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教育指南》作者:烬霜 文案 只进行过光合作用的植物领主穿越异世,被精明的岑老婆子一碗浓香的米粥骗去给不学无术的岑行戈做娘子。 就在村中人人叹惋这姑娘算是毁了的时候,却发现,这岑家的日子,似乎是越过越好了…… 别人认不得的作物,岑家媳妇认得。 别人家种不活的粮食,岑家能种活。 更重要的是,岑家的混混竟然开始一天天变好了起来! 岑行戈:不,我不是,我没有 今天又被娘子揍了一顿的岑行戈泪流满面。 夫君不听话,娘子怎么办? 揍到他听话为止! 在成亲之前,岑行戈最大的烦恼是今天怎么赌钱又输了。 在成亲之后,岑行戈每天都在为怎么不被娘子揍而头秃。 食用指南: 女主又苏又厉害,不是人类 男主混是有原因的,后期揭开 前期农家种田,后期勋贵养花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碧荒 ┃ 配角:岑行戈 ┃ 其它:美食 一句话简介:吃饭睡觉揍夫君 第1章 穿越 “姑娘,喝碗粥暖暖胃吧。” 碧荒迷迷糊糊的张了张嘴,温热粘稠的米粥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软滑和浓香。 碧荒倏然睁开眼,入目的还是那熟悉无比的绿意,遮天蔽日的藤蔓弯曲缠绕,形成了天然的房屋。 她从床上爬起来,疑惑的砸了砸嘴,满口的清香似是从遥远的梦中传递到了现实里。 “领主,快出来晒太阳啦,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碧荒张开双臂,绿色的荧光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在碧荒的身上变作了一条绿色的衣裙。 “谢谢。” 门前的藤蔓移开,碧荒走出门,看到的就是一个个笑容灿烂,迎着阳光进行光合作用的族人。 他们是植物人。 而碧荒,正是植物星球的植物领主。 所有人的脚下都长出了褐色的根系,直穿入地底,伸展开的手臂上长出了绿叶,每一片,都迎风舒展,欢快的在风中舞动着。 碧荒笑了笑,踩在脚下的绿光逸散,光洁白皙的脚背漏了出来,每一根脚趾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美玉,无人可知的脚底下,根系直达地底,清澈的地下水被她吸收,再传输到每个族人的身上。 今天的太阳,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灿烂。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还在不断的升高,已经有小苗苗受不了的焉了下去,碧荒蹙了蹙眉,右手轻抬,几片叶子拢着露水朝晒焉了的小植物人飘了过去。 片刻之后,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谢谢领主。” 碧荒点点头,“带着孩子们进去吧。” 说完她抬头看向空中,刺眼的阳光几乎让她睁不开眼,无数片叶子飞聚着遮在了她的眼前,碧荒轻笑一声,“谢谢。” 却是挥手将眼前的叶子挥散开去。 明媚的阳光变了样,毒辣的炙烤着大地,这下,除了抬头直视阳光的碧荒,所有人都受不了的缩回了房间里。 “领主,快回来吧,好热呀!” “受不了了,我的花都快谢了。” 下一秒,地面剧烈的摇晃起来,惊慌不定的植物们都全身上下根系暴涨,死死的朝着地面深处钻去,却在下一秒痛苦的收了回去。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惊慌失措的时候,碧荒突然变成了一棵大树,树冠巍峨,遮天蔽日的叶子将不断涌来的热浪隔离开来,她的脚下,树根不断的往下探去,灼-热的岩浆在朝着地面浸透,绿色的光点保护着树根,让她穿透了岩浆,到达了地心的最深处! 焚尽一切的岩浆让她全身剧痛难忍,叶子不安的抖动着。 终于,天空中的那一轮金色烈日砰然炸开,化作一团团火球从空中砰砰砸下来。 无人惊呼。 无人奔逃。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天空中遮蔽一切的绿叶被焚烧成飞灰落下。 有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站了出去,化作一朵向日葵,大大的花盘高高的顶在上空,为下面的族人遮挡着熊熊烈焰。 慢慢的,除了幼苗,所有的人都化作了原形,在这片赖以生存的地面上,在末日来临之前,发挥着自己最后的作用。 “姑娘,喝碗粥暖暖胃吧。” 沙哑、慈爱的声音响在耳边,碧荒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帘洗得发黄的床帐,而床边一位老妇人,正慈祥的看着她,手里的一碗米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碧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 “这里是哪里?” 老妇人将瓷勺递了过去,香浓的米粥让碧荒下意识的就张开了嘴,从未感受过的味道席卷了她的味蕾。 感觉她的唇润了些,老妇人才一脸欣慰的放下碗,“你晕倒在我家田埂上,这日头太足,恐晒伤了你,老婆子我就自作主张的将你带了回来。” “姑娘,你怎的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家人? 碧荒僵住了。 呼吸停滞在这一刻。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星球上的片片绿意在飞溅的火星下燃烧殆尽的模样。 她张了张嘴,呆呆的,“我没有家人了。” 她的家人,亡于那一场恒星爆炸,烈焰代替了葱茏,星球上的所有植株付诸一炬,成为了一片飞灰。 老妇人顿了一下,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那一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可有亲人能够投靠?” 碧荒清凌凌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茫然,她看向老妇人,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安宁和平和,让她一颗飘忽忽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她说。 “我想再喝一碗,之前喝过的米粥。” 如梦中,软滑香浓,醒来之后发现只是大梦一场,发现己身还是在木灵围绕之中。 阳光和煦,温暖如常。 …… 老妇人静静的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沉着的一层浅浅的米粒,片刻之后,她忽然回身,从身后几乎见底的米缸里再次抓起一把米,洗净后放进了锅里。 之前给那姑娘喝的,说是米粥,其实不过是米汤罢了,年岁不景气,家家户户的余粮也不多,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又有谁会随意发善心,将自家赖以生存的食粮拿去然后让自己饿肚子呢? 只不过,在那姑娘说自己家里再无其他人之后,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认错夫君之后》 超甜的仙侠,大家去康康收藏一下鸭! 桑眉与白明洲是修真界让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身为第一美人的桑眉温柔貌美善解人意。 身为第一剑仙的白明州飘然出尘实力超群。 然而有一天,白明洲被魔尊陷害,陷入了心魔幻境之中,忘记了一切。 诸位长老翻阅古籍,发现要想唤醒陷入幻境的白明洲,需要用爱唤醒他。 桑眉临危受难,为了丈夫义不容辞的进了幻境里。 然后,她认错了人。 真正的白·其实没有失忆·只是顺应幻境·另有目的·明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对着另一个男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白明洲:神情复杂 …… 桑眉为假货下厨煮了一碗粥。 白明洲:幸好没认出我,不然我人没了 桑眉为假货去河边洗了衣服。 白明洲:幸好不是给我洗,人穷浪费不起 桑眉让假货夜里去她的房间。 白明洲:……先提剑再说 房间里假货倒在地上,温柔貌美的桑眉仙子冷笑着将不敢反抗的白明洲打成了猪头。 我看你还想要装到什么时候! 第2章 媳妇 一碗泛着浓香的米粥放在了碧荒的面前。 老妇人鼓励又期待的看着她,“喝吧。” 碧荒端起碗,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热烫的液体滑过食道,灼热的温度就像是最后那一刻焚烧着她的躯干的烈火。 疼痛席卷来,却比不上梦碎的痛苦。 “姑娘,你孤苦无依,老身见之心怜,所以有件事情想与你商议一番,我有一个孙儿,已到及冠之年,从未与女人家有过牵扯,如果你愿意的话……”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老妇人惊叫一声,像是说了句什么,然后急匆匆的出了门。 耳边传来的话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听不太清楚,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脑海中轰然回响,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去,一滴又一滴,滴答的声音在雨声中被遮掩。 谁也不知道。 谁也看不到。 她哭了。 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甚至掩盖了雨声,那是火焰爆炸的声音,是族人枝叶颤抖的声音,是失去的家人临死前的哀鸣,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黑暗笼罩了一切。 周围的花草树木响应着木中王者的号召,青翠绿叶慢慢的染上黑色,尖刺从枝干中长出,从泥土中伸展出来的根系穿透了一扇扇纸糊的窗户…… 老妇人突然推开了门,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啊……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既然你已经没有家人了,你愿意嫁给我那不孝子,从此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吗?以后日日都能有米粥喝。” 我……的家人? 碧荒的眼睛微微张大,年老的人特有的沙哑又慈爱的声音像是一抹烛光,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摇曳,仿佛一碰就会灭掉,那若隐若现的光芒,却一点点的驱散了碧荒眼前的黑暗。 你愿意……从此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吗? 手中的碗倏然落地,却在落地的瞬间一根藤蔓从泥土地里钻出来,轻轻的接住了碗之后又缩了回去。 “哎哟,差点摔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妇人急忙从地上把碗捡了起来,里里外外的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损坏才松了一口气。 她说着责备的话,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是没歇息好吗?姑娘你再躺会吧。” “不用了。”碧荒摇摇头,“我不躺了。” 她看着老妇人,目光坚定,还未干涸的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更显得眸子清透而干净。 “我答应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 …… 县里一家赌坊内。 一个四五岁、长相讨喜的小孩子在一群闹翻天的大人里灵活的穿梭着,周围的人要么是沉溺于豪赌之中懒得理会,要么是已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拍了拍小孩的肩,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在那边。” 小孩惊喜的道了声谢,就奔着那个方向直去了。 而在他将去往的地方,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正翘着脚坐在椅子上,他身材匀称、长相俊美,头顶的发髻歪歪扭扭的,却丝毫不显邋遢,倒是更添一抹风流俊逸之色。 “跟不跟?” 对面同样是个面色白净的文弱青年,一身锦袍一见便知是富贵人家,他挑衅的看着对面人,仿佛在说,你敢吗? 俊美青年呸了一声,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将身前银两全部往前一推—— “跟!” 庄家执骰,拿着骰盒在桌上一扫,就将桌上的六枚四散的骰子尽数归于盒内。 摇骰子的声音在喧闹的赌坊里不甚清晰,俊美青年却是侧着耳,片刻之后边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如炮弹般朝着青年冲过来,一路还高喊着“岑哥”,看上去十分的焦急。 俊美青年,也就是岑行戈眉头一皱,一把捞住收势不及差点撞在赌桌上的小孩,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岑、岑奶奶她……”小孩跑得太急,一口气喘不上来,却吓得岑行戈跳了起来,捏着小孩的肩膀急切道,“祖母她怎么了,你快说啊!” 说完他不等小孩回答,把人往自己腋下一夹,就准备往家里冲。 后面的文弱青年懒散的叫住了他,“喂,你的钱不要了?” 岑行戈头也没回的怒吼一声,“要个屁!” 这时小孩终于将气喘允了,他被夹在腋下不舒服的挣了挣,连忙说,“岑哥你别急,岑奶奶没事!就是我听到她给你找了个媳妇,要以后管你读书成材!” 小孩算得贼精贼精的,以后岑哥被媳妇管,就像他爹被他阿娘管着一样,以后不去赌坊了,就不会让他盯着岑奶奶,岑哥也就不会给他报酬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 岑行戈急促的步子一顿,差点撞到墙上,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腰间小孩黑亮的眼睛,“你说什么?!” 小孩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岑奶奶给你找个了媳妇。” “要以后管你读书成材,让你以后再也不准去赌坊酒铺。” 岑行戈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就他这模样,能有谁看上他。 按理说他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在不知道他成天厮混于赌坊酒铺的时候,无数大姑娘小嫂子看着他都会红着脸蛋儿害羞不已,可知道他就是个赌鬼酒鬼之后,全变成了鄙薄了。 “谢谢你了啊,以后除了我祖母有事,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别来找我。”说着他往小孩手里塞了块绿豆糕,推着他让他赶紧回去。 这年头绿豆糕可不多见,这还是他刚刚进去的时候顺手在贵客的桌子上顺来的,自己都还没吃上一口就便宜这小子了。 小孩双手捧着绿豆糕,活像是看着什么宝贝,左看右看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低头在那糕点上舔了一口。 甜的。 他笑眯了眼,抬头却见岑行戈已经走了好远了。 他忙叫道,“岑哥,你去哪?!” 岑行戈脚下飞快,“我回去拿银子!!” 小孩歪了歪头,心有不解,银子难道比媳妇还重要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绿豆糕。 有了银子就可以买绿豆糕了。 嗯,是比媳妇重要。 …… 等岑行戈颠着手里又鼓了许多的钱袋子一路走回家,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门口黑着脸门神一般的岑老夫人,差点没吓得把手里的银子给甩出去。 他立即稳了稳忐忑的心,脸上写满了不赞同,“祖母,您怎么在这儿站着,风冷,仔细头疼。” 岑老夫人冷哼一声,一把抓过岑行戈手里的钱袋,颠了颠,“你少去几次赌坊我就不会头疼了。” 岑行戈脸上赔着笑,一点一点的凑近岑老夫人,伸出手讨好的为她捏着肩,“我看咱家不是没吃的了吗,可不得赚点钱来养活家里,你看我今天可赚了不少。” 岑老夫人享受着孙子的服务,孙子乖乖巧巧的最是听他的话,除了好赌一些好酒一些,再没有别的毛病了,她又怎么舍得再责怪他。 说到底,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能全怪了他。 她叹了口气,“罢了,你这又是何必。” 岑行戈但笑不语。 岑老夫人却话题一转,“你去岁已经及冠,寻常人家这时候都儿女绕膝了,偏得你却至今未成家,老婆子我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不盼着能见你儿孙满堂,却还是想有一人在我百年之后扶持照顾你。” 岑行戈表情变了变,“祖母这是何话?您身体硬朗,心慈人善,必是长命百岁之人。成家这事不急,成家立业,未立业,何以成家?” 岑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就凭他日夜赌坊厮混,何日才能见他立业? 反正她见那姑娘眼神清澈,容姿不凡,配她孙儿说起来还是行戈高攀了! 思及此,她的语气也强硬了下来,“日前我已为你寻到一女,不嫌弃我们孤儿寡母身无家产,我看下月十三是个好日子,你这些天就在家里准备准备。” 岑行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祖母,居然真的给他找了个媳妇?? “不是,祖母……”岑行戈头痛不已,说亲这件事他祖母早就提过,每次都被他搪塞了过去,或者是宣扬一番自己好赌输得倾家荡产的消息出去,瞬间就把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全给吓跑了,却没成想千防万防,他祖母居然给他玩了一出先斩后奏! “我现在这样子怎么好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岑老夫人瞪他一眼,“你怎么了?你文武双全帅气俊朗,娶谁不是娶?这姑娘是个好的,你可得好好的对别人。” 岑行戈哭笑不得,这怎么说得仿佛他们已经成了亲,要让他对媳妇好一般。 他坚持的摇摇头,“反正我……” 却见这时候,屋内突然走出来了一个人,微风吹得那青丝浮动,便露出了那张比花还娇、比月更皎洁的脸,青色的衣裙在走动间漾起了好看的弧度,更衬得那瘦小的身躯如弱柳扶风。 岑行戈呼吸一滞,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呼吸。 岑老夫人背对着门内看不到里面出来的碧荒,只狐疑的看着自己孙子发起了呆,以为他是在心里想着什么坏主意,“反正什么?” 岑行戈目光移到自家祖母的脸上,神情肃穆,异常坚定,“反正我这么英俊帅气俊美无俦,就应该早早成婚不去祸害别家的小姑娘了,再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祖母,孙儿都听您的,这亲,得尽早成!” 作者有话要说: 岑老夫人:行戈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碧荒:等成了亲,就可以准备开始挨打了 第3章 真香 在答应了老妇人成为她的新家人之后,碧荒就闭上了眼睛。 她虽然是人形,大多时候也是按照人的习性来生活,可本质上她还是一棵树。 周遭的一切植株,皆可以算是她半个同类。 她闭上眼睛,有绿色的半透明光点从胸口处飘了出去,落在地面的杂草上,落在屋后的大树上,落在田地里每一颗秧苗上。 每一颗光点融入了植株之后,片刻之后在那植株之上就会凝聚起一个个细小的漩涡,流动着朝着碧荒的方向涌来。 窗外雨停了下来,风声轻微,带着每一株绿植迫不及待献上给予木中王者的礼物,即——自己所知晓的所有此世信息。 碧荒睁开了眼睛,有流光在她的眼底闪过,细小的字体快速浮动着,最后归于沉寂。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有她的同族才会如此欢欣喜悦的欢迎她,不需回报的将一切给予她。 只是这个世界的植物,就仅仅是植物而已,没有灵智,无法化形。 碧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可惜。 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做大庆朝,环境很像是古早的蓝星文明。 她所在的地方叫做钱家村,前些年才闹过饥荒,致使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 而之前大方的将米粥喂给她的老妇人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老人,慈祥和善,周围的人都叫她岑奶奶,只是有一个孙子,却每天出去混,不是流连赌坊,就是酒肆豪饮。 让周围的人都看不起,甚至连带着岑奶奶,在有些人的眼中也成了个沾不得的祸害。 碧荒心里有些难受,既然认定了岑奶奶是她的家人,她就会对她好。 而且她还答应了老人会嫁给岑奶奶那个赌鬼孙子,日后他们的关系将会像植物星球两株植物开花传粉、然后组成新的家庭、养育幼株,当然,在大庆朝,这种关系叫做成亲。 而那个赌鬼,将会被她叫做相公。 那么,作为家人的她,是有权对赌鬼进行任何改造的。 对她有恩,将她从失去家人的境况中拉出来,还给她喝那么好喝的米粥的岑奶奶,在碧荒的眼里是一顶一的好。 所以她是绝对不允许她未来的另一半这样伤害这样好的岑奶奶的。 所以…… 碧荒敛下了眸子,未来的日子,就由她来对赌鬼进行改造吧。 窗外的大树枝叶晃了晃,沙沙作响的声音告诉了碧荒赌鬼回来的讯息。 她收回思绪推开了门,她身上的衣服是木灵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时间按照这个世界的风俗而变化的。 所以她很放心的就走了出去。 一眼就看到了岑奶奶身边正笑得一脸讨好的俊美男人。 碧荒忍不住笑了笑,很好,看上去很健壮的模样,可以揍。 “姑娘,休息好了吗?”岑奶奶慈爱的声音响起。 碧荒点点头,“谢谢您。”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之前的时候,她其实并不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她和岑奶奶的对话,是直接在脑海里面进行的,只不过她用了一点小手段,迷惑了岑奶奶而已。 岑老夫人一手牵着自己呆住了的孙子,一边朝着碧荒走过去,“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饿了吗,正好饭快好了。” 碧荒想了想那香浓的米粥,作为一棵树,她们与生俱来就知道光合作用,那就是她们的饮食,阳光、雨露,从未碰触过人类事物的碧荒第一次喝到米粥的时候就惊为天人。 然后在新的家人加上每天都有米粥喝的双重诱惑下,单纯的植物星人碧荒成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 岑老夫人进了厨房,临走之前还掐了一把从见到碧荒出来就跟脑子坏掉了一样的岑行戈一把。 岑行戈被这么一掐,顿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先去桌上坐着吧,我去帮一下祖母。” 在既定的媳妇面前,他还是有一丝羞涩的。 在带着碧荒去往饭桌的路上,跟在他身后的碧荒突然疑惑的问他,“你……走路是这样走的吗?” 紧张得同手同脚的岑行戈身体顿时僵硬了。 碧荒问这话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从树木那里知道的信息毕竟有限,因为它们也不是真正的人类,所以她是真的很疑惑人类难道走路跟他们植物星人不一样吗? 可这话听在岑行戈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的耳朵蹭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解释自己其实平时不是这样走路的,只是今天天黑了,他看不太清路所以姿势就有点别扭。 碧荒抬头看了看黄昏时分还十分明亮的天色,再次看向岑行戈的时候眼神里就带着一丝怜悯了,“你放心,这没什么的。” 夜盲症而已,明天她去找点胡萝卜给他吃就是了。 幸好农家人家里本来就不大,几句话的时间饭桌就走到了,岑行戈不禁松了一口气,“你先坐着,我走了!” 说完,岑行戈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了出去。 丢脸! 太丢脸了! 他今天的表现就跟没见着女人一样,也不知道人家姑娘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孟浪,觉得他呆傻。 岑行戈懊恼的钻进了厨房,眼巴巴的看着自家正在盛饭的祖母。 岑老夫人看他一眼,嫌弃不已,“你怎么过来了?” 她老太婆专门给他们留下的空闲时间接触,结果这小子这么不争气的就回来了,“我可告诉你,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要娶,可别一切准备好了你又不成亲了,这年头,你要悔婚,那人家姑娘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故意把问题说得很严重,是知道自己孙子再善良不过了。 果然她再一看就见岑行戈脸上的神情坚定不已,再瞧瞧那通红的耳根,岑老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这是害羞了! 她顿时就满意了。 “行了,别在这里碍事,跟人姑娘好好说说话。” 岑行戈杵着身体就是不走,过了好一会才不好意思的开口,“祖母,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要成亲了连自己娘子名姓都不清楚吧。” 他这一问却是把岑老夫人问住了。 岑老夫人这一愣,岑行戈就看出点什么了,他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问道,“您……不知道?” 这次换岑老夫人不好意思了,“嗯。” 这不太高兴了给忘了吗。 岑行戈脑海里顿时各种想法齐出,只是没一样是往好的方面想,到了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凑到岑老夫人耳边轻声问,“祖母,这姑娘不会是您拐来的吧?” 岑老夫人眼一瞪,恨不得一铲子敲死这混小子。 她这一瞪眼却是被岑行戈误会了,他顿时哀嚎一声,“祖母啊!就算没人看得上孙儿您也不能做这事啊,拐卖人口可是犯法的!” 岑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一锅铲当头就朝着岑行戈砸了过去,却被岑行戈偏头躲了过去,嘴里嚷嚷着,“祖母我可是您的亲孙子,打死了就没第二个了,不就是被我说破了吗,您告诉我她是哪家的,我提亲去,聘礼不够的话大不了我再去赌几次就出来了。” 一听这话岑老夫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揣着锅铲就追,健步如飞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五六十的老太太,“我让你赌,我让你赌!” 岑行戈一路上蹿下跳的躲着锅铲袭击,闲暇时还不忘劝说几句,“就算人家美得像仙女儿,您也不能见色起意的,好好的走流程,什么纳吉合八字乱七八糟的步骤咱都不能缺,就是落魄了也不能委屈着您孙媳妇不是。” ……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没见到的人的碧荒没忍住走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岑行戈跟只猴一样上蹿下跳的被岑老夫人追着打,她愣了愣,脑海里翻出来了一句古地球的话,打是亲,骂是爱,果然打他是人类表达关爱和照顾的一种方式吧。 碧荒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也没沉思多久,因为见到她来了之后岑家两婆孙就不好意思的都停下了手,岑老夫人一改在孙子面前的剽悍和强势,温柔的朝着碧荒走了过去,一边还没忘记将灶台上的饭端了出去,同时给岑行戈使了个眼神让他端菜。 “姑娘你等久了吧,走吧我们去吃饭了。” “叫我碧荒吧。”碧荒说。 然后她想到了解到的大庆朝的规矩似乎是嫁人之后都是随夫姓,她又笑着添了一句,“以后我就是岑碧荒了。” 岑碧荒。 跟着他们岑家姓。 岑老夫人愣了一下,眼中竟是不由自主的沁出了水光来。 她点点头,笑容真实了很多,“好名字,真是好名字。碧荒……岑碧荒。” 她转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风沙太大了,迷了眼睛。” 碧荒不疑有他,认真的点点头,“没关系,等以后多种点植物就不会有风沙了,绿植对于防风固沙有着很大的作用。。” 说着她指尖悄悄的动了动,一点绿芒无声无息的融进了岑老夫人的眼睛里。 岑老夫人只觉得眼前顿时清亮了很多,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太好了,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美好了许多,宠溺的应和着,“说得对,也是该种点花花草草点缀一下了。” 碧荒义不容辞的将事情揽了过去,“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好,都给你,都交给你。” 至于岑行戈? 他已经手脚僵硬得再次走路同手同脚了。 碧荒回头看了一眼,再次坚定了要种胡萝卜给他治夜盲的决心。 同手同脚的,可多难看呀。 岑行戈不知道碧荒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单单一想眼前的女子是会跟着他姓的他娘子,就觉得浑身燥得厉害。 他从不知对女子动心是什么感觉,却在看到眼前人眉眼弯弯那一笑的时候瞬间明白了。 这就是一颗心的颤动。 所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是一种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也在所不惜的冲动。 夜晚的凉风也无法吹灭他内心的火热。 他的—— 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岑行戈(鼻青脸肿眼神呆滞):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第4章 成亲 这个年代的男女成家,不像是他们植物星,只要两个看对眼了,把根种在同一片土地上,然后受花传粉,也不用向谁宣告,闻着那花粉味也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 结婚礼仪,需要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整整六个步骤。 在交换庚帖的时候,关于自己的生辰八字,碧荒犹豫了很久才把自己的年龄暂定在十六岁然后反推回去的,这个世界的女子十五成年,她可不想顶着个小孩的名号嫁人。 为此,时间已经太过于久远,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年纪的碧荒难得的红了脸。 感觉自己装嫩草了呢~ 当然她的脸红是被人当做新嫁娘的羞涩了。 由于碧荒已经没有了家人,再加上农家人对于有些规矩也不是太在意,岑老夫人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设作碧荒出嫁前的闺房。 聘礼也是有的,早在这定好的黄道吉日前几天,岑老婆子就将一对水头十足的玉镯子套上了碧荒的手臂,碧荒在阳光下盯着这翠绿的玉镯子看了好久,显然是十分欢喜的。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岑老夫人请来的婆子来为碧荒换衣服开面。 只不过那婆子看着碧荒那简直比玉还光滑的脸面,半天没找着能下手的地方,才讪讪的开口,“姑娘这是开过脸了?” 碧荒心里慌张了一秒,她不是正经的人类,身体是幻化而成的,最是完美无瑕,别说是什么疤痕伤口,就连毛孔都见不着一个,至于脸上的绒毛,更是没有了。 她只能镇定的淡淡一笑,“婆婆待我如亲女,昨夜与我交谈成亲事宜之后,亲自为我开了脸。” 这样说,也说得过去。 毕竟一般人家,都是母亲亲自替女儿梳头开脸,教她夫妻间的事情,也就这姑娘可怜没了父母,才请了她过来。 那婆子点点头,一边叹着这样美的小娘子有谁不喜欢,一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却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干脆便不想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如此,那便换上喜服吧。” 看到喜服之后,婆子心里又是一阵的发酸。 衣服是用岑行戈全部的赌资,由他自己亲自去镇上请的绣娘夜以继日赶制完成的,大红的缎子,精致的绣样,在这十里八村的都是头一回见。 哪家成亲不是自己扯两块便宜的红布缝出来的? 偏他岑家,孙子好赌连家产都快输没了,还舍得给媳妇置备这样好的嫁衣。 怕是这传出去,整个村子里的姑娘都该嫉妒了。 就连她,孙子都能成家了,看到这衣服也是忍不住心里泛酸。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岑行戈不作为,就算这姑娘现在得了好,嫁的人酗酒好赌,为了补贴家用,这美娇娘也早晚得变成黄脸婆,也幸好她没瞧着碧荒手腕上那一看就十分珍贵的镯子。 这样想着,那婆子才重又欢喜起来,也是碧荒这一张脸着实得天独厚了些,抹了些胭脂唇脂她就省时省力的将盖头给她盖上了。 “姑娘,这盖头可别掀,得等晚上你家相公亲自来。”婆子嘱咐完了就出去了。 碧荒自然是乖巧的点点头。 反正她掀不掀都能够看到外面。 花草树木皆可为她眼。 她能看到来往宾客或真心祝福,或眼带鄙夷。 她能看到辛苦往来于厨房与前厅,忙得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却带着灿烂笑容的岑奶奶。 也能看到即将成为他丈夫的岑行戈,一身红衣喜服神采奕奕。 所有的一切,好的或是坏的,在随处可见的花草耳目下,无所遁形。 “祖母。”岑行戈突然从后面做贼似的钻进了厨房里。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倒没人注意到岑行戈。 岑老夫人一个眼刀扫过去,看了看四周之后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朝着岑行戈走过去。 “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别惹得一身油腥,晚上碧荒嫌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岑行戈不在意他祖母说的话,他把岑老夫人拉到屋后的那棵老树下面,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愁眉苦脸的开口,“祖母,我觉得我可能是病了。” 碧荒的指尖颤了颤,抬头隔着红盖头直直的看向了屋后的老树。 岑老夫人一惊,忙上下其手将岑行戈检查了一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岑行戈一脸难受的开口,“我这心从昨天开始跳得就不似往常,跟钻了个兔子似的,恐是有心疾啊!” 岑老夫人:“……” 通过老树偷听的碧荒:“……” 岑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给了孙子一巴掌,“你这壮的跟头牛似的,装什么病!” 