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不正经》作者:湖中浅绿 学人月下小酌却一夜肚大,身在封建社会未婚先育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大事!宋家姑娘表示,这有何难?买个回来就是了! 一来买来的相公还能在自家酒楼里兼个跑堂,二来嘛,转手卖掉也是一笔收入。 没曾想,买来的相公真人不露相,没两日便掌控了自家财政大权不说,还有个了不得的身份! 宋倾歌掀桌:这个相公不能要!我要休夫! 苏莫:乖,等你生下二胎再说! 本文男主女主配角全都逗逼属性,甜宠,男女主身心干净,且架的很空,谢绝考究。 作者老湖:跑堂小哥哥喊大家来收藏! 苏莫(两眼望天):这话我没说过!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倾歌、苏莫 ┃ 配角:宋乔山、红玉、秦时光 ┃ 其它: 第1章 你们村老头也这样? 不过就想学学古人月下小酌,好不容易文艺一把的宋倾歌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赏个月,喝个小酒,竟然搞出了人命! 对于个未曾婚配的闺阁女子来说,这是要浸猪笼的大事,而宋倾歌早年因为掉落荷花池摔坏了脑子,又有个疯病的名声,这下便更加嫁不出去了! 宋老爹以为,本地才俊指望不上,若能求个眉清目秀的外地男子,最好是家道中落的,来他们宋家做个上门女婿,那是最好不过的。 奈何机缘未到,眼见着闺女那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可这女婿……却是没有音讯。 这日宋倾歌抚着略微冒了个尖的肚子,在干掉第二碗酸辣粉后摸着下巴同她爹说:“爹啊,咱们相不着相公,去买个回来也成啊,咱家不差钱!” 宋倾歌没理会她爹那快惊掉到地上的下巴,继续掰着指头一条条道明了这出买卖的好处。 “一来买来的相公还能顺便兼个跑堂,在咱家酒楼里干干打杂的活计,二来嘛,万一用的不趁手,转手卖掉也是笔进项,这个账怎么算也不亏来着?咱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当真要找个相公来过日子,不过就是给肚子里这个找个便宜爹,太过认真,您就输啦!” “放屁!你个姑娘家家的,说出这样的话成何体统哟?这要是传出去,那帮子懒婆娘不得又在背后说你疯了!” 宋家老爹被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气得八字胡朝了天,撸起墙角的扫把作势要扫过去。 “我便不说,她们照样也要说的!计较这些?何苦来哉?”宋倾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半点也不曾被她爹这假把式吓着,脸皮已然比那城墙还要厚上几分。 “孽障!”宋家老爹扔掉了扫把,实在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悲伤。 他这个女儿自打掉进荷花池开始,也不知怎的就传出了个疯病的名声来,可天地良心,他闺女除开性子欢脱些,哪一样比别的女子差? 这若大一个宋府,如今可都指着宋倾歌手上那点子营生过日子,只如今这世道,女子若出来抛头露面于名声上头多少都会有些影响。 宋老爹原本以为他家乃行商的商人,自不必讲究那些个虚礼,实实在在挣到了银子过上了好日子那才是好的,哪知竟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真悔不当初! 再如何后悔,事情也已走到了这一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在她显怀之前拜堂成亲,不论是嫁出去也好,招个女婿入赘也好,先把眼前的难处给渡过了才是。 可明里暗里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不是对方嫌弃他闺女肚子有货,就是宋倾歌嫌弃对方生得歪瓜裂枣影响观瞻…… 无奈之下,宋老爹大掌一拍,竟是直接拿出几千两银子,偷偷设了一个办事中心招女婿,又另外聘请了十几个青壮年,悄没声息的隐在各街各镇游走搜寻,但凡是那还能瞧得过眼的才俊愿意求娶也好,入赘也罢,必定重金赏之,只求尽快凑成此事。 一时之间,倒是闹得这小鱼镇里的青年才俊们个个人心惶惶,凡是跟宋字沾点边的,俱都避之唯恐不及。 毕竟,明知头上是顶绿帽子还要上赶着去戴……也是需要勇气的。 可惜这小鱼镇的男人大都欠缺了些勇气,故而宋老爹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连个声响也没捞着听! 宋倾歌本人倒也还好,吃得下睡得香,还胖了好几斤。 只宋家老爹头上的白发貌似又添了些许。 “脑壳疼!” 宋老爹坐太师椅上,一手扶额,眼角梢梢里打量了一眼女儿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只感觉脑仁更疼了! “我早说了,您那一套行不通!”宋倾歌一面吃着红玉剥好的松子,一面翻着账册,手里更是噼噼啪啪将那算盘珠子拍得飞快。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万一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宋乔山的老脸可当真是丢尽了!!!”说完又是捶胸顿足唠唠叨叨了一阵,见苏倾歌仍是面不改色算她的账,便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朝那佛堂走去,抱着她去世老娘的牌位好一番的哭诉。 “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 “都是你生的好女儿!” “她要不是非要干那羞死人的营生,今儿也不必落到如今的下场!” “我一不求出身二不求功名,只要人老实本份,生得周正些,身家清白些,年纪刚刚好,略通些文墨,懂些道理,最好能处理好咱家这些生意……可怎么就是没有人愿意来啊!” “老太婆你给我说说,我这要求过份吗?过份吗?” 宋老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账算到一半的宋倾歌只觉得耳边似乎有三百只鸭子在飞,叫他哭得心烦气燥。 “红玉,你们村老头也这样?”关上账册,宋倾歌呷了口花茶,转头看着佛堂的方向,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红玉幼时无家可归,跟一帮子老叫花子四处流浪到了小鱼镇,又遇着个不安好心的人牙子很是吃了通苦头,好在她运道好碰着了爱管闲事的宋倾歌,这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是以,自打红玉来到宋家,便唯她家姑娘之命是从,姑娘说太阳从西边升起,那她必然觉得,这太阳绝对是西边升起的! “没,我们村老头大都拿自家姑娘去换银子,算起来,咱们老爷算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头子。”红玉没敢说要换了旁的人家,若是未婚先育的早就往那歪脖子树上一挂,再称个病逝来保全名声。 可宋老爹虽言语上激烈些,倒是好吃好喝的将她家姑娘养得白白胖胖,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 “你说我爹是不是太闲了?我要不要给他找几个姨娘回来再生一窝崽子,省得他整天来烦我!” 小鱼镇虽是个不打眼的小镇,但是宋家百年根基在此,再加上这几年她爷俩的打拼,倒也积攒了些许家底,不说富甲一方吧,只以目前的物价,供他们几个吃个三五辈子那是不成问题的。 故而宋倾歌自觉财大气粗,也压根也没有嫁人的心思,未婚先育怎么了?吃你家米粮了?穿你家衣裳了?嘁! 她就不信了,凭自己的聪明伶俐,还真能被这封建社会给活活逼死? 不可能!有钱能使磨推鬼! 不然你真以为这小鱼镇的才俊能顶住金钱的诱惑,这般清俊高雅洁身自好?阿呸! “那我这就去明玉馆叫那老太婆将人喊过来?”跟在姑娘身边这些年,红玉同本地那几个老鸨也是混得极熟的。 “不成,那地儿出来的都太骚气,再者就我爹那性子,我要敢大张旗鼓给他讨小老婆,他还不弄死我?” 奈何宋倾歌这话音一落,本就离得极近的佛堂里,立时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豪声,差点没将房顶直接给掀喽! 想来是这方的一动一举都叫那宋老爹听进耳朵里。 原本同情自家老爷更多一点的红玉,只摇了摇头面带怜惜的看着宋倾歌,就差直接说:“摊上这么个爹真是太可怜了,姑娘这疯病绝对是遗传自老爷!” “行了,再嚎下去我娘都要爬出来帮您修房顶。”宋倾歌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向这老头屈服,秀才遇到兵,特别还是这种熊猫级别的封建老兵,她还能怎么办? 宋老爹作势抹了一把那并不存在的眼泪,故意将两眼睛揉得通红,可怜巴巴的模样倒像是旁人欠他几百两银子几辈子也不还似的。 “那你嫁不嫁?” “就算是我愿意嫁,也得有人来娶啊?我总不能嫁给咱院里那棵老柳树吧?” 讲道理!对,摆事实讲道理! “啊……老太婆啊……我都作了什么孽啊……” “……” 宋倾歌无语无奈无助的看向自家老爹,默默在的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论封建社会老戏骨,她爹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哎哟……嘶……肚……肚子疼!”宋倾歌眼瞅着红玉的位置顺势往她身上一倒,再慢慢往地上一滑,顿时捂着肚子呲牙咧嘴“痛苦”的□□,声音不大,威力却不小。 这不,老头立时不哭不嚎一脸紧张、连滚带爬奔过来扶着自家闺女。 “倾歌,你别吓爹,怎么了这是?” “爹,您再逼我……我就真的只能去浸猪笼了!!”宋倾歌“无力”的靠在红玉身上,心里却直翻白眼,装可怜谁不会? 宋老爹一顿,表情有些……叫人无法形容,只能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物降一物! “你们娘俩就是天生来克我的!” 宋老爹无语良久,虽说不哭也不嚎了,可眼角莫名却是多了两滴晶莹的泪珠子,那一脸沧桑且生无可恋的挫败表情,倒叫宋倾歌心口无端的一疼。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么兄兄!!!! 第2章 我选择原谅,你了? 前世时宋倾歌父母眼里只有弟弟,从未真正关怀过她,她得了重症想要委托父母将自己名下的房产变现,好歹与天博一博,可直到弥留之际,他们仍旧不肯,只因弟弟就要结婚了,那房子正好给弟弟作了婚房…… 而宋老爹不同,他嘴巴虽毒性子也糙,可待宋倾歌是真真的好。 如此,她便不舍得当真伤了他。 爹若说非嫁不可,如若那人生得还能过眼,那便嫁了。 宋倾歌如是想着,自己却落不下面子上去赔罪,只给红玉使了个眼色,叫她跟上去。 红玉点头,一路跟着宋老爹来到厨房,但见他从锅里捞出一只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的老母鸡,正津津有味的啃着他最爱的------鸡屁股! 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悲伤的味道。 红玉茫然了一瞬,继续蹲墙角透过那墙缝朝里头瞄着。 “小丫头,就你那点伎俩,都是老子年轻时候玩剩下的!” 红玉捂嘴偷笑了几声就原原本本回禀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毕竟他是经历了几十年宅斗的老渣渣,我选择原谅,你了?”宋倾歌捧着碗她家酒楼里独家秘方的酸辣粉,不顾形象的嗦得飞快。 既然斗不过,那便只好化悲愤为食欲! 红玉重重点头,“对!我也选择原谅!” 开玩笑,不原谅她这个月月钱可就泡汤了! 第一回合虽是以战败收场,但宋倾歌向来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常言说得好,大丈夫要有屈能伸,小女了要绵里藏针!故而第二天,爷俩和好如初。 “爹,隔壁卖豆腐的那小姐姐,您还记得吧?” 宋倾歌亲手捧了热茶放到她亲爹手上,扬起一脸的笑容道。 “什么小姐姐,没事做就去给我找个女婿回来,莫学人家长舌妇说长道短,那小寡妇带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不应该取笑她!” “是是是,爹教训得有道理!我也觉得那孙寡妇日子忒艰难了些,咱们正好帮帮她,您看她没相公而您没老婆,这不正好凑作一对吗?我反正嫁不出去,但是您若嫁了,好歹咱家也嫁出去一个不是?” 宋老爹老脸一红,抖着手指着宋倾歌激动得语不成句:“孽子……孽子!你迟早要……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话音落下便背着手快速离去。 在宋倾歌看来,倒是有几分落慌而逃的意味。 “红玉,我是不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宋倾歌一副出大事了的模样转头看向仍旧一头雾水的红玉。 “啊?” “我说这老头怎么就能十几年如一日独守空房……原来……” “啊?” 宋倾歌很是嫌弃的朝红玉翻了个白眼,道:“干脆这个月的月钱给你充智商?” “啊?” “啊你个头,走啦,陪姑娘我溜湾去!” 红玉跟在后头脸沮丧,好嘛,这个月月钱又泡汤了嘛!哭唧唧…… 一主一仆走在街上,总有好事者喜欢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难怪嫁不出去!” “唉!” “世风日下!” 红玉转过头朝那人眼睛一瞪,模样很是凶悍冲过去,一副想跟人干架的架势,宋倾歌忙拉住她,说:“那帮乡巴佬就是嫉妒姑娘我挣得比他们多,走走走,别耽误咱们干正事。” 流言蜚语什么的,她早就适应了好吗?这点段位的伤害,简直芝麻绿豆中的小牛毛! 冰人馆那老阿婆远远瞧见宋家姑娘挺个肚子过来,于是将门一锁,假装自己不在家。 宋倾歌:“……” 红玉:“……” “阿婆您开开门,我这里有桩生意要与你来做。”宋倾歌耐着性子拍门。 屋子里小伙计不明所以,扯了扯老阿婆衣角,问:“您关门做堪?上门的买卖怎不做?” “她们父女俩已经搅黄两家冰人馆,你要觉得你头铁能扛得住就出去接客!”老阿婆气急败坏说道。 哪知这木头所筑的房屋隔音效果并不十分之好,故而里头所言,宋倾歌悉数听在耳中。 若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听到人家这般拒绝应是识相离去才是。 可宋倾歌毕竟也算是这一方小小的土霸王,她爹从小就教导她,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我爹是宋乔山,家中略有薄产,小女子如今十八,年岁虽是大了些,可生得还算貌美,勉强也算读过几年诗书,算得上知书达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您若能寻得合我心意的男子入赘,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这两百两银票就当是定金!若是不能……那老娘就带人来拆了你这拉皮条的破馆子!” 而后自门缝里头塞入两张百两银票,又趴那墙缝上头往里瞄了又瞄。 红玉满脸涨得通红,她家姑娘好是好,可有时候就是不大讲究,霸王似的完全忘了她自给儿还是个姑娘家家,说话办事气势十足,比那汉子还要汉子,偏生她自己毫无察觉。 这世上,哪有姑娘家自己上冰人馆求姻缘的? 就算是有,那也是客客气气偷偷摸摸的,可她家姑娘吧,豪气十足凶凶巴巴,弄得不好就拆人馆子,倒是将一干媒婆得罪了个干净,这下更是无人敢接她这桩生意了! 等候片刻里头仍一片寂静,宋倾歌只得扬长而去,待她将将走出巷子,倒是听闻那老阿婆嚎啕大哭的声音…… “看来撒泼打滚是本地的传统……” 反观自家老头,宋倾歌总结出这一结论,便见红玉连连点头。 “姑娘,我估摸着这二百两您是白瞎了,八成又是相不着相公!” “没事,相不着咱买一个!” 办完一桩大事的宋倾歌在街上闲晃了一阵,一时口干,眼见自家酒楼就在不远处,便拉着红玉准备去巡视一番,顺便喝壶好花茶消遣消遣。 待到了近前,却见店里几个跑堂的伙计围坐一圈赌得正欢,掌柜的已然输得只余一小裤头还挂在腰上,而门口赫然躺着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而无人理睬。 “赢了多少?”宋倾歌凑进去,眯眼笑着状似无意一般问道。 “一两,这孙子昨个儿赢了我半年月钱!今天非叫他输得娘都不认识!”小伙计只以为是哪个好事的赌友,一时嘴快之后转头看向对方,立时手脚一软。 “宋……宋……” “你大爷!大白天都围在这干嘛了?真以为老娘月钱是白给的吗?”宋倾歌本想用力一拍桌面以显示自己的愤怒以及气势,但又想到这么一来可能会吓着肚子里的小包子。 于是将手收回来,只面色不善的瞪着那几个。 “老板,主要也是……咱们店里实在没有什么生意,这个月还没开过张,兄弟们也没什么事可做……” 那掌柜的还想解释,宋倾歌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道:“没事做?地扫了吗?桌子擦了吗?没生意想办法啊!滚滚滚,全都滚出去!” “老板,我们真错了!原谅我们这一回吧!”众伙计扑通跪下去,演得绘声绘色,实则没几人相信宋老板是当真生了气,她向来是最和善不过的人。 宋倾歌生平最恨的便是赌徒,多少人因一个赌字而葬送了自己乃至家人的一生?故而也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于是故意指着半死不活躺在门口那叫花子,说:“就他!我宁愿用一个叫花子,也不想你们大白天围在酒楼大堂里头聚众赌博,明白否?” “老板您行行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若是没了这份工,一家子可就没活路了,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在她沉默的空档,那几个狗崽子早就跪地上谢恩完毕,又自动自发将门口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叫花子给搬进去。 请大夫的请大夫,抹地板的抹地板,擦桌子的擦桌子,就连她一向爱喝的花茶,也递到了手上。 宋倾歌看了眼缩在里头那一团,默默泯了口茶,什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什么坐吃山空什么山穷水尽之类的词一个个排着队往她脑袋里钻。 “就算今天我原谅了诸位,可咱们这若还如从前那般清冷,想来也是撑不了几日,各位当真想保住饭碗,一是要勤奋干活以诚待人,二便是祈祷这地生意能好些,不然大家伙一道喝西北风!” 她声音不大,可绕在身边干活的几个伙计听到却如惊弓之鸟,以生平最快速度逃离宋倾歌方圆十米之外,似乎如此一来就能免受“杀头”之祸。 片刻之后,方才那被人抬进去的小叫花子已然被人打理干净,宋倾歌走进去一瞧,却是惊了一惊。 “生得好看!” 这叫花子生得比女人还要好看,放青楼小倌里,那必定是雷打不动的头牌! 宋倾歌忽而眼前一亮,脑子里已然有了应对的法子,要不是肚子里着实没有什么墨水,她都想吟几首诗来应应景! “把这个签了,我给你个容身之所!” 说着,唤来个伙计寻来笔墨,三下五除二就写了份卖身契书,很是“慈祥”的,弯腰将那份卖身契递了过去。 躺下那人自然没堪反应。 众人:“……” “不出声?那就等于默认,很好!”似是很满意她那新的跑堂伙计如此“识相”,宋倾歌点了点头直起身子,又叫红玉速去厨房寻把刀来。 众人:“……” 因这酒楼许久没有生意,红玉找了一圈,也只找到把砍柴刀,模样惊悚了些,却是不大中用,试了几回也未能在那叫花子手指上破开个口子。 对这主仆二人之举,众伙计心有余悸。 “这是要……灭……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老湖:我也选择原谅!毕竟宋老头也是蛮可爱的鸭! 第3章 您可以连灵堂也一块儿 之前输得只剩下条裤头的掌柜的已然双腿发颤,娘咧,若宋老板自己发疯搞死个叫花子,跟他们没关系吧?他要不要先逃个命啊!! “姑娘,干脆用印油还省事些。”红玉抹了抹额间的汗,很是想不通明明有印油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为何姑娘硬是要盖血手印? 众伙计默默松了口气。 宋倾歌一顿,突然有些悲从中来。 一孕傻三年!古人诚不欺我!!! 伙计们望天,刚才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恩……照你说的办吧!往后这家伙就是本店的跑堂伙计,等他醒来速来报我!” 挽尊!平素引以为傲的智商竟……很没面子的啊! 宋老板逃也似的跑了,走出老远她转头看向红玉,好在并不曾在她面上瞧见什么要不得的表情,这才安心了些。 “姑娘,您不会是要买下那叫花子作相公吧?”红玉很有些不安,她家姑娘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之夫吧?被人告到衙门,那是要牢底坐穿的啊喂! 宋倾歌老脸一红,她并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种对待婚姻大事如此草率之人。 可依着眼前的局势,再加上她那些不省心的亲戚强加在她身上的名声,她实在是很难寻觅良缘,况且而今肚子里这位父不详的小家伙日溢长大,她不成亲就得沉塘! 她哪里还有得选?虽那叫花子出身不显,也许还有一堆臭毛病,但那又如何?而今她卖身契在手,用得不趁手随便塞俩钱就能打发了! 不过短短一瞬,宋倾歌已然作了最坏的打算,心想若自己身在古代作个带娃离异妇女虽说也是艰难,可她有钱!还不用沉塘! 太阳简直都朝她微微笑有没有? 这些,凭红玉这种土著,约摸是不敢想的。 “笨!”随手揉了把红玉脑门上梳起的小髻,直将个爱美的小丫头惹得欲哭无泪,宋倾歌才娓娓道来。 “三十六计看过没??” 红玉摇头。 “你觉得那叫花子生得美不美?” 红玉点头。 “那你觉得将那家伙打扮得漂亮点,往咱们酒楼门口一站,再顺便吆喝两句,大姑娘小媳妇会不会怦然心动?” 红玉再点头。 “她们一心动,咱们酒楼生意自然而然不就好了嘛?” “姑娘你好生厉害啊……” “那是……” 这几年宋家做的生意……虽有些上不得台面,挣头却是极大的!特别是到了宋倾歌手上,只因她调配出来的秘药“欢颜”,无毒无害,药性强劲,方圆二百里地的青楼小倌争相购买,可以说是一货难求。 故而有家酒楼这么半死不少的经营着,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万一哪天那生意做不成了,她还能从良不是? 可……人家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不,宋老板便是在那个月高风黑的夜晚,栽在了自己亲手调配的秘药上头,配来时,除开身上那些青红的痕迹证明那事确实发生过,旁的,她一概记不清了。 “姑……姑娘……” 宋倾歌捶着脑袋想着心事,待要一脚踏进自家门槛时,红玉一脸惊恐的顿住。 疑惑间抬眸望去,四处粉刷一新又张灯结彩,要不是头顶上宋府两个大字正悬在上方熠熠生辉,她都疑心自己是否进错了家门。 “倾歌,快来快来,为父方才为你解决了一桩大事啊!” 宋老爹满面红光小跑着来到门口,又万分满意抚了抚那作为奸商的标志性八字胡喜滋滋的道。 “什么事?”宋倾歌心里顿时一咯噔。 “爹连喜堂都布置好了!” 宋老爹解决了悬在心间的一桩大事,委实高兴,虽说花出去几千两也未能他给招个赘婿回来,可架不住他闺女命好,眼前那个,他也满意的。 “我觉得您可以连灵堂也一块儿给布置了!”封建社会包办婚姻什么的,果然很可怕啊!宋倾歌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这爹到底是从哪个嘎啦里头寻来的汉子,这般严防死守竟还有漏网之鱼?不科学啊! “混账话!”宋老头板着脸较着劲,连呼吸都粗重了些,显是气得不轻。 “我要成亲的对象是谁?这都要拜堂了,我连自己要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未免老头子就地身亡,宋倾歌深吸两口气,扯出个僵硬的笑来问道。 “熟人!熟人!” 宋老爹一拍脑袋一顿足,连忙使人去将他寻来的那乘龙快婿给唤来。 一来怀了孩子之后饿得快,二来宋倾歌也怕自己一会“战斗”的时候体力跟不上,于是在“新郎官”到来之前,她先叫红玉从厨房端来两盆酸辣粉。 是的,脸盆那么大一碗!吃一碗倒一碗!誓要发扬她宋家不作不死的光荣家训。 就在宋倾歌气得头顶冒烟、吃得满嘴是油时,家丁总算领着他家准姑爷姗姗来迟。 “表妹……” 似乎来者声音里的惊疑、欣喜、沮丧兼有之,故而表妹二字听起来颇为意味深长。 可这声音一入耳,宋倾歌握住筷子的手一抖,只听得一声脆响,她惊得连碗带盆摔到了地上。“秦时光!!!”宋倾歌咬牙切齿狠狠瞪了眼来人,真真冤孽! 说起来,这秦时光也是旧相识,当年差一点就成了族里过继给她爹的儿子,而今却是脱了宋家祖籍,勉强能称他一声表兄! 原来宋家在小鱼镇虽有一定根基,却是三代单传,到了宋老爹这一代,更是直接只生了个不怎么中用的闺女,加之积累了百年的财富,到是叫那些旁支亲眷好生眼红。 多少次想方设法巧立名目来分一杯羹,而秦时光,恰巧是人家当年想塞进来又没能塞进来的人。 “我会对你好,也会对孩子好的!” 不知宋老爹是如何同那秦时光谈的,这会子只见他面色微微烧红,很是期待的朝宋倾歌看了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整得跟个待嫁的大姑娘似的。 宋倾歌直翻白眼,从小,这货有事没事就爱惹她,可以说,要不是秦时光的存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武功如此高强! 两人虽是熟识,可要叫宋倾歌嫁他?那决无可能! 一方面,太熟了!她下不去这手! 另一方面,光是想一想他二人婚后种种……她便有种□□的罪恶感。 于是如幼时那般撸起袖子叉了会腰,微微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 “秦时光,你过来,咱们好生讲一讲道理。” 道理二字落下,她十根指头掰得咔咔响,狞笑着朝他缓缓走过去。 许是幼时的宋倾歌实在跋扈,在他心间留下过阴影,秦时光几乎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吞了口唾沫。 第4章 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 “有话好好说,当心着点身子……”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秦时光……”宋倾歌咆哮着扑过去就要揍他一顿,宋老爹却是眼疾手快,捂了宋倾歌的嘴极快的将她按住,又扬声唤来丁二等家仆,三两下架住宋倾歌就往朝她院子里去了。 好容易得了个满意的女婿,宋老爹再如何也不能由着闺女的性子将这事给搅黄了,便是绑,也得将她绑去把这堂给拜了。 秦时光倒是目瞪口呆,好几次想出言阻止,却被宋老爹打叉给叉过去了。 “呵呵,倾歌那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呵呵。”待堂上归于平静,宋老爹这才想着要怎么来圆这场面。 “……” “你们老早就相识,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 秦时光彬彬有礼,微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女儿也是可怜,外头那些个传言你切莫当真,只要你愿意真心待她们母子俩个,将来这家业,自当有你的一份!” 宋老爹拿出诚意,秦时光也很上道,规规矩矩行了个叩拜大礼,道:“时光真心求娶,不过因为自小倾慕于她,绝非为了家财,往后余生,我再不会让她们母子再受一点点的委屈!” 如此,宋老爹赶紧扶他起来,越发觉得这个后生,比起小鱼镇那些才俊们都要好上许多。 只要他花些精力手段说服宋倾歌,定是能成就一番好姻缘。 可理想很美好,现实是残酷的。 宋倾歌出道这么些年,还搞不定几个家仆? 是以,前脚依着宋老爹的命令绑了大姑娘的几个家仆,转眼就齐齐跪在宋倾歌面前,“姑娘,我们错了,不该听老爷的话对姑娘不利。” 众人都很明白,若他们不听老爷的话,回头一准有顿排头吃,听了老爷的话再来向姑娘认错,没准还能有条明路走走。 这府上谁人不知,真正管家理事的,其实是大姑娘,宋老爷也就是嗓门大些,会摆些花架子罢了。 可大姑娘却是个孝顺孩子,见不得老父不受人待见。 头一次见她家老头如此强硬,宋倾歌气得险些一佛升了天,这他娘的是准备硬赶着鸭子上架了,可见她那爹当真是急了。 “知道错了?那好,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就罚……半年的月钱吧!” “姑娘快饶了我们吧,真罚半年月钱……怕是没有活路了,姑娘最是慈悲心肠,想来也是见不得我们拖儿带女的忍肌挨饿。” “那就只能将功赎罪了!” 宋倾歌眼珠儿转了几转,已是计上心头,不想被宋老爹逼上一逼,那叫花子倒成了她唯一的退路了。 唉,婚不由已啊!她还以为死一回穿越过来是老天特意给她加的鸡腿,不想剧情如此糟心! “唯姑娘之命是从,您吩咐就是!”以丁二为首的家仆们个个面露喜色,只要不扣月钱,一切好说! 待到掌灯,宋老爹总算打好腹稿,关于如何劝说说服,如何威逼利诱,他都想好了,甚至来的路上已经打算好表情动作一定要到位,该凶悍凶悍,该煽情煽情! 本以为推开房门见到的,一定是他那女儿梨花带雨满脸悲伤,对他连声求饶。 “爹啊……我不嫁啊!” 宋老爹便好往下接话,先是抒发一下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为守这百年家业如何辛酸,又道一道她未婚先育受千夫所指压力山大,最后点一点秦时光为人正派知根知底,简直就是救他父女二人出水火的不二人选啦,这样一套整下来,他自己若是个女人,他都想嫁过去。 可惜的是,宋倾歌并不是那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女人,宋老爹推门进去时非但没在她面上瞧出丁点悲伤,反倒惊得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幺鸡!” “你大爷,二筒你什么时候打出去的?明知道我守的就是这个牌,说!是不是偷偷摸摸背着我换了牌?” “哈哈哈哈哈……一条龙!糊啦!废话少说,快出银子,今晚上姑奶奶非得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宋倾歌正热情高涨的拖着红玉丁二一干人等打马吊打得舍生忘死,可怜宋老爹酝酿好久的腹稿,竟连出口的机会也无,好几次他刚刚张嘴欲说,就叫那帮子赌徒沸腾的热情给盖了过去。 “倾歌啊……为父……” “啊爹你也在啊?是不是该我出牌了?三万!”宋倾歌压根没往他爹那去瞄,一心一意要将手底下这帮人杀得片甲不留,哪里有一星半点待嫁之人该有的忐忑模样? 见此,宋老爹倒也喜忧参半。 喜的是,经历连番打击,他的闺女不仅没疯,活得反而更明白了。 忧的是,他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儿,都到这地步了,她愣是该吃吃该睡睡,半点不忧心未来愁苦,往后他若去了,她没了依靠庇护又当如何? 满怀着心事就那么立在一旁,不过小半个时辰,宋倾歌已是输了百十来两纹银,可她依旧乐乐呵呵的像个傻子。 宋老爹长叹一声,终是不忍叫她失了这般好心情,转头离去了。 待他一走,宋倾歌这头立马收摊。 “红玉,一会你叫厨娘捧碗安神汤给老爷,一定要保证他睡得死死的,杀猪都吵不醒那种。” “丁二,等我爹睡了,就叫上你的人,将客房那个给我绑了!” 红玉丁二白得了半年月钱,自是干劲十足,用力的点了头自去忙活。 秦时光只记得自己喝一碗丫鬟送来的汤便晕晕呼呼软倒下去,再醒来时,已是四肢叫人绑在床头。 “倾歌……”秦时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再傻也知道,那汤里头是加了料了的,他这表妹向来鬼灵精怪,小时候他便想靠近她,讨好她。 可因着身份实在尴尬,世人都知宋家族人送他进来所谓哪般,他便是生了十张嘴说得铁树开了花,也不会有人信他。 所以,当年年少无知,为了博得她的注意,确是用过一些不怎么妥当的法子。 是以,他这表妹向来厌恶他。 不想如今都快要成婚了,她还是这样的性子。 “你不会还想着我家这二亩薄田吧?”宋倾歌没堪弯弯绕绕,说话就直来直去,伤不伤人的,她倒是没有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 宋倾歌:拜堂!不接受反驳! 苏莫:有本事入洞堂吗? 宋倾歌(怂样):没……没有 第5章 撬一撬她那位“奸夫” “傻不傻?你当真以为自己家里有点小钱就了不得了?小丫头,等我们成了婚,我便带你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比你想的更大些,你那点家产根本不值一提。” “笑话我眼界低呗?” “不是,我不嫌弃你,倾歌,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只想娶心里最爱的女子,一辈子对她好。” 那双眼满春色的眼简直叫人不能直视,宋倾歌躲闪着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我直说了吧,有些事情不好叫我爹知道,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想来你最是体谅我,但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得保证绝不透露半个字,否则肠穿肚烂而死。” 宋倾歌说着便解了他身上的绳子,倒将个秦时光弄得一头雾水,心里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我有想嫁的人,便是我肚子里孩子他爹!” 宋倾歌抚着微微隆起的腹,娓娓道来,说话间陡然落泪,妥妥的就是那被棒打的苦命鸳鸯。 这得感谢穿越前她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糊掐个爱而不得的故事简直小菜一碟,只要她骗得这秦时光一时,便能解了眼下的局。 可哪里想到,这秦时光脸皮竟也是个厚的,听完她的故事,非但没打算帮她一把,甚至还想撬一撬她那位“奸夫”的墙角。 “倾歌,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那个人能够不顾道德廉耻占了你的身子,就说明他丝毫不曾将你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岂能托付终身?我就不同了,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放心,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也会将这孩子视若已出……” “滚……” 好好的一翻心血付之东流,宋倾歌腾的站起来张了张嘴,满肚子的道理到最后竟只道出一个滚字来。 “姑娘你要是和表少爷一样读多一点书,也不至于骂个架也骂不赢!”红玉站一边听半天也是心急,她知道自家姑娘通身怨气,可就是说不出来,唉,说到底就是吃亏在没文化上头! “瞎扯,,对门泼妇哪回骂架不赢?可她识得半个字?我这叫内涵,好生学着点!” “……” 到了第二日,趁着宋老爹还在沉睡的当头,宋倾歌忙叫人将那叫花子给“请”回了宋府。 看过大夫又用了上好的药材调养,也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裳,故而外表来看倒像个翩翩佳公子。 只是这佳公子不大识抬举,又有两把好力气,但凡近他身者俱是被揍得七荤八素。 宋倾歌也是没办法,逼良为娼这种事情,阿呸!逼良为夫这种事情她也是头回做,没甚经验,故打算冒着生命危险再劝他一劝。 “叫什么名字?”宋倾歌立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万一有个风吹草动逃起命来也方便些。 “苏莫。” “哪里人士?” 苏莫沉默不语,可好看的桃花眼就那么不经意的瞄过来,倒是深潭似的叫人陷进去,大有一眼万年的感觉,无端叫人心跳加速。 宋倾歌抚了抚胸口,默念了句色字头上一把大刀! “家里可有妻氏?”等了会子不见他答,宋倾歌便直接又提了一问。 “并没有。” “很好,我救了你的命,就来我家酒楼里跑堂罢,我每月给你二两银子月钱,没问题的话,过两天咱们就把堂给拜了!” 苏莫将将入口的茶水噗的一声直喷出来,险险呛倒。 这女子前言不搭后语却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倒是叫他一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险些破了功。 