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好会演》作者:茶山月 本文文案: 常安一个小演员,却穿成了书里跳河的炮灰,开局不仅没死,还在河边救了个肤白貌美的男子。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 救人的第二日,常安就收到了美男子的一万两银票。 凭借她丰富的经验…… 古早文:这是“收钱走人”的剧情,热点文:这是“契约恋爱”的剧情。 她看看眼前的人:你是哪种剧情? 美男子眼神冰冷:你说我是哪种。 常安:难不成你是第三种——“人傻钱多”剧情? 常安拿着一万两,成了“人傻钱多”李颜璟的太子妃。 原书中,太子李颜璟阴狠暴戾,弑母杀兄,凭一人之力挑起两国征战,让整个天下都不得安宁,是个十足的大反派。 常安恍然大悟:我走的是反派夫人的剧情! 她身为职业演员的DNA狠狠地动了。 ----------------------------------- 【小剧场】 纱幔摇曳,红烛轻晃。 李颜璟望着常安的眼眸:“既然你这么会演,再演一下本王孩子的母妃怎么样?” 常安一脸天真:“行啊,从哪儿开始演?” 李颜璟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就从大婚开始演。” ---------------------------------- 食用指南: 1.甜文1v1,双c。 2.架空背景。 3.契约恋爱。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恋爱合约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安 ┃ 配角: ┃ 其它:预收《系统要害我》 一句话简介:穿书后与反派契约恋爱 立意:真诚待人 信守承诺 第1章 救人 他的唇好软 夜畔三更,洛城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空荡漆黑的街道上,忽然跑出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小丫头。 她全然不顾身上已被雨水打湿,她停在了一处宅子面前,疯狂地拍打着大门。 这处宅子不大,但头顶的匾额还很新,写着“方府”两个字。 “开门!我家小姐不见了!开门!”小丫头一边拍门,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方少爷!方少爷!” 轰隆隆,一声雷,吓得小丫头一个哆嗦,她就这样拍了很久后,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来的人是个嬷嬷,穿着蓑衣,一脸的不耐烦:“鬼吼鬼叫什么!” “我家小姐不见了!”小丫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家小姐今日来找过方少爷,谁知夜里回去了刚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嬷嬷皱眉看清了眼前的人:“春杏?” “嬷嬷,方少爷在吗?我家小姐是不是在方少爷这里?”春杏说着,已经想往院子里闯了。 “哎——”嬷嬷拦住了她,雨水打滑,差点把春杏直接扯到地上:“你这丫头,说的话好生不要脸,你们姑娘不要脸,我们少爷可是清清白白的!” 那嬷嬷又推了春杏一把,眼神鄙夷:“这大晚上的,你们姑娘怎么会在我们方府!快滚,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说着就要关门。 春杏眼见自己撑不住门,便冲这里面大喊起来:“方少爷!方少爷!求求方少爷救救小姐!” 轰隆隆—— 又是一记响雷,春杏单薄的声音根本没有引起方府的任何动静。 那嬷嬷已经没了耐心,用力一推,直接将春杏推得滚下了台阶:“我实话告诉你,你们姑娘的事方少爷再都不会管了!我们少爷以后可是要飞黄腾达的,就你们姑娘那身份,到时候来方府作丫鬟都不配。呸!” 嬷嬷朝着春杏身上啐了一口,“砰”地关上了门。 雨越下越大,春杏瘫坐在浑浊的雨水中,浑身湿透,她抬头绝望地看了一眼方府的牌匾,“哇”的一声崩溃大哭。 小姐丢了,而方少爷翻脸不认人,但直觉告诉她,小姐的失踪跟方少爷脱不了关系。 此时如果她不去找小姐,就没有人管小姐的死活了,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小姐。 她回想起来,小姐走之前曾问过她水履放在何处,可那时候并未下雨,当时她还奇怪为何小姐会问起这个。 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小姐要走河边的路,所以才会怕鞋子浸湿不方便行走,提前有所准备。 洛城只有一条河,那就是伊水河。 对!小姐一定去过那里! 春杏不敢耽搁,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河边跑去。 伊水河是洛城主要河流,横穿半个洛城,河畔绵延。 而春杏要找的人就躺在河边,此刻刚刚被两个婆子盖上了一张草席。 “走吧,回去交差!” “算她运气不好,毕竟她死也猜不到方少爷的身份。” 两个婆子闲聊着离开了河畔,半点没有杀了人后的惶恐,在雨夜的掩盖下,她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草席下的姑娘猛地吐出一口水,咳了起来。 “咳咳……”常安一把掀开席子,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终于没人了。 亏得她会游泳,不然今日刚穿书就得领盒饭。 常安穿成了跟自己同名的古早文炮灰,刚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河里挣扎了,而原身大约是非常痛苦,将临死前的部分记忆执念般地留了下来。 常安可以清楚地回忆到,她是被人推下河的,因为原身不会游泳,才在中途就香消玉殒,而她则代替原身活了下来。 但这跟常安看到原书的情节可不一样,原书中,常安作为痴恋男主的炮灰,因为私奔时男主没有赴约,独自跳河而亡。 所以原身拼命留在常安脑海里的这个执念,就是想告诉她,自己是含冤而死的。 常安冷得打了个哆嗦,开局就这么可怕么。 好在是常安水性好,又有表演经验,漂在水里演的死/尸那叫一个逼真,成功骗过了这两个老婆子,加上雷雨天气,她们又没有太辨别她的心跳,算是给自己捡回条命,不然这两个婆子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夏日的雷雨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常安缓过劲儿的这片刻,雨渐渐停了。 夜里的河畔吓人的很,常安不准备多待,打算先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回原身家里,别感冒了。 在古代感冒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常安惜命得很。 常安今年才刚满十八岁,将将考入心仪的表演专业,大一生活过了一半,假期接了个戏,拍戏的时候意外触电,才穿越到了这里。 原世界的她说不定已经遭遇不测,所以她更不能死在书里。 书中的常安此时只有十五岁,刚刚及笄,常安往好的方面想,就当自己多活了几年。 收拾好心情,常安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河里却传来了响动,常安刚刚逃过一劫,怕有人沿水路追杀她,又赶忙蹲下躲在草丛。 她随着响动看过去,竟然是有个人在水中挣扎,那身似是个男子。 常安不敢妄动,她又耐着性子观察了片刻,见那人不像是加装的,似是真的要溺水了。 方才原身溺水前的感受还在常安脑海,那种经历太窒息了,思及此,常安没有多犹豫,脱下外衣跳入水中。 然而当她游过去的时候,那男子已经没了意识不再挣扎,常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人勉强拉上了岸。 她跌坐在一旁喘着气,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子。 长得还挺好看。 而当她目光略过他的脚腕时,忽然一惊。 难怪方才她觉得把他拉上来时那么重,原来他的脚腕上绑了厚重的沙袋。不仅如此,他的腰上背上也有。 这是被人沉河,竟比她还惨。 而此时这个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常安不敢耽搁,刚刚恢复体力,她便立马对他进行心肺复苏,她在学校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胸外心脏按压后,那男子终于吐出一口水。 原身这幅身体瘦弱,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常安累到手都软了,而这个男子却仍旧一动不动。 “不是吐出水就会醒来吗?”常安看着这男子,有些无措:“难道要人工呼吸?” 常安刚成年,连男生手都没牵过,想到要跟陌生人嘴对嘴,她很抗拒,毕竟她也不是专业的救援人员,便生了犹豫的心思。 但时间紧急,救人救到底,这男子显然没有要醒的意思。常安盯着那男子的连看了片刻后,给自己下了个决心。 “这不算初吻,这是正常肌肤接触,人工呼吸。” 短暂的心理建设,常安没有注意到身下人此时微微动了手指。 “不管了,救人要紧!”常安一咬牙,一只手抬起身下男子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贴住他的唇,将充足的气吹了进去。 他的唇好软。 一股强烈的气流冲开胸腔。 身下男子微微皱眉,所有意识重新归位。 第2章 重生 那讨人厌的女子,究竟对自己做了…… “呼——”常安离开他的唇,深深吸了口气:“胡思乱想什么呢,现在是人工呼吸。”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她又抬起他的下巴,俯身继续。 这一回,身下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电光火石间,常安连他的唇都未碰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颠倒了上下。 因为李颜璟活了过来。 只一瞬间,他近乎压制般地禁锢住了身下的少女,带着潮湿的气味俯身,一直手轻易就擒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谁!”他低声警告。 “咳——咳咳,你……”常安被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不由地手脚并用,踢打着他。 李颜璟的意识快速恢复,渐渐想起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又见眼前羸弱的少女脸憋得通红,他忽而松手放开了她。 “咳咳……”常安终于喘了口气,犹如死里逃生。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你搞清楚,是我救的你,你、你简直恩将仇报!” 说罢,趁着对方不注意,常安飞快从他身下缩了出来,蜷缩在一旁,指着他斥道:“你也不看看你身上那些沙袋,要不是我救你,你早淹死了!” 李颜璟听着她的指控,终于有了一点印象,好像刚才他还没睁眼的时候,是听到有个女子在他耳边碎碎念。 而此时,他也终于能好好看清了眼前少女的样貌,但仅这一眼,就让他瞬间怔住。 “你看什么?”常安被他的眼神吓到,一个激灵护住自己,又往后退了点:“你不会还想害我吧。” 谁知下一刻,李颜璟毫无预兆地欺身上前,他一把抓住常安的手腕,几乎是粗暴地将她整个人扯到自己面前。 常安手腕疼得紧,整个人在他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只随手可拎的兔子。 李颜璟就这般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常安,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不知是方才河里太冷还是近在咫尺的眼眸令人畏惧,常安对上他目光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却冰冷异常。 “你做什么,你放手!”常安几乎是无意识地挣扎着:“我手要被你捏断了,快放开我!” 奈何李颜璟手上力气极大,无论常安怎么用力,那个被握住的手腕纹丝不动。 常安大着胆子重新看向他,眼前这个男子眸光泛红,常安只是这般轻轻一眼,整个脊背瞬间爬满寒意。 这般强大的气场和压制力。 等一下。 这人该不会是个反派吧。 短暂的愣神让常安停止了挣扎,她亦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你……你认识我?” 见对方严重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常安顿时接着道:“你可能认错了,我不认识你的,如果你跟我有什么仇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你不要这么盯着我看,我有点害怕,你、你放开我。”说着她又挣扎了几下,但毫无用处。 李颜璟已仔细辨认过,只是极为相似,但并不是他找的那个人。 再加上此女子废话甚多,更不可能。 常安手腕被捏得生疼,见他一直不松,她有些慌神,这人该不会真的想害她吧。 得想个办法让他放手。 这人目露凶光,身带杀气,却长得俊美异常,双眸望去深不可测,然而好像又没带什么脑子,上来就掐她脖子。 大概率是反派。 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能硬碰硬,适当的示弱或许能让他不屑于搭理。 于是常安又一次直直地迎上了这双满是寒意的双眼,但这回不同,她开始酝酿起来。 下一刻,两行滚烫的泪水滑落,在她惨白的脸颊上划过弧线,然后莹莹地在她下巴处滴落,恰到好处地落在了李颜璟的手上。 李颜璟果然目光一滞,滚烫的泪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显得更加炽热,比方才那些无谓的挣扎更能引起他注意。 他连手上的力度变轻了。 常安在心中忍不住给自己的演技叫好,但面上仍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眼泪止不住地留下,落在李颜璟眼中,对方简直弱得不堪一击。 李颜璟那这座冰峰像是遇上了一弯温泉,这让他顿时浑身不适,他倏地松开了手,然后推开了眼前的少女。 这么弱的人,不配他握着。 常安趁机别过身子,赶紧小声啜泣了两声。专业课上老师说过,戏要有始有终。 她一回头,见对方已经把身上所有的沙袋都接下来了,正拍拍身子准备走。 哦?这就想走? 常安盈着泪水,半坐在地上,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李颜璟回过头,那双眼此刻已没了杀气,像是被扑灭的火,只余下丝丝毫无感情的烟缕。 “你还要做什么?”他说出的话亦是不近人情。 常安摊开一只手:“我救了你,不能白救。” 就他这种疑心病的人,要是不要点报酬,等他哪天想不明白了,指不定又回来要掐死她。 李颜璟面无波澜,看了她一眼后,动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一个环形玉佩,随手丢到了她腿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安捡起这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不知道是龙是风的花纹,夜色里她也看不太清楚,她又不懂玉石,也不知道贵不贵,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玉佩又不能换钱,还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当掉,真麻——” 她的“烦”字没有说完,有个人已经比她更烦了,李颜璟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碎银,不耐烦地朝着碎碎念的方向掷了过去,只希望这个女子能赶紧闭嘴,简直吵得他头疼。 “啊——” 常安被砸了一下,倒也真的闭了嘴,她将散落的碎银捡起来,再抬头时,方才的男子已经不知去向。 李颜璟走过几个树丛后,来到了一条小路边,等在那里是他自己的暗卫,原本是来接他的。 为首的是李颜璟的贴身侍从陈胜,他神情焦急地迎上去,看了看李颜璟:“殿下,殿下可曾受伤?” “无事。”此刻李颜璟并不想多说自己在路上发生的事。 这十多个暗卫方才比常安只晚了一步发现李颜璟,他们听到李颜璟得救后便在此伺机而动,李颜璟的功力远在他们之上,醒来后必然是早就知道他们到达,但李颜璟没发话,他们自然不敢妄动。 陈胜朝河边看了眼,问道:“殿下,您方才怎么把您的玉佩给了那……” 他也不知那人是谁,但李颜璟的玉佩可是自幼便戴在身上,连陈胜都不知道那玉佩的来历,只知道李颜璟很是在意。 他竟就这么随意取下送给了一个陌生女子? 李颜璟随意“嗯”了一声,理了理被河水浸湿的头发,抬眸道:“我的玉佩若是丢了,你——”李颜璟指了指陈胜:“提头来见。” 陈胜顿时吓傻了,这跟他有哪门子的关系啊,那玉佩给了陌生人,岂不是要他一直盯着那人? 思及此陈胜一愣,明白了李颜璟的话里的意思,他连连应着:“是,殿下,属下这就去。” 说罢他招呼了几个暗卫跟着他,悄悄进了树丛。 他们几人来到河边,陈胜终于看清楚了那姑娘的模样,他也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李颜璟的心思。 这姑娘,留着要有大用处了,怪不得李颜璟把玉佩都给她了,如今她可跟那块玉佩一般重要,这姑娘若是丢了,要那玉佩留着没什么用。 因为这姑娘跟宣国的瑞宁公主,长得太像了。 这会子的功夫,李颜璟已经回到一处偏僻的客栈,他换洗了干净的衣物,正坐在床边沉思。 这一世相较上一世,短短数月,已经有了太多的变数。 上一世,他身为成国太子,迎娶宣国的瑞宁公主,整个迎亲队伍在途中全部惨死,而他成了有最大嫌疑的那个人,百口莫辩。 偏偏他那段记忆混乱,连自己也无法判断那一切是否是他做的,而后,太子被废,他经历众叛亲离,最终在一场叛乱中被乱箭射死。 命运垂怜,给了李颜璟重活一世的机会,刚好是在迎亲之前,所以这一世他一定要揪出杀害整个迎亲队伍的人。 所以这回在娶亲之前,他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如此周全准备,迎亲队伍竟然还是没有逃脱上一次的命运,全军覆没,不仅如此,瑞宁公主不知去向,好在是他这回提前跑了出来,尚有一线希望挽回局面。 但他的逃脱也不那么顺利,他被人下了药,逃到一半便失了意识,等醒过来的时候,被人绑了沙袋沉河。 他装作昏迷不醒,等被人投入河中,才挣扎着解开身上的沙袋。 再后来一睁开眼,就是那个女子的出现。 想到那个跟瑞宁公主模样相似的女子,他无意识地指腹摩挲过自己的唇畔。 在他清醒之前的那片刻,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他的唇。 那讨人厌的女子,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正想着,忽然有人轻声敲门。 “是谁。”李颜璟方才想得入神,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他顿时拿起了身旁的短剑。 第3章 孩子 是有人把我推下了河 “是我。”一个带着口音的声音传来。 李颜璟放下剑,目光冰冷:“进来。” 一个身着外族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量较为矮小,腰间挂着一个装饰繁复的小刀,朝着李颜璟颔首鞠了个躬,这是宣国的礼节。 “太子殿下。”他用不太流利的成国语言说道:“此事蹊跷,如今我妹妹还未找到,此事恐难遮掩过去。” 这人是瑞宁公主的兄长宣弘,李颜璟重生后,为了让宣国相信迎亲路上会有一场阴谋,他便提前与最疼爱妹妹的宣弘联系上,此事发生之后,更是取得了宣弘的信任。 只是他们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把公主给丢了。 这是李颜璟此刻最棘手的事,没了公主,他无法与宣国联姻,便会如上一世一般引发战乱。 “来的人是要杀人灭口的。”李颜璟道,他回忆起自己回来这一路,从中毒到沉河,对方都是有备而来。 宣弘不由地也紧张,这回他是主动请缨来护送妹妹出嫁,出了这事,回去后他在宣国也难以立足。 “那我妹妹……”他把希望寄予李颜璟。 李颜璟黑如点漆的眸光中满是冰冷:“凶多吉少。” …… 常安在河边刚把碎银和玉佩收拾好,就听到了一阵响动。 有了方才的经历,她这次赶紧躲好。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传来:“小姐?是你吗?” 这原身还有丫鬟? 常安持怀疑态度,但对方是姑娘家,她也没那么害怕了,便探了个脑袋出去。 “小姐!”春杏一眼认出常安,冲了上去抱住了她:“看到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说着春杏哭了起来。 还真是自己的丫鬟呀,常安心情好了一些,看来这个原身也没那么差嘛。 “走,回家。”常安站起来。 春杏跑了一路,沿着整条河走了小半个城,忽然听到“回家”倒是有些没缓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这像没事的样子吗?阿嚏!”常安揉了揉鼻子,虽然是夏天,但她穿着湿衣服这么久,已经冷得瑟瑟发抖了:“赶紧回家,我要换干衣服睡干床铺。” “奴婢还以为小姐……” 春杏还以为常安要寻短见,但见常安此刻脸上并无委屈,只是浑身湿透,她暂且安心不少,也没有去提在方府受的那些难听的话,她认真点点头:“好,回家。” “等下,我们该不会走回去吧?远吗?” 春杏满脸的可怜巴巴:“小姐,咱们没有银子。” 常安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碎银:“找辆车子,我不能再受风了,指定要生病的。” “小姐,你从哪儿来得这么多钱?”春杏惊讶道。 这还多? 常安看看手中的银子,刚刚是她高兴得太早了,看来这原身生活并不富裕。 “我舍己救人,好心人给的报酬。”她把银子递给春杏:“快去吧。” “是,小姐。” 常安坐在路边等了一会,春杏真找来了一辆车,虽然是辆驴车,但也不错了,至少能避风。 常安上了车,终于暖和一点。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春杏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小姐,你这么晚出来,是来见方少爷的吗?” 常安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差点命都没了。 “别担心,我以后不会再找他了。” “真的?”春杏可是一点都不信。 那个方世缵之前就是个穷秀才,全靠常安资助才有钱科考,常安为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但方世缵高中状元后却因常安身份低微,一拖再拖成婚之事。 今日,原身听说方世缵愿意放弃功名利禄与她私奔,便欣然赴约前往,不过这一点,春杏并不知道。 恋爱脑害死人。 “真的。”如今的常安很坚定地说道:“我今天出来就是想通了,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跟他姓方的有任何瓜葛。” 原书男主为了地位娶了高门贵女,拿的是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的剧本,追的是女主又不是常安。 所以常安才不去趟这趟浑水。 “他有什么好的。”常安掂了掂手里那块玉佩,想起今日救到的那个奇怪的人:“指不定还没我刚刚从河里救的那个人好看呢。” “河里?”春杏愣愣地问道:“谁啊?小姐你又不会水,怎么救的人?” 常安摆摆手:“没什么重要的。” 春杏见常安有些胡言乱语,更是担忧了,生怕常安是受了方世缵的刺激,长痛不如短痛,是以她一咬牙:“小姐,奴婢来之前去了一趟方府找小姐下落……”话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说不下去。 “方府?”常安反应了一瞬:“哦,方世缵家里是吧?” 春杏点点头,还在踌躇着怎么开口比较委婉。 常安窥她神色,明白了一二:“被赶出来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春杏瞪大了眼。 “他们是不是还羞辱了你,不仅羞辱你,还羞辱我,然后一把再把你推下台阶。”常安想象着那副场景,接着道:“如果想要效果再好一点呢,当时还得来场暴雨,才能衬托出角色的凄惨。” 春杏惊得嘴巴都没来得及合拢:“小姐?你——” “别激动,这都是小场面,剧情常见套路。”常安熟练地分析着:“我大一有一门剧作基础,专门讲这些,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不止对,简直一模一样!”春杏顾不得那些听不懂的词,赞叹道:“小姐真厉害。” 春杏觉得小姐这大半夜出去跑了一趟,好像整个人都变了,再没了三句话不离“方少爷”的情况,似乎是真的已经全然不在意。 常安傲娇地“哼”了一声,对自己剧作基础的学习成果十分满意。 驴子“嗷”地叫了一声,车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春杏扶着常安到了门口。 常安抬头一看,这院子的确磕碜了点,春杏正打算推门的时候,常安突然想起一件事,拉住了她:“哎,怎么只有你来找我,我家里其他人呢?” “小姐是想问老爷和夫人吧?” 常安点点头,心道这原身的父母心也太大了吧,女儿大半夜不见了,两人还能睡得着?方才她还以为原身是孤儿呢,因为原身在书中只出现了很少一段情节,是以这些背景什么的都没有交代。 春杏神色闪躲:“老爷和夫人睡着了……奴婢不好打搅他们。” 说谎。 常安一眼就从她的神态判别了出来,看来原身这个父母多少是有点问题的,不过既然她不愿明说,那就进去看看吧。 常安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比外面还破,这么一看,外面的大门倒是全家最体面的了,这院子极小,一共只有三间房,俨然的小门小户。 忽然,中间那个屋子亮起了灯,连春杏都楞了一下。 “吱呀”一声,两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原身不过十五岁,但原身父母比常安想象中要老得多。 “常安,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啊?”原身母亲走了过来,拉着常安检查了一圈:“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怎么回事,姑娘家大半夜地往外跑?”原身父亲看向了一旁的春杏:“春杏,你怎么看着小姐的?” 春杏正要开口,常安就立马拦住了:“父亲,母亲,此事不管春杏的事,是有人把我推下了河。” 闻言,在场三个人俱是一惊,春杏一路上也没听小姐这么说,此刻不免后怕,差点没站稳,她的反应也在常理之中。 而原身父母听完后则一脸惊慌,尤其是原身母亲,几乎是下意识地惊道:“推下河?!”显然是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是啊。”常安将这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委屈道:“也不知哪个歹人想要害我,好在我福大命大,想来是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又啜泣了几声,拉着春杏:“先伺候我回房休息吧,我有点冷。” 原身父亲在她身后追问道:“你可看到那歹人是谁?” 常安摇摇头:“夜里太黑,又是从身后推的,女儿惊吓过度,早就不记得了。”说罢她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腿脚不稳地被春杏扶进了屋。 而她身后的原身父母,慌乱地互相对视一眼,满是惊恐。 一关上门,常安立刻问道:“春杏,这个院子,有没有什么小路暗道可以出去的?” 春杏不明所以。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常安贴在门上听,似乎是有人出了大门。 这更坚定了常安的判断。 以她方才的观察,原身父母眼神怪异,绝对有心事,更何况,他们深更半夜穿戴整齐,却躲在屋里对失踪的女儿不闻不问,这一切都有违常理。 春杏拿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小姐先把湿衣服换了吧。” 常安接过衣服,又问了一遍:“有暗道吗?” 春杏神色踌躇,忽然间,外面传来了突兀的敲门声。 “砰砰砰——” 这是从大门处传来的,来的人焦急又粗鲁。 春杏一惊,顿时开口:“有一个,小姐跟我来。” 只见她拉开了房间里的一个矮柜,背后竟然有个木板门,因为跟旁边矮柜木材一样,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个暗道是奴婢之前无意中发现的。”春杏听着门外来者不善的敲门声,再加上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越来越心惊:“小姐可以从这里出去。” “等一下。”常安看到桌子上有原身留下来的一些字和书,她拿起旁边的烛火,直接点燃了桌上的书籍。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春杏被常安的举动惊了。 而正在此时,她们听到外面的大门也被人打开了。 “快走。”常安来不及解释,与春杏一起从那个暗道溜了出去。 没花多少功夫,两个人就出现在了院子外,她们趁着夜色,猫着腰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隔着一条街朝这边偷偷看过来。 只见此刻的原身住的那个院子,已经从外面被黑衣人围了起来,而院子里火光明亮,俨然烧了个彻底,忽然来了这么多人不说,却没有人要去扑火,反而要放任里面的火势。 “小姐,老爷夫人要害你?”即便是一个小丫鬟,此刻也看出了端倪,春杏被吓到了。 “是啊,幸亏咱们跑得快,差一点可能就要被抓到了。”常安往他们出来的那个暗道方向看了一眼,见此刻那里火势很大,应该已经看不出暗道了。 “一定是因为那个孩子!”春杏忽然道。 常安疑惑地回头:“什么孩子?” 第4章 兰府 原书男主? 春杏忽然跪倒在常安面前:“奴婢不该瞒着小姐的,夫人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什么?” 原身母亲看起来年纪可不小了,为何偏要在如此高龄怀孕。 “夫人前段日子花重金托人求了药,说吃了以后定能生出儿子来,老爷前两日,还特意为这个未出世的儿子,在京城外购置了新的宅院。” “而且……”春杏一咬牙,索性都交代了:“而且小姐……小姐并不是夫人亲生的!” 常安大惊。 春杏继续道:“据奴婢所知,老爷和夫人成婚后许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便抱养了小姐你,直到两个月前,夫人忽然有了身孕,老爷和夫人都很高兴。夫人定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亲儿子,就要把小姐发卖了!” 常安没曾想原身身世如此坎坷,但自己母亲怀孕这种事,原身竟也毫不知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春杏道:“小姐那些日子天天去找方少爷,哪里知晓这些,而且……老爷和夫人说是还未过三个月,担心胎像不稳,不让奴婢说……” 常安算是明白了。 这原身的家庭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设定,原身家境普通父亲竟然还有钱买宅院,如果常安没猜错,这原身父母是与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这是拿原身的命来给儿子换钱呢。 垃圾父母,简直不配做人。 说话间,对面院子的火越烧越旺,红光映天,她们隔着一条街都感受到了热气。 “小姐那把火点得真及时。”春杏看着院子里的火光,有些后怕地感叹道。 常安原本点火是要烧掉原身的字迹,谨慎起见可以保证没人发现她换了人,没想到这把火也帮她们拦住了追杀她们的人。 “走吧,此地不能久留。”她道。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偶有早起的摊贩开始忙碌。 常安身心俱疲,她没想到自己穿书后什么好处也没享受到,她一个不起眼的炮灰,剧情倒是走了不少,她现在只想找一张大床好好睡上一觉,累都要累死了。 两人决定寻一个落脚的地方,走着走着,她们路过了一个十分气派的府邸,上面写着“兰府”,似是府里有什么喜事,一大清早,下人们就在忙碌着挂着一些红色的装饰。 她们两个都被这装饰吸引,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刚巧兰府门前来了一辆轿子,停下后,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长得很正派,身量高挑,看上去就是翩翩公子。 “小姐,那不是方少爷吗?!”春杏惊道。 方少爷,原书男主? 常安恍然大悟,这兰府,是原书女主的娘家,常安不由地盯着那个那男子多看了几眼,他的确长得很有男主相。 “小姐,方少爷怎么会在这里,这兰府不是尚书府么,方少爷他……”春杏话没说完,就见里面有个穿戴不凡的女子迎了出来,虽是个丫鬟但也看得出她地位很高。 清晨安静,隐约能听到那个丫鬟在说什么“我们家小姐一直在等方少爷”。 “渣男。”常安言简意赅地总结。 原书中,明明是说男主因为皇上急诏,让他在宫中待了两日一夜,才未能赴约,阴差阳错让常安以为他不愿意来,这才跳了河。 而面前这男主显然心情很好,还能一大早早起来兰府,此时更是跟那个丫鬟说话都笑盈盈的。 “臭男人。”常安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算什么男主,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炮灰的感情! 炮灰也是人,炮灰也有感情的好吧。 春杏平时没听过小姐骂人,见小姐连骂两句,心道小姐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方少爷,一时有些担忧。 “哼,真想替原身出出这口恶气。”常安看着渣男走进兰府,忍不住自言自语。 “小姐,万万使不得。”春杏以为常安是想报复,赶紧劝道:“方少爷如今已入仕为官,小姐千万不要想不开。” 常安道:“我只是在想,他府里的人羞辱我们,要是能找个比他地位更高的男子,带去他面前气气他就好了。” 常安站在原身的角度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原身已不在,但她也不想让这渣男以为原身心里还念着他。 春杏听完却是心中讪讪,方少爷中了状元,现在可是正五品翰林学士,以小姐的身份,要想找比方少爷地位还高的男子,根本不可能。 但她不想让常安失落,于是安慰道:“小姐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常安脑子里莫名回想起了她在河边救的那个人,他的长相在男主之上,只不过身份倒是不一定。 要是他身份在五品之上,能拜托他来帮忙就好了。 “臭男人。”常安胡思乱想完,朝着方世缵的背影“hetui”了一声,跟春杏匆匆离开。 被啐了一声的男主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他已经跨过兰府大门,忽而回头看了眼,总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仓促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第5章 玉佩 不就是昨晚她救的那个男子吗 常安走后,她的那一把火是将院子彻底少了个精光。 不仅如此,等早晨的时候人们发现,院子里的那一对老夫妻也被烧死在了屋子里,而他们的门是被人从外面锁死了的,除此之外,有胆大的好事之人进去,他们在尸首旁捡到了好些白花花的银锭子。 但此时的常安和春杏,已经坐着马车出了城。 “洛城现在不安全,咱们走得越远越好,等过了风头再回来。”常安道。 从她被推下水到昨晚的黑衣人,这些无一不是想把她赶尽杀绝,虽然她到现在也不明白,究竟是谁这么大动干戈非要针对她一个不起眼炮灰。 “小姐,咱们不回来好不好?”春杏劝道:“小姐不回洛城,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但原身……阿不,但那个方世缵实在气人。”常安想替原身出口气,而且原身死得不明不白,如今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奴婢怕小姐有危险。” 常安惜命,心道也是,若是自己也死了,那就彻底没戏了。 更何况她穿越之前就是因为拍戏意外触电,说不定那个世界的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常安觉得自己为原身多活些日子也算是另外一种补偿了。 “行,那咱们就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住下来。” 春杏见小姐想开,高兴不少,两个人在马车上闲聊,路上常安把原身以前的事又打探了一些,得知这原身跟方世缵是同一个村子的青梅竹马,原身识字,就靠写字攒钱供方世缵读书。 但方世缵进洛城赶考,他们已经有三年未相见了,原身追随男主到这洛城,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常安听完,颇替原身不值,赚钱自己花多好,偏偏资助狗男人,现在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们终于路过一个客栈,常安看了看新买的舆图,这里是这条官道上唯一的落脚处,是以他们就此打算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春杏拉着这匹小马驹去吃草,常安一个人进了客栈。 客栈装饰朴素,此时很安静,掌柜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是个中年男子:“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 掌柜的很熟练地从背后拿了个带天字的木牌递给常安:“您来的真巧,刚好还剩最后一间,天字号。” 最后一间房? 常安不由地环顾了一圈,这客栈两层楼,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竟然住满了? 八成是掌柜故意这么说,好把最贵的天字号给她们。刚好常安觉得两个姑娘家住宿不安全,也打算住天字房,便没有多问。 她接过木牌付了钱,那掌柜的抬手一指:“那里,二楼那间。” 常安拿着小木牌走上去,走廊边的房间都安安静静的,一点不像有人的样子。 这样刚好,图个安静。 常安把小木牌在指尖打着转儿,然后在天字房停下,伸手推开了门。 不知为何,就在她推门的这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杀气,让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奈何她已经伸出手,来不及收回。 房门打开,屋子的正位上,坐着一个玄衣男子,正与她对视。 常安吓得心脏都漏跳一拍,脚步一个踉跄,扶着门才站好,她脊背瞬一阵寒意爬满。 这个感觉她熟悉,就是昨晚—— 等下! 她忽而定睛一看,这个男子,不就是昨晚她救的那个男子吗?! 她立刻想走,转身就有两把剑挡在了她脖子上,再悄悄撇眼一看,这屋里可不止那个男子,还有七八个侍卫,每个都面无表情,严阵以待。 该死,这是什么剧情。 这人不会后悔了又想掐死她吧? 常安战战兢兢重新转了回来,强行给自己换上了一个示弱的微笑:“大哥,您上回已经给过我钱和玉佩了,不必亲自上门道谢的。” “其实我救您是举手之劳,您这么……”她环顾周围这几个侍卫,个个身量魁梧,随便哪个都能轻松把她脖子扭断:“这么兴师动众的,太劳您大驾了……” 她扯出一个标准笑容。 奈何这周围的人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她不由地看向座上的男子,眼中带了一丝“求求你放过我”的哀求。 “我的玉佩呢?”李颜璟冷漠地开口。 玉佩?常安一愣。 难不成他是来拿回玉佩的?那这可更糟了…… 她心中打着鼓,心一横,心惊胆战地开了口:“大哥,不值您有没有听说过洛城有一家很出名的,叫做……诚信典当的当铺。” 李颜璟没说话,只是目光审视地看着她。 常安心虚,声音自动小了一半:“您现在赶紧回去的话……玉佩应该还在。” 见那男子面上半点反应没有,常安一本正经地替他着想:“您想要玉佩的话,建议尽快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洛城。” 说着,常安让出一个位置,仿佛希望屋里的人能出去。 然而屋里的人动都没动,这几个侍卫就跟雕像一样稳。 李颜璟倾身,手托在下巴上,直视着她的目光微微眯起。 屋里气氛愈发紧张,常安小心脏都跳吓出来了,这到底是哪门子剧情,原书里怎么也没交代。 果真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河里的也不行! 常安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杀气太重了,座上男子的压迫感强大到让她从内到外都在畏惧和拒绝。 她忽然把背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摔,哗啦啦倒出来了很多银子,然后“扑通”跪倒在地:“大哥,这就是典当玉佩换的钱,您且尽数拿回去吧,我真不知道您的玉佩这么值钱,能换五十两银子,您大人不记小人,放过我吧,钱我不要了。” 他那价值连城的玉佩,她竟只换了五十两? 李颜璟平静地看着她,在思索到底要不要留她一条蠢命。 第6章 同意 好不好,太子殿下 常安把银子交出来以后又有点舍不得,她抽出丝帕,掩面娇气地啜泣:“大不了,我饿死便算了。” 李颜璟:“……” 他闭上眼。 算了,蠢到极限的话,留着也无妨。 只是此女子废话太多,以后得让她少说点话,烦。 “不许哭。”他开口时声音带着寒意,跟昨夜河里的水一样凉。 常安眨了眨眼,立马收声。 这个人,大概只有嘴唇是软的吧,常安胡思乱想了一瞬。 但常安自觉说的也算是实话,这包袱里是她所有的钱,要是他把钱拿走,她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今晚晚饭都没钱买。 自然是要饿死的。 常安这个原身十五岁,可怜巴巴地缩在地上,就跟个受伤的小鹌鹑一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脆弱的很。 “跪好。”李颜璟冷淡地又说了句,既然他决定暂时留她一命,那就要从现在让她注意自己的规矩。 如此软绵绵地倚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 这人是没骨头的吗? 李颜璟看着她白皙的脖子,想起了昨夜他掐住她的样子,她的确很瘦,年龄也小,大约真的是连骨头还没长好的小姑娘。 他昨日派陈胜盯着常安,原本是想多观察她几日,看她有没有什么问题,谁知她竟不到半日就出城,不但烧了自家宅子,还打算一走了之。 她长了一副同瑞宁公主如此相像的样貌,他定然是不能放她走的。 虽然他对常安的观察很少,但李颜璟觉得他已经看得够明白。 这女子除了长得像公主,性子上简直没有一处像名门贵女。 她不仅蠢,还举止小气,出城买匹马还都要选最便宜的。不止如此,她刚及笄就跟男子私奔。 到了这里,面对威胁胡言乱语就知道哭,半点骨气都没。 但眼下时间紧迫,李颜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有她与瑞宁公主样貌相近。 只能在调/教她上面多花些功夫了。 李颜璟眯着眼思忖着,让她少说话,应当能蒙混过关。 常安不知道面前男子在这片刻的功夫已经把她剖析了这么多,她跪在地上,只求这男子赶紧放过她。 她再也不想回洛城了,洛城的男人实在太可怕,不是爽约私奔,就是以怨报德,而且还抠门,送出去的玉佩还想要回去,现在还带了一群人以强凌弱。 简直了。 常安抬起头,想看这大哥考虑得怎么样了,两个人对视间,竟难得地默契了一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情绪——对对方的厌恶。 这女子身上还有最后一个秘密,李颜璟必须问清楚。 “你知不知道方世缵究竟是谁?”他问道。 常安心中震惊,此人竟然能问出这本书的关键?她不由地抬眸看了李颜璟一眼。 方世缵的真实身份是流落在外的五皇子,但此刻距离方世缵掉马甲的剧情至少还有半本书的距离。 原男主考取状元后,被皇上赏识,后又因为与一件信物,无意中才将他的身份戳破。 所以常安下意识便觉得李颜璟的问题意有所指。 但也有可能因为她有上帝视角,所以想多了。 这瞬间,常安突然又回想起一句话,她在河边的时候,往她身上盖草席的那个婆子也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算她运气不好,毕竟她死也猜不到方少爷的身份。” 这方少爷的身份,竟是这么早就有人知道了吗? 管他们知不知道,按照原身此刻的剧情,常安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顿时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他现在是洛城大官,五品翰林学士。”她还伸出了一个五的手势,显得她更像是个傻愣愣的小姑娘,对方世缵充满了崇拜。 李颜璟眼神不屑,但也解除了心中疑惑,看样子,她真的就是痴恋方世缵而已。 但常安也在思忖,难不成这人也认识男主?他是谁呢? 不等常安继续排查脑海里的人物,这边李颜璟一抬手,一旁的陈胜递来一个盒子,李颜璟从中拿出了一张银票。 “我打算给你一万两。”他将这张银票展开,让地上跪着的常安看清楚。 一万两?? 没听错吧??! 常安顿时两只眼闪着星星。 是让我离开方世缵吗? 真想不到这渣男能值这么多钱,其实你给我一百两我就能离开他的。 常安已经不自知地嘴角上扬,她目不转睛盯着那张银票,就等对方一声令下。 李颜璟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银票在中间折了一下,然后微微俯身,两根手指夹着银票递到了常安面前,声色淡漠:“让你嫁给我。” 常安嘴巴惊成了一个圆形,甚至因为太快,嘴唇发出了“啵”的一声。 为什么会有这么爽的剧情? 她又不是女主。 常安瞬间把脑海中对李颜璟“抠门”的标签划掉,换成了“大方”。 眼前这个玄衣男子,模样比方世缵俊俏,就连出手也这么豪,唯一毛病可能就是冷漠。 但有可能是面冷心热嘛,毕竟一万两呢,可以弥补这个缺点。 李颜璟淡淡地补充道:“但是只有名分。” “啊……只有名分啊……”常安喃喃重复着。 还有这种好事?! 方才常安心中唯一担忧的就是要不要陪床,但想到感情可以培养,后期那些羞羞的事说不定都是顺理成章,所以她还犹豫了那么片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连这唯一的担忧都帮她解决了。 常安此刻再看向李颜璟的时候,觉得他整个人都闪着金光,宛若财神降世。 李颜璟扬了下眉,重新靠在椅背上:“你若觉得委屈……” “我愿意!”常安毫不犹豫接下银票,生怕他反悔。 常安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让她扮演他夫人吧。 用得着一万两? 虽然他运气不错找到了专业人士,但这片酬也太高了吧! 出道即顶峰。 常安看他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同情,“人傻钱多”的文字特效已经出现在李颜璟头顶,常安还在心里调皮地帮这个特效加了个绿边。 嘻嘻。 她展开这张银票透光看了看,这古代的银票有没有什么防伪标志,怎么辨别真钞□□呢? 该不会是诈骗团伙吧。 常安正想着,春杏也被人带了进来。 既然这男子愿意给钱,常安也没方才那么紧张,她把银票递给了春杏:“春杏,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是真是假。” 不等春杏接手,听到这话的陈胜先忍不住了:“我们殿下怎么会给□□!” 这一声吓得银票脱手,常安眼疾手快赶紧接住。 殿下? 她回过头,座上的玄衣男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坐像。 真是好冷的一尊财神。 也对,能拿得出一万两真银票的,那必然已经不是一般人,方才常安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李颜璟同时也在审视她,漆黑的双眸深不可测。 因为他自己的重生,他对其他人都多了一层防备,尤其是像常安这种状况外的变数。 常安爱慕的人是流落在外的五皇子,而五皇子将会是未来最受皇上喜爱的皇子,而且还顶替了他的太子之位。 所以李颜璟不得不对五皇子身边的人加以防范。 可现在看她这副模样…… 这女子脸上稚气未脱,先是被父母卖了,又被喜欢的人背叛,她竟然还在傻乐? 着实心大,愚不可及。 实在不像是五皇子派来的人,倒是她那两个被烧死的父母,似乎跟谁做过交易,但短短半日,李颜璟也没料到发生这么多变化,是以他也刚刚派了人去调查,还未有结果。 但李颜璟多疑,方才陈胜那句话也是他的授意,想要试探常安。 “你是殿下?那你是……?”常安在脑海里回想原书中几个皇子的形象,再对上座上这位,试图分辨他究竟是哪个殿下。 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冰冷人设的,那个是…… “我是太子。”李颜璟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你是……”常安心中飞快略过书中太子的形象。 阴狠暴戾,弑母杀兄,凭一人之力挑起两国征战,搅得整个天下都不得安宁,他竟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反派—— “李颜璟?!” 常安猛然抬起头。 “放肆!”陈胜当即斥责。 原本陈胜就觉得常安不适合冒充公主,此时她直呼太子名讳,陈胜更是忍无可忍,他道:“殿下,此女子就是乡野村姑,殿下是否考虑……” 谁是乡野村姑? 你全家都是乡野村姑!常安第一个就不高兴。 我现在可是十五岁纯情少女。 她抬头不满地瞪了陈胜一眼,发髻上的步摇都被她气得窸窣作响。 这个动作刚好被李颜璟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了陈胜一眼。 陈胜立马就闭嘴了。 常安偷偷打量起了李颜璟,自然也把他这个动作看在了眼里。 这个反派真的好冷漠,以前常安总觉得演反派应该凶狠一些,没想到他这么淡漠的一眼,就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她悄悄记录在了心中的演技小本本上。 “所以你是同意了吗?”李颜璟没有表情地问道。 虽然但是…… “我能不同意吗?” “可以。”李颜璟还是一脸漠然:“出门之后我会杀了你。” “……” 果真赚钱就没有容易的!这真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一单。 “那我同意了。”常安捏紧了银票说道。 李颜璟轻点了一下头,不辨喜怒。 “还有什么其他条件吗?”他问道。 常安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毕竟都给了一万两了。 但既然他都开口了,常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一双稚嫩的眼里带了点期待,身子也跪直了一些,再加上原身本来就很小一只,她看上去如同一只挣表现的奶狗:“你能陪我去参加兰府的定亲宴席吗?” 他可是太子,要是能带到方世缵面前,必能给原身长脸。 拜托拜托。 “不能。”李颜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 常安失落地低下头:“哦,那没了。” 仿佛两个隐形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李颜璟起身,走到春杏面前的时候,脚步都没停地随口吩咐:“这个丫鬟直接杀了。”然后继续往门外走去。 春杏大惊:“小姐!救救我!”说着挣扎起来。 不用春杏说,常安在听到那句吩咐的时候,已经一个转身黏到了李颜璟脚边,她抱住他的大腿,仰起头:“太子殿下!刚刚殿下说的其他条件我我、我又想了一个!就是我要留着我的侍女在身边!” 李颜璟被她拉得停驻脚步,但没有低头看她。 常安却已经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靠近,她偏头一看,自己已经被那一圈侍卫给包围了。 她回过头,李颜璟的袖子刚好就垂在她面前,袖口下他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看起来很好勾的样子。 常安眨了下眼,然后伸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好不好,太子殿下?” 李颜璟深吸了一口气,但没有被周围人察觉,面上仍然是冷若冰霜。 “好。” 他手指从常安手中迅速抽出,然后大步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他袖子下的手轻轻摩挲,那少女的手有些冰冷,把他的指尖都染上了一丝凉气。 第7章 冷霜 此事你还是亲自过问殿下吧 常安跪了一会儿,膝盖都疼了,她揉了揉腿,终于能好好坐下。 面前是陈胜拿来的一张婚书,等同于现代的结婚证。 上面已经写好了两个人的八字和吉言,末尾处有李颜璟的印和他手写的名字。 陈胜介绍完自己后,递来一支笔:“会写字吧?” “你们都调查过了,还问我。”常安接过笔。 这种情况下,估计原身的情况都被李颜璟摸清楚了。 陈胜看了常安一眼,心道这会儿她倒是心里清楚。 “那就在这里,写上宣常安。”陈胜怕她写错,拿了个正确的样板过来。 “为何是宣常安?”常安疑惑地看着他。 难不成这是替身白月光情节? 以后签合同之前一定要把细则问清楚,不然后续麻烦可真多。 “你代替宣国的瑞宁公主嫁给太子殿下,宣常安是瑞宁公主的名字,倒是与你有些缘分。”陈胜解释道:“待会有人来教你宣国和成国礼仪,你之后就按照瑞宁公主的习惯来生活。” “这么麻烦?我还要学两国礼仪?”常安现在觉得这个一万两多少有点不划算了,等她进了宫,也没多少机会花钱吧。 “你想反悔?”陈胜目露凶色,一旁的侍卫们唰地亮出剑光。 “你们莫要紧张……”常安好心劝解:“我就是问一问,你们要求这么多,我还不能抱怨几句吗?而且你们连个合同都没,我的权益也太得不到保障了。” 陈胜示意侍卫收起剑,问道:“何为合同?” “就是……你们应该列个单子,哪些是我需要做的,哪些不在我的范围内,我好知道什么时候我需要扮演瑞宁公主。” 陈胜想了下:“你时刻都要扮演瑞宁公主,所以不必列了。” “……” 简直跟古代人讲不通。 于是常安提笔,在婚书上写下了宣常安的名字,然后陈胜拿来了一个白玉印章,在旁边印下,常安看了一眼,这应当是公主的印了。 “这婚书是在宣国定下的,但途中瑞宁公主失踪,所以重新按照你的笔迹写一份,从现在起,你便是太子殿下的准太子妃。” 陈胜将婚书卷好,仔细地放在一个细长的匣子里。 “为何是准太子妃?”常安问道,这证不都领了。 “宣国的长公主就是瑞宁公主,但今年也才十四,尚未及笄,宣国危在旦夕,急于和亲,便将公主提前送过来,养在成国,一年后及笄再成婚,又可提前达到和亲的目的。” “才十四啊……” 那岂不是自己又年轻一岁。 越活越年轻,真是让人高兴。 陈胜不知她在想什么,道:“对,十四,所以你的言行举止莫要忘了。” “殿下多大了呀?”常安顺嘴就问道。 “太子殿下今年二十六。” 常安点点头,这个年纪在古代可不小了,李颜璟在原书中是配角反派,所以很多背景也没有太多篇幅交代。 她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年龄都这么大了还没娶亲?” 这话说得逾越,陈胜本想斥责她,但想到她要冒充太子妃,这些都是她必须要清楚的。 他解释道:“太子殿下十六岁那年跟着王将军去了边关,他十九岁那年遇到边关外敌进犯,太子殿下征战两年,将外敌逼退至秦河以南,那些外敌原本只是部落,彼时成立了小国,就是现在的宣国。” “太子殿下逼退的我父皇?” 陈胜微愣反应过来,心道这姑娘进入身份还挺快,都自动带入自己是公主了,不过他纠正道:“宣国很小,就比洛城大一点,那里没有父皇,你应当叫父王。” “哦,我父王。” “这些之后有人会教你。”陈胜接着道:“而后太子殿下又在边关戍守,直到二十四岁那年才回的洛城,如今回到洛城不到两年。” 常安若有所思:“十六岁去边关,二十四岁回来,太子殿下离开了整整九年啊。”她乖巧点头:“好,我记住了。” 陈胜总算露出了个满意的目光,觉得常安找人教一下也还行。 “那我父王为什么要和亲呢?” 常安心道这种问题应当只有皇家内部的人知晓,之后派来教习的人不会说得那么仔细。 陈胜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应当说实话:“你记住,表面上是宣国想要未来几年的和平,但实际上,是殿下想要在将来吞并宣国,所以,你在成国千万不能行差踏错,你的一言一行都极为重要,这些道理,想必原来的公主应当也是知晓的。”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 “嗯,如此最好。”陈胜对她的态度也很满意:“你若是出了差错,谁都保不了你,所以切记要仔细。” “但是我这个要做到什么时候为止呢?”总得有个期限吧。 陈胜随口说道:“待找到真正的瑞宁公主,你便可离开。” “瑞宁公主若是出了意外呢?”又想诓我,原书虽然对这个情节描述不多,但常安也记得那个迎亲队伍可是全军覆没了的。 陈胜想了想:“此事你还是亲自过问殿下吧。” “我……” 我敢么…… 当然陈胜也不敢,所以他说完就走了,连给常安疑问的余地都没有,陈胜关上门,心道这姑娘还是傻。 此事她做不好是死,若做得好,这些她知晓的秘密也一样让她活不下去。 算她倒霉吧。 这日晚上,李颜璟姑且让常安休息了一晚。 次日一大早,常安和春杏就被陈胜叫醒,带到了一个空房间里。 “这是瑞宁公主的贴身丫鬟秀莺,特地从宣国来的。”陈胜介绍着一个年龄约莫二十多岁的姑娘:“她从公主小时候就照顾在身边,对公主最为熟悉。” “这个是瑞宁公主的兄长,宣弘。” 宣弘打量了一遍常安,点点头:“殿下同我说找了个相似的,我未曾想能这般相像,若非是我知晓她是假的,如此距离,也会觉得是我妹妹,就连左脸颊上那颗极小的痣,都与我妹妹脸上的位置相似。甚好,甚好。” 常安不由地摸了摸脸颊,原来这么像的吗? 注意到宣弘说话带口音,常安问道:“我之后也要像兄长这般说话吗?” 那个丫鬟秀莺抢先开了口,眼中有些瞧不上常安:“公主自幼学习成国话,比你说的要好。” 常安看了秀莺一眼:“平日里,你就是这么跟公主说话的?” 陈胜很赞同地看了一眼常安,觉得常安表现越来越好了,出戏入戏简直随意切换。 他责备丫鬟:“秀莺,如今她就是公主,你与她相处,不可如此没有规矩。” 宣弘也在一旁附和着,认同陈胜的话。 再加上常安与他妹妹长得像,他不由地就带了几分袒护。 秀莺低下头认了错,心里却是把常安记恨上了。 陈胜跟宣弘又交代了一些瑞宁公主的习惯,然后就把这里留给秀莺,让她尽快教常安一些基本礼仪。 关上门,秀莺开始教学,宣国本来就小,战后成为国家也不过短短五年,规矩这些都极为简单,常安跟着学了一遍已经差不多。 “你这里不对,鞠躬的时候要弯下去。”秀莺用力拍了一下常安的背,刚好常安又弯着腰,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春杏推了秀莺一把:“你故意的吧!” 常安拦住春杏,从地上站起来。 现在礼仪还没有全部学完,不能得罪秀莺,不然若是秀莺坑她,以后也是常安吃亏。 “我再做一遍就是。”常安客气地说完,又重新行了个礼,她问道:“这次如何?” 秀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没意思,便在一旁坐下:“从早上一直学到现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我累了。” 说完嘀咕了一句:“麻雀就是麻雀,再学也变不成凤凰。” 秀莺在宣国虽然是下人,但因为伺候瑞宁公主,在宫人中地位不低,作威作福惯了,公主和亲,她怕受委屈不想来成国,找了个借口留在宣国伺候公主的生母四夫人。 谁知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突然被宣弘带到成国,来伺候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冒牌货,秀莺自然是极不情愿的,便把这个气全部撒在了常安身上。 常安走到她面前:“你全部教完了吗?” “教完了啊。”秀莺都没起身。 常安点点头,既然教完了那就好办了。 “你起来。”她忽然道。 秀莺不屑地看了常安一眼,方才秀莺推她她都不敢反抗,此时秀莺更是毫不惧怕常安:“我累了,休息会儿,要练你自己练。” “春杏,把她给我拉起来。” 春杏得了吩咐,使劲儿把秀莺给拽了起来。 秀莺恼怒不已:“你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常安不慌不忙地坐下,抬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堪比恶毒女配,常安以前为了塑造角色,可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过于恶毒的时候能把她自己都吓唬到。 原身年轻,声音带着稚气,常安此时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音,让自己显得冷静又沉稳,端出一种高位者对待底层奴仆的藐视。 “我是公主,你是奴婢,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要是不好好教,到时候我露出破绽,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说得好。”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李颜璟声音淡漠,他走进来的这一瞬,整个房间都感受到了他带来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屋里刹那间安静得可怕。 他没有看常安,面色冰冷地径直走向了屋里的主位坐下,就连带过的风都让人心生畏惧。 “瑞宁公主,以宣国规矩,奴婢以下犯上,是该杖毙还是割舌?” 他目光阴冷,说出的话宛如能生出寒冬的霜雪。 常安用刚刚学过的规矩鞠躬颔首:“太子殿下,是该杖毙。” 第8章 妆容 我好看吗? 秀莺吓得腿软到直接跌倒在地,她不敢去求李颜璟,因为李颜璟的气场太过可怕,她觉得自己怕是没开口就会有生命危险。 是以她跪到常安面前:“公主,奴婢知道错了,公主饶奴婢一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眼中尽是恐慌,拼命地哀求常安。 常安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有些意外,方才她演反派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都把别人吓成这个样子了。 当然常安并没打算真的让她死,只是为了立威。 常安在思索,秀莺却见常安面如冰霜,神情丝毫未曾动摇,简直同李颜璟一般冷淡。她顿时恐惧到了极点,万分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人性总是这样,非要到最后一刻,方知后悔。 座上的李颜璟,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常安究竟要如何处理。 常安也思索完了,戏要做全套,反派自然也要演的有始有终才好。 “起开。”常安不耐烦地推开秀莺,稚嫩的脸上显出决绝:“来人,把她拉出去打——” “慢着。”李颜璟看够了,便打断了常安。 他目光看向略过这一场闹剧,声音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瑞宁公主要打多少,留着明日进宫后再打吧。” 说罢,他抬手,陈胜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来的人托盘里放着红彤彤的衣服和金灿灿的首饰。 秀莺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吓得瘫软在地,但又不敢失了分寸,连忙退后跪好在角落,低着头再不敢造次。 常安这才反应过来李颜璟方才话里的内容:“明日进宫?” “是。”李颜璟语气淡漠。 陈胜在一旁道解释:“殿下的行踪被人发现了,所以要提前进宫,万幸的是,瑞宁公主这件事有你在,也算有了着落,你明日同殿下一起进宫。” “可是我才刚刚学了一天,成国那些我都还没学呢。” “无碍。”李颜璟道:“你少说话便是。” “你刚刚不还夸我说得好么……”常安喃喃:“这会儿又嫌我话多了。” 陈胜提心吊胆地看了李颜璟一眼。 李颜璟没搭理她的抱怨,只是淡漠地又问了一遍:“你能做到吗?” “我敢不吗?” 李颜璟依旧面无表情:“你不是为他跳河了。” 常安楞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是在担心常安因为方世缵的原因明日无法有好的状态。 怎么可能,常安早把原男主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可是一万两呀,她一定会敬业演出的。 但她还是有点惊讶,李颜璟才用了一日的时间,就已经调查到她私奔的这些事,想来如今外面的传言应该跟原书情节一样,并没有怎么变。 “那是我年幼无知。”常安道。 毕竟原身也才十五岁,被渣男诓骗情有可原。 李颜璟打量了她一眼,常安整个人很小一只,无论是身量还是样貌,都没有长开,脸颊都还肉肉的,眼眸带着稚嫩的亮光,眨眼间尤其单纯。 就连她的手掌也很娇小,昨日拉住他的时候,都是整个手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真看不出她能年长到哪儿去。 “你现在就不年幼了?” “年幼。”常安乖巧应道:“但不无知。” 她知道,座上之人这是疑心病犯了。 常安当即保证:“我已经跟殿下有了婚书,从今往后,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一定不会背叛殿下的。” “嗯。”李颜璟垂下目光,眼角有了一丝满意之色。 陈胜在心里面又夸了一遍常安,之前真是看不出,她进步也太快了,现在陈胜也没那么担心她陪殿下进宫了。 时间紧迫,李颜璟走后,下人们招呼着给常安换衣服上妆,折腾完后常安才疑惑:“不是明日进宫吗?我现在收拾好,难不成就这么睡觉?” 她轻轻摇了摇脑袋,头上的装饰叮当作响,而且还很重。 虽然未及笄,但宣国服饰繁琐是他们的特点,就连兄长宣弘都带着许多首饰,更不用说女子。 此刻常安头上顶着金玉做的花,一身红色锦服秀满了金色图样,她走到镜前,简直认不出来这个少女是原身,毕竟原身实在是太清贫了。 常安这幅容貌本就生得稚嫩,此刻盛妆过后,也并未显得她成熟多少,倒是多了娇矜和傲气。 是有了公主的感觉。 “因为太子殿下待会会亲自来检查一遍。”陈胜走了进来,回答了她的疑惑。 真是个谨慎的人,常安心道。 “但宫里的人也没见过公主,应当也看不出什么来。”常安伸开手,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真好看。 陈胜道:“这点还未来得及跟你细说,太子殿下两年前回洛城的时候,瑞宁公主同她的父王一起来了洛城,向成国示好,所以很多人都见过瑞宁公主。” 这当中小细节很多,陈胜只能挑重要的先讲:“而且这次和亲前,还有钦天监的使者提前去定八字,也见过瑞宁公主。总之,你要千万小心。” 话音刚落,李颜璟就来了。 他见到常安,驻足看了片刻。 “可以,好看不少。”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常安这一身盛装。 常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也不知是褒是贬。 “因为我本来就好看。”她补了一句。 好了现在是褒义了。 李颜璟顿了一下:“并不。” 常安:?? 你会跟女孩子说话吗? 常安走到镜子前,仔细照了照,这张脸是精致了不少,但也是她底子好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吧。 “因为今日用了易容术。”他抬手指向一个工具箱。 常安想起来,方才化妆的时候,的确花了很长时间,她还以为这是寻常操作,未曾想竟然还有易容…… 李颜璟道:“见过瑞宁公主的成国人,都是见的公主盛妆的模样,未曾有人见过她素容,所以这个妆容务必要谨慎。”他的话不止说给常安,也是说给这些易容术之人。 “是。”那些人颔首应声。 常安才不在意这个盛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被人否定了颜值的难过中。 她觉得自己鼻子好像被打了高光,是比之前挺立不少,她动手想蹭掉那些亮亮的东西。 “别动。”李颜璟声音很冷,是命令之意。 常安丧气地松了手。 “你若不能胜任,直说便是。” 言外之意,你要是不想干了,可以现在领盒饭。 “我能。”常安就是有点不高兴,但打工还是要打的。 她微微颔首,行了个宣国女子礼仪:“能为太子效力,是我的福分。” 李颜璟可没在这句话里听出“福分”,到满是少女的失落,但他却一点不明白常安为何突然生气。 据他仅有的与人相处之道来说,但凡不满情绪,那定然是有所求。 莫非此女子贪婪,想要多要钱? 愚不可及。 李颜璟决定,若她敢开口有非分之想,便一杀了之。有贪念之人,万万留不得。 他一挥手:“可以了,给她卸妆,明日进宫便按现在的妆容。” “是。”众人应声,恭送李颜璟离开。 常安卸妆也花了很长时间,等彻底忙完的时候,她肚子饿了。 这小客栈没什么吃的,只有青菜白粥,一整日下来,常安觉得自己都饿瘦了,刚刚还被李颜璟说她没公主好看。 哼,一定是饿的。 常安想着,鼻子闻着香味已经把她带到了一间房门外。 外面站着两个侍卫,跟她大眼瞪小眼。 “这是殿下的房间吗?”她问道。 “回公主,是的。” 听到这个回应,常安扬眉,不错嘛,连侍卫都入戏了。 她伸手推门,却被侍卫拦下。 “我是未来的太子妃,为什么不能进?” 侍卫一时难以抉择:“这……”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了李颜璟冷漠的声音。 常安推门走了进去。 怪不得有香味,桌上摆着十几样吃食。 “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吃独食!”常安走上前,直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我也要跟你一起吃。” 陈胜站在旁边惊得不行,他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这刚当上冒牌的公主,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但换个角度想,证明她演技到位。 “给她添双碗筷。”李颜璟淡淡道,并没有觉得常安有何不妥,他神色如常地继续吃饭,没有再说话。 常安很高兴,终于有肉吃了。 “春杏也能来吃吗?”常安还惦记着自己的小伙伴。 “不能。”李颜璟冷漠地打断,他放下筷子抬起头:“宣国礼仪能让奴婢同桌吃饭?” 常安摇摇头,乖巧等待陈胜又给她布了个碗筷。 她挑了一块肥瘦搭配正好的红烧肉,一口放进嘴里。 天啊,两天没吃过肉,总算活过来了。 吃了肉应该气色会好一点吧。 她把嘴里的红烧肉咽下去,拍了拍李颜璟。 李颜璟被迫放下筷子,重新看向她:“何事?” “我好看吗?” 常安扬起小脸,发尾扎着的一个金玉流苏小花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颜璟不懂她为何如此发问,明明这个问题与吃饭毫无关系,他不打算理她,拿起筷子只想吃饭,毕竟他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见血。 常安按住他拿筷子的手,又问一遍:“我卸了妆,到底好不好看?” 一旁的陈胜见状吓了一跳,但见李颜璟倒是并没有怒意。 李颜璟认真看了看她。 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眼眸纯真,红痣娇艳。 “好看。” 他依着她应声,彻底放下了筷子,打算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若她敢乱来,刚才那块肉就是她人生最后一块红烧肉。 常安得到夸奖,心满意足,她拿筷子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大口吃了起来。 李颜璟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她开什么条件,一时有些发愣。 她竟然真的只是要问这么简单一个问题? 她究竟是真蠢还是……真蠢。 常安几块肉下肚,有些腻,又吃了几口青菜,却见一旁的人一直没动筷子。 她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白皙的小脸带着疑惑:“吃啊,殿下怎么不吃了?” 