岑行戈眼一瞪,“祖母,您这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岑老夫人对她这倒霉孙子实在是无奈了,“行了,告诉祖母,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岑行戈一下子就扭捏了起来。 “就……昨晚呗……” “昨晚什么时候?”岑老夫人狐疑道。 “就……就……” “你再支支吾吾的浪费我时间,信不信就算你今天成亲我也会在你洞房前拿鞋帮子抽你?” 岑行戈被这话一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直接说了出来,“就是昨晚看了你说的婚前必须要看的书以后!” 岑老夫人眉毛一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说完话羞得满脸通红的孙儿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浑身血脉逆行,说不定我都要走火入魔了!”岑行戈顿时恼羞成怒了。 岑老夫人不急了,难得看到一向成熟的孙子露出这样小孩子气的模样。 笑着笑着岑老夫人就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从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到了这山野荒村,身边也没得个男性长辈教他这些,若是不跟着她来吃苦,早就有通房丫头教授他这些,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毛头小子一样急得不行。 “若是觉得难受了,今晚就和碧荒分开睡便是了。” “不行不行!”岑行戈二话没说的就拒绝了,言辞坚决,“哪有新婚夫妻就分开的,一点心疾而已,我受得住!” 岑老夫人好笑不已,“可还走火入魔?” “练武之人,经脉受损乃是兵家常事。”岑行戈打肿脸充胖子。 “那么你现在就去打个坐冷静一下,准备拜堂吧。” 岑行戈脸上再次充血。 拜堂? 那还怎么冷静? 怎么冷静! …… 书? 碧荒疑惑的眨了眨眼,想起了昨天夜里岑老夫人确实扔给了她一本书,想到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她就去搜寻知识去了。 却没想到这附近的人识字的别说植物了,就连认字的人都没几个! 最后还是在遥远的镇上私塾里的那棵柳树那里,才把这个世界的文字给学全。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再看那本书了。 于是就好好的放着,准备等婚后再细细研读。 却原来,这是婚前必须要看的吗? 碧荒想了想,明亮闪烁的木灵穿过放置书籍的木盒子里,将黑暗幽闭的盒子内部照得清清楚楚,书册无风自动起来,掀开了平平无奇的封面,露出了里面形态各异的人体图。 碧荒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 她歪了歪头,虽然植物星和其他星球相隔甚远,但是也不是全无交流,她早就知道人类的授粉方式和他们的不一样,具体的怎么不一样却不甚清楚。 直到今天打开了这本书,开启了新的天地。 原来人类的授粉方式是这样的! 看了一会儿,碧荒迷茫了,人类的柔韧度是所有生物里公认的最差,有些动作,以人类的柔韧度真的能够做到吗? 还是为了孩子和后代甘愿受苦受难? 碧荒不禁肃然起敬,人类的繁衍真是太伟大了! 就在碧荒研究着人类和植物在繁衍授粉方式上的不同的时候,外面锣鼓喧天的喜乐已经进行到了下个阶段了。 “快快快,姑娘你准备准备,马上出去拜堂了!” 喜娘乐呵呵的从门外钻了进去,碧荒眼睫一颤,木盒内的木灵倏然散去,消失在空中。 碧荒没有娘家,自然也不会有娘家哥哥背她上轿子。 甚至这婚礼简单到只需要被喜娘扶着走到前屋,跟等在那里的岑行戈一人捏着一头的红绸牵着走进堂屋就行了。 在感觉到红绸的另一头被牵动的时候,哪怕是碧荒也少见的开始紧张起来了。 今天过后,她就会和另一个人类组成家庭。 会和他一起生活,共为一体,和他一起养小树,生人类小孩。 碧荒的手指不自主的紧了紧,隔着冰冷的红绸,却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个人传来的温度。 “慢一点,小心台阶。”低沉的男性嗓音响在耳边。 碧荒没忍住无声的笑了。 这声音磁性又好听,是岑行戈的声音,她这段时间都已经很是熟悉了,只是今天,这最是好听的嗓音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从颤音。 知道岑行戈比她还紧张之后,碧荒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跟着岑行戈一路走到堂屋,岑老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高堂处,在大喜的日子里也难掩孤单。 他的祖母惯是挺直了脊背,可当她的身体不再健硕,头发逐渐花白,脸上生起了沟壑,那脊背却像是一棵易折的枯木,一触即碎。 岑行戈心里一酸,听着耳边传来的“二拜高堂”的声音,他咚的一声就直接跪了下去。 膝骨触地的声音吓得老太太瞬间就站了起来。 第5章 洞房 膝盖骨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无比,热热闹闹来围观结婚的村民一时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砸下去,得多痛啊…… 偏偏碧荒不知道,懵懂的跟着岑行戈也同样直愣愣的往下一跪,两道闷响一前一后的响起,喜娘的脸色都变了。 但是她毕竟也是见过各种婚礼突发场面的人了,见此反应很快的高声说道:“新人孝感动天,实在是难得,老太太,还不快把这两位至纯直孝的孙儿扶起来?” 被喜娘这当机立断的一打断,岑行戈一肚子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岑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然后一只手一个人将他和碧荒心疼的拉了起来,“你们这俩孩子……” 岑行戈愣了一下,张嘴想说些什么。 岑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慈祥而温和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是看透世间的睿智与了然,“你想说的,祖母都明白的。” 然后岑老夫人转头,心疼的握住碧荒白嫩的小手,大红的盖头遮住了碧荒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想一想也知道该是疼极了,“你这孩子,他胡闹,你就该管着他,哪能跟着他胡闹,这下该磕疼了吧。” 碧荒懵懂的被拉了起来,侧头朝着岑行戈看过去。 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 碧荒认真想了一下,从搜罗来的各种话本传说里面对这样的情景该说些什么,她小声试探,“大概是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岑行戈的脸上少见的空白了一瞬,然后绯色迅速的染上了他的耳根,他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笑得褶子都起来的自家祖母,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娘子的手从祖母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等捏上了碧荒白白软软的小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更加不好意思的把红绸往碧荒手里一搭,故作正经的轻咳了一声,“继续拜堂吧。” “对对对,继续继续。”喜娘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笑呵呵高声喊道,“夫妻对拜!” 碧荒生涩的随着岑行戈的动作转过身,在弯下腰的那一瞬,她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她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过客,如浮萍般飘忽不定,而是将扎根于此,成为一个有丈夫、有长辈、有家的人了。 她垂着头,只能看到岑行戈的脚尖,鞋尖紧张的摩擦着地面。 她忽然就笑了,被盖头遮住的黑眸闪过翠绿的光芒,一瞬的流光溢彩之后,木灵欢快的绕着碧荒和岑行戈跳起了舞来,从两人为中心,草木开始疯长,路边的野花、原野上的梨花、桃花、全部都反常的在这个季节盛开,以盛大的繁花盛宴,祝福着木中王者的婚礼。 “送入——洞房!” 喜娘拖长了尾音的话从舌尖上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岑行戈正准备去抓碧荒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就被疑惑的碧荒反手握住了。 岑行戈:!!! 娘、娘子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碧荒见他不动,小声问,“不走吗?” “走、走!”岑行戈紧张的满手是汗,一边担心碧荒会不会嫌弃他,一边感慨着娘子的手心真软,差点又走成了同手同脚,带着碧荒进了房间之后,在喜娘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他快速的在碧荒耳边说完话,抬头挺胸走出去的时候又是一个风流俊朗的英雄好汉了。 房间里只剩下碧荒一个人了,她掀开了盖头,入目的就是满目的红色。 她坐在床边,身下硌得慌,她迅速在脑子里留存下来的知识中翻阅了一遍,知道这是对新婚夫妻早生贵子的美好祝愿,本想听随着岑行戈临走之时告诉她的‘想吃东西就吃别饿了自己’的碧荒默默的收回了自己已经掏出一颗桂圆的手。 在他们植物星,祝福是和誓愿一样重要的东西,谁也不会去破坏。 她也并不饿,只是馋。 在人中间生活了短短半个月,她就已经享受到了以前从未享受过的许多美食,如果在植物星的时候能够有这些吃的,那些连喝花露都能调出几十个味道的小馋猫肯定高兴坏了。 碧荒眨了眨眼睛,眼睫有些潮湿。 不能想。 不能想。 都过去了。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碧荒迅速的将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端端正正的坐好,再是乖巧不过了。 “碧荒,是我。” 熟悉的慈祥声音在耳边响起,碧荒偏了偏头,“岑奶奶?” “是我。” 碧荒有些开心,“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过你该随着行戈叫我祖母了。” 碧荒乖巧的叫了一声祖母。 岑老夫人哎了一声,笑了起来,“你这提前改了口,可是吃亏了。” 碧荒不甚明白,“嗯?” “罢了,没什么。”岑老夫人摇摇头,她知道这丫头单纯,怕是还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是行戈叫我来的。” “他不是刚刚离开?”碧荒疑惑。 “他还需要在前厅招待客人,他叫我来帮你看看腿。”岑老夫人走进了些,从桌边拿过一个小凳来,坐到了碧荒的腿边。 碧荒笑了笑,“祖母我没事的。” “哪能没事啊,我听着都替你疼!”岑老夫人眼里的心疼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忍不住开始抱怨起自己孙子来,“你说行戈也是的,这么大一人了,还不懂事,他是我养大的,想说我还不知道,非要来这么一出,也害得你受苦。” 碧荒其实没怎么听懂岑老夫人的这一番话,在她了解到的知识里,拜堂成亲的时候确实是要跪下去的,怎么她和岑行戈这一跪,就好似错了呢? 但她也知道岑老夫人的话里都是对她的关系,她只能温柔的笑着道,“祖母,我真的不疼,劳您费心了。” 而这时岑老夫人也掀开了碧荒的裤腿,膝盖处白白嫩嫩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泛着光一样的白,漂亮得有些过分了。 这样看上去,确实是没有受任何伤的。 可跪下去的那一下,却又是实打实的…… 岑老夫人将绣裙给她将腿盖好,松了一口气的嗔道,“不疼就好,这次是你侥幸,下次可别跟着胡闹了。” 碧荒只管笑。 下一次,她不懂的时候怕是还是会犯错。 那私塾,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教的。 只不过她作为能够支撑整个世界的植物领主,树中皇者,那一身树皮亿万年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厚了。 总之,她不会受伤就是了。 岑老夫人又嘱咐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隔着一道木门,碧荒能清晰的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热闹场景,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也是她新的开始。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声音渐渐的沉寂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碧荒突然听到了门外一声轻咳,然后是岑行戈带着醉意的声音。 细如蚊讷。 “我要进来了。” 碧荒声音清脆的嗯了一声。 然后她听到门外“咚”的一下,像是有人撞到了门板的声音。 岑行戈推门进来,抓了抓脸,只觉得自己浑身臊得慌,“你都听到了啊……” “我耳朵挺好使的。”碧荒解释。 岑行戈佯装淡定的哦了一声。 内心慌得不行。 下一步是什么?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这极致的红,与那盖着红盖头的美丽身影。 下一步是…… “你不帮我挑盖头吗?”碧荒突然开口。 对对对挑盖头! 岑行戈从桌上拿起喜秤,只觉得从桌边走到床边的这短短几步距离,艰难到仿佛翻越了十万大山,渡过了千条河水,紧张到他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可是当盖头掀开,露出了那张清艳绝丽的容颜,霎时间,岑行戈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仿佛汇集了天地所有钟爱于一身的,他的娘子。 所有的慌乱与紧张在这一刻都似乎不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实。 牵着碧荒的手,他们一步步的走完了成亲的所有步骤。 喝完了合卺酒,碧荒的小脸红扑扑的,她第一次喝这样的水,感觉整棵树都晕乎乎的,她抬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岑行戈,双眼亮晶晶的。 “疼吗?”岑行戈犹豫了一下,把手覆到了碧荒的膝盖的地方,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你怎么也问这个问题?一点都不疼的!”醉了的碧荒比平日里活泼了很多,她十分干脆的就捞起了自己的裙子,“你看吧,不疼的,我皮很厚的。” 岑行戈艰难的撇过了眼睛。 白得都亮眼了,哪里皮厚了。 他的小娘子真是调皮。 岑行戈还没从这大片白花花的细嫩长腿里回过神,就听到碧荒语出惊人的开口了。 “对了,我们来生孩子吧。” 岑行戈咽了咽口水,想到了前两天祖母塞给他的那本书,只觉得“心疾”又快犯了! “我、我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你就坐在这里,剩下的我来就是了。” 岑行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坐、坐着来?这么刺激! 他委婉的提醒道,“还是不了吧,你第一次,这样会很受苦的。” 碧荒眨眨眼,她怎么就受苦了? “我只是想要一点你的花粉而已。” “花粉?”岑行戈懵了。 然后他顺着碧荒的视线低头往下一看—— “轰”的一声,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热量都往上涌,还有一部分往下涌,这下子,他是真正的血脉逆行,快要走火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碧荒:你坐着,我来动 岑行戈:太、太刺激了吧 碧荒疑惑的拿出了树藤:坐着别动,我来动手揍到你清空满脑子黄色废料! 第6章 顾虑 花、花粉。 岑行戈脸红了红,眼神游移,原、原来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称呼。 娘子都这么勇敢了,他也不能掉链子。 只是他这边鼓起了勇气,碧荒却缩了回去。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来—— 她、根、本、就、没、有、开、过、花! 没有花就没有办法授粉,也没有办法结果,也就是没有了孩子。 碧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到岑行戈一脸期待和激动,莫名的在心里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我有话要跟你说。” 岑行戈殷切的看着她,“娘子想要说什么?” 比起之前那紧张得手心濡湿的模样,他现在叫娘子倒是叫得很顺口。 他本也不是个什么内敛害羞的人,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会有些失态。 只是进来之后,碧荒在他面前都能落落大方,他做相公的,自然也不能让她小看了去。 况且眼前人是他的娘子,会是他以后最为亲密的人,若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反而不美。 他想着,又朝着碧荒的位置挪近了几分。 “娘子有什么话尽可直言。” 碧荒看他一眼,这一眼有些沉闷的犹豫,岑行戈脸颊还泛着红,却仍然坚定不移的将手覆到了碧荒的手背上,柔声道:“有我在,你别怕。” 碧荒感受着手背上男人的温度,双目清亮,直视着岑行戈的眼睛。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岑行戈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就听到碧荒难得的失去了从容不迫,而是带了丝无奈的话,“我可能,没办法生孩子了。” 岑行戈眼睛微微张大,“什……” “你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完。”碧荒温柔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们这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说法,所以你如果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能够理解的。” 岑行戈有片刻的怔神,他的手还放在碧荒的手背上,大掌能将她的手整个的圈在里面,他指尖颤了颤,在触到温热光滑的皮肤之时,很快就回过了神。 他警惕,“什么叫做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也可以?” “我们可以和离,或者是你休了我。” 岑行戈不敢相信他听到,“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刚拜了堂,你就要跟我和离?” 碧荒静静的看着他,“我不能生孩子。” 岑行戈有些暴躁,一瞬间什么脸红心跳的羞涩暧昧全没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碧荒自觉理亏,有问就答,她表示,“之前没想到。” 她是真的没想到。 她从出生到现在,年岁岂止万载,她是那颗荒星里出现的第一个生命,也是第一抹绿意。 支撑着天地山川,静看着岁月变化,她从没想过生孩子这回事。 也从来不会有族人会想着跟她生孩子。 她是他们的王。 是不可僭越的神。 岑行戈简直被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不能生孩子又能怎么样?我娶的是你又不是你的肚子,再说了,我说了我一定要孩子吗,你问过我了吗,刚成亲你就要和离,你是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吗?还是你其实有另外喜欢的人了?我是不够英俊帅气还是哪里不让你满意了?” 碧荒眨眨眼,这一系列的问题砸过来让她略有些愣怔,“你不介意吗?” 岑行戈反问:“我说了我介意?” 碧荒笑了,“没有。” 岑行戈冷哼一声,“和离?” 碧荒摇头。 “那好。”岑行戈点头,然后起身抱起碧荒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就覆了上去,咬牙切齿的在碧荒耳边说,“生不生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我们的洞房!” 碧荒一瞬不瞬的看着上方的岑行戈,两个人凑得过于近了些,近到她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气,岑行戈的眼尾带着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却意外的让他过于冷硬的面容带了丝艳丽的妖气。 碧荒抿了抿唇,在她闭上眼的一瞬间,屋内已经冒出头的尖刺如同来时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泥土覆盖,看不出一丝痕迹。 …… 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岑行戈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在他臂弯中睡得正是香甜的碧荒,伸出手轻轻的拂去她额头汗湿的头发,低头落下一吻。 “醒了?” 碧荒揉了揉眼睛,小声的嗯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人的授粉方式会这么累,还有些疼,让她第一次在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再睡一会儿吧 ,天还没亮。”岑行戈揽着碧荒的腰,手下触碰的是毫无阻隔的肌肤,点在碧荒余韵还未褪去的腰间,引起一阵阵的战栗。 “别碰,痒。”碧荒拍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发出的声音很像是撒娇。 岑行戈闷闷的笑了起来,胸腔的震颤让枕着他而眠的碧荒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碧荒无奈的抬头看他,声音温柔,“怎么了?” 岑行戈笑得眉眼弯弯,冷峻的脸柔得都快化成水了,他抱着碧荒,只觉得心里异样的满足,“我心里十分欢喜,于是便笑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人想成亲,因为这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伴书。” 这话在碧荒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突然开口,“所以你要读书吗,我为你红袖添香。” 岑行戈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僵硬,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一时嘴快,“这个……读书啊……其实不读书也是可以红袖添香的!” “是吗?”碧荒狐疑。 岑行戈沉重的点头,“真的!” 碧荒亲密的在岑行戈的肩窝蹭了蹭,“那我相信你。” 完全辜负了碧荒信任的岑行戈心虚的摸了摸碧荒的头。 “睡吧。” 碧荒轻轻点头,枕在岑行戈的臂弯里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岑行戈就起来了。 他看着被窝里睡得脸颊红红的碧荒,在叫醒她与将她继续睡之间,纠结了不到一刹那就心疼的决定让碧荒继续睡下去了。 昨天晚上他醒来没忍住又吃了她一回,逼得碧荒叫着相公一声声求饶才食髓知味的放开她。 实在是让碧荒累得紧了。 他用微凉的井水冲了个澡,想了想又折回去打了一桶水提进了厨房,“祖母,我来帮你做早饭。” 岑老夫人一眼了然,这哪来是帮她做饭来了,“给你媳妇烧水来了?” 岑行戈笑嘻嘻的干脆把水桶提到了灶前,“被您发现了呀!” 岑老夫人十分嫌弃,“你那德行,我看我孙媳妇昨天该是累惨了,你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媳妇,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些。” 岑行戈郁闷,“什么叫做好不容易,是那些我都看不上,况且我也没有不怜香惜玉,本来今天该给您的敬茶的我都没叫她起来。” “你这就叫怜香惜玉了?给人擦脸洗身体了吗?揉腰捏腿了吗?”岑老夫人对于自己孙子的说法十分不屑,“当年你祖父对我可是百依百顺的。” 岑行戈不服气,“那是祖父打不过您。” 岑老夫人冷笑,“怎么?你还想打你媳妇不成?” “当然不是!”岑行戈瞪眼,“我疼她还来不及,不说了,祖母您先让让,我给娘子烧洗澡水了,学着祖父的百依百顺。” 岑老夫人往外面让了让,看了看见底的米缸,“家里没米了。” “我等下去买。” “你有钱?” 岑行戈十分理直气壮,“我能赌!逢赌必赢,赚点米钱完全没问题。” 却没想到以往对他放任自流的岑老夫人这次却是皱紧了眉,“你现在成了亲,就别一天到晚往赌坊跑了,别人看着也不像样。” “那我去做行商?” “像什么样!”一向好脾气的岑老夫人难得的动了怒,“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你什么不去做,偏要做那下等人。我看你如今也该收收心了,明天开始就去镇上买些书回来看,给我考科举去!” 岑行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晚上刚躲过娘子的红袖添香,又来了祖母的耳提面命。 “不,我不考!”岑行戈也固执起来了,“我死也不会回京城。” “而且商人哪里就下等了?如果不是前些年开了商贸让大庆商业发展起来,就五年前的那场饥荒,这十里八村的人早就死干净了。祖母,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我回去,我能陪着您到了这钱家村,必然是对过去没有半分留念,那泼天的财宝地位再惹眼,我也不想享受着亏心的荣华富贵!” 岑老夫人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看着岑行戈坚毅的脸庞,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祖父,她颓然的垂下了手,“罢了,你不去便不去吧,但是你就忍心让你媳妇跟你在这村野之地受苦?那孩子一身皮肉我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农家人养的出来的。” 岑行戈最听不得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的祖母他最清楚,看着温和慈善再祥和不过了,可从心肝到骨子里都是个黑的! “你不忍心,那你怎么把人骗来了?” 岑老夫人被他一噎,瞪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当初那批命你也是知晓的,你真就半点不介意?”不等岑行戈反应,岑老夫人就十分不耐烦的把他往外推,“行了行了,水烧热了就赶紧走,别在我这里杵着,我还想心疼心疼你媳妇让她一觉醒来有碗热粥吃呢!” 岑行戈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将热水舀进桶里,提出厨房的那一刻忽然转头。 “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岑老夫人手颤了颤,最终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岑行戈:后来我才知道,我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丁点 第7章 秋收 岑行戈沉默的提着水,一抬头就看到碧荒斜倚在门口,身上还是穿着初见的那一条翠绿的衣衫,清风吹拂,仿若山林中的仙女。 他快速迎上去,“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冷露重,仔细着了凉。” 碧荒摇摇头,“我没事,我该去给祖母敬茶了。” “这个不急。”岑行戈空着的另一只手生疏却自然的搂上了碧荒的腰,将她揽着往屋里推,“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敬茶这事不着急,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岑行戈把水提进了屋子里,他们现在的屋子是岑行戈的房间改建的,之前的十分粗糙就一架躺上去咯吱作响的小木床和放东西的桌子,墙角再立着一摇摇欲坠的木柜就没了,整个地方显得十分的空旷。 而现在因为成了两人的婚房,不仅仅将后面的空地用帘子隔了个洗漱换衣的地方,床也换成了个简易的拔步床,甚至窗户下面还放了个妆奁,做工虽算不得精细,但在农家里,也很少会有人用这种不实用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岑行戈用山上猎的两只狍子去找村头的木工给赶制出来的。 岑行戈将水倒进浴桶里,试过了温度之后才叫碧荒过去,“这水不烫,娘子你先洗着,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碧荒点点头,走到岑行戈的身边,问他,“你呢?” “我?”岑行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露出了一抹坏笑来,“就烧了这么一桶,多的可就没了,要洗的话就只能我们一起洗了。” 他这么说只是想逗一逗碧荒,他早在起床之后就用冷水擦过了,他是男人,身体健硕,这么多年来,哪怕是深冬都是一瓢冷水解决。 却没想到碧荒却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说完外岑行戈还反应过来之前,她就褪去了身上的衣服,白皙的背脊猝不及防的就出现在了岑行戈的面前。 黑色的发如绸缎,从圆润的肩头上滑下去,半遮半掩的盖住了那上面零星的几点红印。 岑行戈眸色蓦的加深,喉咙干涩起来,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握住了碧荒的肩膀,“我们……” “洗澡吗?”碧荒回头,干净清澈的眼睛不沾染丝毫欲念,顿时就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让岑行戈从暴涨的渴求中清醒了过来。 她的娘子昨夜才第一次,被他压着来了一次又一次,已经很难捱了,做人不能这么畜生。 他遮着下身尴尬的转过身,“我去收拾一下床铺!” 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却在看到凌乱的床铺中心那鲜艳的一抹红色时再次躁动了起来。 岑行戈红着脸,心说这究竟是哪里来的规矩,红被子红床单,偏偏要铺一块白帕子! 虽然这样抱怨着,可他收拾着将那帕子揣起来的速度可不低,他收拾妥当了才朝着帘子后面喊了一声出去了,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听着那水声,画面感不断袭来,岑行戈脸色不断的变化,直到再也听不到水声之后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要做的是一个体贴的好相公,可不是一个急色的登徒子! 一抬头,岑老夫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岑行戈:……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重。” …… 在岑行戈出去之后,房间内的水声忽然停了下来。 粉白的花瓣悠悠的在碧荒的周身环绕着,带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 如白瓷般的指尖捻住一片花瓣,放在掌心里无意识的摩挲着。 轻不可闻的喟叹从碧荒唇边溢出,“你们说,批命,会是什么?” 花瓣从空中落下来,落到了水中,激起了微小的水花溅出。 无人应答。 虽然岑行戈说着不必奉茶,可在碧荒收拾妥当了之后,按着瞧见过的仕女图给自己挽了个妇人发髻,才走出去亲自沏了一壶茶给端了过去。 没有茶杯,只有用瓷碗来代替。 茶水的香气从壶嘴冒出来,岑老夫人的眼睛眼见着是亮了几分。 “这茶……好香。” 岑老夫人压下自己心里的迫不及待,微笑着接过了碧荒恭敬递过来的茶碗,茶水是浅淡的绿,上面还飘着零星几点看着十分眼熟的茶叶,入口淡雅清香,毫无涩意。 岑老夫人几乎是惊喜的品完了这晚茶,看向碧荒的目光闪了闪,再见时仍旧是慈祥的和蔼。 普通人家喝茶的很少,就算有也多是又苦又涩,还剌嗓子,是以他们家是并没有茶饼的,那这茶不用说只能是碧荒身上自己带着的。 岑老夫人并不懂茶,却也知道这样的茶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喝得起的,甚至这全无涩意的茶水,就是天家那里,也是凤毛麟角。 岑老夫人半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思绪,正准备招呼碧荒吃饭,就听到自己孙子咋咋呼呼的将一壶茶全提了过去。 “娘子煮的茶,为夫也要尝尝。” 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空中随意划过,倒入碗中,岑老夫人看得心都疼了,干脆眼不见为净,只管碧荒便是了。 往常早食都是辰时,今天因为体谅碧荒,岑老夫人特意将时间压后,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岑行戈早就饿得不行了,他见着他祖母今天还特意煮了个蛋羹,不用说也知道是给谁补身体。 他咂摸了一下,现在他祖母心里碧荒的地位怕是比他还重要,为了不让自己发馋,他主动的把茶壶端了过来给自己填填,却没想到一碗饮尽之后忍不住再来了一碗。 “好喝吗?”碧荒问。 “自然是好喝的。” 就算不好喝,他也会说好喝,更何况本来这茶就异常的甘美醇香呢。 碧荒弯了弯眉眼,“那我以后每天沏一壶茶给你喝。” 岑行戈眼睛顿时一亮,满面笑容的转头对上了同样带着笑的碧荒,轻声道:“娘子对我真好。” “这不算什么。”碧荒摆摆手道。 沏茶的叶子,是他在路边随意拔的野草罢了,这里面被她放了一滴木髓,伐经健体,再适合不过了。 木髓这种东西,更是她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的。 岑老夫人见他们两夫妻已经商议好了,想要阻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这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她还是不要随意插手了。 “等吃完了饭,行戈跟我去地里准备秋收吧。” 岑行戈一碗茶差点没喷出来,惊讶道:“秋收?!” 他有点懵,“现在不是才八月?秋收的日子不该是十月?更何况——咱们家哪里来的地啊!” 他和他的祖母并不是钱家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是五年前饥荒的时候逃难过来的,那一年为了活命离开的,以及一路逃荒过来的,饿殍遍野的情况下,人员的变动也算不得什么。 这人没了,屋子空了给你住,可地却是万万不会给你的。 能种出粮食的地,是每个家庭的立家之本,再者这钱家村几乎人人沾亲带故,家里人没了,那田地自然是被里正划分给少田的人家。 至于岑家? 不好意思,有房子给你住就已经够意思了,还想要田? 不存在的。 以前他能养活自己和祖母都是因为仗着一身好功夫进林子里抢猎户的生意,到了后来被人引着进了赌坊,想将他带坏的那人输得裤子都没了,他却逢赌必赢。 也不是没有被赌坊围追堵截过,只是对方从来没在他这里得过好。 有了轻松好玩的来钱方式,别说种地了,进林子围猎他都不太乐意。 