总是阴雨不断,冬天里也是细雨绵绵的,连个内衣裤都要备上一打,因为晒不干。雪却是几年也瞧不见一回。 这日午后,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雪粒子也是大得很,天还没黑,地面和屋顶上就积起了一层雪来。 宋芜穿着一身绯红棉袍,衬着白雪皑皑,走在市集之上也是分外惹眼。更是有那半大孩童捏了雪团子,嬉笑着朝她掷去,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宋芜轻巧一躲,弯腰顺手抓了一把白雪,捏了个小雪球,朝着那孩童假装瞄了瞄,吓得那小孩笑着跑开了。 宋芜见状,将那小团子在手中掂了掂,想着这天气,若是去找小秦煮个酒烫个小火锅,聊聊人生赏赏雪什么的,真是生活乐无边。 第73章 雪夜 ... 宋芜觉得是不是有时候想着一个人, 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技能点还真是满分。 此时风雪渐大,街上行人与商贩也渐渐失了踪影。秦墨一身玄衣,外头罩着件同色披风, 迎面而来的时候衣摆盈风。似是这漫天白雪只为了衬托来人。 宋芜见是他, 立时迎了上去, 笑着唤了一声:"小秦。" "今日里还在巡街?"秦墨亦是远远便瞧见了一身绯衣的宋芜,有些心疼道。 又见她手上还捏着个小雪团子,忍不住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将那团被她捏得都有些透明了的小雪球拿了过去,瞧着她有些发红的手心问道:"手不冷的么?" 宋芜嘿嘿两声, 回他道:"不冷, 好玩着呢。" 秦墨瞧她时不时露出的小孩子心性便觉得心里软乎地紧, 顺手解下披风就给她围了上去, 又仔细地给她系了个结,边叮嘱道:"这几日风雪,记得多穿一些。这街上也没什么人了,记得早些回去。" 宋芜盯着他旁若无人又专注的模样瞧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 伸手就想把那活结给解开。 秦墨按了按她的手腕,说道:"我去卫循那儿, 待会儿就到了, 你穿着吧。" 这薄棉披风似是还带着眼前之人的体温,宋芜瞬时觉得比刚刚暖和了不少。只是长了一些,有些曳地了。 宋芜瞧着那曳地的衣摆, 伸手提了提。 秦墨见她的样子,似是女子在提着裙摆似的,勾着浅笑说道:"无碍,脏了便脏了。" 宋芜松了手,乖乖地"哦"了一声。 "那我先走啦,"宋芜瞧着不远处还在看热闹的属下,有些尴尬地挠挠鼻梁说道。又凑过去低声说了句,"晚上我来找你吃火锅。" "好。"秦墨语调轻柔地应了一声,又侧身给他们让开了路。瞧着宋芜走远了,才带着秦明离去。 "中郎,殿下同你关系真好啊。"待一行人走远,有人不知死活地打趣道。 宋芜"呵呵"两声,瞧着他说道:"那是,大家都是好兄弟嘛。要不,我也关心关心你?"说完又抬手来回按了按指关节。 "不不不,不用了宋中郎,我一点都不冷!" 众人皆因这位兄弟秒怂的表现辛苦忍笑中。 这日晚间,宋芜提着一壶小酒就去了秦墨那儿。这回正儿八经地走了正门。 门房领着她走了进去,说殿下已在院中等着了。宋芜心说这么冷的天在院子里吃?还蛮刺激的。 待将人领到,那人便退了下去。就见院中亭台之处围着罗幕,待靠近之后便觉得一阵暖意袭来。 透着那罗幕,朦胧间还能瞧见一人似是坐在里头。隐隐听见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 待宋芜入内,便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这里头暖意融融的,一点都不冷。 "阿芜来了,"秦墨见她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又瞧见她身上发上的雪花,嗔怪道,"怎得不撑把伞?" 说着便拿了巾帕替她拭起发上还未来得及化去的雪片来。 "许久没瞧见下雪了,就想这么走走。"宋芜笑着回道。 "阿芜解了披风,放那火炉边吧。"秦墨手上动作未停,建议道。心里却想着,这武宁城里,年年有雪,阿芜为何说许久未见了呢……即便是以前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出门,也不应该吧。 宋芜"哦"了一声,边低头解着披风边说道:"小秦你的衣裳我让人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秦墨道了声"无碍",帮她把解下的披风拿去了火炉边上,又让她在对面坐下了。 "这里头怎么那么暖和?"宋芜问道,觉得光这几个小炉子大概没那么大力道。又觉得坐在软垫上头,也是暖烘烘的。 "烧了地龙了。"秦墨笑着回道。 宋芜了然点头,心说这古人,还真挺会享受。 小矮几上一炉煮着火锅,一炉温着酒。不远处还烧着一炉无烟的炭火,烤着自己被雪花浸得有些湿的披风。 食物在锅子里随着煮沸的汤汁上下翻腾,冒着袅袅白雾,外头院子里草木覆着白雪,隔着罗幕瞧去,显得有些不真实起来。宋芜转头看着对面之人,涮了吃食往自己碗里夹着,温言软语地问着她怎么不吃。 若是日子,永远这么过下去该多好。只是秦墨,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吧。一个念头从宋芜心里头冒了出来。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又喝多了。 喝高了的宋小姐,嘻嘻笑着拿了勺子,舀了肉丸子要喂给秦墨吃。秦墨见她似是喝多了,又劝不住,凑着她伸过来的手便咬了一口。鼻息间闻到她手上若有似无的沉香香气,一时又有些疑惑。刚刚替她拭发的时候,明明没有闻到她身上有沉香味来着。 "阿芜,阿芜。"秦墨矮着身子在她身侧轻轻唤了两声,见她也不答话,似是睡着了。 秦墨轻笑,想着她应该是不会同自己一样装醉的,便唤人备了马车,替她系了披风,又细细拢好,将人打横抱起,送到了马车里。 马车之中也烧了炭炉,并不冷。秦墨安慰自己,她喝醉了,容易着凉,所以便不放手了吧。 看着斜倚在怀里的人,睡得一脸安稳,毫无防备的缩在自己身边,便觉得心里像是被刚摘的棉花压了压似的,让人觉得和暖又柔软。 秦墨一手勾着宋芜的肩头怕她滑落,一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比着那日触碰那朵木芙蓉还要轻柔地,触了一下宋芜的脸颊。待指尖感受到了珍视之人的温度,便又轻轻缓缓地退了开来,满心知足地浅浅笑了。 宋琛知道今天妹子是去找秦墨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到门口等着了。 见一熟悉的马车在雪夜里远远行来,便知是自家妹子回来了。心说今天倒还不算晚,终于知道早点回家了。 只是待马车之上的人下来,宋大哥又是惊掉了下巴。 "殿下这、我这、我二弟怎么了?"宋琛结巴问道。 "二公子喝醉了,我送她回来。"秦墨见了迎上来的宋琛回道。 "那、那我来吧。"宋琛觉得这画面实在太扎眼,伸出胳膊就想把妹子接过来。 "无碍,别把她吵醒了。"秦墨微微侧身避了避。虽是未来大舅子,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了,秦墨觉得自己这个隐形醋吃得不算没道理。 "……那殿下的意思是?"宋琛疑惑道。 "我送她回房吧。"秦墨回得爽快。 宋琛:"???"凭什么?! 宋大哥虽然心里头这么想,倒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出口。于是领着秦墨进了将军府,一路往芜院走去。路上不停地探头探脑,护在两人身边。见秦墨走得不快,终于是忍不住了,说道:"殿下稍稍快些,别被我父亲母亲瞧见了。" 说着宋琛又正经补了一句:"他们见着我二弟这模样,会怪她的。"其实是会打死我,呜呜呜。 秦墨:"……"我瞧着不太像。 待将人送回房,无忧还等在房里头,见来人便赶紧将棉被掀开了,让人把她家小姐放上床榻。 正睡得做大梦的宋芜朦胧间觉得有个大暖炉要离自己而去,忍不住伸出手搂了搂,喉咙里像是撒娇似地长长"嗯"了一声。 "阿芜,到家了。"秦墨将人放上床榻,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心里虽是也不舍得放开,奈何后头还有某人虎视眈眈地瞧着。 无忧见状,赶紧将一个裹着软布的锡夫人塞到了两人中间。她家小姐晚上就爱抱着这个睡。 宋芜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物件,摸索着抱了锡婆子,转了个身又睡得不省人事了。 秦墨盯着瞧了片刻,见无忧轻手轻脚地替她解了披风脱了鞋袜,掖好了棉被,才跟着宋琛一道退了出去。 次日休沐,醒来时已是不早。府里头已经开始准备起年节要用的吃食物品。 宋芜想到这是自己到了这儿过的头一个新年,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光景。 正当心里头期待着新年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传来了不小的鼓声。 宋芜心下疑惑,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正赶上宋琛步履匆匆地朝她而来。 "阿芜,快换上朝服,这是追朝的鼓声,六品以上官员皆要参朝,你赶紧换了衣裳随我同去。父亲已经先出门了。"宋琛面色有些不好看,语带焦急地说道。 宋芜也未多问,赶紧回房换了朝服,紧着脚步跟着他大哥出了府门,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路上宋芜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大哥?为何追朝?" 平日里的常朝,皇帝只处理些平常的政务,自己又被"特许"了不用参加。初一十五的大朝,自己也就是去走个过场,从未发表过意见。但这追朝,只有天晋哪里发生了大事,才会在休沐日也要擂鼓召集众京官。因此,宋芜心中也是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天灾还是人祸。 "尚不知,总也不会是好事。"宋琛说着叹了口气,"这马上就是年节了,也不知生了何事。" 第74章 胡椒 ... 待入了皇宫, 内监赶紧将两人迎了进去。宫道上四处可见疾行而入,身着各色朝服之人。众人脸上的神情皆是不太好看。 还未入太极殿,便听里头争吵之声不断。宋芜仔细辩听, 有一个声音正是自己父亲的。 待两人入殿, 就见宋父和苏相正吵得不可开交。其余众臣也是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今日里连秦墨和秦逾都来了。 宋芜瞧见秦墨朝她微一点头, 两人眼神短暂交汇,便把心思又放到了那头争吵之人身上。 秦逾侧身看见的便是两人默契的一眼,自己似乎是个隐形的一般,未再多想,便转过了身。 "先皇是马背上得的天下, 我天晋的将士, 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宋父质问道。 "此次南疆北狄同时来犯, 定是早有图谋, 我军若是贸然出动,怕是不妥。宋大将军难道要不顾圣上的安危,执意带着京中屯兵出征?"苏相反驳道。 "且不论南疆,北狄大军都已打至云州了, 若不是北境那点兵力不够, 岂会让人如此轻易占我天晋城池?!"大将军这一说,基本上是把皇帝也给骂进去了。 "朕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岂是叫尔等来这大殿之上逞口舌的?!"龙椅之上一声怒喝, "啪"地一声将一明黄奏折甩下了金阶。 殿下众人顿时噤声。宋芜从两人的对话之中听了个大概, 顿时心下一紧。方才在外头风雪之中都未曾觉得冷。这会儿在这烧着地龙火墙的大殿之上,倒是觉得周身都似笼了层寒霜。 抬头瞧了一眼大殿之上最高处的那位,今日里也是失了平时睥睨众生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匆忙,好似那冠冕都戴得有些歪了。 "圣上!臣愿领兵平狄,定叫来犯之人有去无回!"宋父拱手道。 "圣上啊,切莫听了宋大将军一人之言。臣觉得还是应先派人议和,稳住敌军,再徐徐图之。"苏相亦是出了列,拱手弯腰看似忠心地高声唤道。 "圣上,臣曾跟着家父与南疆散军打过几回,亦愿前往南疆平乱。"宋琛出列道。 一侧的宋芜听了刚想说话,就被宋琛一个厉色制止了,愣在原地硬是没能开口。 皇帝甩了一句"容朕想想",便又将一干人等打发了。或许是要想想到底是几座城池重要,还是原来从祁战手上好不容易拿过来的那些兵权重要吧。 出了大殿的秦墨快步跟上了宋家人。 "大将军,依父皇的性子,最终定是会出兵的,大将军还是早作准备得好。"秦墨低声说道。 依他对自己父皇的了解,这天下总是比暂时的兵权重要。反正到最后,他总会想法子再拿回去就是。秦墨心下微凉,自嘲一笑。 "多谢殿下提醒。"宋父谢道。 "粮草军需方面无需过于担心,卫尚书与大将军一向交好,卫循与我也是情如手足,定不会在这事上让将士们有后顾之忧。"秦墨保证道。 "老臣谢过殿下!"自己最担心的便是这点,如今有了秦墨的保证,心下又松了不少。 "父亲,我同你一道去!"宋芜这会儿有点缓过了神,看着宋父说道。虽说瞧着父亲还是相当硬朗的样子,只发间的白丝还是显露了年纪。 "不行!" 三人同时喝道。 宋芜一怔,眼神在三人脸上巡了一圈,问道:"为何?" "你那纸上谈兵的本事,去了有何用?"宋琛打击道。 "芜儿留在家中,替我照顾你母亲。"宋父温言相劝。 "阿芜留在京中,替我一道给宋将军他们督备粮草。这事可不比上阵杀敌来得次要。"秦墨也是跟着好声好气地劝道。 宋芜念及家母,又看了看三人神色,藏于宽大朝服之中的拳头握了握。平日里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尖,这会儿却掐得掌心生疼。 无奈道了声"好"。 三人闻言,皆是长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翌日皇帝便下了旨,南疆兵力充足,擢宋琛率三万屯兵前往。又令宋渊领十万大军前往北境支援,即日启程。 宋芜无法,那日秦墨陪着她将父兄二人送出了城门。回程之时瞧着屋顶上尚未化去的白雪,还有廊檐下垂着的剔透冰凌,才意识到自己前两日所想的"但愿日子就如此过下去"有多么得可笑。转身瞧了一眼秦墨,想着若是没有身边这人陪着,不知自己如今又是何心境。 笼在战争阴影之下的武宁城,连即将到来的年节都无甚气氛。城中百姓虽是觉得有宋家父子在,敌军断是不会打到京都来,只是这朝中乱成一锅糊粥,也没几人有心思好好过这年节。 起初和宋父争论是否要出兵的苏相,如今又和那卫尚书杠上了。无非就是为了粮草之事。先头一拨已经日夜兼程送往前线,如今卫尚书一封折子建议广开国库,却被苏相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说此人枉顾圣上安危,言词之中皆是"难道宋大将军就一定能打胜仗?若是输了你置圣上于何地?"的意思。 气得卫尚书这个斯文人回了府都在骂娘。 正巧这日宋芜来找卫循,想和他商量商量,可否在军需物资中加上些胡椒。 "这胡椒同那盐铁一样,是不许私下售卖囤积的。只因这东西是番外来,在我天晋无地种植,金贵得很。若是被官府查到有人私藏,罚得可不轻。就连殿下府中,也只是有些可供日常食用的量而已。"卫循解释道。 宋芜点头,又问:"那卫兄可有法子购置一些?我可以出银子。" "二公子为何要此物?"卫循疑惑道。 "南疆阴湿,蛇虫居多,往日里常听我大哥提起,有将士因着那里的气候生些怪病。"宋芜解释道。其实大多是些风湿、肠胃和皮肤病。虽是不算致命,却是影响行军。 "北狄却是截然相反,干冷得让常人受不了。我猜那狄人太子会选在这么个时候进犯,也是觉得我们这些常年待在京都的将士,怕是去了,战斗力也得折损一半。"宋芜接着解释道,"我思来想去,这驱寒之法,总不能靠饮酒吧?这还要不要打仗了?便觉这胡椒实在是个好东西。" 卫循了然点头。 "卫兄可有法子给我弄一些,混在粮草之中替我送去?"宋芜凑近了低声问道。 卫循略一思忖,亦是凑上去低声道:"除了国库之中,我听说苏相府上,倒是囤了不少。但要如何弄到,就要靠二公子自己想法子了。" "超过一定数量,罚得不轻?"宋芜想了想,挑眉问道。 "相当不轻,重则罢官入狱都有可能。"卫循想到自家祖父被苏相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朝着宋芜重重点了点头。 是夜,宋芜亲自领着金吾卫的左右街使和一众属下在武宁城中巡着夜。 一干人即将行至相府之时,突见两名黑衣夜行人,翻墙入了相府后院。 "哪儿来的贼人!胆敢夜闯相府?!说不得便是敌国派来的歹人!"宋芜见状大声喝道,"兄弟们随我进去!切不可叫他们伤了我天晋股肱!" 众人手握佩刀,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是",那几个门房哪里拦得住这群莽汉,"嗳"字还没说出口,便已让这群人冲进了后院。 等她领着属下行至院中,宋芜四下一扫,似是在寻着什么。突又见一黑影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宋芜心下了然,朝着身后挥手喝道:"贼人在那儿!追!" 等门房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禀告了自家相爷,宋芜早已带着人撬了库房的门,随意拖了一张不知道是不是很值钱的凳子,翘着三角腿等着他了。 "苏相,别来无恙啊。"宋芜一手支着膝盖,轻撑着脸颊勾着嘴角说道。也未起身。 苏相一见库房之内站着的二十来号人,各个神色不善。这宋芜瞧着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看着更让人觉得心虚。愣是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好。 宋芜来回拍了拍手,似是要掸掉手上的灰尘似的,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说道:"苏相府上的胡椒,好香啊。" 苏相一听此言,心头跟缀了个铁块似的直往下沉。但好歹是两朝权臣,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摆了副跟在皇帝面前完全不同的嘴脸,对着宋芜冷声说道:"宋中郎,是想与老夫单独聊聊?" 宋芜笑着拍了两掌,对着苏相竖了竖大拇指,又对着身后属下说了句:"你们先去门口守着,让我同苏相好好商量商量,到底该把这贼人交由官府呢?还是教育一番便放他走得好。" 苏相听宋芜拿那贼人比喻自己,忍不住微眯了下眼睛。 樊绍和赵坤领着众人退了出去,又把那被他们撬坏了的库房大门虚掩着带上了。 宋芜走到身后的一排排木箱跟前,抽出陨铁鞭敲了敲,背对着苏相问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够苏相抄家呢,还是罢官啊?宋某人还真是好奇。" 第75章 追朝 ... "宋芜!你这是何意?"苏相气急败坏道。 宋芜朝着他咧了咧嘴, 眼睛都眯了起来,只叫人看不清眼中到底有没有笑意。开口道:"今日我带着金吾卫众将士追击逃入相府的贼人,不料却发现苏相府中藏着这许多好物, 您说若是圣上知道了, 不知作何感想啊。" 苏相没有接话, 宋芜接着说道:"不如,我帮苏相想个法子?" "二公子不妨直说。"苏相稳了稳心神,接口道。 "不如我就做回好人,这些胡椒,帮苏相处理了吧。"宋芜负手而立, 勾了勾嘴角对他说道。 "你!你个黄口小儿不要欺人太甚!"这回轮到苏相胡子飞起来了。 "苏相莫要动气。我还忙得很, 您不如快些决定。是让我这会儿叫人去禀明圣上, 叫苏相失了这些宝贝, 又落个罢官抄家的下场好,还是苏相交与我处理,咱们就当这事儿谁也不知晓得好。"宋芜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老一少交锋片刻,终是宋芜占了上风。外头早就候着的黑衣蒙面之人, 架着一辆辆马车等候在相府后门。就见一只只木箱从门内被运了出来, 搬进了车厢,又陆续扬长而去。那驾车之人行一小段, 便除了面纱黑衣, 像个普通赶车人一般,朝着城门外奔去。 立于门后的苏相看着一车车自己囤了那么多年的宝贝离他而去,那感觉就跟孙子被人送进宫做了太监一样心痛。 "不知道今日之事若是让圣上知晓了, 你宋芜又会是何下场啊。"苏相从牙缝里对着宋芜憋了那么一句话。 宋芜见目的达到,恭恭敬敬地对着苏相弯身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就不劳苏相您费心了。只要这仗能打赢,家中父兄能平安归来。我宋芜是何下场,倒还真是不甚在意。" 说完便招呼了身后属下一同从正门的方向走去。临了又回头说了一句:"多谢苏相慷慨解囊,他日待我父兄凯旋,这里头也少不了苏相您的功劳。" 宋芜简直想对他说一句军功章上也有你的一半。奈何人家估计也听不懂。 这头宋芜想的是一回事,那边人苏相心里却早就把她恨上了,谁特么稀罕你这些虚名。 待众人赶至城门外十里之处与秦墨卫循汇合,就见卫循已叫人将那一箱箱胡椒混入粮草之中。 宋芜疑惑道:"这里头到底有多少啊?" 卫循朝着她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百斗?"宋芜问道。心说还真特么不少啊。 "八百石!"连卫循都觉得惊呆了。 宋芜简直想说句"卧槽"。坊间有个说法,一两胡椒一两金,这特么得多少钱啊!今天自己和苏相这梁子估计是结大了。不过这人既然能囤积到那么多胡椒,也不知到底贪了多少。 "这么多胡椒,不仅能供给军需,沿途还能换取粮食,省得等着圣上批复,下一批粮草不知何时才能送往前线。"卫循显得挺兴奋,拉着宋芜不停地说道。 秦墨倒是有些担心。苏相这人表面看着只是个佞臣,实则暗地里手段不少。 "阿芜,往后尽量避着些苏相,若是遇到什么蹊跷之事,定要及时告知与我,晓得了吗?"秦墨叮嘱道。 宋芜连忙"嗯嗯"点头,又笑着跟卫循讨论去了。 秦墨只能无奈摇头,心里想着还是自己多看顾一些吧。 待运粮车马散去,宋芜把今天参与了自己计划的人都召集到了一侧空地上,掏出一叠银票对着樊绍说道:"樊绍兄弟替我分给大家,今日之事辛苦各位了。" "中郎你这是何意,咱们不能跟着上阵杀敌,给同袍们做点事儿还要拿你银两不成?"队伍之中有人说道。 宋芜抬手示意他先别说,扫了众人一圈开口道:"各位亦有家□□眷,如今跟着我,让你们飞黄腾达许是还做不到,让这小日子过得滋润些总是还成的。你们拿着便是。他日若是此事被圣上知晓,宋芜自会一力承担,与众位无关。" 说完又对着樊绍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分下去。 "怎么这么多……"拿到银票的低声惊呼道。 "我与卫公子合作书坊生意你们也是知晓的,也存了些银两。如今战事正紧,我自己暂时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众位兄弟莫要嫌弃。只望今日之事,各位回去了便烂在自己肚子里。"宋芜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连忙应声,皆是怪她给得太多,宋芜却执意让他们收下了。今夜里那么多箱的胡椒运出来,他们都是瞧见的。虽然没有一颗是落了自己的口袋,但是这富贵迷人眼,人心难测,谁知道日后他们又是何想法呢?能把人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总是好一些。 宋芜觉得自己好似只有在自家人和秦墨面前,才能做个不用考虑这么多的人。如此想着,目光又下意识地朝着秦墨那头飘了过去。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小秦会不会觉得自己,奸猾了些? 见秦墨也正瞧着自己,眉眼温和地朝着她点了点头,才稍稍安心了些,对着他扯了个浅笑。 前线的捷报在年节之前便传来了数封,皇帝乐得直说等宋大将军回来了,要封他个天下兵马大元帅。 但接下来一月,只南疆那边还不时传来战事顺利的战报,北狄那头却是蹊跷得音讯全无。一时间,朝堂之上又是气氛诡异起来。 宋芜和宋母在府中也是日夜担心,宋芜觉得父亲要是再不来消息,明日定要请命前去看个究竟了。 不料这日午后府中突来了一人,待门房将人领了进来,宋芜一瞧这熟人,便觉不妙。听完此人描述,怔了片刻便跌坐在椅中。 宋芜逼着自己回了神,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些,起身开口对着来人道:"你现下就随我进宫。" 来人领命,跟着来不及换朝服的宋芜一道快步走出了府门。 行至大门处便看见了叫人驱着马车匆匆而来的秦墨。 "阿芜你这是要进宫?"秦墨瞧了眼她身后之人,觉得此事宋芜大概是已经知晓了,开口问道。 "小秦我父亲……"宋芜不知道为何,觉得自己刚刚才包裹起来的一丝脆弱,在见到秦墨的那一瞬,立刻又像是被脱去了坚硬的壳子。这会儿只觉得喉咙里似是哽了一团湿棉花,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疼得厉害。 "我也是方才得到消息,阿芜快些上来,我陪你一道去。"秦墨招呼两人上车,车夫一扬鞭,接着朝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墨见她眼眶都憋红了,心疼道:"阿芜莫要着急,先前知道了战事,我担心南疆之人擅用毒物,早早便让秦明去药谷找寻林神医的女儿。本是准备让秦明带着她去帮你大哥,刚得了消息,我便支了雀鹰寻秦明,叫他们先赶去妫州了。大将军定不会有事的。" 先前捷报传来之时,便知宋渊已将北狄兵退至了妫州。今日才知大将军不知中了何毒物,昏迷不醒,军医亦是束手无策。全军只得接着守城,按兵不动。而且那北狄军在宋渊中毒之后似是源源不断地朝着妫州涌来,兵力远比想象中的来得强盛,许是多年前便开始筹谋起来了。 只是军中先前早有派人传信回朝廷,却迟迟不见回复。这人才乔装改扮,一路快马加鞭回京来报信。此人亦是宋芜在校场那段时间的老熟人。 宋芜听到秦墨如此说,也还是没能放下心来,只是秦墨这话,好歹让她觉得多了一点暖意。硬是扯了一点笑意,"嗯"了一声。 秦墨听着马车内另一人把军中之事又说了一遍,顿时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三人进了宫门,待人通传之后急急赶至了偏殿。 