苏莫缓缓站起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生得虽是秀美,却少了些许闺秀的娴静,过于跳脱了些,再加之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怕是作风上也不大正经。 她说她救他一命,苏莫是信的,事实上当日倒在酒楼门前他尚留一线清明,凭声音他也认出,眼前之人便是当日在酒楼的女子。 可毕竟救他一命不是?于是袖子里握紧的拳头又默默的放了下来。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能娶到我这么温柔贤惠美丽大方的姑娘当老婆!而且我还很大方,你去外头看看,哪个跑堂的一个月能开二两银子月钱?” 苏莫暗暗调整了几次呼吸,再次告诉自己,忍! “要是干得好,我还可以给你加工资,这都不是事儿!” “但是……” “没有但是!” “我……” “不接受反驳!” “你……” “你什么你!你没得选择知道吗?两天后就拜堂,就这么定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张卖身契来在苏莫面前晃了一晃,而后又快速收进怀里,说了句:“你跑不掉的!” “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又怎知我品性家世如何?这般草率决定婚姻大事,就不怕引狼入室而后悔终生?”苏莫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如此行事在他眼里乃荒诞之极的做法,要换了从前,他决不会浪费时间跟她耗在这里,更不会答应这样无理之举。 “开玩笑,一个跑堂伙计我干嘛要知道他品性家世如何?跟你明说了吧,我俩成亲也就是走个形式,不过是给我肚子里的娃娃找个便宜爹,当然,以后你要遇见合心意的姑娘,我写个休书与你再赠你纹银千两,如何?这生意只挣不赔,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运道的。” 苏莫听罢,面上不见喜色,只探究一般将宋倾歌望住,以他如今的身体,要走出宋家大门并不难,可他并未离开,一来是想看看这女子到底要做甚,二来,这小门小户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那人以为他死了,便会有所动作,如此,倒是将自己立于暗处,反而有利于他。 “我救你一命,你理应报答,这点小忙都不肯答应?” 第6章 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见苏莫仍是沉默,宋倾歌也失了耐性在这与他墨迹,反正他人在这里,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如此一想,狠瞪他一眼之后将房门一锁,又叫人守在外头,方放心离去。 “若往后有人疑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只管认下!听到没?”离开之前,宋倾歌不得不再丢出杀手锏。 下人散去只余苏莫一人还在房里,到了此间,他方有心思好生来打量周遭。 屋子里作闺阁女子的布置,梳妆镜乃上好的铜镜,妆台上也有好些个品相不错的珠钗手饰,墙上挂着名士佳作,家什物件俱是上好的黄梨木,瞧着便知主人家境殷实,怪道那女子如此娇横跋扈…… 再往里厢,迎面便见一女子画相悬挂墙上。 画中女子身段婀娜面容姣好,微微笑着摆弄着一株玉兰,让苏莫移不开目光的却是那女子手臂上一颗红痣。 微风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点红痕,要细细打量才能发现那处红痣的所在。 苏莫皱起好看的眉头,心头已是惊涛骇浪……画中的女子,便是宋倾歌。 原本打算离开的苏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摆在手边的那件吉服在身上比画了几下,就朝外头喊了句:“叫个绣娘进来,成亲时的吉服有些不合身,趁现在赶一件出来也可。” 外头守候的家丁大喜,拔腿便去报与宋倾歌来听。 “姑爷应承下来了,还说要喊绣娘去改吉服!” 不曾想家丁的这句却是断了另一人的心肠! “宋倾歌,你没有心!” 秦时光眼中满是失落,指尖略有颤抖朝着宋倾歌点了点,再扮不下去劳什子有为才俊,只恨不能上前撕了那狗屁姑爷才好。 “是的,我没有心,所以时光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我配不上你,这就走吧,不送!” 宋倾歌满不在意的模样叫秦时光好生着恼,她越是不在乎,就越是证明自己一腔热情错付了人。 “宋倾歌,你当真以为我娶你是为了你这点家产吗?你就这么看我……”秦时光还想再说什么,宋倾歌却不想再听了。 “我冒不起这个险,时光,两天后我成亲,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吃席,要不愿意,大门就在那!” 哪知那秦时光听罢竟面露凶光拂袖而去。 “大门在这边啊喂!”宋倾歌站起身来搂着肚子扯开嗓子,试图请那位“跑错方向”大哥麻溜往大门方向来滚。 然而她声音越高,秦时光反倒跑得越快。 “改吉服!我叫你改,老子量身订做的吉服是你个叫花子说改就能改的吗?”秦时光/气冲冲往宋倾歌闺阁而去。 到了近前,守在外边的家丁远远见着自家姑娘打来的手势,不过象征性拦了拦,双手往小腹一捂道:“哟,怕是吃坏了肚子,憋……憋不住了!” 说完只听叮当一声脆响,房门钥匙已是“掉”在了地上。 “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我不弄死你!”秦时光三两下开了锁,啪一脚便揣开了门,轻蔑朝里头那人看了眼,不由得愣了一愣。 本以为这不知打哪来的叫花子生得一定很“模糊”,他也根本没将这穷要饭的放在眼里,没成想,冷眼里瞧着倒也人模狗样,怪道能骗得表妹舍他而去! “臭要饭的,这里一百两银子,是大爷我赏你的,拿了钱快走,否则……”秦时光眯着眼板着脸,用那自认为最区狠的眼神看过去,又居高临下的朝对方扔过去一张百两银票。 苏莫正瞧着那画像出神,突然间被打断时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本就没甚表情的面孔转过去淡淡看了来人一眼,而后转开眼神顺手抽出书架上一本书来翻看。 直接的无视比口舌上的争执更叫人恼火! “你爷爷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个叫花子如此侮辱,跪在地上求我,爷爷就放了你!还想跟我抢老婆,活腻味了吧?呵,睁开你小眯眼看看,你爷爷我才是你奶奶正儿八经的相公?懂了没?还想改我吉服,我呸!” 秦时光以往也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本想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哪知人家不过一个淡淡的眼神叫他暴跳如雷,于是随手操起门口用来扫地的扫帚,上前两步直指对方脑门。 “你爹娘没教过你,无理取闹辱的是自家门楣吗”苏莫放下手里刚刚翻了两页的书,不悦的看向来人。 秦时光自然气不过,指向对方的扫帚又近了两分,气势更盛了两分,张口就来驳,奈何一句话还不曾说明白,“武器”被人夺了不说,还迅速朝自己挥了过来。 “你……气死你爷爷……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还没说开始,你……你……” “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哎哟……我的脸!” 只听得屋内阵阵狼哭鬼嚎,全是秦时光那宝货的声音。 宋倾歌不过想试一试那苏莫会如何反应,不想这操作竟有点宋家人的影子,讲什么道理嘛?能打架就尽量别吵架,费那劲干啥? 第7章 表哥但凡去那百花楼里 “爹,今儿怎么起这么晚?快来洗把脸” 看足了好戏,宋倾歌便想着去她爹面前尽尽孝道,于是叫红玉端了热水,亲自候在外头,到是叫宋老爹心里头一阵阵发暖。 “我儿长大了!”宋老爹接过女儿亲自揉的帕子,眯笑着感叹,抹了把脸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想同宋倾歌好生讲一讲“道理”。 “儿啊,秦时光实在是个好孩子,我打听过了,秦家底子也不错,你嫁他不委屈。”试探性的开了道口子,宋老爹等着看她如何表情,本以为她定是要据理反驳的。 哪知宋倾歌一开口就是:“表哥确是个好的,我要嫁他,也算是高嫁了。” 宋老爹安下心来,微笑着点头。 “那就好,爹就怕你不愿意,若这样的人你都不要,爹上哪给你寻夫婿去?” “我倒是没关系,就是……”宋倾歌红着脸欲言又止。 “什么?”宋老爹满脸关怀。 “女儿听百花楼的人说……说表哥但凡去那百花楼里,就没一回是成事的……” “噗……”宋老爹喝进去的茶水直接喷出来一脸不可置信,不……不举……?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一点! “当真?” 宋倾歌含泪点头。 “女儿与和百花楼向来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想来他们也不敢诓骗于我,爹若不信……您自己去问就是了。” “如此,那这婚就成不得了!可……可贴子我都散出去,这……这……”宋老爹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 “其实……其实女儿已着人查明那晚上的人是何人。” 宋老爹脸色一黑,恨恨道:“是谁?看老子不弄死他!” “他也是被人陷害,如今就在咱们院里,女儿倒觉得,反正您贴子都散出去了,不如就叫那人顶了包,反正与谁成婚都不打紧,重要的是那人是咱们可以掌控的!” 这一桩又一桩的,宋老爹简直来不及细想,他自觉闺女做事向来极有分寸,如今再如何也落到这样田地了,终归是只能将事情做圆满,女儿省去沉塘之苦,往后日子如何,那也是过出来的。 “这……”宋老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待他看过再言其他。 待他父女到来时,秦时光显是落于下方又承受不住叫花子的拳脚,瞧准机会几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 “救……救命!” “时……时光?”宋老爹十分不确定的看着面前这个被揍成猪头的年轻人问。 秦时光委屈万分的点了点关,又哆嗦着手指向里头那个道:“禽兽不如啊他,我还没说开始就动手,一点教养也没有,我们倾歌儿要真嫁了他还怎么了得?你看看我!看看!全是他打的 !” 说罢卷起袖子和裤腿露出里头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来,声泪俱下道:“倾歌你瞧清楚了,就你这小身板能在那个人拳头底下扛几个时辰!” 在宋家父女二人还不曾回过神来时,又趁热打铁道:“我才是这世界上待你最好的人,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还抵不过那人面兽心的叫花子?” 然而话未说完,陡然便见那人面兽心的叫花子大大方方将门打开,从从容容自里头走出来时,秦时光几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声音都不由自主低了两分。 “禽兽……”恨恨的瞪过去两眼,声音越发模糊不清。 只正主这会子却连个眼神也不屑于给他,却是直接行到宋老爹面前正儿八经行了一礼,道:“小婿苏莫拜见岳父大人。” 宋老爹看了眼面目模糊的秦时光,又看了看人模狗样的苏莫,心里很是不高兴,只是不知为何,一见着这苏莫,倒叫他想起来年轻时候父辈们曾教导过他,遇着事情要喜怒不形于色,故而只端起架子没甚表情哼了一声。 而后悄眯眯打量起宋倾歌的脸色来,倘若她表现出半点害怕或是嫌弃、不满的样子来,他正好顺势将这叫花子赶出去。 原因也简单,叫花子一言不合就将秦时光揍成猪头,难保哪天不高兴了也照这规格给她闺女来一套? 那不是要上天? 然而叫人失望的是,宋倾歌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错了,谁是你岳父?得喊爹!入赘的女婿不兴叫岳父的呀!”宋倾歌此话一出,一干人等眼珠子险些瞪将出来。  “爹。”苏莫规规矩矩又喊了声,朝宋倾歌看了眼后道:“我揍此人,乃是因为他欠揍。” 不由分说的一顿狠扁,不过换来他云淡风轻的欠揍二字。 某人捂着受伤的心口,似胸中有万千委屈不得排解,下一刻便要驾鹤归去。 “你……你……” 可苏莫面上半点变化也无,冷冷淡淡人,再加之其颠倒众生的面相,倒是有点子富贵公子的气派。 “聊聊?”忽而听宋倾歌两眼冒光的揽着苏莫去到了一旁,宋老爹便有种不详的预感,在见着那两人丢下这一老一残愉快的往另一头行去后,他略有歉意的看了看面前这位。 毕竟此前他曾许诺婚事,而今不但事没成,还叫人打成这般模样…… “时光啊…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秦时光不言语,恨恨的瞪着方才那二人消失的方向。 “唉……尽人事听天命,我知道你已经努力过了,可……咱们也不能活成成拆散他一家三口不是?往后……你还是自己想开点吧。” 宋老爹叹了口气,表示有心无力,打闺女十三岁起,他便做不得她的主哟。 原以为受到挫败的秦时光会伤心离去,哪知他也不提此事,龇牙咧嘴的站直了身子,拖着条半瘸的腿仍旧回了他的住处。 那头宋倾歌拉着苏莫正坐定小花园,手里折了枝绽放的蔷薇花有一搭没一搭的掰着花瓣儿,探究似的朝他看过去。 “跑堂的,拳脚功夫挺好啊,练过?” 苏莫却只瞧了她一眼没应声。 第8章 跟女人讲道理?不! “酒楼里那帮子懒汉闲着也是闲着,得空了你教他们几招,正好给咱兼个看家护院的活计。” 说罢,又怕对方不答应似的,宋倾歌又道:“干得好给你加鸡腿,涨月钱也行。” 苏莫一愣,似是不大肯相信,世上真有女子能拿婚姻大事如此儿戏? “你不怕我当真如那人所言,将拳头朝你挥去?” 宋倾歌一顿,眼睛立时睁大,似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一般,问:“那你会不会打我?” “不……嘶……” “想什么了?” “还想家暴我?” “臭跑堂的,你头铁是不是?” 一个不字才落音,宋倾歌铁砂掌外加揪拧戳揣系列套餐,便毫不客气朝他身上招待过去。 苏莫原本可以闪身躲开,可眼角梢梢里打量着她那隆起的腹部,就又老老实实坐回原处,任由她来处置。 “活动”了片刻,宋倾歌揉着发酸发痛的双手站定,搞不明白为什么挨揍的人气也没喘一下,她这个施暴的倒是浑身酸痛起来。 “介于你身手不错,觉悟也挺高,我便原谅了你,不过你得搞清楚,在这个家里,我就是老大!” 说罢,她又自怀里摸出早就备好的东西,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宋氏家训……” 刚起了个头她又顿住,瞧着旁边那位很是狼狈的跑堂大兄弟道:“识字??” 苏莫点头,瞥了一眼那劳什子家训,露出个万分嫌弃的表情,而后不咸不淡道:“略识几个。”既然拿你一份月钱,份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若是有事情需要跑腿,和我说一声就是,可成婚之事……你当真想好了?” “我警告你啊,成亲这事也就是权宜之计,实际上你还是个跑堂伙计,只不过月钱比旁人稍多一些,待风头过去我还会给你一笔感谢费,来了结此事,仅此而已!!!千万不要沉迷我的美色!我是不可能和你假戏真做的!” “……” 苏莫看了眼宋倾歌,张了张嘴,又默默的闭上,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心口是怎么肥事? “跑堂的,你一个叫花子怎么会认识字?这年头丐帮也搞脱盲?”宋倾歌慢悠悠往嘴里塞着零嘴,忽而对这人的来路产生了怀疑。 “我记得年幼时跟着先生……学过。”苏莫犹疑着终是未曾再开口。 “哦……那就是年纪小的时候被人拐走的,不然在家里也许还有些富贵日子可以过哩,唉,可怜……” “……” 是你自己要这么想的,不关我的事!苏莫抬头望天。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好好跑堂,按月拿银子!开不开心?” “……” “说不定将来还能和你失散多年的亲人相遇……” “我跟你说,不要以为当个跑堂伙计很容易,凡事做到极致,都是需要花费功夫的,下面我来仔细同你说一说,也省得你往后被人排挤!” “你肚子里真有个孩子?”苏莫盯着她肚子问。 “不要打断我,我跟你说的这些工作要领都是很重要的,你要记在心里并且一一落实下去才能招缆更多的生意,才能挣更多的银子你明白吗?” 宋倾歌正讲到有家酒楼改革的有关注意事项,其中苏莫要适当的牺牲一下色相,故而她得提前给他作一下心理建设,省到到时候这货产生什么不利于工作开展的负面情绪。 哪知她讲到要紧处时这人却突然提了个题外之话,很明显方才并没有认真在听,她略略有些不悦。 “再说我有没有孩子与你也不相干啊?你个跑堂伙计管那么多做甚?好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将方才我说的那些要点牢记在心里。” “在我们那,老板在说话时底下人可不敢打断,对 ,这一条我得添到家训里头去……来,那张宋氏家训再给我下。” 某人再次抬头望天,心里就只余一个声音,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闭了闭眼,深吸了两口气后,仍旧耐着性子听她叨叨叨叨个没完,末了,又默默给添了杯水到她手边。 宋倾歌自然而然接过,一口饮尽,工作上的事情交待完毕,正打算回屋小睡会方才想起,这人是要做她夫婿的人。 就算两人只是掩人耳目的假夫妻,可名义上他还是宋家的人。 所以关于宋家以及旁支亲戚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也务必和他理个明白。 “既然要做夫妻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 苏莫叹息一声,无力的摇了摇,“你花一个时辰告诉我,一定要认清自己跑堂的身份……怎么这会又要做夫妻了?” “看来你和红玉一样,下个月的月钱得拿来充智商,我说的是名义上的夫妻,懂不懂?” 宋倾歌翻了个白眼,将个空杯子又推到苏莫面前,待他装满之后三两下饮尽。 “好,你说。” 跟女人讲道理?不,那不是明智之举! “祖上十几代的事就不讲了,讲也讲不明白,因为我也不知道。” “……” “我要和你说的,主要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一些小事。” “洗耳恭听。” “你知道刚刚被你揍成猪头那人什么来头吗?” 苏莫摇头,别人的事情,他不大关心。 “他从前是我们对门那户人家的养子,对门那家论起来也算是我家表叔,可心眼贼坏,见我爹生不出儿子又积累了些许家产,便眼红得紧,也不知他打哪儿弄过来个娃,说要过继给我爹,将来好继承他的财产,就秦时光,那个猪头脸!” “原来如此。” “可我多聪明一人啊,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最后就是这样,秦时光两年前离开了对门我表叔一家,据说是断绝关系了,当然我是不相信的,不然怎么会巴巴上赶着来戴这顶绿帽子,你说是不是?” “……” “所以以后但凡他们再上门来,你大可不必跟他们客气,当然也不用太狠,闹出人命来就不美了,顶多就像……刚才你对付秦时光那样,揍成猪头就差不多了。” “……” 默了默,苏莫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道:“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会生出如此彪悍的性格了。” 宋倾歌却是瞪大了眼盯着那只水杯不可置信的说:“哎哟喂,你这个人怎么不讲卫生啊,这杯子我用过的!用过的!” 苏莫身子一僵,缓缓松开那只杯子,自己也是如同被雷劈过似的 第9章 嫁的还是那个他打不过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从前做叫花子可能也没注意过这些,但是往后切莫再如此了,可好?” “……”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后苏莫问,“你就没想过要做那种笑不露齿、娴静端庄的大家闺秀吗?如果你想,或许我可助你一二……” 宋倾歌倒是给气笑了,道:“你个臭跑堂的要教我如何做大家闺秀?” 苏莫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进来这宋府不超过两天,他深深的意识到,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对于家庭的稳定和谐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我怕你是想念我高端推拿套餐了吧” 说完挥起她白嫩嫩的铁砂掌,照着方才那个套餐又给他抡了一回。 苏莫虽皱着眉头尽是不满,要到底顾念着她是个女子,非但没有还手,还在她大大咧咧快要撞到腹部时尽力帮她挡了几记。 到这方“休战”时已近饭点,宋倾歌揉了揉唱起空城记的肚子,在苏莫的陪同下快速朝厨房的方向而去。 可怜宋老爹缩着身子在墙角蹲了几个时辰,眼见着他们奔着饭菜而去,自己却是因为腿麻而动弹不得。 “丁二……丁二你来一下。” 待他们走得远了,宋老爹才敢扬唤来家丁帮扶一把站起身来,家丁十分不解的问:“老爷,您蹲墙角干嘛?看蚂蚁搬家吗?” 宋老爹瞪一眼“不识抬举”的家丁,一瘸一瘸走了。 说到底,他也是真怕那位来路不明的女婿对自家闺女不利,才小心藏好在这里,一来是个试探,二来也好就近保护他的宝贝女儿。 哪知那人在外人面前凶捍得跟阎王一样,不由分说给人一顿猛揍,可在宋倾歌拳脚之下竟也安安生生的不敢还手不说,还处处替她考虑周到,兴许那人当真是顾念着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 原本悬着的心算是稍稍落了地,再见苏莫时,宋老爹面上也多了两分和气。 因着时间紧迫,原先备好的吉服并不适合苏莫高大的身形,好在宋家肯出银子,喊来十来个绣娘连夜赶制,终是在成婚那日将衣裳给作出来了。 花式虽不繁复,奈何人比花娇,衣裳穿在新郎身上竟格外好看。 宋老爹瞧了眼后连连点头,如此气度,方配得上他的乖乖!而后又摸着八字胡哼着小调悠悠而行,今儿是他盼了好久的大日子,虽说来宾不过了了数十,却也是不能出一丝纰漏的。 故大小事体均由宋老爹亲自操办,也是怕那几个眼搀宋家家产的旁支闹事,平白搅和了这大好的日子。 按宋老爹的想法,那些个人不安好心,应是要自此远离了才好,可他的宝贝闺女却说,请那帮人过来参加婚宴,也是在断他们的后路打他们的脸。 宋家招了女婿,再过不久也后继有了人,他们还能寻着什么理由借口妄图插一脚过来?此种亲者快仇者怨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然而他这头喜气洋洋,宋倾歌那处却有小哭包哭唧唧赖着不肯走。 “表妹,纵然你心里没有我,也不用负气嫁那样一个蛮汉啊!”经过一夜的休整,“伤残”人士面上的淤青反而更加可怖起来,嘴角新生出的一窜火疱预示他此刻是如何心急如焚。 心爱的女人就要成亲了,嫁的还是那个他打不过的男人! “我瞧你伤势挺重,看过大夫没?不过去房里休养几日再出来行走?” 宋倾歌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一头青丝也挽了个时下流行的发髻,真金白银打制的流苏头冠戴在额顶,长长的流苏遮住半幅面容,行动间若影若现却是极好的突出她五官上的优势,再配上她那一身火红的新妇吉服,当真叫人移不开来眼来。 可这样好看的女子即将成为别人的妻,秦时光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口啪噼噼啪啪碎成一片一片。 无论如何,他得再争取一次,世人说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头挖不倒! 更何况他的倾歌妹妹不过是被那人的皮囊给魅惑了而已,只要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能保证就没有一线希望? “所以表妹你还是关心我的,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秦时光心里一喜,往前两步猛的拉住她的小手,期盼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过去。 “误会误会,我主要是怕你这副模样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你也知道,那帮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毕竟大部分人一生也就拜一次堂……我这么说,你明白的吧?” 似是被人从悬崖直抛入谷底,秦时光眼神霎时没了光彩,更有晶莹泪珠忽而滚落,他声音嘶哑形容憔悴,委委屈屈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们相处的那些年里你明明……”  “我明明没有对你表示过半分爱慕,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瞎想八想,哥哥喂,醒一醒,妹妹我今儿要成亲了,你就不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般拒绝也许伤人,可宋倾歌觉得秦时光并不在被伤之列,因为这样的话她早两年就说过很多回了,奈何这人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颇有越战越勇的架势,着实叫人着恼。 “可他真的是个危险之人,将那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在你身边,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不然你再观察观察,过个一年半载之后你若还愿嫁他,我亲自为你挑一份丰厚嫁妆,我说到做到!” “婚姻乃关系女子一生的命运,怎可如此草率?” “像他那般动不动就挥起拳头应付的野蛮之人,如何配得上你这般才貌家世的女子?妹妹,往后你会找到更好的!真的!” “……” 秦时光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得口干舌燥,却眼见着宋倾歌淡定的又补了补妆容整了整衣角,在喜娘的参扶之下缓缓步入礼堂,他只得顿住脚步,纵然心口似猛然缺失了一块,却仍旧支撑着隐隐发颤的身子站在原处,目送着那人一身喜气的消失在拐角。 第10章 一成亲就当了爹 苏莫挺直了身姿站在喜堂外头,看着宋倾歌身披霞衣头戴金冠,冠上流苏行动间随波起舞,隐隐遮去半幅面容,却仍能瞧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间隙里朝他看过来的如辰星般晶亮的眼。 苏莫神情微微一晃,而后缓步上前牵住她的手,在喜乐响起时二人步入喜堂。 宋老爹满脸的笑意瞧着一对新人相协而入,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再看观礼来宾,却个个如同死了爹娘一般,好点的不过板着脸冷冷瞧着便罢,差点的,瞪眼鼓腮鼻孔朝天,就差没直接往那一对新人身上扔臭鸡蛋了。 “捡个叫花子入赘,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他家这门庭,在咱们小鱼镇,也就只有这食不果腹的叫花子能看得上!” “就是就是,这一成亲就当了爹,这叫花子也是倒霉?” “只怕往后会更倒霉,我听说她相好的男人多了去了,各个青楼小倌都混得极熟的。” “啧啧啧,叫花子可怜,娶这么个女人,要换了我,早他娘的挥袖而去了!” “是啊,士可杀不可辱嘛!” 众人“窃窃私语”之声颇大,就连百米开外的家丁伙计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气愤之极,这哪里来观礼的?分明是来捣乱的。 高堂之上宋老爹额上青筋隐隐作现,气得想亲自挥刀剁了这帮混蛋,可接收到女儿宋倾歌的眼神后,只好深吸了两口气,强自镇定坐好。 身为新郎官的苏莫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如何今日也是他成亲的大事,可这帮子叼民竟敢无事生非,按照他从前的性子,这样的人就应该统统下到大狱里头将牢底坐穿。 然而手里的那双小手几次示意,将他紧握的拳头安抚下来,纵是礼宾十分不给颜面,却硬是按步就班的将这天地高堂一一拜过,最后喜娘高呼一声夫妻对拜礼成,还未送进洞房却见新娘陡然摘了额上新冠拿在手里,微微朝“亲朋好友”一笑。 “多谢各位亲眷到场观礼,往后我宋家一切就不劳诸位操心了,送客!” 宋倾歌说罢紧握住苏莫的手,示威一般抚了抚腹中的孩子,又道:“宝宝,你要记住哦,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银钱花起来才舒心哩,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整天就知道肖想旁人的荣华,却不知努力上进,做梦吃屎去吧?” 此话一出,简直叫那些个人立时炸了锅,大家七嘴八舌有骂娘的,也有气得脸红脖子粗想要挤进来同宋倾歌理论一番的,更有甚者直接撸起衣袖准备干架了。 见此,苏莫忙将宋倾歌挡在身后,暗暗握紧了拳头以防不测,宋老爹更是直接唤来家中仆人,个个手里拿着木棍,一场血战即将触发。 就在这时,宋倾歌她对门的那表叔轻蔑一笑,抬了抬手示意大家伙安静,而后便站了出来,冷冷说:“大侄女好大的威风啊,我等亲眷乃受你邀请才来参加的宴席,可这还没开席就要将这人赶走,便是你宋家的待客之道?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有宴客的佳肴,只怕表叔你没有吃席的好心情呢,方才拜堂时可没少听你在这造谣,怎么?你这般卖力给我抹黑生事,我还得好酒好菜给您招待好了?这些年观察下来,您觉得我宋倾歌是这样的人吗?” 口舌之争宋倾歌就没有怕过谁,再者这几年同他们斗智斗勇早将脸皮练得堪比城墙,怕什么名声不好哟?说得好像她什么时候名声好过似的。 “大侄女啊,你还是太年轻,经的事情太少了,为人处事嘛到底还是要圆滑一些的,不然以后要吃亏的啊,我了,身为你的长辈,以后可以慢慢教你,今儿这样的大好日子,就不同你计较了!”表叔宋振山如此,不过是为拖延时间罢了,宋家的万贯家财他图谋已久,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给这不知打哪来的叫花子的。 故而很是花了些银子要请人来大闹一场,最好闹得那大肚婆当场没了性命才好方便他行事。 苏莫瞧着宋倾歌同他们打几回嘴仗,虽占了点口角上的便宜,可到底没能将这些叼民给扔出去,故而他上前两步,给那表叔行了一礼,忽而伸出手来拿住了对方一处要命的穴位,使了狠力捏住不松开。 宋振山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竟是脸面也顾不得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嚷了出来,可他身后那帮子人见此,却是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两步。 “松开我,不然看我怎么弄死你们!”只他越是这般,苏莫手上的力道就越是重了些。 “我一般只和看得顺眼的讲道理,表叔想来不在此列,不如我送您一程?门口离这不远,不用谢了。” 说完便扭着他往门口而去,家丁见此也是纷纷上前,想要借此将那帮人一道给轰出去。 既然都动上手上了,宋老爹也就不再顾忌什么,直道:“宋振山你不是人,当年你落难时是我三千两银票奉送才助你解了危机,可这些年你个狼子野心竟是连遮掩都顾不得了,恩将仇报啊你……” “放屁,三千两银子于你根本不算什么,可你他娘念叨了几十年,老子在这小鱼镇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苏莫原先只打算将宋振山扔出门外也就算了,可见他这般嚣张也是动了几分怒气,于是手中力道再次加重顺势将他往前一推,只听得他哎哟一声便滚在了地上直不起身来。 “打死人了啊!” “快来人救命啊!” 宋振山在地上打着滚,不断偷眼往门口来望,只希望那花钱搬的救兵快些来才好。 “感谢大家前来观礼,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自己走出去,或者是被我打出去!”新郎官的吉服穿在身上虽是一身的喜气,可他板起脸来声音淡淡冷眼扫过去的模样,愣是叫人心口无端的扑通一跳。 大家伙只感觉这新郎官邪门的很,手里既没刀枪也没甚别的厉害武器,硬是有叫人心底发寒的本事。 第11章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喂猪 不嫌事大的围观亲眷本来也只打着喝点汤的算盘,这会子见带头那位吃了大亏,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哪里又还有什么看热闹的心情,纷纷装作很忙的样子找寻出各式各样的借口,逃命一般往大门冲。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喂猪。” “哟,我大妮闹肚子。” “家里那位不省事的小妾又闹上了,我不回去恐怕又要上回吊。” “我回去挖红薯……” “下雨喽,快回家收衣服哩……” 一哄而散的人群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是纷纷踏着地上那嗷嗷直叫的宋振山而去,待他们如退潮般滚走,原本还能扯开嗓门嚎叫的大表叔已是进气少出气多,鼻青脸肿口吐白沫抽搐着躺在地上。 瞧着竟是比昨天被揍的秦时光还不如些。 “死了没”宋倾歌颠着脚尖往前打量,心想着万一这人死在他家,那又是一出大戏! “死不了,不过若是不及时瞧大夫,怕也坚持不了几日了。”苏莫远远看了眼,就已看出那宋振山要命的伤势乃脏器碎裂,好医好药的将养着许是能捡回一条命来。 要依着宋倾歌那性子,那必是叫人抬出去扔掉就算了,反正她这表叔这些年来没少给她添堵,阴私下作的事情不知干了多少,她没亲自再上去补上两刀回来已是发了善心了。 况且他那伤势也是宋家亲眷所为,她可是一脚都没往上踩过的。 只宋老爹到底还是顾念手足之情,叹息一声之后还是叫人好生人抬到了对门,又花了不少银子去请了大夫给抓了药回来。 “爹啊,您可真是菩萨心肠,等着他将来恩将仇报吧啊!您可真不长记性!”宋倾歌直翻白眼,不怪她没甚同情心,实在是那人叫人同情不起来。 宋老爹长长叹息一声,又瞧了瞧那摆满院子的席面,席面上各式佳肴俱是他花了心思置办的,可这会子连一个人没有。 别人家办个喜事那是喧华热闹之极,他家办个喜事空空荡荡还差点闹出了人命,得亏了自家闺女心大女婿也不计较,否则…… 宋老爹一时情绪十分之沮丧,道了声:“爹不为别的,今儿是我乖乖女儿的大喜日子,他要真死在咱家也不吉利,你和小苏早些歇了吧,我和你娘说会话去。” 说罢,低垂了脑袋缓步朝佛堂去了。 看着父亲略有蹒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宋倾歌心情十分之复杂。 父亲老了,可她至今没让他享到福。 只这自责的情绪不过片刻,她便十分之豪迈的将那碍事的头冠交到红玉手上,扯开嗓子嚎了声。 “今儿乃你们小姐大喜的日子,诸位平素工作辛苦,今日我爹备了好酒好菜,大家伙可敞开了肚皮吃喝,吃不完的打包带走,另外再给在场的各位每人添二两银子的红封,希望大家能够再接再励,继续努力工作!” 宋倾歌今日喜宴,除开自家本配备的几个家丁之外,外头庄子上的伙计,酒楼里的伙计均是穿了生平最好的一身衣裳前来帮忙,这会听得这样的好事自是阵阵欢呼,乐乐呵呵的坐上了席面开始吃喝起来。 寂静的院子一下子便热闹起来,正抱着老妻牌位发呆的宋老爹亦是受到他们情绪的感染,一扫方才的沮丧心情加入进去喝酒吃肉好不畅快。 宋倾歌挺个肚子自是不能同他们一块儿闹,瞧他们吃得开心便扯开嘴角笑了笑,吩咐了句好酒好菜只管上后,便打算回房歇会。 苏莫默默陪在身边,时不时打量她一眼,并不曾在她面上瞧见类似伤心难过的表情时,忽而对面前这位女子生出些许敬佩来。 又是未婚先育,又是流言蜚语,又是大闹婚宴,就连亲戚朋友都恨不得她早一点去死,平常女子若有她这经历,只怕早就投河自尽了却残生,可她宋倾歌仍旧谈笑风声从从容容。 这一点,比起那些个只会搞表面功夫的闺秀来不知强了多少倍,怪道那秦时光死乞白赖着不肯离她而去。 “跑堂的,你的新房在左边,我的新房在右边,今儿咱们成亲自是要吃顿好的,我已叫人将饭菜送到了你房间,吃完了别忘了叫人将院子收拾干净。” 