第9章 配合 殿下对我真好 陈胜又吓了一跳,连忙换了干净的碗过来给李颜璟。 “殿下,属下把那碗收了。” 因为李颜璟从来不会吃别人筷子碰过的东西,更不用说常安这样把自己用过的筷子都戳到李颜璟碗里去了。 但想到常安还没有学习成国规矩,也勉强可以理解。 李颜璟神色冷淡,等着陈胜在换碗筷。 “为何要收走?”常安看着陈胜端起那个碗:“里面还有好几块肉呢。” 她看向李颜璟:“我才刚坐下你就吃完了?” 可惜了刚刚夹的那块肉。 常安一伸筷子,把刚刚夹进去的那块肉又夹了出来,直接放到自己嘴里:“不吃我吃,别浪费了。” 陈胜赶忙看了眼李颜璟,李颜璟微微颔首,陈胜这才点头端着碗走了。 这常安,一会儿犯了好几个太子的忌讳,陈胜端着碗出去,心中也在揣摩着主子的意思,看样子,太子这是已把她当公主看待。 陈胜自己竟然还把她当个冒牌货,陈胜心惊,原来他的那些担忧,才是真的逾矩。 倒是这个适应了公主身份常安,是个聪明的姑娘。 “你吃的好少。”常安一边吃,一边看了看李颜璟,他已经没有再动筷子了。 李颜璟大约吃了个七分饱,但方才被她一直打断,便不想再吃了。 皇家人,没有哪个会贪恋美食。 “食不言。”他冷冷地看着常安。 常安点头表示明白。 从那以后,她倒真的在没有说话,但嘴巴却没闲着,整整一桌子菜,被她吃了一半,白米饭也吃了两碗。 胃口好得要命。 李颜璟:“……” 他坐在旁边,盯着她吃了全程。 “好了。”李颜璟伸手止住了她要夹菜的手:“不准吃了。” “为什么?”常安睁着大眼,有点不高兴。 饿了快三天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多好吃的,而且他又不吃。 但常安被他的眼神吓到,只好听话地“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嘴上却在嘀咕:“小气鬼。” 一旁的陈胜解释道:“公主,殿下不是小气,是怕公主吃多了积食,这荒郊野岭的,不好找大夫。” 常安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对哦,现在的她是十五岁,不是现实里那个十八岁的干饭人。 十五岁小孩的胃口是得悠着点。 “好吧,反正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真好吃!谢谢殿下款待。” 陈胜听得哭笑不得,那是款待吗?那是她自己非要来吃的。 常安伸手,轻轻拽了下李颜璟的衣服:“下回还能蹭你的饭吃吗?” “明日回宫,自然有你吃的,不必蹭。”李颜璟也看够了她吃饭,起身直接出了门。 常安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吃饱饭后,连他背影都看起来顺眼多了。 只不过她忘了问,她这个一万两的交易,到底要持续多久。 次日一早,常安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听声音,好像来了很多人,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 “好吵。” “公主,是宫里的人来了。”春杏道:“奴婢伺候公主起身。” 常安听到春杏也这么顺嘴地叫公主,不由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春杏知道常安指的是什么,悄悄冲她眨了眨眼。 两个人嬉笑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胜的声音:“公主,殿下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尽快。” “好早啊……”常安伸了个懒腰,开始洗漱:“该不会以后天天都要这么早吧。” 不过比起她寒暑假去拍戏,还要熬大夜,倒是好很多。 常安从高中开始就拍过一些短剧,所以大学也上的轻松,一路上没吃过什么苦,反倒是穿书后这几日,受了不少罪。 简单地洗漱过,昨日那些易容术的人又来了,折腾了一个时辰,把常安打扮成了昨日那个模样。 常安由秀莺扶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此刻小小的客栈里,挤满了穿着华丽的宫人和侍卫。 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被人群中最显眼的红色吸引,很难再别看目光。 李颜璟今日换了一身红色的盛装,与她身上这套相配,是和亲的礼服。 红色衬得他十分挺拔,也没那么阴郁了。 真是个顶漂亮的反派。 常安站定后,为首的一个太监扬了下浮尘,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恭迎瑞宁公主。”后面一群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常安心中有点小激动,这场面不错,她有主角那意思了,之前拍戏她从来没演过主角,连主配都不曾有。 “起身。”她用宣国礼仪应道。 “皇上派奴才亲自来迎太子殿下和瑞宁公主回宫。”他起身,颔首道:“奴才叫许贵。” “多谢许公公了。” “公主客气。”许贵看了一眼周围,道:“委屈太子殿下和公主,屈尊在这里住了两晚,皇上一听说有太子殿下的消息,特命御前侍卫亲自过来护送。” 常安心道这太子不是有侍卫么。 她抬头一看,只见原本眼熟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此刻都不见了,她侧头看向李颜璟。 李颜璟表情冷漠:“路上出了意外,本宫与公主也是迫不得已,才在此等候。” 常安心道太子演技不错嘛,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又转念一想,他这幅冷冰冰的样子,能脸红才奇怪。 如今看来,这两日守在这里的侍卫,都是太子自己的人。 可怕,还没进宫,就感受到宫斗的气氛了。 常安不禁裹了裹自己的小披风,生怕波及到自己。 李颜璟目不斜视,余光却扫到了常安这个小动作,他嘴角微压,又想起了她那日勾他手时候凉凉的手感。 “公主怕冷,给公主拿个手炉。”他淡淡开口。 在场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常安。 这不是夏天吗?拿什么手炉,虽然是夏末,又下了几场雨,但手炉倒不至于。 常安端得一副公主模样,也不好拒绝。 谁知宫里来的人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的,没一会儿还真拿来了个小小的汤婆子:“宫人疏忽,没备手炉,公主先拿汤婆子暖暖,待会儿奴婢给公主换热水。” 常安猜测李颜璟大概是想让她留下个公主娇蛮的印象。 于是她接过汤婆子,不太高兴滴撇了下嘴角:“那我勉强凑合下吧。” 宫女诚惶诚恐应着:“公主受累了。” 李颜璟嘴角熨帖,重新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许公公一看,想来皇上是不必担心了,这应当就是公主,而且太子殿下竟然还能关心到公主怕不怕冷,倒是让许公公大开眼界。 宫中那些关于公主丢了的传言,八成是假的。 一行人出了客栈,见一前一后停着两辆华丽马车,为首的那个又宽又大,后面这个虽说也华丽,但空间小了一半还多,也就勉强能做两个人,跟姑娘出嫁坐得花轿差不多。 许公公将常安引到这辆小车面前,常安对自己刚刚手炉的表演很满意,就是有点没过瘾,此刻刚好还能再升华一番。 “怎么这么小的车,坐进去我的腿都伸不开。”常安面露不悦。 许公公半笑着解释道:“公主还未与殿下成婚,只能按照宫外女眷规格,这个——” “让她坐我这辆。”李颜璟在前面,正上车上了一半。 他回过头,刚好对上常安的目光。 常安心中一喜,提着裙子走了过去:“殿下对我真好。” 说着,她伸出手,示意李颜璟扶她一下。 方才小车边的宫女慌忙赶过去,这种事都是下人做的,她把胳膊伸了过去。 常安却是看都不看。 她扬起头看向李颜璟:“不,我就要太子殿下扶我。” 第10章 热闹 只耳力很好的李颜璟一个人听到了…… 陈胜是最紧张的,一边揪心想着常安突然作什么妖,一边担心太子殿下生气露出破绽。 他皱着眉,正想怎么给两边都找个台阶下。 谁知李颜璟低头看了眼常安伸出的手,竟然真的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常安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压着李颜璟的手,抬脚就上了台阶。 因为她刚刚手里抱着汤婆子,肌肤相触的这瞬间,一阵热流顺着李颜璟的手背传来。 一旁的许公公看得连连点头,果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常安若不是公主,太子殿下能如此屈尊降贵地扶她上车吗? 如此看来,这门婚事倒比成国意料中更好。 谁知常安刚走了一步,就被裙角绊了一下,踉跄往前扑去,她下意识抓紧自己掌心下的那手。 李颜璟手腕翻转,仅一只手就握住了常安两个纤细的手腕,将常安稳稳扶好,他抬眸那一瞬间,看到常安惊慌失措的眼眸,还带了点委屈。 太子殿下那辆车子很高,踏脚的梯子也高,常安个子娇小不说,今日这裙子也繁复,根本不容许她抬那么高,所以方才她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下。 “都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踏脚搬过去。”许公公顿时斥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 李颜璟忽而另一只手探向常安红裙的腰际,丝滑的布料划过他有些粗糙的掌心,他将常安轻易地打横抱起,抬步走向车内。 好轻。 一旁的下人才把踏脚凳搬到一半,太子殿下和公主人已经完全进了车轿,帘子落下,飘飘摇摇的还没垂稳。 许公公跟陈胜都有些愣住。 主要是……太子殿下实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去年皇后的亲侄女在一场围猎里摔下马,正摔在太子殿下的马前面。虽说太后的侄女意图明显,但她都以身犯险想要博得太子关注,周围的人都以为太子多少会给她面子。 谁知当时的太子硬是一脸冷漠,是旁边匆匆赶来的陈胜将皇后的侄女扶了起来。 许公公心想,或许这就是定亲和没定亲的区别? 一旁的宫女打破了沉默,她端着汤婆子走到车轿旁,高声道:“公主,奴婢给汤婆子换好了热水。” 话音刚落,伸出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还是太子。 他接过汤婆子,车帘又簌簌落下。 陈胜不由地心中感慨,太子殿下为了不让公主身份被发现,也真是尽力了。 许公公将这一幕幕收在眼底,暗道回去必要一五一十禀报与皇上,这太子有了准太子妃,的确是比之前温柔了一些。 想来和亲这路上的半月时间,太子与公主相处也是极好的,再加上途中遇险,患难之交更增进感情,一切也是情理之中。 许公公默默点头,一甩浮尘,命令马车启程。 一路上没停歇,赶着正午之前,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城。 之前和亲队伍出事,风声传得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此刻百姓们都好奇地在路两旁围观。 有好事之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原本这件事就蹊跷,这段时间城中更是充斥着各种说法,每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成国和宣国是否要开战,瑞宁公主是死是活。 尤其是现在,他们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仿佛个个都有个在朝为官的兄弟一般。 “我听说,这是来接太子殿下的,也不知道瑞宁公主在不在,咱们一国太子遇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一个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表示同意:“我早就说过,宣国那小国家不行,说是公主,还不如咱们成国大户的嫡女有地位,在宣国公主还得自己做饭。” “是吧,啧啧啧,真是穷乡僻壤来的,定是瞧上咱们成国富裕,巴巴地上赶着要嫁给太子,我告诉你,公主都未及笄呢!” “太子为了成国,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你们也别太担心,太子妃娶回来说不定就是名义上的,太子才不会搭理她,搞不好,是咱们成国秘密签了什么条款。” 常安坐在轿子里,刚巧清晰地听到了最后这一句。 她不由地给这个人点个赞,可真会奶,一句话就让你奶对了。 她偏头看向一侧闭目养神的李颜璟:“你们成国人挺聪明的呀。” 李颜璟习武之人,自然比常安更清晰地听到外面那些讨论。 “我并没有不搭理你。”他指出这句话中不认同的地方。 常安楞了一下才想明白李颜璟是在说什么,真是个严谨的反派。 她道:“那倒是。” 方才她在踏脚凳上踉跄那一下轻微扭到脚,李颜璟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甚至不等她开口就把她抱上车。 虽然上车后李颜璟警告她下次走路看仔细,别摔了跤丢他的人,但总归是个细心的人。 常安心情很好地拢了拢汤婆子,把自己暖得热乎乎的。 常安记得,原书中李颜璟就是从和亲队伍全军覆没才开始一路黑化,如今这一段剧情改了,那太子也能少很多麻烦,她不由地叹道:“娶了我,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李颜璟闻言睁开了眼。 常安以为他不明白,便又道:“若是没有我这个瑞宁公主,你进宫就没办法交代了,说不定你整个人生都会改变。” 李颜璟面色清冷如常:“比如?” “比如……”常安在车子上坐得无聊,觉得跟他说说也无妨:“比如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就会被怀疑动机,还会引发两国征战,搞不好,你的太子之位也会不保,总之就会越来越倒霉。” 李颜璟心中惊异,再联想到他上一世的艰难,不由地有些晃神,漆黑的眸子透着丝丝寒意。 常安被他的目光看得心惊,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想咒你,我只是假设……假设而已,你这辈子,一定会稳坐太子之位的。” “这辈子……”李颜璟喃喃,忽而觉得头有些痛,他蹙眉重新闭上眼。 他上一世的那些事,倒真叫一个小姑娘猜对了。 李颜璟不免觉得荒唐,当初他身处其中,竟然还不如一个十五岁少女看得通透,可笑又讽刺。 常安见他不再说话,松了口气。 一静下心来,车子外的议论声就又传入了常安耳朵中,她蹙眉一听,怎么还是刚才那几个人的声音。 进了城,车子行驶得慢,这些好事之人竟然一路跟随,有些是想一睹公主样貌,生怕错过任何机会。 “据说是个丑八怪,那种小地方来的,吃都吃不饱,能好看到哪里去,八成面黄肌瘦。” “一定是太丑了,干脆路上自尽了,趁机陷害太子。” “说不定这是宣国想破脑袋才想出来的计谋,哈哈哈哈……” 不怀好意的嬉笑声就不远不近地在车轿旁,像是生怕常安听不到一样。 或许就是专门让她听到的,毕竟以宣国的国力,就算公主受了委屈,这是和亲第一日进宫,她敢抱怨吗。 而且他们说的话也都是诋毁宣国的,成国和宣国几年前还在打仗,两厢百姓早就互相看不惯,是以他们也不担心会受到成国的处罚。 但常安听了很生气。 说她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她不在意,说她丑常安可就听不下去了,而且越说越离谱,谣言果然就是这么形成的! 是以她故意掀开了帘子,半张脸透过窗子朝外看去。 倒是看看哪个刁民在说本公主。 她这一露脸,外面引起了一声不小的惊呼。 但不是惊呼她的美貌,毕竟只一眼还没看清,而是惊呼她出现的位置。 “瑞宁公主在前面这个车里?!” “太子殿下呢?难道殿下在后面的车里?” “你不懂不要乱说,后面那个是女子车轿,所以必然是同在一个车。” 一阵的议论声中,有个女子带了点迟疑的声音:“公主……还挺好看的……” 关于夸赞的话,常安必须在一众吵闹中一耳朵就听到,尤其是掀开了帘子,这些声音变得清晰许多。 是以她顿时就高兴地扬起了个笑容。 常安的牙齿洁白整齐,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脸颊上有颗小痣,让她多了几分亲切可爱。 这个笑容叫人惊艳,比方才半张侧脸更有说服性,算是坐实了那女子的评价,有更多的人朝着前面车子的窗口看过来,路旁一时有些拥挤吵闹。 而不远处那几个在小车轿旁说公主坏话的人,发现公主在前面,便挤过人群想要靠近,嘴里还说着什么“这么好看定然是个狐狸精。” 然而因为这会子实在太闹,那几句难听的话被淹没在夸奖中,常安并没有听到。 她正在为自己受欢迎而得意,虽然穿越之前没有成为明星,穿越后倒是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群众的热情。 干脆把窗帘全部拉开吧,再给大家挥挥手。 “唰”地一声。 太子红色锦袍下纤长的手直接越过常安的头,先一步把她面前的帘子给拉了下来。 吵闹的声音顿时被隔绝了一半。 而那声刚骂出口的“狐狸精”也被隔绝在外,只耳力很好的李颜璟一个人听到了。 “坐好,马上到了。” 李颜璟理了理衣袍,目视前方。 第11章 面圣 不会刚巧认识吧 常安乖巧坐好,关键时刻她是不会掉链子的。 李颜璟付了高昂报酬,这又是她头一回进宫,必须得表现好点,她便再也没掀开过车帘,车里重新被李颜璟清冷的气场包围。 马车进了两道宫门后便停了下来,再往里面就只有皇上的车轿可以行使,是以他们下了车。 常安跟在李颜璟身后侧,恭顺地走着。 李颜璟微微侧头看过她一眼,倒是真的乖巧,连走路的步伐都稳重如宫中嫔妃,他有些意外,毕竟还没找宫中嬷嬷教过她行走坐卧的礼仪。 常安走的步伐当然不是天生,是她之前拍一个古装剧的时候有过一个月的集训,当时有老师特意教学了古代女子的形体规范。 李颜璟放心不少,越来越觉得自己选择她来做瑞宁公主是极正确的一件事,他嘴角稍稍扬了下,然后放慢了些脚步,因为他发现身后的常安走得频率要比他快很多才能跟得上。 常安意识到李颜璟走得慢了些,不由地抬眼看过去,冲着他的背影感激地笑了下。 两个人在殿前停下,许公公进去通传。 常安与李颜璟并排站着,她悄悄往他身边移了移,袖子跟他挨在了一起。 “我表现的可以吗?”她小声问道。 “嗯。”李颜璟双眸清冷,平视着面前紧闭的殿门。 常安已经习惯李颜璟这种冷淡的态度,一个“嗯”她会在心里自动换算成“非常好”,她不由地扬起嘴角,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 许公公一直没出来,常安有些无聊,又问道:“那你喜欢吗?” 李颜璟微微蹙眉,喜欢什么? 他没听明白。 他想了片刻还是不知道常安在问什么,正当他打算开口询问,殿门打开,许公公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瑞宁公主,皇上让你们进去。” 李颜璟微微颔首点头,然后抬步朝殿内走去,常安跟在后面。 常安趁着还未走近,悄悄抬头窥了一眼皇上。 龙椅上的皇上李睦也有征战多年的经历,他人到中年,依然看上去精神很好,甚至算得上年轻,一双凌厉的双眼不怒而威。 天下一直不稳,成国历任帝王,都在马背上打天下,所以李颜璟也如此,很小就去了边关历练。 常安重新颔首,心里在想李颜璟这双眼睛原来是遗传的李睦,天生就带着帝王的威严。 “你们从城外回来,可还顺利?”李睦问道。 常安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疑惑,和亲半路上队伍都死光光了,他竟然只问城外这一段。 李颜璟跪在常安身旁,他抬起头:“回父皇,一切顺利,进城后路上有许多百姓相迎。” 百姓相迎?你认真的吗?常安忍不住心中嘀咕。 难道不是被骂了一路,然后因为她的美貌才扭转局面的吗? 想到这里,常安还有点小高兴。 虽然常安没有出声,但李颜璟察觉到了身侧人莫名的喜悦,清冷的眸子微微侧过一眼。 李睦道:“你们路上劳顿,起来说话吧。” 两个人瞬间整理了情绪,起身站定。 李睦看向常安:“瑞宁,路上让你受委屈了,好在太子将你平安带回。几年不见,瑞宁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你父王身子可还好?” “谢皇上关心,父王一切安好。” “那就好。”李睦同常安说话时噙着亲切的笑意:“前些日子钦天监的人带回来的画像朕看了,皇后都夸瑞宁长得越来越漂亮,如今一见,当真跟画上的一模一样。” 常安鞠躬颔首,羞涩道:“皇上过奖了。” “朕老了,很多事总记不清楚,朕上回见你,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来着?”李睦蹙眉,一副困惑的模样。 李颜璟闻言,低垂的目光却是又寒了几分。 “回皇上,是两年前的春天。”常安声音很小,带着小姑娘的胆怯:“当时还是太子哥哥护送我一起来的。”这段内容刚巧她问过陈胜,不然今日还答不上来。 李睦笑了起来,心情很好:“你这么一说,朕就想起来了。” 继而他又道:“太子,别老冷着一张脸,好好照顾瑞宁,也不枉她称你一声哥哥。” “回父皇,儿臣会好好照顾瑞宁的。” 常安离得近,总觉得李颜璟好像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照顾她吗? 那也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呀。 是以常安抱住李颜璟一只胳膊,把整个人贴了过去,抬头看向李睦:“皇上,太子哥哥一路上都很照顾我的,太子哥哥对我可好了!他是面冷心热!” 说罢还亲昵地看了看李颜璟。 常安原本年龄就小,再加上跟李颜璟年龄差得大,这番动作虽然亲密,但落在皇上眼里,就跟年纪小的妹妹缠着哥哥撒娇一般,并没有其他的意味,倒是可爱。 皇上被她逗得笑起来:“现在就知道帮太子说话了,看来瑞宁是真的喜欢她的太子哥哥。” 方才许公公来跟皇上禀报今晨在客栈见闻的时候,皇上听得将信将疑,如今自己亲眼看到,倒是觉得许贵那话可能也不假。 “皇上面前,不得如此,站好。”李颜璟小声道。 “无妨,朕高兴。”李睦说罢,一高兴又赏赐了常安许多,最后道:“好了,瑞宁先去玩吧,朕跟太子还有事要说。” 又有赏赐又可以提前下班,常安心里高兴得不行,连忙谢恩退了出去。 走的时候,李颜璟还看了她一眼,这一幕被李睦也看在了眼里。 常安出了大殿,被许公公引着去了一旁的偏殿休息。 “公主且在这里等太子殿下吧。” 桌上摆着好些点心水果,还有茶水,常安坐下来,随手就先吃了一颗葡萄。 真甜,宫里的就是不一样。 “公主还想吃什么,吩咐宫人就是。” 常安问道:“太子殿下要多久才能出来?” 许公公笑着道:“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要看皇上留太子多久。” “行,那许公公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就行。” 许公公觉得常安就是个小孩子,有了吃的就满足,倒是个好相处的主子,他笑着应声退下。 常安挨着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遍,真是样样好吃,她觉得要是自己有个小厨房,一定还能鼓捣出更好吃的东西。 这么想着,外面传来了嬉笑的声音。 常安因为中午暑热,是开着门的,便看到了路过的几个人。 都是十多岁锦衣华服的少男少女,他们路过偏殿的时候,也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红色盛装的常安。 常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手里还捏着半颗葡萄。 一时两边对上,门外的人停下了脚步。 第12章 相遇(上) 太子哥哥早晚也要介绍你们…… 该不会刚好认识吧,常安握着葡萄的小手有点紧张。 紧接着,其中唯一的那个小少年开口了:“诶?你是谁?” 他声音清脆,看起来与常安年龄不相上下,戴着一顶崭新的小圆帽。 “笨的你。”旁边粉色衣裙的女子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今日太子哥哥进宫,她又一身红色,定然是瑞宁公主。” 闻言,后面又冒出一个青色衣服的姑娘,她的目光在常安脸上停留片刻,面露惊喜。 “瑞宁?!还真的是你,我差点没认出来。” 常安咽了下口水,把剩下的半颗葡萄放进嘴里。 糟糕,还真是旧相识。 青色衣服的女子梳着一个整齐的发髻,是他们当中个头最高的,模样也年长些。 她径直走了进来:“瑞宁,没曾想你这么快就到了,太子哥哥呢?” “他在殿里,皇上问话呢。”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常安回复得很熟练,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见常安开口,青色衣服女子露出了个放松下来的笑容,被常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瑞宁,我来给你介绍。”她热络地招呼道:“这个是九公主,这个是七殿下。” 粉色衣服的九公主走上前,随意地自我介绍了一声:“李倾月。” 七殿下上前行了个完整的礼:“我叫李鸿瑞,跟他们一样叫我鸿瑞就好。” “谁叫你鸿瑞。”李倾月故意戏弄地笑话道:“瑞小七!” “你——你比我小,不准这么叫我!” 两个小孩争执着,常安听明白了人物关系,她不慌不忙地拿帕子清清手站了起来,客气地欠了欠身:“七殿下,九公主。我是宣常安,叫我常安就可以。” 那个青色衣服的人见状笑着拉起常安的手:“如此甚好,这便就认识了,之前你们也没见过吧。” 李倾月心道其实两年前的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瑞宁公主也没跟她说过话,估计八成不记得了,便没开口。 “不是的。”常安摇摇头:“我和九公主见过。” 九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常安继续道:“两年前立春围猎,九公主展示御马之术,一身红衣让人过目难忘。”她转头看向李倾月:“九公主策马奔驰的样子真的好漂亮,我从未见过哪家女子有这般飒爽英姿,九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瑞宁还能有幸再看到呀?” 青色衣服的女子有点尴尬,但立刻笑着恭维:“没想到瑞宁还记得,瑞宁记性真好。九公主是很适合,只不过我们成国女子,还是以温婉贤惠为主,九公主很久没有骑射了。” 两年前那场围猎,原书中提过这个九公主,她生性洒脱,却被成国规矩束缚,到了后期,郁郁不快,常常会看着当年立春围猎时的一身红衣发呆,所以常安才会知道。 李倾月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提起御马这件事了,她没曾想与她一面之缘的瑞宁公主竟然还记得她御马的样子,让她心中一暖。 那次围猎后她就被母妃训斥,这两年一直规规矩矩的,也就私底下跟同龄人要活泼些,但御马这个喜好,她再没有同任何人讲过。 李倾月再次听到常安提起,个中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她双眸微动,再看向常安时已多了许多亲近。 “你们宣国女子可以御马吗?”她问道。 “当然可以。”常安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如今进了宫,若是你下次想去围猎,不如就说是陪我,我想,便没人责怪你了。” “还可以这样,那可太好了!”九公主眼睛都亮了。 方才她只是打算随意进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多交到一个朋友,而且还有可能再次去骑马,一时高兴,她拉过身旁的青衣女子:“雯雯姐,今日多亏你,不然我就错过认识瑞宁公主了。” “说的什么话。”青衣女子笑着道:“便是我没来,太子哥哥早晚也要介绍你们认识的。” 雯雯姐? 常安飞速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 第13章 相遇(下) 我来带你回去 常安又看对方身量纤细高挑,一时有了分晓。 这个雯雯姐应当是王雯,她是原书中的太子妃。 当初和亲队伍全军覆没,自然就没了宣常安这个人,所以太子娶了皇后的侄女王雯,不过没过多久,太子就失了储君之位,王雯自然也不再是太子妃。 但是原书并没有提及两年前宣常安跟王雯的交集,所以常安也不知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见她目前挺客气的,常安便与她们聊了起来,李倾月本来也是出来闲逛的,索性坐下不愿走了,他们又吩咐下人再去准备些吃食来。 李鸿瑞在一旁坐下,吃了几口点心,问道:“太子哥哥还有多久到啊?” 他也融不进姑娘家的话题,方才也没怎么说话,常安道:“你是在等太子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李倾月噗嗤笑出声:“什么呀,他是想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来,他好提前开溜。” 常安眨眨眼,不明所以。 “太子□□日板着一张脸,又不跟我们说话,我们见了都害怕。”李倾月撇撇嘴,继续解释道:“我倒还好,尤其是瑞小七,见了太子绕着走。” “我没有!” “没有吗?那你就坐在这里,跟瑞宁公主一起等太子哥哥呗?你敢不敢?” “我……” 王雯笑着道:“别吵别吵,太子哥哥哪有那么可怕,他不过是有些严肃罢了,我倒觉得每次见太子哥哥,他人都挺好的。” 常安低着头吃葡萄,没把这句话听进心里,自然面上也没什么变化。 王雯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没达到暗戳戳表达跟太子亲近的效果,有些讪讪的,她看了一眼常安,觉得常安就是个小孩,八成什么都不懂。 那定然也是像七殿下那般害怕太子的吧。 常安吃完嘴里这颗,还停留在七殿下害怕太子的进度上,她抬起头,觉得有必要帮太子这个反派说句话。 不然她跟李颜璟绑在一起,万一被连累了呢。 她语重心长地看了一眼李鸿瑞:“七殿下,今日我回去就让太子注意,让他别冷脸对你,你放心,别害怕。” 李鸿瑞:“!” 王雯:“?” 李鸿瑞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站起来:“不不不,千万别!” 任谁都不想自己的名字在李颜璟面前被提起吧,被他惦记上岂不是更可怕。 王雯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瑞宁,你还未与太子成婚呢。” 常安实话实说:“只是没办婚事而已,我们已经签了婚书的。” 王雯脸色更差了,多少在强颜欢笑,她劝道:“瑞宁,你还未及笄,对外你们尚未大婚礼毕,此话莫要再与他人说了,对姑娘家不好。” “没事的。”常安摇摇头:“太子哥哥不会嫌弃我的。” 李倾月心中已经认了常安这个好友,是以也附和道:“是啊,反正常安早晚是太子妃,太子都没说什么。” 她还高兴地搓搓手,朝常安眨了眨眼:“太好了,以后你是太子妃,我就可以天天来找你玩了!” 常安也觉得好,不由地冲她扬扬眉:“找我就对了,我知道好些好玩的。” 王雯看着她俩高兴的样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与此同时,大殿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李颜璟走出来的时候眼角有一丝疲惫。 许公公迎了上去:“太子殿下。” “嗯。” 许公公继续道:“瑞宁公主让奴才传话给太子殿下,说第一次进宫,让太子殿下送送她。” 李颜璟从大殿出来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有些不悦,但他面上一片清冷,任外人也是看不出来情绪的。 “她没走?”他问道。 “没呢,公主出来后就一直在偏殿等着。” 李颜璟不太想去,宫里有的是宫女下人,哪个不能引她去东宫。 但想到她一个人在偏殿等了这么久,她那个身子羸弱,连夏末都要抱着汤婆子,又是头一回进宫。 算了,别人带她万一再惹出点麻烦。 李颜璟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往偏殿走去。 “奴才恭送太子殿下。”许公公看着太子的背影,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 李颜璟人还未到偏殿,就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他不由地皱眉,是谁如此没得规矩,常安在里面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是以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偏殿门大开着,李颜璟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被里面的情况楞了一下。 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和水果,有一大半都被吃了。 常安不知在讲什么,李倾月捂着嘴笑弯了腰,李鸿瑞把帽子捧在手里打转,很认真地在听常安说话,也笑得很高兴。 第一个看见他的还是一旁的王雯。 “太子殿下?”王雯眼中难掩惊喜。 另外三个人愣是连王雯这声都没听到,还在嚷嚷着什么“重新开始”,正在玩游戏,直到王雯轻咳几声,他们才察觉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九公主和七殿下见到李颜璟,顿时收敛情绪站好,李鸿瑞慌慌张张把帽子都戴歪了,二人极认真地行了个礼。 就连一众下人,也已经不知何时都规规矩矩跪好,一个个头埋得很深,噤若寒蝉。 李颜璟面色清冷,一言未发,但气场已经压迫性扑面而来。 常安虽然已经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屋里的气氛降至冰点的速度简直是转瞬间。 都怪李颜璟反派气质太强。 看把这些孩子们吓的,那她便帮着缓和一下吧。 常安起身,提着红裙子,迈着雀跃的小碎步直接跑到了李颜璟面前,像是冰山上的一团火焰,可爱而微弱地跳动着。 她拉起李颜璟的手:“太子哥哥,你终于来啦。” 身后的几个人一惊,既担心自己又担心常安,同时还惧怕李颜璟,情绪复杂至极,连很想挣表现的王雯这会子也没敢开口。 李颜璟又一次感受到常安指尖的冰凉,但眼前的人眼神却是热络得很。 他后悔了,刚刚就不该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可怜,他看她在这里过得好得很,还交上了朋友。 然而,此时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颜璟不能让她走开,自己也不能转身就走,他必须得给出反应。 他看着面前乖巧的常安,像是本能一般,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常安的头,惹得她的步摇窸窣作响。 “嗯,我来带你回去。” 第14章 东宫(上) 新娘子在哪儿呀 身后的人个个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李倾月直接惊讶到微微张着嘴。 李颜璟和常安走后,她直言:“太子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完了。”李鸿瑞一脸菜色:“方才我还以为她说不让太子冷脸是在随口胡说,现在想来,必定是真的了!” 他捂住脸:“求她千万别把我说出来就好!” 常安觉得鼻子痒痒的,好像有谁再说她,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刚刚说的你觉得如何?你以后不要那么冷脸嘛,你看你把那群小孩吓得。” 李颜璟走在她身侧:“是他们自己胆小。” “你这样,久而久之别人会觉得你是反派,以后有什么坏事,肯定都往你身上想。” 李颜璟闻言顿住脚步。 方才在大殿里,常安走后,李睦才询问起李颜璟关于和亲路上的事,话里话外虽然是要调查清楚,可对李颜璟的怀疑不是没有。 这门婚事,本就是皇上一手安排,为的就是利用和亲方便拿捏宣国,当时皇后极力反对,太子虽然没说什么,皇上多疑,自然会想,背后真正拒绝的人是不是李颜璟。 因为李颜璟在占领宣国这件事上是主战的,而非和亲。现在出了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会引发战乱。 上一世,皇上是直接大发雷霆,这一世,有了这个冒牌的瑞宁公主,至少皇上在面子上是客气的,对李颜璟也只是怀疑而已。 李颜璟看着这个个头比他矮了一头的少女,心中有些烦闷。 因为她看起来傻乎乎的,却总是能一句话说到关键。 “怎么了?生气了?”常安不明所以地睁着大眼睛,怕是自己的话惹得李颜璟不高兴:“忠言逆耳呀。” 李颜璟冷冷地看着她,把常安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了嘛。 “快别生气了。”一团火红的常安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李颜璟听了她的话,半晌不知道说什么。他往周围看了一眼,他们正走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四周也没宫人。 他忽而开口:“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回去。” “啊?”常安被莫名其妙地丢在半路,很不高兴:“我都不知道东宫在哪,你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吧。” “往前走,随便找个宫人带你回去,他们不敢违抗命令。” “我不。”常安抓住他,不让他走:“我第一次进东宫,你让我一个人去?我以后在东宫还怎么立足?” 常安看过的那些宫斗剧,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今日要是落了面子,以后可不好混。 “你是来当太子妃的,不是准备执掌东宫的,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事自己想办法。”李颜璟留下这段话,转身就走了。 常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太狗了! 不就说了你一句么,就把人丢到半路。 常安看了看前面很长一截路,深吸一口气,自己大步往前走去。 李颜璟走到要拐弯的地方时,还是回了头,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红点,已经走很远了。 他方才是被常安的话突然点醒了。 若是有人想把他当靶子,那这件事最终的受益者就是主战派的人,和亲全军覆没,所有人都会把怀疑目光投向他。 就如同常安说的那样,都会觉得他坏人。 而李颜璟回想上一世,可不是如此么,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恶人,所有的恶事都被他做尽,当真是十恶不赦。 就连他当初的好友,也全部离他而去,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所以李颜璟决定按照常安的提醒调查,他在殿外找到了陈胜,然后低声跟他吩咐了一些什么。 这边吩咐完,李颜璟下意识就想往东宫方向去,但又想到自己刚刚跟常安分开,倒是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哟,这不是咱们的新郎官,新娘子在哪儿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第15章 东宫(下) 不可如此不成体统…… 说话的人摇着折扇,一袭素净的白衣倒教他穿出了些风流倜傥的感觉。 李颜璟转过身,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贺公子。”陈胜施了个礼。 “今日你进宫,外面早就传开了,我自然来凑凑热闹。”他退后几步,瞧了瞧李颜璟这一身红衣,笑道:“不错,不错,太子殿下就是好看。” 李颜璟不想搭理他的浑话,觉得还不如去东宫面对常安,于是他抬脚就走。 “哎,这么久不见了,我刚来你就走啊,怎么不得喝两杯?” 陈胜连忙拦住:“贺公子,太子殿下他——” “贺云。”李颜璟道:“你有话就说,以为都像你那么闲。” 贺云听了李颜璟的话,不气反笑,反正在他眼里,只要李颜璟愿意开口,那就代表太子心情还不错。 他勾肩搭背地拉过李颜璟,悄声道:“路上如何?我听闻可是出了不少事,快跟我说说,但我只信你的话。” 李颜璟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阵不适,仿佛有人将他们还未喝的辣酒直接浇到了他心间。 上一世,贺云也曾这么说过这样一段话。 贺云是他幼时好友,原本死都不愿入仕的贺云,听说李颜璟叛变,便入仕想要查清此事,却还是被卷入宫廷争斗之中,被人毒害,死在了李颜璟之前。 李颜璟声音淡漠地开了口:“什么事都没,公主已经被我安全无恙地带回来了,现在人在东宫。” 所以这一世,李颜璟不打算让贺云再卷入这场争斗。 “真的?”贺云还是有些担忧,他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此时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请,说让太子殿下和瑞宁公主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李颜璟说罢,转身往皇后宫里的方向去。 贺云几步上前跟在他身侧,带了点调笑地问道:“你不是说太子妃在东宫,你不去接她一同过去?” 李颜璟冷冷道:“她自己会走。” “哦。”贺云笑了笑,摇着扇子:“那怎么听说你还抱人家上车呢?” “贺云!”李颜璟警告他。 贺云笑着收起扇子,举手示弱,没有再继续跟上。 李颜璟也加快了步子往皇后宫里赶去。 东宫。 因为太子离开迎亲,所以东宫这一个月都没有主子,这些下人这段时间得了清闲,今日得知太子回来,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出错。 太子冷厉,平日里东宫的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的,十分惧怕太子。 所以常安提着裙子踏入东宫的时候,这些下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瑞宁公主。”有个约莫二十多岁,模样成熟的姑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迎了上去,带着下人们行了礼:“奴婢秦岁,是东宫的掌事姑姑。” 春杏和秀莺则是早就直接在这里候着的,她们行完礼,见到常安都很高兴,尤其是春杏,十分热情地跑了上去,直接拉住了常安的手。 “东宫之内,不可如此不成体统。”秦姑姑忽然斥道。 吓得春杏连忙把手放开,回首有点胆怯地看了一眼秦姑姑。 常安不悦道:“她们两个都是随我从宣国来的,自然不懂你们成国礼仪,你凶什么。” 秦姑姑颔首,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奴婢也只是按照规矩办事。” 常安心中来气,都怪李颜璟,要是他刚刚陪她一起回来,她定然不会受这下人的气,这秦岁虽是斥责春杏,实则给她下马威呢。 “什么规矩,我没听过就不算。”常安说罢,径直越过院子,直接走到了正厅,还在主位上做了下来。 常安是给李颜璟办事的,自然也不会看其他人脸色,花了钱的李颜璟还没说她不规矩呢。 秦姑姑没想到这个公主如此刁蛮,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秦姑姑在东宫多年,东宫又没有女主人,所以秦姑姑早就觉得自己是东宫除了太子以外,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往日里有些主子都还要给她几分薄面呢。 她自然就想替太子教训教训常安。 “瑞宁公主,容奴婢说一句,这个位置,是太子殿下才能坐的,即便公主要坐,也得经过殿下同意,还请公主起身。” 常安被她吵得头疼。 这种人设她也没少见,宫斗剧中常见炮灰。 “打住。”常安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觉得在东宫待久了,觉得别人都该听你的,然后看我不惯,还想趁机煞煞我的威风。” “我觉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对大家都好。我跟你又没有剧情冲突,你这样做图啥呢,是吧?但你要是不听劝,一心作死,待会太子回来了,倒霉的是你。” 秦姑姑常年在东宫,除了太子,谁敢跟她这么说话,一时被气得脸都青了。 常安还不够,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待会等太子回来,你自会禀报太子?好了,我帮你把台词说完了,你可以闭嘴了。” “你——”秦姑姑气得不行,但还真被她说准了,方才她就是要说那句话,只能先咽下这口气,等太子回来了再告状。 常安总算清净了,她只是个演员,真不想费脑子宫斗,只想做个能愉快摸鱼的打工人。 是以她靠在椅子上吩咐道:“春杏,去帮我洗点葡萄来,宫里的葡萄好甜。” “是!公主。”春杏见自家小姐在宫里根本不会受气,心情很好,下去准备葡萄去了。 倒是一旁的秀莺,面上表情算不上好。 这边又大又圆的葡萄刚端上来,秦姑姑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 常安不明所以,伸头看了一眼,又想作什么妖? 啊,原来是李颜璟来了。 常安坐在椅子上,刚刚把手里一个葡萄剥了皮。 “太子哥哥回来啦?”她甜甜地招招手。 秦姑姑跟在太子身后,见常安还坐在主位上,她半仰着脸,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李颜璟目光扫过桌子,只见上面满满两盘葡萄,她倒是会享受,来了不到半天,就分辨出夏日里宫里进贡最甜的就是葡萄。 李颜璟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她拢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起来。”他声音冷淡道。 第16章 相称 李颜璟正负手站在门口等她 秦姑姑闻言,得意地看了常安一眼。 常安在心中叹了口气。 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的下人,把自己当主子了。 常见剧情,莫慌。 该如何应对,仅片刻功夫常安心中已经有数,此时环境是古代,只有太子殿下的宠爱,才能让这些下人们闭嘴。 常安乖巧地站了起来,让出位置。 李颜璟坐了下来,但看常安的表情,似乎有点不高兴。 难道方才真的在东宫受了委屈? 李颜璟走神的片刻,常安伸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扯下一片软垫,然后垫在了李颜璟身上,不等李颜璟反应,她直接一踮脚,坐在了李颜璟大腿上。 还把手上剥好的葡萄塞到了李颜璟嘴里,堵住了他想要斥责的话。 一切一气呵成。 “东宫的葡萄真的好甜,太子哥哥快尝尝。” 葡萄的清甜充斥李颜璟的口齿间,带着冰凉的触感,李颜璟想赶她下去的话没说出口,现在便也不想说了。 常安坐得有些不稳,抓住李颜璟的胳膊又调整了下姿势:“这个位置是太子哥哥的,那我就跟太子哥哥一起坐吧,葡萄好吃吗?” “好吃。”李颜璟应道。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对我是最好的了,那我以后就坐这个位置了。” 李颜璟抿了下唇,还带着葡萄的清香。 他方才明明说的是“好吃”,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应允她可以坐在这里了。 是她真的听不懂还是她故意的? 李颜璟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常安笑得又甜又单纯,一脸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仿佛说句“授受不亲”都会显得是李颜璟想多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李颜璟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跟她多纠缠。 一旁的秦姑姑却是看懵了,这……这公主也太逾矩了吧,但太子都没说什么,秦姑姑怎么敢开口。 “那我再给你剥一个。”常安在他身上伸手,想去够桌子上的盘子。 李颜璟止住了她的动作:“不吃了。” “好吧。”常安在他身上坐得安稳,还回头看了一眼秦姑姑。 就是在耀武扬威。 你不怕我,总是害怕太子的吧。 常安轻轻晃了晃腿,以后在东宫的日子,可以姑且放心一些了。 “别动了。”李颜璟一手拽着腿上的软垫,尽量稳住她,否则以她这样得意的动静,刚才就要滑下去了。 “哦。” 常安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 “太子殿下,瑞宁公主。”宫女碰巧见到这一幕,自觉不该是她能看的,赶紧低头跪下行了礼:“皇后娘娘说——” “本宫知道。”李颜璟打断了她。 那宫女忙颔首:“是。” “什么事?”常安问道。 “皇后娘娘要我们现在过去一趟。” 常安点头,今日头一回进宫,去给皇后请安也是情理之中,她有点高兴地问道:“所以你是特意来接我一起去的吗?” 李颜璟却是答非所问:“皇后娘娘让我们换身衣服再去,所以我特意回来换衣服。”他看了眼常安:“你也下来,去换套衣服。” 常安不疑有他,毕竟他们穿着这套红色的华服也不太方便,换衣服也在情理之中。 那个传话的宫女低着头却是不解,皇后娘娘没说要换衣服啊。 难道又派其他人来通传的? 她一个小宫女,自然也不敢过问太子,便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候着。 常安点点头:“谢谢太子哥哥来接我。”说罢就从他腿上跳下来,高高兴兴换衣服了。 李颜璟看着她的背影,扬了下眉。 他明明没说是特意来接她的吧。 怎么又被她发现了。 李颜璟起身,去换掉了自己的一身红色华服。 常安换衣服的间隙,秀莺又抱怨了几句,说今日常安太过鲁莽了,不该跟秦姑姑对上的。 “你们公主原先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常安对着镜子,正在看春杏给她别在头顶一朵海棠花,金色的好大一朵,衬得她很贵气。 虽然公主未及笄,但宫中规矩自然与平民不同,这些装饰还是要的佩戴的。 “自然不是,公主是宣国长公主。”秀莺说的时候都带了点骄傲:“公主想要什么,那必然是最优先的,若受了气,也会当场发作。” “那不就得了。”常安从镜子里看着她:“我既然要做瑞宁,那就做得像一些,否则被人觉得性子变了,岂不是更麻烦。” 秀莺嘴快:“但你又不是——” “我不是什么?”常安看了她一眼。 秀莺想到上次常安要罚她那次,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心思很让人捉摸不定,秀莺还是有点惧怕,便低下头:“奴婢失言。” 常安指挥着春杏给她选了些花哨的配饰,之前听秀莺说过,公主常年都是如此打扮,而且宣国民风也如此。 “好了。”常安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这身鹅黄色的裙子,衬得她更娇俏了:“走吧。” 常安出来后,李颜璟正负手站在门口等她,一身浅调的杏色长衫,倒是与她今日的颜色很相称。 第17章 学问 还没成婚,便如此护着了吗? 李颜璟见常安出来,转身便出发。 常安皱眉,简直看不懂这个人,明明已经在正厅等了她许久了,现在又着急走。 她提着裙子几步跑过去,牵起了李颜璟的手。 李颜璟被她这样握住手已经是第三回 ,是以他都有些习惯,再加上他明白她是想表现亲密,便就这样把她带出了东宫。 直到周围没有其他外人,李颜璟开口:“以后在东宫不必如此。” 常安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道:“你当然没关系,你是东宫之主,我若是受你冷落被人瞧了去,在东宫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李颜璟道:“此处无人,你现在可以放开了吧。” 常安直接松开了手。 李颜璟掩在袖子下的指节还保留着刚刚的动作,忽然间空落落地,他缱绻了下手指,微微握紧。 所以她今日自己回来,是真的受了欺负了吗?李颜璟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常安,还在惦记这个念头。 “皇后对我是什么态度呢?”常安忽而开口问道。 她在想待会儿应该是什么行为去应对。 李颜璟想了想:“她大约不太喜欢你。” “我原本想明日再带你去向她请安,今日好让你准备一下,未曾想如此仓促。”李颜璟心中明白,皇后定然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着急让他们过去。 “所以你待会儿少说话便是,有什么我来替你应答。”李颜璟声音淡漠。 “你付了我那么多钱,怎么还能让你操心,我可不是那种不靠谱的。”常安很有职业操守:“皇后为何不喜欢我?是因为王雯吗?” 李颜璟讶异,常安方才是见了王雯没错,但王家女儿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那必然是常安自己察觉的。 “王雯是皇后侄女,皇后想要定她为太子妃,不过被皇上否定了。还有……”李颜璟顿了顿。 “还有什么?” 他偏头看了眼常安头上花里胡哨的装饰,除了金色的一大朵海棠花外,还在发髻旁别了两只金色的蝴蝶,长安走起路来,小蝴蝶翅膀一摇一摇的。 若现在跟她说皇后觉得她是个“狐媚子”,她定然又要不高兴。 “她觉得你们宣国女子过于爱收拾打扮自己,不太体统。”李颜璟道。 常安消化了下这句话的意思:“她觉得我配不上你?” “嗯。” 常安点点头,认真记下。 她低头在若有所思,李颜璟又悄悄看了一眼她发髻上的蝴蝶。他今日根本没打算让常安开口,皇后那里,他一个人就能打发。 “那你喜欢王雯吗?”常安忽而又问道。 李颜璟走了很长一段,在常安以为他不会跟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了。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婚姻都是父皇和母后安排。”他顿了顿:“但既然定了你为太子妃,我便不会再娶她。” 李颜璟方才的沉默是想到了上一世。 他与王雯并没有太多感情,王雯是皇后给他选的,成婚后,她成了名义上的太子妃,而后面李颜璟太子被废,王雯也过得不好。 常安仰起头悄悄看了李颜璟一眼,觉得他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道:“等我这个太子妃完成任务了,你把我放走,你便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了。” “嗯。”李颜璟没有多说。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果真是十多岁少女才会信的东西。 两人又走了一阵,到了皇后的长春宫。 皇后正坐在厅里,宫女在一旁摇着扇子,皇后气质很好,眉目中都是养尊处优的尊贵。 “来了。”她不慌不忙地抬眸。 当今皇后王夙并不是李颜璟的生母,所以两人之间也只是帝王家的尊卑与客气。 常安乖巧地随着李颜璟行了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赐座。” 皇后上来就先把常安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金蝴蝶上,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两年未见。”皇后莞尔道:“瑞宁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皇后娘娘谬赞。” 皇后笑着寒暄了几句,忽而话题一转,问道:“本宫还记得,两年前,瑞宁刚刚学会了一篇文章,还特意背与本宫听,瑞宁,你还记得吗?” 李颜璟开了口,语气疏离:“瑞宁贪玩,《幼学琼林》里的内容,怕是她早就都忘了。” 皇后却直接看向了常安:“瑞宁,可还记得一些吗?” 她说话间,目光带着笑意,却把常安盯得紧,像是在极认真地分辨着什么。 《幼学琼林》是成国和宣国的儿童启蒙读物,但又不像《三字经》《千字文》那般,普通人家的小孩也会背诵。 一定要家中有真正的先生,才会一字一句教学《幼学琼林》的意义,会背这本书的孩童便代表着家中显赫。 若常安是个冒牌货,其他礼仪好教学,但读书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母后。” “太子。”皇后打断李颜璟:“还没成婚,便如此护着了吗?只是背一篇书而已,瑞宁也不可能全忘了吧。” 她笑着看向常安:“是吧?瑞宁?” 第18章 旧怨 上轿子的时候他会抱我上车 李颜璟是绝对不会让常安出岔子的。 虽然王夙贵为皇后,可太子的话分量不亚于她,再加上她并不是太子的生母,若是两人关系真的闹僵,对皇后最是不利。 “母后。”李颜璟这一次话里带了警告压迫之意。 长春宫气氛紧张。 “皇后娘娘。”常安甜甜的声音忽而响起:“我记得不多,但是能背一段,皇后娘娘别嫌弃就是。” 不待任何人发话,常安已经自顾自背了起来: “羔酒自劳,田家之乐。含哺鼓腹,盛世之风。” “人贪食曰徒餔啜,食不敬曰嗟来食。” “安步可以当车,晚食可以当肉。” “饮食贫难曰半菽不饱,厚恩图报曰每饭不忘。” 虽然常安背的这几句都是散装的,但只要是《幼学琼林》里的内容就行。 “臣女愚笨,就记得这些了,其他的待臣女温习过,再给皇后娘娘背诵吧。”常安规矩地欠欠身。 皇后有些愣,方才看李颜璟极力阻止,还以为她不会,现在却又背出来了。 她疑惑道:“怎么瑞宁现在喜欢里面的‘饮食篇’了?本宫记得,瑞宁不是最喜欢背里面的‘珍宝篇’吗?” “臣女这两年爱吃,便只记得饮食篇了。”常安一脸无辜地应道。 其实她这几句全是看美食视频学来的,平日里她唯一喜好就是刷各种美食视频和攻略,看多了,就学到了几句配文。 再加上常安自己录视频的时候也用过,常安台词功力好,用过便记下了,今日倒是派上用场。 “哦……”皇后缓缓点头,总觉得瑞宁公主跟以前又有哪里的不同,但她说不上,是以她思索片刻后缓缓点头:“瑞宁背得不错,想让本宫赏你点什么呢?喜欢什么直说便是。” 李颜璟抢先道:“不过背了几句话,母后不必赏赐她。” 闻言常安倏地看向李颜璟,虽然不能说话,眼神也向他强烈地表达了不满。 李颜璟对上她的目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常安讪讪,只好违心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了,臣女没什么想要的。” 皇后看到了李颜璟给常安的眼神,笑道:“太子,倒也不必对公主如此严苛,今日第一次见,本宫已经备上见面礼了,待会儿就送去东宫” 常安闻言开心不少,两个人谢恩后,李颜璟带着常安退下了。 李颜璟深知长春宫不是说话的地方,四处都有耳目,是以刚一出门,他就找了个借口跟常安分开,避免她问出一些问题被其他人听到。 常安带着秀莺和春杏,慢悠悠地往外走。 春杏小声问道:“公主,今日你背书可真厉害,不过公主怎么会背那些呢?” 虽然原身是识字的,但读的都是极简单的内容。 常安压低声:“嘘,我只会那几句。” 春杏悄悄给常安比了个大拇指,两个人又嬉笑成一团,一旁的秀莺很看不惯,觉得常安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瑞宁公主怎么一个人?” 三个人听到声音,都赶紧各自收拾了神色。 常安回过头,露出一个笑脸:“雯雯姐。” “少在那里假惺惺。”王雯抱臂走上前:“今日那是有九公主和七殿下在,不想跟你撕破脸,我看你不也挺会装的么,好像跟我关系多好似的。” 常安顿时明白过来。 果然啊果然,她的直觉还是准的,当时就觉得这个王雯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你的太子哥哥都不愿意陪你走这么一小段路?”王雯刻薄地讽刺道。 常安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王雯打量了她一眼:“两年了,你还是这么土,果真是宣国小地方来的,太子哥哥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土包子。” 常安不清楚之前公主究竟跟她有什么过节,也不知谁对谁错,是以她仍然没开口。 王雯连着说了几句,常安都不理她,她不由地来气:“你瞪我做什么。”王雯忽而扬起手:“怎么,两年前那一巴掌还没给你长教训吗,竟然还敢——啊!” 在听清楚“一巴掌”这一刻,常安一手摘掉了头上最重的那朵金花,然后直接朝着王雯脸上砸了过去。 “宣常安,你疯了!”王雯捂着脸,额角被砸破了皮。 秀莺一脸惊慌失措,立刻拉住常安,嘴里还生气地嚷嚷了几句。 不过常安根本没听,她可是李颜璟这个大反派的太子妃,岂能被王雯吓唬,她冲着王雯警告道:“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 王雯气急败坏,提高了声音:“你这个样子,太子哥哥才不会喜欢你!娶了你也是摆设!你活该!” 常安挣扎开秀莺,她又靠近王雯几步,因为王雯方才被砸,她有些惧怕,不由地退后了半步。 常安个子比王雯矮,声音也比她稚嫩。 是以常安踮起脚,还故意压了压声音:“太子哥哥不仅喜欢我,还喜欢我喜欢的要命,生怕我受了委屈,上轿子的时候他会抱我上车,就连回宫的路上都非要我与他同坐一辆车才肯罢休。不信你去问问,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个不知分寸的女人,竟然敢肖想太子哥哥,哼!”常安最后甩下这句气势汹汹的话,转身就走。 春杏捡起地上的金花发饰,秀莺也慌慌张张跟了上去。 唯独留下王雯,唰地眼泪流了下来,她气得直跺脚:“我要去把今天的事都告诉皇后娘娘,你等着。” 走了几步后,秀莺实在忍不住拉住了常安:“你刚才那是做什么?!” “松手。”常安看了她一眼:“有话回去再说。” 秀莺意识到她们还在长春宫的花园,立马松开了手。 三个人一路无言,就这样回了东宫。 李颜璟并不在东宫,她们三人径直回到东宫中给瑞宁公主腾出来的玉华殿。 刚关上门,秀莺就不满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得罪王雯,你这是在害公主。” “你没听她说两年前打了公主么?我若是任其欺负,才是让你们公主难堪吧。” 秀莺道:“她可是皇后的侄女。” “那又如何,我是宣国长公主,论尊卑,我也在她之上。”不仅如此,常安还有李颜璟可以撑腰。 “可是……”秀莺没再继续说。 若论表面尊卑,的确是如此。可宣国太小,随便在成国找个人问,都会觉得皇后侄女比瑞宁公主地位要高。 “她出言不逊在先,我打她,在道理上我并没有错。”常安又叮嘱道:“你若总是如此鲁莽,被人发现了我这个公主有问题,那咱们才是都要遭殃。” 秀莺心中不悦,但还是应声是。 常安问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连你也不知道吗?” 秀莺摇摇头:“不过奴婢记得公主有一次是很奇怪,当时她是自己回来的,回来后就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场,任我们谁问,她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 “但你不是说,公主从不会对别人的欺负忍气吞声吗?” “的确是。”秀莺道:“但两年前,公主与王上一起来的,公主只会在一个点上忍气吞声,那就是涉及到宣国和王上的事。” 常安不禁思索,那次宣国前来本就是为了来求和,若是公主受了王雯的委屈,怕是也不敢开口。 难怪王雯如此张狂。 常安看向秀莺:“下次你莫要如此鲁莽了,去给我洗点葡萄来。” 秀莺离开后,常安想起今日在长春宫的一幕,秀莺拉扯间,好像是说了什么话,但当时她一门心思都在王雯身上,所以没有在意。 此时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妥。 常安看了一眼门口,拉过春杏小声道:“你以后帮我盯着点秀莺。” 春杏一个激灵:“公主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轻轻挠了挠脖子。 常安又兀自缓缓摇头,继续道:“但我暂时还不确定,只是直觉,总之她今天太鲁莽了,我怕她之后还会惹事,小心为妙。” “是,公主。” 春杏说罢,见常安还在抓痒,脖子都红了一下片,便道:“公主,是今儿这衣服领子不舒服吗?” “可能吧,待会儿换一下。” 他们刚说完,秀莺就推门进来了,顺便带来了消息,太子殿下回东宫了。 常安一直想问问李颜璟,这个一万两的交易到底到什么时候为止,是以她起身打算出去。 “公主要去哪?”秀莺问道。 常安心中无奈,李颜璟给她的这个秀莺,到底是下人还是派来监视她的,偏偏瑞宁公主贴身宫女现在只剩下秀莺,常安又没办法把她换掉。 常安回过头:“我去找太子,你也要去吗?” 秀莺跟其他人一样,也是惧怕太子的:“奴婢不去了。” 常安关上门,朝着太子的书房走去。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脖颈上的那片皮肤也越来越红。 第19章 书房 将计就计 常安走到书房的时候,门关着,陈胜守在外面。 “公主。”陈胜颔首。 陈胜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凶巴巴,但为人还算好,常安也态度客气:“我找太子殿下有事,现在可以进去吗?” “公主稍等,待属下去通报一声。” “让她进来。”李颜璟的声音在屋里先一步传来。 常安闻言很高兴:“那我就进去啦。” 这是常安第一次来李颜璟的书房。 这个房间很大,比常安自己住的那间还要大,但里面的陈设简单,挂了几幅字画,有一高一矮两张桌子,一侧的小隔间还有个贵妃榻。 屋子里焚着极好闻的香,像森林的味道,常安悄悄吸了一口。 “看够了吗?”李颜璟坐在书桌后,盯着常安四处好奇打量的样子。 敢进了太子书房还这么看的,她真是头一个。 “看够了,殿下的书房真好看。”常安很实诚地应道。 她走上前,看了看李颜璟书桌上写了一半的字,先寒暄了一句:“殿下在忙吗?” 李颜璟抬头看着她,话语里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来找我什么事,直说。” 因为常安走近,李颜璟注意到了她脖子侧面的有几道红色的抓痕,常安皮肤白皙,那抹红很难被忽略掉,他不由地分神了瞬间,在想她为何有这样的伤。 “好吧,那我就问了。”常安道:“我这个太子妃,要做到什么时候为止?” 话音刚落,李颜璟目光顿时寒了几分。 常安觉得周身空气都愣了几分,她连忙解释:“我不是想走,我只是想知道我要做多久,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宫里吧,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太子殿下,殿下也得娶亲呢,我这个太子妃,终究是假的。” 李颜璟当然不会相信她是为他在考虑,他扬了下眉:“你无所谓?” 常安心虚,知道李颜璟不好糊弄,干脆实话实说:“我听说宫中女子间争斗可怕,你又是太子,以后妃子众多,我自然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当然,在走之前,我肯定帮你完成你的计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 李颜璟垂眸,提笔,在纸上继续写着什么,片刻后,开口道:“大婚之后,方可离开。” 原本的瑞宁公主还有不到一年就及笄了,如果是大婚的话,也就是说一年之后肯定可以出宫了? 但李颜璟说的太过随意,倒让常安有点不放心。 “真的?”她弱弱问道,但声音还是带了点兴奋。 “嗯。”李颜璟放下笔,冷冷道:“就那么高兴?” “我……高兴了吗?”常安赶紧绷着脸,收敛了眼角的笑意。 “全写在脸上。”李颜璟看着她。 常安抿了下嘴。 出于谨慎考虑,她又追问了句:“那……我会活着离开吧?” “会。” 常安松了口气:“有你保证,我就放心了。” 李颜璟听简直想笑,不过他面上依然淡淡:“你就这么信我?” 在这深宫中,几乎没有任何话是可信的,更不用说他李颜璟。 常安一脸真诚,恭维的话随口就来:“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我当然信,更何况,你贵为太子殿下,哪里用得着特意骗我一个小小女子。” 李颜璟轻哼了一声,果然还是那个满口胡言的女子。 “还有什么事吗?”李颜璟眼神锐利,他目光审视常安的同时,也注意到她脖颈上的那片红色此刻褪去了一半。 其实常安还想问问为什么要给她一万两那么多,毕竟真的不必要这么多的,但人要学会见好就收,她觉得今日这一个问题就够了,下回等他心情好再问吧。 “没了。”她摇摇头,欠身准备离开。 “等下。”李颜璟将桌子上已经干了的墨迹的纸折好,从一旁抽出一个信封,将信装了进去。 常安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等待着。 李颜璟将信在桌上放好,然后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了常安面前。 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常安身子往后躲了下。 李颜璟仿佛并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他手上动作没有停顿,很自然地从她腰间抽出一张她的丝帕,然后擦了一下常安的脖子,在一旁抖落了一些细小的絮絮。 常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李颜璟微微皱眉,看上手帕上的细屑。 是桃子毛。 可是这个季节桃子已经不甜了,宫里几乎不会再供应桃子,常安又是个对吃食挑剔的人,她这是从哪里沾到的桃子毛? “怎么了?”常安见他神情有异。 李颜璟将手帕放在了身后的书桌,声音一如往常地冷淡:“宫里的吃食什么时候都有,不要每次都太贪吃,公主是不会像你这个样子的。” 常安觉得冤枉,她今天还没怎么吃呢。 不等她开口反驳,李颜璟已经转移了话题:“那朵海棠花呢?” “什么海棠花?”常安疑惑地抬头。 “你头上那朵,最大的花。”李颜璟记得今日他随她从长春宫里离开时她还戴着,此时只剩下花朵旁边的那几只金蝴蝶。 “哦……那个啊,我取下来了。” 打人的时候取下来也算是取下来吧,常安心虚,便也忘了追问李颜璟自己脖子上那些是什么。 李颜璟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常安紧张,又抓了抓脖子,那片刚刚消退的红色重新染上。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李颜璟道。 陈胜带着一封信走了进来,躬身递给李颜璟,而李颜璟也把方才桌上写好的那封信交了出去。 “殿下……”陈胜犹豫地看了眼常安。 “直说无妨。”李颜璟重新在书桌后坐下。 “是。”陈胜道:“皇后又加派人手开始追查瑞宁公主的下落了,不仅如此,这次的人里面……不知是不是巧合,属下发现,兰家旧时部下也在其中。” “兰家?”常安下意识震惊。 兰家是原书女主兰蓉的娘家,本就是跟李颜璟对立的,怎么这一世李颜璟什么都还没做,兰家又跟李颜璟要对上的意思。 因为常安开口,李颜璟和陈胜都投来了疑惑和警惕的目光。 “太子殿下。”常安觉得有必要把她的怀疑说出来:“我觉得秀莺有问题,殿下可以派人稍微注意一下她。” “为何?”李颜璟声音淡漠。 “今日我在长春宫与王雯发生了争执,秀莺似乎说了句……”常安今日回来就在想,此刻突然有了点印象:“她说的是‘你住手,你可别让我们宣国难堪。’” “对,她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原话我实在记不清了。” 李颜璟却是微微蹙眉:“你做什么了,她让你住手。” 常安愣住。 这是重点吗? 他怎么关注的点永远都在她身上。 陈胜却恍然大悟:“殿下,若是公主说的属实,那便清楚了,王雯是皇后侄女,若是把今日之事悉数告知皇后,皇后定然有所怀疑,所以才加大力度调查真公主的下落。” 常安不想让李颜璟继续关注她,赶紧附和道:“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李颜璟从常安脖颈上那一抹红色上收回目光:“将计就计。” 常安走后,李颜璟手上摩挲着那个帕子,立刻吩咐道:“陈胜,钦天监里有关于瑞宁公主喜好的记录,去看一看,瑞宁公主是不是对桃子毛过敏。” 第20章 突发 李颜璟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常安和陈胜走后,书房重新恢复安静。 李颜璟声音淡淡:“赶紧出来。” 伴随着很轻的落地声音,一袭白衣从屏风后走出,贺云展开折扇,声音含笑:“看来我的轻功还是得练练,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 “你能进到这里,不是你的轻功好,是我的暗卫有眼力。”李颜璟扬眉道。 贺云闻言十分惊讶:“这可是东宫,不至于吧。你干嘛把东宫变得这么可怕,我一路进来,还以为没人发现呢。” “处处谨慎总是好的。” 李颜璟想起上一世,就是他太过疏忽,所以这一世,至少保证东宫内的安全。 贺云调侃道:“该不会是为了太子妃吧?” 李颜璟抬眸。 “被我说中了?!”贺云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这个太子妃到底什么来头,你竟然瞒着我,还说什么瑞宁公主无事。” 从贺云方才偷听到的谈话中,他已然知晓了常安的秘密。 “不是。”李颜璟冷淡地否认:“我与她不过相识数日。” “相识数日你就把东宫布满暗卫?” “贺云。”