所以在听到岑老夫人让他去秋收的时候他才这么惊讶。 面对岑行戈的惊讶,岑老夫人只是淡定的敲了敲碗沿,“先坐下,把饭吃了,我慢慢跟你讲。” “从昨日起,不知何缘故,周遭的树木都开始疯长,包括田地里本该初抽穗的稻苗竟是也熟透了,早些个收割,现在这个天晒着正好,再晚些天就冷了。” “那地呢?” “地?隔壁钱三爷临终前交给我们的,说是让我们以后有机会照顾照顾他家闺女。” 岑行戈眼睛一瞪,“什么照顾他家闺女,您这是——” 谁不知道整个村就钱三爷眼瞎,非要把闺女嫁给他,说是看着他面向是个富贵的,整一个老神棍! “你担心什么?” 岑行戈眼角余光看了看碧荒,碧荒正安安静静的喝着粥,捧着个碗跟尝着什么稀世佳肴似的。 岑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开口,“钱三爷家的芳儿前两年就嫁去邻村了,现在孩子都要生了,你就当多了个姐姐,平白得了块地,别人没说你捡了便宜就算你走运了。” 岑行戈惯常被岑老夫人话堵了回来,不高兴的闷头喝粥,抬头一见碧荒吃得可认真了。 那认真劲儿瞬间就逗笑了他,他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他,“娘子,你吃的这什么这么香?” “米粥、蛋羹。” “我也想吃。” 碧荒疑惑的看他一眼,指尖隔空点了点桌面,“在那儿呢。” 岑行戈故意说,“我就想吃你碗里的。” “咳咳!”岑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两声。 岑行戈撇撇嘴,不说话了。 “等下你就跟着钱明钱亮他们去割稻。” “我不去。” 他才不想沾那什么钱三爷的地。 “你不去,你不去还想让我这个老太婆,或是让你娘子下地不成?” 听到岑老夫人提到了自己,碧荒放下了碗,平静的开口,“那就我去。” 第8章 状告 “不行不行!你去做什么!”岑行戈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他家娘子这么娇娇软软的,她愿意他还不舍得呢! 碧荒摇摇头,一双大眼睛柔和而无辜的看着他,“我想去看看。” 岑行戈在碧荒的眼神攻势之下立马缴械投降,无奈的同意了,但还是警告性的告诉她,“看可以,但是不准动手!” 他的娘子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干活种田的。 碧荒欣然应允。 她本就只打算去看看而已。 这个世界的很多植物和他们植物星上的都不相同,她却仍然可以一眼看出哪些植物是什么有什么用,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发现这个世界的植物虽然并没有类人的灵智产生,却也是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存在的,她由此发散而来,也许,她会在有一天,在这个世界上发现另一个植物人的存在呢? 或者,这些已经有了初步思维的植物,会在她的帮助下,在哪天成功的进化成人。 这是她的梦想,也是她的希望。 无论是周围的野草野花,屋后的大树,大树上的藤蔓,甚至是田地里的即将收割的水稻。 所有的植物,她都立志要找寻查看一遍。 所以能够得到岑行戈应允,她还是挺高兴的,有了岑行戈直接带她过去,她就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偷偷摸摸的去了。 钱三爷家的田就在离村头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岑老夫人将碧荒救起来的位置。 在那个时候那田地的归属就已经属于岑老夫人了,所以她才会对碧荒说,是在她家的田埂处发现了碧荒。 两个人到田边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岑行戈不高兴的抬头看着半空中悬着的一轮烈日,伸出双手遮在了碧荒的头上。 碧荒疑惑的看他一眼,“怎么了?” 岑行戈十分自然且自豪,“帮你遮遮,别晒着你。” 他还抽空想给自家祖母一个眼神,让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宠娘子的,结果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 “祖母在前面呢。”碧荒抿唇笑了。 她本来想和岑行戈说,这样的日光正好,她晒着感觉很舒服,舒服到她甚至想伸展树枝摇摇叶子,但是看到岑行戈脸上一脸“看看我有多宠你,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娘子呢”的模样,她就觉得很好笑,于是默认了岑行戈这种别样的体贴。 岑行戈瞬间脸上得意的表情就垮了下去,他家祖母还是这么老当益壮,健步如飞的就朝着田地冲过去了,这速度,他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干脆在后面带着他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看看风景吧。 看看风景……吧…… 岑行戈看着周围被拔的坑坑洼洼乱七八糟只剩下半截草茬子的地面,抽了抽嘴角,“这里以前还挺好看的,有花有草,虽然比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小花园姹紫嫣红的,可也算得上是自然美景。” 他有些郁闷,“怎么变成这样了。” 比起他,碧荒要明白很多。 “事出反常必有异,长得太快了,村民疑心草下有异常,所以拔草翻地。”她淡然一笑,扫过地面上在她经过时轻轻晃动的草杆,“可只要根还在,来年就还能见到他们。” 岑行戈笑了,“你这怎么说的像是人一样,赶不尽杀不绝的。” 碧荒没接他这个话题,透过他遮在眼前的手指缝隙,忽然蹙了蹙眉。 “前面好像出事了。” 岑行戈往前一看,顿时吓得心脏一停,只见岑老夫人正插着腰站在田埂处,周围几个高大的农家汉子围着她,两方似乎是有什么矛盾。 岑行戈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碧荒抬脚快速的朝着那边走去,一边催着岑行戈,“我们快过去吧。” 岑行戈猛的点头,“对对对,赶紧过去,别让祖母把他们给打了,咱们家现在没这么多银子赔药钱的。” 碧荒迈到一半的绣鞋一顿,抬头看了看岑行戈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忧。 总感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 碧荒的速度比起普通的身娇体弱的女子快了很多,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岑行戈的身后,有幸看到了岑老夫人大发神威,握着把镰刀,反手用木柄将身前几个强壮的男人一桶一个准,几乎都站立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 碧荒站在岑行戈的身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比起这些壮汉瘦弱了不少的岑老夫人,祖母原来这么厉害吗? 也许是因为被个老妇人同时逼得后退伤了这些汉子的脸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就在这时碧荒就听到岑行戈略带浮夸的赞叹声,“祖母可真是宝刀未老,是咱们钱家村的奇人,七旬老人力抗百八十壮汉,有祖母在,这传出去以后都没人敢来欺负我们钱家村的人。” 听到这话,岑老夫人立时啐了他一口,“我哪里有那么老!” “对对对,祖母今年年方二八,最是年轻不过了。” 岑老夫人懒得跟他贫,抬眼看向前面几个在听到岑行戈的话之后都红了红脸的汉子,语气温和了下来,“说吧,为什么不让我下地割稻。” 一听这话岑行戈就皱起了眉,感受到了一旁碧荒不明所以的困惑目光,岑行戈捏了捏她的掌心,“等下告诉你,现在我先去帮祖母。” 碧荒乖乖的嗯了一声,低头认真的去看那田垄里金黄色的稻穗,澄黄的颜色一片连着一片,清风吹拂,像是金色的海洋波涛翻滚。 这本是丰收的景象,却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里。 岑行戈走到前面,将岑老夫人护在了自己身后,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壮汉不卑不亢的开口,“不知几位大哥、叔伯,有和见教?我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还请几位有什么跟我说便是了,莫要惊动老人家。” 受不得惊吓的岑老夫人躲在岑行戈的身后有一下每一下的摆弄着镰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之后推出了一个面庞黝黑,一脸老实的农人出来,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憨厚道,“岑大娘,不是我们不让您下地,而是这地又不是您的,您何必来这么一出白忙活。” “什么不是我的!”岑老夫人眼睛一瞪,从岑行戈身后灵活的钻了出来,一秒变脸,“这是钱三爷亲自交给我们的,在里正那里也是登过记过了户的,你们还能不认账不成?!” 黝黑汉子苦着脸,“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几年来的相处您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又岂是因为一块地就和您生分闹龃龉的人?” 岑老夫人脸色好看了一些,“那你们这些阵仗是做什么?” 岑行戈的神色却有些冷,他目光扫视过去,有的人面带愧色,有的人却是满脸忿忿,就说这在祖母面前恭恭敬敬的黝黑汉子,在面对祖母时还有几分敬重,看向他的时候就已经是全然的鄙夷加不忿了。 他若有所思,“是有人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岑老夫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了,“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乱嚼耳根子!” “什么乱嚼耳根子!”那满脸忿忿的男人忍不住开了口,那人叫钱林,是挨着钱三爷家另一头的邻人,“芳丫头都说了,这地是你们趁着三爷爷病重,从他手里骗来的!” 见钱林已经把话给挑明了,黝黑汉子不由苦笑,“您也听到了,不是我们忘恩负义,而是您家这位,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地道!” “怎么不地道了?”温柔的声音如泠泠清泉响在耳畔,黝黑汉子一转头,就瞧见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仿若天仙下凡,他先是脸一红,继而看到仙女站在岑行戈的身边,而且还梳着妇人发髻的时候,立时脸色变了变,十足的惋惜,想到岑行戈昨日成亲,那这仙女一般的姑娘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他心里嫉妒得直冒酸泡泡,心想这小子不学无术坏心眼还多,怎么就这么走运能娶到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天仙。 带着一种让天仙看清岑行戈真面目的使命感,黝黑汉子十分的痛心疾首,“芳丫头今日一早就去里正那里将这事说了,说三叔那地是你们哄骗而去的,根本做不得数,我们本念着岑大娘当初救过我们村子,才想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地还给芳丫头就是了,却不想岑小子这么牙尖嘴利咄咄逼人,既然你们要真相,那就把真相给你便是了!” 岑行戈都快要被这不要脸的说法给气笑了,他拉住了还想要进行发问的碧荒的手,抬头目光毫无畏惧的直视前方几人,“说我骗地,那有什么证据吗?她钱芳几年前就嫁出去了,怎么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还能看到我在钱家村骗三爷的地?” 他这幅样子,瞬间被黝黑汉子和钱林打成了犯了错还毫无愧色,钱林厌恶的看他一眼,“这钱家村这么多人,这地也没有白白送给外人的理,不是你骗了地,三爷爷又怎么可能把地交给你?!” 岑行戈没有急着回他,挑眉看向一旁的黝黑汉子,“五叔,您也这么认为吗?” 黝黑汉子,也就是钱五叔,矜持的点了点头。 “好!”岑行戈冷笑一声,“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如好好掰扯掰扯!” 作者有话要说: 岑行戈:做娘子的沙包,这是我们岑家的传统 第9章 剧毒 五年前那一场饥荒,整个大庆朝大半粮田颗粒无收,虽说朝廷已经广开粮仓尽可能的去改善这一情况,不至于惨烈到像过去那样易子而食,但是为了粮食,为了能够吃饱,还是有很多人落草为寇,铤而走险的抢夺村人邻里仅剩的救命粮。 这一群靠着打家劫舍,在众多饿得面黄肌瘦的村人面前而显得异常健壮的强盗,几乎是无往不利。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岑老夫人带着还是少年人的岑行戈来到了这里。 一个看上去慈祥瘦弱的老太太,在拿起墙角的木棍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根破棍子使得虎虎生风,几招之下就把那群强盗打得落荒而逃。 于是作为孤儿寡母的岑老夫人和岑行戈,才得以在饥荒年代,被钱家村所接纳。 并且因为岑老夫人的存在,使得后面的钱家村再无一人因为粮食被抢而饿死,或是被强盗所伤救治无门而亡。 岑老夫人对于钱家村的人来说,就如同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岑老夫人再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特殊的武力值。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乡下老太太一样,上山砍柴下河捞鱼,给孙子洗衣做饭盼着他结婚生子早日成家。 有的人忘了,有的人忽略了。 就像是气急败坏的钱林,和面带愧疚却丝毫不让的钱五叔。 “所以到了现在,你们什么证据也没有,红口白牙的就能随口乱说?你们不相信我和祖母,我无话可说,毕竟我们是外来者。但是里正你总该相信的,钱三爷将地交给我们的时候,里正也在场,里正都没有任何异议,你说我们骗地抢地,那你的意思是否是说里正中饱私囊帮着我们骗地?” 钱五叔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沉思,而钱林毕竟年纪小,受不得激,一听这话立刻就沉不住气了。 “里正当然是最公平的,他不过是受了你的欺骗!” “受我的欺骗?”岑行戈挑眉,“你当时在场吗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如说说我是怎么骗得了英明神武公平公正的里正的?” “当然是——”钱林正欲大放厥词,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噎了一下,他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反驳了岑行戈所说里正的的英明神武? 他看着岑行戈的目光越发的不客气了,愤怒的驱使下,他不顾几年的同村情谊,也忘了岑老夫人曾经救过村人的命,破口大骂起来,“岑行戈,你别狡辩了,整个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成天到晚偷鸡摸狗不学无术,赌得家产都快赔光了还能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行的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惯犯、畜生——啊!!!” 钱林突然大叫一声,钱五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岑老夫人的方向,却对上了岑行戈如刀锋般锐利的双眼,他心里一惊,低下头去看钱林。 钱林已经被村人围住了,原来是他在激动之下不小心踩上了一根树枝,那树枝上尖刺锋利,竟是直接穿透了钱林的鞋底,扎入了脚心之中。 一见钱林这幅惨样,攥着拳头差点暴起的岑行戈顿时就笑了,他幸灾乐祸的双手抱胸,嗤笑道,“瞧见没,老天爷都知道你污蔑我们,来给我们伸冤呢。” 钱林捂着脚心,有心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在从刚才树枝扎进去的时候到现在,他的意识一阵阵的恍惚起来,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嘴唇哆嗦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扎根刺而已,又不是腿断了,自己起来。”钱五叔憨厚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忍不住踹了钱林一脚。 却没想到这一脚下去,竟是让钱林白眼一翻——昏过去了! 钱五叔心里有一瞬的发慌,却还是不相信钱林会因为跟树枝扎一下,再被他踹一下就出事了。 他们这些田里淌的泥腿子,谁没被地里的树枝石子扎过,有的人脚掌被划没了半截也没得他这幅模样的。 他打心里觉得是钱林被岑行戈堵了回去心里不舒坦装晕了事,于是挥挥手,给他些面子让其他人把他送了回去。 然后他才回头看向岑行戈和岑老夫人,“今天的事情暂且就这样,等下午的时候咱们一同去里正家里问个清楚,这事不明不白的也不能服众。” 钱五叔自认为对岑家已经够客气了,却没想却听到岑行戈一声极尽嘲讽的嗤笑,他顿时面子上挂不去,黑着脸走了。 几乎算得上不战而胜的岑行戈立刻得意洋洋的回头看向碧荒。 却看到碧荒站在田埂上,一双眼睛漠然而空乏,像是万物不入其眼,淡漠无情的像是随时都能飞升成仙。 岑行戈心里一紧,不由得快速上前两步,抓住了碧荒的手,嗓音微微发紧,“娘子……” 碧荒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像是把仙女抓进了手里,就从此再也无法飞升了,岑行戈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转而笑得畅快而肆意,“为夫刚刚样子是否帅气逼人?” 碧荒抿唇一笑,“是极了。” 岑行戈不屑道,“这是那钱林也太没本事了些,认个错就得了,还偏偏要装晕逃跑。” 和钱五叔等村人所想的一样,没人觉得这路上的一截树枝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多半是装的。 却不想碧荒突然开口。 “不是的。” “什么不是?”岑行戈随口反问。 “他不是装晕的,他是真的会死的。”碧荒十分认真的说。 碧荒的目光淡然沉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岑行戈有些不以为意,“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荒微微一笑,在说到有可能会成为她未来族人的植物时,她总是心生欢喜的。 “因为这是黄石木,性剧毒,它说他是一味毒药的原材料,名为——三日醉。” 岑行戈眸光忽然一滞,在烈日灼灼之下,他却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声音涩然,甚至没有发现碧荒话里的漏洞,“你是不是认错了?钱家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山村罢了,又怎么会有这样剧毒的东西出现?” “自然是不会错的。”面对岑行戈的质疑,碧荒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是耐心的跟他解释,“黄石木的内里是灰白的颜色,就如同石料一般,故就此得名,黄石木被碾制成粉末,入水即化,且无色无味,你不信我拿起来给你一观便知了。” 说着,碧荒莲步轻移,在岑行戈的怔楞中走到之前钱林被刺伤的地方,正准备弯腰把树枝捡起来,就感觉到腰间一股力道袭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别碰,危险!”岑行戈的声音又气又急,“你都说了那是剧毒,怎么还敢随意去碰!” “那夫君可是信我所言了?” “信信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岑行戈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让她不要仗着自己什么都懂就敢随意上手,就看到碧荒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一张毫无瑕疵的脸以最近的距离凑到了自己面前。 碧荒自信一笑,说不出的傲然自负,“夫君,这世间,还没有我不认识的植物。” 岑行戈看着碧荒的眼睛,里面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目空一切。 在他人生十五年间,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如同小鹿一般精灵可爱,又纯洁娇怯的姑娘。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碧荒,他却觉得,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比得上她的娘子了。 …… 钱林出事了。 从他老娘流着泪目送一个又一个大夫摇着头踏出他家的门槛的时候,整个钱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因为踩上了一截木枝,因为被钱五叔踢了一脚,他就不行了。 这是五年饥荒之后,所有人在除了喜丧之外第一次这样直面死亡。 有去看过钱林的人回来说,钱林面色苍白,有呼吸心跳,就像睡着了一样,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都说是因为那天去抢岑老夫人的田,恩将仇报犯了老天爷的忌讳,要把钱林的命给收走了! 却因为老天爷慈祥,所以准备让钱林在睡梦里,不痛不痒的离开。 一时间,那天去围过岑老夫人的几个壮汉全都吓得面如土色,提着粮食蔬菜急匆匆的就登门道歉来了,生怕去晚了被老天爷怪罪,也跟着收了他们的命去! 村里东面最中间的那栋房子,是钱家村唯一一栋用石料铸成的房子。 里面宽敞、干燥,就连桌椅板凳也是打磨得极为光滑。 只是在这极为光滑的椅子上,此刻钱芳却怎么也坐不住。 她不时的伸头往外瞧,在听到有人提到钱林和岑行戈的时候心里就是一慌,一惊一乍之下里正夫人张氏也烦了,她放下手里给自己扇着风的蒲扇,语气不善,“芳丫头,可是我家这椅子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钱芳心里一紧,立刻陪着笑缩了缩身子,“婶子您说笑了,这谁不知道您家里这东西都是极好的,我这是从没见过这样好的椅子,就忍不住想动弹一下,也就您家里的才这样,寻常人家的经我这么折腾怕是早就垮下来了。” 她这话说得讨好,张氏立马就笑了,“你这丫头,真是嘴贫。” 却没说她坐立不安的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正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冷着脸,直直的看向钱芳。 “芳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你爹的那块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0章 抢地 钱芳脸上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僵硬的牵了牵嘴角,无措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她的肚子月份已经很大了,此时此刻撑着腰挺着肚子艰难的站起来,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里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坐下吧,月份大了就不要这么折腾,孩子和身体都是你自己的。” 钱芳侧过头抹了抹眼角,里正夫人张氏这时也过来了,她先是扶着钱芳坐下,然后将门口的里正迎了进来,“快进来坐着,我去给你倒杯茶解解暑,有什么事情慢慢说,都是一家人。” 里正的脸色微缓,坐到了钱芳对面的躺椅上,漫不经心的躺下,才眼眸锐利的刺向钱芳。 “说说,你笃定岑家抢了你爹的地,理由和证据在哪里。” 钱芳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之前的理由,正准备开口,就听到里正慢悠悠的开口,“你得知道,钱林眼看着现在是不行了,都说是老天爷的惩罚。有的时候,人在做,天在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还是得有个数比较好。” 这简直是在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恩将仇报了! 钱芳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说的自然是真的,里正大人,您可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我钱芳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岑家也就来了五年,也别说什么救命的恩情,岑婆子那时不是我们村人救济,她和她家那贼小子还能活到今天?” 里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过了张氏递过来的解暑的茶水,“接着说。” “这些年大家都知道,姓岑的是个什么模样,我爹在地里辛苦了这么一辈子,临走时怎么可能会把好好的一块地送给这样的无赖,岂不是让那这块地以后都荒废了吗?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里正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直看得钱芳心虚的低下了头,理直气壮的气焰顿时消了不少。 “你说的很有道理。”里正点点头。 钱芳心里一喜,就听到里正朝外喊了一声—— “岑小子!” 钱芳心里一凉,抬眼就看到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衣服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却挡不住通身的气势,他是和钱芳所看到的农家汉子完全不一样的英俊潇洒,一双剑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凌冽而不羁,和他们这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人完全不一样。 钱芳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 “行……” “哟,芳姐儿,好久不见了,这肚子看着是马上该生了吧?怎么还到处瞎折腾呢?”岑行戈一张嘴就让钱芳立刻从美色之中回到了现实。 她闭上了嘴,被这话气得胸口疼。 什么叫做她瞎折腾? 这地是她爹的,也就是她的!她都听说了这次钱家村有仙人路过,地里下个月才该收获的稻子现在就熟了,黄澄澄的可打眼了。 这么大一块地,能收多少粮食,她爹也是老糊涂了,竟对着她这个亲生女儿视而不见,将这些粮食全部拱手让人! 就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他爹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儿女,那她就是这块地唯一的主人! 钱芳挺了挺肚子,就不信岑老婆子还敢对自己动手。 岑行戈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打算,眼底讥讽一闪而逝,“我一个大男人在这人不合适,有什么你就跟我祖母说便是了。” “等等!”钱芳咬着唇直直的看向他,“你难道是怕了?” “怕?”岑行戈挑眉,“我只是没时间跟你在这儿玩,我还要回去陪我娘子,芳姐儿,你有什么委屈不满直接告诉我祖母,免得我们糟了陷害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钱芳眼底怒气闪过,伸手就想要拉住岑行戈,“你——” 却被从后面走进来的岑老夫人一把握住手腕,笑得温和而慈祥,“芳姐儿,这怀着身子,还是小心些好。” 钱芳焦急的一抬头,就看那道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经消失在了落下的门帘后,她怅然的回过神,打足了精神面对岑老夫人。 这块地,她势在必得! …… 岑行戈走出里正家,他家娇娇软软的小娘子正等在路口,旁边几个臭男人来来回回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 岑行戈顿时不悦,狠狠的瞪了那几人一眼,一手拉过碧荒护在自己身旁,一看那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这太阳多晒啊。” 碧荒笑着摇摇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岑行戈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说法,“我们回家去吧,这里有祖母在。” “祖母一个人就可以了吗,要不我也在这里留着吧?” 碧荒有些担忧,祖母年纪也小了,对于他们人来说,这个年纪是很容易吃亏的一个年纪,身体会虚弱,思绪也会不灵光,从早上到现在,这些人看着都是来势汹汹,她十分担心祖母会吃亏。 “你就放下一百个心,这么个小丫头,要不是我担心你在外面,让祖母去那都是大材小用了。” 岑行戈心想,他家祖母那可是从宫斗里混出来的,这么个乡下小丫头,能翻出个什么水花? 还是早点把自己娘子带回去,消消暑好好歇息歇息。 他可是心疼极了,昨夜这么累,今天还跟着他一路奔波。 只是还没走到家门口,一眼看到小院门前身形拘偻的妇人时,岑行戈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变。 碧荒也看到了那人,小声在岑行戈耳边问,“那是谁?” 岑行戈半眯了一下眼睛,眼神微冷,“没有谁,娘子你先进去,这里我来处理。” 碧荒懵懂的哦了一声,就看到岑行戈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主动的朝着妇人走去,她想了一下,听话的在岑行戈身躯的遮挡下进了门。 院子里的土地上的杂草,如实的将一切呈现在了碧荒的眼前。 见到碧荒进去了,岑行戈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抿着唇走到妇人的面前,声音低沉了许多。 “林婶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了?” 妇人,也就是岑行戈口里的林婶,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她的眼眶红肿,鼻头也是,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岑行戈顿时头就大了。 他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生怕刺激到面前这个柔弱的妇人:“……林婶?” 林婶这才像是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抬头看着岑行戈的那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岑行戈:“……” 他这生无可恋的表情立时就逗笑了碧荒,岑行戈只感觉到脚踝痒痒的,低头一看,几根野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钻进他的裤腿里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将野草扯了出来。 却没想到他这一退,林婶立刻就急了,“行戈!” 她喊了一声,然后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抓住了岑行戈的手臂,力道之大,以岑行戈的力量,竟一时还没挣脱。 他脸色有些难看,沉下脸之后,一时间竟让人看着有些害怕起来。 “林婶这是什么意思?” 林婶一瞬间有些瑟缩,但是想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儿子,她的勇气一瞬间又回来了,抓着岑行戈的手苦苦哀求,“行戈,你去救救钱林好不好,就当林婶求求你,看在前几年饥荒的时候林婶也算是给过你和你祖母一口吃的的份上,救救钱林!救救他吧,他没有坏心的!” 岑行戈为难不已,“可是林婶,这件事情你要找的应该是大夫,而不是我。” “不,大夫救不了!”她抓着岑行戈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目光里写满了哀求和痛苦,“他只是睡着了,只要你原谅他,让岑大娘也原谅他,老天爷就会放他回来的。” 这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在卑微的祈求。 岑行戈看着林婶,目光里有一瞬的恍惚,他同情她,可怜她,却救不了她。 岑行戈一点点的将林婶的手推下去,他长叹一口气,在林婶越发绝望的目光下,不忍的转过了头,“抱歉,我救不了他。” 钱林是中了毒,而不是普通的睡着,对此他束手无策。 老天从来不会管人间的生灵涂炭,如果祈求老天有用,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发生,不会有饥荒战乱、也不会有五年前他和祖母与家人的离散。 林婶无力的滑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声音凄厉而绝望。 岑行戈看得不忍,却听得轻柔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你想要救他?” 碧荒的声音平淡,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陈述,岑行戈还未做出反应,林婶却是蓦的冲了上去,眼中全是希望的光。 “姑娘!你能救我儿子对吗?!” 碧荒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林婶的手,她不懂,她们两人一点都不熟悉,为什么上来就这样亲密的动手动脚,她抬头看向岑行戈,就看到了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碧荒歪了歪头:? 岑行戈虎着脸,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经过林婶的时候还让她瑟缩的收回了手,岑行戈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你知道钱林怎么了吗你就瞎开口?那是你能……” “我知道啊!”碧荒忽然开口,眼神无辜,“是中了黄石木的毒。” 岑行戈终于说完了下半截话,“……救的吗?” “我能啊!” 岑行戈:“……”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点个收藏好不嘛QAQ 今天换了新封面,感觉和绿晋江完全融为一体了hhhhh 第11章 煎鱼 直到钱林睁开了眼睛,林婶无与伦比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的握着碧荒的手表达感谢,岑行戈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似乎,娶了个,十分不得了的娘子。 等碧荒微笑着将喜极而泣的林婶哄回去了,出门一转头就看到了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姿态斜靠在门前的岑行戈。 一条腿弯曲的踏在靠着的门沿,一条腿往前抻着,这种模样其实是十分没有体统的,若不是他脸好,怕是真被人打上流氓混混的名头也无可反驳。 