今日这位跑堂的小哥哥表现实在可圈可点,只她肚子里有货精力实在有限,场面话就懒得讲了,这会子只想回去大吃一餐再好生睡上一觉,那便最好。 苏莫瞧她脸上略有疲惫,也不多说什么 ,只恩了一声表示知晓,而后亲自送她到房里也就退了下来。 今日府中实在是乱,宋家堪用的下人也没有几人,而她身边的红玉也跟个孩子似的不大懂得照顾人,苏莫皱了皱眉头却仍是认命的朝厨房而去。 今儿他若不帮着烧点洗澡水,只怕没有人会想着去弄。 可从小到大先生都教导他君子远庖厨,给人烧洗澡水这种事情乃是生平第一回,原本以为烧个水极是简单。 可走进厨房看那冷锅冷灶的也是傻了眼,烧火添柴什么的一通劳动下来,硬是将个翩翩公子弄成得灰头土脸。 待他辛苦摆弄完毕,点算着宋倾歌那头应是吃饱了饭正是犯困之时,这会洗澡水提过去供她美美的泡一泡岂不是一夜好眠? 可待他亲自提着热水进去时,所见却又是一番景象。 “今儿这一闹,害我们倾歌的婚事都作不得数,真真是……”秦时光顶着“五彩缤纷”的一张脸,明明乐得合不拢嘴,偏要作出一副伤怀的样子,着实憋得很是辛苦。 “哥哥喂,把你那幸灾乐祸稍稍掩饰一下。”宋倾歌瞥他一眼,精神有些不济。 “好好好,不伤心不伤心,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男人!”秦时光边说边拍胸口,就差直接说那更好的男人便是本人。 “伤心?不存在的!” “哦?” “你不在现场可能不知,虽说成亲的过程有些不愉快,但还是我们还是成功的拜了天地,等一会你妹夫来就打算要入洞房了,所以,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男人!谢您关心慢走不送!” 第12章 老板说的话,听不懂! 秦时光脸色陡然一白,只觉得她方才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化成利箭,箭箭穿心而过,他张了张嘴,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十万火急,可一时之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也许是因为无论他再说些什么,都无力改变这个事实,只不过他无法接受而已。 “表兄莫不是想观摩我夫妻二人行周公之礼不成?” 苏莫立在门口已有好一会子,而今越发坚定,这姓秦的不光脸皮厚,且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强大的欠揍的气息。 苏莫自觉过去的自己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唯独这姓秦的让人特别看不顺眼。 “你……你……”秦时光转头瞧见那立在门口之人,胸口怒火腾腾直往头顶上冒,可在对方投来那冷冷的一眼之后,周身的皮肉似乎都崩紧了几分。 这人,实在邪门的很。 “犯困了?先去里头泡个热水澡再睡能舒服些。”苏莫并不理会旁边那眼珠子恨不能要瞪出来的纸老虎,这般说了句之后又唤来红玉,交待她去里头好生服侍,而后戏谑的瞧着仍旧赖着不肯走的那位。 “你以为自己当真变成主子了?一个跑堂伙计而已!”气不过的某人不敢动手,也不敢放开胆来动嘴皮子,可压抑着的那股恨意咕噜噜直往外冒,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你有多不甘,这会就有多丑陋,来,自己看吧。”苏莫并不与他道那些长短,伸手取了妆台上宋倾歌的小铜镜递到了秦时光面前,明明白白告诉他,镜子里有个小丑,快来看啊! 这一招,可谓是杀人不见血。 秦时□□到发抖,拿着那面铜镜恨不能直接砸对方脑门上。 奈何身上尚且新鲜鲜艳的颜色呐喊着提醒他,打不过啊喂!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总会遇到更好的!”苏莫抿着唇朝他点了点头,而后退开半步立于门边,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话不就是刚才他说给宋倾歌听的吗?秦时光捂着快要吐血的心口,默默在两人的恩仇录上又记上了一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夺妻之恨堪比杀父之仇,且等你爷爷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重振旗鼓再来撬你墙角!你奶奶就算和你成了亲拜了堂也终究是你奶奶!” 以上,秦时光幻想的。 他不过自鼻孔里哼了声,又灰溜溜的滚回了住处,更不曾因为自尊心受挫而江湖再见。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仍旧贱兮兮拖着那条瘸腿,手里握着他就近采的小花守在宋倾歌院子门口。 “喏,送你的,好看不?” 可献花之举非但没能赢得女神的青睐不说,反倒惹来小丫头红玉爆跳如雷。 “啊……我的花!!!!姑娘特意从波斯商人那里买回来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辛苦守护了三年才得来这么朵小花,竟然被你给摘掉了!我要打死你!死秦时光,你就应该改名叫死光光!!!”  被一个小丫头追着打的酸爽如何?秦时光大兄弟感触最为深刻。 “姐姐喂……误会……误会……住手……啊……” “叫你摘我花!叫你手贱!” “你一个丫头,怎么这么暴力?将来谁敢娶你?” “闭嘴,今天我必须为我的花报仇!” 某人拖着条残腿又跑不快,后头那丫头又追得凶,手里一把丁二用来打扫花园的扫帚便时不时啪一下拍在秦时光尊臀上,留下好些个鸡瓜形似的可爱图形。 两人战得鸡飞狗跳,完美的诠释了何谓一朵小花引发的血案。 宋倾歌淡定的看,从容的吃,还时不时拍个小手喊声加油,再一次在新婚夫君面前刷新了自己毫无下限的事实。 “你要习惯,也不能用世俗的目光来看待这主仆二人,不,是傻子三人组。”苏莫如是想着,终是选择低头吃饭,默默忽略院子里闹得哭爹喊娘的两个傻子的存在。 待那两人喘得跟后院看门的大黄一样,进来讨水喝时,苏莫淡定的补刀,道:“你爹昨儿个差点被人踩死,你还有心情跟人家小姑娘打情骂俏?”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看这个瘸子不顺眼。 “难怪只能作个跑堂的,话都不会说!”秦时光夺过水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会子,待喘均了气这才鼻孔朝天接了话。  顿了一顿之后见宋倾歌丢了碗筷瞧着他,于是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杆,虽然说打不过这个蛮汉,但是气势上头决不认输! “第一,宋振山不是我爹,只不过我年纪还小时被他拐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利用我才叫我认识了表妹这么好看的姑娘,我早收拾他了,还能叫他好生活到现在?” 说罢下巴一抬,傲娇的扬起嘴角,够气势了吧! “第二,我和红玉并不是打情骂俏,是她单纯的打我!主要是因为好男不跟女斗,我一个富家少爷能和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计较?呵!” 宋倾歌翻了个白眼。 红玉翻了个白眼。 苏莫眨了眨眼抬头望天。  “……” 秦时光还想发表几句以示他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可最主要的那位听众,拉着她那位兼职跑堂的相公拍拍衣袖便出了门。 “哎,等等哟,去哪里阿喂?” 瘸子就是不方便! 这是富家公子秦时光挨揍以来最大的感想,连小跑着追个人都做不到,不过片刻功夫就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有家酒楼还同往日一般冷清,宋倾歌带着新来的跑堂兄弟到来时,只见里头诸位伙计极是萎靡不振,要么靠在墙壁上打盹,要么坐在台前盯着外头繁华街市发呆,要么把玩着手里的色子不理俗务…… “嗯……” 大老板作严肃状用力清了清嗓子,一应伙计立时站得笔直望向来人。 “打今日开始,咱们酒楼有些方针上头的调整,人事方面暂无变动,大家依旧要站好自己的岗位。”宋倾歌说罢,朝众伙计看过去。 大家伙表示,老板说的话,听不懂! “我身边的这位,想必也不用再给你们介绍了吧?” 众人默,瞧着昔日的叫花子莫名有些发憷,那日他如何一招一式便将宋振山撂翻在地可历历在目,大家伙都想着往后有家酒楼里有着这一位坐阵,那他们的好日子十有八九到了尽头了。 “以后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咱们酒楼的跑堂伙计!” 哪个敢真的拿他当个跑堂伙计看哟? 作者有话要说: 老湖的早晨 早上五点半下水游泳,水略凉! 刺激之下拖着一挂长长的鼻涕从浅水区一直到深水区 出水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抹! 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去 又是一挂……拖得更长的…… 游友1:哇!游得好快! 游友2:今天真早 游友3:游得真好 游友4:嘴上挂的什么? 老湖:啊?你们说什么?没听见!(快速逃进水里……) 第13章 跑堂还能跑不过他?阿 “麻烦丁掌柜去拿套跑堂伙计的衣裳过来。”丁掌柜乃宋府家丁丁二的哥哥丁大,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好的,老板。”应承之后丁掌柜取来早已备好的衣裳恭敬递到宋倾歌手上,便听她道:“昨日我同你说过的,你虽也算是跑堂伙计,但同他们又略略不同,来,先换好衣裳我再同你细细说来。” “另取一件正常些的,比如……像他们这样。”苏莫很是嫌弃的将那件花里胡俏的衣裳扔到一旁,拉开椅子就坐到了宋倾歌身边,自顾倒了杯水饮下,又抬眸朝四面八方都瞧了瞧。 这酒楼的位置其实不错,愣是叫她弄得颗粒无收,真真好本事。 “物尽其用你懂吗?”宋倾歌身子略微往前倾斜了些许,微笑着扬起嘴角朝他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没有你懂,也没有你运用得那般炉火纯青! 当然,这话他不过在心里想想。 “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我慢慢现跟你说!这做生意吧,是得花点心思的……我跟你说你可能也听不懂是吧?那我简单来说明一下。” 宋倾歌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道:“往后你每天的工作就是穿上这身衣裳,拿些堆在墙角的优惠券啊、宣传资料啊什么的站在街上发给路过的人,只要你能通过那些东西成功将客人吸引进来消费,那便成功了一半!” 从现代社会穿越过去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虽然宋倾歌不懂得发明什么炸弹啊玻璃啊啥的,搞点小营销还是可以的嘛。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想要扭转这间酒楼的现状?”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喊你过来是做什么 ?” “我有办法让你将这酒楼盘活,条件是……” 不待他将话说完,就听宋倾歌不以为然道:“我也有办法让这酒楼盘活,为什么还要跟你讲条件?跑堂的,莫不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第一天上岗就想上天?想什么了! 哪知苏莫也不同她争论,只起身在酒楼四处转了转,而后便搬过来三四五六样物件摆在宋倾歌面前。 “往日你们就拿这个做菜招待顾客?” 宋倾歌看一眼那颗又烂又臭的白菜,且厨房的墙角那里堆了约莫百十来斤同样的东西。 于是喊来负责采买的厨房管事,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批。 “这是半月前买回来的,咱们也没几个客人,丢掉了可惜。”厨房负责采买的管事还蛮委屈,又不敢大声辩白。 苏莫并不多言,又自仓库里抱出一坛三十年的陈酿来。 宋倾歌不解,还道这货莫不是嘴谗? 然而等他将那酒坛子掀开来时,迎面飘来的恶臭险些叫她将前天吃的晚饭都想吐出来。 “什么鬼?”宋倾歌嫌弃的连退了数十步。 苏莫很是淡定的自那酒坛子里头捞出一只还剩些皮肉的死老鼠。 “这……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见此,负责看管仓库的丁大抹了把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冷汗,惊得语不成句。 “这批酒是谁家送来的,之后是如何保管的?可有客人买过?”宋倾歌皱眉,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丁大哆嗦着说不出来。 而后,苏莫状似随意的掀开了就摆在饭桌的醋壶,赫然便见十几只小强匍匐在那盖子上,几乎瞬间又四散着逃开了去,更有数只不明所以的幼虫仍旧淡定的附在那盖子头上缓缓移动着。 负责清洁的伙计脸涨得通红,抢下那醋壶吱唔着也不知如何解释。 “呕……” 可宋倾歌已然听不进任何解释,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扶着墙恨不得将肚肠一块给吐出来。 那醋壶……她前几日来嗦粉还用过阿喂! “如果你还承受得住,我想这店里应该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 宋倾歌白着一张小脸撑着墙壁连忙给了个制止的手势,帮帮忙!再看下去就一尸两命,你丫正好继承我宋家财产是不是?想得美! “现在你还认为,我穿这身衣裳出去招摇几天就能吸引顾客进来吃饭,继而叫这酒楼生意红火起来?” 某爆发户略有心虚,随手抹了把嘴角污浊后扶着红玉的手逃离了出来,待微风吹来清新的花香味道,方感觉回了魂。 “行,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好主意有很多,你说的那个法子确实可以一试,但在那之前,酒楼内部必须先做整顿,做吃食的先是要干净卫生,再是菜品从卖相到口味都须仔细研究,还有那酒……做得好了能叫你日进斗金,做得不好……惹上官司也不稀奇,若叫我来经营,首先一应事务都须得经我应允方可,你应是不应?” 宋倾歌咬唇,定定的看着他。 “跑堂的,你莫不是唬我的罢?”听他说起来虽头头是道,可一个叫花子对作生意如此在行?这不科学啊! 苏莫叹息着摇了摇头,道“那你自己来,反正衣裳我是不会穿的。” 宋倾歌不过随口一问,他方才的举动已叫她信了七八分,自己许多年都不知晓的事情他一来就一一点出症节……且信他一信又如何? “那,我就信你一回。” 苏莫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再不言语。 这时,伤残人士秦时光终是顶着满头的大汗姗姗来迟,还颇为幽怨的看了眼宋倾歌,说:“说到哪里了?表妹你怀了身孕不方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你大少爷细皮嫩肉的能做什么?”宋倾歌压根不相信他是真心的。 “他能做什么,我自然就能做什么 !” 秦时光瞪了眼身旁木头人一样的苏莫,满脸的不服气,打架打不过他,跑堂还能跑不过他?阿呸! 第14章 叫花子还是把做地主的 “原先我打算叫他跑堂的。”宋倾歌这话一出,秦时光立马道:“我也来跑堂!” “恩,可以。”苏莫点了点头,顺手就将那件花里胡俏的衣裳递到了秦时光手上,末了还道:“这衣裳是老板亲自为你准备的。” 秦时光听罢两眼放光,接过衣裳宝贝似的搂在怀里,一脸花痴的对宋倾歌说:“真的吗?” “你看别的伙计领的衣裳都没你的好看。”苏莫再添一句。 “我当然是不同的!”秦时光鼻子朝天哼一声,抱着衣裳小声又问了宋倾歌好些个问题,可她受酒楼卫生情况影响引来身心不适,只说:“有什么问题你问他,我回去躺会。” 而后拉着如玉就准备回府,秦时光转身就想跟上,不想却被那个自己最为讨厌的人一把拉住。 “你松开我!” 大街上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可不想被人传出什么断袖之风谣言来,再者这人实在是他平生最恨的人,没有之一! 于是用力将其甩开,瞧过去的眼神自然没甚善意。 “跑堂就要有跑堂的样子!”说完,拎起某人的衣领就朝酒楼走去。  夜幕降临时宋家两位跑堂伙计方踏进家门,秦时光惨白着一张脸走在在后头,一见宋倾歌正同红玉摆饭,便快步走上来一脸委屈的告起了状。 “他……他公报私仇!他……简直没有人性!” 自打改姓秦之后,他连换下的底裤都是有人打理的人,可今日硬是叫人押着捞了一天的死老鼠,简直生不如死! 被告小状的苏某人丝毫没有甚窘迫之感,自顾在院子里打了水上来洗罢手转头就走。 “谁叫你闲得发慌非要争着抢着去跑堂?爱干就干,不爱干滚。”宋倾歌就没想过这人是个跑堂伙计的料。 秦时光听罢神情一顿,刚刚萌生出来的退意立时消散。 他哪能叫她看扁了? “呵,你当我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哥的耐性坚韧的可怕!你信是不信?” 他本意是想借此正好跟她说明,尽管她同那叫花子有些牵扯,可他秦时光绝不轻言放弃。 然而想到某人也许正举起拳头伏在暗处,就又默默闭上了嘴,只从鼻子里哼一声转头就回了房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阿喂!” 然后回应她的,只有那别别扭扭的背影。 片刻之后苏莫重返,已是梳洗过后一身的清爽,宋倾歌忍不住好奇的去问:“你如何发现那酒坛里另有乾坤?” 如果没有记错,那批酒应是买下有些年头了,因着生意不佳,也一直堆在仓库里头无人问津。 对此,苏莫并不想答的样子,从从容容拿起筷子只道:“食不言寝不语。” “……” 然而某人并没有这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也没有甚看人眼色的觉悟,继续问:“听说你今日欺负了个新来的跑堂伙计?说来听听呗?” 过去都是秦时□□得她跳脚,而今终于来了个能叫那家伙跳脚的人,她自是很兴趣的,只可惜因着某些让人心理产生巨大不适的因素而未能亲临现场,啧啧啧! 苏莫停下进食的动作颇为无奈的看向她,忽而嘴角一弯道:“你想从哪里听起?酒坛里泡了数日的死老鼠?还是悬在墙上的猪肉里生出的蛆虫?哦,死老鼠你看过的,那便说说蛆虫吧,特别肥大白白的成堆的钻进肉里,偶尔掉下来一条两条……” “呕……” 果然禽兽不如! 宋倾歌捂着嘴连连作了个制止的动作,要屎哦,谁要听那些? “所以……你还要听吗?”苏莫又看她一眼,似乎连眼角都微微上扬了些,夹了块五花肉送进嘴里,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而宋倾歌确是没了食欲,恨恨的瞪了眼那人后便交待红玉,晚一些再送些食物到她房里便好。 “这混蛋一定故意的!” 可即便明白,她仍是受其影响,这家伙一定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对付起来完全不是对付自家老爹那般从容! 连着早出晚归忙碌了三天,这日一早苏莫便守在宋倾歌门口,只待她一出来便拉着她往有家酒楼里去。 “做甚?做甚?别以为咱俩成过亲就可以拉拉扯扯!” 苏莫早叫人将马车套好了等在门口,而赶车的车夫恰好便是富家公子秦时光。 “哎哟?新鲜啊……” 宋倾歌愣一愣神的功夫,苏莫便接道:“是你自己说要物尽其用。” “哦?” 秦时光:瞪着拉车的马,委屈巴巴! 红玉:偷乐,采花大盗赶车的跑堂伙计,哈哈哈哈哈哈! 宋倾歌:握去,看不出来叫花子还是把做地主的一把好手啊! 苏莫:大惊小怪! 待到了酒楼,掌柜的早将一应餐点菜色整齐摆放了两大桌子。 “这是我们讨论过后初步确认的菜品,请老板过来过过眼,看看哪里还有甚不足之处,我们也好改进。” 甫一踏进去,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换过许多物件,摆放也同过往不同,宋倾歌看了看连说了两个不错不错。 可一看那桌子上的食物……许是前几天所见所闻叫她生了心理障碍,这会就算那些食物再香再诱人,她仍是没甚胃口。 正打算打个哈哈就撤退时,苏莫却已将她轻轻按坐下去,又亲自夹了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她碗里。 “原先那些脏污的东西全都扔掉了,以后这店里食材采办都是我亲自来弄,干干净净的,你且偿偿味道如何?” 宋倾歌将信将疑,亲自检查了几样餐具食材之后方才将各样食物各偿了一口。 与她在现代所吃过的各式美食自是无法比较的,谁叫这古代物资贫瘠?可比较同行同业又已是可圈可点…… 但是骄傲使人退步!故而宋倾歌仍旧提了几点。 “鱼略腥气!下次烧制时可自后院的桔子树上采几枚青桔,切个两到三片放在里头。”那棵桔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年年都要结出好多果实来,可又小又酸,连狗都嫌弃,暂且当个柠檬用一用罢! 厨师连忙一一记下。 “鸭子煮的时间太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口感。” “八宝粥不错。” “酸辣粉还是用的我原来的方子吧?味道不错。” “下回再做包子和面时间一定要长一些,面软和包出来的包子才软绵可口。” “……” 待各样菜都品鉴完毕,已是日三上竿,宋倾歌抹了把嘴擦了擦手,就见秦时光已是穿着那日她专做给苏莫的衣裳,略显娇羞的立在她跟前。 “这衣裳……挺适合我的吧?”这乃秦公子做跑堂伙计以来唯一值得炫耀的事儿,整个酒楼,就他这一身是他的倾歌特意配的,再对比旁人那灰头土脸的衣裳,差距不是立马显现出来么? 宋倾歌扯了扯嘴角,笑得颇为勉强,莫名心虚是怎么肥事? 第15章 三只小熊 可看某人又是一脸期待的巴巴的看着她,就差没直接说,快夸我好看!快夸我好看! “恩……好看!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众伙计:听不懂! 秦时光:好像是在夸我啊! “以后你就是咱们酒楼的形象代言人了,好好干,干得好了给你加工资!” “你只要记住,哥哥一切都是为了你!”说罢他眯着眼瞪了瞪某蛮汉,他屈尊来做来这个,还不是为了看住这叫花子? 现在她还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 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的秦公子微微一笑,手里拿了一把倾歌前些日子印好的“宣传资料”,头一扭就上街发传单去了。 “现在的孩子真好骗啊!” 感叹一句之后,宋倾歌看着冷脸立在台前那人,又心生一计。 她在现代时有看到过别人扮成小熊发单子……联想到某人穿上笨熊衣裳的模样,宋倾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倾歌带着红玉直接杀到集市,刚巧碰见有人拿出几张皮草在卖,她大手一挥便全部拿下。 回府之前先接了绣娘,又买了好些个装饰用的物件,乐乐呵呵才归了家。 图纸是她现画的,因着不曾学过设计,也没有绘画天份,故而宋大姑娘的作品略显抽象,倒是为难那帮绣娘瞧得眼睛都要瞎了,还不曾悟出画上到底是什么物种。 “狗熊,站得笔挺那种狗熊,见过没?”宋倾歌点出迷题。 绣娘点头,又十分为难道:“见是见过,只怕做出来相差甚远,若费了您这金贵的好料子,我们几个也赔不起。” “放心大胆去做!美了丑了不要紧,只是尺寸一定要按着这件衣裳来。”做小了可不成!她得照着叫花子那身量来做! 如此,绣娘们总算放开手脚开工,不过半日功夫,便已合力缝出三件,工序是最为复杂的便是那熊脑袋,因着宋倾歌想要些卡通的效果,便使人在里头又多加了许多棉花,特意修剪出可爱的圆耳朵缝上,鼻子用的通体发黑的墨玉,中间正好留了些小孔透气以保证呼吸,眼睛处则是用透明的琉璃,又好看又不阻挡视线。 待完工之后…… “和想象中的……不大像啊?”宋倾歌有些纠结,这……说它是熊未难有些勉强。 绣娘:一脸紧张,莫不是想赖账? “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分。” 绣娘们喜出望外,这银子足够她们半年开销了。 “只是我的钱也不能白拿,往后若有人找你们也要求做这样的衣裳,须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绣娘们连忙应下,拿了银子便告退了。 而后,宋倾歌兴致极好的带着她的“作品”到了有家酒楼,在她威逼利诱之下,总算叫那跑堂的苏莫穿上了她特制的衣裳。 “哈哈哈哈哈……” “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熊。” “远看挺丑,近看更丑了。” “从未见过!” 众伙计围住“小熊人”嘲笑一番,却是谁也没转开过眼,便是厨房里负责烧火的大娘都兴致极好的围拢过来,掂起脚尖看了又看,直觉稀奇无比。 “今儿你打头阵,越是热闹的地方,你就越是要往里头挤,逢人便给咱们的单子,嘴里也不能闲着,得吆喝起来。” 宋倾歌暂且只派出“一只小熊”代言人出去,却是只笨熊。 “怎么吆喝?”苏莫眉头挤在一处已是万分纠结,他虽懂得宋倾歌这一招吸引眼球的法子不错,可懂得是一回事,亲自去做又是一回事。 且若是叫那帮人知晓他如今在做的事情……怕是得从年头笑到年尾,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脑子一热就应下了,心里本是不愿的,可瞧她那样期盼的模样,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随便你怎么吆喝,只要把人引过来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快去快去!” 而后便寻了个靠窗口的好位置,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看着好戏,心情极是舒坦。 苏莫扮成只滑稽的笨熊,甫一走出铺子立时就叫一帮人给团团围住,上到八十岁老头老太,下到两三岁稚子,无一不被吸引过来,根本无需他吆喝什么。 “娘,这是怪物吗?为什么一点也不吓人?” 好奇的小孩先前还有些害怕,可好奇心驱使之下竟纷纷伸出魔掌,不是按一按就是拍一拍,胆子大些的便直接抱住不放。 “这什么东西?真丑,样子太搞笑了。” “哇,好可爱的狗狗!” “伤风败俗啊!” …… 苏莫一直不曾出声,人群里各式各样声音越来越大时才将手里那份“资料”递送给围观的人群,只简单指出酒楼的名称和位置,又说凭此单子可以优惠。 人群里议论的声音更大了,说什么的都有,可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也有好事者想一探究竟,接过“笨熊”递来的单子进了酒楼。 但是绝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笨熊”更多些,围着不肯动。 “你穿这样丑的衣裳,到底生的什么样子?” 胆子大些的小娘子更好奇熊里头那人生的什么样,调戏两句过后直接便掀了开来。 “哇……” “真俊!” “这般好看,可娶了妻室?” “就是有家酒楼吗?我去我去!” 惊呼叹息之声不绝于耳,苏莫闷在那皮草里头早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子叫人掀了“大帽子”到也清爽了几分,他微微扬起嘴角,将手里那叠单子放出去后使了大力气才从人群里走出来。 叫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帮人竟是随着苏莫一道跟了进来,不多时便已宾客云集,门外更是排着十来米的长队。 “唉,愚蠢的人类!” 笑眯眯感叹一声,大丰收的宋老板满意的领着红玉回了家,主要是她怀了身孕,在那顶不了用不说还挺碍事,不如回家享福来的好。 到了夜间,宋倾歌瞧了眼那账簿,除了开销,足挣了二百二十两,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记录,要苏莫却道:“事先也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早早便将所有食物卖得精光,明日我会叫人多送一些过来。” 苏莫语气淡淡,只瞧过来的眼神里却透出几分热烈,越是相处,便越是想不通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平常人家的姑娘哪能想出那样稀奇古怪的点子来? “好好好,以后这店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 跑堂的做管事,自己当幕后老板只管点钱就好,完美! “说不定我还能借由此招帮你扬名!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 苏莫默,一想到自己竟有被一帮大姑娘老娘们堵得动不得的窘态气息便有些不稳。 “我谢谢你!!!” 咬牙切齿的意味极大,眼神里更是透露出浓浓的不满。 “哈哈哈……不客气,小意思而已!小意思!” “……” 被无视良久的秦公子:掀桌!先抢我女人再抢我活干!像什么话! 苏莫:笨熊衣裳扔过去,给你就是! 秦公子:眼珠子一转,缓缓移到宋倾歌身后,十分猥琐的伸出魔瓜来,那她也给我? 苏莫:挥起拳头就抡过去,滚!! 秦公子:啊!!!你个蛮汉!!! 宋倾歌:神经病! 红玉:姑娘说得对! 第16章 盖盖山来人了 这头正盘算着挣银子,全然不知宋老爹已消失了好几日却无人发现,只怪他往日癖好颇多,时不时便消失个三五日或游山玩水或吃喝玩乐。 宋倾歌早已以为常了,故这一回也只当他又上哪里消遣去了,殊不知此时此刻宋老爹早被人给撸走了并且关押了数日。 “老大,我们会不会押错了人?” 新近才当上二把手的绿林悍匪赫发财很是忐忑,主要是关在牢里那位已然进来多日,一不见家属拿赎金来赎,二来小鱼镇也没传出谁谁谁被谁撸走的流言,三来被关押那位过得太过闲适,一点被威迫的自觉也没有! 叫他心里十分之不安! “唉,再等一日,若还没来消息,你再亲自跑一趟,给他女儿送个信,就说赎金凑不齐,那就准备收尸!” “好!这才有点打家劫舍的样子!”赫发财扯开嗓子喝了声,隐隐有些兴奋,人生的第一票,他要搞得大些! 盖盖山绿林悍匪新近才组建好,追随的大多是逃难过来的流民,都是穷得揭不开锅的货色,那日好巧不巧劫到了个人,瞧扮像是个富商,可搜身盘问下来,却是块鸡肋。 匪首赫聚财当场便抢走了他所有物件,不料那人非但不生气,还给他们带来了一桩好生意,便是按着计划劫持个本地富商,单单一个赎金便能叫这盖盖山上十几个绿林好汉躺吃几年。 穷疯的一帮子强盗们立时就动了心,奈何小鱼镇他们也不熟悉,到了约定要行动那日偏生迷了路,待他们转了几圈将这小鱼寻摸清楚时,主谋宋振山却只余半条命。 可富贵催人,犹豫再三,这兄弟二人还是决定冒一回险。 只没料到行动过程十分之顺利,而人质本人更是半点反抗的意识也没有。 “我们在你房间里留了字条,只要你女儿看到条子按时送银子来赎你,我们就会放了你!”被关进去之前,二把手赫发财作凶狠的模样道。 可话音落下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这也怨不得他,好些天不曾吃过一回饱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十两碎银子,给我换个好点的房间,饭菜要弄得好一些,其余的归你。”宋老爹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碳,从未当过强盗的赫发财也没甚经验,人质主动给钱早感动的差点落泪,接过钱时态度立马就一百八十度转弯,就差跪下谢恩了。 “好好好!” 宋老爹摇头:不专业!差评! 于是盖盖山的强盗们兴高采烈的下山买回来锅碗瓢盆,买了米肉酒菜,好生吃了顿饱饭。 到了第二日,宋老爹要求加床被子再加两个小菜,不知打哪又摸出十两来。 赫发财接过银子一一照办,只是到了第三日又拿到了十两银子时,他便有些想不通。 “大哥,我们是来打家劫舍的吧?为什么还要好吃好喝的侍候那个人?直接将他的银子抢过来买酒买肉,多方便?” 大哥赫聚财一想在理,于是带着十几个弟兄齐上阵,两眼放光的等着发笔小财。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去搜人质的身,愣是连个铜板也没找着! “大……大哥,没了!” 二把手赫发财:心好痛!怎么能没钱!怎么能没钱!! 大哥赫聚财:等他女儿送来大把银子,咱们就发了!这点小钱,哼! 二把手:那明日吃什么? 大哥:宋先生快到房间坐下休息,明日您想吃些什么? 宋老爹白了他们一眼后动手将牢门啪一声关上,再从门窗里扔出十两银子:弄点好的! 众强盗:好的,好的!!! 盖盖山上条件很是艰苦,虽每日花却十两纹银换来些许吃食物件,可比起过去的富贵日子来也是天差地别。 那帮子盗匪眼皮子浅,生活又十分清苦,费点小财虽说能打点一时,可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且他口袋盈余不过二两碎银,这盖盖山少说也有十几张嘴,到了明日万一他们嫌少……少不得要吃些皮肉之苦的。 宋老爹一把年纪,倒也不是怕吃这点苦头,只忧心家中那傻女儿。 怕她瞧见盗匪留下的字条而以身犯险,又怕这盖盖山上的匪沉不住将他女儿也一块给绑了来…… 任他再是烦忧,如今被困于方寸之间半点自由也无,不过徒劳而已,宋老爹终日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几日下来已是瘦脱形。 可在那帮子盗匪面前又扁要作出淡定的模样,能唬他们一日便是一日。 到了第二日太阳升起之时,赫老二照例前来要这一日的“饭钱”,做小伏低说尽好话之后才得了区区二两碎银子,大怒,立时便将此事报给了老大赫聚才。 “你当老子请你过来享福的?这么点银是打发叫花子吗?” “老实点将所有银子都交出来,否则老子的拳脚怕是你受不住!” “好吃好喝容忍你这些天,莫不是真当你爷爷好欺负?” 气急败坏的匪首赫聚才好话说尽坏话也说尽,仍旧连个铜板也未多得,于是一气之下便派了个新收的小弟去山下再跑一趟。 “你拿着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给宋家大姑娘,若三天之内她带了银子来赎人,这件事情便罢了,若是不来……咱们自己且吃不饱,没得白养一张嘴的道理,做强盗就要有做强盗的样子,这般被个老头牵着鼻子走哪里能行?” 如此,那小弟小心将信收好在怀里拔腿就跑,只是路途遥远,到了地方天都黑透了。 在入这行之前小弟也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冒然不敢进去,只偷摸着躲在门口那石狮后头时不时探出个脑袋往里头看。 正巧被跑堂小哥苏莫瞧见,悄没声息的绕到那人身后,拎起他衣领往二米开外的老柳树上一挂,那小弟虽长手长脚,可失了支撑点任是再如何挣扎也没点效用。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盖盖山的人,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开始时那小弟还挺凶悍,又是瞪眼又是攻击,可试了几回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着,且看那人不怒自威,不过一个冷冷的眼神便足以叫他胆颤心寒,再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盖盖山?在哪里?我怎么没听过?”苏莫原以为只是个小偷想入室盗窃,没成想他还没开始盘问,这人便不打自招起来。 可怜那小弟并不知所谓盖盖山是那几个才转行的盗匪新近才起的名字,还以为自己投靠了个十分了不得的绿林好汉,只头一回在外头报出老大的名号却是没甚威慑,心底也不由得打起鼓来。 “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什么?不老实交待我便废了你!”苏莫语气淡淡,就是有叫人头皮发麻的本事。 第17章 城里混进来了强盗 挂树上的小弟脖子一缩,连忙招了。 “好汉饶命,我就是来送个信!真的!” 苏莫自他怀里拿出那封信来展开,歪歪扭扭的很是费了番工夫才依稀辨认出来个大概的意思。 “宋桥山在窝们手上,明天再不拿银子来树人,就杀了吃肉。” 忽略上头连篇的错别字的话,就这意思。 苏莫收了信,又问出那所谓盖盖山的具体位置之后便将那人绑了藏在树下,而后便进了家门。 宋倾歌有孕以来便一直不曾碰过那劳什子“欢颜”,只缺货时间一长难免被些个老鸨妈妈们追着要货,今儿白日里本打算领着红玉上街上小逛一下,顺便再同冰人馆那老太婆打听打听她爹那亲事是个什么进展。 哪知一出门便遇见了跑上门来的老鸨子,坐在厅里死皮赖脸不肯走了。 “当真没了,您瞧我这肚子,都这月份了,也不适合再捣鼓那些个害人的东西,万一沾到一星半点害得我没了孩儿,谁来担这个责?”偷滑耍赖这种事情基本上宋倾歌信手拈来,个把老鸨子还能挡了她的去路?