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冲喜美人是戏精》作者:九凛蝶 ——本文文案—— 当朝太子李瑾每到夜晚就会变成傻子。 翌日醒来,给他冲喜的那位美人,总会睁着无辜的眸子,坐在榻上怯怯看他,“殿下昨夜自己要睡地板,妾身如何都拦不住……” 美人低眉顺眼,而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作为李瑾的冲喜良娣,苏卿卿已活过一世。前世,这患眼疾的狗太子病愈后,把白月光接到身边,转手将她送给别人,一碗毒药了结她性命。 这一世,她岂会饶过他。 于是白日,她是他身边低眉顺眼的良娣,夜晚则会对变傻的他尽情折磨。 喊他李傻子,哄骗他吃下他厌恶的猪大肠,让他睡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他为自己挡巴掌挡匕首,还让他骂哭他最爱的白月光。 白月光哭哭唧唧:“殿下,这贱人骗你。” 苏卿卿轻摇太子衣袖,泪盈眼眶,“殿下,脸疼……” 太子一巴掌扇过白月光后,立刻给她揉脸。 “卿卿,还疼不疼?” 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日日盼着夜幕降临时,突然发现,这狗太子竟对她夜间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月黑风高夜,苏卿卿被太子堵在门边,他步步紧逼。 “带着孤的孩子还想去哪?” * 上辈子,她是他计划之外的惊喜,而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会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这样作践自己,图什么啊?” “图你。” 注:1v1,双c 男主有缺点,心狠手辣,腹黑闷骚,有点疯;女主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人前温婉贤淑,人后作精白莲花,外加戏精。 前世男主没有给女主喂毒药,是误会。 文有存稿,作者不坑,放心入坑,虽然作者写的渣,但依旧在努力。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破镜重圆前世今生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卿卿,李瑾┃配角:预收《抱上未来天子大腿》《在游戏里攻略病娇》┃其它: 一句话简介:冷情太子变傻后成为暖男 立意:诸事肯努力,就能看到希望和光 第1章 重生 霞光浮动,太阳落入地平线,西边天空晚霞漫天。苏府院落内,湖蓝衣衫的小丫鬟轻轻扣着门扉。 “小姐,小姐。” 内室,榻上的人闭着双眸,眉头蹙起,在听到外面的声音后,翻个身直接用被子蒙住头。可门外那道声音仍在耳畔嗡嗡嗡地响,吵的她难以入眠。 她休息时不喜被人打扰,只是这习惯在东宫被磨砺殆尽,入平阳王府后更是没了奢望。丫鬟婆子皆可随意进入她的屋内。 苏卿卿缓缓睁开眼眸,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认命似地叹口气。 自打李瑾将她送入平阳王府,她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他为了讨好亲叔叔,不惜送出自己的良娣。 只因平阳王李珩白在宴会上多看她一眼,随口夸她一句蕙质兰心,他就以为自己的叔叔对她有意。 若是知道她目前在平阳王府所受的折磨,他定会为自己的行为蠢死吧。 这个时辰,她该起来为王府最受宠的侧妃洗衣服了。王府侧妃许氏刁难她,总会命令她在夜晚洗衣服。 苏卿卿坐起身,光线射进来,门外那道身影由远及近愈发清晰了。 可刚才那道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只见湖蓝衣衫的小丫头迈着欢快的步子走来,眼角眉梢带着喜悦,朝她努努嘴,“小姐,沁心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怎么都不回应呀?” “沁心?” 苏卿卿试图唤她的名字,这是从小伴她长大的贴身丫头。 可她早就在东宫身亡了,如今怎还会出现在这里? 发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小丫鬟睁着水润润的眸子看她,“小姐,你怎么了?” 苏卿卿晃晃脑袋,又掐了一下自己手背,确定没有做梦,才问道:“沁心,你怎么会在王府?” “什么王府啊?”小丫鬟不解地看着她,“小姐,这儿是苏府,是小姐出生的地方呀。” 这里是……苏府? 苏卿卿抬眼望向四周,入眼是紫色帘幔,烟青色香炉,绘着百鸟朝凤的屏风……这是她出阁前的闺房?! 她…重生了? 又使劲掐了把自己的手背,直到眼泪溢出眼眶,苏卿卿才敢相信自己重生的事实。 “沁心,真的是你?”她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眼前也模糊起来。 沁心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那青紫的手背,眼里满是心疼。“小姐,你怎么……”话还没有说完,泪流满面的苏卿卿就靠在她的身上抽噎。 沁心住了声,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小姐是不是被梦魇着了,小姐别害怕,有沁心在,沁心会永远陪着小姐的。” 泪水沾湿裙裳,苏卿卿哽咽出声,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明明内室温暖如春,可她死那日刺骨的寒风犹似在耳畔呼啸。 隆冬腊月,窗外飞雪纷纷扬扬,苏卿卿卧病在床,衾冷如冰。 太子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步步走到她的床边,灵动美艳的眸子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门外透进来冷风,苏卿卿掩掩被褥,接过药碗,没有过多吃惊。 垂下眸子,热气氤氲双目,黑亮亮的眸子如同两颗水洗过后的黑曜石,纯净得发亮。 江婉儿扬起红唇轻笑:“苏卿卿,你知道我会过来。” 她垂眸无言,谁让她曾是当朝太子的冲喜良娣? 太子青梅江婉儿,乃当朝丞相之女,眼里容不得沙子,恨不得所有与太子接触过的女人都不得好死。 “那你可知晓,是谁让我来的?”江婉儿忽然加重了语气,美眸紧盯着她。 捧住药碗的手指僵住,显得苍白无力,她眼里一片湿润。 前世,东宫太子李瑾突患眼疾,苏卿卿作为冲喜良娣,陪伴他度过人生的低谷。奈何太子痊愈后,将她一脚踢开,在东宫册封与自己青梅竹马的江婉儿,为太子妃。 她的辛苦付出,终究为别人做了嫁衣。 江婉儿笑出了声,“容之哥哥公事繁忙,便让我来处理这些琐事。” “琐事”两字被故意加重,江婉儿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快意,就像知道她即将要死了一样。 捧住药碗的双手有片刻松懈,她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将那表情尽收眼底,江婉儿唇角一勾,艳红的唇仿佛地狱里盛开的曼陀罗。 “苏卿卿,你可知道殿下为何想让你死?” “殿下的心思,臣女何必揣度。”苏卿卿苦笑,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诮。 “容之同我一样,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沙子…… 这句话深深刺痛她的心。是啊,光鲜亮丽的晋国太子,怎会让人知晓有一段不堪的过往?只要她活着,就永远会是他的耻辱。 毒药入腹,七窍流血。谁曾想,最后所饮热汤,是一碗毒药。 她死在大雪纷飞的冬日。 前世之事历历在目,她甚至还能感到腹部剧烈的绞痛。哭了半晌,才从沁心怀里起身,抬袖擦掉眼泪。 “无碍了,只是方才做了场噩梦,现在清醒了。”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务必要好好珍惜了。 沁心替她理了理身前的衣襟,试探问道:“小姐,今晚的灯会还去吗?” “灯会?” 苏卿卿揉揉额角,恍然想起,在她入东宫前一月,玄武街举行了场灯会。也就是这场灯会,她遇见当时便衣出行的东宫太子李瑾。 街市人头攒动,她不小心被挤入水里,是李瑾将救了她。 乌水桥边双目对视,令她一见倾心。从此,心甘情愿地承受他的一切。 而这次,苏卿卿再也不想遇到他。“不去了。” 沁心看看一旁衣架上,放置她精心备置的衣群,有点惋惜道:“既然小姐身体不适,就不去了罢。” “贺公子那里……沁心过去知会一声。” “等等,你说谁?”苏卿卿在脑海中快速搜寻着,“贺公子?可是贺文轩?” 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点懵,沁心愣愣点头。“小姐今夜和贺公子约好的。因赶上灯会,小姐才能借此机会和贺公子说上几句话。” 贺文轩是她的未婚夫,苏贺两家在朝中官阶皆低,两家先辈曾互相帮衬过对方,苏卿卿自小便与贺文轩订了娃娃亲,少时他们常会在一起嬉闹,彼此间较为熟悉。可苏卿卿也只把他当作兄长看待,并没有过多的喜欢。 但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这贺文轩,喜欢的是她妹妹苏琬琬。 就是在今夜的这场灯会上,朗风明月般的谦谦公子拥着她的庶妹,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卿卿,我一直爱的人,是你妹妹琬琬,望你勿要再纠缠于我了。” 苏卿卿对他没有什么欢喜的感觉,既然他喜欢别人,那就成全他。可是贺家老爷坚决不同意退婚,后来庶妹找人诋毁她清白,贺文轩以此退了婚。她成为众人的笑柄。 今日这场戏,她必须去。苏卿卿改变了主意,语中带着讽刺,“沁心,好好打点一番,我要去见见我那未婚夫。” 晋国的灯会通常在二月举行,表面上是欢度新年的降临,实际也是为年轻男女牵线。在这日,未婚嫁的男女皆可出门赶会,女子则带着面具,遇见心仪的男子便摘下。 苏卿卿和沁心来到玄武大街。 华光浮动,万家灯火迷离,街上车水马龙,暗香幽浮。 沁心被这景象所吸引,目光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上留连。苏卿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脸上的面具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她们在乌水桥下驻足。 远处,湖边月夜下的凉亭内,年轻男女望着水面浮动的月影,紧紧相拥。 风吹起他们的衣摆,那道耀眼的白色能刺痛人的双目。 “贺公子怀里的人……”沁心瞪大了双眼,他怀里的人竟是苏琬琬! 抬眼去看苏卿卿,可她的面容如同这月夜下的水面,晶亮的眸子里未生出半点波澜。 沁心就要走过去,被苏卿卿拉了回来,她的唇角却划过一个柔美的弧度,“当然是我那庶妹,琬琬。” 在沁心不解的目光下,苏卿卿唇角勾起抹笑,抬步走上石桥。 “远处亭内的男女,该是郎才女貌吧。好一对璧人,羡煞了旁人。” 脸上面具狰狞,苏卿卿弯唇轻笑。 沁心不明所以,也跟着站好,只听自家小姐的声音突然郁闷起来,“哎呀,怎么没见有小公子过来和我搭话?倒是我见到的,都成双成对了。你说说,我是不是该去当月老替人家牵线得了?” 她这样一说,桥上行走的人步子就缓了下来,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沁心恍然明白了苏卿卿的意思,点头赞道:“是啊,奴婢觉得小姐有好福气,任何见到小姐的人,都会得到小姐的福气呢。” 苏卿卿笑得灿烂,目光又看向亭子的方向。 水声潺潺,亭内相拥的两人一时半会注意不到桥这边。便也更加放肆,相互在对方身上捏掐,女子的娇笑声悠悠传到耳边。 苏卿卿不由调笑道:“他二人这般亲密,不知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桥上这时已经聚了不少人,皆都注视着凉亭内的年轻男女。本来大家也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听到苏卿卿这样说,便跟着起哄。 “当然是抱在一起亲嘴呗。”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群便有些躁动,齐齐咦了一声,将目光对准凉亭,议论纷纷。 “见面第一天就亲,谁家的姑娘会这般胆大?” “谁说见面第一天?指不定是老相好呢。” “那你们猜猜,他们可会真亲起来?” 这一引头,众人更是激情澎湃,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凉亭内,举止亲密的那对男女。 许久见不到苏卿卿,此番良辰美景怎可辜负,苏琬琬索性攀上贺文轩的脖子主动献吻。 纤纤玉手环上男人的脖颈,送上嫣红的唇。男子低头,俯身吻上去。 两个人在河边激情深吻,飘动的衣带缠绕在一起。 “亲了亲了!” 桥上的人异常激动,亭内人却浑然不知,依旧忘我地沉醉在对方的温柔里。 “啪啪啪——” 一道掌声响起。 月色天,美人笑靥如花,声音清脆悦耳,“今日又成一对,我们来给他们送些祝福。” 于是这时候,身边人也跟着拍掌。连续不断的掌声令亭中人蓦地一惊,他们转过头,就见桥上已经围观数人。 第2章 太子李瑾 贺文轩僵了片刻,一抬眼就看见人群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人带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脸。 戴着面具的少女忽而抬手,弯起嫣红的唇,指向亭内白衣翩翩的公子。 “你们瞧,那公子可像贺家郎君?” 少女的惊讶声入耳,众人皆伸长了脖子去看。 贺家公子贺文轩性子儒雅,喜穿白衣。自幼受到良好教养,一手楷书写的极好,为左邻右舍称道。 而亭内的男子一袭白衣格外惹眼,桥上有些人不觉好奇,便两三人相携着缓缓走下桥,摸索路探过去。男子没有佩戴面具,眼力好的人已大致看清他的五官。 “哎呀,真的是贺家那位郎君呐。” “这贺家公子不是和苏家千金订了婚么……难道出来偷荤了?” “他怀里的是苏家千金大小姐?” 苏卿卿给沁心使眼色,她很快会意,做样子朝前走几步,立刻用惊讶的语气说:“呀,那女子不是苏家大小姐,看着身形倒像,苏家二小姐苏琬琬!” “苏家二小姐?” 人群更加躁动,还有人为了一探究竟,相携着靠近凉亭。 不出片刻,走过去的人很快传来惊呼声——“是苏家二小姐!” “这苏二小姐平日里看着清清白白的,未曾想竟和未来姐夫勾搭在一起,真是有辱门风。” “苏老爷教女无方,可怜了那位温婉贤淑的大小姐。” “像贺家公子这样的渣滓,哪里配得上苏家大小姐!” 苏卿卿虽然很少出府,但是一出门就给人留下一种温婉的形象,还常常乐善好施。加上娘亲当初带着她遍行好事,自是给她增加了不少好名声。 她现在成为实打实的受害者。 亭外簇拥数人,贺文轩已然呆住,四下张望,已经退无可退。他便直接护着苏琬琬从亭内走出来,白净的脸黒成了锅底。 “诸位,我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也好做个了结。” 贺文轩把苏琬琬按在怀里,“诸位也知晓,我同苏大小姐的婚事只是幼年父母随口订下的娃娃亲而已,根本不能作数,我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男子握住怀里人的手,十指相扣,郑重宣誓:我贺文轩从小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苏家二小姐,苏琬琬。” 这声音掷地有声,丝毫不心软。 桥上,苏卿卿冷哼一声,面容隐在树影中,朗声道:“既然贺家公子不钟意苏大小姐,早前何不说明白?公子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感觉滋味如何?” 既然贺文轩这么想告诉她,他所爱之人是她妹妹苏琬琬。那就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月光透过树缝洒落,她的面容印上斑驳树影,声音悠悠落入众人耳中。 贺文轩眯了眯眸子,捏紧拳头,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众人的指点声给淹没了。 “贺家一向教子有方,贺公子端的温文尔雅,没想到私底下做这种勾当,这难不成,姐姐和妹妹都想要?” “这明着娶了姐姐,私下里又和妹妹搞在一块儿,手段甚是高明。” “这天下男子若都像贺公子这样,让我们这些女子该怎么活?” 贺文轩手无足措,任他如何辩解,也抵不过这么多张嘴。怀里的苏琬琬把头埋在他胸膛前,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月夜下,苏卿卿唇角勾起得意的笑,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前世的贺文轩当众悔婚,指责她的不是,让她成为众人笑柄。而现在,真正被笑话的人,是他贺文轩! 看着处境尴尬的两人,想着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剩下就交给流言蜚语。 “我们走吧。” 声音刚落,河对岸突然传来女子的喘息声,一声盖过一声,飘荡在平静的河面上方。 众人敛声屏息,不禁为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红了脸。 “玄武街怎会出现如此淫靡之事?” 玄武街近临皇宫的玄武大门,是以“玄武”二字来命名。 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行不轨之事,众人为之咋舌。男子们好奇地抬步走下桥,缓缓靠近声源处,女子们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很快,桥上只余下稀疏几人,苏卿卿心里有点小小的愤怒。好不容易聚了这么些人,这下倒好,全都走光了。 “沁心,我们跟过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是谁抢了这风头。 “小姐,不可以……”沁心想抬手制止苏卿卿,可她已经走出几步了。 转而一想,她们都带着面具,应该也无甚关系。 循着女子的娇媚声,众人已在对岸的凉亭边处停下来。 远处婆娑的树影间,隐隐可见一对交叠的身影。 凉亭之内,有位玄衣男子背对着众人而坐,似乎不被外界声音所扰,正在淡定的饮着茶。 月华如水,为他的后背渡上一层光辉,在青石砖上映出一道清冷的影子。 男人穿一身玄衣,墨发垂至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白玉杯上,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从这个角度,苏卿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仅仅这一个背影,便让她失神。 此刻坐在凉亭内,淡然且悠闲品茶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东宫太子李瑾。 面前的活春宫与他的泰然自若形成鲜明对比。 呵,这李瑾可真坐的住啊。 若不是现在不方便,她倒真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问他感觉如何。 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有此癖好! 人群里,忽然匆匆走出来一个神色焦灼的小丫头,边走边喊“小姐”,似乎在寻什么人。 苏卿卿认出这丫头,乃是朝廷重臣之女林沐晴的贴身侍女,镯乐。 林沐晴入东宫后,就将贴身丫鬟镯乐带在身边,仗着自家父亲的威名作威作福,没少欺负过当时已是良娣的苏卿卿。 苏卿卿清楚地记得,林沐晴某次让镯乐偷偷给自己下迷药,找来侍卫将她们关在一起,想给她定个私通侍卫的罪名。那时她紧咬唇齿,用金钗捅死了侍卫才得以保住清白。等李瑾找到她后,她手心被指甲挠破,嘴唇已被自己咬得血流不止,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 这次过后,李瑾对她的态度就有了变化。本来偶尔去她那里走动,后来就渐渐没了影子。她无数次求他相信自己,可冷酷无情的李瑾始终不为所动。 她倒不是为了博宠,只是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可是他不信她,或者说根本没有必要去信这些琐事。 想到这里,心里就多了些怒气,真想拽住那丫鬟打几巴掌。 今日之事已经完成,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就准备带着沁心离开。 李瑾此次便服出行,林沐晴自是知晓,估摸是想借灯会制造偶遇,与李瑾攀上关系。 那些你侬我侬的场面,苏卿卿可不想瞧见。若待会与李瑾正面碰上,她还真不知能不能忍住那种想掐死他的强烈冲动。 走了几步,镯乐与她擦身而过,步子焦急的朝亭子里走去。 她愕然止住脚步。 这镯乐过来找林沐晴,眼下凉亭内只有李瑾一人,那林沐晴去了哪里? 苏卿卿转身,只见那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向亭子里,停在李瑾身边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地去瞄地上那对交叠的人影。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镯乐,便惊讶着出声:“那是林小姐身边的丫鬟!” 林沐晴作为贵家小姐,经常出来参加各种富贵小姐家的宴饮,自然有不少人认识她的丫鬟。 被人这么一吆喝,还未等苏卿卿说出口,就已有人抢在她面前大声呼和着出声。 “地上那女子该不会是林小姐吧?” “今日这灯会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听到众人唏嘘的声音,地上的女子颤颤眼睫,被唤回了些许意识,睁开眸子。然而眼神迷离,以为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太子李瑾。 她勾住那人的脖子,“殿下,晴儿喜欢殿下。” 男子被唤回了神,一个激灵坐起身。身下的女子忽然伸出两截藕臂,就要环住他的腰。 用力甩开她的手,男子大声喝道:“沐晴小姐,请你自重!” 他看看桥岸上的众人,慌乱地拾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随后纵身跳入水中。 “扑通”一声,水面泛起涟漪,便很快不见男子身影。 果真是林沐晴,苏卿卿暗暗发笑,看来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今日这灯会来得不亏,大仇得报,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至于李瑾为何坐观全程,这一点她想不通。 总之,今生别再碰见他就好。 亭内,镯乐不知如何是好,一面是自家小姐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一面是东宫的太子爷。小姐此番来就是想与殿下共度良宵,若是能与殿下发生点什么,自然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小姐竟然被别人……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殿下勿要听旁人胡说,那根本就不是……” “够了!” 猝然响起的声音,如同屋檐突然碎裂的冰渣。 李瑾侧首看向跪在地上直哆嗦的镯乐,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语气中是不可遏制的怒气,“林小姐让我过来,就是看这个的?” 铿然一声,白玉杯重重放在桌上,李瑾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 看着缓缓走出的年轻男子,众人不明所以,只道他是三人中被辜负的人。 男人步伐沉稳,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威严与贵气,大半张面容被面具遮住,露出的双眸子却极具威慑力,让人不敢直视。 苏卿卿下意识背过身,尽管戴着面具,仍旧是不敢看他。 李瑾不仅人冷,心则更冷。苏卿卿曾经亲眼见到他处置犯人,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连眼睫都不颤一下。 她咬着唇,直到那道身影走出很远,才转过身。 可刚转过身,方迈出两步,身体就被人重重一撞。 “小姐——” 伴随着沁心的惊呼声,苏卿卿跌落水中。 第3章 孤要选妃 河水刺骨寒凉,身上的衣衫很快被浸湿。苏卿卿在水中扑腾着双臂,喝了几口冷水。 “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啊——”沁心在岸边哭喊着,几次要跳下去,却被路人硬生生拽住。 苏卿卿感到无望,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过来,或者直接在李瑾面前掉下去啊! 现在李瑾走了,谁来救她? 再也来不及去想这些,苏卿卿拼了命似的大声喊着“救命”。 她不想再死一次! 又是“扑通”一声,桥上突然跃下一道玄色身影。 苏卿卿此时口鼻灌满冷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沉,意识涣散之际,一只手臂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水中带起。 鼻息间满是凌冽的松木香,清冷绝尘。熟悉的味道让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抗拒,奈何体力悬殊,被人紧紧箍住腰身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间似听到来人用威胁的语气说了句“别闹”,她才消停下来。 就这么被抱上岸,苏卿卿躺到岸边草地上,有双手按在她的胸膛处,待她咳出口中积水后,渐渐苏醒。 旋即,胸膛处的那双手离开。 她抬眸,透过脸上面具,看到男人蹲在她身侧,墨发湿哒哒地贴紧玄衣,水珠子顺着金黄面具边缘滴落,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救她的人竟是李瑾! 她们皆把脸护得很好,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面具仍然稳稳当当地挂在各自脸上。 只是不知何时,她们的面具竟然被对调了。 苏卿卿睁开的眸子又闭上,歪头倒在沁心怀里。 看见她晕过去,沁心来不及道谢,又紧张地看向苏卿卿。“小姐……” 李瑾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水,水珠溅到她的下巴处,苏卿卿顿时感觉拔凉拔凉的。细眉蹙了蹙,她仍旧紧闭着双眼。 “她已经无碍了。”李瑾语气淡淡,但这道声音听着略带些许温柔,不觉让人感到心安。 苏卿卿并没有沉湎于这片刻的温柔之中,若是拿开她脸上的面具,还能看出点厌恶。 她只期盼着,他现在快点离开。 有人将黑色披风交到李瑾手里,又催促道:“赶紧穿上。” 来人是他身边的跟班李星河。 李瑾接过披风,并没有穿。 男人俯身,将那衣袍递给沁心。“河水寒凉,为你家小姐穿上吧。” 威严的嗓音中带着关切,这是苏卿卿很少能听到的语气。 四下噤声,没想到方才这个郎君竟然有这么和善的一面,倒与先前判若两人。 “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过公子。公子救人一命,便是积了善德,日后必会有善报。”虽然不知此人相貌何样,是哪家的郎君,但他似与林家小姐有瓜葛,最好还是不要让小姐和他扯上关系为好。 “善报?”男人不带感情地抿了抿唇角,声音又恢复严肃,变得肃然,“日后,希望如此。” 沁心似乎听到他语气中的不屑。 “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后,他们便一前一后走开了。 这时候,乌水桥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周遭安静下来。 “小姐,人走了。” 听到沁心小声地在耳边说,苏卿卿这才睁开眼,扶着她站起来。 沁心将李瑾给的黑色披风披在苏卿卿身上,“小姐,我们快些回府,莫要着凉了。” 苏卿卿却拿起身上的披风,愤怒地揉成团,就要扔进水里。可衣服离身,她浑身就抖得厉害。 “喂,那位小姐,可否将披风给我?”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苏卿卿转头,看见林沐晴被镯乐扶着走出凉亭,她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身体哆哆嗦嗦,根本站不稳。 “为何你不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她当着镯乐的面,骄傲的把披风往身上一披,随后瞥一眼主仆两人,优雅转身,步伐从容地朝前走,“快点走吧,要冻死了哦。” … 马车内,李瑾握住手炉,身上已换了件月白锦衣,衣摆间绣着蔟簇青竹。 “没想到,我们这般冷血的殿下,竟会跳水救人?啧啧啧,奇了啊!” 李星河打趣声在耳边响起,李瑾伸出靴子踢他一脚,险些将他手里的热茶碰翻。 “哎哟,我的茶。” 李星河是江湖术士,当初李瑾亲自去往齐落山,将他请来身边,并且赐予皇姓。从此,李星河就成为他的跟班。 他喝着热茶,打量面前眉目冷硬的男人,想从他的面容中看出破绽,便试探着出口,“不曾想到,殿下对林小姐这般无情,也有温柔的一面。” 实际他早就在人群中瞧见了李瑾。那苏大小姐落水后,李瑾竟是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若搁往常,一条人命在他手中根本不值一提。 李瑾眉头轻轻划过一个弧度,淡声道:“她活该。” 李星河放下手中白玉杯,轻飘飘出声:“殿下啊,我说你救了那小姐,可人家从头到尾不仅没说一个谢字,装晕半天,后来还想将你给的披风扔掉。” 李星河这人完完全全是个话痨,总会没完没了说个不停。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李瑾也已经习惯。常常他说一大段话,他可能才会施舍给他几个字。 然而李星河的这番话,却让他平静的面容出现波动。凝神思虑片刻,他将手炉放在小桌上。 “长夜寂寥,漫漫无期。” 他说这话时,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墨眸隐没在灯火的阴影里,长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暗影。 “所以——” “殿下这是,孤独,寂寞,冷了?” 李星河笑着打趣他,捏起白瓷盘中的一粒腰果撂进嘴里,心中嘀咕,“说白了,不就是思春了吗?” 李瑾云淡风轻道:“孤要选妃。” “选妃?” 这才二月,还没到阳春三月,选什么妃?李星河讶然,差点被噎到,闷闷咳几声。“朽木要开花了?” 李瑾不答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小桌上的细腰瓶,瓶中插着束金灿灿的小黄花,花朵小而普通,甚至些蔫蔫的。 他眉心一蹙,正想谁会将这样丑的花放在这里。片刻后,他却突然抿唇笑起来,唇角朝两边弯起弧度,冷硬的眉目瞬间也平添了几分柔和。 “河河,我们这是去了哪儿呀?” 听到这声音,李星河顿时感到一阵肉麻,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忙拿起身侧的衣裳盖在他头上。 “回你的东宫!” 衣衫下,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那好吧……” — 苏卿卿和沁心两人悄悄从苏府后门进入,今日赶着灯会,仆人大都出门看灯会了,她们回来的早,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进入房间,苏卿卿直接扔掉披风,又对着重重踩几脚。 沁心替她找来衣服,苏卿卿在屏风后面换好出来,看见那披风已经被放置在衣架上晾着。 她觉得碍眼,走过去伸手取下来,放在手中□□数次,配着脸上那愤恨的表情,仿佛和这披风的主人有多大仇怨似的。 沁心递过来手炉,苏卿卿接在手里,垂着眸默默想了一会儿,便吩咐她将披风藏好。 沁心照做,她有点不解,救下小姐的那男子瞧着也没有多讨厌啊,而且还将披风给了小姐,怎么小姐一副跟他有仇的样子? 难不成他方才在水中欺负了小姐? 沁心觉得有必要让小姐知道自己当时的绝望。“小姐落水,是那位公子奋不顾身救下小姐,当时岸上人都冷眼旁观。” 苏卿卿握着手炉,思绪缓了点,面露讶然与不屑,“你说,是他,奋不顾身,救了我——?” 沁心点头。“公子虽然戴着面具,但沁心看得出来,他倒挺关心小姐。” “他哪里是关心我?那分明就是见色起意!”苏卿卿抱着手炉,满脸愤然与满不在乎。 “若不是他,我又岂会落水。”谁让李瑾将她引过去的? 林沐晴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堂堂晋国储君,竟能干出这等事,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趁现在还未入东宫,她得想法子拥有个未婚夫,以免再走前世覆辙。前世,她是作为冲喜良娣入宫,今若自己提前嫁人,怕是她同意给李瑾冲喜,皇家人都不愿意的吧? 可在三月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这就很难了。 像贺文轩这样容易听信谗言之人,她可真瞧不上。今夜那事儿也够他处理一段时间。想到此,夜间歇息时,她嘴角都是上翘的。 明日终究会是不寻常的一日。 … 翌日一大早,苏府大厅内,苏琬琬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而侍郎苏攸值板着一张脸于厅内正襟危坐。柳氏站在一旁看着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降至冰点。 柳氏看一眼苏攸值,便转头偷偷给苏琬琬使眼色。苏攸值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稍稍使劲在他面前哭一回便能挨过重罚。 苏琬琬与她对视片刻,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主座上的苏攸值。 她声音带着哭腔,痛哭流涕,“爹,是女儿不对,女儿不该和文轩……和贺公子有来往。” 昨夜过后,她和贺文轩“偷情”的事,闹得人人皆知。现在苏府里的那些下人婆子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贺文轩昨晚向她承诺会娶她,之后匆匆回府去和他爹商量事情了,眼下还没过来。 苏攸值怒视着苏琬琬,半晌后,重重拍了桌案。 “糊涂!”他冷喝一声,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冷眼瞪着地上的苏琬琬,他怒道:“连你姐姐的未婚夫,你都要抢?” 当初柳氏就是使了这手段抢走好姐妹的夫君,爬了苏攸值的床。苏夫人离开后,她就成了为苏府的正牌夫人。先夫人秀外慧中,多才多艺,苏攸值对她是有几分真情存在的,心知肚明的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爹,我知道错了。”苏琬琬弱弱出声,朝前膝行几步,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爹,是我对不起姐姐,我早早就该拒绝文轩哥哥的,是女儿糊涂了。” 苏琬琬泪流满面,声泪俱下,言语中倒是带着几分肯切。 “那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苏攸值语气明显软了几分。 苏琬琬这才敢抬头,吞吞吐吐道:“让姐姐出面,说昨日那人是她,一切都是误会,这样还能,还能不会这么难堪。” 苏攸值凝重的面色稍缓,凝眉思索着,他也想到此法子,只是和管家随口一提。虽说这样能解决不少麻烦,但对卿卿的声誉…… 柳氏见此,踱步走到他身边,趁机道:“是啊大人,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我们苏贺两家的声誉重要,况且卿卿和贺家公子也已经订了亲,不会有什么事的。大不了,让她们尽快成亲。” 柳氏也未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般愚蠢。若是她沉得住气,不仅能让苏卿卿身败名裂,还能光明正大的坐上贺家少夫人的位置。 苏攸值点点头,倒也觉得此法子不错。经过柳氏这样劝说,也就准备默认,却听得门外小厮来报,说贺大人过来了。 第4章 戏精卿 匆匆而来的贺耀衷面色极其凝重,身后跟着独子贺文轩,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厅堂。 苏攸值走过去迎接,邀二人坐下,随后命人奉茶。 苏琬琬这时已经被柳氏扶起,两人坐到一旁座椅上。 贺耀衷看一眼柳氏母女,又心事重重地看着苏攸值,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道:“昨日之事,想必苏兄也已经知晓。小儿糊涂,还望苏兄莫要介怀。” 苏攸值不明他意:“贺兄这是何意?” “父亲大人是……”一旁的贺文轩欲抢着答话,被父亲一记眼刀子给瞪了回去。 贺耀衷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贺家的少夫人依旧是苏大小姐,吾今携小儿过来,便是要向苏大小姐赔罪。” “不知苏兄所谓何意?” “我也正是此意。儿女们糊涂,就当昨日之事是个误会,方才我也训斥了二女儿。”苏攸值笑着说话,看了眼贺文轩,“让卿卿去澄清一下,这样对我们两家都好。” 眼下这再么闹腾下去,会影响到两家的声誉。虽不愿苏卿卿嫁过去,可也无法选择。 “爹,儿子不愿!” 贺文轩走到苏琬琬身边,拉着她的手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我与琬琬两情相悦,希望爹和伯父成全我们二人。” 昨夜在家中已经对好口,贺耀衷没想到他还会这样说,当即黑了脸,掌掴贺文轩一耳刮子又骂了声逆子,气得脸色铁青,闭口不言。 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却在众人面前忤逆自己,他就头疼,觉得这儿子白养这么大。 地上跪着的两人皆沉默低头,半天不语,然而手却牢牢地握在一起。 “你这不孝子!”贺耀衷骂出了声。 苏攸值心情倒是好了点,出来打圆场,温声道:“这样吧,贺兄,我们不如问问卿卿的意思。” “来福,去把大小姐叫过来。” 来福应了声,动身去往竹青苑。 此时苏卿卿已经起身,她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吃着糕点,听沁心述说正厅里发生的事情。 “爹想让我揽了这事?” 苏卿卿嗤笑一声,倒真是她的好父亲啊,何事都为庶妹着想,却视她为空气。 “小姐,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此事无论怎样解决都对小姐不利,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就不该让小姐去逛灯会。 这不,灯没买着,却碰了一鼻子灰。 苏卿卿本人却十分淡定,不紧不慢地饮口茶。茶水冲去嘴里的糕点碎屑,她拿起锦帕擦擦嘴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她起身,抬手理理衣襟,恰好门外传进来福的声音。 “小姐,大人有请。” “来了。”竟这般快啊。 苏卿卿嘴角淡起一个弧度,水润的眸子里却不复少女纯真。 沁心看着这双眼睛,总觉得她变了。从前遇到事情还会无措的小姐,不知何时变得这样处事不惊。 … 还未进入厅堂,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苏卿卿抬步走进去,淡淡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走上前问好。 “卿卿见过爹和贺伯伯。” 她说完后,苏攸值淡淡“嗯”了一声,贺耀衷勉强扯了扯嘴角,嗫嚅着似想要说什么。 苏卿卿转眼去看地上的两人,佯装不解地问苏攸值:“爹,发生了什么事,琬琬妹妹和贺哥哥怎么……” 她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是神色焦灼地看着主座上的父亲。 “卿卿啊,你不知道?”苏攸值疑惑道。 苏卿卿摇头,“女儿从昨夜睡到了现在,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还望父亲指明,女儿也好为父亲分忧。” 苏攸值咳了一声,此等丑闻叫他如何说出口。 倒是贺耀衷先开口了,满脸皆是愧色。“卿卿,文轩糊涂,做出此等上不了台面之事。贺伯伯希望你不要同他计较,这逆子,日后我必当严加惩处,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苏卿卿柔声道:“贺伯伯严重了,贺哥哥温文尔雅,心思缜密,为人稳重,向来不会做出格之事,卿卿怎会怪他呢,又为何怪他?” “难不成贺哥哥做了什么不仁不义之事?” 这话说的贺耀衷父子俩的脸发烫。 几人都沉默了,厅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贺哥哥和琬琬妹妹为何还跪着?” 苏卿卿作势去扶地上的两人,忽然瞥见苏琬琬发上一支缀着紫色流苏的簪子。 那是昨晚贺文轩在凉亭亲手为苏琬琬戴上的,昨夜事发突然,想来她忘记摘去。 苏卿卿抬手去摸那簪子,神色一下子变得忧伤起来。 “妹妹头上这簪子,是贺哥哥给的吧。” 苏卿卿神色悲哀,笑容忧伤。她看着贺文轩,嗓音变得哽咽,“我记得贺哥哥你一直在用心做这支簪子,我原以为是送给我的,未曾想,竟是送给琬琬妹妹的。” 苏卿卿吸吸鼻子,目视贺文轩,“你喜欢琬琬,对不对?” 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泛着泪花,竟让人心中生出怜惜感。 贺文轩捏紧拳头不语,迫于父亲的威严,他进退两难。 苏卿卿继续煽风点火,又吸吸鼻子,嗓音有点沙哑,“我算是明白了,贺哥哥昨夜说是约我出去,实则是想见琬琬的。我却在府里傻傻地等着……” “卿卿…”贺文轩声音喃喃,抬眸打量身材娇小的苏卿卿,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子。 右手被苏琬琬使劲握了握,贺文轩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侧首对他笑了笑。 看着眼前伤心难过的人,他觉得太过陌生。 不对,苏卿卿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想起,昨夜桥上那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再次打量苏卿卿,此番看下来,桥上那身影果真和她有些相似。 难不成,这一切皆是苏卿卿搞得鬼? 胸腔怒火难消,他捏拳愤怒地看着她,“苏卿卿,你别贼喊捉贼……” “够了!你也不嫌丢人。”贺耀衷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和蔼地看向苏卿卿,“卿卿啊,这逆子我回去好好收拾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别听他的,贺伯伯还没老,用不着他做主。” “这样吧,尽快将你二人的婚事给定下。苏兄,该给的聘礼,我贺家一样都不会少。就定下月初一,你看如何?” “这……” “我不同意!”贺文轩打断他们的对话,抓起苏琬琬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爹,苏伯伯,我贺文轩此生非苏琬琬不娶,琬琬也非我贺文轩不嫁。” “混账东西!”贺父头上青筋凸起。 陡然增大的声音让跪在地上的苏琬琬哆嗦一下,瘦小的肩膀颤抖着,整个人都靠在贺文轩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那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贺文轩最怕人哭,所以才能被她耍得团团转吧。 苏卿卿无奈,看来自己还是哭少了。 若不是因她和贺文轩有婚约,她这妹妹恐怕也不会如此缠着他。苏琬琬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看不得她过得比自己好。所有她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抢走。 既然如此,她就帮他们一把好了。 “贺伯伯,”苏卿卿抹掉眼泪,语气轻柔道:“相识这么多年,他们一个似我兄长,一个又是我的妹妹,彼此又相互喜欢。” 她哽咽出声,“既然贺哥哥喜欢琬琬妹妹,我也不好拆散他们。倒是觉得自己傻,未提前发现他们彼此喜欢,若是我早些知道,定然会成全他们。应该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苏卿卿看向苏攸值,语气真诚,“爹,虽然我一直都听您的话,从不敢违逆。但这一次,请您听我一回吧。琬琬妹妹和贺哥哥皆是我的亲人,女儿想要成全他们。若他们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苏攸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此番动情的言语,让在场的人为之折服。 苏卿卿看着贺文轩,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舍,“我与贺哥哥的婚事,今日就此作罢,祝贺哥哥和琬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苏卿卿眼里却是决绝。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被千夫指,被众人骂。苏琬琬特地给她设了一个局,让她看到她和贺文轩亲热的场景,让她主动退出。最后又以她偷人的罪名,让她背负骂名。而贺文轩借此退婚,光明正大迎娶她的庶妹,让她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现在,主动权都握在自己手里。 今日过后,怕是会传出她主动退婚,成全庶妹和未婚夫的消息。 贺父看看自家儿子,无奈地叹口气。 苏攸值开口道:“贺兄,此事……” “再议吧。”贺耀衷起身,语气不咸不淡。 “苏兄,本官今日累了,就先告辞了。” “也好,贺兄慢走。”苏攸值起身送客。 贺父瞥了眼地上的贺文轩,怒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语罢,遂先抬步离开,留下依依不舍的贺文轩。 “琬琬,你等我,我会说服我爹,娶你入贺家门。” 苏琬琬点点头,眼睛里泪光闪动。“嗯,贺哥哥,琬琬等你。” 贺文轩扶着她起身,磨蹭了一会儿便转身走,走到苏卿卿身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卿卿无所谓地笑笑,但眼神中透着股狠劲儿,让他心里有些发怵,不觉加快了步伐。 厅里安静下来,苏攸值揉揉额角,只觉头上传来阵阵痛意。“都回吧,别在这里让我心烦。” 姐妹两人退下。 方走到院子里,苏琬琬笑着看向苏卿卿,阴阳怪气道:“姐姐,这半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方才在厅里可开心?” “你说呢?”苏卿卿回笑,抬手替她插稳头上的发簪,远远看上去她们就像是亲姐妹般要好。 将簪子朝她发髻重重一插,苏卿卿微笑道:“妹妹这句话该对自己说,这才出了厅堂,妹妹就换了另一副模样,到底是谁更让谁刮目相看?” “你……”苏琬琬打开她的手。 苏卿卿抚着手臂,笑着看她,红唇朝两侧扬起,一颦一笑皆是绝美的风华。 “能看到妹妹哭的梨花带雨,姐姐自然很开心。” “苏卿卿,你别这么嚣张,日后可有你苦日子吃的。”苏琬琬咬牙。 “那我拭目以待了。” “苏卿卿!”苏琬琬一怒之下,抬手就欲去推搡她。 第5章 又见太子 手刚碰到苏卿卿,就见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倒下。 苏卿卿突然呜咽出声:“琬琬,你喜欢贺文轩,我都把他让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丫鬟婆子们都被这道声音给吸引过去。 她们看到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大小姐和嚣张跋扈的二小姐。 这二小姐真和她娘柳氏一个模样。 感觉周围聚来无数道目光,苏琬琬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话,故意擦着苏卿卿的肩膀离开了,那嚣张跋扈的本性暴露无疑。 沁心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二小姐难缠,指不定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抬眼看看自家小姐,却见她满不在乎地掸掸二小姐方才碰过的肩。 “回屋吧。” 苏卿卿心情大好,回去后就捏着糕点吃起来。 “小姐,你怎么还吃得下啊?” 贺家公子是苏夫人先前亲自给小姐挑的夫君,眼下却被小姐拱手让人,这如何是好啊。 沁心又要叨叨起来,嘴里忽然被塞了一块糕点。 苏卿卿把白乳糕塞进她嘴里,自己大口大口地吃着,“怕什么,你家小姐这么貌美,还愁嫁不出去吗?” 沁心咬住糕点笑了起来。“小姐,奴婢发现你和以前不同了。” “那是自然,人要往前看,那贺文轩并非我良人,他心里有苏琬琬,我还要插一足做什么。”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番话似有理,但听着有点奇怪,沁心摇摇头,欲要说什么,见苏卿卿对着桌上的糕点赞叹道:“这糕点不错,下回还要吃,另外糖放少点。” “……”小姐为什么总想着吃? 沁心并不知道,苏卿卿在平阳王府待的那一年里,过的连下人都不如。别说糕点了,就是能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苏卿卿忽然又想起那碗冒着热气的毒药。 与贺文轩的婚事算是黄了,现在她该想法子为自己觅得一郎君。苏攸值是指望不上的,届时他也会被柳氏一顿甜言蜜语,哄得将她嫁给老头子。 “沁心,明天我们去玄武街看看张婆婆。” 张婆子是上京有名的媒婆。上京虽然青年才俊多,但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去主动和人搭话吧。 在李瑾找到她之前,她得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翌日,苏卿卿和沁心来到张婆婆家,和她大致说明了情况,临走前又塞了一包银子。 张婆婆笑着送走她们,“这些名帖小姐先看着,要是有中意的跟婆子我说。小姐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沉甸甸的男子名贴被沁心抱在怀里,苏卿卿想想都觉得可悲。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找门亲事还要自己动手,家中就没有一个人走心的。 走到街市上,旁边茶馆处有人聚在一起闲谈。 “听说那林家那小姐疯了,已被送出去城。” 原来是林沐晴发疯,林家以养病为由,将她安置在城外十几里处的寺庙。此番,她怕是再也不能回上京了。 活该! 苏卿卿不禁想起那日李瑾清冷的背影。 他这样的人,也是她敢招惹的? “你们知道吗,朝廷颁布为太子选妃的消息。”几个人匆匆从身边跑过。 苏卿卿抬眼,就见远处告示栏边有几位官兵在贴皇榜。 官兵走后,人群很快聚拢过去,围在告示牌处,更多的是女子。 苏卿卿走过去,挤进人群中。那告示上写着关于太子选妃的事宜,总体看下来,她是符合条件的。 奇怪了,前世的她是根本巴不上秀女身份的,因为父亲官位不高,她不够资格参选。 “小姐,你符合参选资格。”沁心很是激动,摇摇苏卿卿的胳膊。 若是小姐能成功入选,那可太好了。 看沁心激动的不像样子,苏卿卿忍不住吐槽一句,“狗太子有什么好的,整天冷冰冰的……” 这话一出,苏卿卿就发现周围的女子们全都瞪着自己。 幸好戴着斗笠,才让她们看不见自己的脸。然后她接着说出了很违心的话,“但是我好喜欢啊……太子殿下只能是我的……” 啊,这嗲爹的语气,她要吐了。 这时候,有支队伍从远处走来,官兵在前方开路。这条官道很快被隔成两半,百姓纷纷站在了路两旁。 苏卿卿也跟着人群站到了官道的一侧。 浩浩荡荡的队伍越走越近,晋国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 拦在百姓面前的官兵开始呦呵:“皇上来了,都赶紧跪下行礼。”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跪下来。 看这浩大的队伍,众人不禁好奇,“陛下今日出宫做什么?” 有知情者回答:“陛下此番出宫是为太子殿下祈福。” 那人小声说了句:“据说太子殿下患了梦游症,夜间认不清人。” 随着队伍的靠近,絮叨的声音渐渐低了。 苏卿卿的手心沁出了层汗,这狗太子他爹去寺庙祈福,必然会为他算生辰八字。那届时与他命格相符的女子,不就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吗? “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卿卿摇头,一抬眼就看见队伍尽头,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车中人撩起帘子,她看到李瑾的脸。 俊美无涛的男子也正好看过来,黑漆漆的眸子深不可测。 男子正襟危坐,身上穿着玄衣,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感。 “大胆民女,胆敢直视我们太子殿下!” 一声呼和令苏卿卿回神,她连忙低下头。 纱帘被风吹起,斗笠下露出一张水嫩的脸,眉不点而翠,薄薄的唇角显出绝美的风姿。 侍卫嘴角露出□□,眼见马车离去,伸手指着她头顶,“大胆民女,你可知罪?” 沁心忙拦在前面说:“我们小姐方才没有注意,还望大人见谅。” “你这个奴才,我可有问你?”说着,侍卫便踹了沁心一脚,她怀里的拜贴全都撒落在地。 苏卿卿连忙扶起沁心,一脚揣进侍卫的心窝里,骂道:“狗东西!” “你个娘们,看我不把你抓回衙门问罪。”侍卫从地上爬起来,轮起巴掌就要对着苏卿卿的脸打下去,突然,手腕被人握住。 手腕被人紧紧捏住,他嗷叫着转头,“我乃江丞相部下,谁这么大胆,敢……”下一刻,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 “太…太子殿下……” 侍卫身子颤抖起来,只见李瑾用力一甩,咔嚓一声,他的手臂脱臼,于是抱臂跪在地上呜咽起来。 高大的身影覆来,李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中冷意渐深,片刻后,淡声吩咐道:“今日父皇去庙宇祈福,见不得血光。” 他转头看向身旁着绯色官袍的男子,“于闹市公然调戏良家少女……阉了吧。” 轻飘飘的语气却让周围人噤若寒蝉,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禁从心底里升出寒意。 绯袍男子指挥着人拖走了嚎叫的官兵,恭恭敬敬站回远处。 熟悉的气息萦绕周围,带着满满的压迫感。男人抬步,黑色的长靴缓缓进入视线,停在苏卿卿面前散落的拜贴前。 落地的拜贴敞开,里面记录了某男子的画像和他的生辰八字。 苏卿卿伸手,欲要将那册子捡回,却被李瑾先一步拿走。 他俯身捡起地上拜贴,拿在手中端详。 绯袍男子见此,蹲身捡起地上其他册子,径直走向李瑾,捧到他面前。 苏卿卿:“……” 那是我的! 苏卿卿震惊了,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两人,“殿下,那是……” “是你的?”李瑾抬眸看过来。 此等羞人之事,她怎能承认。苏卿卿一咬牙,对着他们坚决摇头,“不是民女的。” 李瑾侧首对身旁人道:“既然没有人认领,都拿回马车里。” 绯袍男子看着苏卿卿手里的册子,“小姐……” 苏卿卿颤颤巍巍递过去,这是她刚捡起的册子——也是唯一没有被他们拿走的。“给……” 她心里极其不愿,用力拽着不松手,册子忽而被重重一拉,重心不稳的她跌进谁人的怀里。 鼻子撞在坚硬的胸膛上,苏卿卿疼的溢出了眼泪。 这身体是石头做的么? 第6章 冒犯太子 身边众人倒吸数口冷气。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女子抬起小拳头,对着那坚硬如铁墙的胸膛重重锤了一拳。 众人再次倒吸数口冷气。 这一拳下去后手都麻了,果不其然,她听到头顶处传来一声闷哼。 苏卿卿嘀嘀咕咕,说的话刚好能让绯袍官员听到。“呵,大人您这身子骨不行啊,您这把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揩小姑娘的油,真是老牛吃嫩草,也不怕撑死。 苏卿卿正想起开,可她一抬头,傻眼了。 她打的人是太子! 她骂的人也是太子! “太子殿下,对不起。”苏卿卿低下头,赶忙开口道歉,“民女方才太过紧张,口无遮拦并且手无遮拦,冒犯了您尊贵的身躯,还望殿下恕罪。” 别看李瑾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背地里却阴暗的很。她记得前世在东宫时,有人碰了他的脸,手都被砍掉了。 刚才自己哪些地方碰到了他来着? 手、额头、胸……膛…… 苏卿卿动动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必要再抢救一下。况且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给她五马分尸吧? 一旁,绯袍官员看见她眼神飘忽不定,在捂着嘴偷笑。 而李瑾面色如常,倒是没有怪罪她,盯着她慌乱的脸看了一会儿,便拿着册子走向马车。 “走吧,父皇已经走远了。” 语气淡淡,甚至还带着点愉悦的调儿。然后他迈步上了马车,绯袍官员将手中册子全部递进车内,随后帘子垂下,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响起。 这就走了? 苏卿卿盯着那辆马车,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马车的影子渐渐凝成一个小点,安静的官道又热闹起来。 他是真的走了。 苏卿卿拍着受惊的小胸脯,终于松了口气,抬步欲要离开,却被身边的女子们围住。 “这位小姐姐请留步。”众女子见她方才抱了太子,还没有被太子责罚,便想向她取取经。 “姐妹是怎么做到的啊?教教我们呗?” 眼见一大堆首饰皆往她手里塞,苏卿卿推拒着,“这个啊……” 她想了想,“先斩后奏”吧。 即摸了之后再赔罪。 苏卿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之后又随便讲几句给唐塞过去了。 他们的太子殿下,哪能这般轻易被人触碰呢。前世,那些故意接近他的“居心叵测”的女子们,还没等他病好,坟头草都长了很高。 这李瑾果然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估计啊,只有他心里的那位白月光才能治好他的毛病了。 今日打了这狗太子,且还未被治罪,总体来说这让她心情很佳。 … 怀揣着好心情回到苏府,只见管家来福焦急地在门边踱步。 管家看到苏卿卿她后,踱步走过来,面色凝重。“小姐,你可回来了。二小姐从你房间找了件黑色的披风,非说是小姐……” 苏卿卿和沁心面面相觑。 “披风?” 沁心小声懊恼道:“我明明藏得严实啊,压在箱子最低下的。” 该死的! 忘记将李瑾的披风扔掉了。 厅堂里,苏攸值绷着张黑脸。 这小女儿前些天出了丑闻,现在大女儿又不听话,还在房间私藏男子的衣物,一个个简直无法无天了。 看到他的脸色不好,苏卿卿走上前问好,淡然道:“见过爹,小娘。” 苏攸值指了指桌上的黑色披风。“这披风,你从哪儿得来的?” “是何披风?”苏卿卿故作不解。 旁侧的苏琬琬冷嗤一声,“这披风是下人去你房间打扫,无意间看见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何时说过不是我的?”苏卿卿反问。 沁心明明将这披风藏到箱子的最底下,她说的倒好听,什么无意间看见的,骗鬼呢! “姐姐承认便好,只是不知,姐姐你为何藏着一件男人的披风?” 看着主座上,那苏攸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苏卿卿就知道,今日是她的独角戏了。 她缓声道:“望妹妹用词准确些,我是替收而不是藏着。” “呵,还不都一样吗?”苏琬琬不屑出声,“姐姐私会男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爹的颜面还往哪搁啊。” 苏卿卿接着道:“妹妹既然知道顾及爹的颜面,还生这些事端做什么?压在箱子底下的衣服,都能被仆人无意间看到啊?” 苏琬琬的脸刷地僵了一下,“姐姐别扯开话题,你还没有说清楚,这是谁的披风!” 苏卿卿正色道:“我并没有私下幽会男子,妹妹这是在无中生有,辱没我的名声。” 柳氏这时插言道:“既然卿卿都说了是误会,那肯定就是误会。那卿卿啊,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你爹也是关心你,这样你给解释清楚了,你爹也就放心了。” 苏攸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卿卿看着几案上的披风,既然她们这么想知道是谁的,那就告诉她们呗。 “爹,这件披风是太子殿下的。” 话音方落,厅内的几人瞬间愣住了。 “太子?”苏琬琬轻蔑一笑,“姐姐别妄想天开了。” 东宫身份尊贵的太子爷,能瞧得上她? 苏卿卿不理会她,继续道:“那日灯会,我不小心落水,是太子殿下救了我,最后还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我……” “胡说八道!” 苏琬琬打断她的话,“怎么这般巧,太子殿下就让姐姐给遇见了?” 苏卿卿莞尔:“若妹妹不相信,可亲自去问太子殿下。是不是他的,一问便知。” “姐姐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苏卿卿白她一眼,懒得跟她啰嗦,走过去,抬手摸了摸披风,“南国进贡的上好云锦,妹妹不会摸不出来吧?” 南国人擅养蚕缫丝,每年都会给晋国进贡大批云锦,但上等的云锦也就那么几匹,首先能使用到的当然是天子那类的。 苏攸值听得有些汗颜,也不想再纠结此事了。 这时候,苏琬琬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原来灯会那日,姐姐也在啊。” 苏攸值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那日灯会,苏卿卿说过自己不在场的,而今日又说自己在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苏卿卿却唇角一勾,淡然道:“是啊,那日我确实在。” 承认的倒是爽快,苏琬琬冷哼,“姐姐前些日子是在欺瞒爹爹喽?” “卿卿,这究竟怎么回事?”苏攸值肃声道。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从前温婉不与人计较的苏卿卿,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一副样子。 苏卿卿微笑,“爹,请容女儿慢慢说。” “那日灯会,贺公子约我出去见面,说有东西送给我。结果当时我还没见到贺公子和妹妹在凉亭里…放纵,就落水了。 “苏卿卿,你……” “让你姐姐说!”苏攸值打断苏琬琬的话。 苏卿卿剜她一眼,继续道:“正赶上太子殿下微服私访,随手救下我。因我身上的衣物湿透了,太子便将他的披风给了我。被太子殿下救起后我便和沁心回了府,至于这件披风,因它是太子殿下的衣物,我不敢扔,所以留了下来。” 她说得坦然,“之所以那日没有提及,是怕解释不清楚,被有心人听去散播,影响了苏府的声誉。” 太子殿下微服私访那日,苏攸值也是有所知晓的,他倒没有在苏卿卿面前提过此事。 一听到有人说凉亭那日,苏琬琬就浑身难受。“那日我和贺哥哥……一定是你搞的鬼!” “妹妹莫要诬陷我。”苏卿卿打断她的话,语气也不再温和,“那日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妹妹何必再提起,你和贺哥哥做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怎么,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 “还有,妹妹为何总是在我耳边提及贺文轩,我早已经推了这门婚事。” 苏卿卿眼里挤出几滴泪水,声音哽咽,“竟没有人相信我,因为件披风就将我兴师问罪……看来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小姐…”沁心扶着她,递过去手帕,然后看着苏攸值,“大人,请容奴婢说一句。小姐那日落水时都在为苏府身誉着想,拼命挡住自己的脸,不让人瞧见,担心人多口杂,无端生出是非来,给大人带来不利。没想到,我们小姐处处为苏府着想,今日却被诬陷……” 苏攸值被这些动情的言语唤回神,抿了抿嘴,想到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心里就觉得愧疚万分,“卿卿,爹对不住你。” “此事就到这里了。琬琬,快跟你姐姐道歉!” “爹……”苏琬琬欲要撒娇,被苏攸值冷漠的眼神给打断了。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苏卿卿身边,“对不起,是妹妹冤枉你了。” 苏卿卿十分大方地原谅了她。 等苏攸值和柳氏走出去后,厅堂里的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彼此针锋相对。 “姐姐口气倒是大,连太子都搬出来了。” “妹妹的贺哥哥呢?” 苏卿卿笑着看她,“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他过来提亲?这时间久得妹妹都忘记了那日丢人之事。” “你——” “沁心,我们走。” 苏琬琬立在原地,看着苏卿卿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这苏卿卿越来越不像话了! … 回房后,苏卿卿心里不安起来。 话说这狗太子和他皇帝爹去寺庙祈福,那不就是给他寻冲喜娘子的吗? 晋国皇帝信佛,简直如醉如痴。先前其妃子为他诞下过多个儿子,结果都夭折了,只剩下这坚强的小太子李瑾。李瑾不是皇后所出,他是惠妃为晋元帝生下的第十个儿子。大家都传是因为惠妃常年礼佛,感动了神明,所以儿子才得以活下来。此后,晋元帝更是专心礼佛,在皇宫里修了张大大的佛堂,无论是妃子皇子太子还是什么子的,每月都必须去跪拜几次。 那届时还不是大师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啊。 苏卿卿忐忑不安,生怕一道圣旨下来,自己就入了东宫。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晌午。 据说皇上和太子只在寺庙留宿一宿,祈完福后就动身回了宫。没有传出什么与太子八字相合的女子,更没有冲喜这一说。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给自己物色个好夫君。 苏卿卿在第二日又去了张媒婆那里,本来打算找她再要些男子的名帖,结果却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上京的适龄男子在一夜之间全都有了婚配。 没错,就是一夜之间。 第7章 平阳王 苏卿卿觉得定是自己招惹谁了,要不然怎么会这般倒霉。 但反过来一想,莫不是那些女子不想做秀女,于是就提前给自己物色了夫婿? 许是她们听到了些风声,知道这东宫的狗太子不是好惹的主。 正想着,她突然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这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药草味。 苏卿卿赶忙后退一步,抬手抚摸着撞疼的额头。 不知何时,头上的斗笠掉落在地。 一只手从地上捡起斗笠,朝她递过去。“姑娘,没事吧?” 是一道温润的嗓音。 苏卿卿接过斗笠,抬起头,看到那人的脸后,刚刚到手的斗笠蓦地又掉落在地。 面前的男人竟是平阳王李珩白! 李瑾的亲皇叔! 男人面相和李瑾有些相似,但没有他那般阴暗。尤其是那双眸子,显得他人温润如玉。 “姑娘,拿好。”斗笠又被他重新捡起,递过来。 这回倒是沁心接在手里,面前的公子气宇不凡,玉树临风,让人多看一眼都会脸部发烫。 难怪自家小姐连东西都拿不稳了。 苏卿卿向他道谢,李珩白温声道:“姑娘走路要看仔细了。” 他笑着看向苏卿卿,温润的眸子里含着笑意。 苏卿卿微微颔首,“好。” 李珩白随后颔首朝她一笑,便带着身后的小厮离开了。 苏卿卿将斗笠戴好,和沁心继续朝前走。她准备买些吃食带回去,以免柳氏她们起疑心。 她对李珩白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记得前世入王府第一天,他在众人面前对她宠爱有加。可是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那双温润的眼眸里却是充满厌恶。 他说:“本王是不会喜欢,心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 他虽然时不时去她房里,但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的,并且不让她和自己睡在一起,因为他觉得恶心。 后来李珩白有了新的宠妃,就更加对她不闻不问,连样子也不做了,让她在王府里受尽冷嘲热讽。 苏卿卿一直觉得,李珩白在拿她报复李瑾。 可是他错了,李瑾爱的人不是她。 等人走远了,沁心才小声道:“小姐,方才那位公子一表人才,人看着又和善,奴婢觉得小姐和他很是般配。” 苏卿卿抬手点了一下她的头,嗔怪道:“你看他气度不凡,分明不是一般人,腰间挂的玉佩显然出自皇宫的玉器坊。这人是皇亲国戚,岂是我能巴结上的。” 沁心似懂非懂地点头,崇拜地看着苏卿卿:“小姐知道的好多啊。” “你家小姐从前太过于谦虚。”这话说的她有点心虚。毕竟,她从前足不出户,哪里认得皇宫里的物品。但自从入了东宫,就见多识广。说起来,还有李瑾的功劳。 前世,李瑾瞎了眼之后,苏卿卿奉命前去为他“冲喜”,实则是近身照顾。瞎了眼睛的狗太子脾气暴躁,时常动怒,最喜欢摔东西。各种名贵物件,只要经过他的手,就会变成碎片。 太监过来收拾时,总会叹息着说出被摔物品的名称和价格。 有些物件珍贵,他们说不出来名字,就会囫囵盖过去。苏卿卿听的认真,自然不想被中途打断,常常打破砂锅问到底。 太监讲不清楚,李瑾这时候破天荒地不再惜字如金,反而细细讲起来。他虽眼睛上缚着白绫,但倘若你要指哪个方向的碎片,他都能够准确说出来,并且还能够讲明材质。 当时的她,仗着李瑾稍微平复心情的空隙,就一脸敬佩地问他为什么懂那么多。 而狗太子正襟危坐,鄙夷地道她“乡巴佬”,却还是细细讲给她听。 所以,李瑾摔的东西多了,她懂的东西也就多了。 苏卿卿只当撞见李珩白这件事是个小插曲,而那头走远的李珩白却并非这样想。 “方才那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主子突然出声,还是问了关于姑娘家的名讳,让临风惊讶了一瞬。他下意识转头,什么都没有见着,又转过来,“爷,您是说刚才撞您的那姑娘?” 临风挠头想了想,“那姑娘看着挺漂亮的,眼睛大,皮肤白……” 李珩白打断他,“本王是问名字。” 临风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去查查。”他命令道。 临风点头应下,随后八卦问道:“爷,您不会是看上了人家吧?” 李珩白瞥他一眼,“多事。” “本王就是觉得她有点面熟。”他淡声道。 “唉,这不就是一见钟情吗?”临风郑重其事道,“爷放心,包在临风身上。” 素有办事小能手之称的他,在李珩白回到王府后,又一路走回去,边走边问,终于将人家姑娘的住处给问出来了。 王府里,临风恭敬站在桌前,给李珩白汇报。 “王爷,小的打听到了,那姑娘是吏部文官苏攸值的嫡女,名叫苏卿卿。” “苏卿卿?” 临风点头,有点惋惜:“可惜了,父亲官位太低,要是能……” 见李珩白神色有点不对,他便换了别的话题。 “据说这苏大小姐原来是和贺家嫡公子有婚约的,但却被苏二小姐给搅黄了。那身为庶女的苏二小姐与贺家嫡子不清不楚,灯会那日,还当众在亭里拥吻。” “哦?那这位小姐如何说的?”李珩白突然有了兴趣。 “苏大小姐知道后,就给拒绝了,成全她妹妹和她的未婚夫。但那贺家公子至今没有去苏府商量提亲的事。” 李珩白唇角勾起一抹笑,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临风看到他笑,忽然觉得原来王爷也喜欢听这种八卦。 笑完后,李珩白恢复了正色。“太子最近在做什么?听说他要选妃?” 临风点点头,“是啊,三日后就要采选秀女了。” “三日后?” 李珩白眉梢微动,凝眉思虑片刻后道:“去安排一下,本王想见见苏攸值。” — 苏卿卿回到府后,苏攸值上朝还没有回来,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柳氏母女。 尽管不喜欢柳氏,苏卿卿还是上前喊了声“小娘”。 本来之前是喊她姨娘的,可苏攸值不同意,想让苏卿卿喊她娘。鉴于柳氏之前所做的“风光事际”,苏卿卿哪里会愿意?但迫于威严,她故意加了个“小”字。 每次一喊“小”,就提醒她,她是第三者。 “卿卿回来了啊,小娘想跟你说几句话。” 柳氏弯唇笑着,一副慈母之样。但她身边的苏琬琬,嘴角却露出得意的笑。 看她那副模样,苏卿卿就知道没有好事发生,但她还是乖巧点头,“好。” 当着二人的面,苏卿卿把从街市上买的糕点放到沁心怀里,叮嘱她几句后就跟着她们走。 柳氏引着几人进了厅里,命下人端了盏茶进来,随后手一伸,把他们打发走了。 柳氏命人上的茶并不好喝,味有点苦,苏卿卿勉强咽下一口,将杯盏放好,“小娘,有何事?” 母女对视一眼,柳氏才吞吞吐吐道:“卿卿,你今天早上去哪儿了?” 柳氏这一问,苏卿卿明白了她的来意,她该是知道自己去找张媒婆的事了。 苏卿卿顿了片刻,一脸懵懂的看着她:“小娘问这个做什么呀?我和沁心不过是出门买了些吃食。” 苏琬琬顿时朝她哼一声,柳氏忙对她使个眼色,接着笑道:“也没有什么,就是云竹说她在王媒婆家附近看见你了。” 云竹是苏琬琬的丫鬟,原来这厮竟派人监视自己。 苏卿卿有点无语,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皱着眉头道:“詹记酥油饼铺子在那附近,我不过嘴馋,想去买几块而已。小娘你……想说什么啊?” “苏卿卿,我的好姐姐,你又在充傻装愣了?”柳氏这次倒是没有阻止女儿,任由她说。 “姐姐真是去买酥油饼的?那可巧了啊,我今日也让云竹去买酥油饼,她刚好看见姐姐从张媒婆家里出来呢。” 苏卿卿不答她的话,转而看向柳氏,“原来小娘是想问我这个啊。” 她笑道:“是张婆婆走路闪到了腰,我和沁心见了,便将她扶回去。尊老爱幼,这都不行?” “呵呵,姐姐可真会狡辩!”苏琬琬快要被气笑了。 于是她冲着外面喊,“云竹,进来!” 穿着藕叶色衣服的小丫头从堂外进来,问过好后抬头戚戚看了苏卿卿一眼。 苏琬琬道:“云竹,把你今天早上见到的听到的,如实说出来。” 云竹看着坦然自若的苏卿卿,面色纠结。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发现苏卿卿根本就不好惹。若是说错了什么,惨的都是自己。 “云竹,你如实说,我和爹娘都给你撑腰。” “是,是小姐。”云竹看了看苏琬琬,又抬眼看了苏卿卿一眼,一咬牙说了出来,“张媒婆说,大小姐让她做媒,并且大小姐前些日子从她那里拿了些……男子名贴。” 苏卿卿悠闲地抿了口茶,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的声音让云竹哆嗦一下。 她莞尔道:“胡说可是要割舌头的。” 这道声音吓住云竹,她紧张地跪了下去,眼泪也飚出来,“奴婢没有,没有说谎。” 苏卿卿依旧云淡风轻,淡淡反驳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曾做过。” 云竹的泪更汹涌了,呜咽道:“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没有说谎。” “云竹你放心,本小姐会替你做主。” 苏琬琬安抚着云竹,看向苏卿卿,“姐姐让张媒婆作媒,云竹亲眼所见,姐姐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约摸着苏攸值快要回来了,柳氏故意假装制止,“都别争了,老爷就要下朝了,此事就到这儿吧,若是被你们爹爹看到,像什么话。” “不行,”苏琬琬站出来,“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让爹爹来做主。” 这句话刚落下,回廊里就有两道身影朝厅这边走来,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苏琬琬一喜,“是爹爹回来了。” 她瞪了眼苏卿卿,“待会有你好看的。” 苏琬琬噔噔噔走过去,可是与苏攸值一同走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爹……”看着面前这俊俏的男子,苏琬琬想说的话止在喉咙里,“爹爹,这位公子是……” 苏攸值笑着介绍,“琬琬,这位是平阳王。” 平阳王李珩白? 苏琬琬抬眸看向他,李珩白适时扯出笑意,颔首道:“小姐好。” 他的声音听着很温柔,仿佛有羽毛划过心尖,让她心里一颤,忙低下头,女儿家的娇羞尽显,“见过王爷。” 苏攸值向他介绍,“这是臣的二女儿。”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厅堂里,苏攸值看看地上哭哭唧唧的云竹,知道又是发生什么了,但也没有在意,挥挥手,“起来给王爷上盏茶。” 听见苏攸值这样说,厅里的几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珩白温声道:“不必客气。” 苏卿卿察觉到,李珩白一进来就朝她这里瞟,整个过程,她一直低着头。 “王爷快坐下吧。”苏攸值邀请李珩白坐下,朝柳氏等人摆摆手,“我有要事和王爷商量,你们都下去吧。” 苏琬琬娇滴滴道了声“好”,把自己营造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她的姐姐早已经逃也似的出去了。 苏琬琬看她那匆忙的样子,心里生出一顿鄙夷,可刚踏出厅里,就听见李珩白用焦急的声音朗声道:“苏大小姐,请留步。” 苏……大小姐? 第8章 定情信物 苏卿卿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里,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来。 平阳王方才是在喊她? 她此时心跳如鼓,早上无意间遇到平阳王,这午间他就来家中做客了。实在匪夷所思啊,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有什么话必须要她留下来才能说啊,难不成……他,看上自己了? 不就今儿才见一面吗,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呵,不可思议,简直可笑! “姐姐当真是水性杨花。” 凉凉的讥讽声在耳畔响起,苏卿卿抬头,就看见苏琬琬正怒气冲冲地从远处走来。 在她身边站立,苏琬琬怒视着苏卿卿,语调轻蔑,“这前有太子,现在又有平阳王,姐姐可真是魅力无限呢。” 苏卿卿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是啊,谁让你姐姐这么有魅力呢。哦,想起来了,姐姐似与这平阳王仅有一面之缘。” 苏琬琬攥住拳头,气得脸发白。 “苏卿卿,你别太得意。你可记得那崔大人,”苏琬琬忽然露出了笑容,眉间却覆着阴郁,“而立之年的崔大人,妻子三年前病逝,倒也挺钟意姐姐。” 崔大人名叫崔洪,是朝廷的重要官员,家财万贯,时常与苏攸值走动。苏卿卿想起每次见到崔洪时,他总对自己很客气。并且时常带些名贵糕点过来,也都是她喜欢吃的。 苏卿卿没有想到,原来这崔洪竟在打她的主意。柳氏和苏攸值该是都知道这件事,难怪故意托着她。说不定贺文轩和苏琬琬这事儿,他们早就知道。 苏卿卿想到崔洪那大腹便便、明明而立之年却更像花甲之年的样貌,心底就生出一阵寒意。 这崔洪虽正妻去世,可小妾多啊,据闻他还有暴力倾向,先夫人指不定是被他打死的。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嫁给他啊! 看到苏卿卿突变的脸色后,苏琬琬笑得很是开心,眉眼弯弯,“姐姐不必担心,那崔洪相貌堂堂,自是配得上姐姐这副好容貌的。” 苏卿卿瞪她一眼,随即莞尔,“我倒觉得崔洪和妹妹你挺相配的,崔大人怕是就喜欢妹妹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吧。不如妹妹别等那贺文轩了,和这崔大人在一起吧。” 这样一激,苏琬琬当即柳眉倒竖,“你等着瞧吧,苏卿卿!” 远处有人朝这边走来,苏卿卿瞧清楚模样后,就趁机激怒苏琬琬。她笑得欠揍,“灯会那日,妹妹你和贺文轩当众拥吻的样子,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看姐姐对你多好啊,还让这么多人见证你们的爱情。” “果真是你搞的鬼!” 苏琬琬捏起拳头,愤怒地抬起手,“啪”一声打在她的脸上。 苏卿卿的皮肤本来就白嫩,稍稍一碰就会碰出些印子来。这下,她半张脸都又麻又红。 苏卿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随即捂住脸,身子摇摇欲坠,幸好一手抓住了石桌边缘,才得已稳重身体。 她害怕地看着苏琬琬,眼里却是坚定,“我都说我与平阳王只有一面之缘,妹妹你怎就是不相信我,污蔑诋毁我名声?” 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苏卿卿,苏琬琬霎时间懵住了。 “你这贱人,在胡说什么?” 苏琬琬伸手,想去扯她的头发,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住手——” 她转过身,就看见平阳王快步走来。 李珩白走到她面前,眉眼没了初始的温柔,“苏二小姐这是在做甚?” 苏琬琬愣住,原来自己被套路了,她幽怨地剜苏卿卿一眼,随即委屈巴巴道:“王爷,是姐姐辱骂我在先,我才出手……” “够了!”从进门就察觉这苏二小姐不简单,李珩白又怎会相信她的说词,况且刚刚那巴掌,可是被他亲眼瞧见了。 李珩白冷冷道:“苏二小姐倒真令本王刮目相看,这礼数也该好好学着了。她是你姐姐,你敢这样无礼,无异于以下犯上!” 好印象被破灭,苏琬琬顿时急了,忙红着脸咬唇道歉:“王爷,臣女知错了,都是一时冲动……” “不必跟本王解释。”李珩白生生打断她的话。 苏琬琬琬随后看向苏卿卿,可怜巴巴道:“姐姐对不起,妹妹方才做错了,望得到姐姐的原谅。” 苏卿卿沉默,没有说话,李珩白淡声道:“烦请二小姐先回避,本王有要事和大小姐商量。” “是,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苏琬琬恋恋不舍地离开后,李珩白在苏卿卿身旁坐下,看着她哭花的脸,递给她一个锦帕。 苏卿卿犹豫着接到手里,声音轻轻的,“多谢王爷。” 她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王爷找臣女有何事?” 李珩白斟酌着开口,“本王已经与苏大人商讨过了,本王想纳你为正妃,你父亲叫本王来问问你的意见。” 他真的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苏卿卿讶异,她的异性缘这么好了吗? 见苏卿卿没有回答,李珩白又问道:“本王想知道,你有何想法?没关系,你直说出来,若是觉得本王太过唐突,本王可以等你。无论多久,本王都愿意等。” 苏卿卿哀哀叹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又如何做主呢。方才听妹妹之言,那崔洪崔大人似乎对我有意,我看阿爹和小娘平时在我面前经常提到他……” 苏卿卿自嘲一笑,“原来竟是这意思……” 李珩白当即变了脸色,语气也带着微微愤怒,“崔洪与小姐着实不配,崔夫人先前被他气得多次回娘家,那崔洪私底下可没有表面那么憨厚。” 苏卿卿怅然道:“可怜天下这苦命的女子,婚姻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苏小姐放心,苏小姐若嫁给本王,本王自会对你好。” 苏卿卿泪眼朦胧地看他,“臣女可以问一句,王爷为何选中臣女?” 李珩白薄唇抿起淡淡的笑意,“本王今日见你,觉得你有些面熟,大概是那种一见如故,抑或…一见钟情吧。本王因为在府中调养身体,不曾出来过。没想到今日出府,就遇见了苏小姐,本王觉得这就是缘分。” 苏卿卿也朝他微笑,然后低下头,满脸都是羞涩。“王爷说笑了。”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过程中苏卿卿岔开话题,就是不扯到婚事这方面,然而李珩白却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向她,“苏小姐,这枚玉佩你先收好,算是本王给你的定情信物。” 盯着那枚通体发亮的羊脂玉佩,她有点惊讶,自己好像还没有答应他吧? 见苏卿卿犹豫,李珩白直接把玉佩塞入她手中。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他略带羞涩,错开眼神,慢慢将手收回。 玉佩手感极其好,是上等的羊脂玉,苏卿卿正欲拒绝,却听见李珩白说道:“现在,该换苏小姐赠本王一物。” “啊?”目光从玉佩上收回,苏卿卿抬眸看他,面色纠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 李珩白抿唇一笑,却是轻声道:“冒犯了。” 声音方落,他便抬手,从她发髻上取下一只珠花簪子。 簪子样式简单,就连珠花都小众,与他的玉佩相比,着实廉价。 “这支簪子足以。”李珩白把它塞进怀里。 他又笑着看向苏卿卿,“在本王心里,它是无价的。” 看着他那深情的模样,要不是她活了一世,指不定会被他给欺骗了。眼下也不好说什么,苏卿卿只能低头装羞涩。 李珩白却盯着她红肿的脸,凝神看了一会儿。 “还疼吗?”伸出去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脸时,顿住了。 就差一点,她就要回避他的触碰。 “不疼了。”苏卿卿摇摇头。 就凭他方才的举止,苏卿卿要是看不出来他在演戏,那她可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李珩白收回手,“嗯” 了一声,“苏小姐,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苏卿卿双手绞紧帕子,低声道:“好。” 李珩白站起身,苏卿卿也随着他起身,喃喃开口道:“王爷,臣女送你。” 李珩白颔首:“好。” 二人一同沿着府中小径走,李珩白步子走得慢,似乎在照顾她的步子。等快到大门附近时,李珩白止步,转身看向她。 “就送到这里吧。” 男人微笑着,眉目英挺,整张脸都显得温柔。 苏卿卿柔声道:“王爷慢走。” 李珩白朝她颔首,然后迈着步子离开。等他身影渐渐走远了,苏卿卿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她忽然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 李珩白想要纳她为妃,可是柳氏和庶妹不会让她得逞,不知她们会耍什么阴招。 苏卿卿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大腹便便的崔大人。 苏攸值贪财畏权,崔洪和李珩白相比,他肯定会选择后者。但就怕有心人从中破坏,让她自动放弃或者……不得不放弃。 比如说让她身败名裂。 回到房间后,苏卿卿把私房钱拿出来,让沁心偷偷塞给苏府的下人。 柳氏掌管苏府财务,但她确是极其吝啬。下人们常常敢怒不敢言,对她的行径痛心疾首。 此番平阳王来府上商讨与苏卿卿定亲的事,肯定会被传开。仆人们见她出手这般阔绰,会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成了,则在暗地里倒向她。 钱分发下去不久,苏卿卿就从他们那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柳氏悄悄派人去崔府了。 看来今晚将是一个不平之夜。 … 御书房内,年轻的太子听身边的太监汇报事务,只见他那原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是冷若冰霜了。 李瑾握笔批改奏折,淡声问:“皇叔今日去苏府了?” 太监点点头,“平阳王待了好一会儿才走的。听里头的人说,是苏大小姐亲自将他送出来。两人有说有笑,还连定情信物都交换了。” “咔嚓”一声,李瑾手中的毛笔断成两截。 第9章 想法恶劣 傍晚时分,平阳王李珩白托人送过来一瓶药。 翡色玉瓶精致,其上复刻花纹,脉络清晰,模样雅致的根本不像药瓶。沁心将它呈现在苏卿卿眼前,欢欣道:“小姐,平阳王真是有心了。” 苏卿卿只淡淡瞥了一眼。 沁心从中取出药,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晶莹,涂到面部,便很快带来一片凉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苏琬琬这一巴掌打的可真狠。 沁心细细涂着,看着苏卿卿脸上没有消去的红印,痛骂出声,“这二小姐下手真没个轻重,奴婢愿她以后天天挨打。” “小姐,你还疼吗?” 苏卿卿摇摇头,笑道:“不疼了。” 一巴掌在她眼里又算什么啊。 这原本就是苏琬琬的戏码,只不过现在换成她来演一遍罢了,可恶的是自己真被打了。 沁心把药膏放好,还不忘在她耳边夸赞平阳王几句,她只听清楚最后一句。“小姐,王爷可真有心。” 他是有心,明明亲自送来药膏,却率先托他人进门,又趁机让身边小厮故意透露出自己身在府门外的消息,实际想让她感动。不过可惜了,她真没有那个闲工夫出门见他,也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闲话,就随便扯个理由搪塞过去。 若是换作从前,她可能真的会被感动到。 苏卿卿不以为意,道:“他那是见色起意。” 他跟李珩白熟吗?一点都不熟! 才见面一天的陌生人,就想着要娶回家去,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另有所图。 那他又是图什么?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沁心走过去开门,来的人是丫鬟彩蝶。 柳氏派人去崔府一事就是丫鬟彩蝶向她告的密。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厅里同崔大人用饭。” 彩蝶一进门,就匆匆禀告道。 “崔大人过来了?” “是。”彩蝶点点头,“还有,奴婢去布菜时,听到他们在谈论小姐的事,好像提到婚事这两个字眼。” 提到婚事? 平阳王都过来宣示主权了,这崔洪倒还真是执着,怕不是和柳氏在密谋什么。今日得多提防着他们些。 柳氏是不可能让她嫁的比自己女儿好的。 苏卿卿继续问道:“现在如何了,那崔大人可有离开?” “没有,崔大人和老爷在饮酒,但奴婢去上酒时,老爷好像喝醉了。现在崔大人许是该离开了吧。” 苏卿卿“嗯”了一声,道:“彩蝶,你做的很好,继续去看着,有什么情况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柳氏对待苏卿卿也是极为苛刻,苏府的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加上这几日苏二小姐连连受挫,此番,他们也分得清楚,究竟该往哪边靠。 苏卿卿从袖间掏出几两银子塞给彩蝶,握住她的手道:“彩蝶,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若我日后嫁进王府,必然将你带上。你跟沁心,日后就伺候在我左右,毕竟还是自己身边的人亲近。” “还有啊,你那表弟也随我们去王府吧,不能让他独自在这儿受气。” 王府的家丁怎么着也比苏府的强,定然不会像在苏府那样被苛待,彩蝶嘴角抿起笑意,“真是麻烦大小姐了。” “怎么会麻烦呢。”苏卿卿莞尔。 沁心被苏卿卿这前后剧烈的反差与变化,弄的又懵又惊讶。 小姐常常语出惊人。 听她这样一说,彩蝶很是欣慰,脸上笑容洋溢,“奴婢多谢小姐。” 苏卿卿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戴到她腕处,“这就当是给你的信物。” 彩蝶扭却捏着不敢收,“大小姐,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沁心忙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劝慰道:“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以后我们都是要一同进王府伺候小姐的,这是小姐送你的礼物,便拿着罢,我也有份。” “那,奴婢就收着了。”彩蝶感激地看着苏卿卿,“多谢小姐,小姐对奴婢的情,奴婢没齿难忘。” 苏卿卿扬手,让她附耳过来,交待几句后,微笑着目送她走出去。 而苏府正厅,苏攸值正和崔洪正碰杯宴饮,柳氏则坐在一旁陪笑。 苏攸值面色微醺,举起酒杯,裂着嘴笑道:“来,崔大人,我们再喝一杯,哈哈哈。” 崔洪的脸上没有任何醉意,依旧精神抖擞,与他碰杯后假意饮下,而杯中酒水却满满当当。 “老爷,你醉了。”柳氏扶着苏攸值手臂。 “谁醉了,我才没醉呢,”苏攸值瞥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臂,继续与崔洪饮酒,“来,崔兄,我们继续喝,今夜不醉不休。” 柳氏朝身边的家丁使个眼色,“把老爷扶进房间。” 家丁点点头,就扶起苏攸值,硬生生拉着他走出了厅堂。 柳氏转回身,看着崔洪,笑道:“崔大人,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崔洪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就多谢苏夫人了。” 崔洪走后,厅里的柳氏缓缓露出了邪恶的嘴脸。 那崔洪进了苏卿卿的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谁还拦得住。苏卿卿这丫头可就身败名裂了,她倒要看看,平阳王还会不会要这只破鞋。 彩蝶跟随崔洪走了几步路,却发现崔洪根本就没有出府,反而在苏府里打转。她便立刻折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苏卿卿。 知道消息后,苏卿卿拿出藏好的锐器,和沁心待在屋子里,她们分别守在门两边,欲要守株待兔。 若是崔洪敢进来,她打算直接拿锤子砸晕他,再让彩蝶的表弟将他拖进苏琬琬的院子里,最后扒光衣服,翌日则带人过去起哄。 她们两个人蹲在门边,好长时间,崔洪都没有过来。苏卿卿伸手弹弹拦在门后的细绳,小声嘀咕道:“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直至又等了许久,门外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她们两个人困得眼皮都在打颤。 “把门关好,休息吧。” … 月上梢头,苏府另外一处院子里,有个穿夜行衣的男人,手中托着个人,一直把那人拖到苏攸值的房间里才停下。 “真重啊。”男人将手中人朝地上一摔,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用黑靴踩了踩他的脸,“啧,睡得跟死猪一样。” 远处的榻上,苏攸值和柳氏睡得正香,室内燃烧的迷香让他们昏昏沉沉。 男人唇角一勾,眸子里带了些兴味,俯身喂给崔洪一颗褐色药丸,又单手将他提起,朝榻边走去。直接将崔洪扔到了榻上。 他随后转身,方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男人摆首叹息一声,随后开门走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 苏府外,小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只见方才那黑衣人竟一撩车帘,径直钻进车内。 而马车内,衣着华贵的男人始终黑着一副脸,待看到他进来后,冷冰冰出声道:“都做完了?” “那当然了。”李星河脱掉夜行衣,将衣物塞进包袱里,“殿下可真是太狠了。当家主子醉的不省人事,而自己的夫人却在眼前和旁人苟合,啧啧啧,您是怎么想的出来的啊?” 李星河原本是打算将崔洪扔进苏二小姐的房间,谁知道太子殿下唇角一勾,就想到这种邪恶的做法。 李瑾瞥他一眼,忽而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李星河忙转头,“啊,时间不早了,殿下,我要去赶车了。” 手刚扒开帘子,李瑾凉嗖嗖的声音就从背后传过来,“上去看着,熄灯了才回来。” 李星河有点小委屈,“殿下又没啥事儿,自己不能去啊。” 李瑾:“一、二——” 还没有数到三,车厢内瞬间没了李星河的身影。 李星河爬到房顶,睁大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屋子,凉风猎猎,他哆嗦着身体,默默在心里盼望这苏大小姐赶紧将灯熄灭。 他想,若是一盏茶过后,她屋内的灯还没有灭,他必定会亲自帮忙。 果真一盏茶后,那屋子里灭了灯。 李星河这才从房顶上下去。“这苏大小姐还真是准时……” 他走到马车边,迅速钻进去,从小桌上拿起手炉,往自己怀里贴,“冷死我了。” 小桌后的李瑾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覆下,整个人安安静静,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殿下,你可真是太不讲道义了。”让他去房顶吹冷风,自己倒好,反而在这里睡着了。 李星河有些愤愤不平,刚想叹息,却见李瑾却缓缓抬起头,眸光幽幽地看着他。 “睡下了?” 李星河方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答道:“没。”他自己当然没睡呀。 李瑾双眸瞬间冷了。 他登时反应过来,忙道:“苏大小姐睡下了。” 想到李瑾都这个时候了,脑子还很正常,李星河有些奇怪,“殿下,你怎么……” 李瑾收回目光,“孤也不知。” 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念头,要让苏卿卿安全。大概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李星河无奈耸耸肩,“怪人。” 可这道话音刚落,只见对面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身体就摊下来了,也没了方才的坐姿,忽而嬉皮笑脸道:“河河,你又带我出来玩啦。” “……” 李星河倍感无语。 赶快来个人收了他吧,他快被这家伙给折磨疯了。 这怪病,一定是祖上没做好事,没给后代积德。 第10章 敲晕 天蒙蒙亮,外面传来嚷嚷声,苏卿卿卿的房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由于昨夜睡得晚,她和沁心两人迷迷糊糊听到这声音后,谁也不想起身。 突然“嘭”一声,木格门被人从外面踢开,随后涌入一大批人。 远处榻上,被褥凸起,映出两道人的身形。 见此,领头的苏琬琬娇艳的红唇弯起。 “这崔大人在我们苏府不见踪迹,要是他有个闪失,你们怕是都想见官?” 丫鬟云竹看一眼床榻,颤着声线禀道:“奴婢昨夜亲眼所见,崔大人的确朝大小姐这里来了。” 这话一出,随即有人反驳,“这崔大人怎么可能在大小姐房里?!” 苏琬琬侧首,“今早上崔府的家丁过来,说崔大人一夜未归,我们现在得好好找找了。若是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难辞其咎。苏府内的这些房间务必要挨个搜查。” “姐姐。”苏琬琬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眸光便向榻上看去。 苏卿卿房间的东西不多,能藏人的地方除了屏风,唯有那老旧的木床了。 “你们看,榻上好像,好像有两个人,”云竹一脸讶异,震惊不已,“这崔大人莫不是在……” 众人的目光随后看过去,那被褥凸起明显,的确像是躺着两个人。 唇角一弯,苏琬琬一步步走上前,略带惊讶地喊了声“姐姐”,见没有回应,她停在榻边,于是伸手去拉被子。 苏琬琬声音焦急,“姐姐,这崔大人怎么在……” 被子掀开了,同时,她的笑容僵住了。“怎么会是你们?!” 众人伸头去看,可那榻上哪有什么崔大人,只有苏卿卿和她的婢女。 苏琬琬顿住,手指也僵硬了。“怎么,怎么会是你?”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去,光线射进来,苏卿卿有点不适应,抬手遮了遮眼睛。 她坐起身,看看苏琬琬身后的人,皱着眉头迷茫道:“妹妹带这么多人来我房间做什么?” 见她盯着沁心,苏卿卿轻笑,“怎么?妹妹希望我身边躺的人是谁?” “不希望是沁心?”苏卿卿瞪着她,却又淡淡笑着,“那妹妹希望是谁呢?崔大人?” 云竹低着头上前一步,插言道:“是这样的大小姐,崔大人失踪了。崔府的小厮说,他昨晚没有回府,所以二小姐来这里,只是想查一查。” “可查完了?”苏卿卿冷冷道。 云竹点头,不敢看苏卿卿,结巴道:“查,查完了。” 缓过来的苏琬琬,看了眼沁心,转头对苏卿卿道:“不曾想,姐姐竟和丫鬟睡在一起,这成何体统啊?” “成何体统?”苏卿卿冷笑一声,“妹妹今日带这么多人进我房间,还配跟我提成何体统这四个字?脸不红吗?” “苏……”苏琬琬急着就要骂出口,被云竹伸手拽住,拉着她小声说,“二小姐,我们快去找崔大人吧。” “那崔大人他有两条腿,我们哪能找得着?” 娘亲明明和自己说好的,让她第二日一大早就过来捉奸,她甚至在脑海里设想了各种场面,各种苏卿卿被欺辱后的模样。可实际呢?那个令她头疼的人依旧安然无恙。 “走。”苏琬琬一声令下,转身走了出去。 苏卿卿,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出去后,苏琬琬想敷衍了事,随口问道:“还有哪里没搜?” 一旁丫鬟回道:“还,还有……”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话快说!”苏琬琬已经不耐烦了,她还得去找娘亲问话。 “回小姐,老爷和夫人的房间没有搜。” 苏琬琬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好没眼力见的家伙,难不成那崔大人在我爹娘的房间里?” “对不起,奴婢说错话了。” — 此时苏攸值的房间里,榻上人幽幽转醒。 昨夜喝得大醉,苏攸值到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沉,他抚额从床上坐起身,发现柳氏不在自己身边。 “夫人。” 苏攸值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伸手拨开垂落在眼前的帐幔,却见地上散落着多件衣裳。 目光从衣物上离开,他抬眼向前看,忽见圆桌旁两具身子搂在一起。 定晴看去,苏攸值赫然一惊,躺在地上的男人竟是崔洪,而崔洪身上的人,正是夫人柳氏! “柳烟雨——” 苏攸值怒吼一声,气得嘴唇发白。 地上的两人听到他的声音后,相继醒来,然而脑子依旧不清醒。 柳氏想要起身,但男人粗长的手臂却环在她细腰上,声音喃喃,“苏大小姐,卿卿,我的卿卿,我会好好疼你的。” 崔洪伸手在她臂上一拍,柳氏拂开他的手,娇羞道:“老爷别闹。” “柳烟雨,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苏攸值当即赤脚下床,痛骂出声。 柳氏当即大惊,慌忙起身,拾起地上残败的衣物遮住春光,惊恐地看着苏攸值,“老爷,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啪——” 苏攸值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崔洪惊慌失措地捡起衣服围在腰上,一脸茫然地问柳氏,“苏夫人,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是苏卿卿吗?” 在他面前欺辱她夫人,现在还想染指他女儿?苏攸值的脸黑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拽着崔洪就开打,“崔洪,你个王八羔子……” 见他来势汹汹,而自己又光着身子,根本不好还手,崔洪当即服软,“苏大人,我根本不知情,都是夫人要我这么做的。她不愿苏大小姐嫁给平阳王,便派人到我府上谋划,想让我与苏大小姐生米煮成熟饭。” 崔洪被打得嗷嗷直叫,抱头鼠窜。 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就让府上的人知晓了,苏攸值停了手,累得气喘吁吁, “滚——” “好好好,我走,苏大人您消消气。”崔洪捡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打开门快步走出去。 不巧被来人撞了个正着。 “崔,崔——” 苏琬琬看着从爹娘房里仓皇出逃的男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他。 崔洪瞥她一眼,忙低着头奔了出去。他不知道,他身上穿了件女子的衣服。 苏琬琬转头,只见屋内一地狼藉,而她的生母此刻衣不蔽体,浑身青青紫紫,跌坐在凌乱的衣衫上,手里拿的衣服,正是昨夜崔洪穿的那件。 — 屋内,苏卿卿坐在桌旁喝粥,沁心忽而推门进来,“小姐,你猜那崔大人昨夜进了谁的屋?” “谁的?”苏卿卿也想知道这崔洪去了哪里,故要沁心过去打听。 看她一脸惊讶的样子,苏卿卿随口道,“难不成进了我爹的屋?” 话音刚落,就见沁心头点的像拨浪鼓,“没错,就是进了小姐您爹,爹的屋。” “这……”苏卿卿瞬间愣住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平复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崔洪现在人呢?” “已经走了。”沁心难以启齿,“据说走的时候,衣衫不整。” “衣衫不整?” 沁心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苏卿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出大事了。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开心。 “大人去了书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听旁人说,脸色铁青,该是气的不行。还有,大人要将柳姨娘母女赶走。” 好友染指自己了夫人,并且还当着他的面,他不气才怪呢。苏卿卿一时间倒有些同情她爹了,这绿帽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扣下的,属实惨。 沁心想到什么,“小姐,听说昨夜是柳氏身边的大丫鬟,云霞送崔大人离开的,可是云霞被人敲晕了,今天早上才醒过来。” 原来昨夜,丫鬟云霞被人打晕,今日早晨才醒来。柳氏和苏琬琬把人叫到房间问话,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究竟是谁敲晕云霞的的?”苏卿卿摸着下巴思索。 此事甚为荒唐,超出她的想象,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只是她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把崔洪塞入她爹房间的。依照柳氏那办事严谨的态度,根本不会出这么大的错误。 沁心猜测道:“难不成是王爷的人?” 苏卿卿捏起杯子,抿了口茶,悠悠道:“应该不是他。” 李珩白虽然也是心机深沉,但这等龌龊的事,他自然不会去做。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瑾那张阴郁的面孔。 旋即摇摇头,她否定道:“怎么可能是他啊。” “谁啊,小姐?” “没,没什么。”苏卿卿被水呛住,猛的咳嗽起来。 沁心拍着她的背,“小姐,奴婢觉得平阳王人好,现在苏府弄成这个样子,小姐还不如……” 苏卿卿打断沁心的话,打消她的念头,“出了这样的事,他定然不敢娶了。” 沁心还想要说什么,便见自家小姐理理衣物,施施然朝外面走。 “沁心,我们过去添点柴吧。” 崔洪在老爷和夫人房间里过夜之事,被府上仆从们知晓,很快府内就升起流言蜚语,各种猜测遐想被说的天花乱坠。 苏卿卿作为大小姐,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多少还是得出面的。于是把下人召集起来,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让他们散去了。 书房门前,柳氏母女侯在门外,用手拍打着木门。 “老爷,你要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爹,你开开门,娘是被人陷害的。” “口口声声说陷害,究竟是谁想害谁?” 柳氏母女被此道声音止住声,皆转头,就看见苏卿卿语笑嫣然地从她们身后走来。 “小娘,琬琬妹妹。” 苏卿卿礼貌地向她们问了好,在门边停下。 她看了眼柳氏,声音比方才要大,“小娘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若先回去,容我去向爹爹求情。” “苏卿卿,一定都是你做的,是你陷害我。”柳氏连忙伸手要去抓苏卿卿,被她躲过,擦着她的衣料抓了个空。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苏卿卿却倒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柳氏,“小娘是在说什么,我昨夜一直和沁心待在房里,并不知情,小娘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我。” 苏攸值沉着脸站在门内,厌恶地看着柳氏,“还嫌不够丢人?” 苏卿卿被沁心扶起身,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攸值,“爹,女儿方才召集府内众人,交待些事情,没能及时过来替爹爹分忧。” “务必自责,你做的很好,有心了。”苏攸值语调很疲倦,打开一扇门,“进来说吧。” 柳氏母女再度被隔在门外。 苏攸值似乎一下子苍老不少,缓步走到座位坐下,淡声道:“坐下吧。” 苏卿卿点头,随后坐下来,关切道:“爹,听管家说,您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了。” 苏攸值叹口气,“吃不下。” 难得这么一次,父女两个人静心坐下来,可是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苏卿卿开口道:“爹,您莫要为此忧心了。” “嗯。”苏攸值应了一声,扶额闷声道:“爹这些年,对她太过仁慈,放纵她们这么多年,酿成如今此等大错。” 苏卿卿没有答话,想当初,他赶走娘亲,可曾有过片刻的犹豫。 苏攸值继续讲了几句,忽而叹道:“爹对不住你和你母亲。” 苏卿卿转移话题,“爹,女儿以为,若耳听为虚,那眼见必然为实。” 苏攸值顿了顿,嗫嚅着嘴角,许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苏卿卿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柳氏一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卿卿,你为小娘求求情。” “放心吧,自然会的,”苏卿卿莞尔,“小娘莫要担心,爹正在气头上。” 而苏琬琬却恶狠狠地看着她,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恨恨出声道:“你以为,事到如今,平阳王还会过来娶你?别做梦了!” 她方说完,府内小厮就匆匆走来道:“大小姐,平阳王过来了。” 第11章 噩梦 庭院中,男子长身玉立,发束冠玉,目光游离在对面的房顶之处。那儿有棵绿树,阳光正透过树隙,撒下片片斑驳。 “王爷。” 轻轻的一道声音换回他的思绪,李珩白转头,颔首道:“苏小姐。” 苏卿卿秀眉添了些哀怨,男人朝她踱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语气带着关切,“府内事情可解决?可需要本王帮忙?” 苏卿卿抿唇,叹道:“家父还在气头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等他心情好些了再说吧,多谢王爷关心了。” 两个人在庭院里相对而坐。 苏卿卿从袖中拿出锦帕,递到李珩白面前,“王爷,这个,还给你。” 是他那日留下来的帕子。 李珩白见此,面露欣喜,“小姐客气了。” 他将帕子叠好,塞入怀中,抬眼看向苏卿卿,深邃的目光里皆是她的影子。 两个人就这样“深情款款”地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转过头。 片刻后,苏卿卿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娇羞着别过眼,抬眸去看院中的月季花。 花圃内,颜色各异的月季在风中轻晃。仔细看去,竟有两株彼此缠绕。那上头,白色和粉色的花朵紧挨着,仿佛歪头说悄悄话的眷侣。 恰巧,平阳王今日所穿白衣,而苏卿卿穿的正是粉衣。 这看个花都能撞色? 未免太过于尴尬,苏卿卿悠悠转头,于是规矩坐好,却见李珩白盯着那两株月季,抿唇轻笑。 男人嘴角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从侧面看,他的睫毛密而长,长而翘,倒是让她一个女子汗颜。 她突然想到李瑾,那狗太子似乎也同他一样,眼睫又密又长又翘。若是天黑垂着眼睑,倒叫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可狗太子只有安静的时候,才像个美男子。 或者说,才像个人。 “苏小姐。”不知何时,李珩白已经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卿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忙抬头,问,“怎么了,王爷?” 她不知道,其实她发呆的样子看着很可爱,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茫然和懵懂,像只温顺乖巧的猫儿。 李珩白轻声笑了出来。 “王爷,笑什么?”苏卿卿绞紧手中帕子,装成羞涩模样。 “你方才真好看。” 这撩人的嗓音让她心尖一颤,只消片刻,她便低下头,露出一副害羞模样。 这个时候,她应当是满脸娇羞的,可是苏卿卿的脸实在红不出来,当然只能低下头,用羞答答的声音答他:“王爷说笑了。” 她悄悄抬眼,见那李珩白一直盯着自己。 在这么盯下去,恐怕她就露馅了。 苏卿卿摸着自己的脸,假装脸很烫,忸怩道:“殿下看我作甚?是不是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李珩白摇头,笑得朗风明月,“自然是苏小姐好看,本王想多看一会。” 苏卿卿内心:看就看吧,居然还乱放电,以为她是清纯少女呢。呵,男人! 李珩白眸光幽幽,用轻缓的语气说:“本王可以唤你卿卿吗?” 啊……这…… 苏卿卿是不太喜欢别人唤她卿卿的,因为卿卿听起来就跟亲亲一样。 只要他不觉得害臊,想怎么喊都行。 苏卿卿垂下眸子,抿着唇点点头。 “卿卿,卿卿,好名字。”他反复念两遍,后来还念起了诗,仿佛这两个字有多大魅力似的。 苏卿卿:“……” 有被冒犯到。 李珩白吟完诗句后,笑着看她,“既然本王都称呼你为卿卿了,那卿卿也称呼本王为珩白吧。” 看着李珩白殷切的目光,尽管心里有一千万个不愿,苏卿卿还是软软唤了声“珩白”。 他们皇亲国戚通常名字之外都有字 ,李珩白直接让自己喊他的名字,显然也是在逢场作戏。 “卿卿,本王只有名字,小字一般不用。” 突如其来的,他竟然解释了一句,苏卿卿于是低低“嗯”了声。 “卿卿。”李珩白看着她,面色突然变得略显严肃。 苏卿卿不明所以,“何事?” 李珩白肃声道:“两日后就是采选秀女之日,陛下有令,官员家中若有两女,必须去一个。” 苏卿卿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规定,不由得面上有些许惊讶。 李珩白算是对她施压了。 她叹口气,悠悠道:“眼下苏府出现这样的事,我也无心其他。这采选秀女一事,若我不愿意,他们还能把我绑去不成?” 手背上突然一热,李珩白热乎乎的手覆盖过来,大手紧紧包裹她柔夷,出声宽慰道:“卿卿,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本王会一直等你的。” 苏卿卿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李珩白反而用力握的更紧,直到她老实不敢动弹了。 她低下头,喃喃道:“王爷真好。” “还叫王爷?嗯?”李瑾白挑眉。 苏卿卿抬起的眸子又垂下,“珩,珩白。” 总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 苏府外,临风见自家王爷从里面走出来,连忙上前笑着问:“王爷可有拿下这美娇娘?” “要你多事。”李珩白声音不冷不热。 听他这样说,临风就知道又没有成功,不禁替他担忧,“爷,这两日后可就是采选了。” “那又如何。” 李珩白迈步朝前走,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她没得选。” 抗拒成为秀女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送走李珩白,苏卿卿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两日后就是秀女采选的日子,这前有李珩白,后有那狗太子,她还真是难以抉择。 这日夜晚,苏卿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被选为李瑾的良娣,而且还即将侍寝。 李瑾让众宫女按住她,亲自给她擦身体,牢牢抓住她的手,用澡巾狠狠摩擦着她的手背。 苏卿卿泪流满面,声声哭诉,可李瑾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手背又红又肿,李瑾才停下来,红着眸子看着她,“说,他还碰你哪了?” 在这声声质问中,苏卿卿从梦中惊醒,额头布满汗珠,香汗淋漓。 苏卿卿慌忙检查梦中被他擦拭的那只手背,见完好无损,才松口气。 