见到碧荒出来了,岑行戈一把扯下嘴里叼着的草茎往地下一扔就站直了。 “好了?” “好了。” “行,那我们回家吧。” 碧荒笑着点点头,与岑行戈并肩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岑行戈忍不住问她,“三日醉,真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不是三日醉,是黄石木。”碧荒纠正他。 岑行戈嘴角抽了一下,“两者区别在哪里?还是三日醉的毒你不能解?” “区别还是有的。”碧荒认真的想了想,“在不确定三日醉完整的配方之前,如果它的全部用料都属于植物,那么我就能解。” 岑行戈想到几乎已经被宣判死刑又睁开了眼睛的钱林,心里信了几分,但是还是要逗她,“说大话可是容易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岑行戈沉吟片刻,“比如……没有晚饭吃?” 碧荒眼睛微微睁大,较之常人更加水润透彻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知怎的,岑行戈竟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你这个魔鬼! 他忍不住想笑,然后就看到了碧荒难得的憋了一下吐出一句,“你太坏了!” 毫无威慑力的话语细细软软的让人心动,于是岑行戈笑得更加大声了。 也许是因为乐极生悲,他专注的看着自家娘子生动的模样,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藤蔓在脚下一缠,一个收紧往后拽的力道就要让他摔个大马趴。 幸亏岑行戈及时反应过来,在空中一个后翻,落地的瞬间另一只脚恰好的踏在藤蔓之上,感受到脚下力道一松,岑行戈才郁闷不已的低下了头。 结果怎么看就只是路边的普通树藤而已。 “见了鬼了……” “因为你坏,所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这是碧荒新学到的一个词。 所有不能理解,或是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个世界的人,都喜欢归咎于老天爷。 就连林婶向她道谢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个词也是“老天保佑。” 岑行戈知道见好就收,也没再逗她,而且逗碧荒真的不容易,你说多少她都是一副我看着你随便你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的温柔淡然的模样。 直到他发现碧荒唯一重视的事情——吃! 也就开始了偶尔逗她一逗。 虽然没再逗她,但碧荒还是十分认真的跟他说,“我没有在说大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全天下只要是与花草树木有关的,我全部都可以解决。” 那小模样,骄傲又自豪,看的岑行戈心痒痒的。 他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只是后来碧荒才知道,那天晚上岑行戈神神秘秘的拉着岑老夫人出去,问她究竟是不是岑老夫人在哪里骗的一个隐士神医家族的人的,被发现了会不会把碧荒带回去他们还做什么动作云云,害得岑老夫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劳筋动骨的把人给收拾了一顿。 还没踏进家门的时候,岑行戈就发现碧荒的速度不着痕迹的加快了几分。 他鼻翼翕动了几下,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炙烤的味道,再一看碧荒,已经迫不及待的跨进了家门,几步就走到了灶前,正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已经变成金黄色的鱼。 “祖母,这哪来的鱼?”岑行戈好奇的探头看了一下,这鱼还挺肥。 “别人送的。”岑老夫人给煎鱼翻了个面,语气轻松,“还有其他的东西,桌子上那块布你看着有时间找人去给你娘子做件衣裳,碧荒该是不会的?” 碧荒点了点头,“我不会做衣服。” 她一想这样会显得自己没用,又说,“但是我会种地。” “没关系,我们家行戈能赚钱,不需要你做这些事。”岑老夫人笑着安慰了一句,明显是没把碧荒说的种地当回事。 碧荒也不解释,毕竟很多事情是眼见为实的。 “对了,那地的事情可是解决了?”碧荒问。 岑老夫人表情都没变,笑着将两面金黄,看上去就引得人十指大动的煎鱼盛上了盘,“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丫头在夫家过得苦了,就想回来讨点好,一时走错了路而已。” 她轻描淡写的略去了在里正家里她是如何不带一句威胁的让钱芳崩溃最后大哭的道出真相的经过,只招呼着碧荒和岑行戈上桌吃鱼。 这鱼比看上去更加的好吃,用筷子破开鱼皮,就有油汪汪的橙色溢出来,岑行戈挑了挑眉,大早上还告诉他家里没米了,这油用得倒是半天不心疼。 外酥里嫩的煎鱼瞬间就俘获了碧荒的味蕾,她几乎是半眯着眼无比享受的咽下了第一口。 “喝口汤,这鱼太干了,易上火。”岑行戈递给她一碗汤,叫她喜欢,忍不住开口,“这煎鱼算是祖母的拿手菜了,她以前只会做这道菜,那可真真算是研究透彻了,这还算不得鼎鼎好吃,若是再加上番椒,更是鲜香爽口。” 番椒? 一听到好吃的就竖着耳朵的碧荒在得到的知识里里搜寻了一遍,恍然。 所谓的番椒,就是辣椒而已! 曾经植物星上有一株小辣椒,脾气火爆,老是和别人打架,每次都需要她去调节。 碧荒眼里闪过了一丝怀念,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在院子里种一株辣椒才是。 只是她虽然什么都能种,也能让植株一秒生长,却也无法凭空变出种子来,她感受着嘴里已经足够鲜嫩的鱼肉,默默的想,有时间一定要多出去走几圈,把所有植物都看个遍。 “只是这番椒,哪里有呢?” 岑行戈不说话了,“我在画本里看的,有没有都是两说。” 碧荒直觉他在撒谎,却想不出为什么,因为番椒很难得? 只有岑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的告诉碧荒,“这番椒,是外邦上供而来,只有在京城才有。” “相公,我们可以去京城吗?” 岑行戈先是被这句相公叫得肩膀一麻,随后就警惕的看着一脸期待的碧荒,“去京城做什么?” 碧荒一脸恳切,“我想要番椒。” 岑行戈瞪了一眼岑老夫人,在岑老夫人看热闹一般的笑容下开始满嘴胡扯起来,“番椒那是皇帝才能吃的东西,就算我们去了京城也吃不到的,而且京城里全是人,人挤人的,你买个东西人群里走一圈就没了,就算得了番椒你会被挤没的,乖,咱不去了。” 碧荒不看他了,他就是在应付她。 “祖母,我怎么才能拿到番椒呢?” 岑老夫人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可以让行戈当个大官立个大功,然后让皇帝赐给他就是了。” 眼见着火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岑行戈不淡定了,他一把放下筷子,一句“我吃饱了”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站住。” 岑老夫人不紧不慢却不失威严的话让岑行戈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然后一转头出看到了碧荒亮晶晶的眼睛。 “你这就叫疼媳妇吗?你媳妇就这么一点小要求你还不满足她,说好的百依百顺?” 岑行戈一阵的头疼,“可这不是小要求。” “相公我知道怎么当大官,只要你考上状元就可以和皇帝见面。” 她所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从私塾里的柳树那里得来的,耳濡目染之下明白念书考取功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她眨眨眼,认真又诚恳,“所以相公,你去读书考取功名吧。” “读书很难的,我一定不行,我只是个赌中好手而已。这样吧娘子,等我从赌场赢了大钱我就从镇上给你带好吃的,比这钱家村的好吃数倍。” 碧荒摇头,“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等你有了功名当了大官,就可以带祖母离开这里过好日子了。” 嗯,这句话这么说肯定没错,那些私塾里的人在被问到为什么念书的时候就有人这么说的。 岑行戈愣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我可以多赚点买个丫鬟回来。” 他想到这五年的时间,祖母由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变成了农家的普通村妇,他不是没想过买个丫鬟回来,都被祖母以“村妇就该有村妇的样子”为理由堵了回来。 他的祖母,他的娘子,都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他何尝不想让祖母过上好日子。 可祖母给他的选择就两个,离开她去京城,或留下来陪她当个农人。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地确定是我们的了,那我还是早点去将稻子收了吧,再晚仔细发霉。” “割稻的话可以不用去了。”碧荒忽然说。 “这些稻子,里面都是空壳。” 第12章 没粮 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年代,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字,不过是温饱而已。 每一年的秋收,是人们最为开心快活的日子,哪怕割稻累了一天连腰也直不起来,可是,只要看着放在院子里的那一捧黄澄澄的稻穗,那么这一切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及至第一个人发现重量不对之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直到—— 有手脚麻利的人在割完稻之后时间还多,于是抓紧时间去舂米的,一杵子下去却发现一粒白生生的米粒都没出来,打出来的全是糠,那一瞬间,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不多时,在一传十十传百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所以为的提前丰收,是一场上天的游戏,是一场无比可怕的噩梦。 碧荒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看着面前呆住了的岑行戈和岑老夫人面露不解,“怎么了吗?” 岑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僵硬的牵了牵嘴角,面露担忧之色,“碧荒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祖母,不用问了。”岑行戈面色冷硬,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哭天喊地的咒骂与悲鸣,从村头传到了村尾,汇成了一股直达上天的悲怨,浓重的怨气,霎时就让碧荒的脸色一白。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稳稳的抓住了岑行戈的衣角,“他们……为什么要哭?” 足以毁灭一城的极大怨气,化成了业力朝着碧荒席卷而来。 这一点业力,对于曾经的一界之主来说,不过是伸手便能捏碎的东西,可她却什么也没做,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记业力的反噬,一时之间脸色竟是惨白如纸。 “娘子,你怎么了?”岑行戈一惊,反手握住了碧荒抓着他衣角的手,却发现这手凉得比千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 岑行戈没有看到根本,可年岁高、阅历也足的岑老夫人却是一下子看到了关键。 她知道碧荒来历不凡,前尘不知,身世不明,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懵懂单纯,温柔而强大。 她叹了一口气,“这粮啊,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这一田的空壳,代表着这一年光阴的荒废不说,却也代表着下一年所有人家里交不起赋税,也没有饭吃了。” 赋税是什么碧荒不知道,可一年没有饭吃的结果是什么,碧荒再清楚不过了。 就如同植物星的人民一年见不到太阳,感受不到雨露,在日益黑暗的环境中越发的干枯、萎缩,最终死亡。 痛哭之声不绝于耳,丝丝缕缕的业力缠绕于身,碧荒忽然站了起来,在岑行戈不明所以的眼光中,她快速的向岑老夫人询问着。 “现在大家不能再种一季的稻子来?” “当然不能,稻苗会在冬天被冻死的。” 碧荒蹙了蹙眉,低喃着,“会被冻死……” 那如果,她能找到耐得住严寒的稻苗,亦或是能够在真正的寒冬到来之后就能成熟的稻苗,就能够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而这稻子,自然不是如现在田地里的那些被木灵强行催熟,在抽穗扬花期的时候,经历了现在的高温,因温度影响了授粉,从而使得这一季花而不实的稻谷! 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成熟的稻子。 “碧荒,你是想到了什么办法了吗?”岑老夫人试探性的问。 碧荒点了点头,安抚性的朝着岑老夫人笑了笑,“现阶段还不确定,不过总归是要试试才知道的。” 岑老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这很不可思议,但是看着眼前目光灼灼闪烁着自信的姑娘,她竟是可以就这样完全的相信她。 相信她可以做到这如同神迹般的事情。 在税期临近,所有人一片凄惶的时刻,能够将这死局解开,带给所有人希望。 就连从一开始就十分懵逼的岑行戈也似乎从岑老夫人和碧荒的对视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背以示支持和安慰。 碧荒朝他笑了笑,“那么夫君,等下吃完饭,你就去读书吧。” 你就去读书吧。 读书吧。 书吧。 岑行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决全村的人没粮这件事。” “你说得对。” 岑行戈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跟你是没有关系的。” “……” 岑行戈沉默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可是娘子,就算要念书也得有书不是?等明天一早我去县里买一本回来再说。” 他想好了,等明天一去县里,先赌一把大的,赚的钱全给娘子买小玩意儿和零嘴,然后告诉他如果他在家里读书的话就没办法给她带礼物了,到时候她就会明白究竟哪样比较好了。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却万万没想到碧荒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 她的笑容是一贯的温柔和煦,几乎将他溺死在这柔情万种里面。 仙女的容颜,却吐出魔鬼的语句。 “我可以现抄一本给你先看着。” 岑行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家娘子就是个魔鬼!! 被打成魔鬼的碧荒完全不知道坐在她旁边的相公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有了大致章程之后,她就全心全意的享受美食了。 倒是岑老夫人心里还不无担忧,食不下咽,于是剩下的菜全都被碧荒给席卷了。 岑行戈有心想要提醒碧荒小心积食,但怀着一丢丢对于魔鬼娘子小小的报复心理,他决定还是不提醒她了。 大不了他今天晚上就牺牲一下睡眠,帮她揉一晚上肚子好了。 但是光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心疼。 毕竟积食的不舒服可是实打实的。 只是没等他开口,他就发现那整整一条烤鱼,就已经被碧荒解决完了,关键是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姿态优雅优雅,若不是确信他和祖母都未曾动筷,他真不敢相信这鱼全进了碧荒的肚子里。 晚上歇息的时候,岑行戈都在小心的看着碧荒,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他的目光毫不收敛,当然就算有所收敛,以碧荒的敏锐程度,没有什么是她察觉不了的。 只是这目光充满着担心和关切,太过于温暖,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置身于暖洋洋的阳光之下,尽情的吸收着太阳光照,回过神来,她还是如她所说的那样,给岑行戈抄了一本书。 然后在这一瞬间,阳光顿失,冰雪漫天。 岑行戈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颓唐的气息。 他试图和碧荒讲道理,“娘子,这么晚了,该是歇息的时间了。” 岑行戈上前直接从后面抱住了碧荒,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拢在了怀里,下巴蹭了蹭碧荒的头顶,然后疯狂暗示。 “娘子,我们新婚燕尔,这个时间正是该我们歇息的时刻,不要浪费在这一本两本书上面。况且晚间昏暗,对眼睛不太好。” 他这么一说,碧荒忽然想起了之前她想着给岑行戈治夜盲的事情,只是后来发现这个世界的胡萝卜竟然是从胡地传来,和番椒一样也属于上层社会才能拥有的,以碧荒现在社会底层农民的妻子的身份根本就碰不到,所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她现在看着岑行戈神采奕奕的样子,双目清亮有神,总是不啻于用最大善意揣摩人心的碧荒头一次开始怀疑—— 岑行戈有在骗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抬眼看到岑行戈满不情愿又随意的翻着她誊写出来的书册,心里的怪异感越加的浓重。 她干脆的上前将岑行戈手里的书册拿出来,淡然的收拢放在一边,“不想看就别看了。” 岑行戈心里一突,长期面对自家祖母变脸锻炼出来的超强感应能力让他心虚的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娘子你生气了吗?” 碧荒挂着温柔的笑,“没有,只是有别的事情我现在要去做,你要陪我吗?” 岑行戈想也没想的点头,“当然要啊!” 他正说着,另一边的碧荒已经行动迅速的出了房门,他赶紧追上去,脚下却忽然被什么绳子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之后,他低头一看,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树藤。 他跟在碧荒的身后往外走,一边关切的提醒碧荒,“娘子你小心点看着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都是树藤,你小心别摔着。要不你告诉我去哪里,我在前面走着探路,你跟着我就是了。” 碧荒忽然停了下来。 岑行戈从后面跟上,不解的询问她,“就是这里?” 碧荒摇摇头,只觉得在岑行戈唠唠叨叨的关切中一切奇怪的感觉都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停在原地,微微弯了弯唇角,月色下眸光清亮,却在微笑的那一瞬间像是落满了满天繁星。 “怕我摔倒的话,不如牵着我的手?” 夜色轻柔,伴着深夜不知何处人家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哭声,整个村子呈现在一种可怕又深沉的感觉里。 可是岑行戈却在这一刻,觉得这一切的可怕都离他远去了,沉寂的夜色中,他只听到了此刻胸腔里为碧荒而加快跳动的声音。 那是花开的声音。 那样温柔。 那样绚丽。 盛开在了他的整个世界里。 第13章 羞赧 因为下午稻子都是空壳的消息爆出来,现在的钱家村里很少有心大到直接就睡着了的村人。 岑行戈牵着碧荒一路走过来,听在耳中的叹息让他的心越发的沉重起来。 “相公放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碧荒小声的安慰岑行戈。 她比岑行戈矮了整整一个头,凑过去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抬着头,柔顺的发丝擦过岑行戈的脖子,痒得他身上有些热。 岑行戈紧了紧握着碧荒的手,“我没事的,我只是怕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他叹息,“这件事跟你本没有关系的。” 让他的新婚妻子如此劳累,是他的无能。 也是他娘子的心善,在半夜的时候为了全村的生计而奔波。 真·有关系的碧荒在这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到了在她的家乡,被蓝星的网络文化所腐蚀的部分族人所说的“傻白甜”,大概就是他夫君这种了。 她只能木着脸说,“你要相信我。” 岑行戈笑着嗯了一声,感受着掌心肌肤的温热,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难得的闲暇时光,月色下相会,他再想写沉重之事,未免不美。 他忽然将碧荒的手拉了起来,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小声的弯腰低头对碧荒说,“娘子,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是在偷情?” 碧荒:? 偷情难道在现在的情景下是个褒义词吗? 碧荒有点懵,仔仔细细将这个词所用场景在脑中筛了一遍,她这难得的沉默自然是被岑行戈当做了羞涩。 其实他的耳根也有些红,有些羞,但是他作为男人,总不能让他娇娇怯怯的娘子主动吧? 是男人,就该主动出击! 夜色晴朗,明月皎皎,岑行戈牵着娘子软嫩的小手,田垄里的蛙声和耳畔若有似无的哭声都似乎远去了,一切的烦恼不再是烦恼,沉重不再,岑行戈忽然开口。 “就算解决不了也没关系。”然后岑行戈在碧荒偏头看他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求生欲十足的添了一句,“虽然我知道娘子你一定有办法的。” 碧荒被他逗笑了,轻笑一声问他,“若是我没有办法呢?” “那我就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可以去赌坊赢钱,然后去别处买粮。” “然后把买的粮给村民们?” “不是给。”岑行戈摇头,“是借。” 给和借是不一样的。 他和这些村民非亲非故,他不是冤大头,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况且以上午拦着祖母说他们抢地的那模样,这些人也不是个会记恩德的,就算今年的田税给他们交了,也不过是肉包子打狗,他没这么大的心,可以两次养同一堆白眼狼。 “不过钱被拿去买米粮,就不能给娘子买好看的衣服首饰了。”岑行戈状似遗憾的叹息,握着碧荒的手紧抓不放,“娘子可会怪我?” 碧荒心知肚明这是岑行戈在打趣她,偏不跟着他走,似笑非笑道,“你也该知我对穿衣打扮向来不在意,又何出此言?能救得一村百姓,是极大的善事,天道也会给予福报于你。” 岑行戈对于碧荒所说的福报之说不置可否,只是沉醉的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捻在指间,“我只知娘子天生丽质,不用胭脂水粉凡俗之物已经是天人之姿。” 这是岑行戈从话本里看到的调情话语,说完他的耳根就红透了一片,仗着夜黑风高看不清,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了黑夜做掩藏,就能够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做出平常不敢做的事。 只是—— 他不知道的是,他面前的是一位视黑夜如白昼的非人类,不仅清晰的看到了岑行戈通红的耳根,还看到了他脸上的期待和赧然。 碧荒抿唇一笑,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可爱得紧,她就着岑行戈握住她的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惊诧慌乱的那一瞬,垫着脚就凑上了他的唇。 “现在这样……才叫做偷情。” 碧荒的唇温软,落在岑行戈略带凉意的唇上之时,激起了他一阵的战栗。 眼中的惊讶和着羞怯,还没来及收回去,温香软玉就已经从他的怀中离开,只余下夜晚的风吹过,旖旎而缠绵。 一触即分的吻结束已经,碧荒惊讶的发现岑行戈脸上的红色已经从耳根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岑行戈的长相是极为俊美的,他的俊美,却是一种带着锋芒的锐利,五官似刀削斧凿般深刻,攻击力十足,眉一竖,眼一瞪,就能治小儿夜啼。 只是此时此刻他双颊绯红,寻常见的乖戾和懒散全然不见,他舔了舔唇,目光在黑夜中准确的捕捉到了碧荒水润的双唇。 “娘子,我还想再亲你。” 他凑近,却被一根竖着的食指挡在了他和碧荒的中间。 “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岑行戈留恋不已的退后几步,心想等回去之后在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他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就跟昨晚一样,亲得娘子小嘴绯红,气都喘不过来了才是。 “娘子,我们现在去哪里?” “不走了,就在这里。” 岑行戈放眼看去,已经归属于他们家的田里,稻穗沉甸甸的,被压弯了腰的稻子本是丰收的信号,只是…… 岑行戈走上前,伸手别下了一支稻穗,手指轻碾,稻壳就在指尖被碾成了飞灰,微风吹过,稻灰被吹向了田地里,掌心中什么也没剩下。 只是可惜,全是空壳。 在岑行戈走向田埂的时候,碧荒也下了田。 岑行戈十分的不赞同,就想把碧荒抱起来,“这下面淤泥堆积,别脏了你的鞋,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取来便是。” 碧荒躲开岑行戈伸过来的双手,温柔且不容置疑的拒绝了,“这需要我自己去看,自己去找才行。”她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一双绣花鞋干干净净,一层青色的光晕隔离了田里的淤泥。 本来可以忽略的,但是岑行戈都提到了田里的淤泥了,要是走一圈下去回来干干净净的,说什么也不像。 碧荒咬咬牙,撤去了鞋底的木灵。 却在这时,感觉到身子一轻—— 竟是岑行戈下了田,将碧荒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看什么指给我,我抱你过去。” 碧荒的背抵着他的胸口,说话时胸腔的震颤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一种说不出的思绪从心尖蔓延开来,比夜风更轻柔,比月色更清澈。 她抿了抿唇,干脆的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岑行戈的手臂上,在他的怀中放松的倚靠了下来。 “相公。” “怎么了?” 岑行戈就着月色,带着碧荒慢慢的在田地里穿梭,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把怀中的娘子给摔了。 “你想把全部银钱买了米粮借给同村的这事可能做不到了。” 岑行戈挑眉,察觉到了碧荒这话里有话,“怎么了?” 碧荒的话里带着笑意,“因为你要把这钱,留给我买衣裳首饰了。” 他能看到皎洁月光下娘子仿佛发着光的温柔眉眼,岑行戈胸中柔情顿起,轻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贵族小姐用的东西,我家娘子也不能少。” 在这偏僻之地的赌坊听声辨位,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的不过的事情了。 以前怕太过于醒目,他一直见好就收,能够买得了祖孙二人的米粮就够了,可如果碧荒有想要的,他就是张扬了些,又怎样? 谁还能对他怎样? 他心中豪情万丈,不想回头却看到了碧荒略显呆愣的表情。 他声音放轻,“娘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能够解决此次稻谷空壳的方法了。” 岑行戈一愣。 “什么方法?” “若稻可两期生,便能在一年之内,将这一地的空壳损失全部补充。” 这个回答让岑行戈啼笑皆非,纵使他没有种过田,却也知道,在冬天,寒冷的天气是会将稻苗冻死的,又何谈两期生呢。 虽然很不忍心打击自家娘子的热情,可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认清事实才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他日后再慢慢的将这些所需的银钱尽数赚回来便是了。 他试探的开口,“可是娘子,稻苗脆弱,冬日里连人都未必能过得去,何谈这些脆弱的稻苗。” “不必到冬日。”碧荒拍拍岑行戈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岑行戈不情不愿的把娇娇软软的娘子放下来,“踩我脚上,别脏着你鞋。” 他家娘子轻得跟朵棉花似的,踩在他身上都轻飘飘的。 碧荒脚踩在岑行戈的鞋面上,弯下腰从这沉甸甸密密麻麻的稻子中一株株的分辨,葱白的指尖划过,便有金黄的光芒融了进去。 岑行戈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耐心的等着她叫他抱她起来,两人一同归家。 至于碧荒说的什么稻可两期生,不必至冬日,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娘子天马行空,他陪她一笑便是了。 “好了,走吧。” 片刻之后,碧荒直起腰,拍了拍岑行戈的手臂,他十分自觉的就将碧荒抱在了怀里,揽着她的腰往回走。 顺口好奇问道:“娘子,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碧荒点点头,然后伸出握紧的手展开—— 是一颗颗金黄饱满的稻粒。 碧荒俏皮一笑,“是救命的东西。” 第14章 兴奋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金色的谷粒,像是莹莹的星子在闪烁,岑行戈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痒痒的。 他快速的伸出手往碧荒脸上一掐,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收回手,抱着碧荒鞋尖点在淤泥之上,两三步就踏出了田地之中。 碧荒被他拢在怀里颠得有些发晕,摸了摸自己被掐了一把的脸颊一时有些懵。 岑行戈的力道很轻,轻到像是温柔的触碰了她一下。 “你掐我做什么?” 岑行戈边跑边呼哧呼哧的笑起来,“因为娘子可爱,为夫把持不住。” 碧荒有些茫然,既不知岑行戈为何掐她,也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兴奋是什么原因。 但她能够感觉得到岑行戈心里由衷的喜悦,但她还是温柔的笑了,倚在岑行戈的怀中轻声说话,“相公你也很可爱呢。” 然后岑行戈就跑得更快了。 几乎在这村落间跑成了一道残影。 除了在最初有些不适之外,碧荒格外的享受这种速度,因高速而形成的风,将她的头发狂乱的向后吹着,碧荒悄悄的释放出了几支嫩芽,发丝被风狂乱的席卷,发出树叶沙沙的声音。 在碧荒还是一只树的时候,她最羡慕的就是能够自由移动的一切生物。那时候她还不能动,在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羡慕自由的时候,唯一能够让自己舒展枝叶的时候就是风从她叶间穿梭的时候了。 后来她变成了人形,能够四处行走了,却因为在手下的万千族人目光下,一举一动都会惊动所有人,所以她养成了处变不惊和安静温婉的性子。 可她骨子里却是爱着这种肆意洒脱的感觉。 她在岑行戈的怀里蹭了蹭。 只可惜这一段路太短了,她已经能够看到自家的院门和门后一道黑色的身影。 碧荒一惊,从岑行戈的怀里伸出头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下意识的就想要提醒他,却没想还是晚了一步。 门后的那道黑影陡然窜了出来,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朝着岑行戈当头就砸了下来。 岑行戈反应很快的闪身就躲避开来,一击之后对方飞快的就进行了下一招,这次的目的却并不是岑行戈,而是他怀里的碧荒! 他心里一慌,闪躲的动作顿时就满了起来,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碧荒受到伤害,他以最快的速度旋身一转,将碧荒按进了自己怀里,用背脊硬生生的想要接下这一棍子。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两根细细的藤蔓抓住了棍子的两端,看上去纤细而脆弱的藤蔓,却在此刻让那根来势甚猛的木棍再也不能落下分毫。 而此时,在心里想着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家门口揍他的岑行戈也反应过来了,突然开口,“祖母?”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冷哼声,岑老夫人手一放,藤蔓同时缩进了地里。 在木棍落地的哐当声中,岑行戈抱着碧荒转过了身。 果然看到了自家祖母大马金刀的站在门前,破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也许是黑夜助长了勇气,岑行戈放下怀里的碧荒,愤愤的朝着岑老夫人抱怨,“祖母您怎么瞎动手呢,还朝着碧荒打,就算您没准备真的打,可把人吓着了我心疼难道您就不心疼吗?” 岑老夫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说完了?” 碧荒拍了拍岑行戈的肩膀给他顺毛,“相公我没事的,多亏你保护我。” 岑行戈这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结果一抬头看到了岑老夫人沉着脸表情跟要吃人一样。 多年来的挨打经验吓得他立时就想往后面逃窜,却在扭头的一瞬间看到碧荒的身影时生生的扭了回去,色厉内荏道,“我有说错吗?黑灯瞎火的,你要不小心打着我娘子,那我可是难过都要难过死了。” 岑老夫人半点不吃他那一套,她瞧了瞧碧荒,确定她微笑着的样子没有丝毫勉强,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模样,立刻就放下了心,专心的怼起了岑行戈。 “你也知道是黑灯瞎火的,这么一个人往我屋里闯,谁知道是盗匪还是凶徒,我没一棍子敲死你算你今天命大!” “你这是强词夺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今天要不说清楚你做什么去了别想进这个门!”岑老夫人插着腰凶狠的瞪着岑行戈,完全看不出之前在碧荒面前的那个慈祥又温和的老人模样。 碧荒暗自感叹着这人的变化居然能有这么大,正巧岑老夫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想到尽头晚上是她带着岑行戈出了门,在岑老夫人的目光下,她竟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有一丝的紧张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岑老夫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轻柔声音,“碧荒你快去屋里,更深露重的,小心着了凉。” 没等碧荒往屋里去,岑行戈立马不满的嚷嚷起来了,“祖母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岑老夫人斜他一眼,“那我让你进去歇着让你娘子站这儿跟你换换?” 