李颜璟清冷的双眸划过一丝寒意:“记住你的身份。” 贺云顿时收敛了调侃神色,他虽然爱跟李颜璟打闹,但也是凭着小时候的情谊,长大了便要懂得君臣有别的道理。 可以有情谊,但万不能逾矩。 他略一施礼:“贺云失礼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颜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贺云继续道:“方才听陈胜的话,如今殿下似是有麻烦事,不知贺云是否能帮忙一二。” 李颜璟盯着贺云,知道他必然是在今晨见面后,就猜到了一些端倪。贺云幼时上学便是最聪明的学生,只是他惯来散漫,不怎么爱学习罢了。是以若想继续骗他,也是件难事。 “我说与你。”李颜璟道。 此时的常安已经在玉华殿坐了好一会儿了。 一旁满满当当放的全是好吃的,常安却是一口未动,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这里。 春杏担忧地问道:“公主,你回来就坐在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今日李颜璟说过“将计就计”后,就让常安走了,多余的话一句不跟她讲,常安听了个半懂,十分难受,只知道应该是有人要陷害她和太子,但至于怎么做,她完全没头脑。 李颜璟一副自信的样子,常安却心神不宁的。 正想着,她忽然闻到一阵肉香。 “这是什么味儿?”常安顿时就觉得肚子饿了。 春杏这才松了口气:“今儿公主一日都未好好吃饭,厨房便提前准备了晚膳。” 说罢,几个宫女鱼贯而入,端来了五六样菜,竟全是她爱吃的,尤其是中间那盘红烧肉,堆得像个小山,每块肉都肥瘦分明,热腾腾冒着香气。 “算了,不想了。”常安道,反正宫斗也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她只用负责演好准太子妃就成,其他的事,既然李颜璟不愿多说,就让他自己头秃去吧。 常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瘦最合适的红烧肉送进嘴里。 真好,竟然又有红烧肉可以吃,昨天在客栈她就没吃够,都怪李颜璟把她阻止了,好在是宫里伙食真不错。 常安顿时把那些事抛到脑后,胃口大开地吃了起来。 而那几个送菜的小宫女走出了玉华殿,小声地议论了几句。 有一个小宫女好奇地问着:“宫里厨房不是从不做用这种方法做红烧肉的吗?好民间的做法,我进宫后就没见过,今儿是公主要求的吗?” 另一个却摇摇头:“我刚刚看到也奇怪呢,不过咱们只管做事,只要公主没意见就行。” 几个小宫女闲聊着,找了个地儿偷懒休息去了。 常安吃过这顿饭,困意也跟着上来,今日累了一整日,她的确没什么精神了,是以她沐浴完,便早早上床歇息。 等李颜璟从书房出来打算用膳的时候,刚好远远瞥见了常安那边卧房熄灯。 一直守在门外的陈胜见状道:“殿下,公主那边已经用过晚膳歇息了。”顿了顿,又道:“属下见端出来的盘子,都吃完了的。” “嗯。”李颜璟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连陈胜都以为是看错了。 殿下实在高兴吗?不过看上去,倒像是殿下在笑话她能吃,陈胜有点看不懂。 李颜璟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她倒是能吃,还不认床,在哪儿都能睡这么好。 李颜璟收回目光,很快恢复了清冷的神色。 次日,常安睡了个懒觉,等她起来的时候,才听说上午的时候王雯竟然来找过她。 又来打架吗?常安心道。 不过听春杏的描述,王雯得知常安在睡觉后先是不信,继而又神色高兴地离开了。 常安觉得奇怪,不过这点奇怪又过了一日后,常安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怪就怪东宫里的膳食太美味,每顿饭都把常安牢牢套死在这东宫里,她半步都不想出去,就盼着有好吃的。 常安为了能按时吃到早膳,今儿早上都没有赖床。 在她吃完了一笼小包子,两碗汤粥,三盘小菜后,王雯又来了。 “让她进来。”常安吩咐道。 王雯进来的时候“看好戏”三个字简直就写在她脸上,不过当她对上常安的那一刻,她表情瞬间僵住。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王雯脱口而出。 常安听了很不高兴:“你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 见过宫斗的,真是没见过上门咒人的,常安觉得晦气,也不客气道:“你若无事,回去不好吗?非要来东宫找不快,我不想一大清早就跟你吵架。” 王雯却没有再跟常安逞一时口舌之快,她只是盯着常安仔细看了片刻,微微皱眉。 此时秦姑姑也走了出来,欠身行礼,自从她上次看到了太子殿下和常安的亲密,对长安态度的确恭敬不少,此刻也是守在一旁。 王雯却道:“瑞宁,我借秦姑姑一用,秦姑姑手艺好,有些刺绣上的事我想问问她。” “你借便是。”常安说罢,转头回了殿里,也不再跟王雯纠缠。 她觉得此事不对,王雯一直看她的脸和脖子,而且她借走秦姑姑定然也不是问什么刺绣,是想打听什么事。 常安的手刚好碰到了今日春杏给她换的新丝帕,她从腰间抽出丝帕,忽然联想到了前日里在书房,李颜璟从她脖子旁擦掉的那些碎屑。 难道瑞宁公主过敏?是桃子毛吗? 常安看着手上洁净的丝帕,忽然觉得王雯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所以李颜璟是昨日里就已经猜到了吗?他怎么也不提醒她一句呢,难不成他也没察觉?常安觉得心中不安,无论如何,她必须亲自再去跟李颜璟说明情况才算保险。 是以她换了衣服,打算去找李颜璟。 此时的王雯,刚刚同秦姑姑确认了常安的情况,王雯以前为了讨好东宫,没少给秦姑姑赏赐,所以秦姑姑算是她在东宫的半个眼线。 只不过,这还是她头一回问无关太子的消息。 确认过后,王雯大为震惊,她原本只是想让常安出丑,却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她心中激动不已,迫不及待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 “王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回去了。”秦姑姑低着头,有些惶恐。 “你去吧。”看着秦姑姑走远,王雯低声斥了句:“真是喂不熟的狗。” 以前秦姑姑见了她热情的很,如今才有了新主子几日,方才问她几句话她就谨慎的不行。 不过好在是,王雯已经可以断定,这位住在东宫的瑞宁公主,必是假的。 她看了一眼东宫,眼中尽是势在必得的笑意。 第21章 暗流 你声音变不了的 常安刚穿好衣服准备出玉华殿,秀莺就敲门进来了。 “公主,是皇后宫里的人,请公主过去一趟。” 常安一惊,竟然这么快。 春杏道:“你怎么不拦着啊?” 秀莺不悦:“那是皇后宫里的人,我一个宫女怎么拦着?” “别吵。”常安心道皇后人已经到门口了,此事李颜璟还不知道,她只能尽可能拖延一下时间,至少要见过李颜璟再去见皇后。 是以她飞快决定:“我不能去见皇后,我现在偷偷溜出去找太子。” 这下轮到秀莺大惊:“公主,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自己家。”她话里还带了一点瞧不上常安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常安说话间已经打开了一扇窗子,她转过头:“你们两个,若是问起来了,就说不知道我去哪了。” 春杏:“是。” 秀莺却道:“我们没有看护好公主,是会被责罚的。” 春杏转头看向秀莺:“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让公主被发现呢?” “我没有。” “没有就好,待会儿要是有人来了,就说公主被太子殿下带走了不就好了,殿下定然会护着公主身份的。” 秀莺一时说不出话来。 常安眨眨眼,给春杏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踩上刚搬来的小凳子,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住的这个玉华殿在东宫的边上,本就是专门为了瑞宁公主腾出来的地方,是以她猫着腰走了没多久后就到了东宫的外墙。 她抬头看了看,天啊,好高的墙,这可怎么走。 好在是,墙角处她发现了一个藤蔓,常安伸手拽了下,还挺紧的。 “就它了。” 长安伸出手,刚刚用力一蹬。 “公主……是想出去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把常安吓得松了手,脚却正踩在墙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公、公主……属下不是故意的。”那人一身黑衣,想来扶,又不敢上前,站在旁边犹豫。 常安揉揉腰站了起来:“你是谁?” 黑衣人拱手:“属下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暗卫。” “哦……”常安看着对方所有所思。 什么保护,监视吧。 不过既然是自己人…… 常安伸手一指旁边的墙:“那你能帮我从这里出去吗?” …… 此时的太子正在前殿议事。 北疆有敌来犯,突袭成国,李睦昨日紧急召集众臣子,此时已是在宫中秘议了一天一夜。 昨夜李颜璟并没有回东宫,但常安吃好喝好睡得早,压根没注意。 就在方才,李颜璟向皇上提出了一个策略。 这是上一世李颜璟就提出过的,但由于那时的李颜璟深陷迎亲之事中无法自证,所以皇上并没有用他的策略,反而选了方世缵提出的办法,成国胜利后,也让刚入仕的方世缵大受称赞,还被升了官职。 这一世,李颜璟重新提出这个策略,没有那些怀疑,李睦对他的建议很满意,众臣子也表示支持。 李睦熬了两天一夜,终于松了口气:“太子和亲路上的事,如今已经让宣国和成国关系紧张,所以北疆决不能出事,朕已决定,北疆之事就按照太子方才说的去做。” “是。”众臣子应道。 疲惫的李睦摆摆手,在许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 大臣们也松了口气,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大殿。 而原本站在末尾的方世缵,不由地看向了李颜璟的方向,其实方才他心中也是有个谋略的,但当他听完李颜璟的话后,便觉得自己那个可以不用说了。 他向来钦佩有能力之人,是以他上前走到李颜璟面前,拱手道:“太子谋略,方某钦佩不已。” 因为有上一世的对立,李颜璟看到他一脸真诚,倒有些不习惯,只“嗯”了一声便径直离开。 方世缵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一旁年轻的王将军见状,上前拍了方世缵,笑道:“别怕,太子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以后习惯就好了。” “多谢陈将军提点。” 王竖是跟李颜璟一同在边关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对李颜璟的脾气颇为了解,他道:“别客气,太子就是面冷心热。” “是,王将军。”方世缵转头,见李颜璟已经走出了大殿。 李颜璟没有随着其他臣子去偏殿休息,直接往东宫走去,想到昨日桃子毛的事情,他虽然已有对策,但今日不知是累着了还是不放心,眼皮直跳。 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常安从东宫出来后,按照那个暗卫说的方向,往前殿走去,一路上倒也无人阻拦,估计皇后的人还在东宫找她,是以她也加快了脚步,希望尽快见到李颜璟。 宫中大殿众多,东宫距离前殿也不近,常安走了一会儿,已经又累又热,她不由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扶着腰先喘两口气来。 古代女子身体较弱,真是太不方便走动了。 休息好后,常安不敢耽搁,继续往大殿方向走去,谁知她刚侧过身走了一步,前方转角处就出现了一个人。 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俱是惊讶。 “常安?” 常安下意识驻足,脚下不由地还微微退了半步。 “常安?!真的是你!” 对方察觉到常安的退却,反而加快了脚步,直接朝着这边奔来。 常安心道倒霉,李颜璟没找到,竟遇上了方世缵。 都这个点儿了,以他如今的身份,下朝后早该离宫了,他怎么在宫里? “站住。”常安呵道:“你就站在那里,离我远点儿。” 方世缵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距离常安三步开外站定,没有往前。 “常安?你竟然还活着?太好了!”方世缵难掩激动神色:“可是你父母……还有你家里……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你父母都安葬了,还有,你怎么在宫里?” 他一激动,语无伦次地说了许多。 常安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难道他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吗? 那约她私奔的那个信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常安没说话,因为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否则会给李颜璟带来麻烦。 常安悄悄窥了一眼四周,好在是这里偏僻无人。 “我是瑞宁公主,宣常安,你认错人了。”她道。 方世缵愣了片刻,似乎是在辨认眼前的人。 但不可能啊,眼前这个人无论是身量轮廓,还是模样,甚至是脸颊上那颗小痣,都与常安一模一样。 他从小与常安青梅竹马,绝不可能认错。 “你不信吗?”常安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这是我们宣国长公主的玉牌,若是你还不信,大可亲自去问太子殿下。” 方世缵知道瑞宁公主是来和亲的太子妃,可他无法相信瑞宁公主与常安长得一模一样。 况且。 “常安,你声音变不了的。”方世缵上前一步,但被常安警告地看了一眼后,没有再继续。 他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听闻常家出事后,便厚葬了你的父母……还有你。” 方世缵现在想来,那个被烧的人如果不是常安,又是谁呢? 他不由地自我怀疑,又认真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或许世间就是有这样的奇事,她真的是瑞宁公主。 他走神的片刻,常安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你是谁?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你不能自圆其说,我便告诉太子哥哥。” 方世缵见常安眉眼间自信,话语里又娇气,性格上倒是真的与他认识的长按不同。 一时间,他也不那么坚定了。 是以他略一施礼:“微臣方世缵,当朝翰林学士,陛下急诏,特入宫议事。” “急诏?”常安心口一跳:“你入宫多久了?” “昨日晨间陛下急诏,微臣入宫已两天一夜,此时才刚刚从前殿出来。” 两天一夜的急诏? 那不是原书中常安跳河的那一日吗? 第22章 暗流 李颜璟更担心现在她如何了…… “商议北疆之事?”常安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带了些颤抖。 “正是。”方世缵面露惊异:“公主如何知晓的?” 他立刻看向四周,还好无人听到,不然就方才瑞宁公主那句话,就可以定宣国一个刺探军情的罪责。 常安却只觉得腿软。 为什么她都进宫这么多日了,才有这个急诏。 难道常安跳河被提前了? 还是说,有人故意想让这个情节提前,如果方世缵真的没有写过那封私奔的信的话,这一切便是有人想让常安提前死。 而且还要按照原书的剧情死。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早已暗中操纵了所有的剧情。 常安觉得好害怕,她的手不自主地攥紧了裙子一角。 “常……公主,公主无事吧?”方世缵面露担忧,因为常安的脸色太差了,简直瞬间没了血色。 常安抬眸看了眼方世缵。 她必须想个办法,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确定一下方世缵到底有没有写那封私奔的信。 “无事。”常安心不在焉地喃喃。 方世缵没能确认长安身份,也不便多留,便打算告退。 “等下。”常安道:“你见到太子殿下去哪了吗?” “殿下走得早,已经离开有一阵了,至于去哪,微臣也不知。” “好,你走吧。”常安说罢,没有再去前殿,也没有再跟方世缵纠缠,而是转身回去,看样子她应该是跟李颜璟错开路线了。 然而她刚心神不宁地沿着宫墙走了没几步,拐角就遇上了一众神色匆忙的宫女,为首的正是皇后娘年身边的那个大宫女素芳。 两边都吓了一跳。 “瑞宁公主?公主怎么在这里?”素芳惊讶,不过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不等常安开口,她得体地欠身施礼:“皇后娘娘有请,公主随奴婢走一趟吧。” 既然李颜璟已经离开前殿,想必东宫的人也会跟李颜璟报备的发生了什么,是以常安整理了下情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好。”她随着素芳往皇后宫里走去。 李颜璟回去的一路上走得很快,几乎是素芳刚走,李颜璟就到了东宫。 只是还未走近,他就听到东宫里传来的吵闹声音,李颜璟不由地皱了皱眉。 常安才搬进来几天,东宫就没一天安生的。 他皱着眉进来,想看看常安又在干什么,却见院子里是秦姑姑正准备责罚春杏和秀莺,两个丫鬟被按在地上。 李颜璟目光很快扫过众人,唯独没有看到常安的身影。 秦姑姑见太子是独自一人回来,顿时主动便把事情原委全部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两个丫头自己看不好主子,还说瑞宁公主是去找殿下了,满口胡——” “公主的确是来找本宫了。”李颜璟冷冷地打断了秦姑姑的话。 秦姑姑十分尴尬,连忙跪下:“是奴婢思虑不周,错怪了她们。”说罢连忙斥责一旁的丫鬟:“还不快把人放了。” 秀莺和春杏连连磕头感谢太子殿下,不过李颜璟没有心思在这里多留,而是转身匆匆离开。 算着时间,既然常安没有找到他,那她也差不多该被皇后的人找到了。 李颜璟走得很急,比从前殿回来更着急。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担心常安被皇后发问,只是没想到会被皇上急诏,打乱了计划,这才让常安有了单独被皇后娘娘叫去的机会,好在是她一向聪明,知道提前溜了,但李颜璟更担心的是现在她如何了。 思及此,李颜璟兀自微微皱眉。 他怎么会担心她?不对,他是担心她会暴露身份,这么想以后,李颜璟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没一会儿,李颜璟人已经到了长春宫门口,因为走得着急,他领口渗了一层薄汗,抬眸间,他刚好看到宫门口一个娇小的背影,头上别着两只金闪闪的蝴蝶。 “太子殿下?”常安回过头,甜甜的声音带了点惊讶。 第23章 计划 那你会保护好我吧? “你——”李颜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无事吗”三个字咽了下去,话到嘴边换成了:“你怎么在这儿?”因为他声音本就没什么感情,说出的话像是责问。 常安闻言有点不高兴,心道你不关心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跑这么老远责怪我。 不过此刻有素芳在一旁,若是常安说什么做什么,定然会被她一字不差地传到皇后那里。 是以常安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有点心虚地看了李颜璟一眼。 李颜璟不解,她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已经招了? “太子哥哥,我错了。” 李颜璟微愣。 素芳则在一旁一言不发,等着看究竟怎么回事。 常安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不是不想听你的话,只是太子哥哥离开东宫了整整两天一夜,我一个人害怕。你说过,只要我想你了,就可以随时去找你的。” 常安还红了两个眼眶:“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从东宫出去了,只不过宫里太大了,我迷了路,还好被素芳姐姐找到,这才带到了皇后娘娘这里。” 她几步走上前,勾住李颜璟的手:“你快把我带回去吧,别再让我走丢了。” 李颜璟低头看着她,心中的情绪被尽数打乱。 若不是那句“只要我想你了,就可以随时去找你的”他自知从没跟她说过,他简直要信了眼前这少女的张口就来的谎话,因为她眼中的情绪实在难以分辨。 不过,那句“两天一夜”倒是真的。 一旁的素芳低下了头,她在成国从未听过女子这样在大庭广众跟男子撒娇的,一时听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多看两眼。 趁着这个间隙,常安冲着李颜璟使了个眼色,让他好生配合。 这边低着头的素芳也顺着常安的话说道:“公主年幼,是迷了路,方才皇后娘娘担心公主受惊,特意找太医来请了平安脉,公主无事,太子殿下可以放心。” “嗯,替本宫像皇后娘娘问好,公主本宫就亲自带走了。”李颜璟在袖子下握紧了少女娇小的手掌。 “是,太子殿下。” 像每次李颜璟配合常安演戏一样,这回又是路程走到一半,在无人之处,李颜璟就松开了常安的手。 “我这个公主是不是对桃子毛过敏?”常安问道。 “嗯。” “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常安有点责怪:“幸亏我聪明,不然今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李颜璟声音冷淡:“只要你不会蠢到主动承认,就不会。” 常安心中嘀咕,这必然是他早就有对策了吧,她侧脸看向李颜璟:“你能不能每次把你的计划跟我透露一下,这样我也好配合你。”又走了几步,见李颜璟没说话,常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嗯?” “不能。”李颜璟直接拒绝了她:“你好好准备当你的太子妃,其他的事有我。” 最后一句话常安听了很受用,不由地高兴了下。 李颜璟这回倒是不惜字如金了,他解释道:“我保你是为了保我自己,别多想。” “……” 常安刚飘起来的心情顿时又摔倒了地上。 “不过……”常安还是有些不解的地方:“今日皇后娘娘找我去,竟然一点桃子毛的事情都没问,这是为什么啊?难道王雯没跟她说?还是说王雯不是她的人?”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啊?”常安追问。 李颜璟耐心有限,大约只有一茶盏那么多,几个问题下来,他已经不想跟常安解释了。 然而常安却巴巴地拿大眼睛看了他一路,脚下没注意还差点摔倒。 还好李颜璟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他站定将她扶好,垂眸间又刚好对上她那双好奇的眼睛,他要是再不跟她说,指不定她又要摔跤,是以他直言道:“因为皇后已经验过了,所以没有必要问你,还会打草惊蛇。” 常安却是心里有了点得逞的小窃喜,方才那个假摔,果真还是有用的,不过她面上自然是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说了,李颜璟索性便全解释了:“她今日为何给你请平安脉,就是为了让太医在宫里记录下你今日无恙,皇后没那么心急,她会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个证据拿出来,一旦她决心拆穿你,必然是做好了让你无法翻盘的准备。” “这么复杂……我果然不适合宫斗。”常安听完愣愣做了个总结。 方才她还觉得自己在长春宫表现得不错,还以为自己是把皇后绕过去了,不曾想这宫斗的水如此深。 “隔行如隔山,我还是负责演好我的太子妃身份吧。”她顿悟。 李颜璟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如此最好。” “那你会保护好我吧?”常安三两步追上他。 李颜璟负手,侧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会。” 第24章 计划 早知她如此得寸进尺,便不开口了…… 今日的状元府邸方府,下人们都被方世缵赶了出来,只留了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侍从。 这是他从原先村子里带来的书童,一直跟着他,也是他信得过的人。 “阿文,我今日,好像见到常安了。”方世缵神情有些恍惚。 “少爷……”阿文吓了一跳。 方世缵眉头紧皱:“你不是说,她被烧死了吗?当日去安葬常安一家的时候,你可看清真人?” “少爷,那日……人都烧得漆黑一片了,阿文……阿文也是靠身上之物辨别的,而且,那常家夫妇二人是在一处,而常家小姐是在自己房间,应当不会错。” “常家丫鬟呢?春杏。”方世缵忽而想了起来:“那日的尸首只有三人吗?” 春杏跟着常家人,到洛城也不过几个月,许多人都没见过,但方世缵和阿文是见过的,思及此,方世缵还突然意识到,他府里唯一见过春杏的两个嬷嬷,正巧也在前些日子主动回老家了。 “的确只有三个人,许是丫鬟跑了?”阿文被方世缵的模样有些吓到,不由地劝说了几句:“少爷,就算阿文认错了人,但后来的事兰家人没少帮忙,兰家大少爷可是专门找人帮忙认了的,不会错的。少爷别多想了,少爷今日见到谁了?会不会看错了?” 方世缵却是心神不宁,他当即决定:“我要去一趟兰府。” 他片刻不敢耽误,备了马车立刻去往兰府。 兰家的大门装饰得比前几日更喜庆了,奢华带金丝的红绸缎围着檐角,灯笼也是画了金色的喜字,好不隆重。 兰家嫁女,那必然是得京中大官的最高规格。 方世缵却是没有半分心思观赏这些,他下了马车,焦急地找到了兰家大少爷兰卓。 兰卓是兰蓉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兰家的嫡长子。 当初就是兰卓欣赏这位状元郎的才学,与其交好,这才促成了兰蓉与方世缵的婚事。 方世缵一见到兰卓,便把自己的疑虑跟兰卓悉数讲了一遍。 “莫要着急。”兰卓道:“先喝口茶。” 方世缵哪里有心思喝茶,原本他与兰家说亲,就已经觉得愧对常安,好在是兰家彼时答应,到时候让常安做个妾室,也算给她一个交代。 谁知方世缵还未跟常安说明,常安竟先一步出了意外。 “此事你可还说与他人?”兰卓问道。 “不曾。”方世缵觉得身边的阿文倒也不必单独拿出来说。 兰卓点点头,道:“那还好,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再让他人知晓,你说的瑞宁公主,那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迎娶到成国的,不得妄议。” “是方某疏忽了。”方世缵想到今日自己在公主面前说的那些逾矩的话,不免后怕。 “不过,此事我也会暗中调查,若如你说的,她们如此相像的话……”兰卓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道:“会不会常姑娘与你相好是假,实则……” “不会。”方世缵毫不犹豫打断了兰卓接下来的话,他道:“常安绝不是那样的人,她与我同一个村长大,如何能认得太子殿下,若真是如此,那必然也是常安有难言之隐。” 兰卓闻言神情微妙:“此事我会查明,你且放心。”顿了顿,他问道:“三日后便是你与我妹妹的定亲宴了,此事不会影响到你吧?” 方世缵也有些惊讶,他道:“兰兄放心,既已答应,方某定不负兰蓉。常安之事已经过去,如今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活着,若瑞宁公主真的是常安,那也是她负我在先,我心中只会有兰蓉一人。” 兰卓放松了些:“那我就放心了。”他拍了拍方世缵:“我只有这一个亲妹妹,所以我必须要谨慎一些,刚刚那些话方兄别多想,莫要往心里去,今后,我就把妹妹交给方兄了。” “兰兄言重,照顾兰蓉是方某分内之事。” 兰卓将方世缵留下吃了便饭,又喝了些酒,这才分别。 方世缵走后上了马车,人就清醒了大半,反复思索起了今日的事。 虽然他是新科状元没错,可兰卓可是尚书府嫡子,为何言语之间对自己反而尊敬有加,甚至还有些忌惮,仿佛生怕说了什么让自己不悦的话。 这让方世缵觉得不太对劲,这种与他身份并不匹配的尊卑感不仅没让他感到愉悦,反而让他恐慌。 回到方府后,他便立刻差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偷偷打听常家那天出事的情况。 而与此同时,一封来自兰府的无名信,也被秘密送入了长春宫。 …… 东宫。 李颜璟跟常安一同回来,便一同用了晚膳,常安因为在皇后那里已经吃了好些点心水果,再加上心里有事儿,晚膳便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会有事。”李颜璟看着那盘动都没动过的红烧肉,抬起眼眸。 “嗯?”常安反应了一瞬,明白过来:“哦……” 见她仍然心不在焉,李颜璟也放下了筷子,并屏退了所有人。 “我已向宣弘去了信,关于瑞宁公主桃子毛过敏之事,自会有宣国证明,你大可放心。”他解释道。 原本这些话他并不打算告知常安,但他看她这幅样子,若是不跟她说,怕是她还没暴露,这幅样子就要被人看出端倪来了。 常安看着他:“你刚才屏退所有人,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对。” 常安继续道:“那以后,能不能其他的也跟我说说,这样我才好随机应变。” 李颜璟:“……” 早知她如此得寸进尺,便不开口了。 “好不好嘛?”常安冲着他眨了眨眼。 “不好。”李颜璟飞快吐出这两个字,起身便离开了房间。 常安看着他的背影,甚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一个铁石心肠,果真只会在外人面前跟她“恩爱”一些,但凡两个人相处,李颜璟整个人简直比冰块还冰。 罢了,李颜璟一走她就算下班了,常安心情不错地离开了房间,很快就把冰块李颜璟抛到了脑后。 而刚刚回到自己房间的李颜璟,叫来了陈胜。 “让你交代厨房的菜色,你可交代了?公主若是吃不好睡不好,传出去会引起怀疑。” 陈胜不解,这东宫内发生的事怎么可能会传出去,不过他还是斟酌着回应:“殿下,您不在的这两日,公主……每顿都没少吃。” “哦?”李颜璟疑惑,那今日她为何不动筷子,难道还在因为他没说跟她透露计划生气? 这边陈胜还在继续解释着:“殿下放心,公主这两日一直待在房间里,好吃好睡,怕是连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李颜璟皱眉打断:“不,她知道。” 陈胜:“?” “她知道我离开了两天一夜。”李颜璟纠正道。 陈胜有些犹豫:“太子殿下,可是……属下今日听闻,公主溜走之时听下人说太子两天一夜未归,十分惊讶,似乎完全不知情……” “哦。”李颜璟神情淡淡:“她演的,你们都被她骗了。” 陈胜愣了片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第25章 宴会 能不能教教我如何侍奉夫君呀?…… 陈胜前脚刚走,贺云后脚就来到了太子的门前,未待他扣门,李颜璟已经开口:“进来。” 贺云推门而入,将一封无名信放在了他桌上:“送往长春宫的。” 李颜璟看了贺云一眼,拆开了那封信,信上内容很短,言语中全是怀疑瑞宁公主身份的,还提到了常安这个人,李颜璟很快看完,他的目光在“方世缵见到了瑞宁公主”这句上多停留了一瞬。 今日她溜出去的时候,竟然还遇上了方世缵? 李颜璟心情突然不怎么好。 他重新把信放回去:“即便没这封信,皇后也已经怀疑了。” 贺云闻言轻叹一声,道:“我倒是做了无用功,还以为帮了殿下的忙。” “你也算帮了我的忙。”李颜璟意有所指地说着。 贺云扬眉,有些好奇地问道:“公主没有跟殿下实话实话?” 李颜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提醒道:“你最近频繁进宫,莫要引起怀疑。” 贺云是贺御史最小的儿子,很是受宠,幼时又是太子伴读,与太子殿下交好,平日说进宫找太子殿下,没人会拦着,但若是来得太频繁,自然会引起有心之人注意。 “贺云知道。” “既然你一心想帮我。”李颜璟看向他:“就查一下兰府,我的身份不方便,若是被人知晓,皇上或疑心我惦记皇位,便麻烦了。” “是,贺云愿为殿下分忧。” 李颜璟微微点头,把无名信递给他:“顺便,把这封信重新送去长春宫吧。” 次日,李颜璟给常安找了个嬷嬷来教学成国礼仪,一大清早就把常安累得晕头转向。 “且让我休息一会儿吧……”常安在一旁坐下,说什么也不愿起来。 “公主。”嬷嬷很是严厉:“太子殿下有令,务必让公主学会这些。” “又没说非要在今日学完,不行了,我太累了。” “公主……” 嬷嬷话音未落,李颜璟从外面走了进来,正盯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常安。 常安一见救星来了,连忙拖着疲惫的身子过去,扑通跪倒在李颜璟脚边:“太子哥哥,瑞宁快累死了。” 嬷嬷简直要气得跺脚:“公主,奴婢方才刚说了不能在宫里说那个字。” “哪个字?”常安以前上学已经够累了,没想到穿越过来还要上学,她拉着李颜璟的衣角:“是死字吗?可是瑞宁真的快累死了呀……” 李颜璟:“……” 李颜璟想到她昨日也没怎么吃饭,还惦记自己两天一夜没回来。 罢了,就饶她这一次吧,这点小小惩戒,也算平了她昨日去见方世缵那件事。 “你们下去吧,让公主休息一会。”李颜璟道。 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心中直说这公主真是太会撒娇,但嬷嬷也只能听太子的话,带着几个丫鬟退了下去。 常安见救星果真能救她,顿时就准备拍拍腿站起来。 “你就在那里跪好。”李颜璟声音淡漠,他兀自上前几步,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常安不明所以,移了移方向,面对着李颜璟跪好,但其实根本没按规矩跪,而是跪坐在了自己的小腿上,倒也不累。 李颜璟只当没看见她那点儿小伎俩。 “你昨日出了东宫,还见谁了?”他开门见山问道。 常安想了想,她倒还真的是把方世缵这个人给彻底忘了,此刻李颜璟提醒,她才记起来。 “我碰到了方世缵。” “他认出你了?” 常安点点头:“一开始是的,不过我没承认,他后来也没那么笃定了。” “嗯。” 提到方世缵,常安倒想起来了重要的事:“但是……方世缵好像没有约过我私奔。” 李颜璟扬了下眉,因为那封信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他盯了常安一眼,在观察她的表情。 常安面露困惑:“也不知道是谁给我送的信。” 李颜璟在她脸上没看出什么失落,这让他顺心不少,微不可见地扬了下眉。他正打算开口,陈胜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素芳。 “殿下。”陈胜递上两份红色的喜帖:“这是兰府送来的,请太子殿下和瑞宁公主参加兰府的定亲宴。” 李颜璟看了一眼喜帖,并没有接:“兰府的喜帖,怎么是从长春宫送来的?” 素芳欠身道:“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说,静妃与兰夫人元氏是亲姐妹,太子殿下与兰家小辈也算是表兄妹,便不劳烦兰府再送了,都是一家人。” 李颜璟笑了一声,不打算搭理这件事。 素芳有些尴尬,一旁端着喜帖的陈胜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而此时,李颜璟却看到跪在地上的常安正悄悄比划着口型让他“收下”请帖。 他忽而就想起了他刚认识常安的时候,她唯一提过的要求就是让他陪她去参加兰府的定亲宴。 所以是想让他帮她撑面子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 “陈胜,把喜帖收下。”然后李颜璟转向素芳:“回去替本宫回禀皇后娘娘,本宫会去的。” 素芳又惊又喜:“是,奴婢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 素芳走后,陈胜疑惑:“殿下是真的要去吗?” 李颜璟的母妃就是静妃,而兰府夫人元氏与静妃是亲姐妹,所以邀请太子殿下也是情理之中,但李颜璟身为太子,这种事表示一下即可,并没有必要真的去。 “去吧去吧。”常安抢先说道。 李颜璟看向一脸期待的常安:“会去的。” 常安很高兴,如此一来,她就能有机会出宫,也就可以想办法搞清楚方世缵是否真的没让她私奔。 “收敛一点。”李颜璟道:“也别太高兴,那日不会有什么好事。”说罢他起身:“好了你起来吧,你继续加紧练习成国礼仪,两日后别丢本宫的人。” 皇后听说太子答应了要去定亲宴后,反倒奇怪:“他就直接答应了?” 素芳:“正是,娘娘的口谕没有用上。” 原本皇后担心李颜璟不答应,还特意拟了个口谕,好让他不得不去,谁知他竟然自己答应了。 “难不成真是本宫弄错了,这个公主没问题?可是钦天监上面明明写了她过敏的。”皇后不太放心,吩咐道:“去,你亲自走一趟兰府,让他们务必再准备点其他的证据,这次定亲宴,是最好的机会。” “是。”素芳应道。 而此时的兰府,也并没有安稳地放下心。 再有两日就是定亲宴,除了兰蓉的亲事,最重要的就是要处理掉这个疑似是常安的人。 “大少爷。”兰卓身边的侍从匆匆来报:“三少爷回来了。” “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快!速让他进来。” 三少爷兰越是兰府的小儿子,他这几日去了一趟乡下,当然也是兰卓的授意,虽然路程远,好在是赶在定亲宴前回来了的。 兰越手中拿着一沓纸,上面都是一些墨宝和抄的书什么的。 “兄长,我一直想问。为何要跑这么远去买来这些?我觉得这些字也不好看啊,咱们府里多少名家的字画。” 兰卓却是宝贝般地接过那一沓纸:“没事,你不用管,你好好温习你的功课便是,这一趟辛苦了,为兄为你备了许多你喜爱的古玩,快去吧。” 兰越年龄小,听闻有好玩的,傻乎乎地应了也没问那么多,高兴地走了。 兰卓拿着这一沓纸,去找了妹妹兰蓉。 “兄长。”兰蓉自从听闻常安还活着后,就一整夜没睡着:“若她真是常安,可如何是好,她不会知道是我们害她的吧?” “妹妹放心,你瞧这是什么。”兰卓把手中的纸递给兰蓉:“若她真的没死,她却胆大包天敢冒充瑞宁公主,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到时候咱们一石二鸟,不仅除掉她,还能顺带打压太子,这个定亲宴定然热闹非凡。” 兰蓉看着手中纸上的内容:“这……是兰越找来的?” “是啊,这孩子年龄小,脑袋倒是灵光,真能在那穷乡僻壤到这些,这回他可帮了咱们兄妹俩一个大忙。” “兰越是个听话的,以后倒是可以扶持他。”兰蓉道。 兰卓点点头:“妹妹同我想到一处了,毕竟是一家人,还是兰越放心。只是……这回要闹这些事,便不能给妹妹一个完整的定亲宴了。” 兰蓉笑了下:“无事,定亲而已,若是事成,妹妹又岂会在意这些小节。”她压低了声音:“只不过,此时万万不能让方世缵知道,不然他定不会再信任我们。” “放心,为兄自有分寸。” 两日过得很快,兰府里忙上忙下,都为了这场定亲宴,再加上听闻太子和公主都会来,又多了一些皇亲国戚也决定要来,兰府更是一刻不敢懈怠。 兰家老爷是当朝尚书,两朝老臣,兰夫人又与太子的生母亲姐妹,这样的牌面,也只有兰家能有了。 到了定亲这日的早晨,常安也被迫起了个大早,完全是闭着眼在等丫鬟们给她上妆。 清醒了一会儿后,她睁开眼问:“太子殿下今日穿的什么颜色衣服啊?”她想了想,吩咐道:“春杏,去问问,我要跟太子殿下穿一样的颜色。” “是。”春杏高高兴兴跑过去。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太子殿下今日穿的是素灰色的。” “灰色?” 那岂不是跟谁都很相配,就不能突显她这个太子妃了,今日定然有很多宾客在,正是常安“秀恩爱”的好时候,要给众人留下一个太子和太子妃恩爱的好印象。 常安梳妆已经完毕,她从凳子上下来,直接自己去了李颜璟的房间。 陈胜正在伺候着李颜璟换衣服,李颜璟见到门口的常安,抬眸看了一眼。 刚好门口候着的正是那教常安礼仪的嬷嬷,她见常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太子换衣服,急的拍大腿:“哎哟,公主,失礼了失礼了!虽说太子是公主的未来的夫君,可公主也不能这般看男子更衣,不合礼数。” 常安却灵机一动,若是她让李颜璟按照她的意愿换衣服,定然要费一番口舌。 不如…… “嬷嬷。”常安眨了眨单纯的眼睛,然后还带了点虚心求学的意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到。 “能不能教教我如何侍奉夫君呀?” 第26章 宴会 还好太子哥哥每次都疼我 陈胜被常安这一声惊得手上太子的腰带差点都没拿稳。 整个房间里伺候的下人都深深垂着头,恨不得没听到刚才那句话。 这公主爱撒娇是真,但胆子大也是真。 偏偏她年幼,说这些话的时候,让人总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倒是看起来单纯无比。 “公主诶!”嬷嬷吓得不轻,觉得这几日的教学算是白教了,“礼义廉耻”里的四个字,连后两个估计公主都没弄明白,更别提前两个字了。 嬷嬷赶紧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奴婢没用,实在是教不来公主,奴婢惭愧啊!” 整个房间,只有李颜璟最平静,甚至是神色冷淡。 他示意让陈胜停下,他身上的外袍子正松松垮垮地搭着,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常安。 “太子哥哥,我想伺候你穿衣服,可以吗?” 嬷嬷:“……” 陈胜:“……” 常安见气氛不对劲,又补了句:“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穿衣服,你们别想歪了。” 李颜璟:“……” 这下原本没想歪的人也该想歪了。 见李颜璟也没拒绝,常安几步走到他面前:“太子哥哥,你的衣服在哪里放着呢?我帮你选一件,我想穿得跟你相称一些。” 李颜璟将披在外面的衣服随手脱下搭在一旁:“陈胜,带公主去选。” 陈胜一惊,还真让她选啊,他不敢耽搁,忙引着常安去选衣服了。 李颜璟在一旁坐下等待,顺带吩咐嬷嬷:“她让你教,待会你教她便是。” 嬷嬷诚惶诚恐:“是,奴婢知道了。” 嬷嬷心中暗道这东宫的差事可真不好做,不但公主不听话,这太子还纵着,这可如何是好。 常安这边已经开始选起衣服,四爪蟒袍整齐地叠好,有许多不同的颜色,刺绣也不尽相同。 她挨着看了一遍,浅色深色都有,常安在一件淡紫色衣服前停了下来:“就这件吧。” 紫色和红色系的衣服在太子衣服中很少,这件也是唯一的一件。 “殿下不太喜欢这样的……”陈胜虽然拿了出来,但有些犹豫。 “他皮肤那么白,穿紫色肯定好看的。” 陈胜心道太子当然不会考虑什么白不白的,他是觉得这样的颜色太柔。 但常安已经自顾自拿着衣服往李颜璟那边走去。 “这件如何?待会儿我也选个紫色的,咱们穿一个颜色。” 李颜璟从来没在衣服上考虑太多,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颜色,但听到最后一句,他“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常安有样学样将衣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我帮你穿。”又转头道:“嬷嬷,可以过来教我了。” 嬷嬷这边已经有个下人候着,嬷嬷就用那个下人示意给常安看。 古代衣服复杂,尤其还是太子,里面的要注意的地方很多,若不是有人教着,常安简直分不清哪个跟哪个系在一起。 所以常安悉心地跟着嬷嬷一步步来。 但太子比她高很多,穿衣服这第一步,还是由李颜璟帮忙完成。 常安很仔细地低头帮他整理袖子,拉好衣襟,然后要在内侧系带的时候,环绕过了他的腰。 李颜璟习惯了下人服侍,像常安这么笨手笨脚的,他真的是头一次有这种待遇,他张开胳膊了好半天,常安也没把带子系好,倒是把他抱得紧紧的。 “公主,不要碰到殿下。”嬷嬷提醒。 “啊?”常安正要松手。 李颜璟就开口道:“无碍,你能系上就行。” 常安得了命令,更不听嬷嬷的了,在李颜璟腰间摸了个遍,终于把两个交叉的带子给系好了。 然后常安又给他外面系上腰带,挂上玉佩,有模有样地帮他拉好袖子,蹲下来扯了扯袍角。 忙活完后,常安退后几步欣赏起来:“太子哥哥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李颜璟对她的夸赞不做评价,也没照镜子,只道:“好了,你快去准备吧,时辰不早了。” “好。”常安提着裙摆,高高兴兴离开了。 常安一走,李颜璟就走向了一旁的镜子,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常安选的这个柔和的颜色,好像确实不错。 兰府一大早热闹非凡,洛城中的达官贵人能来的全来了。 “今儿太子殿下要来,你知道吗?”有个年轻的粉衣服姑娘红着脸跟王雯在讲话。 王雯瞥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皇后姑母早就同我说了。”今日王雯收拾得格外隆重,她时不时朝外看着,就想早点见到李颜璟。 这次自从李颜璟迎亲回来,她都没跟李颜璟说上半句话。 那个粉衣服姑娘道:“以前还以为太子妃必然是你,没想到竟然出了和亲这件事,我还没见过瑞宁公主呢,今日要见见。” “她有什么好见的。”王雯不太高兴:“再说了,和亲只是先把她送过来,还没成婚呢,太子妃未必是谁。” 粉衣服讪讪的没说话,倒是一旁有个陈将军家的女儿,路过刚好听到,便道:“怎么,你还惦记着太子妃的位置呢?你没听说么,洛城都传遍了,太子迎亲回来的时候,连轿子都跟瑞宁公主坐得同一个。” “那又怎样。”王雯压根不放在眼里,今日只要拆穿了那个假公主的面目,太子妃的位置可就又空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通传的下人就来报,说太子要到了,让众位去迎一迎。 不仅如此,有好奇的人问了一嘴,那下人还说道,太子跟公主来的时候,坐的是同一台车轿。 “果真如此!跟传言中一样呢。”人群中有人高兴地说着。 今日大喜之日,人们喜闻乐见的就是这种恩爱桥段,是以一时大家都称赞起来这门和亲,都在说太子与公主相配。 王雯黑着一张脸,挤过人群,打算第一个去看看太子殿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假冒公主。 “太子哥哥八成是被那女人骗了。”王雯咬着牙道。 一旁的小丫鬟拉了拉她:“小姐,皇后娘娘让小姐今日按计划行事,小姐切莫冲动。” 王雯平息了下心情:“也是,不跟她计较这一时半会儿,反正过了今日的定亲宴,她小命都难保。” 众人在门口迎接,太子殿下果然是跟公主是从同一辆车轿里出来的。 不仅如此,李颜璟下车后,身后的常安还伸出了一只手,李颜璟没有半点疑惑,直接伸手让她握住,就这样把她扶了下来,替代了原本该身边丫鬟做的事。 “谢谢太子哥哥。”常安从车上下来后笑着扬起下巴:“我就是走不好这台阶,还好太子哥哥每次都疼我。” 再肉麻的台词到了她嘴里,就变得甜甜了。 连李颜璟也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 众人都瞪大了眼,因为听过各种传言跟亲眼看到,那可是两码事。 第27章 宴会 为何没有赴约? 今日来的宾客穿得衣服颜色各种都有,为了图喜庆,大多都比较富贵亮丽,此时挤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就是热闹。 唯独李颜璟和公主,两抹相似的淡紫色倒成了人群的中心,人们不由地就会去关注这两个相似的颜色,就会觉得这两个人格外相配。 常安注意到这些投过来的目光,心中满意,这就是情侣装的意义啦,秀恩爱自然要秀得明白一些,不然太隐晦他们就看不懂了。 方世缵和兰蓉因为是今日的主角,所以还在准备,便没有出来相迎。 这回的定亲宴之所以设在兰府,就是兰府地位太高,而方世缵却只是个小门小户,但兰家也没准备让方世缵入赘,便在兰家定亲,然后再在方府举办婚事。 兰卓出来将李颜璟和常安引了进去,他看到常安的时候,也微微惊异了一下,虽然很短暂,还是被常安敏感地捕捉到了。 这个兰卓一定是见过原身的。 常安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噙着笑,随着李颜璟走了进去。 李颜璟身为太子,自然是上座,依次才是兰家老爷,待一众人准备好后,方世缵和兰蓉便出来了。 方世缵没有兰卓的那种官场上的圆滑世故,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他在看到常安的那一刻,就盯着她愣住了。 太像了。 不,方世缵坚定她就是常安。 然而方世缵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就感觉到一道如刀般的目光,让他脊背生寒。 李颜璟在看他,而且是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 方世缵连忙收回目光,开始了与兰蓉的定亲宴。 整个定亲过程,常安都微微噙着笑,很大方,跟嬷嬷教学的并无两样,只是时不时会悄悄吃点桌上的东西。 其实常安学东西很快,但她私底下确实有些爱偷懒,不过,一到了正式场合,就会立即表现出演员素养。 李颜璟将她所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常安表现得很好,他很满意,更重要的是,李颜璟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任何伤心。 她果真是忘了方世缵吗? 铁石心肠? 但她又不像是这种人。 所以…… 李颜璟忽而心口微动,觉得有一股暖流自心间涌向身体各处,他看着常安的侧颜,想起了她今晨为他穿衣服的样子,还有她想要学习侍奉夫君,以及她时刻关注着自己在不在东宫。 果然是个傻子,面对他这样的人,也敢动心。 李颜璟转过头,没有再看常安。 而常安却觉得耳朵一热,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惦记了。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李颜璟,他的侧颜还是很冷峻,但的确是好看的,今日李颜璟又穿了柔和的紫色,衬得他像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真没想到,书里的大反派也这么好哄的,撒个娇就能搞定,完全不用打打杀杀勾心都要。 这不,不喜欢的衣服也乖乖穿上了。 常安心情好,一边看定亲的仪式,一边又拿起了个软软的樱桃糯米糕。 糯米糕吃完的时候,定亲仪式也恰好结束,余下的就是一起用膳和一些歌舞戏曲表演什么的。 众人一起移到院子里,常安坐在李颜璟旁边,她注意到了一个人。 她听到那个人唤他“三少爷”,而那个三少爷正在跟兰卓有说有笑地坐在了一起。 “那个是……”常安使劲想了想,毕竟书中不起眼的人物要想起来名字真的很难:“是兰越?” “正是。”李颜璟应道。 常安有些奇怪,原书中,兰越是姨娘所生,身为庶子,时常被欺负,所以与姨娘凄惨地相依为命,一般连这种场合都没机会出来的,如今他怎地与兰卓这般交好了?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兰府的姨娘?”常安问道。 李颜璟扬了下眉:“你还知道兰府有姨娘?” 常安随口糊弄了句“听说的”。 李颜璟道:“的确有个姨娘,但是姨娘去年死了。” 说到这里,李颜璟也是有些疑惑的,上一世,他对这个姨娘有一点印象,兰越是跟着姨娘生活,的确与这一世不同。 “你倒是把兰府打听得清楚。”李颜璟声音冷了几分。 她打听兰府,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方世缵,李颜璟未等她回应,别过头黑了脸。 常安一转头,遇到了个后脑勺,她叹口气,自己又转回去了。 大反派虽然好哄,倒也难猜,忽冷忽热的。 常安兀自思索起来,其实兰越变了也不奇怪,毕竟穿进来之后她已经是很大的变数了,其他事情变了都算是蝴蝶效应。 午宴刚开始准备,偶有人来来跟太子问好和敬酒,人们三五成群地在聊天。 这会子,兰府的院子里最松散,台子上的节目还未开始,常安四周看了一圈后,没有发现方世缵。 而李颜璟又刚刚被一个拿扇子的人叫走了,常安觉得那个应该是书里的贺云。 趁着这个间隙,常安提起裙子,不声不响地悄悄往兰府后院走去。 贺府很大,到处都有人。 常安忽而见看到了方世缵身边的侍从阿文,她连忙悄悄跟上。 三拐五拐后,周围的人渐渐少了。 常安看到阿文进了一个房间,从他跟下人的言谈中,常安听出,这个房间应该是方世缵的房间,因为下人还在说什么“刚刚给方大人搬过来整理完毕”之类的。 然后阿文说了句“我们少爷想一个人静静”就关上门把其他人都清走了。 常安偷偷绕到房子后面的窗户下,听着方世缵正在跟阿文说关于瑞宁公主的事,话语间可以听出,阿文也觉得瑞宁公主长得太像常安了。 常安又等了一会,阿文也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方世缵一个人。 那边宴会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开始,常安能单独跟方世缵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片刻了。 常安来不及想太多,她刚巧看到房后有个小梯子,大约是兰府挂灯笼和装饰留下的,她便顺着那个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房顶,然后偷偷移开了一块瓦片。 “阿言,阿言……”常安小声地唤道。 房间里的方世缵一惊,忽而听出了这个声音,他左右寻找声音的来源:“常安?是你吗常安?” “是我!”常安压低声:“你别找了,你听我说,不然我就走了。” “好,我不找了。”方世缵顿时在原地站定:“你别走。” 真乖,常安心道。希望他人也是个善良的人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常安道,顺便还谨慎地看了下四周,这会子人们都在院子里,这边很是清净。 “你问。”方世缵道。 常安单刀直入:“那一晚,你说要与我私奔,为何没有赴约?” “私奔?”方世缵疑惑:“我未曾说要与你私奔啊,常安?知道你还活着我真的太高兴了,你能不能出来见我?我想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不行!”常安道:“你别动,你就站在那里。” 方世缵又怕常安跑了,只能原地站着,也不知道来这是谁,但这个声音的确是常安,而且那个“阿言”这个小名,也只有常安知道。是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互相知道的乳名。 “阿言,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没有跟我写信私奔?你如何证明?” “真的没有,你可去问兰府,当时我准备答应兰府的亲事,虽然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是因为我让他们必须同意你做妾,后来他们也是同意了的。”说到这里,方世缵怕常安生气,又解释道:“常安,你也知道的,我入仕为官不容易,我们方家也米有靠山,所以——”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对我不重要。”常安打断道。 方世缵是古代人,如今功成名就,想要娶尚书府嫡女,又让青梅竹马做妾,这是他的如意算盘,若是古代女子,也未必不会答应。 不过常安就懒得听他这些封.建道理了。 方世缵眼中多了些伤心,但他也听出了点端倪,问道:“你是出什么事了吗常安?” 常安时间有限,她道:“那日,我收到一封你要跟我一同私奔的信,我便深夜前往伊水河,谁知有人将我推下了水。话语中我还听到了推我的人说你身份贵重,说我配不上你。” 方世缵大惊:“不是我派的人!”他继而问道:“那你如何逃脱了,常安,你又不会水。” 常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不会水的是原身。 “总之,我没死,但有人想害我,如今既然不是你,我知道就——” 常安的话戛然而止。 这变化来得毫无预兆,方世缵也听出了怪异,他顿时紧张地四处张望:“常安?常安?你还在吗?” 无人回应。 第28章 宴会 李颜璟将常安直接拎走 常安被一阵清冷的香气包裹,然后嘴巴被温热的手掌封死。 整个人身子一轻,再落地的时候,腰被人紧紧箍着。 她身后的人将她在怀里轻易地转了个圈,让她面对自己,然后李颜璟松开了手。 看到是李颜璟,常安长长松了口气。 “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我被什么歹人掳走了呢。”常安平复了下心跳。 李颜璟眼角带着凛冽的寒光:“我是不是说过,你做好太子妃即可。” 常安自知有错,也不好说什么:“我……” “你若是忘不了他,我现在就成全你们,做一对来世夫妻。”李颜璟神色又冷了几分。 “来、来世?!”常安听出了着话里的威胁质疑,连忙否认:“不不不……” 跟李颜璟撒娇多了,常安都快忘了他可是原书里杀人最多的那个人了,对于处置常安,就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 “你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心里只有殿下……”常安慌忙给自己解释,但她最后一句“因为你给我付了钱”还没说出口,就被匆匆追来的方世缵打断了。 “常安?常安是你吗?”方世缵是寻着声音找来的。 常安心中一惊。 天啊,你可别害死我,大反派正在怀疑咱们俩有私情呢。 在方世缵看到他们俩的那一刻,常安为了撇清关系,干脆整个人扑到了李颜璟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撒手。 恨不得全身都写着“我是太子的人”。 方世缵一看是太子和公主,顿时大惊,自知撞破了不该看的内容,也不敢喊什么“常安”了,忙吓得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在此,也不知瑞宁公主在此,微臣不是有意打扰的。” 李颜璟并未说话,方世缵却吓得一身冷汗。 方世缵只好兀自垂下头,又问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此处,有何要事?” 李颜璟闻言,冷哼一声。 常安一直紧紧抱着他,但李颜璟则是负手站得笔直,半点没有要回应这个拥抱的意思。 李颜璟身上挂着个人,却半分没影响他的气场:“本宫有何要事?你与本宫的准太子妃在此处私会,本宫前来看看。” 方世缵大骇,有些语无伦次:“太子殿下,微臣方才不是,微臣是在跟……” 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因为这边的动静,兰蓉和兰卓闻讯而来,还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宾客。 方世缵接下来的话不敢再说,他不能在众人面前透露常安还活着的消息,因为常安刚刚说的那些话太震撼,若是有人要害她,此时他说出口,便是要了她的命。 是以他接着道:“太子殿下,微臣房间在此处,方才微臣是偶然遇上瑞宁公主,瑞宁公主找不到路,便同她说了两句话。” 方世缵竟然没有供出常安,如此看来,他方才单独同常安说的话是真,他并不是要拆穿常安身份的人。 但李颜璟也没有多高兴,因为方世缵竟然还护着常安。 李颜璟刚开口准备说话,就被挂在他身上的常安抢了先:“太子哥哥,你若生我的气,打我罚我便可,何必为难一个外人,下回,我听你的话便是了。” 众人方才还在看热闹,想看这个新科状元热了什么事,这一听,这不是方世缵的问题,原来是太子的家事啊。 他们两人吵了架,这是太子拿别人出气呢。 顿时这些人都有些尴尬,感觉好像看到了太子的私密之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颜璟脸色很难看,但现在再斥责常安,反倒坐实了常安说的那些话,是以他冷冰冰地站在原地没动。 常安趁热打铁:“我知道,太子哥哥不喜欢我见其他男子,我方才真的是迷路了才跟他说了两句话,真的只有两句。我保证,我心里只有太子哥哥一人。” 人群中的王雯实在听不下去了,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让常安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不是他们东宫。 常安却是回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转回来,在李颜璟怀里扬起头:“太子哥哥也是知道的吧?” 众人中有长辈对此却喜闻乐见,这分明是打情骂俏,甜得让人合不拢嘴呢,是以有个华贵的妇人开口笑道:“瑞宁公主真是小姑娘家心思,太子殿下怎会生你的气,你看你的太子哥哥,不是一直让你抱着吗?” 其他几个妇人闻言也笑了起来,其中有个老人家笑眯眯地,跟常安说话像跟哄小孩似的:“是啊,太子殿下这是在意公主才会如此,瑞宁小公主,快别抱着不撒手了,这么多人瞧着呢,没人能把你的太子哥哥拐跑。” 一旁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贺云,他摇着扇子笑道:“今儿先是看方大人定亲,这又瞧见瑞宁公主撒娇,真是羡煞贺某。嗐,改明儿我回去,也要找人说门亲事才行。”说着笑了起来。 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你一眼我一语下来,这件事倒成了个喜庆事,再加上李颜璟也没表态,人们便默认了小两口吵架,都暗地里觉得太子竟然是面冷心暖的人呢。 常安努努嘴撒了手,但一只手却悄悄摸到李颜璟袖子下,把他的手牵住,生怕他反悔。 众人看得差不多了,也渐渐散去,伴随着的是笑盈盈的讨论声。 “小姑娘家就是有意思,这抱着不撒手,是得多舍不得。” “主要是有太子殿下宠着。” 更有在最远处躲着的七殿下和九公主,也忍不住讨论起来:“太子殿下成婚了就是不一样,人都温柔了,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这么议论太子殿下啊,他竟也不生气。” 小七说道:“我现在都没那么怕他了。”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跪在地上的方世缵也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今日会惹怒太子,好在是化险为夷。 他回想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瑞宁公主先反应过来的。 “休要耍什么花招。”李颜璟低头看了常安一眼,然后袖子里的手又一次主动松开。 常安也松了口气,只要他刚刚愿意牵着,就足够了。 李颜璟几步走到方世缵身旁,说出的话意味深长:“死人是不会跟你说话的,你给我离太子妃远一点。” 方世缵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原来他与常安的对话早已被太子听到,而太子的话也几乎直接告诉他,瑞宁公主就是常安。 他震惊之余,却也讶异太子竟然如此直白。 常安在李颜璟身后默默心惊胆战,方世缵可是原男主,李颜璟最好还是别跟他树敌,是以她见李颜璟离开,赶紧上前道:“太子殿下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太子殿下这么说都是为你好。” 谁知刚走过转角的李颜璟把这句话听了个完整,顿时折了回来,单手将常安拦腰拎起。 “本宫就是那个意思,你离她远点。” 李颜璟冷冷撂下这句话,将常安直接拎走。 第29章 宴会 瑞宁,别难为太子哥哥 李颜璟走过几个回廊,在快要走到宴会附近的时候,遇上了兰家老爷。 兰尚书懂得非礼勿视,见到太子殿下把瑞宁公主像个兔子似地揽在腰侧,吓了一跳,连忙颔首退到一旁。 李颜璟这才把常安放了下来,朝着戏台子的方向扬了下下巴:“去找个位置坐好。” “哦。”常安见这兰尚书似是有话要说,提着裙子赶紧溜了。 “兰尚书。”李颜璟转头看向他。 兰尚书道:“听闻方才世缵惊扰了殿下,臣特来给殿下赔罪,他今日定亲,高兴得冲昏了头,望殿下莫要怪罪。” “兰尚书言重了。” 兰家世代是朝中重臣,就连皇上也对兰尚书尊敬,李颜璟自然不会不给兰尚书这个面子。 闻言,兰尚书也放心了,又跟李颜璟寒暄了几句,便提前去了宴会。 这边兰尚书离开,贺云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瞧着兰尚书的方向,道:“这兰家倒是极为看重方世缵。” 李颜璟也看向兰尚书的方向。 上一世,兰家的确是看重方世缵的才学,这兰尚书又是公正清廉之人,所以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这一世,李颜璟总觉得兰家比上一世还要看重,尤其是兰卓和兰蓉,毕竟上一世兰蓉有些不情不愿,兰卓还帮妹妹说过话,换到这一世,兰卓忙前忙后,对方世缵也是尊敬有加,实在奇怪。 “殿下也觉得奇怪吧?”贺云看了李颜璟一眼。 “你是查到什么了吧。”李颜璟说话时仍然看着宴会的方向,他的目光落在常安那个浅紫色的小点上,他看到她选了个正中央的位置已经坐下,正在跟一旁的九公主聊天。 “果然瞒不过殿下。”贺云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密信:“这个是刚从方世缵老家查到的消息。” 李颜璟展开那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的信息中说道,方世缵的母亲和弟弟,几日前在河边失足落下。 “此消息方世缵目前还未知晓。”贺云道。 “嗯。”李颜璟声音清清淡淡。 但他心中却疑惑重生,方世缵父亲早死,母亲和弟弟是他仅有的亲人,后来方世缵发现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后,这个母亲和弟弟一度通过亲情控制他,后来还与兰家闹得不太愉快。 贺云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李颜璟逐渐看清,这是有人一直在帮兰家清除障碍。 从常安开始,然后是兰家的亲事,还有方世缵这两个没有血缘的亲人。 李颜璟目光扫过兰府这些宾客,究竟是谁,竟然能做到如此先知? 难道除了他以外,还有重生之人?李颜璟不由地心惊。 “殿下?”贺云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李颜璟道:“你继续盯着兰家人,查一下他们之前是否与方家有联系。” “是。” 贺云应声完,随着李颜璟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看到了常安:“殿下,这个瑞宁公主跟方世缵曾是同乡,这么巧……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不要属下去查一下她的背景。” “不必。”李颜璟道:“她对我挺好的。” 贺云愣是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调查背景跟“挺好的”这是一回事吗?这话也太不像李颜璟了。 贺云颔首:“殿下思虑周全。”等他再一抬头,李颜璟人已经离开,朝着常安的方向去了。 太子殿下出现,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颜璟越过这些人,径直走到常安身旁坐了下来。 而一旁早已伺机而动的王雯,顿时端着一盘新鲜的桃子走上前,放到了李颜璟和常安中间的桌子上。 “太子殿下,瑞宁公主,这是新上的桃子,很是水嫩好吃,这个季节里十分难得。”说罢看向常安:“瑞宁,快尝一个吧?” 常安则转头看向李颜璟。 李颜璟面上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上手拿了一个递给她:“你喜欢便尝尝。” 这意思,是他已经有打算咯? 是以常安也不担心了,她接过那个桃子:“谢谢太子哥哥,只不过这个桃子我这样吃好像不太方便。” 李颜璟吩咐道:“给她切一下。” 王雯虽有些不悦,但想到待会儿常安就不能这么得意了,便应下太子的吩咐,端着桃子离开。 没一会儿,一盘切成小块的桃子又被端了上来,桃子甜香扑鼻,倒真的是难得的好水果。 常安怕自己会错意,索性把这个主动权交给李颜璟,她转头道:“太子哥哥,我昨日跟着嬷嬷练习一整日,胳膊酸得很,太子哥哥能不能喂我?” 王雯面露为难:“瑞宁,别难为太子哥哥,这在我们成国……”她的“不合规矩”还没说出口。 李颜璟一个淡定的“好”轻飘飘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很自然地拿起盘子里的小竹签扎了个桃子肉,送到了常安嘴里。 常安心满意足,这可是太子亲自喂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她没有理解到位。 “真好吃,还想再吃一个。”常安冲他扬起嘴角。 李颜璟一点没觉得有何不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接一口,直到把常安喂饱。 王雯倒成了最尴尬的那个人,她强扯出一个笑,“呵呵”了两声:“太子殿下跟瑞宁感情可真好……”然后她很快眼神示意了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那个下人拍了一下身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开了口:“诶?瑞宁公主不是对桃子过敏吗?两年前瑞宁公主来的时候,因为我刚摘过桃子过来玩,还被公主的下人拦在了宴会外面。” 童言无忌,她这一句话,让气氛顿时有些奇怪。眼前的瑞宁公主又不是刚吃第一口,这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桃子过敏那可是很快就要有反应的。 紧接着就又有人接话:“那怎么……公主好像没反应……” 不由地,那些安排好的窃窃私语小声地传入宾客耳中,什么“公主当初不是丢了么”“迎亲队伍出了事”。 那些原本就被传得离谱的事,顿时就又被人记了起来,一时间,人们投向常安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怀疑。 随着议论声四起,兰卓直接站了出来,他跪在李颜璟面前:“今日家妹定亲,本不该提及此事,但微臣斗胆进言,当初公主失踪,听闻几日后才寻回,不知殿下是否一直陪在公主身侧,微臣怕……怕殿下也是被蒙蔽啊!” 此话说得巧妙,实则恶毒。若李颜璟应了他一直陪在身侧,那到时候证明常安不是公主,岂非李颜璟欺君?若李颜璟不应,那公主不止身份可疑,就连清誉都要不保。 常安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李颜璟。 她心道这出戏她可没排过,就看李颜璟怎么安排了,她此刻就是个道具人,她心里这般想着,无所谓地又吃了一口,一脸的轻松。 有李颜璟在,她一点都不担心。 一旁一直站着的方世缵自然知道常安是假,他不愿常安出事,是以站出来道:“既然太子殿下能把公主带回,想必太子殿下有证据的,桃子的事或许是误会……也不能因为一个桃子……” 不等他说完,兰蓉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很不高兴,要不是她愿意下嫁给方世缵,方世缵能有现在这样的排场?没想到他的心竟还放在那个个常安身上。 “误会不误会的,咱们当场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兰蓉道:“其实前些日子家弟兰越去了一趟乡下,说见到个姑娘跟瑞宁公主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我还不信,就让他带了些墨宝回来。” 说罢她目光看向兰越:“是不是?兰越?” 兰越性子胆小,平日里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有些不敢开口,但见兰卓也给他使了眼色,小声应道:“是有这么回事”,然后赶紧躲在了人群后面。 正吃着桃子的常安心道奇怪,原书中兰蓉明明跟兰越关系极差,怎么兰越还帮着兰蓉说话呢?这是被威胁了吧? 这边她想着,兰蓉那边已经利索地让下人拿来了纸笔,显然是有备而来。 “瑞宁公主只需写几个字,对照过便可自证清白。”兰蓉神情傲慢,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一场闹剧一环扣一环,生怕有人打断似地,每一步都是在把常安往最后这个坑里退。 方世缵想阻止,奈何他人微言轻,哪里敢开口,他只能任由这场闹剧继续,担忧地看向常安。 正在此时,一直没开口的李颜璟此时忽而冷笑一声。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嘴角弯出笑意,却如刀锋般凌人,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有意思,你们且都敢指挥到本宫头上来了。” 第30章 宴会 常安她选了一首情诗 “太子殿下息怒。”众人惶恐,忙纷纷下跪。 即便这么大的动静,李颜璟却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些人,他深情倨傲,双眸冷静得过分:“本宫接下来的解释,是为了成国和宣国的关系,若今日之事传出去,那可不仅仅是真假公主的问题。” 众人屏气凝息,等着他开口。 “瑞宁公主的确对桃子过敏,此事钦天监去往宣国的使者有记录,没错。” 李颜璟这句话说完,一片哗然。 然而他继续道:“瑞宁公主是未来的太子妃,本宫与她相处,自然比钦天监的人更亲密,她对桃子过敏之事自出生有之,在宣国多年一直有医师医治,恰巧在钦天监使者离开宣国后,公主已被完全医好。” 