这会儿了解了情况的秦瑄,比刚听到消息的宋芜也好不到哪儿去。呆坐在上位愣了片刻。 "圣上,臣愿前往妫州,代父领兵。"宋芜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阿芜你……" 秦墨刚想劝上一劝,就听秦瑄对着身侧内监说道:"擂鼓,追朝。" 说完也未再对宋芜说话,只是支着桌子扶着额,便不再理会三人。 这短短一月多,已是两次追朝,再加上先前北境一直未有消息传回,众人进宫皆是胆战心惊。 果然,等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谁愿前往妫州,代宋大将军继续领兵?"秦瑄扫了一眼金阶下众臣问道。 宋芜闻言,蹙眉微眯了一瞬眼睛。 底下鸦雀无声。天晋二十年无战事,这些人早就养尊处优惯了,别说出领兵出征,大概是杀只鸡都嫌血腥了吧。 "朕养你们有何用?!"秦瑄怒道,顺手砸下来一个纸镇。 吓得底下许多人瑟缩了下脖子。宋芜立于殿上纹丝未动,瞧着那四溅的玉石勾了一侧嘴角,心中冷哼了一声。 苏相见状,立马出列,又拿出了他那套"派人议和再徐徐图之"的道理来说了一番。 "圣上!臣愿前往妫州!代父领兵!"宋芜出列抱拳,大声说道。 这殿上众人,应是都听到了吧。宋芜心想。 "父皇,儿臣愿做监军,陪同宋中郎前往妫州。"秦墨立时出列,拱手对着龙椅上的那人说道。 宋芜闻言,脑袋未抬起,只觉得鼻腔里酸涩得像是被倒灌进了醋汁一般,心里头百般滋味,咬了咬牙把那眼眶里就快涌出来的热气又赶了回去。 "儿臣也愿一同前往。"秦逾等了片刻,亦是说道。 "圣上万万不可啊,这宋中郎虽是骑射武艺皆精,却是从未打过仗啊,若是叫他去咱们吃了败仗,那和谈的筹码不是更低了么?"苏相"言辞恳切"地劝道。 "那苏相不妨找个打过仗的跟我一道去,我给他做副手即可。"宋芜直了身子,对着苏相说道。说完又转身扫了一圈众人,嗓音比着平日里还要沙哑地问道,"请问这大殿之上有人愿意吗?!" 秦瑄比她还想听到有人愿意,只是,无人回应罢了。 "圣上!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请下旨吧!"宋芜跪地喊道。 "圣上不可啊,还是听老臣之见,先议和吧。"苏相不遗余力地劝道。 "苏相,今日议和,北狄要我几座城池。他日再来犯,又要我三五州县。来日攻到了京都,苏相是不是要让圣上将这天下拱手相让啊?!"宋芜跪地未起,挺直着上身瞧着他厉声问道。 "圣上啊,老臣万万没有此意,切莫听宋家小儿胡言乱语啊。"苏相亦是扑通跪地,高声喊冤道。 "传朕旨意,今擢宋中郎为征北大将军,领五万大军前往北境,明日便出发。"秦瑄听到那句"将天下拱手相让",亦是未再坚持,对着跪在殿中的宋芜说道,"宋将军,定要替朕守住北境,切莫让朕失望啊。" "圣上放心!我宋家儿郎,只有战死,绝无投降!" 宋芜穿着那身出门都未来得及换一换的素色袍子,磕头领命道。只在无人可见之处,眼眶泛着红意。 第76章 妫州 ... "宋将军若是凯旋而归, 朕定于你归师还朝之日广开城门,携全城百姓于城中迎你。"秦瑄道。 "谢陛下。"宋芜无甚感情地回道。 "另,命太子为监军, 协征北大将军一同前往北境。"秦瑄又开口道。 "儿臣领命。"秦墨接了旨意。 那边秦逾还想说点什么, 就听秦瑄说了句"散了吧"便拂袖而去。秦逾掩在广袖中的两手紧紧握了握, 退至一边。 "小秦你……"待两人出了大殿,宋芜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 "知道劝不住你,便陪你一道去。"秦墨没等她说完便说道,"北境那边也有我相识之人,陪着你, 便宜行军。" "可是, 可是你连拳脚功夫都不会, 居然还要陪着我去打仗。"宋芜心疼道, "要不你到了那就待在军营里头吧。" 秦墨:"……" "阿芜,到底是谁告诉你我连拳脚功夫都不会的?"秦墨无奈道。 "???"宋芜心说难道不是?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秦墨说道,"走吧, 回府收拾一下,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 秦墨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他父皇还是舍不得京中的屯兵, 只给了宋芜五万兵马, 此去一行,不知是何光景。 宋芜手底下那几个人听了消息,纷纷赶来, 要跟着一道去。劝了几人一番却是没劝得住,便赶紧寻了李逸,叫他帮忙给添了几人的名字。 待回了将军府,宋芜瞧瞧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心念一动,便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只装着伽南香的盒子。取出里头早已刻好,又让无忧教她编了红绳串好的小木雕。 这会儿宋芜倒是有些庆幸,早已备好了秦墨的生辰礼。只是不知道待到那日,他们都身在何处。 宋芜想着,便将东西挂在了脖子上,收了抽绳,和那墨玉短笛一道,妥帖地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正当她还在站着发呆的时候,整个人被一个软软的小身子搂住了。 "无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来跟少爷我说说,我给你出气去。"宋芜明显感觉到这个软乎乎的小丫头在抽泣,开着玩笑安慰道。 无忧松开她,哭得毫无美感的一张小圆脸瞅着她说道:"少爷,我跟你一道去。" "无忧别闹,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跟我一起去打仗,像什么话。"宋芜伸出手,拇指替她擦着眼泪。 "可你不也是……"无忧急道。 宋芜知道她要说什么,食指在她唇上点了点,"嘘"了一声说道:"无忧替我留在家中照顾好母亲,好么?" 无忧瞧了她片刻,哽着嗓子"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搂着宋芜把脑袋埋在她胸前,呜咽了一声"小姐"。 宋芜知道她从小就没和自己分开过,心中也是酸涩难忍,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怀里的小丫头。 翌日一早,五万大军于城外聚集。军前宋芜和秦墨两人皆是一身戎装。宋芜穿着一身铠甲,不觉重,只觉隔着薄棉还能感到阵阵寒意。 秦墨终是瞧见了她骑着红马,手握陨铁鞭,身负乾坤弓的模样。却只怪自己那日为何要作此想法。如今见了,只觉得心中后悔不已。本只想把她护在身后,却难料如今是这般局面。 集结的号角吹响,宋芜抬手朗声道:"北狄蛮夷,毁我天晋城池,辱我天晋子民。众将士听令,退敌军,安天下,我宋芜,定要带着大家凯旋而归!" "愿誓死追随大将军!"众将士齐声道。吼声震天。 宋芜抬眼瞧了瞧这冬日里的晴空,那抹蓝也是寡淡地像是兑了水一般。收了心神,扬了马鞭,领着众人往北疾行而去。 行军途中收了秦明的雀鹰来报,两人已经赶至妫州,林姑娘已将宋父体内之毒制住,暂无大碍,只是研出解药还需时日。 宋芜听罢,总算是安心了一些。却是不敢松懈,依旧每日里行军赶路。 待赶至妫州,几人终是碰了面。 来不及稍作停顿,秦墨便陪着她去了宋父帐中。 "二公子,这是笑笑姑娘,大将军现在暂时无碍了,只是还不知道中的是何毒物,因此还没能醒。"秦明见了她便说道。 宋芜瞧着眼前青衣布衫的瘦小姑娘,穿得随意,眉目清秀。虽名为笑笑,脸上倒是瞧不见几丝笑意。待郑重地谢过她,又担心地问道:"林姑娘,若是不知道家父中的是何毒物,这便没法解了吗?" "倒也不是,若是有那种能解百毒的奇珍异草,也便无需再去研寻到底是何毒物了。"林笑笑道。 宋芜一听便似灵光一现,拉着林笑笑到了一边,说道:"林姑娘,我曾得高人赐药,能保我百毒不侵,你要不,试试我?" 宋芜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当个"药引子",或者类似于后世里的"疫苗"那么个角色。 林笑笑初见此人倒是觉得她颇为英气俊郎,只是没想到这才待了片刻,便动上了手脚。略一蹙眉便捏着她的手腕,想将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放下去。 待搭上之后,心中倒是一惊,怔了怔神,不动声色地又收回了手,开口道:"倒是可以一试,待我取些你和大将军的鲜血,看看有没有办法制出解药。" 宋芜一听,连连道好,就叫人着手准备了起来。 秦墨自是知道劝不住她,只默默让人准备了先前给过她的伤药。 这会儿帐中只剩了秦墨秦明、宋芜和林笑笑四人。秦墨轻手轻脚地给宋芜上好了伤药,又仔细给她包扎上了。林笑笑瞧这两人,一个包得认真,一个被照顾起来也很是自然,心里一时颇有些玩味。 宋芜瞧了一眼秦明,开口问道:"我父亲的饮食起居,都是谁照顾的?" "皆是大将军的几名亲卫,跟着大将军好些年了。"秦明回道,"二公子是怀疑……" 宋芜微一蹙眉,抬了抬另一只手道:"除了能近身之人,我想不出还有谁了。" 秦明略一思忖,回道:"倒是还有一人,是祁大将军旧部周将军,与大将军一道同席过。这些年来一直镇守北境,与大将军也是旧识了,应该不会……" 秦墨缠着纱布的手一顿,也没说话。这些年他虽与北境军有联系,只是这些人现如今到底是何心思,自己也不敢保证。 帐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重起来。 "如今我军困守妫州,北狄却占着饶乐。饶乐州城比这妫州城要大上个五六倍有余,咱们还不知道那饶乐城中有多少北狄人马。"等秦墨给她扎好胳膊,宋芜摸着白布站起来说道。 先前回京报信之人已经把现下的形势大概和她说了说。宋芜也把周边各城的地形记在了心中。 "先前那北狄大将呼延拓已率军攻城数次,奈何军中无帅令,将士们只敢守城不敢贸然行动。"秦明说道。 宋芜点头,让他召了宋父的几名副将和原来驻守北境的那名将军,一道去自己营中商量对策。 "周将军也叫上吗?"秦明迈出去的步子又顿了顿,回头问道。 宋芜点头:"叫上。" 待人到齐,宋芜先是扫了众人一眼。那几名副将,宋芜也是见过的,只那周云周将军是头一回见面。 宋芜也没和他们客气,指着防御图便和几人开始商量起来。北境原先的那两万人马在边打边退至云州之时便已损耗无几,因此手上可用的,基本就是京中带出的十五万大军了。 "如今咱们不知北狄到底有多少兵力,与其死守妫州城门,不如反其道而行。吩咐下去,这几日待那呼延拓再次攻城时,佯装守一下便成,要显得咱们力不从心的样子。待他过几日第二次攻城时,便令全军往蔚州的方向撤退。"宋芜指着妫州西南方的蔚州城说道,"呼延拓此人自视甚高,勇猛有余却谋略不足,见咱们撤退定会追击。路上我另有法子叫他做个必败的骄兵。" "只需把人引至这两山之间的赛庸道即可,"宋芜指着地图上的一小段不规则图形说道,"此处溪谷深隘,道路狭窄,最适合设兵埋伏。" 宋父的几名副将起先倒是有些担心,这大将军家的二公子虽说在武举的时候得了探花,骑射武艺皆是一流。只这带军打仗还是头一回,几人总是不甚放心。如今听她如此一说,倒是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皆是拱手领命。 "周将军,你对这北境地形比咱们要熟,到时大军撤退之时,你领着五万人马绕檀州城而行,攻其腹背。"宋芜又指着妫州西北面的檀州说道,"北狄军亦是不会全军出动。到时候留在饶乐城内的敌军,你便可攻其不备。若是他们兵力不及你,你便趁胜追击。" 宋芜顿了顿,眼神在周云的脸上瞧了片刻,意有所指道:"想你当初会被逼至云州,也是因为兵力不足吧。" 周云低了低头,没有回话。 "到时拿下了呼延拓,我便会来和你汇合。"宋芜接着说道,"但若是你们兵力不及,切记莫要硬拼,赶紧退回檀州,守城即可。我亦会赶来支援于你。" "是!"周云没有异议,领命道。 "樊绍赵坤,你们两个协助周将军一道前往。"宋芜对着两人说道。 众人一一领了指令便退了出去。 "阿芜不是不放心周云,为何还要安排他围攻饶乐?"待帐中只剩了秦明与自己三人,秦墨问她道。 第77章 设伏 ... "既无证据, 我若是随意处置他,只是动摇军心罢了。如今有樊绍和赵坤跟着,那五万大军又是京兵, 一路而来都识得两人。小秦放心, 我会另外交代他们, 那周将军若是有二心。"宋芜顿了顿,说道,"便不用留了。" 秦墨瞧见她眼中一瞬的躲闪,心里只想把人揽过来,告诉她你并未做错, 无需自责。只是瞧着她佯装的无谓, 又不知是不是该装作没看见得好。最后只看着她, 点了点头。 "小秦。"宋芜看着他, 突然叫了一声。 "嗯?"秦墨疑道。 "你说我们俩一道上战场,要不要都戴个面具啊?"宋芜问道。 "为何?"秦墨这回是真有点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宋芜大咧咧地捏了捏秦墨的脸颊,说道:"你瞧你生得那么好看,我又生得如此俊俏, 这往马上一骑, 是不是太没威慑力了啊?" 秦墨秦明:"……" "嗳,我说真的呢, 敌军要是瞧咱俩这个样子, 都不怕咱们了怎么办啊?"宋芜依旧拿着他打趣道。 一旁的秦明听了只想扶额说:二公子你真的是正经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啊!刚刚我还想说对你彻底改观了呢,这会儿觉得还好我没说出口…… "不会,敌军瞧见阿芜这个样子, 怕是都要瞧傻了去,这仗不是更容易打了么?"秦墨一本正经地配合道。 秦明:???我特么……我为什么会在这帐中还没走?! "靠!小秦,我发现你这么一说,好像也蛮有道理的。"宋芜顿了顿说道,"陪我去找林姑娘问问情况吧?" 秦墨勾着浅笑"嗯"了一声,陪着她一道出了营帐。 徒留秦明一人留在里头,听着前面两人远远传来的对话—— "小秦我觉得还是戴个面具吧,不然赢起来太胜之不武了。要不我们拿一个劈成两半?你觉得左右好还是上下好?"宋芜问道。 "上下吧,我上你下。"秦墨回她,"阿芜的眼睛最是好看,还是露出来得好。" "还是我上你下吧,我觉得你的眼睛更好看一些。"宋芜回他。 …… 秦明:靠!请问你们俩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打情骂俏的?这争你上还是我上,还争个没完了?! "林姑娘,如何了?"宋芜入了宋父的营帐问道。 林笑笑瞧见宋芜进来,眼睛盯着宋芜包着白布的手腕没有回话。 秦墨觉得,这林姑娘看着宋芜的眼神好似饥民见了烤羊,眼睛里都冒着绿光,瞧着很是怪异。顺手就把宋芜轻轻拉到了身侧,上前一步又问道:"林姑娘,这毒物可解吗?" "有了宋二公子,怕是什么毒都能解了。"林笑笑对着秦墨说道,眼神又止不住朝着宋芜飘去,"我再配以些其他药物,大将军的毒慢慢便可去除。" "真的?"宋芜欣喜问道。 秦墨听了倒是心下一紧,赶紧问道:"林姑娘此事,可有对旁人说起?" "不曾。"林笑笑赶紧摇头道。 秦墨吁了口气说道:"还望林姑娘切勿对旁人提起。就说是你自行配制的解药即可。" 林笑笑了然点头,心说这么个活解药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对了,大将军在这北境,中的却是南疆之毒。这毒物与用量,皆不至于致人性命。这其中道理,我是不懂,告之你们一声。"林笑笑接着说道。 秦墨微一蹙眉,转头对着宋芜说道:"北狄怕是早知我朝中无将帅可用,联合南疆犯境,只是为了拖住你大哥。大将军与我舅舅当年共守天下,对北境一带也是十分熟悉,定是会领兵来此。" "这毒物不致人性命,最大的可能,便是下毒之人,还存着一丝善念,只想让大将军无法领兵,便觉得我天晋只得求和了。"秦墨接着说道,"却未料,阿芜你来了。" 宋芜听了秦墨这番分析,点头意有所指道:"那么这被收买之人,怕是不光军中才有。" 二人心中都想着同一人,只是暂时,皆无证据。 "林姑娘,那我父亲何时才能醒?"宋芜问道。这北狄军随时都有可能来攻城,自是得早做准备。 "这还未知,因着不算对症下药,所以时日,许是会久一些。"林笑笑回道。 宋芜点头,心里想着,自己大概就像是个广谱抗生素? "那能否麻烦林姑娘,明日一早我便叫上一队人马,护着你和我父亲先行撤回京都?"宋芜略一思忖,伸手抚了抚宋父的鬓发道,"北狄随时会来攻城,我们打算撤回赛庸道。父亲现下的情况,不适合跟着大军奔波。" 林笑笑闻言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二公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阿芜我想到还有一事未和你说,你赶紧随我来。"秦墨说着,拉着她便走,完全不等林笑笑说下去。 林笑笑:"……"要不要这么护着啊,我就想借一咩咩血研究一下而已啊。 宋芜一头雾水,差点两腿绞个麻花被自己绊一跤,跟着秦墨出了营帐。 秦墨拉着她走了好一段,至一无人空地才停了下来,却是不说话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要说。 "小秦,什么要紧事啊?"宋芜问道。 "阿芜还是,别戴面具了吧,我想转眼就能瞧见你。"秦墨想了想说道。 "就这事啊?"宋芜问道,"行,没问题,满足你!" 宋芜心说,我本来也就是调节调节气氛,逗你玩玩呢,没想到小秦还当真了,真特么可爱。 "那你也别戴了,我也能一转眼就看见你。"宋芜笑着说道。 "好。"秦墨弯着嘴角,看着她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宋芜便让秦明和林笑笑带着一队人马,护着宋渊往武宁城去了。自己则等着那呼延拓前来攻城。 这日傍晚,许是呼延大将军吃饱了晚饭闲着无事,领着将士就发起了对妫州城的猛攻。却未料,并没有遇到往日里那般顽强的抵抗。瞧着那城楼上射箭扔石块的士兵,一个个像是十分吃力的样子。 虽收兵之时还是未曾攻下,自己军中倒是议论开了。有说可能是那天晋的宋大将军不行了的,有说可能是新来的大将军的小儿子,压根就不会领兵的,这妫州城重新被攻下,应是指日可待。 呼延大将军觉得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都是稳操胜券了。只休整了三日,便又发起了进攻。 宋芜如他所愿,稍作抵抗,便令大军开始撤退。而粮草军需则早一步便让先行部队往撤退的方向运去了。 待呼延拓攻开城门,瞧见的便是天晋军还未来得及撤走的一个个灶头,有的还冒着熄火了的灰烟。瞧着就像是狼狈而逃的样子。 呼延拓大笑三声,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汉话道:"那宋家小儿,果然只是个摆设。还他娘的征北大将军,看我不把他打得找不着北!" 马背上的几人皆是嗤笑了天晋军一番。只呼延拓的副将吩咐道:"你们去点一点起灶的数量,看看是否如那人信上所说,这次共来了十五万人马。" 兵将领命,待清点完数量便来报:"报大将军,灶头共约一万有余。" "那老贼倒是不曾说谎。呵,就这么个战斗力,老子带着五万人马就可以灭了他们。"呼延拓不屑道。 "就算要以少胜多,将军还是带上十万大军吧。"副将建议道,觉得还是稳妥些好。 其余几人也皆是相劝。毕竟他们现如今能重新攻下妫州,也是因为使了其他手段。若是宋渊还能领兵,断不会让他们还能站在这儿。因此心中对天晋军,还是有所忌惮的。 呼延拓还算听劝,原地休整了一番,便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自己成为一代枭雄的美梦而去了。 一路行军,每每赶至,只见天晋军烧饭留下的灶头越来越少,却不见这些兵将的人影。气得呼延拓破口大骂:"他娘的跑起来倒是快!这些怕死的京兵果然无用,你们瞧瞧这才几日,那些吃干饭的家伙就跑了大半了!早知道老子带个五万人马都绰绰有余。" "全军听令,即刻起不得停歇!全力追击!我他娘的还不信追不上了!"呼延拓下令道。 这头宋芜领着余下的约十万人马,兵分两路。七成跟着几位副将一道,留在了赛庸道入口处的倒葫芦状入口附近。 其余约三万人跟着宋芜秦墨,于赛庸道两侧山脉之间设伏。又命兵将砍了山中林木作为路障,阻了来兵去路。 宋芜看着各项准备工作陆续到位,瞧来瞧去却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看着山脉入口之处的一片巨石林,一手撑着手肘一手摸着下巴思考着。 "对了!"宋芜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伸手打了个响指。 说着便拔出了马靴之中的短匕首,几下腾跃,攀到了石林之上。 "……阿芜你这是做什么?"秦墨从不远处疾步走来无奈道。 "给那呼延拓题句诗。"宋芜转头,笑回了一句,说着便举起匕首,挑了块显眼的石头,在上头书道:此乃呼延拓埋骨之地。 本来是想写个葬身之地的,想想又觉得笔划太多了,为敌人费事儿不太划算,临了又改了两字。 待刻完,将匕首插回原位,拍了拍手上的碎石粉末,跃了两三下便下了地。瞧着那几个大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芜写这个是为何?"秦墨问道。 "此人性子暴烈,极易被激怒。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儿,本就累得够呛,想要速战速决。"宋芜说着抬手比了个取景框的动作,对着那块刻了字的石头,接着说道,"这人刚到,却在入口处瞧见这么个东西。人在怒极之时,最易做出不正确的判断。咱们就等着他自己打开这阎王殿的大门吧。" 第78章 起灶 ... 这日黄昏, 呼延拓终于带着一路急行的大军赶至了赛庸道附近。 冬日里淡薄的夕阳照着两侧群山,只让人觉得静得有些诡异。 "大将军且慢,"副将在旁提醒道, "此处恐有埋伏, 不如先让斥候先行查探一二。" 呼延拓虽是早已有些不耐, 但还是令人先去探了探路。 稍待片刻,就听斥候回报:"大将军,前方并无敌军踪影,只是,只是前头的巨石林上……" "有屁快放!磨蹭什么?!"呼延拓怒道。 "小的不敢说……"斥候畏惧道。 "他娘的, 这点胆子还打什么仗!"呼延拓怒骂一声, 一马鞭甩在那斥候身上, 不待人吃痛叫出声, 便传令道,"都给我跟上!接着追!我倒要看看前头到底有什么!" 一旁的副将连开口劝一劝的机会都没有,就见人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路追赶没有遭到丁点阻碍和抵抗,早已把他那不多的耐心和防备磨得一干二净, 只想逮到宋芜, 和她好好干一仗。 等他快马扬鞭追至赛庸道入口之处时,一勒缰绳停了坐骑, 抬眼一扫, 便见"此乃呼延拓埋骨之地"几个大字,顿觉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怒骂道:"干!没本事的孙子, 怎么不敢和老子面对面干一仗?等老子捉到你!定要先把你绑起来让兄弟们当女人玩玩儿,再剁了你!" 身侧几位副将听了,皆是笑得放浪。众人早就听说这宋芜生得俊朗,身形却较为瘦小,这些北狄的粗汉,倒还真是都想试试敌军的大将是什么滋味。 埋伏在上头的秦墨听了,眼睛微眯,握着弓柄的指骨紧了紧,更显骨节分明。 宋芜未察身侧之人的那丝异样,心中对呼延拓的狂语只是嗤笑了一声。只待此人再往前一些,好来个瓮中捉鳖。 "接着给我追!"呼延拓过完了嘴瘾,一扬手便又夹了马腹往前而去。 赛庸道不短,待呼延拓的大军行至宋芜叫人设下的路障之处时,日头都隐去了大半。等众人发现去路被堵,才惊觉不妙。 众将还未来得及对后头的士兵呼一声"小心有埋伏",就听两侧山头之上响起雷雷战鼓与震天的喊杀之声。 瞬时万箭齐发,箭雨如同从天而降一般落在了山道中这些北狄兵将的身上。 一时间哀嚎遍地,死伤无数。 宋芜目标明确,端着乾坤弓便朝着方才叫嚣之人瞄去。眼神中瞧不出感情,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要射的只是那校场中的一个靶子而已。在宋芜看来,仁慈也要用对地方。 那呼延拓虽是穿着铠甲,却是不知宋芜的力气配上乾坤弓的威力,会让他的枭雄梦碎得又快又彻底。当羽箭射穿胸口的铠甲再穿透自己心脏的时候,这位北狄的悍将才惊觉自己今日,是要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了。 正待宋芜迅速取出第二支羽箭,准备以防万一,补上一刀让下面那位死死透的时候,却见那第二箭已经紧随其后飞了下去。稳、准、狠。一箭扎在了那呼延拓的口中,又从此人颈后贯穿而出。这位北狄大将终是翻身落下了马匹。 宋芜微张着嘴呆了一呆,下意识地侧头一瞧,就见秦墨正收了弓势。 许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目光,秦墨冷着脸说道:"此等长舌之人,还是让他见了阎王也开不了口得好,免得污人耳目。" 宋芜这才知道,秦墨说的"不会让你失望"是怎么个意思。这人箭术并不亚于自己,只是那普通弓箭比不得乾坤弓,因此速度慢了一些而已。 短暂的一瞬走神过后,宋芜震声道:"敌军大将已被射杀!兄弟们快攻!" 负责打暗号的士兵听到这话,立马齐齐吹起了号角。那号角声在山谷之间回荡,伏于葫芦口的七万兵将远远听见,迅速从两侧围拢过来。堵住了这唯一的退路。 前有路障,上有漫天箭矢,后有追兵堵截。呼延拓的十万大军,因为主帅的轻敌,几乎全军覆没在了这赛庸道内。 两山之间的路面上,殷红的液体像是小溪里头的流水一般,绕着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人,汩汩往前涌着。 待这山谷之中喊杀声渐弱至无,宋芜吩咐各营清点下人数,看看自己这边的伤亡情况。 "大将军,敌军的尸体如何处置?"副将问道。 若是让这些人曝尸荒野,随那野兽与秃鹰食其肉啃其骨,未免也太辱人了一些。何况若是放任不管,尸身腐烂也容易传播瘟疫和其他疾病。 "北狄军的,就地焚了吧。"宋芜转身扬手道。 "咱们兄弟的,带上一道走,等到了前头寻个干净的地方入土为安。"宋芜说着顿了顿,"盔留着,带他们,一道回武宁。" 待大军处理完了战场,连夜往妫州城的方向重新行去。待到一处可供安营扎寨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是宋芜来了之后打的头一回胜仗。除了埋伏在葫芦口两侧的先锋部队略有折损,其他兵将几乎是毫发无伤。之前因为宋大将军着了北狄不入流的手段,所有人都是憋屈得很,今天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因此营帐之间起灶煮饭之时,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觉得这回天晋军重新把北狄人赶回老家,那是指日可待。 