开什么玩笑! “存货给我点子也行啊?”做她们这行的,有时候添点助兴的药,弄得客人爽利了,哪里还愁没有生意? 可这行档里,也就宋老板做出的那些东西对身体没有害处,又十分有效用,好些个熟客指明了要用欢颜,可没想到宋老板有孕后便不沾手了,自然也就断了此物的来路,生意已大不如前,怎叫人不心急? 故而无论宋倾歌如何解释,那老鸨没拿着东西硬是不肯走。 “那您便等吧,饿了渴了可叫丁二过来侍候着。”宋倾歌不耐同她纠缠,可到底也是财神爷,不能得罪狠了,好吃好喝的供应着总没错吧? 交待了声后,宋倾歌便同红玉出去浪了,又恐回来早了那老鸨还没走,于是苏莫一走进家门,便见乌漆麻黑一片,半点人声也无,往里而去,才依稀在客堂那瞧见点灯火。 走进客堂一看,只见那女子年岁不轻,浓妆艳抹风尘味极重,苏莫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只一眼他便猜到此人什么身份,只不明了这样的人,这个时辰了还坐在宋家的客堂又是为的哪般? 老鸨子枯等了一日,待见来人气度不凡,忙上前福了福身,说明来意之后瞧过去的眼神也有了几分迫切。 就这样等了一日,足见诚意了罢?这年头花银子买东西也这么难么?老鸨子满心的委屈。 苏莫听罢眉头深锁,而后冷笑两声便作出一副送客的模样,道:“她说没有便是没有,请回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老鸨还待缠磨,只苏莫一个疏冷的眼神更叫她心底生了怯意,又不甘就此断了这条财路,这才舔着脸笑了笑道:“小伙子可能不通内情,那我改日亲自同宋老板谈这生意也罢,不打扰了。” 说罢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仿似后头有鬼在追。 人走远了苏莫又在院内各处走动了一圈,不见宋倾歌身影之后便唤来丁二,一问才知,那货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未归。 门外尚躺着一个半吊子土匪,宋老爹又已落入对方手中多时……苏莫皱了眉交待丁二去门口守着,只道若姑娘回来想法子不准她踏出这个门便是。 丁二很有些为难,他家姑娘那是连老爷子都能降服的主,他能劝得住?呵!好在这种为难并未持续多久,就在苏莫匆匆而去之时,他二人恰巧撞了个满怀。 苏莫及时收住脚步险险拉了对方一把,才不至于将个大肚婆撞个四脚朝天。 “你没事吧?”想到自己方才差一点就撞到她肚子……苏莫没来由的心口一紧。 “没事,就有点子饿,我说你这么匆忙干嘛去?” 宋倾歌躲外头一天,说话间眼神不由自由朝里头去瞄。 “我听说有户人家专门给城里的一些大户人家送菜,我想去看看,若能谈得下来往后酒楼经营起来也便宜些。”苏莫随意扯了个谎。 “哦,那你快去吧。”宋倾歌摆了摆手便朝里头走,却被人一把拉住。 “如果明天我还没有回来,你须得叫那秦时光再喊几个人守在家里,大门紧闭,任他是谁来叫门也不准开,知道吗?” “跑堂跑出神经病来了?嘁!”宋倾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翻了个白眼便要挣脱了去。 “我听说城里混进来了强盗,已经有大户人家失窃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乖一点,恩?” 头一次耐着性子去哄一个姑娘,然对方那神情分明只当个疯话来听听便罢,苏莫长叹一声之后只快步离去。 待到了那老柳树下,被捆的小土匪还未醒得来,苏莫左右看了看,缓步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夜色里只瞧见天空中突然绽放一朵并不起眼的烟花,片刻之后就见黑衣人隐在屋檐下的黑暗里,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公子有什么吩咐?” “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宋姑娘的安危。” “袁北奉命守在公子身边……” “要么照做,要么滚蛋。” “转两个弯再翻过那座山头,就是我们盖盖山了。”小土匪被绑了横在马背上一颠一颠跑大半个晚上,五脏六腑都快颠碎了,可这位大爷不是个脾气好的,除了指路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待到了山下,于朦胧中依稀还能瞧见几间破旧不堪的小屋,小土匪便觉得到了自己的地盘,腰板也硬了些许,于是道:“放我下来,没准一会我还能和我大哥求个情放你一马呢?” 苏莫顿住,将那人掀翻下来,而后一记手刀重重压了下去,那个只来得及翻了个白眼便已人事不知。 “多谢,大约是用不着的。” 将马拴在山下不打眼的树底下,苏莫挽了袖子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便猫腰摸上了山顶,到了近前才发现,所谓屋子,了不起可以称之为牛棚,条件好一点的四面都横七竖八围起了木头,勉强也算是一间“房”,条件差的,直接仰头可观星辰日月…… 第18章 说上一房媳妇,再生两 如此,瞧着倒是不成气候,苏莫掩在夜色里,特意放轻了脚步寻摸了一圈,便将这帮子匪患摸了个透,统共数十人,俱是邋遢狼狈的扮相,与那逃难的流民十分相像,而关押宋老爹那处,更是只余一个黑面大汉,这会子正软磨硬泡的想从宋老爹身上弄银子,而其余数人正鼾声振天,一个比一个睡的香。 苏莫潜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短刀送入那人心口,可怜那人尚且来不及呼喊一声便魂魄归了西。 宋老爹几日下来早疲惫不堪,这会子又被喷了一头一脸的热血,脚下一软险些摔在了地上,好在苏莫及时将他扶住,上下打量之下并未瞧见明显外伤时才问:“爹,您没事吧?” 万万想不到危难之时竟是这个被拉过来充数的女婿救了他!宋老爹喉头一哽,是惊吓的,也是激动的。 他有救了! “我没事,我们快走。” 躺在地上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虽然可怖,可眼下更为重要的便是逃离此处,其他的事情往后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智理虽是如此,可他毕竟年岁大了,连日忧心又加突然惊吓,竟是一步也迈不开,见此,苏莫倒也是不多说什么,只弯腰将老仗人背在背上,不大会子便寻到先前藏马的树下,迅速策马消失在黑暗里。 待到了宋府已是三更天,众人皆已入梦,喊了半天的门那丁二才姗姗来迟,不情不愿将门打开张嘴就要骂娘,可睁眼一看,外头立着的却是自家老爷和姑爷,衣裳脏污并不十分体面的样子。 疑心自己看错的丁二揉了揉眼,正要问个缘由之时便见他家姑爷道:“扶老爷进去梳洗,再备点饭菜,悄悄的,莫扰了姑娘休息。” 吩咐完毕之后他又朝宋老爹说:“爹,这事暂且莫对倾歌说,省得吓着她,我还有些事情需得处理,您记得将门锁好了,我未归来之前,任他是谁来了,都别放进来。” 吹了一阵子晚风的宋老爹神智回笼,见女婿处处都是为着他们宋家,为着他的女儿考虑,心头又是一热,道:“你辛苦一晚上,不如早点回去休息,那上面的事情待明日我去官府走一遭,左不过费些银子罢了,你看了?” 宋老爹并不想女婿涉险,越是了解深交,他越是觉得这人值得托附。 “放心,那帮人还不成气候,我自有办法对付。” 对付……想着那人倒下去时的惨样,宋老爹不由得打了个颤,一股寒气自脚底一下子窜到了脑门,回来神来时,苏莫早打马去了。 叹息一之后宋老爹只交待丁二打了热水来,略有蹒跚的回了屋。 再回盖盖山时,天已大亮,只那帮子土匪懒散惯了,俱都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打着哈欠醒了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又是寻着被押的那肉票,打定主意要从老头身上再榨点油水,一帮人一天的生计全在此举,故大家伙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朝那地去了。 然眼前所见却叫他们愣了半天回不了神,赫老大脸色苍白歪着脑袋躺地上,还淌一地颜色发暗的血,胸口更是直接被人捅了个黑隆隆的大血口子。 “大……大哥死……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惊恐甚至四肢都颤抖起来,特别是二把手赫发财,做梦似的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赫老大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唔……”七尺男儿捂着脸直掉泪,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惊吓,他原先不过想着跟在赫老大身边干点打家劫舍的生意发笔小财,再过点顺畅日子说不定还能说上一房媳妇,再生两个小娃娃岂不美?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干一行,搞不好是要丢了性命的! 可怜他入行几月,直到近日才吃过几回饱饭,今日莫不是得也葬送在这此? 晃神间忽然而来就见屋后走出一人,生得貌美肤白,腰间别一把带血迹的短刀,板起脸孔冷冷将他们望住。 “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大哥?” “大……大哥!” 赫发财很没有骨气的脚下一软就脆了下去,连滚带爬痛哭流涕的说:“原先的土匪头子已经死了,我们就是几个无家可归的失足少年,这辈子也不曾做过堪坏事,就算占山为匪,也从未骚扰过附近的百姓啊!往后您就是我们大哥,您指西我们绝不敢往东,您说放屁我们绝不敢憋着!” “失足少年?”苏莫瞧了瞧跪成一片的几个土匪们,个个满脸胡子形容邋遢沧桑的很啊,似乎和少年二字沾不上边的。 “不瞒大哥说,我们兄弟几个都还未成家,尚保有童子身份,在我们家乡,不曾婚配的男女在婚前都是孩子!” 赫发财说罢使了几个眼色给旁边的兔崽子,就听有人说:“是啊是啊,我们都还是孩子,大哥您就别同孩子们计较了!” 更有甚者,挤眉弄眼学那三岁孩童口吻,再配上仿若二缺的表情…… 苏莫觉得自己可能进了个假的土匪窝,这分明是帮子智障。 “未曾做过坏事?那你说说宋老爷为何会囚于此?” 赫发财便将原委一说,又后怕的瞧向苏莫,生怕他一个手滑就将腰中短刀向他砍来。 “既然你们手里并无命案,也不曾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今天我便发发慈悲放你们一马,这便解散了归家罢,只是日后还望脚踏实地自力更生,再勿失足了,少年!” 苏莫啼笑皆非,这帮人是不是对土匪这一行有什么误解?如些胆小怕事贪生怕死偏生跑出来打劫,啧!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奇葩! 可被放生的那些人却不想走了,纷纷觉得,之前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拜错了大哥跟错了人!眼前这人,论长相论学识论气势……哪哪都透出土匪头子的不羁来,今儿要是错过了,那可亏大发了。 “不!大哥!从今往后我们就跟着大哥!别不要我们!别不要我们啊……”赫发财又是哭又是嚎,硬拽着苏莫裤腿,差点没直接将人家裤子给拔下来,一众土匪们也跟死了爹娘一样嚎得特别起劲。 脑仁疼! 苏莫揉了揉突突跳的额角,又无奈的抬了抬半点也移不开的腿,再发展下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遗弃孩子的坏人。 “都闭嘴。” 四下里立时安静下来,众人俱都提着口气颇为期盼的瞧着他。 “跟着我挣不了大钱,也不能再干土匪的行当,还可能会丢了性命,即便这样,你们也愿意?” “愿意。” …… 第19章 捡到棵摇钱树! 回到宋府,苏莫也只轻苗淡写同宋老爹说了声,便叫宋老爹撵回房里休息,还交待了一众人等千万不可打扰。 不过一夕之间,宋老爹待苏莫的态度较往日已是质的飞跃,同样是搞跑堂的,可待遇却天差地别,有人眼红的想跳起来嚎两嗓子,干起活来火气也就特别的大。 “都怪那个谁,没事非得搞出什么不满意不收银子的破事,这下好了,惹一大帮子吃白食的,爷爷见天给他擦屁股!”眼下已是黄昏,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间。 可就是有那不识相的跑堂伙计姗姗来迟,秦时光瞪一眼迟来的苏莫,重重将别在腰间的抹布甩在案台上。 “又是那老太婆?这回是怎么不满意的?”宋倾歌呷一口好茶,再将昨日的账本细细算过,这才抬眸来问。 “可不就是她?臭不要脸的,一家子恨不得一天三顿赖在这里不走,顿顿都要来两斤牛肉并几碗细面,可早上说面太细,不好吃,免单!中午说牛肉太老,不好吃,免单!晚上说面太宽,她点的叫细面,不好吃!免单!可不好吃别来就完了呗?她偏不,每日里到了饭点就领一家老小来了,你说气不气人?再这样搞下去,你有多少家底贴进去?” 生意好了起来之后,苏莫搞了很多留住顾客的小把戏,自也拢住了一大帮子顾客,可同时,也招来了许多喜欢贪小便宜的市井小民,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能直接将人赶出去,而秦时光又特别背运些,那老太太上门来一准都是他招待的,早憋了一肚子火来。 就逮着宋倾歌到来的日子好生诉一诉委屈,顺便再将那个特别碍眼的跑堂伙计一军,概因所有的麻烦都是那一位所出的嗖主意! “哦?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任何决策总有他的两面性,宋倾歌积累了这份家业,也算是深暗其道。 然秦小公子对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知之不详,再加之旧怨新仇,眼中只余升腾的怒火,至于解决之法…… “如此叼民,当打出去了事,往后瞧见一次打一次,看那家子还有什么脸来吃白食。” 自古吃霸王餐的,狠揍一顿那还是轻的,若遇上脾气不好的,就算是打死了,也宁愿多出几两银子来平息风波,也决不助长此种歪风! “你怎么看?”宋倾歌看向苏莫,当初是他自己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将这家酒楼盘活,如今天活是活了,可若不解决那些个问题,沉下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苏莫面无惭色,也不欲辩解,只调转方向朝里头书案而去,不多时,便抱了两捆类似卷宗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宋倾歌面前。 “这个办法,也是同宋老板闲聊时得到的灵感。” 宋倾歌随手翻开一本,到是惊了一惊,这叫花子竟然建立了一个类似客户档案的东西,上头详细记载了客人的背景、职业、财力,到店消费的时间以及消费的金额。 “你记下这个东西目的?” “这位小哥所说的问题,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我们刚刚革新,为了留住客人以示诚意而不得不为之,损失自然是有,但是长远来看,却未必是坏事”苏莫说着,又拿出另外一本书卷,翻开第一页递到宋倾歌面前。 “相关变革我已经详细记录在案,请宋老板过目,若是没有问题,那我明日便会落实下去。” 宋倾歌看上头一条条一件件,便明白过来他为何是要先建立起客户档案,再引出这一系列的变革了。 “按照每一位重要顾客在店里花掉的银子的不同,按等递分成四类,尊享型、尊贵型、特尊型、金尊型,每个等递都享有不同程度的特权优惠,包括折扣、节日生日赠礼、大型宴席□□特权,优先优享权等等。” 细细将那册子翻了一遍,上至顾客下至跑堂伙计后厨房帮工等等都作了详尽的说明,如何解决突发状况,如何服务顾客 ,如何将工作做到更为详细,如何增加月例收入,如何惩罚等等事无巨细一一例载。 这要搁现代社会,绝对是年薪百万元以上管理型人才啊! 宋倾歌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捡,就捡到棵摇钱树! “下回那老妇人再来时,便可告诉她,再点个百两银子的餐食,便可继续享受不满意不花银子的特权,若是着急,提前储蓄百两纹银在本店,用一次扣减一次,直至扣光为止也可。” “好!好!好!这些东西虽然我早就想到过了,但是碍于身体不便一直不曾落到实处,小苏啊,你很有前途,做得很好!晚上给你加鸡腿!” 宋老板十分满意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培养了个金牌经理人!想着若这头稳定下来,再发展发展旁的副业,那门见不得人的营生就此丢脱出去也未偿不可。 “……” “来,我有桩子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上壶好茶再来两个小菜,没事不要来打扰,有事等明天再讲。” 宋倾歌拉着夫婿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又摆了两样小菜来招待,本是要同他讲讲“道理”,二人虽则成了个假亲,却也是实打实的给他供了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好吃好喝好住,还有好地方叫他发光发热,总好过从前做叫花子时风餐露宿衣不遮体的苦日子不是? 既如此,那他摸着良心本着有恩报恩的传统美德,也得守好岗位,先奉献个十几二十年,攒够了老婆本和棺材本再提其他才是正经。 怕就怕这人吧一有点小成绩就开始飘,一飘吧就胡思乱想,被人用钱财用美色稍一诱惑立马便背了主换了东家,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所以,趁所有一切还不曾发生之前,那就得白纸黑字写明白画了押,她才安心点。 “这么说吧,这段时间你表现可圈可点,我很是满意!” 苏莫默,颇为无力的喝了口茶,直觉告诉他,这大小姐又要开始作妖了。 “恭喜你,为你往后的晋升,赢得了更大的空间!” 再默。 “往后我会教你一些其他的本领,发财这种小事基本不成问题。”宋倾歌挑眉,给画了个大饼之后便睁大了眼瞧着他,想从对方脸上看见点类似期望欣喜的表情,就算是贪婪的样子她也打算大度的原谅。 可瞪得眼都要瞎了,这人还是不温不火,默默饮完一杯茶又为自己再添上一杯。 第20章 敢勾引你奶奶,看爷爷 不要紧,也许这货在做生意上头有些许能力,可话说得好,老天为你关上了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扇窗,领悟能力如此之差……大约就是老天为他关上的那一扇门! 宋倾歌决定大方的原谅他,于是决定直入主题。 “这么说吧,我可以教会你挣银子做生意,可也不希望你三心二意,得了我家的好处又跑别地去坏我的好事,所以,这份合同你必须给签了,年限之内须得对我宋家忠心不二,打不走骂不走,旁人也诱惑不走。” 宋倾歌递上那份她备好的合约,也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劳动合同,工作内容、工资待遇、合同期限、违约责任等等,可以说是十二分公正百分百良心的平等条约,毕竟这年头在这样的岗位就拿这么高工资的,举国上下了寻摸不出两个来。 苏莫大约扫了一遍,比那蔷薇花还要好看些的小嘴微微扬了扬,眼里似乎也有了些笑意,恩,是嘲讽的笑意。 “你觉得……若我真有了离开的打算,这样的东西能牵制住我?” 虽是持了反对意见,可签字的手却没有停歇,三下五除二画上大名后将那所谓协议又还了回去,继续道:“若是想要一个人为你所用,首先你得有足够吸引他的地方,也就是说你得有他想要图谋的东西或者是他所忌惮的东西,才能叫他往你所希望的方向走,若两样你都没有,那便搞清楚了再谈条件,否则,非但会将自己劣势呈于人前,还会叫人反将一军,弄得人财两空也说不准。” 苏莫所言,她深以为然,于是颇为自得将捂在胸口的卖身契亮出来。 “哈!分析得很到位,所以好好干!不然小姐姐说发卖就要发卖的哟!” 知道自己有死穴握在旁人手里还非要点出来,这个……便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哪知苏莫又是嘲讽一笑,手速很快夺过那所谓身契,哗哗就扯了个稀碎朝窗口一扔,瞬间便叫小风给吹没影了。 宋倾歌不及反应,目瞪狗呆。 说好的把柄呢?说好的信任呢? “你……你……” “我?” “还有更有说服力的东西吗?” “……” “我说的话你要记住,恩?” 有没有搞错,一个跑堂伙计竟然开始正儿八经教训起大老板来了?宋倾歌板起脸来正想耍个威风以示存在,就听他又说。 “而我之所以留下,绝非你所谓的把柄或利益,可旁人并不在此例,懂吗?” “呵!骗鬼!” 她白眼一翻,相当豪迈的叠了个二朗腿,下巴又微微扬起,眉头一挑道:“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老古董,说吧,是不是图谋我的美色?” 说完,倒是相当妩媚的抛个媚眼过去,心想你个臭跑堂竟敢肖想我的美貌?果然生得太美烦恼太多,可是莫名喜欢这种烦恼啊啊啊…… “咳……” 这一通刺激,虽未将他饮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喷出来,却也呛得不轻,待缓过劲来,又听她说:“虽被我撮破,也不必紧张,被人爱慕这种事情我从小经历得也蛮多,早就看淡了,所以,安息吧,我是不会屈从的!” 眯眼打量着对面的美男,宋倾歌也是一脑门子问号,若是他□□呢?□□呢?那……勉强让他得逞一下? 明明两人谈论的是无比正经的事情,可三两句下来画风就叫她给带歪,苏莫抬眸瞧她,生得并不是顶好看,挺个大肚子身形也不再轻盈,更是半点大家闺秀的气度规矩也无,于她而言,当是自在混迹市井做个魔王才最好,可偏偏…… 苏莫作不经意抚了抚发烫的耳根,面上似有被人撮破心思的窘迫,却也不知自己缘何如此,想要辩解否认,可张了张嘴却是词穷,干脆故意冷着脸沉默以对。 “真是个傻子,这般不经调戏?我开个玩笑罢了,还摆脸色给我看?” 宋倾歌向来是个没脸没皮、出口成脏的货,没奈何这跑堂小哥哥脸皮薄,她叹息一声,只好改了口。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你既说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缘由,你又说自己愿意留下既非利益也非把柄,倒叫我好不安心。” 如今卖身契也叫他给毁了,万一他说不干就滚了蛋,哪个能奈何他?打也打不过不是? “我要五成。”她既然不相信,那便给她一份安全感。 “最多四成!” “成交。” 虽平白损失了四成,宋倾却挺开心,一开心吧胃口就奇好无比,恰好厨房又端来了她最爱的酸辣粉,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属木头的跑堂汉子却一把夺了去。 “这个东西太过燥热,对胎儿不好,当少用些。”苏莫拿了筷子,很是“体贴”的为她解决起那碗酸辣粉来。 “你难道不觉得夺食这种事情很怠慢女东家吗?”某人吞了吞口水,相当不满道。 “那……给你吃一口偿个味道?” “呸!肯定有狂犬病,嫌弃!” 苏莫并不知道这是句骂人的话,还正儿八经的回了她一句:“我身体很康健,而且少吃点轼的也是对孩子好,我听说吃多了孩子出生之后皮肤会不好,孕妇也容易变丑。” “这些妇人的东西,你个大老爷们从哪里听来的?” “呃……前几日有个老大夫来咱们店里吃饭,随便闲聊了几句。” “你和那几个老鸨子有什么交易?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分忧?”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他已叫那碗底朝天,又想起晚间出门之时候在会客厅里的那几个老女人,其中一个前两日才见过。 事实上苏莫早旁敲侧击的扫听清楚他们之间的瓜葛,如今装作不知,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这女人是否全然信任他而已。 “你靠过来一些,我说给你听。” 将来是要做她金牌经理人的,这些事情迟早也要跟他说道清楚,既他问起,索性和盘托出,若改日再碰见那帮子麻烦精,也一并推给这位来处理岂不乐得清闲? 苏莫摞了摞屁股,两人挨得近些就见宋倾歌靠过来,对着他耳朵小声的说话,立时一股灼热的气息直朝他耳中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一股子奶香,苏莫只觉得脑中翁翁作响,一片空白,至于她说了些什么,倒是半个字也不曾入得耳来。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脸上起了层绯红的绝美男子僵硬的点头,呼吸似乎都紧凑了起来。 “虽说那个药吧,对成年人确实没有什么伤害,可对小孩子却是未必,所以啊,甭管那帮麻烦精怎么堵我,又或是出多高的价钱,又或者能挣多少钱……反正我是不会亲自出马的!” 这暗示,够明显了吗?不是想要四成吗?这玩意可是来钱最快的行当! 苏莫听罢,却始终垂眸不接话头,可把宋倾歌急的。 “这东西不伤身体,也就是欢场上的调剂,凑个趣罢了,还能挣许多许多银子!” 你要的可是四成啊大兄弟!干这个半年就能让人脱贫致富,提前迈入小康社会!到时候娇妻美妾要什么没有? “你意思是,要我来接手你这生意?” 没错,她就是这意思,可就是想晾她一晾,看她干着急的样子也很可爱有木有? “你非要干的话……没错,就是这意思吧。” “不怕我得了你的方子就彻底抢了你生意?” 宋倾歌只奉送白眼一枚,拉着他就往宋府而去,想先叫他瞧一瞧她制药的地儿。 她这头才一离开,小窗口处却见一男子缓缓滑坐地上,神色憔悴的目送二人渐行渐远,继面一滴清泪滑下,浸入衣裳里只留点点印记。 方才看他俩那般亲密的样子,秦小公子心口仿似用刀在割,可越挫越勇才是他秦家人的信条不是?于是腾的站起身来,用力一抹眼角的湿润,恨恨的道:“敢勾引你奶奶,看爷爷我怎么弄死你!” 自己研究了数月才弄出来的药方,原本以为在苏莫手上怎么也得大半年才能捣鼓出来成品,所以她也抱着“散养”的心态,将东西一股脑儿交到他手上就再没管过。 哪知不过短短两个月,他非但在原来的方子上作了改良,弄了个什么上中下三种品相的“欢颜”,价格自也不同,以适应不同阶层的顾客,几乎一经问世,便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浪,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但凡风尘之所,皆来求购此物,便是连那些个纨绔世家也纷纷跟风,生意好得不得了。 可苏莫哪见得半分忙乱?仍是有条不紊的打点生意,光酒楼就已在方圆百里开了三四家,每日里命家仆抬回来给宋倾歌过目的账册便能堆满整整一个书案,挣下的银子每月都要滚好几番。 刚开始时宋倾歌还兴高采烈,看起账册来也有劲,可随着肚子月份越来越大,腹部越来越鼓,人也越发懒怠起来,直到书案上再摆不下,红玉才苦着一张脸将此事禀了苏莫。 “姑爷,姑娘近来身子不大方便,那账册是不是先停下不看了?”光瞧那些账册,宋倾歌每日便要耗费三个时辰,又身怀六甲,着实辛苦。 按红玉的想法,一个人拥有再多的金银也不过一晚睡一张床,一天吃三顿饭,何苦为了挣那些个自己享用不到的银子费这份心思?吃好喝好睡好,将身子养好不比挣银子舒心? 故而心里有了怨气,可苏莫这人平素不大吱声,威严却有,府里头没有人不怕他的,她也不例外,也只敢在苏莫看不见的方向白了个眼,以示不平。 “姑娘身子怎么不方便?” 第21章 我怕说出去叫人误会! 近来事多,生意越来越大,挣银子越来越多,可占用的时间也就多,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整觉,这才没顾得上关心她。 “可能是月份大了,近来姑娘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吃什么也不香,睡得也不安稳,脸色还不好看,我着磨姑爷得了闲还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瞧的好。” 因着大家都知晓,宋大姑爷将来是要做便宜爹的,红玉怕自己这话说得不好惹来不快,于是头也不敢抬,福了一福身便退了下去,却又想看苏莫到底是何反应,便缩在窗台底了往里头偷瞄。 但见苏莫不过是邹了邹眉毛略一沉吟,又翻起了账册,算盘珠子拔起来那速度丝毫不逊于她家姑娘,正打算起身时,就听耳边宋倾歌做贼似的小声道:“在看什么啊?” 而后也抱个大肚子弯了腰往那墙缝里瞧。 八卦什么的,当算是她这类扑街穿越人士唯一的兴趣爱好了。 “没……”红玉正打算扶着姑娘去院子里透个风,却见宋倾歌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继续趴那墙缝处看得起劲。 “小苏啊,粟子糕爱不爱吃?不爱吃啊?那粳米糕呢?偿偿看,味道很好的。” 宋老爹一张老脸笑成菊花,手捧着一盘子各式糕点弯腰递过去,像个十足的老妈子,与苏莫刚进门那阵的爱搭不理相去甚远。 “多谢,我还不饿。”爱搭不理的那位换成了苏莫,只见他正埋首账册,还眼也没抬下。 “那一会忙完了记得吃,灶上还给你炖着补品,我去瞧一瞧,好了再亲自给你端来!” 宋老爹摸着两撇八字胡笑眯眯转身出来,就听见自家闺女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立在拐角。 “断……断袖?”宋倾歌嘴角抽了一抽,呆楞在自己无意之间发现的“大事”上头,她很想同红玉咨询一下,在古代要是亲爹看上了自己相公,她如果硬拽手里不肯礼让,是不是也算是大逆不道? “爹……爹爹,外头娇花无数,您何必单恋一棵草呢?”身在封建社会跨越伦理的恋情是没有好结果的呀,现在规劝是否来不及了? 宋老爹听得糊里糊涂,品了半天没弄明白意思也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这疯病咋又发作了呢?” 父女俩在外头的说话被苏莫听了个遍,末了,只评了两个字。 “眼瞎!” 两个时辰之后,苏莫复核了近几日的账册,又亲自去厨房领了一盏燕窝端着去瞧宋倾歌,进得她闺房,却见她捧着一话本神游天外,苏莫俺口轻咳了一声方踏入内间,道:“听红玉说你最近几日身体不适,我来瞧瞧你。” 宋倾歌僵硬着脸,神情十分之尴尬,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能叫老头那般……想来眼前这人也没少明示暗示吧? 啧,生得谪仙似的一个人,怎么就好那口? 宋倾歌无比惋惜又无比纠结,她是成全好了?还是成全好了? 等了好半晌不见她出声,却又一脸吃屎的表情,苏莫便已猜到此时此刻这位女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跨入内间将燕窝放在桌案上,便坐到了她的身边。 “真搞不懂你这脑子里整天想的什么。”说着,便探过手去想替她摸一摸脉像,可还没挨着边,宋倾歌便挺着肚子冲向那盏燕窝,动作虽快,却也显出刻意来。 “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你将来是要做了我爹的男人的人……我怕说出去叫人误会!”宋倾歌捧着燕窝有一搭没一搭往小嘴里送,眼睛望天。 天意弄人不是? 穿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原本就不易,好容易寻到个人成了个假亲处出点好感来,到头来还得和亲爹争男人?呵! “整日胡思乱想什么?”苏莫邹眉,神色一冷,也不顾她嘴里在叽叽歪歪什么,捞起她那只雪白如玉的小胖手便探起脉来。 “要是你俩没有什么,我爹能那样低三下四讨好你?”宋倾歌翻了个白眼,莫名有些不平,这件事情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吧?拿点受害者的普,是不是应该的? “闭嘴。”男人不耐同她解释,只利索吐出两字,又冷冷瞪她一眼,便凝神探脉,片刻过后,眉头反而锁得越发紧。 “近来都吃的什么?” 宋倾歌只当他那模样是恼羞成怒,也不在意,蛮不在乎的用一只手挑了挑眼前的燕窝,道:“和从前一样啊,这里的厨子哪里会做什么有意思的吃食?弄来弄去还不就是那点东西。” 想她从前,老干妈拌饭再加盒酸奶,随便一凑就是一菜一汤,吃起来也无比带劲十分酸爽,现在可好,守着成堆的金银,每日里花钱流水似的在那吃食上头,可味道却越发无法形容,穿越是个苦差事啊! 就在她再一次舀着一勺子燕窝就要送进嘴里时,苏莫长壁一伸,便将她那到嘴边的吃食给掀翻在地,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咂舌。 “你……你……”她恼怒不已,这还没成为她爹的男人,就敢克刻继女?阿呸!克刻老婆? 可不待她想出个好词来痛痛快快骂上一场,就见苏莫不知从哪里摸出根银针来,在那盛燕窝的碗盏里一探,半根银针迅速染得乌黑。 “有毒。” 他缓缓起身,眸色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波动,也有着叫人胆寒的阴冷,而后见他伸出一指在那碗盏壁上轻轻抹了抹又送进嘴里。 “这是……以身试毒?万一当场毒发,你那奸夫不得怨怪我?” 宋倾歌惊讶之下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待清醒过来突然又道:“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想过要下毒害你,甚至我都已经给自己作思想工作,毕竟成全了你们……” “乌头草,无色无味,乃一味□□,长期服用轻则腹中胎儿不保,重则一尸两命。” 乌头草并不是什么难寻的药材,若用得当,亦可治病救人,许多人家甚至当成花卉来养在花园,中毒者多半用量很少而察觉不到,待有了反应,基本已是病入膏肓。 好在宋倾歌中毒尚浅,只要加以时日好生调理,于身体于胎儿影响并不大。 苏莫当下开下药方,并扬声唤来红玉,只交待她莫要声张,速速按这方子抓药回来交由他便可。 红玉早被里头动静惊到了,并不敢违背,拔腿便去了。 “你先跟我说说,这府里头近日可有变动?负责采买的,负责厨房的可还是原先那一帮人?” 宋倾歌这才意识到,苏莫如此反应是因为她被人下毒了,可她近日懒得理事,厨房是不是换了人,采买是不是搞了事情她自是不知的。 “算了,此事我亲自来查,吃食上头万不可掉以轻心。” 自宋倾歌那里出去,苏莫便以雷霆之势火迅拿下厨房一个烧火的丫头,逼问之下才知,原先的厨娘因乡下婆母生病请假回了老家,便叫远房亲戚暂且来代一代,因着宋家人待下人宽厚,那代工的厨娘做完活计便归了家,苏莫问遍了也没寻着人,又着人快马前去先前那厨娘家里问话,可到了地儿早人去楼空了。 问了住在旁边的乡亲才知道,这家人家早在月前就将田产变卖,听说是在外地得了什么好差事,举家迁走了。 下人如此回禀,苏莫心里隐隐也有了计较,于是问宋老爹:“爹,对门表叔伤势如何?可是大好了?要不要咱们送点药材过去慰问一番?” 宋老爹犹自蒙在鼓里,说起对门他表兄弟,倒是唏嘘不已,人情凉薄至此!自打表兄弟卧床之后,从前来往密切的那些族中兄弟便同他全不往来,前几日那表侄女还同他借了一千两银子,说是抓药用的。 宋老爹如今拿这个既会挣银子又会当家的苏莫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也就不隐瞒什么,一一同他说来,末了感叹世态炎凉,做人果然还是强势一些才不吃亏的。 “爹你可知,他家拿了您的银子,贿赂了咱们府里的厨娘,买通了外人给倾歌下了乌头草,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后果不堪设想。” 宋老爹听罢不由得头皮一麻,人心……这就是人心呐! “那我的乖乖可有事?” 苏莫摇头,只说用毒时日尚浅,稍加调理便可。 “您还记得盖盖山之事?我多方查证,此事也是对门表叔间接促成,若非念在他那时身受重伤,也不会轻描淡写的放过,可眼下看来,一味的容忍怕是不能了。” 宋老爹心里一松,再瞄一眼苏莫,不由得嘀咕起来。 “你说的轻描淡写,却是直接断了他家财源。”可话音落下又想到那帮家伙竟恩将仇报,弄出如此下贱的法子对付他的宝贝闺女,简直气煞他也!于是道:“依我看来还是太轻了!他娘的畜生,看我不弄死他!” 当时苏莫不声不响将他从盖盖山弄下来,也不知他耍了什么手段,竟能降得那帮子土匪唯他之命是从,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将对门的生财之路夺了去。 可明面上夺人财路的是帮子土匪,宋振山纵是心里有苦,也因着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而不敢声张,只一味在宋老爹面前低头卖惨,倒也骗了千两纹银去了。 只万万没想到,那老不死的还有毒招! 宋老爹气呼呼冲出去,半路上叫苏莫给拦回来,他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就见宋老爹抚着八字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恨恨的遥望着对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方去了。 “丁二,你且随我来。”苏莫唤来丁二,只交待他上盖盖山一趟,送封信给那姓赫的,而后提着红玉抓回来的药,亲去煎药去了。 第22章 那咱还救火不 吃食上头出了纰漏,原先灶房里的几个下人直接打发到了别处,但凡是要吃进嘴里的,绝不假手他人,可苏莫不善此道,只好将希望寄托付到宋老爹身上,他只负责每日里将煎好的药汤送到宋倾歌手里,亲眼看着喝下去。 “喝了这些日子的苦药,身上的毒都清掉了吧?”中药的酸爽宋倾歌领教了好几日,简直苦不堪言。 “过两日我会换个方子,且耐着性子喝,慢慢会好,莫要担心。” 因为家些发生的这些事情,苏莫尽可能将生意场上的事情安排在外院,待得了闲就会过来同她说上两句。 每每到了喝汤药的时辰,宋倾歌总跟个孩子似的耍赖撒泼,能赖掉一顿便是一顿,非得苏莫耐着性子一次次劝了才肯将就着喝点。 “来,今儿的药汤里我多加了一味甘草,比昨日要清甜些,快喝了。” “我瞧着我已经好了,不用喝苦药了,而且你自己也懂医术,应该知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我这么大个人,当然不是怕苦,也不是不想喝药,只是我能扛得住这药里的毒性,我腹中孩儿未必能扛得住,他才这么点大!” 宋倾歌后退着比画了个大小,恨不能遁地逃走才好。 她这套软磨硬泡的功夫在苏莫身上一点作用也无,先前哄着时不肯喝,还一味的强词夺理,苏莫面上就再没了笑意,只冷冷道:“既然不肯喝,那就不喝罢,反正毒发了不起也就一尸两命,宋老爹那把年纪怕也是受不起如打击的,那宋家整个家业不是落在我手里,就是落在你对门表叔手里,这般,你可满意?” “你!”宋倾歌哑口无言,瞪他一眼斗气似的一把夺了药汤一口饮尽,直苦得心肝打颤,还不曾缓过劲来时苏莫塞来两颗蜜枣,却没同往日那般掉头走掉。 而是静静等她吃下蜜枣,再递上清水来漱口。 “今儿天气挺好,我带你出去转转。” 苏莫弟背对着窗口,远处的红霞似镶了金边照在他身上,倒是叫宋倾歌移不开眼来。 冤孽,这他娘的是她爹想要的男人! 宋倾歌不情不愿的随他出了宋府,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可她心里却颇为凄凉。 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家里的“厨子”手艺实在叫人一言难尽,直接导致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闻到卖馄饨的小摊子上飘出来的香味,直吞口水,根本移不动脚。 苏莫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摸出碎银子来要了两碗肉馄饨给她,待她慢慢吃好了这才领着走了两条街。 快到家门口时,见路边围了好大一群村民,宋倾歌瞧着大都是她族中亲眷,于是顿住,远远的瞧热闹。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四姐家的老牛偷跑出来吃光了宋二妮辛苦种下的一园子菜,宋二妮气极了扛着锄头到柳四姐家门口骂了两天街,柳四姐气不过同她理论了两句,两人便打得头破血流,这一出手,直接又导致了两个家庭的矛盾,相互约了几场架都不分胜负,且宋二妮觉得自己身为受害者理应得到些许赔偿,正好拿柳四姐那头老牛充数。 柳四姐自是不依,她家老牛每日都牵到田地里忙耕种,哪有闲功夫去吃那宋二妮的菜? 定是那宋二妮想以此讹人,于是柳四姐托关系寻到了盖盖山的头头,想叫人家给自己作个主出口气。 今天也是碰巧,两家又碰到一处,一言不合自然就动起了手,柳四姐仗着有人撑腰,嗓门也奇大,基本已经将对方祖上三代那点不上台面的嗅事尽数抖落出来,占了点嘴上便宜。 而宋二妮也不示弱,摊坐地上又是嚎又是叫又是学人家揭短,围观者越发多了起来。 搞清了来龙去脉,宋倾歌也不再去听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情,欲转身归家,苏莫却是一把拉住了她,道:“再等等,好戏还没开始。” 以往就算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心不慌的人,今儿破天荒关注起八卦来? 这里头很有问题啊! 宋倾歌眯着眼转头看他,道:“从实招来,又憋什么屁呢?” “女孩子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苏莫斜她一眼,等同于默认。 “并非柳四姐家的老牛吃了宋二妮家的菜,而是宋青书家的黄牛干的,这会子宋青山正围着人群里看热闹了!” 苏莫淡淡指了指人群中的宋青书,也就是对门表叔家的厨子,宋青山住柳四姐家隔壁,这会手里正握个瓢偷嘴笑呢。 “闲得蛋疼!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宋倾歌白他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家,外头的喧嚣这才消停了些。 可不过半个时辰,对门却是火光冲天,一股股的黑烟连着热浪直逼宋府,宋倾歌自孕来对气味特别敏感些,也第一个察觉异样,故叫家仆前去打探。 “对门表叔家里着火啦!”丁二跑得满头大汗,下意识拎了只水桶就要冲出去救火,可又想起两家如今的关系,又缓缓退回去,赶紧跑去给宋倾歌报信。 “怎么回事?”宋倾歌问话,眼睛却是看向苏莫,怪不得他一反常态非拉着她去瞧什么热闹,原来症结在这里。 前几日她还奇怪着,以往有仇必报的苏莫,怎的这回查明对门表叔下毒,却没点反击,她还道是这跑堂的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的死活,一心想着和她爹的奸情! “就像丁二说的,对门表叔家的厨子开着油锅灶上还烧着大火,偏生要跑出去看人家打架,结果将房子给点了呗!” 苏莫态度清冷,嘴角却是扬起,显见是高兴的。 “那咱还救火不?”丁二问。 “救!怎么不救?咱们两家离得近,小心引火烧身呐!不过你我过去救火便可,其他人守好自己的位置,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放人进来。” 交待好了,苏莫便提了只空桶去了对门。 突然而起的大火早叫他一府的人乱了阵脚,大家伙儿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还有人想趁乱打个劫的。 苏莫拉着丁二过去,手里又提着水桶,于那浓烟滚滚之地以及慌乱的人群里并不打眼,只随意拉住一个人问了句,便已知晓表叔的位置。 最先起火的地方是西边的灶间,而表叔住东边,烧倒是不曾烧过去。 苏莫给了丁二一个眼色,两人一人提一桶冷水,直接寻摸到表叔屋子里,见他正伸长了脖子朝外头探去,身子却动弹不得,许是挣扎已久,只堪堪移动到那床角边上要掉不掉的挂着,嘴里不停唤着:“女儿啊,老婆子啊……着火啦,救救我……来人啊……有没有人啊……”瞧着甚是可怜。 第23章 惯常来您这打秋风 苏莫提着桶水站在门口,先是恭敬称了一声表叔,道:“小侄听闻贵府遭了难,特地带了家仆前来支援。” 大表叔掩了心中的不喜客套两句,就静等着对门来掺扶一把,可等来等去不见有人来扶,略有不悦的抬眸去看,话未出口便被兜头淋下两桶冰冷的水。 “啊……啊……”突然而至的两桶冷水叫他浑身抖了起来,气的!开口就骂娘。 “日你娘,你他娘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何糟践长辈?没家教的东西!”说着,狠狠瞪过来又疯狂的扭动着身子妄图站起来博上一博,奈何旧伤未愈,越是动气身子便越是抖如筛糠不受控制起来。 罪魁祸首倒是笑眯眯毫无不悦,只听他淡淡又道:“表叔屋子里着了火,一定是太过生气了才会失了理智,小侄都懂,您放心,今日这火,我们定能帮您灭了的,丁二,还不快再去提两桶冷水来?小心大火烧着我表叔!” 丁二应了声连忙去了,苏莫却是闲闲寻了把椅子自顾坐下,环顾一圈表叔这屋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表叔整日卧床,不知可有听说我家里头厨娘逃走的事情?” 宋振山脸色一变,开口又是要骂,可丁二那两桶冷水却是毫不留情,又是直接迎面淋了下来。 “你!!!你好样的!”宋振山气得发抖,心底又是一惊,忽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说:“我家里这把火是你放的?好你个叫花子!看不去官府告你们!欺人太甚了!” 苏莫听罢非但不恼,反而扬起笑来。 “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您这屋子怎么起的火,那日聚在外头的百十来个乡亲都亲眼瞧见了,不能我好心带个家仆过来帮忙反倒被泼一身的脏水,您若执意去官府去告,那便去,在官老爷面前我正好也说一说内人被人下毒,险些一尸两命的事情。” 宋振山脸色发白,颇有些不大敢看对方的眼睛。 “反正那个逃走的厨娘我也叫人寻到了,下毒之人也不会那么难找吧,想来官府介入当是更容易些,表叔以为呢?” 宋振山抖着手指着苏莫,脸色苍白着吱唔半天却不敢再提报官的事情,憋好一会了忽而又骂起了娘,许是为了掩那内心的虚,嗓门还奇大,不一会,倒是招来了几个人。 不知是家丁还是乡亲的,只远远站在屋子外头瞧好戏,苏莫并不理会,继续道:“我本是好意,表叔虽对我岳父不仁,我们家却对你有义,见你有难亲自带了仆从前来相助,没曾想反倒被诬赖……今儿这火您怎么着也赖不到我家头上来,您再缺银子也不该这般诬赖,我这便走了,表叔你保重身子吧。” 说轻,带着丁二就回了对门宋府。 没过两日,这事便在小鱼镇里传开来。 宋振山家的厨子看人打架反倒烧了主家房子,事发当天就拖家带口逃走了,可宋振山为讹人家一些银子重修房屋,竟指摘过来帮他灭火的侄子放火……简直道理沦丧! 不过短短几日,宋振山便因着此事彻底败坏了名声,就连他往日诬陷自家侄女是个傻子的事情,也被人给兜出来。 “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啊,就他那个表兄宋乔山,早年又是拿银子又是出力气帮助他开馆子做营生,结果他倒是好,四处说表兄如何如何苛待了他,还说表兄家无子可继,理应将一干家财都记入他宋振山名下,嗬,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依我看,宋乔山那傻闺女多半也是他害的。” “可不是,听说前阵子宋乔山那傻女儿成亲,他还带了帮子叼民去闹,结果……结果倒是被自己带去的人给踩个半死,哈哈……” “报应!我看这不是现世报!” “就是!活该!” 流言蜚语传遍了小鱼镇的大街小巷,宋振山一家子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房子烧了大半若不修缮便是连人都住不得了。 修缮期间,只好另外再赁个院子住着,如此,倒当真是折了半副家当进去,大表叔心疼银子,又深恨对门那人,再如何,他都不相信这把火真是自己给烧起来的。 可外头那么多人眼瞎,纵是上官府去告他也没有一点胜算,那便只能智取,他暗中观察了好些个日子,慢慢儿知晓,如今对门那家竟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当家。 那日宋振山将唯一的女儿喊到身边说了许久的话,半下午时,就见他那闺女打扮一番出了门。 “且慢!” 莫苏一双脚才踏出家门,正要去酒楼那里巡视一番,便被人叫住,他转过身来,但见一女子,年纪不大,和对门表叔倒有几分相似,心中便已了然。 宋倾城生得清秀,也自持有几分姿色,便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可待苏莫转开身来,一眼看过来时,早已是惊为天人,她这辈子就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 本是为着父命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可这会子竟是心花怒放,立时变换了笑脸,嗓音也特意放轻几分。 “那日多谢大哥哥出手相助,若是没有你,我家恐怕连片遮风挡雨的瓦片也没了。”柔柔弱弱的,声音也放的极轻,嘴上还挂着丝腼腆含羞的笑意,做足了闺秀的做派。 苏莫只淡淡一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对门表叔家的倾城妹妹?大可不必多礼,咱们既是近邻,又是亲戚,能帮的自是要帮一把,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告辞。” 说着,只稍稍点了个头便转身快步走了。 可宋倾城却是立在原处,捂着扑通扑通快要跳得飞快的心口,看着那抹英伟身影一点一点消息在道路的尽头,方恋恋不舍的回头,再入宋府,心中竟是万般不平。 就宋倾歌那样粗鄙之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这顶绿帽子,她决定亲自帮他摘下来。 宋倾城入得院内,却被个正在扫院子的丁二给拦了下来。 “老爷说了,对门的不准入内!”丁二鼻孔朝天,拿着扫把就要将她赶出院子。 宋倾城躲闪着骂了丁二几句,身形一闪就进了内院直寻着宋老爹而去。 “伯伯,倾城有要事要同您说,可您家那扫地的奴才连门都不叫我进来!”宋倾城一脸泪水跪下,委屈之极。 然而宋老爹吃了先前的苦,心里头还计较着对门那一家投毒之事,面上便颇为冷淡,道:“哦,他做得对!” 宋倾城见这老伯父并不如从前那般待自己亲近,心思动了动,小心翼翼抬了抬眸,作小伏低道:“想来伯伯一定是着恼我父亲做的那件事情……倾城适才知晓,也是恨铁不成钢,气得连那个家也不想回了,伯伯与姐姐待我如此之好,可我那爹实在是……我……要是可以,我倒希望自己是伯伯生的!” 不想此话一出,宋老爹眼含泪水,望过来的目光颇为复杂,良久之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将宋倾城扶起来。 “唉……伯伯知道,这事跟你无关。” 宋倾城抹了抹泪,赶紧道:“前两日我背着父亲偷偷的查到了给姐姐下毒那人,如今就藏在十里开外的土地庙里,我担心自己人小打不过她,只好回来给伯伯报信,您这会带了人过去,铁定能够抓住她,给我姐姐报仇!” 顿了一顿之后,宋倾城又委委屈屈道:“许是我惯常来您这打秋风,如今倒是连个下人也瞧不起我来……倾城话已是带到,这就走了,伯伯您好生保重身子要紧。” 宋老爹听罢先是心里一紧,而后又是十分伤感,道:“也罢……父辈们那些弯弯绕绕本就不应该怪罪到你们身上,你和倾歌都是好孩子,往后伯伯这里,你想来便来,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宋倾城这番说辞倒也是将自己摘了出来,复又赢得宋老爹信任,只她目的却不在此,于是又扭扭捏捏道:“往后再来怕是不能了,那个家我是再呆不下去的,倾城一无母亲护着,如今家里败了,父亲也不疼爱,非打即骂也就罢了,还老逼着我去做些厌烦的事情,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今日一来给伯伯报个信,二来也是道个别……” 宋倾城言语里几次三番指向她那个身份未明的母亲,宋老爹心里大为触动,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听得老泪纵横。 侄女的那些话,掀起他尘封在心底几十年的秘密,只他打定了主意,为了那个故去的她,往后绝不再提起此事,却也不能眼看着她的女儿受苦而无动于衷,也是因着那个她,这些年才会对对门那一家子颇为照顾。 “年纪轻轻何必走上这条路?人这一生不知会遇到多少为难的事情,若都像你这般,遇着点困难就生了退却的心思,那往后的路要如何走得?这一点,你要好好跟你姐姐学一学,她平素看似大大咧咧,可遇到困难她从不退缩。” 宋倾城连连点头。 “即不想回去,那就在伯伯家里暂且住着,你爹那里,我去同他说一说。” 无非就是往那个坑里再填些银子进去,待日后侄女发嫁,他再填补些嫁妆就是了,宋老爹想得简单,被人拿住短处利用了几十年也全然不知。 第24章 又会演又不要脸,妥妥 “伯伯大恩如同再造,这些年若没您庇护着,倾城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宋倾城面上带笑,顺利住进来,才方便她一点一点接触那个谪仙似的男子。 “往后你住北边那屋子,没事就在屋子里绣绣花读读书,前头院子少去为好,你姐夫虽说也是亲戚,可你到底是个未出闺的姑娘,名声最是重要。” 不出去勾搭怎么得到心爱的男子?宋倾城心里十分不屑一顾,想你自己那女儿可是被搞大了肚子才成的亲,现在跟她这讲什么名声简直就是个笑话!可面上并不显露,恭恭敬敬应了下来。 这头安顿好了,宋老爹才火急火燎的拉了女婿往十里开外的土地庙里赶去,只道是他寻着给他姑娘下毒的婆子。 可当二人快马加鞭赶到时,只在那庙子里的泥菩萨面前瞧见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死……死了?”宋老爹始料未及,他还当是拿住这婆子就可以押着她去宋振山面前质问,质问他为何恩将仇报,这些年他为他们那一家子做的还不够多吗? 可这婆子死了,逃走的那个杳无音讯,说不定还有个若大的屎盆子要扣在他身上。 “莫非倾城在查这件事情时,便已叫宋振山知晓?这才杀人灭口?” 宋老爹晃然,只觉得一股子寒气自脚底慢慢升腾而起。 苏莫无力的抚了抚额,长叹一声道:“爹,您到是说说看,对门表叔家的女儿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宋老爹满脑子官司,一会觉得对不起自家女儿,一会怕牵连侄女,一会又怕因着这事给女婿惹来麻烦,正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苏莫所问,只好将来胧去脉说了。 “不曾想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狠手。” 苏莫嘲讽的叹息一声,想来这世间也只宋老爹会觉得那宋倾城是个无害的孩子,这一出一出自导自演的,分明是当宋老爹是个傻子来戏弄。 “倾城哪有这心计胆色啊?她从小就是个怕事的。” 宋老爹并不相信这一切会是他眼中的柔弱姑娘所为,还一心想为她辩解,见苏莫并不相信的样子,狠了狠心,决定将那件事情说来与他听。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乃一母同胞……” 宋老爹娓娓道来,原是早年他在外闯荡时颇为风流,长年不归家不说,挣来的银子也尽数挥霍干净,家里妻女日子过得凄凉,时日久了难以熬下去,便跟他同族兄弟好上了,后来求了放妻书离去,不想一年之后,只留下个尚在襁褓中的宋倾城便咽了气。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屈辱,自家媳妇被自家兄弟拐走了,当是要紧紧捂住不叫人知晓的,可宋老爹有愧在先,当年要不是他太过浪荡不曾顾家,也不会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故而那件事情之后,他放下成见放下尊严,权当是为了孩子,对对门那家子颇多照顾,可没想到,竟也落到如此局面。 “唉,不堪啊!” 说起往事,宋老爹老泪纵横,放妻书之后他很是颓废了一阵子,悔恨亏欠皆有之,甚至也曾想过半夜杀到人家家里去,砍了表兄弟,接了妻子回家来好生过日子,可他一生欠缺勇气,唯一的一次发狠,是在妻子过世后,他抢了灵牌回来供在自家佛堂,为此,折进去半副家当方平了表兄弟的怨气。 宋倾城渐渐大了之后更显孤苦无依,他只好将这个身世可怜的侄女也一并照应了。 “这件事情,你千万莫说给倾歌听。” 宋老爹再三叮嘱,见得苏莫点头应允才安下心来,而后又十分忐忑的道:“爹年轻的时候做错了很多事情,也十分后悔并且尽力弥补,你……你莫要学我啊。” 实则他是担心女婿内心里瞧不起他,可看来看去,苏莫一如往日那般恭敬,并无半点不敬。 “爹,这些年来,你就没有想过此事或许还有内情?”凡是不能只看表面,听到的看到的或许都不是真像,历经了那许多事情之后,苏莫直觉此事并非如宋老爹所说那般,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内情的。 只是宋老爹摇了摇头,那些往事,他连回想一下都会觉得心疼,也就不愿多想了。 “您先回去吧,这里我会着人处理,不会给你留下什么把柄。” 里头还躺着具尸体,宋老爹心知以苏莫的手段足以应付,便安心归了家。 日落时分,随苏莫一起归家的,还有他请的几个护院,领头的那个姓赫,听说是从什么盖盖山来的,胆色十分过人。 苏莫命他们日夜轮班守着,不得随意出入。 “二姑娘,您不能进去,大爷说了,未经他允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自打住进来,宋老爹便叫下人唤她二姑娘,当个小姐似的将养着,下人们也都拿她当个主子看待,唯独苏莫请来的几个护院不大识抬举。 “哟,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几个才这家里的主子呢!” 宋倾城手捧着一盘子糕饼,头顶上的火气腾腾腾的冒,住进来许多天了,莫说同那人生出什么情义,她连出个院门都有人跟着,想见人一面都不能。 “小的也是听令行事,二姑娘莫为难在下。” “让开,我怎么说也是姓宋的,竟连自己家也入不了?” “哟,脸真大,这才住进来几天?就真当这里是你家啦?”宋倾歌吃饱了正慢慢走着消消食,刚巧看到这出好戏。 “姐姐……”方才飞扬跋扈的二姑娘立时变成小绵羊,可出口的话却直撮人心窝。 “姐姐成婚也没多久,肚子竟跟吹气球似的胀起来了,再过不久怕是要临盆了吧?真真辛苦!” “恩,我是挺辛苦的,好在夫君体恤,怕我又被人投毒害了宝宝性命,这才请了护院,怎么,你还不死心啦?” “姐姐……” “行行行!你也别恶心我,现如今以咱俩的关系,那是连拐弯抹角指桑骂槐我都想省了,就你这司马昭之心,当谁不知道?也就我爹那傻子好骗才信你那一套,但是你要记得,出来混,总要还的!” 宋倾歌抚着肚子看了眼里头那个正埋首案间的罪魁祸首,白了眼面前位作委屈模样要哭不哭的二姑娘转头走了。 “又会演又不要脸,妥妥的婊妹!我那婊叔可真会生!嗬!”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钻进二姑娘耳中。 待宋倾歌带着红玉走得远了,二姑娘这才抬眸,一双大眼梨花带雨,泪水要落不落,委屈巴巴朝院子内里看去,就连守在门口的二把手赫发财都生了几分不忍,正要劝上一劝时,只听里头大爷吩咐。 “放她进来吧。” 苏莫坐里头偷听老半天,是又好气又好笑,以宋倾歌那性子,当真进了深宅内院不得给人搞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大哥哥,我……我早习惯了,姐姐待我向来如此。”她以为自己越是这般说,就越是会引来旁人对宋倾歌的厌恶,毕竟方才那般嚣张的,可是宋家大姑娘。 “我没问你这个。”哪知苏莫半点不动容,合上手中的账册,神色淡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又唤来家丁上了茶水,客套里带着叫人不敢亲近的疏离。 宋倾城一愣,挂在面上的委屈表情僵了一僵,而后迅速抹了泪水,强扯出个笑脸来。 “土地庙里那婆子你是如何查到的?”苏莫嘴角微微扬了扬,眼睛冷冷瞥了过来,倒叫宋倾城四身皮肉无端一颤,嗓子眼都吊了起来,摒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她总觉得,苏莫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这怎么可能? “我……无意中听父亲说的,这才冒死……” “她是怎么死的?”不待她说完,苏莫又问。 宋倾城眼皮一跳,心口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连忙低下头作势饮茶,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死……死了吗?怎么会?好吓人啊!那要不要去报官?会不会因此惹上官司啊?” 宋倾城双手颤抖,那惊慌的样子,一半是演的,一半则是被苏莫给吓出来的! “没,她倒是想寻死,幸好我及时赶到给救了下来,只是到现在还昏迷着,想来过几日醒了便能到堂上作证,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大义灭亲,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就捉到凶手。” 宋倾城又是一僵,心里更是直打鼓,明明她亲眼看着那婆子姻的气啊……可再看苏莫那神情,也不像是在撒谎。 她本想投个诚再勾搭走面前这位美男子,来个一箭双雕,到时候自己财色双手,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个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宋倾城额间已生出冷汗,寻了个借口要走,苏莫却道:“这几日镇上不太平,妹妹身边也该带个护院才好。” 她刚想拒绝,苏莫扬了一脸的笑温柔说道:“你冒死前来相告,我必得护你周全才好。” 宋倾城笑了笑,忽而又觉得自己这美人计使的兴许有点作用呢?不然他干嘛对自己笑那么美?干嘛专程找了护院保护她? 第25章 半夜偷人小妾 “爷,还真被您料到了,二姑娘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送封信给她老爹。”赫发财奉命“护卫”二姑娘的安全,也使得她半步不能离开宋府,按捺几日才试探着给些银财收买两个护院帮着跑腿。 不想,此举正中苏莫下怀。 “给你就拿着,等天黑了再偷偷摸出去送信。”苏莫甚至都没那信上说的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而后又道:“送好了信,告诉你的人,那边可以安排了。” 赫发财口中称是自是安排,只他离去之后,只见一墨色身影极快的闪进了苏莫房间。 苏莫抬眸看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竟当他不存在一样。 “公子……” “这就坐不住了?” “袁北奉命保护公子的安全,眼下您伤势已愈,咱们是不是可以起程回去了?” 袁北一直守在暗处,他以为公子虎落平阳,待身体好了之后定是要报这血仇的,哪知眼下和他预想竟相差十万八千里。 公子非但不曾提起什么回府复仇的话,竟还同个乡野女子成了婚,瞧这势架,倒像是要一心一意做这劳什子上门女婿,就连脑袋上那顶家喻户晓的绿帽子也不在意,整日里打理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他虽只是一介护卫,却也急得几日几夜睡不着觉,这才抖胆一劝。 “回去?回哪去?”苏莫淡淡看他一眼,又道:“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二房那些人只怕早磨好了刀,只等我现身便要安上许多罪名过来,而我一介花花公子,又声名狼藉,想要翻身谈荷容易?” 袁北一想,正是这个道理,正泄气之际,只听他家公子又道:“若你闲不住,那便安排些事情与你来做。” 袁北眼睛一亮。 “他们不是要我死吗?那便死给他们看,这几日你留心着些,只要寻到一具身形年纪与我差不多的尸体,便将此物挂在那尸体上,再放河水里泡上几日,再想办法将我死了的消息散出去就行了。” “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苏莫却是笑道:“袁北,你见过乡下人杀猪吗?” 袁北摇头。 “乡下人杀猪,一定是要将猪养肥了再杀的。” 袁北一头雾水,还不曾理出头绪来,苏莫去嫌弃他立在这不大的房间里碍事,“还傻愣着做堪?” 过了两日,宋老爹从集市买来一腿野猪肉,又专程喊来酒楼的厨子做了一桌子肉菜,全家人聚拢在一处边吃边聊。 “姐姐,你吃点猪皮,这野猪皮厚,又脆又香。”二姑娘极是热情,先是给宋倾歌碗里夹了筷子菜,赶紧又给苏莫碗里也添了筷子,道:“大哥哥你也吃。” 宋倾歌看着她那副羞答答的样子很是不顺眼,忽而想到一桩她在外头听来的八卦,于是说:“你们听说了吗?县太爷新近纳了一房小妾,好像出了什么事。” “人家纳个妾你也要管?”宋老爹最是看不惯那些个看起来人模狗样,可办起事来却昧良心的狗官,很是不愿听到关于他们的事情。 “关键倒不在于那房小妾,想咱们小鱼镇的县太爷何等风流,光是后院小妾都十几房,倒是没堪稀奇,我说的是,他新近纳一房小妾,正在兴头上了,整日里带出去游山玩水,没曾想啊,夜里竟有小毛贼摸进他那别院,非礼了他那妾室,那妾室深感无颜再见人,就寻了棵老柳树上吊了,好在县太爷救得及时才没死成。” 宋老爹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嘴里啃着块大骨头问,“那贼人可捉到了?” 宋倾歌特意看了眼二姑娘,见她面上并不异色,显是还不知情。 “捉到了啊,你们猜那人是谁?保管你们谁也想不到。” “快说快说!” “就我那表叔啊!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竟想去给咱们县太爷带绿帽子,现在好了吧,玩进大牢里了!” “叮……” 二姑娘宋倾城手里的汤碗直接掉到地上,泪眼汪汪,不可置信一般。 “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今儿几个衙内在酒楼里吃酒,我亲耳听到的,不过不用担心,你现在住我家,这事摊不到你身上就是了。” 宋倾歌心情极好,在干掉一碗粉丝猪肉汤之后又给自己添上一碗,二姑娘却是食不下咽,好像屁股底下的椅子生了尖尖的角,叫她坐立难安,好容易等到大家吃好了饭各自散…… 宋倾城捧了消食的汤水来到苏莫房里,相处一阵,她基本也摸清了苏莫的性子,平日里不是送汤就是送水,但凡有机会接近了,便不会轻易放过。 虽苏莫待她总是神色淡淡并无特意亲近的意思,可也没有明确表示过厌烦。 二姑娘私以为,这便是很好的开端,毕竟以苏莫这种冷冰冰的性子,想来已是不易。 故而有了难解之事,她第一个想到的求助的对象便是苏莫。 “大哥哥用些消食的汤水,里头放了陈皮还有山楂,味道酸甜。” 汤水放下之后,她也不急着离开,只立在一边抹起了泪水。 “我爹爹虽做错了一些事情,可他毕竟养我一场,如今落到县太爷手里,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我一个女孩家家的不方便出去打探,大哥哥可否帮我一帮?” “我听说他待你很坏,你又何必……” 苏莫不显山不露水,那疑惑的样子倒叫人觉得正是那么回事。 “我知道,可他对我有生恩养恩,如今落了难了,我又怎么忍心?” “唉,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明白我便去问问看。” 苏莫虽是应下,可到了县衙时却又是另一副光景。 “那宋振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想来县太爷也早有耳闻吧?他能干出染指您后院的事情,想必手上还沾染了其他血腥,若县太爷能为草民主持一回公道,这些铺面庄子,便都是您的私产。” 苏莫打了个眼色,就见身后跟着的赫发财上前两步,将手里装了好几个庄了铺面的盒子推到了台面上。 “本官一向清廉,你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啊!”县太爷眼里放光,虽是如此说道,可伸过去捞那盒子的手却是快的很。 “不瞒您说,草民与那贼人有些旧怨,您若将他好生审上一审,也算是为民做主,这点孝敬也是应该的。” “好说,好说!” 于是两日之后,审理贼人的县太爷动用了大刑,就又审出两桩大案来,一桩乃是宋振山毒杀那王氏婆子抛尸土地庙的事情,二桩却是十几年前的旧事。 因着当事人已经去世,虽是真相大白,却无苦主相告,故而不了了之,可宋振山手里有了人命官司,这辈子只能将牢底坐穿了。 得知消息的二姑娘身子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当心些,这件事情……该使银子的地方使银子,该找人情的时候找人情,可因着人命官司,我也无能为力,二妹妹节哀吧。” 嘴里虽说着小说,可眼见面前的姑娘就要倒在地上,他竟稳如泰山,连扶一把也不曾。 “大哥哥不是说那婆子还活着吗?怎么会?”宋倾城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乱极了也茫然极了,她行事向来都是老爹在背后出谋划策,现如今倒叫她如何是好? “哦,想来是我搞错了,那日救下的不可是李头村的一个妇人罢了。” “……” 宋倾城嘤嘤哭了起来,“贴身”护卫却进来禀告,“二姑娘,外头有个妇人自称是姑娘您的母亲,现如今正在厅里哭闹,您快去看看吧。” 二姑娘一愣,仔细听来,确是有妇人哭闹的声音传来,可宋倾城不敢上前,只犹豫着道:“我……我并不识得那婆子,你快将她打出去吧。” 说完她抬眼看了看苏莫,见他没说什么也不打算出去瞧这热闹,转身就欲回房,看模样,倒有几分心虚。 “可……可那妇人不肯走……” 护卫颇为为难,苏莫便道:“那我去瞧瞧吧。” 见此,宋倾城连忙跟上。 前厅里宋老爹头疼欲裂,只因这妇人所言句句叫他心碎难忍。 “当年要不是你那狗屁放妻书,我母女二人也不至于十几年不能相认!都怪你宋乔山,娶个老婆是个狐狸精,天天勾得男人半夜里爬墙,生个女儿又是个狐狸精,怎么?现在还想霸着我女儿不放不曾?莫非是为了我男人那点家产?我呸!告诉你,有我在,你一个子也得不到!” 那妇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见宋倾城出来一把扑过去,道:“女儿,这老不死的可有欺负你?” 哪知宋倾城竟用力摔开那妇人,作惊恐状道:“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快走!我伯伯待我很好,并不是要霸我家财才留我在这里,倒是你,挑拨我与伯伯一家子的感情是何居心?莫不是以为与我父亲有些个不干不净的关系就能管到我头上来了?再不走我只好喊来护院打你出去!” 那妇人愣住,似是不敢相信一样,说:“倾城,我的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还愣着做堪?你们都是死的吗?” 宋倾城发了狠,瞪了两眼护院,而护院在得了苏莫暗示之后,架住那妇人便丢出了院子。 第26章 给他戴了顶硕大的绿帽 老妇人在大门口席地而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委屈,可宋府大门紧闭,她再哭闹也无人理睬,最后,只得黯然离去。 而宋倾城却是忐忑万分,眼泪哗哗直流几乎泣不成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为何这般待我,明明我连娘亲的面都没见过,伯伯……而今爹爹进了大牢生死未卜,而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的……我该怎么办?” 宋老爹也是感慨良多,刚想安慰几句,就见苏莫道:“倾歌,这么闹半天大家都累了,你叫红玉扶二姑娘进去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有我。” 苏莫淡淡着朝自家妻子点了点头,宋倾歌微微皱眉,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她早嗅出一丝不同来,可瞧苏莫老神在在的模样,便听他的话,老实扶了那位哭哭啼啼的二姑娘回了后院。 “爹,那老妇所言你信是不信?”苏莫问,那桩秘辛他本不欲说出来,可眼下再不说,怕又是一件人命官司。 “自是不信,我不是同你说过,倾城她娘早就……” “爹,并非如此,前阵子宋振山在大牢里因着受不住刑罚,总共招供了两件事情,一个是那死在土地庙里的婆子,第二件便是岳母……” 看宋老爹仿似遭了雷劈的模样,苏莫终是生了一丝不忍,陈年旧伤一而再的昭示于人,想来是不好受的,可苏莫明白,有些伤口若不将那脓液毒汁尽数清除,便一辈子也不会有痊愈的一天。 “爹,岳母若在天有灵,想来也是希望此事能真相大白的。” 宋老爹回神时已泪眼朦胧,长长吸了口气后他道:“有什么内情你说,我能承受。” 于是苏莫便将从县太爷那里听来的原原本本说了。 “当年并不是岳母与那人有了私情,而是您长年在外,她为着生计四处给人做针线补贴家用,却不想被那人……而后,那人便以事为胁,说是不按他说的办,便要了倾歌的性命,岳母无法,只得慌称与人有私要了放妻书同他去了,最后不堪忍受折磨自尽仙逝,而宋振山为了利用您心里的愧疚好谋些财物,便将他与旁人生的女儿抱回来……方才那妇人,确是宋倾城亲生的母亲。” 宋老爹听罢忽而跪地痛哭不止,他不想自己一时浪荡竟闯出如此弥天大祸,而事到如今他竟给贼人蒙蔽双眼一再姑息养奸,叫那一家子戏弄至此! “孩子他娘……我对不起你啊……” 苏莫默默退出来,待到夜间,宋老爹使人喊他过去叙话。 “这件事情,你发誓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宋老爹一脸疑重。 “好。” “倾城那孩子……可能还不知晓内情,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待她出嫁,赔副嫁妆就是了,至于牢里那个,该送他上路了,便这样吧,爹年纪大了,往后这个家里就交到你手上。” 宋老爹双眼浑浊浮肿,神色萎靡,似一下子苍老许多。 “牢里那个,您即便不吩咐,我也会找人下手。” 事实上那县太爷得了他好处,要取那人性命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去吧,这几日我想一个人呆会,没有旁的事情不要叫人来打扰。” 宋老爹有心将老妻的旧坟修膳一下,待百年之后二人合葬,他再到她面前忏悔认错。 苏莫点头,恭敬退下,到了门口,却叫宋倾歌给截了去。 “你他娘的有事瞒着我!” 宋倾歌微微笑着看他,晶亮的眼里印着他绞好的面容,两人心昭不宣相视而笑,相协着往她那院子而去。 “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说话就不能文明些?小心叫肚子里的孩子听到,将来有样学样。”苏莫虚扶了她一把,待穿过月亮门时回望一眼,就有家丁守在外头,不叫旁人随意出入。 “说正经的,表叔那事怎么肥事?你给我说清楚,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不带我!跑堂的你皮痒了是不是?” 对门那户人家猖狂了几十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这苏莫一来就接二连三的栽了跟头,宋倾歌十分好奇,这当中到底有何曲折离奇,她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捡回来个叫花子,竟有如此本事,三两招就叫表叔那家子跌入尘埃。 苏莫想想此事到底是瞒不住,便只挑头去尾,捡些无关紧要的说了。 可待他说罢,宋倾歌却沉默下来。 “怎么了?”苏莫疑心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她,故有些许不安的看向她。 “要是哪一天,你突然也看我不顺眼了,会不会……” 都说人心易变,要是哪天自己成了这人眼中钉,那又会落到如何下场?活了两辈子的宋倾歌早看尽了世间冷暖。 从不敢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爱情也罢亲情也好,都是抱着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你待我不好,我抽身离去也不会伤心难过的消极心态。 可这突然有个人跳出来为她赴汤蹈火,反倒叫她生了怯。 “你……你图什么呀?” 凡是有所图谋,便是交易,那她无需亏欠旁人,取之有道,也心安些。 苏莫叹息一声,又瞧了瞧她越发高耸的肚子,伸出手去试探着在那腹部抚了抚,心口无端快跳了些。 那腹中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他无意中带到人世间的生命。 而面前这个女子,便是受了那样的委屈,也从未想过放弃这个孩子。 光凭这一点,他便要报答。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图谋了?” 苏莫望向她,目光灼灼。 “商人大都是无利不起早,你我又不是什么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能真诚些不?” 宋倾歌躲闪着那人的眼睛,虽如此说,心中却也有了波澜。 她承认,苏莫此人并不是没有魅力的,她自然也受其吸引,可看过太多悲欢离合,经历过太多寡情淡漠,她不敢轻易托付,这婚事因利而起,最好也一直保持着。 人心,她算计不来,也承担不起。 “你在害怕什么?” “我……”宋倾歌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明,明明是他在帮她,可她这副模样倒是像不识好歹。 “你我虽成了婚,可你从未真正相信我过,是不是?” 被撮中心事,宋倾歌老脸一红,谈什么信不信任的,咱们是利益联盟阿喂! “若有一日你当真寻到了孩子的父亲,又当如何?” 苏莫小心的看过去,心口像是被人提起一般悬在半空,既期待她说些什么,又害怕她说些什么。 “孩子的父亲?他娘的要是叫老娘逮到他,一定要先绑了送到百花楼,罐他两壶欢颜,日日夜夜给人从头到尾圈叉个没完没了,再剁碎了扔出去喂狗!” 提起那一茬,倒叫她忘了眼下这点纠结,那副眯眼咬牙的恨意溢于言表,苏莫想要出口的话忽而不知从何说起。 “……”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这人素来不会闲聊那些个不相关的事情,今天即问起,那便是查到什么,宋倾歌忙追问过去。 “如果……他是有苦衷的呢?” 便是护她一生无忧,也不值得原谅么?苏莫隐了心中微微的苦涩,强扯出一丝笑意来。 “苦衷?谁没苦衷,我弄死他也是有苦衷的啊,你说是不是?” 见苏莫不搭话,宋倾歌直觉不对劲。 “不对啊,这里头有问题!” 对门表叔那样的,这苏莫三两下就给人整趴下了,没理由会偏袒个素不相识的□□犯啊,况且名义下,还是那□□犯给他戴了顶硕大的绿帽子,家喻户晓那种。 除非…… “说,你是不是认得那个浑球?说出来!我饶你不死!”宋倾歌忽而跳起来跨坐在他身上,一把揪住他胸前衣领,十分“凶狠”的模样,竟是丝毫不觉得此举,已然越过这场“交易”之婚的界线。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叫苏莫身子一僵,耳后根如那悬在天际的火烧云一般变得通红。 “你……能不能先下来说话?”莫名的,他不敢去瞧她那双眼,似乎那里能夺人魂魄,只一眼,便能叫他飞灰湮灭。 “果然有事瞒着我,臭跑堂的,你要是敢偏袒那王八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宋倾歌正在气头上,浑然不知自己跨坐的,正是男人那要紧的部位。 而苏莫虽长到二十多岁,府里头也有安排过通房丫头……可他为勉遭人算计,从不敢与人多作亲近,就连那天晚上,也是依着本能,事后记忆并不深刻。 可此时此刻,硬是叫他险些城门失守,那种想要更靠近些,探索更多一些的感觉抓心挠肺的撕扯起来。 他自认年少方刚可自制力惊人,可这女子小小动作却…… 奈何始作甬者只顾自己那些个恼恨怒火,根本不曾注意到眼前之人已然天人交战。 “说不说?你说不说?” 苏莫吱唔着脑子一片空白,宋倾歌越发觉得他定是知晓什么,只一味威逼着,苏莫躲闪着,面上着火了一般烫得他心口都发疼,可到底理智险险胜出,他也怕自己万一再失了理智反而伤了她。 于是顺手将她提抱起来,轻轻安放在床榻之上,而后头也不回的遁逃而去。 宋倾歌:“……” 第27章 别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 苏莫通红着脸狼狈逃了,留下宋倾歌一脸的莫名,可快步追出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那浑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犯得着这般包庇他?” “别让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勾扯,否则老娘剁了你!”宋倾歌恼得失了理智,做足了泼妇骂街的架势,可回应她的,只有这一室的空寂。 那晚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间的一根刺,许久以来她一直不曾查到半点讯息,好容易在苏莫那里看出点端倪来,可他偏生跟个锯嘴的葫芦一样,不肯吐露一丝半毫。 宋倾歌哪里甘心,白日里他忙得归不得家,夜来了总要回来睡觉的嘛? 于是她点几盏油灯,备一盘子瓜子,从日落起便守在他房里,磕磕瓜子,再摆弄摆弄话本子,可肚子里毕竟还揣着个娃,等到一更天时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二更天脑子里一片浆糊,三更天时已然趴在案上沉入睡梦之中,就算是打雷也惊不醒。 然而第二日,她又会安安稳稳睡在自己闺房的床榻之上,可要等的那人,始终不肯露面。 她也试过主动出击,各处酒楼铺子里去找,仍是一无所获,接连几日之后,宋倾歌总算明白,若那人不肯同她说,她便是日日夜夜跟在他屁股后头都不会有答案。 “红玉,你去前头跟那个护院说,要是大爷还不来见我,那姑娘我便准备要换个夫婿了!” 前头那个护院,很明显是苏莫不知打哪寻来的人,一向最听他的话。 红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劝道:“我要是去传这话,老爷知道了不得剥了我的皮……姑娘,依我看这事还得智取!” “智取?怎么智取?我连他面都见不着!”说起这事,宋倾歌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那我这便去了……” 红玉去传这话,心情是十分之忐忑,也不知为何,光是想想姑爷听到这话是那阴寒的表情,她便觉得四身发冷,可姑娘的话,她也不敢忤逆。 不想这话传过去了,姑爷那里倒是没堪反应,宋老爹反而是那个最先炸毛的人。 自打他不知从哪个家丁嘴里听到这话起,便每日里都来思想教育一番。 “乖女,你要知道,像苏莫那样重情义有才能的男子,这世间当真难得几回见的!” “整个小鱼镇,哪家人家的女婿如他一般?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外头生意做得头头是道,便是荷包里胀胀鼓鼓的,他也是一心一意守着这个家,并不曾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乱了眼睛。” “而今有些权势或者有些家财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瞧着苏莫这点就很好,外头的女子,他连一眼也不曾看过。” “以你宋倾歌这长相这家世,配人家苏莫都是高攀了!还想着休夫换人?你想什么了?” 宋老爹生怕女儿这一作妖就将那样好的女婿给作没了,趁着那头还没有发作,赶紧回来做女儿的思想工作,可任他说上了天,宋倾歌也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莫不是您没瞧上对门寡妇,反而瞧上了自家女婿?爹啊,不是我说您,这乱了伦理的感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啊!” 宋倾歌这话一出,险些气得宋老爹狂吐老血。 “孽障,都要做娘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叫人省点心!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分寸?瞧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爹,您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你啊你!要哪天当真将女婿气跑了,我看你上哪里哭去!” 宋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拂袖而去,宋倾歌只得长叹一声,这真特么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又过了几日,宋大姑娘要换夫婿的传言已传出老远,便是连专注于跑堂工作的秦时光秦公子都有所耳闻。 这消息于他而言,简直大喜! 故而一听丁大等人传出此话,他连忙换下身上跑堂用的衣裳,拔腿就朝宋府里去了,这些日子为着好生在酒楼里做出些成绩来给宋倾歌看看,他是废寝忘食,吃住都在酒楼里,对酒楼里的一切都尽在掌握,已是有家酒楼的跑堂一哥。 这头有了起色,那边又传来好消息,秦时光觉得,大约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如此隐忍憋屈,要给个机会叫他咸鱼翻身! 待到宋府,他先是回房换了身衣裳,又亲自去厨房做了宋倾歌爱吃的花生酥糖,待做好了,高高的磊了一大盘子,尽数搬到了宋倾歌面前。 “有一阵子没见,我瞧着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时光捧着点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好着了,哥哥你这手艺,当真是外头那些点心铺子比不上的,好吃!” 宋倾歌郁郁寡欢几日,见着秦时光过来也是高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捻了一块丢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美滋滋。 看她如此,秦时光心里却是一酸,那浑蛋苏莫自他手里抢了人,却不知好生照顾着,而今倒要伤了她的心,嗬! “慢点吃,你要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宋倾歌笑了笑,如今她是旁人的妻,两人又是打小的情份,想来这几月秦时光已然想通,那她便拿他当成个亲哥哥来相处着也好。 “梅菜扣肉、粉蒸肉、猪头肉、炒腊肉、羊肉牛肉什么的,随便做几个就成。” “好,酒楼那边的生意如今丁大也能应付得了,前段日子学会几样西域那边传过来的甜点的做法,趁这机会,正好一样一样做来你偿偿。” 各式食材到了秦时光手里,总是能变幻成各式美食,每次他做出来的东西,宋倾歌总是很给面子的吃个干净。 “那我可就有口福了,这厢先多谢哥哥!”宋倾歌嘻笑着朝他微微福了一礼,两人有说有笑的直朝厨房而去。 “我瞧着今天厨房买了鸡鸭,池子里还养了鱼,就随便做两个你先吃着,待明儿一早再去集市上挑拣些得用的。” “哥哥也别光顾着我,你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那远在湖州的二老怕是要念着你,要我看,这酒楼的生意既能放得下,那便回去看看他们,一家人好容易才得以团聚,自是要怜惜着多陪伴些时光,我瞧着二老给你取这名字,想来也是这层意思。” 若换了从前,两人绝不可能如此说话,秦时光心里发暖,偷偷转头看她时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扬头,一时竟有些看得痴了,连脚下的路也没看清,险些自己栽个大跟头。 “倾歌……”他稳了稳身形,心想若他二人才是夫妻,这样和和美美过一生又是何等美事?可事与愿违,秦时光心尖发疼,笑容里隐了苦涩,从前他太过心急,总将爱她的话放在嘴边,说不到两句二人必定要翻脸,鸡飞狗跳的全不像个样。 像如今平平淡淡的只谈些琐碎事情,秦时光反倒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心畅快,要早知如此便能慢慢接近她,那他又何苦走那些弯路? 一连几日,宋倾歌不再派人去堵那苏莫,也不再放那要换夫的狠话,只安安静静的呆在院子城,和那秦时光泡在厨房,今天做个酱肘子,明儿做只暖炉烧鸭,后天来一锅西域风味的点心甜汤,每日里自那院子里瓢出来香味,每每勾得一众家仆下人直吞唾沫。 就连随侍在一旁的红玉,不过短短半月,脸都圆了一圈。 “要说起鱼,我觉得哪有没一处能比得上湖州的桃花鱼,统共巴掌大一条,肉多刺少,绝无半丝泥腥气,硬是要长个五六年才能长成,干煸、红烧、做汤、清蒸、生切鱼片……无论何种做法,都能鲜嫩得你咬掉舌头!” “公子快莫说了,我家姑娘口水都流出二尺来长了!” “死丫头,敢打趣你家姑娘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等你生下这胎,我一定带你去偿偿!” 隔壁院子里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叫人远远听上一耳朵,便能被那笑语里的快乐打动,可苏莫木然的僵坐在案台,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不知望向了何处,只一动不动如同个雕像,握在手里的毛笔许久未动,账本上早被晕染了大片墨迹,可他犹未察觉。 只觉得隔壁两人愉悦的话语声、银铃一般的笑声,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的刺进心口。 前些日子她日日来寻他时,他每每避之唯恐不及,宁愿日日悬在梁上等到三更天,看她趴桌上睡得熟了,才敢轻手轻脚下来抱她回房。 可天知道,每每抱她入怀,竟叫他心口怦怦怦的直要跳出腔子,可无端的,又总情不自禁想要多看她一眼,多陪她一会…… 他知道她这样追寻着,到底所谓何事,他更加知道,若如实相告,她又会何等的失望。 那晚的事情,就像是横陈在他心底的一条大河,他想渡过去,又怕渡过去之后瞧见的,是荒芜、是毫无希望。 心底隐隐升腾而起的狂潮是她,心底的期盼是她,而如今这样憋闷得快要疯掉的,也是关于她,那人似乎轻易就能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苏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如今,那样短暂的“相聚”时光不再,看她在别人身边欢声笑语,他莫名便生了郁抑,如陷深潭,周身的黑暗。 第28章 纳妾?美得你! “大爷,我出去揍那小子一顿,也太不识相了些!” 看家护院的赫发财看不过眼,摩拳擦掌的想要一展身手。 苏莫挥了挥手直接将他赶出了书房,可心里的憋闷和不安始终无法平息,他暗自深呼了口气,丢开手里的笔,随手翻开一本书来看。 可看了半天,他都不知道那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丢开书本在房里几经踌躇之后,才修书一封,叫人送去了有家酒楼。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掌柜的丁大便着急忙慌的过来了。 “秦公子可在?” 一路赶过来,丁大额上浸着汗珠子,对于自己无意中卷入的这宗是非,他其实是拒绝的,可苏莫说了,这事办好了加工钱,办不好滚蛋!简直没人性! “在后头陪大姑娘烤肉,你闻这味……勾人不?”丁二一面吞着口水,有些羡慕的转头瞧了眼那处略有些烟火气的院子,一面慢慢吞吞的开了门。 丁大却没心思在这同自家兄弟攀扯那些个没用的,朝着那香味四溢的院子而去,远远就见秦家公子正一片一片将烤好的肉切出来,递给宋大姑娘,脸上那笑意……奸情味道十足。 “早上才杀的猪,我挑着最好一块给烤了,只添了几粒盐,旁的什么也没加,你偿偿看可还鲜嫩?” 只宋倾歌接过那盘子肉,还不曾回答就被突然而来的丁大给打断了。 “公子,您怎么还在这里?您不在这两日,酒楼里都翻了天了,快同我走吧,若没您坐镇,酒楼里都不成个样子!” 丁大苦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哀求着,这也是苏莫信中所言的“策略”,务必要在大姑娘面前将那秦公子“高高举起”,捧得他越高,就越是章显出他出众不凡的能力,在大姑娘面前有了颜面,秦公子才会老实去酒楼里干活。 “哟,哥哥你不光饭做得好吃,也是把做生意的好手呢,不过短短几月,我那酒楼便离不得你,厉害厉害!” 宋顷歌吃着烤肉,看那丁大一脸汗,想来事情还蛮着急,正要帮着开口劝上一劝,就听秦时光说:“妹妹谬赞,我也只是遵了之前酒楼里立下的规矩,按着章程办事罢了,可不是丁掌柜口里说的什么万事离不得我,要真如此,咱们有家酒楼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便开出分店来?” 顿一顿,秦时光似是品出其他意味,遥望了一眼百米开外的那处院子,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道:“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可我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不清楚吗?丁掌柜要真着急,不如直接上外头那院子里寻着苏老板,既然当初是他在姑娘面前开了口,如今自然也要担起身上的重担,有了事情你们不直接去寻他,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丁大目瞪狗呆,张了张嘴,也觉得秦公子所言有理,可这任务他要完不成,可就…… 于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得都快要哭了。 “苏老板哪里有空来管这些小事?若事事都闹到苏老板那里,我这掌柜的也是做到头了,想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子,全靠这份工来养活,秦公子救我一救罢!” “要么,再劳烦哥哥跑这一趟?”宋倾歌是掉进眼搭子里的财迷,眼看着自家生意受损,哪还有心思在这大吃大喝? “你且说什么事情?”秦时光颇有几分憋屈,他明知这事不过是苏莫的调虎离山之计,从了就中了他的计,可要不从,又怕惹来宋倾歌的不快,毕竟这酒楼是她名下的营生。 “外地分店派了几十个伙计来咱们总店学习观摩,这事大家伙一直都是听您安排行事的,这几日您不在店里,那些个懒汉就坐在店里闲坐着磕牙,顾客来了见没地坐就都走了,我说他们又不听,再这样下去,只怕……” 秦时光没法,只得站起来同他去了,行到门口时又微笑着转过头来:“倾歌我去去就回,晚间给你做羊肉闷锅。” 目送那一行人出了院子,宋倾歌也没了味口,连日大鱼大肉,肚子也一下子就鼓胀了许多,古时医疗条件这么差,她并不想吃得腹中胎儿过大,到时候生产困难搞不好要一尸两命,于是将剩下的那些叫红玉拿去分了,正打算去花园里转转,做些适量的运动。 “姐姐从小娇惯着养大的,并不会做针线,看大哥哥这进进出出的,身上总是这一件衣裳,不知道的……怕还要笑话几句,妹妹就自作主张给大哥哥缝了几件衣裳,做得不好,您不要嫌弃才好。” 经这苏莫书房时,正好叫她听到了宋倾城那娇滴滴的声音,宋倾歌来了兴致,便掂起脚尖,做贼似的猫腰贴在墙角听里头的动静。 苏莫转头看了眼窗口那处的暗影,嘴角不自觉微微向上扬起,积在心口多日的阴云也缓缓散去。 宋倾城看着眼前美艳男子竟朝她笑了,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忙自作主张取了件衣裳就在他身上比画了起来。 “这件墨色的,袖口和领口我特意绣了几朵桃红祥云点缀,穿出去会友也好、吃酒也罢,都是极好的。”宋倾城说着,借着试衣裳的档口,忽白手指状似无意一般缓缓抚向他胸膛,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看过去。 宋倾城自忖品貌不凡,身上也是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而今这番……要换了平常男子,铁定就上手了的。 可任是如此,苏莫偏偏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曾,颇为嫌弃的挥开她的手,直接将披在身上那衣裳也一并退还到了宋倾城手上。 “想来是二姑娘误会了,你姐姐有孕在身,不过是我不允她在针线上头费那心神而已,至于衣裳……也并非长年累月只这一件可穿,想我宋府不说富贵盈门,做衣裳那几个钱还是有的,只是我不喜那些花俏繁杂的款式,这才叫人多做了几身素净的,没成想,倒是生了这误会,二姑娘做的衣裳我用不着,不过还是多谢你。” 苏莫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朝她微笑的人根本不存在,倒叫宋倾城一阵恍惚,待回神,也是面红耳赤,颜面无存。 “这……我做都做好了……” 宋倾城手捧着那几件衣裳,泪都要掉下来了。 “若非岳父慈悲,二姑娘怕是要随我那表叔一道下大狱,要是你真有孝心,不防给他做上几件,叫老人家开心开心也好。” 宋倾城虽不情愿,也只好踩着这台阶下了恹恹而去。 而后,便见苏莫清了清嗓子,缓步走到窗口轻轻推开了窗,看着尚且苟在底下的大肚子,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只听他说:“听墙角好玩吗?” 宋倾歌身子一僵,略有些窘迫的站直起来,瞪了眼做了“好事”还恬不知耻的苏莫。 “怎么,勾搭小姨子被我撞破,恼羞成怒啊?” 苏莫嘴角的笑意更堪,看着炸毛的宋倾歌,只觉花也香了,树也绿了,空气也清新了。 “明明,怒的那个是你吧?” “狗男女!” “我同她清清白白的,娘子你这般说,可是坏人名节,万一当真传出去,你族里那些个族老当真要逼我纳了她为妾,到时你哭都没地哭去。” 苏莫忽然便生了几分调笑的心思,瞧她气得直瞪眼,却没有拂袖而去时,心里反而升腾起一股无以言语的快意,这份快意仿似甘露,叫他枯竭已久的心回了春暖、发了苞芽。 “纳妾?美得你!我们当初可是说好的!” 宋倾歌倒是不知自己竟捡回来个花心大萝卜,不放过宋倾城那样的美貌小娘子也就算了,竟是连她爹也都一并荼毒了,啧! 可当初,她确实空口白牙说过,若他得了合心意的美娇娘,她是会成全的。 但,这可不包括对门婊妹! “说好什么?” “虽说当时我应过你,万一将来你有了合心意的女子,我自当许你财帛助你成家,可这女子万万不能是她宋倾城,你我都知,那人包藏祸心,并非良人。” 顿了顿,宋倾歌似是在安他心一般又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只要那女子不是宋倾城,说好的银两一个子也少少了你的。” 话音落下,她神情一顿,面上又显出几分凶悍来,“你刚才喊谁娘子?有外人在时喊喊是为了应景,没人的时候还是直接叫名字,鸡皮疙瘩都叫你引出来了!” 有外人在场时做做样子也就罢了,这两人独处着,听他那般来喊,宋倾歌还挺不适应,只是她这不适应来的稍晚。 苏莫面上的笑意缓缓退去寒意又起,苦笑一声之后,也暗道自己确是不该,明明,成婚之前两人就说得清楚明白,这桩婚事,不过只是个形氏,可偏偏他想要的越来越多。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我也能是个好夫郎、好父亲……” 他并不想去找什么其他的女子,只想守着她身边,看她笑看她闹,可他话未说完,宋倾歌大步自窗口那里绕到门前走了进来,那话,他便再说不出来。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那晚的事情你不说清楚,今日休想出这门口半步!” 之前守了几日他只东躲西藏,今儿好容易逮着了,她哪里肯放? 第29章 是个死胎 为免这人再像上回一样逃走,宋倾歌干脆将房门反锁了再步步紧逼上去。 “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那件事情我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总归要是说出来,不如你大大方方将事情真相说给我听,也省去这许多麻烦,说不准我一高兴,就允了你同二姑娘的事情呢?” 苏莫想过随意编造一个故事许也能糊弄过去,可如此一来,对孩子不公平,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别人眼中的野种。 而宋倾歌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情绪有些不稳,苏莫看着她的眼,慢慢儿踱过去,轻轻将她那手掌纳入掌心。 “在说那件事情之前,我先讲个故事给你听。” 期待已久的答案即将揭晓,宋倾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说出来的每一字,甚至每一丝表情,却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竟那般自然的牵着她,就好像两人原本就是关系亲密的夫妻,牵个小手是再自然不过的。 苏莫心底却没有那般平静,伸手过去先是试探,也是鼓足了莫大勇气的,她不曾反抗挣扎,反而安安静静任由他牵引着落坐,遂叫他心间渐渐安定。 “故事往后有的是时间来讲,你要是个女人就会明白,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意味着什么,换了别人,早寻死千八百回了!” 苏莫顿了顿,说:“我知道,你有多勇敢。” 正是这份勇气和担当,才叫他对她另眼相看,然后一步一步失了心丢了魂,就连压在身上的仇恨与光环,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宋倾歌压了压心间那份急躁,且听他慢慢说来。 “从前有个王候家的公子,因为娘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所以他一出生,就被家里人认为是不祥的存在……” 宋倾歌听着那故事,心里竟充满了悲伤,苏莫说的故事里,大多都是嫡庶之间的争权夺利之战,嫡子的母亲在生他就去逝了,父亲的妾室利用这一点散播流言说他克父克母,身份不祥,被人送出候府,养在山间小寺庙里,这还不算,那妾室三番两次派出杀手,想要将那嫡子斩草除根,那嫡子正是在躲避追杀的途中受了伤又中了毒,正巧中毒那天晚上碰见一个独自出来赏月的姑娘,后来的事情,就算不说,宋倾歌也知道了。 “你到是说清楚,那个中毒的什么候府嫡子,到底是谁?”宋倾歌杏目圆睁,脑子里已是盘算着如何报仇血恨了。 老候爷的妾室们不还在谋划着干掉那个嫡子吗?她便添把子助力来泄愤。 苏莫目光灼热瞧过去,掌心慢慢收紧,他虽没出口,答案却已是不言而喻的。 “你他娘的!” 宋倾歌愣了一愣,领悟过来之后立时爆跳起来,直指着他爆起了粗…… 她一直费尽心力想找的浑蛋不但堂而皇之的混进了她家,还正儿八经同她拜过高堂。 宋倾歌抚着胸口,气得一口老血险些直喷出来。 “我知道那天晚上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中了毒,没了理智……你若气不过,便一刀了结了我,也算是为你自己报了仇血了恨。” 说着,自袖口抽出一刀短刃来递到宋倾歌手上。 那刀锋还雪亮雪亮的还闪着光,显是十分锋利,而宋倾歌气得狠了,手抖着握起刀直指向他胸口,泪水一滴滴下来浸入衣裳里,浸湿了一大片。 如果说对这世间她还存有一线希望,自那晚之后,所有的梦便都息灭了,身在古代,一个声名狼藉的商户之女,还能幻想怎样的人生? 这世间,当真一如继往的叫人失望。 于是手中那把刀,只犹豫了片刻,便一点一点刺进他的胸口。 殷红的血慢慢浸透了他的胸前的衣裳,又一点点的滴在地上,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可苏莫紧咬着牙关,即便面色发白身体发颤,却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 宋倾歌以为自己会如当初设想一般,手刃罪魁祸首,杀上一千刀,刺上一万遍,看他生命慢慢流走,这才叫报仇血恨。 可那刀才一刺进去,血才一流出来,她便有些慌了。 鲜红的血在地砖上滴了一滩,他面色苍白,却还对她微微勾唇。 “如果杀了我,能消了你心头之恨,那便杀吧。” 说完,他握着她的手一用力,那短刀就又刺进去一截,血流得更快了些,倒在血泊之前,他还弱弱的安慰她说:“莫怕。” “啊……” 报仇之后非但没生出任何快意,反倒平添了许多惊吓,看着苏莫倒下去,身下那滩子刺眼的血越积越多,她早已魂飞魄散,惊叫声引来家仆,也将暗自忧心的宋老爹引了来。 “怎么了这是?”宋老爹还以为自家女儿被苏莫这孔武有力汉子给欺负了,这才惊叫连连。 没想到推门进来瞧见的,却是苏莫躺倒在血泊之中了无生机,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拿了件衣裳捂大他伤口上,又大声唤来家仆去请郎中。 一时之间,房间里聚满了人,个个忙乱着,宋倾歌却似被定住一般,脑子里一处空白。 她杀人了。 这个认知叫她害怕,想起自苏莫来了之后为她做下那一桩桩的事情,斗倒了对门表叔,帮她盘活了酒楼,帮她撑起这个家,每日里忙到脚不沾地,可他从不报怨。 方才的愤恨早消失不见,她抚着肚子缓缓滑倒,内心只余深深的恐惧不安,直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并不希望他死的。 可……他就躺在她面前,一身的血。 腹中阵阵绞痛,宋倾歌又惊又怕,全然不知自己衣裙之下已是一片血色。 还是红玉担心自家姑娘,扶她起来时见那一滩暗红立时惊叫起来:“姑娘,您怎么出血了?您怎么了呀?” 宋老爹脑子一懵,看过来时早被这一屋子的血色惊出一身的冷汗。 郎中来的很快,苏莫虽流了不少血,却性命无虞,那郎中过来帮他上好伤药扎好伤口时,就已悠悠醒来。 而宋倾歌那里正是忙乱的时候,他挣扎着坐起,是在赫发财的掺扶之下,不顾病躯伤痛,硬在守在宋倾歌房门,听她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面色更白了几分,眼中竟含泪光,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恨不能代她受这苦楚才好。 屋子里宋倾歌痛若剃骨剜心,一盆又一盆血水自她房里端出来,足足折腾了一个晚上,才叫接生婆助她产出腹中死胎。 是个女孩,宋倾歌面色憔悴狼狈不堪,只稍稍看那女婴一眼,就已晕死过去。 虽是那样情况之下有了这个孩子,可她同宋老爹一样,对孩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可人算不如天算…… 再醒过来时,屋子里不再有浓重的血腥气,空气中反而飘荡着淡淡的梅花香气,床前不见红玉,只有苏莫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榻上静静看她。 再见到他,宋倾歌竟有些欣慰,她那一刀下去,没要了他的命,那她便算不得杀人凶手。 他做错了事情,而她也捅了他一刀,这笔账,在她心里算是填平了。 可苏莫并不这么想,他以为自己那招以退为进运用得当,定能消除了她心间芥蒂,又能借此示弱,以增进二人感情。 可他没有想过,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以她那样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承受不起如此打击。 他以为凡事都能算计,步步为营,可候在她房门外,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孩子就此离去,眼睁睁看她痛得死去活来……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靠算计就能得到,他为此所付的代价,足够他抱恨终身。 “我们扯平了。” 宋倾歌有气无力,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说这话时,她都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苏莫心里一疼,这个话题,他现在并不想提起,于是将她扶会起来,又亲手在她后腰上垫上几个软枕,端过来药汤吹了又吹,才舀起一小勺送到她嘴边,说:“张嘴。” 宋倾歌纵是持了消极的人生观穿越过来,也是想要活下去,她乖乖的吃药,以往一碰着苦药就要死要活,如今也不再抱怨什么,张嘴就喝,乖的不像话。 苏莫最是知道,她以往喝苦药时的抗拒心理,也作好了准备要好生哄着把这汤药给喂下去,乍然见她如此乖巧,心里便更疼了。 却也没说什么,喂好了药,顺手捻了颗梅子糖到她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立时将嘴里的苦涩冲淡了些。 做完这一切,苏莫捧着那空碗就出了房门,宋倾歌张望了几眼,即没见着红玉,也没见着自家老爹,她刚要张口来唤,就将苏莫去而复返,手里捧着盆冒着热气的水盆,自然而然的卷起袖子…… “你做堪?红玉呢?” 宋倾歌昏睡了一日一夜,正有些隐秘的事情需要处理,她虽同苏莫拜过堂,可这等事体,总不好麻烦别人的。 苏莫一走过来就直拉解了她两颗扣子,作势要给她擦身,宋倾歌连连阻止,表示男女大防,他这么做,着实不方便,可小产后身子着实虚得很,即便明白表示了拒绝,可身子也后退不了多少,仍是没能躲得了苏莫那双手。 只这一挣一扎之间,苏莫那胸口的伤处,便隐隐透出血迹来,而他本人却似毫无察觉,原本还要后退着躲避的宋倾歌看了看那伤处,忽然就不动了。 “红玉在煎药,一直守在灶上不敢离开,我害你没了孩儿,照顾你是应该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来赎这一身的罪孽,否则我死都难以安心。” “我们扯……”宋倾歌想说他们已经互不相欠了,不必再计较那些,可苏莫忽然伸出一指压在她唇上,说:“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而后便认认真真给她擦起了身,宋倾歌浑身的不自在,万分窘迫着道:“你去喊红玉来,我……我想出恭。” 不想苏莫面色一喜,半点尴尬也没有。 “郎中说待得通了气,就好稍稍下床动上两步了,你可通气不成?” 宋倾歌面上起了层可疑的红色,喝过药之后她就觉得腹内有股子乱窜的气流,可碍于面子,她只得憋着,这会实在憋不住了…… 第30章 屁味被窝 那阵气流噗噗钻了出来,宋倾歌直接将被子一拉,整个头脸都捂了进去。 “娘子喜欢吃屁?” 宋倾歌气呼呼的掀开了被子,露出自己一张小脸,就见苏莫立在上方,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房间里沉闷的气氛倒是叫个不合时宜的屁给搅和了。 顿觉失了颜面的宋倾歌板着脸瞪他,面上已然烧红,她也要面子的啊! “你才喜欢吃屁!”你全家都喜欢吃屁! 苏莫收起了笑,一本正经的回道:“娘子说的都是对的,为夫喜欢吃屁!” 宋倾歌:“……” 说着,将那盆热水捧得远些,慢慢将她扶起来,又亲自蹲在地上给她穿起鞋子。 “我扶你去方便,慢一些,头晕就靠在我身上。”他小心翼翼,生怕磕着了她。 “我自己来……” “胡闹,万一摔了怎么办?” “那你去唤红玉。” “你有三急,这事也要憋?身体还要不要了?” 他理直气壮,硬是慢慢将她扶进了耳房,帮她解了衣裳坐在恭桶上才退了几步,转了个身立在外头。 “我守在这里,你好了喊我一声。” “……” 宋倾歌想大声的告诉他,我们不熟! 可每每拒绝,他又总能找着义正言辞的理由将她驳回去,自打她小产以来,一日三餐他绝不假手于人,甚至换衣擦身也一并承担起来,夜间也不回屋睡了,就坐在她床榻前,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抚着床沿对付一晚。 宋倾歌以为,他顶多就是意思意思两天做做样子,毕竟她腹中孩儿没了也是事实,他殷勤两日博个好名声也就是了。 可两三日之后,他丝毫不见退却的意思,一应大事小事全给包揽了不说,便是他自己房里那点东西,也一并搬了过来,还美其名曰,这样才方便照顾她。 “手给我。”喝过汤药之后,宋倾歌斜斜靠在软垫上头,那人便捉了她的手探起脉来。 “如今你身子虚的厉害,又嫌弃那汤药太苦难以入口,我便将这方子改一改,换成食补,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宋倾歌一听,鼻子眼睛都快皱成一团。 食补食补,说上天也就是将药材放进食物里头一道儿烹煮,再好吃的药,那不也是药吗? “没你说的这么可怕吧?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啊?”除开偶尔头晕嗜睡些,胃口差些,也没觉着和往日有什么不同,可苏莫总归看管犯人似的,不准下床走动,不准吃得冷了也不准吃得热了…… 只任她如何分辩,苏莫只当没听见,应当如何,还是如何。 “苏莫,你身上也带着伤,总不能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外头生意不管了?你身体也不要了?” 将他支开了,她才有自在日子可过,故而这几日,她都想着法子弄走他。 “你在关心我?” 闻言,苏莫面上陡然绽放了笑容,眉目里自有一股叫人看不懂的韵味,险些叫她移不开眼。 宋倾歌心头猛的一跳,立时转头看向别处。 “你我毕竟拜过堂的……”话音落下,她又意识到,自己说那话,可不真是为着关心,于是又说:“这家里家里那么多的事情,稍稍不留意,就会出了纰漏,你还是……” 哪知苏莫抬了抬手,止了她的话头,眼里的笑意倒是更深了些。 “不防事,那些事情我自当安排得妥妥当当,娘子不必忧心那些,为夫也会些医术,自己身子什么样,心里也是有底的,再者一应大小事务都有家仆去办,也无须我费那心力,也并不辛苦,娘子尽管安心才是!” 说完,他走到门口喊人抬水进来,又进到里间翻出一身她的贴身衣物出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准备一会给她擦了身再换的。 宋倾歌哪哪都不自在,前几日那是她没有力气,才由着他换了衣裳又擦了身子,而今…… “我们不是说好了只做假夫妻?你这样……当真是不合适的。” “假夫妻?” 他似才想来这回事一般,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又正儿八经坐到她身旁。 宋倾歌点头,她是想着,既然他们已经打了个平手,互不相欠了,要是能回到原点自然最好,她也权当自己招用了一个十项全能型的经理人,若是不能,那他回他的候府享福也好,回他的庙子里做和尚也罢,都不关她的事。 “你我当日拜堂,族里人都是见证,且咱们这桩婚事,那也是写过婚书,过了明面的。” 宋倾歌再点头,是这么肥事没错! “如今孩子虽没了,可你我有过夫妻之实,也是不争的事实。” 宋倾歌又点头,那次她吃了亏,就当……被狗咬了口罢! “既然咱们是夫妻,又有了夫妻之实,孩子往后总会有的。” 噗…… 她一口老血差点将自己噎着。 “不是,咱们当初说好的……” 苏莫打断她,抢先道:“当初确实是说好的,而你也说过,若我寻得合心意的女子,你自当成全,如今,那个合心意的女子我已经寻得了,还望娘子成全。”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她作辑,抬起头来时更是满含了笑意,笑意里又生了春风,宋倾歌只觉头也晕了眼也眩了。 “即如此,那我许你白银……” 她本欲说,许你白银万两,快快带了你那合心意的女子滚吧!可那人猛的贴过来,柔软微凉的唇印上去,便话头全给堵在了喉咙里。 宋倾歌睁大了眼,很想大声呼个救命,他一凑过来,她那心便扑通扑通的跳得跟得击鼓似的,脑子更是嗡嗡直响,身子也跟被人封印一般,半点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这人先是勾引她爹,后又招惹那对门婊妹,如今,连她也没打算放过! 可偏偏奇就奇在,自己似乎反抗不得! 一吻结束,宋倾歌还跟个呆头鹅似的全然回不了神,而他,嘴角的笑差点就咧到了耳后根都收不拢,看过来的眼神更是柔的跟掺了蜜似的。 脸上染了层绯色,心跳得飞快,可这感觉,他该死的喜欢! 苏莫勾了她下巴,眼中印中她略有惊慌的小脸,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不若许我白首不相离,这辈子,你别想再赶我走了。” “你……你……” 宋倾歌就跟死机了一样,紧张到不知所云,老半天了脑子里才闪出个问号。 这浑蛋刚才是吻她了?我擦! “合离!这日子没法过了!”宋倾歌叉了腰皱了眉,声音大了,气息也都乱了,可苏莫不过过弯了弯嘴角,说:“如今宋家里里外外都是我说了算,娘子还是死了这条心,不然,叫爹听见这话,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你堂堂候府嫡子,我这小庙恐怕容不下的,既然迟早要走,那咱们最好还是说说清楚比较好。” 既然他亮明了身份,那这一方小小的小鱼镇恐怕他是看不上的,总要离开,还不如趁早,倒省心些。 “娘子是在担心有一日我弃你而去?” 宋倾歌眨了眨眼,略有些不自在,她说:“什么弃不弃,我们早说好的,你……” “我不想做假夫妻,这辈子我就想和你一起,你负责生儿育女,我负责养家糊口,什么候府嫡子……不过是个笑话,候府,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我不会再回去。” 宋倾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面悲伤于他那不堪的过往,来自亲人的伤害,往往最为致命。 另一方面,她从未想过,对于他们这段假夫妻,他竟是认真的。 “我……” “你不必做什么,也不必回答,好生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说着,外头响起家仆回话的声音,热水已是抬了过来,苏莫毫不费力将热水提进来,拧了帕子又要亲自为她擦身,宋倾歌哪里肯干,整个人捂进被子里,死也不肯就范。 “屁味被窝……原来娘子好这口。” 她那模样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苏莫语带调笑,将帕子复又扔进了水里,打开几扇屏风当作遮挡,而后坐在桌案上翻看起了账册,说道:“我也是一片好心,你既不肯领情,那便自己做罢,回头吹个风淋个雨就要腰酸背痛的,你可不要怪我。” 宋倾歌这才敢露出两只眼睛,四下里打量好了,又生怕他偷看似的,紧张又不自在的擦起了身。 也不敢慢慢吞吞洗个彻彻底底,只糊乱抹一把就了事,毕竟这屏风也不十分密实,隐约还能照出外头那人翻看账册的身形来,同理,外头那人约摸也能瞧个大概…… “你昏迷那几日一直是我在照看的你,梳洗换衣,哪样不是我亲力亲为?再者咱们都是有过一个孩子的人了……” 许是顾忌那个去逝的孩子,怕她想起来又要伤心,说到这里时他立马改了口风道:“你动作快一点,不然着凉了有你的苦头吃。” 宋倾歌又羞又恼,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又滚回了屁味被窝,瞪着天花眼暗自生气。 她竟不知往日里木头人一般的苏莫,也是个话唠。 这个家就跟被他控制了一样!红玉不见人不说,就连老爹也没来看她一眼,她出这样大的事情,他们甚至面都没露一下…… 想到这里,宋倾歌便觉得委屈,一个人背个身去,闷头闷脑不肯再说一个字。 苏莫凝神听里头没了动静,自顾收拾了那摊子东西,又将她换下来的衣裳拿出去交给下人清洗,回来时宋倾歌还是不肯同他说话。 他悄然坐到她身边,脚一抬上了榻,弯腰下去就靠在她身边,两人离得极近,近到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来自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衣裳传递过来,他呼出的气息更是直接喷在耳后,宋倾歌莫名放慢了呼吸,连身子都僵硬了几分。 本是闭着眼假睡,这会子却觉得,假睡当真是件费力气的事情。 “生气了?” 宋倾歌不理他。 “旁人惹到了你,你黯然伤神气坏了自己身体,那个气你的一点儿事没有,怎么算,这都是笔赔本买卖不是?要换了我,我才不生气,必要将那人暴揍一顿,出了胸口这口恶气才好的。” 宋倾歌一听在理,于是转过身去,挥起小拳头就砸过去,不防这一下竟敲在他伤处,苏莫咬牙一声闷哼,可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盛。 宋倾歌一时没轻没重给了他伤处一拳,忙爬起来要扒了他衣裳查看是否有出血,苏莫也不制止,只淡笑着看她慌乱的模样,眼中泛起从未有过的光,温温柔柔看向她。 “哟……你们继续……” 正在此时,宋老爹拖着病躯推门而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辣眼睛的画面,自家闺女急不可耐的剥人衣裳…… 他心知苏莫是个行事妥当的,女儿小产期间,必有分寸,可撞见这种事情,他脸上也挂不住,连忙逃命似的退出来,并且吩咐下去,都离这院子远些,没事不可打扰! 宋倾歌见父亲有所误会,又转身离去,忙要起身去追,叫苏莫给按进了被窝,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老实躺下,什么时候做足了双月子什么时候下床!” “别闹了,我有事情要问我爹!” 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问问他,是不是有了女婿之后连亲生的女儿都不要了! 苏莫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不急不缓的自榻上退下来,又扯了扯压皱了的衣裳,道:“爹没有不要你,安心!” “哼!” 宋倾歌气呼呼的转过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见她如此孩子气的模样,他暗暗松了口气,连着几日他半步不敢离开,也是怕她受不了如此打击。 “你我都倒下那天,他受了惊吓,崩紧了身子又是请大夫又是请产婆,两头看顾着第二天就病倒了,爹他年纪大了,你要体谅些,再者,这几日他也是怕过了病气给你才不敢过来的。” 宋倾歌鼻子一酸,泪珠子就滚了下来,苏莫连忙凑过去小心抹了去。 “傻子,不能哭,否则将来见了风就流泪的,你把身子养好了爹才安心,他那病我瞧过了,好生将养着就好,不妨事!” “我知道,谢谢你。” 她吸了吸鼻子止了泪意,缓缓抬头看他,这几日他黑瘦了些,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疲倦,带着伤日夜照看她,还要兼顾着生病的宋老爹,想来颇要费些心神。 她从前觉得,交易交易,便是有来有往一笔一笔结算清楚,可越是纠缠她就越是发现,有些债,光用银钱哪里算得清楚? “快睡会,以后你要谢我的地方……只怕更多。”他目光在她身上一瞄,意味深长。 “你也回屋休息会吧,这几日辛苦,身子要熬坏了可怎么好?” 听她字字句句都是关心,苏莫嘴角的笑意都收不住,三两下扒了衣裳,点了点头道:“是的,这几晚都坐的板凳,眯一晚醒来腰酸背痛,精神不济的,我们一起睡会。” 说着,就唰一下缩进了被子里,速度快的叫人咂舌。 宋倾歌老脸一红,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不用时刻陪着,回自己屋里去睡……” “我屋里东西全搬过来了,床头上连床被子都没有,你叫我睡哪里去?” “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才叫午睡,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看我胸口有伤,有些事情,就算你想,我也有心无力啊!” 苏莫缩在被子里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末了忙补上一句:“胸口有点疼,头也有点晕,我先睡了。” “……”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又默默咽下,只缩着身子尽可能往里头钻,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他没有再贴过来,似乎真的累极了,没一会便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宋倾歌原本也忐忑,可听着他那规律的呼吸,竟也慢慢入了睡梦,再醒来时屋子外头漆黑一片,外间只燃了一盏小灯,那抹挺拔身影庄坐于灯前,偶尔传出轻柔的翻书声来。 肚子咕咕的响了两声,那人轻笑着放下书,没一会便端来早已备好了温在灶上的吃食,淡淡的药香混合着食物的香味扑进鼻间,勾出宋倾歌的谗虫来。 “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再吃这药膳。” 宋倾歌坐起身,他便在床榻上支起一张小桌陪着她一道吃,两人一面吃着,一面聊起苏莫幼时的趣事。 他幼小时被时常被追杀,着实没堪趣事,可为着讨她欢心,以免她整日拘在这小房间里太闷,挖空了心思才挑出这么两件值得说笑的事情来。 宋倾歌却不觉得好笑,还有几分为他心酸,于是放下碗筷一言不发的看他。 “你真的不向往候府的好日子?也不想报仇?” “如今你夫君我在候府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那里我回不去,也不想回去,怎么?还在忧心我哪天会抛下你不管?” 宋倾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骗子,当初谁说自己幼小时被拐,后又沦为乞丐……全是骗人的,也不知道你这人嘴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 两人同处小小卧房两月,起居饮食皆由他一力承担,间或拌拌嘴,或是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时间一晃便过去了,这当中宋老爹病愈,隔三差五才去瞧瞧她,叮嘱两句为人妻一要贤惠二要宽厚,互相关怀互相扶持之类的话。 待苏莫一转身,宋老爹立时变了脸,凶巴巴指着宋倾歌再三警告。 “切不可如上回那般不懂事,孩子作弄没了,还差点要了你相公的命,这回要不是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再撑起这个家,你以为自己还有今日的好日子过?” 宋老爹最是清楚那日凶险,也是经那事之后,便彻彻底底将苏莫看作是一家人。 “爹,我才是您亲生的吧?” 宋老爹看她一眼,显是对这事实颇为不满。 “我倒是希望人家苏莫才是我亲生的,省得一天到晚净生闲气!” “……” “他……” “你不要说了,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总之往后你们关起门来好生过日子,争取早日给咱们家传宗接代。” “……” “他为你做的,远比你看到的要多,倾歌,你要学会珍惜,唉!” 宋老爹说了一堆莫名的话便走了,倒是叫宋倾歌满脑子的问号。 第31章 “这么好,那你自己留着用呗?” 看着宋老爹转身去了,宋倾歌才敢小声吐槽,打这苏莫进了府,她家老爹眼里便只剩下她的不是,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做错的那个,何苦还要纠结这些? 只这两月都不见红玉那丫头现身,宋倾歌瞅着苏莫离开的空档,直接冲过去要兴师问罪。 后院里红玉正蔫了巴几的数着墙角的蚂蚁,看到宋倾歌过来,眼前一亮,连忙冲了过来。 “姑娘你放出来了啊?” “……” 见宋倾歌似是生了气,她忙又道:“前阵了二姑娘突然离了府,姑爷说怕她惹事生非,叫我一路跟着她呢。” 那样紧要的关头,宋家三个主人全倒下了,二姑娘突然要去玉清观里为家人们祈福,红玉认定了她心怀不轨,苏莫一提出来她就随她去了。 可那人呆在道观里头一个多月,整日闷在房间里连面都少露,红玉不曾发现什么端倪,这才寻着理由同她一道归了家。 说罢了正事,红玉打量一圈宋倾歌后感叹道:“我瞧着姑娘你怎么还胖了些呢?” 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不胖才有鬼,可她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胖子。 “你才胖了,你全家都胖了!” “……” 这头两人还庆幸着二姑娘总算老实一回,外头却早已流言四起,主要说的,便是宋大姑娘克子,并且小产了这回之后,再无生育的可能。 旁人传得绘声绘色,宋氏族人却是再坐不住了。 乖乖!宋大姑娘不能生了,这一府门的财宝岂不旁落?那哪成? 在宋家几人还无知无觉之时,族人相了个黄道吉日,又请了族中几位叔伯长辈,相约着一道上了门来。 宋老爹还以为生病的事情,族里人派出代表来看他,一时喜形于色,又是叫丁二备了好茶水,又是叫厨房快去准备席面,自打上回成婚那事开始,他便和族里疏远许多,眼下真是修复关系的好时候。 可这帮子一坐定,便开始发难起来。 “乔山啊,我们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你心里必然也是不好受的。”族中叔伯先礼后兵,说话还算客气。 宋老爹完全没能领会其中深意,他笑眯眯的先是叫大家喝茶,然后才颇为谦逊的道:“劳动叔伯们跑这回,其实我这身体早就好了!如今硬朗的很,并没有哪里不好受的。” 众叔伯脸色各异,宋老爹想了想,又道:“一会我叫人略备点薄礼,各位叔伯们不要嫌少的才好。” 以往他如此来说时,族人大都是很高兴的,可今日在场众人面色仍旧沉重,宋老爹心里也打起了鼓,左看看右看看心底总有股不祥的预感。 “乔山,你也别装糊涂,我们今日来不为喝茶,也不为你这份薄礼,乃是为了咱们宋氏一族来的啊!” 叔伯开了个场,见宋乔山仍是云里雾里,所幸更加直白的道:“大姑娘小产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今日过来,也是想帮你商量个对策,没理由叫咱们宋家这样大的家产落到外人手里的道理。” “什么外人的手里啊?这跟小女小产又何关系?这话,我实在听不懂。” “你还藏什么啊,外头都传遍了,如今大姑娘不能生养的事情,咱们小鱼镇又还有谁还不知晓的?” “什么?这都是谁说的?明摆着造谣啊!”宋老爹一听,便变了脸色,他原本打算好生同族人相处,可没有想到,那宋振山虽死了,可这族里仍是有人盯着他这点财产不放,他心里有了气,脸色也就不复从前的随和。 “是不是造谣你心里当是最为清楚的,咱们是血亲,有些话说清楚也是为着咱们宋氏一族着想!” 老叔伯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又道:“有些话我本不欲说得这么直白,可若我不点醒了你,往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那苏莫进来才多久?大姑娘好好的孕事怎么说没就没了?好好的你家姑娘为何偏捅他一刀?这些事情你这个当爹的就没有想过原由吗?” 老叔伯说得很像是那么回事,而宋老爹则是疑心这些事情又是如何传到了外人耳中的,出事当日,他明明三令五申跟下人说过,此事不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半个字来的。 可转眼族里人便说外头谣言都满天飞了,他竟无知无觉。 “这都是误会,阿莫是再好不过的人,对倾歌上心,对我也孝顺,更是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诸位叔伯大可安心,他决不是外头人传的那样。” “糊涂!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将来你老了,你姑娘也老了,身边又没个贴心的孩子来承家业可怎么好?苏莫如今表现得样样都好,可你真敢说他对这万贯家产就一点也没动心?现在不能生养的是大姑娘,可苏莫这身子骨却是好的,将来万一他再聘个外人,生个一男半女的来承这家业,而你们又年岁大了奈何不得他,介时又当如何?” 宋老爹急得满头大汗,他很想大声告诉叔伯们,那样的事情完全不会发生,他的乖女儿也不是不能生养,她身子骨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但凡他开了个口,就总人打断他的话,替他出着各式各样的荒唐的主意。 “要我说,还是从族里过继个孩子过来,趁着大姑娘年纪还轻,从小就养在身边,老了也算老有托,老有所依。” “过继的毕竟是人家的孩子,乔山若说那苏莫人才品质样样都好,我也是相信的,可咱们这家业也确是需要个自己人来承接,要我说,不如聘个宋家的姑娘来,乔山先认为闺女,将来生出的孩子,不也是姓宋吗?自己生的,总比别人生的要亲吧?我家那个小的就很合适嘛,平时话都没有两句的,保证听话不起二心。” “你家那个哪有我家那个好?要聘也得聘个品貌都差不多的,将来生出的孩子才聪明漂亮。” “你们别争了,乔山不是才认了个二姑娘吗?哪里轮得到你?” 为着聘谁家姑娘为妾的事情,众叔伯们险些打起来。 屋子里吵吵闹闹跟个集市一般,各执已见,谁都不肯让一步。 苏莫早在外头听了好半晌,他嘲讽笑了笑,抬脚踏进去,丁二紧随其后,手里拎着一面锣,在得到苏莫示意之后,他咚咚咚狠敲了几下,一屋子的族中长辈这才停下,纷纷转过头来看他。 “方才各位长辈所言,我都听明白了,既然我才是那个要聘个妾氏的,诸位不如听我一言?” 苏莫显是有备而来,只他话一出口,宋老爹脸便拉了下来,正准备发作之际,丁二扯了扯他衣角,附在他耳边道:“姑爷说您得相信他,这事必然一劳永逸。” 丁二的声音放得很轻,宋老爹听清楚了,可脸色仍就不好,他从未想过苏莫当真会有纳妾的想头,这事,他万万是容不得的。 只苏莫说他有办法,便暂且信他一信。 “你有话就说。” 众位叔伯仍是摆起长辈的谱,可着实又想荐一荐自家的姑娘…… “诸位既是来主持公道,那就先要商量个对策出来,我要聘的妾室只有一人,诸位所荐起码也有六七人之多,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决定,不如来投票,谁的票数最多,我便聘谁。” 众人耳语一阵,纷纷应下,只没曾想,最后票数最多的那个,竟是宋家二姑娘宋倾城。 “既然大家伙推举了二姑娘……丁二,你便去请二姑娘过来,总要先问过她本人才好决断。” 苏莫神色淡淡,并无一丝窃喜之意,只那些个落了选的叔伯们心里不平,狠瞪了他几眼。 不大会子,宋倾城便款款而来,先是给诸位长辈见了礼,又羞羞答答的朝苏莫福了福,那模样……便是不问都知晓她有多愿意。 只她到来之后苏莫却不急问她是否愿意为妾的事情,反倒关心起前些日子她上道观祈福。 “听闻二姑娘与那道观中的道士交好……” 宋倾城连连否认。 “并无此事,我与他们不熟的,在道观里也整日没出过房门,大哥哥问红玉便知。” “若不是同他们交好,怎的会将咱们宋府的事情说与他们来听?还麻烦他们散得整个小镇都知晓……” 宋倾城小脸一白,她不防备苏莫如此直白来问。 “大哥哥不喜欢我就直说,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何必咄咄逼人诬蔑于我?” “是不是诬蔑,二姑娘心里清楚,当日你许了玉道观的如止老道二百两纹银,没两日小鱼镇流言四起,而且……内人不能生养这件事情,当日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闻言,宋倾城手脚冰凉一片。 可仍是暗自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露了怯。 “兴许是那大夫传出去的了?你怎么就断定是我所为?” “这简单,喊如止老道过来作个证便是。” “你……姐姐不能生养也不是我的过错,大哥哥不想聘我,自有才俊要聘我来做正头娘子……” 只她话未说完,苏莫倒是笑了起来。 “宋倾城,你还是一如继往的蠢,上回你用那招数就没起过效用,怎的这回还是照搬过来?” 宋倾城脚下一软,嘴上却不敢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说着,直冲向门口,可还没迈出门槛,便叫人按住又押了回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苏莫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第32章 门口自有家丁候在那里,只待宋倾城一冲出去便要制服于她。 未出阁的大姑娘众目睽睽之下教人按住手脚押制起来,何止颜面扫地? 宋倾城自然不服,此刻她恨毒了苏莫珠玉不识,明明她哪里都比那个不正经的大姑娘好,为什么缕缕筹谋却始终求而不得? “苏莫,你凭什么这般待我?我哪里对不起你?就算是我无意间对那老道说起姐姐不能生养之事,那又如何?” 宋倾城愤恨起身,先是朝众位叔伯看去,见他们无一人敢上前为自己再说好话,便将凶狠的目光投向苏莫,恨不能用那眼刀子在他身上捅出十个八个窟窿来才好,可话一落音,她似恍然大悟,面露惊慌大喊起来。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的图谋,你先是利用我将姐姐不能生养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鱼镇,让我来背这个黑锅,可让她失了腹中孩儿的那人是你!许是在她汤药里下毒教她不能生养的人也是你……反正整个宋家早已在你掌握之下,只要伯伯和姐姐身子出了差错,还不是你想怎么着便怎么着?” 叔伯们很是认可宋倾城的想法,可又惧于苏莫的淫威,胆子大些的,也只敢说是啊,不错啊这类的,可只消苏莫淡淡投去一眼,便吓得脖子一缩,立马转开眼神,假装自己正在欣赏窗外美景。 “正如你所说,反正这宋家现下早已是我囊中之物,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对他二人下手?反倒是你……缕缕对我娘子下毒……” 苏莫说到这里,抬了抬眼看了看门口的家丁,那人得了示意,很快就又押了一人上来,正是前阵子逃走的厨娘。 “她……你还认得吗?” 苏莫缓步上前,目光阴冷的看向宋倾城。 宋倾城只觉得心肝一颤,头皮发麻,不成想这“漏网”之鱼,竟早就被他控制。 “不认识。” 苏莫冷笑一声,既而转向族里叔伯,道:“既然二姑娘不想认,那你便将事情始末细细说来与族里人来听听。” 那厨娘眼中含泪似有悔意,看了眼二姑娘宋倾城,才道:“当初二姑娘先是用我老母亲来威胁,又许以重利,说是只要将那毒物悄没声息下在大二姑娘的饮食里……可我怕事情败漏,就又悄悄许了……许了邻村的一个姐姐些许银子,教她来替我做成这件事情,自己却抢先一步逃了出去,没想到二姑娘也是个心狠的,竟将邻村那妇人活活吊死,我……我害怕自己也会同那妇人一样,才鼓足了勇气来同当家相公坦白认错,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说完,那妇人咽唔着跪伏于地,族中叔伯再无声响。 “你……污蔑……你污蔑我!” 宋倾城哪里肯认,也是哭得好不凄凉。 “我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孤苦伶丁投在伯伯门下,却被如此构陷,老天不仁,我一个孤女还不是任是撮扁捏圆?” 此时苏莫已无堪耐性再同她磨,冷冷道:“是不是诬陷,叔伯们都有眼睛看到,或者……还是请县老爷亲自来断一断此案才好?” 听到要上公堂,宋倾城这才是真的怕了,她那老奸巨猾的亲爹,便是性命断送在县太爷的大牢里头!苏莫此人手里握着数不尽的金银,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便能以同样的手断将她也断送进去。 “我没有……大哥哥何必苦苦相逼?原来,我也没想过要来做你的妾室,我从小便是伯伯看着长大的,他也早已许诺,将来我出嫁,便许以嫁妆……如此夫家也不敢轻慢,自有我的好日子等着,我又何必居于人下来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大哥哥无意,我更是无心,想来族里叔伯们也看到了,我大哥哥待大姐乃是一片情深,纵是他们不再生养,将来年岁大了之后一样可以从族里过继个孩子来继承家业,叔伯们不如放进他罢。” 宋倾城知道以硬碰硬,她已无路可走,便调转枪头指向叔伯们,避重就轻的希望此事轻轻揭过。 可苏莫布了这盘棋,又哪里肯如此收手? “将来如何,就不劳二姑娘费心了,当然也不敢劳动族中长辈,只今日之事还得讲个清楚才是,既人证物证俱在,二姑娘你认是不认?” 苏莫顿了一顿之后,又道:“想来你也是不肯认的,不过没有关系,我只消将这人证物证交上去,真相大白也是不难的,你何等狠毒的心肠,宋老爹待你如亲生闺女,缕缕接济不说,更是接你入府当成家里的小姐样样为你设想周到,可你是如何报答于他?毒杀不成姐姐不成,便想取而代之,这一步步一招招,哪里不是你的算计?从道观开始的谣言,再到今日众叔伯逼我娶你……” 苏莫环视族中叔伯,他们俱都低头不语,心惊不已。 “叔伯们收下二姑娘所赠银两,答应为她筹谋,就没有想过,若事情败漏,反失了府里庇护,往后再无银两接济,青黄不接时该如何继续以往那般潇洒?” 族中叔伯们脑门上布满了冷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借故离开。 “我……叔伯们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出了叉子也是有的,莫儿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了,往后你家里的事情,我们再不插手了,真的!” 宋氏族人,多年来仰仗着宋老爹的供养,大家伙日子都过得挺富足,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日子久了,总要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来。 “一次我们可以不计较,两次三次却是非计较不可的,往后,只当这门亲戚没了,大家伙各自安好吧。” 叔伯们还想再说些好话,可苏莫神色冷淡,他们便只好打起笑脸看向宋老爹,哪知苏莫又道:“怎么?还不离开是想我请出府里的护院送一送吗?” 送走一干叔伯们,宋倾城便觉得兴许自己再同宋老爹说说好话表表决心,便能免去灾祸,继续做这府里的二姑娘,既然这苏莫她没了想头,那如宋老爹所说,日后发嫁了她再许上一笔嫁妆,她同样还有好日子过的。 不想苏莫根本不给她机会,只扶了宋老爹快步离开,而后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衙役,二话不说押了宋倾城就走,任她如何打滚撒泼喊破只喉咙也无半点效用。 只他们不知,半月之后知县大人便新收了一名颇为得宠的妾氏…… 经此一事,感触最深的便是宋老爹,他以为自己一心向善,一生都在赎罪,可他没想到自己散出去的银子非但没有人感激,反招惹一帮子没良心的东西,还差点害死了自己闺女。 “这个家,往后便交给你了,只是歌儿不能生养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送走那一帮子瘟神,宋老爹仍是一脑门官司,若女儿当真不能生养,那可如何是好? “那是我故意散播出去诓骗她的,若她不信,安安生生的许是真能一世安稳,可她偏偏要自己作死……” 宋老爹安生心来,可又想到自己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人竟那样狠毒,不免也心中生悲,情绪低落。 苏莫很识时务,寻了个理由让他独处,有些事情,还非得他老人家自己想清楚了才好。 处理好这一等事务,只见宋倾城早笑眯眯等候在书房里。 方才外头那些事情她看在眼里,本以为苏莫会顺势而为收下美妾从此左拥右抱,毕竟这是大部分男人的梦想,那些个手里稍宽裕些的庄稼汉们尚且还想收个房里人,更不用说那些士族大户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这回就当我欠你一个美人,待下次看到合适的,一定补偿给你!” 宋倾歌不会傻到以为这男人是为了自己才拒了美人,狗改不了吃屎这话,千百年来一直得到过验证。 苏莫缓缓行到她身后,伸手将就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欠我的,何止一个美人?”他温声软语,眯着眼睛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香气,竟沁入心脾。 “松开松开,没事别拉拉……” “给我生个孩子来偿还可好?如此,就算前有千军万马,后有罪恶深渊,我一样舍身忘死,挡在你身前,护你周全。” 宋倾歌心口一动,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近来这货嘴里就跟抹了蜜一样,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骗于她,亏得她心性坚定,这才没上了他的当。 “得了吧,这招数在我这里不灵验,少用这种哄骗一般女孩的办法来骗我!” “那娘子以为,当是何种方法方能哄骗得了你?” 苏莫松开她,眼里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也不知他打哪搬出来一盘子芋头糕来,捧到她面前。 “这盘子糕点如何?” 宋倾歌闻着那味,口水就下来了,捻了块放到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松软适中。 “好吧,看在你这份孝心的份上,往后你便添她十个八个美人,我也不计较了!” 第33章 “我不要别的美人,我只要你。”苏莫目光灼灼,而宋倾歌则有些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她明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可……她从来都相信,人心易变,她不想全身心都依附在男人身上,而若有一天男人转身离去,那自己又将如何自处? 她嘴角扯了扯,面上也带着笑,可苏莫却说:“何不放下戒备,偿试着接纳我?哪怕就一回,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机会不机会的,要是我没给你机会,你怕是还在丐帮混饭吃!” “你我虽成了婚,可你心底从末拿我当成夫君来看。”像是控诉,苏莫说这话时,语气里还颇有几分委屈。 “瞎……瞎说什么?不拿你当成夫君,我何必将整个家业都托付到你手里?” 她虽如此争辩,可心底不知为何又似底气不足,略有慌乱。 “真的?那就向我证明” 他话音极轻的落下后便缓缓凑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唇,而后不加思索的伸出手来托住她后脑,速度极快的吻了上来,初时迅猛、继而缠绵,动作十分之温柔。 宋倾歌瞧他那张妖艳的脸越靠越近,突然便吻了过来,她来不及挣扎便已困入他怀里,半点不得动弹,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推开他再远远的跑开,可被他那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包裹着,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心跳忽而加快,脑子一片空白,莫名还有些……眷恋。 “小骗子!”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乱了,苏莫看她那烧得通红的脸,嘴角的笑容越盛。 