她垂眸,突然发现……这只手好像是昨日李珩白握的那只? — 用完早膳,苏攸值叫她去书房议事。经过崔洪那件事,苏攸值铁了心要把柳氏赶走。 书房内,柳氏泪流满面,苏琬琬跪在地上替她求情。 主座上的苏攸值冷着脸,不置一词。 苏卿卿进来的时候,那柳氏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跪行几步扯着她的衣袖道哭着:“卿卿,你替小娘跟你爹说几句好话,小娘是被人冤枉的。” 苏琬琬抢着答:“爹,一定是有人搞的鬼,送崔大人的云霞说,她是被人敲晕的。” “住口!”苏攸值只觉得胸口烦闷,昨日那崔洪染指柳氏,却喊着苏卿卿的名字,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介于崔洪的身份,他必然会将他打死。 苏攸值不想再提这件事。 苏卿卿看看柳氏,甩开她的手臂,用平静的语气说:“小娘,若云霞不被人敲晕,只怕倒霉的就是我了。” 她看着柳氏,缓缓道:“悄悄去崔洪府上将人请过来,那夜又骗爹爹喝酒,后又让云霞给崔大人带路。云霞想将人带进谁的院子,小娘恐怕心知肚明吧。” 柳氏一下子摊坐在地,她终究低估苏卿卿的能力了。 苏卿卿抬起眼,看着案前的苏攸值,“谁做错了事,谁就理应受罚。女儿尊重爹的抉择。” 苏攸值叹口气,将写好的休书,朝柳氏面前一扔。“拿着它,给我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这下任柳氏如何装可怜,苏攸值都视而不见了,闷着脸离开了书房。 苏卿卿看着柳氏哭花的脸,语气冰冷地嘲讽道:“小娘现在的样子,可真丑。”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大概四五岁,生母也是像今天这样,被苏攸值休掉。她那时根本不知被休是何意,只是看见母亲拿着爹爹写的那张薄纸,流着泪和她道别,最后独自离开,没有带上她,也从此再没回来过。 现在她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她心里反而有种快意感。唇角抿起嘲讽的弧度,苏卿卿掸了掸被她碰过的衣摆,走出了书房。 刚走到门边,就听见柳氏的痛骂声传来:“苏卿卿,你不得好死。” 呵,伪装这么多年,狐狸尾巴可终于露出来了。 可她越是这样,苏卿卿反而越开心,因为只有被逼到绝境的人才会如此,除了骂她诅咒她,又能做些什么? 苏卿卿微微侧首,“小娘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前头。” 走出一步,她恍然顿住,看了柳氏一眼,“从现在起,你便和苏府无任何关系了。柳姨娘,我会让人好好盯着你,以免拿走了属于我苏府的东西。” 苏卿卿和沁心往回走,身后又传来柳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苏卿卿,你和你娘一样,日后都会遭到男人的背叛离弃。” 苏卿卿脚步一顿,转身走进了书房,片刻后里面传来数道打脸声。 从书房里走出来,苏卿卿走回院子,揉着发红的掌心,路过花圃,却不经意看见,昨日那两只缠绕在一起的粉白月季花不见了。 她走上前去查看,只见两株月季被连根拔起,横陈在花圃中。其中开白色花朵的那支月季,已经被撕成数半,花瓣散落在周围,瞧着委实瘆人。 这苏府,还真是见了鬼了。 第12章 选秀 阳春三月,选秀在即。 玄武门外,各色春衫飘拂,女子擦着脂粉,面如脂玉般细腻。 家世殷实的小姐从马车内探出头观望,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尽头。 礼部的官吏们正执笔为女子记录,尚仪局内的女官细细打量走过来的少女,满意的则留下名帖。 这是采选秀女第一步骤,留下名帖的才能成为秀女。入宫后需再次塞选,留下者教授各种礼仪。最后考核成功入殿试,再由皇家人亲自挑选。或成为皇子妃,或亲王妃,或宫中各部女官。那些未考核成功的则可留下做宫女。 上头规定双女之户必须去一个人参选,苏攸值对于此事没有多大关心,也就由着两个女儿自行做决定。 自从昨日送走生母柳氏后,苏琬琬就去坊里买来数套新裙子和珠钗首饰,一直蒙在房间现在都未出来。 若能成功过选,或成为殿下的妃子,她就能扳回一局,定会让苏卿卿好看。 采选秀女,说白了无非就是看脸。苏琬琬为此特地精心捯饬一番。面上涂着胭脂水粉,这样会让她的皮肤看起来光滑水嫩。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出发了。” 云竹看着铜镜中艳丽动人的小姐,不禁赞叹道,“二小姐今天真好看。” 苏琬琬得意一笑,“走吧。” 到必经之路,二人看见一身素衣的苏卿卿正和沁心朝前走着。 苏琬琬故意加快了速度,发髻上的珠钗摇摇晃晃,弄出不少声响。 苏卿卿这时转头,便看到一身红衣的苏琬琬正朝这边走来。 她穿着榴红色衣裙,步态轻盈,行走间,带来阵阵香风。 苏卿卿低头看看自己的素衣,温声笑道:“妹妹今日可真好看,不像我,竟然穿得这般俗气。” 苏琬琬提着裙子,懒懒瞥一眼她的衣服,见那身洗得发白的粉色衣裙,瞬间充满自信,脊背挺得笔直,弯着红唇笑意盈盈:“姐姐过奖了。” “妹妹也是去参加选秀的?” 这话就像问白痴一样,苏琬琬不耐烦看她一眼,“自然。” 苏卿卿抿唇一笑道:“那你,不要贺哥哥了?” 苏琬琬眉心一蹙:“姐姐现在若不走,那烦请给妹妹让个道。” 苏卿卿很爽快地让出条道来。 看着苏琬琬从身边走出几步,她随后问沁心,“我身上的这件裙子,颜色是不是太淡了?” 沁心低头瞧了瞧:“是有些淡了。” “那回去换了。” 于是主仆二人就风风火火的回去换衣服了。 苏琬琬见她没有跟过来,于是问身边的云竹,“她去哪了?” 云竹把听到的都说出来:“奴婢刚才听见大小姐说,衣服颜色淡了,现在该是回去换衣裳了。” 苏琬琬又看了看身上的榴红色裙子,“我这身打扮,能选得上吗?” “当然能选得上,小姐这美貌,何人能及。”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又不约而同地加快步子,生怕被人跟上来。 回到房间的苏卿卿并没有换衣裙,只是坐在桌边淡定的吃着东西。选秀在今日结束,她只要能安稳地度过这个时间便可。依照苏琬琬今日的模样,通过初选必然是不成问题。 前世,她是因为李瑾患眼疾,才去的东宫。而这一世,有些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李瑾没有患眼疾,只有梦游症而已。 她突然轻笑出声,也不知梦游症病发后,他会不会杀人。 届时,那江婉儿可受得住? 总之,这垫脚石她不会再做了。 苏卿卿现在的想法就是赚钱开几间铺子。然后待赚足钱后去找她的生母慕容氏。对于母亲,她记不得她的名字,记不得她的样貌,却始终记得她的声音。 “女儿,娘走了,日后你要好好的,娘会回来看你的。” 这是离别那日,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屋内静悄悄的,光线从窗缝内钻进来,卷着空气中的尘埃,形成一缕缕跳跃的光条。 看着看着,光条变成幻影,眼前模糊了,她轻喃出声:“娘,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许是重活一世,苏卿卿才知道亲情的可贵。每日看着苏琬琬在柳氏身边撒娇,她既羡慕又嫉妒。 入东宫后,她曾从李瑾身上找到过这种温情。年轻的太子从初始的警惕到放下防备,直至对她交付一颗真心。她也逐渐克服内心的身份差距感,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 可就在这个时候,曾经与她海誓山盟的人却抛弃了她。对她说,一切都是假的,摧毁了她心中所有念想。 她是想过将他“碎尸万段”的,可若让她再入东宫,也是万般不愿的。 — 东宫内,年轻的太子接过公公递来的名册,那上面记录着官员之女的名字和对应的生辰八字。 李瑾凝着眉,将那折子打开,目光细细搜寻着,直到铺展开最后的纸页,他双眸才停顿了一会儿,却又忽地将那册子摔在案上。 “吏部文官苏攸值,孤怎么没看见他的女儿?” 德公公哆嗦着身体,颤颤巍巍地伸手捡起那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里面赫然写着苏攸值之女的名字。 他捧着册子递上前,竟然不要命的伸手指了指,“回太子殿下,在这儿?” 李瑾没有抬眼看,脸黑的像锅底。 德公公又不要命的念出了声,“太子殿下,报名的是苏攸值的二女儿,名叫苏琬琬,刚刚及笄。” “刘德全,你怕是脑子不好了。” 李瑾冷冷出了声,德公公愈发捉摸不透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拼命地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后背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 刘德全此时脸都憋红了,抬袖抹了把虚汗,认真琢磨着太子殿下方才所说话里的意思。殿下说他脑子不好使了。再仔细一想,突然想到玄武街灯会那日的丑闻。 这苏家有位小姐,似乎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市井名声不大好听。若是将这样有劣根的人放到皇宫,那可真是皇宫的污点。 刘德全恍然大悟,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奴才明白了,奴才愚钝,奴才不开窍,望殿下责罚。” 此次选秀前,太子殿下向陛下请奏,希望将作为皇子妃的秀女,她们父亲的官职位份放宽。这样一来可以让这些官员体会到皇家的良苦用心,不再觉得皇家苛刻。陛下当即同意,并将太子夸赞一番。 从陛下那里归来后,刘德全也是难得见到太子殿下开心过一回。 本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今日他却没能将事情办好,惹怒了太子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李瑾只是摆了摆手,刘德全默默躬腰退下。 此时,书房内静坐的太子,墨眸更加幽深,像两汪寒潭,深不可测。 — 至晌午,苏府外面突然闯进来一群人。他们身前压着一身狼狈的红衣女子,她的妆容被哭花,口脂糊在唇角,双眸带着俱意。 “苏大人可在?” 刘德全尖细的嗓音贯穿苏府,很快将苏攸值唤过来。 苏攸值匆匆赶过来,认得面前这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管事公公刘德全,自知是不好惹的角儿,淡淡扫了眼他身后的人,恭声问:“不知公公有何事?” 刘德全侧首看了眼女官手里压着的苏琬琬,不带温度的道了声:“这位是令千金吧?” 苏攸值仔细瞧了瞧,终于瞧出来苏琬琬的模样,当即慌了神,“这是本官二女儿苏琬琬,小女年幼无知,不知犯了何错?” 苏琬琬去参加选秀,苏攸值没有阻拦。他知道那些皇子妃皆有内定,即便女儿去了也无非是走个过场。 刘德全使了眼色,命人放了苏琬琬。 苏琬琬扑到苏攸值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委屈的喊了声“爹”。 刘德全默默翻了个白眼,平生最厌恶这样哭哭滴滴的人,不觉声音又冷了,“苏大人可知晓令千金去参加选秀?” 苏攸值点头,“本官知道。” “那苏大人可知身为秀女,不可有污点?” 苏攸值面色一僵:“这……” 刘德全也不再废话,尖声道:“此次秀女采选,因令千金之事而差一人,苏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苏攸值沉默了会,对管家道:“去叫大小姐过来。” 不多时,管家便领着苏卿卿过来了。 站在面前的女子模样端庄,举止大方,镇定的面容上没有任何一丝慌乱。虽然身穿极不起眼的衣裙,但丝毫遮掩不住她的风华。 刘德全有片刻恍惚,心道该不会是太子殿下早就瞧中了这姑娘,故意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将她纳入东宫吧? “苏大小姐既然来了,那就跟洒家走吧?” 眼前这位太监是李瑾身边的红人,苏卿卿知道他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于是恭恭敬敬道:“公公,恐怕臣女不能从命。” “怎么,苏大小姐不愿?”刘德全用威胁的语气说,“苏家让有污点的女子参选秀女,难不成想欺君?” “不敢。”苏卿卿答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臣女与平阳王两情相悦,此玉佩便是定情信物。若臣女随公公去参选秀女,那才是欺君。此番妹妹参加选秀,并不知榜上有此规定,还望公公明鉴。” 眼前的少女垂着头,虽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而在他看来,却是胆大包天。但这一席话,说的他又无可反驳。 这所谓的“污点”,还不是他们家那位脾气古怪的太子殿下加的? 刘德全瞥一眼她手里的玉佩,认得是皇家之物,想起平阳王手里有这么一块。他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沉声道:“紧凭一枚玉佩,如何叫人信服?洒家怎么知道其中有没有假?” 长期追随太子殿下,刘德全不知何时就染上他这种无赖之气了。 果然,狗太子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卿卿莞尔,平静道:“臣女已经派人通知平阳王,请他过来作证,想必公公则能信服了。” 第13章 入宫 几人在厅堂里坐了很久,表面平静,实则各怀鬼胎。 苏卿卿让沁心去通知平阳王,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采选秀女前一天,她其实是与平阳王说好的,如今他不来,该是遇到什么事了。 看一眼刘德全,那死太监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眼看过来,竟朝她微微一笑。苏卿卿有点惊讶,但是也礼貌回了笑。 刘德全端起茶盏,小口饮着茶水。至少在未将人带到东宫前,他就算装也得装的和善一点,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只是,若这平阳王过来了,那就真的难办了。到时候,恐怕他得像太子殿下那样耍流氓了。不过啊,反正为了太子殿下,他能拉下老脸,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小姐。” 当沁心气喘吁吁独自从厅外跑进来的时候,刘德全抿茶的嘴悄悄弯成一个快意的弧度。 他放下茶盏,眯着眼睛,旋即收拢嘴角那夸张的弧度,看向苏卿卿。 却见那位苏大小姐和自己的婢女耳语几句后,便抬起头,又是一副恭顺的模样,软声细语道:“公公,王爷并不在府中。” 刘德全眯了眯眼,一下子就火了,一个低品阶文官之女竟敢把问题抛给他,那句“苏小姐,你在耍洒家”即将要出口时,却被苏卿卿抢在了前头。 “公公,既然如此,臣女便随您入宫吧。” 刘德全听着这道豪爽的声音,呆了一瞬,随后咳了咳,起身抖抖深绿色的衣袍,“洒家在外面等小姐。”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就经历了从得意、怒意到惊讶的情绪。 简单的收拾了行礼,苏卿卿便和父亲告别,带着沁心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帘子被放下,车夫收起脚蹬,握紧缰绳,由两匹枣红色马牵制的马车,很快晃晃悠悠地行进了。 车内设施齐全,几案上放着茶水和点心,香炉中焚烧着熏香。 苏卿卿不仅拿了点心吃,还倒了杯茶。 上等的茶叶煮的茶,入口极淳,飘香四溢。 “小姐,怎么办啊?”沁心悄声问道。她今日过去请平阳王,可他并不在府中。 苏卿卿抿唇,“放心吧,你家小姐自有办法。” 选秀如此多繁琐的步骤,她不信,她都能通过。 马车穿过熙攘的大街,远远就能望见玄武门上几个鎏金大字。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宫门附近只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 见到刘德全的马车过来了,一些人起身迎接。 随后又一辆马车停下,众人却见下车的刘德全直接绕到后面,对后面马车里下来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女官窃窃私语,私以为这女子身份并不简单,可报出身份后,才知道是吏部某低品文官的嫡女,更是觉得奇怪了。 刘德全嘱咐道:“先前的那个划掉,把这位的名字添上。” 女官写好后,把册子递给刘德全,他接过只淡淡扫了一眼,随后塞入怀里,对她们道:“人给我好生照料了。” 两位女官应声,走在前面为苏卿卿带路,刘德全则回东宫复命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至太子书房,将怀中那册子献宝似的呈过去。“太子殿下,事情办妥了。” 他特地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年轻的太子偏头看了一眼,随后“嗯”了一声。在转头的一瞬间,嘴角却带了些微不可见的弧度。 善观脸色的刘德全自然不会忽略这个小的细节,不自觉也现出笑颜,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苏家这位大小姐,温婉贤淑颇识大体,奴方才请她下马车,她还知道怎样给奴才回礼,真乃妙人一个。” 听惯了各种奉承的李瑾,早已经波澜不惊,而此刻,唇上却带了点微薄的笑意。 “刘德全,”李瑾从案上抬眼,忽然抬起手,压在了他头顶上,“今日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好勒。”刘德全应了一声,眼睛向上瞟着李瑾的手臂,完全琢磨不透太子殿下的意思。 手掌盖在他发顶,刘德全生怕太子殿下一掌劈了他的天灵盖,正在担心时,头顶那只手只是像逗猫儿那般抚了抚,随后又收回。 刘德全松口气,可突然,带着些温热的话语从头顶处传来。 “刘德全,你该洗洗头发了。” 刘德全:??? 殿下给点面子好不好? 自打这以后,他再也不敢不戴帽子了。 — 苏卿卿作为秀女,被安排在万亭居。由于她来的迟,四人一间的屋子只剩下最后一张床铺,而其上却被放满东西。 两个女官见此,将其他三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肃声道:“都是些贵家小姐,竟这般邋遢,你们平日在家中就是这样?” “姑姑,对不起。” 在这宫中,像他们这般小门小户,必须得倚仗这些女官,自知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便陆陆续续将自己所属的东西拿回。 “小姐便安心在这里住下,若有何事尽管与我们说。”说话的是尚仪局的头儿翠萍姑姑,着一身女官特有的蓝色官服,标准的鹅蛋脸上带着严肃。 苏卿卿颔首:“多谢姑姑。” “时候不早了,今日都早早歇下吧。”翠萍身后穿紫衣的圆脸女官名叫兰茕,也是尚仪局的掌事姑姑,她看着眉目温和,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两位女官转身走,屋里的四人一并站好,齐齐道:“恭送姑姑。” 待她们走后,安静的房间里又闹腾起来。 因为身份低,所住之地就稍差,连屋内的熏香都有些怪异。嫩黄衣裙的小姑娘拿起那香炉,嗅了嗅后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放下,“皇宫里还有此等低价货,竟比我屋里的还要差。” 青衣小姑娘调侃她,“谁让你爹爹的官位低呢。” 绿衣附和道:“就是,就是,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知道她俩是一伙的,黄衣小姑娘皱皱鼻子,走到了苏卿卿身边,“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卿。”回答的干脆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 “卿卿?”面前的小姑娘沉吟一番,忽而眨巴着大眼睛,“是不是亲亲呀?” 说着,就试探性的凑过去。 苏卿卿看着那噘着的嘴在眼前不断放大,有些怔然。在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脸时,她抬手挡住,友好的吻就落在她掌心。 这些小姑娘大都刚及笄,脸上稚气未脱,一派纯真懵懂。苏卿卿自然与她们不同,她淡定无比,简直可谓坐怀不乱。 掌心对着小姑娘,悠悠给她推了回去。 “哈哈哈,你居然连女孩子都亲,真不害臊。”后面两个小姑娘在笑话她。 苏卿卿收回手,只见掌心有个唇印。那小姑娘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为她擦拭。 “卿卿,我叫罗锦绣。”小姑娘眉眼弯弯,整个人像只小黄鹂。 随后另外两个也凑过来,纷纷介绍自己。 青衣小姑娘叫辛子苓,绿衣小姑娘叫沐宜则。 罗锦绣给她擦完手后,苏卿卿道了谢,可这姑娘却盯着自己的脸看。 苏卿卿:“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姑娘摇摇头,忽然抬起手指,搓了搓她的脸,瞬间心花怒放,“卿卿,你的脸好软啊,像面团一样。” 苏卿卿:面团? 这些小姑娘们都有些什么清奇的思路啊。 后来姑姑派人过来知会领宫装,罗锦绣风风火火的将四人的衣服都给领回来了,然后三个人就开始试衣服,在榻上蹦蹦跳跳,笑的好不开心。 唯有苏卿卿的宫服整齐的放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苏卿卿坐在这里,看着她们嬉戏打闹,觉得格格不入。人家是明眸善睐的少女,而自己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妪。 皓月当空,月明星稀,晚风轻轻吹皱一池春水。 苏卿卿独自出了门,外头有点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沁心作为随身侍女,不知被分在何处,她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今日是初选,明日就该是第二次塞选,只要她明日被从名册上划掉,那就万事大吉了。 苏卿卿抬手摸摸衣襟内的那枚玉佩,若是李珩白能找到她就好了。 转而一想,求人不如求己,李珩白对她的动机恐怕也没有那么单纯。 不觉间,腹部传来饥饿感,正想回房间里弄些吃的,就看见罗锦绣颠颠地跑过来。 小胳膊一伸,搂上了苏卿卿的肩膀,“卿卿,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几人去了膳房。 待她们去的时候,膳房外面已经人山人海,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罗锦绣,都是你啦,非要试衣服,现在好了吧。”辛子苓望一眼里面乌压压的人群,皱巴着脸,“呜呜,今晚吃不上饭了。” 可这时候,有些后来的小姐,却骄傲地提着食盒走出来。 沐宜则捅捅罗锦绣,“看看,这就是身份差距。那些身份更高的人,比如说尚书令丞相之女,人家都不用来排队。” 罗锦绣仰天长啸,“我也想有个这样的爹,可是阎王君不让啊。” 苏卿卿前世是直接成为冲喜良娣的,并没有经过这么一遭,此番也真是大开眼界了。若再这么等下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见身边的小姑娘们也都急得跺脚,苏卿卿计上心头,拿开了罗锦绣搭在肩膀上的爪子。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快速吃到饭。” 第14章 晕倒 暮色已深,队伍像是被定住一般,缓慢地蠕动着。突然,站在后排的几位姑娘,其中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少女,直直地倒了下去。 “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罗锦绣托着苏卿卿的头部,紧张地朝里面喊。 这时候,膳房里的嬷嬷走出来,手中还拿着大勺子,一脸茫然的问,“怎么了,谁晕倒了?” 只见她怀里的少女,面色苍白,嘴唇发白,虚弱的连眼皮都睁不开。 罗锦绣扯着嗓子喊:“嬷嬷,她被饿晕了。” 掌勺嬷嬷瞬间慌了,“快,快抬进去。” 于是她走在前面开路,一条宽阔的小道被让出来。 罗锦绣抬着苏卿卿的头,辛子苓抬腰,沐宜则抬腿。为了演的逼真,苏卿卿把腿伸得很直,外人一看,倒以为“这小姐腿都直了”。 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抬着苏卿卿进了膳房。 本来是打算让罗锦绣晕倒的,结果这姑娘闭上眼睛后,嘴角竟然带着微笑弧,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样子,反而看着更加生龙活虎。 嬷嬷连忙将两条长凳横在一块,指挥着让苏卿卿躺下去。今日来的都是些贵家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况且要是被别人知道这姑娘是被饿晕的,那可真是丢了皇宫的脸面。 罗锦绣扶着苏卿卿躺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接过嬷嬷递来的一碗浓粥,一勺一勺给她喂进嘴里。 喂了一半,怀里的人慢慢睁开眼,扶着罗锦绣站起来,自己捧着碗将剩下的喝完。 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 “快过来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于是,跟着她们的口味,嬷嬷为她们打了满满的菜,有吃有喝的,并且人人都加了鸡腿。手中托长的两个食盒沉甸甸,像是坠了几斤石头。 四人相携着回到屋子里后,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卿卿,你太厉害了,好想亲亲你哇。”罗锦绣手捏鸡腿,带着油的嘴就要凑过来,苏卿卿夹了个丸子塞进她嘴里。 “好好吃饭。” 许是经过劳动得来的饭吃着香,几碟小菜很快见了底,连油滴都被蘸着馒头抹了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后,她们也就相继休息了。 苏卿卿的床榻与罗锦绣的紧挨着,两人头对着头入睡。 第一次睡在这里,苏卿卿有点不习惯,心里烦躁躁的。她在想,明天该做些什么才能避开选秀。侧着身思索了会儿,她一侧首,就看到头顶上有张脸。 苏卿卿被吓一跳,借着月光才看清楚是罗锦绣。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快去睡觉。” “人家睡不着嘛。”罗锦绣撒着娇,人就趴在那里看她。 “卿卿,明天就是再选了,听说再选之后就能看到太子了。” “你想不想见太子呀?” “不想。”苏卿卿几乎想都没想,就瞬间脱口而出了。 “为什么啊?” 这话是对面的辛子苓说的,原来大家第一晚睡在这里,都不太习惯,既好奇又兴奋又陌生。 说话间,她身侧的被褥里面探出个脑袋来,是翻来翻去睡不着的沐宜则,“原来都没睡着啊。” 苏卿卿没有回答,罗锦绣就接着道:“听说太子殿下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走到哪儿都是长身玉立,那手指白皙又修长,那脸如羊脂玉般光滑,那……” 罗锦绣忘词了,苏卿卿补充道:“那睫毛又密又长。” “对对对,就是这个。”罗锦绣激动不已。“卿卿,你太会抓住重点了。” 其他两个“切”一声。 辛子苓道:“我听我爹说,太子殿下长得像她生母,当年惠妃娘娘在世时可是大晋国第一美人,太子殿下自然也就不差了。” 沐宜则道:“可惜了,红颜薄命。” 现在的皇后娘娘江氏,并不是李瑾生母。李瑾七岁时,生母惠妃去世,他便被当时家族兴旺的贤妃江氏养在了膝下。后来江氏无所出,元景帝便将李瑾封为太子,而江氏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晋国皇后。 苏卿卿见过惠妃娘娘的画像,是一次无意间在李瑾的书房里见到的。画上的惠妃娘娘,容貌天成,纤纤玉手轻执罗扇,扑着花间彩蝶,笑靥如花。瞧着就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与李瑾的这副阴郁沉闷简直大相径庭。 屋里的小姑娘们在说到李瑾时,总是会遮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将他从脚趾到发丝统统说了一遍,兴致勃勃时,就连他穿的亵裤也不放过谈论。 “哎呀,太子殿下这么英俊,我都害怕看到他就走不动路了。” “唉,要是明天能见到太子殿下就好了,也不枉我们此番来一回。” “只有殿选才能见到太子殿下,我们恐怕都没机会了。” 听她们这样说,苏卿卿冷不丁接了一句:“小肚鸡肠,心胸狭窄,手上沾满鲜血,值得向往吗?” 三人听她这样说,不禁有点惊讶,“卿卿,你们家族不会和他有仇吧?” “你爹是吏部的,应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卿卿,你该不会是那种以选秀之名,来暗杀太子的吧?” “……哪有,我没说太子殿下啊,今日是被饿晕了,在胡言乱语呢。” 苏卿卿无奈,这想象力着实丰富。在势头不对劲时,赶紧扼杀掉她们的想法,正声道:“我,就是来看看太子殿下,他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英俊潇洒。”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她咬着唇齿说出来的。 几个人咦了一声,罗锦绣道:“早说嘛,卿卿也是被太子殿下的颜值给折服了,这都和我们一样呀。” 苏卿卿:“……” 秀女理应入睡早,天微微亮就起身,可四个姑娘彻夜长谈,到时间根本就起不来。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随后就有咚咚咚的声音,像是一群人从屋外跑过。 接着,就听到尖细的女声大叫道:“太子殿下来了,姐妹们,冲啊!” “冲啊——” 屋内睡着的四人从被子里坐起身。 罗锦绣道:“刚才那女的说了什么?” 苏卿卿醒的早,自然听清楚外面的声音,“他们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啊?太子殿下?” 霎时间,三人迅速起身,穿衣服梳发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开们,齐齐冲了出去。 “太子殿下,我们来了——” 苏卿卿看着瞬间空荡的屋子,有点茫然,不过这下她倒终于可以抱怨了。 她慢条斯理,边穿衣服,边痛骂李瑾,每穿一件就骂一句。 由于秀女们都去追李瑾了,膳房里空空如也。苏卿卿吃上了第一碗热粥,那掌勺嬷嬷对她眼熟,挑了个头大的鸡蛋给她,又为她热了一碗鲜奶。 苏卿卿吃饱喝足后,又给三个小姑娘带了饭。 罗锦绣感激不尽,抱着她不撒手,“卿卿,你太好了,我都想亲亲你啦。” 苏卿卿掰开她的头,“快去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罗锦绣点头如捣蒜,“好。” 几人坐在桌旁吃,罗锦绣问:“你们见到太子了没?” 苏卿卿本想直接走掉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坐下来想听一听。 辛子苓道:“就看到了他的一角衣摆。” 沐宜则道:“还有,他的头顶。” 见罗锦绣这么兴奋,两人以为她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脸,结果却听见她说道:“殿下身量挺高的,比他身边那位太监高多了,不然我也不会看见他的头,他的脖子。” 辛子苓:…… 沐宜则:…… 苏卿卿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李瑾和太监做比较的,不禁觉得搞笑,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卿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罗锦绣剥着鸡蛋,眼巴巴的看着。 苏卿卿咳嗽一声,“那个,我有点撑,出去走走了,你们继续啊。” 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这句话,李瑾曾也说过。 真是见鬼了,怎么干什么都能听到李瑾的原话! 花园里,除了月季,又绽放了其他的花,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开,将这园圃点缀的不单调。 苏卿卿站在花丛前望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中央有一朵在风中颤颤巍巍的小黄花。 这花说不出名字,但可以让她过敏,使她脸上长出红点。前世她就因为这黄花,生过满脸的红点。 苏卿卿心里一喜,扒开荆棘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她走的很慢又小心翼翼,但还是被荆棘划破了衣裳,就连手臂都被擦出来点血迹。 终于靠近那枝小黄花,苏卿卿伸手,将花摘了下来。 走出来后,她拿着那花朵放在鼻尖嗅着,直到打出无数个喷嚏后,方才作罢。 很好,她的脸已经开始痒了。 苏卿卿抬手挠了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15章 过敏 苏卿卿回去的时候,尚仪局的姑姑就已经来叫人了。候在门口的罗锦绣见她回来,连忙拉起她的手,往采选地点奔去。 辛子苓和沐宜则已经提前过去占好位置。 等苏卿卿到地点,站好后,才发觉自己很靠前。 罗锦绣向她抛个媚眼,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怎么样,聪明吧?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苏卿卿看向成为领头的四人,难得苦笑道:“确实聪明。” 通常第一排都会被留下,因为后排要以此作为参照。也就是说,她们今天要作为后排比美比气质的标准。 正在这时,罗锦绣忽然瞥见苏卿卿的宫裙破了几个小洞,小声提醒道:“卿卿,你的衣服破了。” 苏卿卿低头看了看,只见双膝膝盖处肉眼可见三四个小洞。她今日所穿衣裙是粉色,而里衣又是白色,所以略有些显眼。 “没关系。”苏卿卿淡定道。 若以此被淘汰,那最好不过。 罗锦绣眼睛瞪得很圆,对她淡然的态度表示困惑。要知道,在宫廷内衣衫不整可是有罪的,正欲告诉苏卿卿,高阶上的两位姑姑突然走了下来。 “都住声!这是在宫廷内,不是在你们府里。”环视一圈,其中一位沉声喝道,“皇宫之中,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要在心里掂量清楚。” 苏卿卿眼睛发飘,在想着自己何时候脸上才能生出红点,只见那位姑姑突然走近自己。 细长的眼睛扫过她膝盖处的衣裙,视线缓缓向上,落在苏卿卿的脸上。 “这位秀女,宫裙不过昨日才发下去,你衣裙上的破口,打哪来的?” 苏卿卿知道这时候该要跪下去,但是她没有,只低着头,装作十分畏惧,颤抖着嗓音:“姑姑,我,我……” 罗锦绣以为她被吓住了,连忙为苏卿卿辩解,“姑姑,是,是这样的,昨天领回衣服时,臣女不小心摔了一跤,才……” “你当衣服是纸做的?”翠萍沉声打断她的话。 苏卿卿不想牵扯到旁人,喊了声“姑姑”,躬身向她请罪,“事情是这样的,臣女今日见花圃中被谁扔了只手绢,心想这样会影响观赏,便提着裙子走到里面将手绢捡了出来,不曾想竟然被荆棘划破衣裙。方才是怕说出来会影响皇宫声誉,便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请姑姑恕罪。” 听她说完,翠萍姑姑回头看了一眼,沉吟道:“念你们是初犯,便不追究了。”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皆松了口气。 翠萍姑姑打量苏卿卿一眼,转身走回去的时候,嘴角微抿了些笑意。 再选第一步是看站姿,兰茕姑姑在前面示范,让她们跟着做,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则能顺利通过。 今日太阳格外烈,不一会儿,众人脸上都冒出了汗珠。 在这过程中,苏卿卿几次动腿,可姑姑们都没有看到。 瞥见自己左侧的女子似有些站不稳了,苏卿卿心里有点欢喜,也就又小幅度动了动腿,想以人多引起注意,毕竟自己动静不能过大。 约摸着姑姑们就要从后面走过来,苏卿卿又歪了歪脑袋,这一看,竟然看到个老熟人。 她左侧的女子正是吏部尚书之女秦若仙,也是李瑾后来的秦承徽。 此女之前没少欺负过她,真真嫉善如仇,趾高气扬,先前在东宫见她能接近太子,故时常背地里戏弄她。剪坏她的衣物,将蛇放在她的被褥里等等自然不在话下。 若能在出宫前拉她下水,倒不失为一件坏事。可对方毕竟是尚书令之女,弄不好还是内定,依照她这点薄弱之力,纵然有心也是无力回天。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灼,引来了秦若仙的注意。 其实她也早注意到苏卿卿,在姑姑问话时,看到身侧面容姣好的女子,不觉有了压力感。方才就在心里盼着姑姑狠劲骂她,最好让她收拾包袱滚蛋。可是事实并没有,她却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身侧。 秦若仙嘴角带着笑意,心想这下可终于让自己抓到了把柄。她得意的看一眼苏卿卿,随后举手扬声道:“姑姑,我要举报,她方才动了!” 翠萍姑姑走来的时候,苏卿卿依旧保持着转头的动作,她暗暗窃喜,这下该能落选了吧。 须臾,忽觉秦若仙这话怪怪的。 翠萍姑姑这时候已经来到她们面前,苏卿卿这才转过头,眉眼低垂,等待着她发号施令。姑姑一声令下,她就能离开这庄重巍峨的宫殿了。 绣着兰花的鞋子只在她面前停留了片刻,姑姑忽抬脚,走向她身侧的秦若仙。 “你若不动,怎知她在动?” 翠萍姑姑的话飘进耳边,苏卿卿有一瞬间的恍惚。 又不自觉地朝身侧望。 这姑娘,怕是脑子不好啊。 秦若仙飘忽的眼睛正好瞟到了她,拧眉指着苏卿卿,“姑姑,她又看我。” “是她看你,还是你在看她?”翠萍姑姑冷着声音将她严厉批评了一顿,“我是让你们自己别动,管旁人做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苏卿卿欲要开口请罪离去,那秦若仙又抬手指向她。 这次指的是苏卿卿的脸,惊恐万状:“你,你的脸……” 苏卿卿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想着是不是起了红点,又侧首将整个脸对着秦若仙,“我的脸,怎么了?” 秦若仙哇哇大叫起来,惊惧着后退,视苏卿卿为瘟疫,“你,你,你别过来啊。” 这样一吼,众人都不淡定了,纷纷去看她的脸,皆被吓了一跳。 只见苏卿卿白皙如玉的双颊上,生了红色斑点,渐如绿豆粒般大小,足足有十余颗。 “快,传太医——” 众人慌作一团,抱头鼠窜。苏卿卿则淡定如常,一脸懵懂地对着想要靠近自己的罗锦绣说:“你们别过来,万一传染给你们就不好了。” 然后挤作一团的贵女们更是受不住了,叫苦不迭。“姑姑,赶快将她关起来啊。” 两个宫女掩着口鼻将苏卿卿架走了。 苏卿卿被安置在景洪宫的偏殿。所有人都戒备起来,只消片刻每个人的脸上都罩了层面纱。 景洪宫较为偏僻,多是用来安置使臣外客,平日除了宫女过来简单打扫外,常常空无一人。 常年不住人,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冷冷清清,就算开了窗子阳光都照不到这里。 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还来不及适应,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这会儿,红点竟然蔓延至额头上。 她的脸现在看起来就像白面馒头上点着密密麻麻的血滴,瞧着极其不舒服。 苏卿卿干脆就坐到了榻边等着太医过来。 一会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进入两个带着面纱的人。 走在前头的,提着只药箱,想来便是太医院的医师了。而后头跟着的,是位姑娘。 刚一进来,就唤了声“小姐”。 是沁心。 苏卿卿面上一喜,起身就要走过去,却被太医制止。 “姑娘,使不得啊,使不得。” 苏卿卿被盯着坐了回去,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当着她的面又蒙了一层白纱。 这才敢走过去。 太医看着她的脸,“姑娘这症状从何时有的?” 苏卿卿如实回答后,他又问,“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卿卿摇头,太医脸又青了一点。 “姑娘这段时间里可有接触到什么?” 苏卿卿道:“一朵花。” “什么样的花?”老太医心情好了一点。 苏卿卿从怀里掏出从花园里采的黄花。 指尖捏着铜钱般大小的花朵,递给太医。 “我见它好看,就摘了下来。” 老太医长吁一口气,一锤定音,“姑娘这是过敏了。” “过敏?” 苏卿卿假装不知,老太医扯掉面上的纱罩,细细给她解释了一番,从药箱里拿出药膏给她。 “坚持涂个两三日就好了。” 苏卿卿道谢,让沁心送老太医出去。 主仆两人坐回屋子里,沁心打开瓶塞,为苏卿卿涂药,看着她布满红点的的脸,又是一番忧愁,“小姐平日里也没习惯随意摘花啊,眼下这紧要关头,何时能好。” 看沁心这样担忧,苏卿卿也不好说自己是故意的,只摸摸她的头笑道:“很快就好了,大不了回苏府去。” 她换了个话题,“那选秀如何了?” “小姐走的时候,选秀就被叫停了。估计太医方才过去知会了,眼下应该进行着。” “那好,我在这休息一会儿。”苏卿卿说完就躺下去。 沁心放好瓷瓶,凑过来问:“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参加选秀?” “我……” 沁心叹了口气,“奴婢知道,小姐其实不喜欢平阳王。但小姐若出了宫,那可真的要嫁给平阳王了,婚事总不能拖着的。” 这些她也明白。她只不过是利用李珩白来为自己争取不入皇宫的机会,但说真要嫁给他,那她肯定是不愿的。 苏卿卿简单道了句:“放心,我自有分寸。” 温太医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两位姑姑,大家终于放下心来,又开始秀女再选事宜。 从这里出来的时候,温太医迎面撞见了太子李瑾。 “孤方才见这里一片哄乱,发生了何事?” 温太医躬身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瑾顿了片刻,随后问道:“是何样的黄花?” 温太医抬手,从袖子里掏出导致那位秀女脸上起红点的花,递过去。“此花无特别之处,可能因人而异,那位姑娘才会过敏。” 李瑾接过花朵,托于掌心,默了片刻后,对温太医道:“行了,去忙吧。” 温太医走后,李瑾掉头折回去。 身后的刘德全不解。太子殿下本是要去乾庆宫给皇后请安的,这路才走了一半,他就折回去。这让他着实猜不透他要去哪里。 于是小碎步跟过去,“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李瑾垂着眸,看着手中黄花,不语。 做太监的,就要随时知道主子的动向,以便在进门前及时报喝。见主子不言,刘德全颠颠跟在他后面,“太子殿下,去乾庆宫走这里近些。” 李瑾脚步一顿,又随即道:“孤今日吃的有点撑,想绕远路。” “那殿下要走哪条路呐?” 李瑾抬头,目视前方,道:“最远的那条。” 刘德全挠挠头,有点犯迷糊了,这最远的那条路…… 等他还没想明白时,就见李瑾已经走远了。 刘德全忙抬脚跟上去。“太子殿下,等等老奴。” 就在抬腿的这一瞬间,他猛然想起——太子殿下口中最远的路,不就是需要经过那景洪宫吗? 第16章 过选 景洪宫内,苏卿卿和沁心两人百无聊赖,双双坐在桌旁手托下巴。 对面的窗户敞开着,太阳西斜,远处房顶上的一半琉璃瓦落在了阴影里。 夕阳西下,秀女再选就会结束。 她们只需要再待上一个时辰即可。 屋里光线愈发暗,周围寂寥无声。景洪宫不愧地处偏僻,竟然连只飞鸟雀都不愿飞过来。 此殿与皇宫内其他宫殿构造风格不同,有别国宫殿的典雅风格,又瞧着气势恢宏。 宫外,年轻的太子穿着绣蟒纹的衣袍,于远处灌木丛外围长身玉立,他双眸凝视着面前巍峨的宫殿,安静的仿佛与这里融合在一起,连眼睫都不颤一下。 太阳渐渐沉入大地,西边天上洒满红霞,照耀着他冷削的面庞,将他的衣袍染上橘红色。 当看到有人走出来后,他眼睫才轻轻颤动。 “现在该结束了吧。” “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宫!” 穿粉衣的女子走在前面,步伐轻快,边走边左顾右盼,欢快的说话声悠悠飘过来。 二人最后双双消失在夕阳的暖光中。 李瑾收回目光,神情更加冷漠,那常年如冰霜的脸,仿佛再也没了人气。 “就这么不想见到孤?” 看着方才她消失的方向,他喃喃出声,整张脸埋在阴影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话语中夹杂无可奈何,同时语调中又含着邪恶。站在他身侧的刘德全忽而一愣,抬头就见太子殿下整张脸都覆着暗影,乍一看,有些赫人。 虽然李瑾古怪的脾气让他时常很难摸透,但是这一次,他很明显的感觉出来——太子殿下要搞事情了! — 回到万亭居,一进门,罗锦绣就将苏卿卿抱了个满怀。 “卿卿,我们要走了。” 苏卿卿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们四个人都阵亡了。 她摸了摸罗锦绣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明天我们一块出宫,正好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罗锦绣摸了摸她脸上的面纱,“卿卿,你的脸好些了吗?” “无事,涂几天药膏就好了。” “那就好。”罗锦绣似乎有点疲倦,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 苏卿卿发现异样,抬眼看看另外两个人,她们都趴在床上叫苦不迭。 “你们这是怎么了?” 罗锦绣摇头叹气,拉着她坐到了榻边,然后靠在她的肩膀上。 苏卿卿以为是因落选,才使得她们神情疲倦,便温声安慰道:“其实皇宫里也没有这么好,这些人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不如回去做生意。” 罗锦绣又摇摇头,“当然不是因为落选。” 辛子苓有气无力,“这破皇宫谁想来呀。” 沐宜则嘶哑着嗓音道:“打死我都不来了!回去当我的小姐多舒服,干嘛来这里给别人当出气筒。” 苏卿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罗锦绣便将姑姑们“惨无人道”的选秀方法告诉了她,又声泪俱下道:“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走,一会儿唱,一会儿跳的,多么折磨人。” “你知道吗?那个吏部尚书令之女,秦若仙,到最后都是被人抬着走的。她哭爹喊娘的,没有人搭理她。” “也不知道这些姑姑是哪根筋搭错了,有这么折磨人的吗。” 苏卿卿听了也是无奈,其实宫里头折磨人的方法远不止这些,什么夹手指、掰指甲盖、用热水浇头发等等,全都比这些可厉害多了。 又安慰了她们几句,知道大家都还没有吃饭,苏卿卿起身,要去膳房帮她们打饭。 她提着食盒朝膳房走,出乎意料,膳房内只有零零星星几人。苏卿卿毫不费力地打了满满一食盒饭菜,四菜一汤外加六个白面馒头。 回了房,她把筷子摆好,喊她们过来吃饭。 几人正吃的兴致勃勃时,门外突然进了一个小宫女,站在门边问道:“哪位是苏小姐,姑姑有请。” 是翠萍姑姑找她谈话。 苏卿卿被带到尚仪局,宫女替她引完路,就默默退了出去。 苏卿卿恭恭敬敬地进了屋内,对着面前的女官行礼,喊了声“姑姑”。 翠萍看着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在烛火的照耀下,略显慈眉善目。 “坐吧。”她指着一旁的桌椅,温声开口。 “谢谢姑姑。”苏卿卿道完谢,便走过去坐下。 几案上放着茶具,倒扣的瓷杯上刻着兰花图案。她垂眸,瞥见脚下的地毯中央也绣着一大簇兰花。 翠萍姑姑似乎很喜欢兰花。 苏卿卿脑海里晃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好像那个人也喜欢兰花。 “你脸上的红点可好些?”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苏卿卿抬头对上她微微发怔的眼睛,“回姑姑,再涂几日药膏便可以好了,多谢姑姑关心。” 翠萍“嗯”一声,不动声色又将她细细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的眉眼上。 苏卿卿有些惊诧,翠萍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透过她寻找着什么人。她心里想着,自己也没有见过她啊。 苏卿卿自幼在苏府长大,很少外出过,就算是及笄之年,也很少出门,而且时常都以白纱覆面,实在想不出来,记忆里有这么个人。 “姑姑。” 苏卿卿唤了她一声,翠萍才别过眼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道:“苏小姐今日没能参加再选,若现在有精力,我可以给时间考量。” 听她说完,苏卿卿委婉回绝,“谢谢姑姑的好意,只不过臣女无缘参选秀女,便不想再继续。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臣女羞愧万分。” “你可以不选做秀女,尚仪局缺人,可以到我这来。” 苏卿卿猛然抬头,睁着眸子看她,姑姑这是想让她做女官? 虽然这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但是她想要的是自由。 她摇摇头,“承蒙姑姑厚爱。臣女记得少时跟母亲颂诗,当读到陶公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也想着有朝一日能过上他那样的生活。” 见她坚持,翠萍也不在执意,临走前,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小姐的生母今在何处?” 苏卿卿微微惊讶一瞬,随即颔首:“臣女六岁时,生母便与父亲合离,至今不知去向。” 翠萍顿了片刻,摆手道:“你回去吧。” 苏卿卿施礼告退,她人没走多久,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刘德全后脚就进入尚仪局。 翠萍沉浸在方才一事中还没有缓过来,见到刘德全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后,便起身迎过去。 刘德全作为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总管,平时就与各个部局打交道,与各部管事十分熟络。 “德公公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刘德全笑道:“这不是想姑姑了吗?” 翠萍忙喊人过来上茶,刘德全抬手制止,“姑姑,这些礼节就免了。” 他正色道:“那吏部文官苏攸值之女苏卿卿,必须得留下来。” 翠萍怔了一瞬,几乎就是脱口而出,不明道:“为何?” 刘德全瞥了她一眼,“主子嘱咐的事儿,洒家只管做好,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翠萍,”刘德全目光打量着她,笑道,“你平时都不问的,今日怎的了?” 察觉到失仪,翠萍于是叹口气,“还不是今日选秀给弄的?那些个秀女可真是难管,这不一顺口就说出来了吗?” 刘德全道:“姑姑好生休息,谨记洒家方才的话,洒家也该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 苏卿卿从尚仪局回来的时候,由于天黑,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路了。 看着面前无数条一模一样的小径,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诺大的皇宫就不能整些新颖的东西吗? 夜里凉风如水,瑟瑟的吹着。路边的草丛里时不时的抖动几下,里面就像是藏了什么怪物一样。 苏卿卿环抱双臂,小步挪行,借着朦胧的月光,走向一条小径。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她待会可以找人问路。 可实际上苏卿卿选错了,她选择的这条小径,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影。 虽然说她前世在皇宫里待了很长时间,但仅限于东宫之内,那狗太子从来不让她出门。早知如此,她就该画个地图,好好熟悉熟悉路了。 苏卿卿正在懊恼时,远处出现影影绰绰的光亮,渐渐的传来说话声。 心里一喜,她迎着那道光亮走,本想走想过去问路,可光影突然停在那里不动了。这时候,两个人的对话声清晰地传过来。 “以冲喜为由头?本王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那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前那道声音不屑地哼了一下,“本王希望自己没有猜错,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若阿婉日后受了半分委屈,指不定本王会做出些什么谋逆之事。” “王爷,此话万万说不得,小心隔墙有耳。” 当“谋逆”两字被说出来的时候,苏卿卿打了个冷颤,脊背都在发凉。今日真是倒霉透顶了,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苏卿卿敛声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那两个人也转换了其他话题,可声音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听到他们踏在青石砖上的脚步声。 苏卿卿小心翼翼朝旁侧移动几步,身侧正好有座假山,她将整个身子贴在假山后方,趴在岩壁上一动不动。 那个自称“本王”的男人语气里始终带着不屑,又开口说:“明日秀女殿选,你可有打听到,皇上想让谁做本王的侧妃?” “王爷,陛下定然是想给你选正妃。”这道声音沉吟片刻,“据说是明日殿选再议。” “王爷”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声音过后,再也没有说话声。那两个人经过假山,渐渐走向远处。 苏卿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悄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见那两个人在远处拐了个弯后才松口气。 过一会儿,苏卿卿走上小径,沿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刚走出十几步,身后便传来跑动的声音。 苏卿卿下意识抬腿就跑,可身后的人也加快了速度,步子踩在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看来应该是个彪形大汉。 “站住!”彪形大汉冷喝一声。 苏卿卿猛然一惊,这是方才和“王爷”同行的那人的声音! 要死了要死了,她还没有赚够钱,没有开商铺,更没有见到自己的生母啊,今日要命丧黄泉了吗?! 苏卿卿拼了命的朝前跑,身后的男人穷追不舍。 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宫女,准确来说,甚至连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眼看着似乎没路了,可是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座宫殿,散发着温暖的亮光,在黑暗中向她招手。 有救了。 苏卿卿不知道身后人有没有追过来,脚步顿了顿,旋即拐进这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这座宫殿内到处点着灯,然而里面却见不到一个人,到处都是飘飘悠悠的粉色坠地纱幔。 苏卿卿继续朝里走,竟然走到了外面,她抬手扒开挡在眼前的纱幔,一个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出现在面前。 雾蒙蒙的水汽凝聚在池面上方,而水中却清晰地倒映着一轮明月。 除了温泉池,四下再无遮挡之处。 苏卿卿抬步走过去,刚到池边,便看到地上散落的玄色衣袍,再往前,还有白色寝衣和亵裤。 温泉池里有人? 可寻了一圈,都看不到人。就在这时,脚下的池水里突然传来动静。她低头一看,竟有个男人靠在池壁上。 这人背对着她,苏卿卿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的头忽然朝右侧一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白而光滑的长臂伸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进池水里。 第17章 看光 苏卿卿跌在某人的怀里,落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那人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 水花溅到她的眼睛里,苏卿卿眼睛还未清明,就有人掰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 平定下来,她首先看到的是双深邃且带着孩子气的眼眸。 在看到是个女人后,那双眸子先是微微惊讶,随后充满了好奇,打量着她。 可苏卿卿却不淡定了,抱着她的人,竟然是李瑾! 这狗太子,真是阴魂不散啊。 瞬间,四目相对,苏卿卿愣愣地看着他,蠕动着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青丝上的水滴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她咬咬嘴唇,努力让自己清醒。 垂下眸子,她诚恳道歉,语气满是慌张与惊惧,“太子殿下,恕奴婢冒犯,奴婢眼睛不好,天黑看不见路,不知道殿下在这温泉池里。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这就上去。” 说着,便从他怀里起身。 可李瑾并没有松开扶在她肩膀上的双手。 苏卿卿一个踉跄,重新跌落他怀里,整个身子贴在他未着寸缕的身体上,紧张地连双手都不知放在了何处,就听见他低声“啊”了一声。 面前的男人垂眸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随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殿下,平阳王求见。” 平阳王? 那方才自称为王爷的人该不会是……苏卿卿心里一惊,双手下意识握紧,随即把头埋在李瑾胸膛里。 管他狗不狗,保命要紧。 只听男人闷哼一声,好看的眉眼忽然扭曲起来。 “疼,我疼,你你轻点。” 岸上走来的李珩白,听到这道声音后,顿住脚步,见地上的亵裤大赤赤地摆放着,心里升出点羞耻感。抬眸看过去,就见李瑾怀里搂着一个女人。 “王爷,臣都说了,太子殿下在办正事儿。”李星河也抬眼朝水池里面望了望,语气和善道:“这不是宫里来了批新秀女吗,太子殿下想尝尝鲜,自然不想被打扰,于是就来到这座宫殿里。” 趴在李瑾怀里的苏卿卿听到这对话后,面上倏地发热,双颊烧红,手不自觉地再次握紧。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蹙着剑眉哀怨道:“疼,轻点,你轻点嘛。” 他双手摸索向下覆在她的手上,将她双手拿开。苏卿卿低头,目光往下,就看见李瑾在揉方才她双手握过的地方。 苏卿卿满面羞红,“啊”一声叫了出来,抬首,额头撞在他下巴上,疼的苦叫连连。 李珩白再也听不下去了,站在岸上,冷眼看着池水里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出言讽刺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此番良辰美景月色天,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语罢,遂一甩袖子离开作案现场,甚至在他踏进殿内的那一刻,还能听到水中的扑腾声。 苏卿卿揉着额头,确定李珩白已经走了,便起身,然而腰身却被李瑾扣住。 “等等,你不能走。” 他语气温柔,但却能听出其中淡淡的威胁之意。 苏卿卿有些纳闷,若是平常,李瑾必定大发雷霆,单手将她扔出去。可现在这个时候,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平时少见的温柔。 苏卿卿抬眸,再次与他对视。 李瑾漆黑的眸子直愣愣地盯在她脸上,片刻后,他忽然俯身,脸凑近她的唇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李瑾眼角噙着笑意,坏笑道:“你方才弄疼我,我可要惩罚你哦。” 说着,唇就落下来,吻住了她。 开始的吻如蜻蜓点水,但很快近乎变成掠夺,他像团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李瑾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舌尖舔上她的牙关,唇齿相磨。 感觉到身下似有东西抵在身上,她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了他。 苏卿卿咬住红肿的唇瓣,艰难地爬上岸跑了出去,留下李瑾一人怔在水中。 “啧啧啧,没想到殿下挺会啊。” 李星河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看李瑾洒落在地上的衣物,叹道:“唉,从没有见过殿下你这样的,干什么都喜欢□□。殿下方才要是穿条裤子在身上,也不至于被人家看光。” 池中的李瑾转过头,兴致勃勃的问:“被看光了会怎么样啊?” 李星河朝天白了一眼,懒懒答道:“以身相许啊。” “那好,我要以身相许。” 李瑾转回头,欢快地拍打着水面,弄得水花四溅。 苏卿卿从李瑾那里跑出来的时候,碰到来寻她的罗锦绣三人。琉璃盏灯光微弱,但依稀能够照见她红肿的嘴唇和泪水盈盈的眸子。 “卿卿,怎么了?”罗锦绣关切地问。 “方才以为看见了鬼,被吓着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 “好了好了,没事了。”罗锦绣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我们回去休息,睡个觉就好了。”几人一路相携着走回去,回到万亭居,便各自歇下。 月华如水,透过窗缝倾洒在屋内。榻上人的紧蹙着眉眼,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梦中,苏卿卿推开房间的门,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中,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被来人捏起下巴吻住。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眸深邃无比,似乎怎么都看不透。 淡淡的酒香落入唇内,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恍然加深了这个吻。紧接着,牙关被男人霸道地撬开,火舌挤入唇内与她抵死相磨。 苏卿卿身子软成一滩水,虚扶着他精瘦的腰,男人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向后抵在门板上。 直到被吻的呼吸不顺,男人才松开她,喘息声重重落在耳畔。 “苏卿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这是——李瑾的声音! 苏卿卿猛然从床上坐起,身上已大汗淋漓。外面天光放亮,鸟雀叽叽喳喳。 原来是场梦啊。 她揉揉额角,起身穿衣服,梳妆完毕后,外面响起扣门声。 有宫女推开门,道:“苏小姐可在?” 苏卿卿走过去,“是我,有何事?” “姑姑让你准备准备,今天参加秀女殿选。” “殿选?”她不是都已经拒绝了吗? 宫女没再说话。 苏卿卿道:“我知道了。” 那宫女退了出去,屋内三人从被褥内探出脑袋,罗锦绣笑得灿烂,“太好了,卿卿,我就说,卿卿这么漂亮,肯定会被选上的。” “就是啊,姑姑不选卿卿,就是她没有眼光。”辛子苓道。 沐宜则笑道:“卿卿,日后若是做了太子妃什么的,可别忘记了我们啊。” 原来几人是以为她因为昨日没被选上而哭,苏卿卿白口莫辩,也就笑道:“自然不会忘记了,到时候给你们每人指定一个俊俏郎君。” 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今日是落选秀女离宫的日子,玄武门外,苏卿卿和三人挥泪告别。 罗锦绣抱了抱她,“走了,别想我们啊。” 离别总会发生在不经意的瞬间,三辆马车渐渐远去,四周被扬起的尘土落下。一切似乎回归平静,但又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苏卿卿收回目光,转身朝回走。 青石板转铺成的长长小道两边,是大小不一的琼楼玉宇,巍峨壮观,庭院深深。 沿路遇到诸多宫女,远处有轿辇被抬过来,苏卿卿为了避开,转身走进身侧的方形石门内。 正走着,忽然见前方有宫女跪下,苏卿卿抬头,看见一身玄衣的李瑾朝这边走来。 她急得左顾右盼,也寻不着藏身之处。于是就走到里侧,蹲在草地上背对着李瑾,装作捡东西, 苏卿卿穿着姑姑发的宫装,现在宫里穿这种衣服的人又多,他若不是存心找茬,必然会当做没看见。况且,他们昨天还做了那些不可言状之事。 苏卿卿总觉得奇奇怪怪,昨夜温泉池里的人好像没有那么阴郁,似乎有点呆呆傻傻。 她心不在焉地揪着地上的小草。 那德公公看见了她,远远就吆喝一声,“哟,这不是苏小姐吗?怎么还不去参加殿选?” 这刘德全眼这么尖? 苏卿卿抿着唇,缓缓站起身,垂眸走到李瑾身侧,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行完礼,便给李瑾让路,抬眼的瞬间看到他腰间坠着一枚玉配。 这枚玉佩和李珩白送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苏卿卿赶紧摸摸怀间,发现身上戴着的玉佩不见了。 她今日换衣服好像就没有见着那玉佩,难不成是昨夜掉在了温泉池里?然后被李瑾捡到? 看到她的目光后,李瑾抬手拉了拉外衣,将那玉佩掩住,随后侧首言道:“既是参加选秀,就随孤一起吧,免得在皇宫里迷了路,耽误时间。” 迷路?他知道她昨夜迷了路? 苏卿卿抬头,只看到他冷硬的侧脸,眸黑如墨,鼻梁高挺,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和昨晚看见的他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正愣神之际,李瑾已经抬步,向前走出了几步路。德公公转头喊她:“苏小姐,快跟上。” 苏卿卿应了一声,快步跟过去。 第18章 殿选 大殿内,晋元帝和皇后早已经落座,随着太监唱喝结束,李瑾缓步走向座位。 晋元帝坐在主位,已有苍老之态,但容光焕发。他身侧是大晋国的皇后江氏,容颜未老,指涂丹蔻,举手投足尽显端装。 殿内秀女仅三十人,分别站成五列。苏卿卿去的时候,见众秀女已经到齐,于是就站在了最后一排。 内侍把秀女名单呈给晋元帝过目。老皇帝拿着名册,稍稍看一眼,便肃着面容递给了李瑾,“既然是为太子选妃,那就由皇儿自己来选吧。朕相信皇儿的眼光。” “是,父皇。”李瑾接过名册,抬手翻了几页,“父皇,儿臣想到平阳王府上至今没有王妃,不如趁此机会,先给皇叔择一位?” 晋元帝点点头,“也好。” 李瑾转回眸,眸光在名册上搜寻,片刻后,他抬头,“父皇,儿臣觉得户部裴尚书之女裴思语尚可,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晋元帝略停一瞬,道:“此女贤惠,可。” 队列中,苏卿卿抿了抿唇,暗暗腹诽。此女可一点都不贤淑啊,心机堪比石头还重。 想起那前世,裴思语愣是要做李瑾的良娣,更想成为太子妃。整日心机重重,表里不一,日日想爬上他的床,而视苏卿卿为敌人。 因苏卿卿整日和患眼疾的李瑾待在一起,令她无从下手,所以对她怀恨在心。 不过,这下裴思语能走,东宫里也少了一个祸害。 皇后沈氏动了动眉梢,瞥一眼面前的女子,笑着语道:“本宫也觉得甚好。” 站在后排的苏卿卿,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明显看见裴思语的身子僵了一下,不舍地转头看了看李瑾,又不得不从命,走上前跪下行礼:“臣女遵命。” 待裴思语归位,有太监走到晋元帝身边耳语一句。 太监速速走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平阳王走到殿内。 “陛下,平阳王到。” 苏卿卿侧首,李珩白恰好从她身边走过,两人对视片刻,她收回了目光。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她脊背都在发凉。 李珩白走上前,“臣弟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晋元帝摆摆手,笑容和煦,“皇弟,朕方才叫容之为你择了位王妃,乃是户部尚书裴元清之女,裴千金。”皇帝抬手指了指裴思语。 李珩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女子羞涩地抬起眸子瞧他一眼。 对于这位平阳王,京中众贵女也是早有耳闻。他虽是皇亲国戚,却更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将军,曾经为晋国打下不少胜仗。只是最近几年身子不好,便上交兵权,回王府养病,不经常出门,就连皇宫宴饮也很少参与。 众女都以为此人必定是位粗糙将军,可今天见到真面目,谁知却是位温文儒雅的俊俏公子。如此,嫁他为正妃,倒也不亏。 “皇兄,恕臣弟难以从命。”李珩白拱手。 这位亲王,是晋元帝最小的弟弟,待人向来都是温润可亲,平易近人,从未说过违逆兄长的话。 平阳王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面露诧异。 裴思语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羞红着脸,紧紧捏住裙摆。 “哦?为何?”晋元帝面不改色,倒是笑着问,“你可是已有钟意之人了?” “回禀皇兄,臣弟前不久已有钟意之人,臣弟与她两情相悦,且互相赠予对方定情信物。只是……” 李珩白侧首,向后看了一眼,继续道:“臣弟所钟意之人却迫不得已,成为了秀女。” “不知皇叔所说是何人?”李瑾抿了唇,笑容却没有温度,定定地看着身前的李珩白,“是否在这殿内?” 李珩白颔首,“在这殿内。” 语毕,他便抬步,从前面走向后方,绕到最后面,在苏卿卿面前停顿。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到晋元帝面前。 “吏部文官苏攸值之长女苏卿卿,便是臣弟钟意之人。” 被平阳王紧紧抓住左手手腕,苏卿卿挣扎几次都摆脱不了,李珩白像是怕她逃跑似的,极其用力,似乎能把她的骨头给捏碎。 众贵女对她投来羡慕的眼神,可实际上苏卿卿却是忐忑不安。看来,他肯定知道昨夜偷听的人是自己。 这若真是落到这男人手里了,她还不得身首异处啊,想逃命都来不及,何谈羡慕? 李珩白察觉到她的反应,转头笑着轻声说:“阿卿,别紧张。” 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苏卿卿十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她还不如选择留在宫里,至少死得慢一些。 腕处的手指突然下滑,李珩白将她的手紧紧收拢于他掌心。 苏卿卿木了一瞬,想抽回,可李珩白却攥住不松开。 “臣弟与她两情相悦,还望皇兄成全。” 这时,太监将名册呈至晋元帝面前。皇帝接过,面色突然变得凝重。 苏攸值之女苏卿卿,乃是为太子冲喜之人,青元寺中的主持早已经为太子算过命格。 太子弱冠之年必有一劫,只有此女能解此劫,帮助太子化险为夷。 “皇叔。” 李瑾扫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起身走到李珩白面前。 “皇叔方才说与这位苏小姐两情相悦,还互赠定情信物?”李瑾语气淡淡,“可否给容之看看?” “自然可以。”李珩白微笑,便从怀里掏出白绢,一层层剥开,拿出一支发簪。簪子样式简单,只点坠着两朵赤金色珠花。 李瑾颔首,转头看向苏卿卿,“那么苏小姐可否将皇兄给的定情信物,拿给孤瞧一瞧?” 说到定情信物时,他故意停顿,乌黑的眸子盯着苏卿卿。明明语气和善,但苏卿卿却感觉不出任何暖意。 李瑾让她拿出李珩白给的那枚玉佩,可现在玉佩就戴在他身上,她如何去取?显然,李瑾就是故意的。 苏卿卿垂着眸子,咬唇不语,双眼却有意无意地朝李瑾腰上瞅。 他身上的衣襟敞开了一点,玉佩露出来一个边角。苏卿卿凝眉注视着,不知不觉间,那个身子突然向自己靠近,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苏小姐拿不出来?” 苏卿卿抬眼,只见李瑾面容波澜不惊,抬手理了理外衣,玉佩则就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手上忽被人重重一捏,苏卿卿疼的蹙眉,下意识转头,就见李珩白眸子渐渐泛出寒光。 这下完了,她死定了。 “阿卿,本王给你的那块玉佩呢?”李珩白笑着看过来,眼神却是冰冷的。 “王爷。”苏卿卿试着挣脱他的手,“那玉佩,被臣女昨夜弄丢了。” “哦?”李珩白眉眼突然柔和,手上的力道也减弱不少,温声问道:“阿卿可知丢在了何处?” 苏卿卿摇摇头,“不知。” “臣女因小时候害了眼疾,到现在还留有病症。昨夜看不清楚路,导致迷路,被寻回时,并不知晓玉佩已丢。是今日换衣物时才发现。” “那阿卿可知掉在何处?” 苏卿卿再次摇头,“臣女胆子小,昨夜走过小径,因四下无人,就走得急些,并不知道自己经过哪些小道。不过后来撞见一个小宫女,正准备问路,那宫女并不作答,神色匆匆的走开了,想来,许是被她捡去了。” “宫女的模样,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臣女当时害怕,以为是鬼。” “那便是找不回来了。”李瑾抿唇,惋惜地看着两人。 “这便是有缘无分,弄丢玉佩为不详,仅代表上天不看好皇叔与苏小姐这段缘分。”李瑾恭敬地看着李珩白,“容之以为,皇叔还是另择她人为好。” “苏小姐今日进宫,能站到这里,这大概是天意如此,是你我皆不可为之。” “容之……”李珩白声音严肃几分,却依旧淡笑:“这是要夺皇叔的王妃?” “此言差矣。”李瑾上前一步,靠近李珩白,“皇叔,容之不会做这种缺德且不仁不义之事,裴小姐才是皇叔的王妃。若皇叔真把苏小姐看作自己的王妃,那么苏小姐今日又为何出现在此?” 李瑾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说了说了什么,说完又直起身后退一步,笑道:“皇叔今日给容之开了个玩笑,皇叔的好意,容之心领了。” 他唇角抿起弧度,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众人登时愣住,刘德全抬手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居然笑了? 苏卿卿十分在乎自己的手,却被李珩白使劲捏着。 “今日是给容之开了个大玩笑,方才为博容之一笑,便想出了这种法子来,让皇兄皇嫂和诸位受惊了。” 李珩白松开苏卿卿的手,把发簪塞回怀中,转身对她言道:“苏小姐,方才之事冒犯了。本王的确被小姐所打动,但奈何天意难违,也确实与你有缘无分。” 苏卿卿颔首道:“王爷言重了。” 倒不知李瑾对他说了什么话,才能让李珩白转变这般快。 刘德全走出来道:“既是开玩笑,那便皆大欢喜了啊,太子殿下还是抓紧殿选。” “那苏小姐就归位吧。” 于是选秀又继续进行,从低位奉仪开始选起。 奉仪六人,昭训六人,承徽六人,选到良媛时,晋元帝似乎乏了,对身边的皇后江氏道:“朕头有些疼,皇后陪朕回宫吧。” 江氏面有不舍,笑着扶起晋元帝,“臣妾还想看看容之会选谁做良娣。” “谁做良娣不一样呢。”晋元帝说完,又看向李瑾,“皇儿选妃,自是由他来做主了。父皇老了,都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了。”他拍拍江氏的手,“走吧,回宫罢。” 皇帝回宫,众人纷纷行礼。 “儿臣恭送父皇!” “臣弟恭送皇兄!” “恭送陛下!” 皇帝一走,殿里压抑的气氛也在减少。 李瑾指了几个,接着又指几个女官,到最后只剩下良娣和女官的位置。 刘德全道:“还缺一位女官。” “殿下,还剩下三位秀女。” “哪三位?” “左丞相之女姜月仙,工部尚书之女顾翡,苏右丞之女苏卿卿。” “还有什么封位?” “尚仪局女官一位,东宫良娣一位,良媛两位。” “你们三人谁愿意做女官?” “殿下,臣女愿意。”苏卿卿立即出列,恭恭敬敬的站在。 李瑾从名册上抬眼,“苏,卿卿?” “正是民女。”她垂眸,内心欺盼李瑾放自己条生路。 “那你们两位?”李瑾看着另外两位秀女,“谁想做良娣?” 两个秀女相望一眼,皆异口同声说了个“我”字。 李瑾蹙了蹙眉,“两位小姐都想做孤的良娣,可这良娣之位只有一个。” 她们忽又异口同声道:“愿凭殿下做主 。” 李瑾顿了顿,手指搁在桌上轻轻敲着,眸光从名册上滑过,“二位小姐皆做良媛如何?” 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道:“谢殿下。”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苏卿卿松口气。李瑾这时候也已经起身,抬步走过来。 苏卿卿给他让路。 李瑾走过她身侧时,刘德全捧着册子追上来,“殿下,少了位良娣的封位。” 良娣的封位当然是重中之重了,不可没有。 李瑾脚步一顿,旋即转过身,就站在苏卿卿面前,抬起眸子打量她。 “方才想做尚仪局的女官是你吧?苏右丞之女,苏,卿卿。” “是。”苏卿卿垂着眸子应道,不知李瑾这狗太子在想什么,每次念到她的名字,好像故意把姓和名字分开。 “良娣便是她了,身兼两职,也不为过。”伴随着李瑾轻快的步伐,这道命令的声音渐渐飘远。 “……”苏卿卿看着他的背影,顿时感到无望。 她完了! 第19章 侍寝 殿选过后,苏卿卿成了身兼两职的人。 进入尚仪局,她才知道自己的职位是给太子端茶倒水,且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甚至他晚上要临幸哪个妃子,都得由她来安排。 而今晚,便是李瑾翻牌之日。 该选谁侍寝呢? 正在发愁之际,就有人过来了。 “苏良娣。” 翠萍姑姑带着两个宫女走进屋内,小宫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被叠整齐的大红色喜服、红盖头,还有凤冠。 苏卿卿讶异,秀女穿喜服去侍寝?怎么有点怪怪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还有一个冲喜的身份,只是了解情况的人少之又少,且都心照不宣,闭口不提。 看一眼宫女手中的东西,苏卿卿恭声问道:“姑姑,今夜该谁侍寝?” 也不知皇家人为何如此着急,明明太子年纪轻轻,就想让他开枝散叶了,这是怕他英年早逝吗? 翠萍道:“德公公方才过来说,今夜是你侍寝。” “啊?”什么,要她来侍寝? 翠萍声音平静,看着苏卿卿卿,“良娣,不必紧张。” 苏卿卿小声问:“可以换一个吗?” “不行。” “可是,姑姑,我有点不舒服。”苏卿卿登时变得虚弱,声音都低了几分。 翠萍就这么静静看着。 “实不相瞒,我身体不好,”苏卿卿一紧张,抬手捂住肚子,脸上表情痛苦,“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翠萍拿下她的手,放在腹部:“今天是黄道吉日,抬也要抬去。” 无法,苏卿卿只好换上衣物,坐上准备的轿辇,被抬往东宫。 轿辇晃晃悠悠,等她到李瑾寝殿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一轮明月升入苍穹,周围散布着零碎的星光。 侍女将苏卿卿扶下来,带着她进入内室。 屋里燃烧着一对红烛,喜桌用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布盖着,上面摆放两杯合卺酒,四周的内窗上贴着红色剪纸。 苏卿卿被侍女引到床边坐下,耳边众人不停地说着话。 “青云寺明净大师说,红红火火图个吉利。祝良娣与殿下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白头偕老就算了,她要自己长命百岁。 说话后,众人退出去,门被关上,房间内顿时变得安静。 苏卿卿喘口气,身子一下子摊下来。首先,她是紧张的,其次,她是抗拒的,最后,她是逃不掉的。 她想,待会他若来硬的,就当作被狗啃了。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狗太子依旧没有过来。苏卿卿觉得累,身子朝后一躺,干脆在被褥上躺倒。 屋内静悄悄的,烛芯噼偶尔霹雳啪啦地响几下。 她闭着眼睛,不由得想起自己前世初来东宫的那一晚。 那夜,她作为冲喜良娣,被带到李瑾身边。当时患眼疾的太子正在东宫摔东西,他双眸缠着白绢,修长的手指青筋暴起,攥着瓷蝶用力一摔,那碎片从她面前飞过,差点划伤了她的脸。 宫人不敢近前,却将她推过去。 苏卿卿战战兢兢地走到李瑾身边,看见他的右手被血染红,她想也没想就拿出手绢要为他包扎伤口。 她踩在皆是碎片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为太子包扎。许是摔累了,没了力气,他并没有推开苏卿卿,等她为自己包好伤口后,才将手拿开。 等太监向他告明自己的身份后,她看见他突然紧紧蹙起的眉,随后愤怒的一把推开她,“滚,孤不需要别人可怜孤。” 尽管他双眸覆上白绫,她也能从中看出无尽的怒意。 这样的脸色,她不知看了多少回。可后来的某天,这位阴晴不定的太子却主动对自己露出笑颜,眉眼不再阴郁。他将她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她是他生命里的唯一,也是全部。 但就是这样对她柔情缱绻的人,最后却是伤她最深之人。 苏卿卿那时候常常想,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也就不会成为那种尝过甜头就伤不起的人。 可命运就是会捉弄人,既然她又重活一世,为何还要让她遇见李瑾? 她像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牢笼中,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困意袭来,半睡半醒间,她听见耳边有轻缓的脚步声,很快身侧被褥陷下去了一点。 苏卿卿努力抬起眼皮,红盖头遮掩下,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她一个激灵从榻上起身,顶着红盖头行礼,“臣女拜见殿下。” 仿佛这些都已经成为本能。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在她红色面纱处停顿住。 苏卿卿却下意识后退一步。 李瑾收回手的瞬间,顿了片刻,却粗鲁地扯掉她头上的盖头。 那一张脸娇美动人,眸子里水光盈盈,樱唇上涂着红色口脂,饱满红润。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她又回来了。 李瑾颤了颤眼睫,他抬手按在被褥上拍两下,示意她坐过来。 苏卿卿有点惊讶,但也不扭捏,小步子挪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在这宫里头,她迟早是要被他祸害的,反正到时候眼一闭,腿一伸,任由他摆布好了,只要能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轻松了不少。 李瑾看着她,眸光将她上下打量,“你倒是很兴奋?” 兴……兴奋? 他那只眼睛看出来自己兴奋? 苏卿卿无语,那既然说她兴奋,她就得坐实才好。她朝李瑾身侧移了移,抬手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喊着:“殿下,让妾伺候你宽衣吧。” 说着,她便伸出一双手,就在他身上游走,从袖袍摸到腰腹间。 她故意装作解不开腰带,搁着衣服,小手在他腰上乱摸,想以此来恶心他。 李瑾生平最烦被人触碰,尤其这样明目张胆,会让他更加厌恶。 摸了数下,都没有将腰带解开,苏卿卿怕被他责罚,忙又收回手,蹙眉道:“对不起殿下,妾冒犯殿下了。” 先摸后赔罪,他总不能将她宰了吧? 此番摸的很爽,苏卿卿心里乐开了花,抬头想看看李瑾的表情,可收回去的手却猛然被他握住。 苏卿卿愕然,就这么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环上他的腰腹间,随后他垂眸,用眼神示意,“从这里解。” 看着环住他腰腹上的两只手臂,苏卿卿惊讶的无以言状。 这狗太子不按常规出牌啊? “怎么?”李瑾忽然俯身,在她耳畔吹气,语调暧昧温柔,“阿卿可是还不会?”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际,苏卿卿顿时浑身颤栗,心里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身子后倾一点,想与他距离远点。 可是她往后倾斜,李瑾就跟着凑过来,仿佛与她黏在了一起。见手还被他握住,苏卿卿用力一挣,将将挣脱开来,身子忽而往后仰,整个人都摔在了榻上。 而那具身子却跟着自己压过来。 被压在李瑾身下,男人眸光幽幽,呼出的温热气息落在她面上。 他双手撑在她头两侧,墨发从两肩垂落,像两条锦缎。 “可是不喜欢孤叫你阿卿?” 苏卿卿听到这暧昧的语气,赶紧摇头。 墨发垂下来,他双臂折起,身子突然凑近:“可是孤没有皇叔叫得好听?” 他莫不是疯了? 苏卿卿侧过脸,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 “怎么不看孤?可是心虚?” 李瑾抬手,捏着苏卿卿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回来,强迫她看着自己。“苏卿卿,孤告诉你,不管你心里喜欢谁,来到孤的东宫,你就是孤的人。就算孤不喜欢你,也轮不到别人。” 男人眸子里泛着红色血丝,看她的眼神骇人,仿佛要将她吞掉似的。 苏卿卿放软了声音,咬着唇瓣,使劲挤出来点眼泪,“殿下,你压的我,疼。”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能屈能伸。 她这小小的身体,被他这样压一夜,估计能散架。 李瑾反应过来,便从她身上起开,苏卿卿想喘口气,忽然他双臂一拢,一个翻转,她就趴在了他身上。 “殿,殿下……”苏卿卿双手不知摆在哪里,轻轻搁在他起伏的胸膛上,不敢乱动。 “时候不早了,更衣吧。”他抬手揉揉额角,似乎很困倦。 可是这样的更衣方式倒是难为苏卿卿了。 趴在他身上,为他更衣? 这么怪的方式,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心里默念着能屈能伸,苏卿卿咬着唇,双手摸到他腰间,缓缓解开他的腰带。白日这里坠着的那枚玉佩,早已不知去向了。 缓缓拉开他的外衣,露出来里面白色的寝衣,苏卿卿感觉自己像在犯罪,她像一个轻薄狂徒,双手在他身上游走。 脱掉他的外衣,放在一旁。苏卿卿想起还有靴子未脱,就从他身上小心翼翼地下来,坐直身子,先为自己脱掉靴子,然后又给李瑾脱。 脱完准备转身,被他从身后环住腰身。纤细的腰枝不盈一握,于是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解开她的衣带,三下五除二脱下她的衣服直接扔掉。 苏卿卿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红色喜服,金线勾勒的凤凰栩栩如生。她有点惋惜,这怎么都值不少银子,就被他这样随意扔掉了,太挥霍了。 “阿卿,专心点。” 他唇瓣擦过她的脖颈,抱着她躺在被褥里。 里面黑漆漆一片,只有他的眸子泛着水光,火急火燎伸手探到她腰间,摸索她寝衣的衣带,还不忘去吻她的唇。 苏卿卿一动不动,像个死尸一样,任由身上的人像狗一样舔.自己。 他又啃又咬,苏卿卿疼的嘤一声,屈辱的泪水滑至眼角,抬手用力推开了李瑾。 李瑾身子摔到了墙边,衣袍松松垮垮,整个胸膛都裸露在外,眼神里多了一丝清明。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苏卿卿,似如受惊的小鹿一般。 苏卿卿拢了拢身上的衣襟,看到几片红印,很羞耻的拿衣物挡严实。再去看李瑾,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模样。 “殿下……” 在她看过来的瞬间,他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下面,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连声音都带着哀求之意:“不要摸我这里。” 苏卿卿愣住,试图唤他,“太子殿下?” 他“嗯”一声,依旧警惕的看着她,“我虽然是以身相许,允许你哪里都能摸,但就是——”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能摸这里!” 眼前的人和方才的人,简直大相径庭。 苏卿卿不由想起,昨夜遇见李瑾时,他也是这种懵懵懂懂的样子。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梦游症? 苏卿卿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打算去挑战他的底线。 往李瑾身侧移了移,视线从他的双手处向上游离,定格在他的脸上。 苏卿卿勾唇一笑,像个坏蛋,“殿下是说,你哪儿我都可以碰?” 第20章 凶猛 帷幔遮住榻上两个人的身影,清晖洒落在地,香炉内烟雾袅袅。 苏卿卿一手撑墙,再次问出声:“摸哪里都行?” 此刻的人乖巧地点点头,“我被你看光,自然是要以身相许,”他说的认真,又扯扯寝衣,扯开了衣襟,“你随意看。” 他胸膛光滑如玉,腹肌满满当当,占满整个腹部,随着胸脯起伏不定。真真穿衣显瘦,脱衣又有肉。 李瑾这狗太子,身材居然这么好。 想她前世兢兢业业,克己复礼,虽然时常待在他身边,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现在,她做到了东宫诸多女人敢想不敢做的事。 苏卿卿抬起手,放在他身上戳了戳。指尖碰在李瑾腹肌上,只见他面容平静,脸上并没有什么厌恶的反应。反而见她满脸羡慕的样子,他把眉梢一挑,内心十分自豪。 “阿卿,我好不好看?”他敞开衣襟,神色倨傲,像个喜欢炫耀的小孩子,单纯地卖弄优势。 苏卿卿一顿,连忙收回手,看着李瑾,“你是不是傻?” 话音刚落,李瑾就把衣襟一拢,白玉般的脸气鼓鼓的,声音倔强:“我不傻,我只是…有点憨。” 一般傻的人通常都不会承认自己傻。 苏卿卿绷不住了,捂住嘴笑了起来,“谁告诉你这样说的?” 看她笑的前仰后合,李瑾蹙眉道:“河河说的。” “河河?”苏卿卿挑眉,“是谁?” 面前的人点点头,一脸天真无邪,“我可以这样叫他,但是你不可以。他是帮我洗澡的人。” 帮他洗澡的人? 苏卿卿突然想起来那夜和李珩白说话的男子,虽然前世未见过,但怎么都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学识渊博。倒被李瑾说成为自己洗澡的人,不知他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狗太子这哪里是梦游症,明明在夜晚就会变傻,宫里还对外谎称是梦游症。依照他的性格,若是真的患梦游症,恐怕会拿刀砍人。 还好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苏卿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苏卿卿反客为主,把被褥拉在自己身上,坐着看他。 李瑾点点头,“是我娘子。” “娘子?”苏卿卿挑挑眉,这个称呼可还真别致。 前世,李瑾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才只会唤她卿卿。更别提娘子这两字了。 “那你是谁?”苏卿卿反问。 “我是太子啊,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李瑾回答的一本正经,依旧重复着这个事实。 “阿卿是我娘子,我要对阿卿好,对阿卿好,才是对娘子好。” 真是怪了,说他变傻,怎么又知道唤她阿卿? “那阿卿是谁?娘子又是谁?” “阿卿是娘子,是娘子啊。”面对苏卿卿的逼问,李瑾的反应有些激动,声音都变了调,“我没有保护好阿卿,没有保护好娘子。” 听见他变了腔调,像快哭了,墨眸里含着水光,好似下一刻钟就会掉下来。 就在苏卿卿即将转移话题时,面前的人哭了,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一会儿,就痛哭流涕起来。 “能不能别哭了?”苏卿卿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此话说完后,他哭的反而更凶了。 泪水盈满眼眶,长睫浸湿,李瑾声音哽咽,似在自责,“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娘子,我没有保护好娘子。” 苏卿卿手无足措,只觉耳边聒噪,于是朝他大声喊:“喂,别哭了,再哭腿给你打断!” 话音刚落,李瑾就停止了哭声,泪珠挂在眼睫上,一动不动,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赶紧的,把眼泪擦掉,别哭了!”苏卿卿命令道。 李瑾迅速抬手,把眼泪擦掉,静静地看着苏卿卿:“我不哭不伤心,娘子就在我眼前。” 看到他灼灼的炽热目光,苏卿卿有些反感,“别叫我娘子。” “谁是你娘子!” 李瑾跪行至她面前,仿佛方才都是小插曲,又一番死皮赖脸道:“昨夜你将我看光,我自然要以身相许。” 话说这傻子…记性这么好? 平静下来,苏卿卿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傻。明明这人方才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后来被她推开后突然就傻了? 难不成他这是间歇性发病? “娘子,我冷。”李瑾说着就想去掀苏卿卿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都凑到她面前,动着身体试图往里钻,“让我也进去。” “诶,李傻子!”苏卿卿再一把推开他,掀开身侧另外一床大红鸳鸯交颈被,扔给他,没好气地看着他,“离我远点,谁让你以身相许了。” 白给都不要。 李瑾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她,像个缠人又磨人的妖孽,“娘子~我要娘子陪我入寝。” “陪你入寝?”苏卿卿鄙夷道,“多大的人了,睡个觉还让人陪。难不成让我把你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唱童谣给你听?怕不是明日吃饭也还让我喂给你吃?” “不是这样。”李瑾摇摇头,看似一本正经,“我会吃饭的。睡觉就是像方才那样,是我搂着你睡,只有那样才能有孩子。嬷嬷们说了,我把衣服脱掉,娘子也把衣服脱掉,我在娘子上面,娘子在……” “别说了!”苏卿卿抬手捂住他的嘴,想想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面上赫然,皱着眉头,喃喃出声道:“人傻了,这方面倒挺会。” 与他这傻子待在一起委实不安全。 苏卿卿环顾一圈,看到远处有张贵妃榻,抱起被子准备想过去睡,但又害怕冷。 放开手中被褥,她指着地板,转头对李瑾道:“你,去下面睡。” “为什么要去下面?”李瑾抬眼看向地面,身子往后缩了缩,“娘子,我不想睡地上。” 如果不是力气悬殊,苏卿卿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想了想,还是罢了。她耐心哄道:“我,是不是你娘子?” 李瑾点头,“是。” “那娘子的话你听不听? “听。” “我是谁?” “娘子。” “我的话你听不听?” “听。” “娘子让你睡地上,你睡不睡?” “睡。” “那就好办了。”苏卿卿往旁边移开点,为他让路。她像赶鸭子一样,催促道:“快快快,去地上睡!” 李瑾看看地面,又看看苏卿卿,有些纠结。 苏卿卿叹口气,神情恍然悲伤起来,“看来你是不听娘子的话了。” “我听我听。”李瑾抬手抓住她的衣袖,随后摇了摇,“娘子对我笑一笑,我就去下面睡。” 这傻子还会讨价还价了。苏卿卿忍住冲动,勉强对他绽放一个笑容。 看到这如花笑靥,李瑾心满意足地抓起被褥,“我这便去地上睡。” 苏卿卿抬手,抚摸起他的头,第一次觉得他竟这般可爱,边抚边笑道:“李傻子,真乖。”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动作李瑾也曾对自己做过。当时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没想到,他不过是觉得她像只听话的生畜罢了。 这狗太子…… 苏卿卿的脸色霎时间暗淡下来,搁着被子抬脚,朝他臀上踢去,踢完后就拉起被子埋头躺进去。 重心不稳的李瑾,“啊”一声摔在了地上。 双膝着地,碰在冰凉的地面上。他随后蹲起身揉揉双膝,又恋恋不舍的地回头看一眼,才从地上起来。 娘子为什么要踢他呢? 他将被褥拢在身上,小心翼翼的躺下,闭眼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地上的人缩在被褥里面,蜷缩成了虾米。 当李瑾醒来之后,从被褥探出头,才发现自己睡在地上。他用手揉捏着额角,单手支撑自己从地上坐起来。 他后背冰凉一片,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一般。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衣大赤赤敞开着。 手边不远处有件喜服,他抬手捡起来,却发现是女人的衣服。举目看向床榻,那里躺着他的外衣,一半搭在床边,一半拖在地上。 李瑾站起身,抬起眸子望向帐内,只见榻上纱幔中睡着一个人。他缓缓走过去,伸手扒开帘子,就见苏卿卿安然地躺在他的榻上。 女子闭着双眸,嘴角边似乎挂着笑意。 苏卿卿这一觉睡得很踏实,还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李瑾对她唯命是从,被她狠狠地虐,却还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往南,他不敢往北。 苏卿卿从睡梦中笑醒,她闭着眼伸了个懒腰,醒来的时面带微笑。可刚刚睁开眼,就发现床边站了个人。 苏卿卿吓了一跳,用被褥裹紧身子向后退。 “苏良娣昨夜是休息好了?”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那个阴郁的李瑾回来了。 苏卿卿咬了咬唇,抬起眸子,有气无力地软声道:“妾昨夜并未睡好。” “哦?良娣不妨说来听听,昨夜为何没有睡好?”李瑾就势坐下来,脸色沉沉地盯着她。 苏卿卿面有纠结之色,半坐起身,被褥滑落一点,露出她的脖颈,那原本雪白的玉肌上却是青青紫紫。她咬唇难以启齿,声音带着点委屈,“殿下昨夜……好生凶猛。” 李瑾神色一凛,不经意看见她脖颈处的吻痕,又见她红肿的嘴唇,倏地起身,眼神飘忽,“良娣好生休息罢,孤要去上早朝了。” 他抓起床边的衣物,听见苏卿卿在背后喊道:“可要妾身为殿下更衣?” 他侧首,却不看她,“良娣既然累了,便好生休息罢。” 说完话,他把衣服套在身上,抬步就走。 只听外围珠帘颤动,清脆悦耳。 狗太子这样慌忙,想来是忘记昨夜之事。 苏卿卿足下突然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李瑾的腰带。 “殿下,您的腰带。”苏卿卿披上衣服,赤着脚去追李瑾。 还未走到外面的李瑾,听到声音后,蓦然顿住脚步,转回头便看见手拿腰带青丝凌乱的苏卿卿。 她披着红色嫁衣,里面所穿衣衫单薄,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腰身。那纤细楚腰,不堪一握。 李瑾接回腰带,自己围在了腰际,把手覆在门上,准备推开。 “殿下慢走。”苏卿卿笑意盈盈地送客,对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 她说完话,李瑾推门的动作顿住,他忽而转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啊……”苏卿卿惊慌不已,人已经被他搂在怀里。 葱白如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红肿的唇,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多了些洞察之意。 “孤想知道,孤为何会睡在地上?” 苏卿卿眼珠子转了几转,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悄然环上他的腰,接着身子也贴过去,娇羞道:“是后半夜,殿下觉得浑身燥热,非要睡地板,妾身如何都拦不住。” 她靠在自己身上,像个磨人的小妖精,此番动作,让李瑾明显僵了一下。 垂眸看了她一会,他松开揽住她腰的手臂,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看来他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苏卿卿默默站了一会儿,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李瑾走后不久,就有一批宫女鱼贯而入,捧着脸盆、手巾和衣物等为苏卿卿梳洗打扮。一顿收拾后,侍女为她插上最后一支簪子。 苏卿卿脑袋沉沉,身上珠光华翠,所穿衣裳面料柔软,摸上去手感极好。 也怪不得这么多人想居高位。 一番梳妆打扮过后,宫女将苏卿卿引去了一所偏殿。 李瑾将她安置在偏殿流云殿中,这里可以说距他的寝殿很近。 前世,这流云殿是李瑾为他的青梅江婉儿准备的,没想到今生自己倒住了进来。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被他随叫随到之际省时也省力了。与前世相比,可要好的多。 苏卿卿进入房间,发现里面较前世可谓焕然一新。 江婉儿喜欢鲜艳的色彩,故前世这屋子里金碧辉煌,靓丽夺目,就连珠帘都是金子打制的。现如今却安静典雅,纱幔是紫色,屏风是山水画,整体看上去有种熟悉感,符合她的风格。 苏卿卿第一次觉得安心。 简单食了些东西果腹,待太子早朝归来后,她还得跟他一起去拜见皇后。 皇后江氏,便是李瑾青梅江婉儿的亲姑姑,宠冠后宫数载,心机颇深,不是善茬,在她面前,千万不能出了一丝差错。 江氏一族势力庞大,右丞相江阁章位高权重,在朝中声望极高。长子江文文韬是晋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据说打过不少胜仗。而二子江文越,虽不能武,却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只有小女江婉儿体弱多病,在深山静养。这个旁大的家族,没有一个人是好惹的。 此番去见江氏,可得谨小慎微。 苏卿卿有些许无奈,狗太子要是只让她当个女官多好,哪有这等繁琐之事。正思索间,门外小宫女走进来道:“良娣,两位良媛过来拜见。” 第21章 身体不好 两位良媛过来拜见,虽然她这个“良娣”身份不是多么正式,但无论如何,该有的形式还得有。总归得做做样子的,况且封位为良媛的人也都不好惹。 二人过来简单问好后,苏卿卿命人上出最好的茶招待她们。 工部尚书之女顾翡,端起茶盏小酌一口,挑着柳眉兴致勃勃地看着苏卿卿,“良娣,昨夜太子殿下歇在了你这里?” 苏卿卿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看过去,笑答:“是歇在这里。” “那……”左丞相之女姜月仙穿着杏黄宫裙,头上插满珠钗。伸长了脖子,声音小了点,“良娣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苏卿卿装作听不懂,摇摇头,“这能有何感觉啊?” “眼睛一闭一睁,不就天亮了吗?”这两个小丫头,简直没个正经话。莫不是想太子想疯了吧。 “哈哈哈——” 苏卿卿说完,两人皆笑了起来,顾翡抚抚发髻,笑道:“月仙妹妹还是不要打趣姐姐了。” 姜月仙突然一脸娇羞,“太子殿下面冷,也不知可会喜欢我。” 苏卿卿安慰道:“只要有恒心,再冷的心也能捂热。再则,说不定殿下就喜欢月仙妹妹这样的可爱的妙人。” “姐姐勿要打趣我了。”小姑娘就是经不起夸,姜月仙的脸一会儿就红了起来,双手绞紧手帕,怕是已经在脑海里对李瑾想入非非了。 顾翡抬手碰了碰她的肩,“你就经不起说,也不知羞。” “去你的,”姜月仙打开她的手,“未出阁前,你可是比我还想见到太子殿下。每次皇家宴席,你都把自己打扮的像仙女一样。这会儿就要见到,倒是害羞了。” “谁见到太子啦?这不还没见到吗。”顾翡眼神飘忽。 “哟,心虚了吧?” “谁心虚呀。” 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苏卿卿喝着茶,默默不语。 李瑾的心上人江婉儿没来之前,这位工部尚书之女顾翡,到最后可是扫荡后宫,把众人拿捏的死死的。 而左丞相之女姜月仙,只有为她添柴的料,了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常常一惊一乍,是个纸老虎,胸无大志,头脑简单,只会利用他爹的身份霸占侍寝机会。 这姜月仙好对付,随便激怒,她就会暴跳如雷,让她爹颜面尽失。可是顾翡是真的难对付,心机重,有什么想法从不搁在脸上。 打闹了一会,顾翡起身,“姐姐,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卿卿颔首,“两位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姜月仙道:“那今天,我们先回了,我得好好养养我的脸。” “嗯。” 两个人走后,苏卿卿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她还要等着李瑾下朝,一同去凤栖宫拜见皇后。 沁心被她安置在尚仪局,不在身边。苏卿卿觉得无聊,就出了屋走到外面。 她打算绕回李瑾的寝殿,却走进了另外一处偏殿。 这座寝殿是前世她临时的住所,那时候李瑾患眼疾,她因为是冲喜的身份,需要时要随叫随到。后来众人知道李瑾暴躁的性子只能她能安抚,便让她近身伺候了。 苏卿卿走到后面,抬眼便见一方院落内,地上种着无数株小黄花,皆是那种可以使她过敏的花。 她就有些纳闷了,唤来侍女,才知道这些小黄花都是李瑾种的。 这狗太子是想置她于死地吗? —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皇帝正在宣布见解,而台下的太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声音响亮,以至打断众人的思绪。 李瑾随后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太子殿下这是昨夜没睡好?”身边官员打趣道。 话头一被引起,就像黄河水,滔滔不绝。 “诶,这些日子啊,进宫这么多位秀女,没睡好不是人之常情嘛?” “可臣怎么瞧太子殿下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了?” 有官员窃窃私语,“莫不是心力交瘁,给累的哟。” “太子,”晋元帝看过来,威严的声音止住了殿内的喧哗,“可是身体不适?” 李瑾作揖,颔首:“回父皇,儿臣无事。” 晋元帝点点头,又看向众臣,“好了,诸位爱卿,今日早朝就到这吧。” 大臣们规矩站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走后,有些大臣追上李瑾,“太子殿下,听老臣一句劝,殿下虽年轻气盛,可凡事也得有个节制。” 李瑾看了他一眼,“左丞相所言极是,孤确实要有节制。” 身边又有大臣言道:“左丞相,太子殿下昨夜宠幸的若是您的千金,您怕是不会这样说了吧。” “右丞相,你……”左丞相哑口无言。 右丞相江阁章跟在李瑾身侧,两人一同走下长长的阶梯。分别之际,江阁章道:“殿下啊,小女前些日子来信,字字都在述说殿下,也不把我这个老父亲放在眼里。” “丞相放心,孤不会委屈了婉儿。” 老丞相语重心长,“如此,臣也就放心了。老臣告退了。” 李瑾看着他远去的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何止不会忘记他女儿,他们这一大家子,他都不会忘记。 早朝过后,太子身体不好的消息,逐渐在宫内发酵,膳房也适时送来热汤。 书房内,李瑾坐案后,刘德全递来碗热汤,“殿下,喝点暖暖身子。” 太子接过,稍稍抿一口,才发现是姜汤。 李瑾蹙眉,“为何给孤饮姜汤?” “殿下,看您现在的样子,明显就像是受了风寒。” “您方才可是连坐都困难,还是奴扶着你的。” 李瑾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随后把碗扣在桌上。 刘德全道:“今日殿下得同苏良娣去拜见皇后娘娘。” 他“嗯”一声,“孤知道。” 昨夜睡了整晚的地板,他现在都能感觉到后背凉意森森。今早上朝时,他双膝隐隐发痛,险些站不稳,就连臀部也有些痛,以至于才会坐立不安。 真不知昨夜发病后自己做了什么。 想到昨晚,他脑海中就浮现那张娇艳俏美的脸,和美人肌肤上的触目惊心的吻痕。 “去,把她叫过来。” 刘德全自然知道“她”所指谁,去了流云殿把苏卿卿叫来书房外面,这时候李瑾正好推门出来。 “妾拜见太子殿下。” 苏卿卿对着他行礼,李瑾摆摆手,走到她身侧,盯着那张娇美的脸,片刻后,缓缓出声:“良娣待会随孤去见母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该有分寸吧。” “殿下,妾有分寸。” 李瑾转回首,“那走吧。” 两个人一同走着,苏卿卿退后半步,刘德全跟在他们身后。因为李瑾走得慢,几人的速度也都慢下来。 阳光悠悠洒落下来,苏卿卿面色极好,脸颊白里透红,面泛红光。反观李瑾,一张脸面如土色,嘴唇也有些发干。 刘德全不仅在心里纳罕,太子殿下这身子骨不行啊。 苏卿卿自然也发现李瑾不太对劲,于是仰起脸问:“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男人垂眸,琥珀色的眼瞳定定看她,“苏良娣多虑了,孤身子硬朗,睡十日地面都不成问题。” “是妾不好,”苏卿卿收回目光,满眼自责,“妾该拦着殿下的。” “良娣无需自责,自然是孤体热,才想去地上凉一凉。” “是啊,妾倒是想起,殿下昨夜说自己浑身燥热……” 说到这里,李瑾忽然抬手,指腹摸在了苏卿卿唇瓣上,“良娣这里可还疼?” 未等她回答,他又道:“放心,孤日后会稍加注意。” 说完话,他松开了手,苏卿卿也闭上嘴。 一路上几人皆沉默着,三人很快行至凤栖宫,刘德全唱喝一声“太子殿下到——”,便有宫女走出来,笑迎道:“太子殿下和良娣快些进来吧。” 宫女引他们进去,皇后江氏坐在梨花圈木椅上。她今日穿着枣红暗纹牡丹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凤凰。沈氏笑吟吟看着二人,发上的步摇金穗子将她显得光芒耀眼,加上保养得体,难以想象坐在面前的,是一位将近四十岁的妇人。 “儿臣拜见母后。” “妾身拜见皇后。” 两人相继行了礼,听到苏卿卿这样称呼自己,皇后江氏红唇弯起,朝她扬了扬手,“这位便是苏良娣吧,来,过让本宫瞧瞧。” “容之你也坐下吧,”她吩咐身边的女婢,“贞元,给太子殿下和良娣上茶。” 她左右各摆了一个椅子,李瑾自然而然地抬步走过去,坐在皇后右侧。 苏卿卿挪着小步子走过去,站在皇后左侧,皇后没有让她坐下,自然她也就不能厚着脸皮。尽管陪着李瑾从东宫徒步走到后宫,现在累的腿发软。 “听闻苏良娣是个有福相之人,”皇后江氏面上挂着笑意,抬眼将她打量一遍,笑语道,“今日一见,本宫瞧着也是如此。” 看来皇后知道她是来冲喜的。她这上辈子冲喜的身份,今生还是没能改变。真不知这之后的结局又会如何?但好在众人见到她,不是称呼她“你个冲喜的”,而会恭恭敬敬地喊她“苏良娣”,这一点极好。 苏卿卿弯着腰,柔声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她收敛锋芒,露出一副天真的笑容,将皇后狠狠夸了一遍。 “晋国有福相之人,还是非皇后您莫属。妾自在闺阁便听闻您母仪天下的风范,晋国自立您为后,现在河清海晏,举国安宁。” 皇后笑得眼角拉出些皱纹,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又拍,“你这小嘴儿可真甜。” “快,坐下来。”皇后拉着苏卿卿,示意她在自己身侧坐下,“贞元,把良娣的茶端过来。” 本来端给苏卿卿的茶被放在下位。 “可是这不合规矩。”苏卿卿突然忸怩起来。 “母后让你坐,你便坐下。”李瑾缓缓抿了口茶,没有温度地道。 苏卿卿抬眼看过去,只见他将茶盏放下,看向皇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片刻又消失不见。仿佛是她的错觉。 皇后温声道:“容之,别吓着你的良娣了。” “容之平时就是这样。”皇后按着她坐下,“快尝尝今年新晋的茶。” 苏卿卿端起茶盏喝茶,不时偷瞄李瑾,皇后和她说了几句话后,便转头同李瑾絮絮叨叨起来。直觉告诉她,李瑾今日好像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李瑾道:“儿臣还有奏折未批完,改日再过来陪母后长谈。” 李瑾和皇后说话的时候,眉眼却是带着柔和的,就像是夕阳西下天边柔和的光辉。 “那好,容之也别累着。”皇后和蔼地笑笑,又叮嘱几句。 虽然太子不是皇后所出,但此刻两个人似乎比亲生母子还要亲。 但是苏卿卿总觉得这份亲切,像是他们刻意表现出来的。说白了,就是有点假。 李瑾起身,看见苏卿卿似乎在发呆,沉了声道:“苏良娣,该走了。” 苏卿卿抬头,“哦”一声后,又握住茶盏咕咚咕咚把茶喝完,才站起来。 好不容易能喝上这样的茶水,她可不要浪费了。 李瑾转回首,嘴角微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皇后娘娘,妾身告退了。”苏卿卿缓缓起身站到皇后面前,行了礼后见她点点头,又走向李瑾。 他已经走出几步,苏卿卿抬步跟上去,刚刚走近他,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孤东宫的茶水不好?” 是嫌弃她给他丢面子了。 苏卿卿正斟酌着话语该如何作答,身后却传来皇后挽留的声音,“容之和苏良娣且慢,本宫这里茶叶多,不妨让良娣捎些回去。” 苏卿卿停步,转身,“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合规矩。” 嘴上说不要,可是身体却很诚实。李瑾刚转过身,就看见苏卿卿朝着对她招手的皇后走过去了。 须臾,皇后高声对李瑾道:“容之先回吧。良娣留在这儿,陪母后说说话。” 李瑾默默退了出去。 第22章 自知之明 贞元下去包茶叶,屋里面只剩下皇后江氏和苏卿卿两个人。 皇后依旧笑着,但笑容不再像先前那般纯粹,发间步摇发出泠泠声响,金钗折射出冷光,伴着微低的语气缓缓落下,“苏良娣坐下吧,本宫有些事情要问良娣。” 苏卿卿战战兢兢坐在她身侧,皇后江氏是江婉儿的亲姑姑,若不是因江婉儿身子骨弱在外养病,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江氏是不会让太子妃之位落入她人之手,也不喜别人觊觎此位。 皇后啜饮口茶,搁下茶盏,眸光浅浅,如话家常般语道:“选秀那日,陛下身子不适,本宫便陪他回去休息了,不知是苏小姐被选为良娣。”她轻笑,语气温和,“听闻其中还发生了些趣事,本宫也无其他意思,只是道听途说,觉得好奇。” 江皇后这是想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试探一下,她是如何想的。 苏卿卿当即惦着笑脸,恭声道:“皇后娘娘,其实妾当时也是晕乎乎的。妾自知身份低微,做个女官就足以。可那日姜小姐和顾小姐都想做良娣,但良娣的封位只有一个,殿下左右为难,只好封两位小姐做良媛。” “而这剩下来的良娣之位,又不能空着,便封给了妾。” “原是如此。”皇后豁然开朗。 太子此番做法,倒是给足了她面子。 一个小官之女,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苏卿卿对着皇后点头,“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自然是臣女所不敢肖想的。臣女既然来到这里,只想安心做名女官。” 这是在告诉皇后,她有自知之明。 听完苏卿卿的说辞,皇后面带笑容,把贞元拿来的茶叶亲自递到苏卿卿的手边,又拍了拍她的手,“苏良娣日后有空,可常来本宫这凤栖宫坐坐。” 苏卿卿莞尔,“多谢皇后。” 这一大包茶叶拿在手里还真不轻,江氏倒是挺大方。明显是想拉拢她,想把她当作棋子,为江婉儿扫清障碍。因为前世,顾翡就是她的棋子。到最后的下场,比她还惨。 辞别皇后,苏卿卿从凤栖宫里走出来,抬眼便看见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几只鸟雀鸣叫着飞过。她深深吸了口气,鼻息间有花的芬芳馥郁。 她本来可以无拘无束,都怪这个狗太子。现在好了,以后可得有她忙了。 从凤栖宫走回东宫,需要走很长的路。她跟李瑾是徒步走到这里,现在又要走回去。想想都觉得累。 苏卿卿走了一段路,双脚突然开始疼痛起来,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远远的便看见一顶轿辇从身后驶过来了。只见那刘德全站在车辇一侧,指挥着抬辇的四个人。 刘德全一眼便望见了她,笑着走过来:“苏良娣这是回东宫吗?” “德公公,您这是?”苏卿卿抬头望一眼他身后的车辇,上头没有坐人,车身崭新,四周垂着金色织锦祥云帘幔。 “皇太后吩咐务必让太子出行坐辇车。” “太子现在在何处?” “东宫。” “那真是太巧了,”苏卿卿嫣然一笑,“我也正想回东宫。” — 辇车要比马车舒服的多,苏卿卿惬意地坐在上面,被回到东宫。车辇降下,她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德公公道了谢后,瘸着腿走进流云殿。 进入内室,苏卿卿直接扯掉头上繁琐的发饰,将头饰放在了梳妆台上,腾出一只手边走边脱衣服。去尚仪局做工,要换件简单的衣物。 拨开珠帘后,苏卿卿愣住了。 李瑾正坐在榻上,听到珠帘颤动的声音后,抬起眼眸,目光悠悠地看着她。 “太,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他盯着她受到惊吓的眼睛,语气平静地反问道:“整个东宫都是孤的,孤为何不能在这里?” 这语气,别提有多自信了。 “是,是……”您说的都对! 苏卿卿已经结巴了,此刻,她发髻凌乱,外衣敞开,双手抓在里衣的领口处。但过于野蛮的动作,让李瑾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上面。 “这衣裙,可是和你有仇?” “没,没有。”和她有仇的,明明是你李瑾。