宋芜秦墨和几名副将也没有另起小灶,而是跟着他们一道煮着大锅饭。锅里飘来胡椒的辛香味,在这冬日里闻起来就觉得暖和。 "阿芜吃一些吧,都快一日不曾进食了。"秦墨给她舀了一碗撒了胡椒的小米咸粥,又给她拿了些干粮和肉干。 宋芜扯了个笑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肚子里却是一点察觉不到饿意。 "许是今日赢得太痛快,居然都不觉得饿了。"宋芜勉强喝了一口小米粥,对着几人说道。 几位副将也是爽直之人,当然不会注意到宋芜掩饰得极好的那点情绪。直笑说这仗着实赢得大快人心,就是不知道周云那头如何了,若是能一举端了北狄的后防,指不定开春就能回去了。 只是见这秦墨对宋芜的态度,倒是有趣得很。两人都是无甚架子,秦墨虽为监军,对宋芜的行军指挥却不会横加干涉。关系似是极亲近,却不像是平常的皇家对臣子的那种重视,瞧着有些让人看不懂。 正当几位叔叔辈的还在研究两人关系的时候,宋芜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对秦墨说了句"我去那头看看",便起身走开了。 不同于其他兵将今日里围着灶火吃吃笑笑的场景,先锋营这头的气氛瞧着却是有些低迷。 "给兄弟们,寻个好地儿了吗?"宋芜一屁股坐到众人中间,开口问道。 "嗯。"人群中先是静默,接着有人回道。 宋芜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头都不好受。在京都的时候,都是一个营里操练了那么多年的兄弟。只是,你们何曾见过没有伤亡的战争?" 宋芜扫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那些被北狄军烧杀抢掠的天晋百姓,那些先前守着北境拼死抵抗的将士,甚至今日里那些死在赛庸道的北狄人,哪个没有亲人朋友?你们记住今日里失去朋友兄弟的这份痛,也记住今日里被你们焚烧的北狄人是怎么个下场,若是不想自己珍视之人都落得个这么个结局,他日在阵前,便握紧你们的佩刀!拿稳你们的弓箭!它们要喝的,是敌人的鲜血,明白了吗?!" "是!大将军!"众人沉默了片刻陆续喊道。 "行了,都吃饱一些,明日还要行军。"宋芜起身说道。拍了拍身边人的肩头,又吩咐道,"对了,叫人把今日里那些兄弟的名字拟个册子,连着那些盔,拿到我营帐里头。" 待人应了吩咐,宋芜才转身离去。 "嗳小秦,你怎么站这儿?不吃饭么?"宋芜转身没走两步,就见秦墨站在不远处。 秦墨心下微叹,觉得这人真是说服得了别人,却没能开导得了自己。于是开口道:"等你一道吃。" 宋芜撇了撇嘴,挠了挠鼻梁说道:"我不想吃咸的。" 秦墨:"……"阿芜你找的这个借口,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不是咸的就吃么?"秦墨看着她问道。 宋芜随口"嗯"了一声,心说那干饼、肉干、小米粥,哪个不是咸的,难道你还能变戏法不成? "伸手。"秦墨握着拳朝她伸了伸说道。 宋芜挑眉,不知道他要玩什么把戏,乖乖把手掌平摊,伸了出来。 秦墨还真就像变戏法似的,放了个油纸包裹着的小玩意儿在她手心里。 "什么东西?"宋芜拿起来瞧了瞧,自言自语道。 "吃的,甜的。"秦墨说道。 宋芜闻言,立刻拿到鼻子跟前凑着闻了闻,隔着油纸就闻到了一股蔗糖的甜香气。 "靠!"宋芜惊叹了一声,又立马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凑到秦墨跟前说道,"小秦你居然有糖!" 第79章 叫阵 ... 秦墨看她一时间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蔗糖上头, 心下略松了口气。又瞧她像个小猫闻到了鱼香气一般嗅着鼻子子,就觉得有点好笑。 宋芜四下里看了看,就怕这些人看到他们的大将军在吃糖, 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的想法。于是偷偷摸摸靠着秦墨, 背对着人剥了油纸, 把那蔗糖塞进了嘴里。甜香味漫在嘴里的时候,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众叔叔辈副将:嗯……大将军为何靠着太子殿下?这么个姿势仿佛…… 远远瞧去,就像是依偎在秦墨怀里似的,妥妥地让人产生了不必要的想法。 "小秦,这蔗糖怎么像是市集上那家糖人师傅做的味道?"宋芜退开了些, 嘴里嘎嘣嘎嘣嚼着小糖球问道。 "就是他家的, 临出发前, 我寻人做的。"秦墨回道。 "你这人, "宋芜边吃边说,口齿不清道,"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秦墨笑了笑没说话,知道她吃糖喜欢嚼着吃, 没一会儿就见她吃完了糖球, 于是问道:"还吃吗?" 宋芜连忙点头,"嗯嗯"个不停, 咧着嘴角笑道:"还有么?" "有。"秦墨回道。 宋芜嘿嘿笑着伸出了手抬头瞧着他, 却不见秦墨动作。就听他说道:"一碗小米粥一颗糖,一块肉干一颗糖,一张干饼一颗糖。阿芜自己算算要几颗, 吃完了来寻我要就成。" 宋芜:"???" 秦墨见她伸着手呆愣的模样,勾了嘴角说道:"阿芜在醉香楼可是能吃两只烧鸡外加其他酒菜的食量,可别告诉我你这会儿吃不下啊。" 宋芜: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吃货? 秦墨见她不回话,背着手转身便慢悠悠地走了,宋芜赶紧跟了上去,缠着他讨价还价打着商量。 远处之人瞧见了便觉得:大将军好似惹殿下生气了!这会儿正死缠烂打地追着人家哄呢!你瞧殿下都不带搭理他的! 等宋芜硬是吃掉了三碗小米粥和好几块肉干,两个干饼,秦墨才换了几颗糖给她解解馋。还跟她说自己那儿还有,往后不想吃咸的了,就去找他。直听得宋芜觉得,小秦这人现在也变坏了,套路颇深。 等她回了营帐,看着手下送来的头盔和名单,盘腿坐到那堆铁疙瘩跟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这些没有主人的头盔,在冬日里更显得冰凉刺骨。 宋芜对着名册,摸出自己的小匕首,就着烛光在上头刻划着…… 翌日,大队人马继续北行。 待快至妫州城时,遇上了赵坤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接应。原来是他们二人协助周云沿着山路绕至饶乐,不料北狄军队人数比他们原先预估的都要多上许多。周云并未恋战,倒是依了宋芜的指令,只待他们摸清了北狄的兵力,便边战边退,迅速撤回了檀州。 宋芜闻言,略一思忖,叫他和樊绍继续守着檀州,以防北狄人和自己一个想法,从那儿绕道而来。又下了一指令叫周云回来,与自己在妫州汇合。 赵坤领命离去,宋芜不日赶至妫州,北狄军听闻了呼延拓惨败的消息,又被周云领兵突袭,一时间守着饶乐城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守城的将军,已经换了人。北狄南疆作为天晋的附属国,早年两族之间便开始通婚,因而有些人的姓氏,已经演变成了汉姓。如今守城的这位便是,名叫韩迟,也算得北狄的一员猛将。 宋芜的目的无非就是以最少的人员伤亡,把北狄人赶回老家就成。因此一到妫州,便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如今刚出了正月没几时,这新年没过上倒也罢了,却是真的挺想能在三月初七前结束这场战争。 如今这年头打仗,还流行两军阵前,主帅先干一架这么个模式的。宋芜先前一直觉得很神奇,现如今倒是觉得古人的这个模式很好,给了她很大的发挥空间。 "韩迟此人,说得好听些是忠义耿直,说得难听些,就是有些死脑筋。"宋芜在主帐中和众人商讨着退敌之计,"明日我带着一队人马,去饶乐城前叫阵,那韩迟若是出来迎战,你们便做好准备。无需等我打赢,只等三个回合,你们便趁其不备攻上他的人马。" "那个,大将军,如此做法,是否太不道义了些?"一位副将问道,心说你这么个打法,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啊。 宋芜嗤笑一声:"那北狄攻我边境之时,可有提前和我们打声招呼?" 众人闻言,皆是不再言语。等了片刻,宋芜正想再问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就听周云问道:"大将军对阵那韩迟?有必胜的把握?" 宋芜听罢,勾了勾嘴角,很想捋一捋那并不存在的刘海,开口说道:"这普天之下论单打独斗,许是还找不出第二人能与我抗衡的。" 宋芜心说,我可是有金手指加持过的,就是这么牛逼!不服来战! 几名副将听了皆是点头如捣蒜,周云也就未再言语。 明日便要去叫阵,若是周云希望自己同她父亲"一样",怕是今晚就会动手,因此宋芜故意把话头透给了他。 宋芜自知自己体质特殊,所以并未专门叫人负责伙食,皆是同众人一道吃。这天夜里,周云迫不及待地备了些吃食,以和大将军汇报饶乐战况的名义,叫宋芜去他帐中一道吃饭。 这同袍之间关系好的互相吃一顿,本也是常事。宋芜也未曾表露出异样,甚至还拎了一小罐子浊酒去找了他。 帅将二人推杯换盏,搞得还挺熟络的样子。这浊酒自是喝不醉人,宋芜却喝着喝着"一不小心"打碎了酒碗。 "大将军何事?!"卫兵冲进营帐问道。 "啊呀,你瞧我这酒量。无事无事,喝多了不小心打碎了酒碗而已。"宋芜面露歉意地说道,"叫人进来打扫一下吧。" 周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本以为掩饰得很好,却未料宋芜这个有心之人都看在了眼中。 待人进来清理了海碗碎片,又重新拿来了酒碗,宋芜直和他吃到盘子见了底才离开。 "怎么样?"回了营帐的宋芜问秦墨道。 "毒在碗沿。"秦墨先前便叫人查验了那些碎瓷片,这会儿回道。 宋芜冷哼一声,立时叫人将周云绑了来。把那碎瓷片放在了他眼前,又把军医也叫了进来。 "大将军早已怀疑我了吧?"周云被五花大绑地带进主帐,看了眼帐中的阵仗,倒是面不改色地问道。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再次冒险?"宋芜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瞧着周云问道。 周云闻言,也不回话。宋芜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 倒是一旁的几位副将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就想动起手来。 宋芜见状,抬手示意道:"叫人看着他,等我明日会一会韩迟再说。" 待卫兵将人带走,宋芜对着众人解释道:"诸位别急,他会选在今晚便迫不及待地动手,自是和北狄那边早就通了气的。若是我明日里我好端端地出现在韩迟面前跟他叫阵,北狄那头定会生疑,到底是这周云失了手,还是那周云临阵反了水。应是有人会想法和他联系,到时候咱们便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翌日,宋芜带着五千精骑前去叫阵。秦墨则在军中坐镇。离着老远,便一箭将人的军旗旗杆给射断了,那大大的黑底红色的"狄"字,连着半截旗杆,就这么吧唧一声掉在了城楼之上。守城的士兵惊得长矛都差点没握住,赶紧跑去禀报了韩迟。 韩迟早就得了消息,说是今日不出意外,那宋芜应是就和宋渊一样了,趁此机会正好去攻城。却未料这人不仅来了,还如此辱人。立刻带着人马便出城应阵了。 待两人在城门前十里处的空地之上碰面,宋芜远远便喊道:"来者何人?" 韩迟一听顿觉这毛头小子欺人太甚,明明知道自己是谁,还假意问出这种话来。大刀一扬高声喝道:"小子!看老夫教你做人!" "好啊!兄弟们瞧着,看我和韩将军大战三百回合!"宋芜应道。 还未怎么叫阵,两人便兵戎相见打上了。身后兵将皆是为自家主将呼喊助威,尤其那北狄兵,难得能瞧见主将对阵的,看得那叫一个认真。 宋芜甩着陨铁鞭,招式随意,皆不致人性命。心中默数一二三,就听身后五千精骑突喊一声"冲啊"便朝着那些北狄兵而去。 韩迟初时还觉得这人有些名不符实,所谓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怕是世人以讹传讹而已,如今却见了这副场景,顿时下刀都猛了几分,怒喝道:"宋芜!你怎得耍诈?!" 这头宋芜还有心思嘿嘿笑上两声,对着韩迟乐道:"耍的就是你哇。" 宋芜话刚说完,韩迟便见那陨铁鞭像是游蛇一般缠了上来,将人裹了个严实。宋芜轻轻一扯,将他拎上了自己的马背,从囊袋里掏了个大馒头往人嘴里一塞,对着身后喊道:"兄弟们,撤!" 五千精骑毫不恋战,立马撒腿跑得飞快,撤出了战区。那北狄兵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未料这些人佯装打了两下便逃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天晋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生怕死了? 关键是……咱们的主帅,连个只言片语都未留下,就被人抓走了啊,我们到底是追,还是回城啊?瞧敌军大将那架势,跟他妈山大王来抢亲似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第80章 馒头 ... 这头被宋芜带回妫州城营帐的韩迟, 嘴里还咬着那个大馒头, 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圆。待遇倒是不错,这会儿正坐在椅子里。 他既怒又惊地瞧着拖了张板凳, 往自己身前一坐的宋芜。身上换了麻绳, 捆地那叫一个结实。嘴里唔唔个不停,大概是在骂人吧。 "韩将军, 你是不是傻?"宋芜好笑地问道。 韩迟一听,气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被宋芜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又跌坐了回去。韩将军觉得, 今日真是自己人生当中最耻辱的一天。 "韩将军, 我真的是很尊重你的,我给你塞的可是馒头啊。硬是硬了点,可也能吃啊,你为何光咬着, 却不吃?"宋芜把人按在椅子里, 抿着嘴问道。 韩迟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这人抓了自己来, 怕不是就为了折辱自己的吧?! 如此想着, 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嚼吧嚼吧……嗯,还真是馒头。 等嘴里有了空隙,韩迟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奸诈小人,哪有一点你父亲的风范?先是耍诈,如今又如此羞辱老夫!何不一刀砍了我?!" 韩迟嘴里的馒头还没咬干净,一口面屑子随着这声暴喝一起喷了出来。宋芜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挡了挡。 待听人骂完, 才把胳膊拿下来瞧了瞧,就见那些面粒子都粘在了上头,一时间觉得有些嫌弃。撇着嘴角对着韩迟说道:"韩将军,你能不能注意一点素质,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韩迟一听,这人说的话自己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更是认定了她真的瞧不起自己。于是又骂道:"他娘的素质是什么玩意儿?!你小子能不能说人话?" "素质就是……"宋芜刚想跟他解释解释,开口半句又觉得没必要。 于是闭了嘴,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叹气了口气就走了出去,换了人进来守着他。边往外头走,边还听见身后的人大声嚷嚷着叫她回去把话说清楚,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 宋芜也没理他,径自走了出去,就碰上了守在外头的秦墨。 "阿芜你发上是什么?" 秦墨刚想抬手拿掉她头发上的东西,宋芜见了赶紧闪身一躲,说道:"别动!是沾了韩迟口水的馒头!" 秦墨举在半空中的手一顿,一时间满头黑线,食指忍不住抖了抖。 宋芜隔着衣料用胳膊随意拨弄了两下头发。就听秦墨接着问道:"阿芜打算如何处置韩迟?" "嘿嘿,他可有大用场,不急,先晾他两日。也让北狄那边乱上几日,现在还不是时候。"宋芜拉着他回了主帐,又和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计划。 这头饶乐洲的府衙内,早已被北狄太子赫连席充作了临时行宫。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位素衣女子青丝披肩,伏在了地上。 男人容貌不俗,却满眼的阴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又在她背上踏上了一只足靴,冷声开口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的北狄第一美人,何时变得如此无用了?不仅没让那宋芜着了道,还让他把韩迟掳了去。" "殿下,许是周云失了手也未可知。"女子听到宋芜名字的时候,缩在广袖内的指骨紧了紧,低声回道。 "哦?你的意识是,你的情郎还是怜惜你的?"赫连席闻言,勾了勾嘴角,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说道,"也是,你这肚子里,指不定怀的就是他的种,他不顾及你,也得顾及自己的儿子吧。" 女子垂着眸,没有看他,也没再回话。要是这会儿宋芜瞧见了这张脸,估计就得问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了。 "联络周云,问问他是何情况。"赫连席说完便甩手起身,对着立于一旁仿若没瞧见眼前一幕的亲卫说道:"若是情势有异,咱们的北狄第一美人,也不必留着了。" 这边宋芜叫人守了韩迟两天,一次也没去看过他。韩迟本来想着,那宋芜把自己抓来,定是要严刑逼供的,没想到除了绑着自己限制行动之外,此人却将他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时间又在想,这人肯定是知道威逼不行,打算利诱自己! 果不其然,这日夜里宋芜就来找他了。 "韩将军,咱们打个商量呗?"宋芜坐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 "老夫同你无话可说!"韩迟知道跳起来也没用,干脆不费那个力气了,偏过脑袋不理她。 宋芜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韩将军的祖父也是汉人,何苦帮着北狄皇室干这烧杀抢掠之事?不如你就来个认祖归宗?咱们一道把赫连席赶回老家,你带着家□□眷和我一道回天晋,如何?" "去他娘的认祖归宗!"韩迟气道,觉得宋芜这人又在占自己便宜,"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投降!" "嗳,韩将军你不要那么激动嘛,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这么死脑筋呢。难不成你现在这样,还能和我打一仗?"宋芜接着劝道。 "你小子有本事就放开我!咱们真刀实.枪地干一仗!男子汉大丈夫,别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人勾当!"韩迟转过脑袋,喷着口水说道。 宋芜赶紧退开两步,这人一激动起来,就不爱干净。 宋芜心说,你还真是说对了,我真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待会便让你再瞧一瞧,我干起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是如何的得心应手。 这么想着,便开口对着帐外喊道:"进来吧。" 韩迟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把戏,疑惑间朝着营帐门口瞧去。就见一个个身形和自己极相似之人,陆续走了进来。最后头还跟着秦墨。 宋芜看着这几个秦墨选出来的人,对着他快速眨了眨左眼,意思是挑得不错。 "刚才韩将军怎么骂人的,你们在外头应是都听到了。"宋芜负手看着几人说道,"现在我说一句话,你们几个轮流学着韩将军的样子说说看,我瞧瞧谁学得最像。" "是!大将军!"几人齐声应道。 "连老子都投降了!你们他娘的还打什么打?!"宋芜学着韩迟的语气喊道。 韩迟一听,先是一怔,随即暴跳如雷,也不管腿脚还被绑着,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着宋芜怒喝道:"你他娘的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投降了?!" 第81章 攻城 ... "嗳嗳, 你们看看, 都学着点啊,就韩将军现在这个语音语调, 你们学得越像越好!"宋芜也不管他开不开心, 对着几名士兵说道。说完又将韩迟重新按回了椅子里,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挪动身子。 几人学着韩迟的样子, 依次喊了起来,听得韩迟都快气出肺炎来了。想再骂上两句, 又怕宋芜说"对!你们这个也能学!韩将军你赶紧再多骂两句"。那真的是, 连他自己都想扇死自己了。 等几人都喊了一遍, 宋芜又跟秦墨不紧不慢地分析了起来,各自说着觉得哪个人学得最像。 "我觉得你喊得不错,平日里是喜欢唱个小曲儿啊,还是爱哼个戏文啊?"宋芜对着一人说道。 那人听宋芜夸他, 不好意思地嘿嘿乐了两声, 回道:"回大将军, 小的平日里就爱学个鸟鸣狗叫的, 他们都说我学得贼像。" 宋芜一听, 眼睛都亮了,竖着大拇指夸道:"好本事!绝对是好本事!" 那人小黑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 宋芜又吩咐道:"就你了,这几日就跟在韩将军身边,学他说话的语气,骂人的样子。等到时攻下了饶乐, 我一定给你记个大功,回了京都在圣上面前给你求个大赏赐。" "谢大将军!"那人领了命令,甚是开心,没想到这点小把戏有朝一日还能派上大用场。 宋芜说完,松了韩迟的肩膀就准备带着其余的人离开,就听韩迟终于忍不住在身后骂道:"干!宋芜你他娘的有本事杀了老子!" 宋芜觉得这人虽然是敌军的大将,但是为人还真的是相当耿直,甚至让人觉得,有一丝好笑。转身就对着他摇了摇头,说道:"韩将军,注意素质,别整天他娘他娘的挂在嘴边。像什么样子。" 说完也不多留,就走了出去。韩迟在后面梗着脖子喊道:"宋芜你他娘的别走!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谁他娘的来告诉老子素质到底是个什么鬼?! 秦墨在后头忍着笑意,心说还好自己没有与她为敌,不然恐怕最后不是被正儿八经弄死的,而是被她气死的。 宋芜秦墨和几名副将商量了下,决定三日后的傍晚攻打饶乐城。五日时间,让北狄人认为他们的主帅已在这几日归降了天晋军,也差不多了。 期间,秦墨带来隐于军中的暗卫还发现了北狄人放来的雀鹰。这东西要养成能送信的鸟儿实非易事,不同于信鸽容易被人发现,雀鹰体态小,不显眼,很容易被人当做是平常的鸟儿。只是秦墨这边长年养着,因此他们也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待将它逮住,便交给了秦墨和宋芜。 宋芜一看,果然这周云和北狄有联系。秦墨稍一思量,对她说道:"不如我仿着周云的笔迹给他们回个信,便说是那日未曾找到机会下手,若有要事,还可再议。" 宋芜点头应了,留着周云,更大的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北狄和朝里那位勾结的证据,秦墨这么办,倒也是可行。 三日后,宋芜领着大军,押着"韩迟"藏在了队伍之中。冬日里的夕阳很快便隐了下去,城楼上的人,哪里还瞧得清城楼下头天晋军的脸。 持盾的先锋部队摆着阵型朝前行进,赫连席提了韩迟原先的一名副将做了主帅,带着人马守着城门。 守城易攻城难,宋芜当然不想在攻城上牺牲太多人力,因此先耍上了她的拿手好戏,一连两箭,先是敌军主将,再是那杆不知道是修复好了还是新换了的军旗。 "大将军!大将军!"守城的士兵见自家主将出场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倒下了,惊慌喊道,顿时乱了阵脚。 "死守城门,不要乱!"一副将喊道。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中也是没了底气。那宋渊的儿子,竟是比他老子还要厉害上几分! 宋芜见目的达到,趁着城楼上的箭势弱了几分,驱马上前,扬着鞭子卷落了一波羽箭,朝后扬手高声喊道:"将人带上来!" 两名兵将押着"韩迟"就从队伍里头到了阵前。城楼上的副将一见那个身影,像极了昔日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将,于是赶紧喝道:"先别放箭!那人好似是韩将军!" 众人皆是知道韩迟前几日被宋芜掳了去,一时间听了副将之令,陆续停了放箭的动作。 城楼下的火光依稀照得人影恍惚,就听"韩迟"大声骂道:"连老子都投降了!你们他娘的还打什么打!" 战争伊始,他们就不是自愿而来。北狄靠着天晋休养生息了那么多年,两国百姓通婚互商,只因天家开疆拓土的野心,自己便要离开亲人家眷,来此过着整日里胆战心惊提着脑袋的日子,而那赫连席自己倒是终日呆在府衙的临时行宫内。这会儿又听连老将军都这么说了,一时间人心都乱了起来。 有人已经开始往城楼下跑了。 "连老将军都投降了!咱们还守什么?!"又有人喊道。 瞬时军心动摇,城楼上乱成一团。宋芜见机会来了,趁着护城的箭矢稀稀拉拉得像是秃了毛的野鸡一般,由秦墨领着一队精骑跟在身后护着她,大军压后,一路冲杀到了饶乐州城门前。 "都闪开一些!"宋芜勒了缰绳,扬了扬陨铁鞭喊道。 