李颜璟声音不疾不徐:“此事有瑞宁的亲兄长宣弘为证,如今在本宫书房就有宣弘的亲笔书信,若是谁有疑问,本宫大可取来信件一看。”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数还是信了的,毕竟此事事关两国关系,太子殿下在众人面前必然说的是实话。 兰卓却一脸惶恐,他抬起头:“太子殿下,微臣听闻,桃子过敏无法根治,臣恐殿下被宣国蒙蔽啊!” 他这一说,也提醒了众人。 “兰卓,住口。”兰尚书开口斥责:“宣国向来以医术和易容闻名,你又知道多少,殿下面前口无遮拦,你怎能断定无法医治。” 兰尚书朝着李颜璟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兰卓出言不逊,还请殿下宽恕。但殿下也请容老臣说一句,此事说小可小,说大也大,到了现在,最好还是烦请公主证明一下,若殿下就此走了,怕是会落下话柄啊。” 兰尚书的话的确是中立的,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成国,李颜璟也明白。 只是他看向那一沓字,那定是常安在乡下时,为了供方世缵读书卖掉的字,但李颜璟当初定下常安冒充公主的时候,他便派人去把这些痕迹都清理了。 兰家竟然比他还早一步拿到! 李颜璟沉默的功夫,兰蓉已经有些得意了,原本她还不太敢确定常安竟然成了太子妃,世间竟有这般巧合的事,如今她倒是有几分把握了。 兰蓉道:“太子殿下,只需让瑞宁公主写几个字,证明她并不是兰越看到的那个同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便可。” 李颜璟面色异常冰冷,忽然间,他伸手握住了常安的手。 他打算带她走,无论如何,今日不能让她动笔。 正在乖乖看戏的常安转头,刚好捕捉到他的神情,她不由地投出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状况之外?”她用眼神在问。 李颜璟竟然还看懂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常安反应很快,她伸出另一只出手,在李颜璟握住她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慰,同样也是让他先不要动作。 她含笑看着他:“太子哥哥,只是写几个字而已,我不委屈,太子哥哥不必为难。” 李颜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不过,我要是写了字,太子哥哥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常安可不会错过给自己加奖励的好机会。 王雯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都快死了,还想着蛊惑太子呢。 李颜璟目视常安,淡淡道:“好。”他同时也示意众人起身。 常安走到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前,上面放着一沓纸,都是娟秀小楷,是原身的字体。 当初常安一把火烧了家,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找到了字,好在是现在她成了公主,反倒能证明自己与原身常安没有关系了。 “我们宣国的字可能有些跟你们成国不一样,各位见谅。”实则是常安怕古代的字与现代有些不同。 常安提笔,蘸了些墨水,运笔的手法很熟练。 正当她要落笔这一刻,她忽然犹豫了。 王雯不由地扬了下眉,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就连兰蓉都面上有些迫不及待,而一旁的方世缵则是眉头紧皱,他不明白为何常安要去逞强,这一写字,是必然的会暴露的。 瑞宁公主?有什么问题吗?”兰蓉上前问道。 常安抬头看向众人:“要不,我作诗一首吧?”她轻轻眨了眨眼。 既然这么多勋贵都在,可不正是显摆的最好时候。 原书又是架空时代,那些著名的诗人本也没存在过这个世界,常安打算暂且借他们的诗词来一用,到时候只要她不留下姓名,便也不会破坏这个时代的诗词文化。 兰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讶异:“当然可以啊。” 一旁的贺云也很惊讶,她竟然会作诗?这又是李颜璟安排好的?他侧头看向李颜璟,却见李颜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常安,连他看过来的目光都未曾察觉。 贺云心下了然,这是这位准太子妃自己的想法。他转头重新看向常安,觉得李颜璟选的这个人,的确有意思,竟能引起李颜璟的好奇。 常安再次提笔,脑子里一瞬间跑过太多诗词,都是上学考过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李颜璟,那瞬间脑子里随机出现了一首,于是她便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众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心中也对这位公主的怀疑没方才那么强烈,若她是个假的,遮掩自己的字体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作诗,倒是一点也没见她心虚。 兰蓉微微皱眉,点着脚尖在看常安写的内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常安很快写完,她放下笔冲着李颜璟招招手:“太子哥哥来念一念吧。” 兰蓉此时的脸色已经极其不好看了,王雯也趁机悄悄蹭到了桌子旁,伸着脖子朝那首诗看去,虽然面上绷着,但手上却是气得使劲儿攥紧了丝帕。 李颜璟轻轻一声“好”,真的起身走到了桌旁。 他低头看去,眼中难掩惊讶。 贺云最会看人情绪,顿时知道这首诗不一般,极有眼力见儿地说道:“殿下,公主写了什么呀?贺某有幸,也想一睹公主文采。” 李颜璟缓缓念了出来,他此刻的声音很好听,没有那么冰冷,还带着一丝让人意外的温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常安,她选了一首情诗。 第31章 宴会 你不是亲过么 这首诗词念完,整个宴会上的人都沉默了。 无论原本以为打算看笑话还是看热闹,亦或是担忧紧张期待,听完后,全部惊讶到忘记说话。 宣国是个部落民族,在诗词歌赋上跟成国差了上百年,就算是公主,他们其实也没抱多大期待,只要能通顺对仗整齐就行。 却未曾想,会是如此般境界。 “好词!”还是贺云率先开口。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赞叹。 更有几人直接上前,一睹常安的墨宝。 常安上学的时候练过两年书法,虽然不说写得多好,但绝不丢人,临摹的是古代书法大家,练习的也是规规矩矩的正楷。 “瑞宁,你写的字好工整。”说话的是九公主:“你不但会骑马,还能写一手好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一起骑马了,你可是跟我说好的哦。” “那是自然,你放心。”常安跟她凑在了一处。 李颜璟见两人亲密,不由地扬眉,她是什么时候跟九公主已经约好骑马了?九公主骑射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常安竟然能这么快知道。 更有几个妇人家,听完这首词后细细琢磨其中意味,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旧时岁月,一时感动,拿起帕子偷偷擦泪。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得真好。”说话的是陈将军的夫人元氏:“夫君常年征战在外,个中辛酸,我最是懂得。”说着她便哽咽了。 见众人纷纷感动,九公主问道:“瑞宁,你写这首词是写给谁的啊?” 这个问题在写的时候常安就想好了。 她瞧了一眼身边的李颜璟,大大方方表示:“今日在兰府看到定亲,心中羡慕,不知何时才能与太子哥哥大婚,所以特意作这首词赠予太子哥哥。” 这话这无异于当众告白,姑娘家们只是听着就羞红了脸,都知道宣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大方示爱男子。 如今宣国公主自信又大方的样子,非但没有让她们觉得常安出阁,心中都在暗暗羡慕她能随心所欲地表达心中感情,没有规矩束缚。 贺云方才也因这首诗词动容,又听常安这般说话,不由地在李颜璟和常安面上来回看了几眼,他忽然觉得,他们倒真有几分相称,虽说听说公主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但心中有主见,衬得起李颜璟。 然而……她却是个假的公主。 贺云摇着扇子,嘴上不由地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声:“可惜了。” 因为众人都在感慨这首词,只他身边的九公主听到了,她很是看好太子跟常安,是以顿时皱眉回头:“什么可惜了,你在说什么?” “啊……”贺云恍然知道自己说错话,收起扇子在手间一拍,笑道:“可惜我遇不到瑞宁公主这般好的人儿。” 九公主认真打量了他一眼,贺云生得风流倜傥,传言中也是位浪荡贵公子,九公主不由地嗤笑道:“若是你的话……的确遇不到。”说罢她转头回去,跟一旁的七殿下说起话来。 贺云在身后重新展开扇子,笑着看向了李颜璟和常安。 此时的常安已经悄悄跟李颜璟靠在了一起,她踮起脚尖,在李颜璟耳侧说道:“我表现如何?” 李颜璟听着她得意的小声音,扬了下眉:“写给我的?”他目光看向人群中正在传阅的那首词,意有所指地落在了方世缵的方向。 “你不要疑心病太重,当然是写给你的。”常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方世缵,明白他在怀疑什么,常安道:“我要是在别人的定亲宴上写给准新郎官,那我得是多想不开。” 常安轻轻蹭了下李颜璟的袖子:“你放心,反正绝不是写给他的。” 常安侧目,好像看到李颜璟抿嘴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还是蛮温柔的嘛。 常安兴致也跟着上来,她道:“今天大好的日子,既然大家这么捧场,不如我再写一首吧!” 李颜璟闻言,原本抿着的嘴逐渐扬起唇角。 她倒是心态好。 人群中有人提醒:“兰家小姐,方才不是说要对照字迹的吗?” 人们这才想起要做什么,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李颜璟道:“方才本宫已看过,字迹完全不同,也可找人再来看。” 此时方世缵也道:“微臣也看过了,字迹完全是两个人。” 兰蓉和王雯哪里不知道,她们方才早就看过了,就是因为完全不同,才一直在角落里没有说话,别人都在传阅那首词的时候,她们互相交换着眼色。 兰蓉只能笑了下,道:“我也看过了,的确是不一样的字迹,如此便最好,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这么做都是为了瑞宁公主好,如今身份清清白白,公主又做了这样好的诗词,以后便没人敢质疑了。” 说罢她重新坐下,眼神轻飘飘地在兰卓方向扫了一眼,人群中的兰卓一脸冷静,冲她示意般地点了下头,动作很轻,几乎很难察觉。 兰蓉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得体的笑意。 常安“诗兴大发”,刚刚那个将军夫人的话也提醒了她,是以这次她又写了一首杜甫的《春望》。 这次不等别人开口,兰尚书就第一个拍手称赞:“好!太好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想不到公主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解,大气!” 一旁的李颜璟终于露出了些藏不住的得意,仿佛被夸的是他自己。 这首诗让那些朝中大臣深有感悟,成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几代人征战不断,是以这些大臣们顿时老泪纵横,顺着这首诗说起了陈年往事。 兰蓉虽然面上得体,但心中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自己的定亲宴,倒是哭成一片,偏偏最得意的还是常安。 一旁的贴身丫鬟一直在安抚兰蓉:“小姐,一定要忍住,要信大少爷。” 常安从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更受不得别人夸赞,被捧了几句后,眼睛都闪着光,干脆再让他们见识见识华夏诗词瑰宝吧。 这回在《春望》的基础上,她干脆大笔一挥,再升华一次,写了一首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常安会的诗词不算多,都是上学时候学的那些,成国曾经正是由盛转衰,又靠着铁骑重新占领了土地。 所以当年那些衰败之势,这首诗恰到好处。 当这首诗写完的时候,李颜璟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李颜璟自然有很多问题要问她,比如为何字迹不同,为何她能写出这样的诗。 可这一刻李颜璟心中只沉浸在了这首诗的内容中,两世沉沦,他经历过的战争和家国动乱,让他比在场的人都有更多感触。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次念诗的是方世缵。 兰蓉知道方世缵对于学问的追求,但他喜欢谁的诗都行,偏偏不能是常安,兰蓉忽然间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这般的诗词,瑞宁公主不过十四岁,又是从何感悟的呢?”连说出的话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攻击性。 谁知不等常安开口,陈将军的夫人元氏就先接上了:“在座的都知道,宣国往前几十年都是迁移在外的部落,就连瑞宁公主也是在战乱中出生,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瑞宁公主能写出这种诗,完全可以理解。” 常安略一扬眉,倒是跟自己准备说的差不多。 “正是如此。”她就这么欣然接受了。 虽然诗词都不是她写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既然兰家算计她,何不干脆了做今日这场戏的主角呢。 传说中的……抢戏成功。 原本好好地定亲宴闹了一场真假公主不说,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瑞宁身上。 李颜璟还嫌自己的太子妃不够出风头一般,故意主动问道:“还有想写的吗?” 常安心想她这可是穿书,要不是担心这一章作者会被误会水字数,她能轻轻松松再写个几十首,还能写上几篇文言文呢。 不过,点到为止。 常安好心替作者考虑一回。 “有,但是剩下的只想给太子哥哥一个人看。”常安眨了眨眼。 众人一听,牙都要酸掉,九公主“哎呀”了一声,笑话她道:“瑞宁,你是非要让我们都嫉妒你不成?你跟你太子哥哥的话,单独回去说!” 常安笑盈盈地看过众人,无意中也看到了方世缵。 方世缵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他知道常安识字,当年常安卖字赚钱的时候,他忙于科考,并没有在意常安的学问,她竟有这般的天赋吗? 是他忽略她太多了,方世缵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日子,不由地湿了眼眶,他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常安,才让她现在只能在太子身边。 常安目光继续移向别处,没有在方世缵身上停留,她悄悄在李颜璟耳朵旁说道:“看,隔壁的状元都要听哭了。” 李颜璟今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她逗笑。 “想笑就笑嘛。”常安见他眼睛弯弯的,嘴巴却抿着。 “不。”他微微侧身应和常安的高度,声音温润好听:“我也要回去再笑。” 常安微微讶异,她从未听过李颜璟这么好说话的时候,竟然还会开她玩笑了? 她倏而转头看向李颜璟,这一动作来得突然,李颜璟就在她很近的地方,她的鼻尖擦过了他的唇畔。 常安微楞,目光下意识落在她刚刚蹭到的地方,李颜璟的唇很薄,却有着好看的弧度,让她一不小心就这么多看了一眼。 “看什么。”李颜璟注意到她的目光,忽而倾身靠近,用只有常安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不是亲过么。”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一点其他的心思,却像是湖面上悄悄落下的叶子,在心中一层一层,漾起涟漪。 第32章 宴会 哦,嘴硬 李颜璟后来回想了很多次,当时他从河里醒过来的时候,常安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直到最近常安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明显,才让他渐渐确定,她一定是偷亲了他。 所以常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吗? 李颜璟原本还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但眼下看这首情诗,他心中已然坚定。 一定是这样的。 此刻他面前的常安,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瞬间耳朵红了半边,薄薄的耳廓透着光,娇俏可爱。 李颜璟悄悄勾了下唇角。 常安稍稍退后与李颜璟保持安全距离。 “我那是为了救你。”常安很认真地想跟他科普:“真的,不然你会呛水的。” 李颜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哦,嘴硬。 “真的。”常安眼见他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又加重了语气:“真的是救你,你别胡思乱想。” 李颜璟扬了下眉:“哦。” 常安显然看出自己并没有把他成功说服。 一个“哦”算是什么意思嘛。 “你真相信我说的了吗?”常安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很重要好吧!代表着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和清誉!“亲”和“救人”完全是两码事。 “我信。”李颜璟清清淡淡地说道。 常安皱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姑且信他这一回吧,但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常安转过头后,李颜璟极轻地哼了一声。 才怪。 这边常安跟李颜璟悄悄摸摸的打情骂俏,那边被王雯尽数看在了眼里,原本以为常安要出丑,谁知竟让她出尽风头,王雯已经气得坐在了最后一排,压根不想说话了。 兰蓉噙着笑意站在最前面,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极为在意,自己的定亲宴,常安倒成了主角,更不用说方世缵还在夸奖常安写的诗。 兰卓他看出了兰蓉的心思,他在兰蓉身侧悄声道:“妹妹莫要挣这一时,不过是一场定亲宴,到时候大婚之日,哥哥定帮你补回来。” 一直围观的九公主其实早就看出今日之事端倪,她长在宫中,自然知晓这当中的弯弯绕绕,显然是有人做了局针对常安,不过是没得逞罢了。 她随着众人欣赏了这几诗,赞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未曾想日宁公主有这般诗词造诣,真是佩服!” 九公主起了头,其他人自然顺着就夸起了常安,更有人提议让她盖上自己的文印,框裱起来,或者想求公主允许,拓写一份。 这些诗词都不是常安的,她也并不想占了古人的佳作。 是以她道:“这些都是一时起兴做的,谢过各位赏识,但我并不想让这些诗词传出去,我身为宣国公主,未来夫君又是成国的太子殿下,这诗词的内容涉及家国,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之人曲解,对两国都不好,所以我既不会留名,也不愿这诗词传诵。” 她微微颔首笑了下:“还望各位见谅,今日听过,便就将这几首诗随着此情此景留在这里罢。” 人群中不免发出了遗憾的声音,这般好的诗词,公主竟然愿意为了两国关系而放弃自己成名的机会。 一时间,瑞宁公主的格局又被拔高。 就连几位长辈,也忍不住连连称赞。 九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忽而道:“哎呀,我都差点忘了今日是定亲宴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宫了。” 她这话说得,简直是打兰蓉的脸,她说罢趁没人注意,还调皮地朝着常安看了一眼。 一旁的贺云头一个心领神会,立即附和:“是啊,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表示该离开,直到要走才恍然想起是个订婚宴。 兰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常安。 尽管得意吧,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方世缵在这一刻,恰好捕捉到了兰蓉那一瞬间奇异的眼色,未等他想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直接跪倒在了常安和李颜璟的面前,动作之大,引得众人一声惊呼。 第33章 入宫 那你靠过来点,我同你说。…… “奴婢实在忍不住了!今日奴婢就是死, 也要把真想告诉各位!” 浑身颤抖的丫鬟满脸惶恐,冲出来的时候更是撞到了好几个人,正要离开的勋贵们重新驻足脚步。 “秀莺?”说话的是春杏, 她一直跟在常安身边伺候着,她上前一步斥道:“你怎么在这里, 方才伺候公主的时候,就一直找不见你人,你现在又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今日从写诗开始,常安就发现秀莺不在了, 不过当时人群攒动, 常安也没太在意,许是秀莺偷懒休息。 因为平日里秀莺就最爱偷懒, 刚好常安也不太信任她,有春杏伺候着也够了。 此刻听到秀莺这些话, 常安顿时明白过来,她哪里是偷懒, 怕是那些不在的时候, 早已经攀附上了别的“主子”。 见众人已经被吸引过来,秀莺抬起头:“奴婢是瑞宁公主的贴身丫鬟, 自公主幼时便伺候公主, 这个人, 她——根本不是公主!”秀莺指向常安, 眼中全然是决绝。 人们看着秀莺, 低声议论起来。 的确,他们对这个秀莺有印象,因为她长相就是宣国人,而公主嫁过来带一个贴身丫鬟是必然的。 贴身丫鬟指认主子, 这件事怎么看都没办法善了了。 人群背后的王雯亦是满脸惊讶,她不由地寻找着兰蓉和兰卓,想试探这是否也是他们所为,却只看到了个背影,转头间,她碰到了兰越。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王雯小声问了句。 兰越摇摇头,有点胆怯地往后躲了躲,似乎想跟兰家兄妹划清关系一般。 王雯见也问不出什么,又往里走了走,探头看过去。 常安的面上很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因为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稳。如果她一旦丧失信念感,那么别人便会轻易看出破绽,这是常安在第一天做演员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她要坚定地做好这个瑞宁公主。 只是她不明白,她跟秀莺明明是一条船上的人,秀莺究竟是受到了多大的蛊惑,才会忽然反咬自己人一口,出尔反尔,杀了个常安措手不及。 常安记得李颜璟说过,当初秀莺的确是不情不愿来的成国,可到了之后,宣弘怕事情败露,便给了秀莺家人大量钱财封口,秀莺也是欣然答应了这个差事。 她已经拿了钱,究竟还有何不满意? 难道是被威胁? “是谁让你这么说的?”常安冷声道。 秀莺紧皱着眉头,似乎有着极大的信念。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常安提醒道。 常安不想让自己出事,也不希望秀莺送死,她这个样子,很明显是昏了脑袋的行为,若她此刻若能回头,倒也还有挽救的余地。 秀莺确实有被常安震慑到,但她早就想好了要拼一把,是以一咬牙:“没人让我这么说,都是我自己要说的,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可以找宣国的人来查验身份,倒时便知真假!” 众人再次哗然。 的确,那个毛笔字只能证明公主不是那个长相相似的乡下女子,又不能完全证明她就是公主,再加上秀莺如此笃定,议论声越来越大,却没人敢拿个主意。 兰尚书不由地看向李颜璟。 然而李颜璟面色冰冷让人难辨喜怒,目光更是深不可测,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如此之下,此事又发生在兰府,兰尚书只好开口了,他朝着李颜璟施礼:“太子殿下,如今公主在老臣府中发生这件事,老臣不敢推卸责任,只是此事已不是老臣的家事,微臣斗胆提议,此事还需禀明皇上,再做决断。” 语毕,人群中也纷纷有人赞同。 兰卓朝着兰蓉的方向,悄悄交换了个放心的眼神。 此事由秀莺引起,但兰卓早已料到父亲会开口,兰尚书一向正直,必不会袖手旁观,所以这步棋,他不需要自己出头。 而李颜璟仍然没有开口,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他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沉默却让众人感受到了更大的压迫,兰尚书一时也琢磨不透太子的心思。 常安见状,虽不知李颜璟在等什么,但她决定为他拖一拖时间。 她看向秀莺:“你可知晓你污蔑公主的后果?” 秀莺见李颜璟迟迟没开口,便以为他是怕了,说起话来也更有底气,她看向常安:“你本来就是冒充的,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我是不是冒充的,也要等皇上决断,但此时此刻,我是公主,你是奴婢,待会儿等查明了真相,太子哥哥第一个饶不了你!” 有李颜璟在一旁,这些人也不敢造次,常安的话显得分量十足。 是以她干脆目视众人,一一扫过王雯,兰蓉他们:“那些想在背后捅刀子的人,你们最好想清楚,若是被太子哥哥抓住,要你们好看!” 常安耀武扬威的话说过后,见李颜璟还是没动静。 他倒是沉得住气。 常安正打了腹稿准备再来一番说辞的时候,一个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跪在李颜璟面前:“太子殿下,许公公来了。” 李颜璟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轻蔑地扬了下嘴角。 他等的就是这个。 今日这件事既然矛头针对的就是常安,那便干脆看看这场戏究竟背后还有谁。 只要他不表态,自然有人会比他更着急。 兰府这里的闹剧也没有多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能让皇上知晓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前后路都堵死,这是要把常安往死里逼。 所以兰府跟皇后果然早就暗地里有了牵连。 许公公上前,传达了皇上的口谕,皇上听闻这里发生的事情,召见太子殿下、瑞宁公主,还有兰蓉和方世缵。 提到方世缵,常安这才想到这个人,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浑身都很不安。 方世缵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的定亲宴最终会是以被皇上召进宫作为结尾的,他心中惶恐,因为这件事如果彻查起来,他跟常安还有许多联系,而他一开始也替常安说过话,若是皇上怪罪又该怎么办。 他心中揣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这么上了进宫的马车。 常安也随着李颜璟坐进了同一辆马车。 车上,李颜璟褪去了那一层冷若冰霜的外壳,他在面对常安的时候,似乎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感情。 “你就这么笃信我能解决?”他问道。 因为他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察觉到常安一丁点的慌乱。 若说让她扮演瑞宁公主,在这般特殊的情况下,普通人早就慌了吧,而常安却能真的像一个公主一般,稳到了现在。 “当然啊。”常安侧过头:“你可是李颜璟。” 虽然你是书里的反派,可你也是最大的那个反派,若真是斗智斗勇,男主现在还没有认回皇子身份,你又怎会输。 李颜璟看着她傻乎乎信任的样子,轻轻扬起了嘴角,他轻声道:“那你靠过来点,我同你说。” …… 今日兰府定婚,自然是拟了黄道吉日。 是以这样的好日子,宫中恰巧正有宴会,皇上设宴,庆祝北疆传来的喜讯,前些日子李颜璟提出的建议,已经飞鸽传书到了北疆,解了北疆燃眉之急。 虽是个开始,但皇上高兴,便召了几个大臣和王爷,一同饮酒。 而偏偏今日兰府又出了这档子事,皇上索性把他们直接召到了这里。 许公公将带来的四个人留在殿外,一个人进去通传。 常安站在李颜璟身侧,而方世缵则和兰蓉站在一起,他们各自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常安悄悄侧头,看了一眼方世缵。 他因为来得仓促,穿的是便服,只把定亲那一身红彤彤的礼服脱掉了。 便服? 常安忽而想到,原书中,方世缵有一个随身携带的半边玉佩,上朝的时候不会戴,但除此之外日日戴在身上,后来也就是因为无意中一次穿便服进宫,这才被皇上和皇后看到,然后认出了他皇子的身份。 但为何今日他却没有戴那块玉佩呢? 常安的目光停留太久,方世缵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忽然转过头,刚好捕捉到了常安困惑的目光。 随着她的目光,方世缵自己看向了自己的腰间。 “我的玉佩呢?”他下意识问了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也有些意外。 “哦……玉佩啊……”一旁的兰蓉道:“我方才给你拿下来了,就放在兰府,你别担心。” 兰蓉话音刚落,李颜璟和常安同时侧目。 比起好奇兰蓉的话,他们更惊奇对方都对这件事感兴趣。 常安不说了,她知道原书的情节,那李颜璟呢?常安不禁困惑,他竟然也会关心一个小小的玉佩? 不等常安想清楚这个问题,许公公从殿内走了出来。 “皇上传诸位进殿。” 一行四人颔首进殿,殿内两侧坐几位王爷和大臣,他们面前各自有个矮桌,放置着美酒佳肴。 殿内还残留着方才歌舞升平的愉悦气氛,示意皇上并没有一上来就斥责,而是宛若谈天般开了口:“方才,朕正在商议北疆质子的事情,若是北疆之后可以与成国签订条约,逐年上供,北疆质子便可放回。” 他看向李颜璟:“太子,你觉得此建议如何?” 两侧坐着的都是参与北疆之事的大臣,顿时把目光聚集在了李颜璟这里。 常安没想到进来还有这一出,她有些担心,不由地攥紧了手掌。 因为原书中,李颜璟提议直接杀了北疆质子,成国大战北疆,那北疆质子又落得个惨死,一时间周围无人敢对成国进犯,虽成国稳固,李颜璟却也落得个心狠手辣的名声,为皇上所不喜。 “父皇。” 在常安还在思索的时候,李颜璟已经开了口:“儿臣记得,北疆质子再过两年便入弱冠之年,成年之后质子或生仇恨,不如答应北疆,质子成年后送回,既能安抚北疆,又可突显成国有大国风范。” 常安又惊又喜,忍不住稍稍侧目看过去。 李颜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可是原书中完全没有的内容。 “好!”皇上大赞:“为君者,仁义天下,不愧是朕的太子!” 几位大臣也连连称好。 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叹道:“太子经历过南境边关之战,还能有如此仁义,微臣自愧不如啊!” 几人赞叹过后,有位年长的王爷说道:“太子此次迎亲回来后,真是处事愈发稳重了。” 这一说,就把事情转移到了殿上的这四个人,皇上的嘴角也渐渐重新放下。 “是了。”皇上道:“这回迎亲,倒是出了不少事,今日兰府的事,皇后已经跟朕说了,既然瑞宁公主身份存疑,不如今日就当着朕的面,验一验,也算还瑞宁一个清白。” 话虽这么说,显然皇上已经是怀疑常安了,偏偏他还道:“瑞宁,你不用怕,今日验过,今后若是有人再敢质疑你,你便来找朕,朕替你做主!” 常安欠身:“瑞宁谢过皇上。” 皇上点点头:“诸位关于查验瑞宁公主身份,有没有什么建议?” 李颜璟道:“儿臣以为,或许只有找宣国的人来,常安有个奶娘,或可证明。” “不可。”有人道:“下人极容易被收买,这种奶娘的话不可信,彼时她说话反复,莫要再给瑞宁公主身份抹黑了。” 皇上也不赞同:“而且奶娘在宣国,过来也需要些时日。” 此时,常安上前一步:“皇上,那不如叫瑞宁的兄长宣弘来吧?” 闻言,兰蓉也上前:“皇上,臣女也觉得此方法可以,宣公子乃宣国王上的嫡长子,将来宣国储君,他所说所言皆代表着宣国,必然不会说谎。” 常安觉得不对劲,兰蓉怎么会主动同意她的建议? 她又悄悄看了眼李颜璟,李颜璟面上带着一贯的沉稳,仿佛没有察觉到兰蓉有什么异常。 常安不禁思索,难道他早就猜到会如此?所以才会在车上叮嘱让她主动提出这句话。 “皇上。”一位大臣也道:“宣公子正巧前日刚到洛城,决议共商北疆之事,此方法可行。” 皇上吩咐许公公:“那就让宣公子来一趟。” “是。” 许公公匆匆离殿,在殿门口差人去通传宣弘。 兰蓉颔首静静地等待着,常安实在是看不出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或许只有宣弘来了才知道。 但至少兰家针对常安的事实已经明朗,皇后的参与也显而易见。 只是常安想不通,兰家究竟为何要针对她,是因为她是方世缵的青梅竹马?还是因为她是李颜璟未来的太子妃? 秀莺一个丫鬟可以被策反,但宣弘身为宣国未来储君的人选,总不可能被区区兰家策反吧。 常安悄悄想看一眼方世缵的神情,却见他深深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殿里几位王爷和大臣又跟皇上商讨了几句北疆质子的问题,虽然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怒气,语气也算亲切。 但整个大殿气氛压抑至极,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每当有片刻的安静,都会让人紧张到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宣弘的到来。 第34章 入宫 李颜璟得逞了 安静的大殿中, 美味佳肴没有人再碰。 随着殿里一点点安静下来,皇上也只品茶等待,没有再说话。 李颜璟当真是随了李睦身为帝王的那份气质, 单单是站着不言不语,就能从内而外不怒自威。 有李睦和李颜璟两个人在这大殿里, 其他人越是待得久,就越感觉到压抑。 整个大殿静得只剩下皇上喝茶时细微的杯盏声。 忽然间,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不由地提了口气,看样子, 这是人要来了。 殿门没有关, 只见那个小太监急匆匆走到殿门口,满脸惊慌, 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他颔首直接进了大殿, 跪在地上叩头后道:“启禀皇上!宣公子……他死了!” “什么?!”有几位脾气有些暴的将军顿时皱眉惊讶。 常安亦是震惊,宣弘是瑞宁的兄长, 是以她反应很快, 震惊之余,她整个人失神般地踉跄, 被李颜璟眼疾手快地扶住。 “兄长他……”常安喃喃, 这一幕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别怕, 有我在。”李颜璟扶住她的腰肢, 常安趁机看向他的眼睛, 却没有看出任何他想传递给她的情绪交流,只有单纯的安抚。 就像是太子殿下应该安抚太子妃那般。 龙椅上那位,一丝一毫细节都不肯放过,所以李颜璟只能把自己的情绪一层一层包/裹得严实, 半点破绽不敢外露。 大殿顿时气氛紧张到窒息,那小太监惶恐,又赶紧磕了个头,接着道:“皇上,方才奴才们前去请宣公子,谁知刚到府上,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惊叫声,奴才们亲眼确认,宣公子已经没了气息,正是奴才们赶到前的那片刻人没的。” “怎么死的?”皇上的声音很沉。 “奴才不知,但看上去……像是、像是被毒死的。”小太监胆子小,也不敢多说。 “嗯。” 许公公赶紧摆摆手,示意那个小太监下去。 “皇上。”一旁的陈老将军粗着嗓子拱手道:“此事恐怕不简单,方才老臣还以为只是公主身世的问题,如今看来,怕是有人要针对我们成国!宣公子是宣国的储君人选,现在不明不白死在了咱们皇城脚下,以宣国的那种小肚鸡肠的地方,必定要闹得不亦不休!” “咳咳……”旁边有人提醒,示意他瑞宁公主还在呢。 “老夫说话就是这般直来直去,怕什么。”陈大将军看了一眼常安:“再说了,现在这公主身份都还没弄明白呢。” 成国与宣国不合多年是事实,即便是民间百姓,但凡提到宣国那个弹丸之地,稍稍挑起点两国矛盾,都能吐槽上几个时辰,更不用提这种几十年前打过仗的老将军。 旁边顿时有人附和:“陈老将军的话有理,杀宣公子的人必然要彻查清楚,尤其是他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说着,也看向了常安。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兰蓉,忽然颤颤巍巍跪下:“皇上,臣女怕……怕是有人想要堵住宣公子的口。”说罢,她也看向了常安。 好一个反咬一口,跟秀莺在兰府的行为如出一辙。 明明是常安失去了可以作证的人,兰蓉这句话,倒像是常安因为心虚而故意害死了宣弘一般。 仅仅一句话,又把话题牵扯到了常安身上,尤其是已经挑起两国矛盾后,众人再看向常安,已然是带了一丝愤怒的。 而一旁的方世缵,仍然垂着头。 他在害怕,因为他忽然察觉这并不只是兰蓉单纯的嫉妒,这件事已经在往不可抑制的方向发展了,他若是还想替常安说话,怕是连自身都难保。 “皇上,兰家小姐说得有道理,瑞宁公主身份必须查明,若宣国和亲是假,欺骗成国是真,那我们成国岂不是被他们戏耍了!” 各种猜测声在大殿中响起,大臣们气愤不已,而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却神色淡淡,叫人难以揣测。 兰蓉也并未完全放下心,她在等皇上的决断。 “此事必须清查。”皇上终于开口道:“去,让刑部加大人手,立即着手此事。” 话音刚落,外面通传小太监来报:“皇上,兰卓大人和刑部侍郎徐大人求见,说有重要证据要呈上。” “传。”皇上干脆利落。 一直到此刻,李颜璟都冷静得可怕,但他上一世经历了太多比这凶险更多的场面,自然是习以为常,可他意外的是,常安竟也这般处乱不惊。 常安一次又一次让他意外,他心中也存了更多的话想要一一亲自问常安。 李颜璟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如此紧张压抑的大殿上,他此刻唯一在期望的事,竟是这件事结束后,他可以跟常安促膝长谈。 若她不愿意,那他便烧上好吃的红烧肉给她,或许能问出来她究竟为何写出那样动人的情诗吧。 李颜璟侧目,看到常安低垂的睫毛,心间微动。 兰卓和徐侍郎很快进殿,带着一张烧了大半边的信。 兰卓解释说,他是担心妹妹入宫,所以听说宫里的人去请宣弘,便也速速赶过去,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现场,确认了死的人是宣弘后,他就从现场发现了这封信。 徐侍郎正要呈上去的时候,皇上开口:“直接念。” “是。”徐侍郎展平那张烧得黢黑的纸,一字一句念着上面仅剩的词句:“公主有异,速去查验。”他顿了顿:“还有……隐约的“太子”两个字。”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些:“其他的已经看不清楚了,大约是时间和寄信的人,内容被烧掉了。” 陈将军道:“这明显是宣国公子已经知道公主被人调换,还未来得及查验,就被人提前给灭口了!” “这是有人不想让宣公子来见皇上啊。” 臣子们三言两语间,矛头直指常安。 但龙椅上的皇上却关注在“太子”二字上,皇上多疑,并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略过李颜璟一眼。 兰蓉见已到最佳时期,顿时站出来,又将今日宴会上桃子毛过敏一事说了一遍,这件事中,又是涉及到了太子。 即便李颜璟今日从大殿开始就没有帮常安说过一句话,但兰蓉桃子毛这个事,就强迫他不得不站在常安的立场上,而信上模棱两个的“太子”二字,更是意味深长。 这是要让李颜璟与常安绑在一起。 李颜璟非但没有半分惧怕,心中却是高兴,因为这件事在他的放纵之下,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来的人不是针对常安,而是针对常安背后的太子殿下。 “你既不是公主,又为何冒充瑞宁,究竟是何居心。”兰蓉将桃子毛的事情说完,直指常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常安的眼睛早已在听到宣弘出事后变得通红,就如同身份上的十四岁少女一般,手足无措。 她收敛起在兰家时表现出的锋芒,故意做出了点输家的姿态,然后悄悄靠近李颜璟,一脸的惊慌。 此事众人也不敢轻易开口,若说证据,的确面前这个瑞宁公主最有嫌疑,可她的反应,又当真是悲伤和胆怯,不像是一个十四岁小孩可以装出来的。 最终,皇上开口了:“太子,她既是你的人,此事便由你来处理,但若今日无人为她正名,便将她暂押入大牢,待找到证据后,朕自会给宣国一个说法。” 帝王的说出的话总是能这般无情。 “是,父皇。”李颜璟颔首后抬起头:“关于瑞宁的身份,儿臣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想问问方大人。” 闻言,一直垂着头没说话的方世缵陡然抬头看过来。 “方大人,听闻你曾把公主错认成了你的一位故人,那么依你看,这位公主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你的那位故人?” 方世缵没想到李颜璟会直接问到他,一时哑然,仿佛失了神。 他从一开始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方世缵难道还看不出兰家在这中间的推波助澜吗? 李颜璟这个问题,哪里是在问什么故人不故人,分明是要他站队。 兰卓拿出的证据几乎可以将常安置于死地,而宣弘已死,更是死无对证。 若他此刻维护常安,说常安就是公主,那无异于直接葬送自己的仕途;可如果他说常安与故人模样相仿,与直接对常安落井下石又有何异! 方世缵心痛如绞,拼命咬着牙才将将能忍住心口汹涌的情绪。 他不敢看常安,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方大人?”李颜璟声音清冷,目光亦是如寒潭,令人不寒而栗。 方世缵突然跪地,说话时只觉得嗓子紧到发痛一般:“瑞宁公主……她、她确实与微臣一位故人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一样,或许……”他一咬牙:“或许公主身份真的存疑!” 李颜璟半低着头,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嘴角。 就在常安如同站在悬崖般的生死边缘之时,方世缵就这般不痛不痒地上手轻轻推了一下。 李颜璟得逞了。 他面色沉稳,眼中却分明有了一丝得意。 不管常安说她心中有没有方世缵,忘没忘记,那首诗究竟是写给谁。 李颜璟都不在意,他只需要亲手将这个念头掐掉,如同将要燃尽的灯捻,哪怕会灼痛片刻,甚至有危险,他也要上手直接掐灭。 这样,他便彻底放心了。 李颜璟再抬头时,看到了常安看向方世缵的眼神,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常安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主,竟然会在仕途和旧爱里面,选择了仕途!甚至不惜葬送掉常安的性命。 常安的失望的眼神划过眼角,然后她看向了李颜璟。 “太子哥哥。”她声音很轻,还带着哭过的鼻音:“我有点害怕他了。” 她袖子下的小手伸出,朝着方世缵一指,然后身子半躲在了李颜璟身后:“他好像是想害死我。” “别怕。”李颜璟嘴角微压,看向方世缵的时候带着丝丝缕缕的嘲讽,毫不掩饰。 第35章 入宫 原来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兰卓送来得实打实的证据, 再加上兰蓉声情并茂的控诉,此刻方世缵又最后一击,直接将常安的嫌疑拉满。 而那模棱两可的信让太子殿下立场不明, 才是当下最危险的事。 李颜璟竟然还有空在这种时候威胁了方世缵? 常安都替他心惊。 他这是醋意吗?还是单纯的男主和反派的天生看不顺眼? 常安心道醋意也不至于这么大威力,小命都难保了谁还有空谈恋爱, 至少常安就没有这个心思,她从进殿开始就全心全意在揣摩着李颜璟的心思,然后好配合他演戏。 在座的都是朝中要臣,连常安都看得明白的道理他们自然也懂。 是以殿中此时各个都噤若寒蝉, 若太子真有异心, 今日过后朝中可是要变天。 一片压抑的沉默中,门外的小太监再次颔首匆匆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他几次进来, 都带来了令人震惊的大消息,是以这回他还未开口, 众人不由地趁早把心先悬到嗓子眼准备着。 “皇上,贺云求见。”小太监声音尖细:“贺云带了晋阳公主和一个证人, 说是可以证明瑞宁公主身份。” 皇上有些疲惫了, 他点了下头。 “传!”许公公浮尘一扬,高声吩咐。 贺云依旧是一袭白衣, 他身后跟着九公主, 九公主的手里拿着一卷画卷, 两人并排走了进来。 “皇上。” “父皇。” 二人施过礼, 皇上抬眸:“晋阳, 你来做什么?” 九公主道:“儿臣来给瑞宁证明身份。” 她将手中的画卷递给两个宫人,命他们展开,然后道:“父皇,儿臣方才也在兰府的定亲宴上, 听闻瑞宁被父皇召来,怕瑞宁吃亏……”说道这儿的时候,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兰蓉。 九公主继续道:“所以匆匆赶回去拿了这卷画,来证明瑞宁的身份。” “一幅画卷如何证明?”皇上问道。 九公主道:“父皇已经听说了兰府关于瑞宁写字的事情,既然那个字只能证明瑞宁不是那个女子,那这个总能证明瑞宁就是公主了吧。” “这是儿臣两年前画的画,当时几位公主在一起赏画,瑞宁那次也在成国,就在旁边提了几个字。”说罢,九公主又拿出了常安方才在兰府写的诗:“对比一下便知,这就是瑞宁的字。” 常安心中疑惑,两年前,那明明不是她写的啊,这幅画又是从何而来? 几个宫人拿着字和画给周围的大臣看。 “的确像是一个人写的,只是两年前公主年幼,写得不如现在好。”有人看过后说道。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提出:“这……虽说的确字体相似,可这都是楷书,若是写得足够工整,很难判断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吧?” 说到这儿,常安大约明白了。 应当是瑞宁公主当时刚好也在练习楷书,写得又极为工整,恰巧常安也是选了同一个字体,如此对比看来,倒是极为相像的。 兰蓉道:“这般初学者的楷书,但凡写得工整些,并不能看出一个人写字的痕迹,更何况,倘若她早就打算冒充公主的话,自然也会了解过公主的习性,写楷书也避免了字体被发现。” 兰蓉说话不卑不亢,这番话引得了不少大臣的认可。 小太监已经将字画呈上去给皇上。 皇上看过后也道:“初学楷书写法相似,兰蓉说的不无道理,晋阳,你这个证据,的确不能说明什么。” 九公主有些讪讪,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贺云轻轻止住了。 兰卓见状问道:“贺云,你说的人证又是什么?” “兰大人不用着急,待会儿一见便知。” “贺公子,你未有官职,与晋阳公主不同,若是又拿些没有用的证据来,妄图拖延时间的话,这可是皇宫,你便是有欺君之罪的。”兰卓这话不仅仅是提醒贺云,也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 “兰大人最近是不是对别的事情太上心了?连贺某已有官职都不知道,贺某虽官职不高,在国子监做律学博士,但教得也是皇子和勋贵之后,莫不是兰大人瞧不起贺某的这一官半职?” “你……”兰卓最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方世缵身上,自然是没去关心这些。 贺云也不与他多辩,而是颔首:“皇上,微臣带来的人已在殿外候着,还请皇上准请他进殿。” “传。”皇上答应得极为干脆。 很快,那个小太监引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此人个子不高,将脸全部遮住,看身形应当是个男子。 他走到了殿中央,单腿跪地行了礼。 宣国礼仪?常安心中微微惊讶。 许公公见状,斥道:“皇上面前不得无礼,殿下何人,速将脸露出来。” 那男子并未惊慌,而是伸手取下斗篷的兜帽。 他抬起头,一张标准的宣国男子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声音洪亮,开口时带着宣国特有的口音:“宣弘见过皇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 大臣中有人反应过来后惊呼:“他是宣公子!” “宣公子竟然没死?!” 议论声纷纷响起。 兰蓉和兰卓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想从他身上看掉一层皮。 继而兰蓉又倏地看向了李颜璟,只见他神色淡然,并不意外。 一阵寒意瞬间爬满兰蓉脊背,原来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而本就已经魂不守舍的方世缵虽然没见过宣弘,但听到周围这些议论,已是惶恐不安。 “贺云。”皇上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是,皇上。”贺云道:“宣公子昨日便到臣那里,说需要借地躲一下,微臣便容宣公子小住,谁知今日,宣公子那边便出事了。” “那方才死的人又是谁?”皇上眉头微蹙。 这回回话的是宣弘:“众人皆知,我宣国易容术出名,那个死去的,不过是个犯了罪的人,用来代替宣某。” 宣弘接着略一拱手:“皇上,宣某从宣国来的路上,探子便提前发现,有人进入宣某在成国的府邸,意图加害于我,是以宣某才选择了将计就计。” “不过……”他缓缓看向兰家兄妹,意有所指地说道:“如今宣某算是看明白了,这不仅是想加害我,还要害我妹妹!” “兄长。”常安怯懦地唤了一声,抽泣着擦干眼泪:“瑞宁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别怕。”宣弘道:“有兄长在,没人敢质疑你的身份。” 简单几句话,看似是关心,实则将常安的公主身份彻底坐实。 宣弘代表着宣国,自然不会认错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而那张意图陷害常安的信,此刻却成了反噬兰家最好的证据。 宣弘言辞颇有决绝之意:“皇上,我宣国虽小,但意图求和之心真切,才将妹妹和亲嫁与成国太子。恕宣某问一句,成国今日此般行径,可是想将我宣国赶尽杀绝不成?” 他冷笑一声:“泱泱大国,威严何在?诚信何在?” 第36章 幕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宣弘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更显常安的委屈。 这件事不过片刻时间,情况一转再转,众臣子也不敢接话。就连方才气焰最高的陈将军, 因着理亏也不好开口,只能拍大腿叹气, 谁都不想把这件麻烦事惹到自己身上。 宣弘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贺云讲述了来龙去脉,他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佩服李颜璟竟然能想到这么远, 提前让他住在了贺云那里。 原本他就是因为李颜璟的告知才来成国的, 为的就是替常安正名,谁知有人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竟想杀人灭口。 宣弘话语讽刺:“你们成国这么多人,连一个死人的身份都认不出来, 想来能把我妹妹认错,倒也不是不可能。” “宣公子慎言。”兰卓终于站了出来。 再任由宣弘这么胡言乱语, 这件事会愈发不可收拾的。 “我慎言?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 我妹妹怕是要被你们押入大牢。”宣弘说罢,又愤怒地叽里咕噜自言自语几句宣国语言, 然后他站在常安身旁:“我看这亲也不用和了, 我要把妹妹带走, 我妹妹在宣国娇生惯养, 受不得你们成国这窝囊气!” “宣公子莫要冲动。”李颜璟劝道, 他牵着常安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侧:“是本宫没有保护好瑞宁,让宣公子担心了。” 宣弘冷斥了一声,别过头去。 兰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切, 竟然败在了宣弘的死而复生上。 他不由地看向李颜璟,畏惧却心有不甘,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棋差一步,才会被反将一军。 事到如今,他必须尽快让这件事跟自己撇开关系。 兰卓跪地:“皇上,臣一时疏忽,竟没认出那人有问题,臣也是为太子考虑,害怕别有居心之人想要加害成国。” 龙椅上看够了闹剧的皇上已是脸色阴沉。 “担心太子?”宣弘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根本就是陷害,那封烧了一半的信如何解释?为何偏偏只有你带去的人发现了?分明是想至公主与死地!” 宣弘朝着皇上道:“宣某来之前,已经扣下了宣某府上近身伺候的那几个下人,想必只要审一审,便知究竟是疏忽还是构陷。此事有关我宣国名誉,还请皇上给瑞宁一个公道!” “皇上,此事与臣无关啊。”兰卓有些慌,此事若是宣国不亦不休,兰家也难保他。 兰蓉闻言也顿时跪下求情:“皇上,今日之事兄长也是为了臣女,并非有意构陷公主。”说罢她还眼神示意方世缵,让他也求情。 “够了。” 方世缵将将跪下,皇上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求情。 这出戏皇上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太子,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父皇,此事虽是虚惊一场,但儿臣以为,或背后有人指使,此事可交由刑部,仔细审讯扣今日兰大人带去的下人,还瑞宁一个公道,也是给宣国一个交代。” 兰家兄妹连连喊冤。 大臣们亦是面色凝重,兰家是几代朝臣,兰尚书更是清廉公正,对比起边塞小国的瑞宁公主,任谁都会觉得兰卓比瑞宁公主要身份贵重,这若是把兰卓带去审讯,朝中定会有许多反对声音,引得朝堂不安。 皇上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太子开的这个口。 正在皇上思量之时,常安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皇上,瑞宁虽年龄小,但道理也是懂得一些的,这背后之人虽然针对瑞宁,实则构陷太子,其心可诛,如今北疆入侵,兄长来成国,也是为了一同抵抗北疆,若是兄长今日真的出了事,宣国和成国关系紧张,还不知后续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常安年龄小,说出的话也带着“童言无忌”的感觉,更听得人阵阵心惊。 皇上多疑,担心这是太子做的局,以退为进用来拉拢人心。但常安的话也提醒了另一种可能,兰卓陷害的可是未来的储君。 此事若不处罚,如何给未来的储君立威,又如何给天子立威。 “将兰卓带下去,彻查此事!”皇上不再犹豫:“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妄图构陷太子!” 兰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咬牙认下。 而兰蓉惶恐不安,她欲要求情,兰卓却是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只要兰家在,兰卓就还有机会。 兰卓没有再多说一句辩驳的话,被人带了下去。 直到皇上和大臣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兰蓉还没有缓过来,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仿佛这一切都不真实,当她起身时,忽而头重脚轻,跌倒在地。 方世缵连忙将她扶起来,兰蓉缓缓转头看向方世缵,眼神涣散。 是啊,她还有方世缵。 方世缵可是他们兰家的一块免死金牌。 兰蓉看着方世缵,暗下决心,有些事,必须要提前了。 …… 刑部的审理进展很快,有皇上发话,什么大刑都敢动,太子殿下的书房这几日很忙碌,隔三差五就有人进进出出,李颜璟也忙得没空去找常安。 但常安能感觉得到,李颜璟比前几日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常安倒是从陈胜那里听来了一点消息,据说秀莺是硬石头一块,到现在都没开口,人就只吊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说究竟是谁指使的。 听闻放那封信的人动第一个刑的时候就招了,直接说就是兰卓指使,而后还有几个人也陆陆续续承认了一些跟兰卓有关的。 常安实在不明白,秀莺咬死不松口又是为何。 她正兀自琢磨着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春杏走了进来,带来了李颜璟的消息:“公主,太子殿下将秀莺带来了,说是交给公主随意处置。” 常安顿了下,把秀莺从刑部带出来,这是彻底放弃了? “走,那我就去看看。” 院子中央,跪着个勉强看得出人形的女子,她满头污血,周身被五花大绑,大约是要带来见常安,身上倒是裹了件干净的衣服,但仅仅这片刻的功夫,已经由内而外地渗出了斑斑血迹。 秀莺抬起头的时候,常安简直看不出是她。 好惨的刑罚。 “你为何不招呢?”常安问出了心中疑惑:“这样撑着又是为何?” 秀莺轻蔑地冷笑一声,没说话。 好吧,的确是块硬骨头,难怪刑部都拿她没办法。 那李颜璟把人送到她这里,又是为何。 常安命人拿了椅子,她在秀莺面前坐下,东宫的下人远远地在围观,有些胆小的连院子都不敢靠近,长安瞥见当初给她使过绊子的秦姑姑也在。 李颜璟这是想让她趁机给自己立威吧,既如此,常安就收下他这份心意。 常安琢磨了一下,既然是李颜璟的太子妃,那处事方面多少得有点李颜璟的味道吧。 是以她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个合适的声线,眼神随意落在自己手间的金镯上。 “之前给过你机会,你不要,偏偏要把自己折腾得认不认鬼不鬼的模样。”常安低头徐徐说着,她啧了一声,这才抬眼看过去:“不过,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下场都很惨的。” 春杏有些吃惊,以往的小姐是很温柔的性子,现在成了公主虽然也温柔吧……但有时候春杏会突然觉得常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如同现在,春杏看常安的时候,都会觉得瘆得慌。 更莫要提此刻周围的下人,她们眼见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对待这样半死不活的秀莺非但没有吓哭,说的话近乎无情,一个个都心惊胆战地,又悄咪咪往后挪动了几步。 他们从常安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丝丝缕缕太子的痕迹。 “秦姑姑。”常安忽然唤了声。 秦姑姑吓了一跳,赶紧踩着小碎步上前。 常安冲着秀莺扬了下下巴:“虽然她没有认罪,但诬陷主子已是既定事实,像这种,应该是什么责罚?” 秦姑姑满脸的紧张,生怕说错话:“回公主的话,诬陷主子,按成国律法,烹之。” “哦……”常安这一声中带着明显的失望。 还未等众人明白她在失望什么,就听她清清淡淡说了句:“那有点便宜她啊,容我想想。” 秦姑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仿佛生怕烹的事自己一般。 秦姑姑心中纳闷儿,这公主跟着太子也没多少日,怎么处事风格跟太子一模一样,如此下去,这东宫有这样两位主子,谁还敢招惹。 常安能如此,自然是从原书里看来的,再者就是近日里观察李颜璟神态,学到了那种高位者说话缓慢给人的压迫感,分分钟把气氛压到冰点。 而原本对一切都不屑的秀莺,此时也有了点变化。 看来,她不怕刑罚,倒是怕死。 常安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什么死刑的刑法,毕竟她对古代刑罚仅停留在电视剧的“一丈红”上,其他的也不太熟悉。 “春杏,你去帮我问问太子哥哥的意见吧。”常安随口道。 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这公主杀个人跟闹着玩似的,仿佛要怎么残忍怎么来,而且常安表现出了一种毫无同理心的单纯,让人心里毛毛的,这下人们都生怕她想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法子来。 “是。”春杏应声便去找太子去了。 常安就在院子檐下坐着等,众人也只能跟她一起等,常安还叫人拿了切好的桃子,一口一口吃着,嘴上还抱怨:“没太子哥哥喂的好吃呢。” 刚说完这句话,李颜璟人就到了。 他直接用小竹签扎了一块桃子,递到了常安嘴边。 常安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李颜璟衣袍上特有的淡淡香气,森林的味道,他是从书房过来的。 常安头都没抬,直接张嘴把面前递来的桃子吃了。 真甜,比兰府的还甜。 “我觉得杖毙比较简单。”李颜璟说着,在常安身侧坐下,小竹签扎在了盘子里的果肉上。 常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面露纠结:“杖毙,烹之,到底哪个好啊,好难选……我觉得都还不错……” 一旁的秦姑姑看得头疼,真倒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也算是看透彻了,那王雯一点都不适合太子殿下。 能跟太子殿下聊这些的女子,这整个洛城也找不出来几个,绝非一般姑娘家能做到的。 公主不愧能抓住太子的心,秦姑姑想完这些,为自己识时务的观点深深点了点头。 李颜璟沉默地看着常安,常安就这么很认真地又想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秀莺,要不这样吧,我心地善良,把这个选择让给你,你自己选一个。” 常安眨眨眼,一脸天真。旁人看去,却更觉惊悚。 秀莺最初还很轻蔑,但常安却既不审问她,也不折磨她,偏要想怎么弄死她,秀莺早就沉不住气了,她此刻瞪大了眼,满是充血的眼吃人般地看着常安,浑身上下都是怨气。 常安起身走上前,蹲在秀莺面前,像个小孩子在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秀莺。 秀莺毫不惧怕,只是愤怒,因为她不想死,她恨常安。 而常安也心知肚明,是以她声音很小,用只有她和秀莺的声音轻轻说了句:“他不会来救你了。”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在秀莺眼中破裂开来,从今日常安见她开始,她心如死灰般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活人该有的感情。 被常安猜对了,果然有人承诺了要救她。 “他会的。”秀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像是在灰烬中亮起的一点火星,被常安轻轻一吹,就燃成了火苗。 常安笑着摇摇头:“才不会,你以为你是我吗?有太子殿下的保护?” “他会的!!”秀莺忽而提高了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第37章 幕后 那瑞宁只能以身相许了 李颜璟神色阴郁, 深不可测的双眸审视着眼前这一幕。 常安跟他猜到一处去了。 这秀莺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收买,还能扛得住整整两日大刑,除非心中信任到极致的人。 既然不是为钱, 也不是为权,那便还剩下一个, 为情。 而且能让秀莺认定他有能力从刑部保她一条命的,定然还不是一般的人。 就在李颜璟默默思考这些事的同时,那秀莺已被常安彻底激怒。 电光火石间,秀莺用尽全身力气猛然向前一撞, 将常安直接撞到在地。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传来:“你不能杀我, 他一定——” 话未说完,坐在椅子上的李颜璟单手推了一把身侧陈胜腰间的短剑, 断剑出鞘,飞出剑柄正中秀莺额心, 将她击倒在地。 “去。”李颜璟短促地吩咐,同时拎起地上的常安, 一只宽大温柔地手抚上了她的双眼。 一旁的陈胜心领神会, 顿时抄起那把短剑,直接刺向秀莺。 刹那间, 秀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一口鲜血吐出:“他……他说过要救我——啊——” 刺耳的尖叫声。 只见李颜璟在她说话之时飞过去了一只杯盖, 撞击剑柄扭动, 那短剑在秀莺身体里转了个圈, 秀莺疼得连最后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胜拔剑,秀莺应声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李颜璟捻起盘子里的小竹签,将最后一块桃子塞到常安嘴里。 甜甜的味道, 覆盖了周围弥漫而来的血腥味。 “甜吗?”李颜璟极轻的声音在常安耳边响起,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因为被蒙住双眼,常安的听力格外放大,为了去捕捉那带着蛊惑性的两个字,周身下人们惊恐的尖叫也变成了背景音,被常安忽略在外。 “甜。”常安应声。 她循着李颜璟的声音微微侧头,因为看不到,显得有些笨拙没有方向感。 这一幕被李颜璟看在眼中,目光却单单只落在了她红得如樱桃般的唇上,仿佛是要寻着他吻过来。 李颜璟喉结微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红润润的一点,最终,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吻上去的冲动。 待常安面前的黑暗被揭开,再次睁眼的时候,秀莺已经不在了,地上连血迹都没有,倒是赶紧利落。 一旁的陈胜刚刚把短剑收进去。 “陈胜,挺厉害的呀。”常安赞道。 “公主谬赞,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常安转头,对上了李颜璟的目光,他微微歪了下头,仿佛在说“那我呢?” “你……”常安扬起一个笑容:“太子殿下必然是最厉害。” 李颜璟很受用,但面上依然清冷,让常安捉摸不透自己到底猜没猜对他的心思。 围观的下人皆被刚刚那一幕吓到,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尤其是秦姑姑,吓得连连平复胸口。 此时又见太子和公主还在打情骂俏,秦姑姑更坚定自己方才的想法正确,这公主啊,简直跟太子是天生一对,非常人所能琢磨透彻。 前一刻还在杀人,下一刻就唧唧歪歪。 反正秦姑姑是琢磨不透这种夫妻,将来等成了婚,怕是更不得了。 常安经历了方才那些,趁热打铁地收了个尾:“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违背主子意愿的下场,既是做奴婢的,那便要以主子的话为准,太子哥哥说什么,那边是什么,阳奉阴违,便是方才那般下场,知道了吗?” 众人战战兢兢:“知道了。” 常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反派可真过瘾! 这边说话的时候,外面来了个人,跟陈胜耳语几句后匆匆离开,陈胜道:“殿下,兰卓的人又招了一些,说秀莺就是兰卓安排的,还允诺了她只要揭穿公主,便可平安回宣国。” “嗯。” 常安从李颜璟面上很难看出什么,但她自己听完后却疑惑,这兰卓只是允诺了秀莺可以回宣国吗?若是如此,听起来也不像是跟秀莺有什么感情牵扯的样子啊。 难道常安猜错了? 陈胜接着又道:“那个随从还把秀莺下毒害公主的事也一并招了。” 常安心惊,顿时转头看过来。 陈胜得了李颜璟的同意的神色后,颔首解释道:“公主之前提醒殿下多留意秀莺,后来殿下就派人在公主身边保护,秀莺已经曾两次下毒妄图毒害公主,不过都被殿下的人给化解了,没有告诉公主,也是避免打草惊蛇。” 竟是如此!常安心有余悸。 李颜璟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做事是真的靠谱,常安感激地看过去,而李颜璟却已经转身,似是准备回书房。 “太子哥哥。”常安在他身后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嗯。”李颜璟没有回头。 好冷淡。 这么多人看着呢,常安演的可是受宠的太子妃,人设不能倒。 “太子哥哥什么都不缺,瑞宁也不知怎么报答,那瑞宁只能以身相许了。”常安天真的声音响起。 李颜璟脚步一顿。 一旁的陈胜是真没料到公主会说出这种话,被自己呛了一下,实在是没忍住咳了一声,被李颜璟看了一眼后,他赶紧收敛神色低头站好。 常安见李颜璟这座大冰山终于因为这句话动容,心中也不由地跟着舒坦了些,虽然她根本不明白这舒坦来源于何处。 她只知道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是以她提起裙摆,轻轻上前。 “嘶——” 常安脚腕毫无预兆地剧烈一痛,失了中心,直接膝盖跪地跌倒。 紧接着膝盖也袭来一阵钻心的痛,常安眼疾手快,伸手抱住前面那个人的腰,扑在了李颜璟的身上。 原是方才秀莺撞她那一下竟然扭到了脚踝,因为是被李颜璟护着,后来又站着未动,她才一直毫无察觉。 李颜璟亦没想到她会摔跤,他只觉腰间一紧,便连忙转身将常安扶好。 未等李颜璟开口关切,常安抢了先:“好不好?我刚刚说的那个……” 她还惦记着以身相许吗? 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了,那自然是好的,李颜璟只是比她还要内敛害羞而已,所以才迟迟不敢回头。 “好。”他轻声道,却是坚定。 常安因为脚腕和膝盖都很疼,手还紧紧攥着李颜璟的衣袍,李颜璟索性直接打横将她抱起。 她还是那么轻,跟上次抱她一样,常安他怀里轻得像一只小兔子。 喂了那么多红烧肉还没吃得胖一点吗? 李颜璟一言未发,抱着常安朝瑞宁公主住的玉华殿走去。 躺在他怀里的常安有点受宠若惊,只是单单一个“好”字,就代表这么大行动力,所以李颜璟的承诺,还真是一字抵万金的水准。 “好”,很不错,是很重的承诺了。 常安心情不错地想着,然后身子一松,顺势将脸靠在他的胸口。 …… 深夜的天牢里,有人给狱卒塞了一锭银子。 那狱卒咬了一口后,左右看了一眼周围,趁着换班没人,他将一间牢房门打开了一条缝:“记住,只能待一会儿,有什么话赶紧说。” 带着兜帽的女子应声后,进了牢房。 她摘下兜帽,看着面前不过两天就瘦了整整一圈的兰卓,两行泪就流了下来:“兄长……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兰卓嘴唇泛白,面容憔悴,他强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摇摇头:“皇上还不至于对兰家人用刑。” “那就好那就好。”兰蓉擦了擦眼泪:“父亲大发雷霆,说你自己做的蠢事叫你自己承担,如今母亲也被气病了,兰越又小,什么事都担不起来,兄长,兰蓉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兰卓道:“看好方世缵,只要牢牢抓住他,我早晚能从这里出去。” “可兰蓉听闻,一些人已经招供了,若是那宣弘一口咬定兄长挑拨两国关系,怕是等不到方世缵成为皇子,兄长便性命不保啊!”兰蓉根本无法放心。 兰卓蹙眉,憔悴的面上露出一丝困惑:“其实……那张烧了一半的信并不是我准备的,虽说宣弘是我派人去杀的,可我并没有打算陷害他,我只是想切断常安身份的证明,但招供的下人却说是我授意放的信。” 闻言,兰蓉十分惊讶,还有些惶恐:“此人是想借刀杀人,那放信之人又如何知晓宣弘将死的呢?” 兰卓摇摇头,神色亦是忧虑:“此事蹊跷,恐有变数,你速去找皇后娘娘帮忙,她不会不管我们的。