终于反应过来的苏卿卿,连忙将衣襟拉好,走过去给面前的男人行礼,“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女子垂着眼眸,低眉顺眼,模样恭敬,发髻上落下几缕青丝,垂在肩头,看着她乖顺的模样,他抿唇淡淡道:“在孤面前,无须多礼。” “谢殿下。” 苏卿卿站到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珠帘颤动过后,屋子里恢复平静,两人一坐一站,无话可说。 “良娣不嫌累?” 李瑾突然开了口,苏卿卿抬起眼帘,对上他的目光,柔柔道:“妾不累。” 说不累都是假的,她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饭,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殿下来这儿,是有何事?” 视线从她身上离开,李瑾收回目光,缓缓出声,“孤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没有去看他幽深的眸子,苏卿卿垂眸,回答的坦然,“其实,昨晚发生的事,妾也没记着多少。” 她说话时,李瑾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侧首望向身后的床榻,轻声道:“孤要在这屋里,想一想,昨晚的事。” 什么?想一想? 这昨晚发生的事,要是被他想起来,那还了得!?苏卿卿站不住了,低着头走到李瑾面前,“殿下,妾身在尚仪局还有要事需要处理,现在可否让妾换身衣裳去尚仪局?” 李瑾默了一瞬,“你去吧。” 苏卿卿快步走出珠帘外面,赶紧去衣柜里拿了件衣裳,又走到屏风后面。 珠帘颤动过后,屋子里又平静下来。 李瑾没有走。 透过屏风,似乎还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身影。苏卿卿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真害怕自己脱光后,李瑾忽然走过来吓她。或是他想起来自己昨夜是如何对待他的,为了报复,将她衣服扒干净扔出去。 还是离他远点好。 想到这里,苏卿卿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衣裳,将拿来的竹青百褶裙穿上,边低头系腰带边走出去。 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屏风外面的李瑾。 苏卿卿吓了一大跳,一紧张,手上的带子系成了死结。 “殿殿下,有什么事?”苏卿卿捂住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再跟他待在一块的话,估计她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李瑾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既然殿下没有什么事了,”苏卿卿朝他身侧看去,开始抬步,“妾就先走了。” “咕噜噜——” 可刚踏出两步,她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声音极其突兀,就算她想装作没听见都很难。 简直羞死人了,苏卿卿低着头就要冲出去,可是手腕突然被拉住了。 “留下陪孤用膳。” 身后,传来那人命令的声音,苏卿卿顿了一顿,收回踏出去的脚,转身对李瑾道:“让殿下见笑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讨厌见到李瑾,可也不能在他面前丢了气势和尊严。 李瑾走到桌边坐下,苏卿卿跟过去,坐在他对面。 两人相对而坐,李瑾扬声朝外喊道:“刘德全——” “吱呀”一声,门立时被打开,刘德全噔噔噔走到了桌前,将他们扫视一遍,笑呵呵问:“殿下,有何吩咐?” “传膳。” “好勒!” 刘德全又噔噔噔走了出去。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苏卿卿捂住肚子,努力不让它叫出来。可肚子偏偏就是不争气,在李瑾面前唱起了歌。 她耳朵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好羞耻。 好在刘德全很快就回来了,宫女布好菜,他正要报菜名,被李瑾挥手拦住。 “都下去吧。” 桌上摆放的菜肴丰富,苏卿卿发现,竟然有好几样都是她喜爱吃的。 苏卿卿从桌上拾起竹筷,见李瑾已经举筷夹菜,便毫不犹豫地吃起来。 她吃起东西狼吞虎咽,还专拣肉吃,吃着吃着就忘记身边还有人在。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李瑾吃东西细嚼慢咽,口中一颗青菜都能嚼很多下。 苏卿卿何曾不想这样。前世的她入平阳王府后,常常食不饱穿不暖,就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哪里还能细嚼慢咽啊。 而面前的这人却是这般坦然。 她思绪飘飞,用筷子扎着瓷碗里的肉片,不知不觉间肉片已经被扎成肉泥。 苏卿卿不知道的是,她的动作全部落入李瑾眼中。 男人放下筷子,视线落在她的碗中,略带关切地问:“可是不合你的胃口?” 李瑾的声音,充满温暖与关怀,仿佛能将人从阴霾中带出来。这种久违的语气,令她有些许不适。苏卿卿摇摇头,夹起肉泥塞进了嘴里。 她有瞬间的恍惚,李瑾这是在关心她? 可下一刻,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李瑾拿起锦帕擦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搁下帕子后,侧首看着她,若有所思道:“孤想起来,昨夜似有人从背后踹了孤。” 心里咯噔一下,苏卿卿立马嚼完口中饭,谄媚笑道:“没人踢太子殿下,许是殿下魇着了,以为有人踢您。” “真是如此吗?”李瑾抬眼看她,浅棕色的眼瞳倒映出她的影子。 苏卿卿点头如捣蒜。 李瑾转回眸,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孤得好好理理。” 指敲桌面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苏卿卿握紧筷子,心跳声也跟着清晰起来,生怕他记起昨晚的事。总之她再也待不下去了,遂搁下筷子起身道:“殿下,妾吃好了,便先走一步了。” “咚咚”声戛然而止,太子点点头,“嗯”了一声,苏卿卿飞快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男人转回头,拾起筷子夹起她碗中未吃完的菜,塞入嘴里慢慢嚼着,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的味道。 第23章 窗外人影 从东宫到尚仪局,需要经过不短的路程。当苏卿卿呼哧呼哧走出一半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前面那宫女,让开些!” 苏卿卿喘着粗气回头,就见远处缓缓抬来一架辇车,很快就飞奔到了眼前。车夫挥着手让她闪远点,“快让开!” 刘德全正跟在辇车后面,边跑边喊:“太子殿下,您慢些,等等老奴啊。” 原来是李瑾的车辇。 苏卿卿识趣地让路,站到一旁。 明明这些人早上还抬过他,现在不过换了一身衣裳,他们就认不出来她这位太子的良娣? 车辇经过她身边,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苏卿卿仰起头,注视着里面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帘幔内的男人身体微晃,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双目始终凝视着前方。仿佛根本看不见她,视她为空气。 两人方才还坐在一起愉快地吃饭聊天,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个男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瑾的五官被纱幔遮住,影影绰绰,看不出表情,只丢给她一个淡漠疏离的背影,随着辇车渐行渐远。从头到尾,都没瞧她一眼。 走这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大概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苏卿卿暗自腹诽,托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往前走。 刘德全从后面奔跑而来,经过她身边,脚步未停,咕哝着出了声,“一个个眼睛都有问题吗?辇车这么大都看不见,真不让人省心。” 苏卿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不过颜色素净了些,好歹也是上等的黛青暗纹蜀锦,就连他这狗太监也认不出自己了? 不会吧?不会吧? 跑出几步的刘德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步子转回身,如同发现了奇珍异宝,眼眸倏地一亮,笑着走过来:“哎呀,是苏良娣呀?” 苏卿卿粉面含笑:“是啊,原来是德公公。”她抬首望了望前方已成圆点的太子车辇,“殿下走的这么急呀。” 也不怕被颠死。 “太子殿下用膳耽误了时辰,怕陛下不开心,所以走得急了些。” 刘德全娓娓道来,狠狠把李瑾夸了又夸,“殿下向来勤学,每日午时过后都要准时去崇德殿,向陛下汇报事务,从未误时。” 他话锋一转,惦着笑意:“良娣可是要去尚仪局?” 苏卿卿颔首:“正要去。” 刘德全笑呵呵道:“那老奴就不打扰良娣了。” “德公公快去忙吧。” 刘德全告辞后,转身取下头顶帽子拿在手中,继续向前奔跑,一溜烟人就跑没影了。 苏卿卿站在原地,默默叹口气。 主仆两人实乃一样的货色,总有一天,她要坐在辇车上,让他们二人在地上追着她跑! 哼! 到尚仪局后,苏卿卿领了份差事。因顾虑到她良娣的身份,姑姑们没怎么给她安排过多的事情,只是让她监督工人有没有偷懒。 尚仪局负责宫廷中人所穿衣物的制作和盛宴时的各种礼仪活动。在这里,高位阶的女官穿深紫袍、墨蓝袍或者暗红袍,其余打杂的一律穿绿裳。 毕竟也算尚仪局的一份子,苏卿卿平日还是要住在这里,若太子留她侍寝,才会在东宫流云殿过夜。 她所住院子不大,有棵不知名的绿树正在茁壮成长,于地面投下一片斑驳阴影。小院里栽着数株兰花,一直延伸到屋前,正对一扇窗户。 现在开放的是一茎多花的九子兰,花为紫红色,朵子大且艳,味道浓重。 主道是用鹅卵石铺成,踩在上面有些硌脚,路两旁皆是泥土地,上面栽种花草,颜色各异的月季争奇斗艳,摇曳生姿。 苏卿卿推开房门,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内室干净明亮,窗明几净,倒有种温馨感。 去厨房打来热水,将从皇后那里得到的茶叶泡好,满室都染上一股茶香。 “小姐,什么味道这么香啊?”沁心进来后,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茶香味。 知道苏卿卿回来,她忙完事务就赶过来了。 苏卿卿倒了杯茶递给她,“快尝尝,皇后娘娘赏的。” “皇后娘娘赏的啊。”沁心握着茶杯,抿了一口,嘴里充斥着茶香,眼睛溢出欢喜,“小姐,这茶真好喝。” 苏卿卿笑道:“托太子殿下的福,皇后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赏给我。” “皇后娘娘对小姐的印象还是好的。”沁心用左手将杯子放在桌上,蜷缩着右手始终没露出袖外。 苏卿卿狐疑的目光看过去,她发现沁心进门后就一直没有抬右手,连饮茶是用左手。 “沁心,你的右手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沁心目光躲闪,把右手背在身后,“只是烧水的时候,不小心让热水给烫着了,没有大碍的。” 苏卿卿起身,走到她面前,抓起沁心的右手臂,将袖口拉上去,看见她掌心处青青紫紫,就连腕部也青了一大片。 沁心做事向来沉稳,从不会出什么差错,根本不会被热水烫到。 “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 沁心反握住她的手,“小姐,我没事的,过些天就好了。” “手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苏卿卿皱着眉头,又急又气,“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我诅咒她次次如厕忘带手纸。” 沁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我真的没事。” 苏卿卿拉着她在桌旁坐下,“你在这里等我。” 从翠萍姑姑那里借来烫伤膏,回到房间,苏卿卿小心翼翼地给沁心涂抹在烫伤处,涂完之后就用纱布包扎好。 她看着那被纱布裹起来的手腕,心疼地问:“还疼吗?” 沁心摇摇头,笑道:“不疼了。” 苏卿卿满面忧心,很是气愤,“沁心,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样让我干着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多难受?” 她的沁心,谁都不可以欺负。 前世这丫头跟着她,天天受苦,今生她绝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欺辱。 知道什么都逃不过小姐的眼睛,沁心顿了顿,看向被纱布包好的手,缓缓说了出来。 “今天早上,奴婢在膳房烧水,听见里面做事的紫嫣等人说小姐的坏话,奴婢气不过就过去理论。可是争执中紫嫣把热水泼在奴婢手臂上,后来奴婢想告诉姑姑,可紫嫣非说是奴婢自己弄的。” “岂有此理,任她再怎么闹,也不该把热水泼在你身上!”苏卿卿气急败坏,拉起沁心的手,“走,我们找她评理去!” “可是,小姐……”沁心犹豫不决,初来乍到,她不想给苏卿卿惹麻烦。 “放心,有我在,别怕!”敢欺负她的人,也不看看她是谁。太子都被她耍的团团转,一个小小的宫婢算什么东西! 苏卿卿来势汹汹地闯进了膳房,里面的几个做活丫头看见她后,全都怔住了。 “苏,苏良娣……”有个眼尖的宫女认出她,赶紧走过去行礼,其他几个也都跟着过来,一并向苏卿卿行礼。 “奴婢见过苏良娣,苏良娣好。” “苏良娣可是要打热水?” 苏卿卿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便直奔主题,目标很是明确,“谁是紫嫣?” 她声音很冷,看向她们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狠劲,让人不敢直视。 站在末尾的绿衣宫女缓缓抬头看过来,一双丹凤眼里含着几分惊惧,畏畏缩缩道:“奴,奴婢是紫嫣。” “就是你呀,”苏卿卿突然抿唇,笑得极其和善,和方才判若两人,抬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本良娣,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她转头看向另外几人,“你们现在都回避一下,我和兰嫣有话要说。” 几人应声退了出去。 苏卿卿道:“把门关上。” “吱呀”一声,木门被关上,屋内就剩下她们三个人。 紫嫣心虚不已,忙低下头。 苏卿卿扶在她的肩膀上的手,重重用力捏了下去,紫嫣皱着眉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 “啪——” 压中肩膀上的手忽然抬起,甩在了她的脸上。紫嫣捂住脸,表情痛苦,“我要去找姑姑告状,告你动用私刑。” 尚仪局的人都知道内情,她苏良娣只不过碰巧占了良娣的位份。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只设一个良娣封位,哪里轮的上她?怕是连女官职位都巴不上。 今日还敢在她面前嚣张? 紫嫣很是气愤,瞪着眼睛看她。 “动用私刑?”苏卿卿嗤笑一声,再次抬手,又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收回发麻的手,轻轻揉了揉,笑的云淡风轻,眼神中带着讥诮,“你去告啊,反正也没有人看见。谁会相信你一个小丫头的话?” 这位苏良娣明明看着温婉,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可没想到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怎么着,她到底也是比她身份高的贵人。若是在姑姑面前花言巧语一番,恐怕有她好受了。 紫嫣双手捂住脸,再也不敢开口说话,目光戚戚地盯着苏卿卿。 她笑着,语气淡淡道:“怎么着,我也是太子殿下亲封的良娣,你一个小丫头竟敢在我面前这般不懂规矩,就凭你,” 苏卿卿沉声,“也配去找姑姑告状?” “你还不够资格。” 紫嫣脸颊红红,委屈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盯着苏卿卿,大气不敢喘一个。 看见她抬步走到烧水的锅旁,从锅里舀出一瓢热水。 紫嫣咬紧牙关,以为那热水要浇到自己身上。 可是让她大为吃惊的是,这位太子殿下新封的良娣,竟然当着她的面,将滚烫的热水浇在自己手上。 热水撒在手上,苏卿卿白嫩的手背很快变红,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此等痛比起那碗毒药带来的腹中绞痛,不过尔尔。 紫嫣瞪大了下巴,“你这个疯子!” “小姐,你的手。” 呆了一瞬,沁心连忙去水缸舀了瓢冷水过来,把苏卿卿的手放在里面。 “放心,不疼。”其实,瓢中水大都被她浇到了衣袖上。她安慰着沁心,给她一个眼神,“她怎么泼你的,你就泼回去。对了,别泼在手上,往身上泼。” 沁心手无足措,直接从锅中舀了热水,用力泼在紫嫣身上。热水浸湿她身前的衣服,冒着烟气。 “啊——”紫嫣惊叫出声。 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看见苏卿卿在对自己微笑,笑容很美,美的让人心有余悸。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卿卿,“你,你——” “你放心,没人给你作证,姑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苏卿卿莞尔,从水中抽离自己手,她抬步,走向门边,捂住受伤的手打开了门。 走出几步,就见到了翠萍姑姑。 被烫伤的手背落在翠萍眼中,她惊了片刻,轻抬起苏卿卿的手,“苏良娣,你这手……” 那原本白嫩的手,此时红了一小片,瞧着触目惊心。 方才她听见了屋里的尖叫声,便过来看看,不曾想竟是苏良娣受伤了。 苏卿卿微微侧首,轻拧着眉:“是里面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给弄的,”她勉强笑了一下,声音柔柔的,“应该是新来的,姑姑,没关系的。” “良娣,这哪里没关系啊。”沁心打断她的话,向翠萍哭诉道:“姑姑,那紫嫣做事常常毛手毛脚,昨天还把奴婢的手也给泼了热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 沁心把手腕露出来给翠萍看。 她的手比苏卿卿的看起来还要害怕。 翠萍立时皱起了眉头,“良娣快些回去涂上清凉膏,至于那丫头,交由我来处理。” 苏卿卿颔首,在放下手臂的瞬间,腕部银镯露了出来,镯子上面刻有兰花图案。 翠萍收回目光,抬步朝膳房中走去。 没多久,里面突然传来紫嫣凄凄厉厉的哭喊声,“姑姑,我不要去浣衣局,我没做,我没有做,姑姑我知道错了——” 膳房外的几个小丫头皆敛声屏息,大气不敢喘一个。 “你们都听见了吧?”苏卿卿看着几人,用温柔的语气耐心说道,“这便是做事不懂规矩的下场,日后你们都得多注意些,可不能再像紫嫣这样莽撞了。”她面上一片惋惜。 “回良娣,奴婢们明白了。” 苏卿卿心满意足地带着沁心离开了,门前的几个宫女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在心里腹诽,宫里人果然没有一个善茬。 被热水烫到皮肤,如果处理不善,会留疤痕。整个下午,苏卿卿不得不把手浸在冷水中,只要从水里拿出,就会有火辣辣的灼痛感。 这样泡冷水一直泡到了深夜,苏卿卿整只左手都麻木了。天色已晚,她让沁心回去休息,又接着泡了一会,才涂上药膏,用纱布裹起手掌。 药膏清清凉凉,驱散了灼热,总算不疼了。 苏卿卿松口气,脱了衣裳躺在榻上,睁眼看着帐顶,许久都无法入眠。 院外寂寂,明月皎皎,月光如霜,落了满地。 — 东宫,流云殿。 一缕月光透过圆窗倾泄在内室,地面像是撒了层霜。 而窗外白蒙蒙一片,仿佛下了雪。 珠帘后方,李瑾静静地坐在榻上,玄衣被这夜色浸染的更加浓厚。 四周寂静无声,像死了般沉寂。李瑾转首看着榻上的被褥,他的呼吸都轻了起来。 和衣缓缓躺下,他掌心抚摸着白日她留下的温度,合上眼睛。时光一晃,仿佛又回到大雪纷飞那一日。 数九寒冬,天落飞雪,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而内室却温暖如春,炭盆中的火焰越燃越旺,他衣衫单薄,手执毫笔,正在批改内务府送来的奏折。 门被打开,寒风吹进来,火苗乱颤。太监带着寒意进了屋,帽沿落满白雪,他缓缓行至案前,扑通跪下,低声哀泣道:“陛下,平阳王妃,薨了。” 案后,执笔的手一顿,墨水在纸页上晕染出一朵花。 “你说什么?”他随手推掉面前的册子。 奏折劈头盖脸的砸在太监身上,小太监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案后的人猝然起身,手掌重重拍下,声音堪比冷雪,“日前不是说,她身子无恙?” 太监垂着脑袋,抖如筛糠,哆嗦着回话:“回,回陛下,皇后娘娘昨日去了平阳王府。” 只听耳边噗一声,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有东西溅在他的脸上,带来温热触感,小太监抬手一摸,摸到了鲜红的血。 他抬头望过去。 鲜血正从陛下口中喷涌而出,沿唇角蜿蜒而下,洒落紫檀桌案,形成一摊摊血污。 “陛下——” 案后的人红着眼眸,高声嘶吼,迈步走下台阶,朝外面奔去:“给朕备车,去平阳王府!” 太监还没起身,他就已冲出了屋外。 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雪,这昔日森严的皇宫,此刻一派银装素裹。 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他肩头、青丝,男人赤脚踩着雪面,嘴角的残血悄然滴落,在雪中绽出红梅。 赶至平阳王府,青丝已被雪染白,落雪化成水珠融进衣襟,侵蚀着他的肌肤,渗进钻心的寒意。 病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如雪,乖巧地合着眼眸,她安静地躺在榻上,早已经失去了气息,污血将她的唇色染红几分,红的触目。 “卿卿,”年轻的帝王抚尸痛哭,把她冰冷的双手塞进自己的衣襟内,眼角发红,“朕命你醒过来,你醒来,朕命你醒来,你听到没有?” 纵然身体再暖,也捂不热她冰冷的双手。 腹中热流翻涌,有血涌进口中,却被他生生咽回去。喉结滚动,他微抿起沾血的唇角,从怀中掏出被雪水浸湿的白帕,轻轻为她擦拭,又将外袍脱掉为她裹好身体。 抱起她的遗体,男人款步走出屋外,赤脚踏进雪地里。怀中人像是睡着了般,被他小心翼翼抱着。他垂眸,眼睫落了碎雪,浅棕的瞳仁里映出她安静的睡颜,男人声音温柔如水,“卿卿,我带你回家了。” 鲜红的血浸染在雪中,他走过的路,嫣然绽放出数朵红梅。 后来,立后那日,皇城兵变,新帝毒死皇后,杀掉丞相父子,囚禁了平阳王,遣散后宫,终生未娶。 晋国新帝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他把最爱的女子放进冰棺,日日陪她说话,待到眼睫结霜,青丝成白发。 可是那个女子,再也活不过来了。 最后,他躺进冰棺,睡在她身边,为她带上凤冠,和她一起长眠。 “卿卿——” 李瑾猛然从梦中惊醒,抬手摸到眼角冰凉的泪水。 他再也睡不下去了,只要一闭眼,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会在梦里出现。 李瑾遂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间的门。 外面凉风习习,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如深渊。 男人运用轻功,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 睡了一个时辰,苏卿卿被疼醒了,下床找来冷水,又浸了会儿手,涂完药膏后才重新躺回榻上。 可是现在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床榻斜对面有扇窗子,此刻微微开启着,想来是被风吹开的。苏卿卿侧身看了一会儿,便准备去关闭窗子。这时候,窗边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苏卿卿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坐起身,抄起床边的矮凳,忽见那道影子已经移到门口。 趁这个时间,苏卿卿赶忙走到窗边,想关闭那扇窗子。可刚抬手,先前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又飘到了窗边。 苏卿卿僵在了原地,举起手中的矮凳,对着那影子道:“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别过来啊!” 难不成紫嫣找她报仇来了? 窗户被从外面推开,出乎意料地,苏卿卿看到了李瑾的脸。 “太子殿下?!” 苏卿卿惊叫着,手中的矮凳却先一步飞了出去。 第24章 夜中留宿 矮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擦着李瑾的额角掉落在窗台后方几案上。 男人低低的闷哼声在暗夜里响起,晚风拂过,九子兰的香味悠悠飘来。他手扶窗柩, 于窗边站立, 清俊的面容朦胧在月色中。 “殿下,对不起, 妾不知道是您在那里。” 话说这狗太子现在过来做什么? 李瑾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站着,双眸凝视屋内, 看着她的脸,墨眸漆黑如深谭。 这肯定还是狗太子李瑾。 苏卿卿立刻过去道歉, 顺手拿回窗边矮凳。月光洒落,照在他的额头, 只见那里现出一道红印子,正好落在眉心。 这……也忒显眼些了吧。 “殿下,妾不是故意的。”苏卿卿低语,她走到窗边,虚抬起手, 关切地问道:“疼不疼?” 男人未答,只是双眸紧紧盯住她, 连眼睫都未曾颤一下。 难不成他现在是在梦游? 苏卿卿抬手,放在他眼前摇了摇,狗太子双眸漆黑幽深,眼睛一眨不眨,仍然不见有任何反应。 通常患梦游症之人, 一般不会搭理别人。他除了眼神恐怖些之外, 也不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估计一会儿站累了他就自己回去了。 苏卿卿并不打算继续搭理他,准备把窗户关严实,让他独自在外面吹风。 方才只睡了一个时辰,她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就收回了手。 可是在手收回去的瞬间,他却突然伸手,大手紧紧包围住她的柔夷。 苏卿卿一惊,下意识想要抽回,可他却愈发用力,任她双手并用也挣不开。 男人的手像钳子,紧紧将她的右手攥进自己手里,一刻也不松开。挣脱不开,直至右手传来疼痛,苏卿卿皱着眉头,叫苦不迭,“殿下,疼……” 她温婉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李瑾慢慢放开她的手。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他在跟自己说对不起? 苏卿卿揉捏着右手,觉得诧异。抬眼去看李瑾,月夜下他幽深的双眸泛着水光,看她的眼神中似乎含着淡淡的忧伤。 “殿下,”她抬眸,轻声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妾身说?” 李瑾“嗯”一声。 “那妾身去把门打开。”苏卿卿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玄衣卷着凉风,被他带进了屋。 李瑾没有带上刘德全,今夜是他自己一个人过来。 苏卿卿不禁想,他是如何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从东宫跑来这里的。 入屋后,苏卿卿点亮了灯,给李瑾沏杯茶,递到他手边。 李瑾接过瓷杯,“孤可有吵到你?” 苏卿卿摇头,“殿下没有吵到嫔妾。” 他手握瓷杯,没有饮茶,垂眸看着苏卿卿。 烛火下的女子身形单薄。 她穿着素白寝衣,青丝披在身后,面容被这烛光蒙上一层暖晕。 “孤方才做了一个梦。”他站在她面前,淡声开口,“想起来昨晚……” 说到这里,却突然停顿。 苏卿卿绷着神经,接上他的话,试探出声:“想起来什么?” 李瑾看向她,“许是孤,自己摔下榻的。” 看来他记不清昨晚的事,苏卿卿松口气。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使她身体哆嗦一下。 她抱臂,仰起头看着李瑾,眼眸里都是真诚,“妾知道了。” 大晚上跑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殿下明日还有要务,您看时辰也不早了……”苏卿卿故意说到这里,委婉打住。 李瑾抬眼看看窗外月色,树影在纸窗上婆娑起舞,他于是收回目光,悠悠举杯饮茶。 男人仰起头,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矜持有礼。看着那滚动的喉结,苏卿卿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狗太子要是温润一些,也挺养眼,必会让人心痒痒。 “是不早了。”李瑾搁下杯子,语气淡淡。 他转身,抬步朝床榻走去。“就寝吧。” 苏卿卿震惊不已,没听错吧,他这要在她的房间……休息? 可那张小小的榻,如何睡得下两个人? “还不过来。” 耳畔响起他不轻不重的命令声,苏卿卿抬头,李瑾已经在榻上坐下,正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脚步顿了顿,苏卿卿有些犹豫,“殿下,妾还不困,您先休息。” 她在等他“变傻”。 窗户未关严实,凉风吹进屋里,苏卿卿单薄的身影在月夜下显得尤为突兀。说实话,她现在很冷,但又不敢靠近李瑾。 “过来给孤宽衣。” 许久不见她过来,李瑾出声,声音泠泠若春水,不怒自威,不免让人心中生畏。 苏卿卿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抬头便看见李瑾幽深的眸光和略有些烦躁的脸。她只好慢慢走过去。 直到她停下,站在自己面前,他才悠悠展开双臂,薄唇里淡淡吐出两个字“宽衣”。 苏卿卿在他身边坐下后,伸出双手去扯他的衣带,为他脱掉外衣,起身挂在一旁的竹架上。等她转回身时,李瑾已经脱完靴,掀开被褥坐了进去。 这狗太子还真不作假,把这里当成他的地盘? “良娣还不睡?”看出她在犹豫,李瑾抬手放在被褥上,拍了两拍,“过来。” 苏卿卿战战兢兢地脱掉鞋子走上榻,从他脚边跨过,掀开被子钻进去,一骨碌在他身侧躺下。床太小,她睡在里侧,右边身体挨到了墙壁。 由于身边人没有躺下,她的左边肩膀那里在漏风,苏卿卿往里缩了缩。一会儿,身侧那人便也躺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之间几乎不留一点缝隙。 苏卿卿紧闭着双眼,可是右边贴着墙的肩膀处越来越凉。她偷偷看一眼身侧人,见他合着眼,于是悄悄侧身面对着墙睡。这样一来,她就碰不到墙,同时也挨不到他了。 可刚翻身过去,一只手就从后面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随后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颈项,男人语似咛喃,柔声入耳,“孤有这么可怕?” 颈部一阵痒痒,她缩了缩脖子,身后人忽然贴过来,身子贴着她后背。男人长臂收紧,将她搂在了怀中。 苏卿卿试图挣扎,可揽在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几番未果后也只好作罢。 现在被他拥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这样亲密的接触,却是让她畏惧的。 她忽而想起前世,李瑾好像也这样抱过她入眠。那时的他似乎极其疲惫,冒着风雨只身过来找她,将她紧紧拥进怀中,贴紧她的后背,疲倦的声音在她耳后缭绕,“卿卿,别动,孤年轻气盛,你知道的。”…… 苏卿卿也不敢随意动弹了,视线落在被褥一角,盯着上面的金色丝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腰间的力度松了一点,耳边传来李瑾平稳的呼吸声。 苏卿卿叹口气,拿开他放在腰间的手臂,随后身子轻轻挪向墙边,与李瑾拉开些距离。 奇怪了,这狗太子怎么还不变傻啊。她才不想和他睡在一起呢。 她微微侧首,狗太子合着眼眸,侧身入睡,一张俊脸全部对着她。 他的长睫密密匝匝,安静地垂落,在眼睑处留下两道暗影,橘黄的光为他的面容添上柔和。此刻,身边的这个男人像一个温润的贵公子。 曾经,她多少次都在肖想这张脸,而现在…… 对着这张脸,她比划着,很想给他来上几拳,打的他鼻青脸肿,最好打成猪头。 苏卿卿轻轻张嘴,用口型说道:猪头太子! 她转回身,在心里默默算着时辰,可眼皮越来越重。苏卿卿闭上眼睛,就在即将梦游周公之际,左手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被热水烫伤没有及时浸凉水,加上也未按时涂药,这下倒是起了一点小泡。 苏卿卿从被褥里坐起身,身边的男人合着眼眸,侧身安静地躺在她身边,长而密的睫毛垂在眼睑处,乖巧的像个娃娃。 其实他也就只有真正入睡的时候,才会看着这么人畜无害。 苏卿卿耸耸肩,轻手轻脚地跨下榻,走到桌旁坐下,把左手浸在水盆中。 烛火晃晃悠悠,偶尔噼啪两声。苏卿卿支着下巴,看着木门上倒映的树影。 渐渐地,困意来袭,垫在下巴上的手无意识一松,额头就差点撞向桌面。她赶紧晃了晃脑袋,起了身,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左手早已经凉到麻木。 苏卿卿取了药膏涂在手背上,涂完后用纱布稍微裹好。她准备躺回去休息,一抬头,却见面前站了个人。 一身白色寝衣,于不远处站立,赤足踩在地板上,面容隐在暗影中。 长发,白衣,没脸… 苏卿卿被吓一跳,心脏砰砰直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殿下怎么起来了? ” 话音刚落,阴影中的人就迈步走来,在光下,那本该冷冰冰的脸上却多了些笑意,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 “娘子。” 他笑着走到她身边,握起她的双手,言语中带了些撒娇意味,“娘子不在,我睡不着。” 苏卿卿身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这狗太子又变傻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可双手刚刚抽离,又被他握起。 “娘子的手怎这般凉?” 被凉水洗过,不凉才怪呢。苏卿卿懒得搭理他,便要抽回,他却紧紧抓住不松,垂眸盯着她的手,皱起眉头,“娘子的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苏卿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瑾把她的右手塞进怀里,还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半傻不傻的呢? 苏卿卿怒了,她好不容易才将手弄凉的。 “李傻子,快放开我的手。” “娘子不必在意,”李瑾抱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走向床榻,“娘子快上榻来,我给你捂热两只手。” 苏卿卿被他托着走到榻边后,又被他强压着坐下。这狗太子屈膝,突然半跪在地上,亲自为她脱鞋,随后将她的双腿抬进被子里,自己也躺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苏卿卿躺在榻上,目睹这一切,眨巴着眼睛。 身旁,李瑾扒拉开衣襟,拿过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胸膛处。似乎觉得这样不过瘾,摸着她的手又继续往下,直至搁到腰腹才停下。之后用寝衣裹紧,他满意地笑了。 “凉了,我给你捂热。” “我给你捂热。” “捂热,可以捂热的。” “捂热了就不会凉了,不会凉了。” 李傻子突然念起了经,不停地在她耳边叨叨着这几句话,像蜜蜂嗡嗡嗡地响。 苏卿卿深吸口气,动了动右手,在他肚子上使劲掐了两把。 李瑾痛嘶两声,双手一松,苏卿卿趁着这个机会抽离了手,随即对着他踹过去,将他踹下了榻。 “嘶——”屁股重重摔在地上,李瑾疼的直皱眉头,他倒吸一口凉气,扶着臀从地上缓缓起身。 而榻上的人背对着他,留给他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娘子,”李瑾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侧身躺进去,扶着苏卿卿的肩膀摇了摇,“娘子,你不开心啊?” 苏卿卿没搭理他。 他又继续摇。 身体被晃来晃去,苏卿卿快要烦死了,侧过身面对李瑾,拿开他的爪子,“喂,李傻子,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你这样,还让不让我休息了?” 明日醒来之后,他去书房批批奏折就行了,但她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的。 听她说完,李瑾猝然收回手,不敢再碰她,随即点头如捣蒜,“好,我保证不摸娘子的手。”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苏卿卿便转过头,背身对着他。须臾,却感觉身后人突然凑过来一些。她朝里挪了一点,他又跟着移过来一点。 苏卿卿转头,李瑾迅速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她把手搁在他胸膛前推了推,“别靠我这么近。” 前世这狗太子入寝时让她晾着,现在居然像狗皮膏药一样,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真是可笑啊。 “好好好,娘子我不靠近了。”李瑾乖乖回道,躺着不再敢乱动。 苏卿卿抿唇,翻身又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榻窄,李瑾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滚下了床。看看身边人没有再动,也就安心睡下了。过一会儿,屋内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苏卿卿转身,手脚并用,直接给他推下了榻。 — 天蒙蒙亮,地板上的人蜷缩在暗纹蟒袍外衣上,身子哆嗦似在发抖。他忽而打了一个喷嚏,随后漆黑的眸子慢慢睁开。 锐利的眼睛扫视四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他双眸定格在床榻。 只见一只手臂露在外面,搭在床沿处。他走过去,看见那只手背部青了一小片。 李瑾轻轻蹙眉,目光移到她的脸上。此刻,榻上人也已经醒来,女子神色慵懒,眼神混沌,嘴角边挂着笑意。“昨晚梦到狗……” 四目相对了好一会,苏卿卿揉揉眼睛,才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谁。 “李——” 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到嘴边的“傻子”二字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太子殿下,早啊。” 第25章 夜闯 苏卿卿躺在榻上, 望着一脸威严的太子殿下,露出平时刘德全谄媚的笑容。 “殿下,您怎么起来了啊?” 李瑾垂眸盯了她一会, 嘴角嗫嚅, 正欲要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来鸡鸣声, 天光正在放亮。他侧了侧脸, 然后眸光看向地上的外衣。 苏卿卿很有眼力见地起身下榻,先他一步拾起衣裳, 恭敬地站在李瑾面前,“殿下, 妾身伺候您穿衣。” 是鸡救了她。 发现李瑾似乎有些着急,于是她便故意放慢速度, 磨蹭时间。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眉头皱的更深了,凸显出了眉心中央的印子。 “良娣的手怎么了?”李瑾侧首,看着她搁在自己身上的那只右手,状似无意问道。 “这个啊, ”苏卿卿看一眼自己的右手,毫不在意, “是被一个小丫头泼了热水在上面,待会涂抹些药膏就差不多好了。” 服侍李瑾穿好衣裳,苏卿卿退开几步,仰头看着他,柔声细语道:“可要通知其他人送水过来为殿下净面。” 李瑾挥手, 面上有些许不自然, 淡声道:“不必了。” 说完后, 他即刻转身,随后抬步往外走,木门吱呀两声后,他消失在了屋内。苏卿卿走过去打开门,探出脑袋,院子里早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他有胆子偷摸过来,居然没胆子让别人知道,委实不符合他的作风啊。 苏卿卿切了一声,转身走回了屋内。 梳洗完毕,有人过来通知,说要给她调到太子身边伺候。 苏卿卿仔细思索一番,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以为是李瑾故意要整自己。奈何圣命难为,到了午间,她便乖乖收拾东西过去了。 这样一来,公务在东宫,她其实就没有必要走这么长的路了。白日是他身边的粗使丫鬟,夜晚则变成他的暖床工具,无论是何种身份,皆都是被他呼来唤去之人。估计没有人比她这样悲惨了。 她越想逃,反而越是离他近。 既然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掉,那就只能坦然面对了。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苏卿卿走到书房中时,远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姜味。她抬眼,看见李瑾正在将一碗汤递送至嘴边。男人皱着眉头,而汤碗热气腾腾,湿润了他的双眸。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苏卿卿走过去,朝他盈盈施礼,声音清脆悦耳。 李瑾端药的手一顿,抬起眸子看她,随后便缓缓将碗放下,推至刘德全面前。 刘德全一脸茫然,开口正欲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晃了过来。 苏卿卿忽然走上前,在他身侧停下,好奇地盯着桌案上碗里的热汤,仰头看着他家太子,“殿下,您可是身体不舒服?为何要饮这姜汤呢?” 刘德全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怕被苏良娣笑话,于是他想法子帮李瑾圆了场。 “良娣,这不是给太子殿下喝的,婢子们送错了东西,本来殿下是要饮茶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送给太子喝的东西,还能出错?苏卿卿话锋一转,笑着道:“殿下要喝哪种茶,妾身去沏。” “不。”李瑾眼神有些躲闪,语气轻了下来,“这些事让刘德全去办。”他看一眼桌上散乱的奏折,“你过来给孤整理这些奏折。” “是,殿下。”苏卿卿应声,从一侧绕到李瑾身边,抬手去整理桌案上散乱的奏折。 一会儿,刘德全将热茶端过来,李瑾握杯,仰头一饮而尽,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昨夜,孤似乎又睡在了地上。” 清静的屋内,回荡着李瑾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笔,抬头看向苏卿卿。 “良娣可知,孤是如何睡在地上的?” 昨夜窗户未关,凉风嗖嗖,他蜷缩在地板上,衣衫单薄,今早起来浑身冰凉。早朝时候,他不过是多站了一会,身体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因而又被大臣取笑一番。回到东宫书房后,还是被刘德全扶着坐下的。 整理奏本的手一顿,苏卿卿摇摇头,“妾身睡迷糊了,并不知晓。”她抬头看着虚空,假装思索,满脸自责,“妾还是想不起来,怕是榻小了,所以才……早知如此,妾该让殿下睡在里侧的。” 听她说了一大堆,李瑾似乎烦了,摆手制止了她。“罢了。” 李瑾将最后一个奏折批好,放在一旁,就要从座椅上起身。总觉得骨头有些疼,他起来的动作,比往常都要缓慢些。 苏卿卿见状,很贴心地伸出援助之手,“可要妾身扶殿下?” 李瑾刚离开座位一点,听她这样说,又直接坐了下去。“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苏卿卿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门外,刘德全正在和一个绿衣宫女说话,那宫女看到苏卿卿后,连忙笑着迎过去几步。“奴婢见过苏良娣。”她朝屋内望了望,“殿下可需要什么?” 苏卿卿回头看看,无意道:“怎么觉得,殿下身子最近不太好啊?” “良娣,良娣。”刘德全上前,挡住绿衣宫女,拼命给苏卿卿使眼色,想让她停下。可是已经迟了,身边的绿衣宫女已经琢磨了个大概。 “苏良娣是说,太子殿下身体真的不好?” 绿衣宫女二十多岁的年纪,说话很有气势,一看就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她抬手拨开刘德全,直接站在了她面前。 苏卿卿才看清楚,这宫女是太后身边的人,名叫秋月,太后身边的大宫女。 作为太后最喜爱的皇孙,李瑾向来被太后关心着饮食起居。如今听说他身体不好,太后哪里放心的下,又哪能善罢甘休。 苏卿卿对着她重重点了两下头。 刘德全懊恼地全抹了抹脸,绿衣宫女当即皱着柳叶眉,痛骂道:“好你个刘德全,竟敢欺瞒太后?可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不敢啊,我的小姑奶奶哟,咱家哪敢欺骗太后娘娘啊。” “刘德全,你等着吧。看我不去禀告太后!”秋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苏卿卿,微笑道,“殿下日后的饮食,还望良娣多注意看着点儿,这样也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少担点心。” 苏卿卿点点头,郑重道:“放心吧。” 绿衣宫女气冲冲地离开了。 刘德全站在原地,一脸懊恼,“殿下啊,老奴对不住你。” 于是晌午过后,李瑾便被叫到福泽宫问话了,许久也未回来,听闻是被太后留下用饭了。 这一夜,月明星稀,依旧凉风习习。不同的是,李瑾自打从福泽宫回来之后,便没有再踏进苏卿卿的院子。 她和沁心待在房间里讲了一会话,苏卿卿嘱咐她多留点心,便让她回去休息了。沁心走后,她自己也躺下休息了。 可是半睡半醒间,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身子钻进了被褥。 苏卿卿翻过身,就挨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抬手摸了一把,竟然滑溜溜的,像是没有穿衣服。她的手在那具身体上游走,忽而掐了一把,随即呼痛声在耳边响起。 她猛然缩回手,睁开眼,就看见身边的被褥里鼓起来个小山包。 惊了片刻,苏卿卿直接抄起睡枕,对着那鼓包狠劲打去,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谁啊,敢到姑奶奶这里,活腻了吧!” “赶紧给我滚出来!” “啊啊啊!别打我!饶命!。” 被褥里面传来男人的痛嘶声。 苏卿卿皱眉,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 她慢慢掀开一侧的被子,只见一个裸.体男躺在自己身侧。他双手捂住脸,身上裹了件单薄的寝衣,衣衫松松垮垮,已经退到腰间,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光滑,嫩如豆腐。墨发散开,铺展在脑后,像一条光滑的黑色锦缎。 居然不穿衣服,这是变态吧! 苏卿卿下意识大呼一声,一脚踹在他肩窝上。 “啊——”伴随着另外一道呼声,裸男摔在了地上。 苏卿卿心脏怦怦直跳,拿起枕头砸过去,这时候地上的人挣扎着坐起来,四目相对,她傻眼了。 “太子殿下?!” 这下她看清楚了,就是李瑾! 苏卿卿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竟然是李瑾那狗太子。 此刻他坐在地上,伸着白皙修长的双腿,寝衣遮住他的关键部位。男人单手撑着地,眸子里水光潋滟,像盈满一池春水。他仰头看着榻上的苏卿卿,眼睛有些茫然,表现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娘子,我冷。” 他摸摸肩膀,“也疼。” 看来刚才都打在了他身上,好在没有碰到脸,苏卿卿松了口气。 “你不是回自己房间了,怎么会在这里啊?” 听到苏卿卿惊讶的声音,李瑾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到床沿处,“我想娘子了。” 他这一走动,使得身上的遮挡物掉落,呈现在苏卿卿面前的,完完全全是一具嫩如豆腐的身体。 苏卿卿慌忙别开眼,把被子推到他身上,“你,快穿上衣服!” “我没有衣服。”李瑾抬起一条细白的长腿,缩进被褥里面,“来的匆忙,忘记穿了。本来我是一件衣服都没有穿的,是河河后来给我披了件寝衣……” 李瑾语气轻快,像在述说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把另外一条腿也塞进被窝。 不穿衣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行了,别说了。”苏卿卿从被褥里起身,从他身上跨过。 “娘子去哪里?”看见苏卿卿下床,他紧张问道。 苏卿卿转头,看见他刚放进去的腿又要拿出来,便连抬手忙制止,“你别过来,我去给你找衣服穿。” 李瑾“哦”一声,乖乖把两条腿都塞进了被子里。 苏卿卿走进柜子前,里面放着的都是女子的衣物,不论是素净淡雅还是艳丽的,每件上都绣了小花。她犹豫了片刻,挑了件最大号的小裙子拿出来。 把衣服递给李瑾,她便转头背过身,不去看他,催促道:“把衣服穿上。” 手里的衣裳是粉色的,颜色像莲花池里的莲花,裙摆处还用金丝线勾勒几朵牡丹花。然而李瑾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套在了身上。 苏卿卿背对着他,问道:“好了没?” “好了。” 她转头,看见李瑾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他青丝披散,身上只着一件粉色衣裙,可那衣裙紧贴在他身上,模样看着有些许滑稽。 苏卿卿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李瑾突然委屈起来,走过去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娘子,你不要笑我好不好。” 苏卿卿点点头,“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 她现在有点盼望李瑾明日醒来之后,他发怒的样子。 为了给明日的他一个惊喜,苏卿卿突然福至心灵,去梳妆台前拿来了胭脂水粉。 她决定为好好为李瑾打扮一番,才对得起今日给他穿的这件衣裙。 “小瑾子,过来,让我好生伺候你。” 看着苏卿卿手里的瓶瓶罐罐,李瑾眨巴着眼睛,“娘子 ,你要做什么?” “自然要把我们小瑾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苏卿卿拿着脂粉就要朝他脸上抹,李瑾这时候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我不要。” “还知道不要呢?” “来,乖点嘛,很快的。”苏卿卿对着他指缝中露出来的眼睛,抛了个媚眼。“小傻子,听话好不好呀?” 李瑾透过指缝看她,“那娘子需得喊我夫君,我才让娘子涂。” 苏卿卿的媚眼瞬间翻成白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还学会跟我谈条件了?” “嗯。”李瑾重重点头。 “……”苏卿卿无奈,当即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她随后笑着看向李瑾,娇滴滴说道:“夫君~来让奴家好生伺候你吧~” 李瑾当即拿开手,看着她的笑颜,乐呵呵地把脸伸到她面前,“娘子,来伺候我的脸吧。” 苏卿卿收了笑容,李瑾突然不乐意了,将脖子往后缩了缩。“娘子,你怎么不笑了?” “谁说我不笑了,”苏卿卿抬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过来,娇媚地笑着,“夫君,来,先把嘴唇涂一涂。” 她擦了些脂粉在指尖,重重点在李瑾双唇上。 “好了,夫君,接下来涂脸啦~”苏卿卿笑靥如花,用绢帕蘸起脂粉,擦在他细腻光滑如羊脂玉的俊脸上。很快,这张脸就变得红扑扑,仿佛美玉上掉了几朵碎桃花。 “夫君,还有最后一步,描眉眉了。”苏卿卿找来毛笔,蘸上螺子黛,将李瑾的眉描的又细又长。 看着他眉心还有轻微的红印,苏卿卿想了想,于是添上去一个花钿。她将大红脂粉融进水里,用毛笔蘸取,为他眉心的花钿上色。 “夫君,你今天可真美啊。”一切完毕,苏卿卿拍拍掌上脂粉,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哇,好丑!”苏卿卿简直没眼看,怎么画的这样丑。 李瑾早已经困的不省人事,那原本俊俏的脸,此刻不忍直视。苏卿卿遮在他的脸,连拉带拽把他拖到了贵妃榻上。她从柜子里拿出薄被给他盖好,又站着看了一会儿。 李瑾垂着眉眼,两颊粉扑扑,嘴唇红润润。现在看着,还蛮可爱的。 但好像缺了什么。 对,发髻。 苏卿卿去掉他发上的束冠,青丝散落开来,瞧着还真有些女子的样子。 “嗯,就盘成朝云髻吧。”她思虑片刻,轻笑,双手不停运作。最后,为他插上一支金灿灿的钗。 一切完毕后,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又似想到了什么,于是将瓶瓶罐罐放一点梳妆台上,一点在他脚边。她把毛笔塞在李瑾手里,让他拿着作案工具。随后又走过去打开衣柜,弄乱里面的衣服。 都安排妥当后,她才美滋滋地上了榻。 第26章 出丑 响亮的鸡鸣声划破拂晓, 第一缕晨光照向大地。榻上,苏卿卿悠悠醒来,抬手揉着眼睛坐起身。 她转头, 看向屋内的贵妃榻。 那榻上, 狗太子正蒙头躺在薄被中,一片粉色衣角露出在外。 还没有醒? 苏卿卿犹豫了一会儿, 随即下床,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而被褥中人一动不动,李瑾睡得很沉, 连她站在他身边都毫无觉察。 若是换作以前,只要她一睁开眼睛, 准会对上一双黑漆漆又阴测测的眸子。 苏卿卿抬手,轻轻掀开被褥, 只见李瑾侧身背对着她入睡,后颈线条笔直,瘦削的肩头裹在粉色裙裾内。他乌发盘成少女的发髻,插了支金光闪闪的蝴蝶簪子。 似乎感受到了风透进来,男人长长的眼睫颤了颤, 忽然神手,把苏卿卿掀开的被褥重新盖上, 随后又翻了个身,将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只见“美人”乌发盘成朝云髻,白皙的脸上涂着腮红,薄唇覆着厚厚的口脂,粉裙将他的面容衬托的更加红润, 那气色简直比女子还要好。 苏卿卿忍住笑意, 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榻上, 闭着眼睛装睡。 不多时,外面响起来敲门声,门外有个男声唤道:“殿下,太子,太子殿下?” 连连唤了三个称呼,倒不是刘德全的声音,但听起来有些许耳熟。 三声过后,苏卿卿听到屋内有窦窦窣窣声音传来,想来是李瑾下了榻。她敛声屏息,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闻木门吱呀一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啊呀,殿,殿下……”这道声音惊惧不已,却又突然顿住了。 “如何?” “你的脸……那有镜子。” 接下来响起李瑾咆哮的压抑声,“把刘德全叫过来!” “哈哈,殿下女装可真好看。”那道声音笑着远去了。 随着关门声落下,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苏卿卿眯着眼悄悄望过去,透过帘幔,只见他又重新坐回贵妃榻上,脊背挺的笔直。 男人看着手中毛笔,笔尖沾着粉液,他皱眉,忍住将手中笔折断的冲动。 苏卿卿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李瑾背对着自己,坐得笔直。他身着粉裙,若不是让衣服给紧裹着身体,从背后看去,倒也不会让人生疑他是一个男人。 这时候,该她上场了。 苏卿卿扬了扬唇,披上外裳起身下了榻。 他脚边放着脂粉盒子,还有些已倒在地上,撒了些脂粉出来。李瑾皱紧眉头,闷着张脸,他胸口起伏不定,发髻上的金翅蝶折射出灿灿光芒。 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可是沁心在外间?” 耳畔珠帘颤动,李瑾一怔,抬腿将脚边瓶瓶罐罐踢进贵妃榻下方。 苏卿卿拨开珠帘,看着那道身影,软着声音又唤了一遍:“沁心,你是新制的粉色裙子吗?” 那人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她不急不缓,边走边系衣带,走到李瑾身后停下脚步,道:“沁心,过来给我梳头。” 李瑾没有动。 见他不动,苏卿卿于是绕向他面前,可还没有看到他那张面若桃花的脸,他刷地就转过头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苏卿卿不依不饶,又朝他眼前移动过去,李瑾刷地又将头转了回来,还移动了身子,不给她看脸。 她就不信了,在她眼皮子底下,他能藏多久? 就这样来来回回数个回合,苏卿卿没了耐心,干脆直接伸出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将他乱动的脑袋扳着转过来。 软绵绵的双手贴在脸上,李瑾这才终于不动弹了。 她俯身,看着那副姣好的面容,眨巴着眼睛疑惑道:“你不是沁心啊,那你是谁,是哪个宫女,怎么会在我房里?” 李瑾的脸在她手里挣扎不已。 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她惊讶道:“你是谁,怎么穿着我的裙子?” 这时,他忽然起身,脸上的双手滑落。 在他站起来的瞬间,苏卿卿故意吃惊不已,“太太子殿下,怎么是你……” 眼前的太子殿下面若桃花,盘着朝云髻,眉如远黛,唇红齿白。只不过,这身高着实比寻常女子高了些。 见她盯着自己看,李瑾向后退开两步,躲过她的眼神,缄默不言。 从来没有出丑的他,想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默复沉默。 苏卿卿低头,掩着唇偷偷笑两下,又抬眼轻声细语道:“殿下何时过来的,怎也不知会妾一句,好让妾身,有个准备。” 她的“有个准备”在别人听起来,可就变了味。 李瑾攥了攥拳,看向旁处,慢声道:“昨夜的事,孤不记得了。” 他明明是在温泉池里泡温泉,特地嘱咐李星河在一旁盯着,熟料只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至于这身装扮…… 低头,修长的手指上沾着脂粉。 李瑾蹙眉,眉间越来越阴郁。 “孤也不知,自己为何在良娣这里。” 意思是说,昨晚的事情不赖他,他跟那个傻子没关系。虽然傻子是他,但他不是傻子,一切皆是傻子为之。 这锅甩的倒挺快哈。 苏卿卿“哦”了一声,无辜道:“嫔妾也不知殿下何时过来的。” “可殿下,你怎么……”她看向一旁狼藉的梳妆台,蹙起秀眉。 “不是孤做的。”他出声打断她的话,觉得语气快了些,旋即又慢声道:“该是昨夜,孤梦游了。” 说着,他身上的衣服突然崩裂,在肩膀处裂出一道口子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身上的裙子从开始连续地从旁处裂开,噼里啪啦地,像放炮一样。 李瑾眼睛快要滴血了,脸红了一大片。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苏卿卿腹诽,良久,才出声道:“妾身去给殿下拿身衣裳过来。” 李瑾难得地点点头,攥紧的拳头松开,看着苏卿卿推门,于是闭上眼睛,暗暗松口气。 可是,苏卿卿的手刚碰到木门,外面就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 “星河大人,殿下昨晚不是去泡温泉了吗,怎么会在苏良娣这里?” “我给看丢了。” “你叫我拿衣服过来,难不成太子殿下昨夜光着身子跑过来和良娣幽会?” 是刘德全和一个男子在说话。 “嘿嘿嘿,”刘德全笑得很是奸诈,语气轻快,“老奴懂了,太子殿下年轻气盛,这心里头总有些火压制不下去,难怪太后让老奴多准备点补……” “刘德全,你的舌头怕是不想要了。” 李瑾冷冰冰的声音传出去,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苏卿卿转头,看见李瑾的耳根子都红了一片,红到脖子处 光着身子跑到她这里?那不就是裸.奔吗?!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名场面啊! 月黑风高夜,裸体“美人”自温泉池一跃而起,随后开始裸奔,冲破层层阻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又不动声色地奔到了她的房间。 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人欣赏过他的盛世美体。 想他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曾想到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在东宫裸奔,若是被传出去,怕是英名不保啊。 这要是换作她苏卿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能这么淡定呢? 果然,狗太子的脸比城墙还厚。 “哎哟,殿下恕罪啊,老奴口无遮拦。” 刘德全凄凄厉厉的声音传进来。 李瑾脸上脂粉太厚,看起来滑稽可笑,除了那双阴郁的眸子,苏卿卿根本看不出来他其他的表情。 “李侍卫,把孤的衣裳拿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对外命令。 察觉到苏卿卿打量的目光,李瑾抬眸看向她,沉着声道:“你在这侯着,把衣服递给孤。” 苏卿卿点点头。 李瑾抬步走向屏风后面。 在李星河进来的瞬间,李瑾早已经消失在了苏卿卿身侧。 “苏良娣,这是殿下的衣服。”来人捧着托盘,递给她。 苏卿卿接过衣裳,看看他身后探进来脑袋的刘德全,抿唇朝两人笑笑,“这儿交给我就行了。” 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正式见到李星河,面前的青年一袭白衣,头上插着简单的桃木簪,鬓边垂下两束头发。眼眸黑而不沉,整个人散发着友好,倒叫人觉得容易接近。 至于这个人,前世苏卿卿没有见过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是何人。但是她见过他头上的桃木簪。李瑾曾经保存过这样一支簪子。 “那好,拜托良娣了。”李星河作揖,爽快地转身,把刘德全的脑袋扳了回去,顺势将门掩上。 苏卿卿端着托盘走到屏风前,里面透出来点朦胧身影。“殿下,衣服送到了。” 话落,从屏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臂,肌肤光洁如玉,泛着点点嫣红。 显然,那件粉色裙子已经被他 脱掉了。此刻的男人,浑身未着片缕。 修长白皙的手指触到盘盏,苏卿卿好心地拿起盘中衣服,递向前,他却猛地抓住一扯,她来不及松手,直接被拉到了屏风后面。 身体砸在坚实的胸膛上,苏卿卿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男人胸脯上下起伏,腹部线条流利,腰很窄,抱着很舒服,不得不让她一个女子汗颜。 因两人之间隔着层衣物,苏卿卿倒是淡定很多。 她抬起眸子,看向李瑾。 珠钗晃眼,他云髻凌乱,大部分青丝散落,遮住脸庞。 捏着衣物的手指收紧,李瑾垂眸,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缩影。 四目相对,苏卿卿依旧挂在他身上,双臂拥着他的腰,没有松手。李瑾紧抿着唇,眼底郁色越来越重。 “看够了吗?” 苏卿卿收回目光,可双手还牢牢地箍住他的腰,她想要去掉缠住手臂的衣物,过程中难免肢体摩擦。李瑾呼吸沉了几分,一把推开她。 用力过猛,苏卿卿没有站稳,直接抵着屏风倒了下去。她倒下去时,本能地拽住了李瑾的手。 “嘭”一声,宽大厚重的屏风倒地,两个人紧随其后双双倒在上面。 门外,听到声音的李星河和刘德全两人闻声推门进来,就看到纱幔内交叠的身影。 屋内微风轻轻吹拂,太子殿下压.在苏良娣上面,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所踪,一具白花.花.的身子在纱幔的遮掩下透出朦胧感。 李星河捂住眼睛,透过指缝去看屋内的两人,拉拉一旁的刘德全,“德公公,咱们还是出去吧。” 刘德全恋恋不舍地拽着李星河出去了,又掩上门,“看来殿下得好好补补身子了。” 门外站了三五个宫女,正翘首以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干活去,太子殿下正在办正事。” 刘德全朝她们摆摆手,三两句就把前来收拾的宫女打发走了。他和李星河待在门外,两个人很有默契,谁也不愿离去。 过了半刻钟,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于是两人心有灵犀,双双抬步贴在门边竖耳倾听。 忽而门被打开,两人踉跄着身体后退,抬头便看见闷着一张脸的太子殿下。 他皱皱眉,俊俏的脸上不带一丝温度,“去上早朝。” 说完话,自顾自地抬步朝前走。 刘德全疑惑地挠头,叫住了他,“太子殿下,今日休沐。” 李瑾脚步恍然顿住了。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像蝴蝶扑闪羽翼,他抿了抿唇,直接沉声抛下问题,“今日有何安排?” 刘德低声道:“太后要见殿下。” 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李瑾这下惨了。 李星河悲哀地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叹口气。 第27章 补药 李瑾走后, 苏卿卿趴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方才,也就是她挨着屏风倒地的那一刻, 本能地也把李瑾给拖下水了。 一具白.花.花的躯体就这么压在她身上, 她能感受到,他先是虎躯一震, 紧接着想要挪动身体。可是不知是何原因, 衣物却将他的腰给缠住,于是身上的人像一条软体虫一样蠕动着。 又羞又愤, 为了尊严,男人拼命保持淡定, 怒声命令苏卿卿,“把眼睛闭上!” 说实话, 这样“血腥”的场面,苏卿卿也不敢明目张胆去观赏,只好乖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身上的重量去除,头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苏卿卿仰躺在屏风上, 闭着眼睛点点头。 “好了,可以起来了。” 苏卿卿睁开眼,他已经穿好衣服,头发也束好,就脸上的脂粉都看不见了, 转瞬又恢复成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 秀眉轻蹙, 她坐起身, 想要捉弄他,于是故意装糊涂。仰头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苏卿卿慢声问道:“殿下,是指哪件事?” 李瑾的脸刷地黑下来,细细看,双颊竟都泛起点点红晕。 这还是先前那个阴郁暴戾,处事不惊的的太子殿下吗? “昨夜和今日所有的事。”李瑾压低声音,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回眸子,抬步拂袖离去。 他走后不久,侍女进来收拾东西,入目是被推倒的屏风,和地上那件扯坏的粉裙,皆都羞红了脸。 “良娣和殿下感情真好啊。”宫女端着李瑾方才净面的铜盆,眼里满是艳羡。 铜盆里面飘着一层脂粉,宫女不明所以,窃窃私语。 苏卿卿抿唇笑着解释道:“你们都误会了。殿下昨夜独自休于这榻上,而我则睡在贵妃榻,并未与殿下同房。” 这东宫女人虎视眈眈,她可不想死得这么快。 几个小丫头面露诧异,自是不信,行完礼后掩门退了出去。 殊不知,这盆中水是苏卿卿凉手用的。早知道,她会放洗脚水进去的。 因为昨夜之事,着实让李瑾丢了面子。今日一整日,他都没有使唤苏卿卿去做什么,她也落得清闲。 直到午膳,小太监过来传话,说太子殿下不过来用膳了。可是膳房还是照例做了好些菜送过来,这些菜品让她叹为观止。什么鸡鱼肉糕点水果,皆一应俱全,放在各色各式的琉璃盘盏里,闪着诱人的光泽,香气扑鼻。苏卿卿看着满满当当一桌菜,咽了咽唾沫。 这如何吃的完! 大晋向来节俭成风,老皇帝时常吃斋念佛,若是被他知道,她竟是这般奢侈,那还不得拉出去鞭笞了。 苏卿卿屏退了众人,招呼着沁心坐下,把筷子递给她,“快坐下,我们一块吃。” 沁心咽口唾沫,接过苏卿卿递来的筷子,抬眼看着她,有些犹豫,“小姐,” “别再犹豫了,你家小姐要是没吃完,准又会被她们扣上一顶大帽子,到时候白口莫辩。” 沁心点点头,拿着筷子开吃起来,起初先是有些不自然,到后来狼吞虎咽。苏府对待下人一向苛刻,从前柳氏把持账房开支,给她们吃的菜连油都不放。像今天这样的大鱼大肉,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抬眼看看苏卿卿,自家小姐自打入宫后,吃的好睡的好,面色都红润不少。哪像从前被柳氏苛待,一个月都很少能吃到几两肉,关键老爷还不管,任由柳氏为所欲为。 沁心在心里把她家老爷骂了数百遍。 入宫这数天,也没见他捎过来口信,到底还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而自家小姐阴差阳错地成为良娣,还这么佛系,不争不抢的。这若日后红颜衰退,该怎么能在宫中立下一席之地呢。 “这宫里头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啊,”苏卿卿吃的津津有味,“要是能来盘大肠炒葱花就好了。” 这是她最爱吃的菜,可那些文人武士却以此不雅,包括李瑾这狗太子。 看她吃的那么香,沁心不免忧心起来,忍不住问出了声:“小姐,沁心觉得太子殿下对小姐很不错。” “嗯嗯嗯,当然不错了。”苏卿卿回答的心不在焉,看了看这满桌子菜,“要不然也不会给我这么多吃的。” “我是说,”沁心急了,皱着眉说,“小姐就不能争争宠吗?” 若到明年,又会有秀女进宫,依苏卿卿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届时哪还有她的份。 苏卿卿狠狠咬了手中鸡腿的最后一口肉,把鸡骨头搁下,“凭你家小姐这姿色,狗……太子殿下是瞧不上的。他这几日过来,只是年轻气盛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我。况且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怎么敢轻举妄动。” 那狗太子爱的人又不是她,只是把她当作为他冲喜的一味药罢了。 东宫女人们的腥风血雨,总归是要来临的,只是未到时候。在江婉儿没来之前,她万不可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用完饭,日头正烈,苏卿卿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便感觉有些燥意,于是停下来坐在凉亭内饮茶。 凉亭外围有植被遮挡,枝木茂盛,足有一人多高。几个洒水扫地的粗使宫女因为累了,便坐下歇脚。她们先是抱怨自己没有投个好胎,后来又提到了李瑾。 “你们知道吗?太子殿下今日在太后那里,喝了满满一罐补药呢。” 很快,另外一个宫女就发出了疑问:“太子殿下年纪轻轻的,喝什么补药啊?” “咦,这就不知道了吧,”宫女看看四周,神神秘秘道,“殿下近来身子不好,早朝被陛下赐坐,估计是同苏良娣行房过度导致。” 听到这里,正在饮茶的苏卿卿忍不住喷了口茶水出来,沁心正要上前替她擦拭,被苏卿卿拦在,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用手抹了抹,亭外的宫女还在继续议论。 “太子殿下从未碰过女子,眼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苏良娣又如此貌美,殿下怎么能把持得住呢。” “话说我们殿下这身体也忒弱了吧,犹记得当年陛下像他这个年纪,连续数十天临幸妃子呢,也没听过什么要喝补药。” 连续数十天? 相比较之下,这狗太子的身体的确弱了些。 难怪这么禁欲,原来是因为身体不好啊。 宫女们又继续聊着宫廷秘闻,苏卿卿愈发听不下去了,于是就和沁心从凉亭另一侧走了出去。 回到屋内,她又给自己烫伤的手涂了些药膏,裹上纱布。沁心看着她受伤的手,轻轻蹙着眉,“小姐,都怪奴婢,害得你受伤。” “明明是怪她们,”苏卿卿握起她的手,“勿要自责,哪里是你的错。” 沁心看着她,“那小姐答应奴婢,以后再也不要伤害自己了。” 苏卿卿点头,向她保证:“再也不会了。” 到了晚上,两位良媛过来同苏卿卿说话。大概都知道太子殿下昨夜留宿于她房中的事,所以一进来就开门见山。 “恭喜苏良娣啊,”姜月仙的声音听不出来恭喜,反带着一股酸味,笑盈盈道:“太子殿下昨夜又留在姐姐这儿了。” 两人笑的很迁就。 苏卿卿想了想,李瑾到现在就只留宿在她房间共三晚,尚仪局那次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外面人根本九不知道。这总共算下来,不就两次? “其实,昨夜我并不知情。”苏卿卿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我并不知道殿下来了我房间。” 两位良媛面面相觑。 “如何说?”姜月仙来了兴趣。 苏卿卿继续道:“殿下患有梦游症,夜晚梦游到我这里来了,我与殿下并没有发生什么。那屏风是今早为太子殿下宽衣时,不小心碰倒的,根本就不是宫女口中的传言那样。我何德何能,能让太子殿下对我青睐有加?” “那为何都在传言太子殿下纵欲过度?” 苏卿卿掩唇笑了笑,“你们想想啊,若殿下纵欲过度,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顾翡和姜月仙的脸突然红了,顾翡羞涩道:“姐姐就会说笑。” 苏卿卿笑道:“如今我只想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太子殿下一表人才,自是我这种人不能肖想的。”她看了看二人,向她们示意,“日后殿下饮食起居要经由我之手,定会帮衬姐妹们的,不要着急。” 两位良媛笑得很开心,皆一脸羞涩地看着苏卿卿,纷纷道谢。可他们并不离开,仿佛在这多呆一会儿,就能感受到太子的气息,又或者,想见太子。 苏卿卿让膳房做些糕点吃食来款待她们,三人聊到了很晚,她们才打着哈欠各自离去。 今日天有些热,苏卿卿吩咐下去,准备洗个热水澡。 放好热水,她脱掉衣服躺进浴桶里,背靠在桶壁,闭目养神。 苏卿卿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泡澡舒服。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沁心来喊她休息。 苏卿卿也的确有些困倦了,“是沁心吗?帮我把寝衣拿过来。” 她刚睡醒,声音有点倦倦的,带着沙哑,听着比平时慵懒又娇媚。 一件月白纱裙被递过来,递裙子的人,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同美玉。苏卿卿秀眉轻蹙,伸手接过。她侧首,一转头就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沁心,正是李瑾。 当即,她本能地一拳头挥在了他的眼角。 第28章 擦发 李瑾抬手捂着左眼, 站得笔直,面上的表情复杂万分。 苏卿卿裹上月白纱裙,青丝披在脑后, 往下滴着水珠, 把上身裙子洇湿一片。她鬓角湿漉漉的,双眸澄澈透亮, 沐浴过后的面容光滑若脂玉, 看不出任何瑕疵。 素手微抬,她一手指向李瑾, 一手扶着裙子遮在面前,“你怎么过来了?竟敢偷看我洗澡?” 这种非君子所为之事, 李瑾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月光悄悄倾泻在庭院,微风过, 树影婆娑,在窗子上摇曳生姿,翩翩起舞,挡住屋内两人被灯火印出来的影子。 月白纱裙很快被打湿,她朝下蹲在水里, 雪白的颈项露出水面,而水中玫瑰花瓣密密麻麻盖满浴桶。 苏卿卿拧眉, 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愤愤骂出声:“李傻子,快些出去!” 敢占她的便宜,看她待会如何整死他。 听到她的声音后,李瑾捂住左眼的手缓缓放下来, 只见他的眼周处泛着淤青, 完完全全成了特大号的熊猫眼。 他今日穿着件墨青暗纹织锦袍, 发束金冠,朦胧灯火下,墨眸里反射出柔和的光,只身立在那里,瞧着倒也温润如玉。 可此刻,男人左眼周围淤青,生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瞧着委实滑稽又可笑。 他正呆呆地望着浴桶中的美人,许久未眨眼,双眸沉沉地盯着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 散乱的青丝下,是一张精致又娇俏的脸,肤若凝脂,经烛火一照,散着醉人的光晕。 看见他色眯眯的表情后,苏卿卿心里咯噔了一下。如今他在岸上,而她人蹲在水里,无论如何都处于不利境地。这万一他也下来跟她一起来个鸳鸯浴那可就…… 李傻子就是这点不好,凡事都想亲自试一试,你若不让他过来,他偏要过去,否则还要跟你谈条件。 “李傻子,快滚出去!” 说实话,苏卿卿怕了。 她脑子里已经出现一些不好的画面。 对于苏卿卿来说,被看去了也没有关系。但万一被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丫头们知道了,流言蜚语还不得满天飞。届时她可就死定了啊!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怕他这个傻子。 苏卿卿紧张不已,裹着裙子缩在水里。浴桶中的洗澡水正在悄悄变凉,但是面前的男人对于她的命令,没有表态。他始终站着不动,双目痴痴地望着。 那眼神…… 无法,苏卿卿又往下蹲了蹲,水遮住了脖子,只露出脑袋。周围飘着的花瓣很好地保护了她。 男人蹙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气呼呼地出声:“不走!” 语罢,他忽然上前两步,竟伸手过来,单臂抱起她。只闻哗啦一声,她被抱出水面,身上仅裹了件湿漉漉的月白纱裙。 “卿卿要补偿我。”她被他扛在肩膀上,抬步往床榻走去。 不是吧?这货又来…… “李傻子,你放开我!”苏卿卿扑腾着悬空的两条细腿,朝外面喊,“沁心,沁心——啊!” 蓦地,臀部被拍了一下,苏卿卿的声音恍然变了调调。 “……”羞死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顿时哑了声,磨磨牙,一口咬在他的后背。 李瑾顿住,片刻后,又继续朝前走。 苏卿卿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从齿缝间溢出来,“你放不放?” “不放。” 她加重几分力道,紧紧咬住那肉乎乎的地方,“放不放?” “不放。” 苏卿卿继续加重,“放?” “不!” 这话音落下,她人就已经被狗太子放在了榻上。 苏卿卿收回锋利的牙齿,她伸舌头舔舔,还蛮酸的。而这家伙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就仿佛咬的不是他。 只见李瑾侧了侧首,低头看向身后。 他背后凸起的那部位,衣料已经凹陷出两排牙齿的形状,上面沾满口水。 等等,她咬了他哪里?肉乎乎,软绵绵……呜呼,她要原地去世了! 苏卿卿唏嘘不已,赶紧用手擦擦两排牙齿,呜咽着声音:“李瑾,你不是人,呜呜。” 他又向后看了看,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但是,孤穿着衣服啊?” “而且,也洗澡了。” “洗过澡了就了不起啊,”苏卿卿眸子里水光潋滟,“我也洗过呢。哼!” “诶,”她忽而反应过来,“你今天居然自称为孤了??” 他弯唇,露出两排牙齿,“是河河让我怎么叫的。” “嘿嘿,娘子,你的头发在滴水哦。”李瑾澄澈的目光看过来,语气激动,“孤方才要是和娘子一起洗,头发也能滴水了。” 苏卿卿:“……” 他侵略性的目光一直往她身上瞄。 苏卿卿坐在榻上,下意识双手抱臂。他却是拉开身侧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转身,拿来裙子。 苏卿卿一脸警惕,“你做什么?” “娘子穿衣服,冷。” 她随后剜他一眼,“转过身,走到外面去。” 李瑾走出几步,退到帘幔外。 苏卿卿把两层帐幔放下,挡住外围的烛光,隐隐透进来一点亮。 就着那点亮光,她退下湿衣,换上裙子。 穿好后,她坐在榻上,拨开帘子。“我好了。” 李瑾随后掀帘走进来,手里拿着干净的白绢。 “娘子,我给你擦头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直接坐在床边,强硬地将白绢盖在她潮湿的发上,随后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从发顶到发梢,动作轻缓。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一个顶着熊猫眼的男人正在给人慢慢擦头发。 这力道轻柔缓慢,生怕扯断了她的一根头发。如此一来,苏卿卿倒也不抗拒了,闭着眼睛享受。 待擦完之后,再找个机会辇走他也迟。 “娘子,我都帮你擦头发了。” 过了许久,李瑾的乖巧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苏卿卿睁开眼,懒懒瞥他一眼:“所以?” “我要娘子亲我。” 她看了看他的熊猫眼,这么丑,给她钱她都不亲。 李傻子就是事多。 侧首看他一眼,苏卿卿从他手中拽回了白绢,对着他摇摇头,“这个不可以。” “这样吧?”她抿起唇,绽放出柔美的弧度,“明日我给殿下做一道菜,来补偿殿下,如何?” 李瑾点头如捣蒜,忽而抱着她,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朗声笑道:“都依娘子。” 这厮变傻了还这么会撩人。 “但是呢,”苏卿卿推开他,“你今日,得回自己房里睡。” “好。”他当即就笑嘻嘻应下了,眼睛一弯,带着熊猫眼的眼皮也跟着皱紧,模样瞧着傻啦吧唧的。 这会儿倒是爽快答应了。 苏卿卿无奈抿唇,推着他走下床。 方打开门,蹲墙角的李星河差点倒地,他扶着门框,打了个哈哈,“殿下,良娣都在呢?” 随即又笑着转向李瑾,“我当殿下没穿衣服呢,今夜倒知羞了……” 下一刻,诧异的惊呼声在暗夜里炸开道:“殿下,你的眼……” “嘘,小点声。”苏卿卿上前,悄声对李星河道:“殿下不小心撞到了门板。” 李星河看一眼李瑾,却见他正在对苏良娣傻笑。 “殿下啊,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他一把将李瑾捞到身边,微笑着看向苏卿卿,“那苏良娣好生休息,微臣就先带殿下离开了。” 苏卿卿莞尔:“慢走。”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随后关上门,特地上了栓。这一夜李瑾不在,她睡得倒是很踏实。 翌日晨起,沁心过来给她梳头,苏卿卿提到昨夜李瑾来过一事,想着当时怎么没有人通知她。 “昨夜奴婢正准备进来,却看见太子殿下站在门边,他让奴婢下去休息。” 苏卿卿眉心一蹙,“他何时过来的,待多久了?” 沁心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但看着也是好一会儿了。” 好一会了?也就是说,李瑾站在门边,偷看她洗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李傻子,行为太恶劣了,今夜可得找准时机教训他一顿。 “太子殿下昨夜站在门外,奴婢见他神色复杂,像是有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知会小姐了。” “他能有什么大事?” 呃,不对,苏卿卿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都傻了还能神色复杂? 想想他昨夜怪异的动作和奇怪的对话,苏卿卿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脊背都凉嗖嗖的。 他会不会也像她一样,重-生-了! 苏卿卿决定冒险去验证一番。 午膳时分,她来到御膳房,御厨们正在给李瑾布置菜肴。 膳房管事的小太监叫林聪,外号小聪子。知道苏卿卿身兼两职,无论是哪份职位都距太子最近。她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惹的。 “奴才见过苏良娣,”小聪子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礼,笑呵呵道,“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苏卿卿正准备回他一句,忽然发现这小太监眼熟的紧。 “你叫什么名字?” 林聪腆着笑脸,“良娣唤奴小聪子即可。” 苏卿卿这才想起来小太监是谁,前世就是他为自己说过几句好话,后来被江婉儿派人活活打死了。 见到故人,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们同是可怜人,在这宫阙内不被人关心,微不足道。最后竟都死在同一人手上,倒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苏卿卿念了一遍他名字,随后笑道:“小聪子,这名字取得真好,望你日后人如其名。” “谢良娣夸奖。”小聪子腼腆一笑。 苏卿卿打量着四周,问:“这里有猪大肠吗?” 话音未落,屋内突然安静了,两位厨子并三四位粗使宫女皆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难道没有?” 没有人回答。还是小聪子最先反应过来,却笑得牵强,“大肠还是有的,良娣这是自己吃,还是……” “给太子殿下吃。” 当啷一声,厨子手里的锅铲掉在了锅里。 小聪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卿卿,说话都结巴了。“太子殿下,要吃——大肠?” 东宫太子李瑾最厌恶吃猪腹中的东西,什么猪内脏之类的一律不碰,更别提那装便便的猪肠子了。 太子殿下要是能吃这玩意,打死他都不相信。 苏卿卿在他的震惊与怀疑之下,淡定而又肯定地点头,“对,没错,我亲自下厨。” “良娣,请吧。”小聪子反应过来后,便吩咐上了。 苏卿卿洗干净大肠,又切了些葱花,放在锅里翻炒,很快一大盘香喷喷的大肠就出锅了。 这盘大肠随着午膳来临之际,被放到李瑾的饭桌上。 太子一眼就看到了那菜,皱着眉头,始终不愿触碰。 苏卿卿注意到,这狗太子不仅眼尖,眼皮也厚。这一晚上过去,他眼圈周围的黑色竟然全都消失了。 她揉揉自己裹住白绢的手,站在一旁提醒道:“殿下,您不试试这道菜吗?” “谁将这盘菜放在这儿的?” 苏卿卿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殿下昨夜特地过来告诉妾身,要吃这道菜的,要妾身亲自下厨……”她越说越委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李瑾挑挑眉,看向一旁的刘德全,他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撤了。” 李瑾厌恶的东西,连看都不想看到。 苏卿卿忙道歉,“殿下,是妾身疏忽了。” 李瑾摆摆手,“这么多道菜来之不易,勿要浪费了,良娣坐下来一块吃吧。” 他挥手屏退众人,刘德全借机正要浑水摸鱼悄悄溜出去。 “等等,”李瑾叫住他,微抬下巴,指向面前一碗黑乎乎的汤,“喝了它。” 刘德全苦着脸,颤颤巍巍地从桌上端起热汤,“殿下,奴才出去喝。” “就在这。”李瑾用手指扣扣桌面。 “殿下……”刘德全表情痛苦,见李瑾不理会自己,干脆捏着鼻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苏卿卿不明所以,好奇道:“殿下,德公公这是怎么了?” 李瑾嘴角竟抿起一丝淡淡的笑,“德公公近来身体不好,要多补补才是。” “所以这是?” “补药。”他说的云淡风轻。 苏卿卿:“……” “老奴脸上怕是又要生小疮咯。”刘德全摸摸脸,把碗搁下,“殿下,老奴就告退了哈。” 原来,太后让李瑾喝补药,他却是扔给刘德全喝。那这样说来,是他昨日在太后那里喝下很多补药,所以气血上头,才会过来找她。 苏卿卿捏住筷子的手紧了紧,这拿她当什么了?! 她现在心里有些气愤,这东宫里头,女子这般多,为何就缠着她? “殿下,”苏卿卿谄媚笑着,“两位良媛昨日过来,跟妾身说了很多话。妾身从她们口中得知,她二人少时就钦慕太子殿下了。” 李瑾紧了紧眉心,依旧不紧不慢地夹着菜,仿若把她的话当成空气。 “殿下若有时间,可去看看两位良媛,秀女采选也结束一段时间了。” 这是在劝他雨露均沾。 “苏良娣。” 李瑾突然出声,他抬起头,看着苏卿卿,目光凛然,“这么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口?” 苏卿卿埋下头闭嘴了,拿着筷子捣捣碗底。 哼,今晚有你好看的! 她先忍着! 第29章 猪大肠 月上梢头, 晚风习习,树影落在雕花木格门上。 屋内,两盘葱花炒大肠摆在桌上, 冒着烟气, 香味扑鼻。 苏卿卿支肘坐于桌边,烛台晃晃悠悠, 大肠的香气在鼻息间萦绕。 “怎么还不过来?”她有些困倦, 眼皮也愈发重,索性趴在桌上假寐。 照理说, 这个时辰,他也该过来了 。怎么还不来呢? 就算他今夜不过来, 还有明夜,后夜, 后后夜……她夜夜做这道菜,就不信,他不过来! 苏卿卿心里有些摸不着底,若是李瑾没有变傻,他这所谓的梦游症也不过一个幌子。想想这些天来对他的所作所为, 那她该何去何从? 正在胡思乱想间,“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苏卿卿没有起身,打算闭眼装睡,对着门的方向,她眼睛稍微睁开一条缝,看见李瑾一步步朝她走来。衣摆轻曳, 烛晕慢慢爬上衣袍。 她倏地合上眼。 耳边, 衣料摩擦声消失, 只觉眼前覆了道阴影。 但许久,未见应声。 一缕青丝落下,遮在眼前。她悄悄眯起眸子,透过散落的碎发,看见男人的玄色衣袍。须臾,衣袍靠近,他伸手,撩起额前那缕乌发,重归原位。 昏昏烛火下,美人青丝覆肩,合着眼眸,她恬静地睡着,密密睫毛在眼睑处形成两道暗影。 温热的气息洒在睫毛上,弄的她眼睛痒痒的。苏卿卿不由眉心蹙起,只觉男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微睁开眸子,就看到李瑾那张放大的脸。 他唇角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眯眼笑着。正双手撑于桌上,以一种古怪的神情盯着她泛着光晕的面容。 愈发近了。 李瑾的唇忽然就凑过来,“吧唧”一口,吻就落在她的脸颊上。 苏卿卿:“……” 他抬起头,又想凑过来,苏卿卿当即伸手捂住他的嘴。 “你干什么?” 脸上被他亲的都是口水,苏卿卿抬手,用力地擦着。 “人家想亲亲娘子。”李瑾眼神很是委屈,双眸泛着水光,坐在她面前,紧盯着她。 苏卿卿收回手,掌心都是他的口水。 呜,好恶心! 在李瑾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苏卿卿扯起他的衣服,擦了擦被他“吻”过的手掌,才将衣服松开,替他平了平。 对于她的放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很是欢喜。 苏卿卿弯唇,看看桌上的两盘猪大肠,笑道:“殿下还记得昨夜对妾身说过的话吗?” “是什么话啊?”李瑾皱皱眉,低着头似在思考,蓦地抬起眼睛,“我不记得了,娘子说给我听听?” 苏卿卿依旧笑着,看向桌上,“殿下昨夜要吃大肠,让妾身今日给殿下做呢。” 把筷子塞进李瑾手中,她的笑容像花儿一样。“殿下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李瑾攥住筷子,犹豫不决,转头看苏卿卿,很是难为情,“可是,娘子,我不饿啊。” 苏卿卿眨巴着眼睛看他,“可是,这些都是妾身亲自下厨给殿下做的,您连尝都不打算尝吗?” “妾身做这道菜,几次三番切到手指。” “被烟熏得直掉眼泪。” “手上沾了不少异物,现在还臭烘烘的呢。” “这味道难以散去,妾身涂了很浓重的香膏才给掩去。” 苏卿卿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皱皱眉头,“虽然它是盛装异物的,但它香啊,比什么都好吃,妾身吃了不少呢。” 说着说着,不见他反应,她随即泪光闪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殿下,您都不尝尝的吗?” “娘子你别哭。”李瑾紧张不已,连忙拿好筷子,“我吃。” 他即刻夹起一小块放到嘴边,触碰一下,却皱紧眉头,委屈地看过来,“娘子,它凉了。” 苏卿卿加重声音嚎了一嗓子,哭的凶了。 李瑾伸手过来,抓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娘子别哭,不如,我让河河过来吃,好不好啊?” 苏卿卿立刻停止了哭声,眼睛雪亮雪亮的,充满杀气,随后一拳捶在桌上,“你,吃不吃?” “不吃就滚出去!” “娘子,你好凶。”李瑾慢慢收回了手,显得可怜巴巴,最后看了眼大肠,直接塞进嘴里,胡乱咀嚼几口后又很快咽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苏卿卿收了情绪,眸光热烈,语气带着殷切。 “好吃。”李瑾点点头,“只要是娘子做的菜,都好吃,我都爱吃。” “爱吃你就多吃点。”苏卿卿把菜碟朝他面前推了推,“殿下慢用啊。” 她于是单手支着下巴看他。 “都要吃完吗?”李瑾看着面前的两盘菜,“可是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无碍,殿下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妾身的手艺不好,自是比不上别人。” 她悠悠叹口气,抿着唇,“殿下若觉得不好吃,不吃了也罢。反正这宫里头山珍海味不胜其数,谁又能看得上这不起眼的菜。” 苏卿卿抬眸看着李瑾,片刻又垂下暗淡的眸子,“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吃不下,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快些回去歇息吧。” 李瑾忽然抓住她的手,“娘子,我喜欢吃,娘子做的任何东西我都喜欢吃。” 苏卿卿点点头,“殿下真好。” 听到她突然夸自己,李瑾似乎异常兴奋,当即夹起一大坨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终于,两盘菜空空如也。 他坐在桌边,不停地打嗝,呼气间,皆是大肠的气味。 苏卿卿抬手在鼻尖扇了扇,搬住凳子往后移了移。 李瑾转身,面对着苏卿卿,也跟着上前移动,再次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卿嗝——卿卿,我都嗝——吃完嗝——了。” “殿下你真好。”苏卿卿将头往后仰了仰,反手握住李瑾的手,笑颜如花,“不若,妾以后每晚都给殿下做这道菜,如何?” 李瑾使劲点头,身体又向前几分,毫不犹豫地回道:“好,嗝——” 刚说完,他就对着苏卿卿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只要他打嗝,口中就会冒出大肠味。虽然这猪大肠吃起来香,但从别人口中闻到,却是无人受的住。 “殿下,喝口茶吧。” 苏卿卿把玉杯递给李瑾,那茶水早已经凉了。 他伸手接过,直接一饮而尽,又抬手扯扯苏卿卿的衣摆。 “娘子,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在她面前,李瑾就像个乖孩子,向她撒着娇。 这样的他,哪里是先前那冷酷无情之人。 看来他真是傻了。 如此,也该放心了。苏卿卿抬手摸摸他的头,表扬道:“李傻子真乖哈。” 李瑾则很顺从,傻傻地笑着,翘起唇角,再次扯扯她的衣摆,“娘子,我们快去休息吧。” 苏卿卿道:“困了?” 李瑾睁着眼睛,楞楞点头。 苏卿卿收回了手,他这一说困,她自己倒也困倦了,打打哈欠,“那好,休息吧。” 话音刚落,李瑾快步迈向床榻,步子走得极其欢快。 走至榻边,他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人就已躺倒了,还睡在里侧。 苏卿卿惊讶万分。 等她走过去时,李瑾已经闭上眼睛,两只手却拉紧旁边的帷幔。 她无奈,这待会还怎么将他踢下去? 瞥了眼身后的灯盏,苏卿卿微微一笑,随后躺下,睡在李瑾身侧。 片刻后,她抬起手臂,拽着李瑾的胳膊摇了摇。 “小瑾子,你去吹蜡烛好不好呀?” 烛晕落在李瑾身上,苏卿卿清晰地看见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怎么,她撒娇的声音有那么吓人? 不仅如此,片刻后,他还装死,并且故意重重喘气。 苏卿卿用力扯他寝衣,声音更加娇软,“小瑾子,你去吹蜡烛,好不好呀?好嘛?嗯,小瑾子~” 迎接的却是她的鼾声。 只闻这鼾声愈发如雷贯耳,完完全全掩盖住苏卿卿的声音。 谁能想到,平日高贵冷艳的太子殿下,如今竟躺在她的身边打鼾呢? 若这鼾声能存下来,定然足够她谈笑好多天了。 苏卿卿伸手摸到李瑾的腰际,干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李瑾一惊,随即身子扭动起来,痛呼一声。转过身,他皱紧眉头,护住腰求饶道:“娘子,别别掐,我疼——” 他虽表情痛苦,但却是笑着的。 看来苏卿卿摸到他的敏感部位了。 她故意又摸几下,待李瑾笑够,才用下巴指指烛台,朝他示意,“吹蜡烛去!” 看到她不安分的手,李瑾连忙从榻上下去,“好好好,我去。” 见李瑾走开,苏卿卿收回目光,朝里侧挪了挪身子。 等吹灭蜡烛回来之后,暗夜里,已经听到榻上人平稳的呼吸声。他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 屋内很安静,外面有不知名的鸟在啼叫,雕花窗子上倒映着残影。今夜月光不亮,投进来微弱的光线。 很快,耳边传来一道呼吸声。 他困的这么厉害? 此时,苏卿卿缓缓睁开眼,她装作翻身。在转身的瞬间,抬脚去踹李瑾。 “砰——”李瑾摔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榻上的人得意地抿抿唇角,四仰八叉着霸占整张床,合眼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某人又是缩在地上醒来的。 男人缓缓从地上坐起身,鹰一样锐利的眸子打量着四周。 紫纱帷幔静静垂立,透出里面朦胧纤细的身影。 素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挑开纱幔,美人神色慵懒,柔若无骨,青丝披在肩后。待眸色清明后,她稍显慌张,随后垂眸,轻启樱唇:“殿下,你怎么……” “孤如何?良娣不知?” 苏卿卿抬头,悄悄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声音带着些惶恐,“妾想起来,是殿下昨夜自己要睡地板,妾身如何都拦不住……” 太子起身,眼眸沉沉,“是吗?可孤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声音音质极冷,若山顶忽然被风刮走的积雪。 苏卿卿低眉顺眼,软声道:“啊,这,妾身也不知道是,是为何。” 看他这严肃的表情,显然是迷茫了。他不记得更好,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逗他玩了。 苏卿卿情不自禁地抿唇,正想笑一笑,才发现不知何时,面前已经站了道人影。 是狗太子。 苏卿卿的表情僵住,往下耷拉了嘴角。 她抬眸,可方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男人,忽而缓缓俯身,微微抿气唇角,朝她倾身过去。 气息越来越近,苏卿卿紧张地眨巴着眼睛,就在犹豫是否推开他时,男人在距她食指长的距离停下来。 “真的不知?”他问,语气沉而缓。 苏卿卿眼珠子转了一圈,摇头道:“不知。” 李瑾说话的时候,会从口中带出一股浓浓的大肠味,熏得苏卿卿有点懵。 于是,她头往后缩了缩。 可这时候,狗太子随着她的动作,又近前一步。 就不能离她远点? 李瑾抬手,撩起她脸颊落下的一缕碎发,轻轻别在她耳后,淡声道:“罢了,孤自己患有梦游症,怪不得你。” “日后,会让苏良娣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苏卿卿屏住呼吸,脸都憋白了,并没有时间去思考他这句饶有深意的话。 李瑾就在她耳边叭叭个不停,大肠味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这味道终生难忘。况且还是在清晨,苏卿卿此刻已经很想吐了。 要是她吐了,首先无论如何都要吐在他的脸上。 让他这张俊俏的脸,沾上污垢。 好在,在她即将吐的时候,李瑾起开了。 苏卿卿使劲吸口气,这狗太子赶快走吧,简直快要熏死人了。 可李瑾并未走,他站在她面前,忽而双臂一展,“为孤宽衣。” “……” 苏卿卿恍然觉得,李瑾这狗太子准是在折磨自己。 她嫣然一笑,“好。” 好个屁! 第30章 体虚 送走了瘟神, 苏卿卿踱步走去打开窗户,许久才将屋内的大肠气味散去。 虽然担心李瑾会在自己面前放“气”,但苏卿卿还是打算坚持不懈地为他做大肠炒葱花这道菜。 可能这就是痛并快乐着吧。 梳妆打扮完毕后, 苏卿卿喝着膳房送来的红豆粥, 软糯香甜,口感极其好。 过一会儿, 沁心从门外走来道:“太子殿下快要下早朝了。” 李瑾那狗太子下朝, 她就该过去服侍了。 苏卿卿吩咐宫人到膳房取碗红豆粥,待会端到太子书房门前。 流云殿虽与太子的书房仅一墙之隔, 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 需要绕过几条小道才能到那去。苏卿卿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翻墙,无奈只能绕道走。 至书房附近的回廊里, 宫人已经把红豆粥拿过来。打开盖子,还能看到冒着烟气的粥。 苏卿卿很是满意,让沁心给了赏钱。 沁心把赏银递过去,御膳房的小太监乐呵呵伸手接过,“良娣日后有何吩咐, 尽管告知奴才。” 苏卿卿道:“有劳了。” 说完之后,她亲自捧着红豆粥, 走向李瑾的书房。 侯在门口的小太监,一眼就看见她,连忙笑脸相迎,“奴才见过苏良娣。” 是御膳房的小聪子,这个时候要为李瑾传膳, 可苏卿卿已经先一步送来了粥。 “太子殿下何时回来?” “快了快了。”年轻的小太监向后望了望, 又转回首, “这个时侯是殿下下早朝的时间,想必殿下已经在路上了,良娣随奴才进屋里侯着吧。” 小太监打开门,领苏卿卿进去。 刚把托盘放下,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殿下,您慢着点儿,呦,小心台阶。” 是刘德全的声音。 苏卿卿转身,看见刘德全扶着李瑾跨进门。 许是觉察到屋内有人,李瑾步子突然顿住,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蓦地,男人连忙松开扶在刘德全手臂上的那只手,倏然站直身子,目光又稳稳落下。 他看向苏卿卿身后的小太监,轻抿唇,“你,过来,扶德公公出去。” 刘德全:“……” 小聪子楞楞点头,走到刘德全身边,关切询问:“公公,您怎么了?” 刘德全眨了眨眼睛,他明明好好的啊? “走路闪到了腰。” 李瑾不容置否的声音响起,答的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是是是,”刘德全随即重重点头,一手扶着腰,对那小太监道,“哎哟,快快,扶我回房休息。” 他转身面向李瑾,拱手道:“多谢殿下方才扶着老奴走了一段路,老奴不能伺候您了,便先退下了。” 李瑾淡淡“嗯”一声。 小聪子扶着刘德全走出去,顺便将门给掩上了。 两人出去后,刘德全也不一手托腰了,登时恢复了原状,这让身边的人有点懵。 “公公,您这是有病还是没病?”小聪子问。 “当然没病了。”刘德全一口否定,抬脚朝前走,健步如飞,“现在已经好了。” 小聪子挠挠头追上去,两人一同走着,刘德全突然低声问道:“对了,殿下最近吃什么了?” “啊,公公问这,做做什么?”小聪子支支吾吾。 刘德全暗了暗眼眸,小聪子低下头,吞吞吐吐回道:“是大,大肠。” “什么?!”刘德全惊讶不已,眼睛都瞪圆了,这声音惊走树间飞鸟。 “太子殿下,他,他吃大肠了?” 小聪子警惕地望望四周,一副担惊受怕,“公公,您小点声,别让人给听见了。” “嘘——”刘德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殿下怎么想起来吃大肠了?” 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从前可是最最厌倦吃这些东西的,认为那些难登大雅之堂。 小聪子摇摇头,“不知,可能殿下梦游的时候喜欢吃。” 刘德全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大肠。”难怪他今早走近李瑾身边,总会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因为这味道,太子殿下大清早就开始沐浴,足足洗了半个时辰,又到风口处吹凉风,才堪堪散去味道。后来,殿下在早朝时候又体虚了,才让他扶着走回来。 刘德全塞了些封口费给小聪子,拍拍他的手,“勿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小聪子推拒万分,“公公,奴才不能收。” “拿着!”刘德全一骨碌塞进他怀里,“你家里面祖父不是病着吗,拿回去给他瞧病。公公我孤身一人,钱财乃身外之物,给谁不是给。” 把钱塞给他后,刘德全就脚步轻盈地朝前走了。 他深深吸口气,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啊! 留下小聪子怔在原地。 知道太子殿下吃大肠后,怎么人人都开心? 这前有苏良娣,后有刘公公,个个都很开心,个个给他塞钱。 看看手中的钱袋,他想,日后若是苏良娣忘记做此道菜,他也会去提醒她的。 谁会嫌钱扎手呢。 屋内,李瑾站了许久,欲迈不迈的样子,着实让人干着急。 “殿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苏卿卿盯着他的脚,问出了声。 她一动不动都站累了。 刚说完,李瑾就上前迈出一步,淡淡道:“靴子大了,孤穿着不合脚。” 苏卿卿“哦”一声。 不合脚就脱,光着最好了。 李瑾抬步,步调僵硬地走至桌案后,撩起衣袍在案后坐下。 “殿下,膳房刚刚熬好的粥,您尝尝。” 苏卿卿上前把碗盖打开,从托盘上拾起勺子放进粥中,搅了搅,递到李瑾手边。 李瑾看向碗中浓稠的红豆粥,双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殿下放心,粥是甜的。” 抬眸看了眼说话的苏卿卿,他这才拿起勺子喝粥。 动作不紧不慢,矜持高雅,一小碗粥却足足喝了很长时间。 苏卿卿无奈,这狗太子吃东西就喜欢细嚼慢咽。 好容易待他喝完,苏卿卿正欲将碗盏拿走,李瑾却突然出声。 他看着苏卿卿,眼眸中带着打量,“你怎么知道,孤喜欢喝甜粥?” 御膳房熬制的粥,大多没有味道,只香不甜。若有喜欢喝甜粥的,则会另外加些蔗糖水。加上李瑾平时不怎么喝粥,就算喝也只是一小勺。所以宫人大都没有留意。 知道他喜欢喝甜粥的怕是寥寥几人。 这话真是给苏卿卿噎住了。 这个时候她并不知晓李瑾喜欢喝甜粥。 而知道他喜欢喝甜粥,也只是场意外。 李瑾瞎了眼之后,时常怄气不吃东西。满满一几案山珍海味,都会惨遭他的“毒手”,被他一划拉,全都摔落在地。 太子不吃东西,苏卿卿尽管饥肠辘辘,也只能陪着他一起挨饿。 她睡在外室,被饿醒后,就一个人悄悄跑出屋外,溜进膳房。 东宫有专门的膳房,管事的知晓太子殿下的脾气,看见苏卿卿过去,常常主动帮忙添柴烧火。 粥熬好后,苏卿卿在其中放了蔗糖水,然后兴冲冲地端着一大罐回了屋。 她不敢点灯,就借着月光,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正准备开吃,余光却瞥见地上有一道长影,被这微弱的月光拉的极长。 苏卿卿惊叫着“啊”一声,眼前里顿时亮堂起来。 火光开始弥漫,晃晃悠悠,恍恍惚惚。 她抬头,看见了太子,他赤足站在自己身侧。 太子手中拿着火折子,声音泠泠,“乱叫什么?当孤是鬼?” 苏卿卿打量着他,李瑾身穿滚白寝衣,长袍垂至脚踝,一头墨发松散,眼覆白绫……可不就是鬼吗?! “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睡?”苏卿卿先发制人,用手抚着受惊的小心脏。 李瑾却反问,“这么晚了,你又在做什么?” 苏卿卿犹豫了一会儿,道:“吃粥。” “哦?是什么粥?” 许是香味吸引了李瑾,才会让他这么好奇。苏卿卿惊讶一瞬,回道:“八宝粥。” 话落,更让她惊讶的是,李瑾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拿来,给孤尝尝。” 苏卿卿:“……” 这么理所当然? 她故意撒谎道:“可是殿下,这碗已经被嫔妾用过了,要不,嫔妾再……” “不必了。”李瑾摸来软垫,拿着直接在她身侧坐下,“孤吃完之后,你再用孤的碗。” 她不禁感叹,这狗太子瞎了都这么精明。 于是苏卿卿看着他吃下一碗又一碗粥,而最后她只喝了半碗。本来是打算抱着罐子喝的,却被李瑾截胡了。 从这之后,他们时常在一起吃夜宵,苏卿卿也知晓了李瑾喜欢喝甜粥。 她问:“殿下,你怎么这么爱吃甜粥?” 李瑾无意间回她一句,“会想到故人。” 至于这所谓的故人,苏卿卿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指谁,可能是他的生母惠妃娘娘。 此刻,狗太子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眸光中带着打量与探究,面上疑虑难消。 苏卿卿不明道:“殿下也喜欢喝甜粥?那太好了,妾身还以为殿下不喜欢呢。” 李瑾凝眸看了她一会儿,收回目光,慢声道:“你退下吧。” 语气中似乎带着点失落。 苏卿卿转身走出几步,身后,李瑾又突然出声,“等等,过来给孤研磨。” 把托盘递给沁心,苏卿卿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是。” 李瑾批阅奏折,苏卿卿在一旁研磨,不经意看见其上的内容,大概是说,她为何会被选为良娣。 太子握笔,认真在上面写下,“爱卿若有异议,可自行来东宫,孤亲口……” 写到这里,笔尖就没了墨水。 他把奏折合上,放在了一旁,又随手打开一个。这一个则更甚,直接扒了苏卿卿祖宗十八代,欲找出她祖上的污点。 苏卿卿叹为观止,她祖上原来改过姓。 毛笔蘸完墨水,李瑾提笔在上面写下,“爱卿的本事,令孤佩服,不若择日过来给孤写传?” 最后,又提笔加上,“俸禄加倍。” 苏卿卿忍住笑意,不知是这些大臣搞笑,还是身边的人搞笑。 大臣们写的这些奏折甚是有趣,但“弹劾”她的奏折仅有几个,剩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能被他们写的多么事态严重,天花乱坠。 可李瑾全都不厌其烦地认真看过去。 一堆奏折全部被批完,堆成高高的两摞,挡住了苏卿卿的视线。 等她磨好墨,抬头去看李瑾,他已经支住下巴睡着了。 苏卿卿无奈耸耸肩,她走下台阶,这时候,小太监轻轻打开门,走进来告诉她,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了。 她又走回,去叫醒李瑾,“殿下,太后那边来人了。” 第31章 活该 秋月进了书房, 一眼就看到苏卿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瑾走来, 挡在她的面前。 太子殿下玉立长身, 将身后的美人挡个严实。 秋月收回目光,笑着言道:“殿下, 太后请您过去用午膳。” “嗯, 孤知道了。”李瑾微微侧首,又转回眸光, “你先过去,孤待会就到。” “是。”秋月转身往门外走, 眼睛有意无意地朝苏卿卿身上瞟。 她前脚才走出去,李瑾就转过身, 面对着苏卿卿,“孤午膳要去祖母那儿,良娣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膳房。” 太子殿下语气温和,声音带着些许倦意。 苏卿卿颔首, “谢殿下。” 午膳没有李瑾在,自然也就没了约束, 苏卿卿特地命人炒了份大肠,和沁心一起坐在桌边吃饭。 “太子最近为何总去太后那儿用膳?”苏卿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沁心嚼完口中的菜,道:“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是去太后那里喝补药的。” “补药?”有这么好喝吗? 沁心点点头,“对。太后怕太子殿下不喝, 特地亲自监督他。好像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 想要太子殿下补好身体, 这样才能子嗣绵延。” 也对,毕竟晋元帝夭折这么多位小皇子。怎么说都是心头肉,身为皇太后,可不想再让自己的重孙步儿子的后尘。 “所以啊,”沁心为苏卿卿夹了一块肉,“小姐也要多吃点东西补补,把身子养好了,才能生出大胖小子。” “说什么呢?”苏卿卿的脸有些红了,眼神飘忽着,“谁要跟他生孩子?” 她到现在都未和他同房。 现在不会,以后更是不会。 “小姐这是害羞了?”沁心揶揄道,语气忽又认真起来,“可是小姐,若你不能为皇家诞下子嗣,在这后宫不好立足。你看看那两位良媛,巴不得太子殿下天天到她们那儿呢。这万一怀上小太子,待殿下继承皇位后,指不定就能册封后位了。” 后位就甭提,太子妃之位对她们来说都遥遥无期了,更何况这后位,岂是她们这些人能做的? “你忘了太子的青梅竹马?”苏卿卿提醒沁心。 “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沁心不明所以,“是谁啊?” “江丞相之女江婉儿。” “江婉儿?”沁心喃喃念了一遍,“不是说这位小姐不是身子不好,养在深山了?” 苏卿卿点头,“所有人在她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江婉儿虽然身子骨弱了些,但却心计十足。常常以柔弱和病殃殃姿态示人,内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高手。 “但是,谁知道她何时回来。太后又怎么急着抱重孙,若有人在她面前捷足先登,博得了太后欢欣,届时就算她回来了,能有何办法?” “但是,太子喜欢的人,是江婉儿。” 他能让不喜欢的人,生下他的孩子? 一句话,噎住了沁心。 若不是念及她冲喜的身份,恐怕李瑾万不会让她接近自己的。 江婉儿出生时,身子骨就弱,十岁后被养在深山庙宇,远离皇城。尽管路途遥远,可每年她的生辰,东宫太子李瑾都会亲自驱车前往,为她庆生。 要说不爱,她根本不信。 这江婉儿曾经在她面前显摆,问她是否见过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柔弱娇美的女子巧笑嫣然,“我说想看萤火虫,太子殿下便想方设法带我出去……我以为那些萤火虫是自己飞过来的,可你知道吗,那些全都是太子殿下亲手抓来的,一只只抓来的呢。” 她到现在都记得,江婉儿说这话时面上那喜悦的表情。她自信,优雅,高贵,让人无懈可击。 苏卿卿要求不高,既然重来一世,大仇能报就报,她不图日后怎样富贵荣华,只愿她和她在乎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就足矣。 只待日后李瑾痊愈后,她能功成身退,自愿请示出宫。然后去江南开几间商铺,寻娘亲。 用完午膳,苏卿卿做了份糕点带去尚仪局给两位姑姑。 兰茕姑姑笑着夸赞她的糕点不错,翠萍姑姑则默默吃了一会,随后才问道: “良娣这糕点跟谁人学的,这样好吃。” “娘亲教的。”苏卿卿回道。 翠萍道:“你娘亲现在在哪?” 苏卿卿眸色黯然,摇摇头,“在我五岁,阿娘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哎呀,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兰茕姑姑笑道,“良娣的刺绣功夫怎么样?” 苏卿卿道:“略知一二。” 通常这样说的人往往都是高手,兰茕拉着她的手笑语道:“良娣不妨过来帮我们瞧瞧,看看这衣摆上的花朵有没有出错?” 面前放了件暗红色的衣物,上面绣了一大簇牡丹花。 苏卿卿拿起略略看了看,一眼看出了问题,“花朵没错,但叶子有些不对劲。” “这衣服是做给谁的?” “给太后做的衣服。”兰茕道。 她叹道:“从太后那里退回来的,说是这簇花绣的不好,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好,找了几个绣娘,都没看出来问题。” 苏卿卿再次看了看那件衣服,抬手轻轻抚摸着牡丹花的叶子,“这些绿叶绣错了,这样绣的话看起来不好看,显得凌乱。” 绣花和绣叶都有不同的针法,若用错了,呈现出来的绣品略有差强人意。 两位姑姑面面相觑。 苏卿卿道:“姑姑们尽可放心,这刺绣功夫,我还是在行的,少时跟母亲学的。” 谁能想到,她年少无知时,就开始跟着母亲学绣花了。 翠萍姑姑点头应下了。 于是苏卿卿重新绣了这牡丹花叶,她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绣好后,受到两位姑姑啧啧称赞。 “简直太像了。” “明日就呈给太后。” 姑姑们喜出望外,一展愁眉。 夜色暗淡,苏卿卿踏着月色回了东宫。 这晚李瑾没有过来,她沐浴更衣后很快就睡下了。 圆月也渐渐高悬,隔墙外的书房里,此刻灯火通明。 李瑾已经喝了无数杯凉茶,可依然耐不住浑身的热气。他现在燥热难耐,心中像有把火在烧。 皇太后在午膳时,硬是让他喝下满满两大碗不知名的汤药,说是可以补气壮阳。 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这明月中天后,他心里愈发燥热。 他执笔,已经在宣纸上写了无数的静心,奈何心就是静不下来。 