冬日的晚上北风猎猎,卷起了马背上身着铠甲之人的绯色披风,就见她一手勒着马缰,一手挥着手中的玄色铁鞭,目沉如水,使出了她从未用过的气力,狠狠朝着饶乐州的城门抽了过去。 瞬时就听两声木头碎裂的闷响,紧接着便是巨物轰然倒地的巨震。 还未来得及跑远的北狄将士惊悚地站立在原地,待烟尘稍稍散去一些,就见城门入口处骑马伫立着一人,那绯红的披风似干涸的血,那笼在烟尘中的样子,又似是黄泉路上前来索命的阎王。 宋芜见城门已倒,微微夹了马腹,像是闲庭信步一般,驱着坐骑朝前哒哒走了几步。还未收起的陨铁鞭重重地拖在地面上,扫过碎裂的木屑与石块,发出这种金属特有的,沉闷得像是划过人骨肉的摩擦声。 那怔忪的将士终是反应了过来,破了嗓音惊呼道:"快跑啊!天晋的大将军不是人!" 第82章 糙了 ... 至此, 天晋军重新攻下饶乐, 只需越过松漠州,便能将北狄重新驱回自家境内。 军中消息传回武宁朝中, 皇帝自是欢喜, 只是欢喜的同时,又不免起了其他心思。上朝之时, 嘴里说着等宋芜回来要如何嘉奖她,心里想的却是, 到时候有什么办法能名正言顺地把她手上的十五万大军兵权收回来。 苏相这老狐狸哪会不知道秦瑄的想法, 更是怕那宋芜和秦墨知道了些什么。稍一转念, 便在上朝之时说道:"恭喜圣上,宋家一门真是皆出将帅之才啊。这城里头的百姓,皆说这宋家二公子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简直就是战神转世啊。" 苏相这每句话每个字, 都恰恰好说在了秦瑄的痛处, 拿捏地异常精准。 秦瑄听了, 微微眯眼, 说道:"这宋芜, 才第一回领兵打仗,便能胜得如此轻松,果然是战神啊。传令军中,继续北攻,将那北狄皇庭拿下,永绝后患。" 朝中的消息还没这么快传来, 宋芜和秦墨一路领着大军边追边攻。时值二月,却越往北越冷了起来。丝毫没有春日要来了的迹象。 宋芜瞧着北境一年里头有好几月都是冰雪覆盖的气候,直觉得在这儿生活着实不易。 这日宋芜准备去秦墨的营帐里头窝着烤烤火,刚进屋的身子因为外头的气温太冷,周身都冒起了白烟。秦墨一看赶紧迎了上去,心疼道:"怎么不在营帐里待着,若有事寻我,叫人来说一声便是了,我去你那儿就行。" 宋芜搓搓手哈了口热气,又伸手摸了摸耳朵,笑着说道:"这么点路矫情什么,在外头打仗的时候,哪天不是骑在马背上迎着呼啦啦的老北风吹。" 秦墨心下一沉,只怪自己无用。 的确如宋芜所说,这一路行军至此,大家一起并肩作战,上阵杀敌。有条件安营扎寨的时候,便一起起灶煮粥,能吃上些热的。若是没有条件安营扎寨,他们就和大家一道啃些干饼。噎得咽不下没有水喝的时候,便随手抓一把雪和着干饼囫囵吞了。若不是卫循和卫尚书保着军需粮草,若不是宋芜在京都端了苏相的库房,他们或许连这干饼都啃不上。 宋芜看他瞧着自己不说话,眼睛里又开始水汪汪的,抿着嘴就又伸手捏上了:"小秦你看看,连你这细皮嫩肉的都被吹糙了。" 宋芜本是想逗他玩玩,却没想到摸上之后,是真觉得糙了。忍不住改捏为抚,在秦墨的脸颊上来回搓了两下,安慰道:"马上就到北境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说不定这最后一仗都用不上打,我看那北狄军,跟个丧家之犬也没什么区别了。" 仗打到今天,宋芜也不怎么想追他们,穷寇末路,人被逼急了谁知道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更何况,她还记得去年自己生辰之时的场景,就算到了三月初七还没回武宁,但怎么着也想让秦墨过个安稳生辰。 宋芜摸上他脸颊的手指冰凉,秦墨伸手把它抓了下来,合了两掌捂在手心里说道:"先来烤烤火吧。" 宋芜最是瞧不得他拿着那双雾气迷蒙的眼睛瞧着自己,这会儿又被他两手握着朝火炉旁拉,像是两个手被绑着似的,只好愣愣地由他牵着朝前走去。 秦墨本想帮她把手搓搓热,就见她手上起了冻伤,一时间停了手上的动作,又是无言。 "阿芜等我下,我拿些冻伤的膏药给你抹一抹。"秦墨起身道。 "嗳,没事,回去了自然就好了。"宋芜无所谓道。瞧了瞧那手上的红肿已经有点发紫,又嫌弃道,"你说我这手又没什么肉,怎么也会冻伤呢?真是丑死了。" 秦墨在药盒里翻了下,拿了药瓶坐回了她跟前,低头瞧着她的伤口,像是有些赌气似的说道:"一点也不。" 宋芜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又"盒盒"笑了起来,任由秦墨给她抹着药。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了笑声,伸出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摸了一会儿,语气中略带哀怨地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也糙了。" 秦墨忍不住勾了嘴角,心说阿芜你终于是有点女孩子的觉悟了。收拾好了手头的东西,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道:"是么?也让我瞧瞧。" 宋芜刚想笑着躲开,就听帐外来报:"大将军!朝中来报,让你率三军,速速攻下北狄皇庭,以绝后患。" 秦墨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宋芜刚起的一点笑意也僵在了嘴角边。一时间暖意融融的营帐之内,也似是让人兜头浇了一盆这北地的雪水。 君命难为,宋芜只得率领大军,继续朝着北狄进发。这场出于自卫的战争,终是也变成了上位者开疆拓土的工具。亦或是,鸟尽弓藏的手段。 而那些已经堆了一整个营帐,宋芜本想着在开春前带回武宁的,刻了埋骨他乡的兄弟们名字的头盔,不仅没能如愿回了家乡,反倒是踏上了敌人的故土。 大军甫一踏入北狄境内,宋芜便叫人抄了十万份"揭罪诏",写了北狄皇室如何枉顾民情,横征暴敛,搞得全民皆兵,每户家中连个成年的男丁都没有。又如何背信弃义,毁了两国守了二十年的契约,封了商路,又屠了北狄境内的汉人。林林总总满满一大页,叫人散了出去。 又命全军不得抢掠普通百姓,若是有违军令,立斩不赦。 这两国交战,头一个遭殃的便是平头百姓,如今天晋军下了这么个命令,他们自是欢喜。本来这仗对他们来说,就无人想打,因此等天晋军来时,众人最多只是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根本无人想着要和他们作对。 宋芜唯一要应付的,只是赫连席和他领着的那些残军。 先前追着他打,便觉此人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这人打起仗来,完全的人海战术,若是他兵力够,自己还真是觉得,靠他这么个像填海一样的打法,自己不一定扛得住。 第83章 甜粥 ... 这日里众人简单地扎了营帐, 几人凑在主帐中商量着接下去的计划。 "想要攻到北狄皇庭, 必要经过这云岩山。"宋芜指着北境防御图说道,"如今这天气冷成这样, 咱们的人本就不适应, 这一路而来更是积雪难行。最重要的是,这云岩山的地形和赛庸道极相似, 我怕……" 宋芜不说完众人也知道,那云岩山易守难攻, 若是赫连席在那设伏, 他们现如今这么多人, 就算是能赢,也是异常艰苦。 "赫连席手上,估摸还有两万人马,我想带着五千精骑先行, 若是有伏, 我也容易带人撤退, 若是那赫连席不想同我们鱼死网破, 便会先回皇庭。到时候你们再跟上。"宋芜对着几位副将和秦墨说道。 "不行!"几人齐齐说道, 又怎么会不知她此去凶险。 "我带着精骑先行刺探一番便可,大将军何需自己去?"一位副将说道。 "不用再说,几位叔伯皆有家室,我宋芜光棍一条,家中还有我大哥顶着,我就算……"宋芜说着顿了顿, 笑着垂眸微摇了摇头,抬眼又挂了个玩世不恭的笑容道,"你们都叫我战神了,我还能有事?" 几人还想劝劝,却被宋芜一句"军令不可违"挡了回去。挥手就叫几人出去了。 "阿芜,我同你一道去。"秦墨在她身后说道。 "嗯?小秦你还在?"宋芜转过身,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秦墨盯着她的眼睛,眼里是不容置喙的坚持。 "小秦你留……" 宋芜话还未说完,就被秦墨打断了:"你忘了,你我不是说好了,要在转身就能瞧见对方的地方?" 秦墨说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便抚上了她的脸颊,柔声道:"一道出来的,便一道回去。若是……没有若是,我们一定要一道回去。" 秦墨心中想着,这是最后一回让你冒险了。既是我之前妇人之仁,心软误事,那就让我陪着你,若是出事,你我便同生共死。若是能一道回去,等到了武宁…… 如此想着,倒是轻笑了一声。宋芜愣愣地看着他这模样,都忘了要拒绝。只觉得秦墨看着她的眼睛里,柔得像是要汪出水来。 宋芜把作战计划让人传了下去,又集结了三军,秦墨就在她身侧站着。就听她高声问道:"谁愿与我同去云岩山?" 一路行来,两人是如何和众将士一道行军打仗的,众人皆是看在眼里。一时间竟都是争着要去。 宋芜只选了五千人马。那赵坤和樊绍还有从京中带出的几个属下,更是跑来说,若是不带上他们,便偷摸跟着一道去,大不了回来受个军法。宋芜无奈,又只好带上了他们。 "大将军,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回武宁的么?怎得如今还在北狄?"宋芜恍惚间瞧见一名甚是眼熟的小兵站在雪地里头问她道。 "我、我要的,等我攻下北狄皇庭便带你们回去。"宋芜上前几步,抱歉的回他。 "是么?可是我们好冷啊。"那小兵闻言,语气中透着失望,见她上前,又退了几步。 "大将军,我们好冷啊。"斜刺里又不晓得从哪儿冒出了一群人,远远对着宋芜呢喃道。 宋芜瞧着他们都只穿了件单衣,正想追上去问问怎么不穿军中发下来的棉袍。刚迈了两步,就见场景瞬时转换,冰天雪地成了烈火熊熊的战场,四处可见被砍杀下来的断臂残肢,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挡在她身前,头脸上挂着淋漓的鲜血,朝她吼着:"大将军快跑!" 正当她怔愣之时,就见一支火箭迎面飞来,宋芜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好似真有利器从身体里对穿而过,一个激灵便从简易的木条床铺上惊坐了起来。 火炉里的木炭是那种烟味有些呛人的黑炭,临睡前宋芜便把它熄了。这会儿帐子里阴冷得像是站在梦中那片冰雪地里一般。宋芜深吸了两口这冻得凉人心肺的空气,搓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只双手覆上双眼的时候,才觉得眼中止不住地起了涩意。静默了片刻,一把掀开床铺,走到临睡前净了把手脸的水盆前,吸了口气便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早已冻得起了冰碴子的清水,刺激着宋芜的每一根神经,捏着盆沿的手指像是要把这铜盆捏出个坑来才罢休。瘦削的肩头,不自然地抖动着。 对不起,我食言了。宋芜心说。 待她把脑袋从水盆里抬起,脸上发上挂着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那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得,红得连平日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也衬得满是红丝。 宋芜盘腿坐到了昨日夜里叫人拿进来的那一小堆头盔跟前,取出匕首,一笔一划地刻起来。神情冷肃,这夜再无眠。 宋芜无意再拖延,早已订了这日傍晚前去云岩山。待手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刻完,便走出营帐伸了个懒腰。 活动腰身的手刚举起来,哈欠都才打了一半,就看见秦墨已经站在营帐外头了。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发丝上都凝了冰霜。宋芜瞧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跟个望夫石似的。 张成"啊"字型的嘴巴顿时忘了合拢,一口冷气灌了进去,哈欠变成了咳嗽。 "小秦你……咳咳,"宋芜掩着嘴边咳边问道,"你怎么站着不进来,冻坏了怎么办?" 秦墨心下微叹,上前几步帮她拍着背顺着气,开口道:"我在帐中煮了些甜粥,想等你醒了叫你一道去吃。又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便在这等着了。" "甜粥?"宋芜一听甜粥,顿时不咳了,挑了挑眉头拉着他就要走,"走走走,喝甜粥去。下回有甜粥喝,我就是睡到说梦话流口水,你都可以把我叫起来知道不?" 秦墨被她拉着手腕跟在后面,想着她那双还有些红意未消的双眼,还有他等在外头时候听到的里头的动静,又见她这会儿故作无谓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头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攒着,闷地有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三军需要的是一个看似勇猛无敌,永远不会倒下的主帅,秦墨只想把她轻轻搂着,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一句:想哭便哭吧。 第84章 雪人 ... 宋芜在秦墨帐中开完了小灶, 灌了几大碗小米甜粥, 顿觉浑身舒畅,心里头都好似暖了些。 走出帐外之后, 又舒舒服服地伸了几个懒腰, 一提袍子,蹲下了身子就开始玩起地上的雪来。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秦墨看她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陪着她一道蹲了下去,帮她一起把手头的小雪团子滚得大了些, 又担心道:"阿芜的冻伤还未好, 还是别玩了吧。" 宋芜抬眼瞧了瞧他, 笑回道:"武宁的雪许是早就落完了,我想堆个雪人玩玩。" 秦墨听罢,一把按住了她还拍着雪团子的手,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今年没有了, 那便等明年。明年若是不落雪, 那便等后年。年年我都能陪着你, 一道等。" 宋芜握着雪团子的手松了松, 低头浅浅勾了勾嘴角。抬眼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扯开嘴角的笑脸, 来回拍拍手,点着头说道:"好!不玩儿了!堆它一个小人儿留在北狄多孤单啊,等明年,明年我们一道在你家院子里,堆它个十个八个,让它们组个团出个道!" 秦墨闻言, 也不管听没听懂,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郑重地道了声"好"。 是夜,集结的号角吹响,宋芜带着五千人马,秦墨紧随其侧,樊绍赵坤于后,一行人朝着云岩山进发。 待行至云岩山脚下不远处,宋芜放慢了行军速度,扯着马缰来回踱了几步。马蹄踩在厚实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这山谷之中更显静谧。静得有些诡异。 这云岩山虽是一年里头有好几个月都覆着厚雪,但是山中飞禽走兽,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这亮得恍如白昼的雪夜里,不会连个鸟鸣或是野兽走动的声响都没有。 除非一个可能,山中伏了人,让它们不敢再出来晃荡。 那赫连席早就恨惨了自己,如今她带着这么点人现了身,却不见那位的人影,宋芜只觉得这事儿不是光有埋伏那么简单。 略一思忖,便抬手道:"众将听令!先行撤退!" 话音未落,就见右手侧那片的半山腰上,赫然出现一个身着金丝铠甲,挂着血红色披风的男子,明明带着笑却让人觉得比这寒天冻地的雪夜还要阴冷。身形若隐若现地躲在枯木与皑皑白雪之间。 "宋将军,都到了这儿,还要走不成?"赫连席悠悠开口道,"你们的皇帝不是都下了三回急令,让你速速攻下北狄皇庭?怎么,现如今我都在这儿了,你却要当个逃兵?" 宋芜四下一扫,这赫连席现身之后,山谷两侧的山坡上那些藏身的兵将都隐隐现了身,只一时间并未有所动作。 之前交战,赫连席总是躲在众人身后,难让人接近。不得不说,这会儿的确是个擒王的好机会。况且两侧山上皆有兵将,因此宋芜判断,这赫连席只是像当初自己那样令人驻兵山间,待他们到了弓箭射程范围内,再进行伏击。只是自己刚刚叫人撤退,才把这位引了出来。 如此想着,宋芜便准备提弓射箭,却不料手刚一动作,就见山上那人从斜刺里拉过一人挡在了身前。带着阴森冷意的声音隔着一人传出:"宋将军,你看看这位,也算是你的老相识了,你可是忍心就这么射死她?" 宋芜刚握上弓的手一顿,就见山上那名女子,这么个天气里也是一身白衣,穿得颇为单薄,寒风撩着袖摆,嘴里缠着白布绕于脑后,却不见挣扎,好似不是真人一般,远远也瞧不清神情。 "素...素香?"宋芜觉得在这儿见到这位,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间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握弓的手没有再动作。 "宋将军果然怜香惜玉,连这么个妓.子都还记得。你这么高明的箭术,不如朝着她射一箭,我也能跟着一道死。来!朝着她肚子上来一箭,连着她肚子里周云的孽种一道杀个干净!"赫连席发狠一般地说着,又把身前的人往上提了提,整个露在宋芜眼前。 赫连席这话前后一联系,大概能弄明白周云的事儿是怎么个情况了,只是其中细节,一时间宋芜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 思绪只在一瞬间,待宋芜稍一回神,便朝着山上之人怒喝道:"赫连席!躲在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身后,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赫连席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笑声桀骜又带着猖狂,意有所指地讽刺道:"宋将军,你这会儿跟我讲道义了?也罢,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珍惜,偏要顾忌这个贱人,那你就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都死在你面前吧。" 最后那几字,像是从男人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大家先撤!"宋芜闻言,惊觉自己的判断可能出了问题,立时喊道。 "点火!"赫连席抬手下令。 "二公子快走!"素香趁着身后男人分神下令之际,突然挣脱开了他的束缚,一把扯下布条朝着山下喊道,"小心苏相!" 素香心里头只觉得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喊完这句,便纵身一跃而下。这短暂又磨人得近乎漫长的一生,总算是要结束了吧。从记事起便日日受着严苛的训练,还未及笄便像个货物一般被赠来送去。也唯有宋芜待她与旁人不同一些,便当是,还了她这份情吧... 这三人几乎是同时出声,一时间安静的雪夜山谷,似是平地起了惊雷,顿时乱作一团。 宋芜还来不及去细想素香的那一跃和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赫连席此人,真的是个疯子。他应是早已让人在对面山头置放了成堆的炮竹,只是点燃之前,连半山侧的那些兵将都没有告知。 当巨大的震动让云岩山上的积雪像是食人的雪兽一般追着那些北狄兵而去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的主将,他们的太子殿下,为了迷惑那位天晋的大将军,竟是只拿他们当了迷惑人的把戏。自己死得,竟是如此的无足轻重... 眼看着积雪混着碎石从山上滚滚而下,战马嘶鸣阵阵,宋芜指挥着众人撤退,和秦墨几人一道落在了最后。 第85章 后悔 ... 那一膝厚的积雪本就难行, 如今众人更是乱作一团。而此时赫连席却令一排弓.弩手朝着山下的天晋军开始射击。 宋芜来不及惊讶赫连席居然有这么一支弓.弩队, 这弓.弩的射程比上弓箭要远上不少。自己今日,果真是想得大错特错了。一时间只恨自己生为主将却失了判断, 自己倒也罢了, 却连累了众人。 照理说,这人最恨的该是宋芜, 可那些箭矢却并未朝着宋芜而去,而是齐齐朝着樊绍和赵坤去了。 宋芜紧了紧牙根, 一勒缰绳驱马朝着他们行了一段。小红马颇为争气, 载着宋芜还算稳当。陨铁鞭飞天一扬, 瞬时扫落了一排箭矢。 "大将军快走!别管我们!"两人一边挥刀挡着零星漏网的箭矢,一边朝着宋芜喊道。 这熟悉的话语和梦里的场景竟是诡异的相似,宋芜微一怔忪,下意识地开始找寻秦墨的身影。 果不其然, 大半弓.弩手见宋芜方才寻着樊绍赵坤而去, 便迅速换了射击的方向。 "阿芜快走!别管我!" 纵使秦墨武艺不俗, 但终究只是个凡人, 手中挥着的长剑, 只让他觉得越来越沉,快似要拿不住了一般。心中唯一一个念头,便是让宋芜快走。依着她的身手,要回去并不难。 "秦墨!" 宋芜看着那排弓.弩射出的箭矢,直直朝着秦墨一人而去,觉得那云岩山上滚落的碎石像是全部落在了她心头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漫延了周身。 赫连席不仅命人主击秦墨,还叫人不停朝着宋芜的战马和其他兵将射击,阻着他们的去路。 陨铁鞭终有顾不及的地方,小红马几次欲扬蹄都难移寸步。宋芜当机立断翻身下马,拍了拍它,边喊了句"跑吧小红!"边迅速朝着秦墨的方向跑去。 秦墨见她连平日里颇为宝贝的小红马都赶走了,却只身朝着自己这边跑来,第一回带着怒意朝她吼道:"我叫你走你听不懂吗?!" 此时宋芜堪堪近到他身前,还未来得及看他一眼,便转身背对着他扬起鞭子来。朝着这边来的箭矢悉数被陨铁鞭卷落在地,虽是积雪山石还在滚落,宋芜终于是有心思对着秦墨说句话了:"是你说要一道回去的!如今却想食言吗?!" "阿芜,你走吧,当是我求你了..."宋芜听到似是有东西从马背上掉落,又听秦墨在她身后颤声说道。 原是想和她同生共死,只如今,秦墨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回武宁,回她的将军府。不管是仍旧做她的大将军也罢,还是做她的将军府大小姐也罢,这世上除了自己,定是还有人会愿意陪着她一生一世,愿意爱着她护着她,不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只为了看她能笑眯了眼睛而已。只是她身旁的那个位置,或许是轮不到自己了... 宋芜听他说完这句,才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边挡着那些像是北境的落雪一般丝毫不见停歇的羽箭,边抽身后退,想要看看秦墨到底怎么了。 "阿芜,别挡了,这箭矢上淬了毒,你再挡下去也救不了我,走吧..."秦墨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无用的男子了吧。自认为心悦于她,却未帮上她丝毫,如今还要看着心爱的女子护在自己身前,拖累于她。 宋芜闻言,心中一沉,顿时有些乱了方寸,手上挥鞭的动作也跟着僵了一僵,一支箭矢趁隙落在了她的右肩上。 宋芜微一踉跄退了半步,闷哼一声,来不及呼痛便两指上下一错,折断了那碍事的箭柄。随即转身抄起秦墨,右手继续挥鞭挡着那些像是水蛭一般死盯着他们不放的箭矢,半拖半抱地带人朝着一侧的一块山石撤去。 "喝!"宋芜来不及多话,将他背靠在山石上,朝着自己的左臂狠狠咬了一口,凑到秦墨嘴边朝他吼道。 秦墨哪里需要她为自己做到如此。这会儿觉得自己刚刚倒是不如不要阻了那些箭矢,死了倒是还干脆一些。强忍着心里眼里的酸涩,用着最后的那点气力,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走..." 只开口说出的话音,气弱到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悲又可笑。 宋芜没有转头,整个人跪坐在雪地里,挡在了秦墨身前,朝着身后又是一扬手,卷落了一波箭矢。随即低头在自己左臂上狠狠吮了一口,反手捏着秦墨的两颊就将人下巴微微抬了起来。 这一瞬间的动作,二人皆是想到了那日宋芜生辰,她在马车上趁着醉酒,逗弄秦墨的那一幕。 只是当日秦墨有如何期待,今日便有多希望自己从未接近过她。或许那样,她便不用代父出征,今日也便不会出现在北狄。又或者,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与自己无甚交集,也便不用顾及他的性命。 宋芜见他眼神已经有些开始涣散,两指稍一使力,未再多想便俯身将唇贴了上去。 这个没有一丝情.欲的吻,带着一股温热的腥甜,在秦墨的嘴里弥漫开来。终是让他想在宋芜面前存着最后一点可怜的颜面,忍着不在她面前落泪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泪水混着鲜血,也不知道被两人谁尝了去。 连月来的飘雪,出人意料地不知何时停了。半山的弓.弩手却不会为两人停歇。 将那口腥甜悉数卷进了对方口中,宋芜才微微退开了些。 想再回手扬两下陨铁鞭。只是,却觉得好似有些吃力了。 宋芜扯了扯披风,觉得秦墨坐在雪地里怕是会冻着,想把他拢上一些。可那平日里微微一吹便能盈满了风,衬得她意气风发的那片绯红,却像是被钉在了身后一般。 宋芜扯了个无奈的浅笑,伸手将秦墨整个拢在了自己怀里,凑到他耳边呢喃道:"小秦,我大概只能做到,不对你一人食言了。" "臣愿为殿下战沙场,守江山,护你一世周全..." 宋芜那日的话仿佛就在耳边萦绕,秦墨从未像今天这般恨过自己。想伸手推开她,却是被她紧紧箍着不能动弹。想告诉她,自己只是送了她几样无关紧要的礼物罢了,完全不需要她以命相还... 却是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秦,"宋芜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微微退开了些,额头轻轻抵着秦墨的额发,"过两日便是你生辰了,我给你..." 