当初她愿意与我们结盟,也是看中兰家势力,皇上多疑,皇后想在方世缵认回身份前与兰家结亲,彼时方世缵便是最有势力的皇子,一切顺理成章,连皇上也无法阻止。” 听到那边狱卒那里传来动静,兰卓知道时间不多,便继续交代着重要的事。 “如今你与方世缵已经定亲,皇后娘娘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找回亲生儿子,怎么可能放弃方世缵,所以,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方世缵,这样,皇后便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定会保我们无恙。” 兰蓉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长这么大,兰蓉从没见过兄长这般狼狈的模样。 兰家几代朝臣,她和兰卓皆是嫡出,身份显赫,虽表面只是勋贵,但若说实际地位,比宣国公主要高贵得多。 如今竟被一个小小部落公主给打压,还是个假冒的!让她出尽风头不说,李颜璟和宣弘也都帮着她。 自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兰蓉何时有这样的挫败感。 “兰蓉明白,兰蓉一回去就去联系皇后娘娘。” “傻妹妹,皇后娘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懂吗?”兰卓咳了几声,两日的牢狱生活让他有点虚弱。 他说话越来越着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尽快跟方世缵成婚,不能再有变故了。只要方世缵身份定了,为兄才有一线生机。为兄唯一遗憾的,是妹妹与他的婚事,为兄不能亲眼看到了……” 当初他说过要给兰蓉更好的婚事,亲眼看着她出嫁,然世事难料,他竟是在狱中跟兰蓉交代这一番话,而下次再见到兰蓉,又不知是何时。 “兰蓉一定会救兄长出来的。”兰蓉听着狱卒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兰卓亦有些哽咽,他紧紧握住兰蓉的手:“妹妹,成败在此一举!” 第38章 旧事 我是喜欢太子哥哥 李颜璟将常安送回玉华殿后, 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那瑞宁只能以身相许了。” 常安甜甜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扰得他短短一封信都写了几遍才写清楚。 姑娘家经不起诱惑,这是对他动了心了, 李颜璟如是想着,便连她受伤也没敢亲自去看, 一直待在书房。 李颜璟终于将手上信写好,他把信放进信封递给陈胜:“送到宣弘那里。” “是。” 这次宣弘的事,算是有惊无险。 李颜璟困惑,这一世有了宣弘和常安的帮忙, 虽躲过一劫, 但也并不轻松,因为暗地里针对他的那股力量, 是想治他于死地。 上一世皇后针对他是因为方世缵,可如今方世缵还没有认回皇子, 皇后竟已经暗地里操控起来。 李颜璟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他忽略掉了, 而那个线索, 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思考了片刻,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了常安那句软糯的话上面, 他抬头看窗外, 天色已经暗下来, 李颜璟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常安用晚膳, 毕竟今日她当众告白, 该给她一些面子。 但李颜璟又有些纠结,十多岁的姑娘,脑子正是情情爱爱的时候,若他给了她回馈, 岂不是会让她越陷越深? 李颜璟就这么自我拉扯着,等他推门出去想去看看常安的时候,却瞥见远处的玉华殿已经熄了灯。 送信回来的陈胜刚好瞧见李颜璟在眺望玉华殿。 陈胜便把从下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殿下,公主扭了脚,方才太医看过后便休息的早了些。” “嗯。” 陈胜短暂琢磨了一下这个“嗯”是什么意思,还是把接下来的话也说了:“不过太医说了,小孩子顽皮扭到也是常事,并不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颜璟在听到“小孩子”那三个字的时候微微扬了下眉。 小孩子吗?也不小了吧,她本人都及笄了,今日还说要以身相许,显然是什么都懂的。 这样的年纪放在民间,有些都已经成婚相夫教子了。 思及此,李颜璟不禁担忧,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将来越陷越深可如何是好? 嗯,不去找她用晚膳是对的。 李颜璟揣着顾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他做了梦,梦里的常安在大婚后要离开,再之后的梦境李颜璟醒来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低头,去见枕头旁一片浅浅的湿润,而心中亦有种空落落的感受。 待宫人给他更衣完,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冷血。他尚且在惦记常安,常安不知道又是如何惦记自己呢。 好歹常安扭了脚,作为太子,理应去关心一下瑞宁公主。 是以李颜璟出了房间,开始往玉华殿方向走。 陈胜跟在身后,察觉到李颜璟的方向,问道:“殿下是要去找瑞宁公主吗?” “哦。”李颜璟一副忽然被提醒了的表情,淡淡道:“去看看她也可以,她不是受伤了么,走吧。”说着便更坚定了脚下的步子。 “殿下。”陈胜三两步追上:“殿下若是去找公主的话,公主此刻不在。” “不在?”李颜璟脚步顿住:“这么早她去哪了?” 难道是伤心了? “一大早晋阳公主的人来跟瑞宁公主传信,说那里备了新进贡的羊肉,瑞宁公主就去了。” 李颜璟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是扭伤了吗?”他道。 “昨日大夫上了药,许是今日就好些了,属下没有过问,瑞宁公主说去晋阳公主那里玩一会儿就回来了,让殿下不必担心。” 李颜璟没说话,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舒服。 片刻后,他忽而开口:“东宫就没有羊肉吗?” …… 此时九公主的思佳殿里,两位公主不见踪影,下人们一团慌乱。 跟九公主预想中两人安安稳稳吃炖羊肉不同,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俩人就聊进了小厨房,常安甚至亲自下了厨。 常安将滚滚的热油烧好,一把辣椒下锅,一把花椒下锅,再配上切好的羊肉片和胡萝卜,新鲜而刺激的香料味道弥漫,一盘辣椒炒羊肉被常安变戏法似地端了出来,干脆利落。 炒完菜的常安换了件干净的衣裙后在桌旁坐下。 已经等了片刻的九公主盯着盘子里红彤彤的辣椒,不敢下口。 “你确定这个能吃?” 这是常安从院子里盆栽上摘下来的,一共两盆盆栽,其中一盆都被常安直接薅秃了。 常安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两盆盆栽,跟古穿美食文常见套路简直一模一样,在辣椒还只停留在观赏盆栽的时代,穿越女主会发现后便会大做特做美食然后惊艳众人。 “当然可以。”常安应道。 好在是原书中的宣国本就没那么多讲究,传闻中宣国公主也是会下厨的,宣国的皇室其实就跟成国的普通官员家庭差不多。 所以常安露了一手倒也没引起九公主怀疑。 常安自己先捻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因为辣椒和花椒的香料覆盖,羊肉祛除了膻味儿,显得鲜嫩美味。 “皇上赏赐的羊肉好好吃,再配上这个新鲜的辣椒,你快尝尝!”常安说罢,又一连吃了好几口。 思佳殿是九公主母妃娴妃的宫殿,因为娴妃爱吃羊肉,这第一批进贡的羊肉皇上便赏赐到了这里。 九公主见常安吃得开心,也尝试着吃了几口,竟还真的打开了她的美食新体验。 “超好吃吧?”常安冲着她扬了下眉。 吃辣椒跟吃火锅一样能很让人心情舒畅,再加上九公主这活泼的性格,两个人边吃边聊,就差再来杯美酒配上了。 吃到开心之时,常安也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 “你就这么信我?” 九公主很聪明,明白她说的是那日大殿上带去的那副画,便道:“我只是觉得你跟太子很合适而已,有你在,太子哥哥都好说话多了。” “有吗?”常安略一歪头。 话说常安也并不是一点未察觉,只是她自己也不敢相信李颜璟会因为她而改变。 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一张一万两银票之上,身份是假,感情是假。 对于常安来说,那些李颜璟配合她的秀恩爱,虽然也会让她心跳,但终究都是假的,就像昨晚,李颜璟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回了玉华殿,但后续却再没有来关心过她。 真真假假,常安都分不清了。 “有。”九公主深深点头,继而道:“其实真真假假我并不想知道,母妃常说,这世上唯有权力是真,是以我的立场很简单,太子哥哥是储君,他说是真,那便是真。” 常安看她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倒是老成,试图劝道:“晋阳,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权力的。” “我知道。”九公主放下筷子:“还有一样,比权力更重要。” 在常安疑惑的目光下,她把手附在自己心口处,眼神忽而严肃:“就是这里,这里能感受到的,便一定是真。” 说罢她莞尔一笑:“比权力还真。” 常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九公主点到为止,冲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继续拿起了筷子:“快吃吧,再不吃我就要吃完啦,父皇说下回进贡又要等好多日子呢。” 常安离开思佳殿的时候,脑子里完全是懵的。 大约是羊肉太好吃,她一不小心吃了好多羊肉和拌面,碳水带来的快乐冲击着她的神经,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九公主跟她说的那些话。 这让她没来由地想到李颜璟。 她就这么在春杏搀扶下缓缓走着,刚打算上轿辇,就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走来,显然是一直在这殿外等着她。 春杏头脑清醒,见到对方后一个激灵,道:“王小姐,我们公主要回东宫了,王小姐有什么事回东宫再说吧。” 王雯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 看到她常安脑子里也清醒了大半,是以她下意识退后半步:“你又想做什么?” 按理说常安这般直白的开场,以王雯的脾气早就要吵起来了,但她今日不但很安静,脸上表情也有些变幻莫测的。 常安察觉了端倪,皱眉道:“怎么了?” 王雯左右观察了一眼,这附近没人,她低声道:“兰府刚刚有人给皇后娘娘送了信。”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常安听得一头雾水,很是警觉:“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又想害我?” 常安说话直接,王雯也是见识过的,她此时着急,不跟常安计较。 王雯直言:“没错,我是想害你,但是我……”她十分警觉,将常安拉到了个墙角拐弯处。 春杏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过去。 王雯继续道:“兰府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实话告诉你,原本我以为皇后娘娘阻止你们这门婚事,是想让我做太子妃,可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想害太子哥哥!” 兰府的事从要面圣开始,王雯便觉得不对劲,而后她得知那日发生的一切,明白自己的推波助澜差点害了太子,万分后悔。 还是后面知道太子没有受到牵连,她这才松了口气。 “我是喜欢太子哥哥,可我没想害死他,我今日来见你也是为了太子,方才告知你的那个消息,亦是为了太子哥哥。”王雯这些话说得不情不愿,显然是没有办法了才找到了常安。 其实这个消息说不说,常安跟李颜璟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此时此刻兰府联系皇后,看样子,他们仍没有打算放过太子。 见常安不说话,王雯以为是自己的消息吓到了她,她难以想象要是太子哥哥知道她做了这些荒唐事,该怎么办,王雯不由地兀自喃喃:“现在太子哥哥定然恨透了我,所以只能你去跟他说了,我不敢见他。” 常安闻言,抬眸看向王雯:“他没恨你,你别多想。” 王雯面露惊喜:“真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估计把你都忘了,哪里还专门去恨你,你不必担心。” 倒也是大实话。 王雯:“……” 王雯脸色简直菜到不能再菜,偏偏还无法反驳常安的话。 常安问道:“还有其他什么事吗?没的话我就回东宫了。” “有一件。”王雯道:“皇后找你,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她继续叮嘱着:“我特地来传话,就是为了跟你说刚才的消息,你别把我卖了。”说罢,她有些欲言又止。 常安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她。 王雯犹犹豫豫后“哎”了一声,索性直言:“不知为何,我觉得皇后好像并不想让你跟太子很快成婚。” 虽然这对王雯来说算是个好消息,但王雯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 此时的东宫,李颜璟又独自用完了午膳。 他时不时往窗外看去,这常安,为何还没回来。 羊肉就那么好吃?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时,陈胜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风尘仆仆,今儿上午刚刚出了一趟宫。 “殿下。”他上前,将一个黑色绒布包裹的东西交给李颜璟。 陈胜神色带着一丝隐约的激动:“迎亲队伍的事,终于有线索了!” 第39章 旧事 我未来的夫君 李颜璟从黑色绒布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块小巧的墨色玉牌。 “调令?”李颜璟神色凝重。 陈胜在把东西拿来之前, 一路上也没打开看,此时他亦是震惊。 这调令,唯有储君及天子才能拥有, 紧急之时调用皇家军,见此令牌犹如面见君王。 且这令牌每用过一次, 便直接作废。 也就是说,整个成国能有这块玉牌的,只有李颜璟和当朝天子李睦。 陈胜没有李颜璟的沉稳,已经被吓得额头汗都出来了。 而李颜璟则是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两世父子, 也不过如此。 李睦虽一直面上主张和亲,若他实则是主战呢?天下唯天子之心最难猜, 牺牲区区一个和亲队伍,再用铁骑吞并宣国, 的确像是李睦能做出来的事。 最后还能把这个罪过扣在迎亲的李颜璟头上,到时候李颜璟便能心甘情愿成了李睦的傀儡, 一个空壳的储君, 对于崇尚权力的李睦来说,的确要安全得多。 李颜璟将那块玉牌重新放进绒布袋, 放在了书桌上。 “殿下, 这是不是代表着迎亲队伍的事的确与兰家无关。”陈胜惶恐, 问道。 前两日的审讯, 李颜璟特意让人审问了兰家下属关于迎亲的事, 不过兰卓属下一直没招供。如今看来,倒真的不是兰家所为。 不仅如此,审讯中还问出了兰家也在暗中调查此事,想来应是兰家当初也想从中找出能利用的证据, 好陷害李颜璟。 “目前看来,兰家应当只与皇后达成了什么交易。”李颜璟道。 陈胜不安:“殿下,那这调令……” 毕竟若是要与天子为敌,那岂不就是造反了。 “顺着调令这条线索继续查。”李颜璟声音冷漠,半点没有想要考虑父子之情的意思,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一世,他只求一个答案。 “是。”陈胜应道,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血迹斑斑,还有血色的指印,写了许多内容。 “殿下,这是今日审讯刚得到的消息,有个下人把推公主下水这件事顺带也给招了,正是兰家小姐兰蓉的授意,此人交代,兰蓉是担心方世缵成婚后惦念常安,故作此打算,找了两个嬷嬷把人推下去的。” 陈胜接着道:“只不过,这个消息若查到常姑娘头上,会影响现在公主的身份,所以属下托人把这份供词给扣下了。” 李颜璟接过那张纸,默默看过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的内容,的确与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方世缵与兰蓉成婚,但婚后却对一个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听闻是心有愧疚,当初李颜璟并不知道此人姓名,现在想来便是常安了。 可这一世,方世缵并没有要跟常安私奔,常安就“失足落水”,那么原本方世缵对常安的愧疚,便也不存在了。 李颜璟忽而有了个很荒唐的念头,似乎兰蓉对这一切早已预知,所以才特地要处理掉常安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然以兰家的身份,兰蓉未免也太看得起常安了。 陈胜在一旁见李颜璟有些出神,道:“陈胜觉得,这真是冥冥之中老天也在帮殿下,才让殿下能在那日遇上公主。” 李颜璟冷笑一声,将手上的纸放下。 这是他用了一世才明白的命运,若不是此,他也不会选常安来冒充公主。 提起常安,陈胜忽然想起一件事:“殿下,公主又被皇后叫去了。” 闻言,李颜璟瞬间抬眸,方才冷漠的面上有了情绪:“你为何不早说。” 长春宫内今日的客人不止常安一个。 常安到达的时候,殿里除了皇后娘娘和宫人们,还坐着一位瘦弱的男子。 他气色很差,身上带着一股药味,眉宇间可以看得出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傲,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常安。 “巧了,今日十五,承倧刚巧过来看望我,你们倒是凑到一起了,也罢,人多热闹。”皇后说道:“瑞宁,你还未见过吧,这是大皇子。” 大皇子李承倧?他怎么会在这里? 常安藏住好奇,得体地欠身施礼。 李承倧略一颔首,并未多说话。 原书中,李承倧有腿疾,走路有些跛脚,所以他很少出门,时间久了,又有了其他的虚病,李承倧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常安见他坐在椅子上,含着背,腿上还铺了一个毯子,整个人简直是肉眼可见的身子虚弱,与书中相同。 既然常年不出门,还能被常安遇上,那便不是碰巧了吧。 常安还未想明白这当中的关系,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人,是七皇子李鸿瑞。 素芳在一旁收下七皇子送来的茶叶,皇后娘娘则很自然地跟他们三个人闲聊起来。 三言两语间,常安听明白了,皇后娘娘下个月生辰,她想寻一些能让身量纤瘦的药。 今日李鸿瑞送来的秋茶便是一种特殊的茶,说是能喝了纤瘦,维持容颜不老,但皇后娘娘又觉得只有秋茶不够,便也找了常来来问问。 “瑞宁,宣国医术闻名,远胜成国,你可知晓有这种良药?”说罢她又想起了什么,看向李承倧:“承倧,你宫里那个张神医,治了你的腿疾这么多年,也不见好转,不如寻个宣国名医过来。” 李承倧气息极弱地说了句:“老毛病了。”便说不下去,随意摆了下手。 皇后娘娘见状叹了口气:“好端端地落了这样一个腿疾,这么多年了,皇上跟本宫还是心疼得紧。” 说罢皇后看向常安:“当年那事儿……太子同你说过吗?”在说“那事儿”的时候,皇后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语气。 常安一脸单纯地摇摇头。 李颜璟的确也没跟她说过,关于李承倧的腿疾,她知道的都是原书中描述,各种细节她也不清楚。 只听皇后轻轻“啊”了一声,没有继续再说。 常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皇后娘娘,什么事啊?” 皇后神情闪过淡淡遗憾:“不说也罢,都是些陈年旧事,承倧的腿……在几年前跟围猎的时候受了伤,落下了腿疾。” 明明不说也罢,还是说了。 常安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可这又跟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呢?” 皇后面露为难:“太子都未同你说,本宫也不便开口。” 此时素芳道:“娘娘,那边茶快要煮好了,娘娘去看一眼吧。” 皇后勾起了常安的好奇之后,就这么离开了。 一旁一直深深埋着头李鸿瑞抬起头,悄声跟身边的常安说了句:“公主莫要再问了。” 李鸿瑞与九公主关系好,他也是好心想提醒一下常安,毕竟这件事说开,对谁都不好,当年就闹了好大一场,如今若是再牵扯到宣国公主,更是麻烦。 常安却已经好奇了,她压低声音:“为何啊?” 李鸿瑞担忧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李承倧,李承倧身子虚,这会儿闭着眼,似是在休息,也不知能不能听得见。 是以李鸿瑞用手挡住声音,几乎是用口型说了句:“因为皇兄的腿……是太子哥哥弄断的。” 李颜璟从东宫到长春宫这段路走得很匆忙。 不知为何,只要常安没在他身边,他就有种失控的不适感,尤其是今日,他总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缘由。 是以他越走越急,跟在一旁的陈胜担心地看了他好几眼。 而此时,匆匆从长春宫赶来的一个下人,低声跟李颜璟报备了几句长春宫的事。 李颜璟听完,就连陈胜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突如其来的森森寒意。 陈胜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迎亲队伍出事的时候,当初陈胜觉得在李颜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超出愤怒的感情。 那是李颜璟对命运的反抗,两世了,他都没有避开迎亲队伍出事,这种被命运安排的感觉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绝望和恐惧。 所以李颜璟这一世,至少生命中应该有一样事情能被他自己掌控吧。 他的心跳得很快,脑子里一瞬间冒出很多念头,还未等他看明白这个念头代表什么,他已经出现在了长春宫的殿门口。 眼前的场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糟。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李颜璟也看到了常安红红的眼眶。 她哭过了。 李颜璟第一反应是谁把她弄哭的,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自己。 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焦躁。 “母后。” 李颜璟这一声,让房间正在进行的话题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尴尬的气氛。 这一瞬,让李颜璟回想起那个落水的雨夜,他好像再一次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人。 常安回过头看向他的目光也很陌生,还带着一丝畏惧。 皇后很快地看了一眼常安的表情,继而应道:“太子来了。” 李颜璟上前:“儿臣来带瑞宁回去。” 闻言,座位上的常安微微往后瑟缩了一下。 李承倧见状,想化解一下尴尬:“太子,瑞宁公主应是想在长春宫用膳。” “皇兄。”李颜璟几乎是瞬间接上了他的话,没有半分犹豫:“瑞宁公主是东宫的人,本宫自可管教她。” 李承倧原本气息就弱,再对上李颜璟这般气势,说的话更显得一点分量都没,他低头应声:“是,太子。”说罢他轻轻扯了扯腿上的摊子,连手都在颤抖。 李颜璟别开目光,重新看向常安:“跟我回去。” “我不。”常安道。 一屋子的人没想到她当面就敢拒绝太子,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李鸿瑞,本就刚刚说过太子当年的事,此时他有些心虚,忙端起一杯茶把头埋了下去。 “瑞宁!”皇后娘娘斥责:“不得无礼。” 而李承倧却是有些讶异,常安这般说话,竟没有惹怒李颜璟?他不由地悄悄看了一眼李颜璟的神情,继而又在常安面上流连片刻,若有所思。 “跟我回去。”李颜璟声音沉稳,并没有理会常安的逾矩,但他的话里却多了份警告:“别让我再说一遍。” 常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颜璟,满是怒气。 “春杏,扶公主回去。”李颜璟直接命令。 “是。”春杏正要去扶常安,却被常安躲开。 常安太过生气,但却无法反抗,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这让她整个人显得脆弱无比。 而她接下来颤抖着的声音更是叫人心疼:“我未来的夫君,应该是一个正直善良,又心怀天下的人……” 皇后面上虽然没太多表情,眼神却难掩慌张,她没想到刚刚还软弱的常安会突然反应这么大,是以她顿时打断:“瑞宁,太子面前,注意分寸。” 但直到现在,李颜璟也没有说一句斥责她的话。 可太子心思深不可测,谁又知道他把公主带回东宫后会如何呢,是以一直埋着头的李鸿瑞悄悄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暗自鼓起勇气,想替常安说几句话。 然而就在这时,常安忽而一把抹过眼泪,甩开春杏,直接跑出房间。 房间内的人都一惊,唯有李颜璟,目光黯了又黯。 常安路过李颜璟的时候,带着微弱的风,李颜璟的心口被这阵风吹得生生漏跳一拍。 房间里没了常安,气氛才是真正骤降到了冰点。 李颜璟目光掠过李鸿瑞和皇后,最后落在李承倧身上:“皇兄既然不爱出门,那便少出门,宫中路滑,小心身子。” 李承倧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威胁之意,轻轻应了句:“多谢太子关心。” 李颜璟最后深深看了李承倧一眼,转身离开。 谁知一回头,一个金色的东西直冲着他胸口砸过来,接着“咣当”一声,地上落下了个金色的海棠花。 “我讨厌你!”常安丢完头上的这朵花,彻底跑远了。 皇后大惊失色,她是真没想到常安会这般莽撞,竟敢攻击太子,皇后连忙起身:“太子,瑞宁年纪小,她……” “母后。”李颜璟打断道:“儿臣告退。” 常安一口气直接跑出了长春宫,她转过一个角落后,靠着墙长长舒了口气。 一旁追来的春杏很惶恐,连称呼都变了,她低声提醒着:“小姐!你怎么能砸太子呢!” 再怎么说,常安这公主身份也是假的,太子随意一个借口都能把常安捏死手中。 常安跑得有些累,她喘着气摆手,终于腾出一口气说话。 “我演的不错吧!”她抬起头,依旧红着眼眶,嘴角却带了一抹狡黠的笑。 第40章 东宫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颜璟回东宫的时候, 下人们都多多少少听到了些消息,一个个很是谨慎。 秦姑姑小心上前:“殿下,公主回玉华殿了。” “嗯。”李颜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刚走了一步就又退了回来,转头去了书房。 身后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也不敢劝。 今日长春宫闹了那么大动静,此时别说是东宫,怕是别的宫也暗地里议论上了。 前有太子跟公主两情相悦的佳话,后又有在长春宫决裂的传闻。 这东宫, 当真是越来越不同了。 李颜璟在桌前坐下, 忍不住感叹,是上一世缺什么这一世便要给他补上么。 上一世的李颜璟从未在感情上多分出过一丝一毫的心, 因为他永远都在被误会和曲解,他所有的力气都在是与非中挣扎, 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人生, 他接受了有些人就是生而为了衬托别人而存在。 可这一世, 自从身边多了常安,便凭空多出许多的感情。 但他又毫无经验, 处理起来手足无措。 他想去跟常安解释今日的事, 可上一世他花光所有力气都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 他的一面之词, 常安会信吗? 李颜璟看着桌子上那朵金色的海棠花, 头一次退怯了。 说来可笑,李颜璟生怕被它再砸一次。 玉华殿里的常安,一直在等着李颜璟,她不敢在李颜璟气头上去找他, 想等他平复一下心情。 常安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来,她就打滚卖萌撒娇讨好,总之一定要把这个误会解开。 然而常安一直等到李颜璟的房间熄了灯,也没等到人。 真这么傲娇的啊。 常安在床上翻了个身,迟迟没有睡意,忽而她摸到了床头下之前藏的那张一万两银票。 常安摸了一会儿后…… 罢了,那就她主动点吧。 是以常安下了床,随意披了件衣服,推门走出去。 刚刚入秋的夜里已经开始有了凉意,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常安忍不住又拢了拢衣服。 守在一旁的春杏被吵醒,揉着眼看到常安:“公主?这么晚要去哪啊?” “嘘,我去找殿下,你就在这里待着。” 常安知道东宫里有许多李颜璟的暗卫,但她是公主,也没人敢拦,于是她就这么直接走到了李颜璟房间的背后。 借着月光,常安找到了一扇应当是在床铺旁边的窗子。 在进去之前,她对着空气轻声说道:“你们都别管我哦,我就是进去找一下殿下,吵醒了太子哥哥,你们后果自负。” 这段话是对着看不见的暗卫说的。 说罢,常安悄悄推开窗子,果然,窗子旁是一张雕花木床,又大又豪华,即便是在月色下,也能看出上面花纹的繁复。 从这个角度,常安只能看到床上李颜璟隐约的身影。 窗台并不高,常安手撑着窗台,整个人直接爬上窗台,然后等她准备再翻下来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森林的清香传来,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不等常安喊出“太子哥哥饶命”,李颜璟就直接把她整个人拎起,然后转身丢在床上,他回身关上窗户,一气呵成。 常安的鞋都还掉在窗外。 床上还残留着暖暖的热,暖得常安冰凉的脚烫烫的。 李颜璟逆着月光站在床边,常安看不清他的模样,她伸出手,摸索着袖子的方向,轻轻勾上了他的手指,做出了些求饶的姿态。 “皇后跟你说什么了?”李颜璟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清淡淡,说话方式也还是开门见山。 “说得太多了,你问哪一件?” “李承倧。” 李颜璟没有拒绝常安勾着他的手,却也没像以前一样直接牵上,整个人将常安笼在他宽大的影子下,由内而外都昭示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今日李颜璟在半路上听说长春宫大皇子在,便已经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他与李承倧,也就那么唯一一件陈年往事。 常安沉默了片刻,轻轻开口:“皇后想跟我说,但我没听。” 李颜璟闻言有一丝讶异:“你为何没听?” 既然没听,那她哭什么,好端端的还拿花砸了他。 “因为我知道是关于你的事。”常安微扬着下巴,一身素装,月色刚好照亮了她一半侧脸,勾勒出女孩子特有的模样,青丝垂在身后,让她看起来比白日里温顺许多。 李颜璟看着她这幅样子,经常察觉到自己心跳快了起来。 “所有关于你的事,我只想从你嘴里听到。”常安扬起一个浅浅笑意,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别人说的……都不算。” 李颜璟微怔。 常安的手从李颜璟的指尖滑落,那一瞬李颜璟有一丝慌张,但他面上分毫未显,好在很快,常安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床铺:“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冷漠得如同夜色里一尊冰雕的李颜璟,竟然就这么乖乖地坐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宛若被人下蛊。 常安徐徐说了起来。 其实从皇后娘娘离开,她便知道了皇后的意图,无非是想借李鸿瑞的口说出陈年旧事,好挑拨李颜璟跟常安,李鸿瑞年纪小,说得话最可信。 然而常安当时看书时就有疑惑,大皇子摔断腿只说了是在跟李颜璟围猎的时候,彼时只有他们,也并未详细描述,是以常安并不能断定就是李鸿瑞说的那般。 再加上皇后与兰家的联系,以及王雯的提醒,更证实了皇后想要挑拨他们两个人关系。 是以常安在听到李鸿瑞的话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起来,假装害怕,压根不让皇后去添油加醋再多说什么,只要她没听,皇后娘娘就不能道德绑架她。 一直到李颜璟到达长春宫,几个人都在轮番安慰常安。 “只不过,我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不想让我嫁给你。”常安把王雯的话也跟李颜璟一五一十汇报了,她继续道:“但我想,既然她想挑拨我们,那我便顺了她的意,看她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她或许在等方世缵。”李颜璟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这也是他思前想后唯一的可能。 虽然极不可思议,但若假设皇后已经知道了方世缵的身份,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活着,那么一切便轻而易举都说得通。 兰家出事后,皇后妄图放弃兰蓉而打上公主的主意,便更顺理成章了。 常安却是大惊,连心脏都猛跳一拍。 李颜璟这是在说什么?方世缵?难道他已经知道方世缵的皇子身份了吗? 不可能啊。 “为、为什么是方世缵?”常安连说话都有些紧张。 夜里很静,李颜璟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顿时有些不悦,为何每次一提到方世缵,她就会有反应。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忘掉他。 李颜璟一想到方世缵认回皇子身份后便可以在宫里来去自由,说不定还要遇上常安,更是窝火。 常安不知道李颜璟想到别的地方去了,见他不说话,更紧张了几分,轻轻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为什么。”李颜璟冷冷打断了这个谈话。 常安被噎了一下。 不过她已经习惯李颜璟这种忽冷忽热了。 在外热,在家冷。 常安自己重新接回之前的话题:“所以,我今日那些都是做给皇后娘娘看的,那都是假的,我不怪你。” “嗯。” 李颜璟应答得太快,又把天聊死了。 在常安又在找话题的时候,李颜璟问道:“那句夫君的话,也是假的吗?” “我未来的夫君,应该是一个正直善良,又心怀天下的人。” 当时常安的这句话又一次回荡在他脑海。 常安想了想,虽然说的时候没多想,现在想来,倒也是心里话。 “那句不是假的。”她诚实道。 李颜璟在月色中看了她一眼。 “好。” 又聊死了。 常安没明白他在“好”什么。 这回轮到李颜璟找话题了,但他一开口,就把人吓一跳。 “李承倧的腿是我弄断的。”他声色清冷,在夜里讲这样的话,听者是阵阵生寒。 常安却问:“你故意的吗?” 李颜璟冷笑了一声。 几年前,李承倧是太子,那时的李颜璟还在边关南境,皇上为了让李承倧历练,便把他派去南境几个月。 谁知在一次围猎之时,李颜璟与李承倧追赶同一个猎物,两马相撞,李承倧落下马,而李颜璟的马踩断了他的腿,导致了李承睦落下不可医治的腿疾。 然而此事发生在边外,李颜璟根本说不清,既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罪,也没有证据能还他清白,最终便流传成了李颜璟为了上位而残害兄长。 后来南境战事吃紧,李颜璟击退敌军立了大功,当他与李承倧两人一同归来的时候,李承倧因为腿疾丢掉了太子之位,而李颜璟因为立功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当初那个传闻便更显得有理有据。 倒是李承倧,从未责怪过李颜璟,只是从那以后便在宫里静养,很少露面。 “如今我是太子,即便全天下都认为我是故意的,你以为我在意么。”李颜璟满不在乎地说道,仿佛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件小事。 这件事李颜璟的确已经快忘了,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次重生,他也是从彻底回洛城后才开始。 若不是常安问起,他还真不太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 只不过……问他是不是故意,常安倒是头一个。 腿都断了,还管是不是故意的呢,谁在意? “我在意。”常安道。 黑暗中,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我在意你是不是一个好人。”她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自己演的是反派还是正派呀。 月色下,李颜璟眸光微动。 见李颜璟一直未说话,常安解释道:“这样我才知道我的夫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李承倧相处。不然……他还以为咱们夫妻关系不睦呢。” 李颜璟:“……” 这是今天晚上第几次,他心跳又加速了。 上一辈子,他只有杀人的时候才有这种强烈的心跳。 自己这是怎么了,李颜璟有点慌。 他忽而飞速道:“那你便当我是故意的好了,少跟李承倧说话。” 这句话话音刚落,常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整个人被李颜璟猝不及防地又拎了起来,直接腾空。 李颜璟一气呵成,直接打开窗把她放回了院子里,速度之快常安还以为自己发生了瞬移。 “回去睡觉。”李颜璟道,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常安光着脚,愣愣地看着面前紧闭的窗。 她无辜地眨了两下眼。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安怔了片刻后在门外穿上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夜深了,又在李颜璟被窝里坐了那么久,此时更觉外面天凉。 回去的路上,常安边走边回想李颜璟的话。 “你便当我是故意的好了。” 便当我是?所以他不是故意的咯? 常安把手拢进袖子,随意想着,若是能帮他洗清这个流言就好了。 但那已经是传了好多年的流言,大皇子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更是任谁见到都会生出怜悯之心,哪里还会有人去共情一个冷酷无情的太子。 难。 常安就这么想着,回到了玉华殿。 她钻进被窝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沾染了淡淡的森林味道,也有夜里凉凉的清爽。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气味有安眠的效果,她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的李颜璟站在窗边。 方才被他关上的窗在常安走后他便推开了,他是目送着常安回去的,一直远远看到玉华殿熄了灯,他才放下心来。 夜里凉,她一个喷嚏都没打,那应当是无事。 方才是他太慌张了,竟然误会自己会对常安做什么可怕的事。 思及此,一向冷若冰霜的李颜璟竟然划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是他太没经验了,才会在方才那种时候把人丢出去,若是换了其他人…… 李颜璟在窗后吹够了风,足够清醒后,刚刚很多混沌的思绪都理了个清楚,他被常安扰了困意,便没有再回床上,径直去了书桌,点燃了一盏灯。 他打算给宣国送一封信,若迎亲之事与皇上有关,那索性把宣国卷进来,搅乱这浑水,当中是人是鬼,便可一一显现。 李颜璟写完信,又看到了手旁那个黑色绒袋,他又把那个墨色玉佩取了出来。 烛光下,李颜璟轻轻摩挲这块玉牌,上面“调令”二字格外讽刺刺眼。 一块调令,便可轻易挪用三千皇家精军,不受任何干扰,这是只有天子和储君才会知道的秘密,为的就是在国破之时能有一线生机。 且这三千皇家军有单独的统调及出城方式,行动隐秘无人知晓。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迎亲队伍可在短短时间内尽数覆灭,如果真的是皇家精军所为,便说得通了。 李颜璟觉得事情的脉络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一旦找到了这团乱麻中的那个线头,便可抽丝剥缕。 只不过,真正的瑞宁公主去哪里了呢? 区区一个十四岁女子,李颜璟派去了那么多人,竟都没找到,更不用说皇后和兰家也在找。 如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太蹊跷。 还有将李颜璟沉湖的那一批人,做事手段亦不像是皇家精军,若真是皇家精军要他死,大可在迎亲队伍上就杀了他。 李颜璟将手中的调令握紧,看样子,迎亲那日,除了皇家精军,应当还有其他的人在。 忽而,李颜璟手中因为握得太紧被调令硌了一下。 他张开手掌,小小的调令就在掌心,这调令是由罕见的戈壁墨玉制成,圆润光滑,而这墨玉只有成国有,不仅如此,且已全部被皇家管控,非皇令不可开采。 李颜璟将手边的灯盏拉近,凑过去仔细看,在调令背面的一个角,有一个极小的磕碰,就是这里刚刚硌到李颜璟的地方。 每一块调令制出之后要经过几十道检验,怎会有瑕疵? 李颜璟不禁皱眉。 赝品? 第41章 东宫 新仇旧恨该一起清算了 李颜璟神色忽而紧张, 他立刻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一把小匕首。 匕首很精致,刀锋又薄又硬。 他用这个刀尖在调令侧面用力一撬,调令顿时裂开成为两半, 而中间掉出来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片,上面明晃晃地刻着“调令”二字。 并非赝品, 而是真的调令。 李颜璟看着眼前的小金片,陷入了困惑。 调令为避免伪造,由皇家工艺将一块金片藏于两块墨玉之间,一旦取出, 则墨玉再无法合并, 这也是这个皇家工艺的特殊所在。 这个秘密只有天子和皇家精军的统领二人知晓,太子并不知晓, 这也是皇上防止太子谋反的最后一道防线。 统领每次完成了秘密调令任务后,便会敲碎这块墨玉, 然后带着里面的金片将任务内容秘密报备给皇上。 是以就算太子用调令做了什么,最终也会被皇上知晓, 而太子则不知道这一点。 利用消息的不对等, 来保全皇上的绝对权利。 李颜璟能知道这个秘密,也是源于上一世死之前, 他曾想利用调令来保全自己, 然而这调令还未送出去, 便碎在了他面前。 那个小金片他又曾在皇上那里见过, 再加上这一世重生后悄悄调查过调令的制作, 便明白了这当中的曲折关系。 李颜璟将这已经成两半的调令和金片全部装回黑色绒袋,收进了抽屉里。 既然这是真的调令,那便是皇上的命令无疑了,想必那个瑕疵, 也是无意中造成的,是他多疑了。 李颜璟拿上那封信,推门出去。 陈胜并不在,今日刑部还在进行最后的审讯,兰家那一批侍卫和下人,能招的都招了,兰卓定罪只差他自己签字画押,是以陈胜连夜守在那里。 李颜璟正打算唤个人去送信,就见前面传来响动,陈胜匆匆回来了。 “殿下?”陈胜一进院子就看到书房亮着灯,又见太子站在门口,有些吃惊:“殿下是在等消息吗?” 李颜璟被他问得顿了下,随意“嗯”了一声。 陈胜心中感慨,原本以为自己连着守了刑部几日辛苦,可此刻见殿下也如此辛苦,竟然特意等候他。 陈胜受宠若惊,顿时觉得自己再辛苦都值了。 他几步上前,道:“今晚刑部给兰卓用刑了,但他昏过去了两次,都没有承认那个字条是他找人放的,其他事都招了,唯独这件事没招。” “此事是关键,若他招了,便是认了陷害储君,这是大罪。” “殿下,这如何是好。”陈胜有些着急:“如今只有一个兰卓的下人承认了是兰卓授意去写的字条,但他空口无凭,说是有人给他送了信交代的,那张陷害的字条也放在信里,让他在宣弘死后放在那里就行。” 陈胜接着道:“可他说的那封信早就不在了,连证据也没,只要兰卓不认,便无法给他定罪。” 李颜璟揉了揉额心,半眯着双眼:“看来兰卓是不会招了,定是有人承诺了可以救他,他才忍得住这一夜大刑。” 陈胜心急,眼看就差最后一步,却不能将兰卓除掉,不免焦急:“今晚能用刑也是避开了兰家人,明日一早,便没有机会了。” 兰尚书的几位兰家兄弟皆是在朝为官,兰家势力颇大,完全可以抗衡宣国,他们一直在朝中施压,明日一早一旦知晓给兰卓用刑,朝堂压力之下,便只能给兰卓定罪。 兰卓如今虽然算是派人下毒杀了人,可死的是个死囚,他的说辞又是怀疑宣国公主身份有异,真要定罪,也不是什么大罪。 李颜璟道:“既然他不愿意招,便先把他关在那里。” 兰卓就像个鱼饵,放在那里,终会有大鱼咬上钩。 “是。”陈胜应下,见夜色还深,便关心起太子来:“殿下去歇息会儿吧,这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把这个送去给宣弘。”李颜璟将手中的信递给陈胜,转身往卧房走去,回头间,他还往玉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常安,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这一觉,李颜璟并没有睡多久就起来了,清晨他要去上早朝,兰家昨晚必然想好了一些说辞,李颜璟这一去,又是一场明争暗斗。 是以他出门的时候,面色镇定又冷漠,眉眼间凌冽的棱角令人望而生畏。 陈胜看得很心疼,他想起昨夜里见到的太子,难得有几分烟火气息,但也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天一亮,那副样子便也随之被他深藏。 天潢贵胄,果然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这个早朝跟预料之中一样,比往日多了很长时间,上午的时候,李颜璟终于回来了。 他的眼中却未显现半分疲惫,仿佛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着清醒,若不是陈胜昨晚知道他几乎没怎么睡觉,真的会以为他生活养尊处优,昨晚还有一夜好梦。 其实李颜璟昨夜的确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常安。 梦里延续了常安偷偷爬窗子的情节,李颜璟没有把她丢出去,而是问她话语里“夫君”究竟是何意。 然后梦里的常安说:“夫君就是你啊。” 李颜璟觉得,若不是他把她丢出去,这样的情节或许真的会发生,毕竟常安偷偷喜欢他有一阵子了,就连李承倧的事,她都没有怀疑他。 是以李颜璟今日一进东宫,就吩咐说中午与公主一起用膳。 日头三竿,常安该醒了吧。 李颜璟连衣袍都没换,径直往常安的玉华殿走去。 院子里的秦姑姑见状,好奇地打望了一眼,昨日不是刚吵了架,怎么今日太子就这般主动了? 果真是瑞宁公主御夫有术,还未大婚,便把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秦姑姑心里高兴,太子能有这样的心思,多少像个正常人,思及此,秦姑姑“呸呸”了了两声,什么正常人,应说太子终于是个有感情的人了。 李颜璟走到玉华殿门口的时候,就见房间门大开着。 凉风习习,常安伏案在写什么,李颜璟只是看她的侧脸,都能感受到她神色很惬意,连带着李颜璟心情也轻松不少,一扫朝堂上带来的沉重,他微微弯了下嘴角,迈步进门。 李颜璟摆手示意门口的宫女不必通报。 春杏注意到了李颜璟,李颜璟比划了个禁声的动作,春杏也悄悄退到一旁。 常安还在伏案写字,时不时笔在点一下墨水,又托腮思考,十分专注。 李颜璟想起她写字还算漂亮,又会作诗。 昨晚她来过自己房间,向他倾吐心思,所以此刻又是诗兴大发吗? 李颜璟好奇了,他想偷偷看一看今日的常安又会写出怎样的情诗。 上次的情诗被他珍藏在了书房,李颜璟心中想着,若她今日写的依然那么好,他就找个最贵的挂轴裱起来,挂在他书房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是太子妃。 常安很用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正一笔一划继续写着。 李颜璟脚步很轻已经来到常安身后,他悄悄探头过去。 刚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辣椒:若干 花椒:半把 油:少许 羊肉:切片 盐:适量 然后还有后面密密麻麻的过程,区分成了一二三四的步骤。 李颜璟:“……”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李颜璟强忍住心中的情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能误会她,万一她方才是在作诗呢?毕竟旁边还有几张纸,他又挪动半步,探头看去那几张写好的。 健康餐 牛肉:二两 白水煮蛋:一个(去掉蛋黄) 蒸玉米:半根 青菜:不限量 一、二、三、四…… 李颜璟彻底放弃挣扎。 “这都是什么。” 冷冷的声音忽而在常安头顶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李颜璟眼疾手快,握住了常安惊慌的手,才没让她手中笔尖上的墨迹滴落。 “太子殿下。”常安声音惊讶,转头看身后的人:“你怎么来了?” 常安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李颜璟松开后,将她手中的笔取出,放在一旁。 “刚刚下朝,就过来了。”李颜璟随口道。 常安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倒把李颜璟问住了。 他原本以为常安在写诗,还想趁机与她吟诗作对一番。 眼下他盯着这些“辣椒花椒羊肉”什么的,李颜璟一时真不知该作何回应。 常安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哦,这是给晋阳写的辣椒炒羊肉的菜谱。” “至于这个……”常安拿过那份“健康餐食谱”:“这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 上次皇后说想身量纤瘦,常安便把自己以前减肥用过的健康餐食谱给写了几份。 李颜璟听了以后更不悦,她不仅去给九公主做菜,现在还给九公主写菜谱。 “你想吃吗?想吃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常安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忽而问道。 李颜璟被戳穿后更不高兴。 “不想。”他冷冰冰回了句。 常安讪讪。 不想就不想呗,突然这么凶做什么。 常安见他也没什么事,便收拾收拾眼前的菜谱,起身打算走,可李颜璟非但没有让开位置,还很碍事地站在旁边。 “我准备去给晋阳送菜谱,顺便去找她玩一会儿。” 常安说罢,一个跨步打算侧身绕开李颜璟,谁知单脚使劲儿,那个原本就受伤的脚腕忽然吃痛,她跌坐在了椅子上。 “嘶……” 李颜璟顿时转头质问:“春杏,公主怎么回事?” 春杏慌忙上前,战战兢兢说道:“公主脚腕的伤没有好全……” 原本太医说让她静养,但她一天也闲不住,觉得不疼就可以到处跑,其实脚腕根本没有痊愈。 “你别出去了。”李颜璟直接把又准备起身的常安重新按回去:“菜谱找下人送就可以。”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拿过常安手中的菜谱,吩咐给一旁的宫人。 常安面露失落。 李颜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出道:“不要总想着玩,我有正事交给你。” 说罢,李颜璟煞有介事地摆摆手屏退所有下人。 在正事上常安从不掉链子,是以她顿时坐好,态度端正。 “什么事?”常安问道。 李颜璟从一旁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放在常安面前,两手则环过常安椅子两侧,将她整个人围了起来。 “练字。”他言简意赅。 常安:? 李颜璟接着道:“你上次写的诗词,若不是晋阳刚好有那个正楷,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常安问。 “瑞宁公主本就在学习宣国字,所以你照着她的练,时间久了还是会有你自己的痕迹。所以,你照着我的字练,以后若有人问起来,你便有借口了。” 常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乖巧点头:“哦。” 于是李颜璟提笔,一只手撑在桌上,俯身越过娇小的常安,写下了一个字。 暠。 李颜璟的气息靠近,让常安恍然又闻到了昨夜睡觉前的味道,淡淡的,侵染在他每一件衣襟上的清清香气,常安忍不住悄悄嗅了一下。 “这个字念什么啊?”常安问道。 李颜璟的侧颜就在她身旁,他这回倒是有耐心,好声好气地教她:“念‘浩’。” 常安点点头,她觉得这个字有一点熟悉,可平日的确很少遇到过。 不过这个字如果写好很难,但李颜璟就写得很漂亮大气,也很有自己的韵味。 “这个字有点难……要不换一个?”常安提议。 “这个字写好了,其他的字练习起来便会简单,今日你就先从这个字开始练,我会再给你写一些其他的,你之后照着练习便是。” 常安觉得也有道理,而且她也有一点基础,她便提起笔,当即开始写起来。 一直到午膳前,李颜璟都很有耐心地在旁边指导她,常安一张又一张,满满当当写了许多“暠”字,总算练出了一定点李颜璟的感觉。 李颜璟忽而问道:“之前你写的诗,为何与送来那些旧字不同?” 常安自知躲不过这个问题,之前便想好了说辞,她道:“因为当时我觉得正楷最难辨别,便写了正楷。” 其实是她只会那一种,又运气好跟瑞宁公主撞上了而已。 “但看上去并不像你以前的字体。”李颜璟扬眉,侧头看向她。 到底是逃不过心思细腻的太子殿下。 常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说话带了些哽咽:“那些字,都是当初为了供方世缵赶考用的,如今我看到那些字便会伤心,所以不想再用了。” 说罢她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了李颜璟一眼。 李颜璟微愣,原来是这个原因,她被方世缵抛弃,身为姑娘家的确不好开口,不过,她主动要跟方世缵划清界限的行为倒是让李颜璟很受用。 总的来说,是他错怪她了。 “那继续练吧。”李颜璟也不再追究。 常安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转回过头继续练字,而她身后的李颜璟,正盯着她满张纸的“暠”字,悄悄扬了嘴角。 两个人正写着,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太监通传,说是一个月后的皇后生辰,皇上下令,让各宫备上寿礼。 常安不由地陷入了深思。 其实昨日听到皇后要生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担忧了,今日听到确切消息,她更是心神不宁。 皇后生辰,原书中正是方世缵认回皇子身份的那一日。 而那天,也是李颜璟被质疑太子身份的一日,而后李颜璟更是因此与他的母妃生了嫌隙,后面亲手弑母。 当初常安看那一段剧情的时候,李颜璟心狠手辣的形象吓得她晚上都不敢看。 常安看着面前她练习了一上午的字,不禁会去想,这般耐心又仔细的李颜璟,真的会亲手弑母吗? 常安越想越焦虑,连李颜璟叫她都没有听到。 她忽而回过头,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翘。 “你在想什么呢?”李颜璟皱眉看着她:“注意你的字。” 常安连忙转回去,只见她的笔尖一直停顿在暠字的最后一笔,因为她方才想事情太认真,那里晕了一大片黑色,连原本的字都看不到了。 常安慌忙提起笔,放在了一旁。 “我……我在想我该跟皇后娘娘备什么礼物。”她搪塞了一句。 “你名义上是东宫的人,此事你不必太在意,秦姑姑自会帮你备上一份。” “哦。” 李颜璟以为她是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有点紧张,便没有再去多想。 但他却被那一片墨迹吸引了目光。 黑色的墨迹晕染比刚刚更大了,完全覆盖住了后面漂亮的字。 宛如上一世在那场生辰宴上,他身上被泼的脏水。 此刻在常安看不到的身后,李颜璟的唇角划过如刀锋般的冰冷弧线。 关于那即将而来的生辰宴,新仇旧恨,也该一起清算了。 李颜璟伸手将那几张晕染了墨迹的纸拿开,露出了下面纸张纯白的底色。 第42章 东宫 那她跟殿下认识吗? 长春宫里, 有个长相不起眼的小太监匆匆赶来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屏退了所有人,谁都没注意到那小太监是怎么来又是怎么走的。 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下皇后和素芳两个人。 “娘娘, 没想到瑞宁公主竟然这般有心机,那日在这里痛哭流涕, 竟都是骗人的。”素芳道:“娘娘看中她是她的福气,她却这般不知好歹。” 皇后冷笑一声:“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把戏,还妄想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以为这是他们宣国么?” 素芳道:“娘娘, 说到底, 还是兰蓉她自己不争气,枉费娘娘一片苦心, 还要娘娘诸多操劳。” 今日那小太监将东宫里太子手把手教常安习字的事一一报备,所以皇后自然也知道了他们二人并未生出什么嫌隙, 那日的挑拨没有起到作用。 皇后道:“是啊,如今兰家出事, 兰卓定罪入狱, 本宫必须趁早打算,世羽……现在他虽然还是方世缵, 但世羽以后是一定是要做太子的, 不能有半点瑕疵, 背后更不能无人支持, 这瑞宁公主虽然蠢了些, 但宣国也勉强算个备选。”皇后顿了顿,目光深邃:“所以这太子妃……必须本宫说了算。” “娘娘深谋远虑。” 虽说之前的挑拨无用,但皇后也不是很在意,她声音不慌不忙, 话语间依旧噙着淡淡的高傲:“既然这个瑞宁公主爱哭,那本宫这回便让她哭个够。” 常安在东宫练了两日的“暠”字。 虽然比起李颜璟的字还是差点意思,但以她的标准来看,现在已经写得很满意了。她甚至还挑了几张好的保存下来,然后选了一张大的简单地裱框了一下。 李颜璟这两日也格外有耐心,只要下了朝,都会来陪她练字,其余的时间,常安都在养脚腕的伤。 今日也不例外,李颜璟用过午膳后,就特意过来盯着她练字。 常安打算让李颜璟再给她写点别的字来练,总练一个字,她盯着看久了都看得都魔怔了。 她铺开了一张崭新的纸,熟练地拿镇尺压好,还未开始写,陈胜从外面赶了进来。 因为陈胜每次来都有消息要报备,是以常安很懂事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等他说话。 李颜璟也看过去。 可今日的陈胜很反常,他站在一旁一言未发。 其实李颜璟现在有什么消息都不会避讳常安,这一点常安倒是挺高兴的,至少赢得了他的信任,这样她在宫里也能更游刃有余一些。 察觉到陈胜的欲言又止,常安犹豫自己要不要先避开一会儿。 “你说便是。”李颜璟道,他说罢还转头继续帮常安面前的纸又抚平了一些,并没有打算让常安走的意思。 “是,殿下。”陈胜得了命令,也只好开口:“皇后娘娘方才召了陈家小姐进宫。” 李颜璟正握着镇尺的手忽而顿住。 不过他未等常安察觉到任何异常,他就继续又抚了一遍纸,这一次,宣纸被他压的平整无痕。 “陈衍之回来了?”李颜璟没抬头地问道。 “回殿下,陈将军并没有回洛城,还在南境。” 李颜璟淡淡“嗯”了一声。 这片刻,房间里谁也没说话。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停顿,可常安就是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等常安想明白…… “常安,你先练,我有事要处理。”李颜璟说罢,就这样直接起身离开了玉华殿。 常安回过头,追随者他匆匆离开的身影看过去,心里有些懵懵的。 这还是李颜璟第一次叫常安的名字,因为与公主同名,倒也不觉得奇怪。 可常安非但没有从中体会到什么亲昵,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而此时的李颜璟,已经彻底离开了常安的视线。 李颜璟刚离开没多久,几个下人就照例拿了跌打药过来,给她的脚腕要上药。 常安有些心不在焉,她移动到了旁边贵妃榻上后,就任由下人们在上药,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那片刻的沉默里。 她努力在那沉默的片段中寻找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李颜璟口中的陈衍之,她是知道的。 陈衍之是陈大将军的嫡长子,他一直拥护太子,但原书中李颜璟被怀疑叛变后,陈衍之就与李颜璟对立了。 按照现在的剧情,陈衍之应当还是跟随李颜璟的。 况且陈衍之在南境守边关,边关的消息常安这些日子听了不止一点半点了,没必要瞒着她,所以问题应当不是出在陈衍之身上。 那便是陈胜口中的“陈家小姐”。 这个人,常安是完全陌生的。 “公主,上完药了,太子殿下吩咐,让公主就在殿内休息,莫要四处走动,无事可做的时候可以继续练字。”宫女如是道。 常安从方才的思绪里回过神,问道:“殿下不来了吗?” 这几日他一直都陪她练字的。 “回公主,殿下说有要事在身,让公主自己练字。”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刚说完常安又补了句:“把秦姑姑叫来。” 秦姑姑来的时候神色很好,因为太子跟公主这几日感情稳定,秦姑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是以听闻常安叫她,高高兴兴就来了。 谁知一进门,常安开门见山就问道:“秦姑姑,陈家姑娘是谁?” 秦姑姑没料到常安会问这个,先是僵了一下,继而面露难色,不由地有些支吾。 “是……是陈将军家的女儿。”她说罢悄悄窥了常安一眼。 常安继续追问:“那她跟殿下认识吗?” “倒也……不算认识。” 不算认识? 以今日秦姑姑和陈胜的反应来看,常安很难相信。 第43章 东宫 是太子哥哥让我练的 多余的话常安没有再问, 练字又静不下心,是以常安起身决定出去走走。 她刚走出玉华殿,正打算往东宫外走的时候, 就有宫女来明里暗里地表示“太子让公主静养”,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就是不想让常安出去。 “好吧,那我就在院子里逛逛。”常安如是说着,折了方向回去。 春杏看出常安的心里有事,走了一截后,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 她悄声道:“公主,奴婢知道东宫后面有条小路, 可以出去,那里还有个花园, 公主不用走太远,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常安终于来了精神, 她给春杏竖了个大拇指:“你倒是有办法, 走。” “奴婢也是从东宫里的小太监口里听到的。” 说罢,两人便转悠到了东宫后面的小路, 果真, 一个半荒废的小门后, 竟真的是通往一个花园。 宫里很大, 常安去过的地方并不多, 眼前这个花园就算一个,对常安和春杏都十分陌生,两个人左走右走,竟然像迷了路一般。 又走了一会后, 两人听到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常安决定先去问个路。 是以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然而越往里走,她越觉得里面有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当她终于快想起来那个声音是谁时,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小亭子面前,想躲都来不及了。 “瑞宁公主?”素芳惊讶的声音传来。 常安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福了福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正坐在亭子下喂鱼,她背后是一个很宽大的池塘,里面红色的锦鲤正扑通扑通地簇拥着抢鱼食。 随着素芳移动到皇后娘娘身侧,她身后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常安视野中。 是一个陌生的妙龄少女,她亦坐在亭子中,听到动静,她一把散了手中的鱼食,转头看过来。 这第一眼,常安就被她的美貌惊讶到了。 成国的女子相貌都很婉约,而这少女则长成了成国美人的典范,高贵中不失娇柔,连常安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瑞宁,到本宫这儿来。”皇后娘娘唤道。 “是。” 常安走到亭下,与那少女离得更近了,常安又好奇地抬眸看了一眼。 “瑞宁,这是陈阮。”皇后继续介绍道:“阮儿,见过瑞宁公主。” 两人行礼间,常安思索,这难道是陈家小姐? 皇后很快给了答案:“陈阮是陈将军的嫡女,常年不在洛城,前段日子刚回来。” 果真是她。 常安顿时来了兴趣,一扫方才在东宫的情绪。 皇后看了眼常安,询问道:“瑞宁,上回跟太子回去后,可还好?” 这问的,便是常安上次大哭一场从长春宫跑走的事了。 “瑞宁与太子哥哥已经无事了。”常安道。 这两日练字的时候,李颜璟也与她交代过,关于他们的感情,不用刻意在皇后娘娘面前演,皇后此人心思缜密,李颜璟让常安做好自己便可,其他的事他自有打算。 是以常安也就实话实说了。 皇后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自己刚从小太监那里探听到的消息,常安就这般承认了。 “那就好,这才是未来太子妃该有的样子。”皇后笑道,继而话题一转,看向了一旁的陈阮:“其实你跟陈阮,你俩早晚是要认识的,本宫近日还想着何时让你们见面,谁知你们竟自己遇上了,果真是缘分。” 说罢,陈阮害羞地低下了头。 常安则有些疑惑地看向皇后。 “瑞宁。”皇后解释道:“这陈阮,是本宫为太子选的侧妃,以后你们便是姐妹了,今后都是要在东宫共同侍奉太子的。” 侧妃?常安难掩惊讶。 所以今日李颜璟匆匆离开,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这个侧妃吗? 常安的心跳忽而有些快,她来不及去辨别究竟为何,只单纯觉得自己有些埋怨李颜璟,他为什么这件事要瞒着她。 是觉得她是一万两换来的假太子妃,是个外人,所以才要瞒着这个真的侧妃吗? 常安迟迟没说话,皇后追问:“瑞宁?你觉得如何啊?” “瑞宁觉得皇后娘娘的决定是极好的。”常安迅速压下心中的异常,神色坦然,半点没有吃醋嫉妒的样子。 “那就好。” 皇后仍是笑盈盈的,但常安看得出来,她一直在观察常安的反应。 常安明白,皇后挑拨她跟李颜璟的心思还没有断。 只是这一次,李颜璟竟然没有提前站在她这边,这让长安有些没那么理直气壮。 皇后拉起常安的手,又拉过陈阮的手,将她们拉在了一起:“你能这般想,那便好,以后,将来,本宫就指望你们就一同好好伺候太子了。” 常安颔首,款款应声:“是,瑞宁谨遵皇后教诲。” 皇后面上不显山露水,噙着笑意继续试探:“早早给太子立侧妃,也是因为你年纪太小,如今你尚未及笄,本宫又希望能有人为太子开枝散叶,陈阮比你大上三岁,是合适的年纪。” 这回常安还未开口,陈阮瞬间红透了脸,她极害羞地唤了一句“皇后娘娘”。 常安想说什么,但又不太清楚李颜璟到底要不要这个侧妃,她顿了一下,仿佛脑子短路般地伸手拍了拍陈阮的肩膀:“那你好好努力,靠你了。” 陈阮:“……” 常安的反应太平静了,皇后瞬间就察觉到了反常。 哪怕是要装,可以高兴或者悲伤,皇后在后宫待了这么久最是清楚,这种平静,才是一种乱了阵脚的隐忍。 皇后顿时明白,她今日带来这个陈阮,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是以她道:“本宫今日喂鱼都喂得无聊了,不如找些别的乐子来?” 素芳心领神会,她知道陈阮是大家闺秀,在琴棋书画上都是要比宣国公主好的,两人一对比,瑞宁定会自惭形秽,是以她道:“瑞宁公主,听闻公主近日一直在练字,不如与陈小姐一起习字如何?” 常安心中忽而觉得哪里不对,有她练字一直在东宫,这素芳怎么知道。 见常安犹豫,素芳还以为常安是怕了,接着道:“陈小姐想必是愿意的,公主意下如何?” “现在?”常安略吃惊地问了句。 皇后点头:“嗯,素芳这个主意不错。”说罢她手一扬,将碗里余下的鱼食全部撒了,当下吩咐道:“素芳,去布置纸笔过来。” “是。” 常安再看陈阮的眼神已经变了,因为她不确定,这个陈阮到底是不是李颜璟最亲密的那个人,因为她从未见过李颜璟这般避讳一件事。 如果陈阮真的与李颜璟私下有什么,她再继续表现跟太子的亲昵,便全是哗众取宠。 她心思飘远的功夫,笔墨纸砚就在花园中央铺好。 陈阮提笔跃跃欲试:“瑞宁公主,那阮儿就先来了?” “好,你先。”常安让出一个位置。 陈阮不愧是名门贵女,写字时也的姿态也是极漂亮,常安觉得她太完美了。 自然,她写出的字也无可挑剔。 陈阮写完后,常安亦提笔,写下了这两日李颜璟一直在教她的那个字。 暠。 她写得很漂亮,带着抹不掉的李颜璟的痕迹。 “我成国字练习的没多久,便只写一个吧。”常放下笔,让出位置让她们过来看。 陈阮的脸,宛如上次提到要“开枝散叶”,又唰地一下红了。 而皇后则微微皱眉,似是很意外。 “瑞宁。”皇后神情严肃:“这暠字怎是能随意拿来写的。” 常安不明所以:“皇后娘娘,瑞宁不太明白。” 这下,皇后更意外了:“这暠字,是太子的名字。” 常安顿时很尴尬。 难怪这个字很生僻,因为皇子的名字为了避免百姓重名,便会特意取生僻字,但她在练的时候可完全不知道。 皇后继续道:“瑞宁,方才本宫问你陈阮侧妃之事的时候,你说是极好的,可你现在写这个,又是为何?” 大约是因为触犯了成国的规矩,皇后说话已经很不客气了:“本宫知道,你争强好胜是有的,但太子是储君,将来后宫三千,你各个都要如此吗?哪里有半点正宫该有的样子!” 常安委屈,这件事她真的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还不跪下。”皇后斥道。 如今皇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断不会就此罢休。 常安跪下后立即解释:“皇后娘娘,瑞宁并不是争强好胜,这字,是太子哥哥让我练的,所以瑞宁便写了,没有想那么多。” 一旁的陈阮闻言,沉吟片刻后,神色惊讶地说了句:“瑞宁公主,你连太子哥哥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吗?” 皇子的名字,旁人不知是应该,可瑞宁不知道太子的名字,这当中可有太多问题了。 常安头一次有些慌神。 与此同时,皇后的眼中有了几分难掩的得意。 她没想到,常安竟然会写这个字,而偏偏此时来的人又是陈阮,这一切简直巧合到不可置信。 皇后心中暗喜,果然是上天都要助他一臂之力。 “瑞宁。”她道:“既然你不知道这是太子的名字,那这个字背后的故事,想必你也不知道吧?” 常安愣愣地抬起头,她同时也注意到,一旁的陈阮,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还悄悄往皇后身后躲了躲。 常安有种预感,这应当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故事。 第44章 东宫 李颜璟在月色中回过头来…… 东宫的暗卫, 在第一时间就将常安离开后的行踪报备给了李颜璟。 而后没多久,又匆匆赶来一个暗卫,接着将花园里有何人, 大约说了些什么话,也尽数告知。 李颜璟摆手示意让其退下。 陈胜听完有些担忧, 上前问道:“殿下,要不要找借口带走公主?” “不必,这些事她早晚也是要知晓的。”李颜璟淡淡道。 陈深还是放不下心,毕竟常安只是个年轻少女, 虽有些小聪明, 但并没真正经历过宫斗,陈胜担心她根本无法辨别皇后究竟予以何为, 若是常安因皇后的话与太子生了嫌隙,她又是个假公主, 后面太子处境便会非常危险。 是以陈胜又问:“那公主回来后,殿下是要亲自去解释吗?” “不去。”李颜璟没有分毫犹豫。 解释这种事, 李颜璟上辈子已经做够了, 如今在他眼中,话语上的解释是最苍白的, 只有真切发生在眼前的, 对他来说才有那么丁点意义。 陈胜当然不懂李颜璟的心思, 他只是惊异, 殿下这不管不顾, 难不成殿下还真的在意那陈家小姐? 陈胜不由地看向太子,只见李颜璟漆黑的眼眸骤然深邃,一眼望不到尽头。 片刻后,李颜璟回过目光:“守好东宫, 今晚自会见分晓。” 东宫背后僻静的花园深处,此时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一向以有太子独宠而骄傲的瑞宁公主,却似乎在今日变得对太子一无所知。 