岑行戈立马就怂了,弱声弱气的,“那还是让娘子进去吧。” 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又是一张刀削般的锋锐俊脸,在两个女人的面前弱气的仿佛小媳妇一般,这巨大的反差让碧荒忍不住想笑。 她向岑老夫人解释,“今夜是我让相公带我出门的。” 岑老夫人摆摆手,“我还不知道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碧荒你用不着替他背这个罪,他最是不听话,但是打一顿也就没事了。” 说着岑老夫人脚下绣花鞋往地上木棍一踩,这棍子就朝着空中跃起,然后被岑老夫人一把握在了手里,虎虎生风的抡了个圈。 岑行戈缩了缩脖子,目光惊恐的看向自家娘子求救。 碧荒往前踏了一小步,恰好的堵在了岑老夫人和岑行戈的中间,若是岑老夫人想要砸岑行戈一棍子,势必会先扫到碧荒不可。 岑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棍子往地上一杵,靠着棍子纵容的看着碧荒,“说吧。” “我们今晚确实是有正事出去的。”碧荒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她惯有的温柔,听着就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岑老夫人有些相信碧荒所说的了,她转身走了两步让开了进门的路,“都进来吧,外面冷。” 岑行戈像是怕岑老夫人后悔,拉着碧荒一溜烟的就窜了进来。 碧荒反手拉了拉岑行戈,停下了步子,“祖母不问我们今夜做何事去了?” 岑行戈也站定在碧荒身边,想要听一听岑老夫人的回答。 却见岑老夫人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这么晚了该去休息了。”她对着碧荒永远是祥和温柔的,“再说了,我相信你。” 碧荒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岑老夫人已经转身进了屋子了。 她身边的岑行戈还在抱怨着祖母都不相信他区别对待这么严重,碧荒笑了笑,“祖母相信我,就是相信你。” 岑行戈把碧荒搂进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碧荒身上好闻的木香,“娘子说得对,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这道理祖母也该明白才对,明天就去跟她说道说道,怀疑我就是怀疑你。” 碧荒:“……”她想说的意思并不是这个。 但是一想,岑行戈这样解释好像也没问题? 她想了想,归纳在了此方世界的语音博大精深里面。 她还要继续学习才行。 这么晚了,也来不及去烧热水,在岑行戈不赞同的目光下,碧荒淡定的用冰凉的井水完成了一系列的洗漱,然后躺上了床。 结果一趟上来就看到岑行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厚棉被压在了她的身上。 碧荒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岑行戈十分理直气壮的将自己也塞进了这床厚被子里,“今天外面这么大的风,这么冷,可得加被子才行。” 碧荒提醒他,“今夜并无风。” “怎么没有,娘子是你没听见而已,那树叶都被吹得哗啦作响了。” 碧荒不说话了,突然就有些心虚。 干脆假装没听见困了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岑行戈状似不经意的将手搭在了碧荒身上。 再过了一会儿,岑行戈另一只手梦游似的将碧荒翻了个身搂进了自己怀里。 碧荒笑了,推了推他,小声提醒,“睡觉。” 岑行戈怏怏不乐的松开手,不到一刻突然开口,“娘子你热吗?” “不……”碧荒正待开口,忽然想起自己的温度感知和他的不一样,于是她谨慎的反问了回去,“你热吗?” “有些热。” 碧荒提议,“那我们把厚被子放回去吧?” “不是因为被子热。” 碧荒不明所以,“那是因为什么?” “我们刚刚成亲没错吧?” 碧荒点点头,然后忽然想起黑夜里岑行戈应该看不见,复又开口,“对。” 然后就听到岑行戈叹息了一声,“所以我热啊!” 碧荒:? 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然后在碧荒的茫然中,岑行戈忽然翻了个身,高大的身躯将碧荒整个拢在了身下。 然后碧荒也热起来了。 第15章 背锅 第二天早上碧荒果然起晚了。 岑行戈满面春风的去给碧荒烧热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祖母大人。 他有些郁闷,凑到岑老夫人面前关切的问,“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岑老夫人看也没看他,凉凉的开口,“可不嘛,昨夜一个小贼半夜来袭,没能打断他的腿,老身现在十分的遗憾。” 岑行戈顿时感觉双腿隐隐一痛,飞快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退到离岑老夫人有够远的安全位置才放下了心。 但还是警惕道,“您可不能打我,我现在可是要养家的人了!还是养俩!” 有娘子要养的他十分的骄傲且自豪! 岑老夫人余光看着他,扬了扬锅铲,岑行戈顿时如临大敌的将水桶抵在了自己身前,“祖母您小心点这水烫着呢,别把您伤了。” “把我伤了?”岑老夫人一眼就看清了岑行戈的本质,“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把碧荒的洗澡水给弄撒了让她没得热水呢。” 岑行戈嘿嘿一笑,“那哪能啊,我这是关心您呢。” “行了行了。”岑老夫人不耐烦摆手轰他出去,没好气的抱怨,“也不知道心疼点你娘子,那细皮嫩肉的能被你这么成天的折腾吗,去鸡舍里拿个鸡蛋等下给碧荒补补,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也能抱上重孙子呢。” 岑行戈提着水桶的手指僵了僵,笑容渐渐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岑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看他,“怎么了?” 岑行戈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你盼望的重孙子可能没有了。” 他似乎说得很轻松,可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狭小的厨房里空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 岑老夫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犀利的目光带着冰冷的睥睨之感,沉默的凝视着岑行戈的那一瞬,岑行戈几乎快要喘不过起来。 “怎么回事?” 岑行戈埋头不看她,忍着如芒在背的感觉做出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浪子模样,低声嘟囔着,“还能怎么回事,我不想要孩子。” 岑老夫人目光冷凝,简短的吐出两个字。 “理由。” 岑行戈头皮一阵发麻,却还是梗着脖子囔囔,“不想要孩子就是不想要孩子,想要什么理由?” “那你擅自做决定的时候问过碧荒了吗?你明白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吗?自私自利肆意妄为,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岑老夫人的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作为从小在老夫人的棍棒教育下长大的岑行戈已经感觉到脊背和腿都在隐隐作痛了。 但是他想到成亲那夜碧荒失落的说让他与她和离的模样心脏就隐隐作痛。 或许一开始只不过被那一眼的惊艳所迷惑而答应了与她成亲。 可在拜过天地高堂,昭告过世人之后,妻子,就不再是一个单薄的符号。 而是一个与他执手到老,相携与共,再无法分离的整体。 孩子对他来说,既重要,又不重要。 若不是祖母提到这件事,他就算一直拖下去烂到肚子里也未尝不可。 可既然已经提到了,他就要在事情爆发之前把一切的隐患为娘子扫除清楚。 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身上,祖母向来疼他,最终也会妥协,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挨两下打也算不了什么。 可碧荒不一样。 看着祖母日夜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在祖母的心里永远有一杆秤,最重的始终是他岑行戈,对碧荒好,只是因为太爱他。 “若是像有些人生了孩子就不闻不问结果没人亲近他,或是不会教养结果养出一个离经叛道最后害了全家的,那还不如不生。” 正如岑行戈所了解的岑老夫人,在他说出这一番话后她果然有了软化的迹象。 整间厨房里一时间只听得到灶下木柴燃烧时火花迸溅的噼啪声。 岑老夫人只觉得嘴里微微发苦,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你们的日子,该如何走下去自当由你们自己商量,只是这决定却不能由你一个人来。若是碧荒想要孩子,你给不了便放她走吧。” 岑行戈的表情立马就变了,“不行!” 他磨了磨牙,“是我的娘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我的!” 岑老夫人嗤笑一声,“你倒是霸道。” 她揭开锅,热腾腾的米饭模糊了她的脸,岑行戈忽然就有些心慌起来,他放下手里水桶,强势且不容拒绝的挤到了岑老夫人的身后。 “祖母……” “既然你没有事做,不妨去把鸡给喂了。” “……” 岑行戈沉默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我们家有鸡?” “你林婶送来的母鸡,我看能下蛋就养着了,你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养着两个人,等过段时间你去集市收些鸡仔回来,让你媳妇养着。” 岑行戈想了想自家娘子那比豆腐还要娇嫩的纤纤玉指捏着粗糙的鸡食,身上清雅的木香染上了鸡屎的味道,怎么也追不上鸡仔不能把鸡赶回笼子时失落垂泪的模样,疯狂摇头拒绝。 “不行不行,那是娘子能做的事情吗?!” “乡下女人都是这样的,想要被人伺候,除非是去富太太官太太。” 岑行戈脸瞬间垮了下去,知道祖母又是想说那一番让他回京的话。 “京里让人恶心的人和事太多了,我打死也不回去。” “那就让你媳妇去养鸡喂猪。” “什么??还有喂猪?!” 岑老夫人冷笑,“不光这些,还得下田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下河洗衣服,进厨房做饭,一身白净皮肉就在烟熏火燎之下发枯发黄,天仙也该熬得人老珠黄。” 岑行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光是想象这些事情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被岑老夫人保护得太好了。 哪怕是在这乡村野地,他平日里做的也不过是在鱼龙混杂的赌坊里听一听骰子,防一下打手罢了。 现在听到这些,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祖母,您平时就做的是这些吗?” 岑老夫人愣了一下,正想说当然不是。 以前田啊鸡啊家里根本就没有,馋嘴了都是去山上林子打野味,洗衣做饭对她来说再轻松不过,相反她还十分享受做出新的美食的感觉。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这样说。 岑老夫人悲戚无比的叹了一口气,“我有这一身功夫伴身,尚且日夜操劳到疲惫至极,何况是碧荒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呢?” 岑行戈直觉哪里有所不对,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祖母说得句句在理,他的娘子,又怎么能做这些事情呢! 可要让他回京当他的贵公子,他也不太想回去。 岑老夫人瞧见了他脸上的松动,决定再加一把火。 “种地插秧有多累,你寻个时间去问问村里农人就知道了,碧荒能受得了这些苦累吗?” 受不得受不得。 “就算受得了,你舍得吗?” 舍不得舍不得。 “再说了,碧荒会种地吗?” 看样子是……不会的。 岑老夫人哀叹一声,就要说什么父子哪有隔夜仇之类的劝他回去,却听这时候一道柔且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种地的话,我会的。” 岑老夫人:“……” 她现在头一次有是不是给行戈娶错媳妇的感觉了! 岑老夫人对自己是不是给孙子娶错媳妇而发出的灵魂呐喊碧荒半点不知道,她眯着眼陶醉的吸了一口气,睁眼时双目清亮有神,“祖母,您这是做的什么呢,好香啊!” 岑老夫人看着碧荒干净清澈的眼睛,想要责怪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简单的红薯煨饭而已,行戈,去拿碗来。” 而此刻岑行戈总算是把哪里有不对想明白了! “祖母,这不对啊!” “拿个碗哪里不对了?” “祖母我来拿吧。”碧荒也走了进来。 “娘子你别进来,里面烟熏火燎的,小心皮肤发黄发枯!”岑行戈把碧荒推出去,自己去橱柜里拿了碗出来,一边回答岑老夫人的话,“这哪有女人出去种地的,您这不是开玩笑吗?” 碧荒听话的退了出去,能够和火源远离,自当越远才好。 到她还是偏着头看着厨房里的岑行戈和岑老夫人。 “若家里男丁去服了徭役兵役,女子又当如何?” 岑行戈张口结舌,“织布绣花?” 岑老夫人微微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便是独身女子多目盲的因由了。” 岑行戈:…… 岑行戈不敢说话了,他和祖母争论这些根本就是个错误! 他撇撇嘴,一转眼看到了碧荒睁着大眼睛好奇又认真的看着他们。 让他总有一种懵懂稚童初识人间的感觉。 他的木桶还在不远处,哼哧哼哧的提了过去,“娘子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多睡会,我给你烧了水,快去洗洗。” 碧荒在岑行戈嘟囔着“这水重,我给你提到卧房”的声音中,单手轻飘飘的就提了起来。 仿佛那提起的不是一桶足有四十斤的重物,而是提着一桶棉花似的! 岑行戈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碧荒的表情就变了。 碧荒:? 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榜期间都会发小红包~ 爱你们么啾 第16章 换种 岑行戈的目光十分的复杂。 他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单手提着一桶棉花,错了,是单手提着一桶四十来斤的水桶。 寻常成年男子提着这样的水尚且会肌肉绷起用足了力气才能提得动。 可是—— 岑行戈看不到碧荒衣衫下的细瘦胳膊处于什么状态,但是不用看他也能知道此时的碧荒是无比的放松的。 她仿佛感觉不到重量一样,还能轻笑着问他,“怎么了?” 声音轻缓温柔,像每一个他所见过的柔弱女子一般,有着出谷黄莺一样的好嗓音。 岑行戈倒吸一口冷气,可是! 没有哪个弱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除了他家祖母。 所以,他看着碧荒。 看到的不是他要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妻子,而是—— 祖!母!二!号! 岑行戈被这个认知打击得精神都恍惚了,他还记得小时候祖父在祖母的铁掌下抱头鼠窜的样子,在他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碧荒……她会吗? 他抬头就看到碧荒那双水润的眼眸里带着的关切,以及那几乎要渗透出眸子的如水温柔。 岑行戈打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力气,碧荒还是那个碧荒,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 不是每一个力气大的女孩子都会变成暴力女,更多的或许是会因为这一点的异于常人的奇异而受到人的怀疑和排斥。 想到碧荒可能经受过的众口铄金的伤害,岑行戈觉得呼吸都快停了。 心疼的。 碧荒:? 不明所以的碧荒看着岑行戈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和怜惜上面。 她似乎看见岑行戈的变化是在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水桶上面的,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起这里的女子大多养在深闺之中,平时的活动也就做做饭绣绣花,富裕开明的家庭或许还会让女孩子在女先生的教育下读书写字。 她沉默的看了一眼手下和寻常女子几乎无缘的一大桶水,忽然就觉得异常沉重起来。 她尝试着解释。 “其实……我在家中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的。” 岑行戈看了一眼碧荒白白嫩嫩仿佛牛乳泡过的细嫩小手,眼里的怜惜之意更甚,“没关系的,我都明白。” 碧荒不确定岑行戈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她只能虚弱笑着解释,“其实一点都不重的。” 岑行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髻,“我知道的,我提过,特别轻,就这点重量,祖母一只手都能提两个呢。” 碧荒顿时就放心了。 同时察觉她对于这个世界的女性的认知可能有了一点点的偏差,孱弱的老人都能够单手提起两桶水,她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书册毕竟是前人记载的,或许在时光流逝中,早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却无人更改。 碧荒不禁唏嘘,看来书中的内容也不能全然信任,以后有不明白的还是观察观察祖母学习一下吧。 柔弱少女和孱弱老人,定位大概都差不多。 碧荒满意了。 岑行戈放心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之后,碧荒轻踩着莲步回了房间。 另一边的岑老夫人已经把饭端上了桌了。 介于碧荒曾经一界之主的身份,早以习惯了被人伺候,丝毫不觉得新嫁娘顺理成章让长辈做饭操劳有什么不对。 至于岑行戈则是知道自家祖母对于做饭的喜爱,那不是任务,而是兴趣。 而岑老夫人,心里就没有娶个新媳妇回来就是伺候她做家务的,要真是这样,她这把老胳膊老腿早晚也要废了。 而这一切在别人的眼里看着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在这个五家一邻的村落里,邻居之间的小院是挨在一起的,中间也就隔着层只到成人腰间的篱笆,基本上若不是关着门待在屋内,院子里面有哪些人在做些什么邻人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是以,在这顿早饭之后,岑家娘子是个和岑行戈一样的毫无作为的懒人的消息就这么给传了出去。 有人叹息岑老夫人一大把年纪还要养着两个巨婴的艰苦,但是更多的人都无暇去关注这些以往作为辛苦务农回来精神食粮的八卦。 一年的收成废了这个消息,就足以将这些精神奕奕的农家人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没有人还有精神心力去嚼这些闲话,有颓唐绝望行尸走肉一般茫然望天的农人,却也有拾掇好了心情苦思冥想另外生活的门路的人。 但是所有人在听到岑家小两口真诚的说是有办法解决稻子事情的时候都是不耐烦的无视过去了。 毕竟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嘴碎无聊的妇人了。 哪怕是没心情闲谈的,别人嘴碎的时候还是能听一耳朵。 谁能信两个懒散混账的话呢? 于是在岑行戈拦住人说是能在交田税之前让稻子再长一期的话说出口,就立马被脾气暴躁的痛骂出声了。 “天杀的惫懒汉!” “自家不作为,还偏要拦我害我!” “滚一边去,这里不该是你撒野的地。” 骂得岑行戈暴跳如雷,几乎就想要动手了。 却在紧要的关头被碧荒一把拉过,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肩,“这事按后再提,大家现在都在慌乱急切当中难免有失分寸,莫要与他们动气。” 岑行戈这才被哄回来,哼哼唧唧的在屋里抱着碧荒在娘子娇软的声音里被哄了好久才好。 虽说如此,岑行戈心里多少还是带着气,在他的想法里,他们这是想要帮他们,却被兜头骂了一通,情绪能好吗? 这是这气在第二天看到一个个肿着脸行色匆匆的村人的时候就消散了。 “他、他们这是怎么了?”岑行戈目瞪口呆。 岑老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哦,是昨天他们出村的时候被有毒的草藤给刮了下,没什么大事,肿两天就好了。” 碧荒踩着莲步走到岑行戈身边,眉眼弯弯的对着他笑,“这大概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吧。夫君一片赤诚却被误解谩骂,这可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 岑行戈不会把这样的话当真,却也十分愉悦的接受了碧荒的一通彩虹屁,一早上都是飘飘然的。 “娘子,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正巧我们自家也有田了,等我们把稻子种出来了他们自然就会相信了。” 碧荒咬着唇有些发愁,“可是那时候相信也该晚了。” 岑行戈十分不赞同,“娘子你就是太善良了!” 昨夜指挥着毒藤从山林里一路跑到村子里把昨天骂过岑行戈的人全给蛰了个大肿脸的碧荒眼神游移,愧对岑行戈善良的夸赞。 只能弱气的反驳,“其实我……” “娘子!你要知道,你本没有义务要帮助他们,你的好心不能被当做是理所当然!”岑行戈无比义正言辞的教育自家过于良善,瞧着就容易被人欺负的娘子,要知道昨天如果不是他出面而是碧荒被骂的话,他怕是连夜都要把那些人套着麻袋打个半身不遂。 实际上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碧荒:…… 算了,相公开心就好。 “那你按你说的办吧,不过相公,你也未曾亲眼见过,就不担心我所说的两季稻是骗人的吗?” 岑行戈看向她。 碧荒歪着头,有几缕发丝调皮的擦过她的脸颊,莹润如玉的洁白小脸上是纯粹的好奇。 岑行戈很难忍住不去糅一把娘子可爱的小脸蛋,他闷笑着将碧荒搂进了自己怀里,点了点她微微有些凉的鼻尖。 “小脑瓜怎么想这么多,你是我娘子,不相信你又能相信谁?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相信。”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话,只有在尾音落下的瞬间含着一丝宠溺的颤音。 碧荒愣了一下,几乎要被溺毙在岑行戈的宠溺里面,她的心口突然有些痒痒的,像是有新的芽尖要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碧荒有些慌,心乱之下她不加思考的就把自己埋进了岑行戈的怀里,难得慌乱的开始转移话题,“收了稻之后田里还会种其他的吗?” “不种了,天冷,种什么死什么。” “那田到明天播种的时间就荒废了?” “也不说荒废吧,好像还要翻一翻土地之类的。”岑行戈对于这些也不太了解,都是道听途说的。 听碧荒这么一问,也察觉出了自己这样说仿佛很无能似的,赧然道,“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了。”碧荒双眼亮晶晶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我想到办法了,我们去把大家的田借过来,在上面种新的稻种秧苗,到时候有了收成再作为租钱还给他们就够了。” 岑行戈想了一下,觉得碧荒的这个想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宠溺的笑了笑,“娘子真是聪明机智。” 机智得让他只想亲亲她。 “咳——” 一声响亮无比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岑行戈猛的打了个哆嗦。 抬起头就看到自家祖母满脸鄙视的看着他,眼里只写了两个字——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岑老夫人教育课堂:夫君就是用来揍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当沙包发泄,他不听你话的时候打到他听话 碧荒拿着小本本奋笔疾书 身后的岑行戈拖着条断腿对曾经的自己那天真的想法悔不当初 …… 昨天每一章留言的小可爱都发了红包 今天开始只在当天章节留爪的宝贝才发啦 爱你们哦~ 第17章 里正 因为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做出了不合时宜的行为,岑行戈被自家祖母无情的赶出了碧荒的身边,被强令要求去上山砍柴,在砍完一旬的柴火前不准下来。 而碧荒则是在岑老夫人的陪同下准备去找里正说一下地的事情。 里正家里同样是有地的,这次的空壳灾难同样未能幸免,但是比起其他除了种地几乎没有收入来源的家庭,里正家有一个在县上念书的秀才儿子,每月皆有廪米可供家中,是以在接待岑老夫人和碧荒的时候还算是平和且淡定。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会为在这村中出了大事本就繁忙的日子里不请自来而高兴。 “我说近日村中刚出了事这喜鹊今儿一大早就开始叫唤,还以为这畜生哪里出了毛病,却原来是岑家婶子来了,您快坐您快坐。”里正夫人张氏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她将岑老夫人和碧荒迎了进去,一张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盛。 “这是行戈刚娶的媳妇吧,瞧瞧这小模样俊的,天仙也差不离了,婶子好福气。”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哪怕是知道不过是客气的场面话,却也让岑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起来,“哪里,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而已。” 却也是受下了好福气的夸赞一说。 相互寒暄一番之后,就该说到正事了。 “不知婶子今日来是有何事?” “承业可在家中?” 岑老夫人所说的承业,自然是里正钱承业了,整个钱家村,大概也就五年前救过一村子人的岑老夫人能够直呼他的名姓了。 “在自然是在的,只是方才拿了我家小子寄的信回来,这不正在里间回信呢。” 张氏带着笑意的话里满是骄傲,这年代的女人,能够依靠的不过就丈夫与儿子,能够嫁给个识文断字的人,自己的儿子也考上了秀才,这是张氏足够骄傲的资本。 同时也是为了给岑老夫人提个醒,虽然说几年前曾有恩于他们,可现在有本事的人是他钱承业一家,而不是她一个孙子孙媳都靠不住的老人家。 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大家都忙着找出路活命,就不要来烦他们了。 岑老夫人叹了一声,“承业倒是娶了个好媳妇。” 碧荒眉头微蹙,她其实并没有听懂这些对话里的机锋,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到张氏的心里并没有话里所说的那样欢迎她们。 她偏过头看向岑老夫人,岑老夫人头也没回,却伸手准确的拉住了她,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她听不懂,张氏却是听得懂的,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强笑道:“婶子这是哪里的话?” 岑老夫人没有接她的话,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去叫承业出来吧,事关村里所有人的命运,这件事情你耽搁不起。” 张氏近乎勉强的笑了笑,“承业他现在真的不空……” “谁说我不空?”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里正掀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张氏。 张氏心里一惊,却还是笑着朝里正迎了上去,“我这不是看儿子寄了信回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看你颇有些着急就不想打扰你吗?” 里正垂着眼看她,直看得张氏瑟缩了一下才收回视线,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淡然站在门口的祖孙二人。 他的视线在岑老夫人身后站着的碧荒身上扫了一下,心里大概明白了这是谁之后就挪开了眼,对着老夫人的态度尊敬又郑重。 “岑婶,拙荆不懂事,还望您不要怪罪。” 岑老夫人摇摇头,“承业,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您请说。” “碧荒,过来。”岑老夫人将碧荒拉到了前面,“这件事情就由我的孙媳妇告诉你吧。” 碧荒落落大方的走到岑老夫人的身边,对着里正微微颔首,“里正。” 里正这才正眼仔细瞧向这个姑娘。 正如张氏所夸奖的那样,碧荒的这身皮囊无疑是完美的,是一种毫无瑕疵的绝世之色。 别说在这穷乡僻壤,就是岑老夫人在京中曾见过的所谓的第一美人也没有这样的好颜色的。 除了容貌之外,碧荒更为突出的是那通身的气质,举止不凡,清尘脱俗,万事万物仿佛都不在眼里,又仿佛全入她眼底,行动间都好像冒着仙气。 里正在感叹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岑老夫人所说的正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叫姑娘便见外了,里正既是父母官又是长辈,叫我碧荒便是,此次前来,确实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前日村中草木之变碧荒也知得一二,谷出空壳虽是祸事,却也并非无解。” 里正的表情变了变,慎重了许多,“愿闻其详。” “我曾在山中寻到一物,同为稻谷,却能在一年内长出两茬。” “这怎么可能。”不等里正说话,张氏就忍不住开口。 这次的水稻之祸,他们家的为了整个村子的人,忙得头不点地的,虽然之前说他不空有推脱之意,可实际上里正这些天是真的一点也不轻松。 他们家是没有缺粮缺赋税的担忧,可她男人偏偏是个爱操心的。 为了能够使得村人在这场劫难里能够顺利度过,里正连夜里就去找了党长商议此事,看能否在邻村处借下一些稻谷足以交赋税便是,待来年收获了再多加一成还他便是,只是这饥荒之年刚过,每家每户都将粮食藏着掖着,任是谁也不肯与之相借。 里正只好另寻他法,给了在县中读书的儿子去了信,问能否在县中的米铺购买些稻谷来应对接下来要交的田税。 他是里正,自然要对他们这整个村子的人负责,要知道在发现田里稻子全是空壳的时候,当场就有几个承受不住要寻死觅活的。 他没了法子,只能给村民下了保证,告诉他们他定然会想出办法来解决。 为此,里正这两天几乎彻夜未眠,而作为里正夫人的张氏,为了给自家男人解忧,也很是愁了许多天,也想了很多办法,她自认比这村里的无知妇人要见识得多,却从未听过能长两茬的稻子。 对于这种不信任的质问,碧荒浑不在意,只微笑着反驳,“有时候自认为不可能,不过是自己的无知罢了。” 这几乎是打着张氏的脸说她没见识了! 被个小辈闹了个大红脸,张氏当场就想要反唇相讥闹将回去。 却在抬头的那一瞬看到了里正脸上沉思的表情。 她心里一凉,她家男人不会真把这小丫头片子的话听进去觉得她没见识了吧?! 她不高兴的瞪了一眼里正,却没想沉思中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能气冲冲的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实际上里正并没有想这么多,他正在思考碧荒所说的能长两茬的稻子。 见里正并没有立马否定,碧荒趁势继续开口,“这稻子四月播种,七月便可收,八月之时再来一次茬种下去,十月就可收获,现在正好是八月,若是劝说大家种下这稻子,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里正这时终于开口了,他也意识到碧荒说的这种稻子无疑是现阶段能够救民于水火的最佳方法。 应该说不仅仅是救了钱家村,更甚者说是改变了整个大庆也不为过。 一年产两期,那便是多了一倍的粮食! 在这一刻,里正想了很多,岑老夫人同样也想了很多。 若是这稻子果真能能推广…… 军中的粮草也不会再缺,几乎是解决了行军之时的最为重要的粮草问题。 只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碧荒所说的却有其物。 “你知道光凭你一人之言,口说无凭之下我是不可能让全村的人都去种这个稻子,若是稻子在十月无法丰收,抑或是死在了寒冬腊月,那么只会让经受过打击的村民彻底绝望。” “所以我另外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先说出来一观便知。” 于是碧荒就先是以租借的名义向村人借田,等到了十月收获之日再将收获的稻子以租钱的名义交予村人。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好,里正眼中异彩涟涟,若不是还不能确定这稻的真假,怕是已经喊上一声救苦救难观世音了。 反正对于收了稻子的村人来说,这田在冬日里本就不可用,借便借了,还有租钱可拿,何乐而不为呢? 里正拍板定案:“这事可为!” “只是这么多的田,你即便是拿了去,又如何能忙得过来?” 须知插秧这活,便是成年男子一天也只能种上一亩,更别说碧荒和岑老夫人两个弱女子了,至于岑行戈,那小子放荡不羁的模样可不像是个挽起裤腿在田里插秧的。 碧荒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一脸的神秘莫测,“至于如何播种,便不用您担心了。您只需确保这些田能够让村人交予我们表示。” 里正表示没问题,正欲与碧荒再仔细探讨一下这新稻的问题,却见面前一直浅笑从容的碧荒倏忽变了脸色。 在他和岑老夫人都未能反应过来之时忽然就转头冲出了里正家里。 岑老夫人跟着往外一看,眼睛忽然睁大了几分,“那边的方向……” “是后山。” 第18章 出事 钱家村背靠着一座繁盛的大山。 基本上这座山就是村里的人用来砍树捡柴、打些野味改善生活、或者是挖些菌菇野菜的。 这座山没有名字,因为在钱家村的背后而被人称为后山,后来这个名字口口相传之后,县志上的记录也就成了钱家后山。 岑行戈拿着柴刀,百无聊赖的边走边瞎砍砍,途经之处留下了各种花花草草残缺的尸体。 他觉得他祖母有时候就是过于古板了一些,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年轻夫妻情感炽盛了一些又不是不能理解,把他打发上来砍柴,他这一天都见不到娘子了。 每次罚他就让他砍柴,他们家那柴火都能堆到下个月了,这次还是砍柴。 岑行戈撇了撇嘴,打定主意这次才不砍柴,他决定在这山里给娘子猎些有趣的或是好吃的回去。 这山里因为有恶虎食人的传言,村人多是在外山晃悠,是以那外山几乎都被村里的人给薅光了,他仗着一身的功夫,早在前些年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深入过山林里面。 那恶虎他也曾远远的瞧见过,柔软的皮毛看得他十分心动。 夏日快要过去了,严冬即将降临,娘子那单薄的身躯看得他很是担忧。 不如这一次,就猎一只猛虎回去,以虎皮给娘子做个披肩,定会十分的暖和! 岑行戈是个行动能力十分强大的人,几乎是在想到的一瞬间,脚下就已经开始往山林深处走了。 