宋芜刚想伸手从脖子里扯出那根红线,却瞧见自己手上满是殷红的血渍,有些还滴答着落到了雪地里,弄得那片纯白瞧着脏兮兮的。 她有些厌恶地眯了眯眼睛,缩回了手对着秦墨说道:"我手脏,你自己拿,就在我脖子上,我自己刻的。" "阿芜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你走吧..."秦墨哽声说道,声音像是被粗砂石磨搓过了一般。 宋芜轻笑一声,开口对着他说道:"往后许是没机会再同你说话了,不如就让我说完吧。你快一些,拿出来瞧瞧喜不喜欢。" 秦墨心头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了纵横交错的道道沟壑,再撒了一把粗盐粒子,反复揉搓着,灼人的痛刻在了那些一道道的血沟子里。 眼前像是被雨帘子笼了,依言摸索着从宋芜的领口里勾出了她贴身戴着的东西。 秦墨微一眨眼,把眼中阻人视线的涩意眨去了一些,才看清手上的两样东西。一支自己送她的墨玉短笛,一个应是照着自己模样刻的小木雕。 "喜欢么?"宋芜轻声问道,问完又微一叹气,"不过不喜欢也无法了,你就凑合着收下吧。" 秦墨攒着那木雕小人,指骨泛白,泣不成声。 "小秦你别这样,我也不是全为了你。我活着回去,倒不如不回去。若是我回不去,将军府该有的荣耀也有了,也不会因我遭了无妄之灾。我本就不该出现,能有如今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宋芜看着他这模样便觉得心疼得紧,轻声安慰道。 秦墨知道她晓得父皇的用意,晓得功高震主会给将军府带来的后患。只是这话,还是在安慰自己罢了。明明能有更好的前路可选,她却选了这么个结局,只是为了不对自己食言... "小秦,你再抱抱我吧,"宋芜的声音比刚刚又小上了几分,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好像觉得,有些冷..." 宋芜觉得自己的眼皮,好像有些沉了起来。那些永远也使不完的气力,正在一丝丝地抽离开她的身体。想拢着秦墨不让他乱动的双臂,也有些心力不从心起来。 也没等秦墨回话,便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想着:对不起了兄弟们,对你们,我只能食言了;对不起了母亲,说好了等我回来,定要好好陪着你左右,如今许是办不到了;对不起了父亲和大哥,总是让你们操心我这个不着调的... 对不起了小秦,我好像,不止把你当兄弟,只是,如今怕是没办法再开口告诉你了... 第86章 求婚 ... 秦墨闻言, 闭上眼睛也止不住恍如雨下的眼泪。嘴里的腥甜还未褪去, 微掀了唇想唤她一声,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伸出双臂想要把她搂到自己身前, 双手覆上宋芜腰际之时, 却是呼吸一窒,无从下手。 交叉凌乱的箭矢, 混着温热的血,濡湿了那抹绯红。 秦墨第一次对那人的恨意, 强烈到想让他不顾父子之情。虽然那一点点薄如蝉翼的亲情, 从来也只有他自己在乎过。 秦墨摸索着避开了几支箭矢, 探手抚上了宋芜的后背,濡湿的料子吹了冷风,刺骨的寒意从指尖漫到心头。 既想把她紧紧拥着,再也不要分开, 又怕把她弄痛了。十指微颤着, 不敢使力。闭眼想着:阿芜, 今日若是你有事, 那些个与此事有关之人, 我定屠个干净。再来寻你,陪你... 半山侧的赫连席抬手示意弓.弩手停了射击,斜勾了勾唇角,想下去看看远远瞧着像是被扎成了刺猬的宋芜如何了。若是死了倒是可惜,若是没死,那便有趣多了。 就听山脚下不远处传来马蹄踏雪的声响, 一个年轻男音带着惊惧爆喝道:"二公子!殿下!" 在最后的一点意识里,宋芜好似听到了许多熟人的声音,有人唤她二公子,有人唤她大将军,还有秦墨急切又暗哑地唤着她阿芜。 想再开口和秦墨说上一两句话,却是连呼吸的气力都没有了,箍着秦墨的双臂,在那些熟悉的惊呼声中,终于放心地松开,垂落了下去... "丫头,干嘛呢?" "啥眼神,没看我在画圈圈啊。"宋芜盘腿坐着,抽了发簪在地上一圈圈地划着。 "...画圈圈干什么?" 宋芜"哼哼"笑了两声,突然侧过头对着旁边那位阴恻恻地说道:"诅咒一个姓丁的,老!头!子!" 丁主任被她吓一大跳,本来蹲着就有点底盘不稳,看见她仿佛是想要殴打老年人的眼神,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丁主任:"..."这丫头,许久不见,好像更暴躁了啊。 宋芜见他坐到旁边,反倒是起身站了起来,来回拍了拍手掌,对着他无所谓地说道:"走呗。" "走哪儿去?"丁主任一头雾水。 宋芜"切"了一声,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我这都挂了,还能去哪儿?等着你带我再投胎呗。" "不是,你不想回去了?"丁主任有点慌。 宋芜怔了怔,问道:"你指的回,是回哪儿?" "天晋啊!"丁主任急切地说道。 宋芜初闻此言倒是心里一乐,只是想了一瞬,脸上又褪了喜色,坐回地上继续画圈圈诅咒某人去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闹脾气了啊,我这可是特意来接你的。"丁主任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自作孽的意思。 "不去,"宋芜曲着双膝,下巴磕在膝盖上,蔫蔫地说道,"我心里有点乱,我想思考一下人生。" "..."丁主任觉得这个人只是在某些方面变聪明了一些,有些事儿吧,她就还是个二傻子。 "丫头诶,你还不快走,你的小秦就要累死啦。"丁主任吓唬道。 这会儿说"小秦"两个字,简直就是摁了宋芜的开关,就见她一甩发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眯着眼睛说道:"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 "那你走不走?"丁主任像是摸清了她的路子,难得在宋芜面前挺了挺胸脯,神气道。 "...走。"宋芜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没出息。 秦墨朦胧间感到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挠,有些痒丝丝的,稍一怔愣便彻底醒了神,连忙直了身子朝着床上的人瞧去。 四目相交之时,两人皆是有些说不出话,只是谁也舍不得把目光收回来,两两无言地瞧着对方,红了眼眶。 秦墨覆着她掌心的手还未收回,忍不住使了使力,握得更紧了些。想开口唤她一声,微掀了唇试着想发出声音,却是没能如愿。 宋芜见他神色憔悴异常,眼睛红得像是许久未睡,嘴边一圈都覆了点青色,平日里非常好捏的脸颊都有些陷了下去。顿时心疼道:"小秦,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宋芜听着自己的声音,像在拿弓弦弹琴似的,简直难听惨了。刚想感慨两句,就听秦墨用着比她还不如的声音,艰难开口道:"阿芜你终于醒了。" "小秦你嗓子怎么了?"宋芜边说着,边想抬起床铺内侧的手摸摸他的脸颊。只是刚一动作,便痛地皱眉"嘶"了一声。 "别动!"秦墨急道,"阿芜等我一会儿。" 秦墨说完,颇为不舍地松开了宋芜的手,疾步出了营帐。没一会儿,又带了个人回来。 "醒了便好,"林笑笑伸手给她搭了搭脉,接着又说道,"那箭上的毒倒是奈何不了她,只是先前失了太多的血。还好天气严寒,阻了失血的速度,否则怕是..." "林姑娘,阿芜似是伤口还痛得很,你看那药房里,还要加些什么药材么?"秦墨担心道。 林笑笑很想跟他说,你扎成个刺猬试试痛不痛?不过瞧着他身为太子,如今却这么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带了两分揶揄地说道:"药方我会酌情改的。倒是殿下你,终于是能开口说话了?" "林姑娘,小秦这是怎么了?"宋芜还是有些气弱,软绵绵地问道。 林笑笑这会儿才觉得,这人还是有些女子模样的。于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无事,急火攻心罢了。烧了好些时日却不肯歇息,可不就这样了么。如今你醒了,他这病也没什么事了。" 宋芜刚把目光又转回到秦墨脸上,就见秦墨带着几分窘意急速开口道:"我先去梳洗一下,过会儿再来看你。" 说完还不等宋芜再开口留他,就冲了出去。 宋芜倒是很担心他身体,开口问林笑笑道:"他真没事儿么?我瞧着他怎么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林笑笑也没回她话,反而是掀开了一点她盖着的被子,看着裹了一身白布的宋芜说了一句:"今天又该换药了。" 宋芜被她这句答非所问说得一愣,顺着她的话头便回道:"这些日子麻烦林姑娘了。" "不麻烦,反正不是我给你换的。"林笑笑终于扯了个机械性的笑容说道,"连每日里给你擦身,都不是我干的。" 宋芜:"..." 林笑笑满意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这位,这会儿脸也开始一阵白一阵红了,觉得自己完美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便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沐浴更衣又净了面的秦墨,重新回了宋芜的营帐。有些话虽然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但是事情总得面对不是。 宋芜见他进来,伸手把锦被扯了扯,只露了两个眼睛出来,难得有些紧张地看着秦墨。 "阿芜。"秦墨重新坐回她床边,开口唤了一声,声音比起刚才又好了不少。 宋芜拿被子蒙着大半张脸,尴尬地"唔"了一声。 "别闷着了。"秦墨瞧着她这模样,伸手给她拉了拉锦被,无奈道。 许是重伤初愈的关系,秦墨瞧她眼神里,似是多了两分弱柳不胜春风的娇柔来,更是觉得心里软成了一汪小泉。 "阿芜,嫁我可好?" 秦墨说出的这句话,听着低沉又暗哑,却是庄重又虔诚,仿佛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多回,如今终于找机会说出来了一般。 宋芜一听,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蹬圆了些。等反应了片刻,猛地一扯锦被,把整个人埋了进去。 卧槽!这么刺激的?!什么表白谈恋爱的都省了?直接求婚了?!小秦这效率也太高了吧?!宋芜觉得这会儿自己的胸腔里像是在擂着战鼓,"咚咚"狂响,激昂得不行。 等等,小秦不会是发现了我是个女的,所以觉得应该负责任吧... 秦墨说完这句话,紧张等待她的回复中,只是一直不见她探出脑袋来,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小秦啊,"宋芜终于是掀了锦被,露了个小脑袋瓜出来,对着秦墨说道,"我救你只是出于兄弟情义,不需要你以身相许的。" 宋芜话虽如此,心头倒是有些隐隐泛起了痛意。 "我想娶你并非因你舍命救我,更不是出于兄弟情义。"未料秦墨却敛了笑意,正色道,"而是我早已心悦于你。" 营帐里点着银霜炭,温暖如春却不呛人。宋芜觉得此时静得,连炭炉子里燃烧时溅起的火星点子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 秦墨见她呆愣无言的模样,接着轻缓开口:"见不着你时,整日里如蜂念蜜。相处之时,又总觉分别来得过快。见你欢喜,便觉得像是落了许久雪的冬日终于迎了暖阳。若见你眉眼染了愁绪,又觉得心头像是被细针密密扎着。" 秦墨说着,伸手在她眉间轻轻抚了抚,又道:"往后,我只想陪着你,护着你,日日都能瞧见你。每日里醒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你。阿芜,你,可愿意?" 这最后一句,问得小心又带着一丝忐忑,声音都有些发紧。 秦墨暗哑的话音,像是略带薄茧的掌抚着人心,让宋芜觉得既暖人又心安,更是让她觉得这银霜炭加锦被,像是要把人都热化了。 宋小姐缓缓将目光从秦墨的脸上挪到了营帐顶上,一时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第87章 轻吻 ... 营帐中的时间, 漫长得像是停滞了一般。谁也不敢打破这会儿的沉默, 只觉得互相都能听见对方胸膛里的擂鼓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宋芜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双手一撑, 忍着痛意支起了上半身。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不是, 小秦,你不是喜欢男的么?" "阿芜你小心些!慢一些。"秦墨赶紧探身扶了一把。心里却是颇为无语。 刚想说话, 就见裹着宋芜的锦被,随着她起身顺势落了下来。虽然上身还裹着白布, 基本上也瞧不见什么, 却还是能看见她像是白脂玉做的箭弓一般, 好看又清晰的锁骨。 秦墨瞬间一联想前些日子给她换药擦身的场景,顿时觉得脸像火烧一般,赶紧伸手拎过锦被,在宋芜脖颈上围了一圈, 将人整个裹了起来。 这么个姿势, 相当暧昧。秦墨像是搂着她的脖子把人拢住了, 两人炙热的鼻息悉数扑到对方脸上。宋芜觉得, 想去外头雪地里跑上一圈。 "到底是谁告诉你, 我喜欢男人的?"秦墨环着她,又凑近了些低声开口说道,"我自小就知道你是女子。" 秦墨温热的呼吸吹在唇上的感觉,眨眼间睫毛扫过她脸颊的感觉,胸膛隔着锦被贴着她的感觉,都让宋芜觉得此时理智这种东西, 大概是都见鬼去了。 "所以阿芜,你愿意么?"秦墨见她呆愣,决定不给她留什么思考的时间了,再接再厉道。 所以我愿意么?愿意么?啊啊啊我应该怎么回答?!求问:自己一直以为和他是兄弟情的好朋友,刚发现自己好像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对方就跟自己求婚了怎么办?!在线等!急疯了! 宋芜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觉得秦墨实在是好看,还是觉得过于口干舌燥了一些,忍不住眼神在他脸上上下游移了一下,又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 就这么个小动作,对于秦墨来说,简直就像是塞给了他一张参加盛宴的邀帖。也不待她回话,便微微错开了些,将唇覆了上去。 那日雪夜里的一吻,虽是比现在这个要深入不少,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两人温软相交之时,只觉得像是九天银河的漫天星斗一瞬间倾泻而下,周身只笼着灿烂星光,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秦墨对此事倒是幻想了好多回,只是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也是有些无措,只依着本能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两下。 退开些的时候又半阖着眼睛偷瞧了她一眼。就见宋芜圆睁着双眼,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纹丝不动。秦墨忍不住抿唇轻笑了一声,柔声细语道:"阿芜,闭眼。" 说着又将环于她身后的一手,抚上了宋芜的脑后,轻轻压了压,将唇凑到了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又顺着额头挪到了眼角边。 宋芜见状,条件反射一般地眨了两下眼睛,只好乖乖闭上了。 秦墨像是羽毛一般轻柔的吻,一路顺着额头、眼角、脸颊、鼻尖,最后又落回了她大概是因为有些紧张,抿紧了的双唇上。 年轻人又轻轻吻了两下,手掌像是抚慰一般,顺着宋芜脑后的青丝缓缓抚着。只是又觉得这轻吻,似是让自己有些不满足起来,忍不住学着宋芜的样子,伸出舌尖舔了舔。 宋芜的唇上,还残了些刚刚喝过汤药的苦味,一瞬间又让秦墨觉得心揪了起来。接下去想做的进一步动作便顿了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宋小姐反应倒是快,一把将人推开了些,问道:"等等,你说自小就知道我是个女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墨也不瞒她,开口道:"幼时与母后一道去将军府,趁着母后与你母亲聊天时,我偷偷跑了出去,在后院里瞧见了你和无忧。" 说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小时候干的这么个事情,跟如今一本正经的模样差得有点多。 "我也未曾现身,而是躲在了假山后头,想等你们走近些时再跳出来。"秦墨说着,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却未料你们并未再往前走,只坐那儿说起来了话来。" "无忧,为何连你都能穿这么好看的衣裳,我却只能穿着这些。"小宋芜委屈道。 "少爷,等你身子好了,想穿什么没有,还有你喜欢的头钗首饰,夫人都给你备着呢。"无忧比她还小上两岁,却是像个小大人一般安慰道。 "日日说等我身子好了,可是每日里喝那些个苦死人的汤药,却是从来不见好。再好,也不过就是能下床来这院子里走走罢了。"小宋芜哀怨道,"还有,我不是同你说了么,私下里唤我小姐,我才不愿做这劳什子的少爷。" 躲在假山后头的小秦墨,怔了片刻没敢再出声。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母后常同他说,将军府有个身子不太好的小弟弟,若是往后能帮衬一二,一定要尽力而为。却不料这小弟弟,原来是个妹妹。 已经开始习武的秦墨,蹑手蹑脚地跑开了,半道上遇到了出来寻他的宫娥,只说自己是贪玩儿出来转了转,见无甚有趣的便准备回他母后那了。旁人倒是也未起疑,无人知道后院里的那一小段插曲。 待秦墨说完,宋芜才有一种"我特么原来一开始就掉马了"的感觉。自己反复吃人家豆腐,"利用"人家组cp赚钱,还要带着人家上小倌儿馆找乐子……结果人小秦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的!这感觉,简直特么的,哔了狗了。 宋小姐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太特么刺激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喜欢我的?"宋芜决定将脸皮厚到底,干脆换个话题,挑重点问了出来。 秦墨当然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赶紧开口道:"从你身子好了之后。每一回的相处,便多一分欢喜,不知不觉,就到了今日这般心境。从前替你寻医,只是觉得那么个瞧着孱弱的小妹妹,是因为我才变得如此,心有不安,全无男女之情。" 有些事,无需问得仔细,宋芜前后的变化,秦墨从来没觉得是因为那一颗所谓的灵药所致。她是不是那个宋芜不要紧,她只要是现在的她便好。 宋芜听完这话,垂眸点了点头。虽说丁主任说她和从前的那个宋芜属于"合二为一",只是心里头还是会在意,在意他属意的到底是哪一个宋芜。若是从前那个……就算心里会觉得不舍,觉得酸涩,自己也不想占着这份感情。 "那阿芜,你可愿意?"秦墨见她点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没得到她的允诺,终是不太放心。 "那个,小秦啊,你能让我考虑一个晚上么?"宋芜觉得结婚那么大的事情,自己还是得好好想想。关键是,我特么的连谈恋爱还没谈过,能不能步子不要跨那么大,给个过渡啊!宋小姐内心咆哮着。 秦墨心下微微有些失落,浅浅勾了勾嘴角回了声"好"。自我安慰道:好歹没有直接拒绝我,要考虑就是还有希望。 宋芜瞧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把人吃干抹净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刚刚明明还亲了人家,这会儿就想不认账了! 一时间只想让秦墨写一幅大写的"渣"字裱起来送给自己,悬于帐中,日日观赏。 "对了小秦,樊绍赵坤和其他人怎么样了?赫连席那家伙又如何了?战事到了何地步?"宋芜敛了心思,问起了正事。 "那日秦明带着人马及时赶到,他们二人虽是中了毒箭,回来之后让林姑娘医了,如今虽是还未转醒,却是无性命之忧。"秦墨回道,"只是其他人……损了大半。" 那日秦明带着林笑笑,在秦墨和宋芜出发之后赶到了主营地,听闻二人只带了五千人马去探北狄虚实,顿时顾不得什么君臣禁忌了,怒道:"你们明知道陛下是何用意!为何还让二公子去送死?!今日你们愿意跟着我的,便随我一道走,若是还顾着自家性命安危的,我秦明也不强求!" 于是才有了后头一行人的及时救援。 宋芜紧了紧指骨,沉默着点了点头。 秦墨见她这样,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接着说道:"大将军的几名副将领着大军一路追击,前日传信回来,已攻至北狄皇庭,只是赫连席仍是负隅顽抗。而且北狄那位老皇帝,好似早就被他囚了起来,不知生死。" 宋芜抬眼看了看他,打这仗之前,她早已把每个可能会遇见的对手,是什么性格,又是怎么个作战路子,甚至家里有多少妻眷都详细摸了一遍。因此知道这位北狄太子,和秦墨一样,本有个母族握着北狄兵权的母亲,却因为二十年前那场战争,他母后失了族兄,失了倚仗。同样地,也失了盛宠。 同样的境遇,却养了两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太子,宋芜一时间觉得有些怅惘,只微微叹了口气。 秦墨也没多想,倒是有些担心道:"我天晋常年无战事,那弓.弩又造价颇高,因此军中从无常备,只在御林军中使用。之前与北境联系,也从未听闻北狄会造弓.弩。所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阿芜回了京,定要小心一些。" 宋芜闻言,倒是一愣,不是因为这弓.弩。秦墨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只是未料到秦墨会在自己面前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与北境有联系。他还未知道自己的心意,却是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到底能不能承了这份情…… 这日夜里,宋芜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这十天半月睡得太多了,还是因为要思考到底嫁不嫁。 思来想去,顺手摸上了还在脖子上挂着的那支小墨笛。拿起来抬手瞧了半天,胳膊都有些酸了。 "这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神奇啊。"宋芜想着秦墨送这个小短笛给她的那天说的话,自言自语道。 说着,便将那小东西凑到嘴边,试着吹了吹。 "卧槽,我这技术。"宋芜感叹道,只觉得难听惨了,那雀鹰估计是听不懂。或者听懂了也因为这届主人过于辣鸡不想飞来。 如此想着,却听见帐帘那有了点小动静。侧脸瞧去,就见一只花灰色小雀鹰拱着帘子挤了进来。 "诶嘿,你还真来啦!"宋芜侧手支起了点身子,奇道。 一人一鸟对视了一会儿,见宋芜也不捉它,也不唤它,待了一会儿,便又挤着帘子飞了出去。 待那雀鹰飞走了,宋芜又重新躺回床上,一人"盒盒"笑着乐上了。乐得忍不住又"嘶"了几声。 心说那雀鹰肯定觉得这届主人是个傻子,把它叫来了也不吩咐任务,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宋小姐这会儿非常想再吹上个三回试试,想看看小鸟炸毛是个什么样子。 正这么想着,帐帘却被人一把掀开了。 第88章 喜欢 ... 宋芜侧眼一瞧, 原来是秦墨。就见他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身上就穿了单薄的中衣,许是跑得太急, 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 人一进来,就带进了一股寒气。 "阿芜你可要紧?"秦墨急急问道。自己一直辗转反侧未曾入眠, 方才又看见属于宋芜的那只雀鹰,直惊得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没、没事啊。我吹着玩玩的……想看看它会不会真的来。"宋芜想到自己刚刚还想着再玩几次, 心虚道。 "你方才唤了雀鹰, 我以为你……所以才直接进了营帐。"秦墨解释道。 宋芜这会儿瞧着秦墨的样子, 也没心思多想,见他双脚许是一路踩着雪,冻得都有些没有血色了。平日里簪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这会儿散在了脑后, 松松地系着。大约是睡得有些凌乱, 有几缕发丝还跑了出来。 秦墨见她盯着自己, 抿了下唇, 又眨巴了两下眼睛。宋芜顿时又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 自己睡不着闲得无聊拿人家鸟儿逗乐子,这会儿又累得秦墨以为自己出了事情半夜里赶来。 宋芜瞧他像是冷得瑟缩了一下,赶紧支了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下这张颇为宽敞的床铺,说道:"小秦别着凉了,赶紧上来捂一捂。" "这,似是不妥吧?"秦墨喉结上下一动, 语带犹疑道。 "啊呀,又不是光着身子,赶紧上来。"宋芜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为了逗个乐子,就让人担心地来不及穿上衣服鞋袜跑了出来,实在是过分了些。 