皇后提出的问题,她什么都答不上来。 若不是之前有宣弘坐实了她的身份,眼下这种情形,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怀疑了。 好在是皇后今日的目的并不在此,是以也没有往身份的方面去问。 “你先起来吧。”皇后稍微平复了一下方才斥责她的情绪,问道:“太子可同你说过,为何教你练习这个字?” 常安起身后摇摇头:“不曾,太子哥哥只说让我勤于练习。” 皇后与陈阮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这个动作,更让常安觉得自己是那个秘密之外的人。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起陈阮的小字,皓。”说到这里,皇后看了陈阮一眼,面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她接着道:“陈阮出生的时候,陈大将军大胜归来,击退了当时对成国最有威胁的北疆外敌,皇上大喜,陈大将军又不爱金银财宝赏赐,是以皇上便赐婚了刚出生的陈阮与二皇子,也就现在的太子。皇上还亲自为陈阮赐字,也就是皓。” 说罢皇后冲着陈阮微微点头,陈阮上前,在一旁的纸上写下了那个字,刚好写在常安刚刚写的字的旁边。 暠皓。 一个是带着李颜璟痕迹的恢宏大气,一个是有着姑娘家婉约的清清气质。 放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皇后注视着常安的反应,继续道:“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在我们成国,便代表着纯洁无瑕的寓意,皇上希望他们的感情也可以如这个词一般,青梅竹马,情有独钟。” 短暂的沉默。 常安知道自己应该附和一句什么赞许,是以她道:“是极好的寓意。”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 而皇后已经扶着素芳站了起来:“本宫有些乏了,就先回宫了。” 待皇后走出花园后,素芳问道:“娘娘,奴婢愚钝,这瑞宁公主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吃醋,都不像她了,难道这陈小姐都引不起她的注意?上次王雯来告状,瑞宁公主可是直接动手砸了她的。” 皇后含着浅浅的笑意:“她越谨慎,就越证明这陈阮是个威胁。” 方才常安的反应,皇后已经看得很明白,这次过后,陈阮的事会像一颗种子埋在常安心中,让他们就此生出嫌隙。 而且,这样的嫌隙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吵大闹,却最是消磨感情,假以时日,这瑞宁公主便会明白,宠爱什么的在太子这里是不会长久的。 “娘娘英明。”素芳见皇后满意,她心里也高兴,她接着又想起一件事:“娘娘,兰蓉今日又差人来送信,催促大婚之事。” 闻言皇后顿时不太高兴:“还未成婚便如此着急,也不看看兰家现在什么处境,她兄长还在牢里,若非如此,本宫何须做今日这一局。”是以她吩咐道:“先拖着,务必要拖到本宫寿辰之后,一旦瑞宁这边与太子决裂,那兰蓉便没有用处了,到时候,本宫的世羽……” 话到这里,皇后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常安回到东宫后径直进了玉华殿,然后再也没出来。 今日皇后和陈软相视的那一眼着实让她心里有不太舒服,不过她很快就摇摇头,试图摆脱这份焦虑。 是以她趴到床上,身心俱疲,竟就这么一觉睡了过去。 李颜璟一听说常安回来,便前往玉华殿,在路上,还特意吩咐了下人给她备上她喜欢吃的羊肉。 一旁的宫人们连连应着,而与此同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小太监,悄悄地闪过了房子背面。 李颜璟退屏所有人,推门进了常安的房间。 常安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李颜璟就这么站着看了好一会儿。 跟皇后娘娘见面让她这么累的吗? 还是说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大? 李颜璟看了一会儿,在一旁坐下,他就这么沉默着,他方才故意大张旗鼓地进来,就是为了引出那个把消息传出去的人。 上一回,明明常安在皇后面前已经表现了和太子决裂,他们两个练字也只在东宫内部,可这些消息却全部被传了出去。 李颜璟轻哼了一声。 那必然是东宫有了皇后的眼线,所以李颜璟现在还不能跟常安解释,他要亲自把那个人抓住来,用行动来让常安明白。 忽然,常安翻了个身,她的手直接搭在了李颜璟的腿上。 她似乎还觉得这个东西很好抱,打算整个人凑过来。 李颜璟眼疾手快,躲开了她准备锢住他的胳膊,若是被她这么抱住了,待会就走不了了。 梦里的常安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但隐约中,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没有醒来,所以皱眉困惑了一下。 李颜璟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 即便东宫有别人的眼线,皇后害挑拨常安,李颜璟都觉得一瞬间平息了许多,这些糟心的事,只需要她浅浅一个笑便可以化解。 李颜璟决定走了,再做下去怕是会把她弄醒,是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离开了玉华殿。 常安就这么一直睡着…… 等她被叫醒的时候,一睁眼,李颜璟竟坐在她的房间里,他身旁还站着陈阮?! 春杏在一旁神色惶恐。 常安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从床上下来站好:“太子……殿下。” 他怎么来了? “今日的事,本宫都听说了。”李颜璟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也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本宫叫陈阮来,是想当着她的面说清楚,陈阮与我定亲无非算是娃娃亲,本宫从未跟她接触过,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太在意你,便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并不是因为我与她更亲密。” 常安愣住,虽然她想过李颜璟跟他解释,可没想到会是这般直接,一时竟不知该回应什么。 见常安沉默,李颜璟继续道:“本宫心中只有你一个太子妃,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这话让常安听得很不安,其实李颜璟可以私底下说的,常安有些担忧地看向陈阮,果然,陈阮已经哭了。 “殿下。”常安有些慌:“其实……其实陈阮也挺好的……” 李颜璟不悦地蹙眉:“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宫该选她不该选你?” “倒也……” “那好办。”李颜璟起身:“陈阮,随本宫走。” 走?去哪儿? 常安见两个人要走,慌了神。 “太子殿下?”她慌忙追上,奈何李颜璟他们二人今日行动格外迅速,瞬间的功夫竟就要消失在常安的视野里。 常安慌张大喊:“太子殿下?殿下!太子哥哥!” 她大步追去,却怎么都追不上越走越远的他们。 “太子哥哥!” 常安整个人猛然摔向前,仿佛扑空了一般。 继而她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 常安大口喘着气,带着梦里的惊慌,快速去适应着周围真实的环境。 她还在床上,穿着下午的衣服,而外面却天都已经黑了。 “公主?”春杏循着常安的动静来到床边,点燃了两盏灯。 “几时了?”常安问道。 “丑时。”春杏将一旁准备好的湿帕子拧干,给常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公主,做噩梦了吗?” 常安喝口水缓了缓神,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半夜,她回忆起那个梦,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梦里的李颜璟很真实,真实到不近人情,的确是个噩梦。 常安喝过茶水,忽而意识到,已经丑时了,李颜璟都没来找过她吗? 因为东宫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太子的眼睛,所以常安其实清楚,下午的事情李颜璟应当早就收到消息了。 可他却没来。 他是觉得懒得跟她单独解释?还是默认那就是事实? 常安心里空空的,就好像发出的消息在睡前早就“已读”,而睡醒一觉后满心期待地点开,手机上却只有几条无关痛痒的新闻推送。 古代没有手机,她竟也能体会到这样失落的感觉。 常安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很大的动静,像是打斗的声音,但却没有刀剑,是闷闷的响动。 春杏也同时听到,她与常安紧张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走,去看看。”常安顿时来了精神,她从床上下来,悄声走到了门边,她没有开门,而是先贴在门上。 “他要自尽。”是李颜璟的声音。 接着是骨节错位的声音,转瞬即逝。 “殿下。”陈胜的声音传来,继而有什么重物闷声倒地。 “吱呀”一声,常安推开了门。 院子角落处,李颜璟在月色中回过头来,隔着空空的院子,对上了常安的目光。 第45章 寿辰 殿下打算就这样说吗? 常安见他也没有开口要说话的意思, 她移开目光看向了一旁忙碌的陈胜。 陈胜拿着绳子,正五花大绑着一个小太监。 跟着常安出来的春杏定睛一看,惊讶道:“这不是谷子吗?” “谁?”常安问。 春杏指着远处的小太监:“奴婢知道可以从后门进入花园的办法, 就是听他说的,他叫谷子。” 闻言, 常安忽而明白了什么。 就连春杏都反应过来了,她小声道:“公主,那咱们下午遇上皇后和陈小姐,想必是有人刻意安排。” 一旦从这个方向想, 陈阮之事就显得太刻意了。 常安觉得自己绝对是下午昏了头了, 这么简单的局她都没有看懂,自己竟差点中了皇后的圈套。 而她自己一个人在心里面跟李颜璟闹的别扭, 现在看来,李颜璟可能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全是她一个人的脑补。 嗐。 还好没去跟李颜璟要解释什么的,这个脸皮算是保住了。 常安几步走近, 才发现谷子的下巴被陈胜卸掉, 说不了话,难怪方才听到了骨骼错节的声音。 陈胜见常安皱眉看着, 解释道:“方才谷子要自尽, 殿下不让他死才这般。” “嗯。”常安见那谷子看过来, 顿时收敛了神色, 也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看着他:“在殿下眼皮子底下作妖, 活该你如此。” 谷子啊啊了几声,什么也没说出来。 倒是一旁的李颜璟,闻言有些好奇地看向常安,不动声色地略一挑眉。 常安为了掩饰自己下午莫名其妙的失落, 也看过去,仿佛什么都不懂地满脸疑惑:“怎么了?太子哥哥?” 李颜璟定睛看了他片刻,转过头去:“没什么。” 此时谷子已经被彻底绑住,李颜璟吩咐:“把他待下去关起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每日点卯要给他记上,若有人问起,就说打发他去做其他活儿了。” “是,属下明白。”陈胜一把拉起谷子,消失在了院子。 谷子走后,院子里连啊啊的声音也没有来,瞬间安静下来。 常安有点别扭,她兀自脑补这一整日,有点不知道怎么跟太子相处了。 好在是,太子没那么多想法,李颜璟见陈胜走远,说了句“夜深了早些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安扬了扬眉,也转身回去睡觉。 这一见面后,两个人都没有了睡意。 尤其是李颜璟,他平躺在床上,时不时看向床旁边的窗口。 她怎么还没来。 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上回闹了误会,常安不就主动来示好了吗?怎么这次这么慢,还没动静。 李颜璟翻了个身,干脆背朝着窗子。 然而眼睛不看,耳朵却更灵敏,此时连窗外的虫子声音都放大了许多。 又等了一会儿后,李颜璟对自己忍无可忍,直接起身出了房间。 他拢着一件玄色的长衫,示意陈胜不必跟上,然后独自走去玉华殿。 玉华殿门口的小宫女吓了一跳,李颜璟退屏她们后,轻手轻脚推开了门。 屋子里很暗,没什么声音。 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几步绕过屏风后他停了下来。 床上翻来覆去犹如煎饼的常安听到了动静。 这样正大光明能进她房间的,只有太子殿下了,是以她撑着在床上坐起来,果然看到了让她不能好好安睡的这个人。 “你在生我的气吗?”黑暗中,李颜璟直接问出让他翻来覆去一个时辰的问题。 不然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颜璟本以为自己刚刚抓到小太监的行为已经足够解释清楚今天这件事了。 “殿下。”常安轻唤一声,却无意识地口是心非:“我没生气了。” 说到底,她只是个收钱办事的人,她有什么立场生气,可话说出口,她心里却怎么都不能问心无愧。 “嗯。”李颜璟轻轻应了一声。 黑暗中,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轮廓。 “我选择跟你避开,是不想让皇后知道我来找过你,这样她才会相信她挑拨成功。”李颜璟解释道:“不过现在那太监被抓到,我便来了。” “嗯。”常安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心中依然空落落的。 李颜璟意识到自己想抓住什么,可又没有抓住。 她是不喜欢自己了吗? 李颜璟从未觉得自己喜欢过常安,可此时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又不由地有些揪心。 “常安。”他轻轻喊了她的名字:“你还会做太子妃吗?” “当然会。”常安一伸手,就从枕头下摸出了那张银票,这是证明他们关系的唯一纽带,黑暗的掩饰下,常安无奈地笑着将银票扬了扬:“瑞宁已经收了殿下的钱了。” 这银票放在枕头下,就是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她是瑞宁,不是常安。 李颜璟闻言点点头,只觉得喉咙很紧,说不出话来,往日那些雷厉风行的决断,到了常安面前,尽数溃散,一个都捡不起来。 李颜璟很想问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在心里绕了好大一圈,开口时,已变成了另外的问题。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他问得实在模糊。 “嗯……”常安思忖着:“我出了宫,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把这些钱挥霍完。” 李颜璟等了片刻,追问:“你的打算里没有我吗?” 闻言,常安的心漏跳一拍。 “不是太子殿下说待大婚过后就让我走吗?”她强压着心口的情绪问道。 李颜璟上前几步站在床边,自上而下地看着常安,这样的距离,他终于可以看清她的表情。 他态度诚恳而认真:“如果我改主意了呢?” 常安思绪瞬间空白。 她想要问清楚,就在此时此刻,她不想再有任何误会,是以她在激动中忽而起身,却因为在床上盘坐太久,这一动作,一条腿都是麻的。 而李颜璟却还在继续:“不过在那之前我——” 他话未说完,伸手想去扶眼前失了重心的人,却陡然被她抓住衣襟。 转瞬间,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一样,李颜璟将常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身.下。 这变化来得突然,李颜璟一动不敢动,他甚至连刚刚的话都还没说完。 是以他就保持着这个亲密的距离,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常安在黑暗中心跳加速。 “殿下打算……”常安琉璃般的眼睛上下闪烁,看向跟她贴在一起的李颜璟:“就这样说吗?” …… 皇后娘娘寿辰临近,宫中气氛也喜庆不少,但与此同时,暗地里,东宫有个消息传遍了各个后宫角落,那就是陈家小姐回归,惹得太子殿下跟瑞宁公主不和。 小消息越传越夸张,但一连许多日了,确实也没见过太子殿下跟公主有一同进出过,是以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寿辰那日,太子殿下跟公主究竟是如何。 而这些日子的洛城,也不是很安宁。 在兰家的僵持下,兰卓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虽然兰家没有受到牵连,但兰卓仍然被关在大狱,其他人也看得明白,这只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原本看来,兰家与太子算是有了嫌隙,但现在又传出太子与公主也不和,倒叫这些城中勋贵们有点搞不清楚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太子向来心思复杂,一时间,洛城的官员无不谨小慎微,都害怕自己说错话站错队。 长春宫的皇后娘娘,此时也并不能完全放下心。 “今日瑞宁又去晋王那里了?”她问道。 素芳道:“是啊,说是在东宫与太子殿下吵架,这几日为了躲太子,瑞宁公主一直都呆在晋阳公主那里。” 皇后听完也并没有多安心,她皱眉道:“谷子怎么最近都没来?” 素芳道:“娘娘放心,奴婢特意去看了记录的,他每日都在东宫,点卯有他的名字,许是最近娘娘寿辰临近,各个宫中都很忙,他也不好出来。” 皇后缓缓点了点头。 素芳宽慰道:“娘娘,既然没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皇后心中安慰自己是太过紧张了,毕竟她的寿宴上会有大事发生,她道:“你亲自跑一趟兰府,本宫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怎么样,去确认一下,世羽的事决不能出岔子。” “是,娘娘。” 眨眼间,天气已经越来越凉,距离皇后娘娘寿辰只剩下了最后一日时间。 宫人们忙碌着准备着明日的宫宴,生怕出岔子。 李颜璟独子去了他的母妃静妃那里。 静妃见到李颜璟很意外,毕竟他们的母子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静妃一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李颜璟又一直在外,跟静妃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 李颜璟到的时候,屋里正传出铮铮的琴声。 静妃善音律,所以这次皇后生辰,她打算献曲一首。 他见李颜璟进来,顿时收音。 “母妃。”李颜璟上前,看到了琴旁边有一沓曲谱,最上面的是一本墨蓝色花纹的谱子,写着“春音”二字,他随手拿了起来。 “这是给皇后准备的寿礼,明日就要献曲,所以再练一练。”她声音很娇柔。 “嗯。”李颜璟放下琴谱,抬眸道:“母妃向来擅长弹琴,方才儿臣在外面听到了一些,弹得很好。” 静妃笑了下:“能听罢了。” 李颜璟问道:“不过儿臣方才听的时候,觉得这首曲子很特别,母妃是从哪里找来的?” 静妃别开了目光:“是从民间选来的,你知道的,你父皇喜爱与民同乐,这样的民间曲子,想必你父皇也会喜欢一些。” “是么。”李颜璟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静妃有些慌张。 “母妃,儿臣如今已是太子,你养了我二十六年,将来若儿臣登基,你便是太后。” 静妃的慌张只增不减:“你从来不说这些的……” 的确,李颜璟上一世从不说,那是因为他怎么也猜不到静妃会害他。 这一首《春音》,不是一般的曲子,而是一首南境战曲,但因为宣国立国之后,便很少有人知道了。 李颜璟看向静妃:“母妃还记得儿臣出生时的样子吗?” 上一世,李颜璟虽与静妃没有太多母子深厚的感情,但他至少尽了做儿子的本分。 可这一世,他每每看到静妃,便会想起上一世最后与她诀别的时候,是以这一世的李颜璟便更少来见静妃了。 没有更多的感情,自然后面也不会太伤心。 但今日他来,是为了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静妃有些局促,并没有意识到这问题里隐藏的那一丝微薄情谊。 “颜璟,你、你问这些做什么……”静妃转身,不安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我自然是记得的。” 李颜璟看着她,缓缓扬了下嘴角,似是自嘲。 “那母妃好好练习,儿臣告退。” 李颜璟走后,回东宫准备着其他的事情,明日便是皇后寿辰,上一世太多的事的转折都是在这天发生的。 待他写完一封信让陈胜送走后,他起身离开。 而他拿走的那封信下面,是一个墨蓝色花纹的封面,上面写着“春音”二字。 这本琴谱已经有些泛旧,正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第46章 寿辰 要害殿下的人…… 洛城已经入秋, 皇城里换了一番新景色,富贵好看。 成国有句话,这个季节里出生的人, 都会如金灿灿的秋叶有花不完的黄金,是个富贵命呢。 其实, 这句话全因皇后娘娘出生在这个季节而流传开来。 又到了皇后的生辰,这日天未亮,宫中就已经忙碌开来,宫人们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 从吃食到表演, 无一不需要一遍遍地确认。 钦天监择了个吉时作为寿宴开场,位置也是选在后宫假山湖畔的亭廊下, 有山有水有风,在这个季节格外惬意。 大约巳时, 勋贵官员和家眷们开始陆陆续续进宫,然后循着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里难得热闹, 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们都很高兴, 比如七殿下和九公主,一大早就来了, 这会子不是东张西望就是交头接耳, 很是惬意, 九公主还拿了个长长的袋子, 不知装了什么。 而后朝中官员们携着家眷也到了, 再者就是王爷们,就连有腿疾的大皇子,今日也由太监扶着,坐在了远处一个僻静的位置上。 待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 常安由春杏扶着,沿着廊道缓缓走了过来。 常安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带着银色的边,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让她看上去娇贵许多。 常安来到宫里也有段时日,规矩也学得差不多,她噙着淡淡笑意,不慌不忙地走着,然而当她走到这片亭下的时候,她只用余光就察觉到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关于太子和常安不和的流言已经任由这般发展有段日子了,人们都想看一看在皇后寿辰的时候,太子会不会给她一些面子,陪着她一起来。 可今日,还是她独自来的。 管得了别人的嘴,可管不了别人的眼睛,随着常安落座,更多的目光就这么在她背后肆意打量着。 原本宣国公主就没什么地位,这下子,更没人把她当回事儿了。 常安倒也不是很在意,她左右欣赏了一下风景,微微扬着下巴,惬意地吹着风。 没一会儿,王雯也到了,她越过常安,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常安,径直走到勋贵位置那片,在兰蓉旁边坐下。 常安有些困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兰蓉的旁边坐着方世缵,他们三个人正在笑着闲聊,一旁还坐着个有点怯懦的兰越,作为庶子,今日竟然也跟着兰家来了。 察觉到常安的目光,兰蓉带着敌意地撇了她一眼。 常安重新回过头坐好,心中嘀咕,这王雯不是知道兰家不安好心的吗?怎么又跟兰蓉走到一起了?她到底想做什么。 常安正想着,忽而听到一阵压低声的骚动。 她跟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了一身银色蟒袍的太子殿下,她又看了看自己,李颜璟倒是跟自己穿得挺相配,虽然两个人没有一起来,但等并排坐在一起的时候,却怎么看都跟别人有壁。 都说了让他别这么穿。 常安下意识别过头去,没有跟李颜璟有眼神交汇,显得两人很不熟的样子。 这动作落在众人眼里,更坐实了二人不合。 然而太子走到她身侧的时候,指尖还偏偏轻轻蹭过了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若有若无,就像是无意中的接触。 而常安则赶紧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好在是压根没人在意,而一旁已经坐下的李颜璟,却悄悄弯了下嘴角。 这边太子到了以后,不多久功夫,皇后娘娘和皇上也到了。 皇后娘娘的寿辰宴顺利开始,按照成国每年的规矩,先是诵经祈福,然后有几个周边小国使节也送了礼物,接着开始歌舞。 当中有好几个表演,都是年轻的皇子公主准备的,在一个公主表演过后,亭下重新安静下来。 一个小宫女上前,布上了一台浅色的琴。 见到那台琴,皇上来点兴致,不由地正了正身子,因为这是静妃的琴。 皇后面上微微含着笑,侧头跟皇上说了句:“静妃有心了。” 李颜璟目光扫过这两位,并没有从他们面上看出什么异常,也就是皇后可能有点不喜欢静妃罢了。 李颜璟重新看向了亭中央,此时静妃已经坐下,行了礼后准备抚琴。 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琴谱,但她开始第一个音后,李颜璟心就重重地沉了下来。 依然是上一世的那首曲《春音》,她最终还是做了同样的决定。 静妃琴艺很好,一开始,这首歌只是很轻快,像是在春日里的游玩,众人也很赞赏静妃琴技,不由地纷纷点头。 而曲到中间,节奏骤然变快,铮铮的琴声中有一种隐隐熟悉的节奏。 这节奏十分抢眼,让人几乎忽略了这首曲子的音律,但一时间,还没人听出这个节奏究竟是哪里熟悉。 片刻后,这样的节奏愈来愈明显,静妃也更加投入。 忽而,陈阮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李颜璟,但她距离李颜璟还隔着常安,也不在一排,虽然她很着急,可什么也帮不上忙,她不由地回头拉了拉她的父亲陈将军。 只见陈将军也眉头紧锁,不仅如此,随着静妃越来越认真,在座的一些武将纷纷开始皱眉。 因为他们都想起了这个节奏的来源,这是南境征战早期敌方开战的那个鼓点节奏,而此时加上乐曲,这便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南境战曲。 即便是在边境,也是挑衅之用,更不用说直接在皇城里弹奏。 果然,此时就连坐上的皇上,也察觉到了变化。 原本轻松地气氛忽而紧张起来。 整个亭中,这铮铮的琴声每一个音律都如同叫嚣着的危险新号,让听得懂的人坐立不安。 皇上看向太子,眼神深不可测,充满审视。 李颜璟微微颔首,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妥,不仅如此,他还端起了面前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 他在等一个转折。 这首曲子一共转两次,这个节奏之后,便是真正的战曲,上一世,李颜璟就是因此被质疑了他的皇子身份,虽错在静妃,可皇上却彻底怀疑了他,再加上方世缵亦是在今日认回皇子身份,李颜璟的太子地位就从这个曲子的转折开始,岌岌可危。 亭中央的静妃,曲子忽而一顿,她带着某种虔诚的眼神,正要开始下一个篇章,忽然间,一道悠然舒缓的笛声轻柔传来。 九公主晋阳从位置上站起来,手指灵活间是一只好看的白玉笛,笛子的声音亦是如泉水般让人舒适。 笛声续得仍然是静妃这首曲,只是里面没有铮铮的节奏感。 静妃惊异,手上一顿,但若她此刻停下,反倒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这里,她只能继续往下。 九公主怎会有此曲? 她不可置信,此曲不但偏僻,且节奏隐藏在曲中,非长时间练习,是不可能当场跟上的。 静妃跑神的过程中,手上的节奏也有些乱,方才那种激昂的情绪不见了,再配上九公主的笛声,那种带有攻击性的感觉顿时被削弱。 笛子是成国的传统乐器,这样的乐器来克制方才的战歌,有一种成国轻而易举化解困难的感觉,听者心中纷纷舒坦不少。 陈阮长长松了口气,同时其他将军也放下心来。 常安看向九公主那边,悄悄冲她扬了下眉。 这个曲谱,早在一个月前李颜璟便已经悄悄给了常安,他们趁着冷战的借口,常安日日去找九公主,全是关起门来在研究这个谱子。 常安知道原书中这个曲子对李颜璟的影响,所以她也想尽全力帮忙。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李颜璟会提前拿到这个谱子。 此时的李颜璟,正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兰蓉神色平静,方世缵面露赞叹,年纪最小的兰越今日也跟着来了,但他似乎是听不大懂,一直低着头。 场上除了静妃,似乎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常,李颜璟收回目光,低头饮茶。 亭中的静妃已经放弃挣扎,九公主笛声悠扬,仅凭她一个人,再也无法表现出那种激昂情绪,而曲子的结尾,常安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不远处,那里有提前准备好的编钟,她按照计划中的音律,缓缓地敲击着。 清脆的钟声,铮铮的琴声,再加上悠扬的曲笛,虽然常安只在脑海里合过这个曲子,可表现出来的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震撼,宛如一场小型的交响乐,用的还是古乐器。 众人已经沉浸在了这样的曲子中,被这曲调带动着情绪,随着常安最后一声清脆的钟声敲响,这首《春音》终于落下帷幕。 片刻的沉默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好!”陈将军拍手道:“此曲带着老臣又经历了一遍当年的战争,从南境挑衅,到咱们成国大胜,还有最后百姓的平安幸福,实在是好曲!” 皇后也频频点头:“静妃,这可是你一人的主意?” 静妃福礼,还未开口,九公主调皮地走道亭中央:“全是静妃娘娘的主意,儿臣和瑞宁只是帮帮忙而已。” 常安也附和:“正是这样。” 静妃无法当着皇上的面反驳,只能应声。 皇上也道:“静妃这次有心了,赏!” 静妃领了赏匆匆下去,找了借口去换衣服了。 这件当初影响了李颜璟身份的事,竟然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常安在心里也悄悄替李颜璟开心。 不过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李颜璟不见了。 难道去找静妃了? 常安不由地有些担忧,上一世,李颜璟可是亲手杀了静妃的,该不会这一世要提前?是以常安也坐不住了,她找了个借口更衣,也悄悄溜了。 亭中的歌舞声渐渐远去,常安绕着廊道,来到了后面的小房间,更衣的房间都在一处,常安找了一会儿后,听到了李颜璟和静妃的动静。 他们这个地方很偏僻,离亭子已经很远了。 常安心中更是担忧,这么远的地方,难道李颜璟真的要做些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一定要阻止他。 常安悄悄把耳朵贴了上去。 李颜璟正在质问静妃为何要如此,不过屋里的静妃几乎不怎么说话,常安又把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乌晴。”李颜璟声音中带了些不耐烦:“是你的名字吧。” 常安听得疑惑,这名字,秀莺教她宣国礼仪的时候提过,是南境姓氏。 她不是李颜璟生母元氏?还是说李颜璟真的不是皇室血脉? 屋里的静妃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颜璟不慌不忙道:“你不想开口,可以,但你今日出宫的时候茶水中已被我下了毒,你什么都不说,便活不过今日。” 闻言,静妃冷笑一声:“堂堂太子竟如此愚蠢,早知你要这么直接地杀了我,我连琴都不用弹。” 说罢,她咯咯咯地笑起来,没了半点端庄妃子的样子。 李颜璟轻轻“嗯”了一声,面上没任何波澜:“那如果乌高知道你的死讯呢?你猜,他会不会陪着你殉情?” 静妃忽而停止了笑声,房间里陡然安静。 常安记得,秀莺说过,在宣国,同姓氏是不能成婚的,这规定似乎还跟成国有关系,这乌姓男子难道是……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认识他?”静妃声音急促。 李颜璟声音淡淡:“我不仅认识他,我还知道他在哪。” “不可能!他早就死了,就是被狗皇帝李睦杀的!” 李颜璟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以及只言片语,已经大概明白了当中的关系,他没有理会她这些前尘往事,而是忽而问道:“说出你背后指使之人,我顷刻便放你走。” “放了我?我又能去哪儿呢?”静妃苦笑,不过她瞬间又变了脸,像想突然想到了什么,怒斥道:“都是你!你和李睦,都是凶手!是你们害死了乌郎!” 静妃说着说着,情绪又不受控制起来,仿佛只要提到那个乌郎,便能瞬间点燃她的怒火。 李颜璟微微退开了半步,不想去理会她的指控,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她:“打开看看。” 静妃在看到那信上面宣国语言后,瞬间眼泪决堤。 那是她记忆中乌郎的字体,不仅如此,信中还写了他们当年的往事。 “这……这是他写给我的?他知道我还活着?”静妃拉住李颜璟急切地问道,眼中带了一丝近乎盲目的炽热。 李颜璟走到一旁,直接拉开了帘子:“此处有宣国最好的易容术士,只要你交代出背后之人,今日宫门落锁之前,我定让你活着出宫。” 这太诱人了,李颜璟拉开的那扇帘子简直是静妃的重生之门,只要跨过去,她的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再也不用伺候这个老皇帝,也不用谨小慎微地生活在后宫。 忽然间,她冷笑一声,这声笑很可怖,透着凄凉,连李颜璟都以为她又要反悔。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易容术士,我本人就是宣国易容术传人唯一的后人。”她指尖在袖口处沾染了一点什么,然后轻轻滑过自己的侧脸和鼻翼。 瞬间,她鼻翼的形状和颜色都发生了改变,侧脸下的肤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远不如她平日里的细腻,原来在这层皮之下,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她根本不是元氏! 常安听到这里,赶紧在窗户上戳了个洞,悄悄看过去。 待她看清后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的易容术,当真比上次宣弘找来的那些能人术士要强个千百倍! 常安正感叹着,只见静妃忽而跪倒在李颜璟脚下,眼中透着决绝。 “殿下说话算话,一定会放我走吗?” “本宫言出必行。” 静妃深深磕了个头:“谢过殿下。” 继而她声音有些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让常安都震惊无比的话:“要害殿下的人……事大皇子李承倧。” 李颜璟心口猛然一抽,忽而攥紧了手心。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问道。 静妃沉默片刻:“是有一个,殿下现在赶去,或许来得及。” 她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李颜璟警惕地抬眼:“谁在外面。” 第47章 寿宴 难道她也知道? 寿辰宴依旧进行着, 席间李颜璟是随着静妃离开,倒也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常安回来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周围皆是欢声笑语,正在为这个热闹的表演喝彩。 而常安却一点也没有看进去, 就在方才,她差点连小命都没了。 她偷听的时候被李颜璟发现,只一瞬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逃跑, 她就被李颜璟整个人拽了进去, 李颜璟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 那一刻, 她看得出来,李颜璟的确是动了杀心的。 他太紧张了, 从他的母妃到兄长,甚至怀疑他的父皇, 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仿佛他天生就是要站在别人的对立面。 李颜璟看她的眼神很陌生,甚至还有一丝痛苦。 常安只记得自己的声音徐徐说着:“别怕, 是我。” 李颜璟缓了片刻, 似乎才明白自己抵在墙上的人是谁, 他放开了手, 神情凌乱不堪。 常安坐在位置上, 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就在她身旁的空位。 此时宫中的人都集中在此处,反倒成了李颜璟跟静妃行动的最好时机,常安又悄悄移动目光看向别处,果真发现贺云也不在了。 常安希望李颜璟一切顺利。 因为她想得太入神, 对周围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情,一直到身旁的春杏提醒,她才恍然听到皇后正在叫她。 “本宫见你随太子离开,太子去了哪里?”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殿下说去更衣了,大约也快回来了。” 皇后笑着嗔怪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也不太会照顾人,竟让你自己回来了。” 这话面上虽然是替两个人圆场,但话一说出口,就是证实了他们两人的不和。 常安惶恐地起身:“不怪殿下,殿下忙碌,瑞宁自己可以回来。” 闻言,皇后心中也安稳一些,看来他们两个人的确是不合,是以皇后道:“来,瑞宁,坐到本宫这边来。” “谢皇后娘娘,不过瑞宁还为皇后娘娘准备了一点心意,想献给皇后娘娘。” 皇后道:“本宫听说了,难为你想着本宫。” 说话间,已经准备好的宫人端出来了六只切了半的菠萝,每个中间都被挖空,放上了金灿灿的菠萝炒饭。 皇后近日食欲不好,许多赶着巴结皇后的人都想方设法给皇后准备了开胃的东西,但效果甚微,常安借着此事,恰好表现她也想要亲近皇后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常安知道皇后这食欲不振的原因,前段时日皇后按照她的法子吃了不少健康餐,食欲下降和心情不好都是常事,所以常安特意差人从南境运来了菠萝,做了这爽口的炒饭。 “这些事菠萝炒饭。”常安介绍着。 东西虽然是新颖的,但在座的勋贵们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在成国,公主亲自下厨可不是什么高雅的事。 “早就听闻瑞宁公主跑去给晋阳做饭,原先我还不信,瑞宁公主还真的是会下厨啊。”人群中有年纪小的孩童嘀咕着,话里带了点鄙夷的口吻。 几个宫女将饭端了上去,皇后娘娘拿勺子尝了一口,这酸酸甜甜的口味瞬间打开了她的味蕾,连带着米饭也觉得香香的。 “这样的好东西,分给在座各位也尝尝。”皇后道。 几个宫女鱼贯上前,将这菠萝饭分成了小碗,常安正站在那几个菠萝前,索性也帮衬了几下。 正在此时,李颜璟回来了。 皇后顿时道:“来得真巧,快,太子也尝尝瑞宁的手艺。” 李颜璟颔首应下,他走上前,并没有去尝,而是拿起一盘的小碗,也帮忙盛了几下。 常安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李颜璟也没有回应。这一幕落在皇后眼中,更让她对之后的事愈发放心。 而常安刚巧此时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冲她轻轻点头,似是安抚。 连一旁的素芳也看在了眼里,这瑞宁公主,是想把皇后当新的靠山了。 皇后很满意,又低头吃了一口,默默等待着。 忽而,碗掉落的声音,有人压低声惊呼了下。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是兰家那里。 常安也回过头,忽而神经一紧。 因为打翻碗的人是方世缵。 他桌上的那个小碗没有碎,但饭却撒了出来。 皇后娘娘的寿宴,这是极为失礼的事,可常安却嗅到了意料之中的危险味道。 为什么偏偏是他。 原书中,他是随着兰家献寿礼的时候被发现的,可此时这一幕,以常安的目光来看,怎么看都是刻意为之的情节。 兰蓉当即起身:“娘娘恕罪,兰蓉不是故意的,方才......” “无碍。”皇后笑着道:“算不得什么,今日本宫高兴,一点小事而已,兰蓉不必惊慌。” 一旁的素芳见状道:“娘娘,奴婢听闻,寿辰上的食物若是落了地,可以让有灵气的鸟儿吃了,便是将这福气带到四方大地,是极好的事儿呢。” 皇上最是喜爱听这种民间的传说,他赞同道:“好,朕听着此说法有趣。” 皇后听得乐呵:“去取本宫的百灵鸟来。” “是。” 很快,一只漂亮的百灵鸟被带来,将那散落的米粒喂给了它。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切都正按着她的计划进展着。 忽然间,她目光落在方世缵腰间,她眼神一滞,顿时倏地看向了兰蓉。 皇后面上的笑有些僵住。 因为方世缵并没有戴着证明他身世的玉佩。 与此同时,常安和李颜璟都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李颜璟十分困惑,难道计划有变?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一一看过兰家这几个人。 而当李颜璟目光收回的时候,却见常安正紧张地攥着帕子。 她在紧张什么? 李颜璟不由地看了她片刻。 虽说他们今日是有应对计划,可李颜璟从没跟她说过关于方世缵身份的事。 李颜璟想起上一次在见皇上之前,常安听到关于玉佩的事,亦是十分紧张。 难道她也知道? 不等李颜璟多想,一阵刺耳的尖叫传来,带着难以自控的惊悚。 “小姐!”尖叫着的是陈阮的贴身婢女:“小姐你怎么了!” 只见陈阮倒在了桌上,整张桌子都是她喷出的血迹。 第48章 寿宴 搜出了这个! 一时间, 众人惊慌失措。 陈大将军将女儿抱在怀中:“阮儿!阮儿!” 然而陈阮嘴角是暗红色的血迹,整张脸苍白无比。 李颜璟对这一幕很淡漠,他在第一时间朝着皇后看了过去, 只见位置上的皇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那个模样,很明显也是吓到了。 她亦不知情。 “快!快叫太医!”素芳喊道,她连忙扶稳了差点踉跄的皇后。 与此同时,皇后质问的目光越过众人, 直接看向了兰蓉。 因为此时发生的一切, 皇后都不知情,而原本该因为毒药被毒死的那只百灵鸟, 现在正因为人群的慌乱而吱吱吱地叫着,精神十足。 皇后被这只鸟扰得头疼, 低斥了一声:“把这畜生拿下去。” 素芳赶紧招呼宫女拿走了百灵鸟。 皇上面色十分难看,他几步走下来, 正在等太医的回话。 太医手中的银针验了面前的菠萝饭, 跪下道:“回皇上,是这菠萝饭有毒。” 皇上怒道:“竟然胆敢在皇后寿宴上杀人, 今日不找出来是谁, 谁都不许走。”说罢他目光落在了常安身上。 的确, 这饭是常安做的。 陈将军忽而怒吼一声, 继而上前一把揪住了常安:“我看就是你!阮儿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 就是你这个毒妇!” 陈将军口不择言,甚至都忘了常安都还没跟太子大婚。 许公公立刻上前命人分开了陈将军跟常安,尖着嗓子道:“皇上面前,陈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陈将军虽然松开了手, 但却十分凶悍地指着常安:“绝对是她!这饭就是她做的!” “放肆。”皇上开了口。 陈将军这才收敛了一些,颔首退后了几步,但身上依旧是腾腾的怒气。 常安在陈将军面前,简直脆弱得一捏就碎,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然后伸手抚平了左胳膊上被陈将军揪皱了的衣衫。 外面随之而来的御前侍卫,直接将这宴会的众人围了起来。 “没朕的允许,一个都不准离开。”皇上道:“太医,陈阮如何?” 太医惶恐:“皇上,陈小姐已经没了气息,这脉搏也弱得很啊!俨然毒素侵心。”几个太医急的得满头大汗。 “去,尽力医治!”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 这瞬间就能吐血的剧毒,哪里是能医治的,别说医治,能保住片刻的命都是奇迹了。 “治不好也得治。”皇上怒道。 陈将军得了皇上的命令,直接将女儿抱走往一旁休息的房间走去,太医们不敢耽搁,紧张地跟着走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而这时人们才意识到,瑞宁公主被陈将军怀疑到现在,太子竟然一言不发。 果然他们已经感情淡漠到了连帮忙都不肯的地步吗? 若是如此,这瑞宁公主想要毒害陈阮,便更说得通了。 人们仍然围在此处,另外两个太医正在一一挨个给那些菠萝饭验毒。混乱中,皇后在一旁焦急不安,而她低头见,却见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张叠好的纸条。 她有些不确定第打开了这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若要玉佩,立兰为太子妃。 皇后心中猛然一条,顿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兰蓉看过来的目光。 她用方世缵的玉佩在威胁皇后,让她在方世缵成了太子后,能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 皇后只觉得脑间猛然一股血液上涌,冲得她头昏眼花,也就是素芳扶着,她才将将站稳。 素芳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低声震惊:“她竟然敢威胁娘娘?” “她这是知道了本宫的打算。”皇后千算万算,竟然在最后一步被兰蓉摆了一道:“她知道本宫想要放弃兰家。” 难怪今日方世缵身上没有玉佩。 而那个原本该被下毒的碗里,也没有毒,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眼下皇后不得不被兰蓉要挟。 可她不愿如此。 皇后撑着面前的桌子,气得浑身发抖。 而此时兰蓉却悄悄扬起一抹得意笑,她握了握手中的玉佩,这一次,她一定要把皇后跟兰家绑在一起。 此时,刚刚验毒的两个太医已经全部检验完,其中一个道:“皇上,微臣已经验过,只有陈小姐那一碗有毒,其他均无毒。” “可验出此毒是何物?”皇上问道。 “回皇上,是南境的乌萃毒,只需一点接触,便可毙命,且此毒没有解……”太医说着,声音也小了下去。 这就意味着陈阮没得救了。 闻言,皇后顿时掩面,跌坐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众人怀疑的目光也投向了常安,能使用南境毒物的人,最大嫌疑的便是来自宣国的瑞宁公主。 那太医继续道:“但此毒是只有新鲜的毒素才最有效果,是以若是下毒之人要保持毒药新鲜,必须在下毒之前将其装在密闭的容器中,不可接触外部,是以,微臣斗胆猜测,这容器想必还在宴会中,否则宴会开始这么久,若是早已下毒,陈小姐毒发不会来得那么猛烈。” 皇上见状,道:“既如此,那边更好找了,接触过菠萝饭的人,看谁有容器。” 许公公顿时带了几个太监,将方才的宫女一一搜过,而结果是没有任何人可疑。 “瑞宁。”皇上最后直接看向了常安,话里的怀疑也是毫不掩饰:“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常安顿时跪地:“瑞宁没有下毒,更没有什么容器。” 九公主见状,站出来替常安说话:“父皇,瑞宁不是这种人。” 皇后皱眉道:“晋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常安看着九公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九公主也没什么证据,便暂时退到一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常安身上。 皇上看向李颜璟:“太子,你觉得是瑞宁吗?” “回父皇,儿臣不知,但若证据确凿,儿臣绝不姑息杀害陈阮的人。”李颜璟态度坚定。 众人听明白了太子的立场,这是半点没有要保瑞宁的意思了,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来一个月前,太子跟瑞宁公主感情好得要坐一台轿子呢。 大约这就是皇家人的感情。 僵局之时,人群中忽而有人说了句:“是不是还有其他碰过菠萝饭的人?” 这一提,皇上也思索起来,但菠萝饭这种小事,其实当时没几个人太过注意。 许公公便回忆道:“皇上,这饭是瑞宁公主做的,既然只有那一碗有毒,便是盛出来以后下的毒,因为碗之前都是检查过的。” 他边想着今日的过程边说着,也没注意自己说的话。 “而后皇后娘娘赏众人尝尝,瑞宁公主便帮忙盛了几下,当时——” 说到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 随着他的话,其他人也有了点印象,当时公主帮忙盛饭的时候,太子也来了,也碰过菠萝饭。 显然,皇上也记了起来。 但李颜璟究竟有没有碰过,当时在场看得最清楚的只有常安了。 皇上问:“瑞宁,当时除了你和那些宫人,可还有谁碰过菠萝饭?” 常安垂着头,先是轻轻点了点头,又忽而摇了摇头,连看都没敢看皇上。 皇后见状,已是有些迫不及待,她稳住情绪,上前拉过常安:“别怕,有皇上给你做主,是什么便说什么,不然没人能救你。” 常安抬头看了一眼皇后。 方才陈将军怀疑常安的时候,李颜璟便无动于衷,方才李颜璟的话更是说得完全不近人情,是以皇后的话就是在暗示她的孤立无援,若她不说,后面李颜璟也不会管她。 常安当然听得明白,她沉默着,假装自己在纠结。 她抬起头,对上了皇后的目光,因为离的很近,常安看到了皇后眼中的急切。 就差这一步了。 常安缓缓伸手,指向了一旁的李颜璟,声音颤抖:“太子哥哥,他也动过菠萝饭。” 终于说了,皇后心中猛然划过暗喜。 她挑拨了这么久太子和常安的关系,终于在此刻发挥了用场,由常安来指认,这件事便是一石二鸟,彼时太子跟瑞宁也会彻底决裂。 皇上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搜。”他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 皇后上前劝道:“皇上,这恐怕不太好……毕竟……” 这样的话落到皇上耳朵里,倒像是在替太子开脱,他更是怒意又盛了一层:“立刻给朕搜!” 皇后没有再说话,而李颜璟却是目光掠过她,分明李颜璟半分情绪未带,皇后却觉得有些被他看得不安。 似乎李颜璟那一眼,已经洞察了之后她所有计划好的每一步。 皇后顿时别开了目光。 许公公不敢耽搁,立刻找了几个太监和宫女,将李颜璟跟常安分别带去了两个房间搜查。 众人原地等待着,事情到了此时,不管搜不搜得出来,太子跟瑞宁公主的关系必是要彻底决裂。 片刻后,瑞宁公主随着几个宫女出来,为首的嬷嬷表示:“皇上,瑞宁公主身上并无可疑之物,她的婢女春杏身上也搜了,亦没有可疑之物。” 这话说完,一阵沉默。 众人都更紧张了,若不是瑞宁公主,难不成真是太子? 很快,许公公从房间里匆匆赶出来,神色慌张。 “说。”皇上冷冷道。 “回皇上,方才从、从……”他举起手中的托盘,中间是一个指头大小的瓷器,做得很精致也很密封。 “从太子殿下的随从陈胜身上,搜出了这个!” 皇上冰冷的眉峰讽刺地扬了一下:“叫太医来验。” 第49章 寿宴 两人终于抽空对上了目光 太子殿下衣食住行谨慎不亚于皇上, 所以想要陷害李颜璟,难上加难。 是以这一小瓶药,便是皇后当初跟兰蓉想好的决策。 入寿宴, 皇后一句话,便让所有贴身侍从例行检查, 陈胜自然也不例外,是以那装了毒药的小瓷瓶,便是那时候被放在他身上的。 常安指认了李颜璟,再加上陈胜身上的毒药瓶, 皇后就是要把李颜璟今日这个毒害别人的罪名坐实。 皇后原本的计划只是毒害一只鸟, 便能顺理成章牵出方世缵的身世。 但兰蓉费尽心机,是因为她已经察觉了皇后的真实目的。 皇后一直在推迟她和方世缵成婚的事, 同时还在拆散瑞宁和太子,到时候方世缵一旦替换掉李颜璟成了新太子, 瑞宁公主还未大婚,为了和亲会顺理成章成为新的太子妃, 兰蓉就会成为被彻底抛弃的那一个, 而她的兄长兰卓,便再无机会了。 只有皇后彻底答应了兰蓉, 方世缵成为太子后兰蓉可以做太子妃, 兰蓉才肯按计划行事。 今日兰蓉这么一闹, 皇后的确有所忌惮。 事到如今, 眼见太子就要被认定毒害陈阮, 皇后反而觉得兰蓉此举来得痛快,陈阮虽然死了,但却加重了皇上的怒意,待太子被打压, 便是方世缵认回的最好时候。 只是兰蓉年纪这般小便有如此狠毒的心,更叫皇后心中不安。 此时太医已经验过了那个小瓷瓶,里面确为宣国的乌萃毒,与菠萝炒饭里面的毒一模一样。 陈胜对这个要毫不知情,此时惊恐不已,跪地道:“太子殿下!这不是属下的东西,属下并没有要害陈小姐。” 常安悄悄看着李颜璟,当初常安问要不要跟陈胜串通好,李颜璟担心陈胜露出破绽,便没有跟他说今天的事,是以此刻陈胜的表情要多真实有多真实。 注意到常安的目光,李颜璟看向她这边,常安赶紧别开,生怕别人看到他们有眼神交流,万一被皇后察觉到就不好了。 此时的皇上正在身世李颜璟,眼中带着□□的怀疑和犹豫,一直还未下决定。 皇后不敢左右皇上的意思,但却旁敲侧击地煽风点火,她故意拉过常安,轻轻拍了拍她,安抚道:“别怕,既然你是无辜的,皇上自会还你清白。” 李颜璟冷笑了一声。 皇后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势在必得,可她听到这一声,还是有些莫名的畏惧。 常安假意缩在皇后身侧,目光却偷偷观察着皇上,因为她知道,此时皇上正在权衡,是否要审太子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李颜璟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他在等,李颜璟今日舍身返现,就是要等那些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小人全都亮相。 是以李颜璟没有辩驳,亦没有承认,李颜璟“无话可说”的样子让皇后颇为满意,而一旁的陈胜害怕得连连喊冤的样子更是让皇后有了一丝松懈。 忽然间,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怯懦懦地打破了沉默:“静妃娘娘怎么不见了?” 常安有些惊讶,循着声音看去,是兰家庶子兰越。 他很是胆小,说完便缩在了兰蓉身旁,兰蓉将他挡了挡。 常安心道,原书中兰越别说能在这种场合说话,连出席都不可能的,如今兰越倒是唯兰蓉是从,想必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也是兰蓉的意思。 在皇上犹豫之际,还要将静妃的事再扯一扯。 常安有些不悦,这一瞬间的反应又被李颜璟抓了个正着,虽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倒像是有些……笑意? 不过很快,常安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看花眼了。 因为李颜璟满眼戒备地看向了兰蓉的方向。 提到静妃,常安想起了大皇子,她寻着人群去看,见大皇子从头到尾都坐在远处的位置上,大约真的是因为腿疾,他一直默默地看着这边,看不清他究竟是何表情。 这时,李颜璟回答了刚才兰越的问题。 “父皇,母妃方才演奏之时吹了风,有些风寒,便回去歇息了,此时她正在殿里。” 言下之意,皇上要是不信,去看看便知。 “此事暂时与她无关,叫她休息罢。”皇上道,继而他深深看了一眼李颜璟,终于下了决心:“将太子带回东宫,此事不查清楚之前,不得出东宫。” 闻言,地上跪着的陈胜忽而跌坐,这是要禁足的意思了,储君被禁足,接下来的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他磕头道:“皇上,殿下是被冤枉的,一定有人陷害殿下,殿下为何要害陈姑娘!” 倒是惊慌得真真切切。 李颜璟见状,也跪地示弱道:“父皇,儿臣并未做任何要害陈阮的事。” 常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中却是满意。 演得还挺好。 果真,当常安看向皇后的时候,果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得意。 李颜璟向来冷漠,哪怕是当初大皇子腿疾被人指着鼻子骂“二皇子其心可诛”的时候,他都没有求饶过。 可此时他竟然跪下来求皇上? 皇后娘娘和兰蓉皆是强压住窃喜,等待最好的时机将方世缵推出来。 常安就这么看着李颜璟,忽而有一丝恍然。 原书中,静妃的身份不会变,那首曲子不会变,而方世缵出来的时机也不变,是踩着李颜璟被怀疑的机会崭露头角的。 那当时的李颜璟,一定是真真切切地求过皇上吧。 那种明知张口解释也没人会信的时刻,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咬牙熬过去的?常安简直不敢想。 皇上并没有因为李颜璟的示弱而缓和情绪:“今日这饭只有你和瑞宁碰过,若不是你,那便是她,但你侍从身上的药瓶又如何解释?!” 因为宫人的看管严苛,这是今日寿辰皇后特意叮嘱的,那些宫人若是真的有此毒,没有容器是不可能带进来的。 李颜璟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常安明白此事皇上已经认定了,那想必方世缵的身份也该要揭晓了吧。 就在尘埃落定之时,人群中有个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起来:“都怪我……” 又是兰越! 众人回过头,而李颜璟也抬起了头,在众人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候,常安看了一眼李颜璟,他们两人终于抽空对上了目光。 短短一瞬,他们却像是能瞬间摆脱掉周围这让人紧张又的环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只一眼,便明白对方所有心思。 常安心中安稳,因为她知道,今日不管再艰难,再多的勾心斗角,但这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面具下,至少有一个人,会始终与她相伴。 仿佛被慢放了的瞬间,就这么转瞬即逝,他们很自然地错开目光,宛如从来没有交流过。 紧接着,已经接收到了彼此眼中的讯息的两人,很默契地一同看向了兰越。 兰蓉慌忙跪下解释:“皇上,家弟年纪小,从未来过宫中,所以有些害怕。”说罢她转头安慰:“兰越,别哭了,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皇上却听出了里面的关键,他看向兰越:“你哭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告诉朕。” 兰蓉也道:“皇上问你话,你说便是,别怕。” 兰越年纪小,不过十多岁,又是家中庶子,是以害怕也在情理之中,他缓缓越过人群往前走了几步,跪在皇上面前:“皇上,都怪兰越,方才那个饭,是兰越的错,才不小心害死了陈家小姐。” 兰蓉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方才的饭你哪里碰过。” 皇上却是拦住兰蓉:“叫他说。” 兰越战战兢兢抬起头:“刚才给陈家小姐的饭,原本是给方大人的,是兰越不小心换给了陈家小姐!”说着他哭了起来:“都是兰越害了陈家小姐……” 众人哗然。 太子和方大人?这可是天南地北不挨边儿的事情啊! 李颜璟压了下嘴角,终于,又到了这一刻。 皇上亦是疑惑,若说方才害陈家小姐,这当中还有些弯弯绕绕,比如陈将军,还有侧妃的事,可以后续查明,算是多少与太子有关系。 可这方世缵,不过一个五品小官,太子又怎会荒唐至此?皇上顿觉此事不简单。 然而就在众人不解和慌乱的时候,皇后已经又动手了。 她从收到那张兰蓉威胁的字条开始,就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兰蓉做太子妃,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娘娘,已经拿到。”素芳悄悄将一块玉佩交给了皇后。 这本就是皇后的寿宴,自然布置了不止一个皇后的人,要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从一个柔弱女子身边拿到一块玉佩,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以为把玉佩放在身上就安全了吗?”皇后冷哼一声,将玉佩收了起来。 这边,兰越的哭诉还没有结束。 兰越道:“方才盛饭的时候,陈家小姐觉得自己那碗有些多,便想换,我就坐在她旁边,我瞧见方大人的那碗很少,他又是男子,便自作主张伸手换了一下,当时方大人与家姐兰蓉在说话,并未注意到我的动作。” 他继续道:“后面出了事,兰越更不敢开口了。” 皇上眉头紧皱:“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回皇上,兰越绝无虚言!” 不仅如此,兰越还主动要求搜身,在他身上和位置上,都没有搜出来任何可以装有毒药的东西。 皇后站了出来,故意说道:“如此看来,一定是有人嫉妒方大人才华横溢才想要加害,只是没想到害了……” 但兰蓉却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方大人当初寒窗苦读,为何有人要害他,若是今日他出了事,兰蓉也不想活了……” 说着她掩面哭泣,还将一个玉佩握在手中。 皇后看见那玉佩后心口猛然一跳。 为什么玉佩还在她那里? 就连素芳也惊了。 皇后没想到兰蓉竟准备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好缜密的心思! 果真,皇上一眼注意到了那块玉佩,他上前一步:“兰蓉,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兰蓉缓缓摊开手:“这个吗?回皇上,这是方大人自幼便戴在身上的一块玉佩。” 玉佩躺在兰蓉的掌心,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玉佩,长条状,雕刻着羽毛纹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已经被磨得有些圆润。 其他人看着那只是个普通玉佩,但皇上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初几国相争,成国为了维系边疆关系,稳定战事,便送了皇后的亲生儿子李世羽去北疆做质子,然而去了不过一年,就因为意外死在北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块玉佩便是当初皇上心疼这个儿子,而亲自戴在他身上的。 皇上倏地拿起那块羽毛形状的玉佩,继而看向了一旁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方世缵。 “这是你的玉佩?”皇上问道。 方世缵惶恐,不知出了什么错,跪下磕了个头:“回皇上,是微臣自幼戴在身上的玉佩。” 而皇后则上前也仔细看向皇上手中的玉佩,神情激动:“皇上,这不是世羽的玉佩吗?!” 世羽这个名字一提出来,在场的老臣都知道。 方世缵自然也听说过,他吓得又磕了个头:“微臣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儿时有记忆的时候便就有这个玉佩了。” 皇上十分吃惊,但这玉佩的确是当年那个,而且宫中也可以找人验出来是否是当初的那块玉石。 皇上顿时过问了方世缵的生辰,而他竟然刚好也与世羽同岁。 皇后缓步上前:“是世羽吗……真的是世羽。” “皇上,皇后,微臣什么都不知。”方世缵仍然惶恐至极,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变化,他只觉得恐惧。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感人的亲情中的时候,兰蓉看向了李颜璟的方向,轻飘飘说了一句:“太子殿下,那这个毒药,你是要故意害死方大人吗?” 原本皇上还对李世羽身份存疑,毕竟没有真正验明身份,可兰蓉的话提醒了所有人, 如果方世赞不是李世羽的话,怎么有人去毒害一个无名小官? 皇后顿时道:“皇上,定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咱们世羽的身份,才想要害死他!” 皇后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她也不必隐藏了,她指着李颜璟:“本宫真的看不出来,你竟是这般歹毒的心肠,连你的弟弟也要毒害!” 没人注意到,常安已经悄悄挪动道了李颜璟的旁边。 皇后和兰蓉一步步,终于将这局棋布好,而常安,也终于不用再演了。 常安上前一步,开口道:“那既然他是皇子,一定是他在陷害太子。” 常安这句话说得突然,众人困惑。 这瑞宁公主是被气傻了? 尤其是皇后,她上前拉了下常安:“瑞宁,乱说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别怕。” 常安躲开了皇后的手,忽而伸手,稳稳地直指兰蓉。 “瑞宁公主,你这么指着我,难不成是我害得太子?”兰蓉虽然心虚,可事情已成定局,她说话也很有底气:“你指着我也没用,又不是我让太子下毒的。” 常安看着兰蓉,但手臂方向忽而一转,带了些不屑的笑意:“你怕什么?我没有要指正你的意思,我要说的,是皇后娘娘。” 皇后一愣,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常安竟然已经站在了李颜璟身侧。 不知是不是两人衣服颜色极为相称的原因,皇后忽而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心过。 竟是如此地般配。 想到“般配”这两个字,皇后心口猛然漏跳一拍。 她被骗了。 第50章 寿宴 李颜璟握住她的那只手,更用力了…… 兰蓉还没明白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只觉得瑞宁公主一定是因为太子要出事,自己魔怔了。 “难不成你疯了?这里是成国,你怎敢构陷皇后?”皇后还未说话, 兰蓉先忍不住了。 “我没疯。”常安上前一步:“陈将军都没出来,你怎么这么笃定陈阮死了呢?” 兰蓉面上表情一滞, 明显带了几分慌张。 上一次,他们兄妹就是吃了这个亏,宣弘靠着易容术死而复生。 所以这回兰蓉特别小心,在陈阮出事的时候, 她亲自上前看了的, 这陈阮定不会是他人易容假扮的。 更何况就算这陈阮是别人易容假扮的,那太子想害李世羽也是事实。 所以兰蓉道:“那又如何, 陈阮中毒是真。” 皇上抬了下手,打断这短暂的争执:“陈将军跟太医呢?” 许公公应声赶紧去看情况, 亭中心思各异的人焦急地等着。 但在焦急的情绪下,有人还有空藏着些小心思。 常安跟李颜璟站得很近, 她忽而觉得手背有什么东西滑过, 她悄悄低头看去,竟然是李颜璟偷偷用袖子下的手故意蹭了蹭她的手, 但面上却还装得若无其事。 常安警告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往旁边移动了半步, 跟他隔开了距离。 李颜璟也太大胆了, 这场戏还没结束呢。 这片刻, 许公公引着陈将军回来了,陈将军迈着大步子,神情莫测,而他身后, 徐徐跟着陈阮。 几乎是同时,兰蓉跟皇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怎么可能!那碗里明明有毒。 众人亦是哗然。 兰蓉方才指责常安的时候站得离她很近,常安此时趁这大家都在看陈阮,朝前迈了半步,冲着兰蓉轻声说了四个字:“兵不厌诈。” 以为死而复生的招数不会再用了吗?我偏要用。 不仅用了,常安还做了升级版。 陈阮吐血,就是咬碎了事先准备好的血包,这血包是常安拍戏时常见的道具。 而陈阮苍白的病怏怏面色,是在来之前就画好的,只不过当时她涂了很红的唇脂,便会显得气色好很多,而吐血之前将唇脂擦掉,自然就突显面色苍白。 皇上皱眉:“陈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陈将军跪下道:“老臣有罪,教儿无方,竟让她做出这种事!阮儿,还不跪下。” 一旁的陈阮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臣女求皇上恕罪。”陈阮跪下后,将自己如何假装中毒的细节,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陈阮家中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常年在南境征战,是以陈阮对南境的毒也很了解,这碗中有到底有毒无毒,她也能简单分辨。 “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皇上问道。 常安连忙跪下求情,声音坚定而恳切:“皇上,今日若能还皇上一个清清白白的太子,这功过相抵,可否原谅陈阮。” 皇上用一贯凌厉的目光盯着常安,片刻后,道:“若真能如此,朕今日便饶了陈阮,否则,谁若是给她求情,便与她同罪!” 常安道:“多谢皇上!” 常安转头看了一眼陈阮,冲她轻轻点了下头。 陈阮道:“皇上,此事多亏了瑞宁公主提醒,当初臣女是不信今日有人下毒的,但瑞宁公主给我准备了血包,说若是发现了毒,便假装中毒,自然能牵出背后之人,若是无人下毒,便什么都无需做,之后她自会来向我赔罪。” “臣女觉得此事蹊跷,便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未曾想,今日这宫宴臣女的饭里,竟然真的有毒!” 皇上转头问道:“瑞宁,你又是如何猜到的?” 常安正要开口,人群后面的王雯走上前,跪下道。“是臣女说的。” 兰蓉惊得目瞪口呆:“你……” 当初兰蓉虽然知道王雯是皇后的侄女,但对她也并不算信任,可王雯却跟兰蓉透露了皇后想要拆散常安跟李颜璟的事,也就是这件事,让兰蓉对皇后有了嫌隙,同时也信任了一些王雯。 “你忘了?”王雯转头看了一眼兰蓉:“寿宴之前,你特意让我帮忙换了位置,换的就是陈阮陈将军家旁边,还要连带着你跟你弟弟一起。” 王雯面上皇上:“臣女也是担心皇后寿宴出事,但又不能凭空诬陷他人,是以才把这件事说给了瑞宁公主。”王雯磕了个头:“皇上,还请看在陈阮也是为了抓住投毒之人的份上,饶了她吧。” 兰蓉自然是不认的:“我换位置而已,跟下毒有什么关系。” 兰蓉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转移话题,她看着常安:“你方才不是要指认皇后吗?怎么又说到了我这里,难不成你们都是在血口喷人?” 皇后面色已然不悦,她道:“你们说了这么久,这些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常安莞尔,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方世缵那个玉佩……是假的。” 王雯大惊失色。 此话一出,就连皇上的怒意都十分明显:“瑞宁,此话可有证据?” “瑞宁不敢有半句虚言!”常安抬眼看向皇后:“如果瑞宁没猜错,那块真的玉佩,此时应该在皇后娘娘身上吧?” 皇上忽而向后退了半步,踉跄地扶着身旁的素芳才站稳。 “皇后娘娘。”常安继续道:“娘娘手中已经有了一个玉佩,为何还在兰蓉方才拿出玉佩的时候那么惊讶?娘娘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会发生,只是装作惊讶吧。”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那究竟是谁想毒害方大人呢?” 李颜璟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掠过皇后:“儿臣也很好奇,一早便知道方大人的身份的,究竟是谁。” 皇后猛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住袖子里那个玉佩的位置。 皇上转头看过去:“皇后,瑞宁说的是真的吗?你身上还有一块玉佩吗?” 皇后吓得跪倒在地:“皇上,臣妾、臣妾……” 一旁的素芳连忙也跟着跪下:“皇上,娘娘是被诬陷的,娘娘怎么会明知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份而不相认呢,皇上,一定是瑞宁公主!”素芳指向常安,情绪激动:“她一个宣国来的人,定然是想挑拨成国皇室的关系。” 她趁着指责常安转移注意力,另一只手悄悄伸到皇后袖口处,想偷偷接过那个玉佩。 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玉佩,李颜璟突然上前,直接一把将她扯开。 素芳被抓了个措手不及,羽毛状的玉佩从皇后袖子里滑落。 玉佩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而玉佩的形状,与兰蓉手中那块一模一样。 