找到猛虎的过程十分顺利,制伏猛虎的手段也十分的干净利落。 几乎是在一人一虎打上照面的那一刻,岑行戈就已经脚下蓄力,只要猛虎一冲上来,他就有把握一脚踹上虎口之下,一冲一跃就能跳上它的背,夹杂了内力的拳头几下下去,任他山林之主也该去见阎王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厢岑行戈都在思考老虎的肉好不好吃了,这传说中凶狠无比的猛虎它却不按套路走! 在一人一虎对峙不到一刻,那猛虎竟是夹着尾巴拔腿便跑! 这一下岑行戈都愣住了。 该说该不愧是对危险的信号嗅觉灵和敏锐的野兽吗? 要猎的虎跑了怎么办?当然是追啊! 只是这山林野地毕竟是兽类的专场,岑行戈一时半会竟是没追上,等到前面的猛兽终于被他撩翻在地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深入林中太多了。 鲜少有人知道,穿过这片山林之后是什么,但是岑行戈知道。 那是一片让人望之生畏的陡峭悬崖,幽暗而深邃,散发着不详的冷意。 绵延不绝的葱郁树木成了这道天堑的最佳屏障和掩护,只有深入到此的人才能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有多震撼。 大地仿佛在此裂成了两半,再靠近些就能听到断崖下凛冽的风声呼啸着,岑行戈毫不怀疑,这人要是掉下去,不说摔死,这风都能刮下人几层皮。 但是这断崖如何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反正他的目标只是那一只有着暖和皮毛的虎。 他看到那虎头趴在两爪之间,背脊高高的拱起,随着他的靠近一步一步的往后缩。 岑行戈不禁皱起了眉头,那虎的身后便是那断崖,兽类最是趋利避害,寻常见着这高崖早就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躲避至此了。 况且野兽凶猛,野性十足,却不想他看到的这只虎看到他别说与他斗一斗了,简直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心中纳闷,有一瞬他甚至想自己威名赫赫连这野虎都能畏惧,下一刻就被自己的理智按了下去。 知晓事有蹊跷之后岑行戈也不由得万分小心起来,他打量着猛虎,看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这虎一直躲避的因由了。 后腿微跛,定是受了伤,腹下微微凸起,竟是只怀了孕的母虎!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母虎在料想到危险之际才会做出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岑行戈看着母虎,心里为娘子做一件虎皮大氅的念头并未消去,只是他提着柴刀,抿着唇,却再无法对着她下手了。 岑行戈心里叹了一口气,柴刀“哐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母虎警惕的看着岑行戈,一点点的后退,最终消失在了茂林之中。 没了虎,岑行戈性质缺缺的弯腰捡起了柴刀,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深涧云雾缭绕间,一株晶莹剔透的兰花。 那花极美。 长在峭壁石缝中最为险峻的地方,一身通透的茎叶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玉质的温润。 在看到这朵花的一瞬间,岑行戈就想到了碧荒。 也是如缥缈云雾间最为美妙清透的兰花,清润而干净,清冷孤高,像是一抹遥不可及的虚幻光影。 他想得到它。 他想永远拥有她。 岑行戈探头查看了那株花与此时他的距离,山崖陡峭,却也不是完全的没有任何支撑。 他若以柴刀嵌入石壁做支撑,以他的内力,到达兰花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已经说到岑行戈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了,但是还好他在冲动之余还保有几分理智。 他用柴刀嵌在地上,刀身上系着岑老夫人交给他的用来捆柴禾的布条,布条的另一头则是护在了他的腰间。 这株兰花在近距离的观察之后似乎更加的美丽了,对着人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在空谷中不为人知的美好。 幽幽的花香袭入岑行戈的鼻中,淡雅的清香和碧荒身上的草木香味竟是那样的接近。 岑行戈脸上带出了笑,他有预感,这是最适合碧荒的礼物。 他伸出了手,然后在碰到兰花的那一刻身子猛然一震——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开始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到了全身,浑身僵硬且无力的他手脚不受控制的一松,整个人就要从崖壁上坠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岑行戈落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头顶上方的树林里草木疯狂的动了起来,野草一根根的拔长,长到了前所未有的长度,然后和着一根根树藤齐齐的往山壁下面伸去! 树叶颤抖,从枝头纷纷落了下来,却没掉到地上,而是在空中凝滞旋转,然后,女子曼妙的身形在林中逐渐形容,一片片绿叶构成了她的身躯,绿色的光点飞舞着,白皙取代了萤绿,碧荒的身影陡然出现。 她袖子往前一挥,两条粗壮结实的树藤就跟在众多树藤野草的后面朝着往下落的岑行戈冲了过去。 然后—— 碧荒悬空朝下一看,就看到了被布条掉在空中,然后野草织成了毯,在岑行戈的下方随时准备接他,树藤捆住了他的手脚,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 碧荒松了一口气,指挥着树藤将岑行戈拉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然昏迷,若不是她,只怕他在这峡谷之中掉下去也不会有人知晓。 她将岑行戈放在了地上,途中经过将岑行戈造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面前,两根细细的树藤从屏障里分了出来,尾短尖锐,比起树藤,更像是两把尖刀,凶戾十足的席卷了过去。 却在碧荒看到岑行戈苍白面孔之时停了下来。 碧荒叹了口气,树藤的尾短尖刺被融化,轻柔的缠在兰花的身上,将它连根拔起送去了木之王者的面前。 “相公竟是喜欢这等毒物?” 碧荒有些发愁,她的指尖在兰花的跟上点了点,石缝里**的兰花带出了湿润的泥土沾在上面,却半点没有碰上碧荒的指尖。 将兰花上面的毒素浓缩逼入到花叶芯处,这样就算被触碰也不会再有人中毒了才让碧荒放下了心。 等到岑行戈晕乎乎的睁开眼睛,朦胧间还嘟囔着,“怎么地在晃啊……” 回答他的是碧荒恒古不变的温柔之声,“因为我在背着相公。” 岑行戈:“……” 昏迷前的最后一段记忆忽然回笼,所有草木疯长着朝他袭来的记忆太过离奇也太过刺激,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想到了在僵硬麻痹直至昏迷的最后时间里似乎是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漂浮在空中…… 岑行戈神情复杂的低头看了一眼从提着水桶开始就放开自己的碧荒,深吸一口气,“娘子,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要让人知道他被他娘子背着走了一路,他这辈子也别想抬头了!!! 碧荒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把他放了下来,却还是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让他能够靠在她的身上。 岑行戈:“……” 憋屈! 万分的憋屈! 他居然柔若无骨的靠在他娇弱的小娘子身上! 只是这浑身绵软得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这样靠在碧荒的身上了。 索性着周围也没有别人,岑行戈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搂住了娘子的脖颈,“娘子,是你救了我吗?” 他感到被他倚靠的碧荒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就听到她小声的说话,“是山神救了你。” 是吗? 岑行戈木着脸抓了一把碧荒身上的衣裙,那这个山神就很过分哦,怎么可以偷自己娘子的衣服穿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碧荒手里提着的兰花,可怜兮兮的被碧荒捏着根倒提着,花瓣摩擦在充满着腐烂枝叶的山林泥土上。 本来想说危险有毒,但是现在完全说不出口了呢。 第19章 变异 岑行戈抽了抽嘴角,什么山神这种骗小孩的传说故事都被自家娘子用出来了。 他开始怀疑是是自己长得太像一个傻子很好骗,还是自家娘子的谎言技术真的就这么拙劣。 但是看着站在他身边用一双水润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带着让人心颤的小心翼翼的碧荒,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碧荒的头发,“嗯,真是个善良的山神。” 他看到碧荒的眼睛刹那间溢满了灿烂的星芒,像是晴天的夜空,温暖而和煦,星河流淌在她的眼中,绚丽到让人着迷。 岑行戈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碧荒可能是某个精于医毒的隐士大家族走出来的大小姐,所以对于毒药和解毒如此的了解和精通。 至于空中出现的树藤和野草编织的护毯,约莫是他中了那花毒所产生的幻觉,大约是娘子用内力以披帛腰带将他拉了上去。 碧荒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用做任何的解释,岑行戈就已经把一切的原因在脑海里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拎着被拔出石缝后颜色由透明变得月白的兰花提到岑行戈的面前,温柔轻声问他,“相公,你喜欢这花?” 岑行戈麻木的看了一眼碧荒手里因为在泥地里拖了一路花瓣都磨损得有些残缺的兰花,他还能怎么说? “只是看着有趣罢了,用来搏娘子一笑的小玩意儿,娘子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既如此,那边留着吧,这是水月岚,因花叶均如水月清润而得名,多张于峭壁石缝当中,然而这花实际上从根系到花瓣全都含有神经性毒素,不是什么好花,触之则全身麻痹,相公还是莫要喜欢才是。” 同样是植物,全天下最好看的就是她碧荒了,这花伤了相公不说,还丑得非同寻常,全身上下一水儿的素色无趣得紧,虽说它身上的毒素已经比她逼到了茎叶中心,可未免相公以后再见花思迁,她还是要将话说得严重一些比较好。 她严肃着一张小脸,抬头认真的与高她一个头的岑行戈对视。 “相公,日后看到奇花异草切莫靠近,你不了解植株性质,不明白越是好看的花草毒性越大,若非今日有我在,相公你让祖母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孤寡老人,没有儿子孙子傍身,日日在别人接济当中苟活于世,直到痛苦终老。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他理亏,虽然不知道神经性毒素是个什么毒,大抵是与见血封喉之流是毒药的种类。 岑行戈很乖的低下了头迁就着碧荒的身高,一点也看不出来在岑老夫人面前那副年少轻狂的嘚瑟样子,“娘子说得极为有理,日后为夫丁当小心再小心,保证不会再有今天的意外发生了。” 碧荒这才点点头,温柔的笑着摸了摸岑行戈弯腰贴近他的头。 …… 等到碧荒和岑行戈走下山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了。 金红色的光芒透过云层的间隙,宛若金龙浮空,漏下了点点金鳞,似庇佑着整个天地,将所见之处都圈上了同样的色彩。 岑行戈拉着碧荒的手,小心的护着娇小的少女踏过路面不平的山路。 本该是夕阳下愉快的夫妻双双把家还,然而越接近门口,岑行戈就越是心虚。 他可没忘记今天是被赶出来砍柴的,然而柴没看到,刀都顺便丢进了万丈悬崖。 若是他真猎得一只猛虎下来,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这两手空空的回来,想到祖母的棍子他就头皮发麻起来。 “相公你怎么了?” 岑行戈抓着碧荒的手神色悲戚,“我这两手空空的回来,祖母定会怪我,娘子,你要救我啊!” “两手空空?”碧荒歪着头轻声念道,岑行戈悲壮的点头,“对!” “可是相公不是两手空空呀。”碧荒忽然笑了,她将手里的兰花往岑行戈的手里一塞—— 岑行戈吓了一跳,但本着对娘子的信任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然后就听到碧荒轻柔的声音温柔无比,又带着少女的清脆,“相公你左手是我,右手是花,怎么算也不能说是两手空空吧。” 岑行戈愣了一下,心却是像被人在蜜水里泡过一样,甜滋滋的,比幼时最爱的糖糕还要甜。 他低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手中牵着至宝,怎能说毫无所获呢。” 碧荒仰头朝他一笑,眉眼温柔,似糖浆融化。 岑行戈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们回家。” …… 然而出乎岑行戈意料的是,等他牵着碧荒回家后,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收获祖母的白眼。 他心中美滋滋的无比窃喜,被碧荒以包容而宠溺的眼神看了一整夜也不自知,唯一看透了一切的岑老夫人翻了个白眼,坐到了碧荒的对面。 “田的事里正已经办好,共有七户人家愿意试种,其余人家也都表示将田租赁给你,若有收成便给他们三成便是,但是若无收,却也需要付给原产的一成,你可愿?” 碧荒自然是愿意的。 实际上她最开始还想着收货以后把稻谷全给村人呢。 至于会不会种不出来? 不可能,不存在。 有她在,就是铁树也得给她开花不可。 “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去给里正答复。” “这点小事怎需劳烦祖母,碧荒自行前去便可。” 她今天因为山中草木向她预警岑行戈出事了,致使她在和里正谈话到一半就匆忙离开,这便是在植物星上也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更别提礼教甚严的这里了。 听她这样说,岑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柔和了很多,“让行戈陪你去吧。” “那是必须的,我还得帮娘子种田呢。”岑行戈二话没说的就答应了,拉着碧荒就往角落走。 岑老夫人拉长了语气问他,“做什么去?” “我们夫妻说悄悄话,您就别管了!” 说着估计祖母看不到了,他才凝重的看向碧荒,“娘子,这么多田,你那天就这么一小把,能够吗?” 他本来是想把碧荒往屋里拉的,但是这没到晚上就拉着媳妇往屋里钻,怎么想着都跟急色鬼一样。 “你要是种子不够的话我明天上县城去给你买点回来,买最好的,肯定比较防冻一些。” 碧荒还当拉她过来做什么。 她摇摇头,“不妥,相公你放心就是了,绝对是足够的,而且外面的种子都不能用。” 她选出来的都是万里挑一变异出来的,是真正的能够挨过冬季严寒和短时长成的两季稻。 可不是外面随随便便什么就能替代得了的。 岑行戈见此只能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见他这样,碧荒忽然福灵心至的明白了些什么,“你想去县城?” 岑行戈眼睛一亮,刷刷的快速点头,“娘子要跟我一起吗?县上有很多村里吃不到的食物,更热闹也更繁华。” 碧荒有些心动,在决定在人群中伪装自己之后,她就决定要像人一样吃好吃的食物,穿好看的衣服,听到镇上有好吃的之后她立马就升起了向往之心。 然而她还是把自己的向往摁了下去,“可是我明天还要种地。” 听到这话,岑行戈就差仰天长叹了,这细胳膊细腿的看着就不是种地的人,娘子你为何就非要趟这浑水不可。 但他也知道这是娘子心善,他理应支持她才对,只能闷闷的回答,“那我明天帮你。” 碧荒眨眨眼,“你不是要去县上?” 岑行戈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控诉一般,“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丢下你自己去?” 他轻咳了一声,向后看了看,确定祖母不在身后瞧着他才凑近碧荒小声问她,“娘子之前说耳力过人可是真的?” 碧荒点头,“真的。” 岑行戈从被碧荒救下来便猜测她有一身好功夫。 神秘兮兮的问她,“娘子,你想要改善家里的生活吗?想要每天吃好吃的吗?” 碧荒被他这奇怪的态度引得心里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她矜持的轻点下颚,“想。” 岑行戈突然兴奋:“那么我们……” “那么我们后面几天争取把地全部种完,等到收货之后整个村子的稻谷我们能拿七成,卖掉之后就能有很大一次银钱进账了。” 碧荒打断岑行戈的话,然后越说越觉得前景远大,敛财计划完全不像是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领主。 但是谁让私塾的那棵柳树,半边身体都垂在了隔壁的钱庄里呢? 岑行戈:“……” 他想说的才不是这个啊喂!! 他还想着以碧荒做挡箭牌,按照祖母对碧荒的喜爱程度,到时候他们俩一起为家里创收,祖母绝对是不忍苛责她的! 然后爱屋及乌,他也就能逃过一劫!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计划的实施竟是夭折在他家娘子的一颗拳拳种田心上面。 “相公,你会帮我的吧?” 她笑得眉眼弯弯,甜得都快淌出蜜了。 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依着宠着帮着,还能咋地? 今天的岑行戈,突然心好累。 第20章 挨打 在碧荒处铩羽而归的岑行戈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碧荒回去了。 “这花你们还要养着吗,要的话我找个盆子给你们插着?” “祖母别碰!!” 有毒—— 等岑行戈惊恐抬头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祖母已经伸手提上了水月岚的根把整朵花提了起来,还跟着危险的在空中晃荡了几下。 这粗暴的方式,简直跟碧荒如出一辙! 岑行戈噎了一下,就听到岑老夫人中气十足的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什么,这不是怕你动作太粗暴把娇花给折了吗?”岑行戈嘻嘻笑着跳到了岑老夫人面前转移话题,他要敢说这东西有剧毒还差点为此送命,今天他的腿就别想保住了。 岑老夫人凉凉的看他一眼,冷不丁的开口,“老身的耳力也还算是不错。” “???”岑行戈一脸震惊。 “……需要我帮你去赌坊走一圈吗?” “不不不不不,祖母您在说什么,什么赌坊,我这正和娘子商量着怎么种地呢。”岑行戈求生欲十足的正经道,然后转头求救的看向身后悠然缓步走来的碧荒,“娘子你说是吗?” 碧荒的视线落在了岑行戈的脸上,那双本带着少年人桀骜不逊的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可怜又可爱的望着她,让她的心蓦的软了下去。 柔声道:“你说的对。” “是吧是吧,祖母你瞧瞧你,怎么能这样怀疑你正直又体贴的亲孙子。”岑行戈叹了口气,看着岑老夫人的眼睛里写满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岑老夫人:“……” 沉默的岑老夫人沉默的拎起了墙角的棍子。 岑行戈:“!” 他嗖的一声蹿到了碧荒的身后,警惕的只探出一个头,“祖母,这天都快黑了您还耍棍子呢?” “那不妨你给我说个时间?” 岑老夫人眼里那冷刀子一直往岑行戈身上刺,吓得他拍着胸脯往碧荒身后扎。 “躲在碧荒的身后,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岑老夫人眼中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拿着棍子的手却是松开了。 对于岑老夫人的鄙夷和奚落,岑行戈丝毫不为所动。 若是在今天之前他可能还要维持一下自己作为丈夫的威严,但是自从今天在碧荒的背上醒过来之后,在经受过娘子那看似瘦弱的身躯实际上却无比温暖坚实的脊背之后,躲在娘子背后又怎么了! 那叫娘子爱他护着他! “祖母,你没有娘子,你不懂。”岑行戈说得十分的认真。 岑老夫人却是已经不理他了,转身进了厨房把菜端了出来。 萝卜的清香混着肉类鲜而不腥的香味飘进了岑行戈的鼻子里,他眼睛一亮,“祖母,今天过节呢?” 再一看碧荒,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到了饭桌上,大而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岑老夫人……手中的饭盅。 岑老夫人轻笑一声,她就是喜欢碧荒这份对于喜好不加掩饰的真诚态度。 “别着急,还很多。” 碧荒乖巧的点点头,“不着急。” 她喜欢美食,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却并不急切,优雅的动作一看就知来历不俗。 岑家在餐桌上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岑行戈一坐下来,就拿过了碧荒面前的碗,“娘子我给你盛。” 结果岑老夫人一根手指顶在他的额头上,“盛可以,递给碧荒你就可以下去了。” 岑行戈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岑老夫人,“为什么?!” “碧荒明天要为了整个村子的人忙碌,你呢?” “我也要啊!我怎么可能放着娘子一个人去忙,我可是个疼娘子的绝世好男人。”岑行戈向后仰了仰,避开岑老夫人的指尖,理直气壮的说。 “不去赌坊了?” “赌坊哪有娘子重要。” 岑老夫人这才嘁了一声,转头看向碧荒的时候就见她端坐在桌前,尽显优雅高贵的同时速度还不低。 “这味道还可好?” 碧荒筷子停了一下,抬眼认真的点评,“排骨酥烂而未成渣,萝卜煮透而未变泥,汤汁热浓香稠,实数人间难得美味。” 岑老夫人笑意溢上了眉眼,做美食的人能够得到食者真挚而热切的喜爱,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 “喜欢就多吃点。” “祖母那我呢?”岑行戈眼巴巴的盯着岑老夫人。 然后老夫人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瞬间变脸,“一边去,锅里还有点剩渣你自己去舀了吃。” 岑行戈张口结舌,“剩、剩渣?” 岑老夫人白他一眼,“这还是看在你今天够听话砍了一大捧柴下来,否则你就自己去嚼草根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还想着吃好吃的。” 柴? 岑行戈懵逼的看向自家娘子,想从她的目光里确信他今天并没有梦游到砍了柴而不自知,然而碧荒的眼里心里全是面前碗里的萝卜排骨汤,完全没接收到岑行戈的视线信号。 为了不被锤,岑行戈只能吞下去满肚子疑惑,给了岑老夫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 确认过后院,确实有一捆柴丢在那儿。 甚至上面缠绕着的捆柴的绳子都是他家的布条,那是他祖母缝的,绣工粗犷而大气,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碎布组合在一起,丑得别人一见就知是他们家的。 看着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岑行戈非常严肃认真的开始怀疑,难道他在昏迷的时候实际上是梦游砍了柴还送回了家吗? 还有竖在墙角的本应落进悬崖里的柴刀。 他神色恍惚脚步虚浮的踏进了房门。 被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的碧荒关切的拉住了,领主大人水润的眸子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岑行戈一把摸上了碧荒的脸,轻轻摩挲着自家娘子比豆腐还要白嫩的脸颊,“娘子,你是真的吗?” 碧荒:? 然而不等碧荒回答,岑行戈就自嘲切落寞的嗤笑了一声,“我大抵还是陷在那花构成的幻觉之中,只是这幻觉委实不严谨。不过能够在死前再见到娘子和祖母一面,我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只是留下祖母和娘子两个柔弱……并不柔弱的妇人相依为命。” 碧荒:…… 岑行戈十分严谨的改了口,喟然长叹,俨然就是一副准备好了溘然长逝的样子。 碧荒认真的想了一下若是祖母遇上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学习能力超强的碧荒抄起巴掌就敲在了岑行戈的脑后。 毫无防备的岑行戈被一股巨力打得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手撑在地上扭过头看向碧荒的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和控诉。 自认为是在拯救陷入莫名癔症的岑行戈的碧荒脸上的关切做不得假,但是手上的动作却片刻没听。 见着岑行戈没反应,把人拉起来又是在背上拍了一巴掌。 “清醒了吗?” “……” “还觉得是幻觉吗?” “……” “……看来是力道还不够?”见岑行戈毫无反应,像是已经陷入了呆滞之中,碧荒低声喃喃,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够!够了!”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的岑行戈一蹦三尺高,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碧荒的巴掌范围。 碧荒默默的盯着他,在岑行戈面前和死亡视线已经差不多了。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开口。 “……娘子?” 碧荒的眼眸包容且认真的看着他,“可是清醒了?” “醒了。” “还觉得我是幻觉吗?” 岑行戈:“……” 这话他没法答。 一个会揍他的祖母二号,是他的娘子吗?! 他的娘子可温柔了,又娇又软。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幻觉! 这一定是幻觉!! 碧荒沉默的看着他。 岑行戈沉默的与碧荒对视。 然后—— 碧荒扬起了巴掌。 “不!不是!不是幻觉!!”岑行戈悲愤出声,眼中几乎要沁出悲伤的眼泪。 他娇娇软软温温柔柔的小娘子,为!什!么! 会扬起铁掌,给了他甜蜜过后的重重一击! 岑行戈双目无神目光呆滞的被碧荒牵着进了屋。 她拉着他的动作还是那样的轻柔,眸子里仍旧是沁着水光的温柔,然而在此时的岑行戈眼里,他的娘子,身形娇小,力大如牛,就是一个魔鬼! 一个魔鬼! 岑行戈心里瑟瑟发抖,抱着娘子娇娇软软的身体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身体仿佛被掏空。 冷不丁碧荒抬头看他一眼,他就是身形一震,脊背发凉后脑一痛。 “相公,你明天还想去县城吗?” 岑行戈在心里转了一圈碧荒问他这话的原因,给了一个十分中庸谨慎绝对不犯错的回答,“怎么了?你想去?” 碧荒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发髻擦过他的脖子,酥酥麻麻的痒。 岑行戈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哼,才揍了他,他才不能这么轻易的低头去亲亲娘子软滑的小脸蛋呢。 “我想去,不过要先把村里的田地解决了,还有要给几户答应了换种的村民准备种子。” 这种期待却又强行按捺住渴望的语气让岑行戈心疼得一秒叛变,亲了亲碧荒的额头,“不如我今夜先帮你解决一部分田地?” 碧荒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岑行戈,倏的坐起了身,“不如你我现在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的男主是个很皮的幼稚大男生,需要领主大姐姐的教(tiao)育(jiao) 但是我发现他居然是个天然宠,让我怎么舍得下手 ps:“排骨酥烂而未成渣,萝卜煮透而未变泥,汤呢?热、浓、香、稠。大家都吃得直吧哒嘴。”是梁秋实先生散文里的,这里借用了_(:з」∠)_ 这两天有点忙今天延迟到了现在才更新 今天明天在这章留言的都有小红包么么哒! 我我我哭了qaq,还没码完呢点错了怎么就发表了 等下会替换剩下的字数的ORZ 抱头痛哭,等待网友3审核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能够把剩下的内容贴上来了 第21章 种地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种田之旅。 岑行戈还处于发蒙的状态就被碧荒行动力十足的拉着出了房门。 “吱呀”一声,碧荒不赞同的看向岑行戈,压低了声音道,“小声一点,不要把祖母吵醒了。” 岑行戈小声的吸了一口冷气,不敢想象再被祖母抓到晚上出去晃荡的结果。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做的可是正事,是为了村里的民生大计,所行的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伟大事业!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岑行戈路过岑老夫人的房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不能打扰一个老年人的睡眠。 岑行戈做贼的似的蹑手蹑脚的被碧荒拉着走到了田边,偏偏始作俑者一脸镇定毫不慌乱,两个人就这月色看着割去了稻茬还被翻过一次的地。 “虽然大家都不太相信你说的新种子,但是还是把田地都翻了一遍。”岑行戈喃喃道,虽然也会发生些矛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钱家村的人们其实都是非常善良的。 “是啊,他们都很好。”碧荒眉眼弯弯,然后假装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种子,一颗一颗的往田里扔。 “等、等等——”岑行戈呆住了,“你这是做什么?扔的是种子吗?” 碧荒疑惑的看他一眼,“种地呀,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来种吗?” 岑行戈张了张嘴,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他和碧荒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摸黑种地,或许是对娘子的滤镜开得太厚了,他竟然全然的相信了碧荒,然而瞧着这扔种子随意和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就算是没种过地这几年看的听的也差不多知道水稻是怎么种的了。 反正不会是碧荒这样仿佛月下漫步一般悠闲懒散。 但是要让她娘子脚踩泥泞弯腰弓背累得半死,那他更加不愿意了。 他就该早想到的,他娘子那白白嫩嫩得仿佛一掐就会出水的柔软小手,怎么可能是会插秧的手。 为了不伤到娘子的自尊心,他斟酌了好半天才委婉的提醒她,“娘子,我昨天看书了,有句诗是这样写的,梅雨晴时插秧鼓,苹风生处采菱歌,你觉得怎么样?” 碧荒往外扔种子的手顿了一下,迅速的在收拢的知识里搜寻了一阵子,得知这是一个大诗人陆游所做的诗句,她回头看着岑行戈温柔一笑,“相公能用功当然是极好的,祖母听了也该高兴了。” 然后转头继续扔种子。 她扔的技术还挺好,每一颗间隔的距离都十分相当,水田里有着浅浅的一层水,在月光下粼粼的闪烁着光芒,像是天上的星子落了下来。 每扔进去一颗种子,就会有细小的水花溅开,仿若星光刹那绽放。 好看是挺好的,就是让岑行戈挺发愁的。 “娘子你知道插秧是何意吗,不如我给你讲讲?”岑行戈言辞恳切,做足了一个好学之人学到一个新知识之后迫不及待和亲近之人分享的样子。 “插秧,指将秧苗栽插于水田中,而秧苗,则是指水稻之中经过凉水浸泡生出嫩芽后的称谓,娘子可明白了?” 他俊俏的脸上一双眼睛渴求认同般的看着她,她是知晓于一般人来看,岑行戈这张轮廓分明的帅气是过于锐利了些,锋芒太盛,也就成了寻常人所说的凶恶,但是在她的面前,岑行戈向来是不吝于以最柔软的模样来对待她的。 于她而言,大部分时候,也包括现在,岑行戈都像是凶狠的恶狼在她面前变成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奶狗,总让她忍不住整个人都柔软了下去。 她的声音伴着风声,温柔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相公果真非常人,学识之渊博,让碧荒佩服万分。” 岑行戈的脸色红了红。 就、就算你这样夸我,也不能掩盖你根本没听懂我疯狂暗示的事实! 岑行戈泄气的垂下了肩膀,两步走到碧荒的身边伸手握住了碧荒的手,掏了掏…… 掏—— 什么也没掏到! 他不禁疑惑,“娘子你种子呢?” 碧荒不动神色的引出一点绿光融入了另一只手的掌心,她伸出手,张开之后满满当当的都是谷粒,“这里呢。” 岑行戈一把全给抓了过来,放到随身的袋子里,“还有吗?” “有。” 于是又是一把,直到把他随身的袋子装得鼓鼓囊囊的他才咧嘴笑了笑,“娘子你回去睡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碧荒神色复杂的从装满的袋子移到了岑行戈的脸上。 岑行戈挺了挺胸膛,他就是这样宠娘子、有责任心的好丈夫! 哪怕娘子入夜前还殴打了他一番。 但是娘子的打,怎么能叫打呢? 那叫亲热! 岑行戈十分骄傲,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娘子的花式夸奖和崇拜之音。 然而碧荒只是无奈且纵容的从他的腰间取下了已经挂好的袋子,“可是若非我亲自动手,这些种子怕是都不能发芽了。” 岑行戈一呆,这种子发芽还认人的吗?? “我的种地方式和常人可能有些不一样。”碧荒解释。 她解开岑行戈的布袋子,倾倒了一些在掌心里,她能够感受得到手心里的种子那磅礴的生命力以及对于成长成株,将全部的果实奉献给人类的渴望。 她只需要给它们一些小小的帮助,就能够让他们得到实现心愿的力量。 水稻的正常种植方式她不是不知道,可是有了她的力量,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再以凉水泡之再等待出芽。 她知道岑行戈是担心她,于是给了他一个无限安抚意味的笑容,“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岑行戈没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碧荒垂眸看着这些种子或是花草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和宁静,让他有一种感觉,这世间万物包括他,或许都比不上她掌心的那一粒种子,屋脚的那一点绿意。 可同样的,她在对着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草释放善意的同时,也矛盾的会有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感觉出现,也会粗暴的对她向来喜欢的花草,例如那株被碧荒拖在地上花瓣破碎的兰花。 可无论是哪一种碧荒,都吸引着岑行戈的视线,偶尔一觑的神秘,更是无比牵动着他的心。 岑行戈叹了一口气,他见碧荒已经一路扔着种子走了很远了,脸色忽然变了变。 有着千万草木做眼线的碧荒瞬间转过了身,扶住了弯下腰一脸痛苦的岑行戈。 “相公,你怎么了?” 岑行戈一把抓住碧荒的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神情万分的痛苦,“我、我许是吃坏了肚子了!” 