秦墨闻言,觉得自己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得好,于是乖乖坐到了床沿边上,又掀开一点被子,抬腿伸了进去。 "躺下躺下,坐着不冷么?"宋芜伸出一只小手朝着他招了两下。 秦墨又依她所言,听话地躺了进去。 等等,宋小姐此时才反应过来,心说我特么的现在是个女的啊……不是,我本来就是个女的。这该死的惯性思维害死人,还以为我这会儿仍旧是个男人的身份。唔……如今小秦已经躺下了,难不成还要让他穿着这单衣薄片地跑回去? 秦墨盯了一会儿帐顶,轻轻侧了身,见她又在看着自己发呆,浅笑了一下问道:"阿芜叫我来,是已经想好了么?" 宋芜听他说话,瞬间醒了神。不管是平日里清润的嗓音,还是如今因为病了许久低哑的嗓音,都让她觉得又好听,又撩人。 "那个,小秦,我想了一晚上,"宋芜开口吱唔道,"咱们能不能先不谈婚论嫁,先谈个小恋爱?" 宋芜还不等他回应,接着解释道:"这个谈恋爱呢,是我在一本番外来的书上瞧见的。大概意思就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先相处着了解了解,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哦不是,一起吃个饭逛个市集听个戏。" 宋芜说完,觉得这三件事好像自己和秦墨都做过了,于是补充道:"还可以拉个小手,亲个小……" 宋芜你稳住!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呢?!怎么尽想着占人小秦的便宜!宋小姐想到刚刚秦墨站在自己床前,像是刚睡醒眼里还带着水汽,眼神看着颇为无辜的模样,赶紧住了口,觉得不能这样残害良家少年。 秦墨在听到她那句"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时,内心便已雀跃地飞起,这会儿听见居然还能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简直就跟勘到了矿山那么激动。 于是伸手在锦被里稍稍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宋芜的手握了握,弯了嘴角应了一声:"好,听阿芜的。" 宋芜没想到他答应地那么爽快,脑袋往锦被里埋了半截,偷偷乐了乐,只是弯了的眉眼露在外头,还是叫秦墨瞧见了去。 "早些睡吧,等回了武宁,我们一道去吃饭看戏逛市集。"秦墨捏了捏她的手说道。 "嗯!好!"宋芜点了点头,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倒是忘了这会儿秦墨还和她躺在一个被窝里。又说道,"你也快睡吧。" 秦墨对她这种只对自己粗神经的脑袋瓜非常满意,伸手帮她掖了掖颈后的被子,轻声说了句:"睡吧。" 桌上的油灯还在燃着,谁也没再起身将它吹灭。昏黄的火光照得身侧之人的脸朦胧一片,宋芜浅笑着缓缓眨了两回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沉缓了起来。 秦墨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瞧着她安心的睡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种既让人期待又折磨人的滋味,估计得等到新婚之夜,才能缓解了。 "殿下!殿下你去哪儿啦?"一大清早的,就听秦明在营帐外头叫唤上了。 美人在侧,又是这么个他朝思暮想的美人,秦墨本就睡得不踏实,如今被这秦明一唤,立时便清醒了个彻底。见宋芜翻了个身子朝着里侧又睡了过去,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嘘——"秦墨掀开帐帘,看见秦明便说道,"小点声,去帮我把营帐里的衣裳鞋袜拿来。" 秦明:"……" "二公子这么勇猛的?这才大伤初愈,就已经能……"秦明知道宋芜昨天便醒了,只是秦墨除了自己,只让林笑笑进去主帐,所以自己还没见过她。这会儿看着他家主子这么一身中衣出现在宋芜的营帐里,觉得特别像是皇宫里半夜被招了侍寝的妃子…… 那日见了宋芜是怎么护着秦墨的,秦明就觉得这人就算不正经到以后要穿女人衣服,他也能忍了。反正两人情投意合,他也管不着。 "二公子这是累了一夜,还睡着呢?"秦明又想当然地问道。 秦墨:"……"小伙子你这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待秦明拿来了衣裳,秦墨见她睡得还算安稳,便出了营帐给她准备朝食和汤药去了。 "慢着!"秦明见他忙完回了自己营帐准备坐下,赶紧喊道。 "……何事?"秦墨无奈道。也不知为什么昨日知道宋芜醒了,这年轻人就又开始一惊一乍起来。 "好了,坐吧。"秦明给他座椅上加了个看着有一掌厚的软垫,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秦墨看着他一脸的"我懂,你不用谢我"便觉得无话可说。 没想到在秦侍卫心中,自家殿下居然是被压的那个…… 宋芜也不知睡了多久,觉得有人在拉着她的手腕,便醒了过来。 "笑笑姑娘,是你啊。"宋芜迷迷糊糊道。 "二公子恢复得相当快。"林笑笑夸奖道。 宋芜笑了笑没说话。 "殿下待二公子,那是真不错。"林笑笑接着自顾自说道,"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端茶喂药都是亲自来。这帐中除了我偶尔进来查看你的伤势,便只有他一人照顾你。普通男子尚且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更何况是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宋芜闻言,想到刚醒时瞧见的秦墨,心里就揪了揪。 "你们二人两情相悦,也是颇为般配,只是……"林笑笑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宋芜还沉浸在她的前一段话里没缓神,听了她这么说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道。 "只是二公子你这胸前,实在是过于平坦了一些。"林笑笑见鱼儿上钩,一本正经道,"你也知道男人么,总是喜欢玲珑有致一些的。" 宋芜:"……" 宋芜觉得此事以往,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情,可是如今……想到往后说不定就要嫁给秦墨的,到时候新婚夜红烛那么一灭,衣裳那么一落,夫君要是对自己来一句"阿芜你别趴着",那自己真的是想去死一死了。 "我这儿倒是有个方子,效果甚好。只是得来颇为不易,倒是有些舍不得。"林笑笑见她锁了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继续装模作样道。 "笑笑姑娘想要什么交换但说无妨。"宋芜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笑着说道。 林笑笑觉得和明白人说话还是挺省事儿的,于是扯了个面瘫一般的微笑说道:"拿二公子的一小瓶鲜血交换便可。" 宋芜比了个OK的手势道了声"没问题"便伸出了手。 林笑笑满意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瓶和小匕首,正准备划上宋芜的胳膊,就听营帐门口一声带着冷意的低喝:"不可!" 吓得这位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小姑娘手一抖,匕首"哐当"一声落了地。 秦墨刚刚知道林笑笑进了营帐来给宋芜把脉,便想着拿了汤药和朝食进来喂她,未料刚到了门口便听见里头这么个对话。也不管她们会怎么想自己了,端着食案便一把掀开帐帘出声阻止了两人。 "林姑娘,阿芜无需此物。"秦墨近前,冷着脸说道。觉得往后还是不能让这姑娘和宋芜单独待一块儿。 林笑笑自知理亏,拾了匕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把营帐让给了这两位。虽然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不过看这秦墨的脸色,两人大概是得好好探讨一下人生了。林笑笑觉得也不错,不然日子真是无聊了一些。 宋芜见秦墨坐下了,放了食案在床边的小几上,里头放着一碗清粥,两个清爽的小菜,一碗汤药,还有一颗油纸包的蔗糖。忍不住伸手朝着那小圆球摸了过去,却不料被秦墨轻轻拍了拍手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瞧了一眼。 宋芜挑了挑眉,知道他还在生气,讪讪地缩回了爪子,靠着床头乖乖坐好了。 "先吃些东西,再喝了汤药,才可以吃。"秦墨手上动作未停,舀了一勺子粥加了小菜送到宋芜嘴边说道。 "我自己来吧。"宋芜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自己吃,还没废到这个程度。 秦墨也不说话,就举着勺子盯着她。宋小姐只好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张了嘴。 "阿芜如今就很好,无需再做改变。更不能为了那些无谓的事情伤了自己。"秦墨瞧着她正色道。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一幕,便觉得心中那种伤口渍了盐的感觉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宋芜闻言,鼓着腮帮子乖巧点头。 等塞完了一碗粥,宋芜瞧着那碗墨汁一样的汤药就皱起了眉头。对她这种嗜甜如命的人来说,喝这东西简直比划一小刀还痛苦。之前自己没醒也什么感觉,这两天喝起来,只觉得生不如死。 秦墨知道她的尿性,也不催她,还是舀了一勺凑到她嘴边,开口道:"喝完了便吃糖。" 宋芜嫌弃地退了两寸,瞧着那颗蔗糖和秦墨打着商量道:"我能不能喝一口,舔一舔?" 秦墨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药碗,伸手取过了那颗蔗糖,剥开了油纸。宋芜闻着空气里的甜香味,忍不住弯了嘴角。 就见秦墨取了那琥珀色的小圆球,一抬手却放进了自己嘴里。 第89章 糖丸 ... 宋芜:"???" 宋小姐惊呆了, 没想到秦墨会这么操作, 不给她舔也就算了,还当着她的面把这颗糖自己吃了! 小秦变了, 不爱我了, 嘤嘤嘤……宋芜觉得自己这会儿非常想装个柔弱哭一哭。 正当她微张着嘴呆愣之际,秦墨倾身贴了上来, 舌尖在她唇上缓缓舔了一下,轻声问道:"甜么?" 蔗糖的甜香气息混着秦墨温热湿软的触感扫过唇瓣, 宋芜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 下意识地舔了舔尝了尝, 提线木偶一般回了一一个字:"甜。" "喝一口汤药,便能甜一回,喝么?"秦墨凑到她耳边,低哑地问道。 这声音像是带着蛊惑, 宋芜觉得自己来不及思考, 又微一点头应道:"喝。" 于是混着药味的苦涩灌入口中, 紧接着便是香甜软糯的犒赏, 如此往复,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这碗汤药才全部下了肚。宋小姐觉得,这么喝药,好像也不是很难么。一天喝上个几大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秦墨放下空碗,瞧着还没缓神的宋芜,又问道:"糖还没吃完, 阿芜还吃么?" 宋芜抬眸,迅速眨了两下眼睛,瞧着秦墨沾了糖渍有些发亮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回道:"吃,别浪费。" 秦墨闻言,微勾了嘴角,一手支着床沿,一手穿过了她后颈的发丝,温柔的黑眸半阖,凑到宋芜耳边呢喃了一声"好"。又状似无意地将唇扫过了她小巧柔软的耳垂。 宋芜本就有些发懵的脑袋,这会儿更是像过了电流一般,酥麻得无法思考,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栗起来。 秦墨依她所言,重又将唇覆了上去。却是不满足于之前的浅尝辄止,微微张口轻含住了宋芜的下唇,依着心意吮了吮。竟是觉得比口中的蔗糖还要香甜一些。如此想着,又轻轻用牙咬了咬,牙印在唇上柔柔缓缓地带过,最后又离开了去。 宋芜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秦墨这一瞬的停顿还来不及让她喘息,就有个温软溜进双唇,抵上了她的齿间,一下下地撩拨着,像是在不断打着招呼,让她开合一丝门缝,好让人进来待上片刻。 秦墨见她紧咬着牙关不作反应,只好退开了些,语带暗哑地问道:"阿芜不吃糖了?" 宋芜闻言,瞧着他雾蒙蒙的眸子,傻不愣登地说了个"哦"。 那结尾的话音还未发完声,就被秦墨找准机会接过去,吃进了嘴里。 一时间那温软带着甜香,悉数闯了进来。 秦墨勾着那颗小了一圈的糖丸子送到了她嘴里,也没急着退出来,而是仔仔细细地在里头摸索了一阵。先是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的上颚,让宋芜觉得有些痒丝丝的,忍不住朝后缩了缩。秦墨只道是她不舒服,倾身跟了上去些,又将人后脑托了托,又改了方向,沿着邻居院子前围起来的那两排白玉小栅栏,认认真真每个检查了一遍。 待检阅完毕,又越过栅栏,找到了另一个温软,试着轻触了触,权当是先打个招呼。见她像是捉迷藏一般跟自己来回躲着玩了起来,一时也起了兴致,倒是追着人不放了。 两位年轻人之前都没什么经验,皆是依着本能互相探索着。秦墨将糖丸子给了她一会儿,又像是舍不得一般抢了回去。舌尖一卷,又将它重新带回了口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才退开了些。两人额头相抵,喘息声都有些粗重。 秦墨含着嘴里的小糖丸,又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的糖渍。 宋芜见状,顺了口气问道:"还没吃完?" 秦墨"唔"了一声。 宋小姐闻言,瞬间又勇猛上了,抬手覆上了他的两颊,精准定位了那两个秦墨笑起来有酒窝的位置,两指轻轻一捏,微一错脸又覆上了他泛着诱人甜香的双唇,学着秦墨刚刚的样子,伸出舌尖探了探,找到了那颗小糖丸子,微微一卷,又让它落进了自己口中,便就退开了去。 秦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还未反应过来。心说阿芜这主动起来,也是如此霸气…… 就见她退开之后,嘎嘣两下便将余下的半颗糖丸子咬碎了,边嚼边洋洋得意地口齿不清道:"小秦你也太小气了,就这么一小颗糖,让我吃得费了这么半天劲。" 秦墨:"……"这是吃糖的问题么??? 秦墨有些无语,又有些微恼。明明方才她也动情了,为何一会儿的功夫,就跟无事发生过一样?弄得像是只有他自己当真了一般。 这么想着,这位平日里素来好脾气的太子殿下,也有些坐不住了。许是自己刚刚还不够卖力? 还没等宋芜得意片刻,嘴里的糖渣子还没化开,小脸就被人捏了捏。秦墨一改刚刚温柔地像是羽毛轻扫一般的吻,带着些恼意,勾着她的后脑,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也不再反复试探,舌尖直接钻了进去。勾着那些糖渣子反复磨搓着,任由那些细小的,有些扎人的,带着轻微痛意的触感扫过舌尖,又重新到了他口中回旋。 宋芜从未见过秦墨如此模样,忍不住伸手推着他的胸膛"唔"了一声。 秦墨到底是舍不得,缓了速度,放柔了力道,又轻轻咬噬了起来。如此这般,才觉得宋芜放在胸前推拒的双手,渐渐放轻了力道,又软软垂了下去。最后抬手勾上了他的后颈,跟着回应起他来。 初尝美妙滋味的年轻人像是不得餍足,两人在帐中也不知待了多久。宋芜都觉得脑袋有些缺氧,想打哈欠睡觉了。 就听帐外秦明拖长了音调高声问道:"殿下——你还要给二公子准备午膳吗?" 帐中两人:"……" 秦墨缓了缓,将人重新塞回了被窝,又将在肩窝处的被子给她掖了掖,开口道:"阿芜睡会儿吧,待会儿吃的好了,我叫你。" 宋芜这会儿神思悉数回归本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露了两个眼睛出来,带了两分无措瞧着他,"嗯"了一声。 秦墨见状,浅笑着替她拉开了一些,起身端过一旁的食案,朝外走去。 宋芜瞧着他欣长的背影,小手伸出被子外头,狠狠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鼻血,内心感叹了一句:这小秦,真是该死的甜啊…… 秦墨掀开帐帘的时候,便瞧见秦明还站在外头。 秦明喊过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自家主子终于出来了。衣衫倒是还算整齐,大概是整理过了?就是那双唇红得有些不正常,还有些微微肿着。一时间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二公子这体力,也太好了些吧?这才大白天的,又……"秦明惊叹道。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秦墨无语道,"要给你说门亲事么?" "不是殿下,你这是已经开始嫌弃我,准备把我嫁出……"秦明一顺嘴,脱口而出。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能把自己放在和他家殿下一样的位置上呢?于是赶紧改口道,"呸,准备让我娶妻走人了?" 秦墨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回道:"没有的事,只是你整日里的瞎想,我想你大概是想娶妻了吧。" "哪有!"秦明赶紧回道,"我这不是,看你待在二公子营帐里,一待就待了一上午么……" 秦明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想错啊,大概是他家殿下脸皮薄不好意思吧。算了,下回不说了,免得真把他送出去嫁人。啊呸!是娶妻。 "汤药苦了些,她不愿喝,就喝得慢了一些。"秦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秦明:"……"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待两人入了营帐,秦墨正了神色问道:"北狄皇庭那儿可有消息?" "我们的人先行传了消息回来,赫连席终是不敌,却不愿投降,浇了火油,一把火将皇庭烧了。那火却是极难扑灭,又不好接近,大军只得等了几日,待烧得差不多了,才进去搜了一番。里头官宦宫人的尸身皆是面目全非,只在龙椅上瞧见一具男尸,估摸着应是赫连席。"秦明敛了神色仔细回道。 秦墨闻言,微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开口道:"大军这几日约摸就会回营和我们汇合。除了留些守军守着北狄,其余人都要回武宁。你吩咐下去……" 秦明正在等着他的下文,就见他顿了片刻,不再言语,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传战候令,召祁家各地旧部,"秦墨终是下了决心,吩咐道,"做好准备。" 秦明闻言,躬身领命的脑袋瓜都抬了起来,面带欣喜道:"殿下,你终于想通了!" 秦墨勾了一丝苦笑,心说若不是因为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想通吧。从前的他只想着,只要那人别伤了母后,自己就算不得这天下,安居一隅也无妨。 只是如今,他日回京后,怕是朝中有些人,和龙椅上的那位,都不会对她就此罢手。 父皇,只要你别动我珍视之人,你我便不用走到那一步。秦墨如是想着。 第90章 回京 ... 大军不日回营, 朝中新的指令也很快随着一队京中来的人马传了过来。 秦瑄急招大军还朝。又提了御林军中一将领, 替了原先守着北狄的宋大将军一副将,留两万人马驻守北狄, 欲将此地划为天晋的一个州。 秦墨知晓了如此安排, 觉得他那位父皇,大概是不会收敛了。 南疆那头在听闻北狄已被灭了个干净的消息传来, 不战而退,自请成州。这地方的人本就松散, 如今打了一仗, 更是不成气候。宋琛也是急欲回京, 甚至都想回了京之后看了自家父亲,再直奔着北边而去,半道上能遇到人也好,就想看看他妹子到底如何了。 宋芜重伤的消息, 不仅传回了京中, 宋琛也是得了。他人在前线打仗, 先是得知父亲中毒昏迷, 又是得知妹子代父出征, 等宋父解了毒刚醒,又听闻妹子中了埋伏,重伤垂危。要不是他心神够稳,这仗真是没法打下去。 于此同时,京中的各方人马,在得知宋芜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之后, 皆是各怀心思。虽说那云岩山的一仗打得有些憋屈,还让这位征北大将军差点留在了北境回不来,可是人家之前那些仗,打得那叫个爽气。坊间的戏院与茶楼,甚至都排了这宋家二公子如何勇猛退敌的戏文和说书段子。 有觉得那宋家这回定是要封侯进爵的,自是巴结不断;有觉得那宋家这回算是功高震主了,定是没有好下场的,自是走路都要绕上三仗,免得到时候牵连自己。 瞧那宋芜云岩山一役,和二十年前的祁将军何其相似,只是这人真是命大,先前先天有损却是得了灵药,这回身中数箭却还能转危为安。难道真是有世外之人相助?众人皆是猜测不断。 至于宋家,宋父在苏醒之后,得知女儿替自己去了北狄,拖着病体上朝,恳请秦瑄让自己去把人换回来。只是秦瑄却道"宋大将军你看你连走路都要人扶着了,还如何领兵?"就把人打发了回去。 许是觉得留着这么个瞧着已是无甚威胁的半百之人,总比让宋芜回来的好吧。 本来最着急上火的,便要属苏相了。可是如今,这老丞相在府中,倒是不紧不慢,悠哉得很。 这日苏贵妃更是请了出宫,回家省亲。还特意叫上了秦逾。 秦逾在京中听闻了宋芜伤重的消息,几次请命要前去北境,皆是被驳了。心中虽是担忧,却是无甚办法。知道他外祖和宋芜的那点恩怨,便也就听了他母妃的,一道去了,想看看这外祖寻他到底为了何事。 却未料,这苏相一开口,便是个惊天炸雷。 "外祖你,你说什么?"秦逾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苏相老神在在地摸了摸几缕稀疏的小胡子,哼笑道:"我那友人定是不会弄错,那宋渊前些年四处寻医,总有那口不紧的。这不,就让我那好友遇上了,听那神医酒后无意间说出了这个秘密。" "我说那宋芜怎么这么个年岁却当庭拒了圣上的赐婚呢,还编了那么个让人瞧不上眼的借口。哼,原来是个女子。"苏相语带恶意,接着说道。 秦逾闻言,一时间百感交集,先前种种过往瞬时涌上心头。有错愕,有心疼,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欣喜。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听苏相说道:"如今那宋芜即将回京,按着她的战功,圣上指不定得给她赐个什么爵位。如今只要咱们把这秘密往圣上跟前一送,简直就是解了圣上的燃眉之急啊。" "不可!"秦逾脱口而出,末了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随即找补道,"与其让父皇得了这便宜,不如,等宋二……等宋芜回来,我先同她商议一番。若是她肯站在咱们这边,依着宋家的兵权和她如今在军中的低位,我们何愁成不了事?" "逾儿说得有理,父亲不如就听他的吧。"苏贵妃觉得的确如此,与其让那个昨日里还宠着她,今日又不知道去宠幸了谁的皇帝得了这好处,不如让自己的儿子成事来得好一些。 苏相本来倒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也不知那宋芜和秦墨手上,有没有他与北狄互通的证据。本想着趁他们还没回来,自己先将上一军,等他们回了武宁,若是真有证据,即使拿了出来,秦瑄说不定也不会当真,自己还能反咬一口,说宋芜和秦墨是因为自己知道了这么个秘密而诬陷他。毕竟如今北狄大患已除,他这么个贪了点小钱的对天晋江山的威胁,总比手握兵权的宋家来得小一些。 于是又劝道:"可若是告之圣上让他定夺,不仅能治了宋家的罪。那秦墨这几个月日日同她待在一块儿,岂有不知道的道理?知情不报,亦是欺君之罪。一下扳倒两个敌人,岂不是对三殿下更为有利?" 苏贵妃一听自己父亲这么分析,瞬间又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于是又开始犹豫起来。 秦逾听到那句"秦墨这几个月日日同她待在一块儿",心里便隐隐有些刺痛,敛了心思,又回道:"父皇若是真要废了皇兄,何需等到今日?外祖且看,只要父皇觉得他还康健,就算你如此说,他也不会拿皇兄如何的,毕竟还要靠皇兄掣着我们。还不如等宋芜回来,我同她好好说说,毕竟,我与她还有几分交情。" 苏贵妃犹如一株风来随风倒的墙头草,一瞬间又偏向了秦逾那头,驳了苏相的意思,转而支持自己儿子了。 三人商议后,此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只各人各怀什么心思,旁人却是无从知晓了。 北境这头,催他们回京的急函一封接一封。宋父的几名副将回营同宋芜秦墨汇合,稍一整修,便拔营启程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秦瑄都要以为他们想在北狄自立为王了。 先前秦明和林笑笑陪着宋父回武宁,重回北境的时候带了好些秦墨让他准备的东西,像是那上好的银霜炭,软和的锦被,哄宋芜的糖丸子,都是秦明带来的。这回算是都派上了用场。 秦墨一句"征北大将军重伤未愈,本不宜舟车劳顿,如今我父皇急召,只得领命回京,但依林神医所言,必得车马缓行",便将宋芜妥妥地安排在了布置得像他府中那辆马车一般舒适的车厢里,一路优哉游哉地往武宁城方向行去。当然,他自己也是定要作陪的。 众人自是也没意见,若不是宋芜亲自前去云岩山,换了他们去被扎成那个鬼样,指不定还能不能醒过来,因此对她是既佩服且敬重,让这两位爱走多慢就多慢,不着急。 不同于年前来时的心境,这会儿回去,两人简直就当是公费旅游了,要不是京中催得急,怕是还要顺着官道拐去其他州县游玩一番。顺带谈谈恋爱。 