皇后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地上的那个玉佩,她只觉得瞬间天昏地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是……这是奴婢不小心放到娘娘身上的!”素芳赶紧去抓那个玉佩,却被一旁的陈胜直接推开几步远。 素芳被摔得晕头转向,却正摔在常安脚下,她忽而眼神狠厉,直接朝着常安身上扑去:“都是你!算计了娘娘!” “小心!”李颜璟动作比声音更先一步行动。 李颜璟直接一把拉过常安,将她整个人环抱入怀,同时李颜璟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扑来的素芳。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只在转瞬间。 常安只觉得自己被抱得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挣扎着从李颜璟怀里出来。 等她回头的时候,却见素芳已经被擒住,直接拖了下去。 常安抬起头看向李颜璟。 所以他方才一直在关注自己吗?连常安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素芳的动作。 “没事吧?”李颜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轻声问了句。 常安愣愣地摇了摇头站好。 众人这般看着,她又跟李颜璟对外冷战了一个月,此时常安倒是难为情起来了,不由地红了脸,是以她赶紧往李颜璟身后躲了躲。 此时的皇后还在试图辩解,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 皇后跪在地上求饶:“皇上……臣妾不是、臣妾……” “住口!”皇上斥道。 李颜璟上前,弯腰捡起那块玉佩,起身的瞬间,他与皇后对视了一眼。 他唇角弯如刀锋,眼中尽是轻蔑。 这一世,李颜璟再不允许有人踩着他上位,所有要害他的人,他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颜璟直起身,将玉佩摊开:“父皇,儿臣认为这玉佩需要验一下真伪。” 跪在地上的皇后已经没有听清李颜璟在说什么了,她只觉得周身寒冷如冰,李颜璟那一眼,宛如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的凝视,让她无尽绝望。 “将兰蓉手上那一块,跟这一块一起拿去验。”皇上吩咐。 许公公连忙将两块玉佩拿上,匆匆交给了小太监拿下去验。 皇上看向脚边跪着的皇后:“皇后,此事你怎么解释?” 皇后根本无法解释。 两块相同的玉佩,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是以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哭着道:“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是兰蓉,臣妾都是被兰蓉蒙蔽了双眼,才听了她的撺掇!” 兰蓉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她见皇后开始泼脏水,立刻反驳:“皇后娘娘,那玉佩,难不成是兰蓉逼着娘娘放身上的?皇上,臣女才是冤枉的,从头到尾,臣女都是被皇后娘娘逼迫的!” 而一直蒙在鼓里的方世缵,也终于明白一切。 难怪兰家会看重他,也难怪他们要除掉常安,他们做的一切,竟是为了他的皇子身份铺路。 可事到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皇子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他抬起眼,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常安,也已经站在了别人身旁。 李颜璟大方地牵起了常安的手。 “别怕。”他声音淡淡,将她半护在身后。 李颜璟面前的皇后和兰蓉还在互相指责,而常安却悄悄嗅到了李颜璟身上淡淡的深林味道。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跟他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了。 常安忽然就觉得好像周围的吵杂声都离她远去,她不由自主地偷偷扬了下嘴角,她终于又可以做回那个受宠爱的太子妃了。 之前一个月,下人们都以为她受了冷落,对她的态度都差了许多。 可是受了好多委屈呢。 这时,方世缵忽然开口替皇后求情,常安又好奇地看了过去。 可他刚说了半句话,就被皇后呵斥住了:“住口!这里没你的事!你的身份还未确定。” 如今皇后自顾不暇,这是害怕牵扯到方世缵身上,若是这皇子身份受了影响,那皇后真的是更难翻身。 但皇上此时看向方世缵的眼神,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怜惜和惊喜了。 皇上眼中充满了审视和怀疑,就如同看待李颜璟一般,那种原本看向失而复得的儿子的欣喜,就在皇后计划失败的这一刻,也随着尽数覆灭。 皇后哀怨地看了一眼皇上,深深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 这时,许公公紧赶慢赶地带了一个老太监过来。 “皇上。”那老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方才的两块玉佩,还有一块也有了些年头的同色玉佩:“老奴已经验查过,这块碎了的,的确是出自宫中,与当年五皇子送去做质子时的那一块是出自同一块玉石,而那块完整的,则是仿制的赝品。” 皇后闭上眼,彻底绝望,就连那块可以维系感情的玉佩,也被她摔碎了。 皇上眯着眼睛,迟迟没有说话,其他人见此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忽然冲上前跪在皇上脚边:“皇上,臣妾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世羽若不是当年被送去做质子,这太子之位能轮得上李颜璟吗?皇上,世羽可是你的嫡子啊,他李颜璟算什么,他李颜璟不过是——” “啪”的一声,皇上亲自甩了耳光过去。 皇后被打得直接摔倒在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继而又看到了一旁神色冷漠的李颜璟。 “你们——”皇后指着李颜璟和常安:“本宫竟被你们算计了!” 皇后又重新爬起来,跪在皇上脚下:“皇上,臣妾真的都是为了世羽啊!可他们……他们算计成国皇后,居心叵测,他们才是真的恶毒,皇上!” “皇后神志不清,把皇后拉下去休息。”皇上声音冷如寒冰。 皇后一愣,不可置信地颤抖着问了句:“皇上?” “还愣着做什么!把皇后带下去!没有朕的准许,皇后从今往后,不得踏出长春宫半步!” 皇上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惦记他皇位的人,对于李颜璟皇上都是百般防备,更不用说皇后今日这件事,几乎是将“想让李世羽做太子”放到了明面上。 是以皇上决不会姑息。 皇后被人拉扯着,就这么粗鲁地带了下去。 整个亭下的人都沉默了,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 李颜璟看向地上的兰蓉:“你下毒的事,是你自己交代,还是要瑞宁公主替你交代?” 兰蓉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她知道大势已去,却又不愿开口。 李颜璟伸出手,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常安很默契地往他手上放了一个白瓷勺。 “父皇。”李颜璟道:“这就是她用来下毒的容器。” 兰蓉肉眼可见地有些发抖。 常安也站出来,解释道:“这勺子上有一个极细小的孔,勺子便是那个容器。”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下毒的,直到我听到方才有个宫女说,今日布菜之时,这桌上多了一个勺子,而多出来的那个,便是你今日来的时候自己带的。” 因为宫宴的勋贵们进宫,马车上多少可能会有些吃食,又要等候宫宴,随身丫鬟带了些餐具进来倒是没有人会怀疑,是以这个勺子就是这么被带进来的。 兰蓉方才出事后就一直在找那个勺子,竟然是被她拿去了! 兰蓉顿时不再挣扎,她缓缓转头看向身旁一言未发的方世缵,她眼神有些麻木:“方世缵,你到现在,都不敢为我说一句话吗?若不是我,你以为会有你的今天?” 方世缵连连冲着皇上磕头,都没有敢看兰蓉:“皇上,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她们一手策划的,微臣一无所知!” 兰蓉看着方世缵那副窝囊的模样,“噗嗤”笑出声:“废物。” “放肆!”皇上斥道。 兰蓉倏地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常安:“我是真没想到你还站在李颜璟这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假的,你根本不是公主!”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方世缵,回过头继续道:“别以为没人能指认你的身份,你等着……” 话说到这里,皇上已经不耐烦了,他道:“快把她拖下去。” 兰蓉被两个人架着离开,但她仍在挣扎,并且大喊着:“假的就是假的,等你被李颜璟利用完,你一定下场凄惨!” 随着兰蓉被拖走,不知是不是错觉,常安觉得李颜璟握住她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第51章 出宫 妖妃晚上可不会睡在自己殿里…… 皇上离开后, 围在亭外的御前侍卫也随着撤走。 周围华丽富贵的装饰还在,亭台楼阁中硕大的寿字现在看起来格外刺眼,方才有多热闹, 眼下就有多凄凉。 这些勋贵和皇子公主们,连片刻都没有多留, 匆匆离开。 李颜璟牵着常安,他们越过几张桌子后,忽而听到了微弱的哭声。 常安循着声音看去,竟是兰越。 今日兰蓉和兰家几个相关的人都被抓走, 唯独兰越这个年纪最小的被留在了这里。 李颜璟在他身旁顿住脚步:“方世缵的事, 你也知道的吧?” 兰越闻言吓得连连摇头,连话都说不清楚。 李颜璟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多说,带着常安离开了。 “你觉得兰越也参与了?”常安有些好奇地问道:“他看起来像是被兰蓉胁迫的。” 原书中兰越身为庶子在兰家常受欺负, 虽说现在的兰越跟兰蓉兄妹表面上关系好了些,可这些事的真相兰越未必能知道。 李颜璟正打算回应常安, 忽而目光顿了下, 停下了脚步。 常安顺着看过去,是大皇子的轿辇, 也正准备离开。 大皇子因为腿疾并没有下轿, 他冲着李颜璟微微颔首:“今日太子有惊无险, 为兄为你高兴。” “多谢皇兄关心。”李颜璟淡淡道。 大皇子顿了顿, 声音羸弱地问道:“静妃身子可还好?方才听太子说, 她染了风寒。” “多谢皇兄关系,母妃那里已经让太医去看了。” 常安注意到,大皇子虽然神色疲惫,但他却在偷偷观察李颜璟的表情。 片刻后, 大皇子缓缓点了下头:“如此便好。” 常安看着大皇子的轿辇离开,低声道:“他真的好警惕。” 静妃原本弹奏战曲的事情失败后,大皇子便言语中试探了静妃的情况。 “嗯。”李颜璟看向凑近了的常安,道:“静妃养病,他跟静妃现在无法联系上,所以他着急了。” “静妃交代的事怎么样了?”常安问道。 李颜璟摇摇头:“我也还在等消息。” 常安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往东宫的方向走,这段路上没什么宫人,但李颜璟却还牵着她的手。 往常到了这种路上,李颜璟都是迫不及待就放开手了。 “没人了已经。”常安提醒道。 “嗯。” “那你还牵着我?”常安扬起那个握紧的手,示意给他看。 李颜璟非但没松,还又调整姿势干脆十指紧扣,把常安的手压了下来。 “马上就到东宫了。”他目视前方,边走便道。 常安皱眉看看前方,这不还远着呢么,不过他既然要求了,那便牵着吧。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进了东宫。 秦姑姑将将也听说了消息,别的宫里从寿宴回来后都紧张兮兮,唯独东宫,听说瑞宁公主当众替太子开罪,还指认下毒凶手,如今眼见两个人关系的确是好,东宫的下人们无一不高兴的。 只有提前回来的陈胜一脸菜色。 他朝着李颜璟和常安行了礼,有些委屈地说道:“殿下,今日这事把属下瞒得好惨……”陈胜是实打实地吓到了。 常安笑道:“我觉得你表现的挺好的呀,叫太子给你包个赏银犒劳一下。” 陈胜还没缓过劲儿来,有些后怕地说道:“公主,属下不是想要赏银,是真的担心殿下……” “好了,没事了。”常安说着扬起两个人紧握的手:“瞧,我们这不都和好了。” 陈胜见状也有了些笑意:“属下一直担心呢,原来殿下跟公主竟然早就商量好了!” 常安道:“若不是这样,也不能瞒过皇后,毕竟谁知道哪里还有她的眼线。” 李颜璟道:“把那个谷子送去审讯吧,这下就证据确凿了。” “是,殿下英明!” 下人们散去后,李颜璟转身看向常安:“上次在兰府写诗的时候,你说过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还没说。” 常安差点都把这件事忘了,当初不过是想趁机要一个奖励罢了。 但见他此刻心情好,常安莞尔:“真的什么都答应吗?” 李颜璟难得地笑了下:“什么都答应。” 常安惊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受宠若惊。 果真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便这么好说话的吗? 常安认真想了想,仰起头:“不如我们出宫吧?进宫这么久,想出去透透气。” “好。” 李颜璟没有半分犹豫。 常安很高兴,轻轻踮脚悄声夸了他一句:“你真好。”然后便趁着李颜璟愣神的片刻,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转身高高兴兴回去收拾出宫的东西了。 很快,秦姑姑和陈胜这边都得知了李颜璟和常安要出宫的消息。 “现在?”秦姑姑一脸震惊,有些懵:“那、那奴婢去给殿下和公主准备一下。” 太子出宫向来是重要的事,提前半个月计划都有之,最不济,也得提前一两天吧,太子出门的衣服吃食什么的都要备着,连下人跟着去哪个都要有计划。 (今天这样)太子说走就走,秦姑姑在东宫这么久,也是头一回。 陈胜帮太子更衣后问道:“殿下,现在出去的话,宫门都快要关了,若是皇上知晓了……” “就说我非让殿下陪我去的。”常安已经换好了衣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门口,她关上门,玩笑道:“我便扮演个勾引殿下的妖妃。” 李颜璟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样子,可不像妖妃。” “哦?那要怎么才像?”常安随意问道。 此时李颜璟已经收拾好可以出发了,他走到常安身边,边拉起她边侧头低声道:“妖妃晚上可不会睡在自己殿里。” 说罢他便宛若无事发生一般地直起了身子,拉着她朝外走去。 独留常安一边跟着他走着,一边愣愣地回味这句话里的意思。 今日两个人出门从简,只一辆马车带了陈胜和春杏便出宫了。 此时整个洛城的天色都红橙橙的,宛如加了傍晚的滤镜。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常安看了好一会儿外面的街道,然后放下了帘子。 李颜璟问道:“你想要出宫要做什么了吗?” 常安眉头一扬,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花钱!” 她这一大笔钱放在枕头下这么久了,毫无用武之地,今日她就要享受一下消费的快乐。 李颜璟扬眉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你要买什么?” “买房。” 李颜璟微微蹙眉。 别的姑娘家都是买衣服买珠钗,到了她这里,要买房? 她现在就在为之后打算了?思及此,李颜璟心中极不舒服。 “为何要买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样就有家了啊。”受到现代生活的影响,常安觉得安身立命先买套房子再说,这样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李颜璟想反驳,可他想到皇宫的确不算家,便也没有再开口。 “我听说城中有庄宅牙行的地方,专门带人看房子的。”常安继续说着:“咱们就去那里问问吧。” “好。” 随着他们的马车在城中行驶,天色渐渐暗下来,待他们到了专门给人看房的庄宅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老板正在关门打烊。 “老板,我们想看看房子呢。”常安下了车,赶忙阻止老板关门。 “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吧明日。”老板说着,又去拉门。 “带我们看下房。”李颜璟直接将一片金叶子递到了老板面前,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命令,听得常安一愣一愣的。 那老板看了一眼李颜璟,忙把金叶子收了,门也不关了:“二位贵客快请快请,想看什么样的房子?” 常安冲着李颜璟使了个眼色,责怪他给的也太多,李颜璟却是冲她弯了下嘴角,抬步进了店。 “老板,刚刚你不还说关门的嘛。”常安道。 “哎哟,姑娘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这金叶子给了,就是三更半夜我也得起来呀。”那老板倒是个会来事的人,又跟常安客套了几句后,询问起了他们的看房要求。 李颜璟简单道:“离皇宫近,最好的房子即可。” “这是要宫城边儿的房子啊……”老板琢磨着:“这房子可不多。” 毕竟宫墙外的都是各个朝中大臣,或者皇亲国戚,普通百姓就是有钱想买也没有机会的。 “只有一个很小的宅院。”那老板在背后抽屉摸索着,拿出了一把钥匙。 李颜璟看了一眼那把有点旧的小钥匙,便能看出这是个很小的院子。 “老板,你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李颜璟道。 那老板面露难色,正打算开口,又被李颜璟打断了。 “常安。”他道:“你去车上吩咐春杏买些吃的,今日出门仓促,没带什么吃食,待会儿再晚怕饭馆都打烊了,也让老板先去找找钥匙。” “嗯好。”常安不疑有他,出去跟春杏先商量吃食。 待常安一走,那老板就说道:“这位公子,宫墙下的房子哪是我们这种百姓能住的,我们这儿已经是全洛城最大的庄宅行了,多得是好房子,但这宫墙下的……” 李颜璟顺手提起桌上的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待会儿就去这里看,就说是你的房子。” 那老板一看位置,吓了一跳:“这、这不是……” 李颜璟道:“这宅院没有钥匙,你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的下人见了我,自然不会阻拦。” 那老板着实有点不敢去,这位置,隔壁一条街是公主府,另外一条街是几位王爷的宅院,这夹在中间的地方,不必说这老板也明白,定然是皇家的底盘。 “这、这真的能进去?” 李颜璟拿出一个小荷包,里面全是金叶子,他将荷包放在桌上:“今晚把这个差事做好,只要方才那位姑娘满意,这全都是你的。” 那老板自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看房子的本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老板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但李颜璟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度,却是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的。 “是。”那老板看着那慢慢一荷包金叶子,连忙应下,连称呼都改了:“今晚小的一定让大人满意!” 第52章 出宫 我跟你一起 常安跟春杏交代好了要买的东西, 就又回到了店里。 老板一脸喜悦,比刚才还眉开眼笑了许多,跟之前要打烊的困倦样子更是完全不同。 常安皱眉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李颜璟,怎么自己方才出去了片刻, 这老板就高兴成这样? “老板,有合适的吗?”常安道:“其实离皇宫远一点也没关系的。” “有有有。”那老板很是热情:“方才我突然找到了一套绝世好房!离皇宫很近,仅此一套!” “房子怎么样?”常安来了兴趣。 “姑娘放心,这房子是个大宅院, 亭台楼阁样样俱全, 院子里有百年古树,阳光也充足, 不是在下吹嘘,这宅院跟皇宫比都不会逊色!” 常安被他逗笑了, 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地看了一眼李颜璟。 李颜璟冲她扬扬眉, 转头道: “老板, 那赶紧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吧。” 马车几乎是沿着原路返回,只是在距离宫门一条街的位置转了弯, 然后又走了一阵后, 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 这片位置很静, 常安是感觉这车子周身的吵杂声一点点变小, 直到来到这条街, 已经是很富贵整齐的高墙。 这个宅院的门也修得很气派,拾级而上后,那老板扣了扣门。 很快,一个模样像是管家的长者开了门。 他开门的时候表情都带着疑惑, 似乎是并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敲门。 “谁啊?”他打开门刚问了一句,就对上了李颜璟的目光,顿时有些紧张。 “我们来看看这院子,如果合适我们打算买。”李颜璟很快地说出了来意。 闻言,那老人似乎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愣是半晌没说出话。 “老人家,带我们看看房间吧?”李颜璟和颜悦色地又说了句。 一旁的老板见状,连忙道:“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想买下这座宅子。” 老人家又顿了顿,再一看李颜璟腰间的玉佩,总算是恍然大悟。 太子仍然是太子,这是微服出巡来了。 “好好好。”老人家连忙道:“进来吧。”说着,他吃力地打开了两扇大门。 然后匆匆赶来了一个年轻的下人,那老人家低声跟他吩咐了眼下的情况,让他去支会其他人。 那个年轻人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李颜璟,赶紧颔首退下去了。 庄宅行的老板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位贵人的确身份不凡,这宅子也确实是他的。 正在四处参观的常安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悄悄发生的一切,她叹道:“好大的宅院。” 庄宅行老板虽然一次没来过,但他对房子十分了解,是以很熟练地就接上了常安的话:“这只是外院,外院住的都是下人和护院,往里走才是内院,姑娘脚下小心,朝这边来。” 常安点点头,随着他往里面走去。 李颜璟跟在后面,看着常安的背影,很满意地带着淡淡笑意。 从外院往里走的路上,常安注意到了两侧的回廊,这回廊上的雕花和绘画的确是不逊色于皇宫,不仅仅是华丽,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大气。 又越过一个更大的院子后,老板介绍道:“这里便是正厅了,平日里会客什么的都很方便。” “到时候可以让小九过来玩。”常安很开心地环顾这里。 李颜璟负手走上前:“那我呢?” “您啊?”那老板接上了李颜璟的话:“该往里走。” 说罢这老板带着他们走过正厅后面的花园,然后又越过一段回廊后,来到了后宅。 “这后面便都是卧房了。” 因为房间实在太多,老板便捡着主要的介绍,他顺着正位找到了正卧:“这个朝向最好位置最方正的便是这宅院主人的卧房。” 这个卧房可不是只有一间房这么简单,这里面还有个内院,还有小厨房,总之应有尽有。 “好大啊,一个人住还有点害怕呢。”常安感叹道。 当下正直夜里,又没有点太亮的灯烛,是以月色下树影婆娑的,常安觉得有些空旷得吓人。 “怎么会。”那老板很自然地说道:“到时候公子跟姑娘成婚后有了孩子,这院子里热闹着呢。” 常安还没来得及反驳他,老板就进了房间,很大声地介绍着:“瞧,这里面有个专门的空房间,到时候孩子放在这里养,多合适。” 李颜璟轻笑出声。 常安瞪了他一眼。 他非但没有收敛,还应了句:“嗯,是挺合适的。” 老板得到了鼓励,更是变本加厉地介绍起来,什么小孩在哪里起居,在哪里玩耍,都说了个清清楚楚,常安觉得仿佛明天就要看到小孩子满院子跑了。 这老板原本还不清楚为什么李颜璟要瞒着这个房子的事,对于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没敢多问,而眼下老板却已经明了大半,李颜璟这么做,全是为了哄这姑娘开心的。 “这宅子规格是按照宫中标准规矩来的,前厅后宅,内院外院,一应俱全,可以说,姑娘在这里住到一百岁,到时候儿孙满堂,都是足够用的。”老板越说越来劲。 “老板,你想得太远了!”常安哭笑不得。 她沿着卧房的廊道走过后,路过了几间房围成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古树。 “这便是百年古树了吧。”常安问道。 “正是。”老板介绍:“您瞧,这旁边的房间做书房便是极好的,从屋里的窗子就能看到这棵树。”他顿了顿,问道:“不知二位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常安还在想,就听李颜璟淡淡说了两个字:“练字。” 常安回过头,心道练字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他们假装冷战了一个月,但之前因为练习他的名字,在皇后那里没少受委屈。 “练字好啊!”老板热情介绍:“在这院子里习字作画,旁边有树有水,此时晚上都别有一番风味,更别提白日里,更是惬意。” 其实老板说的也是实话,他这大半辈子看过那么多房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 老板还在声情并茂地畅想着李颜璟跟常安在这里练字的场景,已经说到以后可以教孩子练字的地步,这时那个守门的老人家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贺云?”李颜璟也微微惊讶。 自静妃供出了大皇子的事后,李颜璟身份不便出宫,便让贺云立刻赶出宫调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贺云见眼下情况,知道不能细说,便微微点头。 “常安,你再多看看,看喜不喜欢,我说几句话,待会儿就去找你” “我知道。”常安很贴心地随意挥挥手:“你去忙吧,我再逛逛。” 常安觉得李颜璟今天一整日都很反常,平日里他才懒得解释他要去干嘛,总是来去匆匆的,这不过跟贺云说几句话,居然还会跟她报备。 李颜璟随着贺云去旁边可以做书房的那个房间,而常安则由老板带着继续往里走。 这个宅院的厢房也有几间,后宅往后还有一个花园,这个花园比前厅的那个花园要大,还有一个围起来的小湖,特意做了小桥流水的景观。 那老板介绍完后,看着眼前的景色,也由衷地夸赞了几句,接着感叹道:“姑娘,方才那位是姑娘未成亲的夫君吧,公子对姑娘真好。” 常安没有反驳,因为理论上李颜璟的确是她的夫君,但她有些好奇:“老板何出此言?” “这么晚了,姑娘想来看房子,公子便陪着你来,在下带着看过那么多房子的,都没有遇上过这般好说话的公子。又客气,模样还俊。” 常安闻言忍不住笑了。 李颜璟还客气?老板真是被李颜璟的伪装给骗了。 不过模样俊俏这一点,常安倒是觉得没错。 “他的确挺俊的,但我也好看。”常安笑道。 “是是是。”老板也笑道:“公子与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一对。” 常安见也没有其他人在,大方应了句:“我也这么觉得。” 刚说完话赶来的李颜璟,还没走进花园,就听到了这几句对话,他略一扬眉,放轻了脚步。 常安跟着老板走出花园,旁边有个独立的小亭子,但这个亭子很特殊,有半遮半掩的墙,窗子很大,里面放了古琴和好看的烛台。 “这是……”常安拾级而上,从那窗子看出去,刚好看到一轮圆月:“赏月的地方?” “正是呢。”老板心说这地方真会建造,他都没见过那户人家有这种享乐的地方。 常安坐下感受了一番,叹道:“倒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李颜璟也走了进来:“看得怎么样了?” “我觉得非常好。”常安道,唯一担心的就是价格,不过她有一万两,买下应该是没问题的。 “多少钱?”李颜璟转头问老板。 之前也没商量,老板随口说了句:“一共五千两银子。” 李颜璟很快接道:“嗯,既然喜欢,那就这个。” 常安微微皱了下眉,拉过李颜璟,还想说要不要再商量商量,毕竟画了一半的钱呢。 谁知贺云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笑着把老板拉走了:“老板,来,我们商量一下房契的事情。” 常安见状想要跟上,又被李颜璟拉住了。 常安道:“说好了我买的。” 李颜璟好生解释道:“那个钱你自己拿着吧,那本来也该是你的,当初迎亲,这一万两就是给宣国公主的礼金。” “直接给银票?”常安疑惑,原书中她记得可是什么十里红妆蚕丝珍宝地运到宣国的。 “本来是物件,后来我嫌麻烦,就改成银票了。” 常安嘀咕:“你头一次迎亲,怎么就知道麻烦了,搞得好像你迎过两次似的。” 事实上,李颜璟知道那些运送的珍宝都会被抢,运来运去也要丢,所以这一世他直接换成了银票。 但是常安还是不好意思收这套房子,这可足足五千两呢,不是小数目。 “这房子……”她斟酌着话语拒绝。 “奖励你的,皇后这件事,多亏了你的主意,区区房子,不必再推辞了,东宫不差这五千两。” 这么说,常安便能接受了,也算是自己这一个月演技换来的。 “那好吧。”常安很高兴,规规矩矩欠身施了礼:“瑞宁谢过太子殿下。” “是常安。”李颜璟纠正道。 他倒是严谨,常安又说了一遍:“常安谢过太子殿下。” 李颜璟“嗯”了一声,轻声道:“瑞宁和常安,我分得很清楚。” 常安没有完全理解到这句话里的深意,只觉得李颜璟应当是把她的身份区分的很清楚,而在李颜璟心中,他送的房子和牵的手,都是常安,不是瑞宁。 李颜璟牵过她的手:“你不是说要喝酒吗?既然房子都买了,那不如就在这里喝吧。” 常安看过一旁漂亮的小亭子,又惊又喜:“好啊。”但又困惑:“可是……酒呢?” “你陪我去见一个人,然后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常安觉得今日的李颜璟格外温柔。 尽管他的模样和声音都没变,可他却好像在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常安扬起下巴,看向李颜璟的眼睛:“好。” 夜色中,他琉璃般的眼眸闪了闪,然后拉着常安一起离开。 …… 深夜的小巷子里,两个平房中间夹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破门,不过半丈宽,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堆满了杂物的夹缝。 若不是这夹缝前守着一身白衣的贺云,没人会注意到后面还有门。 贺云从那处宅子离开后便直奔这里,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辘辘的马车声响起,在这破旧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车子。 “殿下。”贺云见李颜璟下来,微微颔首:“就是这里,今晨找到后我便一直派人守着,没让他离开。” “嗯。”李颜璟回头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你跟我一起进去吗?还是想在车上等?里面可能环境很不好。” 在一旁候着的贺云听到后十分惊讶,这公主不是假的吗?殿下竟然这般考虑她的感受。 不对,殿下就算是面对的是真公主,也不会这样问的。 思及此,贺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常安道:“我跟你一起。” 说罢,李颜璟就将她扶下了车,而一旁的春杏就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有要上手去扶主子的意思。 贺云看完,更觉得这两个人有意思了。 第53章 出宫 你喜欢的都会有的 这边常安下了车, 贺云提醒道:“公主或可用帕子掩住口鼻,因为里面味道……” “嗯,明白。”常安将帕子折了折, 捂住鼻子跟在后面。 贺云小心推开了那扇破败的门,里面黑漆漆一片, 的连一盏灯烛都没有,而且一股腐烂的臭味隔着常安的手味传来。 陈胜举着从马车上拿下来的烛台走在旁边,通过这微弱的光,常安终于勉强看清这里面的模样。 狭长窄小的房间里, 地上散落着许多发霉发臭的食物, 而在里面尽头地方有一片已经不能称之为做“床”的地方,那上面蜷缩这一个人。 他浑身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头发胡乱散着打结在一起,脸被他用手捂着, 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姜明,别怕, 是我。”贺云道。 闻言, 地上的那个人先是愣了一瞬,继而反应很大, 呜里哇啦地叫了起来, 但却不似正常人的声音, 听起来诡异而难受。 贺云转身解释道:“姜明他眼睛瞎了, 嗓子也被烫坏, 所以看不见也说不出。” 在姜明抗拒的同时,常安也隐约看到,姜明连耳朵也残缺了,手指亦是断了几根, 只这一眼,便能看出他曾在很久以前被折磨过。 在来的路上,李颜璟已经同她解释过,姜明便是静妃口中留下的唯一“证据”。 当初静妃与大皇子联手,她发现大皇子每次行动都会干干净净,因为他会把所有帮他做事的人全部杀掉,这样便没有人能把大皇子的事透漏出去。 静妃担心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便在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救下了姜明,谁知姜明后来还是被大皇子抓了回去,还遭到百般折磨,好在是姜明没有把静妃招出来,静妃才又一次把他救了。 这么些年,姜明就藏在洛城,这般不人不鬼地苟活着。 常安曾在车上问过李颜璟为什么姜明不让静妃帮忙,至少可以过得好一些,可当时的姜明说,他怕他会忘记仇恨。 李颜璟又走近了些,他将一块木雕的小蝉交到了姜明手中:“我已经放静妃走了,她把这个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来联系你。” 姜明摸索着那个蝉,顿时沉默,他睁大眼睛看着李颜璟,虽然他已经瞎了,却仿佛能看到一般,眼中满是感谢。 那是当初他亲自给自己刚出生儿子刻的一个木头挂坠,他想着等他完成了大皇子的任务,便可以给儿子换个金挂坠。 然而当他回去复命的时候,被毫无预兆地埋伏了,后来他逃走,大皇子便将他的妻儿也杀害了。 姜明摸着这个木头小婵,眼泪止不住地流,可他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颜璟道:“我的身份,贺云也同你说了。大皇子要杀你,现在只有我能保你。” 听到“大皇子”三个字,姜明瞬间非常抗拒,整个人发疯般地胡乱打着,哀嚎着,他们几个人都往后躲了下。 “殿下,他是有些疯癫了。”贺云低声道。 李颜璟却是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站出来指认大皇子,我一定保你活下去。” 姜明却是更拼命地开始摇头,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在急切地否定。 常安觉得他的态度不对,与李颜璟对视了一眼。 常安忽而问道:“你不想活?” 姜明停下了动作,点了下头。 常安眼中闪过诧异,她看了一眼李颜璟,又继续问姜明:“你是不是有办法要除掉大皇子?” 既然他不想活命,却苟活这么久,那么他一定是在等待什么机会。 闻言,姜明又点了点头。 那人啊呜啊呜地似乎要说什么话,伸着手在四处乱抓,贺云伸出了手。 姜明用残缺的指头,在贺云手中用手指比划出了四个字:毕生所求。 他们三个人交换了个略震惊的眼神。 他苟活至此的原因是为了报复大皇子,而不是为了自己活命。 “那你信我吗?”李颜璟忽而问道。 姜明攥住手中的那个木雕小蝉,认真点了点头。 他拉过李颜璟的手,写下了一句话:“我的命,要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 常安跟李颜璟从那里出来后一直很沉默。 一日之间,太多事情发生了变化,而这个姜明的计划,更是让他们心中沉重。 姜明决定用他的死,来换大皇子的命。 都说人命不分贵贱,可在古代就是要分,姜明说“自己这条贱命换李承倧的死也值了”,可常安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常安和李颜璟两个人在半路下了马车,让陈胜他们先回去了,他们二人朝着一家酒馆走去,常安一直心事重重地想着方才的事,直到目光落在了月色中他们被拉长的身影上。 这样看上去,他们就像是牵着手在走一样。 常安正看着影子胡思乱想,李颜璟的手忽而碰到她的手,然后很自然地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走,买酒去。”李颜璟一句话将常安从压抑的情绪中拉住来,同时也加快了步子,朝着前面亮着灯的一家酒馆走去。 常安悄悄扬起一个笑,也加快了步子。 夜很深了,酒馆里只坐着一桌客人,还已经全部喝晕了过去,老板也在迷糊地打盹。 李颜璟上前敲了敲掌柜面前的桌子:“老板,来一坛酒。” 那老板揉揉眼:“公子,要买哪种?” 李颜璟看向他背后一个个小木牌上的名字,选了片刻后道:“南境的桑葚酒。” 老板晃晃悠悠从后面拿出来了一小坛酒。 李颜璟打开盖子,很熟练地闻了一下:“看来今年的桑葚很甜,紫桑吧。” 半睡半醒的老板闻言,抬头终于正眼看了看李颜璟:“公子挺懂呀,今年这批酒里面,就数桑葚酒最甜。” 李颜璟笑了笑没说话,拿了碎银子放在桌上,转头拎着酒走了。 这里离新买的宅院不太远,是以他们决定就这么走回去。 常安好奇地说道:“你方才一点都不像太子殿下。” 李颜璟拎着酒,带了点笑意:“为何?” “跟老板攀谈起来这么熟练。”常安凑到他旁边:“难不成经常出宫偷酒喝?” 李颜璟被她逗笑了:“本宫堂堂太子,还需要出宫偷酒?” 继而他解释道:“以前我在南境的时候就是这般自由,每日可以跟将士们喝酒吃肉,也没那么多规矩,南境还有很多好玩的小镇。”他目视前方,回忆在脑海一页页翻过:“但是回到宫里,我便是太子殿下,自然要谨言慎行。” “那你想在宫里吗?”常安问道。 在她眼中,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如果是不喜欢的事,那不做便好了。 李颜璟侧头看了她一眼:“我能不在宫里吗?我是李颜璟。” 虽然他声音很清淡,嘴角也有些笑意,可常安还是捕捉到了他的一丝无奈。 “只要你不喜欢,放手离开便是了,你都说你是李颜璟了,还有哪里不能去?” 李颜璟笑了,他伸手摸了下常安的脑袋:“你想得太简单了。” 但他的心情却跟着好了起来,常安这么简单直白的想法到是让他轻松不少,仿佛今夜离开了皇宫的李颜璟真的已经不是太子了。 李颜璟短暂感受到了褪去这个压力的轻松。 又走了一段,李颜璟徐徐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静妃不是我的生母。” 常安心中惊讶,这是原书都没有写过的内容,她轻轻“嗯”了一声。 李颜璟便顺着刚才的话继续道:“我的生母身份地位,大概是宫女吧,我自己到现在也不清楚。元氏为了上位假怀孕,趁机夺了我母亲的孩子,也就是我,所以,我出生的那日,便是我母亲的死期。” 李颜璟两世都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他其实早就知道静妃不是生母,所以上一世他并非弑母,他杀的只是想陷害他的一个敌国奸细。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出生。”李颜璟随口问道,话语中没有任何的哀怨,更没有要求常安给出回应, 常安却停下脚步,拉了拉李颜璟,然后她面对着李颜璟,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你要是不出生,那我也活不了,你忘了,是你让我成了公主,躲开兰家追杀,所以你的出生,对我很重要。” 常安的指尖凉凉的,只有掌心有一点暖热。 李颜璟看向常安的眼睛,然后愣了片刻,接着,他伸手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放在自己掌心。 常安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道:“因为我的心是热的,所以手就凉了些,你不要担心。你刚刚不也感受到了我热热的心吗?” 李颜璟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忽而侧了下身子,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在地上。 接着,他将常安一把拉过来,紧紧拥入怀抱。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常安吓了一跳。 “别动,让我抱抱。”李颜璟闭着眼,从没有这般安宁过。 常安没有再动,片刻的僵硬后,她犹豫地伸出手,然后也尝试抱住了对方。 她察觉到李颜璟的疲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她听到李颜璟的一声轻笑。 常安就这么被李颜璟闷在怀里,为了缓解害羞她故意想警告李颜璟:“虽然你给了一万两,但是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哦。”但因为说出的声音稚嫩,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我就等你答应了再做。”李颜璟道。 “嗯?” 他究竟在说什么,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李颜璟却松开了手,将酒坛子又重新拎起来:“走吧,回家。” 常安听到“回家”两个字,连忙几步跟上追问:“房契写的是我的名字吧?” “是你的,放心。”李颜璟心情极好,说话都带着笑意。 “那是回我家。”常安纠正道。 “行,回你家。”李颜璟不跟她纠结,牵上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宫墙下的华丽宅院,花园院里别致亭台,常安终于尝到了来自南境的桑葚酒。 桌上有春杏和陈胜备好的小菜。 没想到,今天白日里的寿宴那么紧张,到了晚上竟然就能在自家吃上下酒菜,常安觉得这一日过得的确是丰富多彩。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常安道。 她刚满十八岁的时候打算生日时喝酒,那天却因为拍戏错过,后来穿越到这里,更是没喝过。 “我猜到了,所以选的是甜酒。”李颜璟在南境也很少喝这个,但听说姑娘家都很喜欢。 “要是我喝醉了,你得保护我。”其实常安两杯下去,脸已经红扑扑了。 李颜璟笑道:“你不喝醉,我也会保护你。” 也许是有了点酒意,常安便觉得李颜璟说的话比平日里更温柔,是以她问出了今天困扰了她一整日的事:“殿下,你现在怎么这么温柔。” 温柔得一点都不像个反派。 李颜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倒是跟他自己的性格还有些相似。 他微微歪了下头:“那你喜欢吗?” “我……”常安思索后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还挺喜欢的。” 谁知她再一杯下肚后,又笑着喃喃地说出了心里话:“不过我更喜欢你给我买房。”她笑着比了个大拇指:“豪气!” 李颜璟满眼俱是笑意地看着她,片刻后,他轻声道:“你喜欢的都会有的。” 常安第一次喝酒,是真的不胜酒力,李颜璟这句话她已经没有太听明白了,她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真的是三杯倒。”李颜璟只觉得她的模样又好笑又可爱。 他起身将常安轻松地打横抱起。 常安迷迷糊糊说了句:“外面太好了,我都不想回宫了。” 闻言,李颜璟的笑意顿住,不过很快他又低头笑了下:“不是外面好,是我好。” …… 深夜里总是又许多秘密发生,宫里的人在宫外惬意小酌,宫外却有人趁着夜色慌忙潜入宫中。 此时此刻,长春宫里的主子依然穿戴整齐,正不安地坐在房间里。 夜色掩盖下,素芳亲自引着一个人见了皇后娘娘。 “路上有人看到吗?”皇后娘娘很是谨慎,开门时夜里带来的凉意又让她多了一分紧张。 “一路上都是娘娘的人,没有人发现。”素芳说罢,退到了一旁。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娘娘兀自道:“现在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斗篷,半分面目也看不到,此人个子并不高,很是瘦弱,但说出的话却是异常坚定自信。 “娘娘愿意见面,想必是已经愿意信我。” 皇后道:“信你之前,我要问清楚,之前那些事你全部都说对了,为何?” 斗篷下的人却是答非所问,颇有要挟的意味 :“以娘娘当下的处境,娘娘和五皇子如今可以依仗的,也只有我了。” “放肆。”素芳斥道。 皇后抬手阻止,接着道:“你说你知道李颜璟什么时候会死?生死之事,你又如何知晓?” 斗篷下的人低声笑了下,继而抬手扯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我是重活一世的人。” 第54章 出宫 本宫今日会会他们 方世缵终于认回了五殿下李世羽的身份, 成国举国上下都知道了这件新鲜事,宫里也举办了迎回皇子的仪式。 但这件事却陆陆续续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才定下来。 原书中,五殿下的身份在皇后寿宴后十多天就认定了, 可这一世,因为兰家和皇后的原因, 皇上要求必须追寻到方世缵身世的源头,以确保皇家血脉纯正。 这让李世羽这个皇子身份从一开始就烙上了被皇上质疑过的烙印,李世羽想要像原书中那般受皇上另眼相待,是不可能的了。 李世羽成为五殿下后, 没有去看望过皇后, 而他自己在自己宫中更是很少露面。 兰家兄妹一直关押在大牢中,这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在背后做的事也已经被查清,前几日刚定了罪, 兰家兄妹将会被流放。 常安自从上次出宫后,便得了李颜璟的准许, 可以偶尔出宫, 是以她今日,决定见一见兰蓉。 她有一些问题想问兰蓉。 巧的是, 今日常安来的时候, 竟然李世羽也来了。 狱卒点头哈腰地说明了里面的情况, 说五殿下正在里面说话。 常安道:“你先下去吧, 我自己去找五殿下。” “是。”那狱卒哪个也惹不起, 只好退下。 常安放轻了脚步往大牢里走去,渐渐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常安便停驻了脚步没有再往前。 “你当初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李世羽的声音。 里面有叮叮当当的镣铐声,似乎是兰蓉坐了下来, 接着她开口了:“这都是命啊。” “当初父亲看上了你的才学,但我根本看不上你的身份,所以一直不统一,直到有一天,府里来了个给我做玉石首饰的宫中匠人,他给了个样图的册子给我选。” “偏偏那日,我竟然在上面看到了这匠人给几个皇子做过的款式,而其中一个跟你身上那块羽毛一模一样。”兰蓉慢慢地说着,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却透露着万念俱灰的感觉:“再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兄长,我们又查证了当年五殿下去做质子时身上真的有这块玉佩……” 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说了。 “可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要瞒着我做这么大一个局。”李世羽质问道。 “若你成了皇子,难保皇后会不会让你选择我,可我在你身份普通之时与你在一起,你这辈子便会对我存有一份恩情,也会感恩我们兰家。” “你糊涂啊!” 常安听得出来,李世羽的感叹中有着各种的无奈。 兰蓉没有再说话,而李世羽又道:“那你们为何还要杀了我的养父母?” “你都有皇上皇后这样的父母了,你还需要他们?留着他们后面只会给你添麻烦!”兰蓉笑了几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皇家人是没有心的,你竟然还留恋什么养父母?可笑。” 沉默了一会儿后,李世羽没有反驳,而是转身离开。 常安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她也不打算多留,原本她来就是想问兰蓉怎么提前知晓了李世羽的身份,如今已经听到,她也不必去跟兰蓉面对面。 然而她刚走出大牢,就被后面出来的李世羽追上了。 “常……瑞宁公主。”他叫住了常安。 常安停下脚步,转身欠身施礼。 “方才……我听到你来了。”李世羽道:“所以才匆匆赶了出来。” 常安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便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李世羽犹豫了一下,道:“瑞宁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顿了顿,他补充道:“之前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我想该跟你解释清楚。” 李世羽之前选择站在了兰家那面,还当着皇上指认常安是假公主,虽然这件事有惊无险,可若站在原身的角度,常安是该跟他说清楚。 况且以后在宫里,常安还要跟他碰面,此时在宫外说话倒是也算方便。 “好,但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太子殿下还在东宫等我。” 李世羽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点头道:“好,你放心。” 东宫几乎是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殿下,公主没有回宫,她在大狱碰上了五殿下,跟五殿下一起离开了。”陈胜说完,又怕李颜璟在意,补了句:“不是坐的同一辆马车。” “他们去哪了?”李颜璟抬眸。 “去了一家弈馆,星弈居。” 李颜璟知道常安根本不会下棋,这显然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了,李颜璟想到他们两个人独处一间,就顿时眉头紧皱。 谁知此时,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人,是李颜璟的线人。 “殿下,大皇子行动了!” 李颜璟冷笑一声:“他终于耐不住了。” 自从上次寿宴后,假冒的静妃就以养病为由一直待在自己殿里,而后一个月李颜璟便找了由头让静妃“病逝”。 有静妃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这件事连皇上都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但大皇子却知道,静妃不会不明不白去世,更何况李颜璟已经放出了姜明还活着的消息,大皇子在听了一个月的风言风语后,还能够耐住这么久,已经让李颜璟觉得意外了。 “他要做什么?找姜明吗?”李颜璟紧接着问道。 “具体属下还未知晓,只知道方才大皇子派了一批暗卫去了星弈居。” 陈胜闻言脱口未出:“什么?!” 紧接着陈胜就感受到了来自李颜璟身上的杀意。 不等陈胜开口,李颜璟直接拿了一旁挂着的一把剑,大步推门而出。 “殿下、殿下!”陈胜一边跟上一边吩咐了那个报信的人:“公主在星弈居,快带人过去,我去保护殿下。” 星弈居应当是整个洛城最适合私密谈话的地方了。 这里不止是对弈,更是勋贵官员们谈事情的地方,这里从装潢到客人都是普通人路过根本不敢往里看的程度,而里面每一个隔间都足够私密,互相来的人也不会碰面。 常安和李世羽已经进入了一个包间,他们两个人隔着一个棋盘坐好,而两盒棋子连盖子都未曾打开。 桌上放着上好的茶水,整个房间静谧而清香,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的确让人很容易在这里倾吐很多秘密。 但常安心中却惦记着东宫,只想赶紧说完话走人。 “这里是我考中状元后最喜欢来的地方,每次来这里我都会独自对弈很久,现在成了皇子,反倒没那么自由了。”李世羽不慌不忙地说着。 “你有什么话直说。”常安道。 李世羽有些尴尬,但他也是头一次觉得作为皇子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他以为永远不能再跟常安这般说上话,如今却能实现。 “好。”他低声道,然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当他给常安倒茶的时候,常安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了,今日把话说清楚,就是为了以后我们不再见面,我们现在的身份不合适见面,你有话直说便是。” 李世羽缓缓笑了下:“常安……” 他有些局促,但还是开了口:“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常安听得愣了,她不明白李世羽怎么还敢说出这种话。 “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好自为之吧。”常安起身要走。 “常安!”李世羽慌忙起身:“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帮着兰蓉,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是为了我的仕途。” 他说得很快,仿佛生怕常安会走:“如今我是五殿下,与李颜璟同样是皇子,你与我当年那些情谊,难道比不上你和李颜璟的假情假意吗?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常安,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忘不掉我的。” 说着他上前就要去握常安的手,却被常安迅速躲开。 李世羽还要去碰常安,常安退后半步,反手一个巴掌甩在李世羽脸上,干脆利落,打得李世羽愣在原地。 常安说出的话亦是掷地有声:“五殿下,我是瑞宁公主,是未来的太子妃,请你放尊重一些。” “常安……”李世羽的话中带了些哀求:“我们真的不能从头开始了吗?” 常安不欲跟他纠缠,转身要走。 原本常安以为李世羽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以给原身道个歉,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想着重新开始。 可笑。 “常安!”李世羽上前一步,却不敢再碰常安,他问道:“你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话问得模糊,但其实却只可能指向唯一的一个人。 常安转身看向他,琉璃般的眸子闪着光亮。 “有。”她神情从没这么认真过。 李世羽又要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两人都不由地皱眉,尤其是李世羽,他来过这里那么多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声音。 李世羽想要继续说话,奈何外面的争吵声竟越来越大。 而常安也不想在原地尴尬,便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李世羽点点头,跟在了常安身后。 两人推开门的一瞬间,常安突然觉得外面的声音有些熟悉。 “不准走!”一个女声。 “我们真的是走错了,不是故意的,公子小姐就让我们离开吧,我还有急事要办。”有个人在好声好气地说着。 接着一个男子冷笑了一声,散漫的声音说道:“你们将这门都踢坏了,跟我说是走错了?今日谁都休想从这里离开。” 常安顺着这声音走过去,一转弯,她惊讶道:“贺云?晋……小九?” 眼下半站在房间门口的正是贺云跟九公主,他们后面的房间里隐约还看得到未下完的棋局。 而他们拦住的则是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穿着普通,倒不像是来这里的客人。 晋阳见到常安,面上有些不自然。 而她还未接话,李世羽跟着常安也转角走了出来,他看到贺云和晋阳,冲对方颔首示意。 他这一出现,倒是轮到对面两人惊讶了,贺云和晋阳情绪复杂。 晋阳开口道:“你们……怎么在一起?”她又不好提李颜璟的名字,模糊道:“那个……他知道吗?” 贺云则一边拦着那两个男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李世羽。 “哦我们就是来说点事情,就准备走了。”常安道。 其实这就是她真实想法,既然来了这么久李世羽也没说出个什么,她也不准备多留。 李世羽见她真打算走,忽而脱口而出:“瑞宁。” 这一声唤过后,那两个陌生男子忽然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下一刻,未等李世羽想伸手抓住常安,这两个男子已经在抢先一步动了手。 电光火石间,那两个看似普通的男子直接推开贺云跟晋阳,然后越过李世羽朝着常安攻击而去。 李世羽跌坐在地,而贺云和晋阳顿时反应过来,贺云将手中扇子直接击到男子手臂上,一个男子应声倒地,而另外一个男子却朝着常安追去。 常安根本来不及反应,沿着走廊往前跑。 身后那男子却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猛然往前一跨,直接朝着常安刺过去。 “瑞宁小心!”晋阳大喊一声。 然而常安这幅身子只是个十五岁少女,她用力往前跑让整个人失了重心,直接朝着前面跌了过去。 常安摔在了地上,眼见那短剑就要刺过来,一旁的李世羽突然起身,整个人冲着那男子冲了过去,将他撞倒。 下一刻一道寒光闪过,李世羽胳膊被剑划伤。 “常安快跑。”李世羽喊道,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人的来路,可眼见是要取常安的命。 常安半点没有犹豫,起身就跑,与此同时,贺云也跟那两个男子打了起来。 但贺云身后还有晋阳,他一边保护晋阳一边又要拖住这两个男子,实在坚持不了多久,转眼间,一个男子朝着晋阳攻击,贺云去挡他,而另一个就趁机朝着常安追过来。 刀剑落下,常安连连躲过两次。 一时间,这弈馆尖叫声四起,更多的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常安趁乱想跑,却和李世羽一起被逼到了角落。 但这房间没有退路,常安无处可逃。 那男子露出一抹轻蔑,常安惊恐不已,她朝着一旁看去,而李世羽也是被吓到了,他捂着方才流血的手臂,紧紧缩在另一个角落,没有打算再去帮常安。 糟了。 “殿下救命!”常安闭上眼,忽而下意识大喊,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喊的什么。 下一刻她整个人腾空,腰被人揽住,然后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一声男子的哀嚎,血腥味传来。 “有没有受伤?”李颜璟的声音就在耳边。 常安连忙睁开眼,也重新站稳,看清了眼前的人:“你来了!” 看到常安没有受伤,李颜璟这才松口气。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他很快扬了下眉,同时脚下踩着一个棋盘踢了出去,将又要冲过来的人击退。 “我叫你?”常安疑惑,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惊恐中喊出的话。 “回去再说。”李颜璟飞快说罢,一手保护着常安,单手持剑击退从外面又进来的人。 弈馆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慌忙地脚步声,要刺杀常安的根本不止方才两个人。 “殿下!”混乱中,陈胜也带着人来了,他剑上已经染了血,显然是杀进来的。 “留活口。”李颜璟吩咐道。 “是。” 一时间,两方的人僵持不下。 打斗中,贺云忽然喊了一声:“殿下!是死侍!” 李颜璟注意到,旁边受了伤的人,竟是顿时咬破了齿间毒药,根本没有打算活。 刀剑无眼,而对方针对常安是招招致命。李颜璟当机立断,保护着常安开始往外走,陈胜紧紧跟在李颜璟身边击退那些死侍。 “带公主回去。”李颜璟将常安放进马车,吩咐刚刚带了晋阳出来的贺云。 “是。” “殿下不走吗?”贺云一边跳上马车,一边问道。 李颜璟神色清冷:“本宫今日会会他们。” 贺云话不多说,一甩马鞭驾车而去。 第55章 出宫 你想欺多久就欺多久 马车疾驰。 常安跟晋阳坐在里面, 外面贺云狂甩马鞭。 颠簸中常安掀起车帘,迎着风几乎是喊出来的:“咱们就这样把殿下留在那里?” 贺云回过头:“公主放心,殿下自有分寸, 以前在南境比这凶险得多的情况都有,这不算什么。”说罢贺云又一甩马鞭:“公主坐稳了!” 常安重新坐回车里, 紧紧扶好位置。 “你没事吧?”常安打量了一下晋阳。 晋阳摇摇头,但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唇色泛白。 “你和贺云怎么会在那里?你是偷偷出宫的?”常安问道。 因为晋阳这个年纪,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晋阳点点头, 又颠簸了一阵后她道:“我们去对弈。” 常安没有多想, 附和着点了下头,毕竟晋阳有些贪玩, 想出宫对弈也可以理解。 片刻后,晋阳又道:“他们第一次闯进我们房间, 定然是认错了,因为我也是公主, 想必他们跟弈馆从弈馆老板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 没想到会有两个公主都在。” 常安不敢想,若不是因为晋阳拉住那两个人拖了一些时间, 此刻情况难以预料。 马车速度很快, 没多久, 常安就被送到了她新买的那处宅子。 贺云道:“公主还是跟殿下一起回宫比较妥当, 贺云就将公主送至这里, 这里很安全,公主放心。” “嗯,你快送晋阳回宫吧。” 常安在屋子里一直等到了天色暗下来,也没有等到李颜璟的消息。 虽然下人送来了饭菜, 可她半点胃口没有,她开着门看着外面,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夜色很静,这么大的宅子并没有太多下人,此时更让等待的时间显得时间愈发漫长难熬。 就在常安刚起身准备再去问一遍管家有没有消息时,院子里忽而传来的响动。 “殿下?”常安试探着问了一句。 因为没有人进来报备,她今日又受了惊吓,所以格外警惕。 庭院中,李颜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撑着墙,走得踉跄。 “殿下!”常安惊道,连忙上去扶着他,血腥味传来,李颜璟的身上沾染了很多血,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而他整个人虚弱至极,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胜呢?”常安慌乱中左右看了一眼:“其他人呢?” 李颜璟依靠在常安身上,勉强往屋里走着。 “先扶我进去。”他轻声说了句。 “好、好。”常安用力撑着李颜璟,终于进了房间,然后把他仔细扶到了床上。 借着灯光,常安这才看到,他腰间和胳膊上都受了伤。 “我这就去叫太医。”常安连忙道。 然而未等她离开,她就被李颜璟伸手拉住了,他声音很轻,透着说不出的脆弱:“别,不能惊动宫里。” 常安慌了神,说话也带了些颤抖:“那、那我叫人去请个大夫。” 她没有经历过打打杀杀,见李颜璟伤得这么严重,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李颜璟想拉她,但是没拉住,常安还是跑了出去,她找到一个年轻的下人,立刻吩咐他去找个大夫来。 那下人闻言也很是紧张,当下就立刻出门,谁知当他走到大门口时,被人拦了下来。 “陈、陈大人?” 拦住他的正是陈胜,陈胜悠闲地靠在大门旁,虽然身上也有斑斑血迹,但面上很精神:“你去哪儿呢?这么慌张?” “大人,殿下不是受伤了吗?小的去请大夫。” 那年轻的孩子又紧张又惊讶,奇怪陈胜怎么还有空在这里偷懒。 “哦。”陈胜用剑柄挡在他面前:“不准去。” 那小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说话都哆嗦了:“为、为什么啊?” “殿下的命令。”陈胜收起剑站好:“今晚谁都不准请大夫!” 说罢,春杏刚买了些好吃的东西回来,神情亦是十分轻松:“我买了好吃的,既然殿下不让咱们进去,咱们就在这里吃了吧。” 这孩子站在门里挠挠头,实在是看不懂了。 常安已经在屋里照看李颜璟,她打了盆水来,准备给他清理下伤口避免感染。 这样待会儿大夫来的时候,也方便医治。 “殿下。”常安唤道。 李颜璟似乎是睡熟了,一点反应都没。 “我给你清理下伤口。”常安俯身在他耳边又喊了几声:“殿下?” 算了,也不用经过他允许了。 还好常安上回学过怎么给他穿衣服,这次脱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但她把外套脱完以后,瞪着里面的衣服,又有点犹豫了。 就这么把他脱了,他醒来应该不会怪她吧。 她手扯着他中衣的带子要脱不脱,踌躇之际,李颜璟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声音很小,但却让常安回过神。 常安当下便不再犹豫,直接将衣服脱了,露出了他腰上跟胳膊的伤口。 这是常安第一次看到,她有些愣住。 因为李颜璟的身上竟然有许多伤,平日里的太子殿下冷静而强大,让常安认定他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他竟然也会受伤啊。 常安看书的时候,一刀一剑不过是几句话的描述,可落在李颜璟身上,却是从受伤到愈合的漫长过程。 常安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摸过他身上的伤痕。 李颜璟模糊地轻唤一声。 常安不敢耽搁,立刻将帕子打湿,然后仔细地擦掉他身上的血迹。 她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他,但擦到伤口的时候,李颜璟还是疼得发出了声音,最后常安要擦完的时候,李颜璟还伸手握住了常安的手。 “殿下。”常安站定,不确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醒了。” 然而李颜璟又没了动静。 常安皱眉,然后转头去把手中的帕子洗了,边洗便回头看了李颜璟,因为方才常安擦过伤口后才发现,他腰上和胳膊上虽然受伤,但真的伤口并不深,擦完以后基本就不出血了,根本不像衣服上那般血迹一大片。 以李颜璟来说,这点伤不至于昏迷说不出话来。 常安一惊,难道他中毒了?! “大夫怎么还没来。”常安嘀咕,又找着屋外看了一眼,打算找人去催催。 这时李颜璟也喃喃开口,几乎是用气声说出:“冷……” 常安连忙把被子给他盖上。 “这样好些了吗?”常安在床边坐下,手抚上他的额头,倒也不发烧。 李颜璟从被子下摸出一只手,握住了常安:“还是冷……” “……”常安有些哭笑不得:“但你手比我还热……” 李颜璟不再说话,闭着眼。 好吧,今日他的确是辛苦了,舍命去救她。 “那我抱抱你吧?”常安试探着问了句。 李颜璟很轻地“嗯”了一声,却带着尾音上翘的喜悦。 常安半跪在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抱住了他。 她轻声道:“那……就抱一会儿哦,等大夫来了就不抱了。” 这个角度,常安看不到李颜璟的表情,他侧过头强忍住笑意,整理好情绪后,虚弱地“嗯”了一声。 常安没有多想,半跪在床边安静地抱着李颜璟,今日她累了太久,竟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盖着被子,而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醒了?”李颜璟道。 常安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才发现李颜璟就在旁边的贵妃榻边,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好了。 “你……” “怕你夜里醒来找不到我会担心,所以就在这里将就了一下。”李颜璟轻描淡写地说道。 常安连忙下床:“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殿下的伤……”她见他精神很好,衣服也已经换了干净的:“已经没事了吗?” 李颜璟扬了下眉:“昨日大夫来过了,但你睡着了。” “哦。”常安站在贵妃榻前,愣愣地点点头,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昨天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常安问道:“招招都是想要了我的命。” “是大皇子的人。”李颜璟原本放松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杀了你,(再)嫁祸(给)李世羽,这样我跟李世羽对立,他不必费劲便可以看我们斗得你死我活。” 常安想起李世羽在弈馆的时候还在表决心,但生死关头却又独留常安一人,以李世羽懦弱的性子来说,未必敢跟李颜璟斗,大皇子怕也是乱了分寸。 谁知常安刚想到这里,就听李颜璟说:“大皇子知道姜明还活着后,怕是已经乱了方寸,竟然做出这等低劣的手段。” “还好你及时赶来。”常安扬起浅浅笑意:“你又救了我一命。” 李颜璟也染上一抹笑意:“谁让你在危难关头喊了殿下救命四字呢?” 常安闻言红了脸:“有、有吗?” “有。”李颜璟看向她的双眼,同时他也凑近了些。 他伸出手将常安拉到他面前:“你昨日怎么偷偷去见李世羽了?” 他问得很温柔。 但其实比起什么大皇子那些事,这才是李颜璟昨日最在意的问题。 “我是想去跟他说清楚。” “说什么?”李颜璟握着常安的手握得很紧,似乎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 “我跟他说我是太子妃,让他以后别来找我。”常安实话实说。 李颜璟挑眉:“你这太子妃的位置听起来很了不起,还没当上,就已经学会用身份压人了。” 常安也玩笑道:“我都是东宫的人了,还不能仗势欺人吗?” “能。”李颜璟笑了。 但常安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欺不了多久了。”说罢她悄悄窥着李颜璟的反应。 李颜璟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只要我还是太子,你想欺多久就欺多久。” 第56章 重演 我会陪着殿下 常安和李颜璟回宫后, 并没有声张宫外的事,一切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李颜璟身上的伤本来就不严重,养了几日也好了大半。 这日李颜璟得空, 刚在书房坐下,就拿出了那个调令。 他之前想错了方向, 这个调令是只有天子和储君才有,但他忽略了一个人,大皇子李承宗,他亦是做过储君的人。 也就是说, 他也有机会拥有这个调令。 李颜璟有种感觉, 困惑了他两世的谜团就要浮出水面了。 他手中握着调令,陷入深思, 当初李承宗在失去太子之位的时候调令就已经被尽数上交了,这多出来的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正在他想的时候, 门开着,陈胜进来了。 陈胜看到李颜璟又把调令拿出来, 问道:“殿下是想到什么了吗?” 李颜璟回过神:“之前李承倧上缴的调令里面至少有一个是假的。” 陈胜惊讶:“可是这调令无法作假, 大皇子如何能瞒得过皇上呢。” 李颜璟忽而收起手中的调令,双眉凝蹙:“这调令我们拿到有一段时间了, 估计很快大皇子也会想明白, 速去查, 贺云识得一位宫中的匠人, 这件事可以让他帮你。” “是, 殿下。” 倘若这调令是大皇子的,那迎亲队伍之事便也是出自他手。 说罢,陈胜又道:“不过殿下,姜明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为何大皇子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这次行动,却还是追杀公主,属下实在是看不懂。” 