笔尖一顿,墨水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润透了纸背。 将毛笔放回笔架,李瑾打开了门,刮进来的晚风裹挟丝丝凉意,拂去他面部的热气,仍然却吹不去他内心的燥意。 男人攥了攥拳,抬头看向不远处高高的院墙。 对面那里,就是苏卿卿的寝殿,同时也是他的妃子,苏良娣的住处。 须臾,他足下轻点,一跃而起,翻过那道围墙。 轻轻推开门,内室静谧,点燃着安神香,远处床幔内透出一道朦胧身影。 他抬手拨开帷幔,只见榻上,女子侧身入眠,肌肤如玉,脖颈若堆雪,美人鸦羽长睫微卷,薄唇轻抿,如瀑的青丝安静地铺于枕上,正睡得安详。 两截藕臂伸出褥外,榻上人似察觉到有风吹到脸上,便素手一抬,将被子半遮颊面。 被褥微陷,李瑾就势坐下来,双眸盯住她露出来的面容,沉沉的目光中含着炽热,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沉重几分。 他蜷起手指,捏成拳,看着苏卿卿的眉眼,呼吸加重。 而榻上的美人却不知危险在靠近自己,睡梦中又将被子拉开,恍然,嫣红的唇露出来。 唇峰饱满,像颗樱桃。 喉间一紧,李瑾滚了滚喉咙,抬起手臂,修长手指在即将触碰到那嫣红的唇时,蓦地顿住,捏的指骨泛白。 终于,他收回了手,神色一凛。片刻后毅然转身,走出了屋外。 迷迷糊糊间,苏卿卿似乎听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珠帘在轻晃。 她躺回去,思索着,这狗太子今天没有过来? 苏卿卿嘴角上扬,太好了,不用演戏了,真好。 “狗太子,李傻子。”她闭着眼睛,咛喃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 “噗通”一声,宽大的温泉池里水花四溅,玄色身影径直跳入,搅碎了一池星光月影。 水中月颤颤巍巍,片刻后,被拉长倾斜的月影重新归位,恢复成圆月。 男人靠于石壁之上,水珠顺着喉结滑落,直接掉落在他的玄色衣襟内。 李瑾闭上眼睛,缓缓沉下身子,顷刻之间,他又从水中起身,抬步走到岸边坐下。 湿衣裹身,风吹过来,身上的热气渐渐消失,反复几次,终于冲淡他心中的燥热。 许久,李瑾去除外衣,躺进了温泉池。像是想到什么,没过多久,他忽而又起身,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他走出池外,白色寝衣裹着他坚实的身体。 男人顿了片刻,神情似有些恍惚,随即又迈步走出去。 月黑风高夜,有一人影在皇宫的屋檐边上蹿下跳。这道黑影从值夜的宫人头顶上掠过,吓得他们皆以为看到的是鬼。 一直到了熟悉的房门前,这道黑影才终于停下来。 手臂轻抬,欲要将门推开,却被身后匆匆赶来的人给拽住了。 “殿下,该走了。”李星河拦住变傻后的太子殿下,抱住他将人往后托。 “不行,我要找娘子。”他撒着娇。 怀里的太子殿下挣扎不已,扒拉着他的手。在这么下去,估计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李星河无奈极其,遂开口道:“小黄花被人拔光了,殿下不去看看?” “谁拔光的?”李瑾顿时停止了动作,一本正经地侧首,“快点带我过去。” … 明月高悬,清风阵阵,惹得花枝乱颤。 宫院内,李瑾站在花丛前,弯腰紧紧巡视着花圃中的片片小黄花。 “河河,哪呢?在哪呢?” 李星河无奈,手放在后面,悄悄拔了两株扔在地上。 “在这。”他伸手朝地上指指。 黄花连着根,上面沾着新鲜的泥土,躺在地上。 李瑾赶忙奔过来,紧张地从地上捡起,“谁这么无耻,扔我的花花。” 他嘴中咕哝着,走过去刨土,小心翼翼地将两株黄花栽回去。 李星河倚着树,“我说太子殿下,您栽这么多不知名的花干什么?” 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双手沾满泥土,却顺势朝身上抹了抹,随后抬手抚上小花,目中带着怜惜,“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她。” 第32章 吃啥补啥 星辰退去, 朝霞铺满半边天。 狗太子昨夜未来,苏卿卿倒是睡了个好觉,起身梳妆完毕后, 又食了些东西, 便朝书房走。 进入书房内,那狗太子果真在。 爱江山不爱东宫美人, 可真在他这里得到了诠释。 苏卿卿走上前行礼问安, 瞧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秋月也在。 听到她的声音,案后的李瑾稍稍抬眸, 看她一眼,随后眸子又垂下。那秋月见到她后, 笑盈盈走过去几步,“奴见过苏良娣。” 苏卿卿朝她微笑颔首。秋月又踱回到李瑾身侧, 耐心劝慰道:“殿下,您快喝下吧,奴在这里看着您喝。” 李瑾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碗东西,正冒着滚滚烟气。 肯定又是补药了。 药味刺鼻, 着实难闻,看来剂量又加大了不少。 这下倒是够他受的了。 苏卿卿抬步走过去, 乖巧地立李瑾右侧。 狗太子垂眸,盯着那碗药犹豫不决。 一旁的刘德全适时道:“哎呀,秋月姑娘,你看良娣都过来了,你呀就回去服侍太后吧。” “那可不行。”秋月剜他一眼, “德公公, 你怕不是想喝吧。先前给殿下的汤药, 想必都被你喝光了吧?” 秋月上下打量刘德全,“太子殿下没养好身子,你看起来倒是愈发圆润了。” “诶……”刘德全哑了声。 “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何必笑话我这个老人家呢。” “你是人老心不老。” “你这……” “刘德全。”李瑾抬眼,适时朝他使个眼色。刘德全顿时明了,于是走过去托着秋月的胳膊,将她往外拉。 “秋月姑娘,咱还是别打扰殿下和良娣了。” 秋月似要挣扎,刘德全悄声对她耳语:“咱殿下若和良娣处好了,太后不就很快能抱重孙了?” “也是哦。”秋月思虑片刻,觉得很有道理,边走边问刘德全,“殿下和苏良娣相处的如何?” “好的不得了呢。”刘德全笑出了皱纹。 刘德全方说完,秋月就转身,对苏卿卿道:“苏良娣,务必要让太子殿下喝下药。这是太后吩咐的。” 苏卿卿应声颔首,“嗯。” 两个人絮叨着走远了,“吱呀”一声后,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要让太子喝药,那可比登天还难。难办哦。 苏卿卿主动为李瑾研磨,悄悄去看桌案上的药。只见瓷碗中的药液黑乎乎,可以和墨水相比,但味道要比这墨水冲的多。 而李瑾盯着那药碗,眉心皱得仿佛能夹死只苍蝇。 瞧见他这副模样,苏卿卿暗自发笑。这狗太子生来最讨厌喝药了,当然,他也始终相信自己身强力壮,无需喝药,更别说补药了。 若是有机会让他天天喝,日日满嘴都是苦味就好了。 “殿下,药快凉了。”见那碗中生成的烟气没方才那么大了,苏卿卿好意提醒了一句。 李瑾搁在桌上的手忽而捏成拳,五指似乎青了不少。 他始终没有去看苏卿卿一眼。须臾后,冷冷出声:“把它端出去。” 苏卿卿一愣:“给谁?” 搁在桌上的手指忽而又收紧了,他目光看着前方的虚空,“苏良娣若喝的下去,那便留给自己。” 苏卿卿尴尬笑了两声。“太后的心意,妾消受不起。” 李瑾目视前方,仍旧盯着虚空,决然地抛出两个字,“扔掉。” 苏卿卿撇撇嘴,真想将这药从他头上浇下去。 “那妾身便退下了。”她只好从桌上拾起药碗,端起托盘走出去。 走到门边,她一手拿着托盘,腾出左手去掩门,抬头的瞬间,李瑾的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片刻后,他目光旋即闪躲过去,便垂眸去看折子了。 掩上门,苏卿卿背身走出去,心里有些纳闷,总觉得这狗太子怪怪的。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竟然一眼都没有看自己。 就像是对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苏卿卿低头,轻轻嗅着碗中的药,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 这药若是喝下去,怕是一整天都没有食欲。 若是狗太子天天喝就好了。 苏卿卿没有及时倒掉药,拿着它去了东宫的膳房。 小聪子见她过来,忙笑脸相迎,“苏良娣来了啊?小聪子见过良娣。” “不必这么客气。”苏卿卿微笑。 她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小聪子看见后,笑着问:“良娣,这是什么?” 苏卿卿抬手往他那边扇了扇,很快,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怪味。 “这可是好东西啊。”她左右看看,朝小聪子低语道,“这是太子殿下喝的补药,极其滋养身子,可是大补,太后那里送来的。” “啊,这么好啊。” “太后亲自让人熬的,能不好吗?” “但是太子殿下不喝,让我端出来扔掉。”苏卿卿惋惜不已,“你说这么好的东西,扔掉多可惜。”她把药碗推到他面前,“赏给你了。” 小聪子兴奋不已,“谢谢良娣。” “不用客气,就是有些苦。” 能喝上太子喝的东西,就算苦点,又有什么事。小聪子即刻端起药碗,捏住鼻子,欢快地一饮而尽,但很快嘴就咧开了,“好苦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苏卿卿简单安慰了他一句。 “太子殿下今天中午吃什么?” “良娣又想给太子做菜了?” 苏卿卿抿唇微笑,“太子的饮食起居都由我来照看,自然得好好服侍他。眼下他身子不大好,又不喝药,得需从膳食入手。” 小聪子似有所悟,点点头,“那今日午膳,良娣打算为殿下做什么菜?” 苏卿卿狡黠一笑,“民间不是都传吃啥补啥,你看太子殿下为国为民,劳神费力,如此辛苦,自然得多补一补。” “补哪些呢?” “全都,补!” … 至午膳时间,书房内安坐的人已经有些疲乏,腹中也传来阵阵饥饿感。他放下笔,阖上眼睛,抬手捏捏额角,朝外面唤了一声:“刘德全,备膳。” 因着早上那一碗苦药,他到现在都吃不下去。 那所谓的补药,光是闻闻就让人想吐了。 守在外面的刘德全应声走进来,“已经吩咐下去了,太子殿下可以移驾去殿中等着了。” 李瑾“嗯”一声,起身整理衣袍,随后抬步朝外走。 … 殿内,雕花圆木桌上已经布好了菜,满满一桌,飘香四溢。 苏卿卿恭敬地站在一旁,温婉地笑着,像个模样端庄的贵女。 “恭迎太子殿下。”屋内的人看见太子进来后,纷纷行礼。 李瑾走过来后,瞥了她一眼,随即便转回眸子,走到桌边坐下。 “殿下,给。” 苏卿卿递给他竹筷,李瑾伸手接过,目光在桌上扫视,面对眼前各式各样的菜品,略有些犹豫。 这些菜品,他从未见过,连名字都说不上来。 顿了顿,他夹起一小块紫黑色的东西吃进嘴里,入口滑爽,味道似也不错。 “殿下觉得如何?” 他嚼完口中菜,“勉强可以。” 看他脸色难得好了一点,苏卿卿便继续介绍。 “殿下看看这道菜。”她指着桌上的一盘菜,娓娓道来,能讲这么清楚,很明显是她亲手所做。 “这道菜就极其费时了,做工复杂,但吃起来很脆,想必殿下之前没有吃过。” 甭说吃了,见都没见过。 在苏卿卿的注视下,李瑾举筷,夹起根颜色酥黄的不知名物,放在眼前打量片刻,嗅到一股香味。 不可否认,这道菜他依旧没吃过。 李瑾将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只听咯嘣一声。 这东西竟然嘎嘣脆,与方才那菜一软一脆,口感大为不同。 他将剩下的半截吃完,满意地给出评价:“嗯,的确不错,苏良娣有心了。” 苏卿卿微笑:“能让殿下喜欢,是应该的。” “殿下再尝尝这一道吧。” 对于吃食方面,他从来不注意名字,只要正规能果腹就行。桌上的这些菜,他全不清楚菜名,然而又不能问,只能跟着苏卿卿的指引,吃完一道又一道。 李瑾从盘中夹起切成指甲盖般大小的东西,悠悠放进嘴里。这东西很有嚼劲,吃着滑爽,咸淡适中,但有种怪异的味道。 只是感觉,这味道似曾相识。 刘德全站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在良娣的介绍下,吃完一道又一道菜,不禁有些感叹。 若是搁从前,这菜他碰都不碰啊。 难道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咽了咽口水,不一会儿,就见桌上的菜盘皆是空空如也。 李瑾吃饱喝足,又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饱嗝。 苏卿卿掩面偷笑。 这狗太子,怕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吧? 刘德全跟着李瑾走出去。 用完饭的太子殿下容光焕发,精神饱满,步伐都比以往加快了不少。 其实,他不知道,这位太子是觉得方才当众打嗝委实丢人,才会加快速度的。 刘德全呼哧呼哧地跟着他,好奇心驱使着他嘀咕出了声:“殿下,那猪心,猪筋,猪大肠……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李瑾猛然停住脚步,目光凛凛,“你方才说什么?” “嗯?”刘德全不明所以,但也如实招来,“殿下的午膳,是猪腹中的脏器做成的。” “方才见殿下吃的津津有味,奴才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如此美味。” 刘德全还在脑海里构想一顿美味佳肴,可身边的太子殿下已经变了脸色。 李瑾捏紧拳,瞥了他一眼,咬咬牙道:“你怎不早说?” 苏卿卿,你给孤吃了什么? 等二人风风火火折回去时,殿内早已经看不见苏卿卿的身影。 宫人上前道:“回禀太子殿下,福泽宫来人,把苏良娣叫过去了。” 福泽殿乃太后的寝殿,眼下太后给人叫去,能有什么事? 二人对视一眼,刘德全开口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宫人摇头,“没有说。” 圆木桌上还留有些残渍,几个宫人正在收拾碗筷,李瑾不经意间朝那些碟中瞥了一眼,突然觉得反胃,抬步走了出去。 刘德全紧跟在他身后,想为苏卿卿说句好话,“殿下,其实奴才觉得,良娣也是无心之举,只是单纯地想让殿下补补身子。” “这民间不都是说吃啥补啥吗?殿下您看良娣这心思多纯良啊,还费了这么大功夫给殿下做了满桌子菜。” “哦?”李瑾脚步一顿,垂眸看向他,眸光幽幽落在他身上,“不如,日后都给你食这些东西?” “万万使不得啊。”刘德全哑了声,低头默不作声。在心中暗想,太子殿下今日会如何惩罚苏良娣。 来到外面,鼻息间的味道散去不少,清新的空气让他呼吸顺畅,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 “去福泽宫。” 第33章 吐了 福泽宫距东宫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前方,蓝衣宫女引着苏卿卿在小径上穿梭。 二人七绕八绕地走过许多小径,一路上也不曾看到哪个宫里的贵人, 连宫人都不曾见到。想来是太后故意想让她避开众人耳目。 苏卿卿走得腿都发酸了, 险些直不起腰来,抬眼看看, 前面那位走着的宫女步伐依旧沉稳。 “小姑娘, 你累不累?” 宫女年纪轻轻,眉眼还挂着些纯真。 听到苏卿卿的声音后, 她步子缓了下来,走在苏卿卿身侧, 低眉道:“良娣说笑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替主子办事,一天要跑数十个来回,早都习惯了,怎会觉着累呢。” 苏卿卿仔细想想,也对, 人不能闲着,闲着就会出毛病。 便笑着说:“就算不觉得累, 也要得出空休息。冬日在夜晚多用热水泡泡脚,这样解乏,会舒服一些。” 狗太子在夜晚还知道泡温泉呢。苏卿卿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以后某个夜晚,偷偷过去泡个温泉也挺好。 常年为主子办事, 只有被责骂的份。小宫女听到有人这样说, 心头忽而一暖, “谢谢苏良娣,良娣真是个好人。” “不用客气。”苏卿卿笑道,“我们都是女子,就应该互相体谅。” 苏卿卿看着小宫女的脸,见她面上生着几个不起眼的红点,关切出声道:“小姑娘,我见你脸上有几颗红痘,想来是园子里这些花所致。你以后避免靠近花粉,便自然会好。” 小宫女摸了摸脸,惊奇道:“原来是花粉搞的鬼啊,奴婢就想着,怎么一到这样的日子,就会生这些红点,今日多亏了良娣指点。” 蓝衣宫女摸着自己的脸,喜出望外,“太感谢良娣了。” 苏卿卿笑道:“何必说这些客气的话。” 再次寒暄几句,苏卿卿突然悠悠叹口气,小宫女便连忙问她怎么了。 苏卿卿蹙着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神情郁郁的样子,“不知太后找我有何事,心里担心着呢。我这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生怕待会说错了什么话,被太后责罚。” 小宫女连忙道:“苏良娣,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太后心慈,不会随便为难人。她只是关心太子殿下的身子,为子嗣着想。” “那就好。”苏卿卿装作松口气,面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笑着继续和宫女攀谈,“小姑娘,你先前在家中,叫什么名字?” 宫女顿了顿,道:“奴婢叫如初。” “如初,如初,'是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苏卿卿学着先前李珩白的样子,吟了句诗后,笑着说:“你这名字取的真好听。” 小宫女腼腆地低下头,“让良娣见笑了。” 如此一来,倒觉得这个良娣颇为好相处。 两个人走一路说一路,途中经过一座宫殿。 殿前有座牌匾,题名“福惠宫”。门前杂草丛生,台阶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大门上的锁已经锈迹斑斑,铁锈在木门上拉下两道竖线,一直延伸到生着苔痕的地面。 “哎呀,怎么走到这条道来了?”身后,如初有些懊恼。 “这里是谁的寝宫?”看到那个醒目的惠字,苏卿卿心里生出了猜测。 如初抬头看一眼,随即变了脸色,忽而拉起她的手臂加快了步伐,“良娣快别看了,不吉利。” 等走出一段路,如初才将事情告知苏卿卿,“方才那是已仙逝的惠妃娘娘的寝殿。” “太子殿下也真是可怜,八岁丧母,后来啊……奴婢还是告诉良娣吧,万一良娣不知情况,说错了话。” 如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朝苏卿卿低语道:“后来,太子殿下十七岁,亲生妹妹月阳公主又病逝了,也是死在这座宫殿。有宫人说,这里面闹过鬼。” 她说着,便双手合十作祈祷:“惠妃娘娘,月阳公主,今日多有得罪,偶然路过这里,还望你们见谅。” 看小宫女怕成这样,苏卿卿转头,朝后望了一眼。 福惠宫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给挡住了,只能隐约看到高高翘起来的宫殿檐角。 风吹树叶沙沙响,似人凄凄厉厉的哭声。 苏卿卿赶紧转回头,跟上如初,两人转向了另外一条道。 走出数十步,如初语重心长,嘱咐道:“良娣,奴婢方才之言,在宫中可是禁忌,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 苏卿卿点点头,“放心。” 她没想到,李瑾这狗太子居然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 刘德全跟着李瑾抄近路去往福泽宫,可是路上,太子殿下不知吐了多少回。 刘德全站在小道上干着急,“殿下,奴才扶着您回东宫休息可好?” 小径边的如茵草地上,李瑾一手撑树,一手捂住胸膛弯腰作呕。 墨发散落,几缕长发从胸膛前垂下。太子紧蹙着眉头,长长的眼睫如羽翼般轻轻颤抖,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 “呕——” 又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异物从太子金贵的口中掉落,随即一股股怪异的味道弥散开来,刘德全当即挪动步子,悄悄移向远处,深深吸口周围新鲜的空气。 殿下作呕的样子如同怀胎十月,加上那拧巴的表情,似乎快要临盆。他一路上磕磕碰碰,走走停停,吐了数次。此番怕是将午膳所食之物全都给吐了出来。 刘德全抬头,看见李瑾已经扶着树,已经慢慢直起了身子。 他抬手,将胸膛处的长发理在后背,便缓缓侧首,一双眼眸清亮无神,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太子抿起泛白的嘴唇,抬起眸子,眼波流转,忽而朝刘德全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刘德全站着深深吸口气,立时屏住呼吸,抬步即刻挪到太子身侧,将手中帕子递过去。 “殿下,给。” 走近后,才发现他的脸比宣纸还要白。 殿下这身子骨也忒弱了些。 李瑾伸手拿过白绢,用力擦在嘴角处,原本泛白的唇都被擦出了血色。 离他越近,则异味更浓。 刘德全好奇地朝树边一瞥,看到一滩泛黄且水汪汪的糊状物。 他突然就忘记了屏气,霎时间,刺鼻难闻的气味充斥着鼻腔,胃中翻滚起来,刘德全突然干呕一下。 这味道,比殿下小时候拉的粑粑还熏人。 刘德全受不住了,可是身边的这位太子却慢条斯理,拿着帕子反复叠了擦,擦了叠,也不走动,就站在这坨异物旁边,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模样。 “殿下,”他重复了方才的话,眼巴巴地抬头看向李瑾,“奴才扶您回东宫休息吧?” “拿着。”李瑾将帕子扔回他手中,忽而低头,垂眸阴测测地笑,“感觉这味道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刘德全赶忙垂下头,一番否定,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侧,不再言语。 他发誓,以后一定得多盯着苏良娣些,绝不再让她给殿下做大餐了。 李瑾抬头,看着远处,唇角抿了丝笑意,“今日天光正好,许久不见皇祖母,孤有些想念,正好今日无事,过去看看。” 刘德全应道:“是是是。” 殿下您明明前天就见过。 — 赶到福泽宫后,苏卿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看着殿前长长台阶,她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诶,如初,我们能不能歇会?” 如初转头,见苏卿卿抚着胸口喘着粗气,但背却挺的笔直。 她走过去扶起苏卿卿的手臂,“良娣,你没事吧?” “无事。”苏卿卿勉强挤出笑容,笑得很坚强,“只是这样贸然进去,待会太后问说起话来回答的断断续续,不太好。先歇一会儿。” 如初扶着她走到一旁的石墩处,“那良娣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 苏卿卿早就想摊着身子,弯腰驼背了。奈何有人在面前,她只能坐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显得端庄。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贤惠端庄之人,自打生母离开,就没有人教授她礼仪。柳氏带着苏琬琬光明正大地入府后,苏攸值便请来教授礼仪的嬷嬷,想把两个姑娘培养成端庄贤淑之人。但柳氏暗地里使坏,只叫嬷嬷教给苏琬琬礼仪知识。她索性就不学了。后来苏琬琬见她不学,也偷懒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苏卿卿抬眼望向福泽殿,明媚的阳光悠悠洒下,折射成一缕耀眼的光辉,略有些刺目,她便抬手遮在眼前。 正值花甲之年的太后,素来喜静,居于远离后宫的福泽殿。老人家终年礼佛,从不过问宫中之事。除非重要宴席,才会出面二三次,但很快就会摆驾回宫,从不多留。 能让她挂记的,怕只有东宫太子李瑾了。 想起前些日子,太后给太子喝下如此多养身体的补药,说不定是怕他英年早逝,自己抱不到重孙。毕竟晋元帝的孩子皆是命运多舛,大都英年早逝,剩下的要么体弱多病,要么没有慧根,难蹬大雅之堂。 想来今日叫她过来,也是和此事有些关系。 “良娣。”如初轻碰了碰她的肩头。 苏卿卿转回眸子,长时间盯住一个地方,眼睛不觉有些酸涩,她轻轻眨了眨眼睛,盈盈的眸子里泛出水光来。 再次抬眼,如初已经先一步走上前,迎着前方缓缓降下来的车辇,恭声行礼。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第34章 太后 苏卿卿从恍惚中回过神, 便看见太子的车辇已经抵达福泽宫前了。 抬辇车的几人,头发和衣衫皆凌乱的不成样子,仿佛经过了一场大战。 侍从打开纱幔, 李瑾弯身从里面走出来。他今日穿着祥云图的暗纹直缀, 外罩一件藏青色袍子。 男人缓步走下辇车,于辇车旁长身玉立, 目光遥遥地落在苏卿卿身上, 语气温和:“苏良娣也在这里?”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单单只言片语便把一切都说成巧合。 来的这般快, 莫不是知道自己午膳吃的究竟是何物了吧? 所以,狗太子这么着急过来, 是想要找她报仇? 苏卿卿有点慌,登时从石墩上起身, 几步走到李瑾面前,对着他柔柔一拜,“方才午膳过后,太后让这个小宫女过来唤妾身,说有事商议, 不巧竟会在这里遇到殿下。” 离他近了,苏卿卿才看见, 李瑾脸色比平时白了许多,双颊泛着点粉色,薄唇很红。她嗅到他身上有股浓浓的香味,像是桂花的味道。 苏卿卿不禁好奇起来,狗太子什么时候用这种气味浓烈的香了? 正在这时, 后面有人喘着粗气跑来, 将地面都给震响了。 抬眼一瞧, 竟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刘德全。 他头发与衣衫皆也凌乱,用手托着帽子朝这里跑。等来到这里的时候,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殿,殿下,等,等等老奴。”刘德全手扶着膝盖喘气,说话断断续续。 风迎面拂过,能闻到他身上也有淡淡的桂花香。 歇了一会,刘德全把帽子戴在头上,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又用手抚了抚。 苏卿卿看见,刘德全手指上沾有淡粉色的脂粉,他这一擦,随着他的动作,脂粉就给抹在了额上。 那颜色怎么和李瑾脸颊上的红色有些相似? 她抬眼,打量着李瑾。 男人忽而将目光移开,转眸看向刘德全。 “才这点路就累成这样,我看你是想卷铺盖走人了?” 李瑾冷冷的训话声飘来,刘德全愣了一下,旋即收回擦汗的手臂,将五指并拢在袖中,举袖对着额头使劲擦了擦,笑呵呵道:“奴才方才摸了尚仪局的染料,也不知可有沾到身上?哎呀,好像沾到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苏卿卿看看刘德全,又看看太子,觉得这两个人太奇怪了。 太子觉察到她打量的目光,于是侧身,抬步走向殿前石阶,留给她一个威严的背影。 见苏卿卿没有跟上来,他顿住,微侧首,苍白的面容落在阴影中。 “既然苏良娣也来了,就随孤一道进去吧。” “是啊良娣,一同进去吧。”刘德全笑呵呵地从她身边走过,跟上李瑾。 进入殿内,宫女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秋月就走出来了。 看到李瑾后,她先是行礼,而后恭敬道:“没想到今日这么巧,都赶上一块了。” “是啊,孤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他侧首虚看了眼身后的人。 秋月望过来,微笑着对她颔首,苏卿卿也盈盈回笑。 “那殿下和良娣别站着了,太后已经在里面坐下了。” 秋月将人领到内室。太后喜欢清净,不论谁来拜见,首先都得通报一声,不能唱喝。 屋内雅致,装饰淡雅,香炉中点着沉香,升起袅袅青烟。中间主座上,身穿浅棕色衣物的老人家手捻佛珠,面容慈善,抿唇笑着。 太后两鬓斑白,但精神焕发,容光满面,她招招手示意两人坐下。 李瑾和苏卿卿都坐在了下位,秋月为他们上茶,上完后便站到太后身边。 “容之昨日不是才来过吗?怎么今日又想祖母了?” 太后语气温和,目光柔和地看着李瑾。 “自然是想念祖母,一日不见,甚是想念。”李瑾抿唇淡笑,温润的话语中带着诙谐的调。 苏卿卿饮茶,看着祖孙俩说话,暗中观察李瑾的表情。从头到尾,他眉头没有皱一下。太后问一句,他答一句,完全耐心地回话。 这狗太子好像和祖母关系更好? 太后问了一通无关紧要的话,最后终于回归了正题。她手指不再转动佛珠,慈爱地看着李瑾,目光满里是期待,“容之,你身体如何?喝下哀家给的这些补身体的药,可觉得舒服些?” “祖母,孙儿已觉得好些,就是味苦了点。” 那药他明明就没有喝,此刻却回答的一本正经,撒谎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觉得好就行。”太后点点头,舒心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方才要是摇头,但凡说一个不字,哀家就会给你换药了,比这还苦。” 太后弯了弯眉眼。 听太后这样说,苏卿卿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说话的两人顿时安静了。 反应过来失态,苏卿卿连忙捂住胸口闷咳了几声,“不好意思,方才喝茶太猛,失礼了。” “无碍,这算失了哪门子的礼节。”太后目光柔柔地看着苏卿卿,“这位就是苏良娣吧?” 苏卿卿腾地站起身,正要答话,李瑾却抢在前头回话。 “正是她,孙儿前些天封的良娣,名唤卿卿,吏部右丞苏攸值之女。本想让她过来拜见,怕扰您清净。” “什么扰哀家清净?”太后一双眼睛全落在苏卿卿身上,上下打量,“哀家还能热闹个几回?” “快过来,”她对着苏卿卿招招手,“这孩子一看就合我心意,比那位江家女好多了。来,到祖母这里,让祖母看看。” 太后嘴里的江家女自然是江婉儿了。听到有人也讨厌她,苏卿卿算是找到了知音。 她语气温柔,垂着眸子,小步挪过去几步,“妾身份低微,见识颇少,不敢与江小姐相提并论。” 她那乖巧懂事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心生欢喜,我见犹怜。 “她哪有什么见识,整日待在山林之中,怕是还没有你见多识广。”太后蹙眉,把江婉儿批了一顿,“况且还弱不禁风,哪里能出远门。” 听太后把江家女损了一顿,且还是当着李瑾的面公然评议,苏卿卿心里很是舒爽。 抬头看看太子,只见他眉目淡淡,抿唇没有说话。 苏卿卿下意识地看李瑾一眼,随后抬步走上前去,乖巧地站在她身前。不知为何,待在太后身边,就很放松。 “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啊?”太后捂住苏卿卿的手,轻轻捏了捏,“你看看这手,瘦的都只剩下骨头了。” “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啊,”太后轻轻拍拍她的手,陷入了回忆,“当年啊,哀家生下朔风,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朔风是晋元帝的小字,太后生下晋元帝时,年龄不过十六岁。当年惠妃生下太子,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而今到了李瑾这里,却是慢了一拍。 太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膝下还无子嗣,不得不让人忧心。 太后说她瘦,现在又谈及生孩子的事,难不成想要她给李瑾生? 这可就难为她了。 “你叫卿卿是吧?”太后抬眸打量着她,眼底满是笑意,见她点头,便笑着继续说,“哀家就唤你卿卿吧。” “来,坐哀家身边。”太后拉着她,示意她坐下。 苏卿卿犹豫了片刻,太后笑意盈盈,“好孩子,不碍事,快坐下吧。” 秋月附和道:“苏良娣,太后让你坐,你就坐吧。” 站这么久,她确实也累了,便没有继续作假,就在太后身边坐下来。抬眸看见狗太子端盏饮茶,动作慢慢悠悠,唇角似勾起抹笑意。 他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 “秋月,你去拿糕点过来,给太子和良娣吃。” 秋月很快将糕点端上来,先呈给李瑾,他只伸手拿了一块,剩下的都端到了太后这边。 “孩子,快给哀家尝尝,”太后松开她的手,“这些糕点好不好吃?” 盘中糕点五颜六色,有云片糕,绿豆糕,红豆糕,白乳糕,奶糕,蒸糕,酥络,不仅颜色不尽相同,就连形状也千奇百怪。尤其那蒸糕做成小兔子状,粉粉嫩嫩,极其可爱。拿在手里,都不忍心吃下去。 苏卿卿看了眼李瑾,便对着兔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使劲嚼了几口,随后笑着看向太后道:“这蒸糕很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些。”太后大方开口。 几人谈笑着,日头很快就下去了,而盘中糕点也所剩无几。 方才听祖孙两人说话,她只顾着吃东西了,没想到竟然吃掉这么多。苏卿卿有点羞涩了,她真的没有这么能吃,只不过无聊罢了。 那狗太子肯定又要嫌弃她丢人了。 她装作不经意抬眼,可这一次,李瑾只是轻飘飘看了看她,脸上没有生厌和嫌弃的表情。 太后又笑着攥起她的手,面容慈爱,于秋月言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是啊,良娣是个有福气之人,必能给身边人带来好运。” 太后转回眸子,拍拍她的手臂,“卿卿啊,有你在太子身边,哀家也放心了。” 苏卿卿垂眸笑笑,没有说话。 您孙儿落到我手里,就算不放心也得放心啊。 太后也只说了些杂事,苏卿卿还不知道叫她来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为了单单看她,那自然不可相信。 还有,这狗太子过来盯着,怕不是担心太后跟她说悄悄话吧? 苏卿卿抬眸看向太子,李瑾也适时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边唇角。 苏卿卿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左边嘴角,果然摸到方才吃糕点留下的碎屑,她从袖中拿出帕子将整个唇角都擦了擦。 这个动作,落在李瑾眼眸中,他唇角悄然抿起了笑意。 第35章 用膳 聊了半日, 眼见着天色暗淡下来,李瑾想要辞别,被太后拦住了。 “天色不早了, 你们都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吧。” 啊, 又……又要吃? 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苏卿卿有些惶恐。 既然太后发话, 也无人敢拒绝, 就都应下来了。 苏卿卿觉得胃里的糕点还没有消化完,待会哪还有肚子装的下? 可当看到菜品后, 她觉得,她还是能吃的下的。 晚膳丰富, 有大螃蟹,甲鱼汤, 还有鳝鱼等,满桌五颜六色。 苏卿卿坐在李瑾对面,趁他和太后说话之际,自己则猛夹了几样菜,放在碗中慢慢吃。 过程中, 李瑾没有吃菜,一直在专心给太后剥螃蟹。六只螃蟹被他剥了大半, 白瓷盘里是一堆亮晶晶的蟹肉。 苏卿卿看着那堆肉默默咽下口水。 她剥不好螃蟹,常常剥完后就只剩下壳子。 要是沁心在这里就好了。 李瑾抬眼看过来,在苏卿卿的炽热的目光中,把盘盏推到太后手边,温声道:“祖母, 您尝尝。” 苏卿卿咬咬唇, 这该死的狗太子在跟她炫耀? 老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孙儿剥这么久,也累了吧?” 李瑾拿起桌边帕子,轻轻擦拭手指,道:“不累。” 老太后看看盘中的蟹肉,皱起了眉头,“这些,哀家怎吃的完呢?人老,晚上吃多了,怕是难以入眠。” 她把盘盏推到了苏卿卿手边,“来,良娣你来吃。” 苏卿卿腼腆笑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孝心,嫔妾怎能……” 太后出声打断她的话,“怎么不能,你是他的良娣,他不给你剥给谁剥。” 太后笑眯眯地看过来,问道:“你可喜欢吃螃蟹?” 苏卿卿点头,“是喜欢的。” 老太后随即转头,对李瑾言道:“孙儿,将剩下几只一并剥了吧,拿给你的良娣吃。” 要狗太子为她剥螃蟹? 苏卿卿心里有了些得意。 李瑾颔首,没想到他二话未说便应允下来。他也没抬头去看苏卿卿,拿起盘中蟹,垂眸细心地剥起来。 苏卿卿:“……” 啊这……她脸好大。 苏卿卿慢慢嚼着鲜嫩的蟹肉,动作矜持淑女,吃出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太后在一旁看着,笑着连连点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过来陪哀家说话,哀家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听她这样说,苏卿卿放下筷子,笑着看向太后,柔柔出声:“嫔妾觉得您精神饱满,连白头发都没有几根,明明看着就年轻。” 老太后眯着眼睛笑,“还是你会说话,不像那江家女,净惹哀家生气,什么饭都不合她胃口。” 苏卿卿道:“嫔妾觉得桌上这些菜每样都很好吃。” 一盘蟹肉被她吃光了,盘中已是空空如也,自然是最好的印证。 “好吃就多吃点,能吃是福。”太后亲自举筷,为她夹菜,添进她的碗中,“来,多吃些肉,补身体。” 苏卿卿捧着碗,一脸天真无邪,弯唇笑着:“谢谢您。” 李瑾剥完螃蟹,放到苏卿卿手边,她抬头看他一眼,笑道:“谢过殿下。” 声音娇软,绵绵无力,如同羽毛刮过人的心脏。 苏卿卿发现,李瑾从头到尾,都没吃一口菜。不知是不是午膳吃的太饱了。 她笑着,继续眉眼弯弯,看向他,忽轻轻蹙眉,“殿下怎么不吃呢?” 这话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她敛起笑容,面色严肃地盯着李瑾。 “孤不饿,午膳吃多了。”李瑾别开目光,看向苏卿卿,“良娣若是吃好了,就随孤一起尽快走吧,莫要打扰祖母休息。” “何为打扰哀家休息?”太后打断李瑾的话。 李瑾颔首,“祖母,天色已晚,您该早些休息。” “晚什么?来哀家这里,连口饭也不愿意吃,哄得哀家忘记了正事。”太后反驳李瑾的话,随即朝秋月招招手,“去,端汤来。” 苏卿卿问:“是什么汤?” 太后微笑:“哪里是什么汤,不过是给他的补药。” 苏卿卿:“……” 又是补药。 很快,秋月就将药给端过来了。 “太子殿下,这是太后找温太医,亲自配的良方。我们太后的苦心,太子您可不能辜负啊。” 李瑾看着面前那碗浓浓的汤药,剑眉蹙了蹙,“祖母,孙儿今日胃有些不适,可否改日过来喝。” 太后摇摇头,“你若不喝,便让她来喝。” 她伸手指了指苏卿卿。 正在嚼蟹肉的苏卿卿怔住了,让她喝补药? 她闭口,不说话,等待着李瑾如何作答。 他应该不会让她喝吧? 是个男人,就自己喝! 李瑾抬眸看了她一眼,苏卿卿乖巧的眨了眨眼睛。他又转回眸,巴巴地望了望太后。见没有人搭理,片刻后,他掩住袖袍,抬手摸上碗沿。 眉心轻蹙,从桌上端起药碗,他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李瑾放下碗,松了袖袍,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殿下,给。” 苏卿卿夹了块甜点放入他碗中。 李瑾看着那块黄澄澄的糕点,片刻后拾起筷子,吃进嘴里。 太后见此,给秋月使眼色,两人脸上挂起笑意。 在太后面前,她一定要是温婉贤淑,懂得体谅夫君的女子,更要与他恩爱两不疑。 晚膳很快结束,苏卿卿吃的很饱,太后摸着她的手,笑意连连,“能吃的孩子都有福气。” 临走前,她特地嘱咐苏卿卿,“日后,瑾儿喝的补药,就由你来负责看管。哀家会让秋月盯着,若太子不喝,便要劳烦良娣喝了。” 太后虽是笑着说,但是苏卿卿能看的出来,老人家真的是在动真格。这若是要她喝补药,那还不得鼻子喷血。 苏卿卿算是怕了,当即保证道:“太后放心,嫔妾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喝那苦东西。这些苦,都该李瑾来尝。 月色天,皎皎明月悬空,繁密的枝木在地上投下阴影。 二人踩着树影走出福泽宫,刘德全在前面提灯笼。 到辇车前,他停下,恭敬地站到李瑾身边,“太子殿下,您……” “不必了。”李瑾挥挥手,“抬回去吧。” 刘德全应声,把他们打发走了。 苏卿卿看着远去的车辇,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这么远,她可不想徒步走啊。 “你也可以走了。” “啊,哦,那妾身……” 苏卿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李瑾让她走,她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孤说的不是你。”他从刘德全手中拿过来灯盏,朝他示意。 刘德全走到他面前作揖,“太子殿下,苏良娣,老奴就告退了。” 李瑾摆摆手,“去吧。” 他说完,刘德全就转身,抬步走进了暗夜里。 李瑾提着灯,迈出两步,却发现苏卿卿还在原地。 “苏良娣是想留在这里喝药?” 男人的话飘进耳朵里,苏卿卿反应过来,连忙抬步上前,跟过去。 两人踩着地上斑驳树影,在月光下一前一后行走。 苏卿卿踩着李瑾的影子走,她不清楚这狗太子留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不说,她也不问。 苏卿卿踩着他的影子玩,殊不知面前的人突然停步,她则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嘶——”她痛嘶出声。 狗太子的脊背很硬,像块石头。 苏卿卿揉着被撞疼的额头,身前的人转身,面对着她。 琉璃灯盏照耀着她的脸,渡上一层柔和的光,如黛的眉化在这光雾中。看着她吃痛的表情,男人出声问道:“如何?” 苏卿卿松了手,蹙起的眉松开,抿起唇笑道:“殿下,不碍事。” 李瑾“嗯”一声,苏卿卿以为他要走,熟料他却将手伸过来。 略许温热的指腹摸在额头,男人语气温柔,“还疼吗?” 这声音温润,听着让人如沐春风。 奇怪,狗太子对她这么好了? 这是在关心她? “疼吗?”他低首,看着面前的人,又问了一遍。 “不疼了。”苏卿卿摇摇头。 片刻后,李瑾拿开自己的手,将手中灯笼转向前方,“既如此,良娣便随孤走吧。” 说完,他人已经抬步。 苏卿卿气呼呼地跟上去,二人一同步入小道。 四周静谧,密匝的枝缝里有夜鸟鸣叫。 越往里走,枝木越茂,将月光遮挡了个大概,只觉寒意森森,唯有手中灯笼温暖了一小圈路。 苏卿卿紧跟着李瑾,虽心有怨言,却不敢多发出来声音,生怕这狗太子会在半路将自己扔掉。 谁人夜里走这么僻静的路啊。可这狗太子倒是悠然自得,悠哉悠哉第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微风阵阵拂来,她的身体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苏卿卿一转眼,就看到草丛里有双发绿的眼睛。 她“啊”一声叫了出来,连忙拉起李瑾的手臂,朝他怀里钻。 “殿下,那里面有东西,有东西啊,”她把整个脑袋都埋在李瑾怀里,用手指着草丛。 “哪里?”李瑾将灯笼搁前,仔细看了看,“那是只猫。” “猫?” “喵呜——”苏卿卿刚说完,那草里就适时响起猫叫声。 “是只猫啊?”苏卿卿探出脑袋,果然看见草丛边上有只猫。那猫听到声音后,竟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原来是只胖墩墩的橘猫。它朝前走了几步,勾头看他们一眼,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虚惊一场,苏卿卿拍拍胸膛,仍然心有余悸,手还紧紧攥住李瑾的衣襟。反应过来失礼,她下意识松手,往后退,“嫔妾失礼了。” 可刚退开,腰间就多了只手臂,揽着她再次近前。 搁在腰间的手收紧,鼻息间茉莉花香弥漫,她抬眸,看到他闪着光亮的眼眸,温润如玉,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眸里一片火热。 他的唇靠自己很近,只要稍一低头,就会碰到她的鼻尖。 苏卿卿不明所以,他故意带自己走僻静小道,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到底想干什么? “殿下身上是什么香,真好闻。” 腰被箍的紧,她笑着打了个哈哈。 “是吗?” 啪嗒一声,灯笼落地,李瑾另外一只手又覆上她的腰,扣着她贴近自己,“那你凑近,再闻一闻?可闻出来?” 他诱惑的低语声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洒向她的睫毛。惹得她轻颤了眼睫,可还未答话,吻就落下。 “唔——” 这炽热的吻落在唇角,仿佛能将她吞噬,一点点汲取属于她的味道。 他将她压在树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垫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寂静的夜里,偶尔发出鸟鸣和细碎的音节。 苏卿卿被亲的七荤八素,小胳膊抵在他面前,在不停地挥动抗拒着。 她快要被苦死了,李瑾这哪是亲她,分明是想毒死她! 最后,在她五官拧巴在一起后,终于,男人放开了她,头埋在她脖颈处喘气。 苏卿卿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快窒息了简直,这狗太子果真狗! 风吹散热潮,晚风微凉。 他抬手别起落她肩头的一缕青丝,定定地望着她,轻吐气息,“苏良娣,今晚侍寝如何?” “侍寝?”苏卿卿觉得不可思议,东宫这么多女人,为何偏偏让她来? 这狗太子莫不是补药喝多,浴火太重了。 苏卿卿眼珠子转了几转,当即软着声音道:“可是殿下,妾身来月事了,身体不适,不能侍寝。” 李瑾久久未语。 她又试探出声,“要不下次?” 李瑾这才抬眸看她,“下次是哪次?” 苏卿卿想了想,道:“殿下,这不是着急的事,怎么也得七日之后吧。您看这东宫女子这么多,殿下若是有需求,若是需要,便可直接过去。您想翻谁的牌子,嫔妾给您准备。” 李瑾忽然俯身,咬上了她的唇,片刻后又松开,抬臂将她抱出阴影,放到小道。 他拾起灯笼,火光照到她微肿的红唇。 男人的指腹轻轻落在上面摩挲,“疼吗?” 唇间一热,她摇摇头,“不疼。” 就是快苦死了,但是她不能说。 李瑾收回了手,“方才,孤冲动了。” 这语气像是在诚恳的道歉,但苏卿卿知道,这狗太子定是不高兴了,故意整她。 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一路上,苏卿卿都紧紧跟着李瑾,而经过的小道荒凉又幽深,偶尔她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后,整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扑进李瑾怀里。 可李瑾倒也没有怪罪,甚至还会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苏卿卿觉得他的脑子肯定叫驴给踢了,直到回到房间,才明白他为何要在路上耗时间。 第36章 就寝 月色撩人, 微风沉醉。 到东宫后,就有人过来迎接。 刘德全呵呵笑着,“殿下和良娣漫步过来, 可有消食?” “已消。”李瑾看他一眼, 把手中灯笼递过去,“准备一下, 孤要去沐浴。” 他说完之后, 抬步就走了。 苏卿卿和沁心回了流云殿。 进了房间,苏卿卿走到梳妆台前去掉头上的珠钗, 刚想把它们收进小抽屉里,却发现地上露出来桂花香露的瓶子一角。 她从地上捡起, 轻轻旋开瓶盖,赫然发现, 瓶中香露已经空空如也。 打开抽屉,却看见里面还有一碰未开封的香露。 “沁心,今天谁来我房里了?”她招手,吆喝沁心过来。 “小姐,怎么了?” “今天我去福泽宫后, 有没有人进我房间?” 沁心看看她手里的香露,回想起来, “小姐出去之后,太子殿下和德公公来找过。还有,就方才不久前,德公公进来,说是太子让小姐侍寝, 过来布置东西呢。” 顿了顿, 苏卿卿恍然大悟, 又去仔细检查胭脂盒,发现也被人碰了。 难怪李瑾这狗太子今天走的这样慢,原来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他肯定偷偷用了她的东西,于是今日带她走僻静小路,好托时间,让刘德全收拾他的烂摊子。 一想到自己往他怀里钻的样子,苏卿卿就浑身哆嗦。 什么让她侍寝,全都是放屁! 这狗太子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啊! 不过话说回来,狗太子用她这些东西做什么啊? 就寝前,苏卿卿躺在床上,怎么也没有想明白。 在她即将入睡前,耳边听到声音,是门那边传来的声响。 她今日特地上了栓。 她抬眼,看见门外边覆来一道人影,正在奋力地推门。 “不会又是狗太子吧?” “吧嗒”一声,门栓掉了。 苏卿卿瞪大了眼睛,透过纱幔,就看见一个穿白衣且披头散发的人进了屋。 那人的方向明确,一路奔至珠帘前。 苏卿卿悄悄翻个身,霸占着整张榻。 珠帘开始颤动,有人到了榻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榻上。 寂静无声之夜,只余珠帘轻晃,一道轻轻的呢喃呼唤声响起来。 “娘子。” 榻上的人没搭理,他又继续上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娘子。” 见苏卿卿仍旧没有理会,他轻轻掀开被子,伸手扶上她的肩膀,就着仅剩的榻边缘,侧身躺过去。随后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在她身上。 “唔,好热,娘子的身体好凉,”他抱着她的身体,动了动臀,朝里面移动几分,“娘子,给我去去火罢。” 苏卿卿这样被他抱着,很是无奈,一身水汽的人贴在自己身后,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浪。 难为情的是,她今天穿的少啊,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寝衣。 男人的手臂落在她腰间,摩挲着,指腹传来温热。 耳边人在喘气,苏卿卿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相信,她睡着了,他都能自娱自乐? “娘子,”李傻子又在呼唤她,搁在腰间的手不停地滑动,“娘子,你帮我去去火罢。” 身子又紧贴过来几分,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给她后颈带来一片滚烫。 “娘子,你转过来看看我,看看我。” “娘子,你看看我。” 李瑾的手不停地在她小腹滑动,苏卿卿拧眉,摸到那只手后,使劲掐了一把。趁他疼痛之际,她转身,一脚将他踹下榻。 落在地上的人,脑子懵了几懵,委屈的不得了。 可是苏卿卿依旧没有搭理他。 李瑾坐在地上,捂住心窝,又试图轻声呼唤,“娘子,” “吵什么吵,再吵就滚出去!”苏卿卿没好气道。 这道声音落下后,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声响,他不敢吱声了。 地板上不凉?热还非要睡榻上? 苏卿卿盖好被子,摸了摸方才被他挨过略为湿潮的衣角。 她无奈抿唇,合眼睡去。 明日得上两个门栓了。 — 天明,苏卿卿悠悠从睡梦中转醒,地上早已经不见人影,仿佛昨晚那茬子事只是她做的一个梦罢了。 早膳过后,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秋月过来,送了碗汤药。 “苏良娣,听说太子早朝又不适了,您可一定要盯着太子殿下喝了这碗药。” 秋月千叮咛万嘱咐,最后道了句,“想必良娣也知道吧?太后说,要是太子不喝,您就得喝下去了。这药多苦呀,是吧,良娣?” 苏卿卿莞尔,“秋月姑娘放心,嫔妾一定完成太后交待的任务。” 这么苦的东西,灌也得给狗太子灌进肚子里,她才不要喝。 二人一同进入书房等待李瑾。 不多时,太子殿下就从外面走来了。 “妾身见过殿下。” “奴婢见过殿下。” 两人上前行了礼,但见这太子殿下脸上的气色很不好。 “都平身。” 李瑾径直走到书案后,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许无力。 刘德全对秋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心有灵犀,一同告退出去了。 “殿下,”苏卿卿走上前,站到他身侧,将那药推过去,“秋月姑娘送来的药,殿下赶紧趁热喝了吧。” 耳畔传来的声音软糯,李瑾瞥一眼那碗药,又看向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乖巧守礼,眉眼柔和,瞧着委实温婉可人。 被他盯了一会,苏卿卿装作羞涩,面上赫然,害羞地低下了头。 她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苏卿卿低头装温婉,双手绞紧帕子,努力憋气,让自己的脸变成绯红。 眼前突然伸来一只长臂,拽住她的手臂猛然一拉,将她拉进怀里。 怀中卧着美人,李瑾垂眸,眸光幽幽地落在她羞怯的脸上。 “才几个时辰不见,苏良娣就这样想孤了?” 苏卿卿紧张地双手都不知放在哪里,轻飘飘地抵靠在他面前。 “嗯?”李瑾嗓间发出一个撩人的心弦,俊脸凑近了几分。 苏卿卿看他一眼,又别过目光,咬着唇,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睫毛,她轻轻颤了颤眼睫。 她知道,李瑾也在演戏。 但现在,让自己去取悦他,她是不太情愿的。 苏卿卿翘起红唇,嫣然一笑,“殿下,妾身身上的茉莉花香好闻吗?” 李瑾一怔。 窝在他怀里,苏卿卿抬眸,继续道:“哎呀,昨天也不知道是哪个毛手毛脚的宫女,把妾身的茉莉香露给弄没了。”她收回目光,作思考状,“妾身记得,明明满满一小盒子呢。” 她说完,就见李瑾目光闪躲过去,男人伸手,将她推开,随即垂眸去看奏折,“许是被哪个粗心大意的宫女,打扫时不小心碰到了。” 他顿了顿,道:“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良娣需要多少,尽管告知,孤差人送来。” 瞧他这无处安放的眼神啊,做了亏心事的人怕都是如此。 苏卿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道了谢后盯着桌案上那碗药,柔声道:“殿下,药快凉了。” 李瑾眸光看过来,抬手,端起那药,犹豫了片刻,直接喝进嘴里。 喝完后,他放下药碗,嘴唇上沾着药液的污渍。 苏卿卿适应时地递过去帕子,“殿下,给。” 李瑾看向面前递来的帕子,“良娣让孤喝药,孤也喝完了,良娣就不能给孤擦擦?” 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说,药是你让孤喝的,烂摊子你也得收拾,嘴高贵的玉嘴也必须由你来擦。 苏卿卿无奈,绽放出笑容,“好的,殿下。” 帕子轻轻覆在嘴角,苏卿卿抬着素手,慢慢为李瑾擦唇。 男人垂眸,案上的那碗,内壁皆是黑色药渍,瞧着极其难看。 他蹙了蹙眉,叫停了她,“好了,你下去吧。” 他的唇瓣被擦红,此刻红润润的,倒是有了点血色。 苏卿卿轻声道:“好。” 她端着药碗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秋月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语气激动不已,“良娣,殿下可有喝下?” 苏卿卿给了看了碗,“喝下了,让太后放心吧。” 秋月端过托盘,笑道:“这事还是交给苏良娣,才能让人省心。” 苏卿卿笑笑不说话。 太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又频频对自己“示好”,照这喝药的速度,她迟早会栽他手上的。 — 午膳,李瑾没有和她一起吃,听说到皇帝那里议事去了。 用完饭后,苏卿卿被皇后叫去。 内室,江皇后语笑嫣然:“本宫这几日不见良娣,倒发现良娣胖了些。” “是吗?”苏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肉乎乎的。 江皇后唤她到面前来,抬起素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良娣这脸蛋长得真好,仔细一瞧,也着实是个妙人,甚至啊,比那婉儿还好看的多。” 一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提及江婉儿,她就浑身难受,恨不得现在就想掐死她。 江皇后收回了手,让苏卿卿坐下,与她面议。 “婉儿,你知道她是谁吗?”她笑的无懈可击,仿佛只是在叙家常。 苏卿卿点头微笑,“嫔妾听闻,江小姐与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江小姐性子温婉,人又可爱,多才多艺,秀外慧中,乃典型的大家闺秀之风范,是我等都羡慕不来的。” 江皇后弯唇,“哦?良娣都是听谁说的,本宫倒觉得她整天古灵精怪的,小嘴能说会道。” 苏卿卿道:“江小姐本性纯良,我等都不及她。” 江皇后笑得眯了眼睛,“本宫怎么觉得,苏良娣这般能说会道呢。” 苏卿卿声音小起来,“皇后过缪了,嫔妾样样都不行,哪里能跟江小姐相提评论。” 江皇后笑完,便问道:“听说太后最近在给太子喝补药?” “是的,太子殿下身体不好,想必太后想让殿下养养身子,以好能子嗣绵延。” 江皇后叹了口气,“她老人家属实操之过急了,容之公务繁忙,身为储君,现下要务乃是要学会处理好朝政。” “他还未及冠。” 听皇后念叨这么多,苏卿卿很是无语,她不就是害怕这太子妃之位被人捷足先登吗?什么才及弱冠,晋元帝还未到及冠年纪,早已经翻牌后宫来回转了。 这江婉儿一天不回来,一天不生下龙子,她恐怕就能疯。 苏卿卿跟着附和,“是啊,太子殿下如今公务繁忙,也分不出来心。” 江皇后虽然笑着,但语气认真起来,“良娣作为太子近身之人,定要好好叮嘱他,让他有所节制,万不可分心。” 苏卿卿颔首,回道:“自然会的。” 皇后就是想让她盯着李瑾,让太子妃之位不要被别的女人给捷足先登了。他们皇宫小太子以及未来的小皇子,只能是她江氏的血脉。 好霸道啊。 李瑾好悲催啊。 被皇后留下用膳,苏卿卿也没有心情吃饭,但仍旧装的很欢喜。用完饭后,皇后派人将她送回。 夜晚,苏卿卿回到房里,发现地上铺了层毯子,毯面又宽又大,摸着很舒适。 她的榻上也多了几条被子。 再细细看看四周,总有些边边角角换了样子。而他的梳妆台也大变样了,各种味道的香露一应俱全。 就这样关着小抽屉,还能闻到飘散出来的香气。 苏卿卿准备脱去外衣。 只闻门吱呀一声,紧接着响起声音。 “孤为良娣布置的房间,可还满意?” 李瑾踩着月光走了进来。 他今日来的格外早,并且又很巧。 苏卿卿连忙又将衣服穿好,笑着走去,“殿下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妾一声。” 李瑾身边没有跟刘德全,苏卿卿甚至都会以为,他是从院墙那边翻过来的。 李瑾也丝毫不回避,抬步朝里间走,“喝了补药,自觉浑身燥热,想来到外面走走,顺便降降火。” 苏卿卿小步挪过去,“嫔妾这屋里,不凉啊?” “降火又不是只有那一种办法。” 李瑾停步,转回眸。 苏卿卿及时刹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的眼神中带着玩味,抬步走近,“良娣为何这样怕孤?” 苏卿卿后退,“殿下是嫔妾的天,嫔妾自然是要敬畏的。” “哦?是吗?”李瑾抬步,再次近前,眸光幽幽,“那为何你的天每日都会睡在地上?” 苏卿卿退无可退,被他逼到梁柱前。 李瑾已经围住了她,苏卿卿低下头,“妾也不知道的。” 鞋尖相触,他的俊脸靠近,男人俯身,话音在她耳畔落下,吐出温热的气息,“良娣伺候孤更衣吧,孤倒想看看,孤今晚还会不会睡在地上了。” “地上”二字被咬得重。 狗太子这是急了,看来是被喝药给逼疯了。 若是一直这样,反而搞的她像欲拒还迎,指不定他会弄出什么乱子来。 苏卿卿抬眸,娇媚地笑了两声,“怎么会呢?” 她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娇羞,声音也开始娇滴滴起来,眼睛放光,“今夜,让妾身来服侍殿下吧。” 手顺着他的肩膀慢慢滑下,摸到男人的腰间,苏卿卿再次柔媚一笑:“妾身也想殿下很久了,可是也知道殿下心里装着其他人。殿下现在不要想她好不好,”苏卿卿的目光带着祈求,柔软的小手搁在他腰间停住,“殿下看看我,好不好?” 这音这语,像极了那个柔弱的她。 李瑾眉心一蹙,抬手抓住覆在自己腰间的柔夷,慢慢退开了。 苏卿卿方才在学江婉儿说话的语气,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李瑾别开了目光,“良娣这里可有茶,孤口渴。” “有的,有的。”苏卿卿走到桌边,端了茶递给他。 李瑾喝了一杯又一杯,待五六杯之后,他有些困倦了。 “就寝吧。” 李瑾抬步,朝榻边走,他拨开珠帘,坐到了榻上。 苏卿卿看着面前摇摆的珠帘,有些恍惚。 “苏良娣别忘了吹烛。” 李瑾的声音悠悠飘进耳朵。 苏卿卿抬眼,看见他已经躺下了。她吹灭了蜡烛,便也慢慢走过去。 一下子仿佛回到成婚那日,唉,又要和正常的他同榻了。 第37章 不记得 月光悄然倾泄在屋内, 洒下一片银辉。 脱完鞋子,苏卿卿轻手轻脚地爬上榻。这狗太子竟然睡在了里侧。 苏卿卿无奈拉开被子,躺在他身侧。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目光皆注视着头顶的帐幔。 良久, 谁也没有说话。 苏卿卿感觉眼睛都有些酸涩了,就闭上休息一会。可忽然, 右侧传来动静, 随即面上就感受到了风。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李瑾放大的脸。 男人已经侧过身,双眸盯着她。忽而一动, 柔弱的墨发垂下,落在她的脸颊处, 挠得她脸上发痒。 李瑾伸出手臂,支在她头两侧。 距离如此之近, 两人的气息交错。苏卿卿能清晰地感觉到,面部的温热气息,逐渐落到了脖颈。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美人玉颈雪白,是他昨夜所不敢肖想的。 苏卿卿偏过了头, 狗太子的目光极其具有掠夺性,她不敢直视。 见他这样殷切, 有一瞬间,苏卿卿就很想成全他,最好让她怀上小太子,气死那些人。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算要成全他, 也得当着江婉儿的面, 气死那个狠毒的女人, 让她有苦不能言! 谁知道这狗太子在想什么呢? 有的冲喜,是须同榻而眠。前世的她给李瑾冲喜,也只是陪伴在身侧,顶多亲亲抱抱,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莫不是这狗太子想一蹴而就?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想和他的青梅双宿双飞? 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他好起来。李傻子这么可爱,谁能代替他呢! 胡思乱想间,脖颈处的气息越来越近,她本能地朝后缩了缩。 “殿下!” 她叫住了李瑾。 男人停住,目光迷离地看着她。 苏卿卿转回眸子,仰头去看他的眼睛,随即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腰,“殿下,妾身昨日被皇后叫去了。” 李瑾炽热的目光一点点淡去。 “哦?说了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苏卿卿眸子看向旁处,“皇后娘娘提到了江小姐。听皇后的语气,江小姐是个大美人呢,贤良淑德,着实令人敬佩。” 她转回目光,盯着李瑾的脸,语气柔柔道:“殿下,江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呢?妾好想见见她,想一睹小姐芳容。”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瑾不语,他收回手臂,躺了回去。 苏卿卿开始不依不饶了,侧过身,眼巴巴地看着他,言笑晏晏,一派单纯善良模样,“这东宫不能没有太子妃,若是江小姐回来了,那这太子妃之位就有着落了。江小姐一定是位贤淑之人,妾身想她定能将这东宫打理的很好。” 李瑾眉头蹙了蹙,“如果说……” 他侧首看过来,出声打断苏卿卿,“这太子妃之位,孤想让你来当?” 这认真的语气,真的让她都快信了。 苏卿卿怔了片刻,笑盈盈道:“殿下说笑了,妾身何德何能。” 同时,她也闭嘴了。 过了片刻,她听到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倦而模糊的声音传到耳边,“很快了。” 迷迷糊糊的苏卿卿听到这句话后,脑子瞬间清醒了。 江婉儿快要回来了? 这恶毒女很快就来东宫了,她该何去何从呢? 到时候狗太子痊愈,一脚蹬了她,和江婉儿联合起来对付她,那她可就惨了。 苏卿卿侧首,身边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睁着眼睛瞅他,约摸算着时间,便抬起手,将冰凉的双手摸到他的脖颈处,一路游走,最后无意落在喉结。 “殿下,起来了?”她抚摸了他的喉结,又拿手指戳了戳。 熟睡中的李瑾觉得痒,打开了她的手,声音宠溺:“别闹。” 苏卿卿抿唇,再次抬手,一把掐在了他的腰上。 睡梦中,李瑾突然笑了,声音很憨,“娘子,哈哈,我好痒啊,痒啊,哈哈。” 苏卿卿手下动作未停,李瑾很快就笑醒了。 他睁开眼睛,捞住苏卿卿作乱的手,抬起眸子看了她一会,然后才道:“娘子,别掐我了,我好痒的。” 苏卿卿松开手,她眨巴着眼睛,趴在他身侧,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殿下,我刚刚差点摔倒了。差点就,掉在了地上。” 美人似柔若无骨,眼里闪着泪花,模样着实令人爱怜,无端生出怜惜。 “那,娘子快到我怀里来。”李瑾长臂一伸,搂在她的腰上,将她往怀里拉,随后一本正经道:“娘子睡在我怀里,就不会掉在地上了,我抱紧娘子。” 苏卿卿摇摇头,“不行,你抱那么紧,我好热啊。” “娘子热吗?” “热。”苏卿卿点头。 他收回目光思量着,“我也好热,经过娘子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也好热。” 说着,他就要去脱身上的衣服,还不忘记伸手去提醒苏卿卿,“娘子,你也把衣服脱掉。” 苏卿卿赶忙制止了他,“喂,快别脱了!大晚上的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快,让我睡里面去。”她眯了眯双眼,出声威胁:“否则,我就掐你了。” 李瑾犹犹豫豫,终究给她让了位。苏卿卿心满意足的躺到了里侧。 李瑾却紧紧贴着她的肩侧。 苏卿卿不免好奇,想看看这个傻子,记不记得他的青梅竹马。 “小瑾子……” “诶!” “哟,倒还挺听话?”苏卿卿揉了揉他的发,“你记不记得江婉儿” 李傻子摸住揉乱他头发的手,睁着大眼睛,“什么江碗儿,还江勺儿呢?” “勺儿?”苏卿卿笑出了声,“你当真不认识?” “我就认识娘子一个人。” “李侍卫不算?” “他是给我洗澡的人,怎么能和娘子相提并论呢?” “罢了罢了,不提这个。” 苏卿卿想了想,决定先下手为强,她抬手捏了捏李瑾的小脸蛋,“小瑾子,你叫我娘子,一定要听我的话哦。” 李瑾点点头,“嗯嗯,听话。” 苏卿卿摸摸他的发顶,“真乖。” 她开始细细道来,“我跟你说,那个江婉儿可坏了,她之前妒忌我,唆使别人骂我打我,还给我喝毒药。那女人整天在别人面前一副清纯圣女模样,却在背后陷害我,更可恶的是,让别人来欺辱我,”苏卿卿说到这里,猛的吸了吸鼻子,语气极其委屈,“当时我都吓死了,也没有人来帮我。我很可怜的,呜呜……” 江婉儿每次看见她和李瑾待在一块,心里都厌恶的不行。表面姐妹姐妹的叫,却在背地里阴她好多次,找来很多人整她,最后甚至想污蔑她的清白,想要她身败名落,失去贞洁。 李傻子听着,便把她抱进了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娘子,你别伤心了。若日后那个坏女人再欺负你,我去替你打她。” “真的吗?”苏卿卿抬眸,眼睛放光。 李傻子奋力点头,“谁也不能欺负我娘子。欺负我娘子的人,我都要打,很劲打,打成猪头。” 苏卿卿笑了一下,感觉心里暖暖的。于是抿起红唇,主动凑上去,对着李傻子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李傻子摸着自己的脸,顿时心花怒放,怔了一会儿,道:“娘子,那个女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帮娘子打她。让娘子多亲我一点。” 苏卿卿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坏女人还没有来。等她来了,我就告诉你。” 李傻子忙回道:“好好好。” “那赶紧睡觉吧。” “好的。” 看他这么乖,苏卿卿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不忍心将他踢下去。可想到他可是东宫的太子呀,于是在半夜又给他一脚踹到了地上。 — 翌日,响亮的鸡鸣声划破拂晓,苏卿卿悠悠醒来,下意识地看向地面。 狗太子抱着被子,在地毯上睡得很香。 她轻手轻脚走下榻,来到他身边停下。 李瑾仰面朝上,合着眼眸,睡的安详。 苏卿卿摸了摸地上的毯子,毛茸茸的,必然是上等的羊绒,暖和厚实。难怪狗太子睡的这样舒服。 这时,躺在地毯上的人有转醒之样。苏卿卿来不及躲避,就势躺了下去,躺在他身边,蜷缩着身体。 李瑾转醒,睁开眼眸,头顶是房梁,他打量四周,看见身下的毯子后,嘴角抿起了笑意,连心情都愉悦不少。 正要起身,忽而一侧首,看到窝在地上的苏卿卿。 她侧躺在自己身旁,蜷缩着身体,闭着双眸,脸都快埋到了青丝里,着实冷的不轻。 李瑾捏捏额头,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被褥压下来,盖住她的身子。苏卿卿不禁心里暗自怀疑,狗太子这般有良心了吗? 睁开眼眸,苏卿卿揉揉眼睛,目光缓缓聚集在李瑾身上。 “殿下,早啊。”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李瑾坐在地上,看了看床榻,又看向她。 苏卿卿连忙坐起,目光充满畏惧,怯怯地看着李瑾,“是殿下昨夜要睡地上,无法,妾也只能陪着一起。但是殿下,还抢妾身的被子,妾身被冻了一夜呢。” 她说的极是委屈,眸子里水光盈盈。 李瑾听了半晌,面上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开口淡声道:“你说的这些,孤不记得了。” 他起身,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朝身上穿。 天光放亮,雄鸡报晓。 男人整装待出,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卿卿,“孤要去上早朝了,良娣若没睡好,便继续休息。” 李瑾说完话,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 这就走了? 地上,装委屈的苏卿卿起身,走到门边,她打开门,可是那狗太子早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奇怪,这狗太子是从哪里出去的? 苏卿卿想不通,他除了飞檐走壁,哪能速度这么快? 第38章 夜里凉风起 自从地上铺了毯子, 李瑾这狗太子过来找她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了。而翌日醒来,脸上总会散发出自信的笑容。 苏卿卿不乐意了,于是让沁心帮忙, 二人齐心协力将那毯子扔掉了。 李瑾次日来的时候, 发现地上空空如也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狗太子不来, 苏卿卿可开心了, 和沁心秉烛夜游,聊到很晚才睡去。 近日, 宫里在传,太子殿下清心寡欲, 日日夜夜留宿书房,没有再到谁的房里去。 太子寡欲起来, 就惹得东宫一众美人急不可耐,纷纷做吃食点心端到书房,只为一睹他容。 后来,竟慢慢就传出东宫太子身体不好,不能行房的消息。 于是, 各个宫都开始陆续送些补品,为的是关心太子的身体。 补药就成了殿下的家常便饭。 “小姐, 小姐,太子方才又喝了补药。”沁心推门进来,和往常一样,脸上笑容洋溢,但不同的是, 带了份惊讶。“小姐猜猜他今天喝了多少?” “多少?”苏卿卿挑眉, “五碗?” “不对。”沁心摇头, “他喝了八碗。” “才八碗啊,怎么不凑个整数?”苏卿卿耸耸肩膀,幸灾乐祸,“也不怕喝死他。” “小姐,我方才看见两位良媛,她们穿的花枝招展,在太子殿下书房附近徘徊。” 苏卿卿笑了一下,“这是想引太子上勾的吧?” “嗯嗯嗯!”沁心点头如捣蒜,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苏卿卿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道:“你该不会,也想让我这样吧?” 沁心下意识点头,又忽然摇头。 苏卿卿转回目光,饮口茶,“我才不去呢。” 狗太子想临幸谁就临幸谁,关她屁事! 反正现在谁怀上他的子嗣,谁就是出头鸟,谁就没有好下场。 能好好活着都不容易了。 “可是啊,小姐你想想,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太子殿下,可怎么办啊?” 她知道,这些日子太子都没到小姐这里来。流云殿其他人在背后说悄悄话,说是苏良娣被冷落了。 如此一来,反而东宫其他女子跃跃欲试,日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纷纷献点心,企图接近太子殿下。 “她们是抢不走太子的。” 苏卿卿语气十分笃定,拍拍沁心的肩膀,“好了,放心吧。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沁心点点头,退了出去。到门边的时候,还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屋内,苏卿卿喝完杯中茶后走到门边,她打开门。 今夜月色不错,将院子里照的亮堂堂的。没有晚风,地上的树影未动,只有庭院内落有斑驳的光影。 李瑾的确很长时间没有来她这里,就连平时在他身边伺候,她也都只是短暂停留一会儿时间,就被他打发下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被人惦记,不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 苏卿卿又关了门,上了栓。 — 东宫书房,李瑾挑灯写信。 李星河站在一旁观看。 看着纸上的婉儿二字,他皱皱眉头,将笔一放。 “快帮孤想想,该怎么写。” 李星河从桌案上拿起那张纸,思量着道:“就写,孤喝太多补药,已经把持不住了,婉儿妹妹你快回来。” 李瑾白了他一眼,随即从他手里拿回信纸,挥笔在上面写字。 “写了什么啊?” 李星河凑过去看。 “日日夜夜,孤念卿思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虽身体不能清白为你,但整颗心非你莫属……” 李星河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殿下,你真要这样写吗?” 话说间,李瑾已经收了笔,把信扔给他,“寄过去吧。” 他起身走。 李星河在身后问,“去哪里?” “泡温泉。” … 夜里凉风起,窗子被吹开,苏卿卿起身下榻,将其关上,随后又重新躺回去。 由于困倦,她很快睡去。 可是睡梦中,她忽然感觉到耳边有风。 帘幔被风吹了一下,微微摇动。除此之外,珠帘也在颤动。 她明明都关好窗户了啊,难不成又被风吹开了? 苏卿卿也没有多想,拉了拉被子,继续蒙头睡。 迷迷糊糊间,脸上的被子好像被人拉开了。 随后耳边传来窦窦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脱衣服。 没过一会,被子被掀开,有人躺进来,随之一具滚烫又潮湿的身体贴近了她。 后颈传来温热的气息。 随着那处温热越来越近,有冰凉的东西滑进了她的脖颈。 苏卿卿的身体突然被板正过来,湿软的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上,吻上了她的唇。 苏卿卿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抬手去阻止。 那人很快欺身而上,将她的手举过头顶,完完全全占有了她的唇齿。 苏卿卿呜咽着,嘴里发出稀碎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几日夜间,她都能梦到李瑾对自己欲行不轨,常常欺负她,弄的她哭唧唧的。 虽然在梦中欺负自己,可他很温柔,哪曾像今日这般暴力呢? 上身的寝衣被男人的手粗鲁地撤掉,他开始在她的身上掠夺。 她的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痛骂出声,“李瑾,你这狗太子,轻点不行吗?在梦里都要欺负我?” 许是被她的声音镇住了,能明显感觉到,身上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开始去扯她的裤子。 “好好好,娘子,我慢一些。” 什么?娘子? 苏卿卿这下清醒了,梦中的狗太子只叫她卿卿的。 终于发现原来是场梦。 反应过来后,她倏地睁开眼睛,就看见狗太子在脱她的衣服。 “喂,你干什么?”苏卿卿抬腿,踢了他一下。 李瑾嗷一声,捂住腹部,委屈巴巴的道:“我难受,就过来找娘子。” 苏卿卿一把推开他,“你难受找别人去,别来烦我。” 李瑾狗似的又黏上来,去亲她的脸,声线有些颤,“我好热,娘子的身上凉,给我凉凉身子。” 这狗太子定是补药喝太多,引火烧身了。 “热啊,就脱光衣服躺地上去。”苏卿卿抬手指着地面。 李瑾伏在榻上不起身,眼泪都出来了,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娘子,我难受,我真的好难受,娘子,给我,给我,好不好?” 说着,又伸手揽过她的腰,重新覆上去,湿热的吻一路向下,容不得她拒绝。 苏卿卿用力推开他,已经有些手无足措了,她蹙着眉,脸已经红透了。“你,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身上的人没有搭理她,唇过处,带来一片颤栗。 “快起来!”苏卿卿突然大吼一声。 李瑾终于不动弹了。 苏卿卿把他推到一旁。 “你要是难受,就去找别人去!我还想多活几天。”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人傻了都知道折磨我。” “我跟你有多大的仇怨?” 然而她说了一大堆,半天没见身边人出声答应。 她侧首,李瑾趴在她的身侧,不仅不说话,就连动也不动了。 这是死了? 苏卿卿大吃一惊,连忙坐起身,伸手去摇他的肩膀。 “喂,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李瑾要是死了,她肯定要被碎尸万段。好不容易重生的,她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呢,怎么就能轻易死掉呢? 苏卿卿要急哭了,就起身准备去找御医。 这时候,手腕被抓住了。 李瑾颤巍巍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卿卿,别去,会被笑话的。” 听到他的声音后,苏卿卿悬着的心松懈了一点。 她扶起李瑾,紧张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他摇摇头,气息也变得微弱,眸子却在暗夜里发亮,“只能你能救我。” 苏卿卿紧张不已,“可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李瑾拉扯住她的袖子,语气正常了点,他张开唇角,艰难出声,“放心,不进,不让你为难。” “帮帮我,好不好?” 他的目光中带着祈求,声音有气无力。她要是不答应,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死去。 苏卿卿点点头,一咬牙,“你说的,别欺负我!” 话音刚落,她人就被扑倒在榻。 后背贴紧柔软的褥面,湿热的唇触碰她的肌肤,男人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最后摸在了她的寝裤。 苏卿卿很是羞耻,伸手挡住,“你说过,不碰我的,李傻子你别反悔。” 动作没有再继续,李瑾果真就没去碰她。 身上的重量一点点退去,他的身子起开一会,随后又缓缓落下,压在她身上,隔着衣料,前进。 耳边人喘着粗气,声音接连不断。一束月光将男人的脸照的分外清晰,他额头布着青筋,生有密密汗珠,再往下是便是那双深邃的眼眸。 苏卿卿捂住眼睛,咬紧牙关,内心羞耻万分。 天呐,她在做什么? 他又在做什么?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狗太子,以后定要好好收拾他! 青丝散乱,她已是香汗淋漓,头脑也昏昏沉沉。身上,狗太子闭着眼睛,传出紊乱沉重的气息。 内室帘幔摇曳,月光悄然无声的照进床幔内,两团模糊的影子映在纱帘之上。 第39章 疯狗 天光透过窗棂, 射到内室。 床幔轻轻摇曳,榻上的美人悠悠转醒,浑身已经是精疲力尽。 昨晚, 她一夜未睡好, 疲倦至极,眯眼刚刚睡着, 就又被折腾醒。 李瑾像只疯狗, 甚至比疯狗还要疯。 她现在醒来,倒不是因为其他, 而是男人将她紧紧扣进怀里,拥的她喘不过气来, 差点在梦中窒息。 身旁,李瑾睡的正香, 她睁开眼睛,睫毛刮在了他的脖颈上。 感受到触碰,男人动了动身体,与她分开了些距离,但手臂依然紧搂她的双肩。 呵, 狗男人! 眸光朝旁处移了移,苏卿卿顿时瞪大了眼睛。 相比较之下, 她身上还有些许衣物,而李瑾却是未着寸缕,正赤.条条地躺在身侧。 这狗太子……苏卿卿咬牙切齿。 想想她就来气,正想抬脚踹过去,身边人忽而动弹了。 苏卿卿赶忙闭上眼睛。 搂在肩膀上的手动了动, 苏卿卿感受到, 他的身体僵了片刻。 殊不知男人在看到怀里的人后, 表情突然凝滞,也顾不得已经发麻的手臂,即刻就松开她的肩膀,挣扎着想要坐起。 被子滑落,他看到自己的赤.裸的身体,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苏卿卿悄悄把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到狗太子那张闷成茄子的脸。原本白生生的俊脸,此时又黑又红。黑到了眼窝里,红到了耳根处。 李瑾有些慌乱了,清心寡欲数年,没想到会发生今日这样的窘事。 他想起身跨下榻,奈何睡在里侧,行动根本就不方便。若是把身边人惊醒了,他可真该找个地洞钻进去。 男人垂眸,视线缓缓落下。他的身边,美人合着眼眸,面部肌肤如玉,吹弹可破。但却能看到那红肿的嘴唇,和她身上仅余的贴身衣物。 白皙的肩头露出在外,上面布了些青青紫紫的吻痕,再往下…… 喉结滚动,李瑾目光发虚,再也不敢去看。 昨晚,他究竟做了什么? 苏卿卿闭着眼睛,故意轻轻挪动了身体,虽然闭着眼睛,但她能感受到狗太子方才炙热的目光,和他的无措。 慌了吧,狗男人?! 苏卿卿暗自腹诽,随即梦呓般的轻哼一声,才慢慢睁开眼。 首先入目的便是狗太子慌乱的脸,之后是他那光滑的胸膛。他的心脏定是跳个不停,面前正起起伏伏。 他好像紧张的不行啊。 苏卿卿看着看着,目光突然顿住。 见到她打量的目光,李瑾顿了片刻,拿起被子全然朝自己身上拉,遮住了整个胸膛,也遮住了双肩上两排整齐的牙印。 苏卿卿默默收回了目光,昨夜李瑾折腾她不停手时,她就用牙齿咬他的肩膀,一直咬一直咬,连入眠时嘴里还磕着他的肉。 啊……这…… 不过幸好他看不见。 两人皆心有灵犀地收回目光,再不敢去看彼此。 苏卿卿想,待会她一定要亲自帮他穿衣服。 窝在被子里缓了片刻,李瑾才发觉肩膀处隐隐作痛。 他蹙眉,想伸手摸。 苏卿卿打断了他。 “殿下,可要去上早朝?” 李瑾盖的严实,除却露出外面的两只手臂,只余下一个脑袋。 双手攥住被子,他点头嗯了一声。 苏卿卿继续道:“殿下的衣服在哪,妾身伺候您更衣?” 她的目光向四处搜寻。 “不必了,孤自己来。”他的声音带着疏离。 李瑾说完话,良久没有起身的动作,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指上青筋凸显。 看他没有动静,苏卿卿不由关切道:“殿下,可要传人进来?” 这显得像是他很虚一样。 而李瑾却点头,蠕动着嘴唇想要说话,苏卿卿赶在他前面开口,“殿下在这里等着,妾去给您叫人来。” 拉开被子,苏卿卿却看见自己裤子上一片污渍。 简直没眼看。 她尴尬娣笑着转头,看见李瑾的两只手臂都缩进了被子里。 男人的眸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便很快收回去。 也知道羞耻了? 苏卿卿不紧不慢地下了榻,从地上捡起衣服,披上,反正都老夫老妻了,她也不怕被看。随后到衣柜里拿了件新的裙子,走到屏风后面。 换好衣物,她重新把头发挽起,一身装大方得体。 回头看看,那跟狗太子谁的极其香。 收拾完毕,这才走出来到外面。 一打开门,看见外面站了个人。 刘德全像是知道李瑾会来,早早就缩着肩膀等在风中。 看见苏卿卿后,他弯腰迎接过来,“殿下在里面吧?” “在的。”苏卿卿微笑。 刘德全也笑眯眯的,“奴才就说,怎么在书房看不着殿下呢,一想肯定是来苏良娣这里了。” “殿下怎么还不出来?”他朝里面望。 苏卿卿回头看了一眼,悄声说:“殿下没有衣服,你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过来。” 刘德全的表情从惊讶到奸笑,最后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苏良娣稍等,奴才去去就来。” 他走后,苏卿卿关门进了屋,来到帘幔前停下,“殿下,已经吩咐人去给您拿了,殿下慢等。” 榻上的人没有回话。 苏卿卿说完后,兀自坐到了桌旁。刚刚换下的裤子被她踢到了屏风那里,待会李瑾出去后,她得好好处理,莫要让有心人看了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声音。苏卿卿走过去打开门,刘德全带着三两个小宫女站在外面。 “良娣,这里交给她们收拾……” “不用了,不用了。”苏卿卿拿过衣物,对她们道:“这儿没有你们的事,先下去吧。” 宫女欠身离去。 “麻烦德公公在这里等一会。” 苏卿卿关门走进屋子里,把手中衣物交给李瑾。 帘幔外伸出来一只手,抓住衣物后很快拿进去。 “你,背过去。”他命令道。 苏卿卿很听话地转身,身后传来窦窦窣窣的穿衣声。 没过一会,两条长腿一伸,李瑾就下了榻。 男人乌发散乱,赤脚走来。 当他进入视线后,苏卿卿看见他未穿鞋的脚后,登时顿住。 这狗太子昨夜赤脚过来的? 真的好脏啊。 知道她在盯自己的脚看,李瑾连忙把双脚缩进衣服下面。 气氛略显尴尬,男人顿了顿,出声言道:“孤昨晚何时过来的?” “天黑时来的。” “孤,可有做什么?” “做了,又好像没做。” 这句话说出后,房里顿时安静了。片刻,二人尴尬着结束了对话。 李瑾赤脚走去打开门,把刘德全唤了过来,“去,把孤的靴子拿来。” 侯在外面的刘德全看见李瑾后,视线缓缓移动到他的双脚上,随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声告退。 沉默片刻,李瑾关上门,一转身,就见苏卿卿手里拿着白色寝衣的裤子。 “殿下,您的裤子。”苏卿卿颤颤巍巍地将手中衣物捧上前。 李瑾垂眸,瞥一眼那鼓鼓囊囊的寝裤,轻轻蹙眉,才伸手去拿。 一会儿,刘德全拿来他的靴子,男人扶着门框,将鞋子套在脚上。 穿好鞋后,他拿了裤子就快速走人。 门吱呀一声合上,二人的一前一后的身影在缝隙中逐渐远去,苏卿卿才松口气。 方才,她把自己的那条寝裤也一并塞给李瑾了。她知道,他肯定会让刘德全扔掉。 现在她还不能惹祸上身。 晨起过后,苏卿卿用完膳,便在屋子里待了一会。 年轻的小宫女进来收拾床铺,离开时却全都红着脸颊。 “你们怎么了?脸都这么红?”苏卿卿看着她们的脸,不解问道。 其中领头的宫女道:“回良娣,奴婢们是跑来的,因为热,脸就红了。” 她说话时,表情不太自然,手也紧抓住怀中被褥。 苏卿卿看着她们将整个榻上的东西都换了一遍,不由得惋惜,“这些都是才换下的,怎么今儿又换一遍?” 宫女垂眸,低眉顺眼,“回良娣,宫里有规定,要定期更换被子的。” 苏卿卿点头,“好的,知道了,你们快下去吧。” 这皇宫还真是奢侈又浪费。 宫女们走后,苏卿卿也要动身准备去书房伺候李瑾,德公公托人传话,说太子殿下今日不去书房。 言外之意,她可以休息了。 苏卿卿勾唇一笑,狗太子这是亏心事做的太多,不敢看到她罢了。 — 淑兰殿 “什么?你说殿下昨夜又歇在流云殿?” 主子问话,底下宫女哆嗦几下后点点头,“是,殿下歇在了流云殿。” 良媛顾翡的脸霎时间沉下来,强忍着心中怒意,“可还有什么消息?” 小宫女将今日所闻全都说了出来,“流云殿的几个姐妹去收拾床铺,发现被子上……”她抬头看一眼坐在面前的女人,见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声音便小下来,“皆皆是污渍,想来太子殿下已经和苏良娣……” 她怎么可以! 顾翡忽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惹得几案上的热茶颤动不已,水花溅了出来,有几滴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宫女低头,再也不敢言语。 她眼底生厌,攥紧拳头。 大家都是一并进来,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恩宠,我却不可以。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良娣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顾翡喃喃念出了声。 须臾,她愈发阴暗的眼底渐渐覆上喜色,起身掸掸衣摆,依旧平静的语调中带了些喜悦,“走吧,我们去看看月仙妹妹。” 苏卿卿,我们走着瞧。 第40章 惩罚 清风阵阵, 吹皱一池春水,撩起她的裙摆。 塘边,苏卿卿倚靠着栏杆, 垂眸看水中的金鱼。 这些鱼儿虽然都被困在一方塘中, 但是个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依旧自由自在。 “你们啥也不知道。”苏卿卿手扶下巴, 发出无限感叹。 午膳过后,她就带着沁心来尚仪局了。现在, 沁心去芷兰宫给姜月仙送衣服。她忙完事,有些无聊, 便来这里看鱼。 “苏良娣。” 身后有人喊她,苏卿卿回头, 原来是尚仪局掌事姑姑翠萍。 “姑姑有何事?”苏卿卿微笑着走上前,虽然她现在是良娣,可依旧对人客客气气的。 “我们去亭里坐着说吧。” 二人移步到亭内坐下,翠萍淡笑着开口,“这尚仪局也已经存在几十年了, 它主要就是为了教授各宫秀女礼仪知识,另外, 还兼职制作宫内所有人的衣物等。所管事情太杂,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所以说,”苏卿卿顿了顿,“姑姑是想将它分出来?” “聪明。”翠萍颔首,微笑道, “分出一个尚衣局就好。” 苏卿卿想了想, “这样也好, 分工明确才能做好事情。” 翠萍认真道:“分出尚衣局后,需要一个主持来管理局内大小事务。我和兰茕腾不出手来,其他又是新人,没有什么人可以胜任这个要职位。” 她看向苏卿卿,“所以,我和她商量好了,想让苏良娣来管理。” “让我管理?”秀眉蹙了蹙,苏卿卿犹豫不决,“可是,我能行吗?” 让她当小弟给人搭把手还行,但是若让她来当老大,那就…… “有何关系?”翠萍打断她的话,“所有人一开始都不会,皆是慢慢学会的。良娣性子沉稳,怎么不行?” 苏卿卿垂眸想了一会,若是她当上头头,以后在这宫里也就有些地位了,哪还会有人直白地喊她冲喜美人。就算是江婉儿来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有尚衣局当挡箭牌,能为自己省去不少麻烦。 片刻后,苏卿卿点点头,郑重道:“姑姑,我愿意试试。” 翠萍笑道:“好。” “我已经和宫内管事的说了,明日你去太子身边伺候时,顺便提一句。文书已经写好,需要用到他的公章。” 苏卿卿点头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那狗太子知道了,会有何感想? “苏良娣——”一个小宫女从亭外匆匆跑过来。 翠萍低训道:“怎么了?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宫女屈膝行礼,气喘吁吁,“姑姑,苏良娣,不好了,奴婢和沁心姐姐去送衣服,到了芷兰宫后,姜良媛所试穿的那身裙子破了洞,非说是我们给弄坏的。”宫女的声线有些抖,“沁心姐姐被打了一巴掌,良娣快过去看看吧……” “快带我过去。”苏卿卿起身就要走。 翠萍道:“我随你一起。” “不用了,姑姑,我能处理好,若是我实在无法处理,您才过去。如此,也锻炼我自己。” “也好。”看着那张无所畏惧的脸,翠萍最后嘱咐道,“顺着她们的意愿来,万不可起冲突。” “好。” — 苏卿卿跟着小宫女去往芷兰宫,进入殿内,远远就看见院子里,有人跪在地上。 “怎么?还想让人通风报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姜月仙着一袭榴红烟裙,坐在藤椅上,正在训斥跪在面前的宫女。 顾翡站在她身侧,冷漠地看着一切。 “妹妹还是轻点吧,万一人家主子找上门来了,面子上可就不好了。” 姜月仙愤愤不平,“她一个七品官之女也敢忤逆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顾翡又轻飘飘道:“妹妹不能这样说,人家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红人?”姜月仙呵一声,“那又怎么?我这是在罚做错事的宫女,不行?”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我看你这双手,怕是不想要了,好端端的非要剪我衣服做什么?来人,拿热水给她洗一洗。” “回良媛,奴婢没有做。”沁心低着头。 姜月仙剜她一眼,语气冷冰冰,“把热水浇上去,看她的嘴还敢不敢硬了?” 一罐热水就要泼下,被匆匆赶来的人给阻止了。 “住手!”苏卿卿吼出了声。 看到苏卿卿过来,姜月仙摆摆手,让人退下了,随后慢悠悠从藤椅上起身,笑道:“姐姐来了啊?” 苏卿卿走过去扶起沁心,语气懵懂地问,“你跪在地上做什么?发生何事了?” 她看着沁心,“是不是你闯祸了?” 沁心刚要回话,姜月仙就接上了,“也没有闯多大的祸,就是将送来的裙子剪烂了。” “姐姐,你看看这,我苦等了数天的裙子,经她手里通通烂掉不能穿了。” 姜月仙抖抖手上的裙子,只见嫩黄罗衫上面全是洞眼,已经破烂不堪。 “月仙妹妹稍等。”苏卿卿转头再次去看沁心,“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沁心盯着那裙子,“奴婢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胡说八道!”姜月仙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自己剪烂了裙子,无理取闹?” “妹妹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苏卿卿微笑着,语气温婉,“许是衣服放在了哪里,被猫爪子挠了。我先前衣裙也破过洞,是被荆棘给划了。” 姜月仙语气平静了些,“这么大的口子,不是用剪刀剪的,那是用什么?” “那妹妹你想想,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宫女,哪里敢剪你的衣服呀?就算给她这个心,她也没这个胆啊?”苏卿卿从容不迫,娓娓道出。 “是不是啊?”她看向沁心。 沁心连忙接上苏卿卿的话,“奴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剪良媛的裙子。奴婢今日所言,若有半点虚假,他日定会天打雷劈。” “奴婢从未想过用剪刀剪人衣服。谁存心跟良媛的裙子过不去,那谁也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月仙神色突然一凛,语气有些不自然,“你你个小姑娘,发这么毒的誓干什么?” “妹妹不必在意,她也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卿卿目光平和地看向姜月仙,“连她自己都不知这裙子上的破洞是用剪刀剪的,我想啊妹妹也无需再猜测了。裙子破了,再换一条新的便是,何必为这些小事情伤了和气呢?” 顿了顿,她继续淡声道:“我们姐妹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是一起长大,但现在也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这是东宫是太子的地方,我们都是要好好伺候他的,千万不能因为小事伤了和气,让别人笑话,给殿下丢面子。” 听完了苏卿卿的话,姜月仙发出感叹,“是啊,这都多长时间了?太子殿下也没这样瞧过我们。” “怕是只有姐姐你能伺候他咯。” 这语气又酸又无奈,仿佛她苏卿卿占了太子殿下多大便宜似的。 苏卿卿笑道:“妹妹这样想可就错了,我们都是太子的身边人。俗话说得好啊,人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时候,这迟来的,说不定还是深爱的呢。 就像我们穿衣服,比如说妹妹现在有一件特别喜欢的裙子,你今日喜欢,明日喜欢,后日也喜欢,可是能保证自己一个月后还喜欢吗?” 姜月仙听进去了她的话,摇摇头,“别说一个月,过了七日我都不会再穿了。” “是啊,”苏卿卿笑了一下,“这都是一个道理。” “所以,现在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吸引更多的注意。”苏卿卿打量着姜月仙的眉眼,“妹妹是个妙人,说句不知羞的话,我一个女子看见妹妹,心跳还要快几分呢。” 姜月仙低头笑了起来,“姐姐又说笑了。” 说了半天的话,冷落了顾翡,苏卿卿又笑着看向她,“还有阿翡妹妹,生的也好看,我要是个男子,看了你也想将妹妹娶回家呢。” 顾翡掩唇,稍稍抿起笑意,“谢良娣夸奖,妹妹觉得,还是良娣的美貌无人能及,怕是太子殿下只喜欢姐姐这样的。” 这句话出来,姜月仙的脸色又不好了,说起了酸溜溜的话,“是啊,还是姐姐深得太子殿下欢欣,我们打扮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两位妹妹这可就折煞我了。”苏卿卿柔声反驳道,“没准太子殿下都不想看到我。你们看看,我今日本来要去书房伺候的,后来被殿下赶出来了,便一直待在尚仪局,做工到现在,累的腰酸胳膊疼。” 姜月仙道:“姐姐做什么工啊!谁还会让良娣做活。” “不行的。”苏卿卿摇摇头,“这本就是我的职责,你们也知道,我原本就是要当女官的,只不过误打误撞成为了良娣而已。若当初有两个良娣封位,那现在两位妹妹都能当良娣了,刚好皆大欢喜。” 姜月仙叹了口气,幽怨地看了眼身边的顾翡,“谁知道为何只规定一个良娣封位啊。” “两位妹妹放心,之后姐姐能帮上忙的,定会帮的。” 看着面前温婉可人的女子,姜月仙很快就没了脾气,又笑着说:“那就有劳姐姐啊。” “自己家的姐妹,无需客气。” 苏卿卿再次看了沁心一眼,“我替她向妹妹道个歉。” “不必了。”姜月仙打断她,“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今日算是给她长点记性了,日后要是遇到其他贵人,可就没有我好说话了。” “是是是,还是妹妹大度。” 苏卿卿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了。” 姜月仙道:“不留下吃个晚膳再走吗?” “不了,改日再到妹妹这来。尚仪局还有事情要处理,忙的不可开交。” “那姐姐慢走。” 二人走后,姜月仙站在院内,缓缓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顾翡,“你当初要是不和我争就好了,没准现在太子就沉醉在我的温柔乡呢,哪还有其他人的份。” 顾翡没有言语,静静看着远处,那苏卿卿离去的方向。 这位苏良娣只言片语就快让她们生出异心,委实不简单啊。不过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太笨了,她回头看了眼姜月仙。 有些人太笨,只配当作挡箭牌。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中,苏卿卿和沁心两人往回走。 看着她脸上的掌印,苏卿卿蹙眉停步,抬手摸上去,“还疼不疼?” 沁心摇摇头:“不疼了。” 苏卿卿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看着她身后如血的残阳,“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我会让欺负过我们的人通通倒下。” 第41章 飘了 入夜, 东宫太子书房灯火通明。 苏卿卿在门外犹豫了一会,抬手轻轻敲了敲。 “谁?”里面传来一道轻冷的声音。 苏卿卿柔声回道:“是我。” 声音落下后,里面安静了片刻, 随后男人才淡声开口:“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 苏卿卿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李瑾坐在书案后, 手臂左侧放了一个烛台。昏昏灯火洒落在他的面容之上, 平添了一份柔和。男人抬眸,长长的眼睫下面是一双亮澄澄的眸子, 经过烛光晕染,显得深邃又迷人。 这该死的眼.窝…… 苏卿卿款步来至案前, 朝他盈盈一礼,“妾身见过殿下。” 李瑾“嗯”了一声。 见到她走近, 看向她的眸光没有停留片刻,他便收了回去,随后垂眸,眼睫扑闪着。 苏卿卿发现,这狗太子不敢看自己。 也不知道给他的那条裤子, 他是如何处理的。 总之,她千算万算, 也没有算到榻上也被他弄脏了,若是没有那些,她也不会被两位良媛刁难。 屋内安静了一瞬,李瑾仍旧垂眸,余光看见身边人一直站着, 便出声问道:“良娣过来找孤, 有何事?” 光顾着埋怨他了, 苏卿卿理了理思绪,缓缓道:“是这样的,尚仪局杂事太多,既要教授各宫礼仪,又掌管各宫所穿衣物,两位掌事姑姑商量,想要挪一个尚衣局出来。” “妾身今日来,是想问问殿下的意思。” 案后人顿了片刻,缓缓搁下手中毛笔,抬眸看向她,“孤不是已将你调至孤身边伺候了?” 苏卿卿看一眼李瑾,随后垂眸,轻声道:“是如此,但妾身本就是想做女官的,当上这良娣属实巧合而已。” “你不想做孤的良娣?”李瑾打断她的话,怔怔看着她。 苏卿卿抬眸去看李瑾,与他对视片刻,收回了目光,羞涩的垂下眸子,“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没有哪个女子不仰慕的。妾也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她人相比,只想安安心心地做位女官,不想参与其他纷争。” 她不过是想活的久一点罢了,希望这狗太子能明白她的心意。 谁知她方说完,李瑾就出声应允了。 “孤允了。” 苏卿卿抬头,语气略显惊讶,“真的?” “孤何时骗过你…们,”他收回了目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多谢殿下恩准。” 苏卿卿看着他,突然发现李瑾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悦来,仿佛偷偷笑了,因为他的唇角多了些幅度。 看来人真的是经不起夸赞的,稍微说几句,他就飘了。 …… 出了书房,苏卿卿回了流云殿。 夜里,月亮西沉,明晃晃月光洒在内室的地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苏卿卿看着帐顶,思索着在江婉儿来之前,要不要把这些人先压制下去。但这样一来,不就为那女人铺路了吗? 她也不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有时候也没有办法,事事都是有变数的。 她其实只想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至少江婉儿来之前,万不能轻举妄动,若不小心成了众矢之的,可就完犊子了。 都怪这狗太子,你说他变什么不好,非要变傻?变傻也就算了,还非要缠着她,这不是让她很难做人吗? 对了,狗太子今晚会不会过来啊? 苏卿卿朝门边看了看,准备起身去上门栓的,这时候外面一道人影印在格门上。 “肯定又是狗太子。” “吱呀”一声,门随后被推开,身穿白色寝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再次“吱呀”一声,门被他合上。 一道轻柔而微小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娘子,娘子,可有睡下,我来了。” 苏卿卿定晴看去,男人的身影鬼鬼祟祟,遇到珠帘时,还猫着腰,脚步轻的比猫都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偷.人呢。 男人很快摸到了榻边,气息稳稳洒落在她的脸颊。 苏卿卿不想搭理他,于是翻了个身,把后脑勺留给他。 这狗太子该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吧? 他若今晚再如此,那就让他死掉好了。 双肩被两只手覆上,从肩膀处慢慢向前游走,来到她的面前,触碰到她的衣物。随后,一具冰凉的身子贴过来。 “娘子身上好暖和。”声音落下,李傻子又贴近她几分。 苏卿卿往前挪了挪身子。 这一动,身后那人寻到了机会,忙蹭过去,长臂跨过她的肩膀,搂上她的腰,将她收进怀里。随后两条腿也覆上去,整个人就像条八爪鱼一样黏在她身上。 他的手还不老实,继续向上,摸到身前,就像无意间碰到,还故意停留,想将手探进去,“娘子,这是什么?” 苏卿卿按住他蠢蠢欲动的双手,使劲怕打了一下。 “滚一边去。”她微侧首,看向身边的人,“跟只色鬼一样。平时正人君子,一到入.寝时就色.眯眯了,别打扰我休息,赶紧下去!” “娘子,我不。”他把双手故意停在那里,“你是我娘子,摸……” 苏卿卿抬起脚,朝他腿上踹过去,男人嗷叫一声。 她不由得蹙起眉头,这狗太子…… 苏卿卿怒了,当即用力转了身,将李瑾壁咚在身.下。 长发尽落,如瀑布如绫罗绸缎,散在他的脸两侧,为他的鼻尖带去一股香味。 他伸手抓住垂下来的一缕青丝,凑近鼻息,“哇,好好闻啊,娘子的头发真香。” 苏卿卿从他手里拽回头发,笑眯眯道:“香吧?” 李瑾愣愣点头,“香香的。” 苏卿卿继续微笑,“那我明天.薅一把,配上猪大肠,炒菜给你吃?” 李瑾傻笑道:“好。” 苏卿卿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让这狗太子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随即,他抬臂,搂着他的雪白的脖颈,将她的脑袋往下拉。 “亲.亲。” 苏卿卿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他搂在了怀里,男人的双唇直接触到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皱眉,“你干什么?” “亲你。”说着又困住她,不让她逃,接着连续亲了数次。 脸上都是口水,苏卿卿嫌弃地擦了擦。 可下一刻,狗太子抱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原来他说的不是卿卿,而是亲.亲。 苏卿卿被迫张开.嘴,迎接着他的来势汹汹,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遂用牙齿咬了他。 李瑾疼的惨叫,当即松开了她。 苏卿卿趴在他身上,目视着他委屈的模样,指着他的脑袋,幸灾乐祸,“敢占老娘便宜,就是这下场,知道了吗?!” 李瑾点点头,俊脸委屈巴巴,“知道了。” 苏卿卿起开,挪到旁侧睡下,闭上眼睛后,特地嘱咐李瑾,“别再抱着我,要不然你就滚下去,睡在地上!” 李瑾若老老实实的待着,她可能还会往开一面,否则,就只有睡地上的份。 苏卿卿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多时,耳边却又传来声音,很轻很轻,“人家好想抱抱娘子。” “娘子,抱抱。” 声音似在撒娇,惊的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苏卿卿睁开眼,就看到了李瑾的俊脸。男人支着手臂,俯身打量她,唇角弯弯,笑的像个傻子。 下一刻,他忽又凑过来,苏卿卿赶忙歪过头,吻就落到了侧脸。 亲完后,狗太子终于餍.足,心满意足地躺下去。 “娘子不让我抱,我就亲娘子,嘿嘿嘿。” “呵呵。” 苏卿卿觉得自己被这傻子给耍了,当即侧首,在他嘴角即将上扬时,伸出脚对准他的臀.部,用力给他踹下了榻。 狗太子摔在地上,疼的惨叫。 “娘子,娘子……”他声音委委屈屈,像猫儿叫。 而榻上的人并没有搭理他,素白的手拉下帐幔,完完全全将外面挡了个严实。 李瑾扶着臀,慢慢站起身,想要摸到床边,突然,一床被褥刚好从里面扔出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娘子……” 榻上,苏卿卿听到他幽怨的声音后,弯了弯唇。 这两天有事找他帮忙,可不能给冻着了。 … 翌日,苏卿卿是被沁心叫醒的。她醒来之后,并未见到李瑾,就连沁心也没有看见。 如此看来,狗太子倒也算体谅了自己,不给她招惹麻烦。 苏卿卿坐在榻上,愣了会儿神,方才起身梳妆。 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对于开办尚衣局,李瑾既然已经应允,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直接开工就好。 用完早膳,苏卿卿去了太子书房,李瑾正坐在里面喝粥,刘德全在一旁伺候着。 “殿下,苏良娣来了。” 听到刘德全的声音,李瑾顿了一顿,从案后抬起眸子看过来。 他目光有些躲闪,微微垂下眼睫,“你今日不必待在这里。” “嗯?”苏卿卿有些迷茫,她也没说自己要待在他这里。其实是因为他今天没让人传话,她不得不过来看看情况。 李瑾错开她的目光,“既然操办尚衣局,良娣就多花些心思在上面。” “孤这里你不用来伺候了。” 苏卿卿当即道:“谢殿下。” 她本就是来辞别的,只是未曾想到,这狗太子居然主动开口了。 临走前,苏卿卿拍了个马屁,“殿下如此体谅人,简直让旁人羡慕。” 刘德全笑眯眯道:“我们殿下当然体谅人了,扔寝裤都不忘多扔一条……” 说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低吼声,“闭嘴。” “你怕是吃的太饱了?”李瑾皱眉,咬牙切齿。 “殿下……” 刘德全熄了声。 李瑾神情很不自然,便朝苏卿卿挥挥手,“你去吧。” 苏卿卿行礼告退,她垂下眸子,摆出最温婉的姿态,低头时抬手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 这不怪她。 没想到狗太子竟然也有今天,想想她就开心。 苏卿卿朝外走,案后的男人缓缓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42章 换榻 宫中挪出来一个空置许久的宫殿, 用于置办尚衣局。掌事姑姑翠萍拨了一批人过来,整个早上,苏卿卿都在指挥着人进行清理打扫。 午膳时, 膳房送来了饭, 一群人蹲坐在石阶上干饭。 苏卿卿捧着碗,觉得今日的饭格外的香, 甚至能再多吃几碗。 “小聪子, 饭菜做的不错。” 受到夸奖,林聪笑眯眯的, “良娣觉得好吃,再多吃一碗。” 沁心笑着说:“我们家良娣是累了, 你这青菜炒的淡了。” “哪有?我明明加了盐的。”小聪子不相信,盯着沁心碗里的青菜。 “哈哈, 这菜是你做的。” 小聪子反应过来被套路了,摸着头呵呵笑,“哎呀,人家看良娣这么辛苦,想多做点吃的送来。” 沁心道:“你肯定想邀功领赏钱的。” “不不不, 非也。”小聪子摇头,语气认真道, “良娣对奴才照顾,良娣需要帮忙时,奴才也尽当全力相助,做饭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算什么的。” “你刚刚说的全力相助, 不能说话不算数。” “那当然, 我可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说完话, 小聪子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他无奈耸耸肩膀,这主仆两人一个比一个精。 他看了看沁心,不愧是苏良娣带出来的。 看着他们说笑,苏卿卿坐在一旁,边吃边笑。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悠然下落,缕缕光线投射开来,让她的笑明媚生辉。 树荫之下,年轻的太子长身玉立,抬眸看着石阶上的女子。 “殿下,现在可要……” 男人抬手制止,眼前这副灵动的画面,他不忍心打断,就这么静静站着。衣袍被风吹起,他轻轻颤了颤眼睫,束手而立,不言一语。 吃完饭,台阶上的人送还了碗筷,抬步进了殿内。 “小姐,现在还早,你先去睡会。”沁心跟在苏卿卿身后,关切道。 苏卿卿抬手捏了捏肩,忙活了这么久,她确实有些累了。 “那我睡一会,待会记得叫醒我。” 她在尚仪局里有了一个新的住处,坐落背阴处,内室宽敞且明亮。 屋外有一个大花圃,里面栽种了各色各样的花。暖风袭来,花枝乱颤,枝叶扑簌簌响,像姑娘的笑声。 苏卿卿推开门,进了屋。 内室还有些许简陋,但是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埃。况且她一个人也用不了太多的东西。 推开窗户,投进来一片亮光,随即风呼呼地吹过来,触到脸上冰凉冰凉的,很是舒服。 窗外阳光明媚,远处的花枝一半生在光下,一半落在阴影,皆都柔柔地在风里招摇。 不知名的鸟站在茂密的树丛中鸣叫,声音悠扬耐听。 此刻,风在吹,鸟在叫,花在笑,一切皆平静安然,倒觉得岁月静好。 闭上眼睛,轻轻吸口风中的香味,苏卿卿抿唇笑了笑,心里很舒服。 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来到这里,仿佛回到自己幼时的家,入目皆适宜。 苏卿卿半掩窗子,走去了榻边,合衣躺下,闭上眼睛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帐幔被风吹散,在屋内飘飘悠悠。良久后,外面有说话声隐隐传来。 “良娣休息了,奴婢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孤自己过去。” 说话声随风消散,片刻后木门“吱呀”一声,有双手将门推开。 而榻上的人睡的香,并没有察觉。 男人步入屋内,轻轻合上了门。 那原本半掩的窗子已经完全打开,风正呼呼地涌入,将榻边纱帘吹的摇摇晃晃。 李瑾蹙眉,走过去关了窗子,又将榻边散下的帐幔重新系好。 榻上,女子侧身躺着,睡颜安静,嫣红的唇角微微朝两侧翘起,像是在做一个香甜的梦。 一缕青丝垂在她的脸颊上,遮盖了她浓密的眼睫,落在雪白的脖颈处。 李瑾盯着那缕青丝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轻轻将它拿起,又慢慢放在她脑袋后面的乌发上。 他静静坐在榻边,垂眸看着苏卿卿的睡颜,打量着她的眉眼和她唇角的弧度。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可是榻上人依旧睡得踏实,半天不动弹分毫。 也不怕旁人进来,怎么能睡得这样安心? 李瑾蹙紧眉头,似对她的安然表示担忧。 话音落下,正要起身,衣袍突然被人拉住。 他低头,看到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袖袍。 榻上的人嘴角上扬,她闭着眼睛,扯了扯手中的袖袍,慵懒的声音中带着兴奋,“沁心,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话音停顿,苏卿卿嘴角弯的厉害,吸口新鲜的空气,缓缓睁开眼睛,“我梦到狗……” 一睁开眼,苏卿卿看到了太子。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鬼。 睡梦中的狗太子正真真切切坐在自己眼前! 苏卿卿怔住,片刻,她抬手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神思出现了错乱。 李瑾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来这做什么?为什么还坐在她的床边? “良娣又梦到狗?”李瑾打量着她,眸光中带着狐疑。 苏卿卿咽了口唾沫,艰难出声,“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瑾看着她慌乱的模样,不紧不慢出声道:“来看看良娣梦到了什么样的,狗?” 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坐起身,为了摆脱李瑾的不依不饶,近乎脱口而出:“大狼狗!”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嘴角肉眼可见地抽了两下,噗嗤一声,他笑了。 “良娣还真是有趣。” 苏卿卿很想回答“彼此彼此”,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只能憋着心中的怒气,低头笑着柔声道:“殿下说笑了。” 怎么说,其实二人这样坐着对话的场面就极其有趣。 很快,两人就都意识到了。 李瑾率先起身,抬步与床榻分开了些许距离。 苏卿卿也穿好鞋子走下榻,恭敬地站到李瑾身边,抬眸悄悄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殿下来这里,可是有事要说。” 李瑾颔首,“嗯”一声。 “哦?”苏卿卿抬眸去看他的脸,“那殿下有何事?” 李瑾稍稍看她一眼,又盯着面前的虚空,“尚仪局的两位掌事姑姑已经和孤说清楚了,孤也请示父皇,他也已经同意。” 就这么大点事,也值得他跑来一趟吗? 苏卿卿微笑,语气感激道:“多谢殿下。” “无碍。”李瑾回答的漫不经心,忽又道:“玺印在孤这里,晚上你把拟好的文书带过去,孤为你盖玺印。” 苏卿卿点头,“好。” 李瑾“嗯”一声,“孤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走了,良娣不必送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见苏卿卿真的没有跟上来,遂停步,侧首看着屋内的布置,“良娣这屋子里瞧着清净,倒是能让人安心,连睡觉都安详了几分。” 苏卿卿蹙眉,李瑾这狗太子分明是在骂她睡的像死猪一样,雷打不动。 她很是无奈,惦着笑脸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 谁会像他这样无聊? 她听说过偷窥的,偷看人洗澡的,不曾想到,竟然还有偷看人睡觉的。 这狗太子,就是这样狗! … 入夜,苏卿卿拿着写好的,关于筹办尚仪局的文书去找李瑾,可是狗太子不在书房。 无法,苏卿卿回了自己的流云殿等他。 刚榻进屋内,苏卿卿就瞪大了眼睛。 她的榻被人换了,现在换成了一个超级大的。 只见那原本能够睡下两人的床榻,现在能睡下多余四人。 这张榻简直快占据她一半的空间。 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床榻? 苏卿卿走过去,像见了奇珍异宝似的,一寸一寸地摸着。 这材质一看就是上等的木头,厚重且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么大张榻,就算她想挪,也挪不动啊!所以狗太子今日过去,就是想向她炫耀,他新换的榻? 苏卿卿感到无语,这狗太子还真是无所畏惧,什么都敢炫耀。 她仰面躺倒,身下的被褥软绵绵,睡在上面很舒服,舒服的让她发出喟叹。 既然给她换了榻,那她就接受好了,要不然多么荒废了他的良苦用心啊。 他以为,换张大床,她就治不了他了? 苏卿卿微笑,嘴角上扬,闭着眼睛满脸笑容。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过尔尔。