碧荒被他这痛苦的小表情吓得一慌,心下十分不忍,青芒在指尖跃动,她忍不住伸出手往岑行戈的腰腹探去,“我给你治治?” 岑行戈眼眸倏然睁大,浮于表面的痛苦一时间都忘了伪装,那地方,是娘子柔软的小手能随意摸的吗! 黑灯瞎火的野外,这也太刺激了。 他以一种只有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时候才能做出的动作巧妙避开了碧荒的手,“不、不用了吧……” 碧荒有些急,“那我去叫郎中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岑行戈急忙开口想打消碧荒的这个打算,委婉又纠结的小声提醒,“其实这种情况呢,通常,我只需要去蹲一蹲就好了。” “蹲一蹲?”碧荒懵了一下,随后忽然想到了这所谓的蹲一蹲是什么,她脸色也变了,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快去吧。” 她曾经在蓝星游历的时候参观过蓝星植物的生长灌溉之法,一向对着世间万物都十分温柔包容的领主大人第一次面色扭曲的离开了蓝星,从此就将这一颗有着万千美食记载的古老星球拉进了黑名单里面。 等到碧荒面色奇怪的继续往前扔种子以后,岑行戈才松了一口气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往回跑,探头确定看不到碧荒的身影之后他才把袍子往腰带里一塞,鞋袜一脱就踏进了水田里。 他不想让娘子等一些日子之后发现田里种子没长出来之后失望,不如他先把种子挖出来处理好再默默的埋回去。 岑行戈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碧荒扔下去的种子每一个落点的位置,以碧荒扔种子的力道应当在淤泥的上面浮动着。 然而—— 岑行戈掏了掏,再指尖往下深入的掏了掏,种子竟然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杳无踪迹。 岑行戈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自家娘子那不同于常人的诡异大力,不会是把种子给砸进了地底下吧?? 那能发芽就奇了怪了! 岑行戈脸色沉了下去,眼眸深深的盯着被月光点缀得银光闪烁的水面,仿佛穿透了这水层以及下面深深的泥土,看到了可怜巴巴瑟缩在角落不想离开这舒适的泥土小窝的无辜种子。 他再次出手了! 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用手指破开水面,插入了淤泥之中,在半个小臂深入泥土之后,他终于准确无误的捉住了那颗被他娘子以大力嵌进去的种子。 当他把种子拿出来的那一刹那,他低头一看,瞬间就是一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安康!! 高考的小可爱金榜题名冲鸭! 第22章 临行 岑行戈的眼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说他绝对不会看错的,眼前这个已经抽出一根嫩芽的种子,就是碧荒刚刚扔下去的那一颗。 因此他才对此感到了十分的不可置信。 他确信,这颗种子绝对就是他那天他抱着碧荒,两人在如今夜一般美好的月色中,一起在田地里的寻到的。 就那么仅仅几颗而已,先不说是如何在碧荒的手中变成了充满他整整一口袋的那么多。 但就时间而来,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当中,更准确的说是光秃秃的从碧荒手里扔下去,再让他捡起来这短短的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里,种子就已经生出了嫩芽来。 岑行戈将手里的这颗种子,翻来覆去的看。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现在其实已经已经睡着了,晚上的一切只是在做梦而已。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手中的这粒种子,这小尖芽还在有恃无恐的往外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苗苗不对劲。 他不信邪,趴下去继续找。 在沙石众多的田地里,想要准确的捞出一颗不过米粒大小的种子,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 所以,即便是岑行戈一身武力外加眼力过人,摸索了老半天之后,也不过是只捞了几颗罢了。 然而就他所抓上来的这几颗种子,芽尖都已经破开种壁,甚至有涨势良好的已经有朝着秧苗的模样长的趋势了。 岑行戈满脸懵逼加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带着疑惑不解从身后响起,“相公,你在这儿做什么?” 岑行戈转头一看,就看到碧荒正站在水田旁边,一双好看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而那白嫩柔皙的指尖上正勾着他随脚踢出去的鞋子。 岑行戈:“……” 他现在正毫无形象的站在水田里,衣衫凌乱,手脚都是淤泥,满身狼狈,而碧荒依旧光鲜亮丽如旧,在月色下美得像是月宫的仙子下凡。 岑行戈内心有一阵的羞赧,一种莫名的羞耻感油然而生,他慌乱的把手背在了身后,“娘子你怎么过来了?我这里没事的,你先去忙吧,这么多地呢,得多辛苦。” 他这样说着,手下却不动声色的将几粒种子塞进了后腰上的暗袋里。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把这些奇怪的种子藏起来。 碧荒站在田垄上低头弯腰看着他,高度差正巧的让碧荒看上去比他高出一个头,有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可是我已经全部种完了呀。” 岑行戈愣了一下,“种完了?” 这么快? 当然就这么快,实际上在岑行戈说他不舒服的时候碧荒就已经决定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这一场荒唐的晚间种地活动了。 这些种子都是之前在田地里找到的自然变异产生的,经过她的培养变成了现在数量可观的种子,在她的眼里,世间所有草木都能够提取为木灵为她所用。 所有的种子变成了常人所不能见的绿色小光点,从她的掌心里飘飞出去,落到每一片田地之上,迅速的变成一粒粒饱满圆润的种子,深入土地之中,享受的吸取着田地里的水分和养分,并且在最快的时间内发芽生长。 这是种子的渴望,也是世间草木之主的期盼。 碧荒伸出的手落在岑行戈的脸色,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擦了擦,他偏过头,就看到碧荒的指腹上沾着的深褐色的泥土——是从他脸上抹下来的。 “相公,你还没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不是肚子疼吗?” 碧荒的声音一直十分的温柔,就和她人一样,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存在,可岑行戈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他轻咳一声,“我这不是关心你,帮你检查一下之前种下去的种子有没有放对位置吗?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种错了地方,等到以后苗苗出来了都长歪了,再想纠正就已经来不及了。” 碧荒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又或许是他听错了,“那相公你可看清楚了,是否种错了地方?” 岑行戈忙不迭的点头,只想从这种诡异的做坏事被抓包的气氛中早点出来。 天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娘子以后失望难过! “看到了看到了没有错,娘子果真厉害。” 碧荒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在岑行戈的腰间转了一圈,在岑行戈越来越慌乱却仍要强装镇定的表情下沉默着,最后他笑了一声,如往常一般,柔声道,“不及相公万分之一呢。” 岑行戈沉默了,他竟听不出娘子的话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当然是夸赞了,他娘子可爱又温柔,怎么会嘲讽他呢! 岑行戈已经做好了背着因为劳累而昏睡的娘子,独自一个人劳累在田埂上一整晚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的是,就这走几步路的时间,他家娘子就两次已经把所有的田地给搞定了,虽然这个完成度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两个人是能够回家休息了。 而且由于时间还不算太晚,他们还能美美的睡一觉做一些该做的运动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去县上。 回去的路非常的顺利,因为陈老夫人已经睡着了,直到回了房间,关上门,岑行戈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起来收拾好自己了,然后就和正准备去厨房做早饭的岑老夫人撞了个正着。 陈老夫人眉毛一竖,岑行戈顿时就是一慌。 “做什么去?起这么早。” 碧荒在他旁边捏了捏他的掌心,岑行戈的勇气顿时回升,他嘿嘿一笑的走近岑老夫人身边,“那当然是去种地了,昨天都说好了。再说我和娘子在一起呢,祖母您就不要担心我了。” “我担心你,我只恨不得打断你的腿,怕你管不住自己又跑去赌。” 岑行戈眼睛顿时张大了,“祖母您怎么这样,老是怀疑我,我是那样的人吗?!对了今天种完地之后我再带着娘子去镇上转一圈。有娘子跟着我你总该信我了吧?我带她去买点儿脂粉首饰衣服,这么多天了,娘子的衣服就这么几件来回穿,咱家虽然穷也不能能亏待了她不是。” 实际上碧荒的衣服除了成亲的那天做的喜服,就只有这身上的一套,只是木灵会变幻成不同的饰物,对自己柜子里几件衣服都不清楚的岑行戈,自然也不会知道柜子里所谓碧荒的衣服,就只是木灵变上去掩人耳目的而已。 岑行戈佯装不满,眼里的期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道:“我一个大男人不清楚这些,怎么祖母您也不提一提,对了祖母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您带回来。”说到后面已经是全然的欣喜了。 这大概是无论哪个时代的男人内心共同的隐秘欢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穿着他买的衣服,用着他买的胭脂,欢喜度比给自己买东西要高上不知道多少倍。 就连植物星的雄株在雌株身上散发着属于他的花粉味道时都能够嘚瑟个好几天。 岑老夫人嗔他一眼,“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什么胭脂水粉的,你们俩平平安安的,你把你家娘子好好的给我带回来就是了。”说着她偏头看了碧荒一眼,碧荒眼角微弯,笑得温柔又恬静。 岑老夫人凑近岑行戈的耳边,语重心长的压低了声音,“你注意着点,这镇上鱼龙混杂的,可不比咱们钱家村民风淳朴,就碧荒那张脸,你可得注意点。这世上,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于做强取豪夺的事情,可那镇上,自以为是拿身份压人的可不少。” 岑行戈摆摆手,对这点一点也不担心,虽然他没感觉到,但是他娘子绝对有一身的好功夫,说不准就是返璞归真比他还厉害,再不济她肯定也能使毒啊药的,而且就她的那身力气,真有登徒子,他还怕娘子到时候没收住手杀了人,他还得想想怎么安慰他善良又软糯的娘子呢。 “哎呀,祖母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这身武功都是出自您的真传,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您自己对不对?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谁能打得过我。” 岑老夫人冷漠的呵呵一笑,“我是怕你到时候没个轻重把人给打死了,把事情闹大了。你不是不想回去吗?那就收敛着,别到时候哪天你被带进去了,我还得去捞呢,或者哪天传到京里去,你看过来逮你的人会有多少?” 岑行戈郁闷了,“祖母您就不能盼点我好吗?” 岑老夫人无限鄙视,“那你有哪点好吗?” “我当然是哪里都好。”岑行戈无比自信,回头叫了一声碧荒,“娘子,你觉得我好吗?” 碧荒站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闻言弯了弯唇角,“相公自然是极好的。” 岑行戈嘚瑟无比的看向岑老夫人,一脸的“瞧见了吧,说我是极好的”的模样。 岑老夫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背对他走向碧荒,“行了行了知道了。吃完饭早点去田里干活去,既然已经答应好了,村子的人也都信任你们,那就不要让他们失望的。” “可是祖母,我们地已经种完了呀。” 岑老夫人一愣,岑行戈一呆。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汇集在一起,岑行戈嗷了一声,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碧荒也在习惯性卖相公呢~ ======= 这两天忙毕业更新时间不定,十号以后恢复每天早上六点或者九点的定时更新 明天答辩了我能等到读者小宝贝们的祝福吗? 爱你们么啾,还是有红包哦~ 明天统一发 第23章 喝茶 等到岑行戈好不容易摆脱了奋力追杀他的祖母,看着碧荒的时候身上的幽怨都快要化成实质了。 偏偏碧荒还毫无所觉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睁着一双懵懂清澈的眼睛简直无辜极了。 面对这样懵懂的娘子岑行戈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够宠呗。 他牵着碧荒的手,两个人在路口遇到了一辆去镇上的牛车,只用了岑老夫人炒的一小把南瓜子用作车费。 南瓜子这种东西,在民间是十分常见的东西,可即使常见,也不会有谁拿着盐和蜂蜜这两样极为珍贵的东西只为了一把又香又甜的南瓜子来满足口舌之欲。 更不用说岑老夫人炒的南瓜子,在原本的香脆口感上用蜂蜜加了一层甜香,刚拿出来的时候那香味就十分的吸引人了。也就岑行戈这个被人认为输掉家产的“混子”但是实际上每次从赌坊出来都能带出一把银子的人才能在只能达到温饱的钱家村还过得如此滋润了。 乘着去镇上的牛车,一路吹着凉风,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县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往来穿梭,两旁的道路上全是挤满了的小货摊。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吆喝声,传到碧荒的耳中,她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为看到这么多人而惊叹的时候,她也成了别人惊叹的对象。 高楼之上有两个年轻俊逸的男子正并肩而立站在窗边,正低头看着路口相携而来的碧荒和岑行戈两人。 矮一些的那个摇着折扇,一派风流潇洒的模样,他的五官清秀精致到了一种美丽的程度,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此刻正惊叹的看着刚进入他视线的碧荒,“清而不妖,媚而不俗。严兄,没想到这小地方,居然还能有此等绝色,此行可真是不亏啊。” 严陵的视线在碧荒头上梳着的妇人髻上走了一圈,淡淡的收回了视线,“我都不知才名冠绝京城的珏公子竟是个喜欢有夫之妇的。” 方珏哈哈大笑起来,他不赞同的摆着头摇了摇扇子,“此言差矣,美之者,千古共赏,又怎能狭隘的分为嫁人与非嫁人,难道美人嫁了人,就不再是美人了吗?” 他的视线从碧荒的身上滑到了岑行戈,凝神思索片刻,“不过我倒是觉得,美人身边的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严陵顺着他所说的将目光落在岑行戈的脸上,沉吟片刻道:“倒是有些像是岑家的公子。” 方珏促狭的朝他眨眨眼,哈哈大笑,“是吧?我就说像!那看来我的眼神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岑家那小公子你我也不是没见过,娇气得紧,当初他坐在厚垫子上觉得硌得慌从而揪出了盗窃主家财产的奴仆的事情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又怎么可能穿着这粗布麻衣,踩着一双露趾草鞋,毫无形象的在这穷乡僻壤里晃荡。” 严陵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理,他们走的时候还听说娇气的岑小公子终于被他惯爱宠溺的父亲咬咬牙送去了城外兵营说是历练一番。于是便不再多想,只当见着一个与岑家公子有些相像的人罢了。 毕竟这世界之大,人有相似之处也也不算太过离奇。 “罢了,何须纠结这些,方珏,你不妨告诉我,带严某到这地方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方珏撇撇嘴,“什么方珏,不是都说了叫我的字……”在严陵越发严肃的目光里,方珏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扇子一展,遮在唇边,凑近严陵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道:“方某此次前来,为的是黄石之毒下落之事。” 方珏说话时靠得极尽,热气打在严陵的耳边,让他耳尖颤了颤,不自在的退后了一步,让他心里有一种被冒犯的不悦感。 说归说,凑这么近做什么。 方珏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也多亏了他这张脸够漂亮,才能丝毫不显猥琐,“躲什么躲,怎么了还嫌弃我?” 严陵一声不吭,闷头转身回了屋内小桌旁坐下,方珏讨了个没趣,皱着一张脸也跟着走了进来。 严陵淡淡扫他一眼说,“你要是想让我为你帮忙,那便将此事从头到尾详细告知于我,否则的话,我恐怕爱莫能助,只当此行是为田园散心而来,明日我便该归去了。” 方珏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他一把抓住严陵的手臂,“不行你要帮我,我们、我们可是好友!” “好友?”林宽挑了挑眉,“方大人,我怎么记得每次在朝堂上与我呛声的都是您呢?” 方珏心虚了一瞬,随后十分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膛,“我们这叫政见上的敌人,生活上的朋友。严大人,因为一些理念的关系就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您可不能这么狭隘。” 严陵的视线在他微微鼓起的胸上流连了一秒,嗤笑一声。 方珏将桌上倒扣的茶杯翻过来倒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十分严肃认真,“一茶泯恩仇,从此你我就是好兄弟了!” 严陵看了看面前飘着热气的茶水,再看看方珏看着他的眼中纯然的期待,终于屈尊降贵般的伸手拿起了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 “噗”的一声,一口茶水尽数喷在了对面的方珏脸上。 方珏:“……” 他木着脸擦去了脸上的水滴,脸色渐渐狰狞起来。 什么一茶泯恩仇,他们还是斗一辈子比较好!! 严陵擦了擦唇角,神情有些狼狈,一抬头就被神情可怖的方珏吓了一跳。 “你就算不愿意跟我和解,也不必这样做吧?”方珏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双眼闪烁着凶恶的光芒,手指一点点的爬向正中央的茶壶,严陵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他一把按住方珏已经摸到茶壶柄的手,难得慌乱道:“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方珏磨着牙,只想一壶水往严陵脸上倒去,去被这人的手握得死死的,严陵的掌心里有着厚厚的茧,磨得他手背有些痒。 严陵沉默了一下,方珏当然以为他是在找借口。 就在方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严陵冷不丁的开口,“要不你喝一口试试?” 方珏狐疑的看着他,身上怒火冲天的气焰有些缓和,趁着方珏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严陵眼疾手快的夺过他手下的茶壶,在另外的杯中倾倒满,推至方珏的面前。 “请——” 方珏看着严陵貌似真诚的面容,在严陵的恳切眼神中迟疑的端起了面前茶杯,温热的茶水温度顺着杯壁传递到了他的指腹,然后…… “噗——” …… 带着向心爱的姑娘献宝的心情,岑行戈对碧荒所说的人多表达了充分的不屑,“这算什么?这只是一个小县城而已,你要是想,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到州府和省城,那里的人才算是多呢。” 碧荒笑眯眯的看着他,自然的挽上了岑行戈的手臂,“那就说好了,相公以后带我去。” 在人来人往的街市,所有经过的人都能够看到他们,被这样亲密的挽着手,岑行戈有一瞬间不自在。虽然是这样,但他还是抓紧了碧荒的手不放。 并且有些不悦的看着周围人在视线扫过壁画时那一瞬间的惊艳,他黑着脸拉着碧荒拐进了最近的一家成衣铺里面。 掌柜先是看到了岑行戈一张刀削斧凿的俊脸,瞧着就气势十足的派头,脸上的笑还没堆起来就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这几乎代表着社会最底层人士身份的布料让他脸色的笑容顿时就消了下去,百无聊奈的靠在柜台上打着扇。 却在这时,看到了紧跟在他身后踏进来的碧荒。 碧荒身上的那身衣服,是木灵按照这个世界最最好的衣料变化而来的,只不过陈老夫人不说,岑行戈对这些不甚在意,而那些农人,连绫和缎都分不清楚,只知碧荒的一身衣服看着还挺好,瞧着人真是美极了,却也不懂她身上的衣料有多贵。 虽然说为了更好的在农家融入,已经尽可能的将衣服的颜色和材质变得看上去泯然众矣,可开成衣铺的掌柜是什么人?他是见过千百种好布料的,一眼就能看出碧荒身上那身衣服的不凡,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立马就变了。 笑成一朵花的就朝着碧荒走过去。 看着掌柜直接绕过他,走到碧荒的面前,岑行戈的脸色有些臭,他将碧荒拉到自己的身后,不客气的朝着老板瞪过去。 岑行戈的一眼是极凶恶的,那掌柜也不由得往后瑟缩了一下,但是一抬头看到碧荒笑盈盈的笑脸时,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个笑容往她身边靠近了一些。 等等—— 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笑意盈盈的笑脸…… 掌柜的视线顺着碧荒的眼神看过去,瞬间就露出了一副被雷劈过的表情。 这仙女似的人物,就这样温柔又怜爱的看着这凶狠得像只野狼一样的男人,一时间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等等在脑海里呼啸而至。 第24章 赌坊 岑行戈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锥帽!” 掌柜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眼神鄙视的看着岑行戈,“你要买什么?” 岑行戈自然看明白了掌柜的眼神,冷冷的回视了过去,他的目光似寒冰所化,变成利刃穿透而来,屋外阳光正盛,可掌柜的在这一瞬间却觉得周身比数九天里还要冷。 “相公,我们出去吧。”在掌柜快要在岑行戈的气势下瘫软过去的时候,碧荒忽然开了口。 岑行戈的视线陡然收了回去,看向碧荒的眸底还有一丝未完全收回去的森寒。 不知为何,碧荒忽然有些不舒服。 她将这点不舒服归咎在了她作为一棵树,喜欢的自然是灿烂温暖的阳光,所以对于冰冷的一切都过于在意了些。 她拉着岑行戈的手腕,后者任由碧荒将他拉出了这家成衣铺。 直到两人都失去了身影,掌柜才目露骇然的彻底瘫在了柜台上。 他摸了摸脖子,有些发痒,然后就摸出了一把草叶,“什么狗东西!” 掌柜骂骂咧咧的将草叶扔在了地上,还拿脚搓碾了几下,仿佛是在踩着对他丝毫不客气的岑行戈一般。他发泄着怒气,却没看到自己脖子上一圈红晕正在朝着身体上蔓延开来。 出了门,岑行戈闷闷不悦的看着碧荒,“娘子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太阳这么晒,我给你买个锥帽遮一遮。” “不用了,我喜欢阳光。” “……可是你皮肤娇嫩,我担心你会被晒黑。”岑行戈干巴巴的扯出了理由。 还有街上这么多人眼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娘子才不想给这些臭男人瞧见! “不会的。”碧荒拒绝的态度很明确,“而且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岑行戈愣了一下,然后就想到了碧荒所说的掌柜的眼神是什么。 鄙视的目光他其实看得多了,哪怕是钱家村好些人见着他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鄙视着他这个混迹赌场的败家子赌鬼,对此他早已不甚在意。 外人的眼光如何,又与他何干,因为那都不是真的,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够了。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碧荒脸上的关切之色,听着她言辞愤愤的为他抱打不平,或许是阳光太盛,他竟觉得从心口开始热了起来,暖流蔓延至全身,像是他第一次被祖母引导着让内力流通奇经八脉驱散疲意时的舒畅。 暖得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一汪温泉里面。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若不是在外面,他就要抱着自家娘子亲亲她才行。 太阳渐渐升高,岑行戈可没忘记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他昨日夜间拉着娘子一起大晚上的出去种地,可不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到县上来走上一圈。为此他牺牲睡眠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连夜跟娘子种完了所有的地,累得晚上都只做了一回就抱着娘子睡了。 当然他这样的想法是万万不敢叫碧荒知道的。 实际上他一晚上就下田摸了一把种子,顺带跟着碧荒花前月下的走了几步就完事儿了,可他家娘子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所以拒绝他却是不争的事实。 更可恶的是用的理由居然不是她会太过劳累,而是怕他会精力不足闪着腰。 这简直就是对他能力最大的看轻! 可是气鼓鼓的岑行戈在看到碧荒那双如水般平静的眼眸时就立刻缴械投降化为绕指柔,抱着娘子香香甜甜的睡了。 娘子都是为他好! 娘子说的都是对的! 日常给自己洗脑的岑行戈今天也为娘子的一切行为找到了解释的理由呢。 “娘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用饭吧,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碧荒摇摇头,她连这里有什么吃的都不清楚,更别提想吃的了,“相公你比较熟悉,你带我去就是了。” 她不挑。 反正无论什么食物都被以前只喝花露和进行光合作用的时候要强。 说起来,她的根很久没有在地底汲取过营养了,虽然人类的食物很棒,可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阳光雨露和泥土。 于是碧荒决定等从县里回去之后趁着相公和祖母睡着了就把根放出来松快一下。 下了决定之后的碧荒明显愉快了很多,这种愉快带到了脸上,就是明显更为温柔甜软的笑容。 “相公,你想好了吗?” 这样甜的笑,还用想什么,当然是—— 哪里最好去哪里! 岑行戈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钱袋,垂着头沉思了很久才终于打定主意一般抬起头,严肃郑重的看向碧荒。 “娘子,我需要你!” 碧荒:? …… 碧荒用一条白帕子遮着脸,皱着眉经过一个又一个身上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人身边,尖叫声呐喊声几乎吼破了嗓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在前方如一条入了水的鱼一般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的岑行戈,沉默的跟了上去。 赌坊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人正四处巡视的,待他目光落在岑行戈脸上时就是一僵,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跑去,“老大,那姓岑的小子又来了!!” 自他吼叫的方向转交走来了一个精壮汉子,一身腱子肉被贴身的衣物勾勒出肌肉的痕迹,在他的怀里正搂着个半解衣衫的女子,柔弱无骨般的靠着他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听到这话那老大眉头就是一皱,“上次派过去拦住他的人在他手里过了几招?” 瘦小男人脸一皱,苦着脸道:“一招。” “一招?”老大眼神一凛,“看来是个有功夫的,那便不能硬来了。既如此,他压哪儿,你让手底下的人也跟着压上去,我就看他还能分得多少钱出去!” 瘦小男人眼神一喜,夸赞道:“老大果然英明!” 在岑行戈进入赌坊直往骰子走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些人注意到他了。 都是赌坊的常客,岑行戈这个从无败绩的常胜将军自然是被他们记住了,只不过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今天陡然见到,竟是跟着都拥了过去。 碧荒体验十分不好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身上无人可见的木灵帮着她推开了好几拨往她身上撞来的人。 等到碧荒艰难的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到岑行戈所在的位置之时,脸上的表情已经阴沉如水了。 她性子温和淡然,却不代表着她当真没有丝毫脾气。 她曾听到岑老夫人多次对岑行戈劝诫不要再踏进赌坊,可她却因为过于迁就他而随着他一同进了这不该进来的地方。 大庆朝的女子地位并不低,往上三代曾出现过开创盛世的一代女帝,是以看到碧荒这样一个明显的女人进来,虽然有些男人还是目露鄙夷之色,还有的妄图吃点豆腐占点便宜的,都被碧荒默不作声的给收拾了。 和成衣铺的老板所用方法差不多的,自然界很多植物都属于碰不得的,虽不算是什么严重的毒,但是让人痒个几天却是没问题。 等到碧荒拨开人群走到里面的时候,就看到岑行戈正翘着腿坐在一张躺椅上,表情和动作都属于让人看了想要揍他的嚣张模样。 碧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吐出胸口升上来的一口浊气,然后就将视线移到了桌上。 桌面从中间被分为两部分,用正楷字一边写着大,一边写着小,赌桌上首是一个眉眼带笑十分和气的中年男人,正握着骰盅反扣在桌面上。 碧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人,发现大多数人都盯着中年男人扣在桌面上的骰盅。 碧荒心里有了一丝疑惑,这么个小东西,值得这么多人为之疯魔? 正想着,就见几粒每面刻着不同小点的小方块被扔上了空中,然后中年男人手下一抄,骰盅就将所有骰子牢牢的装了进去,碧荒下意识的将一点木灵扔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中年男人以一种十分快速的、几乎只能看到虚影的速度握着骰盅快速的晃动着,然后“啪!”的一声,如之前所看到的一样,将骰盅倒扣在了桌上。 “买大还是买小,买定离手了啊!” 碧荒忽然有些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能够透过木灵看到里面的三个骰子上面的一面分别是两个五点和一个六点,无论以何种意义来说都应该算是大的。 然后他就看到岑行戈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将手里的银子全部扔在了“小”字上面。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将钱往“小”字上面扔去,生怕扔晚了开了盘自己没赢到钱。 碧荒:“……”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进来之前岑行戈跟他说让她假装跟他不认识,并且他扔哪个地方就让碧荒扔另一个就是了。 在所有人喜气洋洋得意的表情中,碧荒默默的将钱袋子里的岑行戈交给她的所有钱倒在了“大”字的上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将视线落到了碧荒的身上。 碧荒:“……” 她简直不忍心看开盘之后会发生的结局了。 所以说—— 她堂堂一个星球的领主,为什么要陪着她相公在这里做坑蒙拐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 这不是11号的更新啦,是补的前天断掉的更新 真正属于今天的更新今天下午更~ ------- 岑小戈这么可爱这么暖,领主大姐姐不舍得打他了怎么破 第25章 救美 继岑行戈被赌场打手围追堵截拉入黑名单之后,碧荒也有幸经历了同样的事情。 在骰盅揭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看着碧荒的眼睛都绿了,镇定如碧荒,只是淡淡的扫了一下周围,既没有对赢得这么多钱表现出狂喜,也没有因为被人威胁性的围着而感到害怕,只是将桌上的所有钱慢条斯理的一点点收拢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不着痕迹的和岑行戈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碧荒转身就欲走。 有将全部家当都输在里面的人见碧荒不过是个娇弱女子,恶从胆边起,伸手就准备抓住她,却在这时从身后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完蛋了吧!都输了吧!哈哈哈哈哈!” 碧荒:“……” 周围人:“……” 总算是有人想起,他们之所以跟着下了注,不都是因为这个从来不输的所谓常胜将军吗?! “呸!什么狗屁常胜将军,要我看,就是个沽名钓誉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刚刚就选大了!” “对,都是因为他我们才输了的。” “打他,让他把钱给我们赢回来!” 一时间,所有的怒气有了真正的发泄之处,对比被扣上一个没种欺负女人的名头,按住一个男人,再让他把输的钱都给他们赢回来可要容易多了。 见到围着碧荒的人走了大半朝着他而去,岑行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挑衅无比的再次出口,“看什么看,我拿刀逼着你们跟我选了吗?输赢无常,胜负难料,赌坊门口写着呢都不认识字怎么的?” 这仇恨一下子拉得太大了,原本剩下的还想在碧荒这里拦着的人也被挑衅出了火气,转头就朝着岑行戈过去了。 