李颜璟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道:“李承倧突然发现姜明行踪,第一反应也会觉得是个圈套,所以他不会行动,不仅如此,我们还不能让他轻易抓到姜明,待李承倧开始行动后,我们便安排姜明逃出洛城。只有这样,李承倧才会放松警惕。” “原来如此,属下愚钝。” 李颜璟拿出提前写好的密信,递给陈胜:“把这个交到宣弘手中,这次必须要有宣国的配合,此事才能成,为了瑞宁公主,宣弘会帮这个忙的。” “是,殿下。” 李颜璟设好陷阱,只等李承倧往里跳。 李承倧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李颜璟失掉太子之位,那么李承倧的真实想法也不难猜测,他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仍然充满渴望。 这一次,通过姜明的逃跑,再让宣国将军来假意投诚李承倧,李承倧一旦在宣国将军的怂恿动了造反的念头,那么李颜璟便可以顺理成章将李承宗拿下。 这也是姜明那一日在那个破败的屋子里说的计划,他这么些年,早就想过,唯独造反这件事,才能让李承宗彻底无法翻身。 …… 近日里,天气越来越冷,有种将要下雪的感觉。 整个洛城都有了要入冬的气氛。 自从前些日子从宫外回来后,常安再没出去过,除了去看望过晋阳以外连东宫都没有出过。 李颜璟每日也很忙碌,这一日,李颜璟得空,正打算去找常安,就遇上了一个从外面来的小太监。 而常安也刚好走出来。 那太监遇上两个主子,先行了礼,道:“瑞宁公主,五殿下说请您过去。” “请我?”常安差点以为听错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李世羽回宫后也很安静,那日在弈馆的每个人都极有默契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李世羽竟然还敢来找常安? 李颜璟皱眉:“五殿下说找公主做什么?” “说是赔礼道歉。” “不去。”李颜璟言简意赅:“就说是本宫不让去。” 常安轻轻拉了拉他,然后低声提醒:“这是在宫里。” 且不说原本大皇子就想制造李颜璟跟李世羽的对立,此事若李颜璟就这么回复了李世羽,倒叫人抓住把柄,若加以利用,后宫和朝堂都能翻出花儿来。 “宫里怎么了。”李颜璟不以为然。 常安听得哭笑不得,她发现李颜璟每次遇上李世羽的问题,就会瞬间变幼稚许多,非要争强好胜。 “你去回五殿下,就说我待会便过去。”常安道。 小太监巴巴地窥了一眼太子的表情,这事太子不发话,他也不敢接。 李颜璟拉住常安,道:“上次你去见他,我就受了伤的。” 他表情竟是有些委屈。 这是瞧着来硬的不行就换了软的。 “这次是在宫里,没人会伤你。”常安拍了拍他:“而且我去见他,宫女太监周围一大堆,也就说几句话,跟上次不一样,你放心。” 李颜璟却还是拉着她,一言不发。 那太监深深颔首,半点不敢再看,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太子,还要软硬兼施地哄着瑞宁公主。 “乖,听话。”常安伸手捧住李颜璟的脸:“我很快就回来。” 李颜璟悄悄红了耳根,然后他点了点头。 常安坐在轿辇上,大摇大摆去见的五殿下,反正常安也找过九公主和七殿下玩儿,越是大大方方去见面,越会少一些误会。 李世羽见常安肯来,十分高兴。 常安进来的时候,桌上还摆着半杯茶水,宫女正在收拾,看来方才有客人来过,而主位的桌子旁,也放着一个什么册子,不过常安没有兴趣,只淡淡看了一眼就坐下了。 李世羽寒暄了几句,便说起了那日的事,他试图跟常安解释,那日被逼至房间角落,他没有上前救常安,觉得十分抱歉。 “那种情况下你亦是自身难保,并不是你的错。” “你能原谅我就好。”李世羽松了口气。 常安没有接话,其实在她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既然上次在弈馆没有把话说完,那就在今日说清楚。 “我已经想通了。”李世羽道:“你说得对,我们的确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上次打醒我,我如今全明白了,我以后也不会去找你,今日叫你来,就是想把这些告诉你,你可以放心。” “如此便好。”这同样也是常安想要的局面。 这般说清楚,李世羽也轻松了不少,如今的李世羽只想不争不抢就这么过下去。 顿了顿,他主动提起了兰蓉的事:“兰蓉和兰卓十日后要被流放了,兰尚书也早已一病不起。”说罢他叹了口气。 “他们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常安说罢起身:“既然都说清楚了,那我就走了。” 李世羽想留她,但这次他没有再开口。 而常安起身间又无意看了一眼那个册子。 李世羽注意到她的目光,刚好找到了话题,便拿起那个册子:“哦,这是方才公主匠人送来的纹样,之前的玉佩碎了,便让我选个喜欢的。” 常安想起了兰蓉在狱中说过的话,当初她就是看到了一个纹样的册子。 是以常安接过那个册子,随手翻看:“这里面没有你以前那个?” “哦,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皇子身上佩戴的玉器是不会留下纹样的,是宫中的匠人跟我说的,在我做皇子之前我也不清楚。” 闻言常安顿时皱眉。 而李世羽似乎还没想起这件事。 “怎么了?”李世羽问道。 “你知道兰家有谁会画这样的纹样吗?”常安神情骤然紧张。 “为什么这么问?”不过李世羽话说出口后也明白了:“你是说,兰蓉当初看到的那个纹样,是有人故意为之?” 常安立刻点头,又问:“你刚刚说兰蓉十日后就要流放了?” “是。” 常安打算转身就走。 “瑞宁,你要去哪?” 常安边走便道:“我要去亲自问清楚,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常安出宫前却从李颜璟那里得知,这最后的十日,因为兰家兄妹所犯之事是重罪,所以不能外见任何人,只有最后出发那一日,可以有机会见到。 “为何着急见她?”李颜璟问道。 常安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被我们忽略了,或许连兰蓉也蒙在鼓里,我想去问清楚。” 李颜璟思索片刻,道:“如今这大狱是见不到的,不用着急,十日后我亲自陪你去问。” 常安认真地点点头:“好。” 李颜璟这边回了书房,也思索起了常安说的这些话,这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他一直觉得这一世有人在暗中推动着所有的事。 屋里进来的几个太监,给炉子换了新的银丝炭,屋里烧得暖洋洋的,而屋外却很冷。 这让李颜璟不由地想起了上一世,也是在冬日,下着雪,他听说城内有叛军,因为担心宫中安危,便第一时间派人去围剿,然而当他到了才发现,这是一个陷阱,他自己被后来的人当做叛贼乱箭射死。 上一世李颜璟致死都不知道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了,他的死期也不是没有可能会提前到来。 同样是要去围剿叛军,同样是冬日,不同的是,这回是李颜璟做局,但李颜璟并没有完全放下心,大约是上一世的回忆太过痛苦,让他对围剿叛军这件事更加敏感。 他不是怕死,而是想到了常安,如果他不在了,常安该怎么办?她的身份又有谁能帮她掩护? 亦或是,李世羽会站出来保护常安?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李颜璟能接受得了的。 李颜璟重生这么久,头一次有了忌惮。 屋里的炭火烧得越来越热,他甚至有些急躁,此时,门被打开,一阵凉意进来,也暂时冷却李颜璟心中的烦闷。 陈胜风尘仆仆,带来了最重要的消息:“殿下,姜明已经死了。” 方才的冷气让李颜璟清明不少:“继续说。” “宣弘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将军林峰,在大皇子以为抓不到姜明的时候,林峰用姜明的人头做了投名状,表示愿助大皇子一臂之力,如今已经取得了大皇子的信任。” 事情的发展跟李颜璟想的分毫误差,所以他并没有太意外:“人性向来如此,太容易得到的便会诸多质疑,而雪中送炭,才能让人铭记于心。” 陈胜继续道:“只不过大皇子还是很谨慎,虽然与林峰将军达成了交易,但迟迟没有告知何时行动。” 李颜璟没有说话,因为这个天气的缘故,让他总是会回想起上一世死前的那些事,他有些不安。 但他很快收回了情绪:“不要放松警惕,李承倧那边一直要人盯着,只要他决定造反,我们便及时将他控制住,李承倧便逃无可逃。” “是,属下定会谨慎行事。” 陈胜走后,李颜璟去找了常安。 走过长长的走廊,他并没有戴披风,等进到常安屋子里的时候,一股暖意才将他包裹。 常安抬头看见他:“快,来这边烤火。” 常安坐在火炉旁,炉子里还烧了几个红薯。 “你来得正好,刚烤好。”常安探手去抓,却被扑来的热气烫了下,连忙收回手。 “小心点。”李颜璟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 李颜璟带着外面的凉气,让常安有些烫的温度瞬间降下来。 “外面这么冷啊,在屋里待久了,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了。”常安感叹道。 李颜璟却是笑她:“整个皇宫在殿里烤红薯的,怕是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常安知道李颜璟不会阻止她,偏偏还扬起下巴说道:“殿下若是不让我烤,我顷刻便将这些全扔了。” “只要你不把这大殿烧了,想烤什么都行。” “若是我真的烧了呢?” 李颜璟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把我的家都烧没了,那我就只有住到你家了,你愿意收留本朝太子殿下吗?” 常安被他逗笑。 李颜璟也心情好了大半,似乎每次见到常安都会这般。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空透着清冷的气氛,但心里却已经暖和了不少。 李颜璟一边烤着火,一边将方才陈胜带来的消息分享给了常安。 常安心下明了,李颜璟这是心中有些不安,所以才来找她了。 她尝了一口手中的红薯很甜,然后递给了李颜璟,想把今日这一份甜也分享给他:“我会陪着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57章 、那不是李颜璟被乱箭射死…… 接下里的日子里, 常安接连做了很多下雪的梦,但洛城一直都未下雪。 直到这一日,常安醒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是洛城的初雪。 常安很兴奋,穿了衣服便去找李颜璟, 谁知到了才知道,李颜璟天未亮便出去了,陈胜也不在。 近日里,李颜璟精神一直很紧绷, 几乎每日都睡得很少, 常安都很少遇到他,想来今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常安正打算自己在宫里逛逛, 春杏却提醒了她一件更重要的事。 今日是兰蓉要被发配的日子,也就是十日的最后一天。 原本说好与李颜璟一起去的, 既然他不在,常安也不能耽搁, 她当即决定出发:“备车, 我要出宫。” 因为天下着雪,常安驾车到大狱的时候, 那些要被发配的犯人已经被狱卒从牢里赶了出来, 用一条铁链将他们拷在一起, 正打算出发。 他们穿着破败的薄棉衣, 一个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常安说明了来意, 狱长便将兰蓉从一众犯人中带了出来。 “瑞宁公主,这犯人们都快要出发了,还请瑞宁公主尽快。”那狱长颔首客气地说着,将常安请进一个房间。 常安点头:“明白, 不会太久,你们都下去吧。” “是。” 门关上后,这房间中就只剩下了常安跟兰蓉。 “怎么,这大雪天的,专门赶来看我的笑话的?”兰蓉抬眼看到常安进来,连起身都没起。 她的手脚都被拷着,面容也憔悴不复从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时间有限,常安灭有在意她的话,而是开门见山问道:“当初你派人推我下河,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兰蓉先是皱眉,继而笑道:“你跑这么远过来,就是为了跟我翻旧账?怎么,你终于敢承认你不是瑞宁公主了?” 常安却没有理会她这些讽刺,接着问道:“当初在你定亲宴上,那些我写的字,明明很早就被殿下处理掉了,为何你还能在我的家乡找到?” 兰蓉不耐烦道:“你现在来说这些做什么?” 常安神色认真:“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看到的那个玉佩纹样的图案,根本就是假的,是有人刻意为之。” 说到这里,兰蓉才稍微有了点兴趣。 常安紧跟着继续:“昨日我见了五殿下,刚好看到了宫中的纹样册子,他告诉我,皇子身上玉佩的纹样是根本不会画在上面的,但这件事也是他成了皇子之后才知道。” 兰蓉有些愣神。 常安急切追问:“你明白吗?普通人是不会有人知道皇子的玉佩纹样的。” 见兰蓉陷入思索,常安试探道:“是不是大皇子告诉你的?” “大皇子”兰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摇摇头:“我从没跟大皇子有过联系,而且如今我都这般了,我也没必要说谎,该交代的我早就交代了,唯一跟我联系的只有皇后。” 难道是皇后?常安困惑,可皇后的消息也是从兰蓉这里得来的,所以不可能是皇后。 那么,众皇子中究竟是谁会做这种事呢。 在常安毫无头绪的时候,兰蓉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地说了句:“不过,你方才说你以前写的那些字……是兰越找回来的。” “兰越……”常安喃喃。 明明是个最不可能的人,可不知为何,常安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就要呼之欲出。 兰越,他是兰家人,如果要下手,倒是最方便的。 只不过,他又不是皇子, 突然,兰蓉有些犹豫地开口说了句:“不过我记得……兰越的娘亲,就是我们兰府的姨娘,她很会画这种纹样。” 姨娘? 又是跟兰越有关。 常安回想起原书中兰越的情节,姨娘和他相依为命,他们在兰府受尽欺负,生活凄惨。 可常安如今知道的兰越,不仅能跟兰蓉兄妹友好相处,还能进宫,还有一点与原书不同的是,姨娘已经死了。 这让常安很难不联想到“死无对证”这几个字。 如果是兰越让姨娘画了纹样,又狠心除掉姨娘的话,这一切都显得合理了。 常安只觉得心口猛跳,她从未想过兰越会跟着一切有关。 而此时兰蓉的表情亦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大约也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所以那个纹样,很有可能是兰越放的。”常安既震惊又有些激动:“兰越在兰府,想要在合适的机会让你看到这些,也再容易不过。” 兰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胡乱微微摇着头:“可怎么可能是兰越呢,这不可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但常安却觉得这个消息格外重要,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立刻告诉李颜璟。 一旦抓住了一团乱麻中的那个线头,许多原本没有联系的事便抽丝剥缕地展露出来。 仔细回想,兰越不仅提前保存了常安原身的字,他还在寿宴上问过静妃怎么不在了,每一个关键的节点,兰越都出现了,他只是默默地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着所有的事发生,然后再借用兰家的手操控着一切。 常安只觉得背后一阵生寒。 然而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这些事情,除非兰越是重生的。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点就都能解开。 蓝衣刻意讨好兰家兄妹,改变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也可以利用兰家兄妹提前推翻李颜璟。 常安飞快地想着,他现在应该在做什么,他一定会去找皇后,然后继续利用李世羽皇子的身份,除掉李颜璟这个最大的威胁。 常安回过神来,见兰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仍在微微摇着头。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正在此时,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 “瑞宁公主,时辰到了,这些犯人们该出发了。”狱卒颔首道。 常安已经得到了她想知道的消息,深深看了一眼兰蓉后,起身离开,她要立刻回宫,她在想,究竟该怎么把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告诉李颜璟。 重生,李颜璟能相信吗? …… 李颜璟清晨出宫是因为调令的事有了进展。 此物不便带入宫中,怕不必要的麻烦,是以李颜璟当即出宫去找了贺云。 “殿下猜得没错,一共五块调令,大皇子上交了四块半。”贺云道。 “怎么说?”李颜璟也并未太过意外。 “那半块是碎的,当初宫中匠人说,是有个太监不小心摔碎了,而那个太监已经因为此事被处死。”贺云平日里虽然看起来“不务正业”,但暗地里的关系却不少,这点事他很快就问出了当年的关键。 “所以摔碎的那个便是假的,因为真的无法复制。”李颜璟唇角微压。 把碎的上交后又怪给太监,这件事可蒙混过关,如此来说,李承倧留下了一个真的,还可以重复使用,所以那块令牌上才会有奇怪的瑕疵。 贺云亦是分析道:“大皇子这一招倒是绝,这皇家精军本就是秘密行事,整个行动过程只有接受任务的小统领和用调令发任务的人知道,他利用这一点,只需每次使用完调令后,除掉接收任务的那个小统领,这件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他恍然大悟地点头,继续道:“而且只要大皇子使用的次数不多,军中死几个人也不会引起怀疑,这倒真是个隐秘的办法。” 李颜璟却只知道有一件事已经彻底明了,他开口时声音冷若寒冰:“所以迎亲队伍的事,就是他做的。” 贺云和陈胜听完后都没有开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恐惧。 接下来,洛城将有大事发生了。 而正在此时,一个李颜璟的暗卫匆匆赶来,带来了十万火急的消息。 …… 宫中暗潮涌动,长春宫自然不会平静。 虽然皇后被禁足不能出去,但外面的消息她却自有办法得知。 就如同此时,趁着换班的时间,素芳将乔装成侍卫的兰越带到了皇后这里。 “你上次说,李颜璟会死在围剿叛贼之事上。”皇后按照兰越说的去调查了,确实发现大皇子那边有些动静,但大皇子也很谨慎,皇后也没有发现什么确切的事。 “但这时间,跟你说的可不太一样,本宫察觉,大皇子最近就有些蠢蠢欲动。” 兰越道:“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所以这件事提前也并非不可能。”他顿了顿,道:“娘娘,其实如果大皇子真的有动作,娘娘何不趁机推上一把,这件事越早,那么五殿下便能越早被皇上另眼相看。” 皇后娘娘信了兰越说过的关于上一世的话,所以决定利用这件事,让李世羽做那个最后去剿灭叛贼的人,这样,李颜璟还会按照上一世的方式死去,但李世羽却可以借着这件事赢得太子的位置。 皇后思索片刻后也觉得有理,如今李世羽被皇上怀疑,他这个五殿下也做得战战兢兢,倒不如趁机推波助澜一番。 是以皇后点了下头,素芳拿出一封皇后早已备好的信。 “现在立刻把这个交给大皇子。”皇后道。 素芳有些犹豫:“娘娘,奴婢多嘴,但娘娘现在已经认回了五殿下,大皇子他会相信娘娘吗?” 皇后道:“本宫信中当然不是写的要扶持他做皇上,就算我这么写,李承倧他也不会信。所以我写的是希望他助本宫一臂之力,扶持五殿下。李承倧自负,便会想反过来利用本宫的人去叛乱,但其实这才是正中下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回,谁是黄雀还未可知。” 兰越亦是有些犹豫,他没想到皇后比他想象中还要着急,竟然此时此刻就要行动,他道:“娘娘,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你不必担心。”皇后道:“如果大皇子有这个心,这封信便能促成此事,若他无此意,也算是试探了。更何况,要做就要出其不意,本宫总是担心太子有所防备。” 兰越听完,也认可了皇后,毕竟这一世,李颜璟逃过了太多本该是他的劫数,兰越也怕夜长梦多。 是以他颔首道:“娘娘深谋远虑。” “去吧。”皇后抬手吩咐素芳。” 冬日里的白昼本要短一些,可今日发生的这一桩桩事情却让这一日显得有些漫长。 常安从大狱回宫的路上,心中愈发不安。 等她回到宫中的时候,却发现李颜璟的房间还是空的,好在是陈胜还在。 “太子殿下呢?”常安问得急切。 陈胜神情戒备,关上门后向常安略一施礼:“公主,大皇子那边行动了。” 常安心中一惊,这也太突然了。 陈胜继续道:“所以殿下也已经出发了。” 闻言常安忽而问了句:“是哪个位置?” “据传来的消息,大皇子的人从城东进入,大皇子也会在城东的长乐街街口接应。” 常安目光正看着窗外,此刻仍然飘着雪。 初雪。 长乐街街口。 那不是李颜璟被乱箭射死的情节吗? 常安的心不可自控地狂跳起来。 第58章 重演 他踏踏实实地抱住了常安 想到李颜璟的结局, 常安坐立不安。 陈胜劝道:“殿下为此事已筹谋许久,公主也不要太担心。” 可常安是怕兰越会有什么行动,今日之事如果皇后也参与其中, 她怕李颜璟会中埋伏。 是以常安立即动笔写了封信,将她关于兰越和皇后可能会联手的事告知李颜璟。 “务必亲自把这封信送去给殿下。”常安吩咐。 陈胜有些犹豫:“殿下说今日宫中或不安全, 让属下就在东宫保护公主,哪儿也不要去。”顿了顿,他道:“属下差其他人去送信可以吗?” 常安明白李颜璟的用意,如果这个时候她被人抓, 无疑是给李颜璟制造麻烦。 事不宜迟, 常安便也没有多纠结,便将信交了出去。 送走信后, 她稍稍安心一点,在东宫等待着。 可今日的时间仿佛分外漫长, 好像上午去见兰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冬日里白昼端, 常安焦心地等了一个时辰以后, 天已经暗了。 厨房便送来了一碗酸汤面,但常安没什么胃口, 她扒拉着吃了两口后, 刚放下筷子, 竟发现碗底压着着一张纸条。 常安心中忽而一跳, 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将纸条拿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若要留晋阳公主一命,瑞宁公主独自前来,走东宫后门。 然而还未等常安反应,下一刻, 房间背后一个不起眼的窗子忽然开了条缝,有什么东西“啪嗒”落地。 常安顿时起身几步走上前,只见地上落着一个锦包,她打开后,里面装着的是敲碎的玉笛碎片。 这是晋阳之前寿宴上用过的那个玉笛! 而她猛然推开窗,外面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白色的雪和突然吹进的冷风。 常安将纸条和锦包握在手中,心脏狂跳。 这玉笛是晋阳深爱之物,晋阳绝不可能容忍它碎掉。 “公主?”陈胜耳力好,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细微的动静,敲门道:“公主,有什么事吗?” 因为房里只有常安一人。 常安顿了一下,开口道:“无事。” 外面没了动静。 常安知道这是别人布好的陷阱,可她却不能不去。 是以她飞快做了决定,她拿出一张纸,将自己要去做什么写了下来,还写了不要怪罪陈胜。 做好这些后,常安跟这张送来的纸条和玉笛一起,藏在了屋子里的枕头下,她走到方才掉落锦包的那个窗户,毫不犹豫翻了出去。 常安大约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提前做好了准备,是以当她悄悄走到后门,鼻尖一阵香气袭来的时候,她顿时屏气凝息,然后假装晕了过去。 果然,来把她带走的人看到她昏过去,便也没有再多做什么,直接把她带出了宫。 常安心中思索,能这般把她带出皇宫的,幕后之人必然是宫内的人了。 夜色中,马车飞快地疾驰,常安估摸着时间,最终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一直假装昏迷,希望能找机会逃跑,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对方给她喂了药。 “喂下去了。”那人强行喂下后,跟一旁的人说了声。 “那就好,这药吃了,她想跑也跑不掉了,走吧。” 这二人大约是非常放心常安吃下去的药,竟然没有绑常安,而直接在门外上了锁便离开了。 听二人走远,常安立刻到一旁将方才胃里的药强行呕出来,可她吐出来的却小了许多,感觉至少有一半被她吃了进去。 常安顾不上这些,四处检查窗子和门试图逃走,然而不过片刻,她脑子开始有些昏沉,身上也没有力气。 糟了,是那个药。 常安体力不支地跌坐在地,只能依在墙角,她感觉浑身都无法动弹,但可能因为药没有全部吃下去,她依然有意识,只是眼前模糊不清,看不分明。 就这么躺了没多久后,常安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很是紧张,想挣扎。 这次只有一个人走进来,此人十分费力地把常安背到另外一个小房间,一句话没说,也没伤害常安,只是又将门锁了起来。 那人走之前,常安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这个人的背影……怎么像是个女子。 …… 夜里,雪停了下来,随着沉重的声音,东城门被打开。 宽阔的道路上没有任何百姓,而是严阵以待的士兵。 李承倧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一改往日羸弱的模样,虽然很瘦,可盔甲下的他却是神采奕奕。 士兵们踏着雪,跟随他向着皇城迈进。 这是李承倧一直偷偷养着的私兵,这点兵力他虽然之前有想法却也不敢行动,偏偏宣国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而且皇后也与他有了交易。 “天助本王!天助本王!”李承倧在夜色中激动地高喊。 士兵们大声呼应,一时间士气大振。 他隐忍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成败将在此一举。 李承倧拔剑往前面奋勇一指:“将士们,前进!” 士兵们高喊着往前冲,然而在长乐路的尽头那个街口处,骑在马背上的李承倧率先看到了又一群人,他倏地抬了下手中的剑,示意众人注意。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李承倧终于看清,那是一队骑兵,为首的是李颜璟! 李承倧当即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没想到皇兄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李颜璟冰冷的声音在雪夜中更让人森森生寒。 李承倧闻言却只是不屑地看了李颜璟一眼:“你来的正好,现在归顺本王,本王且留你一条命。” 李颜璟一声冷笑:“不必麻烦皇兄了。” 李颜璟见李承倧的气色,便知他当初那些身体虚弱皆是假的,也只有腿疾是真的。 “所以你是不打算要你这条命了?”李承倧说罢,喃喃笑道:“本王是真不想一上来就兄弟相残,不过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就别怪皇兄不客气!” 说罢他忽而一挥剑,众将士顿时高喝一声,朝着对方冲去,半点没有给李颜璟反应的机会。 李颜璟同时下令,身后的骑兵列阵,直接与对方兵刃相见。 冰冷寒夜中,打斗声刺耳而让人恐惧,惊醒了周围的百姓,洛城的街道中,开始陆陆续续有亮起的灯盏。 继而是尖叫声,孩子的哭啼。 但兵刃声持续不停,将士们的嘶吼也越来越激烈。 李承倧意识到李颜璟是想拖住他,这般再僵持一会儿,宫中的禁军就要行动了。 是以李承倧趁机一个手势立即让人去调兵支援。 李颜璟此时直接御马上前,挥剑朝李承倧刺去。 李承倧根本不是李颜璟的对手,被打得连连败退,他身旁的将士顿时几人牵制住李颜璟,救下李承倧。 又激烈地僵持了一会儿后,两边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上风。 那个骑马去报信儿的小兵回来了,他一脸惊慌向李承倧带来了消息:“殿下,宣国的将士一个都没来!” “什么?!”李承倧不可思议。 “殿下,是真的,原本林峰将军承诺好的三千精军并没有出现!” 李承倧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他骤然回头看向李颜璟,却见李颜璟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眼中则俱是讽刺。 “糟了,被骗了。”李承倧恍然大悟。 “你竟然——”李承倧拿剑指着李颜璟,满眼怒火。 李颜璟说出的话冷漠:“皇兄已没有后路可退,此刻宫中也该得到消息了。” 李承倧深深吸了几口气:“宣国竟然敢骗本王!” 说罢,他看着李颜璟,忽而大笑起来,继而他直接下了马,就这般大步朝着李颜璟走来。 李颜璟忽而觉得不对劲,李承倧的态度让他心口猛然一跳。 李颜璟抬手,止住了将士们的动作,而李承倧那边也停了下来。 李承倧继续往前走着,眼中半点没有惧怕:“你以为这样今日就能要了我的命吗?”他又走进几步,低声说了句:“皇兄赌你今日一定会心甘情愿放我走。” 李颜璟骑在马上,却惶惶不安。 而李承倧拍了下手,几个士兵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李颜璟几乎是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就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昏迷了的人。 是常安。 “李承倧!”李颜璟斥道。 李承倧却是取了头盔,上前几步,笑着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李颜璟怒不可遏,他浑身都在抖,却不敢动李承倧半下。 “那个林峰虽然背叛了本王,但他之前倒也送了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宣国蛇毒。”李承倧走到常安身旁,接过已经昏了的常安,道:“这宣国蛇毒,只有宣国有解药,不过算算日子,你现在赶去的话,还未走到半路,她可就……” 李颜璟目色泛红,一句话未说,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承倧,似乎只要他敢做什么,下一刻他就会在此毙命。 “好在是,本王有解药。”李承倧不慌不忙道:“你现在放我走,我便把解药给你。” 说罢,李承倧伸手将常安揽过来。 只这一个动作,李颜璟顿时上前,与此同时,李承倧毫不犹豫将剑直接刺向李颜璟腰间。 但他没有想让李颜璟死,只是在警告他,血顺着剑留下来,李颜璟身后的将士蠢蠢欲动,李颜璟却抬手止住。 李承倧嚣张地看着李颜璟,将剑拔出:“你再敢上前一步,这把剑本王可就控制不住方向了。” 李颜璟果真不动了。 他紧紧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我放你走,你放过她。” 李承倧放声大笑。 “快听听,听太子殿下说的什么。”李承倧有恃无恐地继续威胁:“你再大点声说一遍。” 李颜璟带着身后为他拼命的士兵,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但李承倧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将剑直接抵在常安脖颈处。 李颜璟深吸一口气,开了口:“我……”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承倧忽然一口血喷出,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而下一刻,李颜璟也看清楚了,常安并没有昏,她手上握着一把刀,直接从背后刺向李承倧的心口处。 “常安……”李颜璟惶恐。 电光火石间,李承倧手还紧紧擒着常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把剑直接刺向常安。 下一刻,两人应声倒下。 李颜璟几乎是扑了过去,将常安将将抱住。 他慌了神,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掉落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没有想到常安会醒着,更没有来得及防范李承倧瞬间的动作。 常安吐了一口血,似乎要说什么,然而她闭上了眼睛,彻底没了心跳。 “常安!” 李颜璟目光中充斥着血色,他提剑起身,却只听远处一声高喊:“殿下小心!有埋伏!” 紧接着,马蹄声传来,有人高喊着“剿灭叛军”朝这里赶来。 李颜璟冷笑一声,果然,跟上一世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他早有准备。 箭羽如雨点般坠落,李颜璟拿剑一一挡下,而他早已在周围房顶安排好的弓箭手,瞬间出现,朝着那些袭击他们的人攻击过去。 原本李承倧带领的那些人落荒而逃,而李颜璟则跟后来的人交战在一起。 一切都按照他预想中的进展,唯独常安。 李颜璟失神,对方一道利剑砍来,前面的士兵大喊着“殿下小心”,然后将那道剑挡开。 李颜璟回过神来,反手杀死了对面的人。 忽然间,他听到了常安的声音。 “殿下!太子殿下!” 在混乱的兵戎声中,较弱的女声并不明显。 李颜璟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那个声音似乎是怕引起不了李颜璟的注意,又换了称呼:“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眼前正在厮杀,李颜璟强迫自己沉下心,不去理会那个脑海里声音。 而这时,那个声音用尽最大力气,喊了一声:“李——颜——璟——” 声音的方向很明确,李颜璟认命了,他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 他回过头,越过刀剑和鲜血,看到了极不真实的人。 常安站在远处的房子下面,正朝着他奋力挥手。 李颜璟顾不上任何事,哪怕眼前人是假的,他也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杀红了眼,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正在此时,对面的弓箭手以为李颜璟要逃,箭羽朝着他的背后射来。 李颜璟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在被将士们拦下一些箭羽后,有一道遗漏的箭羽,朝着他背后飞速驶来,正中李颜璟身后。 箭带来了一股猛然的力量,让李颜璟整个人朝前方踉跄而去,直接失了重心,压迫般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他以为会扑个空。 谁知温热的气息传来,他踏踏实实地抱住了常安,李颜璟不由地微微睁大眼睛,连身上的伤仿佛都没了动静。 “殿下!”常安颤抖的声音唤着。 第59章 重演 因为太子殿下他会回来的 陈胜驾马而来, 挥剑挡下箭羽,喊道:“殿下上马,快走!” 他从马上跳下来, 见到常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问道:“公主, 这里危险,公主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属下好找!” 李颜璟没有顾得上怪罪陈胜,他的目光却片刻都不能从常安身上移开:“常安, 真的是你?”他伸手蹭过她的脸颊。 “真的是我, 殿下,咱们有一万两的交易, 真的是我。”常安语不择言地说着。 李颜璟听到后果然清醒了一些,这件事只有他们知道, 那她必然是常安。 常安看向地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陈胜又拦下几支箭,慌忙道:“殿下, 快带公主走。” 李颜璟顿时起身, 将常安抱上马背。 而这时陈胜才看到李颜璟腰上的血迹和背后的箭,不过未等他开口, 李颜璟已经驾马杀出人群, 带着常安往皇宫方向奔去。 这些人是打着抓叛贼的名义要拿下李颜璟, 所以他们此刻唯有回宫才能证明清白, 若这些人追到皇宫还敢动手杀人, 那就刚好证明他们才是叛贼。 李颜璟一手挥剑,逃出两边交战,混乱之中,他晃眼间看到了远处马背上有个人十分眼熟。 那人身材瘦小, 并没有参与战斗,而是站在远处观望,两个将士护在他身旁,而那个人竟然是兰越! 马急速奔驰着,李颜璟来不及多想,他将怀里的常安护好,扬长而去。 洛城的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宫中也早已得到了消息,这一夜的雪终究染上了血迹。 李颜璟带着常安回宫的路上,遇上了皇上派来的兵将。 “你还好吗?”常安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受到李颜璟依靠在她背上的力量越来越重。 “无事,我送你回东宫。”李颜璟飞快地说着。 可常安心中却是揪着得痛,她甚至感受到自己背后都被血他的血打湿,冬日的冷风吹过,常安有如刀割般的触感,更不用说此时的李颜璟,带着伤又会是什么感觉。 常安没有再说话,而是咬紧牙关替李颜璟撑着点力量,希望能赶紧回宫。 李颜璟察觉到她的意图,他那只揽着她腰际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在慌张中安抚常安的情绪。 宫中大门旁的士兵们严阵以待,李颜璟一路回了东宫,而太医也早已等候在那里。 “将箭取下。”李颜璟吩咐。 常安这才看到,李颜璟因为流了太多血,面色已经苍白,可他目光一直追随着常安,每一次看过来,都带着仿佛常安会突然不见的担心。 常安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我在。” 这是头一次,常安觉得他的手比自己的手还冰冷。 “殿下腰上的伤必须立刻处理。”太医们商量着方案:“箭伤并未出血太多,可稍后处理。” “先处理箭伤。”李颜璟撑着力气又说了一遍。 常安想开口,李颜璟微微摇了摇头。 “那便按殿下的意思来。”常安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应下:“是。” 常安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太医刚把箭取出来,又给他的腰上简单地包了下,李颜璟就撑着身子要走。 太医们要劝,常安知道李颜璟心里有数的时候是绝对听不进去劝的,她摆了下手让他们先退下,然后问道:“殿下这是要去……” “见皇上。”李颜璟已经撑着站了起来:“必须赶在其他人之前。” 常安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点点头:“我陪你去。” 清晨开始,洛城又陆陆续续飘起了雪,白雪覆盖了昨夜里厮杀的痕迹,却没有办法覆盖掉这件事。 皇宫里,皇上早已在等待结果。 大殿门紧闭,常安并没能进去,就连许公公也出来了,里面只有皇上和太子两个人。 常安跟许公公在殿外等着,却一言未发。整个大殿外守满了禁军,这般景象,谁都没了心思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送来了个托盘,差许公公送进去。 常安看了一眼,那是一些碎了的墨玉,还有一块写着调令两字的玉牌,以及几封信。 许公公将东西送进去后,很快又出来关上了门,低头不语。 大殿中,李颜璟将这些一一呈上给皇上。 “父皇,儿臣不仅在捉拿叛贼的时候遭遇埋伏,还发现了这些信,这是皇后送去给李承倧的信,以及李承倧跟宣国将军来往的书信。” 皇上看完这些书信,也只是生了怀疑,毕竟书信作假亦有之,可当他看到调令时,脸色大变。 李颜璟继续道:“这碎掉的是当初李承倧上交的那块,儿臣特意让匠人检查了,这根本不是调令的墨玉,因为极为相似,又是碎玉,当中涉事太监也已死,所以这件事便没有被发现。” 皇上将手中的调令重新方向,抬眸道:“那逆子现在在哪。” 大殿中李颜璟将所有之前准备好的证据尽数告知皇上,一切已经尽在他掌控。 外面虽然不知里面进展如何,可皇上的反应却已经证实了发生的事情,皇上几次让许公公进去,下旨派了更多的人去围剿,还解救了晋阳公主。 整个洛城都陷入了围剿叛党的恐慌中。 而此时焦急等候在外的常安,忽而觉得身上在发热。 明明是寒冬,她却热得出汗。 她有些不安地走动了一下,心道可能是太紧张了。 许公公却察觉到了异常:“公主可以到偏殿稍作歇息。” 常安咬紧牙关摇摇头:“我等殿下出来。” 谁知她这句话刚说完,眼前骤然一片亮白,下一刻,她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东宫中。 刚刚经历了太子脱离危险的下人们,此刻忙碌着瑞宁公主的事。 瑞宁公主中毒了,这是方才太医下的定论。 只是太子依然在皇上那里,东宫人心惶惶,都等着太子回来做决断。 可东宫的下人们等到的,却是也近乎半昏迷的李颜璟。 李颜璟终于取得了皇上的信任,可他腰间的伤一直没有处理,等回来的时候,近乎撑不住。 “常安呢?”他问道。 陈胜将李颜璟扶上床让太医医治,然后开口时有些哽咽:“殿下,公主中毒了,可能是大皇子给她服了毒药,这会儿太医正在医治。” 李颜璟想再看一眼常安,却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连他也彻底昏过去。 太医们围上来给李颜璟医治伤口,整个东宫都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 这一劫虽然艰难,但终究算过去了。 …… 等东宫恢复平静,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两个月中宫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皇子李承倧在那次叛乱中当场毙命,皇上派人从李颜璟给的证据开始着手调查。 先前李颜璟看见的那个已死的常安,竟然是当初的静妃。 原是她逃走后,虽然自己躲过了大皇子的追杀,自己要找的乌郎却惨遭毒手,最后她选择回来报复大皇子,同时也救了常安一命。 而后审讯又在兰越那里找到突破口,兰越供出了皇后。 那日在背后放箭的,就是皇后的人。 皇上为了成国稳定,没有废掉皇后,此事也被秘密掩盖,但皇后却永不得出长春宫。 只是常安没想到,皇后做这件事,竟然把李世羽保留下来,当初她派了兰越去,不到最后一刻的胜利,她坚决不让李世羽出面,这是她能为自己儿子做的最后的打算了。 兰越因为招供的内容没有人信,被用了大刑,最终惨死。 常安后来去看过卷宗,他说他重活了一世,这样的话,的确是没人信的。 今日阳光甚好,常安去了一趟长春宫。 往日即便冬日也会郁郁葱葱的地方,如今十分凄凉,树也已经枯死。 皇后没有梳妆,听到常安来虽然惊讶,但她很疲惫,连看都没看常安。 常安自顾在一旁坐下,她知道,皇后最关心的只会是李世羽。 “娘娘知道么,五殿下最近一直留恋于佛堂。”常安淡淡道。 果然,这话说完,皇后抬起了头。 常安继续道:“他原本成了皇子,即便不够出色,但有你这个皇后作为生母,他自然也不会差,可偏偏你想要的太多,还想强加在他身上。” 常安不是要替李世羽说话,只是自从两个月前的叛乱后,李世羽知晓了所有事都是因他而起,他这两个月都没有出来见人,再后来,他就在自己宫里供奉的佛堂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皇后听完只是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本宫的世羽也只是一时想不开,等他想开了,照样是皇子。”她嘲笑地看向常安:“你呢?李颜璟还没回来吧?” 皇后的话直指常安痛处。 常安当初吃下去的那丸毒药,虽然吐了出来,可毒性却变得不稳定,才让她那日清醒过后突然昏厥。 当初李承倧也说过,解药是宣国的,可蛇毒每次解药都不同,唯一那一瓶被李承倧不知放在哪里。 除了那解药以外,就只有宣国的一种万灵丹药可解百毒,但这种丹药藏于蠱阵之中,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取出来过。 在常安昏迷七日后,太医都表示没有毒药的时候,李颜璟亲自挑选了一批精兵,决定为常安寻到解药。 他的伤都没有好全,也只能在路上边走边恢复。 但这些都是常安听说的。 因为当她醒来的时候,李颜璟已经不在了。 那批精兵他们真的找到了解药,然而历经万险,在谁都没想到在出蠱阵的时候竟遇到了机关,慌忙之中,李颜璟将解药扔给其中一个精兵,他自己却消失了。 皇上大怒,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都未果,一直到了今日,太子都没有消息。 皇后见常安陷入深思,道:“所有人都不相信兰越说他重活一世这件事,但本宫相信,所以他说过李颜璟会死,本宫也相信,李颜璟一定回不来了。” “那想必他还说过李世羽会成为太子吧?”常安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话受影响,而是反问:“怎么如今也没实现呢?” 皇后带了点怒意:“本宫还是皇后,他也是皇子,你怎么知道不会实现?” 常安今日来就是为了跟她说李世羽的情况,同时也抱着一点渺茫期望看皇后有没有李颜璟的消息。 既然话说到这里,想必皇后也什么都不知道。 常安起身,最终同情地看了一眼皇后,道:“因为太子殿下他会回来的。” 第60章 回归 紧紧抱住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 从深冬到冬末,不过十多天的日子。 东宫每日都很安静,常安很少说话, 时常会看向门的方向,倘若有什么太监来传话, 她都会期待一下,但很快又失落。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太子。 常安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开着门看着院子,尤其下雪的时候,她会更加沉默, 也就晋阳公主来看她的时候她会多说些话。 这一日夜里, 常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般醒着着实难受, 很多白日里不敢去想的念头全部席卷而来。 她忽然发觉外面下雪了,已经到了这个月份, 这大概要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 常安害怕自己会哭,这样就好像承认了某种结果一样, 所以她起身, 打算出去看雪,清醒一下。 她披上衣服, 拢了手炉, 推门而出。 地上已经薄薄覆盖了一层白雪, 整个院子平整一片, 没有任何印记, 然而院子的门却开了一条缝。 常安有些奇怪,这个时间,连宫人都只剩下守夜的,她这里更是不会有人进来。 若是放在别的宫主子身上, 此时只会担心是不是进了刺客,可常安的心却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踏雪上前,踩出一串脚印。 空气中除了雪的冰冷味道,隐约中有一股淡淡的森林清香,十分清晰。 这个味道常安太熟悉了,即便李颜璟离开了这么久,他的房间里依然有着这样的味道。 但今日这气味中,还夹杂了一些药香。 常安颤抖地伸出手,屏气凝息,推开了大门。 而门外值班的侍卫竟然也不在,整个外院空荡荡的。 能让东宫这般的,除了常安也就只剩下一个人。 常安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的目光慌忙地搜索着,最终在右边廊道下停驻下来,一种心被填满的踏实感顷刻袭来,灵魂和期盼瞬间归位。 常安扬起嘴角,眼泪却失了控地顺着脸颊落下。 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哭过,可见到他的这一瞬间,再强大的自制力也尽数溃散。 廊角下,李颜璟闭眼依在柱子上,面色苍白,像是哪家吃醉酒迷了路的公子哥。 他真的消瘦了好多。 常安的行动代替了她的内心,她直接奔向李颜璟。 因为太过慌张,常安迫不及待想要拥抱他,竟然直接将李颜璟扑倒在地。 常安没料到李颜璟这般脆弱,以往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都是纹丝不动的。 常安笨手笨脚地将他扶好,他的手和脸颊都很冰凉,常安用自己温热的手捧起他的脸:“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李颜璟疲惫地睁开了眼:“想来偷偷看你,谁知道突然毒性上来,想走却又走不了。” 常安不明所以,但她慌忙擦掉眼泪,道:“外面冷,殿下先进去吧。” “今天要你扶我了。”李颜璟弯了下嘴角。 他的话让常安很心疼,常安撑着力气,一步一步踏着雪将李颜璟扶进屋里。 常安能感觉得到,李颜璟是真的很虚弱,否则他不会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终于将李颜璟安置到床上后,常安端了热水过来给他。 常安有太多问题想问他,可见了面竟不知从何问起。 “我五日前回宫的。”李颜璟放下杯子,轻轻道:“但是父皇封了消息,待我医好病后才会昭告天下。” “你……”常安坐在床边,她看这李颜璟,直接将头轻轻埋在了他的胸口:“你还好吗?” “回来的时候我便想见你,但我中了蛊毒,实在无法行走,而后太医医治,这五日我觉得有了些力气,便夜里偷偷留了出来。”他缓缓笑了下:“谁知刚走到门口,便体力不支,我怕吓到你,就没有再进院子。” 李颜璟伸手,轻轻抚摸这身上软绵绵趴着的人,李颜璟察觉到自己胸口有些湿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我怕是梦。”常安闷闷的声音带着啜泣。 李颜璟闻言将她拉了起来,然后自己也坐起了身子。 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他牵起常安的手笑道:“你的手终于比我热了。” 常安红着眼眶看着他,李颜璟脆弱成这般,难以相信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常安根本笑不出来,除了委屈还有心疼。 李颜璟却觉得无所谓,他就这样看着常安,他太久没见到她了,只想认认真真把她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 “你看什——” 常安话未说完,嘴便被李颜璟以吻封住。 李颜璟大约是因为疲惫,所以很温柔,常安却被撩拨得手足无措,不由地想抓住什么,然后她的手就被李颜璟紧紧握住了。 他拉着她的手,并没有停下他的动作。 常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越来越轻,仿佛要飘向天边。 李颜璟掠过她的唇畔,轻轻点过她的脸颊,鼻尖,额头。 温暖的屋子里,李颜璟身上清香的味道萦绕,常安终于觉得他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不是一个梦。 “我要回去了。”李颜璟轻声道。 他脸颊微微泛红,双眸却深邃,这幅温柔的样子,常安觉得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人见到过了。 李颜璟继续道:“在父皇正式公布之前,你也不要把我回来的事说出去。” “我自然知道。”常安乖巧应着:“不过,你能一个人回去吗?” 李颜璟轻轻抚了下她的发:“我现在好多了,可以回去了。”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坏笑了一下。 常安没放过他那个表情:“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李颜璟凑近,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好的,你应该多多医治我。” 常安略一扬眉,撑着身子凑上前,主动回吻了他。 次日,于东宫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瑞宁公主的变化。 原本一直郁郁寡欢的她好像忽而想开了,不仅白日里正常用膳,甚至还会跟宫人们开几句玩笑。 但私底下陈胜和春杏非但没觉得欣慰,反倒觉得有些担心,他们都认为瑞宁公主这是彻底放下了,或者是强迫自己在开始新生活。 然而他们每日更加谨慎地伺候常安,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渐渐地,他们也适应了常安的情绪转变。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东宫有种永远会这般下去了的感觉,甚至连有些人私底下都开始对瑞宁公主窃窃私语,说什么太子都不在了,她还霸占着东宫。 直到一日,皇上突然下令,太子闭关为百姓祈福,择吉日回归。 太子回宫那日,迎接仪式声势浩大,皇上昭告天下,对于那些太子的流言不攻自破。 李颜璟终于回来了。 …… 洛城立春那日,宫里都要祭天,李颜璟从早忙碌到晚,不过次日的时候,他便带着常安出了宫。 立春的这几日,百姓们为了迎接天神,祈求来年顺利,城中有热闹的立春祭,各色的摊位和吃食蔓延宽阔的洛城街道。 李颜璟和常安终于能从宫里出来透透风。 “春饼!春饼!”一位大娘在小店门口招呼着,里面忙活着的还有位大叔,应当是家夫妻店。 只见摊位上摆着薄薄的面饼,一旁还有许多切了丝的菜。 “这是什么啊?”常安随口问了句。 还未等李颜璟开口,那大娘已经热情地招呼起来:“这是成国特色,春饼。姑娘你年纪小估计不懂,立春这一日一定要吃春饼,俗称‘咬春’。” 常安显然有些疑惑。 李颜璟微微侧身,同她解释道:“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取一个好兆头。” “是了是了!这位公子定然是咱们地地道道洛城人。”大娘笑着道。 李颜璟道:“老板娘,要一盘春饼。” “好嘞。” 老板娘应声,他们两个人便在外面的桌子旁坐下。 李颜璟看向常安,笑着低声道:“昨日立春祭天就有春饼,你定然是跑神了。” 常安何止是跑神,祭天有些无聊,她没睡着已经是万幸,不过话到嘴边,她扬起笑意:“主要是太子哥哥太好看了,我光顾着看你了。” 李颜璟知道她在糊弄,也没拆穿,低头笑着给她拿了筷子。 很快,老板娘端了一盘春饼出来,里面放了一个卷好的饼,从侧面可以看到,里面卷了好几种菜。 “你不吃吗?”常安问道。 李颜璟道:“你尝尝,待会儿咱们再去吃其他的,别吃太多。” 一旁的大娘闻言却笑道:“公子,这春饼要一起吃才好呢,一起‘嚼灾’,来年便无病无灾。” “哦?还有如此说法。”李颜璟扬眉。 “是了,最好是一人一口。”大娘说完,旁边又来了客人,大娘便忙活去了。 常安则刚咬了一口,犹豫要不要给李颜璟。 李颜璟见她傻愣愣地拿着饼,直接凑上去,咬了一大口。 “我觉得老板娘说得可能有点道理。”李颜璟吃完说道。 常安玩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偷吃我的饼。”说罢,自己又接着咬了一口。 大娘那边忙完,一回头,见这两人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一个比一个还高兴,大娘心满意足地转头继续忙活去了。 两个人吃了春饼,沿着整个立春祭的街道走着,一路上什么都尝了几口,已经很饱了。 待到了晚上,这条街各色的花灯也点了起来。 他们走着走着,不自觉来到了长乐街口。 本事热闹喜庆的气氛,常安和李颜璟都忽而有些愣神。 当日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如今已经被一团热闹所覆盖,跟着冬日的雪一起消失不见。 “想上城楼上看看吗?”李颜璟问道。 常安点点头。 李颜璟拿着太子的腰牌,直接带着常安上了东城门的城楼。 两个人依着栏杆,往远方眺望,整条街的灯火如一条闪着暖色的长河,格外漂亮。 常安目光落在长乐街街口,喃喃开口:“那日……你是怎么猜到皇后有埋伏的?” 她看过原书都不知道究竟那日是谁杀了他,当初只写了乱箭射死,而后男主的剧情接上,李颜璟这个人物便再没有被提起过。 李颜璟沉默着,眸光闪烁,依然目视远方。 常安也没有催促,因为她知道李颜璟会告诉她。 “你还记得兰越的供词吗?”他问道。 “兰越的供词不就是说——”常安忽而顿住,她倏地回过头看向李颜璟。 李颜璟也缓缓回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我跟他一样。” 常安愣住,脑袋里片刻的空白。 李颜璟也是重生的。 李颜璟靠近他了一些,牵起她的手:“别怕。” 常安只是摇了摇头,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以前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他自己是穿书的,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本书里,可现在常安却忽然不想了。 他活过一世,自然知道上一世有多凄惨,若他知道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一个反派的话,这对于李颜璟来说太过残忍。 是以常安换了种方式问道:“那我不是公主你介意吗?” 李颜璟笑了:“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问这种问题。” 他神色认真:“我喜欢的是你,无论你是谁,你来自哪里,我都喜欢你。” 常安知道,多余的解释已经不必要了,她轻点脚尖,紧紧抱住了他。 第61章 大结局 你一定会比今日的梦境还要幸福…… 立春后, 洛城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 而随着春日的到来,整个东宫都在隐隐期盼着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大婚。 这一日, 李颜璟下朝后被皇上叫去,一直到午膳都没回来。 常安独自用午饭, 春杏布了菜,在一旁算着日子,说道:“公主,这钦天监怎么还没把日子选好啊, 奴婢都着急了。” 常安听得哭笑不得, 也没应声。 对于注定要来的事情,她反倒觉得哪天来都会是惊喜。 这边常安刚吃完, 李颜璟就从外面进来。 他直接拉起了常安的手,看向她。 “怎么了?”常安眨眨眼睛。 “大婚的日子定了。”他坚定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虽然常安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可当听她听到的时候,竟一时忘记该作何反应。 她愣在原地, 傻傻地“哦”了一声。 “哦。”李颜璟重复着, 带着疑惑的尾音。 “我只是……”常安有些撒娇地抱住李颜璟,将自己逐渐泛红的脸颊藏起来:“我只是太高兴了。” 李颜璟抚过她的发:“方才父皇叫我过去, 便是与我商定这件事, 钦天监选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以后, 可能有些仓促, 但春日里合适的日子只这一天。”他缓缓解释着。 常安在他怀里扬起脸:“我已经期待了。” …… 自从定下日子后,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常安没有一天是清闲的,终于明白了李颜璟为什么会说“有些仓促”。 从定喜服,到大婚各种礼仪的学习, 起早贪黑,这段时间简直是常安来这里以后最忙碌的一段日子。 尤其是喜服的纹样,宫中不仅款式众多,民间著名的喜娘也送来了新的纹样,更别提远方的宣国,又送来许多。 常安挑选纹样就挑昏了头。 这一日,已经是常安第五次叫晋阳帮她一起跳了。 “每日来都要看上一日,等我回去的时候,眼都花了,书上的字都看不清。”晋阳笑着抱怨。 “胡说,你何时要看书。”常安拆穿她。 是以两个人让宫人们准备了好吃好喝的,就有这么看了大半日。 到了下午的时候,晋阳实在坐不住了,在已经选出来了八款纹样上难以抉择,最终闭着眼选了一个:“就这个吧!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 “这个是民间送来的……”常安思索着:“倒也不错。” 两个人折腾完,好在是东宫有很多好吃的,吃完后晋阳高高兴兴地打算离开,谁知刚出东宫,就遇上了贺云。 贺云一袭白衣,跟往日风流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看了一整日红色纹样的晋阳皱眉看了他一眼。 “公主有何高见呀?”贺云自来熟地问道。 “马上就是东宫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选个好看的颜色穿穿?” “比如?” “比如……”晋阳随口道:“红色呗。” 贺云:“……” 晋阳看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的,疑惑道:“怎么了?” 贺云煞有其事地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凑近道:“贺云不才,有些疑惑要讨教,公主方才的话,该不会是在暗示贺某?” “我暗示你什么?”晋阳一头雾水。 贺云却是忍住笑意,扬眉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暗示公主也想成婚?” 晋阳先是一怔,继而大怒,伸手就把贺云推了两步远,毫不客气。 贺云本是能躲的,但就硬生生吃了她这一掌,疼得捂住胸口。 “谁让你编排公主!”晋阳斥道。 说罢,见贺云一脸菜色,晋阳又有些犹豫:“喂,我不会真打疼你了吧……” 贺云摇摇头不说话,径直打算往东宫走,脸上却十分不悦。 晋阳有些慌张,但嘴上不饶人,上前要拉住贺云:“你给我说清楚——” 话未说完,贺云忽而身子闪过,晋阳扑了空,而贺云便趁机扶住晋阳,转瞬间,晋阳莫名其妙就到了贺云怀中。 贺云仍然绷着表情,就像是极不情愿地搀扶了晋阳一样,晋阳忍不住警告他了一句“你给我小心点”,扭头就走了。 而晋阳走后,贺云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迈步向前,进了东宫。 这般忙碌又喜庆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除了东宫这边要准备的,宣国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因为常安真实身份的原因,李颜璟吩咐宣弘提前筛选要来成国的人,也让常安了解了更多瑞宁公主的习惯,以免大婚的时候出现问题,尤其是瑞宁公主的生母四夫人,她是最容易察觉常安破绽的。 各种各样的事围绕着东宫,很快,吉日已在眼前。 吉日这天,常安从天还黑着就起来绞面梳妆,宫中的礼仪与外面嫁娶不同,尤其还是太子和亲,是以这个大婚的仪式是在宫中举行。 百官朝贺,两国欢庆,就连城中的百姓们都把今日当做了节日来过。 聘礼更是有整整一百箱,琳琅满目,即便是富贵的官府家中,也未见过这般奇珍异宝堆满的盛况。 今日过后,怕是再没人敢看轻了瑞宁公主。 复杂的仪式终于结束后,只留下了成国和宣国的一些皇家亲眷参加宫中喜宴。 这点按照宣国传统,新娘子是不用一直在屋里等候的,常安便与李颜璟一同参与了宫宴。 而这时,四夫人主动来跟常安说起了话。 因为大婚时间仓促,宣国的人也刚刚到达洛城不过两日,常安也只在今日行礼的时候见过几眼四夫人。 不过这个四夫人倒是目光一直在常安身上徘徊,这让常安有些担忧,她不由地巴巴看向李颜璟,满眼都写着“快来帮忙”。 四夫人见常安起身,便走了过来。 “常安。”她道。 “母亲。”常安按照宣国的传统微微颔首。 四夫人眼睛红红的,今日嫁女儿,常安也明白她的心思,不过看她的样子,应当暂时也没察觉常安有何不妥。 四夫人道:“当初钦天监的人就说你们八字极为相配,母亲今日见了,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常安道:“母亲,殿下待我很好的。” 四夫人忽而拉起了常安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那就好那就好。”这般说着,她竟又流起了泪。 常安正想说几句话安慰她的时候,李颜璟终于跟一旁的王爷说完了话,朝着这边走来。 四夫人见到他,倒是立刻松开了常安的手。 常安有些讶异,这毕竟是瑞宁亲生母亲,怎么也害怕李颜璟呢。 “殿下,我这是为瑞宁高兴。”四夫人解释道,那帕子擦了擦眼泪。 李颜璟淡淡道:“无事,你也很久没见过常安了。” 四夫人颔首应着。 “常安。”李颜璟忽而道:“方才晋阳好像再找你,你去看看她有什么事。” “哦,好。”常安知道李颜璟这是在帮她,便行了礼走了。 常安走了几步回过头的时候,见李颜璟竟然还在跟四夫人说话,不由地扬了下眉,他俩到底在说什么呢。 单独面对李颜璟的四夫人有些局促,寒暄几句后也找了借口想走。 李颜璟却是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句:“常安是你的亲生女儿吧?” 这话说得模糊,却让四夫人瞬间紧张起来:“殿下、殿下这是何意,她当然是。” 李颜璟弯着嘴角,说出的却并无笑意:“本宫记得,宣国立国之时,常安已经五岁了,在那之前,她一直跟随部落的征战四处迁徙,中间还丢过一次。” 四夫人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嘴唇也有些泛白。 李颜璟继续说着,如果远远看过来,根本不会猜到他说的是这些:“常安受宠,是宣王的唯一一个女儿,只有常安在,四夫人才能地位稳固,所以在常安丢了以后,你就找了一个相似的人替代她,并且易容成常安的样子,所以才会连常安脸上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殿、殿下……”四夫人是真的吓到了,她没想到李颜璟不仅全不知道,还可以说得这么直接,就在婚宴上,就在所有人都说着贺词的时候。 “四夫人不必害怕。”李颜璟道:“只要你对常安好,你所做的事本宫自会为你隐瞒,但若你动了其他心思……” “不会的!”四夫人情绪有些激动,但她尽量压低了声音,慌忙表态:“殿下放心,常安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自会好好弥补她,万不会做傻事。” 李颜璟笑了下:“看来四夫人查的很清楚,如此最好。” 四夫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攥着手帕的手也放了下来。 李颜璟看着她欠身离开,没有再说话。 大皇子那次的事之后,当初很多事都被查清楚,比如大皇子的腿疾,根本就是一场意外,可他却怀恨在心。 而当年迎亲的事亦是他所为,有了更多的线索以后,李颜璟也发现了更多的秘密。 当初迎亲的公主只是个替身,她自知公主身份是假,日日受到四夫人掌控,得知可以和亲,十分高兴。 而她之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因为她是被四夫人派人除掉的。 当初大皇子是要灭了整个迎亲队伍,但四夫人却也派人杀了那个替身,所以连大皇子都不清楚还有四夫人出手这件事。 后来四夫人怕事情暴露,更是把那个替身处理掉了。 然而这件事之后,和亲却继续进行,并且成国没有发现异常,四夫人觉得奇怪,便一直暗中调查,竟然发现了常安就是当初她丢失的女儿。 李颜璟害怕四夫人会因为担心常安把秘密捅破而伤害常安,是以特地来警告她。 此时常安已经走了一圈又绕回了李颜璟身旁,她在他旁边坐下,小声问道:“刚刚你们聊什么呢?” 常安今日的妆容精致而可爱,让李颜璟忍不住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四夫人说,把你交给我,她就放心了。” “肯定是你杜撰的,四夫人见你的时候很紧张,才不会放心呢。” 李颜璟扬起了好看的笑容:“那你呢?你放心吗?” 在场的人很多,常安也不敢扑过去,就在桌子下面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扬眉反问:“你说呢?” …… 大婚整整忙碌了一日,片刻没有给常安和李颜璟休息的功夫。 他们终于回到东宫的时候,两个人都累极了,尤其是常安,立马让春杏把她头上的珠钗首饰全取了,轻松不少。 今日实在是太热闹了,宫中难得会有这般的日子,是以现在房间里的安静,到让常安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房,椒房布置得精致又喜庆,是东宫花了一个月准备的,红彤彤一片,让人一进来就不由地有种喜悦。 常安坐在床边休息着,一旁的屏风后面是烧好的热汤,等着她沐浴。 忽而,门开了。 李颜璟走进来,他径直走到床边,跟常安并排坐好。 也许是李颜璟也累了,他并没有说话。 这般的沉默中,常安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今晚要睡在一起了,所以李颜璟待会也不会走。 这般想着,常安自己紧张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空气中都徒增了一份暧昧的气息。 那些常安在这一个月里学习的规矩忽然就出现在常安脑海中,尤其是当中令人面红耳赤的内容,偏偏争先恐后地让常安回想起来。 常安记得,第一步是得帮夫君宽衣吧,然后在沐浴。 但道理她都懂,这般沉默的情况她是没料到的。 正想着,她忽而察觉李颜璟靠了过来。 李颜璟伸手打算帮常安解开扣子。 “你……”常安紧张起来,与其让李颜璟动手,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于是她话到嘴边:“我来给殿下宽衣。” 李颜璟扬眉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起身了。 常安跟着站起来,笨手笨脚地开始给他解开腰带,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这复杂的喜服脱了下来,只余下里面红色的中衣。 然后常安自己去给李颜璟放衣服的功夫,躲到屏风后面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这才穿着跟李颜璟一样的丝质中衣走了出来。 李颜璟已经又坐在床边了,常安却是挪动脚步,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李颜璟抬眸看向她,话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怎么,你打算今晚在那里睡?” “我……休息一会儿。” “休息一会儿?”李颜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常安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李颜璟话里的意思,她红了耳根,心道李颜璟怎么也会说这种话。 偏偏李颜璟还又加了一句:“明日无事,你可以休息一整日的,我不让宫人来叫你起床。” 常安一句话未说,红透了脸。 看着李颜璟忍不住得意的样子,常安觉得自己不能输,她故意说道:“殿下说过我可以拿钱走人的,我明日说不定就要走了呢。” “本宫给你机会,你再说一遍。”李颜璟声音不辨喜怒,但却站了起来,常安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见李颜璟走过来,常安不知死活地继续说着:“殿下,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大婚就放我走。” 李颜璟却在她一旁坐下,然后轻而易举将常安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 常安无处可逃,刚刚那种狠话也说不出口了,她满眼都是近在咫尺的李颜璟。 “但本宫觉得你演得挺不错的。”李颜璟轻笑着说道,完全是在哄常安的口气。 常安只觉得腰都软了:“所以呢?” 李颜璟放轻了声音,附在她耳边:“所以可不可以再演一下本宫孩子的母妃?” 一字一句犹如轻轻挠了常安的心口。 常安太害羞了,直接整个人抱住李颜璟,死活不肯把脸再露出来。 李颜璟笑着将她抱紧,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忽而间,常安只觉得浑身一轻,她被李颜璟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带到床上,与此同时,常安还没反应过来,李颜璟的手已经将她腰间的丝带解开,一丝凉意爬上常安的肌肤。 “殿下……”常安声音有些飘忽:“还没沐浴呢。” 李颜璟轻轻吻了下去,然后常安只觉得凉意越来越明显,紧接着,她被李颜璟抱起,径直走到了屏风后的浴汤旁边。 温热的水瞬间将她包裹,她不仅脸红着,连身子都红了…… 次日的清晨,李颜璟先醒了过来。 春日里淡淡的花香侵入房间,还有婉转的鸟鸣声。 常安睡得很沉,李颜璟帮她掩了被子,没有吵醒她。 她的脸依然红扑扑的,跟昨晚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份可爱,少了一份勾人。 李颜璟俯身,轻轻吻过她的唇畔。 常安换了个姿势,面朝李颜璟,还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露出浅浅笑意。 李颜璟索性就这么睡下来,温柔地看着她,嘴角不由地弯成好看的弧度。 窗外天色晴好,春光明媚,东宫中他们的甜蜜宛如梦境。 “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但从今往后,你一定会比今日的梦境还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