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月亮西斜,渐渐走进云层,逐渐被厚重的乌云挡住光辉。 屋内昏暗,燃烧的蜡烛快要耗尽,烛光明明灭灭。 苏卿卿再次醒来时,就见自己已经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里面。头顶处是宽大的帐幔,从高处落下,垂在榻的四周,遮住外面的光影,只隐隐约约透进来朦胧的月光。 她不经意间侧首,看见身边睡了个人。 男人仰面朝上,双手交叠放在胸膛,睡姿规规矩矩。 “什么时候来的?” 苏卿卿伸手,想要去戳他的肩膀,却发现她的小胳膊根本碰不到男人的衣角。不得已朝前挪动身子,几下后这才触到了他的衣服。 “喂,醒醒。” 第43章 饿狼 苏卿卿挪到他的身侧, 狗太子似乎睡得沉,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抬眸打量四周,觉得空旷无边, 就算四个李瑾睡在这上面, 也不会拥挤。 狗太子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啊,若他再次睡到地板上, 那必然就是她的问题了, 到时候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楚啊。 苏卿卿伸出手指,戳了戳李瑾的脸。男人微微蹙眉, 颤了颤眼睫,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 她深深吸口气,吹在他的睫毛上, 熟料男人却抬手,用掌心遮住眼皮,继续酣睡。 还不醒? 苏卿卿奸笑两声,开始放大招了。她看着李瑾,把手放进被褥里面, 随后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腰,接着便轻轻掐上去, 来来回回数下,一刻也不停手。 这时候,身边的人渐渐有了意识,在睡梦中缓缓睁开眸子,嘿嘿笑着去挡她的手。 “哈娘子, 别, 我好痒哈哈。” 苏卿卿像是没听见似的, 另外一只手也覆上去,两只手并用,一起去调笑他。 李瑾嘿嘿笑个不停,往后缩着身体,抗拒着她的双手,“娘子哈哈,我痒,痒啊哈哈……” “你也知道痒啊,但我就不放。”她尽情欣赏着李瑾的窘态,谁让他青天白日的过去扰她休息呢。扰就扰吧,还悄咪咪给她换了张大床。换就换吧,还暗搓搓地跟她炫耀。 不让他痒,让谁痒? 两个人激烈地对抗着,榻上乱作一团,欢声笑语时不时飘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是在打情骂俏。 最后力气大的李瑾终究占了上风。 男人抓住苏卿卿的双手,紧紧扣住,终于控制住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 “娘子,别那样了,好不好呀?”李傻子抿着唇看她,眼睛里闪着光,语气近乎求饶。 苏卿卿没搭理他。 李瑾语气委委屈屈,“娘子,我错了,我刚刚不该偷偷亲你的,可是我也忍不住。我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 “等等——” 苏卿卿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偷偷亲我?” 她怎么没有知觉呢? “不是的。”李瑾摇摇头,“娘子太好看了,所以我才想偷偷亲……” 苏卿卿拿起枕头砸在了他身上,“你居然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 她抬袖使劲抹了抹唇。 李瑾看着她的动作,淡定道:“娘子,我亲的不是你的嘴巴,是你的……” 他目光向下移动,落在她如玉的脖颈处。 苏卿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身上的外衣不知何时被脱掉了,现在只剩下白色寝衣。由于刚才的闹腾,已经松松垮垮了。 她连忙抬手理了理,在李瑾注视的目光下,又使劲擦了擦玉颈。 抬头看到李瑾炽热的眸光,苏卿卿皱眉,语气凶凶道:“把头转过去,不许看了,再看头给你打掉!” “好,我不看娘子,娘子是女孩子,会被我看害羞的。” 苏卿卿白了他一眼,厌厌道:“谁害羞了。” “就你那饿狼扑食般的眼神,谁能受得了啊?” 她身子朝后挪了挪,与他分开了些距离。 李瑾忽然凑上前,语气认真问:“什么是饿狼扑食啊?” 苏卿卿嘴角抽了抽,唇间勉强挤出笑意:“就你这样的!” “所以……” 李瑾又挨近几分,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娘子是食物,我是饿狼?” 看见他不知羞耻的靠过来,苏卿卿大惊,“你干什么?” 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她彻底怕了他。 李傻子疯狂起来都不是人。 在她受惊的目光下,只见他抿唇,眉眼笑嘻嘻,“娘子是兔子,不是食物。” “娘子像兔子一样可爱,甚至比兔子还要可爱。” “我就差一对兔子牙了吧?”苏卿卿很是无语,再也懒得理他,于是收回目光,抬手去理被子,准备休息了。 “别在跟我说话了,我要休息了。” 说着,她手一顿。不对,恶狼也吃兔子吧? 苏卿卿转头,果真看见狗太子一脸兴味的看着自己。 这傻子怎么越来越精了啊? 不愧是傻了之后的东宫太子李瑾,变成傻子都还这么聪明。 苏卿卿微笑,“小瑾子,你饿不饿呀?” 面前的人皱起了眉头,蠕动着嘴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苏卿卿赶在他前面出声,“我突然觉得自己好饿啊。” 她笑眯眯地看着李瑾,“小瑾子,我们一起去膳房找东西吃,好不好呀?” “可是……”李瑾垂下眸子,犹豫起来。 “可是天好黑啊,小瑾子要是不陪我出去,我就一个人了。” 终于,耐不住她的软硬兼施,李瑾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出去了。 月色朦胧,二人结伴同行,提着微弱的灯笼,模样有点像做贼。 “看到人了,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瑾拽着她的衣角,点点头。 这个时候,只有值夜的侍卫出来巡逻,他们看到苏卿卿身边的太子殿下,也只是单纯地问个好,便走开了。 膳房里没有什么人了,今夜轮到小聪子值班,苏卿卿几句话就摆平了他,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苏卿卿找到预备已久的猪大肠,清洗干净后,刷刷炒了两盘,端到桌上。 她拿了两双筷子,递给李瑾一双,随后在他对面坐下,“赶快,趁热吃。” 李瑾拿着筷子,犹豫不决,“可是,娘子我不饿。” 苏卿卿把刚吃进嘴里的大肠嚼完,随后吸了吸鼻子,声音比他还要委屈,“可是,这是我辛辛苦苦炒的菜,手也被烫着了,殿下要是不喜欢,怎么一开始不说呢。尝一口都不愿意吗?罢了罢了,我自己吃吧。” “等等,我吃,娘子别生气了。”李瑾很快夹起盘中大肠,猛地塞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就涌入味蕾了。 苏卿卿看见他吃下大肠,抿唇笑了起来,忍不住夸赞他几句,“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李瑾傻笑起来,“娘子开心,我就开心。娘子笑起来好看。” 吃下几口后,他像是已经不排斥这道菜了,整个过程都笑嘻嘻的,甚至还赞不绝口。 “娘子,以后你还给我做这道菜,还对我笑,好不好?” “好啊。”苏卿卿微笑。 她的笑容很美,宛如天上皎皎月,忽而揉碎了星光落尽他的眼睛里。 吃完东西后,两人相携着走回流云殿。 明月随行,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两道长影。 苏卿卿本打算半路丢了他,谁知道这家伙像跟屁虫一样,走到阴影处就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喊娘子。 她甩也甩不掉,干脆放弃了,反正他自己也会找去的。 不知道为何,夜里这个点巡逻的侍卫不多。准确来说,去往流云殿的路上,半天难以见到几个人,只有数不尽的树影。 走着走着,见四下无人,苏卿卿胆子也就放大了些,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她故意啊一声,装作崴到了脚。 李瑾紧张地看过去,“怎么了娘子?” 苏卿卿柔声道:“崴到脚了,不能走了。” 他垂眸,就看见她的眸子里泛着波光,一张小脸都快拧巴起来。 很快,李傻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娘子,我背你走吧。” 苏卿卿点头,“好。” 男人弯下腰,苏卿卿伏在她的背上,双臂搂着他的脖颈,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殿下,你真好。” 李瑾嘿嘿笑了两下,背起她,慢慢在月光下前行。 背上的人很轻,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他不费力气,就能背她走很远的路。 乌云退散,圆月悄然而至,头顶是漫天星辰。 他背着她,行在星光之下,微风阵阵,暗夜中芬芳四溢,月光层层洒落,脚下的路都成为永恒。 回到流云殿,苏卿卿被放在榻上,很是困倦,便直接倒头就睡。 李傻子放下她后,为她盖上被子,自己也脱了靴子摸上去,悄悄挨近她。 “娘子,我冷。” 耳边人的声音听着可怜巴巴,倒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苏卿卿被他唤醒,眯着眼睛侧首,却发现李瑾身上光秃秃,原来被子全放了在她身边。 她伸手从旁边拿起一床被褥,撂到李瑾身上。 “被子给你了,别来烦我了。” 苏卿卿又朝里挪了挪,拉上被子入眠。 本来两人都能安安静静地休息一场,可是睡着睡着,李瑾突然打起了鼾。 这鼾声如雷贯耳,把苏卿卿炸醒了。她忍住疲倦睁开眸子,对着身边人,幽幽叹口气。 上天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呢。 苏卿卿坐起身,凑到李瑾身边,盯着他的俊脸,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男人呼气间,突然吐出来一股难闻的大肠味。 苏卿卿的脸顿时憋成了茄子。 这味道……她简直要被熏死了!!! 天杀的,这狗太子—— 苏卿卿对着里侧,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几下心情。 随即,她转过头,抬起手臂扶着男人的肩膀,动作像是屎壳郎滚粪球那般,缓慢而沉稳有力,缓缓把人推至床沿。 睡梦中的男人完全不知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只闻“嘭”一声,连带着被褥落到了地上。 苏卿卿抿唇,心满意足地躺回去,躺在了最里侧。 换张大床就治不了你了吗? 哼! 苏卿卿抹了抹鼻子,敢跟她斗,还嫩了点。 第44章 算账 翌日, 天光大亮,榻边床幔轻曳。 苏卿卿转醒,抬手揉揉眼睛, 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目光搜巡李瑾的身影。 可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奇怪, 狗太子去哪里了? 难不成已经走了? 苏卿卿半坐起身, 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然而依旧没有看到太子。 应该走了。 苏卿卿松懈下来, 可方一转头,就看到身后有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 她登时吓了一跳。 李瑾已经上了榻, 坐在她旁边。 两个人夜里睡的都很沉,苏卿卿昨日累的不轻, 加上李瑾今日不用上早朝,也没有人过来叫醒他们。 “良娣方才在看什么?”李瑾眸光瞥向地面,随之抬起,幽幽地看向苏卿卿。 听到他的声音后,苏卿卿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转向了。 她小心翼翼地对上李瑾的目光,睁着懵懂的眸子, 声音轻又软,“在看殿下呢。” 面前的女子温顺乖巧,眸中盈满水光,她咬着唇,眼神怯怯。 “昨晚梦到了殿下, 所以今晨醒来, 想看看殿下有没有在这里。” 男人看着她的脸, 良久才扬起唇角。他凑前两步,靠近苏卿卿,紧盯住她的脸。 “哦?是吗?” 苏卿卿唇角抿起笑意,柔媚一笑:“自然是这样,没想到,殿下果真在这里呢。” 她说完后,“害羞”地低下头,然而半天不见回应。 苏卿卿便缓缓抬起头,刚对上李瑾的视线,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臂。 她木了木,下巴突然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 男人高大的身影覆来,俊脸凑近,他随后俯身,吻住她的唇。 苏卿卿刚想说话,唇间就被挤满了,下一刻,嘴巴里涌进来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是大肠的味道! 反应过来后,苏卿卿简直悲痛欲绝,不停地挣扎着。 李瑾搂上了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加深了这个意味深长的吻。 苏卿卿快要窒息了,眼前的人却是满脸享受,男人轻闭眸子,像在品尝美食。 眼前满是他的俊脸,余光还能瞥见不远处摇曳的床幔。她感觉浑身没劲,身子都变软了,只能倒在他怀中,任由他为所欲为。 鼻腔中灌满了大肠味,苏卿卿欲哭无泪,抬手挠他,可却像丢了锋利爪齿的猫,只能给人挠痒痒,取悦别人。 狗太子,你不是人! 李瑾,你等着! 苏卿卿呜呜咽咽,许久,男人终于松开了她。 她下意识抬手,攀住他的脖子,不让自己倒下。 “怎么?”身子刚刚抬起,他却突然又俯身,故意凑近她,“良娣可是意犹未尽?” 苏卿卿赶忙收回手,手脚并用向后退开几步,畏惧他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李瑾勾唇,眸光深邃,安静地看了她片刻,才悠悠下了榻。 苏卿卿坐在榻上不敢动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床幔外面,男人背对着她,抬手理着身上的外衣。 透过朦胧的纱幔,苏卿卿看见他微微侧首,便当即低下了头,双手揪紧被褥。 过了一会,屋内响起开门声。 苏卿卿抬眸,帘幔外面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 以为这样她就会退缩吗?绝对不可能! 李瑾走后不久,宫女进来伺候洗漱,大家看到苏卿卿微肿的唇,当即明了一切。 太子殿下昨晚夜宿流云殿的消息逐渐被传开,东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看着流云殿内新换置的大床,众人暗道殿下表面正经,内心和普通人无异。 这事很快传进良媛的耳朵里,她们知道后,心里全都不好受了。 二人在苏卿卿去往尚仪局的必经之路,堵截了她。 “姐姐走这么急做什么?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儿。” 姜月仙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苏卿卿转身,就看到了她和顾翡。 二人走近,鼻息间霎时香风阵阵。 苏卿卿笑脸相迎,“尚衣局刚刚操办起来,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顾翡道:“听说,殿下为良娣置了张大床,是怕良娣半夜睡觉摔着吧?殿下对良娣真好,让我等姐妹羡慕啊。” 每说一句,姜月仙的脸就黑几分,到最后直接黑成了锅底。 苏卿卿感觉到她们身上的杀气极重,就知道这两人是要动真格了。来就来吧,反正她也舒坦了这么久。 “两位妹妹,这不能怪我。”苏卿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模样,语气淡淡道:“殿下换的,我并不知情,是昨夜休息时才看到。” 姜月仙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们还会听你狡辩吗?” “妹妹这话何意?”苏卿卿依旧不紧不慢地问。 看她如此装傻充愣,倒是气坏了姜月仙。 “苏良娣这是用了什么法子?为何殿下经常到你这儿?说好要帮我们姐妹的,就是这样帮的?” 姜月仙眯了眯双眸,眼神凛凛,“让殿下夜夜留宿你的寝宫?” 顾翡拉住她的手臂,“月仙妹妹息怒啊,人家现在可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谁能惹得起。” “呵,惹不起?”姜月仙甩开她的手,怒视着苏卿卿,“一个六品官之女,如何跟我比!” “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太子殿下也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殿下身份尊贵,只有月仙妹妹能与他相配,旁人就只能靠边站。” 当着苏卿卿的面,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她编排了一顿。 苏卿卿听的头都大了,若不是碍于情面,她真想捂住耳朵。 许久,两人见苏卿卿没有说话,全都安静下来。 姜月仙拧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怎么不说话了?” 自始至终,苏卿卿没有说过一句话,并且神色淡淡,脸上不见半点生气。 顾翡附和道:“怕是苏良娣懒得搭理我们。” 姜月仙瞪着苏卿卿,愤愤道:“苏卿卿,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完了吗?” 苏卿卿抬手,搁在额头上摸了摸,轻声细语道:“你们说的对。我啊确实身份低微,配不上高贵的太子殿下。” “知道就好。”姜月仙冷声道。 看了看她们,苏卿卿随即莞尔一笑,“可就是这样身份低微的我,却能让太子殿下夜夜留宿我枕边。” “两位妹妹能说会道,不如分析分析,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苏卿卿说完,姜月仙的脸霎时间拉了下来。 “苏卿卿,你别不识好歹,胆敢跟我过不去……” 姜月仙咬牙切齿,忽而上前一步,抬手朝苏卿卿挥过去,被她侧身躲过。 苏卿卿退后几步。 女人们打起架来除了扇巴掌,更喜欢薅头发。所以,要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个贱人!” 巴掌落空,姜月仙气急败坏,骂出了声。 她堂堂左丞相之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里,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苏卿卿看着姜月仙那张气愤的脸,便好言相劝,“月仙妹妹,万万使不得啊。这里不是东宫……”她环顾四周,“好像距皇后的寝殿甚近。” 经她这么一说,顾翡似有所悟,小声提醒姜月仙,“别在这里说,万一被人听见,传到皇后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姜月仙向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远处有几个宫女正往这边走来。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苏卿卿,“今天暂且放过你!走着瞧!” 二人迅速走向旁侧小道,远处的宫女走来,在苏卿卿面前停下。 “良娣,尚衣局的门匾送来了,翠萍姑姑让良娣过去盯着。” 苏卿卿应声,“这便去。” 她看一眼远处小道上的人,才跟随她们离开。 见几人离去,姜月仙和顾翡停下脚步,眼底满是厌恶。 “这个贱人……”姜月仙愤愤不平。 顾翡看她一眼,道:“明明妹妹才是身份高贵之人,那苏良娣方才还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在她眼里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若是以后升了封位,她苏良娣还能把谁放在眼里?” 顾翡今天是看出来了,苏卿卿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从前就一直在欺骗她们,拿她们当猴耍。 “可惜了,现在苏良娣备受太子宠爱,如果我们这时候去找太子殿下说理,太子殿下定不会买账的。” “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人。” 姜月仙打断她的话,看着前方通往皇后寝殿的小道,阴测测笑了起来。 朝中右丞相有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乃是当今皇后江氏的亲侄女。而江皇后正有意将她许配给太子。 这空出来的太子妃之位,怕就是为她留着的。 江皇后若是知道,有人想趁她侄女养病之际捷足先登,怀上太子殿下的子嗣,一定会杀了她的。 “我们去找皇后娘娘,我想,她不会不买账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苏卿卿怀上太子的子嗣。 入宫之前,左丞相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想法子接近太子。在那位病秧子没来之前,赶快怀上太子的孩子,成为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走在她前头,绝对不能。 第45章 演戏 苏卿卿到的时候, 宫人已经准备挂门匾了。 看着“尚仪局”三个大字,她觉得有些熟悉感。 “上面这几个字是谁写的?” 听到苏卿卿问话,站在前面指挥的小太监走过来, 应道:“回良娣, 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 李瑾亲自写的? 苏卿卿蹙眉,再次看了那三个字, 觉得不敢相信。 “好了, 我知道了。”她摆摆手,让小太监退下。 这狗太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苏卿卿咬了咬唇, 回想起他今天晨起时那么疯狂,应该不是单单为了惩罚她。要是换作从前, 别说亲她了,都不想看到她。 她突然哆嗦一下, 不敢再想下去,抬步进了殿内。 * 凤栖宫 江氏见两位良媛过来,给她们赐了座。 顾翡身份不如姜月仙,坐在她旁侧,不敢言语。 姜月仙端着茶, 缓了一瞬,开口道:“娘娘, 您可得为我们做主。那苏良娣仗着太子殿下对她的宠爱,根本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 顾翡跟着附和,“而且苏良娣当着我们的面说,太子殿下夜夜宿在她房里。” 这一说,江氏皱了眉头, “你们说, 太子留宿苏良娣房里?” 姜月仙点头, “这些天一直在她房里。” 顾翡补充说:“太子殿下还为苏良娣换了张大床。” “大床?”江氏不解。 “是的娘娘,是怕苏良娣半夜摔下榻。”顾翡回道,“想必娘娘这些日子应该也有所耳闻。” 江氏神色有变,却依旧云淡风轻,劝慰两个良娣,“莫急,太子现在忙于国事,等闲下来,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看江氏这般,姜月仙突然急了,“可是皇后娘娘,她苏良娣……” 顾翡及时拉住了她,看向主座上的江氏,“皇后娘娘说的对,太子殿下公务繁忙,顾不得其他。” “可是,皇后娘娘,”她顿了顿。 江皇后看过来,“有话直说。” 顾翡道:“殿下夜夜留宿苏良娣寝殿,对我们姐妹不太公平,若是她怀上殿下的子嗣,那殿下还会看我们一眼吗?” 顾翡的话提醒了姜月仙,她连忙接道:“是啊娘娘,妾身这些日子经常听到有人说,苏良娣想向殿下讨要孩子,她的心思,我们谁又不懂。她今早还在我们姐妹面前耀武扬威,说谁也比不上她。” “是啊,娘娘要为我们做主啊。”顾翡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们也知殿下辛苦,体谅殿下,可是苏良娣何不体谅体谅殿下呢?搞不好殿下喝这么多天补药,都是因为苏良娣……” 江氏神色凛凛,默了一会儿,“贞元,去把苏良娣叫过来,本宫想见见她。” 在婉儿未来之前,谁都不能怀上太子的孩子。 * 苏卿卿被人叫去凤栖宫,到那里时,却看见姜月仙和顾翡站在门外。 姜月仙得意地看着她,那凶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死定了”。 苏卿卿面带微笑,向她们打了招呼,从容地进了屋。 姜月仙看着她的背影,鄙夷道:“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进了内室,苏卿卿规矩站好,欠身行了礼。 江氏没有让她坐下,自然也就没有命人上茶。 江氏唇角轻抿,挤出来一点笑意,“听说,太子这些日子一直宿在苏良娣寝殿?” 苏卿卿摇摇头,“回皇后,没有的事,殿下并未一直过来。” 江氏眸色沉沉,也不再继续废话,“是吗?可本宫听人说,你想怀上太子的孩子,可有此事?” “并没有。”苏卿卿看着皇后,目光没有躲闪,“娘娘,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妾身知道身份低微,万不敢存其他心思,望娘娘明鉴。” 江氏抿唇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淡,“俗话说,这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更何况这人呢?”她眼眸沉沉地看着苏卿卿,“你说是不是啊?” 苏卿卿低顺着眉眼,“回皇后娘娘,妾身觉得,麻雀就是麻雀,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凤凰的。” 江氏听她这一说,突然笑了出来。 “人也是一样的。”苏卿卿恭恭敬敬答道。 “哦?那你说说,人是怎么一样的。”江氏严肃的神色松懈开来,抬手指向一旁的座椅,“良娣坐下说吧。” “谢皇后娘娘。” 苏卿卿走到一旁坐下,坐姿规矩,她看着主位上的皇后,缓缓出声,“不知皇后娘娘可有听说过尚衣局之事?” 江氏微蹙眉,淡淡道:“知道。” 苏卿卿恭声道:“妾身近来都在忙着操办尚衣局。” 江氏看向她,“本宫听说良娣你成了尚衣局的掌事人。” 苏卿卿点点头,“是的。” 她耐心说道:“皇后娘娘是知道的,嫔妾原本就是要做女官,如今又被给予重任,担任尚仪局管事一责。所谓一心不可二用,自然分不出其他的心思。” “并且掌管尚衣局之后,嫔妾要担起责任,要经常宿在那里。” 她抬头看一眼江皇后,淡声道:“这便是人也是一样的。嫔妾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身份,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变过。” 江皇后语气不冷不淡,“可本宫倒是听说,这些日子,太子都留宿在良娣那里。” “太子身为储君,该以国事之重,本宫不想听到有人在背后妄议他。” “皇后娘娘,并非众人所想的那样。” “那是何样?” “太子有梦游症。” “本宫也有所耳闻。”看到苏卿卿微妙的表情,江氏顿了顿,“你如何说?” 苏卿卿道:“太子夜晚患梦游症后,会到处闲游。可能因为嫔妾是殿下见到的第一个女子,所以殿下会时常来嫔妾房里。” 她来东宫那日夜晚,实则是为狗太子冲喜,江氏不会不清楚的。 江氏“嗯”一声。 苏卿卿继续道:“其实殿下来嫔妾房里,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休息。有时候嫔妾夜里醒来,忽然看到太子殿下睡在身侧,倒惊了一身汗。” “嫔妾很怕……” 苏卿卿说到这里便不说了,她皱着眉头,一副受惊欲而言又止的样子。 “怕什么?”显然,江氏对她的话已经感兴趣了。 她回道:“殿下常常在夜里面把嫔妾身踢到地上,独自霸占着整张榻。并且,殿下还对嫔妾凶巴巴的,不让嫔妾靠近。” “那良娣睡在哪里?” “地板上。” 苏卿卿眼神很是委屈,“不仅如此,殿下夜里面喜欢吃大肠,要嫔妾三更半夜去膳房炒大肠,他能吃掉两盘。” “还有上次,殿下补药喝太多,非要咬嫔妾。” 苏卿卿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嫔妾肩上的牙印好些天才消下去。” “容之竟会这样荒唐吗?”皇后对苏卿卿的描述难以置信。 苏卿卿摇摇头,“有次,嫔妾听见殿下说,他此生唯爱婉儿姑娘一人。可能是殿下心里惦记着婉儿姑娘,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容之当真这样说?”皇后嘴角泛起笑意。 苏卿卿颔首,“真是如此。如果不是这样,进来东宫的秀女这样多,殿下怎么不轮番找她们侍寝呢。” “因为嫔妾在太子身边伺候,就有人找到嫔妾,想让嫔妾帮忙,替她们多说说好话。” “可嫔妾私以为,太子殿下宵衣旰食,除了国事,身子也要紧。所以常常表面答应,可能时间长了,她们心里就有怨言了。” “唉……”苏卿卿叹口气,语气低落又委屈,“嫔妾当真是难做,当初她们……”她故意顿了一下,“两位良媛当初若不是异口同声回答都想做良娣的话,如今也就没有嫔妾的事了。” 说着说着,苏卿卿挤出几滴眼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哽咽着声音,“妾身心里苦啊,到头来,却被误会。” 看苏卿卿在抽泣,江氏也有了些动容,“本宫问你话,你怎么哭起来了?” 她声音低低的,边掉眼泪边抽泣,“嫔妾心里苦哇,有苦难言。” 江氏直接开口,“良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遮遮掩掩,大了胆子说。” 苏卿卿点点头,“谢过皇后娘娘。”她用帕子一边擦眼泪,一一边说:“嫔妾明白自己的身份,做事始终谨小慎微,不敢逾越半分。可是如今倒也觉得,是两位良媛操之过急了。她二人见嫔妾没有帮到她们,没有说服殿下,留宿她们房里,便开始在背后议论嫔妾……嫔妾想着自己身份低,也没有为自己辩驳。 “没想到,她们今日来到了皇后娘娘这里。” 苏卿卿看着皇后,泪眼婆娑,但声音很有底气,“苍天明鉴,嫔妾不敢对太子有非分之想。” 这老谋深算的狗太子就算白送给她,她都不要,何谈对他有想法了。 “嫔妾一直觉得,那素未谋面的婉儿姑娘,是殿下的心上人。她与殿下才甚为般配。”她看着皇后,眸子亮晶晶,“嫔妾今日所言,全都是肺腑之言,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嫔妾一直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和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什么。” 江氏看着底下的人,打量着她,良久出声道:“你明白就好。” 她唇角边浮起了笑意,“不是你的错,两位良媛的确操之过急了。” 第46章 禁足 凤栖宫外, 两位良媛驻足徘徊,许久没有离去。 “翡姐姐,你说皇后娘娘会怎么惩罚苏卿卿呢?”姜月仙的嘴角收不住笑容, 脸上洋溢着兴奋。 顾翡则比她淡定的多, 但也可见脸上浮现出的笑意,抿起艳丽的红唇, “静候佳音。” 苏卿卿无非就是一个六品官之女, 哪里能比得上她们。于情于理,皇后都会顾及她们的面子, 偏向她们。就算苏卿卿能言善辩,惩罚也应该免不了的。 “翡姐姐, ”姜月仙望向凤栖宫,“我们就来看看苏卿卿的窘样。” 不多时, 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走在前头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贞元,而身后,跟着苏卿卿。 她们一前一后走近后,门外侯着的两人看见苏卿卿眼角泛红,还不时拿起帕子擦拭眼睛。 这明显就是哭过。 姜月仙得意地看着她, 对身边的顾翡道:“姐姐,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哪里还有昨日的嚣张。”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惩罚她的,莫是不掌嘴了?” 顾翡掩唇轻笑:“是啊,月仙妹妹。” 苏卿卿随着贞元走下台阶,姜月仙得意忘形,挑眉轻蔑一笑, “做人就该安分守己。” 她说完后, 苏卿卿拿下帕子, 朝她弯唇轻笑。 姜月仙蹙眉,一句“你笑什么”还没有出口,面前的贞元就开口了。 她看着两位良媛,面色严肃,声音沉了几分。 “皇后娘娘有令,姜良媛与顾良媛无事生非,禁足半月。” 话音落下,姜月仙的脸色就不好了,呐呐了半晌,“什么?凭什么是我们被禁足?” 贞元看着她,声音冷淡,“没想到左丞相之女,并不似传言那般温婉。” 顾翡也是反应了片刻,看到苏卿卿云淡风轻的脸后,才回过神来,当即拉住了姜月仙。 “可能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顾翡连忙打圆场,“是我们冤枉苏良娣了,都是嫔妾们的错,理应受责。” 她拉了拉姜月仙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这么闹下去。 顾翡和颜悦色地看着苏卿卿,“妹妹们给姐姐赔礼道歉了。” 苏卿卿笑盈盈道:“都是自家姐妹,这些小事根本无心放在心上。我如今也已得到教诲,以后会更加安分守己。” “会让两位良媛放心。” 顾翡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干笑了两下。 贞元出声,“苏良娣无需自责,该安分守己的另有其人。” 顾翡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言语。 “好了,今天费了这么多时间,苏良娣也该回去忙活了。” 贞元看一眼面前的两人,“时辰不早了,两位良媛也该回去了。” 三人告退。 姜月仙和顾翡走在前面,苏卿卿跟在她们身后。 远离了皇后寝殿,前面行走的姜月仙停下来,转头愤怒地看着苏卿卿,“你倒是能说,连皇后都敢戏耍。” 苏卿卿柔声打断,“姜良媛这话严重了,话不可乱说。到底是谁戏耍,谁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苏卿卿,我要撕烂你的嘴!”姜月仙挣脱顾翡,走过来想要对苏卿卿出手。 她再次躲过姜月仙伸来的巴掌,站到小径上,“妹妹大可不必如此。” 苏卿卿看了看她的手,“此番作为,怕是会让人笑话。方才皇后娘娘都说的很清楚了,妹妹可能没有听明白。” 苏卿卿微笑道:“我来给妹妹解释。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说,姜良媛是丞相之女,该注意分寸,勿要丢了父亲的颜面。” 朝中的两位丞相根本就不对付,彼此相看两厌。二人时常在一起比孩子比权利,比谁的女儿更加端庄贤淑。 姜月仙此举,无非是搬了石头砸他爹的脚,让她爹被别人的爹笑话。 听到此,姜月仙稍稍收敛了神色,但已经狠狠地盯着苏卿卿,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得罪了我,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卿卿和颜悦色,“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妹妹而已,并无他意,望妹妹不要兀自揣度,弄错了我的意思。” 姜月仙上前,抬手扇过来,苏卿卿扭头,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姜月仙就势用力推搡她。 苏卿卿踉踉跄跄,差点倒下,还好努力站稳了根脚。 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姜月仙眼神透出一丝快意,又要过去扇她巴掌,忽而被顾翡拉住。 “你干什么?!”姜月仙烦躁地甩开她的手。 顾翡拉住她,指着远处过来的几人,“有人。” 姜月仙抬眼,看到有两位宫女正朝这边走。 她放下了手。 随着宫女走近,她发现两位宫女是皇后身边的人。 “难不成皇后娘娘反应过来,不相信这贱人的鬼话了?”姜月仙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抬手理了理褶皱的衣服,弯唇看着苏卿卿,“你这贱人该受罚了。” 两位宫女走过来,挨个问了好。 姜月仙迫不及待地问:“可是皇后娘娘叫你们过来的?” 两位宫女对视一眼,同声道:“回姜良媛,是娘娘叫我们来的。” 姜月仙红唇扬起,更加得意忘形。 “你们继续说。” 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看着苏卿卿,从隆起的袖中拿出一包茶叶递过去,“良娣,您的茶叶忘记拿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苏卿卿一拍脑袋,接过茶叶,在姜月仙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笑着对两位宫女道:“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什么,茶…茶叶?”姜月仙神色惊讶,难以置信,“你们是来送茶叶的?” “是的,姜良媛。” 她的脸又沉了下来,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们远去。 苏卿卿在两人惊讶目光下,拿着茶叶走上了小径。 * 夜晚,天气阴沉,凉风习习。 苏卿卿宿在尚衣局里,江氏禁足两位良媛半月,可能也想考验她。所以这半月内,恐怕她也需安分守己,才能让江氏放心。 屋内点了一盏灯,火苗轻曳,温暖的光照耀着门窗上婆娑的树影。 许是第一晚睡在这里,苏卿卿失眠了。也不知今夕何夕,她睁着眼睛看向帐顶,发起呆来。 又想到今日她们被禁足,心里就开心了些。这一兴奋,就更加睡不着了。如果狗太子在的话,她还能去逗逗他。如今她换到这里来了,他肯定也找不着她了。 李傻子跟李瑾相比,还是前者看起来顺眼些。 唉,李瑾要能有他一半好该多好。 烛火噼里啪啦炸了花,即将燃尽。 苏卿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耳边隐约间听到一声“娘子”,她刷地睁开眼,盯着门的方向。 然而门外许久没有动静,只能看见窗纸上倒映出来的树影。 苏卿卿又重新躺回去,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一觉到天亮,苏卿卿整装完毕,打开门出去。 院中花坛中的各种花此时都在沉睡,枝叶与花苞上沾着露水,盈盈发亮。 沁心看到苏卿卿出来,便跑过来,“小姐醒的真早啊。” 苏卿卿声音略显沙哑,打了个哈欠,“他们都起来了吗?” “已经起了。” “今天继续打理庭院。” 很快,尚衣局就能操办完毕,她应该也能松口气了。 * 芷兰殿 禁足才到半日,姜月仙就忍不住了。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屋内徘徊不定。 “这个贱人,以后我要是当上太子妃,非要抓花她的脸,活活打死她不可!” 丫鬟念珠看见主子面色焦急,便道:“小姐,就算那苏良娣有机会接触太子,她也不敢怀上他的孩子,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丫鬟这样一说,姜月仙觉得有道理,“她哪配怀上太子的孩子。” 念珠附和:“只有小姐才配。” 姜月仙突然叹了口气,一脸焦急,“可我这……被禁足,哪还能有机会接近太子呢!” 要是她苏卿卿被禁足该多好! 丫鬟灵机一动,上言道:“小姐,不如让丞相帮忙。” “你是说,我爹?” 念珠点点头,“让丞相大人出面,定能解决不少麻烦。” 姜月仙喜出望外,嫣然一笑:“我给我爹写信去。” 她爹出面,太子能薄了她爹的面子? 第47章 催生 主仆二人商议很久, 终于将信送出宫外。 次日,左丞相在朝堂上奏,当即就表明采选已经结束数日, 而太子日夜待在书房, 不为后续子嗣问题着想。 太子即将及冠,身边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历朝历代的皇太子, 凡是到他这个年纪, 且不论嫡出,庶出的孩子就已经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了。 被左丞相这话头引起, 朝中的大臣们站不住了,纷纷献言催生。 “殿下, 左丞相言之有理,还望殿下能采纳。” “是啊殿下, 时间不等人,当以大局为重。” “殿下虽公事繁忙,可也该腾出些时间,来关心自己的后代。” 李瑾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某天他会站在朝堂上, 被众臣催生。 耳边声音杂乱,众臣前仆后继, 只一会儿,朝堂上就闹哄哄的了。 而这位即将及冠的太子却不置一词,他静静站着,聆听大臣们的言论。 “大家都停一停。”右丞相江阁章出抬步跨出排列,站在左丞相身侧, 出声劝慰道:“都停一停啊, 这是在上早朝, 诸位不能这样闹哄哄的。” “所谓凡事都需一步步来,急不得的。” 经过右丞相这么一说,众人都先后闭了嘴,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 江阁章看了左丞相一眼,淡淡道:“左丞相,你说,是不是啊?” 姜恢宏掀起一侧唇角,恍然被打断,他心里很不爽,磨了磨牙,语气不咸不淡,“右丞相所言极是,这事的确急不得。” 你的女儿还养在深山老林里,你当然不急。 如果现在,换作姜阁章的女儿在皇宫里被冷落,他还能这么淡定? 姜恢宏斜睨他一眼,看着主座上的晋元帝,淡声道:“陛下,臣还是觉得殿下要保重身体。国事固然重要,可身子也要紧。这不仅是为太子,也是为了后代着想。” 顿了顿,晋元帝颔首,觉得有道理。他看向下方的李瑾,“太子要以身体为重,万不可硬撑。” 前不久,他听闻太子在喝补药,也未注意。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他了。 李瑾颔首,“回禀父皇,儿臣近来身子无恙,一切安好,未觉得不适。” “那便好。” 姜恢宏这次又出声了,笑着看向李瑾,“那既然太子自己都说身子无事了,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江阁章听到他这样说,心情就绷不住了,脸色沉下来,“臣觉得,姜丞相如此着急,怕不单单为了自己着想吧?” 姜恢宏敛了神色,笑脸相迎,“江丞相又何尝不是呢?” 江阁章暗哼一声,也笑着说:“臣怎么听说,左丞相的女儿因为无事生非被禁足了?” 姜恢宏收了神色,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看着身旁欠揍的人,目光凛凛,“小女年少无知,犯了些轻微的错误,本相自会管束她,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他抿唇笑了一下,“听闻令千金如今还在深山,不知何时回来啊。” 江阁章的脸色变了又变,“左丞相,劳烦注意言辞。” 两位丞相剑拔弩张,仿佛山雨欲来,即将迎接一场大战。 “今天就到这里了,”晋元帝起身言道,“退朝吧。” 随即,太监高喝:“退朝——” 众人挨个散去,两位丞相才缓过神来,相互朝对方哼了一声,转身走出殿外。 江阁章看见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连忙奔了过去,“殿下留步。” 几步追上了太子,与他并肩而行。 “丞相还有何事?”李瑾停步。 “方才在殿内没有看到殿下,没想到殿下已经出来了。”江阁章首先客套了几句,他不知道,李瑾就是为了躲避闲言碎语,才故意走快的。 “想着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江阁章笑道:“殿下将来一定是位明君。” “丞相过奖了,孤还不及父皇半分。” 江阁章笑言:“殿下谦虚了。”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天空,叹口气道:“小女昨日来信,说收到太子殿下寄去的信件。” “哦?婉儿妹妹如何说的?” “自然是思念殿下了。”江阁章哈哈笑了出来,“这女儿家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明明喜欢,还不敢直接说,连回信都不敢写。” 李瑾眸子暗淡下来,语气也低了几分:“这么久,孤也有些思念婉儿妹妹了。” 看他神情暗淡,江阁章更是喜悦,“再过两月,是她十五岁的生辰,那时婉儿便能回来了。” 李瑾颔首,“孤再等等婉儿。” “孤等她回来。” 听到李瑾这样说,江阁章突然就放心了。正想开口说话,突然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左丞相的声音劈了进来。 李瑾转首,“左丞相有何事?” 姜恢宏在他身侧站住,“臣是来替小女跟殿下道歉的。” 他语重心长道:“小女年纪尚小,不懂事,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无碍,左丞相严重了。”李瑾淡声道,“这些事情,其实孤并不知情。” 姜恢宏点点头,也叹了口气,“殿下,听老臣一句劝吧。老臣心直口快,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左丞相直言便可,孤不会怪罪。” “那老臣便直说了。”他看了江阁章一眼,“殿下趁着现在年轻,应该多生育一些子嗣。殿下自小长到弱冠,想必也应该深有体会。若子嗣多,如此,能让陛下安心。” 李瑾点点头,神色凝重,“孤会考虑的,多谢左丞相提醒。” “老臣就告退了。”临走时,左丞相得意的看了眼江阁章。 看着姜恢宏得意的背影,江阁章气得牙痒痒,他收回了目光,望向李瑾,“殿下……” “放心,孤不会亏待婉儿妹妹的。”李瑾抬头,看着远处,“只有她,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江阁章心里乐开了花,“臣替小女谢过殿下。” * 太子被催生之事,很快就传到了尚衣局。 众人在午膳之际,议论纷纷。 “听说今天早朝,太子殿下被众臣催生了?你们知道吗?” 宫女端着饭碗聚拢过去,满脸八卦,“哎,最后怎么样了?” “两位丞相却在殿中快要吵起来了,最后陛下退朝,才避免了干戈。” 听到这样的说词,便有人不解,“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先前说话的人耐心解释道:“你们想啊,左丞相的女儿在东宫里呢,这当爹的,当然巴着自己女儿好。但是右丞相也有女儿,只是他女儿现在还不在皇宫,当然害怕别人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如此,被人捷足先登,那江小姐就做不成太子妃了。” “原来是这样啊。”几位宫人心领神会。 “那这么多人催了,太子殿下是如何说的?” “殿下一句未言,没有表明自己的意见。只是后来退朝后,两位丞相拦住殿下,悄悄说话。” “不过……”说话的宫女停顿了一下,“太子殿下扛不住舆论,近期可能会去各个宫了。” “殿下会去姜小姐那里吗?”小宫女边吃边好奇问道。 “指不定呢。”宫女扒拉了一口饭,“毕竟另外一位小姐又不在宫里。” “她们的爹都是大人物,殿下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会去走动的。” 宫女说着说着,瞥到了不远处的苏卿卿,当即闭了嘴。 几人抬头看看,全部低下头,默默吃饭去了。 耳边突然清净下来,苏卿卿还有些不习惯。这好好的朝廷趣闻戛然而止,就像是听了一半的琴音,不舍中带着些无奈。 沁心看了看远处的几人,转回目光,看着苏卿卿,“小姐……” 这都已经两天了,太子殿下还没有过来看望小姐,就仿佛把她遗忘了似的。 苏卿卿则一脸无所谓,“看我做什么,快吃饭。” 枪打出头鸟,谁先受宠生孩子,谁就倒霉。 至于李瑾,他爱去谁那就去谁那,不来她这里能给她省下不少麻烦。 到了晚间,苏卿卿累了一天,浑身腰酸背痛,用完膳后便打算回房,早点休息。 苏卿卿怕打着酸痛的肩膀,走到门前,发现屋内亮着灯。她以为是沁心点的,也就没有在意。推门进去后,特地把门上了两个栓。 抬步朝里面走,鼻息间隐隐传来一股香味。 “什么味道啊?” 苏卿卿吸了吸鼻子,经过屏风后,她一抬头,就发现榻上坐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苏卿卿带着七分恐惧三分惊悸,朦胧的双眼霎时间清晰起来,当即就要叫出声,被男人给打断了。 他的眸子缓缓看过来,“适才两天不见,良娣就认不得孤了?” 苏卿卿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揉了揉,真的是李瑾! 这狗太子怎么到她这里来了?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有人通知? 李瑾抿了抿唇角,“良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苏卿卿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小步挪上前,对着他,低眉笑盈盈道:“妾身见过殿下。” 她抬起眸子,柔柔地看着李瑾,“殿下怎么过来了啊?” “那良娣以为,孤会去何处?” 第48章 旧识 芷兰殿 姜月仙穿着精致艳丽的衣裙, 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笑靥如花。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刚刚画好的妆颜,“怎么样?我今天好看吗?” 念珠将簪花别进她发髻间,笑着说:“当然好看, 小姐才是最美的。” 提到美字, 她就想到苏卿卿那张脸,便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当即敛了笑意。 凭什么苏卿卿靠张脸就能吸引太子, 而她自己却只能依靠爹爹的权利。想想,姜月仙心里就过意不去。 “太子殿下呢?”她冷冷地问。 念珠顿了一顿, “奴婢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随后宫女的声音传进屋内,“良媛。” “小姐, 人回来了。”念珠过去开门。 宫女走进来,看到姜月仙怒意上涌的面容,吓得不敢言语。 “打听的怎么样了?”念珠问她。 宫女抬头看一眼姜月仙,随即低头对念珠道:“太子殿下在书房里。”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姜月仙气愤出声。 念珠及时打圆场,对那宫女道:“下次回来早一些, 你下去吧。” “是。” 宫女被打发出去。 看着姜月仙阴沉的脸色,念珠劝慰道:“小姐息怒, 可能殿下真的在忙。” “他忙?我看他就是不给我爹面子!” 她捏了捏拳,脸色铁青,“想当初,若不是我爹拦着,我能到这破地方来?!” “小姐……” “我知道。”姜月仙看她一眼, 又照了照铜镜, 扯了扯嘴角, “今天这身打扮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说完后,她理理发鬓,转身准备朝外走。 “小姐去哪里?” “去书房见太子。” 念珠焦急道:“可是小姐现在在被禁足。” 姜月仙烦躁道:“天这么黑,谁能看得见?” * 尚衣局 苏卿卿看着榻边的李瑾,恭敬万分,笑呵呵问道:“殿下可要饮茶?” 男人摆首,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孤不渴。” 苏卿卿看了看圆桌上的一盘点心,继续微笑,“殿下吃点心吗?” “孤不饿。” 见她眼神乱飘,李瑾盯着她的眼睛,出声道:“孤已经吃饱喝足,不饿也不口渴。苏良娣别操这方面的心了。” 苏卿卿“哦”了一声。 李瑾起身,缓步走过来,垂眸看着面前的人,“良娣不要打断孤。” “方才孤的提问,良媛并没有回答。” “啊?”苏卿卿装傻,别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殿下刚刚说了什么?妾身不记得了。” “苏卿卿。” 李瑾突然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苏卿卿当即转头,刚好与李瑾对视。他高大的身影包围着她,她的目光里皆是他的影子。 “良娣不记得,孤来帮你回忆。”他再次上前一步,玄色厚重的衣物让气氛变得压抑。 “望这次,良娣可要听清楚了。” 苏卿卿被这氛围压的喘不过气来,长睫颤了颤,她犹豫着想要后退几步。 李瑾却突然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乌发。 苏卿卿怔了怔,只见那收回的两根手指间,夹了一片花瓣。 她抬手摸了摸发鬓,干笑着伸手接过他指尖的花瓣,随后紧紧攥在手里。 “让殿下见笑了。” 李瑾收回手,淡声道:“今日朝中之事,想必你也已经听说。” 苏卿卿点点头,“听了一些。” “哦?说来听听?”李瑾慢声道。 要她说? 苏卿卿顿了一下,睁着懵懂的眼睛,咬着唇缓慢出声,“妾身听闻,两位丞相在朝中争论不休,似乎是在催生殿下?” 她说完,忽然听见面前的人笑了一下。 李瑾眼眸盛着笑意,一刻也未离开她的脸,“那之后又如何?” “之后啊,”苏卿卿垂下眸子,看他一眼后又低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殿下这不得响应一下两位丞相的号召,该挨个翻牌了。” 李瑾噗嗤笑出了声。 “所以良娣以为,孤该在姜良媛的房中?” 难道不是吗? 苏卿卿真想给他来个大白眼,但忍住了,不解地问:“如今东宫,除了殿下,就属姜良媛身份尊贵了,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李瑾直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收回目光,“苏良娣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着,他转身,抬步走向榻边。 苏卿卿站在原地,很是不解。她看着李瑾缓缓坐在了榻上,低头脱掉黑色长靴,又将帘幔拉下来。 所以,这狗太子又是想拿她来当挡箭牌吗? 李狗子,你不厚道啊。 苏卿卿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走过去,看着正在脱外衣的太子殿下,轻声道:“殿下,需要妾身帮忙吗?” 她说完之后,李瑾便将手松开,随后展开手臂。 苏卿卿怔了怔,他还真不作假。 无法,她也只能遵循太子之意,走过去为他宽衣。 外衣去除后,李狗子理了理白色寝衣,掀开被褥坐进去。 苏卿卿磨磨蹭蹭,挂好他的外衣后,又捂住肚子,有些羞涩地看着李瑾,“殿下先睡,妾身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 看她这般难为情的样子,李瑾点头,“快去快回,孤在这里等你。” 苏卿卿寻了个由头走出来,外面晚风微凉,月色沉沉,树影婆娑起舞。 她抱着肩膀,想去沁心房里将就一晚。 刚走出几步,突然想起李瑾最后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说他等她。 那如果她故意不回去,他会怎么样? 苏卿卿犹豫一会儿,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觉得还是回去为好。 于是她就故意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回屋的时候浑身冰凉。 烛光轻漾,内室被一片暖晕笼罩。榻上,帘幔散下,遮住里面男人的身影。 他仍旧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苏卿卿蹑手蹑脚走上前,厚重的帘幔挡住他的眼睛,以至于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已经睡着了。 素手轻轻拨开帘幔,她探头进去,看见李瑾闭着眼睛。 她伸手放在他眼前摇了摇,不见反应后,终于放下心来。 苏卿卿也脱了鞋子迈上榻,正准备从他身上跨过,可一抬头,就发现那睡着的狗太子正睁开眼睛看她呢。 她登时吓一跳,“殿殿下……”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苏良娣,叫孤等的辛苦。” “啊……” 苏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人就已经被男人抱在了怀里,一股龙涎香的味道笼罩过来,弥漫在鼻息里。 “殿下,姜良媛在等着殿下呢?”苏卿卿被困在怀里动弹不得,但为了保命,也要拼尽全力去劝他。 搂住她肩膀的男人却抿唇一笑,“放心,她见不到孤。” * 姜月仙来到太子书房外,只见里面灯火通明。 “太子殿下还真是用功,这是打算废寝忘食吗?” 她走上前,方要闯进去,被门外的刘德全拦住了,“姜良媛,脚下留步啊。” “太子殿下呢?” “殿下正在批改奏折呢,”刘德全朝里面看了一眼,“都是朝廷重要机密,良媛不能进去。” 姜月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那殿下何时能出来,我有话跟殿下说。” “这——”刘德全托了长长的调,“就不知道了。” 姜月仙剜了他一眼,“怎么?连通报都不去,难不成要我在这里陪你一起等你?” “不是,这……”刘德全面上难为情,“哎,良媛你不是在禁足吗?” “禁足就不能来东宫了?这里是东宫,又不是别的宫。”姜月仙没好气道。 “劳烦公公去通报一声,我今天就是来向太子殿下请罪的。”她看着刘德全,语气低沉,“公公若不去,可就是失职了哦。” 刘德全左右为难,看她这样子,他若不去通报一声,指不定她就要闯进去了。 这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而出来的人不是李瑾,是位青衣男子。 男人气质儒雅,着青色暗纹直缀,但温柔的眼神中透着忧郁。他看向面前衣着华丽的女子,淡笑着出声,“姜小姐,别来无恙。” 连声音都是柔软的,仿佛水面轻轻漾起的涟漪。 “裴大哥……”姜月仙喃喃出声,身边的丫鬟想制止她,可已经来不及了。 姜月仙走上前,“怎么是你?” “微臣来找殿下处理些事情。” 念珠碰了碰她的胳膊,姜月仙才意识到自己越矩。 “良媛是过来找殿下的吧?” 姜月仙点头,“正是。” 裴沐阳回头看了一眼,便缓缓转回首,“良媛不如改日再来,现在已经很晚了,殿下正在忙着处理公文,怕是不便见客了。” 姜月仙顿了顿,“那我改日再来。” 她转身就要走,听到裴沐阳在身后说:“时辰不早了,微臣也该休息了。” 姜月仙有了些动容,抬步缓缓走向前方,远离了书房。 他们全都走后,刘德全叹了口气,“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李星河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这分明就是自己绿了自己。” 月光如水,轻轻泼向大地。 半弦月之下,两人一前一后走,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像是彼此心有灵犀般,步调都一致,距离始终没有扩大缩小。 走至一个岔路口,姜月仙顿住脚步,看似在纠结走哪条路好。 裴沐阳走过来,为她解困,抬手指向左侧小道,“良媛不妨走这条,虽然偏僻,但距离近。” 念珠犹豫道:“小姐,这条两个人走,多害怕呀。” 姜月仙嗔道:“就你胆小。” 裴沐阳及时道:“这样吧,微臣正好也顺路,在前方为良媛带路。” 姜月仙垂下眸子,“好。” 进入小道后,两人走得越来越近,念珠很有眼力见地退后几步,这条道路僻静,加之夜深之时,鲜少有人经过。 “你怎么回来了?”姜月仙错开他一步,跟在他身后。 裴沐阳也很直白,“心里思念一个人,忘不了,便从那蛮夷之地回来了。” “你过得还好吗?”姜月仙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毕竟当年都是心心念念之人,可时光荏苒,再也难以回到从前。当时若不是他爹阻拦,她们已经已经成亲了吧。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像个踌躇不得志的怨妇。 裴沐阳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你想听真话吗?” 此刻,两个人眼睛里都是彼此,看着对方的眸子,满腔热血沸腾。 默了半晌,她终究点头,“想。” 第49章 醉酒 许是白日很累, 所以苏卿卿差不多是倒头就睡,也没有关注身边人的动静。 晨起,她醒来之后, 并没有看到李瑾。 这狗太子还真的为她着想了。 突然间就有些不习惯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苏卿卿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脸上都是口水。 起身后, 沁心为苏卿卿打来水净面。 “小姐, 昨夜休息的怎么样?” “还不错,挺好的。”苏卿卿懒洋洋道。 “我说呢, 怎么小姐气色比从前好多了。” “有吗?”苏卿卿抬手,碰了碰脸, 又活动了一下肩膀,突然觉得手脚都隐隐有点疼。 她边洗脸边道:“昨天晚上做梦, 梦到我与太子殿下打架,我对他拳打脚踢,最后还将他踹到了地上。” 沁心哈哈笑出声,“小姐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唉……”提到李瑾,沁心叹了口气, “太子殿下也不来小姐这里了,都是势利眼, 昨晚指不定在和谁相好呢。” 苏卿卿笑笑没有说话。 沁心继续道:“宫人都说,左丞相那日和殿下说过悄悄话后,笑得非常开心。今晨过来上早朝时,也是开心极其呢。” 苏卿卿仍旧笑笑不说话,这老狐狸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话说李瑾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她有点想不明白。 * 不知道是何原因, 太子没有去上早朝。 两位丞相自从上次对簿公堂, 便开始对着干, 得理不饶人。 退朝后,众臣纷纷离去。 殿内剩下两位丞相,姜恢宏满脸笑意。 江阁章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冷不淡,“本相瞧着左丞相红光满面,日子过得倒是滋润啊。” “那当然了。”姜恢宏理理衣袖,眯着眼睛笑,“右丞相也是,才一天不见,脸廓就多了一圈。” “哦?是吗?”江阁章摸摸下巴,笑呵呵道:“再多两圈也不及左丞相半分。” “诶……你!” 江阁章昂首挺胸,抬步走下长长的石阶。他不经意间看见黑鞋上沾了点灰尘,便弯腰蹲下拍了拍,身影恰好被灌木丛盖住。 这时候几位宫女经过。 “哎,你们知道吗,昨晚上那位姜良媛还去敲殿下的门呢?” “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 “太子殿下东宫里这么多妃子,你们猜猜,谁能率先当上太子妃?” “当然谁权利大,谁能首先怀上孩子了。” “首先,苏良娣出身低,惹不出来什么乱子。关键是那两位良媛虎视眈眈,今太子妃之位空缺,这万一她们让太子殿下失足,趁机捷足先登,到时候生下健康的小皇子,可就一跃成为太子妃了。” “目前来看,姜良媛的机会最多了。” “太子殿下今天没有过上上朝,指不定是因为贪恋美色呢……” “嘘,小点声,别让人家听到了。” 宫女闲聊着远去,她们的对话被江阁章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他缓缓站起身,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突然之间就不好受了。 他啐了口,“姜恢宏这只老狐狸,真不要脸,连带着女儿都没皮没脸。” 这大晋的太子妃,只有他的女儿才配得上! 回丞相府后,江阁章当即挥笔洋洋洒洒写下三千字,欲要参左丞相一本。 奏折很快就送到了太子手中。 书案后,李瑾看着那长篇大论,笑出了声。 “这右丞相还真是有趣。” 刘德全端着茶盏过去,笑着道:“右丞相着急了,江小姐还没有过来,他害怕殿下变心。” 李瑾缓缓合上奏章,语气淡淡,“心若变,又岂是怕能阻止了的。” 他接过茶盏,掀开杯盖抿了一口,随后放下,从座位上起身。 刘德全连忙跟过去,“殿下,您身子还行吗?” 太子晨起归来之后,连坐都坐不稳,像是被人狠狠揍了臀部。 刘德全这么一说,李瑾倒是意识到了什么。 “走,去尚衣局看看。” * 彼时清风徐来,透过窗棂,将屋内纱幔吹起。 榻上,苏卿卿正在安静地睡午觉,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在做什么梦。 纱幔被风吹散,悠悠洒下,遮住她熟睡的面庞。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起帘幔,将它重新束好。 风吹不断,美人睡姿安静。他偷偷地,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 此刻岁月静好,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往事袭上心头。 李瑾眼眸沉了几分,伸手过去,想要触碰她的脸,可刚要放下,榻上的人醒来了。 他及时收回了手。 又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一样的脸。苏卿卿呆了一瞬,惊讶的眨巴着眼睛。 “殿下,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有很久。” 苏卿卿“哦”了一声,从榻上坐起身。 李瑾目光看向别处,“尚衣局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她点点头,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哑,“已经完成了。” “可需要置办什么物件?” 苏卿卿思索道:“回殿下,都已经齐全,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李瑾“嗯”一声,缓缓站起身。 苏卿卿也起身下榻,穿上了鞋子。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瑾侧首看她,“没有什么事,就不能过来见见良娣了?” 苏卿卿垂下眸子,“殿下说的是真心话吗?” 李瑾转身,目光认真的看着她,“凡是孤说出口的,都是真心话,但前提是在你面前。” “是这样的吗?”苏卿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狗太子怎么现在越来越喜欢说情话了? 余光瞥见窗外繁花似锦,苏卿卿顿时了然于心,因为春日早已经来临了。 苏卿卿配合他,柔媚一笑,“殿下越来越爱取笑妾身了。” 可是接下来,她像是被泼了冷水。 李瑾看着她,淡声道:“不知良娣昨夜可有睡好?” “啊?”苏卿卿抬头,看向李瑾,懵懵懂懂地问,“殿下没有睡好吗?” 李瑾语气波澜不惊,“孤今晨醒来,发现身上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他侧首向身后看了看,“像是被人揍了。” 苏卿卿:“……” 她终于记起,昨夜李傻子想要抱她。睡梦中,她对着他的屁股一顿狂踢,可是怎么也没能将他踢下去。 最后,她困的眼睛睁不开,狠狠一踹后,终于停脚了。 所以,李瑾今日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自己后面为什么会疼。 “啊,这啊,”苏卿卿打了个哈哈,“可能是昨晚睡觉没有盖好被子,受凉了。” 这下轮到李瑾无语了。 他好气又好笑道:“良娣还真是能言善辩。” 苏卿卿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刘德全从外面走过来,叩了叩门,“殿下。” “孤知道了,你在外面等着。” 李瑾看向苏卿卿,出声道:“良娣今日好生歇息,孤有事要去处理。” 苏卿卿乖巧答道:“好。” 李瑾转身朝外面走去,苏卿卿盯着他的后面,发现他走路的样子确实不太对劲。 不亏,谁让他不老实的,苏卿卿撇了撇嘴。 夜晚,膳房做了好些吃食送过来,尚衣局烛光四溢。 外面露天摆了张大长桌,上面放着美酒与佳肴。 一群人围坐在桌旁,笑着饮酒。 苏卿卿因为开心,也饮了酒。看着众人都敬酒过来,她也没有回绝。 “头儿,我们敬你一杯。” 她笑着碰了杯,将酒一饮而尽,灯火阑珊,温暖着每个人的面容。 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她脑袋有些昏沉,觉得实在乏了,便推辞了。 “小姐,我送你。” “不必了,你们继续。”脑子虽然不是很清醒,但她的话却十分清晰,语气坚定,硬是不让人送。 “这才几步远啊,你们玩你们的。” 苏卿卿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后,方才适应过来。 她踩着月光,朝自己的房间摸索,摸到门边后,她伸手推开门,忽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酒气与龙涎香混杂在一起,萦绕鼻息间。 苏卿卿使劲吸了吸鼻子,她努力睁开眼,抬头想看看是谁。 但觉得他高,看不到他的脸。 她垂下了眸子,举起拳头碰了碰他的胸膛,“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是谁。” “你怎么天天来我房间啊,还偷偷过来,怎么感觉,感觉我就像金屋藏娇啊?哈哈……”苏卿卿笑出了声。 她忽然又抬头,整个身子靠近他怀里,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挑起他的下巴,“金屋藏娇,哈哈,小美人,” “你这唇怎么会这么红啊?”苏卿卿看到了他的薄唇,伸手点了点,“你知不知道,你的唇比女子还要漂亮,让我好生羡慕啊。” 苏卿卿开始蹂.躏他的唇,摸了又摸,“羡慕啊,好生羡慕,哈哈。” 摸完后,她把手一甩,“我才不羡慕你呢。” “你冷酷无情,我才不要和你一样。” 苏卿卿离开他的怀抱,蹒跚走进屋内,她的身子摇摇晃晃。 “你也没有多好,这么无情的人,我那么喜欢你,你还对我这样。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她现在在做梦,梦中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 苏卿卿边走边骂,嘀嘀咕咕的,像个怨妇。 身后的男人开口,“你可知道我是谁?” 苏卿卿脚步顿了顿。 “哼,狗太子。” 说完话后,她正准备抬步走,只闻身后木门“吱呀”一声,接着还没有迈出两步的她,被人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第50章 清醒 月色沉沉, 帘幔轻曳。 一阵天旋地转,苏卿卿就被放到了榻上。 此刻,她沉醉在梦中, 忘我, 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尽情释放出来。 “你放开我。” 她拂开男人的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用力拍了拍。 “别碰我。”她皱皱眉头, 狠狠看了他一眼。 男人却凑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苏卿卿挣扎着, 头脑混沌,双手也没有力气去推开他, 只能任由他索取。 他抱起她,将她搂在怀里, 扣住她的脑袋,加深自己的这个吻。 苏卿卿呜呜咽咽,被迫迎接,反应了一会儿,她咬了他一口。 男人松开了她。 苏卿卿语气幽怨, “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却对我爱理不理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这么肆意践踏我的爱吗?” 她突然就哭了起来,眸子里带着水花,声泪俱下,“你不是人,就知道欺负我呜呜。” “对不起。” 李瑾俯身, 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再次拥进怀里, 任由两只小拳头捶在自己的胸膛上。 “孤以后会好好爱你。” 他抚上她的青丝,眸色沉沉,“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停止了抽泣。他低首,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还有翘起的红唇。 苏卿卿眉眼弯弯,仿佛刚才不是自己在哭,她抿起了唇角,抬起手指,勾上了他的下巴。 “你怎么,能这样好看呢。” 她伸长脖子,去吻他的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将他压倒在榻上。 苏卿卿趴在他身上,眯着眼睛笑,“没想到殿下这么尊贵的人,也有一天能被我推倒啊,哈哈哈。” 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李瑾很快便沉醉了,任由她为所欲为。 苏卿卿笑意连连,开始抚摸他的脸廓,边笑便得意道:“那些女人肯定羡慕的不得了。” “我就让她们羡慕,让她们眼红,让她们拿我没办法。” 想着想着,她的手就放在他脸上摩擦,那好看英挺的五官,被她的手指蹂.躏,模糊成一团。 苏卿卿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又戳了戳他的脸,笑靥如花,“殿下,我厉不厉害啊?” 男人明显的顿了一下。 苏卿卿开始去扯他的衣服,“我今天来当土匪,你当小娘子好不好啊?” “我要强抢民女!” 听完她的话,他怔住了。 她愈发急躁,就愈发解不开他身上的衣带。 “什么破衣服。” 这时候,她的手被按住,男人带着她,轻而易举将身上束带解开。 苏卿卿假装去脱他的衣服,可是身下人始终没有动弹。 “哎呀,你怎么还不喊救命啊?” 她皱眉,“快喊呀?” 李瑾仍旧没有动弹。 苏卿卿停了手,“难不成,小娘子是看上我了?觉得我生的俊俏,要从了我?” 李瑾噗嗤笑了出来。 他主动摸上她的手,按住,“是啊,孤要从了你,赶快为孤脱衣服吧?” 苏卿卿抽回了手,似乎觉得很没劲,“哪有你这样的,真无趣。” 李瑾却抓住了她的手,不放她走,“碰了孤,你就得为孤负责。” “你有什么,让我为你负责?”苏卿卿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李瑾:“……” 他咬牙,语气沉沉,“苏卿卿,你长本事了啊。” 苏卿卿哼一声,“快放开我,老娘要去睡觉了,没时间陪你完了,赶快走吧,打哪来到哪去,哪边凉快到哪待着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她挣脱了李瑾的手,爬到他身侧,想去拉被子。 李瑾侧过身,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我身材好,你看不看?” 苏卿卿睁开一只眼睛,“哪里好了?” 李瑾指着自己的胸膛,“这里,八块,不信你摸摸看。” 在李瑾的诱惑下,苏卿卿果真伸出手,隔在他面前,抚摸了两把。 “好像真的。” 他将衣服拢上,“摸了孤,孤就是你的人了,别再想赖账了。” 苏卿卿切一声,“就你,白送给我,我都懒得要。” 她看了看他面前,“不过有些白痴就喜欢你这样的,她们肯定眼睛不好,而且脑子更不好。”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他抿唇淡声道:“苏卿卿,明日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 李瑾笑笑不语,“孤要休息了。” 身边人睡去,苏卿卿也不再闹腾,很快也就睡着了。 片刻后,她身侧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 翌日清晨,天光放亮。 苏卿卿悠悠醒来,她揉揉额头,觉得脑袋有些疼。 光线洒落帘幔之内,她抬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人的怀里。 苏卿卿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摸到了哪个男子的房间。 视线清明后,她看见躺在身边的人是太子李瑾。 此刻,他闭着眼睛,正在安然入睡。 男人身上的衣衫凌乱,露出大片肌肤,能够看到白皙的胸膛。 再往下,苏卿卿恍然发现,她的左手正搁在他凌乱的衣衫内。 真是造孽了。 她抬头,悄悄望了李瑾一眼,随后小心翼翼地抽离手臂。 进行到一半时,被耳边突然响起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苏良娣这是在做什么?” 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瑾缓缓朝她看过去。 苏卿卿身子抖了一下,手臂也不自觉的向前伸了一下,如此一来,方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好像一个色鬼,手臂探进他的衣服里摸索。 此时的苏卿卿特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李瑾没给她这个机会。 男人缓缓垂下眸子,看着搁进自己衣服里的那只手臂,“良娣莫不是想趁孤睡着,觊觎孤的美色?” “才,才不是呢。”苏卿卿结结巴巴道。 这样明目张胆,胆大妄为,任她如何能说会道也不敢为自己辩驳。 苏卿卿紧张的不行,实在是太丢人了,她悄悄的,慢慢的移动自己的手臂。 李瑾却根本不让她如意,就在她抽离一半时,他恍然抓住了她的手。 隔着衣物,他的手像钳子,紧紧扣住她。 “继续啊,孤让你摸个够?”他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卿卿赶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太子殿下。嫔妾昨夜喝了酒,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希望殿下看在妾身最久的份上,放过妾身吧。” “妾身再也不敢了。” “你倒是知道错了。”李瑾云淡风轻,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倒是害苦了孤。” “怎么了?”苏卿卿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妾身干了什么坏事?” 李瑾不答。 她收回目光,思索道:“可是妾身喝醉了,并不知情的。” “哦?”李瑾打量着她的眼睛,“那孤来帮你回忆吧。” 说着,他推到了苏卿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苏卿卿有些震惊,刚想推开眼前人。他却突然俯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李瑾垂眸看着她,“首先良娣就是这样,推倒孤的。” 苏卿卿眼神躲闪,“可是,妾身不记得了。” 李瑾抿唇,扬起唇角,“没关系,孤继续帮你回忆。” 说着,他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苏卿卿震惊不已,她眨巴着眼睛。 这狗太子最近有毛病吧? 为何这么想占她便宜? 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在她快喘不过来气时,李瑾松开了她。 他舔了舔昨晚被她咬过的舌头,“不仅如此,良娣还捏着孤的下巴,跟孤说,要强抢民女。” 他又凑近几分,“你让孤扮演强盗,让孤从了你。” “啊?强盗?”苏卿卿皱眉头,她醉酒后有这么疯吗? 最起码她自己得是强盗吧? “殿下,妾身真的不记得了。”苏卿卿挤出几滴眼泪,“殿下压痛妾身了。” 李瑾起开一点,用手臂撑在苏卿卿头两侧。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对孤的。” 她咬着唇,“妾不记得了。” “殿下,”苏卿卿转过头,“时候不早了,殿下不上早朝吗?” 李瑾收回手臂,坐直身子,“今日休沐。” “哦。” 不经意间看见她裸露的胸膛,苏卿卿觉得尴尬万分,别开了目光。 “昨夜一事,还望殿下恕罪。” 片刻后,李瑾出声:“无碍。”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物,“良娣酒量不行,下次便少喝些,莫要在旁人面前丢了面子。” 苏卿卿应道:“好。” 男人整装,推门走了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沁心撞个正着。 “太太太……” 李瑾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沁心立刻低头不说话了。 余光瞥见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关门进了屋。 “小姐,刚才那,那是太子殿下?” “没错。”苏卿卿疲倦地点点头,“如假包换。” 沁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面上又惊又喜。 原来殿下还是喜欢小姐的。 直到李瑾出去后,苏卿卿才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一定是李瑾这狗太子,在她房间里守株待兔。 苏卿卿捂住自己的嘴,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些画面来。除此之外,她会不会说了些什么? 下回打死她都不会再喝酒了。 话说,这狗太子怎么不傻了啊? 第51章 夜跑 近日, 众臣所上奏折堆积如山。朝堂也大致分成两派,一是在劝太子尽快生子,二是在劝太子暂时以国事为重。 两方在朝廷上互为对立, 尽情抨击时事。 太子在这两派间周旋, 也是心力交瘁,常常劳累至夜半。 一连几日, 李瑾都宿在苏卿卿身边。 常常午夜梦回时, 她就发现身边躺着李瑾,倒成了午夜惊魂。 为了躲避李瑾, 苏卿卿又找了一处僻静的居住地点。 这日夜间,苏卿卿忙完尚衣局的事, 便早早回了屋。 害怕李瑾今夜跑过来,于是她偷偷去了另外一个住处。 常言道, 伴君如伴虎。 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苏卿卿觉得还是远离他为好。 到了地点,苏卿卿进屋后把门关好,很快便睡下。 夜半,暗香浮动。 圆月高悬天际, 有一人影在皇宫内穿梭。 此人身形单薄,于宫内狂奔。 “娘子, 你在哪里?” 侍卫看到后,当即警惕起来,就要拔刀追赶。 “有刺客——” “等等。” 李星河及时赶来,叫住了宫廷侍卫。 侍卫看着李星河,神色焦急, “刚刚疑似有刺客出没, 快去保护殿下。” “诶, ”李星河扶额,“那是殿下。” 众侍卫慌了,“是殿下?” 他们转头看看方才白衣人跑路的方向,迷惑不解。 “殿下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啊?” “殿下在晚练,锻炼飞檐走壁的能力。” “啊,这样。” 看着白色身影渐渐远去,李星河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不说了,我得跟过去了。” 李星河刷地跑远了。 * 苏卿卿睡至夜半,突然有了三急,她从榻上爬起来,找了只灯笼挑着朝外走。 外面冷风嗖嗖,脚下的路树影乱颤。苏卿卿提着灯笼,朝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 好容易走到茅房处,苏卿卿快速解决,完事后提着灯笼往回走。 这时候周围更加清冷,许是被凉风吹的清醒了,苏卿卿感觉到有些许害怕,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地上一个黑影闪过。接着,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人的说话声。 “娘子……” 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有点像狗太子的声音?” 她没来得及多想,当即提着灯笼快速往回跑。 而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踩向地面。 “娘子……” “别走……” “别丢下我……” 苏卿卿拼命地朝前跑,后面人拼命地追。 等她走到住处时,忽然发现,身后那道声音有些熟悉。 “怎么像狗太子的声音?” 方犹豫了片刻,她就被身后的人追上了。 两只手臂圈上她的腰,紧紧收拢,男人将她搂进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确认过声音和动作,是李傻子无疑了。 苏卿卿被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李傻子,你快放开我,我累了,要休息了。” 李瑾慢慢松开了她。 苏卿卿上前两步,打开门走进去。 李瑾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后寸步不离。 苏卿卿放好灯笼,走到桌边坐下,抿了口杯中凉茶,压住了心头的热气,“你怎么来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过来? “你该不会是属狗的吧?”苏卿卿打量着他,“鼻子这么灵敏啊。” 李瑾语气带着委屈,“想娘子,便来找娘子。” “何时过来找我的?” “很久了。” 难不成从流云殿找来的? 李瑾走到苏卿卿身边,拉拉她的袖子,祈求道:“娘子我们去睡觉吧,我困了,好困的。” 这一说到困,苏卿卿便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睡觉吧。” 听到苏卿卿这样说,李瑾很是开心,快步朝榻边走,跳进了被褥中。 这……狗太子没有穿鞋? 糟糕了,她的被子…… 苏卿卿走到床边,把李瑾拉下来,“你看看你,把我的床给弄脏了。” “娘子,我——”李瑾左看看右看看,赶紧把寝衣脱掉,放在脚面处擦拭,“擦干净就不脏了。” 白衣很快被染上了尘土,李瑾把衣袍放在一旁,又将脚缩进被子里。 “娘子快来。” 苏卿卿看着他那光洁的胸膛,有些无奈。 这明显就是□□啊。 “你除了胸膛,还有什么啊。” 她脱掉鞋子,上了榻,在李瑾身侧坐下。 “我告诉你,老实点知不知道。” 李瑾乖巧点头,“娘子,我很老实的。” 苏卿卿耸耸肩,拉开被子躺下,“哪个老实人半夜会跑这里来啊。” 要不是天太晚,她太累,李傻子今夜绝对免不了吃猪大肠的。 看见苏卿卿躺下,李瑾默默看了她一会后,便也躺进被子里。 他碰到苏卿卿凉凉的身体,于是挪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暖暖。 “娘子,你好凉,你冷不冷?” 刚碰到自己,身上就传来热感。这狗太子的身子的确暖和,给她带来温暖。 苏卿卿点点头,“我冷。” 李瑾往她身边凑了几分,随后抬起手臂,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娘子还冷吗?” “嗯,不冷了。”苏卿卿又朝他怀里钻了钻。 第一晚睡着这里,她没有想到这屋内居然这样冷。 苏卿卿第一次感觉到,李傻子也有这么管用的一面。 李瑾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裂开嘴笑了,“我娘子是最好看的。” “有多好看?”苏卿卿闭着眼睛问。 李瑾翘起唇角,“娘子宛如皎皎月,万千星辰不及娘子半分。” 苏卿卿笑出了声,喃喃道:“你这张嘴可真甜。” “什么时候还会作诗了。”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嘴角。 “娘子,我这是天生的。”他摸着苏卿卿挨过的地方,笑着合上眼睛。 * 天光大亮,窗外鸟雀叽叽喳喳。 苏卿卿是在李瑾怀中醒来的,她打着哈欠,揉揉眼睛,入眼便是男人光滑的胸膛。 再往上,是他的喉结。 恰在这时,突然滚动了一下。 苏卿卿转回眸子。 李瑾搁在她腰际的收回,慢慢拉开些许距离。 他缓缓坐起身,看了看地面,又垂眸看向身边的人。 方要下榻,一低头,看见自己面前光秃秃的。 李瑾走下榻,从地上捡起衣服,正要穿上时,忽然发现衣服是脏的,并且他的双脚也黑乎乎的。 男人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门。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手中还拿了衣物。那人看到他后,连忙奔了过来。 “殿下,臣可终于找到你了。” 李星河递过来一叠衣服。 李瑾伸手接过,关门进了屋。 他走到屏风后面,将衣服换上。出去后,看了眼帘幔。 要是从苏卿卿这所住处走出去,必须经过一条人多的路。 所以,当李瑾带着李星河走过这里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众人惊讶地久久回不过来神。 “方才那是太子殿下吗?” “太子殿下是从哪里出来的?” “那里……是苏良娣吧。” 众人心已了然。 第52章 江婉儿 玄武门外,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下,车轮粘着些许泥泞。 “小姐,到了。”丫鬟云珍率先跳下马车。 车夫放下脚蹬, 一只素手挑开车帘, 轻轻掀开。着桃红罗衫的人抬起眸子,定定看着玄武门, 随后弯腰被丫鬟搀扶着走下马车。 “云珍, 我真的来京城了?”她看着眼前的城门,回想起路途的颠簸, 还真有些难以置信。 “嗯嗯,小姐真的来京城了呢。”云珍脸上洋溢着笑容。 “可是小姐, 这里没有通知丞相,会不会……”丫鬟忽而收了笑容, 皱皱眉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有一双灵动的眸子,明艳漂亮,自带一种温婉可人的气息。 “无碍,”她看着远处的宫门, “九哥哥不是已经去通知了吗?” “小姐。”丫鬟打断她,“现在是在京城, 万不可这样……” “我知道。”她依旧望着远处的城门,遥遥地看着,“我想给太子哥哥一个惊喜。” “这东宫,有我的位置。” * 过道上,李瑾正乘着辇车去往东宫, 一小太监从远处匆匆忙忙跑来, 站到刘德全身侧。 “德公公, 江小姐来了。” “啥,啥小姐来了?” “江丞相的女儿,江婉儿小姐。” 听完小太监的汇报,刘德全霎时间肃了面容,“到哪里了?” “已经快到东宫了。” 刘德全赶忙摆摆手道:“快去好生招待着。” 他当即叫停了辇车,掀开纱幔仰头对着里面的人道:“殿下,婉儿小姐来了,人即将到达东宫。” 刘德全说完后,就见辇车上的太子神色异常平静,垂眸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又转回眸子,淡淡“嗯”了一声。 “殿下,婉儿小姐来了。”他又提醒了一遍。 李瑾再次侧首,轻飘飘看他一眼,随后直视前方的路,“去通知其他人,让她们出来迎接。” 刘德全眨巴几下眼睛,“那奴才去了?” “嗯。” 听到李瑾慵懒的声应声,刘德全缩回了脑袋,觉得有点不对劲 殿下现在不应该即刻奔过去吗? 刘德全抬头看看李瑾,发现他此刻依旧稳坐如山。 辇车行至东宫时,遇到了江婉儿。 “太子哥哥。”看到身后停下来的车辇,江婉儿喜上眉梢,连忙拎着裙子小跑过去。 “太子哥哥。” “婉儿?”隔着纱幔,李瑾看见来人后,语气稍顿,英挺的眉毛蹙起。 “你怎么来了?” 男人惊讶的语气透过纱幔传出来。 没有看到料想中的场景,江婉儿脚步顿了顿,片刻后走到车辇前。 她伸手拉开纱幔,笑着看向车内的人,“婉儿是想瑾哥哥了。” 他的五官较之前长开了不少,神色间透出一股严肃,那是属于帝王的,与生俱来的威严。 她弯起唇角,眸子俏皮灵动,带着笑意看李瑾,“瑾哥哥好像比从前更好看了。” “是吗?”李瑾抿唇,淡淡笑着,“是婉儿比之前更好看了。” “婉儿较先前,着实变了不少。” “变哪里了?”江婉儿睁开灵动的眸子,眉眼弯弯。 “更加聪明伶俐了。” 两人简单絮叨几句,此去他的寝殿,还有些许路程,李瑾默了默,“婉儿上来做车辇,孤下去。” “瑾哥哥等等,”她借助丫鬟的搀扶,坐上去,当即拉住李瑾的手臂,撒着娇,“瑾哥哥与我一同吧,这里面地方大,坐得下婉儿。” 车辇上路,摇摇晃晃着继续前行,江婉儿与他渐渐熟络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瑾哥哥,你知不知道,上次看到你寄去的信后,我就已经想来了。” “丞相可知道你是偷偷过来的?” “我哪里是偷偷过来的,”她抿着唇,“我是想见见瑾哥哥的,况且……谁想一直待在那个鬼地方,除了山还是山,度日如年,婉儿才不想。” 她扬眉看着李瑾,语气带着些幽怨,“再加上今年是婉儿的生辰,可是瑾哥哥没有过来,便更加显得索然无趣了。” “孤在这里给婉儿陪个不是。”李瑾侧首,看着面前的人,“孤因为公务繁忙,才不能提前过去。” “瑾哥哥当真是因为公务繁忙?” 李瑾颔首,“自然是,想必你也知道的,朝中人都在催孤。” 江婉儿把脸一侧,红唇一弯,双手拉住他的左手,语气娇滴滴:“那不行,瑾哥哥得给婉儿补回生辰。” “定会给你补回来。”李瑾把手抽回,掩了掩纱幔,扬声道:“走吧。” * 苏卿卿是被从尚衣局叫回来的,接到消息后,她有些愕然,不太相信江婉儿这个时候会回来。 东宫内全员都被喊出来站着,迎接皇后的这个亲侄女。 “这江小姐真的回来了啊?”姜月仙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听说人家是太子的心尖尖,也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 一个病秧子还想来争太子妃之位,真是妄想。 顾翡看着前方,“这江小姐怕才是太子真是的心上人。如今她回来了,那……” 她说到一半,姜月仙接上她的话,“有些人可就被冷落了,红颜易逝啊,若是不爱,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誓言。” 听着身边人的讥讽,苏卿卿面容平静无波。 就冲李傻子那种能彻夜不眠的精神,她被冷落才怪呢。 这些事情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总之那江婉儿来之后,也有她们受的。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看看太子的这位心尖尖究竟是什么样子。 苏卿卿盯着殿门,不多时,一驾车辇缓缓才外面抬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院中。 纱幔内清晰可见两个人的身影,其中那道娇小的身影正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 “呀,竟然与殿下同乘一辆辇车。”人群中,有人惊讶出声。 “殿下与她算是青梅竹马,关系怎能非同一般?” “难怪殿下这么多年清心寡欲,原来是为了这位江小姐。” 随着众人纷杂的议论声,纱幔被打开,李瑾首先从里面走出来。 嘈杂声音止住,她们纷纷行礼,“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李瑾摆摆手,他转身,看向纱幔内的女子,淡声道:“出来吧。” 一身桃红色罗衫的曼妙女子映入眼帘。 苏卿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今日来的匆忙,就随便换了件水红色的裙子,没想到,样式竟然和这江婉儿有些相似。 趁大家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后,她不动声色地朝后站了站,站到了队伍末尾。 “太子哥哥。”江婉儿的声音很是清脆,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浑身充满着灵气。 她从辇车里面出来,把手伸向李瑾。 李瑾只是攥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可是江婉儿像是踩到了什么碎石块,突然重心不稳,扑进了李瑾怀中。 她紧紧抱住李瑾,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众人唏嘘不已,同时目瞪口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眸光扫过面前的人群,李瑾看向队伍末尾那人,发现她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别处。自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把江婉儿从身上拉起,李瑾对众人道:“这是右丞相之女,江婉儿。” 他转头看向江婉儿,“孤现在封你为良娣,可好?” 李瑾说这话时,底下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苏卿卿注意到,那位江家女的脸色可一点都没有变化,反而笑嘻嘻地点点头。 “瑾哥哥给婉儿封什么,婉儿都愿意,只愿自己能陪在瑾哥哥身边。” 众人听到她这一袭话,又是惊讶了一瞬。 这江婉儿这么不争不抢的吗? 当然不是,只有苏卿卿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李瑾笑着道:“你如此善解人意,孤甚为开心。” “那孤暂且将你安置在竹庆殿。” 李瑾说到这时,江婉儿忽然皱了眉,“太子哥哥不是还有一个什么殿,与你只有一墙之隔吗?” “这间殿不可以。”李瑾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细细解释道,“竹庆殿僻静,遍值草木,适合居住。” 江婉儿“哦”了一声,忽而又笑嘻嘻起来,“那我就住这里吧。” 李瑾微抿唇,“还是你通情达理。” 江婉儿看着面前的人,笑着打招呼:“各位姐姐好。” “江妹妹也好啊。” “江良娣好。” 她看着这些女子,目光挨个扫过她们的脸,看着那些艳丽的妆容,倒也觉得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对手。 当她准备收回目光,可眼睛却突然扫到末尾站着的人。 那人也抬头,二人眸光相撞。她微笑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指着苏卿卿,看着李瑾,“太子哥哥,她是谁呀?” 李瑾看了苏卿卿一眼,“你怎么对她感兴趣?” 江婉儿依旧笑着,“觉得眼熟,倒像是一见如故。” “她和你一样,也是良娣。” “和我一样啊。”江婉儿转头看着苏卿卿,“那这样我以后就有个伴了。” 苏卿卿也朝她微笑。 就这她都站在了末尾,还能被这女人给盯上? 她的笑容还没有持续半刻,江婉儿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打量着她的眉眼。 “姐姐,你生的好漂亮啊,” 苏卿卿礼貌回道:“过奖了,哪里有江良娣好看啊。” 江婉儿微笑,“姐姐自然是好看的,要不然怎么能让殿下挪不开眼睛,哈哈哈,以后我们与大家就都是好姐妹了。” 苏卿卿莞尔一笑,“是啊,都是好姐妹了。” 江婉儿站在她面前,始终没有离去,继续和其他人攀谈。这个时候,突然爆出来一个声音。 “两位良娣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第53章 空位 众人的目光向队伍末尾投去, 开始打量起她来。 面前的两个美人,虽然皆穿着颜色相近的衣物,却是一个模样温婉, 一个显得灵动, 完全是两种类型之人。 面对众人强烈的目光,苏卿卿依旧大方得体, 没有过多的慌乱。 明显这江婉儿就是故意过来的。 苏卿卿抿起唇, 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江婉儿见此,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笑着说:“好巧啊,我竟跟姐姐穿了一样的衣服。” “但还是穿在姐姐身上好看。” “婉儿妹妹可真谦虚, ”姜月仙看了眼苏卿卿,“我瞧着, 还是妹妹这身衣裳更好看些。” 其他人皆跟着附和,“这什么衣服穿在谁身上,就是不一样啊。” 苏卿卿面色淡淡,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声音,没有言语。 姜月仙轻哼一声, “苏姐姐今儿怎么不吱声了?” 往常不是还胆大包天地和别人辩驳? 苏卿卿看向她,语气平静道:“今儿嗓子不舒服, 一说话就疼,多谢关心。” 姜月仙忽而变了脸色,被顾翡拉扯住。 “婉儿,你此次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快些休息。”李瑾适时出声, 打破几人之间的僵局。 江婉儿道:“各位姐姐们, 我带了不少东西过来,都在马车里,姐姐们现在都有空吗?不如赏个脸,随我一同去竹庆殿吧?” “良娣太过客气了。” “姐妹们谁都有时间,还说什么赏不赏脸的事儿。” 江婉儿转头,看向李瑾,“那谨哥哥就先去处理公务,我随各位姐姐一同去了。” 李瑾“嗯”一声,“去吧。” “那婉儿就走了。”江婉儿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李瑾。 两个宫女走在前方带路,队伍散开,苏卿卿留在了最后面。 看着眼前穿红着绿的身影远去,苏卿卿转回眸子,抬步准备离开,这时候耳边响起一个醇厚的声音。 “你不过去?” 突然迸发出来这么一道声音,苏卿卿惊惧片刻,缓缓转身,面对李瑾,低声细语道:“回殿下,妾身想起尚衣局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男人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一缕青丝自她肩头垂下。 他近前,伸出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这时原本已经离去的云珍折回来了。 李瑾默然缩回手,问道:“怎么了?” 云珍抬头看一眼苏卿卿,低首道:“回殿下,小姐让奴婢请良娣过去。” 这江婉儿还真对她印象深刻啊。 苏卿卿婉言谢绝,“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恐怕没有时间过去,替我谢过婉儿小姐了。” “没关系的,良娣以后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奴婢回去复命了。”云珍转身准备离开,可却见江婉儿过来了。 “小姐,你怎么来了啊?” “我还有话没有跟太子哥哥说完呢。” 江婉儿看看苏卿卿,微笑着上前,站到她身侧,仰头看着李瑾,“瑾哥哥,你现在身边有这么多美人,会不会忘记我啊?” “怎么想起来说这种话的,”李瑾蹙蹙眉,“孤何时会忘记你。” 她弯唇,“我相信瑾哥哥。” 语罢,江婉儿转身看着苏卿卿,语气带着些撒娇意味,“好姐姐,你就同我一起去吧。大家都去了,唯有你不去,这样会显得我对姐姐不尊重。” 她伸手挽住苏卿卿的胳膊,“就待一会儿好不好?”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苏卿卿无耐,只好跟她过去。 竹庆殿的位置的确偏僻了些,她们费了些腿脚才走到,但是景色怡人,倒是一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院内种了大片的翠竹,蓊蓊郁郁,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一派生机勃勃。 内室,众人都已经坐下。江婉儿带她进屋后,便撒手不管,自己坐到主位上,开始招呼各位来客。 苏卿卿放眼四周,已经没有多余的凳子,她一个人傻站着,听着众人欢声笑语。 姜月仙见到此情此景,心里十分得意,她虽然也不喜欢江婉儿,但是与苏卿卿相比起来,她更讨厌后者。 她得意的看了眼苏卿卿,掀开手中杯子轻抿口茶,对身边的顾翡道:“你看看有些人,谁在意她啊。” 顾翡抬头看苏卿卿一眼,拿起帕子掩唇笑,“是啊,谁在意她。” “哼,不速之客。” “妹妹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还不是像个小丑一样。” 众人全都状似无意地投去目光,她们看向苏卿卿的眼神,已经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 原先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开始变成嘲笑。 “真可怜啊。” 苏卿卿依旧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步步走向前,在江婉儿身旁的空位前停下。 “我看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一把椅子,正巧妹妹这儿有空位。” 苏卿卿人已经坐下,却是淡笑着看向身旁的人,眉眼弯弯,“婉儿妹妹不会介意吧?” 江婉儿明显顿了一下,随着笑着说:“当然不介意。” “姐姐对不起啊,我给忘记了。” 苏卿卿抬手慢悠悠拾起肩头落发,放在背后,也笑道:“妹妹也是第一天来这里,自然有很多事情不熟悉。没关系,日后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她补充道: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江婉儿脸上的笑容没有之前灿烂了,“妹妹怎么会嫌弃。” 这一招反客为主,让在场的人全都呆了呆,她们睁大眼睛看着主座上的两人。 苏卿卿抄起桌上原本应给江婉儿的茶,饮了一口,方才惊讶出声道:“哎呀,你看看我,顺手就拿起来了,不知道只有这一杯茶,婉儿妹妹别生气哈。” “无碍,无碍。”江婉儿朝云珍招招手,“再去端一杯茶过来。” 苏卿卿微笑,赞扬江婉儿,“婉儿妹妹真是善解人意,我若是早认识婉儿妹妹,那该多好啊。唉,也能为我分担些事情。” “那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 “也无甚大事。”苏卿卿思索道,“就是之前在太子殿下桌案前伺候了一段时日。”她笑着,“婉儿妹妹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我问,我也只是稍微了解一些。” 江婉儿捏紧手中的瓷杯,笑容依然纯粹,“多谢姐姐。” “哪里值得说谢谢呢,只要婉儿妹妹不嫌弃就好。” 苏卿卿垂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淡声道:“其实我也只想安心当一名尚衣局的女官。” 江婉儿捧着茶杯,好奇道:“姐姐还是宫中的女官吗?” 苏卿卿点点头,她慢慢放下杯盏,“我原本就只该做女官的,因为当时良娣之位只有一个,而两位良媛……”她看了一眼姜月仙和顾翡,“所以便我便身兼两职了。” “原来是这样啊。”江婉儿缓缓露出了笑颜,“那姐姐很辛苦吧?” 苏卿卿转头看着她,眸子里全是笑意,“如今妹妹不是来了吗?” 江婉儿忽而低下头,脸上生出娇羞,“可是我也不懂,不能为太子哥哥分忧。” 苏卿卿握起她的手,“慢慢来,不要着急,什么东西都是慢慢学会的。况且你能回来,殿下就已经很开心了。” 见两人在笑着谈话,姜月仙看不惯,当即出声打断:“苏姐姐还真是会说,这婉儿妹妹没来之时,殿下都宿在你屋子里吧。” “我和翡姐姐只能干巴巴的盼着。” 顾翡酸道:“是啊,我和月仙妹妹啊,只能日日夜夜盼着殿下过来,这盼星星盼月亮也没能盼来殿下。” 姜月仙看一眼身旁的几个姐妹,“你看看这么多人,哪个能让殿下青睐这么长时日的?” “我们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着。” 屋内大概七八个女子,苏卿卿扫视一圈,就觉她们的目光充满杀气。而她身边的这位江家女,此刻面容也已经透出了些许不善。 既然这些人想把这事捅出来,那便陪她们玩到底。 “月仙妹妹,还有翡妹妹,你们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此二人是领头,压下她们后,其他人也不会再敢吱声。 苏卿卿看着她们,“我记得先前两位妹妹见我在殿下身边伺候,还特地让我帮忙来着,这才没有过多久的时间,妹妹们就忘记了吗?” “再则,前些日子,殿下似乎还被人上奏起诉,说殿下一心扑于朝政,日夜待在书房,不为大晋后继人着想。” “所以,这怎么能说殿下日夜宿在我房里呢?” 她加重了声音,语带委屈,“两位妹妹可不要误会于我。” “苏卿卿……”姜月仙咬牙。 “各位姐姐们,”江婉儿打断她们,笑着缓和气氛,“我带来的一些小物件也应该到了,云珍你去看看。” “是,小姐。” 江婉儿便笑着说自己带来了什么东西,云珍出去后,一会儿就进来了。 “小姐,东西已经放到竹庆殿了。” “那正好,快拿进来分给姐姐们。” 云珍并着两三个宫女将东西拿进屋,放到一张长桌上。 江婉儿带来的东西都是些布匹,手饰,还有竹笛等一些小物件。 众人都围过去看,苏卿卿留在座位上。 “大山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姜月仙暗自腹诽,淡淡瞥了一眼,又回到座位上。 她抬头看见苏卿卿也留在座位上,便道:“苏良娣怎么不过来看看,莫不是嫌弃这些东西?” 苏卿卿微笑着从座位起身,“我只是想着,让大家挑好才过去。自然不像月仙妹妹想的那样。” 江婉儿从桌上拿起件布匹,“苏姐姐,你来看看,这种颜色好不好看?” 她手中的布匹是水红色,正是今天苏卿卿所穿衣裙的颜色。 “姐姐,你喜不喜欢?” 姜月仙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再喜欢何种颜色的衣服,首先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你说,是吧翡姐姐?” 顾翡应声,“是啊,就算再喜欢,穿在身上不好看,也是不行。” 苏卿卿走到众人面前,抬手摸了摸那布匹,“不好意思,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颜色的布料,只是今日凑巧,便穿了这身衣裙。” 江婉儿点点头,“我看姐姐今天穿了这件水红色的衣裙,就以为姐姐喜欢这种颜色。都怪我,是我的疏忽。” 她将布匹放下,去看其他的,“那姐姐来挑一挑,有没有喜欢的颜色。” 苏卿卿走到长桌边,抬手从底下翻出一匹,“我喜欢这匹橘色的布料。” “那姐姐便拿着罢。” 苏卿卿将布匹抱在怀里,她看见顾翡手中也拿了件类似橘色的布料,便看向她,“顾翡妹妹的这身衣裳,若是换成了你手中的橘色,再加上你这肤色,两者可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苏卿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模样很纯真无辜。 这话是在讽刺顾翡的肤色不好。 “是,是吗?”顾翡捏紧了手中的布匹,却不敢如姜月仙那般,只得忍了去,不再言语。 众人又絮叨了几句,便各自拿着东西回去了。 江婉儿命人收拾了房间,在屋内燃上好闻的香料,摆了一瓶花。 夜晚,她沐浴更衣,换上漂亮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丫鬟云珍为她梳发。 “云珍,你说我和那个苏良娣,谁好看一些?” “当然小姐最好看了。” “那你说,瑾哥哥到现在都不来找我,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许是殿下正忙着跟丞相商量事情呢,小姐放心,说不定殿下晚上就来了。” “真的吗?” “当然了,小姐你看看这里的布置,简直和小姐的闺房一模一样,说明太子殿下对小姐是有心的。” 她看着铜镜中精致妆容的女子,缓缓露出了笑容。 第54章 味道 明月悬在夜空, 晚风吹拂,竹叶“沙沙”。 竹庆殿 屋内的灯亮着,烛泪沿着细长的烛身缓缓下落。 江婉儿坐在榻边, 双手绞紧绣帕, 眼神痴痴地盯着前方。 木门吱呀一声,她欣喜地抬起头, 以为是李瑾来了。 可是目光在落到云珍身上后, 她倏地收回,垂下了眸子。 “小姐, 太子殿下在书房。” 耳边响起云珍的声音,江婉儿抬起眸子, 眼底有些黯然,“还在书房吗?” “是的, 小姐。” 犹豫片刻,江婉儿起身,“我过去找他吧。” 夜露浓重,她走得急,单薄的衣衫浸在冷风中。丫鬟跟在后面, “小姐还是随奴婢回去吧,夜里风大。” “不碍事。”她仍旧固执地朝前走, 等到书房外面,果真看到里面的灯火还燃着。 江婉儿心情好了一点,嘴角也微微上扬,“太子哥哥果真在这里。” 守门的德公公见到她后,过来迎接, “江小姐来了。” 他笑着朗声问:“您是来找殿下的吧?” 江婉儿有些无语, 冷淡地瞧了他一眼, “你说呢?” “哎呦,你看我这张嘴,净说胡话了。”刘德全脸上出现懊恼,“小姐先等等,奴才过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江婉儿打断他,人已经朝前走去,“我进去看看。” 云珍等在外面。 江婉儿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李瑾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江婉儿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婉儿,你怎么过来了?”他放下笔。 “太子哥哥。” 江婉儿微笑着走过来,来到他身边,“婉儿现在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正好路过这里。” 她俯身看向李瑾的桌案,“太子哥哥在忙些什么啊?” “批奏折。” 李瑾抬手,指了指一旁。 江婉儿看着桌案上那两摞高高的奏折,有些惊讶,“这些,今天必须改完吗?” “是的。”李瑾颔首,从中抽出一本,打开放在面前,“明日早朝,需得像父皇禀报。” “何时能改的完?” “怕是要到深夜了。” 李瑾抬头,看了一眼窗子,月光正在悄悄洒落,泄下一地清晖。 “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途中定是遭受了不少罪,今日早早歇下吧。养好精神,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爹爹知道我回来,生气了吧?”江婉儿的语气带着无奈,“但是我若不回来,就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我都在那里待了数年,如今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这个你放心,丞相不会再让你回去。” “那就好,瑾哥哥办事,我最放心了。”她笑着看李瑾,嫣红的唇角翘起,仿佛一朵盛开的娇艳牡丹花。 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着,珠光闪也着人的眼睛。 李瑾抬眸淡然与她对视,并没有为这诱人的美丽失神。 “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吧,明日丞相夫妇会过来,你好好同他说说。” “好。”江婉儿点点头。 她很快便退出来了。 带着云珍回到竹庆殿后,她没有及时入眠,而是坐在榻边等李瑾。直到云珍喊醒她,她才知道自己睡着了。 “殿下有没有来?”她问。 云珍摇摇头,“没有。” 江婉儿当即从榻上坐起身,神情再无倦意,“我去找他。” 云珍拦住,“小姐,现在已经快要到深夜了。” 可是江婉儿不听她劝告,“我今日的心思可不能白白浪费掉。” 主仆二人又回到太子书房前,门口刘德全在打瞌睡。 “喂,公公……” 刘德全登时清醒过来,“什么,什么事?” 云珍道:“公公,太子殿下可还在书房里?” “在,在里面呢。”刘德全打着哈欠。 “那我进去看看,顺便让太子哥哥多注意身体。” 江婉儿再次进了书房,然而桌案后却没有人。她环视一周,都没有见着太子的身影。 灯还亮着,但人已经不在了。 他去哪里了? 江婉儿走到外面,去问刘德全,“太子殿下在哪里?” “不在里面吗?”他伸头朝书房里看了看。 “江小姐莫要着急,人有三急,指不定殿下现在去茅房方便了。” “放心,待会殿下回来,奴才亲口说给他听。” * 回去后,江婉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便愈发睡不着。也已等候许久,都没有见到有人过来。 仿佛李瑾已经忘记了她。 “太子哥哥去哪里了?” 看着主子愁眉不展,云珍道:“奴婢听说,太子经常去苏良娣那里。好像是因为他有什么病,只有苏良娣才能治好。” “看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江婉儿的目光霎时间变得狠厉,苏卿卿,你可真是爱出风头。 * 夜晚,苏卿卿忙完后,便去沐浴。 才坐进浴桶中不久,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她特地大声问道:“何人在外面?” “是我。” 李瑾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苏卿卿一惊,看了看门的方向,当即拿起衣物挡在身上。 “殿下可否等等,我穿好衣服才过去给殿下开门。” “你在房里做什么?穿寝衣见不着人?” “殿下,妾身在沐浴呢。可否容妾身穿好衣服?” 门虽然被上了栓,但她还是有些害怕,紧紧揪着面前的衣服,想在他面前,保留一丝尊严。 “好,你快些。”他轻声道。 苏卿卿赶紧从浴桶里面走出来,拿起干布胡乱擦了擦身体,便去柜子里取出寝衣换上。 她理了理潮湿的头发,抬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殿下,饶恕妾身失仪。” “无事。”他直接跨步进来,还贴心地为她掩上门。 屋内散着热气,屏风后面的浴桶还冒着烟气。 李瑾走上前看了看。 苏卿卿出声阻止,“殿下……” 他停步,转身看她,“你是孤的人,有何大惊小怪的。” “孤看看都不行吗?” 苏卿卿低头,没有说话。 李瑾转身,径直走到榻边坐下,他伸手去脱靴子。 “孤也累了一天了。 ” 苏卿卿抬头,看见李瑾已经脱掉了自己的鞋子。他抬腿,把双脚塞进被子里,然后才转回眸子,定定地看着苏卿卿。 “良娣不过来休息?” 苏卿卿反应过来,她走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江小姐回来了,殿下应该过去。” “孤为什么该过去?”他问道。 苏卿卿顿时哑然了,是啊,他该有什么理由留宿在她房中? “嗯?”李瑾尾音上扬了一个调儿,听着有些撩人心弦。 “你说说看?” 苏卿卿咬唇,思索了片刻,才低低回道:“殿下与江小姐青梅竹马,这在东宫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如今江小姐猝不及防地回来,不就是想见见殿下?” “猝不及防?”李瑾笑了一下,“你倒是会用词。” 他看着苏卿卿,眼底盛着玩味的笑意,“所以,你是不开心了?” 苏卿卿蓦地睁大眸子,什么她不开心了,这狗太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回殿下,妾不敢,妾之前就听说殿下与江小姐自小感情深厚。至于其他的,妾身不敢妄自揣度。”她软着声音回道。 李瑾收回目光,“她舟车劳顿,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她好好休息,别人就不休息了? 苏卿卿:心疼江婉儿,所以就来祸害别人了。 哼,狗太子!你等着! 苏卿卿看着榻上的人,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 待会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她依旧语气温婉,面容和蔼可亲,“殿下也累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了,况且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嗯,是很晚了。”李瑾抬手,退去了身上的外衣。 苏卿卿很自然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挂在衣架上。 然后她也毫不犹豫地脱掉鞋子,上了榻。 要是搁从前,她不太愿意与他待在一起。可是现在,她觉得没有必要和他置气,毕竟身体重要。 苏卿卿在他身边躺下。 