她,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宋倾歌摸了摸火辣辣的脸,抬眸瞧了一眼,似被那灿烂的笑脸闪到眼花,又连忙转向别处,慌乱的不知手往哪里摆才好。 “不必惧怕,我必不会负你。” 男人信誓旦旦,宋倾歌下意识的就给自己洗脑子,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有毒!都有毒! 她闭了闭眼,再不敢看他一眼便随意寻了个借口逃命一般走了。 身后的苏莫望着那抹靓丽身影消失去拐角,心里甜得要命。 多少年来,那个身份压得他一刻也不敢大意,即便他从未想过要回去同他们争抢什么,可身边也总危机重重,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刺杀、毒杀,明的暗的不计其数,他从未想过,卸下那个身份,竟还有这样一种平静而甜蜜的日子在等着他。 原本,守在这里不过是他权宜之计,待大局已定,他必杀将回去,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可守在宋府这段日子,他慢慢的品出了滋味,夫妻恩爱和睦、日子平淡顺畅,将来再添两个孩子,和家欢乐,未必不是人生之幸事? 而从前那样的腥风血雨,他不想要了。 这一生,他只想守护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再无人来扰。 宋倾歌一头钻进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进去就叫红玉将门窗给关紧了,莫要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红玉一脸茫然,道:“姑娘你脸怎的这样红?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姑爷来给你瞧瞧?” 说着,将手探过来,叫宋倾歌给拦了回去。 “我没事,喊他做什么?不许去。” “哦。” 红玉不明所以,又实在好奇的紧。 “姑娘你脸这么红,莫不是羞的?” 好吧,这只是她瞎猜的,哪知宋倾歌听罢反应还挺大,连连否认不说,更是胡乱挑了几件苏莫的物件塞到红玉手里,道:“乱说什么,快快快,将这人的东西都给我清出去,省得碍眼。” 红玉刚要接过,她又似无意一般的说:“算了,我自己来吧,你也怪忙的。” 红玉:“……” 她哪里忙了?这都闲磕一天的瓜子了! “出去吧,要是你家姑爷回来了,不许他再进我这屋!” 红玉听得一头雾水,也没搞明白为何自家姑娘颠三倒四,脸却越来越红。 “肯定是病了!不行,我得告诉姑爷去。” 红玉点了点头走出屋去,心想自家姑娘莫不是又有人给你下了毒?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她脚下抹油走得飞快,自家姑爷的医术十分了得,只要有他在,红玉便不必担心什么。 可屋里屋外寻了几圈,也没见着自家姑爷,就连他之前带过来那几个护院,也一同没了踪影。 “丁二,你家姑爷哪里去了?” 丁二负责这府的琐碎事情,红玉同他打听。 可这丁二却是疑心其他,答案颇有些酸。 “我哪知道?你一个做人丫鬟的,整日打听男主子的行踪做堪?是想姑娘亲自将你赶出去才安心吗?一个个都不安份,也不看看那前车之鉴,莫不是都想向二姑娘学一学?” 红玉十分之恼火且莫名,她又不是那种能受委屈的,于是双拳齐发,直将个丁二揍成了猪头。 “姑奶奶……快停手!” 丁二嗷嗷叫,也没敢还手,寻了空隙逃得飞快。 这般折腾下来,红玉到底没弄明白姑爷的去处,也只得回来守在宋倾歌面前,见她脸色慢慢好转,又时不时的望向院门口那处,又或是静立窗前,望着窗外那些个青青翠翠的树木花草发起呆来。 红玉摸了摸脑子,也不是很明白。 “姑娘这是又好了?” 可看她那般失了魂似的,又不像是好的样子…… 如此忐忑着挨到了半下午,宋倾歌将她喊过来,道:“晚上叫多准备几个菜,等姑爷回来再开饭。” 红玉领命去办了,可直到夜上中天,也不见有人归来。 宋倾歌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这一桌酒菜由热变冷,看着天上那轮弯弯有明月一点点升到夜空,看着自己那颗微微有些燥动的心慢慢的又冷了下去。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之后的几天,她问过所有人,没有人知道苏莫到底去了哪里。 而宋倾歌脾气明显暴躁了许多,看不顺眼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 “姑娘,今天天气不错,咱们要不要出去游玩一下?” 红玉以为她家姑娘这几日是闷在屋子里闷坏了,出去转转心情自然也好了。 宋倾歌兴趣缺缺,她看了眼阴沉得快要掉下来的天空,没好气的说:“好什么好,这马上就要打雷下雨了,还往外头跑,你是不是缺心眼?” “……” 说到下雨,宋倾歌忽然想到,苏莫这货似乎衣裳不够多,万一连下几天雨,那他岂不是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红玉你叫丁二去喊几个绣娘来,再叫绸缎庄的掌柜的来一趟,将眼下时兴的料子都送过来我瞧瞧。” 自家姑娘对于买买买,那是毫不手软的,而且往往她花了大把银子之后坏心情也好了,红玉松了口气,连忙去安排了。 可料子送来之后,她家姑娘却只挑了些适合作男人衣裳的颜色,吩咐绣娘做下的,也是男人的衣裳。 “姑娘你不给自己也做几身?” “我那柜子里还有好些是没有穿过的,不着急。” 宋倾歌选了几个样式,绣娘日夜赶,三天便做好了六套,款式都比较大方,颜色也都日常,白的黑的藏青的都有。 可衣裳做好了,衣裳主人却迟迟不肯现身。 宋倾歌等了几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陷了进去,那人不在的日子,她哪哪都不对劲。 对此发现,宋倾歌表示有些心慌。 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守住本心,万不能对人动心,可不知不觉中,还是向他迈了一步。 苏莫归来那日起了风,那时宋倾歌正站在门口心想,她要等的那人是不是从此之后再不会迈进这个大门了? 也是,他有那样好的背景家世,回去做他的世家子弟,自有前途似锦,又何苦非陪她守在这一方小小的贫瘠之所渡日。 越是等不到,她心里也越是荒凉,又怕他出了事,又怕他丢下这大一摊子回去做他的大少爷。 于是天擦黑时那抹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掌握着微微朝她笑着时,宋倾歌竟眼眶微微发热,胸口发紧。 “我回来了。”他说完,手下微一使劲,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拘在他怀里,宋倾歌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从不知自己竟如此脆弱,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便心安了。 待他将她松开,宋倾歌才发现,这人竟如此狼狈,衣裳皱皱巴巴,又脏又臭,而他眼下一圈的黛色,预示着近几日,他十分疲劳不得休整。 “出了什么事?” 宋倾歌不曾意识自已为何会如此担心,为何莫名的心便悬到了嗓子眼。 “进去再说。”苏莫声音沙哑,牵着她的手进了屋。 “先叫人备些饭食,再烧一桶热水给我好生洗一洗,这味道……着实不好闻。” 他眉眼里带着笑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神色间的疲惫遮掩不去。 宋倾歌忙叫人去准备,又亲自去里间备了他的换洗衣裳,苏莫嘴角弯弯心口发暖,望过去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你给我做的新衣裳吗?” 苏莫走过去,突然便弯下来在她吻上啄了一口。 “想得美,都是绣娘做的,我可懒得动手。” 话是这么说,可她脸上却有了可疑的绯红。 “你不会针线?” 宋倾歌脸更红了,他这样一问,她竟觉得,好可惜,为什么我当年不好好学学女红? “不会正好,这样的小事哪能劳动我娘子,只要是你安排人做的,我都喜欢!” 说着,又搂着她好一顿温存,红玉喊人提着热水进来正好撞见他二人搂在一处。 第34章 正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时,苏莫倒是先一步松开了她,两人俱都面色涨红看着对方。 宋倾歌困惑极了。 这人虽几日不曾梳洗,可身上的汗味中却是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她伏在他怀里,那股味道便直往她鼻间撞来。 她不由自主联想到那个一出生便没了气息的孩子,如果她还活着,想来身上也会有一股子清甜的奶香味道,可她们到底没有母女缘。 宋倾歌眼睛莫名一酸。 “这几日你去哪里了?” 她心里也有了些许委屈,这几日的等待,叫她渐渐明白,眼前这人,早已无声无息渗入她的生活,她的心……即便她一再告诫自己,给自己洗脑子,也没堪作用。 她头一次领略这样的失控,又是忐忑又是期盼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种种滋味混在一起,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即便她再扭捏,苏莫这样的男人她也是欢喜的。 “有一个对我特别重要的人,她生了病,几乎命悬一线,我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将她拉了回来。” 苏莫看着她,嘴角虽是弯的,可心却是痛的。 有些事情,还不到告诉她的时候。 可这话听在宋倾歌耳里,又是另一番味道。 对他至关重要的人,为了那人,他可以置她不顾,几日几夜不休不眠……宋倾歌不得不承认,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酸得直冒泡泡。 她很想问问,这个重要的人到底是谁?男的女的?比她还重要吗?莫不是这浑蛋也同那些个臭男人似的,开始惦记小老婆了? 可理智残存,她不想变成那种没有格局又斤斤计较的人,也许,她还害怕听到那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对别人无法再抱期待,独独苏莫是个例外。 可这份期待,还很稚嫩,经不起风霜更经不起雨雪。 她在心底默默的说,苏莫,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这样……那你快泡个澡,我在外头等你。” 两人说话间,里头浴桶已注满热水,红玉也领着一众人等退了下去。 苏莫握着那双葱白纤长的手,并不放开。 “这几日疲惫的紧,娘子给我擦擦背。” 他嘴角弯弯,坦坦荡荡的样子,反倒让她莫名又心安,又暗暗现责备自己不该不信任他。 两人相处,信任便是基石,若基石不在,楼建得越高,就塌得越快。 不知是那点歉疚作祟还是别的,她竟没有拒绝,红着脸随他步入内间,瞧他一件一件剥除身上的衣裳。 宋倾歌心口猛的一跳,脸已经烫得不像话。 宋倾歌手里握着一只搓澡用的巾帕子,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动作僵硬似乎也慢了半拍,就那么不紧不慢的搓着。 “重一些,我皮糙肉厚的,你得使些劲才好。” 她那双手似带着魔力,暖暖的柔柔的,不轻不重的似乎直接抚在他心口,莫名叫他红了脸。 宋倾歌听罢,暗暗压下那些羞涩旖旎,深吸一口气之后手里也重了几分。 可待她透过内室萦绕的雾气,看清楚他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时,心口似是被重物重重一击。 大大小小的伤疤交错在一起,虽早被岁月模糊着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可仍旧十分可怖。 要怎样的撕杀,才能长成如此? “疼吗?”宋倾歌颤抖的手指极轻的落在那处足有三寸长的伤疤处,淡淡的疤印子凹进去一块,当时是割去一整块的肉吧? 眼泪滴落下来,模糊了她的眼,一滴两滴……而后便再也收不住,她不敢想,那该有多疼? 苏莫转过身时便见他的小女人一脸的泪,却仍压抑着不敢喘大气。 “傻瓜。” 他反手一捞,就将她重重按进怀里。 “都过去了呀,小傻瓜!” 他声音轻轻的,嘴角传乎还刮过她耳边,许是屋子里热气袅绕,熏得她满脸通红不说,心跳也随之乱了节奏。 “往后,我罩着你,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你!” 也许是母性,也许是别的。 她下意识的出口,可话说出来,她才觉得可笑,她手无缚鸡之力,更无半点权势,一个乡野妇人罢了,拿什么来护他? 于是脸上又是一红。 “好!往后娘子护着我。” 苏莫呢喃着将怀里的女子又紧了紧,恨不能柔进血肉里,两人化在一处才好。 只他□□,这样毫无距离的拥抱着,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宋倾歌明显感觉到那双烫人的手缓缓在她后背游移…… “咳……水都要冷了,你赶紧出来吧。” 她猛的挣脱来,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疯了一样跑出房间,停在拐角处捂住脸用力顿了顿脚,连呼吸都烫人的紧! “……” 苏莫轻笑一声,道:“咱们是夫妻,娘子怎逃得那样快?为夫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没逃,这不是怕你饿得紧,叫人将饭菜端进来。” 宋倾歌拍了拍胸口,又吞了口唾沫,脑中不由自主浮现方才情景,心道老娘若是不逃出来,可不就是羊入虎口,等着被吃么? 可为何脸上的笑抑制不住……心里还美得紧? 里头似乎传来一阵宠溺的笑,她捂了捂滚烫的脸颊,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拿了本话本,摆了个认真拜读的造形,才喊红玉将热好的饭菜端进来。 红玉叫人抬着饭菜进来时,苏莫已经换好衣裳坐在案前,只她家主子依旧老佛爷一样倚在榻上,似乎看得十分起劲。 “姑娘您书拿倒了。” 主仆俩闹惯的,红玉瞧她主子那模样,憋笑已然十分辛苦。 “做人丫鬟最重要是不多管闲事!我瞧着你丫话挺多的啊,怎么着?要不要姑娘我给你寻个相公啥的,省得你一天到底那么闲?” 恼羞成怒的某人放下手里的话本,表面上凶巴巴,实则面上红晕尚未退去,又跟被人抓包了一样,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红玉压根没往心里去,只管捂着嘴偷乐,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就关了门退下去了。 “这丫头,连我娘子都敢调笑,放肆!配了人打发出去才是正经!” 苏莫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两根手指淡定的自案上敲了敲,那神清,分明还在调笑她方才的心慌意乱。 “欺负人!” 她撅了嘴,盼着水汪汪的大眼眼睛委屈巴巴的瞧过去。 苏莫便觉得,心口那一处,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轻轻将人拥进怀里,像是哄小婴孩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娘子莫要难过了,恩?” 声调轻轻向上扬的一个恩字才刚落音,作精上身的宋家姑娘便躲在他怀里又笑了开来。 这个怀抱,这个男人,这一刻的温暖,她无比眷恋。 “你会不会永远如今日这般待我好?”很多人都说深情总是辜负,岁月长河里,那些美好的总归会成为回忆。 从前她无所谓,辜负不辜负的,不负自己不负此生便好。 可遇见他之后,便突然有了奢念。 贪心的想要抓住这份感情。 “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但是活着一日,便想守在你身边的。” 活着一日,便想守在你身边。 滔天权势也好,荣华富贵也好,都不及你万分之一。 她或许此时此刻还不明白,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于他而言,等同于暂断了昨日种种。 荣倾歌听罢心里一暖,嘴角的笑便于也收不住了。 “莫不是骗我的罢?” “便是骗,也会骗你一世一生!” “啧!这么会讲甜言蜜话,必定是在哪个小娘子身上试过许多回罢?” “不会,这辈子只讲给你一个人听。” …… 苏莫细细挑了鱼骨剔了一碗鱼肉推到她面前,看过去的眼神为缠绵。 “你为何这般看我?”怪羞涩的!老这么盯着人看! “因为娘子好看。” “好好吃饭!不许这么盯着!” 他转过脸,可没一会,眼睛又跟粘在她身上一般,宋倾歌毕竟也是小姑娘心性,十分不好意思,便寻了个话题。 “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苏莫……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想要了解全部的他,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也许过往有着伤痛和不堪,可宋倾歌觉得,称之人伤痛的记忆也好,阴影也好,只有爆晒于阳光下,倾诉出来,才会真正有痊愈的一天。 否则一定或深或浅的影响着未来,或大或小的剥夺了本就了了的快乐。 “小时候?被抛弃,在寺庙里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外祖家有派人过来,教我读书认字,教我功夫防身,就好了许多。” 他轻描淡写,脑子里却浮现自己初到寺庙时,后母便派出杀手血洗了整个寺庙,那时候他人小,老和尚将他藏在满是臭味的恭桶,才躲过一劫,后来外祖家的人寻到了他,他才开始有了些许力量与之抗衡。 那时候他也惊惧过,可那都过去了,如今他是苏莫,是小鱼镇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而已。 “那些事情,并不光彩,等时机到了,我便原原本本同你说来,你可信我?” 他并不愿多言。 宋倾歌觉得,那些过往里,必定深藏伤痛,他不愿提起,那她便不问了。 “我信你,你不想再提,我便不问了。” “倒不至于,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他只是希望,什么也不知道的她,能够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多吃点菜。” 宋倾歌点了点头。 苏莫嘴角扬得老高,深邃的眼眸中泛起莫名的神彩,他道:“你也吃。” 宋倾歌重重点头,动作十分之快的给他夹菜,他面前的碗里很快就冒了尖儿。 “多吃一点,明日我叫人杀只羊来好生给你补补。” 苏莫不曾想,仅仅后背上几道疤痕,便收获如此佳效! “你相公身体好着了,不相信?那一会你亲自试试?” 他若有似无的在她胸口瞄了眼,意欲何为不言而欲,宋倾歌铁砂掌啪一下落在他胸口,又举着小粉拳在他面前故作凶悍道:“是不是想我照着从前的套餐给你来一套?老实吃你的饭!全给吃掉!” 她用浮夸的手法来掩心底的慌,他则深深看她一眼,真的认认真真将她夹出来堆得小山一样高的食物全都吃掉。 宋倾歌想他数日不眠,必定极累,吃好饭就简单粗暴的将他按进被窝,可苏莫硬是拉着她一道,紧紧将她拥着怀里。 “抱着你我会睡得更香。” 好吧,我如此重要!宋倾歌笑得合不拢嘴,勉为其难的枕在他手臂上,她以为自己最多假寐一会,待他真的睡着后再爬起来看会子闲书什么的。 可伏在这人胸口,听着他胸膛里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咚咚咚……那般有力,渐渐双眼耷拉下来,竟是先他一步进入睡梦之中。 屋子里灯火渐渐暗了下去,苏莫悬了几日的心将将按回原处,此刻怀抱娇妻,听她在自己怀晨安稳的呼吸声,只觉岁月安好,片刻之后,睡得深沉。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可怀中娇妻还在酣睡,即便手臂发麻早没了知觉,苏莫却不忍吵着她,只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从前不觉得她有多美,许是如今入了心刻了骨,再看她时,五官又无一不精致,哪哪都娇美可人,眼睛、嘴巴、鼻子、眉毛……都让他心动不已。 特别是那粉嘟嘟的唇瓣,他知道那里的滋味有多美……要不是怕自己惊扰了她的好梦,他真想不管不顾的覆上去。 院子里家丁开始这一天的工作,间或传来些细微的声响,苏莫心生不悦,眉头将将皱起,怀里的宋倾歌便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便瞧见盛世美颜的男人皱着眉看着自己。 第35章 “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可以不开心。”宋倾歌伸出手来抚平了他的额上的川字,见他又笑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钻进了被窝。 “没有不开心,只是不想他们吵到你。” 今日,他并没有同以往那般,早早就去了铺子里,而是同她一齐睡到日上三竿。 “今日怎的这样清闲?” “铺子里那些事情自有管事料理,并不需要时时去盯着。” “还好有你在,不然一定会叫我弄得一团糟。” 想起从前自己管铺子时一言难尽的心情,宋倾歌突然有些心疼他。 守护宋家,本是她的事情,可自他来了,便全然扛了下来。 “苏莫,你是不是也有想要努力去完成的心愿?” “是的。”他淡淡着看她,嘴角一点一点向上扬起,眼里是她精致且认真的面容。 “守着咱们这个家,守着你过完这一生,便是我的心愿。” 他凑过来,在她耳边呢喃着,最后又道:“最好再添几个孩子,等我们都老了,使唤起来也衬手些。” 宋倾歌噗呲笑出声来。 这什么爹?生下孩子只为了好使唤些? “那……万一我再生不了孩子呢?” 宋倾歌有这样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先前……伤了身子……说不准几年之后宋老爹还会主张给苏莫纳个妾啥的。 为了血脉的传承,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做的,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想到这,宋倾歌瞬间白了脸。她是穿越过来的人,是没办法接受心爱之人睡在别人身边的,若他对血脉后代的事情执着,那两人是何结果,她……不敢去想。 “胡思乱想什么了!你个小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苏莫气笑了,她身体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再生几个孩子这种事情,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身体好得很,莫要着急,等过阵子,你再调理调理,咱们便将生娃这事提上日程,可好?” 他支起身子斜躺在榻上,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她。 只是那笑容里实在意味深长。 什么提上日程……她想的是那样的事情吗? 宋倾歌老脸一红,羞得又躲进被窝里。 她想了吗?她没有!她不是! “对了,为夫近日需得出门一趟,最快也得半月之后方能回家,好好照顾自己,恩?” 他慵懒起身,缓缓系上衣裳,转过头来又附在她面上轻啄一口,似是十分不舍。 “又要走啊?” 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浓浓的失意,宋倾歌愣了愣,近日她跟个望夫石一般在家,总是在等待,总是在期盼,似乎越发离不得他了。 而苏莫听得,却甚是愉悦。 他的小妻子,终是将他安放在心里的。 “舍不得我?那我快些回来陪你便是。” 此番若是顺利,那他便能永远以苏莫的身份活下去,前尘旧事,统统和他再无关联了。 “恩……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在家傻等着做甚?她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老娘们,自然是要跟着爷们到处浪啊! “好不好?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一点也不吵你不闹你!” 她期盼的眼眸明亮的犹如浩瀚星空那颗最耀眼的星,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撒娇着摇着他的手臂。 苏莫在想,这般模样的妻,莫说是带着她出门,便是帮着她杀人越货,他都不带眨眼的,于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 宋倾歌一下子跳起来,动作极快的收拾了下自己,使喊来红玉收拾了个简单的箱笼,简单填了填肚子,半下午时便告别了一干人等,朝着小鱼镇唯一的一条官道而去。 第一站,是距离小鱼镇三百里开外的梅龙镇,从前也极是繁荣的,许多商队都会聚集在那里,多是转换些稀奇玩意儿,能卖个极好的价钱,可几年前与其相邻的高楚国突然领兵来犯,好好的小镇一夜之间成了座死城。 好在战乱很快平息,梅龙镇也日渐一日的恢复了活力。 宋家在此处是没有铺子的,宋倾歌只当她夫君是想来这里开分店,行了几个日之后到了地方,挑了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住了下来,她便安安心心的吃吃玩玩,生意上的事情再不愿多去费神。 只是陪着她将这小镇逛了个遍,也不见苏莫有下一步的动作,倒是显得比她这个清闲的吃货更为清闲些。 宋倾歌便问他:“咱们莫不是当真是来游山玩水的?” 苏莫捏了一把她粉粉的脸颊,脸上的笑容便漾了开来。 许是出来开了眼界也放松了心情,她近日脸色好看了许多,也开始有些许小肉肉,甚是可爱。 “游山玩水是真,事情也办妥,再等几日,咱们便能回家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可好?” 有了她在身边作伴,身份更好掩藏,那件事情做起来自然更为顺遂。 宋倾歌并未深究他所做之事,每日里仍旧吃饱了睡,睡饱了再四处游玩,好些个途中识得的妇人们,无不羡慕她有个如此体贴入微的夫君,一路上事无巨细,均为她置办得妥妥贴贴。 还在现代的时候,网络上便流传着一句话,看一个男人适不适合自己,和他旅行一次便知道了。 对此,宋倾歌可谓深有所感。 出这一回门,她便更加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这人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与她的生命一齐无法分割剥离。 没多久,小镇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子神秘的气息,客栈里的行人看似和平常无异,可私下里却都在说着这样一件事情。 “前些年主动请战的广宣候府世子爷陈茂,就是和高楚小儿最后一战中失踪的那位,有信啦!” 宋倾歌偶尔听到一嘴儿八卦,便伸长了脖子。 关于那位广宣候世子,她也是听说过的,生得一表人才不说,更是把打仗的好手,当年他率三千骑兵便击退了高楚五万大军,当然战役也很是惨烈,三千兵马活下来的不过了了数人,就连主帅也不见踪迹,有人说是受重伤后被高楚小国给撸走了,也有人说是死在战火里连个全尸也无。 事实如何,恐怕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甚清楚。 故而宋倾歌很有兴趣听上一听,这样一条汉子,不该是这样下场。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位爷原是隐居在了咱们梅龙镇,且早已娶妻生子。” “想不通,真真想不通,莫说他是个有军功的将军,便是那出身也十分了不得的,怎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窝在咱们这样的小镇子里?” “你当豪门大户的世子爷也好当的?我有个亲戚就在广宣候府做下人的,听说这位虽生在候府,可从小到大便失了倚仗,他那位继母又颇有此权势……唉,本以为挣下军功之后就再无人能动得了他了,可惜啊……” “可惜什么啊?” “你过来一点,我同你说。” 那帮人声音更小了些,宋倾歌干脆也凑了上去,道:“急死个人,小哥你快说怎么回事?” “原来候府大夫人早派了内奸安在世子身边,趁乱给世子爷下了毒,战乱起时世子爷只顾着打仗了,也没察觉出来身边之人生了异心,不想短短几月,仗是打赢了,可世子爷也瞎了,还身中奇毒失了记忆。” 那小哥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故意顿了顿,见人催促,才得意的往下讲。 “好在被咱们镇上一个寡妇给救了,那寡妇在战起时便在军营里洗衣,她识得世子,而后两人日久生情,生下一个女儿,可惜那孩子一出生便先天不足夭折了,寡妇先前是伤了身子的,这一胎怕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孩子了,还没保住,伤心之下就劝世子离开她另觅良缘,世子不肯,拉扯之下只好将他身世说了出来。” “照这么说,那世子爷怕是要回去享福了。” “享什么福?广宣候府难不成还会要个瞎了眼的世子爷继承爵位?” “没有爵位,做个世家公子,这一生的繁华也是享用不尽的。”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世子爷和他继母之间早是死仇了,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也是,还不如在这里,日子苦是苦了点,至少能活命。” “要是我,那必定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手刃了那贱妇才好!” “嘘,你声音小点,这么大声是不要命啦,人家候夫人是吃素?捏死你不比捏只蚂蚁容易?” 听罢八卦,该吃便吃,该玩便玩,毕竟皇亲国戚的爱恨情仇跟她个平头百姓八竿子也打不着,然而到了夜里,百米开外的长柳巷突然走水,升腾的火光照亮一整条街,附近的百姓自发去救火,只火势太猛,到底没人进往里冲。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苏莫拘着妻子不叫她往外跑,两人却也无法安睡。 天亮之后,长柳巷只余一片烧得黑焦的废墟,听说衙门里的头头领着京城来的大人物亲自去长柳巷清理的现场,还从那片废墟里拔出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 京里来的人换上了素白的孝衣,接了尸体安置在了金丝楠木的棺材,扬起了广宣候府的大旗,扶灵回京了。 百姓们这才弄清楚,原来在长柳巷住了几年的俊俏的小相公,便是广宣候府的世子爷。 昨夜那场大火,早不起晚不起,广宣候府一来人便起了,还直接将人给烧死了。 内里是个什么章程,没有人敢说,只道那人命不好,下场实在凄惨了些。 经历过几年前那场战事的百姓闻讯,纷纷跪在路旁,哽咽着目送那具无比考究的金丝楠木棺材渐行渐远,而后街市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似乎方才那情景,不过一场幻象。 宋倾歌立在客栈的阁楼上,见那一队人马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想那世子爷在九泉之下,怕也是心有不甘吧? 人性之恶,犹如深渊,你永远不知道底限到底在哪里。 “若我是那世子,变做鬼也要回去报仇的。” 宋倾歌时不时塞点零嘴,大半日过去了,心绪却是难平。 苏莫不过宠溺的笑笑,不置一词。 有些事情,他宁愿一辈子也不提及,有些沉重,他宁愿一个人去背负。 既然抛却了过往,那他便决不会回头。 自梅龙镇离开,两人顺道还去了天险之地彦良关游玩了数日,回到小鱼镇时,已月余之后。 两日前她叫人送了家书,道明了回家的时间,可奇怪的是,到了家门口,无一人来迎。 两人牵着手到了内间,只听得宋老爹左一句小乖乖,又一句小乖乖的喊着,间或传来小婴孩的笑闹之声。 宋倾歌疑惑不已,左右邻居家里并没有婴儿出生,族里的亲戚也早就不大往来,这声音蹊跷得紧。 她大步入内,便见红玉抱着一个胖呼呼的孩子坐在堂前,宋老爹脸上画满了乌龟,不时做着鬼脸逗得那小娃娃哈哈大笑,孩子一笑,宋老爹笑得倒比那小婴孩更开心似的。 宋倾歌轻咳两声,道“我回来了!” 众人逗孩子 。 她又咳了两声,声音更大了些:“我回来了。” 众人逗孩子 。 宋倾歌:“……” 恩,没有理她。 什么时候她在家里地位这么低了? 而苏莫,不过是倚在门口望着屋内众人,眼里的笑满得似乎要溢出来。 宋老爹瞥见了门口的苏莫,这才道:“呀,你回来了啊,这孩子是前几日秦时光送来的,他说他在外头行商时路边捡到的,没地方送,只好送咱们家来了,我瞧着这小家伙长得甚是好看,就留下来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宋老爹这话是朝着苏莫讲的,看上去是征求意见,可那模样明明晃晃的也是在告诉众人,别人意见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宋老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 被忽视的宋倾歌想了想,道:“怕不是我那表哥在外头生的私生子吧?”而后跑过去,在那孩子面上瞧了又瞧,到也没瞧出个什么名堂来。 苏莫皱眉,似乎并不喜欢她这想法,只对着宋老爹点了点头,表态道是愿意接纳了这孩子,冠了宋家的姓,便是将来这孩子想要承了这家业来,他也决无二话。 得了女婿的承诺,宋老爹十分满意。 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来,里头是他先前给孩子取的名字,足有二十多个。 还是他翻了几日古籍,挖空脑袋想的。 宋倾歌接过一看,不禁抚额:“宋香菊、宋月桂、宋当归、宋……” 她啪的一下撕了那小本子,道:“还翻了古籍……爹,你咋不把宋狗蛋也写上去了?” 气得宋老爹扭过头去逗孩子,再不理她。 苏莫行置案前,叫人备好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了两个字。 父女俩异口同声的念了出来:“可人!” 而后又纷纷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自此宋可人便众星捧月一般被人疼爱着,每回秦时光来瞧,宋老爹总万分防备,生怕他来抢孩子似的,总要连哄带骗的将人轰出去,倒是叫人哭笑不得。 十五年之后。 而早年来自小鱼镇的苏莫,也早就成了天下第一帮派鱼泉帮的幕后帮主,手里有医馆妓院布庄酒庄,富可敌国,只他鲜少露面,江湖上便只听闻了此人的传奇,却少有人识得。 宋可人及笄那日,父亲送了她一块玉牌。 “拿去玩。” 旁人眼中,价值不匪的物件在他眼中不过一玩物。 而宋倾歌看了眼那玉牌上面的花纹,心下明了,捉了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父亲给你的,自是要好生保管着,恩?” 宋可人笑嘻嘻收了,郑重其事的安放在可靠的地方,便去同小姐妹叙话。 不远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已近中年的宋倾歌较之少女时期,多了份女人独有风韵,身后的男子伸出长臂环住她,两人静静的看着窗外明艳的景致。 可人长得越来越像苏莫,举手投足之间还有宋倾歌的影子。 有些事情虽没明说,可她早已明了。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抛下那样光鲜的出身,和她一起当起了市井小民。 “并没有。” 他淡淡出声。 “我很满足,倾歌,有你在,我便很满足。” 她是他踏出地狱时,照进他心底的光,唯一的光。 这束光给了他未来,给了他温暖,给了他一切。 “还想报仇吗?” 凭他们现在的实力,虽不能明着报仇,可暗地里做些什么,却是可以的。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微笑着说完,便叉开了话题。 夜幕下,黑衣人几个回落,便出现在书房,接着便有声音传出。 “主人,苟氏毒发,怕就在这两天了。” “做得好。” “苟氏那几个儿子还在争世子之位,咱们要不要出手?” “广宣候府已经不值得我们出手了,宫里那位……念在手足之情未曾降罪,可陈家已经没有未来了。” “是。” 仇人还生活在地狱,每日里指着算计和被算计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而他拥抱太阳,享受温暖,家庭和睦幸福,这便是最好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