一路回京,天气也渐渐暖了。马车小榻上的厚实软垫和羊毛小毯,都被秦墨收了起来,换成了较为轻薄的款式。 而秦明就比较惨了,每至一处城镇,便要去做一回跑腿的,给马车里的那位二大爷准备上各类小点吃食,供她消磨时间。宋芜每回看见他那张强撑着笑意的脸,就想对他说一句:"亲,你不要这样,我一定给你个五星好评。" 这日,大队人马已行至京兆府辖内,不日便能到达武宁城。四月末的天气,已是有些微热,宋芜惬意地躺在马车小榻上,后脑勺枕着秦墨的大腿,嘴里啃着一颗杏梅,吃得不亦乐乎。大约是在北境的雪地里受了寒,此时的天气加上马车里笼着未散的热气,倒是让她觉得温度正合适,并不觉得多热。 "小秦,你说我们还赶得回去过端午么?"宋芜舔了舔嘴角的杏子汁问道。 秦墨见她吃完,伸手就把那颗啃完的杏核接了过去,丢在了小几上的渣斗里。 "赶不回去也不妨,我陪你过。"秦墨回道。边说边拿了拧干的巾帕,仔仔细细替她揩了十指。 宋芜举着手任由他打理,嘿嘿乐了两声,继而微一叹气又道:"只是有些想念父亲母亲大哥还有无忧了,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如何。" 秦墨抚了抚她随意散着的青丝,又道:"那这几日我们行快一些,应是能在端午前赶回武宁的。" 宋芜抓过他那手捏了捏,道了声"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撑着小榻就支起了身子,又捏了把秦墨的脸颊道:"就是错过了你的生辰,只能等明年了。明年我一定陪你好好庆祝。" 宋小姐如今动手动脚那是更为肆无忌惮了,反正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大家是男女朋友嘛! 秦墨抬手摸了摸胸前贴着的小木雕,浅浅勾笑,倾身贴上去啄了她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宋芜见状,便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赶紧给他还了回去。等尝过了便咂了两下嘴,心道,今日份的小秦,是甜杏味的。 两人你来我往,又闹上了。 车厢外头赶车的车夫已是淡定如松,耳中听着里头两位大人物像是孩童嬉闹一般的调笑,和时不时丁零当啷有什么小物件滚落车厢的声音,心中默念: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待大队停歇,两人也跟着下了马车。宋芜像是舟车劳顿下来活动筋骨的一般,左右来回弯着腰,做着她的伸展运动。秦墨却是站得笔直,一派淡然。 只这两人在别人眼里瞧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旁人稍一对眼,便做了深入的眼神交流。 士兵甲:殿下为了报大将军的救命之恩,真是牺牲不小啊。 士兵乙:若是有人如此待我,我也能以身相许的。 士兵甲:???可大将军是个男子啊。 士兵乙小脸一红:要是大将军那样好看的男子,也不是不可以。 士兵甲偷瞧了宋芜一眼,又回头看着伙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 没两日,一行人终于远远瞧见了武宁城高耸的城楼。众人内心一时间皆是感慨万端。 皇城内得了消息,差人来传了信,让他们明日进城。圣上龙体不适,擢三皇子于城外候接三军,入城后,城内百姓可夹道相迎。 比她没早两日回了武宁的宋琛,也是听到了消息,赶不及明日便先出了城门来见她。拉着宋芜瞧了半晌,直到宋芜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了,才一把搂着妹子红了眼眶。 秦墨见状,忍着内心想去把大舅子拉开的冲动,陪在一边。 第91章 岳丈 ... "好了大哥, 我真没事了, 父亲如何了?"宋芜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父亲无碍了,只是……"宋琛退开了些回道, "到底因着年岁大了, 伤了根本,往后想要再上阵杀敌, 许是没那个精力了。" 宋芜闻言,垂眸微一点头。两人又扯了些其他闲话, 宋琛才翻身上马准备回去。 "大哥回吧, 我明日便能回家了, 放心。"宋芜抬头挥着手笑道。 宋琛点头,重重"嗯"了一声,牵着马缰转身离去之时,终是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脸。他家妹子, 瘦了不少, 也黑了些, 这么个天气里, 手却冰凉, 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思虑。这护家卫国的责任,又有何道理要让她一个小女子担着?宋琛如是想着,忍不住扬了马鞭,马儿扬蹄,不一会儿便跑远了去。 宋芜瞧着他调转马头后的动作,也是忍不住酸了鼻腔。 秦墨见状, 悄声上前,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宋芜抬头看了看他,扯了个笑脸。 翌日,宋芜换上了出征那日的铠甲,系上了簇新的绯红披风,发髻高簪,□□的大宛良驹皮毛油亮,泛着红光。 宋芜抬手覆于额前遮了遮日头,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城门上硕大的"武宁"二字。 盯了片刻,低头摸了摸小红马的鬃毛。那日雪夜虽是将它赶走了,却不料这马儿许是真通人性,跑出不远便瞧见了秦明带着的人马,随即调转了马头领着众人一路狂奔。或许遇不上秦明,它也会跑回主营叫上别人?宋芜想着,一手顺着它脖颈的毛发,笑了笑。 这一仗打得,除了得到了北狄这块称得上荒芜的土地,绝了这个惯会兴风作浪的边陲小国往后再起战事的机会,却是无甚战利品,几乎都在赫连席的那一把火里燃烧殆尽了。从北境带回来的,除了这些兵将,就是那队伍最后头一辆辆板车上之物了。 宋芜侧头看了一眼秦墨,朝他勾唇角点了点头,接着一拉马缰让到一旁,朝着身后的大军挥了挥手,高声说道:"让兄弟们先进城,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众人起先皆是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齐整地应了声"是",自动分成两边,让出了一条道。 一辆辆板车从大军最后头被送到了最前端,上头整整齐齐地码着上万只刻了姓名的铁盔。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轮轱压过石地,发出像是哭咽一般的声响,朝前驶着。 城楼上的秦逾自始至终盯着那个身着绯色披风的女子。有复又相见时的欣喜,又有瞧见她身侧并肩于马背上的秦墨时,心头像是被那一辆辆车轱辘反复碾着般钝痛。 若是一开始,便和皇兄一般,接近她只为了想亲近她,不带着别的目的,是否今日和她并肩而行之人,会是自己? 或许那个秘密,是能让两人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了吧? 秦逾如是想着,藏于广袖中的指尖戳得掌心生疼,却是未能缓解心头的那点涩意。 待城楼下众人列队完毕,秦逾朝后抬了抬手,朗声道:"贺征北大将军凯旋,迎三军回城。" 古旧的城门缓缓开合,先是那一排排的铁盔入城,接着是此次战役的主将宋芜,再是秦墨和诸位副将,紧跟着后头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城内而去。 武宁城内的老百姓,本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他们的征北大将军。不管是曾经见过宋芜的还是没瞧见过她的,都是等着看一看这位天晋开朝以来,用了最少的兵力却赢了最大的一仗,被坊间传为"战神"的宋芜是怎么个意气轩昂的少年将军。 却不料城门一开,走在最前头的不是主将,而是由着一名名兵将推进城来的成片铁盔。 众人怔楞片刻便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这些是何物?" "嗳,你瞧那上头,好似还刻了名字。" 众人瞧着那些兵将脸上一片肃穆,皆是猜测道:"莫非这些是……" 一时间人群里也安静了下来。 待行了片刻,才瞧见宋芜骑着马进了城。那马背上之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北地的清寒饶是让她瘦削了几分,却是不减风姿。 人群中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赞叹之声不绝。 宋芜扯着马缰踱着步子,瞧着众人为她而来,却是觉得当下万众瞩目的感觉,还不如那时每日去校场练习骑射,回城之时骑着小红马悠哉回府的时候快乐一些。只勾着浅笑朝着两侧的百姓点头致意。 行至半道,便勒了马缰,抬手朗声道:"停!" 前后的队伍听了命令,皆是停了行进。 就在众人都不知宋芜是何用意之时,就见她翻身下了马,行了两步立于马前的一处空地上,撩了袍摆,便曲了一膝,跪了下去。 人群中发出讶异的抽气声,秦墨与几名坐于马上的副将见状,也是纷纷下了马来。 "当日出征之时,我宋芜立誓要带着大家凯旋而归,如今却是有负于身前的这些同袍。只能带着他们的身前之物回了武宁。我宋芜,有愧于他们,有愧于他们的家人。"宋芜垂首,拱手于前,语带暗哑地说道,"承蒙圣上仁心,为这些舍身为国的英雄们备了不薄的抚恤。我宋家愿效圣上善行,于武宁城内修一忠武祠,世代供奉这些英杰,让他们受世人香火,永不被忘。" 说完,便朝着身前的成片铁盔行了三个跪拜之礼。额头触地有声。 秦墨在身后瞧见,疼在心间,却是不好出声阻止。 众人闻言,一时间皆是心有戚戚焉。人群中也不知是谁低声哽咽道:"我好似方才,瞧见了那铁盔上,有我小弟的名字。" 旁人听了,有那些感同身受的,皆是止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宋芜听了,深吸了口气,双手握拳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眼眶染着红晕,对着道路两侧的百姓弯身各行了一礼,重又翻身上了马,抬手道:"继续前行!" "宋大将军无需自责!"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啊是啊,这打仗有人牺牲,谁都不愿的,怎可怪大将军一人。"众人附和安慰道。 宋芜内心刚一感动,就听又有人道:"你们瞧那些铁盔上的字,好似是大将军亲自刻的。" "是么我瞧瞧?" "呜呜呜,真的是,你看那字那么丑,一看就是大将军的手笔。" 宋芜:"……"我……难道有我的地方,画风就正常不过三秒? 后头跟着的秦墨瞧见宋芜僵了一僵的后背,是既心疼又好笑,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大军回城,宋芜对众人稍作吩咐,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将军府。秦墨也未回府休整,直接陪着她一道回去了。 还未到门口,就见一个湖蓝色的小丫头朝她飞奔而来。 "少爷!"无忧带着哭腔喊道。 宋芜见状,赶紧下马,将她接了个满怀:"嗳,我在我在。" "呜呜呜,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无忧搂着她的腰,上身退开了些泪眼朦胧地瞧了瞧她,又重新将脑袋埋回了她的胸前,"无忧好想你啊。" "乖,不哭不哭,往后出去不用打仗了,我都带着你。"宋芜拍着她安慰道。瞧着她今天这身衣裳,是一年多前自己刚来那天小丫头穿的那套,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秦墨瞧着无忧埋首的位置,无奈抿了抿唇。他家阿芜,还真是让他既能吃男人的醋,又能吃女人的醋。 这边刚安慰完,宋父和宋琛就带着宋母过来了。许是宋母不好像无忧那样由着性子跑,只好慢了一步。 "芜儿啊。"宋母抹着眼泪唤道。 无忧自知不好一直霸着她家小姐,退到了一侧,将人让给了宋母。 "母亲!"宋芜亦是眼中酸涩,搂过宋母,矮了上身,便靠着她的肩头状似撒娇地哄道,"我这几日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你。" "好了,都进去说吧,在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宋父在外头适时摆出了大家长的样子,开口道。 待将人迎进了府,却是第一个拉着宋芜问东问西。 "咳咳,大将军,不如让阿芜和宋夫人聊一会儿,我有些事,想同大将军商量。"秦墨轻咳了两声打断了这位话痨父亲。 宋父很想说不,只是碍于情面只好客气地抬了手:"殿下这边请。" 待二人进了书房,宋父让人上了茶盏,开口问道:"殿下今日寻我,有何要事?" 就见秦墨悠然起身,对着宋父作揖道:"阿芜与我情投意合,还望大将军成全。" 宋父:"?!"发生了什么?! 秦墨见他怔住了,接着开口道:"大将军无需担心,我自小便知阿芜不是男子,我同她是男女之情,大将军切莫误会。" 宋父:"……"我特么……更担心了好不好?! "你……你今日来便是要同我说这个?"宋父磕巴道,一时间觉得自己竟是不会措词了。 "这是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大将军答应了,我才好讲后头的事情。"秦墨回道。 第92章 告辞 ... 宋父瞧着眼前的秦墨, 要说对他有多了解, 这些年来两边走得并不近。不过他陪着自家女儿去前线,倒也是照护有加。 只是……这人会是第二个秦瑄吗? 宋大将军不敢保证。 秦墨见他面色有些凝重, 自是也知晓他的顾虑。进而从怀中取出一物, 双手奉于身前道:"大将军,此物先作我与阿芜定亲的信物如何?" 宋渊眯眼一瞧, 却是惊得站了起来。 "这、这是……"这不是秦瑄遍寻不得的战候令吗?! "舅父最后一回出征前,便将此令给了我母后, 告知她若是自己回不来……"秦墨知道他肯定心存疑惑, 微一叹气解释道, "此物可保我母子二人性命无虞。或许这也是父皇这么些年来,都未曾废了我的原因吧。" "殿下可知这战候令代表什么?"宋渊缓了缓神问道。 "祁家旧部子孙世代皆听此令,甚至,可越皇权。"秦墨道。 "那殿下还要将它给我?"宋渊微怔。 "只要大将军放心将阿芜嫁与我便可。"秦墨又是一揖, 小女婿的姿态摆得特别端正。 宋渊赶紧让到一边, 没敢受了他这个礼, 刚刚傻住了也就算了。 "殿下不可, "宋渊赶紧道, "这是祁大哥交于你的,自是你好好收着。至于阿芜……我却是怕她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家的媳妇。" "大将军且放心。我自小瞧着母后独居中宫,寂寥度日,万万不会让我心爱的女子亦是如此。"秦墨勾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我愿同阿芜像是大将军与夫人一般,一心一意无穷已, 一生一代一双人。" 宋渊闻言,又见他连战候令都愿意交出来,自是不会再怀疑他是为了自己手上的那点兵权。又想到那位世外老道曾经同他说过的话,便又释然了些,道:"只要阿芜愿意,我也无甚意见。" "多谢大将军。" 搞定了未来老丈人,秦墨继续道:"我还有一事同大将军商量。" 于是又把宋芜如何遭了埋伏受了伤,两人分析除了秦瑄,朝中那位苏大人也是功不可没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我已让秦明传了战候令,如今可用之人比京中屯兵只多不少。"秦墨道,"若是父皇执意要对付阿芜,还望大将军将那君臣之义暂且一放。我于父皇,自是不会同他对我舅父那般。只是,也断不会让他有机会再伤了阿芜。" 这些年来他和卫循经营的庄园铺子,遍布天晋,所有产出皆在暗处养着这些人,人马操练日日不断。本只是未雨绸缪,却不想今日倒是要派上用场了。 宋渊了然点头。自家女儿已因着那位在鬼门关上绕了两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道理还要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当日,皇帝下召,三日后端午,邀宋家四位进宫赴宴,对那宋芜和宋琛,更是会当殿封赏。 秦逾听闻,急着和宋芜碰上一面,着人来邀了两回,皆被宋芜一句"要在家陪着母亲,有什么事情端午宫宴碰了面再说不迟"打发了回去。 秦逾无法,一日内又差人去了第三回,只这次,说是有封信件要给宋芜,叫门房给传了进去。 这头宋芜正和无忧陪着宋母在房里绣花,宋小姐如同说书一般给宋母描述着北地的见闻,听得无忧支着脑袋一愣愣的。 待门房将信转交到她手上,宋芜挑了挑眉便随手拆开了。只是展了信纸瞧了这其中的内容,却是怔住了。 "怎么了芜儿?"宋母瞧她脸色微变,关心道。 宋芜展颜一笑:"无事。只是这三殿下也忒小气了些,说是我不念往日交情,三请四邀皆是不愿去,再如此,他便要我把从前送来的那些东西,折了现银还与他。母亲你说说,这不是拿捏住了我的七寸么。" 宋母闻言,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却是对这女儿的"节俭"笑叹了一番。 "无忧你陪着母亲,我去去就回。"宋芜关照道,"再不去我那点私房银子可就不保了。" 屋内两人应了她,宋芜将那信纸一折,塞进了怀里,转身时脸上已不复笑意。 待宋芜到了秦逾的府邸,门房一瞧见她,也不进里通传,就将人直接带进了花厅。 秦逾已在主位上喝着茶水等着她了。 "三殿下倒是未卜先知,料定了我会来。"宋芜斜勾了一丝嘴角哼笑道。 见她如此,秦逾倒是不恼,浅笑道:"阿芜坐。" 宋芜这会儿没心思和他绕圈子,取了怀里的信纸,展开了一巴掌拍在秦逾身侧的小几上,俯身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逾坐着未起身,抬头看着她那张,大约是经了战事,不笑起来竟是带了两分肃杀之气的脸。顿了片刻又侧头瞧着案几上的那幅小画。 上头画的,赫然就是他身前的这位。不同的是,画上之人着了一身广袖流仙裙,眉眼带笑,一副女子之态。简简几笔,却是勾勒得有七八分相似。 秦逾探手触了触那画上之人,开口道:"只是把我心中日日思念之人,画出来了而已。" 宋芜微眯了眯眼,却是不知道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退开了些,双手环胸瞧着他。 "阿芜,我外祖已经知道了,这事,还是他告之于我的。"秦逾解释道。 宋芜也不接话,等着他自己说下去。既然秦逾几次三番想着办法把自己叫过来,应是早已想好了说词,自己听着便是了。 "你若是愿同我们一心,这个秘密便不会再有旁人知晓。"秦逾起身,瞧着她道,"他日成事,我定迎你为后。" "说完了?"秦逾站着,宋芜只好微抬了头看着他。 "阿芜你意下如何?"秦逾问道。 宋芜弯了弯唇角,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开口道:"那我若是不同你们一心呢?三殿下又准备如何?" "欺君之罪该如何,阿芜应是知晓。"阿芜你莫要怨我,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于你。秦逾心道。 "若是我应了,既能保我宋家无虞,还能换个皇后当当,这买卖好似不亏啊?"宋芜回道。 "那你……" 秦逾心下一喜,话还未问出口,却听宋芜又道:"可惜啊,我看上了你大哥。仔细一想,好像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性命无忧,我都不想拿来作交换,这可怎么办?" "我早同你说过,皇兄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为何阿芜不愿同我一道?"秦逾闻言,心头一阵揪痛,哑声道,"若是担心我身边还有旁人,往后我只迎你一人入宫可好?" "三殿下无需如此为难。"宋芜沉了脸色,开口道,"我宋家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只要不是叛君谋逆,怎么着也轮不到死罪。所以你们愿意去告状就请便吧,大不了我还是做回一介布衣。这战功军阶,我本也不稀罕。" 宋芜虽是如此说,倒也没真以为事情有如此简单。只是让她因此委身于秦逾,她实是办不到。直到如今,才明白秦墨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有几何。 "告辞。"宋芜敷衍了一礼转身便欲离去。 "阿芜等等。"秦逾见她要走,赶紧上前几步出声阻止。 宋芜脚步一顿,却是未转头。 "我会同外祖与母妃说你已经答应了,只是能拖到几时却不可知。"秦逾轻声道,叹息声几不可闻,"你们,早做准备吧。" 宋芜未料他会如此说,心中一时间却是有些五味陈杂。沉默了片刻,才回了一声"多谢",只是再多,她也无法给了。 秦逾瞧着她疾步离去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许久,才转身踱到了案几旁。看着那画上之人,忍不住又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只在无人之处,眼中露了几分掺着痛意的柔情。 你我终是,无缘了吧。秦逾心道。 "父亲大哥,你们随我来。"宋芜回了将军府,第一时间找了两人进了书房。 "阿芜何事如此着急?"宋琛见妹子脸色不好看,连忙问道。 却见宋芜未回话,便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芜儿你这是做什么?"宋父惊疑道。这女儿去了一趟秦逾那儿就这样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琛赶紧上前把妹子拉了起来。 "父亲大哥,我对不起宋家。" 宋芜把在秦逾那儿的事情仔细和两人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不愿嫁与三殿下,这事早晚要被苏相吿到圣上那儿去。女儿不孝,为了自己却置了大家于险境。" 宋渊一听是这么回事,倒是放心了一些,开口道:"阿芜无需过于担心,殿下早做好了准备。若是圣上那儿有什么动静,怕是遭殃的,并不一定是我们宋家。" "嗯?"宋芜没想到剧情如此转折,纳闷道,"小秦干嘛了?也没和我说啊。" "许是怕你多心吧。"宋父笑道,"那日陪着你一道回来,就来我这提亲来了。" 宋芜:"……"不是,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瞎紧张呢? 第93章 大结局 ... 宋父刚想调侃她两句, 就听外头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 还带着急速奔跑的喘气声。 "不好啦大将军!外头来了一队御林军把咱们将军府围起来啦!" "什么?!" 宋芜倒是没想到这人下手那么快。此人当然不会是秦逾。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概还不够他进一趟宫的。看来这苏相, 是连自家外孙都没当做自己人了。 领头之人进了将军府。四下扫了一眼, 就见宋芜几人穿着常服,从内院走了出来。 "圣上有旨, 征北大将军宋芜,欺君罔上, 本是罪该万死, 念其伐狄有功, 故暂押大理寺,只褫其封号,收其兵权。宋家其余之人暂时不得进出。"来人口头宣着秦瑄的旨意,又状似恭敬道, "宋将军, 请吧, 别让小的难做。" "既然都说要褫了封号, 叫我声二公子便可以了。"宋芜笑道。 那人如今知道了宋芜的身份, 这声二公子倒是不好意思喊出口了,只弯了弯身,对她倒是还挺客气。 秦瑄如此,到底还是顾忌着先皇赐给宋家的那块免死金牌。若是直接将宋家人入了天牢,就凭着宋家此次解了边境大患,这宋芜又惯会笼络人心, 进城时玩的那一出连他都没有料到,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如今御林军既把人带走了,又没有关进天牢,只说是暂押大理寺,容后再审,这事情看似还有转圜的余地,却是让宋家人有些无从下手。因为将军府外头还围着一圈御林军,说是维护他们的安全,实则行着监视之职,此时有何目的,不言而喻。 等秦墨和秦逾得了消息,皆是晚了一步,那宋芜已被押进了大理寺的牢房里头。 想和宋家人通个气,一时间也是找不到机会。 秦墨无法,招了秦明:"吩咐下去,散于附近州县的兵马,速速赶往武宁。" 秦明颔首领命。 于此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上了他。 秦墨见了来人,觉得自己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心思应付他,只秦逾却开门见山道:"皇兄可有办法救出阿芜?" 秦墨未料到他来找自己是为了这个,反问道:"你有何想法?" "皇兄产业遍布全国,府中却是少见进项,我也不见皇兄过得有多奢靡,这银钱,怕是用在了其他地方吧?"秦逾意有所指道。 况且自从他父皇急召宋芜回朝开始,就陆续开始听闻战候令的传言,若说此事与他皇兄无关,他倒是不信了。若是战候令在秦墨手上,那他这些年来所作的准备,又有何用?难不成靠着那些朝堂上连个匕首都不会握的文臣?秦逾心中自嘲道。 秦墨倒也没有吃惊,秦逾虽是无兵可使,党羽却是不少,能猜到几分也不奇怪。如今也没心思同他兜圈子,直说道:"没料到父皇竟是如此着急,如今人虽已备齐,母后却还在宫中,事情却是有些难办。" "宫中之事,我有办法。"秦逾回道,"两日后的端午宫宴,我可以安排一二,趁着各位大臣家眷出入,宫门值守不严,将母后与我母妃一道送出宫来。" "你有何要求?"秦墨知道他对宋芜的那点心思,闻言未答,反问道。 "就算我有要求又如何?"秦逾想着今日宋芜回他的那些话,无奈勾笑,"如今我倒是颇为羡慕皇兄,不仅这江山唾手可得,这美人也是心属于你。我机关算尽,却是什么也未得到。" "我本无意于你相争,这些年来也是处处忍让,并未欠你任何。我与阿芜情投意合,若不是父皇再三逼迫,我也不会行至如此一步。既然要得了这天下才能护她周全,我便遂了父皇的意。"秦墨回道。 秦逾又是一笑,道:"我只一个要求,望皇兄日后能照护我母妃一二。" "好。"秦墨应道。 秦逾听了,倒是放心,他皇兄的为人,确实比他可信一些。如今这事若不是为了宋芜,他还真不一定能信守诺言,说不定转身就告诉别人去了。 两人分开,各作安排。 