他们睡着同一张榻上,苏卿卿闭上眼睛,正准备假装入眠,身旁的人却突然出声。 李瑾:“你朝里边去去。” 苏卿卿:“啊?” 她语气很是疑惑,转头看李瑾,他直挺挺躺着,动弹不得。 “你挤到孤了。” 苏卿卿“哦”一声,朝里面挪了挪,可是床太小,就算她已经很努力挪开距离了,可依旧能碰到他。 不管了,她先熬死他。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苏卿卿把眼睛睁得老大,她盯着头顶的纱幔,轻轻地呼吸。 窗外有布谷鸟在鸣叫,纸窗上映着婆娑起舞的树影,月光从树缝射进屋内,在地面铺了一层银霜。 许久,身边人终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苏卿卿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她莞尔一笑,随即支起身子去看熟睡中的李瑾。 男人睡的很安详,身体绷直,双手交叠。 “殿下,殿下。”她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呼唤。 见唤不醒,便开始去摇他的身体,见他仍旧不愿醒来,于是便开始放大招了。 苏卿卿抬手,对着李瑾的脸拍了下去,“啪”一声,原本闭着眼睛安详入睡的人,轰然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 苏卿卿尝试唤道:“小傻子?” 李瑾率先点点头,亲切地喊了声“娘子”,甚至都忘记了捂脸,忘记了自己的脸其实还疼着。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很快捂住自己的脸,皱皱眉头,“娘子,你是不是摸辣椒了,怎么我的脸这么疼啊?” “我才没有碰辣椒,不信你闻闻?”苏卿卿将手伸到他鼻子前,“没有吧?” 李瑾摇摇头,“没有,娘子的手香香的。” 苏卿卿把手收回去,“哎呀,你这一说辣椒,我都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了。” “瑾哥哥,你陪我出去吃东西吧?” 苏卿卿说出来这三个字,都觉得肉麻。 “这个称呼好别致啊。”李瑾哈哈傻笑。 苏卿卿拍了一下他的脑瓜子,“小傻子,这个称呼哪里别致了。” 她把他从榻上拉起,“快点陪我出去吃饭。” “可是娘子,”李瑾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我的肚子饱饱的,一点儿都不饿。” “不行,那你也得陪我出去。”苏卿卿看了看窗外,“你看看这大晚上的,天这么黑,你放心我一个人出去吗?” 李瑾摇摇头,“不放心。” “不放心就陪我出去,这样我在你身边,你就能放心了。” “是的。”他点点头。 “那就出去吧。” 二人穿上衣服,朝尚衣局里的一个小膳房奔去。 苏卿卿命人在里面准备了不少晒干的大肠。 她从绳上取下几条,随后泡进水里,待发软后拿出来洗净。 苏卿卿把切好的大肠放进锅里炒熟,出锅后盛到盘子里。 不多不少,刚好两盘。 可能是因为李瑾本身就对大肠有抵触,所以变傻后的他也对大肠反感。 看着面前冒着烟气的香喷喷的大肠,李瑾犹豫不决。 苏卿卿在他面前津津有味地吃着,看见他不吃,于是特地夹了一个塞进他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 她今日特地把大肠做的更可口。 李瑾点点头,“真好吃。” 他再不犹豫,拿起筷子就吃。 “娘子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我吃不够。”吃完后,李瑾还意犹未尽。 二人回到房间,苏卿卿开始给昏昏欲睡的李瑾念经,“小傻子,我告诉你啊,坏女人来了。她今天对我可不会了,明显就是欺负我。以后啊,你可要替我打她。好不好?” “好,打她,打她。”李瑾闭上眼睛,回答的有气无力。 苏卿卿叹口气,既然你回的这么敷衍,那就睡地板吧。 她找了一个角度,往后移动几分,用力踹在李瑾的臀部上,将他踹下了榻,随即又霸占着整张床榻。 而地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翌日清晨,苏卿卿醒来之后,发现李瑾还在地上睡着,她犹豫了片刻后,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她就能闻到嘴里的那股大肠味。 辛亏她跑路了,要不然今天又得被索吻,她非得被熏死。 * 早膳后,李瑾已经去了书房,江婉儿知道后,便端了碗粥过去。 看到李瑾神情有些疲倦,她关切道:“殿下昨晚没睡好吗?” “嗯?”李瑾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孤夜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这下轮到江婉儿迷惑了,“怎么了?瑾哥哥?” “孤有梦游症,有时候干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清楚。” “可有询问太医?” “无碍,很快会好的。”他端起桌边的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吃进嘴里,笑着赞道:“婉儿的手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江婉儿离他近,总能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李瑾吃完粥,准备擦嘴,江婉儿却主动拿起托盘中的白帕,近前两步为他擦嘴角。 她身子越贴越近,气息也愈发近,而与此同时,那种怪异的味道就在鼻息间缭绕。 这时候,他突然张嘴,缓缓吐出一口气。随之一股浓烈的气味涌出来,熏的她忘记了呼吸。 “婉儿,你怎么了?” 李瑾出声,怪异的味道源源不断从他嘴里迸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江婉儿回过神来,看看李瑾的嘴,又想想他说的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出去后,她对云珍讲起这件事。 “小姐,奴婢方才收拾粥碗时,也闻到了。”云珍皱皱鼻子,“真的好臭啊。” “殿下嘴里的味道,怎么跟茅房里便便的味道那么相似?” 江婉儿白她一眼,“你吃过?” 云珍摇摇头,“没有。” “可是殿下有梦游症,夜里面到处跑,会不会跑到茅房……” “说什么呢?!”江婉儿打断云珍,“小心被人听见,你性命不保。” “对了,我想知道,瑾哥哥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有人说见到太子殿下近早从尚衣局翻墙出来。” “尚衣局?”江婉儿顿住脚步,“那苏良娣不就是那儿的女官?” 她看着前方,“这个苏良娣,还真是有趣。” 她低头看看云珍手里的托盘,“把这个端回去,我们去尚衣局见见她。” 第55章 问话 江婉儿来到尚衣局, 苏卿卿正在亭里饮茶。 昨晚吃的太痛快,以至于嘴里的味道挥之不去,她已经喝了数杯香茶。 抬眸看见江婉儿从外面走来, 苏卿卿放下杯子, 起身迎过去。 “婉儿妹妹来了啊,快请坐。” 苏卿卿朝外面喊, “沁心, 给江良娣端杯茶来。” 江婉儿没有到对面,直接走到她身侧坐下。她看了看桌上的瓷杯, 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姐姐这儿的茶好香啊。” 苏卿卿微笑着打了个哈哈,便去讲别的事, “婉儿妹妹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是不是需要做些衣服?” “姐姐这里是专门给别人做衣服的?”江婉儿端起沁心搁在桌上的茶盏。 苏卿卿点头, “妹妹想要什么衣服,尽管说,我吩咐人去做。” 江婉儿微笑,“那提前谢谢姐姐了。” 她明显感觉到,苏卿卿身上也有那种臭哄哄的味道, 和李瑾嘴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她端起茶盏抿口茶,捏紧了白瓷杯壁, 却依旧语气平静,“今早我去太子殿下的书房,给他送粥。” “瑾哥哥亲了……”说到这里,江婉儿顿了一下,人也羞涩起来, “总之我就是感觉他嘴里的味道怪怪的, 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 我就嫌弃地走了。” “哦?那是什么味道啊?”苏卿卿假装不懂。 她不就是想显摆李瑾亲她了吗?这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江婉儿看向苏卿卿,摇摇头,“我也不知,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好像有些臭烘烘的。” 云珍以为江婉儿描述不清楚,便补充道:“是那种便便的的味道。” 江婉儿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 云珍闭口,老老实实待着了。 这样一来,不就是李瑾用那张带着便便气味的嘴,亲了亲江婉儿吗? 苏卿卿忍住笑意,轻轻蹙起眉头,“殿下好像有梦游症,若是病发,最喜欢喜欢四处跑了。” “可是,我在姐姐身上也闻到了这种味道呢。”江婉儿抬头,目视苏卿卿,眼神带着侵略性。 “这个啊……”苏卿卿略略思索,干脆道了出来,“实不相瞒,殿下昨夜的确到了我这里。” “看来,瑾哥哥喜欢姐姐。”她的语气中带着酸味,“昨夜都那么晚了,还能到这尚衣局来。” “婉儿妹妹此言差矣。”苏卿卿当即打断她的话,“非也非也,妹妹且听我慢慢说。” “殿下有梦游症,他夜里做了什么事,白日醒来之后是想不起来的。昨晚,我睡的正好好的,耳边忽然哐啷一声,把我吓个半死。” “这是怎么回事?”江婉儿问道。 “是太子殿下踹了我的房门,三个门栓都没有挡住他。” 听苏卿卿这样说,江婉儿却越来越糊涂了。 “为何要挡住他?”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苏卿卿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殿下患梦游症后,会在夜里打人。你有所不知,那些时日,殿下来我房里后,对我又打又骂,常常把熟睡中的我踹下榻,自己霸占整张床。” “有一次,还咬了我,把我肩膀咬的血肉模糊,我都不敢声张。” 江婉儿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了,“你说瑾哥哥不仅打人骂人还咬人?” 苏卿卿点点头,“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婉儿妹妹未来之前,皇后娘娘找过我去问话。” “唉,”她叹口气,“还好咬的不是脸,要不然我真就没脸见人了。” 江婉儿连忙摸摸自己的脸,喃喃低语,“还好,他昨晚没有过来。” 看到她露出恐惧,苏卿卿继续道:“昨晚上啊,殿下来的时候,身上就臭烘烘的,把我给熏醒了。待我睁开眼睛后,却看见她用我的衣服……” “做什么?” “擦嘴。” 很快,江婉儿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她握紧杯子饮了口茶。 云珍又好奇问道:“可是殿下为什么常常来苏良娣这里?” 苏卿卿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殿下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所以才会来我身边。” “我当初不敢住在流云殿,就是因为怕见到太子殿下,怕被误伤。” 苏卿卿收回目光,“我可不想被毁了容貌。” “瑾哥哥,他真会这样吗?”江婉儿眸光没有焦距,呆呆地盯着远处。 “哎呀,别提这些事了。”苏卿卿抿了口茶,“说些其他的吧。”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江婉儿,“我记得,先前去皇后娘娘那里小坐时,就听娘娘提起婉儿妹妹。我当时就觉得,婉儿妹妹一定是个妙人,端庄贤惠,现在见着了,果真是这样。” “姐姐过奖了,我的模样同姐姐相比,可是差了很多。”江婉儿笑着,忽而想起来什么,“来得这么急,也忘记去见姑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从昨日到现在,她因为紧张李瑾,一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反而忘记去看看姑姑了。 聊了几句,江婉儿起身告辞,“苏姐姐,我先走一步改日再过来。” 送走了不速之客,苏卿卿站在原地耸耸肩,让她们二人狼狈为奸去吧。 她现在还想安安静静休息一些时日。 江婉儿没有直接去凤栖宫,而是去了膳房,亲手做了份糕点送过去。 宫女通报完后,江婉儿提着食盒走进屋内。 皇后江氏坐在贵妃榻上,见她进来,连连向她招手,“过来让姑姑看看,可有变瘦?” 江婉儿把拎着食盒走过去,江氏坐直身子,拉起她的手,摸了摸,“哎呀,没有小时候那么肉乎乎了。这些年,可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江婉儿摇头,语气乖顺,“谁让婉儿身子骨弱,只能待在那山林里。” “何时回来的?”江氏收敛了笑容。 江婉儿低下头,她把食盒递给身旁的云珍,便蹲下身子,乖巧地仰头看着江氏,“姑姑,对不起,婉儿错了。” “可婉儿思念瑾哥哥,想早点过来看看。” “怕是不止思念那么简单吧。” 江氏看出来她的心思。 江婉儿也不再遮遮掩掩,“我也是着急,害怕太子哥哥被人抢走了。” “只要你能把控住他的心,谁能抢走他。太子可是姑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一心扑在国事上。除此之外,便是欢喜于你了。” “可是,瑾哥哥昨晚都没有来我房里。”江婉儿压低了声音。 “他去了苏良娣那儿。” “姑姑,这个苏良娣是怎么回事?”江婉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这位苏良娣啊你就放吧,她只是花架子,是进宫来给太子冲喜的。”江氏拍拍她的手,“她有自知之明,惹不出来什么乱子。你想,她若是有想法,又与太子接触这么久,早就能怀上太子的孩子。” “原来她是给瑾哥哥冲喜的。”江婉儿疑惑道,“那瑾哥哥怎么没有跟我提及此事呢?” “傻孩子,”江氏拍了一下她的手,“他若是告诉你了,你不就担心了?” 江婉儿想想苏卿卿说的话,心里就感觉有些后怕,她抬头看了眼江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嗯”一声,“好像很有道理,婉儿希望瑾哥哥快些好起来啊。” “现在啊,你就安心做你的良娣,这太子妃之位,必然是你的。”江氏语重心长,“你目前的要务该是养好身体。” 她点点头,“姑姑,我爹要是找我问话,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可以,但下次不可再不告而别了。” “不会了。” 江氏沉吟一会儿,“若是你能现在怀上太子的孩子,必然是好的。可是依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行,待会去到太医院抓些补药回去煮着喝。” 收到女儿回京的消息,右丞相江阁章怒气冲冲进了东宫。 在书房与李瑾聊了两个时辰,他准备去见见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谁知却被皇后的人叫走了。 江阁章从凤栖宫回来之后,脸上的怒气明显消减不少。 江婉儿知道父亲进宫后,便等在皇后江氏的凤栖宫。 见父亲从议厅出来,低着头迎接过去。 “爹,女儿对不起你,女儿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江阁章语气平静,但心中极其无奈,“我看你眼里只有你的瑾哥哥,哪里还有我这个爹啊。” “爹……” “甭说了。”江阁章深深吸口气,“既然来这东宫里了,就要好好照顾自己。方才你姑姑也已经同我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府里还有根老人参,过两天我给你带过来。” “谢谢爹,爹爹你真好。”江婉儿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谁让我是你爹呢。” 江阁章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放心,就算她二人怀上太子的孩子,也是活不久的。这大晋,必有我江氏一脉。” 夜晚,李瑾又在书房批改奏章,江婉儿端着杯茶过来,茶味浓香,李瑾搁老远就闻到了味道。 “婉儿。”李瑾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江婉儿走上前,把手中杯盏放下,“瑾哥哥,这是新沏的茶,可以解困,你趁热喝。” 李瑾端起茶盏,稍稍抿一口,“嗯,味道不错。” 他身上的气味已经消除了,现在满是龙涎香的味道。 江婉儿心情好了点,“瑾哥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来到东宫里,一切好似一场梦。” “这不是梦。”李瑾低着头,一边批改奏章,一边回话。 他不知道,江婉儿已经悄悄靠近了他。 她俯身,趴在桌案上,看着李瑾,柔柔地唤了他的名字,声音轻若羽毛,“瑾哥哥。” 李瑾侧首,烛火照亮他的眼睛,男人的薄唇浸在暖晕中。 江婉儿闭上眼睛,缓缓靠近那薄唇。 眼眸里,她的影子越来越近,可是他却没有一点笑意,始终睁着眼睛,竟然能看出些许厌恶。 男人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向后移动。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太子殿下,妾身……”看到二人贴近的脸,苏卿卿停了声。 她来的真是时候。 江婉儿仓皇地直起身子,便稍稍侧过身去。 “有什么事?”主座上的男人依旧淡然,眸色淡淡地看着来人。 苏卿卿犹豫片刻,“是这样的,殿下上次给我盖的玺印,掉色了。” “掉色了?李瑾语气略显不可思议。 “是的。”苏卿卿义正言辞,“真的掉了。” “在哪里,拿来看看。” “回殿下,妾身忘记带了,在尚衣局里。” “那好,”李瑾沉吟片刻,随后起身,“孤随你过去看看吧。” 第56章 掉色 苏卿卿本就是故意过来捣乱的, 她没有想到李瑾会跟她出去。 他们走到一条交叉道前,面前有两条小道,苏卿卿正犹豫着, 该怎么走。 眼前李瑾的身影闪过, 苏卿卿抬头,狗太子已经走向了其中一条小道。 这条道路僻静, 周围枝叶茂盛, 只隐隐透进来点星光。二人走得匆忙,谁也没有提灯盏。 苏卿卿双手抱住沉甸甸的玉玺, 跟在李瑾身后。 这狗太子是不是就喜欢走这样的路? 此情此景,着实有些相似。 背后阴风阵阵, 苏卿卿感觉有些害怕,遂加快了步子, 与李瑾并肩而行。 走的快了些,脚下出现块小石头,苏卿卿一个不留神,就被小石块绊了一下,踉跄着险些没站稳。 “孤给良娣的东西, 可要拿好了。” 李瑾严肃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语气低沉毫无感情。 苏卿卿笑了笑, “殿下放心,就算妾身倒下,也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它掉在我的身上。 ” 李瑾侧首,看了她一眼, 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和那张说话伶俐的巧嘴。 他转回眸子, 继续向前走。 突然, 路边草丛里传来猫叫,一只黑猫跳了出来,刚好与心慌慌的苏卿卿相对视。 猫全身乌黑,唯有眼睛发亮,在夜里发着绿色的幽光。 苏卿卿再次被惊吓到,“啊”一声后就近钻进李瑾怀里。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之中。 “殿下,妾身好怕怕。” 她今日擦了脂粉,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香味飘荡在他的鼻息间。 男人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有多害怕?” 苏卿卿抿了抿唇,又紧紧拥住他,在他身前蹭来蹭去,声线带着颤抖,紧张不已,“妾身胆子小,那东西走了没有啊,” “已经走了。” 她觉得这样不对,忽而又松开环住他腰的手臂,反应过来后致歉道:“殿下,妾身方才冒犯了。” 在手收回去的瞬间,腰际忽然多了一双手臂,李瑾伸手抱住她,将她拥在怀里。 “孤是你的夫君,何谈冒犯一说?” 他低头,吻很快就落在她的唇瓣上,男人满目含情,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后,苏卿卿整个人摊倒在他的怀里,面容带着娇羞。 “殿下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口无遮拦了。” 苏卿卿半推半就,李瑾也就顺其自然故意占她便宜。 在月黑风高夜,他抬手,偷偷摸在了她的腰上。 苏卿卿震惊不已,狗太子这是对她情不自禁了吗? 她怔了片刻,却听见李瑾说:“你瘦了?” “啊?” “腰都比从前细了。” 苏卿卿:突然好想掐死他,让她回炉重造。 她仍旧是那个被动的一方,装作糊涂,直到李瑾松开她,才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 可是刚才的那些举止表现,够别人嫉妒的发疯了。 二人继续并排走,在他们身后,显现出云珍的身影。看见两人已经不见,她当即回去复命,把今晚所看到的都说给主子听。 竹庆殿, 江婉儿愤怒地摔掉桌上的瓷器。 “她苏卿卿有个什么能耐,竟然敢过来框我?” “什么害怕太子,这明明就是喜欢!还想勾引太子吗?”江婉儿捏紧了手中帕子,尽管方才听云珍述说,是太子先抱的苏卿卿。她依旧很气愤,认为是苏卿卿勾引了李瑾。 “等我好起来,可有她好受的。”江婉儿看了眼桌上的药碗,眼底渐渐覆上阴郁。 敢跟她抢男人,自不量力。 * 回到尚衣局,苏卿卿拿来那日他盖章的文书,故意用指腹抹了抹玺印,呈到李瑾面前。 他没有看,让她自己去盖。 苏卿卿便假装盖了一下,盖完后,把东西交给李瑾。 李瑾淡淡瞥了一眼,“良娣从哪里拿来的,便拿回去。” 苏卿卿:…… 于是她呼哧呼哧又和李瑾回去了,这次她们走了别的道。 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站在月夜下,一个身穿宫女服装,一个穿着侍卫的衣服。 她和李瑾很自觉地停下脚步,彼此心有灵犀地躲进了树丛里。 两个人似在幽会,宫女扑进侍卫怀里,时不时地抬起小拳头捶捶他的胸膛。 后来,宫女抬起头,侍卫低下头,两人慢慢亲到一块,后来更是放纵亲吻……场面不忍直视,想来是因为春天到了。 可是那“宫女”让苏卿卿颇为眼熟。 苏卿卿和李瑾目睹了全过程,还好两人只是亲了一会就彼此离去了。 他们从树木丛里走出来。 苏卿卿越发觉得,刚才那个女子像一个人。 她想到了姜月仙。 姜月仙在幽会外男。 难怪这些天,姜月仙看似不那么着急了,原来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那这个男人是谁呢? 苏卿卿抬眸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倒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有魅力,原来他也有被绿的时候啊。 看着李瑾的眼睛,苏卿卿问道:“方才那个女子看着好像姜……” 李瑾瞥了她一眼,苏卿卿闭了嘴。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还敢给李瑾带绿帽子,真是活腻了。 今天,她也算是有了姜月仙的把柄。日后便用这个来威胁她。 李瑾抬步,继续朝前走,“宫人私会,不是很正常?” 苏卿卿立刻否认道:“妾身眼挫,没有看出来是谁人。” 她随后好奇地随口问了句:“殿下,如果要是您的妃子,您……” 苏卿卿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不容置否的声音:“杀了她。” 她感觉后背生了凉意,却又听见他说:“或者,成全她。” 苏卿卿蹙眉,“怎么个成全法?” 李瑾瞥了她一眼,兴致上来后,一步步走近她。让她只能靠在树上,退无可退。这时候,他伸手撑在她头顶,眸光似比夜色还要浓重,“像这样,困你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 苏卿卿:是个狠人。 她当即谄媚说道:“殿下俊美无涛,没有人会心有二意。” “就算有,也不敢,孤非得打断她的腿。” “谁的腿?”男的还是女的? 李瑾:“你说呢?” 回到东宫后,苏卿卿逗留一会,就又往尚仪局走了。 她特地提了一盏灯笼,选择一条人多的路,往回走。 回去后,她也早早睡下了。 夜晚,她感觉到身边似乎是来了人,揉开眼睛一看,就知道是狗太子。 “你怎么又来我房间了?” 他把脸贴过来,“娘子,我想娘子。” 苏卿卿推开他的脸,“一边去。” 眼皮愈发重,她也没有再理他,侧了侧身子埋头就睡。 * 得知太子夜未归宿,江婉儿快要气炸了,把桌上的物件和药碗全都摔到地上。 “哗啦”、“哐啷”满地都是碎瓷片,云珍小心翼翼地捡起。 “小姐,您别气了,养好身体为重。” 就这气了一会儿的时间,江婉儿已经面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毫无生气。 云珍继续劝说,“奴婢觉得,小姐首先得要养好身体。许是太子殿下担心小姐的身体,所以才不来找小姐。” “而且,肯定是苏良娣首先勾引的太子殿下。奴婢觉得,殿下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经过丫鬟的劝说,江婉儿心里果真平静下来。 但是,她现在需要保持温婉得体的形象,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他相信,太子哥哥还是喜欢她的。 这太子妃之位以及未来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谁也不能。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闹事,但是她可以在背地里找她麻烦。 “她在尚衣局?” 云珍点点头,“是的,小姐。” “做衣服啊,”江婉儿嗤笑一声,“那便让她亲手做好了。” 第57章 捣乱 翌日, 东方现出鱼肚白,苏卿卿醒来,迷迷糊糊之际, 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李瑾怀里。 她抬脚, 下意识就把他踹到了地上。 “嘭”一声,随后她听到男人的痛呼声。 苏卿卿闭着眼睛, 总觉得不对劲, 于是她睁开眼睛,伸头瞅向地面, 却看到李瑾坐在地上,眼眸沉沉。 男人不仅眸子清冷, 语气更冷。 “原来孤每日躺于地板,竟都是被你踢的?” 他沉了沉声音, “苏良娣,你胆子不小。” 苏卿卿眨巴着眼睛,愣了片刻,随即便苦着一张脸,哀嚎道:“冤枉啊, 殿下冤枉。” “想来,想来是妾身睡迷糊了。”苏卿卿皱眉头, 她垂着眸子,眼珠子转动很快,当即便从榻上爬起身,走到李瑾面前认错。 “妾不是有意的,”她抬眸怯怯地看着面前的人, 眼波潋滟, “妾身并不知道殿下会来尚仪局, 更不知道殿下会在妾身房里……” 她声音越来越轻,可却字字震撼人心。 是你李瑾自己来的,关她何事!况且这里是尚衣局,又不是东宫的流云殿。 他眼神躲闪过去,半晌后又抬起眸子看过来,语气全然没了方才的自信,“孤来何处还要跟人通报一声吗?” 苏卿卿:你说的都对。 她垂着眸子,声音低的几乎不可闻,“那殿下翻牌时也不通报,是不是想给人家惊喜?” 这哪里是惊喜啊,分明就是惊吓。 话落,屋内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闻窗外鸟雀叽叽喳喳之音。 即便声音低,但他还是听见了她说的话。 李瑾快要气笑了,他呆坐在地上,也忘记起身。 苏卿卿垂着脑袋,不言不语。须臾,眼前伸来一只手臂。 她抬头,看见狗太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良娣不打算拉孤起来?” 苏卿卿表面和颜悦色,内心却已经波涛汹涌了。 她朝前走几步,向他缓缓伸出手,随后五指握住男人的手腕,慢慢拉他起身。 拉到一半时,她猝然松手,想看看李瑾如何狼狈跌落在地。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李瑾猛然扣住她的手,牢牢抓住。 苏卿卿原本窃喜的脸变成了惊讶和惊吓,惊叫着倒进了他怀里。 二人双双倒地,苏卿卿撞了他个满怀,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 额角处传来温热的呼吸,她一抬眼,就看见李瑾垂眸正看着她。 男人目光灼灼,眸色越来越深,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苏卿卿能感受到,眼睫处落下来温热的呼吸,以及男人身上特有的龙涎香的味道。 此刻,记忆仿佛回到从前。他又用这种深邃的目光看自己,可她却怎么都看不懂也看不透。 苏卿卿垂下眸子,想从他怀里起身。可被男人双臂困住腰,这令她动弹不得。 她挣扎着,下一刻,眼前突然覆来暗影,只见他垂首,一张俊脸靠近。 男人轻闭眼眸,在苏卿卿惊讶的目光中,吻上了她的唇。 这狗太子脑子被驴踢了吧? “殿下……”苏卿卿推了推他,男人却抱住她直接翻转过来,将她压在身下,整个过程,一刻也未离她的唇瓣。 苏卿卿睁着眼睛,睫毛颤动间,刮到了他的眼睑。 她想,这狗太子莫非是吃错药了,就这么喜欢亲她? 正思索着,她吃痛一声,原来是唇角被李瑾咬了一下 。 他似乎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苏卿卿弯唇一笑,既然他这么喜欢,那她就陪他玩好了。 她闭上眼睛,缓缓将双臂移动到他的腰间,随后紧紧搂住。她开始配合李瑾,从被动变为主动,佯装深情、迷恋与情难自已。 “殿下。”得到空隙,她软软唤了声对他的称呼,声音娇滴滴,软绵绵。 而这时,得到了回应的男人,听着那道软绵的声音,便更加用力,加深了这个意味深长的吻。 … 待李瑾走后,她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嘴唇都被亲肿了。 * 江婉儿带着云珍来到来尚衣局,有意找苏卿卿做衣服。 她和云珍想了一个晚上,打算让苏卿卿为自己绣一只金翅凤凰鸟,尤其羽毛部分,一定要绚丽多姿。 苏卿卿坐在凳子上,听了云珍的说词,轻轻蹙了蹙眉头,“婉儿妹妹想要在衣裙上绣件金翅凤凰?” 江婉儿只顾看着她红肿的唇瓣,失神良久。云珍捅了捅她的胳膊,她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淡淡:“正是这样。” 她脸上挤出笑意,“听闻苏姐姐刺绣功夫不错?” 苏卿卿谦虚回道:“哪里啊,恐怕还不及妹妹半分。” 江婉儿笑道:“既然这么多人都说好,那一定是很好了。” “所以,苏姐姐可否亲自来绣?”她的语气中没有请求意味,反而更是理所当然。 苏卿卿略略思索片刻,笑着回道:“可以。婉儿妹妹如此相信我,那我便献丑了。若到时候绣的不好看,妹妹可别介意啊。” “放心,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婉儿虽然是笑着,可眸光却落在苏卿卿那红肿的唇上,她捏紧了手中帕子,嫉妒的发疯。 为了顾全大局,她暂且忍一忍。 苏卿卿只要一笑,就会牵动唇角,而她总会拿起帕子轻轻碰上去。看在江婉儿眼里,她分明就是在向她炫耀,炫耀李瑾对她的背叛。 江婉儿眼底生出恶寒,再也待不下去,不多时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竹庆殿,她将屋内的花瓶全都摔烂,沾着水珠的新鲜花枝横陈在地上,狼狈不堪。 云珍显然清楚主子为何生气,便上前劝道:“小姐,勿要生气,身子为要。” 她方说完,就听见江婉儿咳嗽了,一张脸憋的煞白。 云珍连忙倒了杯暖茶递过去,江婉儿伸手接过,喝下去后便好了些。 “太子哥哥为何对我这么冷淡?”她都已经来这些日子了,他都没有到过她的竹庆殿,似乎把她放在这里就不管了。 云珍拍着她的背,“小姐别多心,奴婢想,殿下肯定是担心小姐的身子。况且,就算殿下夜里面梦游到苏良娣那里,但也只是待一夜而已。可是小姐就不一样了,一整天都有时间陪着殿下呀。” “是啊,我有的是时间。”江婉儿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瑾哥哥现在在何处?” “在书房。” “你随我去膳房,给瑾哥哥做糕点送过去。” * 书房内,江婉儿把做好的糕点呈到李瑾面前。 她弯唇笑着:“瑾哥哥,婉儿方才去膳房给你做的糕点,你尝尝味道如何?” 李瑾扫了眼面前花花绿绿的糕点,淡声道:“孤谢谢婉儿。” 江婉儿嫣然一笑,纤纤玉手从盘中捏起一块绿豆糕,“瑾哥哥,给你……” 她直接拿着糕点送到他嘴边,却见李瑾不张嘴。 “怎么?瑾哥哥可是不喜欢?” 她又继续向前送,直至糕点沾到了他的唇瓣。 “瑾哥哥可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吧。”她神情有点低落,却仍旧拿着糕点不松手。 “怎么会?”李瑾抿唇淡笑,“孤方才在想事情。” 他却伸手接过,拿在了自己手中。 “想什么?” 李瑾动了动嘴,正要说话,门外传进德公公的声音。 “殿下,苏良娣来了。” 他将糕点放回盘中,“让她进来。” 江婉儿站到一旁,愤愤地看着外面走进来的那道身影。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苏卿卿欠身行了礼。 李瑾看着底下的人,“苏良娣有何事?” 此番来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有她手里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块绣布。 不仅李瑾迷惑了,就连江婉儿也呆了又呆,一脸纳闷地看着她。 “殿下,妾身是来找江良娣的。”苏卿卿眸光转向了江婉儿。 “找我?” “是。”苏卿卿上前两步,面对江婉儿,抖了抖手中绣布,“婉儿妹妹,你打算要只多大的凤凰?” 江婉儿:“……” 李瑾好奇的目光看过来,盯在那张多尺长的绣布上。 “绣凤凰?” “是的,殿下。婉儿妹妹想要件绣凤凰的衣服,”苏卿卿露出笑颜,“妾身手艺不精,便献丑了。如今特地来问婉儿妹妹,想要只多大的凤凰。” 听苏卿卿说完后,江婉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要只不太大的,稍微小一点便好。” 苏卿卿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从江婉儿手中拿回绣布,正要转身,余光恰好瞥见李瑾面前的三盘糕点。 苏卿卿停顿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的糕点。 她的眼睛绽放出热烈的光芒,“殿下,这些糕点都是谁做的?好漂亮啊?” 李瑾抬眼,看了看她身后的江婉儿。 苏卿卿意会,当即赞叹道:“婉儿妹妹手怎么这样巧呢?妹妹这双巧手若是绣花,定然比我出色。” 江婉儿不自在地笑了笑,“姐姐过奖了。” “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苏卿卿又夸了夸她,随后看着桌上的糕点,“看着这般精致,也不知道吃起来会怎么样。不过出自妹妹之手的,一定很好吃。” 江婉儿的笑容僵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苏姐姐若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苏卿卿:“好。” “那苏姐姐,你看看喜欢吃哪样?绿豆糕,云片糕还是白玉糕?”江婉儿很客气地为苏卿卿介绍。 而苏卿卿笑得灿烂,“我不挑,哪样都吃得下。” 江婉儿:“……” 自苏卿卿出现后,原本应该二人的书房的现在变成了三个人。 一人在认真批改奏章,一人在发呆,一人在狼吞虎咽。 江婉儿坐在一边,默默看着苏卿卿吃,心道,吃完了你就该走了吧。 可是苏卿卿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待她吃饱喝足后,盘盏中的糕点已经所剩无几。 她腼腆地笑了一下,“婉儿妹妹,真是不好意思啊,吃了你这么多。” “但是这些糕点真的很好吃,我情不自禁就……” “没关系。”江婉儿干干笑着,“苏姐姐要是忙的话,可以……”可以滚了! “不忙的。”苏卿卿端着茶盏抿口茶,“妹妹若是想和殿下说什么,尽管说,不必在乎我,把我当成空气就成。” “苏姐姐不绣凤凰了吗?” “婉儿妹妹若现在想让我绣,我也可以绣。” 江婉儿端茶的手一顿,“怎…怎么绣?” 在江婉儿好奇的目光中,苏卿卿起身,朝外面走出去。然而没过一会儿便拿来了绣花针和各种颜色的配线,然后就当着她的面绣起了花。 “有婉儿妹妹在则更好,还能随时随刻知道妹妹喜欢的花样。” “绣花的针法不同,绣出的效果也不一样的。” 江婉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绣了一会,苏卿卿便开始问她:“是绣在衣摆上?衣裙正中间?还是后背?” “正中间。” 苏卿卿消停了一会,江婉儿准备起身过去和李瑾说话,却被苏卿卿给打断了。 “婉儿妹妹。” “怎么了?” “哦,我看错了。” 江婉儿极其无奈,收拾好心情,又要和李瑾说话。熟料才过半盏茶的功夫,听见她又问:“喜欢亮一些的还是稍微暗一些的?” “……亮的!” …… 整个过程,江婉儿都没来得及与李瑾说话。 于是,他们三个人在李瑾的书房里待了整整半日。中途,江婉儿出去了一会,苏卿卿就坐在座位上绣花,也不抬头看谁。她似乎把所有人都当成空气,视而不见,连李瑾咳嗽几声都未曾听到。 方入夜,江婉儿便开始催她,“苏姐姐,时间不早了,天黑看不见绣花了。姐姐不如回去,明日有什么不懂的,再过来,可好?” “天都黑了啊?”苏卿卿朝外面看看,随后点头,“行,明天再来问妹妹。” 苏卿卿收拾完东西,转身朝外走。 江婉儿见她走了,便来到李瑾身旁,轻声问道:“瑾哥哥,我让人准备好了饭菜,有我亲手做的。” 她下意识抬眼朝外看,忽然发现方才那道离去的身影又飘回来了。 苏卿卿又走了进来,“掉东西了。” 江婉儿看见她走到原先的座位旁,随后蹲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什么东西。 “是我的绣花针掉了。” 她捡完东西后,却没有走。 “苏姐姐,怎么了?” 苏卿卿道:“刚才听婉儿妹妹说到晚膳,是你亲手做的啊,那一定好吃。今日有幸吃到妹妹做的糕点,若是再能吃到妹妹做的菜,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江婉儿嘴角抽了几抽,皮笑肉不笑。 苏卿卿看着她,脸上带着纯真,“所以婉儿妹妹,也可以让我尝尝吗?” 第58章 凤凰or野鸡 竹庆殿, 江婉儿备至了满桌菜肴。李瑾坐于主位,她和苏卿卿分别坐在两侧。 看着桌子上的这些菜肴,苏卿卿语气惊讶道:“婉儿妹妹的眼光真好, 布置的菜都比别人好。”她感叹道, “不像我,弄得乱糟糟的。” 江婉儿微笑, “苏姐姐过奖了。” 她说完之后, 不再搭理苏卿卿,去给李瑾夹菜。 “瑾哥哥, 来尝尝这鱼片。” 将鱼片夹进李瑾碗中,江婉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笑着问:“瑾哥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李瑾夹起碗中那块鱼片, 浅尝一口,正要说话,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给打断了。 “婉儿妹妹,这鱼片可真好吃啊。” 苏卿卿看着竹筷上剩下半截鱼片,眼睛放光, “我从来都没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简直太好吃了。” 她抬头看着江婉儿, 一脸诚恳地问道:“婉儿妹妹,这鱼片是你做的吗?” 在苏卿卿殷切的目光下,江婉儿顿了片刻,随即颔首,“嗯, 是我做的。” 苏卿卿眉眼弯弯, 笑着赞道:“婉儿妹妹真是心灵手巧。不像我, 什么都做不成。” 江婉儿扯扯嘴角,搁在桌下的手指却紧紧捏成拳头。 听到苏卿卿夸了她这么多,她便表面应喝着回道:“哪里,人各有长,苏卿卿的女红就很好呀。” 熟料,苏卿卿说完方才的那句话,接着又补上一句,“还是妹妹手巧,一会的功夫就能做好这碟鱼片。要换作是我,光用刀片这些鱼肉就得花很长时间了,所以说婉儿妹妹手巧呢。” 江婉儿面上的笑意僵住了,怔了片刻,她尴尬地笑了笑。 “那下次苏姐姐过来,我教你怎么样。” 苏卿卿笑着点点头,“好啊,提前谢谢婉儿妹妹了。” 风水轮流转,她一定要比她更狠,才能对得起自己。 整个用膳过程中,苏卿卿光顾着“羡慕”江婉儿,始终都没看一眼座位上端坐的男人,而是一直和江婉儿“有说有笑”。 李瑾的眼眸沉了又沉,饭也没吃下几口。 晚膳过后,苏卿卿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她坐在江婉儿身边绣凤凰,喝着她的茶,听着她和李瑾说话。 直至后来,她熬走了李瑾。 李瑾走过之后,苏卿卿打打哈欠,收了绣布,便辞别江婉儿。 “婉儿妹妹,我明日再来找你。” “好,苏姐姐。” 苏卿卿走后,江婉儿气得捶了捶桌子,“嘭”一声摔掉苏卿卿用过的茶盏。 “小姐,你看她今天多嚣张,我们为什么要怕她呢?” 云珍在一旁念念叨叨,“小姐,咱们就应该给她个教训!她什么身份啊,还敢欺负到小姐头上,欺人太甚了!” “行了。”江婉儿出声打断了她,“我可不想给瑾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 “明日你去告诉她一声,说我娘的生辰快到了,她绣凤凰的时日也该缩短了。” “多久?” 她掀了掀唇角,“三天吧。” * 走出竹庆殿后,苏卿卿经过流云殿时,突然停步,鬼使神差般地竟想进去拿几件衣服。 殿内依如往常灯火通明,宫女看见她进来后,纷纷行礼问好。 苏卿卿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里。 她推开房间的门,人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奇怪了,这屋里怎么有龙涎香的味道?” 周围有些暗,苏卿卿吹开火折子,将桌边蜡烛点亮。 火光一下子温暖了整个房间。 突然,床前的珠帘“哗啦”一声,苏卿卿抬眼,就看见一个人走过来。 是……李瑾! 苏卿卿震惊了,她眨巴着眼睛,僵在原地。 男人一步步朝她走去,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他走到苏卿卿面前,伸手搁在她眼前摇了摇。 “怎么,苏良娣见到孤,很是吃惊?” 苏卿卿抬手,合上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抿唇笑了笑。 她垂下眸子,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狗太子怎么在这里啊? 难不成他就是那“鬼”,给她“勾”来了? 苏卿卿此刻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快点逃离。 李瑾却不依不饶,“苏良娣这么怕孤,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亏心事? 思虑片刻后,苏卿卿抬眸,对上李瑾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知殿下所指是何意?妾身没有做过亏心事的。” 她眼睛里泛着水光,看着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也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李瑾忽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耳畔,声音撩人心弦,“你今日,为何不看孤?” 话音落下,苏卿卿怔住了,她抬眸,装作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殿下,你……” 她今日为让江婉儿生气,故意去书房捣乱,但也想着绣凤凰,所以没有怎么去和他眼神交流。 狗太子不会就喜欢这种柔弱的吧? 所以,他是上勾了? 苏卿卿觉得,她要比江婉儿更弱才行。 再次对上李瑾的目光,她慢慢打量着好一会,才轻轻开口说话,表情甚是腼腆和羞涩,“这下,看了好长时间呢。算是看完了吗?” 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他道:“还不够。” 苏卿卿无奈,什么意思? “殿……”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被狗太子悬空抱起。 李瑾抱着她,朝榻边走去。 苏卿卿慌了神。 被放到榻上后,她即刻弹坐起身,仰头看着李瑾,“殿下,我……我那个来了,不能……” 苏卿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昏昏灯火下,美人面容紧张,有些无措。 “良娣在想什么呢?” 李瑾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孤独自待在这里,觉得有些害怕,你过来了便正好陪着孤。” “这样啊。”他还会害怕啊? “你以为?” “没有没有。”苏卿卿摇摇头,“那殿下在既然待在这里嫌怕,那为何不待在其他寝殿?” “顺便。这里距离孤的书房不算远。”他转回了眸子。 “是不远,要是翻个墙就更近了。” “你说什么?” “啊,妾身是说,殿下身强体壮,怕什么!” “怕……”李瑾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传来扣门声。 “小姐,你在里面吗?” 是沁心的声音。 “在呢。”苏卿卿朝外应了一声,对李瑾道,“殿下,妾身的小丫头来找妾身了。” 李瑾“嗯”一声,“去吧。” “妾身告辞了。”苏卿卿下了榻,推开门走出去。 “小姐,看你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门外,沁心一脸焦急。 “我来拿点东西,没事的,回去吧。” 苏卿卿拉着她准备离开,沁心却看着她身后的屋子,“小姐忘了吹烛。” “没事没事,会有人过来吹。”苏卿卿拉住跃跃欲试的沁心,将她拉走。 她们走后,屋内随即灭了灯。 两人回到尚衣局,苏卿卿这才发现,绣布忘在流云殿了。 这夜相安无事,狗太子没过来。翌日一早,是德公公把绣布送回,他特地夸赞了苏卿卿心灵手巧。 晌午过后,苏卿卿忙完局中事务,带着绣布准备去找江婉儿,她身边的丫鬟云珍过来了。 “苏良娣,我们家小姐让我过来告诉良娣一声,我们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想让良娣绣快一些。” “绣快一些啊,那多少天呢?” “三天。” “三天?!”沁心听不下去了,“这凤凰羽毛都得绣些时日呢!” 云珍轻飘飘看她一眼,“真不懂规矩,我和你家主子说话,哪有你说的份。” 苏卿卿朝沁心使了个眼色,“去端两杯温茶过来。” “哪用得着三天,我不到两天就可以完成。” 云珍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两天吗?” 苏卿卿点头,“是的,或者比这还早。” 她又和云珍唠嗑几句,一会儿沁心将茶端来。 一杯递给苏卿卿,另外一杯放到云珍手边的桌子上。 苏卿卿微笑:“云珍姑娘,说了这么多话,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听到她这样说,云珍犹豫片刻端起桌上的茶盏,“奴婢谢谢苏良娣。” “不客气,快趁热喝吧,这样味道好。” 云珍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突然很快又吐了出来,随后只见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部都拧巴在一块。 “这是什么啊,这么咸!”她苦不堪言。 苏卿卿则悠闲地捧着茶盏,轻轻呷一口,语气淡淡,“云珍姑娘怕是喝不惯这里的茶吧。没关系,这粗茶哪里比得上婉儿妹妹那里的贵茶。” “罢了罢了。”苏卿卿叹口气,“你不喝也罢,我不会生气。” 云珍捧着茶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良久,她抬头看看苏卿卿,又看看手中的“茶”,最后直接仰头喝尽。 “苏良娣这儿的茶也好喝的紧。”离开时,云珍咧嘴笑笑,连走路时都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桌上的放着的绣布上,金色凤凰已经有了形状轮廓,但三天绝对绣不完的。 沁心不免着急,“小姐,你三天怎么能绣好呢?我看她们就是故意的。” “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完成。” 苏卿卿摊开绣布,细细思索了一会,“尽量今天绣完。” 傍晚时,苏卿卿果真绣完了凤凰,又亲自裁剪衣服,将所绣的凤凰缝制在衣服上 。 竹庆殿 江婉儿在夜间收到了那件绣有凤凰的衣服。 底布是暗纹布 ,金翅凤凰十分显眼,可以见到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主仆两人将衣服抖开看,双目直直落在那只“凤凰”上。 江婉儿有些震惊,“这苏卿卿的手可真快,不到一天就完成了。” 不得不说,这只凤凰绣的十分好看,那金色丝线在灯下一照,竟然还闪闪发光,瞧着好看极其。 但很快,她们就发现不对劲。 云珍越看那只凤凰,就愈发觉得奇怪,“小姐,奴婢怎么瞧着这不像凤凰……” “那像什么?” 云珍欲言又止,“野鸡……” 第59章 大度 太子书房内, 江婉儿把昨晚那件衣服呈到李瑾面前。 “瑾哥哥,你看这衣服上的绣物是什么?” 李瑾垂眸淡淡看了一眼,道:“这是只凤凰。” 江婉儿皱皱眉头:“我瞧着也是只凤凰, 可她们都说不像。我便拿过来给你看看了。” “不像凤凰?”李瑾打量着衣服上那只绣有金色翅膀的“凤凰”, 疑惑道:“那像什么?” “她们说……像野鸡。” “野鸡?”李瑾忽然笑了一下,他皱皱眉, “谁人会绣只野鸡在衣服上?” 江婉儿顿了顿, 语气轻柔,“这衣服我是交给苏良娣做的。” 随后她没有片刻停顿, 便直接说道:“不过也无什么大事,毕竟苏姐姐为我做衣服也不容易。我想将它改改, 再添上几针。” “谁说没有事。”云珍打断江婉儿。 她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看向李瑾, 语气有些激动,“殿下,请容奴婢说一句吧。” “你说。” “云珍——”江婉儿想制止她,可云珍早已经开口,她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小姐,您就别再拦着奴婢了, 让奴婢说出来吧。” 她看向李瑾,语气不卑不亢,“苏良娣昨夜将这件衣服送来,奴婢和小姐拿到手里,发现其上绣物不太对劲。明明小姐要的绣品是只凤凰, 可却被苏良娣给绣成了野鸡。 这件衣服, 可是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过, 给丞相夫人做的。” “云珍,别再说了。我没关系。” 江婉儿出声低斥云珍,对她道:“我再改改就行了,” 桌案后,李瑾笑着看她:“婉儿如此大度,当为东宫女子之典范。” 江婉儿掩唇笑道:“没什么的。” 她对李瑾道:“那婉儿便去改衣服了。” 李瑾笑着“嗯”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了下文。 江婉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李瑾夸自己了,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惩罚苏卿卿,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的脸上又生出寒意。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李瑾的声音,“孤晚些时候过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婉儿嘴角露出了笑意,她敛了神色,转身对李瑾道:“瑾哥哥,真的没有关系的。” “苏良娣,您这左手是怎么了?”门外,刘德全惊讶的声音传过来。 “让绣花针给扎的,都没眼看,扎的像蜂窝一样。” “呀?都扎成蜂窝了?” 两人的对话声传进屋内,江婉儿心情突然不好了,她和云珍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门外。 刘德全很快就领着苏卿卿进来了。 苏卿卿左手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的黑眼圈很重,神情异常疲倦,就连走路都有些慢吞吞。 她声音倦倦,抬眸看着李瑾,“妾身见过殿下。” “苏良娣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那狗太子的脸上居然还带着微微笑意。 这狗太子居然想笑话她。 苏卿卿也抿着唇,“殿下,妾身是来找江良娣的。” 还不闭嘴? 江婉儿和云珍看到苏卿卿的手时,全都愣住了。听到她的声音后,两人才反应过来。 “苏姐姐,你找我,有何事啊?” “自然是衣服的那件事。昨夜做的急,也不曾好好看看,不知道……” 苏卿卿眼尖地瞅到云珍手里的衣服,当即惊讶着出声,语气很是激动。 “这是怎么了?婉儿妹妹怎么把衣服拿来了?可是我做的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把江婉儿搞的有点懵,关键是她的嘴,像炮弹一样,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云珍急得出了声:“苏良娣,你将凤凰绣成了野鸡。” 苏卿卿噗嗤笑出声,“啥?野鸡?” 她忽然又忍住笑意,眨巴着眼睛,表现的无辜又单纯,“哪有?明明是凤凰呀?” “不信,苏良娣可以自己看。”云珍捧着衣服。 苏卿卿走上前,抬起裹有纱布的左手,可是动作却显得有些吃力,于是换作右手。 扯住衣服细细看了看,确实像只金翅野鸡,因为它的羽毛和凤凰稍微有些出入。 “哎呀,是我大意了。”苏卿卿一脸愧疚,“先前一直都绣野鸡,估计是连夜赶工,有些疲倦,所以才会失神将羽毛绣成鸡毛。” 她看看江婉儿,叹了口气满脸自责,“江夫人生辰快到了,妹妹让我三天绣完,我一夜便绣好了。因为绣的过快,难免会出现差错,所以还请婉儿妹妹原谅。” 面对苏卿卿的出其不意,江婉儿愣了片刻,随即便笑着说:“苏姐姐不必自责,我当感谢姐姐才是。不过就是羽毛的区别,我添上便可。” 苏卿卿赞道:“妹妹气度高,又温婉贤淑,属实让我佩服。”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本来应该是我添的,可是我的手,哎呀罢了,因我而起,就应该由我来结束。婉儿妹妹可以再将衣服交由我……” 江婉儿出声拦道:“不用了,你的手都受伤了,怎么能再让你做衣服呢。我自己来吧。” “那就谢谢婉儿妹妹,妹妹的手这样巧,一定绣的比我好。” “苏姐姐谦虚了,明明是苏姐姐才艺过人。” “那苏姐姐,我便回去了。” “殿下,婉儿先回去了。” 江婉儿收了衣服,带着云珍走了出去。 人都走了,苏卿卿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殿下,局中还有事情要处理,妾身也先回去了。” 书房中静悄悄的,案后,李瑾缓缓抬起眼眸。 苏卿卿护住自己被针扎的手,悄咪咪地想要离去。 方转身,就被李瑾叫住了。 “等等。” “啊?”苏卿卿收回跨出去的脚,乖乖转了身,恭敬地看着案后的男人。 “殿下,怎么了?” “手都扎成这样,还能处理得了事情?” “啊?殿下在说什么?”苏卿卿装糊涂。 案后,李瑾向她招手,“过来。” 什么?过去?! 苏卿卿犹豫不决,“殿下,妾身真的不是故意将凤凰绣成野鸡的。” “孤叫你过来。”李瑾再次命令道。 此刻,屋内只剩下她二人。苏卿卿再次犹豫片刻,随后一步步走到了书案前。 然而李瑾脸上没有生气的表情,依旧眉目淡淡,表情淡淡。 苏卿卿弱弱道:“殿下,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 “孤想看看苏良娣扎成蜂窝的手是什么样子的。” 苏卿卿:“……” “殿下,这手被纱布裹起来了,一点儿也看不着。而且触目惊心的,属实让人吃不消。” “无妨。”李瑾不依不饶。 “……”看个屁看! 苏卿卿抬起眸子看李瑾,她把手背了过去,一脸苦歪歪,“殿下,你都不知道,妾身连夜绣东西,眼圈都……”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住,看着李瑾的眼睛。 “殿下,你眼角——” “怎么了?” “有东西!” “有什么?”李瑾摸了摸右眼。 苏卿卿好心地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角。 李瑾也下意识摸到自己的左眼眼角,然后,他拿锦帕擦出了一些浑浊不透明物体。 很快,苏卿卿就被赶出了书房。 竹庆殿 江婉儿看见云珍推门进来,开口问道:“瑾哥哥可有处罚那个女人?” “并没有。”云珍摇头,“苏良娣出来的时候,还和她的贴身丫头有说有笑,笑声不止。” “瑾哥哥竟没有罚她。” 江婉儿瞪着眼睛,拿起桌上的衣服,朝地上一摔,随之重重踩了几脚。 她闷闷地饮下数口茶,“这个苏卿卿,得找人教训教训她才是,简直愈发没皮没脸了。关键呢,瑾哥哥还就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江婉儿蹙了蹙眉头,“但是我不能出面。” 照苏卿卿那装傻充愣的样子,她肯定要被她弄的名声扫地了。 “那两位良媛在做什么?” 云珍答道:“小姐来了后,姜、顾两位良媛都老老实实待着,每日赏花做些吃食。” “她们这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江婉儿嗤笑,“哪有这么容易。” 她招呼云珍过来,“你今日到姜月仙那里走一趟,去散播苏卿卿做的坏事情还有她目中无人的事迹,最好率先让她的贴身侍女知道。这样传到姜月仙那里,效果会更好些。” * 苏卿卿人在局中忙,事从天上来。 姜月仙带着侍女来到尚衣局,特地把苏卿卿叫了出来。 “听闻你手艺不错,眼光应该也不错吧?” “不如来帮我选匹布料怎么样?” 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显得目中无人。 苏卿卿微笑,“姜良媛若不嫌弃,那就让我来为良媛选择。” 姜月仙阴测测笑,“若是苏良娣选的,我又怎么会嫌弃。” 苏卿卿带着她来到数匹布料堆前,耐心地介绍道:“良媛看看,这匹橘色料子如何?” “不好意思了,我刚好不喜欢橘色。” “那蓝色?” “太蓝了,穿上我心情难受。” “粉色如何?” “穿在身上像个孩童一样,不喜欢。” “白色?” “容易脏,不耐穿。” …… 一连说了数种颜色,姜月仙仍旧不大满意。 屋内此刻就只有她们四个人。 苏卿卿扶额,伸手指了指一匹草绿色的布料。 “那姜良媛觉得这匹布料怎么样?” 看到这匹料子,姜月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瞬间哑了声音。 苏卿卿笑道:“瞧着绿绿的,可真好看,就和春天的青草一样又鲜又绿。要是做一件这种颜色的衣服穿在身上,那肯定会显得人有生气,有活力。” “你,你说什么?”姜月仙突然惶恐不安起来。 苏卿卿叹道:“我觉得良媛穿绿色,兴许更好看些。” 姜月仙眼神有些飘忽,她躲闪掉苏卿卿投来的目光,但依旧不饶人,语气愤愤道:“可是,我并不喜欢!” 苏卿卿莞尔一笑,“其实我觉得穿草绿色的衣服,更适合行走在星空之下。夜晚的星星好漂亮啊,满天星辰。这个时候,尤其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观赏,则就更加赏心悦目了。” 却见姜月仙的眼神越来越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嘴被人撕烂!” 苏卿卿却笑得如沐春风,抬眼看向窗外,“看屋内的布料时间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得转移注意力,看看其他的东西了。” “你们看外面那片草地可真绿,虽然绿,但是也没有殿下书房门口的草地绿。” “苏卿卿——”姜月仙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她。 苏卿卿淡然道:“我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姜月仙瞪了她一会,随即无可奈何地松了气,阴沉的脸色也逐渐消下去。 “今日这布料怕是选不成了,我们改日再过来。” 她转身,带着云珍准备离开。 苏卿卿在她身后道:“哎呀,那顾良媛,我也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 姜月仙顿住脚步,捏了捏拳头,随后很快离开。 自此,两位良媛再也没有来闹过事情了。 第60章 园中惊悸 尚衣局 晨起, 苏卿卿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棵坠满花朵的桃树。此时阳光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方,光线微弱而柔和。忽而吹起轻风, 花瓣随风而舞, 飘飘洒洒 。 “小姐,今年的桃花开的真好。”沁心折了一枝从窗外递进来。 苏卿卿伸手接过桃枝, 只见其上花朵沾着晨露, 那青灰色的枝条完全被薄粉色的花朵遮覆住,密密匝匝。 “是啊, 开得真好。” 苏卿卿把桃枝插进花瓶,沁心拿来水兑进去。 “小姐, 听说锦园中的花都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锦园中种着各种花, 而每逢这个时节,宫人便会前去摘些新鲜的花朵来做胭脂水粉。 苏卿卿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个时候,江婉儿邀她们去园中赏花。锦园中有一个大池塘,塘边种着许多桃树。当时江婉儿拉着她过去摘花, 两人走近塘边,苏卿卿的手刚碰到桃花枝, 正欲摘下,可是江婉儿突然失足摔进了塘中。 岸上乱作一团,众女子失声尖叫。 苏卿卿瞬间懵了,她看着江婉儿在水中扑腾着,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待反应过来后, 想伸手去拉她。可是身后的人却突然大声吼叫起来。 “我看到了, 是苏良娣把江良娣推进了塘中。” 苏卿卿的手臂僵住了,这时,有人将她从岸边拉到一旁。那道玄色身影旋即跳进了塘中,很快将人救了上来。 她看清楚了,那个人是李瑾。 江婉儿被救到岸上之后,在他怀中苏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 “殿下,你要替婉儿做主。” 她语气微弱,说完话后便抬起头,目光却直直地落在苏卿卿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婉儿对她声声质问与控诉。 “苏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根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她们站在苏卿卿对面,指指点点,仿佛就她是另类。 “肯定是嫉妒,看见殿下对江良娣好。” “你看她一个小官之女,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麻雀也想变凤凰?” “没想到,心肠这么狠毒。” 在她们面前,她的声音显得是多么微弱,微不足道。 很快,苏卿卿便被禁足,她似乎已经从一个福星变成灾星,那所谓的福气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前世之事,全都历历在目,苏卿卿的神思从桃花枝上拉回。 她抬头看向窗外,“再等等,自然会有人叫我出去的。” 沁心有些不明白,“有人?” 苏卿卿微笑道:“是的,锦园中那么多花呢,能不去看看吗?” 她吩咐沁心,“待会把小聪子叫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 正值百花齐放之时节,锦园中万紫千红,花红柳绿。 一群穿红着绿的人中,江婉儿望着前方的小路,似在等人。 “小姐,奴婢提早通知过苏良娣了,可是她怎么还不来?” 今早,云珍便去尚衣局通知苏卿卿,告知自家主子邀她去锦园赏花。可其他各殿的人都已经应邀而来,唯独苏卿卿迟迟不来。 “人家是何人啊!面子这么大。”姜月仙拿着一根柳枝,走过来阴阳怪气的说话,“真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是啊,连妹妹的面子都不给。”顾翡道。 江婉儿转身看着两人,语气温和,“许是有事耽搁了,各位姐姐,那里海棠花开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江婉儿随后带着众人走向海棠园。 苏卿卿这时候正从小径处走来,她身边跟着沁心,还有东宫膳房的小聪子。 快走近塘边,苏卿卿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抬手拍了拍小聪子的肩膀,“小聪子,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所以我有危险的时候……” “小聪子第一个冲到良娣身边。” 苏卿卿听到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很不错,今晚加鸡腿。” 海棠园中赏花的人看到进来的三人后,纷纷侧目。 “哟,人来了。” 姜月仙看着远处那笑意连连的女子,眉头皱起来,忽而嘲讽道:“来就来了,还带了个太监过来。” “姐妹们,太监也赏花吗?” 姜月仙这一带头,她身旁的人随之也跟着嘲笑起来,笑声连续不断。 “太监还赏花?哈哈哈,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呢。” “这会儿不就见到了?” 苏卿卿她们走过来时,就已经听到这些人的嘲笑声。 这满园之中,的确只有小聪子一个男人。 他有点尴尬,“苏良娣,她们在笑什么?” 苏卿卿道:“别理她们,思春了。” 沁心和小聪子捂住嘴偷笑。 江婉儿随即带着众人走过来,她亲切地招呼苏卿卿,“苏姐姐来了。” 苏卿卿礼貌笑道:“婉儿妹妹,这是不好意思,局中事务繁忙,给耽搁了,没有准时过来。” “没关系。”江婉儿笑着看她,“苏姐姐,我们刚刚看了海棠,花色通红,开的很漂亮,可以和塘边的这些粉色桃花一争高下了。” “有这么漂亮吗?” 江婉儿点头,“有的。” 姜月仙看了看苏卿卿身边的小聪子,“苏良娣带个男人,哦不对,带个太监过来做什么?” 这话一出,她身边有些人开始捂嘴偷笑起来。 苏卿卿看了眼小聪子,语气平静道:“小聪子是膳房的,带他过来摘些花瓣,回去做好吃的。” 姜月仙的笑容极具嘲讽,“我当是带过来赏花的,还想着一个太监赏什么花呢。” 苏卿卿皮笑肉不笑,回道:“姜良媛此言差矣,同样是人,人都对美好事物心存向往。虽然有些人身在禁宫,但是内心却向往自由,只差一个时机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两个人开始间接斗嘴,被江婉儿拦下来,她笑着当个和事佬,“各位姐妹,今日我们是过来赏花的,如今正巧逢了个好时节,可不能浪费了。” 她抬眼看看塘边的桃花树,“你们看那满树的桃花,真的很好看。” 江婉儿的声音还带着惊喜。 苏卿卿道:“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江婉儿弯唇轻笑,“好。” 于是众人走到塘边,岸上的那些桃花树挨挨挤挤,肩碰着肩努力生长。枝条上,朵朵桃花压满枝头。 “婉儿妹妹眼光真好,还是这桃花更耐看一些。” “苏姐姐过讲了。” 江婉儿转头看看距离她最近的那棵桃花树。 “苏姐姐,我想摘些桃枝插进花瓶里。不如你陪我过去吧,我一个人摘不来那么多。” 苏卿卿笑着回道:“好,正巧我也想摘些放进花瓶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快到树边时,苏卿卿加快步伐,走到江婉儿前面。 “这些桃花真的很好看。”稀碎的阳光透过树缝,缓缓洒落在她的发间,随着动作,光影在她的青丝上跳跃。 苏卿卿微笑着,她的笑容似乎比这阳光还要温暖。 她微微笑着,双颊泛起粉红,似比这桃花还要漂亮几分。 江婉儿捏了捏搁在衣袖间的手指。 苏卿卿看看桃花枝,状似无意道:“人啊,总是会喜新厌旧的。就像这园子里的海棠和桃花,海棠长在园中央,所生长的地点土地肥沃,光线也充足,所以孕育出这些美丽的花朵。而这桃花生在这岸边,无人打理,任由其生长,可它啊,也依旧好看。 这两种花虽然都很好看,可是当面临抉择之际,人们往往还都会做出取舍。” “婉儿妹妹,你猜猜,人们会选择那种花?” “哪种?” “当然是凭自己的喜好了。”苏卿卿笑道。 江婉儿心里咯噔一下,眼睫颤了颤。 接下来,她看着江婉儿,笑着问,“你说对不对呢?” 江婉儿扯了扯嘴角,脸色已经不好了。她故意想朝前走,于是绕过苏卿卿,想走到她身后。 “苏姐姐,这枝桃花好看。”她双眸沉了沉,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待会自己要是从这里掉下去,她肯定没有现在嘚瑟了吧。 江婉儿以为自己速度快,没想到苏卿卿比她还快。她的手刚要碰向伸到塘中的那枝桃花时,就被苏卿卿截胡了。 苏卿卿站到她身侧偏后的位置,捏住桃花枝,笑着看向江婉儿。 “婉儿妹妹,我拿到了哦。” 她把花枝取下来,准备交到江婉儿手里。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花枝,她皱皱眉头,没有伸手去接。 她正要离去,可是拿着花枝的手却朝自己伸过来,碰到了她的手。 两个人贴的很近,江婉儿想要后退两步,可是突然,苏卿卿的身子竟朝后仰去,下一刻她便跌进塘中。 第61章 落水 “扑通”一声, 苏卿卿坠入水中。 江婉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江良娣, 你为什么要推我家小姐?!”身后, 传来沁心的质问声。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桃花枝,如何也反应不过来。 塘边, 水性好的小聪子正要跳下去救人, 却被一个人拉住。 那人将他推到一旁,自己则纵身跃入水中。速度之快, 让他来不及看清楚,此人是谁。 身穿玄衣的男人朝落水人游过去, 很快便将她从水中救起。 苏卿卿没有想到,救她的人竟然是狗太子李瑾。 此时, 她正被李瑾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萦绕鼻息。 四目相对,对视片刻后,苏卿卿合上了湿漉漉的眸子,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 趴在他怀中轻轻唤了声“殿下”。 前世这段落水场景中,李瑾正和几人在锦园附近行走, 她今天有意托了一段时间,要的就是让他看到,江婉儿把她推入水中。 直到李瑾将苏卿卿救到岸上,众人才知跳水救人的是太子殿下。 有宫人递来帕子,李瑾伸手接过, 亲自为怀里的人擦了擦脸, 又把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 沁心急忙跑过来, 一脸焦急,直接飚出了眼泪,“小姐,小姐。” 她抬手摇了摇她的胳膊。 在她的摇晃下,苏卿卿缓缓睁开眼睛,她抿起泛白的嘴唇道了句:“没事,别担心我。” 她说话时有气无力。 沁心吸吸鼻子,哽咽着声音,“小姐,江良媛让你去塘边摘花,你就去了,你本无心,奈何人家是有心的啊,竟推小姐下塘。若不是众人看见,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你个贱婢,胡说什么?!”江婉儿怒气冲冲走到沁心面前,“我何时推她了?” “瑾哥哥,婉儿没有推任何人,婉儿没有推她。”她看着李瑾,指着苏卿卿的脸,“是她诬陷我的!” “我没有诬陷别人。”苏卿卿出声打断江婉儿。 “我以为婉儿妹妹叫我去塘边,只是单纯地摘枝桃花。却没有想到,我为你采到桃花枝后,你竟然重重推了我一把,将我推进塘里。” 苏卿卿泪流满面,眼睛里水汪汪,看着着实让人爱怜,“婉儿妹妹,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谁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婉儿一时间有些无措,但也慢慢镇定下来。 她看向苏卿卿,言语里突然有了些底气。 “我若是推你,为什么还在这么多人面前,难道我要让他们看着,我推你落水了?” 苏卿卿眼睛里泪光闪闪,也丝毫没有示弱,“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这样,你想让别人以为我是失足落水,对吗?” “你——”江婉儿憋红了脸。 “江良娣,你好狠的心啊。”苏卿卿窝在李瑾怀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和你争抢过什么,婉儿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没有,谁推你了!瑾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根本就没有推她。”江婉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李瑾身上。 似乎被她这声音惊吓到,苏卿卿朝李瑾怀里钻了钻,声音更加细弱悲伤,“殿下,我没有说慌,没有说谎的。” 由于浑身湿潮,苏卿卿感觉到很冷,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配上她发白的嘴唇,整个人显得软弱,有种病态感。 此刻,在江婉儿面前,泼妇是她,小鸟依人是苏卿卿。 “瑾哥哥,你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了。”等不到李瑾的回应,江婉儿慌乱起来。 “瑾哥哥,她是装的,你不能相信她说的话。”江婉儿仍旧指着苏卿卿的脸。 此刻,苏卿卿却搂住李瑾的腰,“殿下,妾身好怕,妾身想,许是婉儿妹妹不是故意的。” 江婉儿引着她去塘边摘桃花,待桃花枝摘到手后,江婉儿便站到她身后,等她转身,她便自己落入水中。 她实际是想让她死。 可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要“推”她的角度看起来对,她就算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了。 苏卿卿伸手摇着李瑾身前的衣襟,“殿下,可能今天就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才会让妾身落水。妾身谁也不怪,”她侧首看看身旁的江婉儿,“若有误会,希望婉儿妹妹不要怪我,希望我们都能合解。” 为了以防万一,她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苏卿卿越是这样说,江婉儿越是气的不行。 “苏卿卿,你到底什么意思?” “瑾哥哥,你别听她的,她在胡说八道。我根本……” “够了。”男人清冷的说话声飘来,令她不由得怔了怔,抬头便见李瑾严肃的面容。 “孤方才全都亲眼看见了。” 江婉儿还带着些许侥幸,“所以瑾哥哥,你看见了,我没有推她对吧?” 她想等着李瑾开口,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女子,仿佛并不想过多搭理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瑾哥哥……”泪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江婉儿流出眼泪,“瑾哥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从前的瑾哥哥,可不是这样的,他会听我好好讲话的,为什么啊?瑾哥哥?” 这些话终于令他动容。 男人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江婉儿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喃喃念道:“瑾哥哥……”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依旧冷着脸色,他抬眸,唇角抿起冰冷的弧度,“婉儿,你变了。” “你太让孤失望了。” 江婉儿脸上的喜色还来不及消散,就看见李瑾将苏卿卿抱起,带着她离开锦园。 这一刻,她才发现,男人都只是看表面。 园中的人渐渐散去,方才乱作一团的岸边,此刻又是冷冷清清。 她的手中还捏着那枝桃花。 * 这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苏卿卿没有想到,李瑾竟然会为了她而反驳江婉儿。 有时候苏卿卿都在想,可能是她自己的魅力太大了吧。 她已经换好衣服,此刻正坐在寝殿的榻上。 因为流云殿距离锦园较近,所以李瑾直接将她抱到了这里。然而一路上,他都没有放下她,直到守着她,待她穿好衣服,他才离开。 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苏卿卿身上裹着厚重的被子,手中正端着一杯热茶,滚滚烟气打湿她的睫毛。 她一手端茶,一手捂住小腹。可是小腹传来的痛感还是让她皱皱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事情偏偏凑巧,谁能想到她落水后,居然来了月事。别说衣服被染红,就连李瑾的披风都被她给染红了,还红了好一大片。 其实今日没有风,她有点搞不明白,李瑾为何带披风过来。不过真是解决了当务之急,不让她被染红的裙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小姐。”沁心拿了个手炉递过来。 苏卿卿把已经变凉的茶杯递给她,接过手炉,轻轻放在小腹上。温热传来,稍微缓解了些疼痛感。 “沁心,我当时落水,怎么不是小聪子救的我?” “小聪子当时就要跳下去了,可是太子殿下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把拉开小聪子,自己跳入塘中救小姐。”沁心将所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 苏卿卿弄不明白,这李瑾究竟什么意思。 “苏良娣。”刘德全从外面进来,手中还端着托盘。 苏卿卿问:“有什么事?” 刘德全笑嘻嘻地把手中托盘端到她面前,“苏良娣,这是膳房刚熬好的粥,您快趁热喝。” 沁心把瓷碗端起来,递给苏卿卿。 是一碗红豆粥,但里面除了红豆,还有红枣,还很多红色的豆子。 很明显,是补血用的。 苏卿卿觉得有些尴尬,她来个月事,该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红豆粥散发出一股香味,飘进鼻息间,苏卿卿忍不住尝一口。刚吃进嘴里,红豆香味便很快在舌尖绽放,芳香四溢,软香可口。 “苏良娣,这粥可好吃?”刘德全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仿佛不问出来答案,他就不走一样。 苏卿卿伸出大拇指朝他比了个赞,“做的不错,是我喜欢吃的。所以请问,这粥是谁熬做的?” 刘德全笑得眯了眼睛,“良娣觉得好吃就行。” “这红豆粥啊,是我们太子殿下亲手熬的,说是要给良娣补补气血。” 苏卿卿咀嚼着口中香软的红豆,觉得不可思议又无法理解。 这狗太子还有闲心给她熬粥? 把粥吃了个干净,刘德全便端着像是刚被水洗过的碗出去了。 苏卿卿吃饱喝足,身上已经不冷了,本来打算出去的。可是夜间比白日冷些,沁心担心她路上被凉风吹到,便让她等非常暖和了出去。 天色渐渐沉下来,夜晚空中繁星密布。苏卿卿躺在贵妃榻上,无趣地看着星星来打发时间。 今日见时辰有些晚了,她想着在这里待上一夜。 沁心已经去休息了,可是苏卿卿依旧没有困意,就合衣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星空。 她身上裹着被子,双手捂住小腹,可能分散注意力,便不再怎么能感觉到疼痛。 看了一会儿,苏卿卿也觉得无趣,便要起身下榻。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穿着一袭月白长衫,裹携着凉风走进了屋。 修长的手指掩上门,男人转过身,抬眸看着榻上的人,“苏良娣还没睡下?” 苏卿卿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已经走来,三两步便站到了她面前。 “殿下怎么来了?” 李瑾没有答她的话,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良娣好兴致,在窗边吹冷风,为何不到榻上去?” 第62章 夜哭 李瑾将她抱起, 苏卿卿抬手,顺势攀住他的脖颈。 “殿下…” “嗯?”李瑾垂眸看过来。 她本想说自己可以走的,但看到李瑾黑沉沉眸子后, 便改了口, 趴在她怀里软软道了声“谢谢殿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卿卿发觉, 她和李瑾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是她前世所没有的感觉。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谢。”李瑾收回目光, 抱着她走向榻边。 苏卿卿有点惊讶,他居然没有自称自己为“孤”, 回想起他刚刚看过来的目光,似乎还含着神情。 还有他今天在江婉儿面前选择了她, 这又让她糊涂几分。 这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转瞬,苏卿卿便被放在了榻上。她松开搂住李瑾脖颈的手,闻到他身上有股香味。 一缕青丝垂下,触碰到她的脸颊,触感有些湿漉漉。 原来他是沐浴完过来的。苏卿卿抬眼看过去, 李瑾刚好蹲下,竟伸手为她脱鞋子。 随后把苏卿卿的双腿放到榻上, 他掀开一旁的被子,盖到苏卿卿身上。 苏卿卿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整懵了,直到看见他坐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妾身谢过殿下。” 李瑾顿了片刻,他随后“嗯”一声, 便低头去脱靴子。 脱完靴子后, 李瑾将身上的外衣退去, 也上了榻。 李瑾很自然地拉起她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殿下,今晚要宿在这里?” “别忘了,这里是流云殿。” 李瑾拉起被子便安然躺下,倒是苏卿卿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缓缓躺下身,轻轻掩了掩身上的被子。屋内的蜡烛没有被吹灭,温暖的烛光在她脸上摇曳。四周安静,静的能清楚的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苏卿卿侧首,看向身旁的人,一番欲言又止。 李瑾感受到了她投来的目光,便也侧身,“无妨,想问什么便问。” 此刻,他只穿着白色寝衣,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她的那双眸子显得很温柔。 “殿下,妾身想问,婉儿妹妹怎么样了?” “被禁足半月。” “被禁足了啊?”苏卿卿垂下眸子,“妾身在想,或许是上次妾身没有为婉儿妹妹绣好衣服,她才会……” “无论如何,她都不该推你。” 李瑾伸手为她掩了掩被子,躺正身子,“你莫替她求情了,孤心意已决。” 谁替她求情了,她还嫌少了呢,最好关半年。 既然李瑾这样说了,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皇后可是属于江氏一族。 苏卿卿侧回身,正准备入睡,却听见李瑾在她耳边道:“你小腹,还疼不疼?” 她惊讶片刻,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小腹,被他这一说,倒真的感觉到有些疼痛。 “无事,每回都这样,妾身都已经习惯了。”苏卿卿无所谓地笑笑。 她可不像江婉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要人哄。 苏卿卿不知道他会这样说,以为李瑾就是随便问问,在她自己要收回手之际,一只手悄然盖住了她的手。 李瑾又侧过身去,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却巧合地碰到了她的手。 倒是苏卿卿心里惊了惊,于是便收回手。然而李瑾面容依旧平静,没有多大波澜。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隔着衣料,有温热传过来,顿时温暖了许多。 “可有感觉好些?”他轻声问。 苏卿卿点点头,“好多了。” 李瑾忽而靠前几分,将她搂进怀里,喃喃道:“下回,别再如此了,孤不允许你再受半分伤害。” 他低头,亲吻她的头发,“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你向孤保证?” 苏卿卿抬眼,见李瑾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便再次点点头,“好,妾身保证,绝对不让自己受伤害。” 再看李瑾时,他的嘴角却缓缓露出了笑意。 闭上眼睛休息那一刻,苏卿卿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狗太子难道真的被自己迷住了? 难道这种朝夕相伴令他失了神志? 夜半,苏卿卿睡的正香时,却被一阵哭声给吵醒。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一直在耳边响起,那人似哭了很长时间,声音极其大,简直像哭丧似的。 苏卿卿本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竟然隐隐约约听到“娘子”二字,意识渐渐清明,她听到耳边那人边哭边喊“娘子”,最后她就感觉身子被人摇晃几下。 “别摇了,我还没有死呢!” 苏卿卿彻底清醒了,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坐了个人,男人白衣加身,长发飘散,眼睛都快哭肿了。 她抬脚就将面前的人踹到了地上。 只听嘭一声,之后传来男人的嚎叫声。 “娘子,娘子你醒了啊?” 是李瑾,准确来说,是李傻子。 可是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说不出来的喜悦。 李傻子摔到地上后,立马又爬起来,纵身跳到榻上,立刻抱住苏卿卿。 “娘子,娘子你终于醒了啊?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咽声再次响彻耳边,男人紧紧搂住她的肩,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肉里。 苏卿卿被勒的快喘不过气来,当即抬手推了推他,“你有病吧?大半夜的不睡觉,不死也得被你勒累死,快点松开!” “不松开就滚出去!” 听到她的命令声,李傻子松开了一点。 苏卿卿又推开些距离,看着他肿成核桃的眼睛,“三更半夜,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啊?” 她本来很困倦,被他这一扰,着实清醒了不少。 李傻子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泪居然止不住地往下流,两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下落。 “有话快说,再哭腿还给你打断!” 他离开抹了抹眼泪,“不哭了,娘子别打我,我不哭了。” 李傻子的目光有些躲闪,“我怕,怕娘子死了,以为娘子死了。” 苏卿卿抬手拍掉了他放在肩膀上的爪子,“大晚上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好好的在这里嘛。” 李傻子摸摸自己被拍疼的手,声音委委屈屈,“可是我怕,我怕娘子死掉。” 他忽而看过来,语气严肃起来,“娘子你答应我,千万不能死掉。你死了,我会伤心的。” 除了上次那回他这样哭过,往后就没见着他像这样伤心过。而昨天她正好落了水,到夜晚后,他却见着他这样伤心。 就连白日正常的李瑾,也对她关心不少。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相通的? 李瑾不敢表达出来的东西,在夜晚会被变傻的他表达出来? 那这样说来,这狗太子真的是关心她的? 也就是说,她以后可以肆无忌惮的放肆了? 苏卿卿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她抬手摸摸李瑾的发顶,像是在摸小动物一样,她慈爱地看着他,“别担心了,我不会受伤的。你看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休息吧,我已经好困了。” “好好好,休息休息。”李瑾连连应声,当即就掀开被子,自己钻进去。 苏卿卿觉得,从现在开始,她要对他好点了,要多关心他一些。 * 竹庆殿,江婉儿因为得知太子又宿在了流云殿,迟迟不能入睡。 她一个人呆坐在桌边,手边还有一只盛有药的碗。那碗药已经放了很久,还是入夜时云珍端过来的。 她低首,看着烛光摇曳下的那碗药,捏紧了五指。 “凭什么你苏卿卿可以享受一切,而我却要在这里喝这些药。凭什么?” “凭什么?!” 她重重一挥手,药碗落在地上,随即裂开,苦味很快在屋内弥漫开来。 “瑾哥哥,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今天,她去找李瑾,可是他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她第一次感觉,李瑾竟对她这般冷漠。 “你真的是被鬼迷心窍了吗?” 蜡烛即将燃尽,她气的面色发白。 苏卿卿敢跟她过不去,那便是跟江氏过不去。 她的兄长不久便会回来,他是镇国大将军,手中握有兵权,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李瑾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苏卿卿,你死定了。 她的唇角闪现出诡异的笑意,这大晋未来的皇后,只能是她。 * 晨起,李瑾从榻上悠悠转醒,这次,他发现自己是睡在榻上的。 他转身,却看见身旁的人只稍微盖了些被子,雪白的肩头露出在外。 李瑾蹙了蹙眉,恍然发现,本就不大的被子有一大半都盖在自己身上了。 他随即抬手,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肩头,又轻轻覆上去,发现一片冰凉冰凉的。 这个动作,惊醒了熟睡的人,她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男人的面容。 “殿下,”刚睡醒,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你醒了啊?” 苏卿卿微微抿了抿唇。 李瑾问:“怎么了?” 她笑道:“晨起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殿下,妾身很开心。” 他再次为她掩被子,语气关切问:“你昨日落水,夜里怎么不记得盖被子?” “妾身怕殿下着凉了。殿下日理万机,要是病了,妾身心里可过意不去呢。昨夜,殿下又……” “又?”李瑾蹙眉,“怎么?” “也没有什么。”她慢慢移开目光,“就是夜半醒来,拉着妾身唱曲,妾身如何说,殿下都不睡。” “那孤唱的声音大不大?” “不大,但是也不小。妾身睡的好好的,都被殿下的声音吵醒了。” 李瑾收回了目光,“下回孤夜里唱曲,你就拿布把孤的嘴堵上。” 苏卿卿声音怯怯,“妾身不敢。” 李瑾看过来,“无妨,孤允许你。” 她犹豫了片刻,状似开玩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63章 铁树开花 由于昨晚一夜未眠, 江婉儿今早便病倒了。消息传到江皇后那里,她便急匆匆地赶来竹庆殿。 云珍推开门,恭迎皇后进门。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 即便开了窗子, 仍旧挥之不去。 见风呼呼地吹进来,江皇后一脸凝重, 抬手指挥屋内的宫女, “快,把窗子合上。” 江婉儿躺在榻上, 看到皇后进来,正要起身, 被她制止住了。 “你就别起来了,快躺下。” 江皇后语气满是疼惜, 快步走到榻前,扶着江婉儿躺下。 此刻榻上的人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一点也看不见往日的灵气。 江氏叹了口气,“这才一夜未见, 你如何成了这个样子啊?” 江婉儿从被子里伸出手,握在江氏的手上, 干裂的唇抿起了淡淡的笑意,“姑姑勿要担心我。” “你都病成了这个样子,叫我如何不担心?”江氏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满脸愧疚与自责,“入宫这些天, 你都瘦成了这个样子。要是你爹知道了, 我如何跟他交代啊?” “姑姑无需自责, 都是婉儿一厢情愿。”她声音越来越低,充满感伤。 江氏敛了神色,让屋内的人全都退下。 待人走后,她叹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不要管那么多。” 江婉儿小声抽噎着,“可是,可是婉儿心里很痛,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她语气很不甘。 毕竟是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人,看着她伤心流泪,江氏心里也不大好受,“这男人啊,都会变心,你也不能指望着他对你一个人一心一意。” “可是瑾哥哥从来没有来过我这里,连单独用膳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说的是苏良娣吧?”江皇后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不明白,瑾哥哥怎么会……”江婉儿垂下眸子,语气里尽显失落。 江皇后出声安慰:“婉儿,你别忘记了,她苏良娣无非就是个冲喜的。说白了,太子不过就是在利用她,别看她现在受到太子的宠爱,等太子恢复了,你就会看见她失宠。毕竟左右不过是个小人物,谁会将她放在眼里?何况她也不配。” “可是婉儿你就不一样了,太子最终喜欢的人还是你,并且只能是你。你是朝中右丞相之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你想想看,大晋哪个贵女能比得上你?” 听皇后这样一说,江婉儿心里就舒服了不少。“但是瑾哥哥将我禁足,到现在还没有来看过我。听她们说,他昨天又去了苏良娣那里。” “姑姑,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我?” “傻孩子,何必这样想?太子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太子正值这个年纪,难免会有一些需要,你要理解他。”江皇后怕他伤心,就多说了几句。 “可是婉儿只想跟太子哥哥多讲几句话而已,入宫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跟婉儿说上几句话。婉儿以为……”江婉儿满脸忧伤,“太子哥哥不喜欢婉儿了。” “这个瑾儿……”江皇后蹙眉,“以后本宫会跟他说,让他抽时间过来多陪陪你。” 江婉儿吸了吸鼻子,“谢谢姑姑。” 说到这里,看着亲侄女委屈的不成样子,江氏心里就来气。“这个苏良娣,今日回去本宫便找她好好聊聊。本宫的亲侄女还能让她给欺负了?” “姑姑,婉儿只是想让瑾哥哥陪婉儿多说几句话。”她顿了顿,“要是瑾哥哥真的喜欢苏良娣,那他肯定要恨死婉儿了。婉儿不想瑾哥哥伤心,不想他难为情。” “你还担心他伤不伤心,那你呢?” 江皇后为她掩了掩被子,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又痛惜起来,“瑾儿这孩子做的事情真不像话,今天正好有机会,本宫找他过来问话。” 江皇后命人把太子找来。 李瑾进门的时候,江皇后正在给江婉儿喂药。 “儿臣见过母后。” 江氏停了手,拿帕子给江婉儿擦了擦嘴。 “本宫有些累了,你过来喂婉儿吃药吧。” “是,母后。”李瑾行礼完毕后走上前。 江皇后把药碗交给他,“你们两个说会话,本宫到外间去了。瑾儿一会你出来。” “是,母后。” 李瑾端着药碗在榻边坐下,江婉儿眼里闪着泪花,“瑾哥哥,婉儿没有推苏良娣。” 李瑾顿了片刻,将药送进她嘴里,“先把药喝了。” 江婉儿乖乖喝下药,李瑾全程没有说话。 待她喝完,李瑾搁下药碗,定定的看着她,“婉儿,你要多注意身子,其他的事情别想那么多。” 江婉儿拉住他的手,“瑾哥哥,我以为你讨厌婉儿?你跟婉儿说,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你不相信孤?”李瑾反问道。 江婉儿没有说话。 他把江婉儿的手臂塞回被褥里,“你好生休息,孤先走了。” 李瑾起身,江婉儿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瑾哥哥,婉儿信你。” 他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她,唇角竟然扬起了笑意,“孤就知道,婉儿最知书达理。” “婉儿的样子,孤终生难忘。”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 看见李瑾笑了,江婉儿也缓缓露出了笑容。 姑姑说的对,没有人能抢走他。 * 李瑾走到了外间,江皇后看见他过来,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 “母后。”李瑾唤了一声。 江皇后扬手,“坐下说话吧。” 待他落坐后,江皇后直接开门见山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外人说的话。” 李瑾默然,“母后,儿臣没有相信谁。” “那婉儿怎么会这样伤心?”皇后沉了声音,“你要知道,她身体向来弱,经不起这些刺激。” “儿臣明白。” “你明白,你还这样对她?”江皇后胸口都闷了起来,为自己的侄女打抱不平。 李瑾顿了顿,看着她,“母后你也知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要是不罚她,直接私了,以后这些人要效仿她该如何?” 宫里的女人都不好惹,李瑾这样做,体现出他公私分明,倒是能压制不少人。 江皇后哑了声,“你这……” “母后你放心,儿臣心里有数,儿臣会好好待婉儿的。只不过婉儿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静养是静养,你得给她解除禁足。” “婉儿现在身体不好,需得静养,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江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婉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请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好好照看她的。” 江氏走后,特地让李瑾留下来陪江婉儿。 “瑾哥哥还记不记得,也差不多这个时候,你带婉儿去放风筝?” 李瑾点点头,“记得。” 他虽然看着江婉儿,可是神思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他确实记得有个放风筝的小女孩。 那时的天很蓝,小姑娘的娘亲为她扎了只大风筝。 她拿着那只小燕子跑到开阔的原野去放风筝。他就躲在一棵大树下偷偷看她。 小姑娘每天都会来这里放一会儿风筝,而他也总会躲在那棵树下偷偷看她。 有一次,他看见小姑娘身边跟了个男孩子,两人有说有笑。他嫉妒的不行,回去后偷偷给那男孩打了一顿。 后来某次,他偷偷溜出宫一事被发现,于是在入宫前一夜,他在树边守了夜。天明后,他独自待了许久,才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暗卫要带回他,小小的他跑过去跟小姑娘告别。 “我喜欢你,你长大后只能嫁给我,我叫容之,你只能是我的妻。” 小姑娘睁着懵懂的眼睛,奶声奶气地说了句:“你是谁呀?” 他后边的侍卫全都笑作一团,“咱们殿下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就知道喜欢人家小姑娘了。” 然后他一把抢了她手里的风筝,拿着就跑,“卿卿,我叫容之,记住了。” “你等着我,等着我来娶你。” 他的声音随着风筝远去了,留下小姑娘在原地惊讶不已。 娘亲走过来问,“卿卿啊,刚刚那个小孩是谁?” 她摇摇头,“娘亲,我也不知道。可是他抢走了我的风筝,他跑的好快呀,我追不到他。” “没关系,娘再给你做一个。”娘亲摸摸她的头,慈爱的笑着。 想起往事,他突然笑了,笑容纯粹温馨。 江婉儿许久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了,有些失神,片刻后便也跟着笑起来,“瑾哥哥,从前的我们天真无邪,真好。” 被她的声音换回思绪,李瑾收敛了笑容,抿唇淡淡笑了笑。 “是啊,那时候天真无邪,哪里会像现在。” 在屋内坐了一会儿,他说完话便起身,“婉儿,你好生歇着,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孤书房还有事情没有处理。” “那瑾哥哥快去忙吧。” 她以为方才他脸上的笑容是为她而来的。 皇后说的对,苏卿卿这个身份哪里能和她相比。并且她和他之间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怎么着她都占了上风。 * 温泉池旁,李星河无奈地坐在一旁 ,看着正在扎风筝的太子殿下。 “殿下,你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扎风筝,明天要拿到外面市集上卖,保证能卖到不少钱呢。” “哦,对了。”李星河灵机一动,“要说明是太子殿下亲手扎的,价钱肯定能翻上好几倍。” “孤不卖。”李瑾冷冰冰道。 他把手中的风筝扎好后,拿着它去了一间屋子。 他推开门,只见房间内全是风筝,颜色形态各异的风筝挂了满屋。 李瑾把手中的小燕子挂好,细细欣赏了一会,便退出来将门锁好。 “你给孤看仔细了,少了一只唯你试问。” 李星河无奈耸耸肩膀,“知道了。” 两个人在河边的石墩坐下,李星河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瑾:“有话快说!” “我知道,有屁快放。”他看着李瑾,“那我就放了?” 李瑾斜了他一眼。 李星河立刻答道:“殿下啊,为什么总觉得你最近变了?” “哦?哪里变了?”李瑾说话不再底气十足。 李星河手捧下巴,打量他,“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何样?” “你从前对苏良娣冷冰冰,现在突然关心起她了,真是让人想不通。” “你懂什么!”李瑾目光看向温泉池。 “我不懂我不懂。”李星河拿了颗石子砸进池水里。 “那天苏良娣落水时,你可是紧张的不得了。” “别瞒着我了,你瞒不掉的。”李星河转回目光,面容比方才严肃几分。 “殿下对苏良娣的喜欢,可真是让我低估了。” 李瑾默然不语。 李星河又恢复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殿下终于不是鄙人想的那样,原来殿下也有情爱。” “江山和美人向来都难以抉择。而江山易改,美人易老,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你错了。”李瑾看向他。 “要江山的目的是要为黎民百姓着想,这天下可以让贤者来管。” “而美人,她只有一个。” 这一生,他不会再放弃她了。 第64章 滚出去 镇国大将军即将归来, 宫廷准备置办一场宴席,为将军等人接风洗尘。 知道长兄要回来的消息,江婉儿心情逐渐转好了些。太医院送来的药, 也被她喝了干净。 云珍喜道:“小姐这般开心, 可是听说大公子要回来了?” 江婉儿看了她一眼,拿起帕子擦擦嘴角, “长兄这三年守在边关,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着他的面了。” “小姐的生辰也快到了呢,若都能赶在一块, 可谓是喜上加喜啊。” 江婉儿抿唇笑了一下,抬眼看向窗外。 云珍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小姐,今天天气不错, 可需要奴婢陪小姐出去走走?” 她轻轻点头。 二人来到了院中的一座秋千处,江婉儿停步,片刻后走到秋千那里坐下。 云珍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背, 轻轻将她推起。 江婉儿看着前方的转角处,道:“瑾哥哥今天会过来看我的吧?” 云珍顿了顿, 缓缓道:“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怎么会不听呢?小姐放心吧,殿下一定会过来的。” 江婉儿抓牢两手边的绳子,让秋千停下来,她对身后的云珍道:“把苏良娣叫过来, 我要向她好好道个歉。” * 苏卿卿来到竹庆殿之时, 江婉儿正坐在秋千上。 彼时阳光灿烂, 她朝着苏卿卿微笑,“苏姐姐,别来无恙。” 看到眼前的这座秋千,苏卿卿猛然想到,前世这个时候,江婉儿荡秋千摔在了地上,后来被碎石磕破脑袋,还故意赖在了她头上。当时,江皇后气急败坏,动过将她毁容的念头。 想到此,苏卿卿就有些毛骨悚然。她有点儿不明白,江婉儿为何这般想置她于死地?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云珍便走过来,对她道:“苏良娣,奴婢去给您端茶。”侍女回头看一眼,“苏良娣帮忙推一下我家小姐,可好?” 苏卿卿犹豫了,这还真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绝对不能被毁容。 见她犹豫,江婉儿出声问道:“苏姐姐可是不愿意?” 苏卿卿抬头,正好对上她笑盈盈的眸子,那双眼睛此刻显得纯澈无比。 “苏姐姐若不愿意就罢了。”江婉儿说着,便准备从秋千上起身。 苏卿卿赶忙走过去,拦住江婉儿,“自然愿意的,不就推个秋千吗?这有什么难的?难不成还能让妹妹飞出去?” 她让江婉儿坐好,双手放在她的背上,缓缓将她推起。“婉儿妹妹,可要抓牢了,这要是掉下来,估计会将脸给磕花。” 推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云珍过来,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婉儿妹妹这院子里可真冷清啊,半天竟然见不到一个人。” 江婉儿笑了笑,“云珍这丫头做事慢手慢脚的,连壶茶也沏不好,苏姐姐莫要见怪。” “怎么会见怪呢?” 云珍哪里是去端茶,分明就是去找人过来。到时候让大家亲眼目睹,她苏卿卿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把皇后的亲侄女弄花了脸。 苏卿卿道:“婉儿妹妹,你看我也推了这么久了,手都有些酸了。” 江婉儿沉吟道:“可是,太医说让我多动动,云珍笨手笨脚,可没有姐姐推的好。” “姐姐可还记得上次……” “哪次?” “姐姐记性真不太好啊,就是姐姐失足落水那次。我记得啊,”江婉儿看着前方房屋的转角处,目光微恍,“姐姐在塘里扑腾了好一会儿,那劲可真大啊。” 苏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似乎看到了一个玄色身影。 然而这时,江婉儿嘴角却慢慢扯起笑意,眼底郁色愈发浓厚,“苏卿卿,咱们走着瞧。” 可是,并未如她所愿。身后的人并没有及时将她推起,反而双手紧紧揪住她后背的衣服。 “婉儿妹妹,我真的推不动了,歇歇吧?” “快松开!”江婉儿捏紧秋千上的绳子,沉声命令道。 不论是松不松手,江婉儿今天都会摔在地上,那既然如此,还不如真的让她摔倒。 苏卿卿拉住她的衣服,把江婉儿朝后拽了拽,笑着问:“婉儿妹妹可想飞的高一些?” “你想干什么?”江婉儿有些慌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的人用力推了她一把,随后她人就蹭地飞了出去。 转角处赶来的几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江婉儿没想到苏卿卿会这么狠,于空中凌乱之际,她看到面前有两团模糊的影子,刚好就撞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她被那人抱在了怀里,来人踉跄了一下,方才抱着她稳下跟脚。 江婉儿缓了片刻,于是趴在他怀里抽泣起来,“婉儿刚才吓死了,幸亏瑾哥哥你来了。瑾哥哥,你可一定要替婉儿做主啊?”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的却是皱着鼻子的刘德全。 “怎么是你?” 江婉儿瞬间石化了,赶忙从他怀里起身,当即给了他一巴掌,“狗奴才,竟然敢冒犯我?” “哎呦,江良娣可冤枉奴才了,”刘德全开始嚎起来,“奴才陪着殿下往这儿一站,您可就蹭蹭蹭的飞到奴才跟前,这哪里怪的着奴才啊?” “奴才要不扶良娣一把,您可就摔到了地上。” 刘德全捂住脸,面上觉得委屈,可是心里却在大骂。 一股药味,熏死个人,要不是像箭一样飞过来,咱家也懒的扶你呢! 呸! 矫情! 听刘德全提到“殿下”两个字,江婉儿顿时住嘴,她登时收敛了情绪,慢慢挪到李瑾面前。 “瑾哥哥,刚刚苏良娣……”她正在跟李瑾诉苦,一转头,却看见了早已经躺在地上的苏卿卿。 “不必说了,孤都亲眼看见了。”李瑾瞪她一眼,快步走到苏卿卿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进怀中。 “刘德全,传太医——” 离开时,他横了江婉儿一眼。 “婉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他便抱着苏卿卿离开了竹庆殿。 留下江婉儿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云珍?她为何会晕倒?” 云珍看了看秋千,“秋千荡回来时,这木头坐板砸中了苏良娣的脑袋。” * 苏卿卿被李瑾带到流云殿,醒来之后,一眼就看到李瑾。 男人垂着眼睫,背着光坐在床边。 苏卿卿以为他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他。 抬手摸摸额头,发现脑袋被裹了一圈纱布。 她想起自己把江婉儿推起后,秋千坐板随后荡回来,擦到她的额头。于是她便顺势倒下去,假装晕倒,没想到后来竟然睡着了。 她想着也没有多严重,于是打算用手碰碰伤口,指尖还没有触上去,就被一只手扣住了腕部。 “都伤着了,还碰?” 李瑾轻轻拿开她的手,细细查看她额角的伤口,只见白纱洇出点血迹。 他蹙了蹙眉,声音更加温和,“还疼吗? 苏卿卿顿了片刻,摇摇头,“不疼。” 这狗太子最近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仔细想了想,前世那江婉儿的脸都摔破了,她好像并没有大碍,倒是都被李瑾挡了去,自己也仅仅被关起来而已。原因:为太子冲喜的人不能磕着碰着伤了,否则将视为不详。 难道李瑾真的对自己有意?可是为什么待她冲喜完之后,却送走她,而让她自生自灭? 苏卿卿心情有点复杂。 李瑾捏了捏她的手,“在想什么呢?” 苏卿卿回过神,神色焦急道:“殿下,江小姐怎么样了?她有没有……” 李瑾眸光转向旁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她毫无大碍,你不必担心她。” “殿下,其实妾身不是有意……” 李瑾转回目光,神色缱绻地看着她,“孤都亲眼看见了,这不能怪你。” “她最近所做之事越来越荒唐了,倒真是令孤刮目相看。” “可是皇后娘娘,她一定以为妾身……” “不用担心,这些事都由孤来处理,你只管好生休养。” 苏卿卿突然发现,李瑾与江婉儿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传言那般好,还有他对江皇后,好似只有客气和尊敬,没有什么温情。 之前太后宫里的侍女提到过李瑾的母妃惠妃娘娘。晋元帝和惠妃感情甚好,可是惠妃娘娘后来却病逝了。然而江氏因为家族庞大,一直占于后位,惠妃离世后,江皇后无子嗣,也就自然而然把李瑾养到了膝下。 毕竟不是自己养大的,也难怪二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李瑾如此,怕是江皇后亦是如此。可是李瑾一而再而三地不给江皇后面子,这恐怕不是不熟悉这么简单吧。加之李瑾这些天反常的举动,苏卿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猜测。 或许,他们之间有仇。 这次意外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正如李瑾所言,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江皇后没有来找她麻烦,而江婉儿也消停了几日。 宫里都在暗传江良娣荡秋千摔进了某位太监怀里,还把太监当成太子殿下,谁知道一睁眼人就傻了。 不用明说,众人都知道这位太监是谁。 于是刘德全近来做事小心翼翼,一刻也不离开太子身边,想要得到他的庇佑。 眼见着江良娣生辰即将来临,江皇后决定为自己的亲侄女办场盛大的晚宴,意欲扫去这些天来的阴霾,目的也让侄女能够开心起来。 可是江婉儿并没有多开心,带着云珍去往尚衣局,让苏卿卿给她做衣服。江皇后也有命人为她多添置几件新衣,留到宴会穿。 “给我做件舞裙。”江婉儿坐在厅里,把自己所穿衣物的尺寸写到一张纸上,让云珍交给苏卿卿。 苏卿卿伸手接过,“需要什么颜色?” “就榴红色吧。” “我快及笄了,苏卿卿。”她笑着看苏卿卿,红唇缓缓张开,又接着补充一句,“其实我早就及笄了。只不过大师说,选在那个日子则更好些。” 苏卿卿笑笑没有说话。 在她面前炫什么?能把李瑾迷惑的了算她的本事! 夜里,江婉儿穿着漂亮的衣裳,坐在桌前。 今日皇后对她说,只要她怀上李瑾的孩子,日后她就是太子妃,太子登基后,她就是未来的皇后。 想到此,江婉儿嘴角抿起了笑意,红唇鲜艳如血。 云珍推开门进来,“小姐,殿下已经喝完粥了。” 江婉儿听闻此言,悠悠从座位上起了身,手搭在云珍臂上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太子书房里,李瑾以商量事情为由,把苏卿卿叫了过去。 刘德全见她过来,便默默退了出去。 苏卿卿走上前,就见他面色潮红。 “殿下,你怎么了?” 李瑾捏紧五指,腕部青筋暴起,额角也开始渗起密密汗珠。 苏卿卿惊讶了一瞬,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如热汤。 “殿下,你发高热了?”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额上,李瑾忽而抬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殿下,你,你怎么了?”苏卿卿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脖颈处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殿下,你该不会,不会……”抬头看到他隐忍的表情,苏卿卿瞬间明了。 李瑾艰难开口,“孤喝了皇后送来的粥。” “皇后给你下药了?”苏卿卿脱口而出。 李瑾在她的注视下,点点头。 苏卿卿发觉情况不对,连忙就从他怀里起身,“我给殿下叫人去。” “回来!”李瑾抓住她的手臂,再次把她拉进怀里。 苏卿卿有些后怕了,再也不敢动弹。 “殿下,您可别这样对,对妾身啊?” “为何不可?你是孤的人。” 李瑾缓缓俯身,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苏卿卿侧了侧头。 “不,不行。”她咬唇,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我身子不舒服,月事来,来了。” 李瑾抬手板正她的脸,“孤记得,你不是这个时候。” “啊,我,我时间不正常。”苏卿卿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她不敢去看李瑾。 “殿下,我去给你找人过来。” “啊——” 苏卿卿再次起身,却再次被他拉回来,一个重心不稳,坐在了他腿上。 她还没有从惊吓之余缓回神,李瑾就吻上了她的唇角。 而窗纸上,正好看到两人深吻的影子,从窗外看过去,一清二楚。 有些宫女好奇地凑过来看,不一会儿,屋内就听见摔破碗盏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哭喊声。 “怎么了啊,太子书房里发生什么了?” “听说皇后送了碗粥过来,殿下喝完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殿下被皇后下药了?” “药是皇后端来的吗?” “那皇后这样做的目的是?” “当然是为了她的亲侄女啊?” “也不知道谁能这么走运……”宫女正说着,一回头竟看见了江婉儿。 她们个个敛声屏息,退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江婉儿没好气地训斥了她们。 可她一抬头,就看到窗纸上倒映出来的两个身影。 “里面的人是谁?”她气冲冲地走到门前,就要推开门。 “江良娣,使不得啊。”刘德全拦在了跟前。 “狗奴才,一边呆着去。”江婉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刘德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人就像墙一样堵在她面前。 江婉儿气急败坏,抬脚踹上房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敢抢在我的前头?” “嘭”一声,房门被踢开。 只见屋内地上一片凌乱,而此时,李瑾正将一人搂在怀里亲吻。 两人被这声音惊住,纷纷侧目。 看到苏卿卿的脸后,江婉儿愣住,“怎么是你?!” 房门被打开,李瑾把苏卿卿搂在怀里,用衣衫遮好,随后冷眼看着门外众人,高声道:“滚出去!” 第65章 心急 看到此情此景, 众人怔在原地。 “瑾哥哥……”江婉儿声音喃喃,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显然已经错愕万分了。 倒是刘德全率先反应过来, 出声道:“都散了, 散了——” 他看着江婉儿,“江良娣, 是不是该, 回避一下了?” “小姐……”云珍拉走江婉儿,刘德全及时掩上了门。 人都走后, 门被重新合上,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 苏卿卿双手抵靠在李瑾面前, 她双颊红红,粉面含羞, 眼睫颤动着。 李瑾见她这副模样,扬起了唇角,片刻,他俯身,欲要去亲怀里的人。可是这个时候, 苏卿卿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羞涩地侧了侧头,低低道了声“殿下”。 李瑾这才缓缓抬起头, “怎么了?” “妾身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她今日可被李瑾害惨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那正好,”李瑾扶着她的腰,想将她抱起。 “殿下……”苏卿卿摁住他的手臂, “妾身真的不舒服。” 她说完话, 腰间的手便松开, 移到了她的臂上。 李瑾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朝外走。 苏卿卿道:“去哪里?” “祁连殿。” 李瑾带着她,二人一路通畅无阻地来到了祁连殿。 祁连殿位置偏僻,平日里这座宫殿显少有人过来,日常除了李星河,便没人才久待在这里。李瑾因为身体原因,时常会来泡会儿温泉。 苏卿卿自然记得这个地方,她上回差点惨遭李珩白之手,误打误撞跑来了这个地方,还不小心碰到了…… 她抬头看了李瑾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还好他不记得这些。 李瑾拉着她在池边停下来,边上有几块大石墩,他抬手指了指,“坐下吧。” 苏卿卿应了他的吩咐,便坐下,只是石墩上面有点凉。 不知道李瑾叫她过来干什么,难不成让她看着他沐浴更衣? 她的视线扫向池面,只见池面上雾蒙蒙一片,热气蒸腾出的水汽飘飘渺渺,恍若置了人间仙境。看了一会儿,她转回目光,却看见李瑾在脱衣服。 他居然当着她的面脱啊? 苏卿卿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目光,随后一件衣物便递到了眼前。 她顺着衣物看过去,便见李瑾已经坐下,此刻目光柔和,正伸手将衣物递于她。 苏卿卿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殿下,你这是……” “石墩上凉,将衣服垫在身下。” 苏卿卿震惊万分,用他的衣服? “万万使不得啊,殿下……” 见她不收,他便起身,抬臂将人抱了起来。 将苏卿卿抱起后,他将手中外衣重新叠好,放在石墩上。 “这会该不凉了。” 看见苏卿卿依旧犹豫,他又直接抱着她,让她坐下。 身下放了件衣物,果真不凉了,而且这衣料极软,坐在上面很舒服。 “谢殿下。”她觉得,李瑾的脑子一定是让驴给踢了。 身下垫着太子的衣服,而太子自己却只能坐在冰凉的石墩上,苏卿卿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她于是看向李瑾,“殿下,要不妾身将外衣脱下,给你……” 她看了看李瑾身下的石墩。 “你要将外衣脱下,那孤可就得脱下里衣,为你披着了。” 李瑾抿唇,“孤是男人,这点凉都受不住,日后如何能守家立业?” 苏卿卿只是客套一下,既然他不需要,那便更好。 默默坐了一会儿,苏卿卿发觉李瑾神色如常,完全不见方才书房那般焦躁,顿时有些奇怪。 李瑾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上她的目光,道:“现在吹了冷风,孤已经无大碍了。” 他是无大碍了,可是苏卿卿有点冷了,她感觉李瑾就是装的,想做样子给别人看。但是她不知道他目的为何。 苏卿卿的目光四处打量着,左看看右看看,这里除了温泉就是黑漆漆的屋子,觉得无趣的紧。 “怎么了?卿卿可是冷了?” 李瑾问出了声。 苏卿卿转回目光,她点点头,“妾身的确有点儿冷。” 谁想大半夜不睡觉,陪他在这里吹冷风啊。 语罢,李瑾便起身,“跟孤来。” 他起身朝前走,苏卿卿拿起石墩上的衣服跟过去。 一排黑漆漆的屋子,李瑾推开其中一间,他牵起苏卿卿的手,缓步走向里面。 李瑾走得极其小心翼翼,在黑暗中缓慢前行,像是怕触碰到什么珍贵的东西。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原来是苏卿卿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李瑾敏感地捕捉到这道声响,遂停步问道:“怎么了?” “殿下,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苏卿卿又抬脚踢了踢。 等到李瑾找到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后,苏卿卿才发现她踩坏的是只风筝。 当光亮忽然散开后,四周一片亮澄,她惊奇的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挂满了风筝。 这些风筝各式各样,颜色各异,比集市上卖的还要好看几分。 她正想问个明白,却看见李瑾径直走向被她踩坏的那只风筝上。 男人轻轻将那只风筝捡起,当作宝贝似的拿进手里,垂眸细细检查了一会儿,又打量片刻,才将那只风筝放在一旁的长桌上。 “殿下,是妾身不好,踩坏了您的风筝。” “无碍。”李瑾对上她的目光,又是一片柔和,他抬手指着她身后的床榻,“卿卿要是累了,便在这里歇一会。” “再陪孤待一会儿,孤再带你回去。” 苏卿卿是真的困倦了,她乖乖地上榻休息了,看见李瑾坐在灯下去修补那只风筝。 风筝是只小燕子,有对漂亮的翅膀,然而此刻这对翅膀中的一个却断掉了。 灯下投去暖晕,李瑾此时目光柔和,正拿着小工具修风筝的翅膀。 苏卿卿好似从未见过他这么认真过。虽然在御膳房处理公务的样子也很认真,可是对比今日,倒是缺了一份主动的耐心,是缺了爱。 苏卿卿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外面的天仍旧黑着,屋内的蜡烛火光却微弱了。 灯下,男人支臂托着脑袋,好似睡着了。 苏卿卿悄悄走过去,发现李瑾果真在睡觉。男人合着眼眸,垂下眼睑,脸上被墨发遮出暗影,还有其他物件的影子。 在他面前,是一只完好无损的小燕子风筝。 看来,昨晚被她踩坏翅膀的风筝,已经被他修好了。 苏卿卿抬手摸上燕子的翅膀,这时,身后的男人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 “卿卿……”他声音喃喃,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 苏卿卿惊了片刻,低头看看圈在腰间的手臂,发现他的右手食指上破了一道口子。 她正要细细看去,他忽然动动手,将那手指藏了起来。 “走吧,跟孤回书房。” 通过近道二人一并回了东宫的书房,前脚才刚走进去,外面便响起了说话声。 “殿下还没有起吗?灯都亮了一夜呐?” “皇后娘娘端的粥这么猛烈,哪能起得来呢。” “哎,你们知道吗?昨晚那江良娣把一屋子的东西都给摔了。” “啊,这么严重,那今日……” 随后,这些声音突然停住。 苏卿卿听着外面的声音,到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 身边的李瑾则十分淡定,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书房里的床榻边。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 苏卿卿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李瑾了,就照着他的话去办,合衣躺在了榻上。就冲她这个冲喜的身份,李瑾也不会动她。就算闹到皇帝那儿,也都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毕竟晋元帝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儿子,不会不顾他的安危的。 苏卿卿躺下后,李瑾也退去外衣,跟着躺下。 天蒙蒙亮后,有人扣了扣门。 “殿下,该起了。”是刘德全的声音。 李瑾直接出声道:“进来吧。” 苏卿卿刷地就想从榻上起身,却被李瑾按回去,扶着她的双肩,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刘德全领着宫女走进来,几人在榻前候着。 李瑾见此,道:“衣服放下,都背过去。” 宫女低着头将衣服向前送了几步,随后转过身。 刘德全领着众人退到门边。 李瑾拿起他们的衣物,朝榻边走。 众宫女敛声屏息,静静听着屋内的动静。 “殿下,妾身自己来。” “卿卿,你身子不适,让孤为你穿。” 刘德全看着眼前的门板,面色平静。但他身边的宫女都羞红了脸,假装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两人穿戴整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刘德全察觉到了,朝身边宫女挥挥手,“都别杵这里了,快去收拾收拾。” 他惦着笑走到李瑾身边,恭敬道:“殿下,可要传膳?” 李瑾看向苏卿卿,随后问道:“卿卿想吃什么?” 苏卿卿看了刘德全一眼,对李瑾道:“听殿下的。” 在刘德全面前,这两人妥妥的在秀啊。 苏卿卿总觉得,这些人都在演戏。 * 太子书房之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愈演愈烈,终于纸包不住火,传到了晋元帝的耳朵里。 江皇后因为给太子送粥,特地去向晋元帝请罪。 老皇帝脸色严肃,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孩子们不懂事,你怎么能跟着她们胡来呢。” 堂堂大晋国的皇后为了让侄女有身孕,竟然去给太子下药,这样的事传出去都极其丢脸。 江皇后静静听着晋元帝将话说完,才缓缓道:“是婉儿这丫头太心急了,可能是因为瑾儿这些天没有怎么同她说话,这孩子可能就以为……妾身回去后说说她。” 皇后这边话音落下,门外便唱和,说江良娣过来了。 不一会儿,江婉儿便从外面走进来,和皇后对视一眼,她跪地行礼,“婉儿拜见陛下。” 晋元帝动了动眼眸,微抬手,“起来吧。” 江婉儿并不起身,缓缓抬头看向晋元帝,“陛下,一切都是婉儿自己做的,是婉儿自己心急,骗太子,说粥是皇后送的,为的是让太子喝下粥。和姑姑没有一点关系。” 晋元帝叹了口气,“何必呢?” 江婉儿呜咽出声,“是婉儿这些天见太子哥哥冷落婉儿,一时才想出此法子的。” 江皇后这时道:“皇上,臣妾看这种法子不是婉儿自己想得出来的,一定是有人给她出的注意。” “是是是,是有人给婉儿出的注意。”江婉儿哽咽出声,“是苏……” “好了!” 晋元帝打断了江婉儿的话,冷眼看着她,“朕不想知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江婉儿被吓一跳,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不仅是她,晋元帝那道严肃的声音,令江皇后也哑了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良久,晋元帝开口道:“太子近来公事繁重,自然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朕希望你可以谅解。” “这样的事情,朕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江婉儿愣怔不已,皇后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了她。 她这才愣愣点头,“不会了,婉儿再也不会听信别人的话。” 看见她认错,晋元帝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便缓声说了其他的事。 “你长兄就要回来了。” 江婉儿点头,“是。” 晋元帝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江婉儿犹豫不决,皇后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晋元帝沉吟道,“你长兄的洗尘宴就和你的生辰宴一块办了吧。” 第66章 洗尘宴 镇国大将军的车队已经来到城外, 守卫官兵大开城门,迎接将军进城。 队伍浩浩荡荡,大晋的旗帜迎风飘扬。官道上, 百姓分别列于道路两侧, 他们目光炯炯,正注视着前方缓缓驶来的车队。 将军江昭身披战甲, 身后的披风随着他前进的动作, 时不时飘起,显得威风凛凛。 而在他身后, 有位青年也同样身穿战甲,此刻目光平静, 沉稳地坐在马背上。 队伍行进着,前方人群中忽然窜出来一个孩子, 忽然就跑到了镇国大将军的马蹄前。 大将军见状,急忙勒了缰绳,马受到惊吓,差点将他摔下。 他随即横眉竖眼,低首呵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本就将军今日回城吗?竟这般不长眼!” 孩子被那官兵提着衣服,哇哇大哭起来。 人群一时间安静下来, 但没有一个人出来认领这个孩子。 大将军丝毫不善罢甘休,仿佛就要在众人面前惩罚这个年幼无知的儿童。 身后的青年出了声,“将军,此孩童年少无知,定是偷偷跑出来玩的。” 江昭挑挑眉, 面上有些不屑。 青年架马上前, 继续劝慰, “将军勿在这些事上费时间,莫要耽误了觐见。” 江昭顿了片刻,随即挥挥手,让那官兵放了孩子。 他身边的青年侧首向后示意,于是一个少年将卫便翻身下马,走过来牵起了那孩子。 青年与他眼神交汇,示意他早去早回。 少年将卫一脸兴奋,“知道了。” 随后道上恢复了秩序,众人又继续前进。 百姓见他们走远,便开始议论纷纷。 “那镇国大将军的气势真不一般,亏得是大将军,一点气度都没有。” “还不如他身后的副将。” “真不明白,我朝怎么会让他这种人来当将军的。” “再容江氏一族继续耀武扬威,我朝离灭亡将不晚咯。” * 宴会开始前,江婉儿换上漂亮的榴红色舞裙,正在等待着今日盛宴的来临。 大将军听闻小妹居于竹庆殿,便过去看望她。 这些年不见,他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少女,此刻已经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长兄。”江婉儿兴奋地走到江昭面前。 江昭看见她后,将她抱在怀里,“小妹长这么大了啊,来,让兄长看看。” 他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你这瘦的都是骨头了。没想到,太子会对你这般吝啬。” “不赖瑾哥哥,都是我。”江婉儿垂下眸子,“都是我自己,是我想他了,” “所以,你就提前回来了?”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长兄,我……我没事,我身体很好。”江婉儿回头看了云珍一眼。 云珍走过来,低着头回答,“是的,小姐身体一直很好。” 江昭又看了看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不只是想他这么简单,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吧?” 江婉儿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长兄。” 江昭笑了一下,遂问,“那你这些天进展如何?有没有被人捷足先登?” “没有,怎么会呢?没有人敢抢走,抢在我前面。” 江婉儿说的有些没有底气。江昭随后看向她身旁的云珍,“你,实话实说?究竟有没有?” 云珍看了江婉儿一眼,犹豫了一会便道:“苏良娣一直在欺负小姐。” “苏良娣?”江昭挑挑眉,“这人什么来头?” 江婉儿道:“小人物而已。” “既然是小人物,那为何欺负得了你?”江昭明显不悦了。 “是,是……”江婉儿咬唇,纠结万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瑾哥哥喜欢她。是她天天天花枝招展的,迷惑了瑾瑾哥哥。” 江昭叹道:“你还在替他说好话。” 在他眼里,分明就是李瑾变了心。谁敢欺负他妹妹,他都不会让谁好过。他江家的人,还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我也好久没和容之说话了。” “长兄……” “妹妹放心吧,兄长不会让你白白被欺负的。” “对了,今天也是你的生辰。”江昭转移了话题,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盒,“给你。” “里面是什么呀?”江婉儿接到手里,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支蝴蝶金钗。 她拿起金钗,那对蝴蝶的翅膀在光下闪闪发光。 “本来是想为你精心准备生辰礼的,可是走的急,沿路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首饰,只有这支钗看得过去。” “已经很好看了。”江婉儿笑道,“谢谢长兄。” 江昭拿起那支钗,“来,长兄给你带上。” 把金钗插到她头上,江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本将军的妹妹才是最好看的,这天下哪有人比得上本将军的妹妹。” 晚宴到来,众人已经落座,由于此次也是为镇国大将军接风洗尘,所以并没有严格规定男女不能同席。 丝竹绕耳,欢声笑语不停。 晋元帝于首位和蔼可亲地看着江昭,“大将军这些年镇守边疆,辛苦了,朕敬将军一杯。” 江昭抬手,举杯道:“谢陛下。”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于是众臣皆跟着敬酒。 这时候在众人身后的一座木桥上,突然出现一个红衣少女。 少女的衣裙于风中飞舞,她身上佩戴了铃铛,隔着老远将声音传来。 “太子良娣献舞。” 这道声音落下,少女轻抬手臂,点着足尖,在月光下起舞。 众人边饮酒边观看这舞姿,无不频频称道。 江昭看着妹妹跳舞,自豪道:“本将军的妹妹能比别人差了?” 身旁的人附和道:“是啊,将军的妹妹无人能及。” 他快活地饮着酒,看见对面的太子并没有去看江婉儿跳舞。 江昭的心情突然有些不悦了,他皱皱眉头。 这边苏卿卿正从木桥上收回目光,一转眼就和某个人对视了。 那人摇动酒杯,眼神轻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镇国大将军好色成风,这在晋国没有人不知道,只不过晋元帝看在他保家卫国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过多评论。 可此时,他突然对一个女子有了兴趣。这晋国,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江昭摇着酒杯,问身旁的人,“那女子是谁?” “将军看上了哪个啊?”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了片刻,又转回目光,“将军,那位是太子的良娣。” “太子良娣?” “哦,是苏良娣,名唤苏卿卿。” 江昭抿口杯中酒,一脸玩味,“原来,她就是苏良娣啊?” 周沛之看了那人一眼,小声劝慰道:“将军,那位可是太子身边的人。” 江昭嗤笑一声,于心中暗道:“那又如何。” 他散漫地回看周沛之,心里的想法早已不言而喻。 一舞毕,江婉儿对着众人的方向行礼。 四周掌声不绝于耳。 “太子良娣真是多才多艺啊!” “是啊,与咱们太子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诶,这太子妃何时定下来啊?”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议论起来,宴席一时间乱哄哄。 江婉儿走过来行礼,晋元帝开口道:“落座吧。” 这才将众人的说话声打破。 江婉儿走到了苏卿卿身边,在她身侧坐下。两个人的穿着明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卿卿本就是走个过场,自然待不了多久,也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而江婉儿则很是开心,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又是讨得众人欢欣。 “没酒了。”江婉儿回头看看云珍,“去拿壶酒过来。” 宴会至半,众人有说有笑。苏卿卿觉得时辰差不多,自己也该走了。 她正要起身,却被身边的江婉儿给拦住了,“苏姐姐要去哪里?” 江婉儿弯起红唇,笑盈盈地看着苏卿卿。 苏卿卿道:“肚子疼,去茅房。” 江婉儿随即捂住肚子,“我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一起去吧。” 苏卿卿哪里想跟她一起去,又坐了回去,“妹妹先过去吧,我还能撑一会。” “既然姐姐不去,那妹妹也不去了罢。” 云珍这时将酒拿过来,“小姐,酒来了。” 江婉儿笑着接过,“苏姐姐杯子里也没有酒了,妹妹给你倒一杯。” 她将酒杯斟满,推到苏卿卿面前。随即也拾起自己桌上的杯子,“我来敬姐姐一杯。” 苏卿卿犹豫着,没有拿起。 “怎么了,苏姐姐?” 苏卿卿皱皱眉头,“我这肚子不舒服,不能再饮酒了。万一出丑了,那可就给太子丢脸了。” “就一杯而已,苏姐姐连这都不给我面子?” 姜月仙看见两人争执,于是跟着附和道:“苏良娣连一杯酒都不能喝吗?” 顾翡道:“我们一起敬姐姐一杯,这样如何?” 如何个屁!苏卿卿没好气地看了眼顾翡,净会瞎出点子。 三人一起朝苏卿卿举杯,“苏姐姐,我们敬你。” 苏卿卿很是无语,直接拿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婉儿也不敢害她。 喝完后,苏卿卿就捂住肚子,身旁沁心扶着她,“江良娣,我家主子身体不适,奴婢便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江婉儿关切问道:“那苏姐姐快些回去歇息吧。” 走出很远后,苏卿卿才张嘴,将口中的酒吐出来。 沁心递过来帕子,“小姐,你怎么样了?” “没事,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害我。”苏卿卿拿过帕子擦擦嘴角,“回流云殿吧。” 流云殿珍距离这里最近,一路上都能见到捧着吃食瓜果的宫女。 二人拐进一条小道,这时却见迎面一个人摇摇晃晃走过来。 苏卿卿拉着沁心靠边走,有意与此人避开。可是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站到了她们面前。 “哟,小娘子走这么快做什么?” 苏卿卿看清楚他的模样,发现竟是江婉儿的长兄,那位镇国大将军。 江昭此刻浑身酒味,色眯眯地看着面前的美人。 美人的面色如这月光,白而纯洁,让人忍不住想摸上去。 江昭借着酒劲伸出手臂,将手朝苏卿卿的脸上摸过去。 伸到半空,突然从旁处横过来一只手臂,紧紧扣住他的胳膊。 “将军,你喝醉了。” 来人是位青年,穿着墨青色衣衫,墨发仅用简单的簪子束起,苏卿卿认不出来他是谁,印象里好像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江昭挣扎着,“高迁,别坏我的好事!” 而高迁仍旧抓住他不松手,看着苏卿卿,“将军喝醉了,臣替他向良娣赔个不适。” 苏卿卿笑道:“无碍。” “臣就先带着他离开了。” 高迁带着江昭离开,把他拉到一个僻静之地。 江昭甩开他的手,“在这里,我是头儿,我才是最大的,你凭什么管我?你配?” 高迁平静道:“那位是太子的良娣,将军不可这样。” “哪样啊?”江昭轻蔑一笑,“不就一个妃子,有什么值得太子在意的。他李瑾能把我怎么样?” 高迁道:“将军在宫里,当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江昭哈哈笑起来,笑声不止,“就算我,欺负了他良娣,他能奈我何?不就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好了,本将军要回去了。”江昭拍拍他的肩膀,自己转身朝回走了。 醉意上头,他步伐愈发不稳,嘴里还嘟囔着,渐渐的,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他走着走着,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李星河收回手,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 “晕过去了。” 他身后暗影里走出来两个人,李星河朝其中一人道:“打算怎么办?” 李瑾走过来,停在江昭身边,踩了踩他的脸。 顿了片刻,他道:“把衣服扒光吧。” 高迁随即就走过来,蹲下身子去扒他的衣服。 李星河讶然道:“说扒就扒呀,太子殿下您可真狠。” 他嘴上说着,自己却也蹲下去帮忙,替他解开亵裤,“哎呀,一件都被剩吗?” 见李星河从地上拿起了砖,高迁问道:“你做什么?” “右丞相最是疼惜这位宝贝儿子了。” 想法被看穿,李星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我只是想用砖摩擦摩擦他的脸。” 于是李星河将手中转头移到他的脸上,对着李瑾方才踩出的鞋印使劲摩擦,又呸了一口。 “烂人,这次暂时放过你。” 两个人将他身上的衣服脱的一干二净,这位白日风光的大将军,此刻□□。 李星河转头问,“衣服扔哪里?” “烧了吧。”李瑾平静道。 第67章 醉酒 苏卿卿回到流云殿不久后, 便宽衣睡下。可睡着睡着,身上突然燥热起来。 被热醒之后,她起身坐了一会, 走下榻把窗子打开。风呼呼吹进来, 缓解了她身上燥意。 苏卿卿站在窗边吹了一会儿风,又踱步走回榻边。 她一边解开寝衣的束带, 一边躺下, 然而将将闭上眼,身体就又燥热起来。 “今天有这么热吗?”苏卿卿感到莫名其妙。 无法,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退去,可浑身依旧滚烫如火。渐渐的, 她的脸颊愈发红,也愈发烫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她今天也没有乱吃东西, 好像就是喝了点酒而已。而但是江婉儿给她喝的那些酒,她大都吐出来了,并未咽下多少。 细细想来,是那杯酒的问题。 她大概也就沾了点酒水在嘴里,怎么会成这样呢? 难不成江婉儿给她下了什么烈性药?! 只有这种可能了。 不过幸好她回来的早, 要不然可就要出丑了。 苏卿卿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披了衣衫下榻,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猛灌茶水,但依旧毫无用途。 犹豫片刻,苏卿卿将凉茶对着头浇下,但是仅仅缓了片刻, 她就又燥热难耐起来。 苏卿卿有些崩溃了,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 难不成又要死在那女人手里? 苏卿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可是她的脑袋却愈发的昏沉,脑海中却想的都是李瑾的样子。 那狗太子现在在何处? 苏卿卿捏紧拳头,心里像是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这儿到李瑾的书房只有一堵围墙的距离,只要她从墙上翻过去,就能找到李瑾。 谁让江婉儿给她下药呢?既然一切都发生了,那她就去找李瑾当解药,待翌日一早,准能把江婉儿气死。 活该,都是她自找的。 苏卿卿走到门边,突然犹豫了,若是让她自己徒手翻墙,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况且谁知道现在外面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她。 这该死的狗太子,关键时刻不过来,平常闲来无事偏就喜欢来这里。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天天来。 苏卿卿很是无奈,她仔细检查了门栓,才又缩回榻上。 她现在的意识已经逐渐不清晰了,生怕有什么人闯进来,她做出了些不规矩的之事,那到时候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狗太子,还不过来!”苏卿卿低声抱怨着,汗珠已经布满额头,手心都被捏出来红印。 “江婉儿,你给本小姐等着,等我好了,你就可劲的哭吧!” 耳边突然传出声响,门栓动了一下。 这道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屋内尤为清晰,苏卿卿竖耳倾听,当即从头上拔下一支锋利的簪子。 她把簪子紧握在手里,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吧嗒”一声,是门栓掉落的声音。 随后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合上。 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屋内此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苏卿卿不敢吱声,窝在榻上一动不动。待会那人要是过来,她就趁机拿簪子扎他。 她绷着神经,然而理智却在一点点丧失。 苏卿卿快要受不住了,她裹紧衣服,咬了咬嘴唇,簪子即将扎进手里。 “娘子。” 安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一道男声。 苏卿卿愣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娘子。”接着,这声音又响起。 是李瑾?是狗太子?! 苏卿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长舒一口气,又摊坐回榻上。 狗太子,你可终于来了! “娘子?”得不到回应,来人继续摸索着,走到了榻边。 他伸手拨开帘幔,便见帐中人安坐于榻上,眸子里盈着水光。美人青丝披散,衣衫垂落,露出雪白的肩头。 他喉结滚了滚,“娘,娘子?你,怎么了?” 话方说完,两截如玉藕臂伸过来,搂住他的脖颈,拽着他倒下去。 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滚烫,他紧张问道:“娘子,你怎么了啊?” 苏卿卿神色迷离,手臂紧紧搂住他,身子往他身上凑,“你身上好凉啊。” 男人被她抱紧,有些不自在,“娘子,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是被人下迷药了。”苏卿卿睁开眼睛,与男人对视,“李傻子,你就帮帮我罢。” 说着,她便抬手去撕扯他的衣服。 “娘子。”男人犹豫片刻,遂低头覆上她的唇。 … 竹庆殿 江婉儿脱去身上的榴红色衣裙,正对着镜子绽放笑脸。 “确定那人去了苏卿卿的房间?” 她问身后的云珍。 云珍答道:“苏良娣没有出来,倒是那人进去了。而且,听小桃说,她还听到了好些声音。” “看来药效真的不错。” 云珍点点头,“是啊,奴婢猜测,那苏卿卿此刻恐怕正在做梦呢,不过明日可有她好看的了。” 主仆两人欢声笑语不断,都在等着明日苏卿卿出丑。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某处僻静小道,喝得晕乎乎的姜月仙,正攀着一个男人的脖颈,两人于月夜下拥吻。 “月仙。”男人停住,“你醉了。” “我没喝醉,”姜月仙的眼神忽然清亮不少,双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脖子,“詹哥哥,为什么我们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 “因为……”詹司玉顿了顿,“你爹他不同意,他想让你当太子妃。” “什么狗屁太子妃,我爹要是想当,那便让他们自己来当。”姜月仙暴跳如雷,“我不想再做别人的棋子,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她爱的人是詹司玉,他们两人本是青梅竹马,相互心悦彼此。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嫁的人会是詹司玉,可没有想到,父亲竟会让她来这东宫。 于是这对苦命鸳鸯活生生被拆散了。 “我不管,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詹司玉垂眸沉思片刻,忽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姜月仙,“太子殿下答应我,只要我继续为他做事,他便能了却我一个心愿。” “做什么事?”姜月仙来了兴致,眼神中燃起了希望。 詹司玉俯身,低声讲于她听。 姜月仙听后,突然惊咋不已,低声回道:“什么?他们叛国?” 詹司玉示意她噤声,两人环顾四周,便也不再去说话了,默默陪伴着对方待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 * 翌日一早,江婉儿就以东宫某个妃子偷人之事,找来了流云殿。 她带着人停在苏卿卿的房门外面。 沁心将她们拦住,“江良娣这是做什么?” 云珍回道:“今早收到举报,有人看见苏良娣私会外男。” “胡说!我家良娣昨晚早就回来休息了,何来私会外男?不知江良娣是从谁那里听说的?” “你个奴婢!还敢质问我们家良娣?” “说话要有证据。” 云珍还要说什么,被江婉儿拦下。她侧首示意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小桃,你来说说,昨晚看见了什么?” 那宫女低着头从后面走过来,“回禀江良娣,奴婢看见苏良娣昨夜与人私会,二人一同进了屋,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胡说八道,我家良娣几时与人私会过?” “既然没有,你怎么不敢让我们进去看看?” 云珍一把捞开了沁心,江婉儿带着人打开了房门。 她本来想去请示李瑾,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苏良娣正被别的男人搂在臂弯里。可是李瑾不在书房,她由于太过于兴奋,也没继续寻他,便直奔流云殿了。 门被推开,她面上的笑容已经遮不住了。 远处,地上散落着男女的衣物。 江婉儿勾了勾唇角,她走在众人前方,兴冲冲地来到榻边。 苏卿卿,你斗不过我的! 她抬手拉起帘子,就看到榻上的被褥鼓成团,一个男人的后背露出在外。 江婉儿示意云珍,“拿掉。” 云珍一把扯开被褥,果真有两个浑身赤果的人躺在一起。 “苏卿卿,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江婉儿说着,便用力去扯两人身上的被褥,捏着嗓子道:“苏良娣,你这样让瑾哥哥多没面子啊,你怎么会如此糊涂啊?” 她弯起红唇,但见到男人的脸后瞬间震惊不已。 那榻上躺着的人乃当朝太子李瑾,根本不是旁人。 “瑾哥哥?” 江婉儿愣住了。 这时她身边的人也已经看清楚那所谓的“外男”究竟是何人。谁也没有想到榻上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云珍放下帘子,拉走了江婉儿。众人走到门边,身后帘幔里传出女子的声音。 “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片刻,太子慵懒的声音响起,“别动,再陪孤睡会。” * 江婉儿被云珍拉着走出去,她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刘德全迎面而来,向她问好,“江良娣可是来找殿下的?” 江婉儿没有说话。 云珍回道:“不找了,殿下在休息。” 刘德全道:“殿下这一时半会的,定是起不来的。那江良娣慢走,待殿下起身后,老奴让人通知江良娣。” 江婉儿狠狠瞥他一眼,甩开云珍的手,气冲冲离开了。 第68章 丢人 众人离开后, 房间安静下来。苏卿卿躺在李瑾怀里,手臂搭在他的脖颈上。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苏卿卿被这动作惊醒了, 她睁开眸子, 看到自己此刻窝在李瑾怀里,两人坦诚相见。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顿时面上羞红,赶忙用被子蒙住了头。 “良娣是清醒了?” 李瑾的低喃声在耳侧响起, 苏卿卿更加羞涩不已,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却发觉脸颊传来温热的气息, 她悄悄眯开眼,就见李瑾正缓缓靠近自己。 “殿下, ”苏卿卿抬手推了推他。 李瑾不理会,故意去靠近她,在唇即将碰到他脸的位置,停了下来。 “醒了?” 苏卿卿点点头,李瑾退回去, 支臂打量着她。 “怎么办?” “什么啊?” “良娣打算怎么对孤负责?” “啊?负责?”苏卿卿抬头看他,“妾身昨夜喝多了, 忘记了。” “无妨,孤可记得清清楚楚。” 苏卿卿感觉有点不对劲,“殿下,记得清清楚楚呀?” 昨晚明明是李傻子啊?他还记得清楚? 李瑾别开了眸子,“孤也不知自己何时过来的, 倒是记得被你折腾了许久。” 他拉开身上的被子, 肩膀处露出两道红印子, 像是被用指甲划的。 “你看看这里?” “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苏卿卿抬手轻轻抚摸上去。 “还疼不疼啊?” 李瑾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孤不觉得疼。” 他俯身,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你好生休息,孤先起了。” 苏卿卿点点头,“好。” 李瑾穿好衣服,正准备出去,门外响起扣门声。 “殿下不好了,镇国大将军不见了。” 刘德全在门外禀报着,李瑾回头看了苏卿卿一眼,“你好好休息。” “孤知道了。”李瑾说完之后,便开了门走出去。 镇国大将军昨夜如厕后不知所踪,右丞相喝得伶仃大醉,宿在了宫殿,并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待他早上醒来,却发现儿子不见了。 右丞相四处找寻,仍旧不知江昭去了何处。 他派人在江昭如厕经过之地,挨个搜寻了便,仍然找不到人。 无法,江阁章便让人通知了太子,希望他帮忙找找江昭。 李瑾到时,江阁章正打量着一方池塘,生怕自己的心肝大儿子会掉落池塘。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江阁章神色慌张,头发乱蓬蓬,苦着张脸。 李瑾上前扶起他,“怎么样,可有昭平的消息。” 江阁章摇摇头,“还没有。” 李瑾道:“丞相莫要担心,说不定昭平兄喝醉了,在哪里睡着了。” 江阁章抬头望着远处,“是老臣大意了,他这么大个人,怎么能丢了呢?” 李瑾安慰道:“丞相放心,孤已加派人手四处搜寻。” * 太子书房外,江婉儿正要走进去,被身后的一道女声给叫停了。 “江良娣可是在找太子殿下?” 是苏卿卿的声音。 江婉儿转头,苏卿卿就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得意的看着她。 “太子殿下现在不在书房呢。”苏卿卿笑着看向江婉儿,“妹妹要是有什么事,可直接告诉我,待殿下回来,我便转告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江婉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站到苏卿卿面前,“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跟我相比?还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对呀,我什么也不算,就仅仅是……”苏卿卿微笑,“他的枕边人而已。” “虽然没有妹妹那样光鲜亮丽,可是殿下的枕边人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江婉儿捏紧了拳头,想去挥她的脸,苏卿卿很有眼力见地站到一旁。 “光天化日之下,妹妹万不可冲动。” “苏卿卿,你别这么嚣张,日后可就有你哭的。”江婉儿忽又扬起了红唇,“你左右不过是个冲喜的,待价值用尽,谁还会看你一眼。” 苏卿卿不理会江婉儿,抚着额头,“哎呀,站久了头有点晕,腹中还有些饿了。” 沁心连忙扶着她,“良娣,太子殿下送来好多东西过来,回去吃点补补身子吧。” 苏卿卿搭上她的手臂,“也好,昨晚可累坏了啊。” “这酒喝多了,头有些晕乎乎的,也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过来的。” “不过还好,太子殿下没有计较什么。” 苏卿卿看着江婉儿,“婉儿妹妹,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话后,她笑着看了江婉儿一眼,“太子殿下是去找人了,好像什么人失踪了。是谁来着?” 苏卿卿看向沁心,“你记得吗?” “好像是镇国大将军在宫里失踪了。” “哦,对了。”苏卿卿又重新看向江婉儿,“婉儿妹妹,这位镇国大将军是不是你的长兄?” “你在胡说什么?我兄长怎么会在宫里失踪?”江婉儿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信啊,那妹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宫内某处草丛中,一男子呜呜咽咽,像是在梦中呓语。 有侍卫搜到这里,听到草丛里面歘传来动静,他扒开面前茂盛的杂草,竟然看到两条白生生的腿。 侍卫被吓一跳,他继续上前,伸出的手却突然被人攥住,那人使劲用力,将他拽进了草丛里。 “救命啊,有鬼啊?来人啊!”侍卫下意识呼喊。 远处的众人听到他的呼喊声,连忙朝这里赶来。 以为有了江昭的消息,江阁章也抬脚赶过去。 李瑾在他身后道:“丞相慢些。”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出两道声音,一道声音充满兴奋,而另外一道声音却是挣扎之声。 “将军,你,你要干什么?” “来吧,美人,我可是镇国大将军,跟着我,保准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救命啊,救命啊,将军不要啊!啊!” 众人围聚过去,就见有衣服被从里面扔出来。 听出是江昭的声音,江阁章脸色微变。 李瑾问道:“怎么了?” 有侍卫回道:“里面好像是,镇国大将军。” “发生何事了?”李瑾边说边带着众人朝前走。 江阁章紧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前方,就看见草丛里有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他压在一个侍卫身上,正奋力去撕扯他的衣服。 “大将军在干什么?” “天哪,大将军好男风啊!” 江阁章连忙示意两旁的侍卫,那两人上前,从地上拉起江昭。 他脱去外衣盖到江昭身上,指着他的脸骂道:“你这逆子。” 江昭仍旧迷迷糊糊的,可嘴里却在念叨着:“小美人,我管你是谁,你都是本将军的。” 江阁章“啪”地一掌呼在他脸上,“住口,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江昭被这一巴掌呼醒了,低头就发现自己光着身子,他裹紧了衣服,“怎么,怎么回事儿?” “发酒风竟发到宫里来了,丢人现眼!还不赶快回去!” 江阁章拽着江昭的胳膊,带着人走到李瑾面前,“太子殿下,昭平丢人现眼了,臣就先领他回去了。” 李瑾“嗯”一声,“丞相先带他回去休息吧。” 而江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看见江阁章那张沉闷的脸,他欲要开口说话,就被拖走了。 “爹……” “狗东西,还记得我是你爹!” 赶来的江婉儿正好看到父亲拖着长兄这一幕,她惊讶道:“爹,发生什么了?” “婉儿,这没你的事,快回去吧。”江阁章瞥了眼身旁的江昭,对江婉儿道,“你的好哥哥,醉酒后在宫里发疯。” 江婉儿不明所以,直到父亲带着江昭走出很远,旁边的宫女才悄声道:“哎呀,咱们镇国大将军竟然好男风,怪不得不曾娶妻呢。” “是啊,就那从前的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将军都瞧不上。” “这大白天的,醉酒后竟然要非礼一个侍卫。” 宫女说笑着,但看见江婉儿后,便连忙闭了嘴,走远后又偷偷议论起来。 江婉儿快被这些声音给折腾死了,直接回了竹庆殿。 右丞相把江昭带出了宫,而丞相之长子好男风一事很快传开。 尚衣局 听闻此事的苏卿卿笑出了声,这江昭昨晚还想调戏她,没想到今天就被人传出好男风了,现在该是满城皆知了吧,真是活该! “可有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问沁心。 沁心道:“好像是喝醉了酒,衣服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后来还是丞相亲自脱掉衣服,给他穿上的呢。” 苏卿卿想起,江昭昨晚是被高迁带走的,但如果没有人默许,他也不敢这么做。 那这背后的人,又会是谁? 第69章 戏弄 回到丞相府后, 江昭被丞相痛批了一顿,直至完全清醒过来,才从旁人嘴里知道这些事情。 “岂有此理, 竟敢说本将军好男风!” 江昭一拳碰在桌上, 险些打翻茶水。 江文玥扶住茶盏,劝慰道:“兄长勿要动气了, 本就人言可畏, 兄长听听罢了,勿要当真。” 江昭愤愤不平, “你能忍让,但是我不行, 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从桌上收回手,又起身往外走。 江文玥道:“兄长, 你去哪里?” “逛大街!” 江昭来到外面的街道,周围人看见他后,全都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着。 “这就是咱们大将军,听说他在宫里轻薄了一个侍卫。” “将人家衣服都扒光了。” 江昭听不下去了, 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都说什么呢?怎么?一个个是闲的想去上战场了?” 愤怒地看着他们一会,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人群,忽见远处有位年轻的姑娘。 江昭勾起唇角走过去,“美人,姓甚名谁啊?” 小姑娘被他的举动下了一跳,当即后退两步。 江昭却执意上前, 拽住她纤细的手腕, “别走, 陪本将军喝几杯?” 说着,他就抬臂搂住姑娘的肩膀,想带她去酒楼。 “不是说大将军好男风吗?怎么今日……” 小姑娘被他吓的不轻,哭哭啼啼道:“将军,你放开我。” “本将军不过是想请你喝几杯,这么不识抬举!” 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众人都抬手指着江昭,“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看再容他们江氏这么耀武扬威下去,咱们大晋国将亡啊!” “看个屁看!”江昭怒视着众人,松开了点小姑娘的手腕,“谁还敢说本将军好男风的。” 迫于他的威严,百姓全都散去了。 他转头去看被吓得慌了神的小姑娘,“怎么?不给本将军赏个脸?” 江昭色眯眯地看着她,言语带着挑衅。 他正想进一步动作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兄长”。 江昭转头,看到了江文玥,小姑娘也趁机逃走了。 “你怎么来了?”江昭满脸无奈的表情,“关键时刻坏我的好事。” “兄长,你今日这样,会让旁人怎么言说我们丞相府,我们江氏一族。”江文玥来到他身边,苦口婆心劝说。 而江昭一脸无所谓,“我要去巡视那些小兵们有没有偷懒,二弟就先回去吧,我走了。” 他爹是当朝右丞相,他的姑姑是尊贵的皇后,而他自己是晋国的大将军,就连他的小妹也即将成为太子妃,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江文玥还想在说什么,可是江昭已经走远了。他默默站了一会,无奈地叹口气。 他们江氏再如何庞大,可这江山终究是他李家人的。 * 江昭又去了皇宫。 江婉儿见到他,问道:“长兄,昨日怎么回事?” 江昭坐于椅子上,抿了口茶,“被人给陷害了。” “是谁捉弄长兄的?” “我昨晚……”江昭沉吟片刻,“见到了那位苏良娣。” “苏卿卿?”听到江昭提到她,江婉儿捏了捏拳,“长兄若怎么碰到她的。” 江昭拧着眉目,“本将军今天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肯定同她脱不了关系。” 江婉儿也道:“一定是苏卿卿捉弄了长兄,妹妹也曾被她捉弄欺负过。” “她敢欺负我们江家人?胆子倒不小。”江昭喝完最后一口茶,“妹妹安心等兄长的消息。” 得知苏卿卿身在尚衣局,江昭便赶过去。 局内众人看见江昭到此,便好言好语相待,差人去奉茶,将他引到堂里坐下。 “将军来此所谓何事?” 他们都知道江昭今早被发现在一处草丛里,且还光着身子欺负一个侍卫。这才过去半日,竟然就又来皇宫了,这脸皮可比城墙还厚。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诡异目光,江昭冷了声音,“都在这里做什么?” “这儿的管事的在哪?给本将军叫过来!” 堂外,苏卿卿看见来的人是江昭,于是招来宫人,悄悄对她耳语几句,那宫人点点头,便出了尚衣局。 苏卿卿散去了众人,让她们下去做事,她走到江昭面前,微笑道:“将军是有何事?” 江昭迎着她起身,“苏良娣不知道本将军今日来的目的?” 苏卿卿摇头,“不知。” 江昭在距她三步停下来,掀唇笑了一下,“我看你是在装傻。” 苏卿卿道:“将军指的可是今日白天之事?” 她思索道:“我并不知情,只是听旁人说,将军欺负了一个……” 说到此,苏卿卿顿了顿,抬头看着江昭,用带着疑惑的语气道:“侍卫?” 江昭眯了眯双眼,“苏良娣,是叫苏卿卿吧?你可知,你惹过我的下场是什么?” 苏卿卿微笑,“惹将军的下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若是惹太子的下场,将军应该知道会怎么样吧?” “你什么意思?”江昭没有明白她所谓何意。 这时,他们身后突然有人唱和:“太子殿下到——” 苏卿卿带着如花笑颜,靠近江昭,他一惊,抬臂挥向了她。 苏卿卿当即倒下,扶着双肩开始呜咽起来,“将军,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太子的良娣,你不能这样……” 江昭低头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闻声而来的太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镇国大将军正在调戏他的良娣。 “江昭,你在干什么?!” 李瑾的呼和声令江昭怔住。 他转头,便看见李瑾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狠狠看他一眼后,便径直走到地上的苏卿卿身边,将她扶起来。 “卿卿,你没事吧?” 苏卿卿哭得梨花带雨,趴在李瑾怀里,惊恐地看着江昭,“殿下,妾身好怕,妾身好怕……” “良娣莫要害怕,孤在这里。”李瑾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江昭被苏卿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太子,你莫要听信这女人的话,她是在诬陷我!” 李瑾打断他的话,“她是孤的良娣。” 江昭急忙解释道:“太子,臣今日过来是……” “难不成是来做衣服?” 李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将军不必解释了,孤全都看到了。” 江昭道:“所以,太子殿下不相信臣?” 李瑾道:“孤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将军日后当注意身份,这是在皇宫,不是在市井。” “殿下,臣发誓,臣并没有对苏良娣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江昭见李瑾动真格了,连忙起誓,“臣对天发誓,臣若欺骗太子,当天打雷劈。” “好了。”李瑾目光移到了别处,不想再看他,“今日就事,孤就当没有发生过。还望将军,”他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下不为例!” 说完话,李瑾将苏卿卿打横抱起,带着她离开了。 江昭捶了捶桌子,随后也匆匆离去了。 而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她们的唾沫都快将他淹死了。 “居然敢跟太子抢女人,胆子真大。” “这镇国大将军怎么一会喜欢男,一会喜欢女。” “最重要的是,还敢轻薄太子良娣,简直胆大妄为,还真是活腻了。” 言论很快在宫内散播开来,江婉儿知道此事后,找到了苏卿卿,迎面就呼了她一巴掌。 “苏卿卿,你真不要脸!” 苏卿卿捂住被打疼的脸,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江良娣莫要诬陷我。” “诬陷你?”江婉儿气笑了,“我长兄会看上你?” “再说了,一定是你勾引他的,是你想让他与瑾哥哥之间产生嫌隙。” “我没有,”苏卿卿柔柔弱弱,呜咽着声音。 现在她先委屈自己一下,晚上可有你好看的。 江婉儿像个泼妇,一直在凶对面可怜巴巴的苏卿卿。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出阁的事情,她的声音才缓下来,状似无意地看了看四周。 “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的语调很快又轻下来,“苏姐姐呀,太子哥哥对你不好吗?你却非要惦记着别人,你这样,让太子哥哥多伤心,多没面子啊?” 苏卿卿拿帕子擦擦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不知婉儿妹妹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大将军,是他今日自己找来尚衣局的。” “太子殿下也在场。” 说着说着,苏卿卿就又留下感动的泪水,“幸好殿下来了,否则我可能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你们看看这江家人,哥哥调戏弄人家,妹妹却又来闹事,这一唱一和的,是不是商量好了呀?” “几日不见,怎么这江良娣变化这般大?” 听到宫人的议论声,江婉儿便停止了说话,盯了苏卿卿一会就带着云珍离开了。 入夜,苏卿卿独自坐在屋里发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一个脑袋探进来,“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苏卿卿把灯盏对着自己的脸,白皙的面颊上是五指印。 她轻轻用手去触碰,忽然疼得痛呼出声。 “娘子,你怎么了?”李瑾赶忙跑进屋内,走到苏卿卿身旁,神情紧张。 苏卿卿挤出两滴眼泪,往李瑾怀里扑,“小瑾子,有人打我。” “谁打你了?” 苏卿卿把脸伸过去给他看,“小瑾子,你看看,我的脸都被打肿了。” 李瑾看着她红肿的脸,心疼的快要哭了,“娘子,谁打你了,快告诉我,我去帮娘子揍她!”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坏女人吗?” 李瑾看着她,犹豫了一会才点点头。 苏卿卿道:“就是被她打的,我带你去找她。” 李瑾道:“我要把她揍成猪头!” 第70章 掌脸 因为有李瑾在, 路上巡逻的侍卫见到他们,纷纷停下行礼问好。 李瑾束手而立,皆都淡淡“嗯”了一声。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竹庆殿。守门的宫女看见李瑾, 便去通告江婉儿。 得知李瑾来了,江婉儿心里一喜, 忙披上外衣起身下榻。她走到门边, 一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人。 除了李瑾外, 还有位不速之客。 在看清楚来人后,江婉儿热情洋溢的目光霎时间暗淡下来, 她沉着脸,抬步走了过去。 苏卿卿拉着李瑾, 假装拉他回去,“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江良娣现在已经休息了,明日再来吧。” “瑾哥哥——” 苏卿卿转头, 江婉儿笑着看向李瑾,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瑾哥哥, 婉儿还没有睡呢。这么晚了,瑾哥哥有何事?”江婉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瑾,完全把苏卿卿当成空气,未曾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苏卿卿碰了碰李瑾的手臂,在他耳边道:“这位就是江婉儿。” “江婉儿?”李瑾念出了声。 面前的人顿了顿, 便随即点点头, 朝李瑾笑道:“瑾哥哥, 我就是婉儿呀?” “就是你打了娘子?”李瑾抬手,忽然一巴掌呼在她的脸上。 “啪——”寂静无声的夜里,一道巴掌声格外清晰。 左脸被挨了一掌,很快火辣辣的疼痛感就传来。江婉儿愣怔住了,她缓缓抚上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李瑾,“瑾哥哥,你打我?” 李瑾盯着她的脸,“打的就是你。” 江婉儿的脸色忽而苍白起来,“瑾哥哥,你,你怎么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李瑾会打她。 李瑾的脸上少了平日的严肃,凶巴巴地瞪着江婉儿,指着她的脸,“我告诉你,下次再敢欺负我娘子,你的这张脸就别要了!” 江婉儿顿了几顿,捂住自己脸,委屈地看着李瑾,“瑾哥哥,婉儿没有打她。” “殿下,”苏卿卿突然哭了,很快就眼泪汪汪,泛着水光的眸子戚戚地看向江婉儿,随后便又朝李瑾身后躲。 “小点声,别吓着娘子。”李瑾连忙把她按进怀里,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哄了好一阵子才转头看向江婉儿。 “小点声!” 江婉儿这时候发觉他不太对劲了,于是打量着李瑾,试探问道:“瑾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你才糊涂,你全家都糊涂!”李瑾脱口骂道。 苏卿卿趴在她怀里,偶尔露出自己的脸看着她,那表情分明是在偷偷嘲笑她。 “好啊,苏卿卿,原来是你搞的鬼!”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戏弄太子!”江婉儿知道了苏卿卿是趁着太子夜晚发病,利用他来为自己做事情。她瞬间没有了好脸色,声音也大了起来。“苏卿卿,你个贱人!” 她伸手想要去薅苏卿卿的头发,然而手还没有碰到她的一丁点头发丝,“啪”一声,又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婉儿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瑾,“瑾哥哥,你又打我?” 这巴掌更加猝不及防,拍在脸上也显得更加的疼痛。 “瑾哥哥,这贱人在骗你。”江婉儿抬手指着苏卿卿,“她在欺骗你啊。” 李瑾眸光缓缓转过来,“住口,她是我的娘子,谁都不可以欺负她。谁要是再欺负我娘子一下,我就将她打成猪头。” 江婉儿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护住脸,身旁的云珍也过来拉住她,阻止她继续做傻事。 “小姐,殿下犯迷糊了,明日他清醒后,你再去找她问罪。” 江婉儿盯着苏卿卿,咬牙愤愤道:“苏卿卿,你给我等着,我明日定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瑾哥哥,告诉他,有人在利用他。” 苏卿卿从他怀里转头,淡淡看了眼江婉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抬头去看李瑾。 “殿下,脸疼。” “娘子,我来给你揉揉。”李瑾的心思全部放在苏卿卿的脸上,小心翼翼地为她揉着。 “还疼不疼?” “有殿下在,就不疼了。”苏卿卿捏了捏摸住她脸的手,“有殿下在,真好,这是妾身的福气。” 李瑾反握住她的手,“娘子别怕,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看着两人在她面前甜甜蜜蜜,江婉儿气得牙痒痒,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苏卿卿的脸。 “你别得意忘形了。” 苏卿卿又看了一眼江婉儿,对李瑾道:“殿下,这人好凶啊。” 李瑾柔声安慰道:“娘子别怕。”他随后转头,厉声训斥江婉儿,“再凶娘子,给你打去冷宫。” 江婉儿的表情像是吃了黄连,有苦难言。 苏卿卿心里乐坏了,“殿下,你困不困?” 李瑾揉揉眼睛,“困了,娘子我们回去睡觉吧?” “好。”她伏在他面前,乖巧点点头。 “娘子走这么久,该是累了,我来背着娘子走吧?” 苏卿卿应道:“好。” 李傻子配合的真是完美。 李瑾蹲下来,拍着自己的后背,“娘子快上来,我带你飞。” 苏卿卿趴到他的背上,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李瑾笑眯眯地背着她离开。 “走喽!走喽!飞喽!” 看着两人相亲相爱的模样,江婉儿都差点将唇咬破,她捏紧拳头,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苏卿卿,你给我死——” 当夜,她突然就咳嗽起来,一夜未眠后终于挨到早晨,便直奔李瑾书房。 可是却被人告知今日李瑾休沐,还没有起身。 “太子去哪了?” 小太监道:“流云殿。” 江婉儿又带着云珍去了流云殿,可太子还没有起身,她于是就站在门外等侯着。 等了许久,面前的木门终于“吱呀”一声,李瑾的身影也出现在屋内。 江婉儿唇角一抿,抬步迎上去,可是李瑾身后突然蹦出来个苏卿卿。 她拿着玉坠,挂到李瑾腰间,后又抬起手,为他理理衣领。同时,李瑾也伸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她耳后,又突然俯首轻啄一下她的脸。 两个人如胶似漆,仿若新婚燕尔。 江婉儿静静等待着,心中酸水都快溢出来了。 李瑾抬起眼眸,终于看到了她。 “婉儿你这一大早过来做什么?”李瑾像是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江婉儿凑上前去,露出自己的脸,委屈地流出泪水,“瑾哥哥不知道吗?” 李瑾察觉出了异样,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江婉儿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被瑾哥哥打的。” “孤昨晚打了你?”李瑾挑眉。 江婉儿点点头。 李瑾皱着眉头,“可是孤昨晚从书房回来之后,就一直和苏良娣在一起,并没有出去。” 江婉儿此刻泪流满面,声音也带着委屈,“都是她。” 她指了指苏卿卿,委屈的语调中充满坚定,“是她,带着殿下来打妾身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云珍接上话,“太子殿下,江良娣说的都是真的,昨夜您和苏良娣过来,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们小姐两巴掌。” “打了你?”李瑾表情满是疑惑,看着江婉儿,“可是,孤为何打你?” 江婉儿抬手指着苏卿卿,“是她让瑾哥哥打的婉儿。” 李瑾回头看一眼苏卿卿,“是这样吗?” 苏卿卿摇摇头,“妾身不会做这种事情。许是有什么误会。” “容妾身去同妹妹解释一下。”说着,她便走到江婉儿身边,悄悄对她耳语。 “难道你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殿下患有梦游症?殿下病发了?到时候,圣上会不会怪罪,就不得而知了。” “苏卿卿——”江婉儿咬牙切齿,第一次觉得世上竟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打不能打,杀不能杀,更重要的是,还说不过她。 无奈,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任她再怎么怨恨苏卿卿,也不能将太子发病的消息公之于众。那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了。 “殿下,妾身已经同妹妹说明白了,都是误会呢。” 苏卿卿微笑面对江婉儿,“是吧,妹妹?” 江婉儿狠狠瞪了她一眼,“是,都是误会。” 回去后,江婉儿心里愈发不得劲,看着苏卿卿日日嚣张的样子,她心里就难受,仿佛吞了只苍蝇在嗓子里,吃什么都寡淡无味,咽不下去。 她的身体也就愈发消瘦,就连面容也暗黄起来。 江氏见到亲侄女这个模样,以为她又在生闷气,便安慰道:“婉儿,你现在还愁什么,大晋国的任何一个贵女,都比不上你。” “可是……”江婉儿神情落寞,“瑾哥哥不爱我。” 虽然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就算李瑾喜欢苏卿卿,但最后成为太子妃的,只能是她江婉儿。可当她看到李瑾与苏卿卿两人郎情妾意之时,心里就很是难受。那本该是她的位置,现在却被别人侵占了。这叫她心里如何舒坦下去? 江氏叹了口气,“人啊,不过都是图一个新鲜感。待这新鲜劲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现在还小,还不懂。等到了姑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了。” 她虽然能管控李瑾让谁当他的太子妃,但是管控不了他喜欢谁。看到侄女伤心难过,自己也是无法,只能安慰几句。在她眼里,只要这大晋皇孙抑或是未来天子有她江家的血脉就足以,何必在乎这些小事情。 在姑姑这里寻求不到帮助,江婉儿心里很是憋屈,回去后整日郁郁寡欢。又见李瑾夜夜宿在流云殿,她更是心烦意乱,派人时刻监视者她的一举一动。 这日,苏卿卿用完早膳,因为夜晚睡觉受凉,使得胃不舒服,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苏卿卿没有在意,只简单喝了热茶暖身子。可是到午间时,她却被皇后召去了凤栖宫。 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江皇后,苏卿卿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传召自己。 她以为皇后要责怪她这些天霸占李瑾,可是江氏却笑着让她坐下,还拿出糕点给她吃。 由于身子不适,她根本吃不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吃几口,可是刚咽下两口,便感到一阵反胃。 “苏良娣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苏卿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皇后就吩咐身边人,让那宫女赶紧叫人过来看看。 来的人是个穿宫装的女人,向皇后行了行礼。 江氏道:“苏良娣身子不适,你给她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宫装女子点头,走向苏卿卿,“良娣把手伸出来,奴婢给您看看。” 苏卿卿老实地把手递过去,那女子握住她的手腕,为她号脉。 “良娣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症状?” “就今晨。” 她把好脉,苏卿卿把手收回,“昨夜觉得热,睡觉没有盖被子,受凉了。所以才吃不下东西。” 宫装女子对着皇后轻轻摇头,“苏良娣是受凉了。” “受凉了啊?” “对。”苏卿卿接上话,“嫔妾多饮些热茶就好了。” “苏良娣往后要多注意身子。”江皇后摆摆手,让那宫装女子退下去。 “嫔妾定当好好注意的。” 从凤栖宫回来,苏卿卿见到了江婉儿。 她笑着朝苏卿卿走来,“苏姐姐来见皇后了啊?” 苏卿卿觉得,皇后今日找她过来,跟江婉儿脱不了干系。 “是啊,见了呢。”苏卿卿微笑着,“还说了很多话,妹妹想不想听听?” “什么话?”江婉儿被成功勾起了兴趣。 “嗯……”苏卿卿想了想道,“劝殿下雨露均沾。” 苏卿卿说完,江婉儿就瞬间变了脸色。 “放心吧,婉儿妹妹,我会亲自跟殿下说的。姐姐不是自私之人,一定好好劝劝殿下雨露均沾的。” 每听她说一句,江婉儿的心里就像是滴了血。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苏卿卿弄死,或者打得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卿卿说完,便向她告别,“婉儿妹妹,姐姐就先走了。放心吧,今夜我便会同殿下讲的。” 江婉儿没有说话,她看着苏卿卿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绞住帕子。 再这么任她和李瑾待在一起,早晚都会出事的。 想到苏卿卿即将有要有李瑾的孩子,她心里难受不已。 这个苏卿卿,好像不能留了。 第71章 昏迷 入夜, 明月高悬。 苏卿卿依旧宿在流云殿,李瑾这几日夜里时不时地偷摸到她房里。有时候他是清醒的,于是乎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可有时他就又会变成李傻子。当他成为李傻子, 是苏卿卿最兴奋的时刻,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让他往南他不敢往北。 她也利用他成为傻子之际, 为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今夜,李瑾恢复正常样子, 苏卿卿又是为他宽衣,又是给他盖被子, 总之将他伺候的妥妥帖帖,自己也乖乖在他身侧睡下。 可睡着睡着, 就感觉腰间覆来一只手臂,鼻息间也温热起来。 李瑾这些天,总是忍不住亲吻她。苏卿卿每次都被他的举动吵醒,尽管她根本也睡不着。 苏卿卿装作被吵醒,睁开眼睛, 李瑾的双眸近在咫尺。 “殿下,你怎么还不睡?” 他俯身, 唇角碰着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眼睫上。 苏卿卿想转头,可是李瑾却盯住她的眼睛,薄唇渐渐下移。可刚刚碰到她的唇瓣时,却被一道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殿下不好了, 江良娣昏迷了。” 竹庆殿内, 此时已经乱作一团。苏卿卿和李瑾赶到时, 太医正从屋内走出来。 李瑾道:“江良娣病情如何了?” 太医皱着眉头,“江良娣身体着实弱了些,加上这几天吃不下东西,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老夫已经开了补身子的药,待会熬好后给良娣喝下。” 李瑾颔首,“孤先进去看看。” 苏卿卿和李瑾走进屋内,云珍哭哭啼啼向他们行礼。 “太子殿下,苏良娣。” 苏卿卿安慰道:“莫要担心,江良娣休息好后,定会醒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唱和,“皇后娘娘到——” 李瑾和苏卿卿赶忙迎过去行礼。皇后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节,径直奔向江婉儿。 “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副样子?” 榻上,江婉儿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纸。 皇后很是心疼,问身边的云珍,“嘱咐让你照顾好婉儿的,你就给她弄成了这副样子?” 云珍扑通跪地,“皇后娘娘,奴婢一直好好照顾都有好好照顾小姐的。可是,可是……” 见她吞吞吐吐,江皇后皱着眉头,“有什么就说出来!” 云珍看一眼太子身后的苏卿卿,方才道:“小姐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可是自打上次见过苏良娣,小姐便一病不起了。” “怎么回事?”江皇后眉头拧成了疙瘩。 “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一直歇在流云殿。”云珍壮着胆子一口气说了出来,“小姐见到苏良娣,苏良娣还在小姐面前说话刺激小姐,所以小姐才会……” 云珍泣不成声,“皇后娘娘,您可要替小姐做主啊?” 于是,江婉儿昏迷之事的原因就甩到了苏卿卿头上。 当事人很是无奈,看一眼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她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被李瑾抢先一步。 “母后,儿臣这些时日确实是宿在流云殿。” “既然你想拦着,那你就继续说,本宫想要一个解释。” 李瑾语气不急不缓,“儿臣因为担心婉儿的身体,所以才没有着急同婉儿圆房。母后应该也知道,太后想要抱重孙,便时常派人监督儿臣喝补药,药效上头,儿臣也是情难自已。” 苏卿卿没有想到,李瑾会这样说。她看见屋内的宫女都低着头,羞红了脸。就连皇后面上的神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出声打断,“好了,本宫已经知晓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你说说,这苏良娣到底有没有刺激婉儿?” “回母后,并没有。” 江皇后神色突然大变,她面容严肃,转头看着苏卿卿,对李瑾道:“你还要维护她到什么时候?看来真是如婉儿所说,你被这女人给勾了魂了!” “母后,苏良娣并没有刺激婉儿,只是前几日,儿臣从流云殿出来,正好被婉儿瞧见。从头到尾,孤听的很清楚,苏良娣都是好言好语,并无刺激一说。”李瑾严肃地看着江皇后,“儿臣所说,句句属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婉儿无理取闹了?”江皇后重重叹口气,“你倒是愿意听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人了。” “可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本宫的亲侄女?你又如何说?” “皇后娘娘,嫔妾觉得,江良娣只是暂时混睡过去。”苏卿卿走上前,她从李瑾身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地站到皇后面前,“嫔妾自小学过医术,自知昏睡的人如何醒过来。” “哦?”江皇后脸上的怒意未散,“要是她醒不过来呢?” 苏卿卿道:“妾身甘愿受罚。” “好一个甘愿受罚。”江皇后从榻上起身,给苏卿卿腾出位置,她自己坐在了下面的椅子上,“本宫就在这里看着你如何让婉儿醒过来。” 无论如何,江皇后都不会放过她。那倒不如亲自试试,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苏卿卿走上前,来到榻边坐下。她轻轻趴在江婉儿面前,听着她的心跳声。 方才李瑾在和皇后说话,她注意到江婉儿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连眉头都有点皱起。 所以,江婉儿很有可能是在装睡。 “婉儿妹妹,你快醒过来啊?”苏卿卿小声说着,摸起她的手,掐了掐她的指尖。 江婉儿没有动弹。 接着,苏卿卿把她的手指指尖挨个掐了一遍,又小声在她耳边道:“婉儿妹妹,你知不知道,你晕过去,你就这么晕过去,有好多人担心你。” 苏卿卿重重掐了她的手指,“平阳王,你记不记得啊?他啊,一定比旁人都担心你呢。你说,你这要是醒不过来,他会不会过来看你?” “上次宴会,平阳王眼睛都盯在你身上,我啊,可看的清清楚楚。这次婉儿妹妹你从那什么山林里回来,也是平阳王为你保驾护航的吧。现在你晕过去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平阳王府了,他说不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想想啊,这太子的亲皇叔居然和太子良娣,哦不对,还有皇后的亲侄女有关系,这万一此事让人知道,”苏卿卿低声嗤道,“该是大晋国多么轰动的一件事情啊。” 从前,苏卿卿在平阳王府待的那段时日,就觉江婉儿和李珩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江婉儿利用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王府,赐了她一碗毒药。 那滋味,她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苏卿卿重重掐了一把她的手,又将手指移动到她的嘴唇上方,她警告道:“婉儿妹妹若再不醒过来,我就掐你人中了。” “婉儿妹妹,你快醒过来。”苏卿卿故意把这句说很大声。 她随后又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儿要是掐了,婉儿妹妹可能就成了哑巴。” 苏卿卿把手放在上面,正用力掐下去,却被人一把挥开。 抬眼,就看见江婉儿怒视着自己。 “哎呀,婉儿妹妹你醒了啊?”苏卿卿喜极而泣,“太好了!” 江皇后连忙走上前,苏卿卿很有眼力见地站到一旁。 “婉儿,本宫的好侄女,你可心疼死本宫了。”皇后握住她的手,面上洋溢着喜悦。 江婉儿抿了抿唇,虚脱道:“让姑姑担心了。”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看到他们在自己屋子里,江婉儿抬眼看了一圈,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江皇后耐心同她讲,“你晕了过去,就刚刚才醒过来。”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有些亮了,几个人站了一夜,也都有些疲倦。 李瑾道:“既然婉儿已经醒过来,母后便先回去歇着,这里有儿臣在。” 皇后似不大放心,认真嘱咐李瑾:“婉儿刚醒过来,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瑾应道:“是。” 江皇后起身,看到一旁的苏卿卿后,便道:“苏良娣随本宫一道出来吧。” 她们从屋内走出来,天已经放亮,清风徐来,带来花的芬芳与鸟雀的啼鸣。 “苏良娣来宫里这些天,倒是变了不少。”江皇后走在前面,边走边道。 苏卿卿接上皇后的话,“嫔妾觉得,人都会慢慢适应自己所待的地方。” “是啊,你倒是看的明白。”江皇后语气平静,“这一点,婉儿没法跟你比。” 苏卿卿没有回话。 江皇后继续道:“可是麻雀终究不能成为枝头的凤凰。” 她的言外之意,虽然江婉儿在赢得李瑾的心这方面比不过她,但是江婉儿是枝头的凤凰,而她永远只能是枝头的麻雀。 她这低微的身份永远登不上台面,永远不配拥有皇家的子嗣。 苏卿卿面不改色,语气淡淡,“嫔妾都明白。殿下也知道嫔妾比旁人更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殿下现在正值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才时常来嫔妾这里。” 江皇后面带笑容,“你明白就好。” 她看一眼苏卿卿的小腹,“除了婉儿,本宫不允许任何人怀上太子的孩子。” 她似乎大意了,不该低估任何人,挡路之人,都得死! 第72章 心头血 不知怎的, 自从上次昏迷后,江婉儿的身体每况愈下,整个皇宫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 江阁章心急如焚, 特地前往云音寺请来从前给江婉儿看病的恩仙大师。众人聚集于竹庆殿, 半日都没消息传出消息。 “你们知道吗,竹庆殿的江良娣今天又咳血了。” 尚衣局外, 几个洒扫宫女围坐在一起, 议论着竹庆殿的情况。 “听人说,吐了好多血呢。” “右丞相还请了人过来, 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过了半日,消息传出来, 说是要寻得一有福相之人,才能有助于江婉儿脱离险境。 “有福相之人?”沁心知道这个消息后, 有些不明白,“难不成分点福气给她?” “她能消受的起吗?”苏卿卿抖开手中的绣布,心中感到无奈。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江婉儿还对她横眉竖眼,居然这么快就吐血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这几日,苏卿卿的右眼皮一直跳,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到了晚间,苏卿卿正要入睡,却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 “我们良娣已经休息了。” 苏卿卿打开门,那些人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有位宫女看见她后,连忙走过来, “苏良娣, 皇后娘娘有请。” 苏卿卿看着她, 高声问道:“这么晚了,皇后娘娘找嫔妾有何事情?” 宫女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苏良娣随奴婢过去便就知道了。” 苏卿卿淡淡应一声,“你在外面等着。” 她走回屋内,从衣柜里拿出衣裳换上。 沁心开门进来,担忧地看着苏卿卿,“小姐……” “无碍,反正这尚衣局的人,他们全都知道皇后娘娘差人找我过去。” 皇后娘娘今日一整天都待在竹庆殿,如今都到了夜间,还派人过来找她。此事自然与她的亲侄女脱不了干系。 “放心,”她拍拍沁心的肩膀,“她们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苏卿卿梳妆打扮一番后,随后开门走出去。 二人跟着皇后派来的宫女朝前走,那宫女走的很急,看样子,是朝竹庆殿去的。 苏卿卿与宫女拉开一段距离,同沁心在后面小声说话。 “小姐,我怎么感觉这些人急匆匆的?” “看出来了。” “太子在竹庆殿吗?” “听说太子殿下今天一整天都在。” 说着,二人便来到竹庆殿外,宫女转身催促道:“劳烦苏良娣快些。” 苏卿卿加快了步子,进到殿内后,她没有去江婉儿的房间,而是被人带去了另外一处屋子。 沁心被拦在了外面。 宫女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可以回去了。” 苏卿卿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你就先回去吧。” 沁心点点头,转身走了回去。 苏卿卿跟着宫女进门,屋内,江皇后端坐在椅子上。 “皇后娘娘,苏良娣到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苏卿卿上前行礼。 宫女退下去,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苏良娣,坐吧。”江皇后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苏卿卿按照她的旨意坐下,问道:“皇后娘娘,婉儿妹妹怎么样了?” “晚上才止住咳血。” 江氏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苏卿卿道:“那,云音寺的师傅如何说的?可有法子医治?” 江氏顿了片刻,“有是有。” 苏卿卿假装笑着,“那太好了。” 江氏见她如此兴奋,便随口说道:“听闻婉儿能治愈,你为何这么开心?” “嫔妾为何不能开心呢?”苏卿卿反问皇后,“婉儿妹妹这么年轻,嫔妾当然希望她好起来啊。而且,婉儿妹妹自小与殿下一道长大,他们虽不是亲人,但凭借觉得甚是亲人。若是婉儿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定要伤心难过了。” “而且,不仅殿下难过,嫔妾也难过。嫔妾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嫔妾也希望婉儿妹妹能够平平安安的。毕竟婉儿妹妹才来这东宫,还这么年轻,可一定要好好的。” 苏卿卿脸上的表情很是真切,语气里透着诚恳。 江皇后打量着她,竟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叹道:“你倒是同旁人不一样。” 江皇后盯着苏卿卿的脸,“是有法子救她的。听你这番说词,倒令本宫有些触动,若只有你能救婉儿,你愿不愿意?” 看来江皇后今晚就准备对付她的。 苏卿卿二话不说,当即点点头,“自然愿意的,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嫔妾始终相信,多行善事,利人利己,能够造福子孙后代。” 江皇后敛了神色,点点头后笑道:“这大晋,唯有你对婉儿来说,是有福气之人。恩仙大师说,只有你的生辰八字,最与婉儿吻合。” 她定定地看着苏卿卿,“也就是说,只有你能救她。” “那多好啊。”苏卿卿喜出望外,“没想到嫔妾也能救人啊。” 江皇后也跟着笑起来,自然皮笑肉不笑,还一边打量着苏卿卿,注视着她的表情,“给心头血,苏良娣救不救?” “当然救了。”苏卿卿一口答应。 她转回眸子,低头看看自己面前,“心头血,是不是要把这里用刀划开,再取出呢?” “要多少呢?” 江皇后为她的举动惊讶了一瞬,倒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傻的可怜。刀都指到心头上了,竟然还能高兴的起来。 她不禁笑了出来,笑了一下后,用帕子掩掩唇角,道:“不多,小半碗。” * 苏卿卿没有想到,今天这一出戏会来的这样快。 她此时人正在流云殿沐浴。 她对江皇后说,自己几天都没有洗澡了,怕身上有味道,影响了江婉儿尊贵的身躯。 苏卿卿坐在浴桶里,手中把玩着玫瑰花瓣,心里有些着急。 这关键时刻,李瑾居然不在竹庆殿。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江皇后说要什么心头血治疗江婉儿,那心上划一刀还能活的成吗?这不是哄骗小孩的吗,小孩子都不会上当。 “蠢货!”苏卿卿靠着桶壁,骂骂咧咧道。 江皇后这个傻缺,竟然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除掉她,还不如一刀杀了她呢。 她发誓,以后要有机会的话,一定甩她几巴掌。 苏卿卿已经让沁心去温泉池找李星河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李星河是什么来头,但他能找到李瑾。 “苏良娣,好了没?”门外的宫女开始催了。 苏卿卿对着门道:“还没有呢,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煮碗面吧。” 门外那宫女默了片刻,才回道:“是,苏良娣稍等。” 宫女随后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屋子,不屑说道:“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真是傻。” 另外一个人道:“咱们太子殿下去哪里了?” “当然被支开了,好像是出宫找草药了。” 宫女叹道:“哎呀,真是可怜,在这宫里,身份低微的人都是活不久的。我们也得谨言慎行。” 苏卿卿虽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但也能大致猜测到。 这宫里的确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今天她要是能平安活着,来日得找个机会出溜出宫。什么金钱,什么男人,活着才是最好的。谁想整日担惊受怕呢! 总之,远离李瑾,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定能长命百岁! 苏卿卿已经开始计划着自己的美好未来了,想到此,心情都好了点。 她沐完浴,随后穿好衣服,宫女就将面端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苏卿卿拾起筷子,看着香喷喷的面,当即吃了起来。 两个宫女站在一旁,猛地吞了吞口水。 苏卿卿吃饱喝足,让她们两个替自己梳好头发,才动身前往竹庆殿。 到了竹庆殿后,江婉儿躺在榻上,如前两天奄奄一息。 此外,江丞相、江皇后、恩仙大师都在。 这些人狼狈为奸,居然要对她一个小姑娘下手。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丞相。”苏卿卿微笑着行礼。 江皇后手边的桌子上,放了把蹭亮的匕首,泛起耀目的寒光。 苏卿卿看着那把匕首,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扎进自己心窝里,还不得血流不止啊! 江阁章给身旁的云珍使眼色,那宫女就从桌上拿起匕首,朝苏卿卿走来。 “等一下——”苏卿卿打断她。 “我待会要脱衣服,江丞相和恩仙大师在这里,恐怕不大好吧?” 真不要脸! 江阁章终于意识到什么,掩唇咳嗽两声,便带着恩仙大师出去了。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苏卿卿看着云珍手中的匕首,出声道:“匕首给我,我自己来。” 她接过匕首,这时候,榻边传来咳嗽声。 苏卿卿转头,竟是江婉儿坐起了身,她掩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卿卿。 尽管面容惨白,可那双眸子却狠毒无比。 江婉儿动着唇角,并没有说出声。 可苏卿卿却看清楚了她的唇形,那是在说:“苏卿卿,我要看着你死。” 苏卿卿抿唇,看着江婉儿,“婉儿妹妹,你醒了啊?真是太好了!” 江皇后看见她没有动作,便道:“怎么了?你不愿意了?” 苏卿卿皱皱眉头,“皇后这是让嫔妾,一命换一命吗?” “嫔妾的性命就这么轻贱?” 江皇后敛了神色,再也不想听她废话,朝云珍使个眼色,“你去按住她。” 云珍便朝苏卿卿伸手,试图按住她的肩膀。 苏卿卿拿着匕首在她面前挥动起来,“皇后娘娘,您今天要是动了嫔妾,不怕如何同他解释?” “呵?”江皇后嗤笑起来,“本宫罚你一个小小的良娣,还需要知会别人?” “你以为你是谁,别高估了自己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别说本宫要罚你,就是本宫现在亲手杀了你,太子也不会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吗?”苏卿卿迎接着她的目光,轻轻蹙起了眉头,思索道,“那我要是有了皇家的子嗣,有了太子的孩子。那么,皇后若是想要动嫔妾,这应该就该有罪了吧?” 江皇后恶狠狠的盯着苏卿卿,她最害怕的就是苏卿卿怀上李瑾的孩子。她明明心里已经波涛起伏,面上却还要装作波澜不惊。 “你以为,你能怀上太子的孩子?” 她抿唇,“本宫岂能容你怀上我们皇家的子嗣!” 苏卿卿也笑着同她对视,手中匕首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皇后娘娘你不以为意,但是,皇上怕是,不是如此吧?” 江皇后的面容顿时垮了下来,晋元帝最看中子嗣,若是让他知道消息,必然会亲自过来察探。 今日之事,她都是瞒着晋元帝。只是想让苏卿卿自己揽下一切,说她自己心甘情愿。 “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江皇后催促着云珍。 云珍便连忙过去,伸手按住了苏卿卿右侧的肩膀。 江皇后见苏卿卿极力反抗,云珍一个人似乎应付不过来,于是起身走过去帮忙。 榻上的江婉儿见此,便也下榻,朝着苏卿卿走去。 于是三个人全都加入了战斗。 苏卿卿趁乱揪住皇后的头发,把皇后揪的嗷嗷直叫。揪完皇后的头发,她又接着薅江婉儿的头发,三个人登时打作一团。 恰在这时,“嘭”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江皇后抬头,就看见门边站着李瑾。而李瑾身后,是晋元帝。 第73章 身孕 “哐啷”一声, 匕首掉落在地。 “皇上。”江皇后顿了几顿,震惊地看着晋元帝,随后松开双手, 向后退了几步, “妾身拜见皇上。” 熟料,她一低头, 就有几缕落发挡住了视线。江皇后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头发, 狠狠瞪了苏卿卿一眼 她扯了扯嘴角,“皇上, 妾身只是……” 可是她不仅青丝散乱,连衣衫也凌乱。 “胡闹!”晋元帝看着她, 冷冷喝道。 苏卿卿这时候倒在了地上,她抬手捂紧自己的胸口, 眼睛里泪光闪闪。李瑾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你怎么样了?” “殿下,”苏卿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她们要取臣妾的心头血, 为江小姐治病。” “妾身不愿,她们便强……” “胡说, 明明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江婉儿打断苏卿卿的话,看向晋元帝,哑着嗓音,“陛下,是苏卿卿心甘情愿为我治病, 并没有强求一说。方才是她出尔反尔, 准备对我不利, 所以皇后娘娘才出手相助,陛下也恰好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苏卿卿摇着头,眼泪哗啦啦往下掉,“陛下要为嫔妾做主,嫔妾并没有想对江小姐不利,嫔妾只是自保,不想被人强行划开心脏,取出心头血。” “心头血?”晋元帝皱着眉头,看向江皇后,“怎么回事?” 恩仙大师这时从门外进来,向晋元帝叩首,“启禀陛下,江小姐这病需得用一人心头血作为药引,方可医治。而这人必须是有福相之人,且与江小姐八字相合。目前放眼整个皇宫,只有苏良娣可以救她一命。江小姐若不尽快治疗,恐怕会危急性命,必然……活不过七天。” 江阁章也跟着跪下,“陛下,老臣也是万不得已啊!臣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未带在身边,让她遭了很多罪,臣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若是能用臣的心头血,臣都可以把整个心掏出来。可是老臣实在没办法啊!” 他说着,便开始痛苦流涕起来。声音之大,甚至盖住了苏卿卿的声音。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苏卿卿并没有过多担忧,因为今天就像是一场局,设局人精心设计了一场致她于死地的局。而一同进局的人,除了她,还有李瑾。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李瑾也是在逢场作戏。今天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在演戏。 李瑾扶住她的肩膀,似乎在给她安慰。苏卿卿自然就没有了过多的担心。 “恩仙大师,难道就只有苏良娣可以救婉儿?” 李瑾淡漠的声音打破了江阁章的哭喊声,他语气之淡,仿佛似在询问今天晴天还是雨天那么简单。 恩仙又面相李瑾,顿了片刻后摇摇头,“无法了。” 江阁章哭丧着脸,看向李瑾,“殿下,婉儿心心念念了殿下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没有想几天福,就……” “可是,”李瑾看着他,平静道,“苏良娣已经有了孤的孩子。”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像吹过一阵清风。但这话里透出来的消息,却令在场的人为之一振。 江阁章看看江婉儿,又看看皇后,明显不太相信。“老臣一家为朝廷,为大晋,为陛下,那可是忠心耿耿数年啊!殿下莫不是为了保全苏良娣,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刘德全插言道:“太子殿下的话岂能有假?江丞相若不相信,大可请太医过来诊断,一试便知晓真不真。” 晋元帝道:“传太医。” 片刻功夫,门外便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拎着药箱,另外一个径直走到苏卿卿面前,温声道:“苏良娣,请把手腕伸出来。” 苏卿卿稍稍挽起袖子,把手伸过去,那太医便开始为她把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起身,走到晋元帝身边,“回禀陛下,苏良娣的确有了身孕。” “不可能!”江婉儿和皇后两个人同时出声,她们都不相信苏卿卿怀有身孕。 晋元帝冷冷看她们二人一眼,也不再理会,继续对那太医道:“接着说。” 太医道:“按照脉象看,应该是个男孩。” 晋元帝紧蹙的眉有了一丝松动,他强忍住心中的欢喜,淡声道:“容之,先把苏良娣带回去休息。” 李瑾走过去,应道:“是,父皇。” 他把苏卿卿抱起,带到了外面。 屋内,晋元帝看着江阁章,“右丞相,此事再想办法。朕不会让江小姐有任何闪失,朕定会倾尽全力,为她寻得医师,丞相勿要担心。” 江阁章傻眼了,不知道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瑾从外面走来,对着晋元帝叩首,“父皇,儿臣身边有位谋士,从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儿臣想,请他过来,定能治好婉儿妹妹的病。” 晋元帝道:“把他带过来。” 李瑾朝外面挥挥手,刘德全便带着那人走进来。 来人居然是李星河。 李星河长发飘逸,走到晋元帝身边,向他握拳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晋元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朕记得你,先前太子生了怪病,是你治好了太子,朕赐予你皇姓。” 李星河颔首:“正是微臣,承蒙陛下、太子殿下厚爱。” 晋元帝也不废话,直接道:“那就劳烦爱卿为江小姐看一看病情。” “微臣遵旨。”李星河说罢,便转身朝江婉儿走去。 江婉儿有些惶恐,将手臂背到身后。 李星河并没有在意,只是注视着她的脸,没有言语。 良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李瑾出声问道:“怎么样了?可有法子医治婉儿?” 李星河蹙着眉头,“恩仙大师所言极是,的确需要心头血。”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的神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李瑾道:“此话怎讲?” 李星河转回身,面对着众人,“这心头血不一定来自有福相之人。” “那种朝夕相伴之人则最好不过了。” “朝夕相伴之人?”江阁章神情愤懑,不满地看着李星河,“什么意思?” 李星河语气淡淡,“丞相觉得,谁同江小姐朝夕相伴多年?” 说到这里,众人也都明白了。而江婉儿不愿意接受,她不停地摇着头,“我已经无事了,不需要心头血了,不需要了。” 李瑾道:“那必然不行,孤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病情加重。” 江婉儿拼命地摇头,“我没事了,婉儿没事了,不需要救了,不需要了。” 江皇后道:“婉儿,你身体为重,不要再想别的。” 她低声道:“一个小小的婢女算什么。” 江婉儿听见她的声音后,更加害怕了,“我不要,不要。” 云珍当即跪了下去,拉着江婉儿的衣袖,“小姐,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啊!” 江皇后叫来四个宫女,硬是把江婉儿拖到了榻边,又随后控制住云珍。 晋元帝自然不想看到那血腥的场面,于是转身离开,江氏也跟着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了。 李瑾看着江阁章,“右丞相,回避一下为好。” 江阁章看了看屋内的一切,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此时,屋内剩有恩仙大师、李星河、刘德全和李瑾。 李星河道:“恩仙大师,您算算,现在是不是到了吉时?” 恩仙大师连忙颔首,“到了,已经到了。” 李瑾道:“那便动手吧,不能耽误了时辰。” “不要,”江婉儿被两位宫女控制着,她挣扎不已,眼睛里闪着泪光,看向云珍,又向李瑾求饶,“瑾哥哥,太子殿下,求你了,我不要治病了,我不治病了,求你放了她吧,放了她好不好?” “婉儿,听话。”李瑾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语气温和,“病还是要治的。要不然,可怎么会好?孤会担心的。” 李瑾走过去,缓步来到她身边,轻声细语安慰她。 反光的匕首被宫女拿在手里,她一步步靠近自己,云珍被吓得直掉眼泪,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瞪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喊叫。 “不要不要啊!救命啊!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几人背过身去,片刻后,尖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匕首“哐啷”一声掉落,接着云珍倒地,再也没有了气息。 一碗血被端到了江婉儿面前,她意识模糊,却听见耳边有人温声细语向她言道:“婉儿,喝了吧。你看啊,不止半碗,足足有一碗。喝下去,你就能痊愈了。” 那血腥味令她永生难忘。 第74章 小九九 这件事过后, 苏卿卿过上了养胎的生活,每日都有大批的补品朝她殿里送。看着众多补品,她愈发感到力不从心, 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据说江婉儿那婢女死得极残, 一刀下去,人就直接没气, 连尸体都扔进了乱葬岗。自己的贴身婢女死去, 而作为主人的江婉儿沉默寡言了数日,在夜晚更是彻夜难眠, 时时喊着有冤魂找她报仇。 直到那时候,苏卿卿才发现, 李瑾这狗东西并不爱江婉儿。在他眼里,唯有权利最重要。上辈子, 她可真是错的离谱啊。但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被他欺骗了。 李瑾每日都会过来探望她,陪着她待一会,就又离开。而皇太后知道她怀有身孕后,时常跑过来看她, 还把自己身边的得力助手秋月给她使唤。因为她肚里的“孩子”让江皇后等人虎视眈眈。 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生出来这个所谓的“孩子”,苏卿卿抬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思考着该何去何从,着实有些担忧。 夏已深,院中的树木枝繁叶茂。苏卿卿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发呆。偶尔暖风阵阵,裹挟着月桂香气扑鼻而来。 一会儿,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 熟悉的味道侵入鼻息。 被他这样抱着, 苏卿卿有些许不自在, 但也不敢乱动,只是轻轻道:“殿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瑾从后面拥住她,目光也移向院中。他声音平平淡淡,而吐气间却带出一股温热。 苏卿卿无奈,除了他这狗太子,谁敢这么抱着她? 温热落在她的后颈,苏卿卿挪动了动肩膀。 她侧首问道, “殿下事情忙完了?” 李瑾“嗯”一声,随后便走上前,来到她的视线前方,挡住了她眼中那一院的夏日光景。 他背着光缓缓俯身,靠近她的脸,在距她的唇还有半拳的地方,忽然停下,盯着她的眼睛打量了良久。 苏卿卿更加不自在了,偏了偏头,更加忸怩地唤了声“殿下”。 李瑾却继续低头,凉凉的唇瓣就落在了她的双唇上。 在她唇上停留片刻,他才缓缓起身。 苏卿卿轻抿唇,很是想不明白,李瑾究竟在打她什么注意。 狗太子利用她,意欲除掉某些挡他路的人。可是现在没有外人在,他大可不必演戏,却又假装与她卿卿我我做什么? 有李瑾这样的人在身边,就算给出一百个胆子,也总会让人提心吊胆,时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罢了,不想了,男人心,海底针! 她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苏卿卿捂住小腹,轻轻蹙起了眉头。李瑾见此,遂问道:“卿卿,你哪里不舒服?” 突然听到他喊自己“卿卿”,苏卿卿感动后背发凉,她忍住心中的不适感,抬眸轻声道:“殿下,妾身的娘亲曾与妾身说过,她怀妾身时,动不动就会孕吐,可为何妾身没有啊?” 她垂下眸子,一脸单纯,“妾身胃口大好,吃什么都觉得香呢。” 李瑾抿唇,忽而笑了一下,他抬手抚上苏卿卿的发顶,“这才没多久,怎么会有想吐的反应?” 苏卿卿再次抬眼看李瑾,“那需要多久呢?” “十天或者半月。”李瑾说这句话时的声音比前几句更加笃定。 “哦。”苏卿卿点点头,“那就快了,我现在要多吃点东西了,到时候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现在可真的得多吃点好的了,万一发生什么事了,还能有力气逃跑。 苏卿卿谋划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殊不知,某人却将她此刻的神情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 “你若担心,孤现在可以陪你努力。” 苏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突然被李瑾打横抱起。 男人抱着她朝榻边走去,苏卿卿下意识搂住他修长的脖颈。 “殿下,这大白天的,待会来人了……”等苏卿卿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被放倒了,李瑾就趁机欺身压过来。 苏卿卿偏过头,他的头发落在她颈边,令她感觉痒痒的,于是她又不舒服地转回头,看着李瑾,耐心劝道:“殿下,青天白日,这样不好。” 李瑾却突然笑出声,伸手拿去落在她颈边的一缕青丝,在她身侧躺下了,打趣道:“哪样不好啊?” 苏卿卿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脚,想把这个狗太子给踢下榻,脚伸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可不是李傻子。 好想把他揍成熊猫眼啊。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面带羞涩,喃喃唤了声“殿下”。 李瑾道:“陪孤睡会儿。” 苏卿卿乖巧点点头,应道:“好。” 二人一同闭上眼睛,很快李瑾就睡着了,苏卿卿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面前狗太子沉睡的容颜,她很想给他一巴掌。 但是不能。苏卿卿咬咬牙,盯着帐顶发呆,思索着自己的未来。 这狗太子肯定要搞大事情了,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抱住性命,活到那个时候再逃之夭夭。 想着想着,很快她就睡着了。然而待醒来之后,天都黑了,狗太子也已经不知去向。 休息大半日,苏卿卿了无睡意,她吩咐沁心拿了吃食过来。 吃饱喝足后,苏卿卿开始盘算自己的财产。李瑾这些天差人给她送来不少东西,金银珠宝什么的定然少不了。 想到这里,苏卿卿嘴角露出笑容,她抬步走到梳妆台旁,准备看看自己的金银首饰。可当她一拉开木抽屉后,却见里面只是零散地放着几支钗,一眼看去,很是廉价。 “沁心,我的那几个玉镯子呢?”她记得里面之前还放着几只白玉镯,她从没有戴过呢。 听到苏卿卿焦急的声音,沁心赶忙走过来,“什么镯子?” 沁心低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是太子殿下让人给收走了。” “为什么呀?他自己想戴?”这狗太子收她的首饰做什么! “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好像是怕小姐戴太多的首饰,影响身子。” 苏卿卿震惊了,“我戴首饰能影响身子?”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苏卿卿再看看别的木抽屉,发现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难怪狗太子今天对她这么温柔,原来是想拿她东西啊。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狗太子或许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苏卿卿发现头上的金花簪子也没有了。 她捏紧了拳头,气急败坏地问沁心,“太子去哪里了?” 沁心道:“该是在书房。” 沁心方说完,就看见苏卿卿已经夺门而出了。 “小姐。”她连忙跟上去。 苏卿卿怒气冲冲地来到书房外面,她攥紧拳头,在门口吸了口气,于是扬着唇角走上前。 侯在门口的刘德全见到她后,连忙扬起声音,“苏良娣来了啊,殿下在里面呢。” 苏卿卿走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你怎么知道我要见太子?” 刘德全眨了眨眼睛,侧身朝里面看了一眼,“苏良娣不来找太子殿下,难不成是来找高将军的?” “什么?高将军?” “是啊,高迁高将军,他在里面跟殿下议事呢。” 苏卿卿也转身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书房,“都这么晚了,还议事啊。” “啊?”刘德全抬头看了看月亮,并没有明白苏卿卿的意思,“这,好像不算晚吧。” “殿下与将军谈的是国事,最近梁国敌军屡屡犯我边境,殿下正为这事情发愁呢。” “算了,让殿下先忙,妾身明日再过来找他吧。”苏卿卿心里的怒气又渐渐平息下去。 她转身离开,刚走两步,身后的门却开了。 开门的人是高迁高将军,他眉目淡淡,举止有礼。 “臣见过苏良娣。” 苏卿卿上前道:“高将军。” 上次她差点被江昭调戏,便是他救的自己。 苏卿卿对这个人心里算有些好感,“我记得高将军,上回多谢将军解围。” 高迁道:“良娣不必客气,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高迁知道苏卿卿是来找李瑾,于是道:“良娣,臣已经和殿下议好事情,并且殿下也已经改好奏折,良娣若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苏卿卿火气差不多消下来,也不想再和李瑾说话,便出声拒绝:“不用了,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哪知她话刚说完,李瑾就出现在了高迁身后。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 他抬眼看过来,“有什么话进来说。” 高迁这时道:“殿下,苏良娣,臣就先回去了。” 李瑾“嗯”一声。 苏卿卿也朝着他微颔首。她不明白,这高迁为何对她这般客气。 高迁走后,见苏卿卿还杵在那里,李瑾便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苏卿卿想说没有什么事了,可是李瑾已经转身踏进了书房。 她于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她刚跨进房内,身后的门就被刘德全合上了。 “良娣,有话慢慢说啊。” “吱呀”一声,门关上后,屋内剩下她二人。 李瑾径直走到桌案后坐下,抬眸看着随后而来的苏卿卿,轻声道:“良娣有何事?” 苏卿卿咬唇,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想了片刻,缓缓道:“殿下,妾身今日午休时丢了支簪子。那花簪可漂亮了,是妾身最喜欢的。” 她眼里满是惋惜,唉声叹气道:“妾身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她说完之后,李瑾的目光转回去,才道:“你确实是丢在房里了?” 苏卿卿摇头,“丢了也无妨,但是唯一让妾身心疼的是,妾身就这一支珍贵的簪子,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她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难道李瑾还不能明白她想要新簪子? 苏卿卿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就等着李瑾开金口吐金言,赏她金簪子,最起码也得给一箱吧。 李瑾静静地听着她说完,随后就道:“丢了更好,头上不能带怎么多饰品,会被累着的。” 苏卿卿:我可谢谢了您嘞。 她就这样被李瑾温和又无情地话轰了出了。苏卿卿灰溜溜地回到流云殿,心中的挫败感横生。 她离开时,李瑾给了她一句甜言蜜语,“良娣回去等着,孤日后送你一箱。” 于是苏卿卿就安心的等了数天,也没有见过一支簪子。 每每一箱子东西送过来,她就会屁颠屁颠地打开看,之后又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这些箱子里除了吃食,别无其他。 李瑾给了她无数的期待,却每每都让她感觉到失望。 这狗太子不是一般的狗。为此,苏卿卿终于开窍,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既然从李瑾身上捞不着东西,那就去找别人啊! 她想到了皇太后,从她那里,应该能捞到不少东西吧。 第75章 高阳公主 隔日, 苏卿卿便跟着秋月去拜见皇太后。 屋内,苏卿卿乖巧上前给太后行礼。老太后眯着眼睛笑,朝她招手, 让苏卿卿坐到自己身边来。 “膳房刚刚做好的糕点, 来,你吃。”知道她要过来, 太后特地嘱咐膳房做了好些吃食。 苏卿卿道了谢, 她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吃进嘴里,笑道:“皇祖母宫里的糕点甚是好吃。” 老太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疼爱道:“你多吃点。” 苏卿卿今日穿了件素色衣衫,发上也无什么配饰, 这样一看,整体服饰比丫鬟的还要素净。 老太后止住了笑意, 奇怪道:“阿卿啊,今日怎么不戴花簪子了?” 前两日去看她,可不是像今天这样的。 终于问到了重点,苏卿卿赶紧嚼完口中的绿豆糕,她摸着发鬓, 委屈地看着皇太后,“是太子殿下。” “太子?”太后更加疑惑了。 苏卿卿点点头, “太子说妾身戴那么多头饰,会累着。可是,妾身昨日就戴了一支花簪子呀。” “这容之连支花簪子都不让你戴?他怎么想的?”太后觉得不可思议。 苏卿卿摇头,“不清楚。”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发髻, “妾身今日走在路上, 旁人都还以为妾身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老太后皱眉, “容之这不是胡闹吗?有身孕戴支钗何妨?哀家倒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戴支簪子就能累着了。” 苏卿卿配合着头点如捣蒜,“太子殿下将妾身的所有首饰都扣下了。” 老太后拍案而起,“秋月,待会给良娣搬一匣子首饰回去。” 苏卿卿隐藏住内心的喜悦,“谢谢太后。” “哦,不对,谢谢皇祖母。” 老太后道:“别人有的,我们阿卿一样都少不了。” 苏卿卿从太后那里得了一匣子宝贝,走到东宫附近时,她特地从里面取出来大部分,藏进衣服里,又让秋月和沁心分别都藏了一些。 两人看着苏卿卿把首饰塞进面前的衣服里,只见很快,那胸脯就突兀起来。她们有被震惊到。 苏卿卿道:“多放些。” 秋月不解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没收女子的首饰呢?” 苏卿卿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最近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一看到谁戴好看的簪子他就想取下,然后拿回自己的寝殿藏起来。” 秋月难以置信,沁心对着她点点头,“真是如此,良娣的首饰就是这样没的。” 几人藏好后,秋月抱着匣子,沁心拎着食盒,苏卿卿则大大方方地走在她们前面。 到东宫后,苏卿卿左看看右看看,确保没有周围都没有熟人后,带着几人加快步伐,往流云殿走。 快走到自己的住处时,苏卿卿放松了警惕,以为不会再遇到李瑾。可当她转弯时,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苏卿卿还沉浸在头晕眼花之中时,身后的两人就慌慌张张开口了。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她霎时间觉得额头也不疼痛了,立刻检查了袖子里的东西,才缓缓远离面前的人。 苏卿卿退后几步,抬头看着李瑾,欠身道:“妾身方才冲撞了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原谅。” “无妨。”李瑾淡声说道。他看了眼苏卿卿身后的人,又朝着她走过去。 “苏良娣这是去了哪里?” 见着李瑾又贴近自己,苏卿卿稍微后退半步,她侧首看了看沁心手中的食篮,“妾身去见了皇太后。” 苏卿卿笑着道:“太后送了妾身一篮吃食,殿下看看可有喜欢吃的?” 她走到沁心身边,打开了食篮的上层盒子,一盘绿豆糕呈现在李瑾眼前。 李瑾的目光在食盒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去,“孤方改完奏折,正好有些许饿了,良娣不妨将这一食篮吃食都送给孤?” 苏卿卿被他的话语怔住了,她顿了顿,干干笑着,“自然可以。”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从她的手里拿走了食篮。 苏卿卿的手一点点滑落到食篮底部,面上挂着不舍。 李瑾挑眉:“怎么?良娣不愿?” “愿意,自然愿意。”她赶忙松开了手。 李瑾将手中食篮递给了刘德全,“拿到孤的寝殿,可要放好了,勿要叫人,偷了去。” 刘德全道:“殿下放心,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瑾抿唇,似很满意,他垂眸看向苏卿卿,“良娣若没有什么事了,就先回去休息,若觉得闲着,便到书房给孤研墨。” 苏卿卿赶忙道:“殿下,妾身还有事情要做,能不能改天再去为殿下磨墨?” 李瑾道:“可以。” 说罢,他又打量了苏卿卿好一会儿,突然低声笑道:“良娣比平日丰腴了些。” 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二人对视片刻,李瑾便转身离开。她无奈地笑了笑,“殿下慢走。” 李瑾走后,苏卿卿抚抚胸脯,有些硌手,还好藏了些在这里,那狗太子总不可能光天化之下对他动手动脚的。 本以为李瑾会对那匣子有意,熟料他连问都没有问,却目光直直的盯着那食篮,这简直就是更上一层楼。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分开藏了。 苏卿卿为自己的壮举感到庆幸,但回到房间后,她却发起愁来。 “藏哪呢?” 她已经在房间徘徊良久了,原先打算藏床底下,但害怕被进来收拾东西的宫女发现。 苏卿卿走来走去,沁心看的眼都花了,“小姐,要不我就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苏卿卿随即转过身,片刻后弯了弯唇,“我知道怎么藏了。” “怎么藏呀,小姐?” “藏地里。” “地里?”沁心有些不解。 苏卿卿解释道:“就是泥土里,把东西藏进外面的土地里。” 二人来到院子里,苏卿卿观望了许久,终于锁定一块开满月季花的土地。 这下面时常有人过来松土,若把首饰藏在这片月季花下面,藏深一点,自然不会被人发现是新挖的痕迹。 