秦墨去了大理寺,想要见见宋芜,却不料大理寺卿亲迎出来,说是圣上亲自吩咐,宋芜不能见任何人,尤其是秦墨。气得秦墨这个平日向来对人和颜悦色的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剐人一般。吓得他缩了缩脖子,却是不敢违了圣命。 "征北大将军在北地受了箭伤,着了寒凉,那牢房又是阴湿之地。我既不能进去,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进去吧。"秦墨指着身后像是搬家一样坨了个小山堆的东西,对宋芜的称呼却是未改口。 大理寺卿:"……"都说这殿下对宋芜不薄,果然不假。这人还没进来一时半刻呢,这东西都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了。 "殿下客气。"大理寺卿赶紧应了一声,又道,"殿下放心,那宋……咳咳,住的是顶好的地方,咱们万万不会短了她东西的。" 秦墨冷哼一声,心道那地方,顶好它也是牢房啊。 "只是这送进去的东西,咱们的人还是得检查一番,还望殿下见谅。"这人忙又躬身道。 "无碍,都是些吃的用的,你查便是了。"秦墨淡淡道。 旁人领命,一样样检查了起来,只是越看越觉得怪异。 这里头有被子床垫,靠枕软毯,换洗衣物,这些倒也算了,关键是,居然还有樱桃酪、酥山、糖人和各类周刊小报…… "那个,殿下,宋将军还吃这些呢?"这大理寺卿一时间也不晓得怎么称呼宋芜,叫二公子吧,别扭,叫宋大小姐吧,它更别扭。干脆跟着秦墨叫上了。 "为何不能吃这些?"秦墨勾了笑道,"你们莫不是忘了?这领着十五万大军上阵杀敌的征北大将军,本就是个女子。她就爱吃这些。" 众人闻言,皆是有些汗颜。低了头倒是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仔细翻查了他送的东西里也没掺着书信竹简,便叫人拿了进去。 "等等。"秦墨似是又想起什么道,"那酥山还是不要送进去了。阿芜贪吃,这东西又凉,她见了定是放不了手,怕是对身子不好。" 大理寺众人:……这殿下口中的征北大将军怎么同戏文里头说的不太一样? 秦墨虽是没能进得去,却有那不受待见的倒是进去了。 "呵,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人。"一个熟悉又讨人厌的声音在宋芜耳边响起。 宋芜这边刚塞了一碗樱桃酪,枕着熏了沉香的枕头满足地打着盹,忽然听到有人说了那么一句吵醒了她,蹙着眉头不耐烦道:"哪个傻.逼打扰老子睡觉!" 苏珏看着披散着头发,睡得发丝有些凌乱,睡眼迷蒙微蹙眉头的宋芜直起了身子,猥琐笑道:"脾气是差了些,长得倒是确实标致。虽然这身形也差了些。" 靠!这年头什么辣鸡都能来评判老子了?!宋芜心头怒道。 如此想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后的头发,微一侧头,对着她这间"天字号独一家,宽敞舒适总统套监"外头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懒懒道:"滚。" 苏珏似是听不懂人话,继续逼逼叨起来:"我后院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就是没有你这样的。若是你乖乖听话,往后我求了祖父,抬你做个贵妾进门,应当不是问题。" 苏公子觉得自己能给她这么个犯了欺君之罪的阶下囚如此身份,已是抬举了。若不是实在想试试这征北大将军是什么滋味,他何苦到这破地方来。 "……"宋芜仰天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狗,估计真的是听不懂人话也记不住事。不,说他狗都是侮辱了狗。 宋小姐掀了被子起身,打了个哈欠走到牢房门前,勾着嘴角盯着苏珏看了一会儿。 "你、你神气什么?"苏珏磕巴道,有贼心没贼胆真是这种人的最真实写照了,"我能要了你都是你的福气!就你这样跟着你那个太子殿下还有十几万男人一起在北地混了那么久,谁知道你还是不是……" "闭嘴!"宋芜还未等他说完话,微眯了眼睛喝道。随即又做了一件让苏珏掉下巴的事。 徒手弯铁栅栏,从牢房里走了出来。边侧身朝外走边还嘚瑟道:"还好,没吃胖,完全不用减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苏珏舌头打结道。 "我我我我对你没兴趣。"宋芜嫌弃道,又接了一句,"你喊吧,说不定喊破嗓子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苏珏一听,刚准备扯开嗓子喊上一声,只觉得一弯冰凉的虎口就对上了他的脖颈。 一时间只能发出"咔咔"的暗哑低呼,却是发不出声。 苏珏满脸惊恐地看着她。此时再也不敢肖想这位一知道宋芜是女人,便让他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来看一看的人了。如今再看看这张勾着笑的脸,反倒觉得像是来索命的阎王。 "苏珏,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若不是因为家人才甘心待在此处,不然你以为这区区大理寺的牢房,能关得住老子?"宋芜无谓道。下手倒是也没用死力气。 宋芜瞧着他瞪成牛眼一般的双目,非常怕他没出息地尿裤子,弄脏了她这间高级套房,稍微吓了吓他就松了手。 新鲜的空气灌进肺腔,苏珏捂着脖子狂咳不止,又连滚带爬地挪到了门板那,疯狂地拍了起来。 外头的守卫听见了里头的动静,赶紧来开门。瞧见了里面的一幕皆是惊得合不拢嘴。 那戏文里头也不全是骗人的! "宋将军你、你……"几名守卫看着弯曲变形的牢门,又看着站在外头的宋芜,哆嗦结巴道。 宋芜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又转身从被自己掰弯了的铁栏杆里走了进去,重新给它整了整型。觉得不直的地方还给仔细敲了敲。 众人:"……"我看到的一定不是真的!谁来打醒我?! 一时间,宋芜被夺了军阶封号又入狱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们的征北大将军,将军府二公子,居然是个女的! "女子又如何?是谁领着大军平了北狄,除了咱们天晋边境之患的?又是谁要替那些战死的将士修忠武祠让他们受人供奉的?你们有瞧见哪个大将军打了胜仗,自己却是跟在后头进城的?"茶楼里一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义愤填膺道,"圣上此举,真是寒了人心呐。" "是啊是啊。"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而且我听说,那二公子幼时根本不是什么体虚多病,"又有一人神秘道,"那是中了毒啊。" 众人哑口了然,这堂堂将军府"二公子",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为拒了皇家的婚约隐瞒其女儿身,个中原因不言而喻。 "圣上如今的做法,真是应了那句兔死狐悲,鸟尽弓藏了。"一小姐叹息道。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文绉绉的公子小姐说的这些大道理!"一粗犷汉子大声道,"我只知道宋将军刚一回城,就差人给我们家折了腿的小弟送了银子来,还说若是将来因为这个找不着活计,就去他们的庄园或是铺子里头。定是不会让他没了来源。若是要等朝廷的抚恤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更别说是到手还剩多少了!" "是啊,我听我邻居说起,宋将军和太子殿下在北境,和大家都是同吃同住,她这么个小女子,在那冰天雪地里啃着干馒头就着雪水,咱们倒是安安稳稳待在京城。如今凯旋回来了,却是又被关进了大理寺。" "宋将军云岩山一役中了那北狄亡国太子的埋伏,身负重伤又受了寒凉,在那阴湿的牢房里头,可怎么受得住哟。" 众人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为宋芜和宋家鸣不平。 "嘿,读书人,"一老者对着那书生说道,"不如你写个请愿书,老朽愿附上姓名,为宋将军请命。" "我也愿!" "算我一个!" 不日,集了城内百姓上万人姓名的请愿书便经由京兆府送至了秦瑄手上。秦瑄瞧了,是既怕失了民心,又惧此次若是不能将宋家的兵权除了,日后便是个极大的隐患。一时间对宋芜的恨意反倒更甚了。 这头宋芜还被关着,外头的端午宫宴却是没有因为她这位天晋有史以来第一位刚打了胜仗,回来就被关进大牢的大将军而停办。 秦墨早两日便入宫,将端午那日会有人将他母后接出宫去的安排告诉了祁皇后。 而秦逾那边,自是知道如实告之是行不通的,早安排宫人到时在苏贵妃的饮食里加些"佐料",无伤身体,却会让人倦怠昏睡。到时将人带出宫,这皇城内的纷争,他也就管不着了。 秦墨这两日又趁着御林军轮值的机会,叫暗卫潜进了将军府,同宋家人通了气,待端午宫宴之时,会以城外的焰火为信号,领军入皇城,到时会有人来将军府门前解围。而大理寺那边的部署也已安排好,到时候接了他们跟着一道入宫,以宋家如今在军中的威望,和宋芜在那些退守京城的将士心中的分量,介时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便能少上不少。 秦墨秉承宋芜的那套"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的理论,为此事流血之人,越少越好。 各方准备就绪,只待端午宫宴来临。 这日天色渐暗,宋芜听着外头若有似无的喧闹声,想着去年今日,自己与秦墨在宫宴上还只是点头之交,如今却已是心意相通的换命之情。只是前几日还想着要赶回武宁来过端午,却不料如今,自己是在牢房里头过的。虽说这些狱卒待自己也是颇为客气,吃食茶水从未短过,只这短短数日,自己的思念之情却像是久经雨露的小池塘,满满溢了出来。 这五月初五的天气,牢房里的阴湿却是让她有些瑟缩。裹了裹秦墨差人送来的小被子,瞧着那与外头相连的一小方铁窗出着神。 想到狱卒那日送来的东西便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把她当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了。 正发着呆,偶见高耸的小窗上有飞蛾掠过,左右转了转眼珠便从领口取出了那支小墨笛。叽叽嘎嘎吹了两声。 宋芜眯着眼睛掏了掏耳朵,心说自己这个艺术方面的才能,估计是这辈子都激发不出来了。 不待片刻,那只雀鹰就和她见了第二回面。 宋芜看着它在上头探头探脑的样子,乐着招手道:"下来下来。" 那雀鹰似是听得懂人话,扑棱着小翅膀就飞了下来。 宋芜见状,伸手揉了揉它的羽毛,小家伙也没有反抗。 "这回倒不是逗你玩儿了,想叫你带两句话呢,却是找不到纸笔了。"宋芜无奈道。 忖了片刻,又伸手薅了一把头发,揪了一根发丝下来。 "小家伙别动啊。"宋芜招呼着,将那发丝在雀鹰的小爪子上认认真真绑了个蝴蝶结。 "青丝寄相思。我可是难得文艺一回,你可要帮我把信带到啊。"宋芜两掌托着它,盯着小东西的眼睛嘱咐道。说完双手一托,"去吧。" 雀鹰展翅又飞了出去。 这头秦墨正坐着马车准备进宫,却是听到车厢外头有些异样的声响,撩开车帘一看,倒是一怔。随即将它放了进来。待细细一看,便瞧见了雀鹰腿上那个绑得还怪好看的发丝。 秦墨见状,浅浅勾笑,将那缕青丝轻轻解了下来,盯着它眼神空了片刻。待将那青丝妥帖收好,再抬眼时,已是只见清明。 端午宫宴如期热闹举行,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宋家之事。只是今日皇帝身旁两侧,先是苏贵妃因为身体不适未来赴宴,后又是一向端庄持重的皇后娘娘因为喝了几杯西域来的葡萄美酒,不胜酒力提前离了席。 其他倒也和往年无异。众人该吃喝的吃喝,该看歌舞的看歌舞,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各人心中怀着什么心思,却是不好说了。 正待众人耳热酒酣之际,却是听到大殿之外阵阵焰火腾空响彻天际之声。 "嗳?谁人在外头放焰火?"端午这日很少有人家会燃放焰火的,大殿之上有人疑道。 秦墨听见这最后一役的号角已然吹响,却仿佛这事与自己并无关系一般,迤迤然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圣上!圣上不好啦!"大内侍卫统领连跑带跪地闯了进来。 秦瑄蹙了蹙眉,复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模样,似是玩笑道:"何事如此惊慌?怎么,今年又瞧见殿内有暗器射出了?" 底下群臣听了这话,想到去年宋芜在殿上玩角黍的那一幕,一时间有附和着尬笑的,有低头喝酒闷不做声的。场面颇为尴尬。 "不不不!"统领伏跪于地,还来不及喘口气便着急慌忙道,"皇城内不知从何处涌出大批军队!似是神兵天降一般!还未等我们反应,便迅速攻占了皇城八门,如今正朝着宫城这儿的承天门而来!" "什么?!"秦瑄脸上的淡然终于是挂不住了,立时惊站了起来,明黄的龙袍袖摆扫过案几,酒菜碗盘丁零当啷落了个满地。 此时却也有无人有心去管了。 "还不光如此,"这统领大概是觉得秦瑄受的刺激还不够大,再接再厉道,"我们这边有些人,好似,好似……" "快说!"秦瑄急道,也不管这会儿还要不要什么九五之尊的形象了,一脚踹了案几滚落了台阶,吓得众人瑟缩不已。 "好似听了那什么'战候令'的,有些也不作抵抗了!"统领赶紧说完。 秦瑄一听这三个字,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踉跄了两步,跌坐回了龙椅上。愣神片刻,又把目光挪到了秦墨身上。 秦墨见时机成熟,起身离席到了大殿中央。微微抬头,瞧着他那位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的父皇开口道:"父皇,您说宋家大小姐所犯何罪?" 秦瑄怔了片刻,吼道:"欺君之罪!" "原来如此。"秦墨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若我是君,她便无此罪名了。反正,我从小便知道她是个女子。" "你、你、孽障!"秦瑄怒目圆睁,一时间气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今日终于露了你这狼子野心了!" 秦墨也不辩驳,只负手身后淡然道:"父皇,禅位吧。日后全天晋百姓皆会尊您一声太上皇。我也会把城外的行宫再修葺一番,供您颐养天年。" "你的人都是死的吗?!"秦瑄对着统领怒道,"叫人来把这个孽障拿下!" 统领哭丧着脸,很想说就皇城的这点兵力,别说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就算是兵力相当,他们这些长年养尊处优,大部分是从各家亲贵选出来的子弟,这些人的战斗力真的不行啊圣上! 还未等他诉苦,就听外头中气十足的一声:"将这大殿给我围起来!" 只见身着铠甲的兵将来回在门口穿梭,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衬得殿中极其安静。秦瑄远远瞧去,那些人身着的却不是往日里御林军会穿的衣服。 秦瑄收回目光,佯装镇定冷哼一声道:"我倒是从未看出来,你这些年竟是藏得这般好。只是如今,你却是要连你母后都不顾了么?你可别忘了她如今还在宫中。" 这些年秦瑄在中宫布了多少人监视着祁氏,秦墨又岂会不知道,这会儿却是颇为淡定,道:"不如父皇试试差人去请母后来一趟。" 秦瑄一听,心中惊了惊,却还是不死心地叫身后的内监前去中宫叫人。那内监领了命令,抖抖索索地跑出去了。 一时间这宫内的消息传不出去,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的宋家,一个被他关进了大理寺,还有两个被他派人堵在了家中。这会儿,他倒真是指望不上谁了,只盼着内监能将祁氏看住,那这一仗,说不定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未料现实却是让他失望了。 "圣上不好了!中宫无人啊!"老内监颤颤巍巍地重新跑了进来,看见门口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觉得自己年岁真的是大了,有点站不稳了。 秦瑄顿觉大势已去,只还不死心,又转头对着秦逾道:"逾儿,你可有法子解了这宫变之围?日后,日后我定传位于你。" 秦逾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起身开口道:"父皇,您这些年处心积虑想要把兵权握在自己手上,却是从来没有握紧过。如今的形势您还认不清吗?皇兄手上的战候令可驱的兵马,又岂会是一朝一夕间便能储备起来的?您且尚没有办法可以应付,更遑论是儿臣了?" "若说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大概就是京中那些屯兵了吧?"秦逾又道,"只不过父皇前几日才把跟着他们一道出生入死的主将给关进了大理寺。不知道就算这会儿您能传令到军中,他们又会不会听您差遣呢?" 秦瑄一时语塞,只觉得今日身下这张龙椅,是越坐越凉了。 "小秦!" 这声只有一人会这么唤他的称呼响起,秦墨顿时顾不上管高阶上的那位和殿内其他人了,连忙循着声音转了身。 "阿芜!"秦墨回身唤道,就见宋芜随意挽了个发髻,里头的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外面套了件布衫就来了。 "你这玩得这么大的?"宋芜惊道,"也没和我先打个招呼,这也太刺激了吧?" 秦墨没有顺着她的话头回话,只是旁若无人地伸手替她把几缕发丝捋到了耳后,柔声道:"阿芜受苦了。" 宋芜很想说苦什么呀?我这三天估计都吃胖了!就你送进来的那堆小吃食,我吭哧吭哧地吃得跟着仓鼠似的,每天连守门的送来的正餐都吃不下了。就这样这会儿还有没吃完的剩在里头呢,改天要把它们拿回来,别浪费。 想归想,宋芜却是道:"父亲和大哥带着人上了皇城南北的朱雀门和玄武门,并未遇到过多的抵抗。东西两侧的安福门和延喜门我派了樊绍和赵坤,同你的那些人一道守着了。其余四处侧门,皇城兵力本就不多,他们草草抵抗便缴了械。" 宋芜汇报完毕,终于有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见秦逾正在盯着她,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阿芜,此事并非我说出去的。"秦逾见两人说完了话,赶紧上前插上一句。 "我知道,"宋芜回道,"就那点时间,你也来不及啊。" "今日之事能如此顺利,三弟功不可没。"秦墨完全不想给两人聊天的机会。简单把秦逾做的事情给宋芜讲了一遍。 殿内众人:……麻烦你们三位,能不能先把正事搞定啊。 "你这些兵马,如何一夜之间出现在京城的?"虽知今日之事基本上已成定局,秦瑄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暗道。"秦墨回道,"修了数年。出口,就在我府中,直通城外。" "哈,我早知你同当年的我无甚区别,原来暗地里早做好了准备。"秦瑄脸带讥讽摇头笑道,不忘再给宋芜添些堵,"宋芜,你瞧瞧你身边这人,对朕尚且如此,你宋家往后在他手下,那结局又能比祁家好到哪儿去?" 秦墨听闻他前半句时,并未想作何解释。他宁愿让天下人觉得是他早就做好了逼宫的打算,也不想让旁人觉得他是因着宋芜的关系,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天下人对女子,总是诸多苛刻一些。 只是听到他父皇,都到这一步了,还不忘挑拨自己与宋芜的关系,却是不能忍。 未料旁边这位,却是比他先开了口:"小秦他爹,你就别操心我们俩的事儿啦。" 宋芜嘻嘻笑着,又不着调地伸出胳膊搭上了秦墨的肩,看着龙椅上的秦瑄说道:"到时候给你发个喜帖,来喝喜酒啊。" "阿芜你,答应了?"秦墨没料到她会在这时说出这么句话,带着三分惊七分喜,侧脸问道。 "雀鹰来过了?"宋芜不答反问。 秦墨点头应是。 宋芜朝他眨了眨左眼,笑道:"那定情信物都收到了,你还想跑?" 秦墨闻言,仿若此时殿上只有他们二人一般,瞧着宋芜漾了一脸的笑意。 秦逾瞧着两人这般,像是周遭结了结界,旁人根本无法闯入。心中着实酸涩难当。 殿内众人:……果然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两人竟当众订了婚约! 只是这手握南境兵权的宋家要是和战候令之主秦墨联姻,那这天下还真没旁人什么事儿了。于是众人内心迅速地站好了队,开始为自家亲眷儿孙的未来考量起来。 "父皇,下个禅位召吧。"这会儿反倒是秦逾出声打破了静谧。因为三殿下实在看不下去那两人的腻歪劲了。 秦瑄看着殿中众臣,竟是无一人出来阻拦,又听着外头不断走动的脚步声,终是知晓自己已到了日暮途穷之境,只得唤了人来,备了圣旨笔墨和传国玉玺。 天晋文昌二十一年,皇帝秦瑄于壮年禅位于皇后祁氏之子秦墨。自封太上皇,不日,便迁居城外行宫。 而那年端午宫宴上的逼宫之事,因为几乎未遇抵抗,因此事而被牵连之人甚少,史官也是寥寥几笔带过。甚至在秦墨看来,都有几分美化的嫌疑。坊间对此事也只是当个饭后谈资,反正只要日子过得比前头那位在的时候好,谁来管你怎么当上皇帝的。况且太子继位,本就名正言顺。只不过就是那城外的行宫,多了点兵将把守而已嘛。 至于那苏相,因家中被查出数吨的金银财宝,以贪污舞弊之罪,被判了流放三千里。至于他能走到哪儿,反正也无人关心了。 相府中其余人皆是贬为庶民,那作天作地的相府嫡长孙,也终于尝了尝往日里被人欺压一头的滋味。 秦逾的母妃被送出宫后,知道了事情始末,却是求着要陪那老皇帝一起去到行宫。秦逾无法,只好又托了秦墨让他照看一二。 秦墨本欲封他为王,却是被他拒绝了。说是这些年来费尽心机,却未料自己从一开始就落了他不知多远,如今也是有些累了。自己还从未出过武宁城,只想去天晋各处名山大川游历一番,若是哪天想回来了,再来问他讨个王爷当当吧。 只是有一个要求,秦墨很不想答应他,却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拒绝——秦逾想在出城那日,让宋芜亲自去城外送他。一人去便可。 "你要去哪儿?"宋芜牵着小红马,陪着他踱到城外十里之处,问着眼前之人。 "还未想好,走到哪儿算哪儿吧。"秦逾盯着她,似是眼睛都不想眨一瞬,就怕此去一别,往后再也见不到了,"若是寻到一处好地方,说不定就不回来了吧。" 宋芜闻言,心下也是有些怅惘。秦逾这人虽是一开始同她接近,并非出于真心,只是到底也没有做过伤害她和宋家的事情。反倒是在最后帮了他们一把。要说不感激,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可别一个人霸着,来信告诉我们,让我们也跟着去乐乐。"宋芜挂着笑意打趣道。无非是想缓一缓这有些寂寥的离别氛围。 秦逾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轻声问了一句:"阿芜,我可以抱抱你吗?" 宋芜听了这话,眼睛睁得微圆,心里想着到底是该答应他这个即将远行的朋友,还是狠狠心拒绝得好。 秦逾趁着她怔愣之际,偷偷勾了勾嘴角,迅速倾身上前在她额上轻轻碰了一碰。只蜻蜓点水一般,刚一碰上便退身离开了。 "你……!"宋芜语塞,这人简直了!就不该心软! 秦逾见她气鼓鼓的模样,状似开怀笑道:"阿芜你可别再推我了,上回被你推了一把,那腰伤我可是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好。你要是今日再如此,我可就不走了,住到将军府去赖上你。" 若是可以,便赖上一辈子吧。秦逾心道。 宋芜无语,见他恢复了往日懒散不正经的模样,抿着嘴拿食指不停点着他,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开心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秦逾又凑上了一些,像是说悄悄话一般低声道,"既然这么开心,咱们趁着现在,你一匹马,我一匹马,一道骑着私奔吧。" 宋芜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开口憋了两个字:"滚吧。" 秦逾闻言,一边"盒盒"乐着一边翻身上了马。 "走了。"等敛了笑意,才微叹了口气道,"阿芜你眼光不错,皇兄的确,比我适合你。" 宋芜未接他的话,此时说再多,过往之事都是无法重来一遍,只开口珍重道:"保重。" 秦逾勾了浅笑,无声点了点头,一夹马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芜看着他广袖盈风,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原地呆了片刻。等再动作时,已是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往城内疾驰而去。 待到了城楼门下,又不自觉地慢了速度抬眼瞧了瞧。就见那惯穿玄衣,待她却是温润如暖玉一般的男人正站在城楼上等着她呢。 宋芜见状,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翻身下马拍了拍小红的马背道:"先回去吧!" 说完便跑上了城楼。 "小秦!" 秦墨见她跑了上来,气息都有些不稳,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那么着急做什么?" "想早些见到你啊!"宋芜理所当然道。 秦墨闻言,弯了眉眼。天知道他一个人在这城楼上等得有多心焦。 秦墨瞧着眼前之人,尚未换回女装,只穿了身绯色绸衫,发髻整齐地梳着,几缕碎发被城楼上的小风吹得舞了起来,笑得比今日的暖阳还要耀眼。一时间过往种种,都和眼前的一幕重叠了起来。 宋芜就见他微微向后退开了两步,朝着自己浅笑作揖道:"愿以锦绣河山,求娶我朝大将军。" 如果你此时正准备经过武宁城的城楼之下,那你定是远远便能瞧见一对年轻人,就站在城楼上,笑得开怀,眼中只有彼此。日头晒得两人身上都染了金色,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