苏卿卿让沁心在周围放风,于是自己拿把铁锹挖地。地挖好后,她已经汗流浃背,将部分首饰包好,她忍住累意放进去。 填好土后,苏卿卿放了个小石子在旁边做记号。一切完毕后,她拍了拍手掌,心满意足地笑了。 为了不让李瑾怀疑,她放了点首饰在梳妆台,剩下的则藏在屋内各处。防止被李瑾偷摸着拿去,她每次出门都在头上带很多首饰。 时常,她头上就像顶了个装满水的碗,沉甸甸的。 这日,苏卿卿出门去往尚衣局时,突然迎面与人撞在了一起,“哐啷”,她头上多余的钗都掉在了地上。 那人“哎呦”一声。 苏卿卿抬头,面前站着一个捂住额头的女子,那女子眉头紧蹙,好似真的被撞疼了。 “你没事吧?” 听见苏卿卿说话,那女子便收回手,笑着对她道:“没事了。” 苏卿卿觉得这人眼熟,还想要问她是谁,而她却率先开了口。 女子看着地上躺着的金银珠钗,“你戴这么多钗啊?头不疼吗?” 苏卿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姑娘见笑了,我就是害怕被别人拿去,才会戴在头上的。” 女子被她的话逗笑了,“谁会拿你的东西呀?” “哦,对了,你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你?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她笑着说。 苏卿卿也笑道:“我是东宫的苏良娣,叫苏卿卿。” “原来是哥哥的良娣。”她笑着向苏卿卿介绍自己,“我叫李沛瑜,是太子的妹妹。” 李沛瑜?高阳公主? 苏卿卿这才想起来,这公主是李瑾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被江皇后收养,只是后来一直跟在亲舅舅沐老将军身边,显少来皇宫。 高阳公主最后被江皇后送去和亲,不久后于异国香消玉殒,一生着实惨烈。 苏卿卿前世很少见到她,所以一时间没有认出她来。 眼前的高阳公主身上透出将士的洒脱气息,看着很有气势,但眉眼中仍旧带着善意。 苏卿卿道:“你是高阳公主?” 李沛瑜道:“是啊,你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是我。” 苏卿卿谦虚道:“巧合罢了。” “那你猜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公主是要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李沛瑜点点头,又摇头,“对了一半。我是要去东宫,但不是来找太子哥哥的。” 公主说着,面色起了羞涩,“我来找高迁的。他天天在宫里和太子议事,好多天都不曾回来过。” 原来这公主喜欢高迁啊,高阳公主和高迁,还真是很相配。 苏卿卿笑着说:“那公主快过去吧,我也要回尚衣局了。” 李沛瑜道:“那就此别过了。” 二人相互道别,苏卿卿去了尚衣局。在入夜前,她和沁心又走回去。 走到东宫后,途径太子书房附近,却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 “哎呀,这高迁怎么还不出来,本公主都等了这么久了。” “公主,你去哪里?” 苏卿卿便看见小径的尽头有人走过来,是白日的李沛瑜。 “公主。” “苏良娣?!” 李沛瑜一见到她,心里就乐开了花,连忙两步走过来,“苏良娣,你来的正好,你快进去把我太子哥哥拉出来。” 她挽住苏卿卿的胳膊,拉着她朝李瑾的书房走去,“太子都走了,我看那高迁跟谁说话!” 苏卿卿被迫跟她走,到书房门口,李沛瑜看着刘德全,“刘公公,我苏嫂嫂过来找太子了。” 刘德全很惊讶她们是如何认识的,呆了片刻后道:“公主,容老奴通报一声。” 刘德全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对着气势汹汹的高阳公主道:“公主与良娣进去吧。” 李沛瑜挽住苏卿卿的胳膊,雄赳赳地榻进了屋内。 见两人进去后,刘德全问沁心,“她们怎么认识的?” 沁心道:“德公公,奴婢说她们是偶遇,您相信吗?” 书房内,李瑾和高迁看着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相互对视一眼。 李瑾道:“这是怎么了?” 李沛瑜指着苏卿卿,“哥哥,你看看你,我嫂嫂身体不舒服,你还在这里和别人讲话,一点都不关心嫂嫂。” 李瑾和高迁又对视一眼。 苏卿卿现在一点都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反而面色极佳,皮肤白里透红,丝毫无虚弱感。 “确定是她不舒服,还是你不舒服?” 李瑾盯着她们挽在一起的手臂,李沛瑜及时以搀换挽,扶着苏卿卿,一口咬定,“她不舒服。” 李瑾的目光落在苏卿卿身上,问道:“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苏卿卿一时间想不出来身上哪里不舒服,要是说自己脚累,难不成让李瑾过来给她揉脚? 总之,他能帮上忙的,她自己都能解决,还要他做什么? 李沛瑜却摇着她的胳膊,“你就随便说一个,好嫂嫂,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说一个,说一个吧。” 受不了她在耳边念经,苏卿卿脱口而出,“想你了。” 这话一出口,李沛瑜震惊了。 还有人敢这样对她哥哥说话?就连她都很少说过想他这样的话,就算有,那也只是小时候了。 李沛瑜很怕苏卿卿因为她而被李瑾责怪又或者失宠,于是想揽下这茬子事,可她还没有开口,就看见桌案后的男人轻轻抿唇笑了。 饶是她自己也很少见到这样的笑。 接下来,她更是听到让她震惊百倍的话。 案后的李瑾一步步走下石阶,来到苏卿卿面前,薄唇划开淡淡的弧度,温声道:“好,既然你想孤了,那孤今晚便陪你说说话吧。” 苏卿卿很想拒绝他的,可李瑾却牵起了她的手。 他侧首对李沛瑜道:“高迁今晚就留给你了。” 李沛瑜喜上眉梢,激动道:“谢谢哥哥。” 她当即放开了苏卿卿的胳膊,催促着,“哥哥与嫂嫂快些说悄悄话去吧。” 李瑾笑着道:“自然。” 于是他牵着苏卿卿的手,带着她走了出去。 高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面前的高迁阳公主。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这几个人坑了。 第76章 细作 苏卿卿是十分抗拒的, 奈何李瑾却兴致勃勃,愣是带着她在黑夜里游走了很长一段路,过程中还紧紧抓住她的手, 生怕她跑掉。 终于走累了, 瞧这天色,也该到了休息的时间, 苏卿卿疲倦地看着李瑾, “殿下,时辰不早了, 妾身也有些乏了呢。” 李瑾停步,转过身面对着苏卿卿, 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也好。” 然后她头上的一支钗就被他顺手摘了下来, “带这么多,自然觉得累。” “妾身自己拿着就好。”苏卿卿想伸手拿回金钗,李瑾却直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孤暂时替你保存。” 可接着,李瑾又从她头上摘下第二支、第三支…… 苏卿卿欲哭无泪,同时又束手无策,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瑾为所欲为。 后来,李瑾拿着她的钗, 嘴角上扬着回了自己的寝殿。而苏卿卿则是垂头丧气,面如土色,回去后又悄悄藏了些首饰才睡下。 一连几日,李瑾都会到她那里收刮东西,准确来说, 是值钱的东西都会被他拿走。 苏卿卿为此便有意无意躲着他, 然而李沛瑜却兴致盎然, 每每都会将她拉到李瑾面前,自己则借机把高迁带走。 就像交换货物一样。 苏卿卿很是无奈,这几日去见李瑾,她都不敢戴头饰,生怕被他摘下来拿走。 她向李沛瑜诉苦,高阳公主便让人搬了三大箱首饰送她房间。这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李瑾与高迁议事时,她们就聚在一起讲些悄悄话。 江婉儿看见她们整天亲密无间,就时常过去找茬,其实也是为了见李瑾,想多见他几面。 她现在脸皮竟也厚起来,本以为那件事过后,她会消停不少,可是却愈发变本加厉,时不时盯着苏卿卿的肚子,恨得牙痒痒。又常常做吃食给李瑾送去,在书房外面等候他。 当见到苏卿卿和李沛瑜后,江婉儿则走上前只同李沛瑜讲话,不去搭理苏卿卿,就算说话,也阴阳怪气。 某日,苏卿卿受不住了,直接面对着江婉儿,微笑道:“看来云珍的心头血不错啊,竟把婉儿妹妹养的这般好。” 江婉儿听后,突然就哭了起来,她哭的梨花带雨,满面泪水,往后便再也不过来了。后来竹庆殿闹了鬼,她夜里睡不着觉,吓的连滚带爬出了房间。 江皇后便将她接到了身边照顾,东宫清净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天,李瑾一直让高迁宿在东宫偏殿,二人常常秉烛夜谈,议论国事。江昭知道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便闹到了东宫。 书房,李瑾让人为江昭上盏茶,安抚着他坐下。 江昭捧着茶盏,一口闷下,随后把茶盏扣在桌上,“臣为大晋尽心尽力多年,殿下却日夜与高迁议事,殿下可是忘了臣?” 他原本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却无意听见身边人讨论,扬言李瑾打算任用高迁。 李瑾神情淡淡,“将军勿要置气了。” “殿下有所不知,现在外面有些人都在议论臣,说臣已经不受重用。” “爱卿何故听别人说的。”李瑾语气平静,拿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江昭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了,重重喊了声,“殿下”。 李瑾轻轻蹙眉,他放下笔,抬眼看着江昭,“那孤想知道,你麾下现在有多少兵?多少领将?这些将领中,又有多少善攻击?多少善防守?” 江昭听后傻眼了,他向来不关心这些小事,往往都是交给高迁。 “殿下,虽然这些,臣不是很清楚,但臣每次上战场,绝对都是冲在前面的。” 他也就只有这个能耐了。 李瑾道:“可是现在不是战场,孤只是想要了解,这些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的人,他们的状况抑或近况。” “这些,将军都不知道。”李瑾继续道,“当孤差人去府上找将军,可将军呢?却在同旁人饮酒作乐。” “次次都是这样,你是要让孤一直等你个空?” 李瑾声音掷地有声,让江昭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他起身道:“殿下,是臣的不对,臣知错了。” “无妨,将军这些年也为晋国付出很多,孤与父皇心里都清楚。你们江氏一族为晋国尽心尽力,自然不会将你们忘记。” 一番言辞听得江昭羞愧不已,连忙向李瑾道歉,“殿下,臣今天着实莽撞,日后再也不会了。” 李瑾道:“将军放心,若有需要将军解答的地方,孤定当让人去请将军过来。” 临走前,李瑾又赏给江昭一箱子珠宝。他今天的说辞与行事让江昭颇为满意,一路上都满面春风。 “大晋没有他不可,没了江家更不可。”他这样想着,却在路上遇到前往李瑾书房的高迁。 “将军。”高迁看向他,握拳行礼。 “还知道我是你的将军?”江昭挑着眉眼,语气很是不善。 高迁没有说话,江昭侧首看了看身后的大箱子,问那几个抬箱子的人,“这里面装的什么?” 那几人道:“是殿下赏给将军的珠宝。” 江昭春风得意,对高迁炫耀,“高副将有没有?若没有,本将军把太子殿下赏的这箱珠宝送你?” 高迁依旧谦和有礼,面无愠色,“这是给将军的东西,高迁不能收。” 江昭洋洋得意,“你与殿下谈论这么久的国事,太子殿下没赏给你一件东西?” “并无。” 高迁说出这句话时,江昭又得意的笑了。 高迁继续道:“臣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就好。”江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本将军看好你。” 说完话,江昭便带着几人离开了。 走到宫外的马车里,江昭心里很不是滋味。纵然李瑾赏了他一箱子珠宝,可看到高迁后,更加觉得碍眼。 他要想办法除掉高迁。 回府后,江昭和江阁章商议,欲要除掉高迁。 可高迁为人正直,在军中作风严谨,纪律严明,根本找不到差错来治罪。 父子俩想了很久,到最后江阁章道:“为父记得高迁来历不明,是沐老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江昭瞬间意会到父亲话里的意思,“说他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江阁章点点头,阴测测笑道:“正是如此。” 晋国最忌讳人叛国,先前的太子玥就因叛国被诛,而后身为庶子的晋元帝才得已继位。 “父亲,那儿子先去安排一下。” 想到高迁将会被治罪,江昭笑逐颜开。 江昭找人肆意扬高迁是梁国派来的细作。整整一天,高迁是细作这件事便被传开,很快就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收养高迁的沐老将军也被牵扯进来。 朝堂上,沐老将军一口咬定高迁不是细作,而右丞相江阁章见他拿不出高迁是本国人的证明,于是带着诸臣公然抨击。 江阁章拱手道:“陛下,既然沐老将军证明不了高迁是晋国人,那陛下此刻便可将高迁逮捕,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左丞相道:“臣认为不妥。沐老将军虽证明不了高迁是本国人,但对于高迁是细作一事,诸位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晋元帝随后召高迁进殿,可高迁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来自哪里。 朝堂上此时已经分为两派,左相和右相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一时间朝堂陷入僵局,晋元帝问李瑾:“太子如何认为?” 许久一言不发的太子出列,拱手道:“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该从长计议,不能听信谣言,而随意为将军定上罪名。” 晋元帝点头,“太子说的有理。” 见情况不妙,右丞相急忙道:“陛下,臣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右丞相引出话题,接着有大臣附议,“陛下,未查清楚前,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啊。” 再次僵持不下。 这时,门外的德公公走进来,“陛下,外面有位妇人求见,说是高将军的生母。” 晋元帝道:“带进来。” 一会儿,刘德全领着位妇人进来,那妇人一眼看到高迁后,便情绪激动,甚至忘记行礼,便直奔到高迁面前。 “儿啊,娘可终于找到你了。”妇人说着,眼泪哗啦啦掉下来,又抬拳头捶了捶高迁,“你这个不孝子,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来见见娘。” 右丞相江阁章惊了片刻,随即道:“大胆妇人!看见皇上也不知道跪下!” 那妇人转头剜他一眼,“凶什么凶啊,我这不是看见儿子激动的吗?要是你儿子死而复生了,你还能这么淡定?” 江阁章气得翻起白眼,“你……泼妇!” 那妇人瞪着他跪了下来,面相晋元帝,“民妇拜见陛下。” 晋元帝道:“起来吧。” “你说,你是高迁的生母?” 那妇人点点头,“高迁是我怀胎十月的儿子。” “这孩子去了战场,我原本以为他死了,直到这几日有人说到高迁高迁的,我就好奇啊,找人问了他的样貌。那人说,高将军的眼角有块疤痕,我想啊,我儿子也是这里有块疤痕,后来民间画师他有高迁的画像,我一看,这不就是我儿子小牛吗?” “陛下有所不知,民妇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参军多年,前不久民妇被告知,他战死沙场了。”妇人又继续哭起来,“民妇今日便是来见他的,这孩子定是摔坏了脑子,连他娘都不记得了。” 妇人抱着高迁哭了起来。 江阁章出声打断,“紧凭一块疤痕,就能确定高迁是这妇人的儿子?” 熟料那妇人却道:“我生的我养的儿子,我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难不成还要你来告诉我?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众臣见这妇人竟然如此彪悍,竟直接怼起了丞相,当真是了不得,他们都偷偷笑了起来。 江阁章挂不住面子,连连上奏,“陛下,臣觉得不能听信片面之言。” 李瑾道:“父皇,儿臣觉得右丞相所言极是,参军应都有记录,派人过去查查,一看便知道这妇人是否在说假话。” “右丞相觉得呢?” 江阁章道:“对,要细细查一查,现在就查。” 晋元帝吩咐下去,很快侍从就将消息带过来。这妇人的确有个战死沙场的儿子,与高迁被沐老将军带回来的时间基本吻合。 所以,高迁就是晋国人,但是他在战场上不小心摔到了脑子,暂时失忆了。 此事便这样告一段落,晋元帝特地给高迁道了歉,因为心有愧疚,他给高迁提升了封位,封为护国将军,位阶仅次于江昭。 江阁章父子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咽下这口气。 第77章 中毒 苏卿卿怀上太子的孩子将近一月, 江皇后带了很多补品看望她。 这是江皇后第一次来流云殿。苏卿卿虽然不喜欢她,可毕竟是皇后,自然不能给薄了面子。 “本宫最近都在忙婉儿的事, 也不曾来看过苏良娣。”江氏笑着看向苏卿卿, “你怀了瑾儿的孩子,本宫理应早些来看你的。” 估计江皇后是被人说闲话了, 迫不得已才过来见她的。 苏卿卿应道:“不碍事的, 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劳心劳神的, 要好好休息才是。” “对了娘娘,婉儿妹妹近来可好?” “比前几天要好些, 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假以时日,想必也能怀上瑾儿的孩子。”江皇后笑着看向苏卿卿, 目光移到她的小腹上,“良娣肚里的孩子也有一月了吧?” 江皇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小腹,明明嘴上笑着,可苏卿卿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恨意。 被这么赤.裸.裸的盯着, 苏卿卿心里发虚,很是不自在。她抬手搁在了小腹上, 笑着看江皇后,“是啊,有一月了。嫔妾这些天胃口不大好,吃不下东西。” “你有身孕,自然会如此。”江皇后收回了目光, “良娣要可要好好保养身子。你如今已有孕在身, 就不要让太子夜宿流云殿了。” 苏卿卿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狗太子有手有脚的, 岂能是她管得住的? 苏卿卿一直保持着微笑,皇后走后,她的脸都笑僵了。 若不是现在在东宫,这江皇后估计要亲自看一看她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 宫里事情就是多,等她以后出宫了,绝对不要再这样了。 沁心不小心碰开了一包吃食,里面都是糕点,样式精致漂亮,看着都舍不得吃。 她把东西递给苏卿卿,“小姐,你看。” 苏卿卿摸着自己笑僵的脸,本想着收拾完后休息一会,可刚把沁心递来的东西接到手里,李瑾就过来了。 这狗太子每次进她房间都悄无声息的,还不让刘德全通报一声。 “良娣在忙些什么?”李瑾看着桌上那一堆东西,“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苏卿卿微笑道:“皇后娘娘送来的。” “原来是母后送的。”李瑾看着苏卿卿手里的那包糕点,“送了些什么?让孤也瞧瞧。” “妾身手里拿着的是糕点。”苏卿卿欲要把油纸袋递过去,李瑾却已经抬步走来她面前,双目盯着袋子里的糕点。 “闻起来倒挺香的,母后当真是有心。”李瑾说着,便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边走边吃,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这糕点好吃,孤还是第一次吃到。” 李瑾吃着吃着,捏着糕点的手指忽然颤抖起来,他捂住肚子,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 “殿下,你怎么了?”苏卿卿赶忙走上前去察看。 李瑾的嘴唇渐渐变成了紫色,他左手紧紧捂住肚子,右手扶紧桌沿,额头上直冒冷汗,“孤,好像,好像中毒了。” 说完话,他倒在了苏卿卿怀里。 苏卿卿愣了一秒钟,转头看向身后的刘德全,“快去传太医!快传太医过来!” 片刻后,刘德全反应过来,朝沁心道:“请太医过来!快去!” 刘德全帮衬着苏卿卿,二人合力将李瑾扶到榻上。 很快,沁心便将太医带过来。温太医坐着辇车到流云殿后,便朝直奔太子所在寝殿。 温太医看见躺在榻上的太子,慌慌张张问道:“怎么回事?太子怎么晕过去了?” 刘德全道:“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糕点。” 温太医闭了嘴,跟着刘德全走到榻边,为李瑾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苏卿卿和刘德全,神色负责道:“太子殿下中毒了。” 温太医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容之中毒了?” 几人闻声看去,看见匆匆而来的晋元帝。 “拜见陛下。” 晋元帝上前唤了几声昏迷的太子,但叫不醒他。 “太子何故中毒?” 皇帝问话,几人互相对视,全都不敢吱声。 晋元帝沉了声,“朕问你们话呢?” 刘德全当即回道:“回皇上,太子殿下吃了,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糕点。” “是皇后送的糕点?” 苏卿卿回道:“对,殿下的确吃了皇后娘娘送来的糕点。” “娘娘过来看嫔妾,带了好些东西,嫔妾正准备吃那袋糕点,恰巧太子殿下过来,殿下吃了袋中的糕点……” 桌案旁的地面,有李瑾掉落的半块糕点。 温太医走过去,将那糕点拾起来,放到白帕上察探,他取了点放在嘴里嚼了嚼。 须臾,他脸色有变,惊诧地看着晋元帝。 晋元帝道:“有话快说!” 温太医拱手道:“陛下,这糕点似乎,有毒。” 晋元帝冷着眉眼,“传皇后!” 宫人哆嗦着去了凤栖宫。 “太子现下如何?”晋元帝又走去看李瑾,问温太医,“何时能醒来?” 温太医垂首道:“微臣去开几副药,熬好后给太子服下。” “朕问你太子何时能醒过来?” 晋元帝威严的声音令温太医直接跪了下去,他颤抖着答道:“这个,这个微臣也不知……” 门外太监唱喝:“皇后娘娘到。” 这话音未落,江氏就哭着走进屋内,“陛下啊,妾身冤枉啊,就算给妾身一百个但,妾身也不敢做这样的亏心事啊!” 皇后哭哭啼啼进了屋,晋元帝见温太医跪在那里,便道:“还不快开些解毒的药给太子喝,太子若醒不过来唯你试问!” 温太医颤抖着身子,“是是是,微臣这就去。” 江皇后见此,心中愈发恐惧,愣怔了片刻,“皇上,臣妾对天发誓,并没有做此事啊!” 晋元帝并没有理会皇后,冷冷看她一眼,便继续去看李瑾。 “容之,容之。” 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江皇后顿时慌了神,“陛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晋元帝转头,看向江氏,“朕知道,你不会害太子。” 江皇后露了喜色,正要说话,被晋元帝打断了。 他看着江氏,目光凛凛,“你要害的,是太子的孩子。” 晋元帝抬手指向苏卿卿,“你要害的是她。” 苏卿卿也没有想到,晋元帝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原本以为他该派人去查,谁知当场指证了江氏为罪魁祸首。 江氏瞬间怔住,脸色煞白。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想害太子的孩子啊。”江氏泪流满面,扑到晋元帝面前,“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不可能害太子的孩子,不可能的。瑾儿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他虽非妾所生,可也是臣妾带大的。臣妾不可能害他的。况且,臣妾若是想害苏良娣,怎会亲自送东西过来……” “够了!” 晋元帝冷声打断江氏。 江氏忽而抖了身子,声泪俱下,“皇上,不是臣妾做的,你相信臣妾啊……” 晋元帝听的烦了,直接挥了挥手,再不去看江氏,叹息道:“来人,把皇后带回去禁足,没有朕的吩咐,不能踏出凤栖宫一步。若有私自放行者,斩立决。” 江氏急了眼,“陛下,臣妾冤枉啊,一定是苏卿卿想害臣妾的……” 晋元帝闭眼挥了挥手,“带下去。” 于是上来几个宫女把江氏架了出去。 皇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晋元帝看着李瑾,满目哀思,“容之,你可要醒过来啊。你如今这个样子,朕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母妃。” 看到此情此景,苏卿卿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抬头看向榻上的太子。 男人面色苍白,嘴唇乌紫,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之上。 苏卿卿很难想象,方才还好好的人,现在怎么就安静地躺着了? 房间里死气沉沉一片,气氛着实压抑,压得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温太医熬好药端到晋元帝面前,“陛下,药好了。” 晋元帝接到手里,拿起勺子一点点喂进太子嘴里。 苏卿卿道:“陛下,太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熟料,她刚说完,榻上的人就有了反应,咳嗽两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皇。”李瑾声音虚弱。 刘德全道:“苏良娣真是有福气之人。” 李瑾抬眼看了看晋元帝,忽然咳出了一口血。那血落在地上,颜色竟然是黑色。 温太医当即大喜,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陛下,毒血已经被吐了出来。太子殿下只需要多加休息就能无恙了。” 众人闻之,绷紧的心皆放松下来。 晋元帝一直待到入夜才离去,剩下苏卿卿一人照顾李瑾。 温太医又熬好药,苏卿卿端着喂给他。 李瑾喝完药后,苏卿卿拿起帕子为他擦了擦嘴角。 擦完后,她捏住手里的帕子,红着眼睛看李瑾。 “殿下,若不是你,在这里受罪的肯定就是妾身了。” 李瑾道:“良娣勿要伤心,温太医不是说,孤已经无碍了?” “虽然是这样,可是妾身看殿下这般,心里也难受的紧。” 李瑾抬起手臂,放在她的手上,“良娣莫要自责,不怪你。” 说着,李瑾叹了口气,“孤也不知,母后为何容不下孤的孩子?” 苏卿卿道:“许是容不下妾身生的孩子。” “皇后今天说,希望婉儿妹妹有殿下的孩子。妾身早该想到的。” 李瑾捏了捏她的手,“都说了,勿要自责了。” 苏卿卿点点头,“殿下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啊。” 李瑾道:“良娣这般有福相,孤定能沾到福气。” “殿下还在开玩笑。”苏卿卿掩唇,轻轻笑了。 “殿下快些好起来,妾身就不打扰了,殿下快些休息。”苏卿卿起身,打算离开,李瑾却拉住了她的手。 “良娣这般担心孤,为何不多陪陪孤?” 苏卿卿又笑着坐了下来,“好,妾身不走,在这里陪着殿下。” 她一直陪着李瑾,两人说了些话,苏卿卿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离开时,她却猛然发现,这里明明就是她的房间啊? 第78章 风雨欲来 苏卿卿这些天都在照顾李瑾, 宫里人皆传她是有福相之人,甚至传得越来越离谱,都言她能让人起死回生。 于是苏卿卿在宫里也就愈发受人尊敬, 宫人们远远看见她, 就走过去问好。那太子身边的公公刘德全,每回见她, 头简直能低到尘埃里去。 由于李瑾住在流云殿, 苏卿卿就不好藏东西,每日入眠前都将自己值钱的首饰清点一遍, 才能安心睡下。 李瑾霸占着她的屋子,睡着她的床榻, 顿顿用饭都让她伺候。在苏卿卿的精心照料下,他渐渐有所好转。晋元帝见此, 特地赏赐她很多箱子珠宝。 因为这件事,江皇后被禁足于凤栖宫,表面说是禁足,其实无异于被囚禁冷宫。 对于江氏一族来说,皇后失势, 相当于折断了一只翅膀。江丞相为此日日出入皇宫去央求晋元帝,说皇后是被冤枉的, 可是大晋谁人不知,晋元帝向来爱子如命,不论如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江丞相苦求无果,便又把主意打到太子头上,他直奔到流云殿里, 站在太子房门外鬼哭狼嚎, 哭天喊地。 碍着面子, 李瑾让人将他请进了屋。 甫一进门,江阁章便哭喊着走了进来,“太子殿下啊,你可要给皇后做主啊,她虽不是殿下的生生母亲,可也含辛茹苦把殿下拉扯这么大了,她怎么会害殿下呢?一定是被人诬陷了!” 江阁章一口咬定皇后娘娘是被人冤枉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肯定。他唉声哭述着,抬眼瞥见苏卿卿后,突然止住声音。 “右丞相来了啊?”李瑾艰难着从榻上坐起,“丞相快请坐。”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大病初愈,人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支撑着他坐起。 苏卿卿知道李瑾是在演戏,便识趣地走过去扶着,面色纠结道:“太医说了,殿下万不可久坐。” “无妨。” 李瑾刚说完,就突然咳嗽一声,他拿起帕子捂住嘴角,放下后,上面晕染出一大团黑血。 苏卿卿眨了眨眼睛,随后道:“殿下,您体内的黑血怎么还没有吐完?” “无碍。”李瑾就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江阁章,“右丞相,孤也……” 没说几个字,李瑾忽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都给憋成了红色。 江阁章见此,有些不知所措,一袭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殿下,你可……” 他正要问候几句,门外有宫人悄悄走到了他的身边,低语道:“丞相,陛下朝这边走了。” 江阁章过来见李瑾之前,就让身边人侯在外面察探。若让晋元帝知道他过来央求病中的太子殿下,准不会给他好言好语。 不能再待下去,赶在晋元帝来之前,他必须离开这里。 江阁章拱手道:“殿下多保重身体,好生修养,老臣就先告退了。” 李瑾点点头,轻声道:“孤休息些时日便好。” “刘德全,送送右丞相。” “不必了,”江阁章意识到语气激动,便缓了下来,“不用麻烦了,老臣改日再过来拜访太子殿下。” 说完话,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丞相走得这样急啊?”苏卿卿看着丞相远处的背影,她刚收回目光,李瑾就把那只脏脏的帕子交到了她的手上。 “拿出去,扔掉。” 苏卿卿忍住嫌弃,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是,殿下。” 她早就想离开了,和李瑾多待一秒,浑身就有些不舒服。 苏卿卿走到门口,听见外面的刘德全突然嚎了一嗓子。 “皇上到——” 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明晃晃的声音,苏卿卿赶忙退到了屋内,站到一旁。 不一会儿,晋元帝缓步踏入屋内,苏卿卿欠身行了礼,见晋元帝走远,她抬步准备出去,可是却被晋元帝叫住了。 “苏良娣。” 身后传来晋元帝与生俱带威严的声音,苏卿卿抬出去的脚又收回,转身朝晋元帝走去。 “陛下,您有何吩咐?” 她抬头看一眼晋元帝,却见他在微笑着看向自己。 苏卿卿更加迷惑了,以往晋元帝来这儿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晋元帝回头看了看李瑾,又转回头,“太子这些日子,多亏了苏良娣,朕当该好好谢谢苏良娣。” “陛下折煞嫔妾了,照顾太子是嫔妾的本分。” 晋元帝笑出了声,朝身边的太监挥挥手,道:“赏。” 苏卿卿赶忙道谢,“谢陛下。” 晋元帝朝她颔首,便转身走向了李瑾。苏卿卿出来时,听到他和李瑾在商量立太子妃的事情。 苏卿卿也没有在意,关上门退了出来。 她走到外面,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可是江婉儿却从一侧走了出来。 “苏卿卿!你给我站住。” 江婉儿横眉竖眼,气势汹汹地走到苏卿卿身边。她这些天修养的不错,面色都比从前红润不少。 苏卿卿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江婉儿,淡淡笑着,“婉儿妹妹有何贵干?” 江婉儿见她这般淡然,咆哮着出了声,“苏卿卿,你别装了!我姑姑的事,一定是你做的!” “婉儿妹妹,你这可就冤枉人了。”苏卿卿轻轻蹙眉,“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做的出来这种事。” 她看着江婉儿,“倒是妹妹你,折腾这么久,近几日皇后娘娘被禁足,你气色却是极好。” “你真是恶毒。”江婉儿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论恶毒,非婉儿妹妹莫属。” 面对苏卿卿的挑衅,江婉儿根本无法再忍,她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两步上前,伸手拽住了苏卿卿的头发。 苏卿卿当即尖叫出声,但手却掐上她的大腿,掐的她嚎出了声。 江婉儿攥紧了她的头发,打乱了她的发髻,紧紧揪住不放。 “我堂堂丞相之女,还能让你一个小门小户给欺负了?” 江婉儿说着,愈发用力,仿佛想将她的头发全部扯掉。 苏卿卿哭喊着出了声,眼角瞥到远处有道明晃晃的身影,她把手松开,俯身护着自己的头发,“婉儿妹妹,你别这样,不是我让太子殿下留下的,我没有,啊,我的肚子……” 苏卿卿脸色突变,旋即把手捂在肚子上,艰难出声,“我的肚子好疼……” “苏卿卿,你别装了。”江婉儿顿时意识到苏卿卿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她缓缓松开了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晋元帝已经踱步而来。 “住手!” 江婉儿被这道声音吓得猛然一抖。 晋元帝走到苏卿卿,看了她一眼后又怒视江婉儿。 “胡闹!” “看来,右丞相将你养的这般娇纵,朕原本有意立你为太子妃,可如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是如此无理取闹,若朕立你为太子妃,只恐难以服众。” “陛下,”江婉儿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都是她,是她在欺骗您,一切都是她做的……” “住口!”晋元帝生生打断了她,低声呵斥,“你还嫌不够丢人?!” 江婉儿被他的威严给镇住,当即不敢再出声。 她今日就是想教训苏卿卿,并让云珍在外面放风。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晋元帝会来这里。 晋元帝吩咐人把披头散发的苏卿卿带走,临走前,禁足了江婉儿。 “你一个丞相之女,行事如此荒唐,朕命令你面壁思过三月,即日执行。” 皇帝气冲冲离开后,江婉儿愣在了原地,脸色也已经煞白。 云珍走过来安慰道,“小姐。” 江婉儿一把推开了她,神色恍惚,“我什么都没有了。” 太医诊断,苏卿卿仅有些皮外伤,只是受到了惊吓,多休息些时日便好。 由于流云殿内的那张床榻比较大,所以够睡得下苏卿卿和太子两个人。皇帝让他们睡同一张榻上,一来可以说说话,二来可以相互照顾。 苏卿卿借着此机会偷闲了几日,每每都一觉睡到自然醒,别提有多快乐。 可是某日醒来,她却发现,皇帝赏赐给她的珠宝全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被李瑾拿去赈济救灾了。 苏卿卿气急败坏,可也无法,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自江婉儿揪她头发那事过去之后,宫里最近都在传,晋元帝要立她为太子妃。 消息传得愈发快,丞相府内的父子俩知道消息后,很不乐意! “爹,这李家人简直欺人太甚了,儿子早就看不惯了。” 作为领兵大将的江昭,他之前就看不惯李家人,甚至心里动过歪念头,这大晋本来就是他江氏的一份子,凭什么姓李? 以他现在的实力,召集兵马斩平皇城,根本没有问题,若再借助外力,这江山很快会姓李。 “爹,晋元帝昨天囚禁姑姑,今天囚禁小妹,明天就要囚您了啊!” 江阁章也觉得晋元帝此举动摇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若这么任由皇帝继续下去,下一个一定会是他。 他思虑良久,对着江昭点点头。 而江昭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79章 叛变 对于谋反一事, 早就在江昭的计划之中,他如今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已经不甘臣服于这晋国姓李的人。 眼下太子正处在病中, 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江昭常年在外征战, 自是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还暗自与梁国的某将领有交道。对于此战, 若与人里应外合, 他势在必得。 江二公子见父亲与兄长近来举动反常,多次意欲问个明白, 可丞相并不理会他。 此时江昭已经秘密地谋划起一切,而东宫却是一派祥和。 太子的身子也逐渐好转, 但若舞刀弄剑,那必然是不可能, 御医叮嘱他需要多静养。 可是苏卿卿并不知道这所谓的静养,为何让她日日给太子捏肩捶背。 太子是中毒了,又不是不能行走了。 苏卿卿每回给李瑾捏完肩膀捶好腿后,自己都会累的腰酸背痛,可是狗太子却在榻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苏卿卿看着李瑾的睡颜, 无奈抿了抿唇,她起身离开床榻, 而这时刘德全来了。 “苏良娣,太子殿下睡着了啊?”刘德全往他身后的床榻瞅。 苏卿卿笑道:“是啊,刚刚睡着,我们出去说。” 她活动着自己累酸的肩膀,随着刘德全走向门外。 “德公公, 有什么话要对太子说的?” 刘德全低声道:“这不, 渠道发洪灾。朝廷为赈济救灾, 已经花了不少银钱,现在陛下正打算让各宫筹备,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是想要筹钱的。 苏卿卿道:“太子醒后,我传话给他。” 趁着李瑾休息,苏卿卿回房用了饭,吃饱喝足后,她才又回到李瑾那里。 李瑾这时候已经起身,御膳房那边也把饭送过来。 太子尚在病中,饮食很是清淡,一碗粥和一碟没有油水的青菜。 苏卿卿走上前,把粥端到李瑾面前,伺候他一勺勺吃下去。 “殿下,方才德公公过来,说渠道发洪灾,陛下准备让各宫筹款。” 李瑾“嗯”一声,吃下最后一口粥。 “待孤用完饭。”他眼睛瞅向一旁的小青菜。 苏卿卿以为他不吃,便不准备喂给他。 可是李瑾眼睛却盯着青菜,看向苏卿卿,“只给孤喝粥,不吃菜?” 苏卿卿又把青菜拿了过来,“殿下不是不喜欢吃清淡的东西?” 这般没有油水的菜品,他从前可是不喜欢吃的。 李瑾吃着那青菜,抬眸打量着她,“孤何时对你说过,孤不喜欢吃的?” 终于吃完后,苏卿卿拿起干净的白帕递给他,李瑾接过后擦了擦嘴角。 他放下帕子,看着苏卿卿,“眼下要筹钱赈济救灾,“说到此,”他顿了顿,“孤记得良娣屋里有很多箱珠宝吧?” 苏卿卿捏住帕子的手一紧,“啊?是是有。” 李瑾抿唇,“那正好啊,留着赈济救灾。” 苏卿卿没有回答,李瑾凑过去,打量着她,“良娣不会不愿意吧?” “自是愿意的,都是大晋的子民,嫔妾定当竭力相助,几箱子珠宝又算什么。”苏卿卿心里想着那几箱金光闪闪的珠宝,她是很想留下来一箱子的。 “如此,那良娣便去准备吧。” “谢,谢殿下。” 苏卿卿回房后,眼睁睁看着几大箱子珠宝被刘德全拿走,她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 午膳过后,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偶尔闪现出几条闪电。 风渐渐大起来,裹挟着凉风与冷雨的气息。 不多时,大雨倾盆。正在外面忙活的宫人抬手捂住脑袋找地点避雨。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老天爷的脸还真是变幻莫测。” “烦死了,衣服都湿了,什么时候停下啊。” 众人正在抱怨着,有人冒雨而来,冲进了流云殿。 “殿下不好了,江昭的兵马已经来到了玄武门外。” “大将军要叛国了!” “叛国?” 屋檐躲雨的宫人霎时间脸色突变,片刻后,神色突然慌张起来。 “皇宫要变天了,大晋要变天了。” 这雨来的突然,苏卿卿也被淋湿了衣服,她刚刚取出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上,突然听到外面的呼喊声。 苏卿卿不明所以,正准备出去看个究竟,随即,沁心推门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大将军带队行至了玄武门外,他要叛国了。” “什么?你说江昭要叛国?”苏卿卿不敢相信,看来他是被李瑾逼急了。既然江昭选择在这个时候叛国,那至少证明,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苏卿卿抬头看了看窗外,也顾不得再去换衣服。 “太子现在何处?” “太子殿下已经出了流云殿。” “那正好。” 苏卿卿赶忙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边走边对沁心道:“我们去把那些金钗挖出来。” 流云殿大概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宫人们有些无措,全都哭天喊地。 苏卿卿见此,对他们道:“大家都回房间待着,别出来。殿下很快会处理完这些小事的,勿要担心。” 有了苏卿卿的安抚,很快,散在外面的宫人纷纷走进了各自回的屋内。 凭借李瑾的实力,就算来两个江昭,都能被他轻而易举拿捏。所以这叛国一事,在他眼里就是场闹剧。 李瑾真正的敌人,是江氏一族。 屋外没有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苏卿卿和沁心来到了那处月季花丛下,她拿着铁锹一点点挖开土,取出装有首饰的包裹。 苏卿卿将那包袱里的东西匀了些给沁心,两人一同背在身上。 “小姐,我们去哪里?” 苏卿卿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趁乱逃出宫。” 沁心撑伞,“现在皇宫里人心惶惶,如何逃的出去?” 苏卿卿想了想,道:“先别管这么多,到时候见机行事。” 江昭带着兵马在玄武门外喊话,李瑾站在城墙上看着他。 “江昭,晋国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马鞍上的江昭嗤笑一声,“什么待我不薄?全都是屁话!这大晋照理说,本就该是我江家的。” 天空细雨如织,李瑾的两鬓已经被雨水打湿,单薄的身形立在雨幕中。 “报!大梁的兵马到了城外!” “殿下,宫廷的侍卫造反了!” 江昭势在必得,唇角一扬,挑衅地看着李瑾,“太子殿下要不跪下来,本将军可以给你封个,异姓王?” 李瑾眸色淡淡,唇角微抿,“今日你与孤之间,只能活一个。”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江昭握紧了缰绳,“本将军今日可是给你留台阶了。” 看着病才初愈的李瑾,江昭得意忘形,指挥身后的人,“开始吧。” “本将军今日要让你们亲眼看着是如何夺得这里家的天下!” 身后的人搬起圆木棒去撞门,士兵举起了盾牌,从后面味到前方,江昭退后,躲在盾牌后面。 “殿下,快到里面避避。” 李瑾被人请到了城墙上的小阁楼里。 江昭见此,冲上面大喊,“李瑾,别做缩头乌龟啊。” 大梁的军队也开始停在城外,只待人发号施令。 江昭的眼线已经逼近了晋元帝所在宫殿,宫人愈发慌乱,更加手忙脚乱,不知道往何处去,只能四处乱窜,甚至不远处,就能听到兵戎相接之声。 几对人走到了这里。 “那边,你们去陛下那儿。” “头儿,往前就是流云殿了。” “里面住了谁?” “苏良娣。” “活捉苏良娣,绝不能给太子留后!” 宫变发生后,晋元帝被堵在了自己的寝殿中,因为皇帝身边都是训练有素的之人,反叛者难以攻入,两方僵持不下。 而太子正在玄武门外应对江昭,此刻并无暇顾及宫内。 距离玄武门最远的朱雀门,地处偏僻,通向荒林,十几里外便是山林,平时就鲜少有人过去。 这时,所有人都在应战,只有此处看守最少。 苏卿卿和沁心两个人换上了太监的衣服,赶往朱雀门。 正如所想,眼下宫中侍卫都在应战,这里只有寥寥数人。 “站住,干什么的?!” 领头的侍卫凶巴巴地看着她们,“两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做什么的?” 苏卿卿正要说话,那太监眉头一挑,“你们莫不是看到大将军叛变,想趁机逃跑吧?” “非也,非也!”苏卿卿赶忙打断侍卫的话,捏着嗓子一口咬定道,“我们是去搬救兵的!” “救兵?谁让你们去的?搬哪门子的救兵?”侍卫起了疑心。 苏卿卿赶忙从怀里掏出令牌,亮在侍卫眼前。 侍卫知道那是象征太子的令牌,顿时心已了然。 “走吧走吧,快走吧,路上注意点。” 苏卿卿没有想到这侍卫这么快就放人,当即拉了吓呆住的沁心朝外走。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朱雀门外。 山林的另外一边,是几户炊烟袅袅的人家。二人走到了天黑,才走出山林。 原本就是雨天山路泥泞,两个人的鞋子沾满了潮湿的泥土,显得重而沉。 “小姐,咱们真的出宫了吗?”沁心实在不敢相信,她们真的出了这座皇宫。 苏卿卿回首望望身后,只能看到黑沉沉的树林,那巍峨耸立的皇宫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出来了,以后就自由了。” 至于谁最后赢,是否两败俱伤,她也不想知道了。 李瑾这个人,是危险的。 前世她尝过那么多的苦,今生便不要再继续躺这趟浑水了。 苏卿卿尽情呼吸着周围凉凉的空气,她轻轻闭上眼睛,那些与他在一起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后她睁开眼睛,唇角抿起了笑意。 机缘巧合之下,她再次进了宫,又顺便报了仇,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今日过后,一切都该落下帷幕,宫廷内的这些琐事,全都与她无关了。 上一次,她的命运被别人掌握,而这一次,她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从今往后,她自由了。 再见了,太子殿下。 第80章 平定 玄武门已经被厚重的圆木棍撞出裂痕, 江昭在后面笑得张扬,只要撞开这道关卡,大晋就会变天了。 此时的江昭洋洋得意, 但出乎意料的是, 李谨并没有让人拉弓引箭,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快得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只听轰隆一声, 大门在这时间陡然破裂,士兵见机蜂拥而上, 一齐推开了玄武门。 “大将军,玄武门已经被攻破!” 江昭犹豫片刻, 抬手,“冲!” 身后的士兵呐喊着冲进去, 江昭排在队伍中央,随后也跟着走进去。 宫内有他的一队人马,两方人这样前后夹击,他定然是无所畏惧的。 此刻,江昭的另一队兵马已经来到晋元帝的寝宫之外, 无数人把这座寝殿团团围住,他们想要活捉这个大晋高高在上的皇帝。 晋元帝年轻时也是一个勇士, 提刀上战场杀敌心中毫无畏惧,一生也跟着前辈开拓了不少疆土。可现在的他已经垂垂老矣,或许连刀都不能耍几下了。 皇城失守,太子又在病中,这个局面恐怕再也难以扳回。士兵这样想着, 提刀冲过去。他们大声吆喝着, 仿佛自己就是未来的尊主。 “将军说, 若得到晋元帝的项上人|头,升官晋爵!” 士兵们发了疯地冲进去,可是处在眼前不远的大门却被人从里面重重踢开,明晃晃的衣袍映入人们的视线。 晋元帝穿了身便衣,手里拿着一把长剑,那剑经过太阳的照射,闪到他们的眼睛。 老皇帝的气势不减当年,他双眸紧紧盯住眼前众人,眉峰隆起。 “此时投降,朕饶你们不死!” 众人被这无形之中的威严吓得失神片刻,领头人见此大喝一声,“大晋就要亡了,此番有功者,将军赏黄金万两,升官晋爵!” 他们正准备动手,身后突然传来打斗声,又有一队人马奔涌而来,可这个时候,晋元帝周围的人也团团围过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被里外夹击的人,是他们。 两方人马很快厮杀在一起,晋元帝依旧意气风发,刀起人倒,丝毫不手软。 这边,江昭进入皇宫内,开始大杀四方,叫嚣着让李谨投降。 可是晋国的太子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他喊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 江昭下了马,举剑击退面前的侍卫,他想找到李谨,亲手杀了他。 “李谨,你出来!” 江昭吼了几嗓子,就见李谨从前方的人群里走出来了。 李谨眸色淡淡,他走到人群前面,身上早已不复方才城楼上的弱不禁风。 他笑着看向江昭,“怎么,将军想让孤出来,和孤单挑?” 江昭斜睨着看他,“当然!” “李谨,你是不是怕了?” “怕?”李谨挑眉,他顿了片刻,“孤是怕过,但是对你,还不至于。” 他原本就是冷心冷情,无惧于这世上的任何人,可唯独怕的,只有苏卿卿一个。 她是他的逆鳞,亦是他的软肋。 想到此处,李谨的眼眸有稍许湿润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将目光转回到江昭身上。 男人的双眸瞬间暗下来,眼底布满阴郁,“你江氏欠李家的,孤一定要向你江氏讨回来,可是你欠孤的,孤便在你身上讨回。” “欠你李家的东西,这大晋本来就该分我江氏一半,何来欠这一说?”江昭嘴角抿起一阵讥笑,“我又欠过你什么?”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是你那妹妹。” “那是她活该,死皮赖脸地贴上本将军,偏要嫁于本将军,自己难产而死,可跟本将军无半点关系!” “你说够了没有?”李谨神色淡淡,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眸子越来越阴暗,再看时眼底已经阴云密布。 江昭哼一声,“本将军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喜欢的苏良娣,现在啊,已经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糟.蹋了,你若现在低头,还来得及,我可以饶她一命。” 良久,李谨开口问道:“哦,是吗?” “你可真是冷心,”江昭见他波澜不惊,已经没有了耐心,“别废话了,开始吧!” 江昭挥挥手,一队士兵走上前,随即李谨也被人护在身后。 李谨看着队伍中的江昭,朝身边众人言道:“活捉江昭,千万别一刀杀了他。” “孤要看着他死。”他缓缓道。 刀剑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此时的大晋皇宫,连鸟雀都不敢靠近,宫人躲在屋内,瑟缩于角落之中,不敢言语。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斗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持续了几个时辰,最终以江昭被捕而告终。 今日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闹剧,若不是在这闹剧中有人丢了性命,恐怕人们根本不会信以为真。 就连江昭自己,也是不可置信,他被人压着跪拜在地,双手上的血迹染湿了地上的尘埃,他仍旧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可能,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可能!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轻易打败!”他注视着面前的高迁,想得到一个解释。 大梁的军队在城外攻击,而高迁被派过去支援,敌军人多势众,他不可能一时半会就解决掉他们。 高迁只是道:“ 送将军一句话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梁的确有位领将与江昭交好,可是这位将领常常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还暗自与大晋的人勾结,早已经被列为大梁的毒瘤。这样的人存在一天,大梁的皇帝就不安稳一天。 所以,当江昭与这位将军勾结时,大梁的皇帝假意示好,在这位将军到了晋国后,他们再联结晋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江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太子,“李谨,我终究是小瞧了你。” 梁国皇帝根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不知道李谨如何说服他,与他勾结在一块的。 江昭跪在地上,不再去看李谨,他一心求死,“此事系我一人引起,无关他人,要杀要剐,尽管动手!” “与他人无关?”李谨缓步朝江昭走去,“你倒是撇的干净,若大晋人人都像你这样,这天下还有秩序可言吗?王法要它何用!” “放心,”他垂眸看过去,“孤不会过早成全你,孤要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 * 这场斗争已经划上了句号,江昭被压入打牢,并且叛军也已经被降服。 晋元帝寝宫内,江氏哭着奔过去,跪在他面前哀嚎,“皇上,江昭所做之事,一切都和臣妾无关啊,臣妾并没有唆使他,你要相信臣妾!” 可此时这些话已经不重要了。 晋元帝看着面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凝神注视她片刻,伸出手臂将她扶起,“皇后,入秋了,地上凉,还是起来说话吧。” 他的语气依旧和从前一样,那般温柔缱绻,暂时抚平了江氏内心的恐惧。她站起身,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喜悦,“谢皇上。” “你没有错,”晋元帝盯着她的脸,面上风平浪静,耐心说道,“江昭犯错,不该由你来承担,谁做错事情了,谁就该承担后果。” 江皇后直点头,“是是是,江昭做的都该他承担后果,臣妾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便抬眸看着面前的晋元帝。 他面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可却一直看着她,那双黑魆魆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皇后言之有理。” “皇上?”她试图唤一声他。 可是晋元帝并没有搭理她,他的神色依然如初,语气淡淡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来人,即日起,把皇后关入冷宫。永远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江氏跌坐在地。 宫人从外面走进来,想要将她拉走,可是江氏并不起来,她看着晋元帝,声声质问,“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晋元帝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上却在此时起了风雨,“你害死了惠妃!” 江氏再也无言。 直到被人拖进冷宫,江氏才恍然缓过神来。 有宫人禀告,说太子殿下过来了。 江氏听闻后,脸上并没有出现喜悦,宫人离去后的片刻,李瑾便抬步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来到江氏面前停下,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这儿,清净无比,很适合母后养老。” 李瑾的声音也很平静,和晋元帝如出一辙。江氏知道他是过来嘲讽自己的,悠悠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她苦笑了一瞬道:“你也是过来讥讽我的?” “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啊。” “是啊,我知道母后对我有养育之恩。”李瑾唇角抿起笑意,“所以,我特地去和父皇求情,才能让母后住在这山清水秀之地。” “怎么样?我母妃住过的地方,母后住着可还行?” 江氏的嘴角忽然一抽,双眸紧盯着李瑾,“你究竟是想来做什么的?” 李瑾淡声笑道:“母后放心,我不会对母后做什么的。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跟母后叙叙旧。” “你走,我不想听。” 他看向江氏,“真的不听吗?” 李瑾兀自笑了一下,“母后这些年一直怀不上孩子,不觉得很奇怪吗?” 江氏蹙眉,转身看过来,“你说什么?” “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原来都是你,都是你做的。”江氏流下痛苦的眼泪,苦笑道,“我终究没有想到啊,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 “你走,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李瑾正想说什么,刘德全从门外走进来,来到他身边低语几句。 听完后,李瑾笑着向江皇后拜别,“母后放心,日后我不会再过来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留江氏一人在屋内的桌角上捶胸顿足,哀怨声不断。 走出去后,刘德全道:“殿下,全部都处理好了,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只有右丞相,借着曾经口头上承诺的免死一次,让殿下秉公处理。” 李瑾抬手揉揉额角,“交给左丞相处理吧,他有办法。” 刘德全点点头,又道:“苏良娣现在已经不在皇宫里了,听守门的人说,今日有两个小太监拿着殿下的令牌,从朱雀门离开了。” “殿下,现在怎么办?” 良久,失神的他才反应过来,回道:“宫里事情忙好之后,孤亲自接她回来。” 风吹起,黄叶飞舞,他看着那片飘落的秋叶,心中五味杂陈。 “卿卿。” 这声音伴着风飘远了。 第81章 山野生活 苏卿卿离开皇宫已经有数天了。 她当了一部分首饰, 在村落尽头购置了几间竹屋。 这里山明水秀,风朗气清。白日能看到日升日落,夜晚则是漫天星辰一览无余。 苏卿卿在这里生活的很开心, 白天和沁心打理园圃, 夜里在灯下绣些东西,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自打出宫后, 苏卿卿就一直在寻母亲的下落, 她四处派人打听,可依旧毫无音讯。 竹屋有两层, 她在一楼的门前种了很多兰花。 闲暇之余,苏卿卿就时常盯着这些兰花发呆。 未出宫前, 她想着日后无拘无束的美好生活。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她仿佛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江昭反叛一事, 已经过去了数日。她也只是听说,猜测着宫廷又恢复如初。 虽然说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可是城门依旧没有开启,她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日子仿佛过了很久,这一天, 苏卿卿和沁心来到集市买些东西。 二人走累了便坐在茶馆休息,底下一楼中央, 说书先生在尽情描绘着那日的宫廷叛乱。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鼓掌呐喊,话音落到了结尾,说书先生突然话锋一转,向听客卖了一个关子。 “听说啊, 这宫里少了位良娣, 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不解,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寻求一个答案。 说书先生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扬唇笑着说:“据说这位良娣,在大乱之日,消失了。” “跑了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被说书先生这一讲,台下的人各个激动不已,好像现在就想把那位良娣找出来就地正法。 “是哪位良娣啊?这若被太子找到了,还不得被怎么处置呢。” “大家静一静啊,都静一静啊。”说书先生出来控制了局面。 “诶,都说些什么呢,勿要因此来错误地评议太子的,这位良娣。” “人家并非想逃出皇宫,只是那日皇宫大乱,人突然失踪了,现在都还生死未卜。” “你们有所不知,那江昭为了让太子绝后,特地派人去杀害太子身边的良娣。” “所幸没有得逞。” 说书先生这简单几句解释,又让台下这些人改变了心里所想,纷纷期望这位良娣安然无恙。 一书完毕,楼下又恢复了平静。说出先生抿了两口茶,开始继续讲述宫内发生的事情。 苏卿卿已经不淡定了,茶还没有喝到嘴里,就拉着沁心起身走了。 二人走过楼梯处,听到旁侧里面的隔间内传出两人的对话声。 “高大哥,这城门都被封了,你说她还能去哪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苏卿卿不自觉停下脚步。 里面的女子又继续道:“也不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想的,老婆丢了,也不知道出来找一下。” 随后传来一道男声,“不尽然,殿下自有他的法子,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只能慢慢等。” 他叹口气道:“或者这也是欲擒故纵吧。” 苏卿卿听到这几个字,如鲠在喉,屋内的一男一女,分明就是高阳公主和高迁。 原来李瑾没有忘记她,还想找她回去。 苏卿卿赶紧拉了沁心就走,慌乱之间,把买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屋内的两人听到门外有动静,便走出来看。 苏卿卿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便也顾不得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拉着沁心逃也似的飞奔离去。 等到他们出来后,没有看到任何人。 高迁从地上捡起一个盒子。 高阳公主拿到手里,闻到上面有香味,“这应该位姑娘掉的。” 盒子上的味道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香气来自谁的身上。 等二人沿着楼梯走下去,抬眼便见眼前已经茫茫人海,根本不知道方才是谁人从这里走了出去。 苏卿卿穿着朴素,她和沁心融在人群里面,就算是熟人也难以一眼就能将她们认出。 直到走进了竹屋内,苏卿卿才松口气。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沁心见她如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走得太急了。”苏卿卿有点气喘吁吁。 “小姐,是不是……”沁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方才听他们说话,是不是太子殿下想要小姐回去呢?” 苏卿卿却摇摇头,“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们是逃出来的,你说后果会怎么样?” 经过苏卿卿这一提醒,沁心恍然想起说书先生说过的话。 如果被人知道她们是逃出来的,那她们可就成了过街老鼠了啊。 这就如同你撒一个慌,之后就必须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回去。 逃跑一旦开始,她就没有回头路了,那就只能继续逃了。 苏卿卿决定离开这里,再换一处离高迁他们远的地方,避免被找到。 她和沁心商量好,明天一大早就开溜。于是整个下午,她们都在收拾行礼,并且买了辆赶路的马车。 夜晚,苏卿卿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不明白这狗太子的心中所想,还“欲擒故纵”?怕不是要把她这知情者赶尽杀绝吧。 这阴险的太子,只有她最清楚他的那副德行了。 思前想后,她脑子里给自己的最终答案就是一个逃字。 管他三七二十一,逃就逃吧。 苏卿卿就这样半睡半醒地挨到了天亮,夜里她还梦见了李瑾,那狗太子冷眼看她,亲眼看着她被江婉儿灌下毒药,自己无动于衷不说,却还在一旁发出诡异的灿烂笑容。 最后,他说,苏卿卿,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还能逃去哪里? 她后来被吓得彻底清醒。 “这狗太子!梦里还吓唬我!”苏卿卿捶捶被子,狠狠骂了他几句。 起身后,苏卿卿把所有东西都放进马车,等沁心听到外面动静出来时,苏卿卿已经把所有的行礼都收拾好了。 她靠在马车边上喘气。 “小姐,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沁心走过去,将苏卿卿扶上马车。 苏卿卿坐到马车里,总觉得才干了这么点儿活,人就已经腰酸背痛了。可能是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 过了片刻,等沁心把马车掉头,苏卿卿才反应过来,她年纪好像并不大。 马车掉头后,沁心想起来什么,于是转身去了厨房,拿了些东西交给苏卿卿,“小姐,这是昨天晚上我做的,留给小姐路上吃。” 是一些糕点。 这一讲,她腹中果然传来饥饿感,伸手拿了一个吃进嘴里。可是刚刚品尝到味道,胃里就突然翻滚起来,便连忙下了马车,走到树边,把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吐了?” 等苏卿卿吐完了,沁心拿出手帕给她擦嘴,“小姐。” “肯定是昨晚受凉了。没关系,一点小事情,我们快点走吧。” 沁心满面担忧,她看着已经走出几步的苏卿卿,想去扶她,可是苏卿卿刚走到马车前,身子就站不稳,在晕倒的瞬间,被沁心接在了怀里。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沁心赶着马车把苏卿卿送到了医馆。 大夫替她把脉,过了一会,脸上竟然露出喜悦,“小姑娘,你家夫人有喜了。” 沁心愣住了,片刻后脸上又惊又喜。 可是将将转醒的苏卿卿,听到这句话后,霎时间变了脸色。 “大夫,”她猛然抓住他的衣袖,“我真的有身孕了,您没有弄错吧?” “没有,”老大夫摇摇头,“千真万确。” 苏卿卿的眼神暗淡下来,“不可能,我明明每天都喝药的。” “喝药?” 老大夫皱皱眉头,“你家夫君天天让你喝药?” “没有没有。”苏卿卿摇头解释,“他没有让我喝,我是自己喝的。” “自己喝?”老大夫糊涂了,最后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还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永远都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无拘无束,可真好啊。” “以后不要再喝乱七八糟的药了,已经怀胎将近一月,我给你抓几副安胎药吧。”大夫说完后,抬步走了出去。 “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沁心随大夫出去抓药。 苏卿卿仍旧失神,等屋内真的安静下来,她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想到李瑾,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转瞬即逝。她走不走跟她有没有孩子,根本就是两码事。 苏卿卿抬眼看看窗外,日头很大,只是今天走不掉了。 大夫以为她和夫君吵架了,抓完药就劝苏卿卿赶快回去。经过他苦口婆心地劝告,两个人驾着马车又回了小竹屋。 苏卿卿因为感觉身体疲倦,稍稍吃了点饭,很快便睡下了。 昨晚没有睡好,她现在又累又困。 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可能喝下去的药具有安神之用。直到这天傍晚,苏卿卿才醒来。 屋外鸟雀啼鸣,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苏卿卿打开房间的门,走到屋外,天边夕阳正在西下,橙红的晚霞铺面整个西边天空。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晚霞。 看了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今日院子里出奇的安静。 苏卿卿慢慢收回目光,这才发现院子里坐了个人。 那人的位置离她有点距离,苏卿卿分辨出来是个男子。可他没有抬头,只是垂眸看着桌面。 苏卿卿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谁。 那男子突然抬起头来,一瞬间,光影在他眼睛里绚烂生姿,晚霞也倒映在他清澈的瞳仁里。 玄衣男子紧盯着她的脸。 居然是李瑾! 苏卿卿吃了个大惊,转身就要走。 李瑾突然站起身,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轻声唤道: “卿卿。” 细细听,这声音饱含着深情。 苏卿卿停住了,因为她听见远处有高阳公主的声音,随之刘德全的声音。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李瑾来了。 须臾,她恭敬地转身,对李瑾道:“太子殿下,我肚子不舒服,先去方便一下。” 李瑾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没有继续上前。 苏卿卿托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去了茅房,在里面呆了数个时辰。 等她出来时,看见李瑾就站在茅房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苏卿卿蹲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腿,待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到黑暗中的男子后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李瑾伸手扶住了她,没等苏卿卿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便将他打横抱起,抱她进了屋。 到屋内后,他把门也关上了。 孤男寡女,两个人独处,苏卿卿有点害怕。 “你,你答应放我走的。” 手边的被褥陷下去,李瑾在她身侧坐下,“孤什么时候说过?” 苏卿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李瑾要放自己走,而且还盖了他的印章。 李瑾盯着那张纸,沉默了片刻。 那些字确实出自他之手,印章也是他盖的,可是他却忘记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些字了。 苏卿卿害怕他撕毁证据,赶忙拿走他手里的纸张,塞进了胸前的衣服里。 她信誓旦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望殿下不要说话不做数。” 李瑾看着她,缓缓出声道:“这上面的确写着我会放你走,但没有明确规定什么时候。” 苏卿卿想离开,“我跟你说,好不容易出来,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李瑾拉住了她,“你再陪孤几天,孤便答应你,放你走。” “宫里那么多女人,你去找她们啊?” “她们都走了。” “孤现在只有你了。” 李瑾从后面抱住她,“卿卿,孤只有你了。” 苏卿卿在他怀里挣扎着,“你没有,你去找啊!” 李瑾仍旧抱着她不松手,又给她摁了回去。 “天黑了,你往哪里去。” 苏卿卿无奈,只能坐回去。 默了片刻,苏卿卿率先打破沉寂,“殿下,宫中事务都处理好了吗?” 李瑾颔首,“都处理完了。” 苏卿卿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你看时间不晚了,要不早些休息吧。” 苏卿卿起身,“那我就先出去了。” 李瑾这会儿没有拦她。 苏卿卿去厨房吃了点东西,之后想找房间休息。她挨个敲了门,可是这竹屋里面的几间房都被住满了。 李瑾来了,刘德全自然也得跟过来。高迁来了,高阳公主也跟了过来,然后公主出门,必然要带上一个侍女。 所以,她空余的房间都住满了人。 高迁:“苏良娣,臣未提前通知,冒昧来访,还请苏良娣莫要见怪。” 刘德全:“哎呀,苏良娣,老奴就借这房间住一晚了。” 高阳公主,“嫂嫂,我这屋子床小,两个人睡不下的,太子哥哥房间大,那你去那睡吧。” 最后,她想和沁心住在一起,可是高阳公主带的侍女没有地方住,便和沁心将就一晚了。 无法,苏卿卿又回去了。 李瑾仍旧在床边坐着。 苏卿卿走过去,也在他旁边坐下,“那个,房间住满了。” 要不是房间满了,她才不想过来的。 李瑾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朦胧,他淡声道:“入寝吧。” 随后他便开始脱外衣,最后脱去鞋子,躺进了被褥中。 苏卿卿犹豫片刻后也脱掉鞋子,躺在他身侧。 奈何两个人只有一床被子,苏卿卿为了不让自己冻着,稍微朝他那边挤了挤。 李瑾一夜都很安分,没有什么小动作。苏卿卿也就坦然睡下,她决定明天把柴房收拾收拾,若是他们不走,她也能去将就一晚。 原本两个人都睡的很规矩,可是翌日一早,苏卿卿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进了李瑾的怀里。 他的手臂还紧紧搂在她的腰上。 苏卿卿一抬眼,发现狗太子早已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随后,他便用柔情的语气说道:“卿卿,早。” 这样的场景,是他此生盼星星盼月亮才给盼望来的。 他希望每日清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看到他的卿卿。 李瑾抿唇笑了,又将人朝怀里搂了搂。 苏卿卿很想让他一脚踹下榻,可奈何他不是李傻子,只能作罢。 “殿下,已经不早了。” 她方说完这些话,门外就有响动。 苏卿卿抬眼,就看到门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挨着门,像是在偷听。 苏卿卿朝李瑾示意,“殿下你看,他们都起来了。” 李瑾点点头,“既然你睡醒了,那我陪你起身吧。” 二人收拾完毕,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可是李瑾方一开门,门前几人踉踉跄跄差点倒地。 刘德全率先圆场,“哎呀,殿下和良娣都起来了啊。饭都准备好了,正要叫喊你们呢。” 高阳公主道:“是是是,哥哥嫂嫂应该都饿了吧,快吃吧。” 她拉着苏卿卿,“嫂嫂,走,吃饭去。” 苏卿卿被高阳公主拉到饭桌前,可是她看着面前丰富的菜肴,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李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筷子关切问道。 “没有,没有不舒服。”苏卿卿失声否定,不敢迎接李瑾对上来的目光,“我是这几天受凉了,加上前天受了风寒,导致胃口不好。不过都已经看过大夫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喝几顿药就好了。” 李瑾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 苏卿卿端着碗起身,“我去看看沁心有没有熬好药。” 她溜出了饭桌,来到厨房。 高阳公主的侍女正在和沁心说话,苏卿卿怕她乱打听事情,于是让她出去拿点柴回来。 趁着这功夫,苏卿卿悄悄与沁心耳语。 “小姐,怎么办?迟早会暴露的。” 她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先把这位瘟神送走。” 苏卿卿用眼神示意沁心,“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沁心点头,抿紧了嘴唇,“明白!” 如果李瑾知道苏卿卿怀有他的子嗣,那她可就逃不掉了。 好不容易逃出皇宫的,坚决不回去。 虽然说江家败落,江婉儿也失势了,可是日后还会有无数个她出现,这日复一日勾心斗角的生活,像处在刀尖上舔血,她很厌倦了。 这天下虽大,可是李瑾要是通缉一个人,再大的地方也必然没有那个人的容身之地。 既然他现在找来这里,那她就陪他耗几天。 苏卿卿看看碗里的饭,有青菜和瘦肉片。李瑾这么想待在这里,她便请他吃大肠拌饭好了。 希望到时候,他能咽得下去。 想到这里,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虽然不明白这狗太子来此处的目的,但是苏卿卿心里明白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李瑾若真是爱上了她,那就该放她走,成全她。 而不是让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上的人凑合在一起,将就一生。 可这些,什么爱与不爱的,她也无心去管了,只想好好的活着了。 人生在世,浮云眼边过,能好好活着,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已经很奢望了。 苏卿卿又叹口气,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伸手抚了抚。 也不知道这个新生命该不该留着。 女人的轻叹声落入门外男人的耳中,他看着窗边愁眉不展的人,眉头也轻轻蹙起。 第82章 合解 李瑾既然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苏卿卿也开始“大开杀戒”,每日都会做上几盘猪大肠置于饭桌上。 高阳公主和刘德全见此,皆是一愣。 “良娣, 这么多吃的完吗?” 刘德全咂咂嘴, “我们殿下……” 他有意提醒苏卿卿,可是她不为所动, 拿起筷子就开吃, “吃的完的。” 李瑾不喜欢吃大肠,可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见高迁吃的津津有味, 高阳公主也开始了试探,最后拍手称快, “嫂嫂,这东西被你做的真好吃啊。” 刘德全自小生活贫苦, 什么都吃过,这大肠对他说简直小菜一碟,他吃进嘴里,发现菜是香喷喷的,这让他更喜欢, 勾起了儿时的味道。 整个饭桌上,就李瑾没有动那盘大肠。尽管众人都连连称赞, 可是李瑾保持初心不变,也不为所动。 顿顿饭,李瑾都不去碰大肠。 没整到李瑾,苏卿卿心里不舒服,夜晚都会早早睡下, 翌日又早早起身。 苏卿卿夜里背对着李瑾入睡, 可是醒来之后, 就发现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一连几日,白日,苏卿卿见李瑾没有食用辛辛苦苦做的大肠,心里很是着急。 她不明白,这狗太子原来还会变傻,怎么现在一点傻意都没有了。 她觉得很奇怪,于是夜里偷偷观察李瑾。当确定他睡下后,她便缓缓朝他靠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太子?” “殿下?” 没有回应。 苏卿卿顿了片刻,决定豁出去了,开始在他耳边低喃,唤他小瑾子。 唤了几声后,李瑾仍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苏卿卿泄了气,而这时,她就要转身之际,李瑾突然睁开了眼睛。 苏卿卿被吓一跳,正要去道歉,李瑾伸手抱在她,将她搂进怀里。 “娘子,娘子抱抱。” 她愣怔片刻,嘴角缓缓露出了笑容。 苏卿卿弯唇,抬眸笑着看他,“小瑾子,是你回来了吗?”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傻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我要娘子,我只要娘子。”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搂住苏卿卿,声音委屈,“娘子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苏卿卿安抚他道:“放心,我不会离开小瑾子的。” 她又继续摸了摸他的头。 安抚李瑾后,过了一会,苏卿卿对他说,自己饿了,要到厨房找东西吃。 李瑾看见她走出去,便也跟着出门。 苏卿卿把他带进厨房,开始为他做大餐。 两盘大肠做好后,苏卿卿端到桌上,可是李瑾不动筷。 苏卿卿问道:“怎么了,你平时最喜欢吃这个了,难道不想吃了吗?” “吃,吃的。”看着苏卿卿水光潋滟的眼睛,李瑾便开始举筷,狼吞虎咽吃起来。 他吃完后,苏卿卿把自己的那盘也推过去。 “给你吃。” 怕他吃撑,苏卿卿炒的大肠并不多。 李瑾傻笑着接过,二话不说就吃了起来。 等吃完后,他还打了个饱嗝。 “娘子吃完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李瑾伸手,扯扯她的衣袖,“娘子,睡觉吧。” 苏卿卿看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于是出声道:“你困了,那走吧。” 躺回榻上,变傻的李瑾很是听话,眼睛纯澈,没有阴郁 。苏卿卿捏了捏他的脸,心满意足地入了眠。 第二日醒来,苏卿卿发现李瑾不在身边。 她打开门走出去,看到了高阳公主。 “嫂嫂你起来了。” 看见她皱起的眉头,苏卿卿问道:“怎么了?” 高阳公主把她拉到了一边,悄声道:“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太子哥哥吐了。” “吐了?” “是啊,奇怪的是,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吐的。”高迁公主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该不会是……” 说着,高阳公主低头看看苏卿卿的肚子。 苏卿卿见她眼神不对,连忙捂住自己的小腹,道:“不可能,男人怎么会有身孕!公主想多了,根本没有这会儿事!” “是的。”高阳公主点点头,“可是,太子哥哥怎么吐这么厉害呢。” “一定是水土不服。”苏卿卿郑重点点头,“一定是这样,太子殿下头一回来这儿,各方面都有些不习惯的。” “这样吧公主,你快把殿下劝回宫吧,他再这么吐下去的话,身体肯定会出问题的。” “唉,”高阳公主叹口气,“没办法啊,你不回去,他也就不回去,宁愿在这里耗着。” “你看我都叫你嫂嫂了,你能不能醒醒好,快跟我哥回东宫吧。”高阳公主把话题引回了苏卿卿身上。 “东宫里已经没有什么女子,太子哥哥现在孤身一人了。” “只是暂时而已,”苏卿卿宽慰道,“放心吧,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你太子哥哥绝对不会寂寞的。这点公主就不必为他操心了。” “可是你都有太子哥哥的孩子了。”高阳公主又看了看苏卿卿的肚子,“你觉得,他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哪有,哪有他的孩子,那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高阳公主不解,“什么意思?你是说,太子哥哥是骗我们的?” “对对对,”苏卿卿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才迫不得已如此。” 见高阳公主相信了自己的话,苏卿卿也松口气。 可是公主却皱眉看着她,“不对,你既然没有怀太子哥哥的孩子,那他为何还待在这里?” 这话让苏卿卿噎住了。 是啊,那他待在这里做什么? 苏卿卿也疑惑地看着高阳公主,她心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难不成,李瑾已经知道了…… 高阳公主忽然道:“笨啊,他是爱上你了!” 她的话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是爱上你了!” 这话在苏卿卿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响。 片刻后,她抿了抿唇。 这有什么的!都是暂时的,她才不相信这份爱是长久的! “我只想好好地活着。”她伸手拍了拍高阳公主的肩膀,“你不懂。” 苏卿卿转身,高阳公主在她身后喃喃自语道:“这跟爱有关系吗。” 走到林间,苏卿卿正好和李瑾碰了面。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从他身边走过。 李瑾却伸手拉住了她,“我们谈谈吧。” 他面色苍白,由于吃了这么多大肠,把昨天所食的饭一并吐了出来,人看上去有几分虚弱,但手腕的力度不减从前,一路紧紧拉住苏卿卿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条小河边。 苏卿卿想挣脱,可是根本挣脱不开,于是只好作罢。 “殿下,看你脸色不好,听公主说,你吐了?你怎么了?” “无碍,只是吃的太多,”李瑾看着她,“又加上受凉,才会如此。” 苏卿卿点点头,“都是我不好,昨晚你要吃东西时,我该拦着你的。” 李瑾静静地听她说完,紧了紧她的手,“不关你的事。” 苏卿卿“嗯”了一声。 她抬眼看了看河边,风阵阵吹来,带着凉凉的水汽。 苏卿卿转头道:“殿下,你受凉了 ,这儿风大,快些回去吧。” 她想要走,可是李瑾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继而将她拥进了怀里。 凉风拂过耳畔,吹乱鬓角青丝。 李瑾又把她朝怀里按了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何时跟孤回去?” 苏卿卿默了片刻,慢慢从李瑾身上起开,“殿下,这东宫这么多人,尽管现在不多,以后也会有很多人,新颜总会代替旧颜,你为何偏让我回去?” “谁都替代不了你,在我心里,你是唯一。你若不在孤的身边,孤要这东宫要这天下有何用?”李瑾苍白的面容上起了风雨,“苏卿卿,你为何还不明白?” 苏卿卿眼神躲闪过去,出声打断他,“殿下,我有些冷了,想回去了。” 李瑾倒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淡淡“嗯”一声,应道:“那便回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竹屋。 门前,高阳公主等人看到二人的脸色不好,皆沉默不语。 在饭桌上,两个小人也依旧毫无言语。 可是吃着吃着,苏卿卿感觉到想吐,她赶忙起身走开。 过了一会儿,李瑾才起身离开,朝苏卿卿离去的方向走去。 饭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高阳公主道:“他们怎么一个接一个吐了?” 刘德全接道:“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高迁摇摇头,看着对面走来的沁心,“你家主子最近都身体不适吗?” 沁心犹豫片刻,连忙摇头,“我家主子身体最近都挺好的,你们看柴房的的那堆柴,全都是我家小姐亲手劈开的。” 众人半信半疑,也没有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树边,苏卿卿吐的很厉害,她吐完后,有人递来手帕。 苏卿卿转头,看到了李瑾。她伸手接过,“谢谢殿下。” 李瑾在一旁默默看着,待她擦完嘴后,才道:“良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是怀有身孕之人。” 听到他这样说,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便很快否定,“没有的事,没有,殿下你今日不也吐了吗?” 李瑾将信将疑,“既然如此,那回去用饭吧。” 苏卿卿跟在他身后走回了饭桌。 后半场,她吃饭更加小心翼翼了。 到了夜晚,两人躺在同一张榻上后,李瑾伸手搂她的腰,慢慢覆在她身上,想进行下一步动作,被她给拦住了。 苏卿卿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李瑾也没有执意,就起开,规矩地睡到她旁边。 她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白天正人君子,一到夜晚独处时本性就暴露无疑,哪哪都不规矩。 呵,呸!狗男人! 待确定身边的狗男人睡着后,苏卿卿又开始了她的夜生活。 首先,用动听的声音把李傻子唤醒,随后带他去厨房吃大肠。 于是白日,又重复昨日。 日复一日,李瑾吐了又吐,却毫无怨言。 苏卿卿不亦乐乎。 直到某天夜里,李瑾睡在她身边,幽怨地问出了声,“你为何这么讨厌孤?” 苏卿卿没有回答,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李瑾却直接翻过身,压在她身上,俯身去亲吻她的唇。 苏卿卿被惊醒,口中只能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她伸手去推身上的人。 可李瑾却直接攥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令她挣扎不得。 苏卿卿呜呜咽咽,可是李瑾不放过她,另外一只手去脱她的衣服。 很快,面前就传来凉意。李瑾将唇下移,去亲她雪白的脖颈。 粗重的气息愈发重。 苏卿卿破口大骂,“李瑾,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李瑾仍旧继续自己的动作,“你是孤的人,孤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你休想孤放开!” 感觉到腿部有东西抵在上面,苏卿卿哭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瑾慢慢放开她,声音接近疯狂,“孤想要你,孤只想要你,孤想要你永远待在孤身边。” 苏卿卿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为什么?”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给我假象,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你也爱我,可是到最后,你却狠心将我抛弃!” “我是人啊,不是你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你能明白我心里的感受吗?” 前世的那个冬日,令她终生难忘,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荒凉的雪天。而死时,喝了碗足够穿肠破肚的毒药。 “你知道我最后在平阳王府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 “简直生不如死!” “可我还是每天都带着对你的思念,想着有一天你会来接我回去。”苏卿卿吸了吸鼻子,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 “我带着这份信念撑了一天又一天,可最后呢,却又一点一点地绝望。” “我用心里的这个假象撑了很久很久,也自己骗自己,挨过这些苦痛。” “可是你呢,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我随手扔在平阳王府,便再也不管不顾了。” “那个冬天,我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你立江婉儿为太子妃。” “最后,她为我送来一碗毒药……” “所以,我怕,我害怕,你知道吗?”她已经泣不成声。 “别说了,卿卿,”李瑾伸手把她拥入怀中,自己眼睛里也是泪光闪闪,“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不会了。” 他拥住心爱之人,“孤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从前,孤是身不由己。” “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孤苦一生,可你却突然闯进我的生活,让我的生活了有了光。你可知道,那段时间,我早已将你视为亲人。” “可是我生于帝王之家,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皆是常事。” “江氏一族打压我李家多年,”他顿了顿,“江皇后害死了我母妃,江昭害死我唯一的妹妹,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是不能……” “朝中江氏一族势力庞大,我不能这样做,只能选择隐忍。” “每天看着仇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心里万般难受,每日每夜都痛苦万分。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天我遇见了你。” “我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我恨自己保护不住你!” “我只能将你送走,将你送出皇宫。” “立江婉儿为太子妃之日,便是我宫变之时,可我没有想到……” 他头埋在苏卿卿的肩膀处,低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 苏卿卿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安慰道:“都过去了。” 她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可能生于帝王之家的他,承受的要比自己多。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很晚才睡去。 第二日,众人看见他们没有起身,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看来他们误会合解,算是和好了。” 李星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人反应过来,连忙客气问好。 高阳公主道:“什么叫算是合好了?” 李星河摊摊手,“一半一半吧。” 高迁道:“护国师,你不是在皇宫里,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把那烂摊子都交给我收拾,我能收拾的了吗?”李星河声音闷闷,“这皇宫勾心斗角的,还是这里舒服。” 李星河环顾四周,“苏良娣这地方选的真不错,鸟语花香,等她回皇宫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没门。” 一道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接着李瑾推开了门,二人从屋内走出来。 “我说太子殿下,您还不赶快回去。”李星河看了看苏卿卿,“苏良娣,您这地方能不能留给微臣。” 苏卿卿想说可以,李瑾抢在她前面回答:“你去另外找一地儿。” 李星河咦了一声,“皇宫那么大,还不够你住的啊?霸道!” 李瑾道:“这是卿卿的,谁都不能抢走。” 众人听到“卿卿”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李星河嘁一声,“我以后就在这后面盖一座房子,看你会不会嫌我烦。” 李瑾点头道:“可以,到时候孤的孩子多,卿卿一个人忙不过来,全都交给你来照看。” 李星河:“……” “你可真仗义!” 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 第83章 大结局 自打李星河来后, 这里更加热闹起来,小院里整天欢声笑语。 江昭一事过去后,李瑾早该登基继位, 可是他一直在宫外。李星河忙不过来, 便回来请他。 如今,苏卿卿与李瑾之间也算是合解了。她让李瑾先回去继位, 自己收拾收拾东西, 随后便回去。 晋元帝催的急,李瑾无奈只好先一步回去。 高迁随着他一并回宫, 没过两天,高阳公主也随之离开。李星河却留在了这。 他白日去市集上喝点酒, 回来之后便去溪边钓鱼,垂钓至夕阳西下才回到竹屋。 苏卿卿知道, 这是李瑾留下来的奸细。 李瑾走后,苏卿卿因为怀有身孕,反应更大了,常常吃下去的饭全部都会被吐完。 为了躲避李星河,她把饭菜端到房间里, 有时候连吐都偷偷跑到林间去。 这日,她正吐的尽兴, 可却不知道李星河从哪里冒出来。 苏卿卿一转头,就看见他正抱臂看着自己。 她一愣,又吐出几大口赶忙拿出帕子擦擦嘴角。 “你怎么过来了?” “微臣有事找苏良娣商量。” 苏卿卿边擦嘴边问道:“是何事?” 李星河不作答,反而转了话锋,“啧啧啧, 苏良娣这吐的真严重啊, 让人觉得, 倒像是害喜。”他笑着看向苏卿卿,“让臣替你把把脉,如何?” “不必了!”苏卿卿把手腕缩进袖子里,“你究竟有什么事?” “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微臣只是想问苏良娣,何时才能回东宫?” “很快了,很快就回去了。” “很快是多久?苏良娣需给微臣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个啊,”苏卿卿看了看李星河,思索片刻道,“李大人您回去后,我便回去了。” 李星河:“那臣若是今夜回去,苏良娣您明日就会回东宫吗?” 苏卿卿点点头,“自然回去。” 李星河却摇摇头:“不行。现在不太安定,臣不放心让良娣一个人待在这里。所以,良娣去哪里,微臣便去哪里。” 苏卿卿无奈地笑了笑,“肚子不舒服,我去茅房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这里。 李星河看着苏卿卿的背影,跟着也无奈地叹口气。 苏卿卿方从茅房出来后,就见李星河坐在院子里看她。 他远远地看见她从里面走出来,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苏良娣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苏卿卿还想说什么,李星河就起身走了过来。 “苏良娣,你以为自己躲得了初一还能继续躲得掉十五吗?” 苏卿卿抿唇,“谁说我想躲,这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我就不能潇洒几天?况且,我本就不是宫里人。” “你难道不为太子殿下着想吗?”李星河反问。 “李……太子殿下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又要登基为帝了,我这个平民能为他做什么?” 听她这样说,李星河语气沉重道:“但是你可知他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苏卿卿不以为意。 她就能成为他的亲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历过前世这一遭,苏卿卿已经惧怕了。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不想再和别人勾心斗角下去。 苏卿卿不想再听到这些话,抬步就要走进屋里。 李星河道:“他只有你了。” 苏卿卿顿住,她转身看着李星河,字正腔圆,“他有他的江山,有他的千千万万个子民。” “他早就想把这些权位让给他人。” “这些,他根本就不想要。他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有你苏卿卿,他放在心尖上的苏良娣!” 苏卿卿心里有点触动,长睫颤了颤,心中五味杂陈。 李星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又继续道:“他做这一切,的确是为了报仇,为他的生母,为他的妹妹,可也是为了你!他害怕再一次失去你!” “你们所经历的事情我不清楚,可他爱你这一点我却非常清楚。” 苏卿卿装傻,“凭这只言片语,我就能相信吗?” 她垂下眸子,“我为什么要相信。” “好,若苏良娣不相信,那我再说一条。” 李星河看着她,郑重道:“其实太子早就不傻了,他是装的,他心甘情愿被你折磨!” 心甘情愿被她折磨? 苏卿卿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李星河道:“很久了。” 他说完后,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兀自走到桌边坐下,“苏良娣,我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你是如何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人非圣贤,谁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若你一直纠结这个,我也无法。” 苏卿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她看了看李星河,默默走回了屋里。 她不清楚李瑾是何时不傻的,因为前世之事,她在心里耿耿于怀,便一直趁他变傻后欺负他,也根本不去想他有没有恢复正常。 苏卿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得离开这里。 折磨太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他可就得遭殃了。 于是苏卿卿让沁心在竹屋不远处偷偷置了辆马车,计划着在夜晚逃跑。无论如何,她首先得离开这里。 她们商量趁李星河休息后,便悄悄离开。 入夜,得知李星河睡下后,苏卿卿收拾收拾,准备跑路。 她把包袱背在身上,最后留恋地看了眼房间,才转身把门打开, 门开了,她看到的是李瑾。 苏卿卿吓了一跳,好半天才醉了蹦出几个字,“你,你怎么来了?!” 月色天,李瑾又是一身玄衣,他站在门前,地面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在苏卿卿愣怔之际,李瑾抬脚跨进了屋内,背着身关上身后的门,只听“吱呀”一声,在寂静的暗夜里尤其响亮。 苏卿卿被拉回思绪,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李瑾却笑着一步步走向她,“怀了孤的孩子,还想走去哪儿?” 苏卿卿不停地后退,“我没有我没有想要去哪里,只是今晚上吃的太撑了,想出去走走而已。” “出去走走?”李瑾唇角一抿,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身上的包袱,“那你带包袱做什么?” 苏卿卿赶忙伸手将东西护住,“没有,我只是想背着它走,这样会让我更加有力气。” 双脚碰到了桌腿,苏卿卿已经退无可退,她转过头,抬手挡在自己面前。 “殿下,你,你别过来。” 李瑾双手撑在桌面上,将苏卿卿圈在怀里。 苏卿卿抗拒着。 李瑾抬手,将她身上的包袱拿掉,“时间也不早了,卿卿大可不必出去,你若想出去走走,孤明日陪你走一天。” 说罢,他把苏卿卿抱起。 苏卿卿则是一脸警惕地盯着他,“殿下,你干什么啊?” 李瑾抱着她走向榻边,只淡声回了两字:“休息。” “这么早,其实我还不困。”苏卿卿想做最后的挣扎。 李瑾将她放下,亲自为她脱去鞋袜,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随后,李瑾也退去鞋袜,脱去外衣睡到她身边。 “卿卿,”他把手慢慢抚上苏卿卿的小腹,“几个月了?” 苏卿卿被他摸的有些毛骨悚然,一时没有回答。 李瑾却笑着看她,“快到两个月了。” 苏卿卿又开始装傻充愣,“没有。殿下,你在说什么?” 李瑾不直接回答苏卿卿,把她搂进怀里,“卿卿不是困了?快些睡吧。” 被他这样搂在怀里,苏卿卿哪里还能睡得着。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可李瑾的双臂就追着她的腰,很快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收进怀里。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既然卿卿睡不着,那孤就陪你做点其他的事情。” “我能睡得着。” “可是孤现在睡不着了。” 他又把手抚上苏卿卿的小腹,“也不知孤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卿卿坚决否认,“殿下,我还没有身孕,你不要听别人胡说。” “哦?”李瑾的目光慢慢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我没有听任何人的话,这是我的直觉。” “昨晚我做梦梦到,你给我生了个男孩。”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再说了,只是梦而已,怎么会成真呢?” 李瑾静静地听着苏卿卿狡辩,待她说完后,才出声道:“男孩还是女孩这孤不能确定,可是现在能确定的就是你已经有身孕了。”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没!” “有!” 苏卿卿不再说话,李瑾于是道:“顾现在去找李星河过来给你把脉,如何?” “不了,不用了,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了。”苏卿卿装作闭上眼睛。 李瑾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孤想让你见一个人,这个人应该是你朝思暮想都渴望见到的人。” 朝思暮想? 苏卿卿心里觉得好奇,于是睁开眼睛,“什么人?” “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苏卿卿又闭上眼睛,“不说就算了!” 李瑾欺近,在她耳边道:“你跟孤回宫,才能见得到。” “搞得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人?” “不如你猜一猜。” “我猜不出来。” “再仔细想想。” 两人就这样折腾到大半夜才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苏卿卿感觉自己被人抱起,由于很困,她没有睁开眼去看。渐渐的发觉自己像是睡在了马车里,可昨夜睡得太晚,她眼皮都睁不开。 后来过了很久,这颠簸感才终于消失。她感觉到自己又被人抱起,苏卿卿努力想抬起眼皮,只看到面前似乎有个穿着太监服的人,觉得像是德公公。然而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又沉沉睡下。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日上三竿,苏卿卿一醒来,就看到面前坐着个衣着明晃晃的人。 她揉揉眼睛,定晴一看,才发现是李瑾。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登基帝位的李瑾。 “卿卿,朕今日要上早朝,赶时间,所以才出此下策。卿卿应该会理解朕吧?” 看着那道明晃晃的衣服,苏卿卿点点头。 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此刻表态呀! 她震惊了一会,在心里痛骂了这个狗男人一会,随后内心挣扎了一会,才笑着说:“那殿……皇上您快去上早朝吧,我,妾,民女再睡一会。” 李瑾忽然笑了,“一会儿你我妾的,现在又成民女了?”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苏卿卿的头,笑着耐心解释,“从前,你是朕的良娣,现在朕成为皇帝,你便是朕的皇后。” 苏卿卿:“这么草率的吗?” 李瑾点点头,“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当睡来当这个皇后?” “只有我一个人?”苏卿卿的表情有点畏惧。 李瑾见她想歪了,于是道:“她们都被朕放走了。” “放走?”苏卿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李瑾颔首,“朕不将她们放走,留她们在后宫和你争斗?” 苏卿卿垂下眸子,“哦”了一声。 哪里是这个原因,分明就是担心自己戴上那种颜色的帽子。 她低声道:“怕不是不尽然。” “什么?” 苏卿卿抬眸,恭敬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她看着李瑾,“这后宫都没人了,还要皇后干什么?” “你答应做朕的皇后了?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后来的对话中,她就尽量避开“我”这个字。今时不同于往日,人在屋檐下,处处都得低头。 “都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卿卿应该饿了吧,朕带你去用膳。” 听他这样一说,苏卿卿果然饿了。 但是她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倔强,问李瑾:“不是说来见人的吗?” 李瑾道:“吃饱了才有力气见其他人。” 苏卿卿:“……” 午膳很是丰富,摆满了一大桌子。很多东西上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苏卿卿起先有点矜持,到最后吃得愈发津津有味。 吃完后,苏卿卿简直撑的不行,连走路都困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完后竟然没有吐。这让她倍感欣慰。 吃下东西,苏卿卿精神好很多。她吃的很快,自己吃完就看见李瑾还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她想开溜,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逃走。若是找机会开溜,李瑾也会让让陪她。 于是,苏卿卿开始了说话。 “殿,皇上,您说带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她试探问道。 李瑾嚼完口中的小青菜,慢慢搁下筷子,才抬起眸子看向苏卿卿。 “自然是你想见之人。” 说完,他才从桌案上拿起绢布擦擦嘴,随后又继续道:“你日思夜想之人。” 苏卿卿:“……”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他无数遍。 李瑾这时已经起身,走出两步发觉苏卿卿没有跟过来,转头就看见她在发呆。 “走吧。” 听到他的声音,苏卿卿从恍惚之中缓过神来,才起身抬步跟过去。 一座宫殿里,李瑾将她引进去。 远远地,苏卿卿就看见屋内坐了一个素色衣衫的妇人。 那妇人的青丝已经显出几缕银白,穿着最朴素的僧衣,手中捻着一串木质的佛珠,此刻正安然地坐在屋内的桌前。 她的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只见妇人放下手中佛珠,随后又从桌上取了一个空杯子,她把热茶倒入空杯子,就这样循环几次,才把茶水喝下去。 只一个动作,苏卿卿就认出来她的亲生母亲。这是少时,母亲为了让她快点喝上热茶,经常所做的动作。 “娘……”苏卿卿眼睛飘了泪花,抬步奔至屋内。 妇人听到这句话后,缓缓转过了头,就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 母女二人抱着在一起痛哭。 “卿卿,你长这么大了。” “娘,你怎么才来找我。” “对不起,都是娘不好。” 见到此情此景,李瑾悄悄掩上门,转身离开了。 李星河道:“她若是带着亲生母亲跑了,你怎么办?” 李瑾顿了顿,道:“那这皇帝之位就由你来当。” 说完话,他从容地离开了。留下李星河在后面翻白眼,“大可不必!” 他看了眼母女俩所在的屋子,又看了看李瑾的背影,语气坚定道:“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星河早早就做足了功课,从苏卿卿生母嘴里说出来的话,无一不是对李瑾的赞美。 事实果真如此。 屋内母女俩个寒暄一会儿,就聊起了这个大晋新上位的皇帝。 他在众人的眼里可谓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年轻有为,能大义灭亲,又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苏卿卿不满道:“他没有传说中这么伟大!” 脸不黑,心眼倒是挺黑的。 “娘亲是看出来了,他对你很好。”苏母提到李瑾时,总是面带微笑,“谦谦君子,为人知礼守礼,又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日后要好好和他过日子。” “谁要跟他过日子,他哪里好了。” 苏母继续道:“他若不好,为何还替你寻找娘亲?” “那是因为……”苏卿卿顿住了。 因为什么?他想得到她? 连她自己找不到母亲在哪里,却被李瑾寻到了,还接进了宫里。他的确用了心。 苏卿卿也说不出来了。 “这世上这么多人,两个人能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了。而从相知到相守,那则需要一种更为大的运气,不容易啊。很多人皆是可遇不可求,今生能遇见,就已经花光了半生或者一生的修行。最终能走到一起的,便是命里注定了,这便是你们今生的缘分未尽。若是缘分尽了,就再也遇不见了。” 苏卿卿始终有点儿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被人抛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苏母道:“无论如何,你都还是你自己,不论外物如何变化,你也还是你自己。” 被她这一点拨,苏卿卿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管他李瑾如何变化,她都该是她自己。 就算她离开了,可普天之下,她又能去哪里? 人心向来叵测,她就能确定自己以后带着孩子过,就能确定以后不会遇到比李瑾还狠的人? 至少他的狠,在今生没有用在自己身上。 “娘,我好像明白了。”苏卿卿缓缓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要给孩子一个未来。 想到这里,苏卿卿难得真切地开心起来。 苏卿卿住进了一座新的宫殿,几乎与李瑾肩并肩。两座宫殿之间打通了一道小门,李瑾就经常在这门里进进出出。 夜里,苏卿卿和母亲聊了会儿,就回到李瑾给她安排的这座宫殿。 可是刚走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 只见她的院子里一片亮澄,走进一看,才发现其内被置放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夜明珠。 这些夜明珠吸收着月亮的光华,光亮一点都不刺眼,安安静静放在院里,照亮着她前进的路,又一路延伸至寝殿。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心中难免藏着份欣喜。 “卿卿。” 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苏卿卿随即转过身,就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 那人在距离她一段路程后停下,只是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很难看到他的脸 。 暗夜里,忽然窜出一道火光。 那人点亮手中的孔明灯,光芒照耀着他的脸。 “卿卿,”他拿着灯,深情地看着苏卿卿,“今夜过后,我放你离开。” 李瑾拿着孔明灯,看着他心爱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卿卿,可她站在原地,没有朝自己走一步,也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心里纠结万分。但理智占了上头,心生的念头被遏制住了。 他要等,不能强求。 李瑾垂下眸子,手里的孔明灯也因为失去束缚的力道,摇摇晃晃着想要飞起。 这时,他听到耳边有声响,接着即将起飞的孔明灯被人拉住。 是苏卿卿。 纤细的五指紧扣住他的手,飞起来的孔明灯被拉下。 火光将她的脸也照耀进去。 苏卿卿看着男人的脸庞,“所以,陛下想要放弃我了?” 片刻,李瑾单手把她搂进怀里,俯身吻上她的唇。 没有言语,这便是回答。 在他们身后,无数孔明灯齐齐升入空中。 良久,李瑾才慢慢放开苏卿卿,两个人若即若离。 而她们手里的孔明灯上,写满了“李瑾与苏卿卿白头偕老”的字样,似乎要将那火光都给遮住。 放飞孔明灯后,李瑾的视线慢慢移回苏卿卿的身上,“我方才说,今夜过后放你走,但是我是有前提条件的,那便是你必须将我也带走。” 苏卿卿有些感动,笑着道:“不敢不敢,大晋的皇帝要是被我拐跑了,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那朕不跟你跑,你当朕的皇后,替朕管理后宫,如何?” “我如果忙不过来,可怎么办?” “放心,有朕在,朕会为你开路。”他转身面对着苏卿卿,“朕会永远走在你前面,为你铺好路。” “这样听着,好像很不错。” 李瑾趁机把她搂进怀里,“所以,朕的皇后打算为朕养育几个子嗣?” 苏卿卿靠在他怀里,“两个吧,一男一女,多了臣妾做不到。” “都依你。” “真的?” “朕都听皇后的。” 苍茫的夜空中,璀璨的群星闪烁,那些上升的孔明灯照亮了整座宫殿。 他们彼此依偎在一起,仰头望向头顶闪烁的光。从此后,再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愿执子之手,能与子偕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