碧荒看出了岑行戈脸上的自信和嚣张,对比了一下两边力量上的差距,几粒种子被她弹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岑行戈的领口处,然后她才拿着钱袋子,淡然的踏出了赌坊的门。 墙角的瘦小男人眼神使了个眼神,然后几个隐藏在暗处肌肉虬扎的汉子对视几眼互相点了点头,从院子后门绕了出去,在碧荒的身后提着棒子木棍就跟了上去。 这一幕被岑行戈收在了眼里,着急的就想越过人群去碧荒的身边保护她,然而他的周围全都他自己拉来的仇恨值,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滚开!” 这一下就像是炸了马蜂窝了,喜欢在赌场混迹的男人大多是些好逸恶劳又生性浮躁的,总之就是些脾气暴躁的,听到这话一拳头就朝着岑行戈砸了过去。 这一拳头却被焦急愤怒中的岑行戈一把抓在了掌心里,手里往里一捏—— 就是一声惨叫在人群中炸开。 这惨叫却更是激发了男人骨子里的凶性,几乎是同时几个人围拢朝着岑行戈扑了上去。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岑行戈却在人群里游刃有余的在包围圈里踹开了个缺口,有人气急之下随手拎起棍子就朝着岑行戈后脑砸过去,却在岑行戈后腿旋踢的同时手上一麻,棍子“哐当”一声落了地,砸在自己的身上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岑行戈冷笑的看着已经有了后退之意的人,“全都给我滚开,否则的话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话间他指着的是本是凶狠的攻击上来,却反而被他两下击倒反而躺倒在地上抱着身体的某个部分痛苦口申口今的一圈人。 躺倒一地口申口今着的人已经足够让人劝退,钱重要,可是命比钱要更重要。 就在岑行戈踩着一地的“尸体”难掩急切的往外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岑行戈缓缓抬头,冷冽的眼神就对上了一双同样冰寒无比的眼睛。 “在我的赌场打了人,就想这么轻易的就走了?” …… 碧荒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她。 脚步声、呼吸声,全部都清晰的经由路边的花草树木传到了她的耳中。 但她还是淡然的往与岑行戈约定的酒店而去,花草皆为草木,她甚至不用看路就自然的知道怎么走,现在还有半刻就到午时,正是用午膳的时间,若是岑行戈能够在这半刻里解决掉赌坊里的所有人,就能够赶得上饭点。 至于让碧荒在美食面前等待岑行戈? 不可能,不存在的。 食物都是有保质期的,出锅的那一瞬才是味道最为鲜美的时刻,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味道流逝。 立誓吃遍这世间所有美食的碧荒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是岑行戈来了没吃的?这不是有钱吗,她可是帮着他赚了好大一笔呢。 想到这里碧荒微微一笑,被蒙着面的脸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寒气四溢,竟让周围的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草木告诉碧荒的都是最省时间也是最近的路,与此同时也会有各种昏暗狭窄的小巷子出现在她的既定路线里面。 在碧荒拐进最后一段被两边房屋遮挡着略显昏暗的小巷时,后面跟着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于是有一部分人快速的往巷子的另一头抄了过去,另一部分的人则是继续跟着碧荒,准备在这地方来个两边包抄。 虽然在他们的眼里,碧荒这种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女人提着的钱袋已经成了他们唾手可得的东西,可不怕别的就怕这女人跑出去求救吼一嗓子,再横生枝节。 这都是他们老大交给他们的,做任何事情都要斩草除根,能一次性解决就绝不能拖到第二天。 而前面包抄而来的人终于是和碧荒面对面的对上了。 三个大汉一字排开,将本就狭窄的巷子完完全全的堵住了。 碧荒秀眉轻蹙,声音轻柔,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过路人一般,“能烦请几位让一让吗?” 为首的大汉黝黑的脸上红了红,这声音真好听…… 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一想对面不同于以往能随便砸的臭男人,而是个香香软软声音又好听的姑娘,他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嗓音,“姑娘,你把钱袋子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过去。” “对!把钱袋子拿过来!否则的话要你好看!” 比起他柔和下去的声音,他身边的两个就凶恶多了,粗声粗气的开口,威胁意味十足。 为首的大汉立马表情就变了,恶狠狠的瞪了周围的两个手下,转头看向碧荒的时候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手下:??? “你把手上的钱袋给我们,我们保证不找你麻烦,甚至以后你有了麻烦还能来找我们。” “钱袋?”碧荒疑惑的颠了颠头里的钱袋,“可是我把钱袋给你们我的钱就没东西装了。” 为首大汉被噎了一下,要不是碧荒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无辜,疑惑得又那么真实,他差点以为面前的人是来消遣他的了。 “不是钱袋子,是钱。” “那我更不能给你了。”碧荒摇摇头。 大汉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我若是把钱给了你,那我吃什么?” 大汉张了张嘴,好像是这个道理,可是…… 他在这里犹豫,手下坐不住了,急得抓着他的手臂晃着,“石哥!你别被这小娘们骗了!我今天早上还见着她和那姓岑的走在一起,他们俩是一伙的!” 大汉眼神一凛,将手下抓着他的手臂甩了出去,阴涔涔的目光看过去,“你既然早知道,之前为什么不说出来?” 碧荒不想再看他们内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请问能放我走了吗?” “想走,钱留下!” 这时后面的人也跟着围了上来。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对比着碧荒瘦弱娇小的身躯,茫然无辜的眼神,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之下顶风作案欺负良家妇女! 至少看在路过的方珏眼中是这样的,他和严陵互相伤害一人喝了一杯放坏了的白毫银针,那腐烂发臭的味道现在都在嘴里萦绕着挥散不去。 本就心情不好的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立马炸了,想也没想的捞过身边落下的一截应当是被风吹折的树枝就冲了过去。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 严陵还没来记得阻止,就看到方珏冲动的闯了进去,他抽了抽嘴角,跟着进去准备收拾烂摊子。 “我们要做什么跟你什么关系,小白脸,识相的就别来打扰你爷爷做事!” 方珏见这些人如此嚣张,顿时怒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你们这等人放肆,若是不放过这位姑娘,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方珏义正言辞的威胁批判只得到了六声同时响起的嗤笑声,就连碧荒都能看明白,眼前的人骨骼娇小下盘无力,只是个瘦弱文人罢了,于是她在人群中轻轻的朝着这个好心的人摇了摇头。 却被方珏解读为不想连累他所有含泪提醒他。 此时方珏也认出来了这姑娘就是之前他和严陵在楼上所见着的那位美人,他心中不由得大怒,这美人这样的容貌,要是落入了这些糙汉手中,不知道还会受到什么样的磋磨! 还有她的相公也不在身边,也不知是不是已经遭受了迫害了! 第26章 壮士 他握了握手中的树枝,心一直在往下沉,作为朝廷官员,当为天下的百姓做主,怎可在此事上做一个缩头乌龟! 这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在一声比一声更为下流的嘲讽声里,他牙一咬,大喊一声,“姑娘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然后舞着手里的树枝就冲了过去。 却不想脚下一滑,在六个打手目瞪口呆和严陵不忍的目光中,瞬间扑倒在地,手中的树枝也跟着滑了出去。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被他手滑扔出去的树枝竟然十分准确的朝着打手们疾身寸而去,并且枝叶在这一刻像是张了眼睛似的,一一从几个大汉的脸上扇过去,力道极大,在树枝落地之前,几个大男人竟是纷纷被扇飞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声响。 这个发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从地上爬起来的方珏也没想到。 他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六个打手,一时间都呆住了。 直到他腰间的扇子掉了下去,“啪嗒”一声将他从震惊中唤醒,才愣愣的转头看向此刻正一脸复杂的严陵,晕乎乎道:“我、我竟然这样厉害吗?” 严陵没有说话,眼神同样茫然且震惊。 只有人群中唯一被树枝巧妙的避开还站立着的碧荒微微一笑,“公子神勇,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方珏的脸,在碧荒柔和温柔的眼神下,渐渐的红了。 这样一个大美人在对你笑,对你感谢,这谁顶得住啊!! 哪怕碧荒遮着脸,可他方珏看到过她的真容,只要稍稍一想…… 不行! 不能想! 所以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美丽又温柔的美人存在呢…… 方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从地上捞起了掉下去的扇子,唰的一下抖开扇面,风度翩翩的轻摇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我等正义之士该做的。” 严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他走过去一把拉住方珏的手腕,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你做什么?!” 却不想方珏反应很大的跳了起来,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严陵。 严陵的脸色黑得都等往下滴墨了,他沉着声音,尽可能的忽略着自己内心陡然升上去的烦躁,“既然人也救了,你我也该离开了,别忘了我们是有正事的。” 方珏这才轻哼一声,“知道了。”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碧荒,在严陵不耐烦的催促中,语重心长的嘱咐:“姑娘,那在下就告辞了,日后请务必小心,此等暗巷最易出事,切莫贪图近路而害了自身。” 严陵冷不丁的忽然冷声开口,“你该叫她夫人。” 方珏:“……”他又不眼瞎当然知道对方是有夫之妇了!! 他以一种“你都在想些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心脏龌龊呢”的眼神看着严陵,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严陵:“……”有病! 还是碧荒在这陡然尴尬的气氛中开了口,“确实该如此,小女子……” 严陵打断她:“你该自称小妇人。” 碧荒:“……” 方珏:“……就你话多!” 这时的岑行戈也终于从围追堵截中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自家娘子的面前,周围还倒了一地不知是生是死的人。 岑行戈的心顿时跌入谷底,焦急的大喝一声,“放开我娘子,你们这些混蛋!” 然后就脚下生风的快速冲了上去,挥手就想要一拳往方珏的脸上砸过去。 他练过武,虎虎生风冲过来的时候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方珏这一瞬间竟是被吓得腿软不敢动弹,然而这看似凶猛的一记攻击,却被碧荒轻而易举的制止了。 她抬起手,动作很轻却很有效的抓住了岑行戈的手,“相公,我方才被这些人拦住,多亏这位公子相救才得以逃过一劫。” 岑行戈一听这话,见到碧荒此时的状态确实很好,不像是受了伤害的样子,且碧荒有功夫的事情他几乎已经是肯定了,于是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方珏和严陵,歉意而真诚的抱拳道谢,“多谢两位公子的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方才因误会而多有得罪,还望两位见谅。” 方珏轻哼一声,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下岑行戈,在见到岑行戈高大的身躯下健壮有力的四肢时眉心就是一跳。 这刚刚要是实打实的打上他,他估计着今天就得废了! 后怕加上心内不爽,全化为了犀利的言辞诘问,“知道自己娘子长成这样,还把她单独一个人放在这儿,如果方才不是我和严兄恰好路过,这位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当得起吗?!你有一点作为丈夫的自觉吗?!” 岑行戈被他说得脸色一白,若是在平常,有人对他言辞如此不客气,早就被他给收拾了,可他现在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妥,他简直不敢想象,碧荒被这群人围堵在小巷里是有多么的害怕绝望,就算她有一身的绝世武功,可那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可若是没有呢…… 他闭了闭眼,不敢去想可能发生的结果。 岑行戈低下了头,忽然不敢去看碧荒了。 他怕看到碧荒眼中的失望和难过。 “娘子……” 碧荒忽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岑行戈呐呐的点头,对方珏和严陵更加的感激了。 严陵的脸色本是十分难看的,但是看着方珏之前还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现在就开始耍起威风来了,不由得觉得有一丝的好笑。 再看面前这人本来凶狠如恶狼,却被方珏三言两语下望着自己娘子的目光就像是只害怕被抛弃的幼犬一般,两方变化,竟然严陵在岑行戈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方珏的影子,他看了看地上被几片树叶扇得晕过去的人,提议道:“还是先将这些人报官吧。” 方珏也点头,十分的痛心疾首,“对对,赶紧把这些人带去衙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行凶,实在是太恶劣了!这样吧,严兄,你和你加上这位公子,将这几人绑起来送过去吧。” “这倒是不用。”碧荒忽然开口。 然后在方珏和严陵疑惑的目光下,走到晕倒在地上的大汉身边,一手一个,抓着大汉的后颈衣领,直接将人给提了起来。 关键是就算是提着两个大汉,通身的气质也是飘飘若仙,仿佛是捏着两片轻飘飘的云彩一般,丝毫感觉不到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岑行戈对此见怪不怪,只觉得娘子都一手一个,自己更加不能示弱,于是走到另外四个人身边,将两个人背靠着捏住后衣领,竟然是一只手就将两个人拖着往前走! “报官的事情就不劳烦两位公子了,我和娘子自行前去便可。两位公子不妨留下名姓和住所,等到此间事了,我和娘子必定上门答谢两位才是。” 然而此时的方珏已经傻掉了,呆呆的看着碧荒提着这加起来有几百斤的汉子,轻松无比的走过来。 这哪是什么受欺负的柔弱少女,分明就是一位女壮士啊!! 只有严陵还勉强镇定的向两人抱了抱拳,“道谢便不必了,这本就该是我等应做的事情,两位还是先去报官为妙,你我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目送着女壮士碧荒和男壮士岑行戈离开了巷子,并且十分惹眼的提着几个肌肉虬扎的壮汉。 方珏呆滞的喃喃自语:“严兄,刚刚其实我是多余的吧……” 严明忍笑,偏过头去,声音都有些抖,“方兄何出此言,你可是非常厉害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随意的扔出去一根树枝就能够打倒六个壮汉的。” 方珏陷入了震惊之中,也没听出严陵话中的打趣意味,反而美滋滋的开口,十分的骄傲:“说的不错,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 严陵想到了那根诡异的树枝,心中基本已经猜到是和那姑娘有关。 大抵是江湖人士所有的内力。 遂点头,忽然话音一转,“不过我瞧着这姑娘提着人的模样,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方珏偏头看他,“谁呀?” 严陵问他,“你可知几十年前驰骋在沙场,所向披靡的一位女将军?” 芳姐几乎不假思索的就想到了,“你说的是岑大将军吗?” 岑大将军并不姓岑,而是庆元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是长在宫中,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只是这位公主,在及笄之后爱上了当时的将军岑之勇,并且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可是世事无常,当时的大庆正陷在战乱之中,作为主帅的岑之勇,在一次战争中牺牲了。 在家国危难之中,小公主披上了铠甲,跨上了战马,毅然决然的接过了夫君的衣钵,从此成为了一代神话战神。只是可惜的是,这位战神由于早年在战场上身体亏损,在年迈之后更是病痛缠身,在五年前的那一场宫变中气急攻心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耽美CP!!没有!! -------- 今天参加了毕业典礼回来得有些晚,QAQ等码完了居然过了零点了 我又少了一朵小发发简直暴风哭泣!! 第27章 百年 严陵不像是方珏,是从草根一步步科举考上来的。 他作为扎根在京城的世家大族一员,也是曾经见过岑大将军拎着只有三四岁却到处惹是生非调皮捣蛋样样强的岑大少爷的后衣领,在闹市中穿梭,所到之处寒气四溢,一看就知道这皮小子回去又该挨揍了。 严陵回忆着他所见过的岑大将军和岑家大少爷的模样,忽然脸色一变,“你之前是不是觉得,那位姑娘的相公长相模样十分像是岑小少爷?” 方珏茫然的点点头,“对呀,你不也觉得像吗?” 严陵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他语气带着几分沉重,“我现在都觉得,有可能不仅仅只是长得像而已。” 方珏一愣:“你什么意思?” “岑家不止一位少爷,在五年前,和岑大将军一起亡故的,还有一位岑大少爷。” “就是那位被岑大将军捏着脖子提回家的那位?” 严陵的眼神迟疑了一秒:“……这么说,似乎也没问题?” 方珏噗的一下笑了,只笑了一下就认真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严陵点头,“就如你想的那样。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可查案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岑大少爷很可能没有死,更重要的是,岑大将军可能也还活着!” 方珏却不明白严陵的激动是为什么,他十分疑惑,“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严陵冷静了一下,但是声音里还是不掩激动,“或许你不明白,曾经的大庆虎狼环伺,是岑大将军带着虎贲之军打得周围胆寒,才有了现在四方来贺的盛况,她是大庆的不败战神,是无数人的信仰。但是现在……”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皱了皱眉,“去岁西临在衍都边境名为练兵,实为震慑,虎狼之心蠢蠢欲动。若是有岑大将军在……” “就算有岑大将军在,你也说过了,那是曾经。”方珏接下了他的话,“如果岑大将军还活着,为什么她在五年前会传出病逝的消息?西临狼子野心,半年后又是朝拜进献的日子,你没有想过他们会在朝拜上做些什么吗?比英雄迟暮更让人难堪的,是英雄在牺牲奉献了一生之后还要被侮辱!” 严陵愣了半晌,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苦,“难得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方珏不高兴了,“什么叫做这样的话!” 严陵微微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却在手抬到一半的时候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我这是夸你呢。” …… 岑行戈现在心很慌。 因为碧荒拉着他走出小巷以后就沉下了脸。 第一次看到娘子除了明媚和温柔的笑意之外的表情,岑行戈整个人都毛毛的,心里堵得慌。 恍惚间他甚至还听到了碧荒身边一阵枝条抽打在地面的噼啪声,那是从小到大经常被枝条抽打在他身上的前奏。 “娘、娘子……”岑行戈期期艾艾的开口。 可怜、弱小、又无助。 碧荒淡淡的看他一眼,“我不是你娘。” 岑行戈被她噎了一下,干脆胆子大了起来,他抓住碧荒的手,十指相扣,眼巴巴的看着碧荒毫无所动的侧脸。 “你当然不是我娘,你是我娘子,是和我娘一样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 碧荒指尖颤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柔和了些许,“先去吃饭吧,你也该饿了。” 岑行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女人都一样! 就是需要适当的示弱和听好话的! 哄了祖母这么多年的岑行戈表示十分的骄傲且自豪。 但是很快,岑行戈就知道,他骄傲得太早了。 他和碧荒提着几个昏迷不醒的壮汉,在一路惊掉了眼珠子的人目光下去县衙报了官做了笔录,然后他就带着碧荒去了县里最好的酒楼,带着从赌坊里联合着自家娘子一起坑蒙拐骗来的银子,乐颠颠的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 还十分过瘾的在小二看不起他这一身穷酸打扮的时候一袋银子甩过去自认为潇洒帅气的扬长而去。 碧荒眼眸黑沉的轻笑了一声,从一脸懵逼的小二手里拿回了钱袋子,温声问,“要多少?” 小二还没从岑行戈的骚操作中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碧荒“啊”了一下。 于是碧荒脾气很好的再次重复了一下。 温婉轻柔的嗓音,让小二的脸红了一下,他忙摆摆手,“不用不用,等客官您点完了菜离开的时候咱们再算钱。” 碧荒于是点点头,和岑行戈以一种十分良好的气氛开始并结束了这一次的用餐。 在岑行戈带着宠溺和小二的讨喜的笑容下,碧荒拿出银钱,十分快准狠的将质地坚硬的银子捏下来了一小坨,仍旧是温柔的笑,轻缓的嗓音,“上称瞧瞧是否够了。” 小二梦游般接过这一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在差点磕碎自己一口牙之后几乎是惊恐的从碧荒所在的这一桌离开了。 岑行戈:“……” 笑容逐渐消失。 “娘子,我是有哪里做得不对吗,有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岑行戈握着娘子白嫩的小手,言辞恳切又真挚。 碧荒缓慢且坚定的从岑行戈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相公多虑了,我只是在担忧家中初种下的田地,心里急切了些。” 心里急切了些你就把人家店小二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碧荒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但是也只能顺着娘子的话勉强一笑,“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碧荒歪着头看他,“相公的钱可是赌完了?” 岑行戈灵光一闪,忽然就想到了碧荒生气的症结了。 也是嘛,哪个姑娘喜欢自己相公成天混迹赌坊不像样的,可他那也是为了给家里改善生活嘛! 岑行戈委屈,可岑行戈不能说。 他试探着问:“娘子可是不喜我进赌坊?” “当然不是了,毕竟我也是跟着相公亲自进去观摩参与了一番,以后若是相公归家断了一条腿,我也能知道原因。” 岑行戈:“……” 这浓厚的!带着祖母风格的嘲讽! 岑行戈眼神死,“娘子,你以后还是不要和祖母学了。” 碧荒:? “你和祖母的年纪不一样,待人接物说话处事也当不同才是,跟祖母学得多了,可是会提前步入老年的!”岑行戈苦口婆心,就差摇着碧荒的肩膀让她别和祖母学了,他不想以后祖母打断他的右腿,娘子打断他的左腿啊! “我的确与祖母年纪不同。”碧荒的笑容淡了下来,对于她来说,就算是有了孙子的岑老夫人也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连她年纪的零头都不到。 她和岑行戈的结合,本就不应该。 她尚且有亿万年的未来,可就她所知的大庆最为长寿的老人,也不过百余岁就成了一抔黄土。 百年之后,岑行戈身死,她仍旧如二八少女,到那时候,她所认定的新的家人消亡于天地,她又该如何在这时间自处呢? 能够一直陪伴她的,终究只有系出同源的植物罢了。 岑行戈敏锐的感觉到此刻的碧荒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哪怕她的笑容弧度都没有改变过一分,可他的心却像是落在一片空茫的虚无中,茫然而无措,仿佛要失去碧荒的想法从脑海深处突然袭来,让他害怕的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碧荒的双臂,将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娘子……” “嗯?”碧荒茫然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有几根发丝凌乱的翘起来,温柔却淡漠的模样在一瞬间散去了很多,可爱得让岑行戈心尖都在颤抖。 他抱着碧荒,心却浮在空中,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你不要离开我。” 碧荒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岑行戈竟然这样敏锐。 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个疏远他和祖母的想法,就已经被他察觉到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难受,像是最开始在地底无论如何也汲取不到半点水分的将要枯萎的无力。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她能够感觉到岑行戈肌肉下那颗忐忑而紧张的心。 他在害怕吗? 碧荒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想法和情绪究竟是为何,只是双手却比思绪更快的搂住了岑行戈的腰。 感受着手心接触下紧致有力的肌肤,代表着少年人的健康与活力。 可是这健康活力的身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的老去。 柔顺黝黑的头发会干枯染上白色,强壮有力的四肢会变得萎缩脆弱一碰就碎,紧致的肌肤会生出沟壑如树皮,就连现在看着她深情且真切的眼睛都会变得浑浊起来。 不过百年而已。 她的人生又何止一个百年。 这短暂的时间,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梦的时间。 那便给了他这一场美梦又如何? 碧荒忽略了心底那一分突如其来的难受,在岑行戈的怀里舒服的蹭了蹭。 郑重的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在你死去,消亡于天地之前,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天真的以为毕业典礼结束了就可以宅了,万万没想到各种聚会践行都来了_(:з」∠)_ 更新时间还是有些不稳,但是会尽可能的恢复以前的时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诡之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ud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柔弱 回去的路上气氛不太好。 在得到碧荒肯定的承诺之后,岑行戈本应高兴才是,可他却是控制了很久才能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后面的路他和碧荒牵着手,回家的路不算好走,只不过碧荒走过的地方总能够碾平地上凸起的山包,在留了一地的碎石粉末之后,硬生生的开辟出了一条平缓的道路。 岑行戈闷头往前不说话,碧荒也跟着在沉默,一路上就听到碧荒踩碎石子的“咯吱”声,碎一颗,岑行戈的心就一抖。 仿佛被踩碎的不是石子,而是他被打爆的头。 忽然,碧荒的脚步停了下来。 岑行戈一下子没拉动,反而被稳如泰山的碧荒带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还没站稳,就先问起了碧荒,“怎么了?” 碧荒垂眼不看他。 “脚累了。” 岑行戈愣了一下,他越过碧荒娇小的身躯看到了后面一路和地面颜色不一样的,属于石子碎掉之后的粉末,抽了抽嘴角。 “……这是挺累的。” “那么你要背着我走吗?”碧荒偏头看他,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岑行戈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安定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陡然被调戏的羞怯和酥酥麻麻的痒。 他哼唧了一声,动作却比什么都快的蹲到了碧荒的身前,“那就背呗。” 等了一会儿没见后面有什么动作,他不禁催促道,“快点上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却突然被柔滑顺直的黑发所遮挡,然后—— 一个轻如蝉翼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却让他的心头泛起了无法平静的涟漪,他张嘴正待说什么,就感觉到了背后忽然一暖,碧荒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岑行戈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没有过更加亲密的动作。 可更多的时候,他在贴近碧荒的时候,向来是他主动的抱她、亲她,而这些亲密的举动,在碧荒身上所得到的反馈都更像是无所谓的放任,所以他会因为碧荒的一举一动而心生慌乱和不安。 可是今天,在他以为自己惹怒了碧荒而无比忐忑的时候,收到了他们成亲以来的第一个来自碧荒主动的轻吻。 哪怕只是额头而已,也足够他的脑海中炸满了烟花。 岑行戈的嘴角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恨不得背着娘子绕着田野狂跑十几圈。 他双手穿过碧荒的腿弯,腰间还坠了个大包袱,是今天买给碧荒和祖母的东西,喜滋滋的把娘子往上一提—— “咚”的一声,泰山压顶的巨力让他非但没有把碧荒背起来,反而自己往前摔了个大马趴,更重要的是,他还带着他背上的碧荒也砸在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的痛苦让他的脸色扭曲。 碧荒沉默的从岑行戈的身上爬起来,扶着岑行戈在路上坐了起来,难得心虚的她声音都再度柔和了几分,“相公,都怪我,是我太重了。” 正龇牙咧嘴揉着自己胸口的岑行戈闻言立马不揉了,他硬生生的把痛苦都被表情压了下去,挤出了一个轻描淡写的没事人表情,“娘子你一点都不重的,是我刚刚脚下打滑,没摔着你吧?” 忘了把自己的重量收回去的碧荒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岑行戈一眼。 看到后面的石头了吗,你的下场差点就变成这样了。 岑行戈毫无所觉自己差点也变成了一团碎末,还在心里想娘子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刚刚的话说得哪里不对吗? 他想到了祖母似乎是说过,绝对不能说女孩子重,不能说她胖,也不能说她难看,哪怕是事实。 所以哪怕娘子把他都压趴在地上了,他也要使劲儿夸,疯狂赞美! “娘子你身形纤瘦,是我所见的形体最为完美的女人,我都担心一阵风过来就将你吹跑了。全怪我脚下不稳,害得娘子跟着我摔倒了。”他捧起碧荒的双手,眼里写满了真挚和心疼,“让我瞧瞧,摔着哪儿了没有。” 碧荒腼腆一笑,收下了岑行戈的夸赞。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哪怕她是一棵树,也是一棵雌株。 “我只是想说,相公你还是过于柔弱了些。” 过于柔弱了些…… 柔弱了些…… 岑行戈看了看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一个人能撂翻十几个壮汉没有问题,他想从碧荒的眼里找出说笑的痕迹,但是遗憾的是,没有。 碧荒是十分认真的觉得岑行戈很是柔弱。 所以她一锤定音:“所以接下来的日子,相公便跟着我强健体魄吧,还有读书科举也不能落下。” 岑行戈:??? 强什么体? 读什么书? 他呆呆的看着碧荒精致的眉眼,哪怕是说着这样魔鬼的话语,她也像是仙女一样的温婉清美,让岑行戈强硬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我得养家。” 碧荒的眼神顿时一凛,“赌坊的话,相公就不要再想了。” 她想过了,既然已经决定和岑行戈过完这百年,那么从现在起,他就要强健身体,能够多和她在一起几年就多几年,而且这百年,也不能让他得过且过,她会帮着他站到高处,看最好的风景。 …… 岑行戈垂着头跟在碧荒的身后,像是一棵被无情的风雨打得树叶七零八落的可怜幼苗,蔫头耷脑的。 看得门内的岑老夫人都愣住了。 拉住碧荒问,“他怎么了?” 碧荒正准备解释,就听到岑老夫人不屑的冷哼,“赌钱输了?” 碧荒:“……” “不是,我方才说相公过于柔弱,太过直白或许伤到了相公的心。”碧荒有些愧疚的开口。 岑老夫人沉默了。 半晌才眼神诡异的从差点被看得炸毛的岑行戈身上收回视线。 “那你怎么想?” 碧荒笑笑,“我想让相公日后跟着我强健身体,还要让他每日学习考上状元。” 岑老夫人呆了一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她拍拍碧荒的肩膀,认真道:“你果然是祖母的好孙媳,今晚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又笑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挺着背,心情十分愉悦的转身进了厨房。 留下碧荒有些莫名的站在原地,祖母这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呢? 但是,这样看的话,祖母是支持她的吧? 岑家有两张摇椅,在碧荒来了之后就变成了三张,通常农人都是农忙的时候白天在地里做活,农闲的时候也会想办法在县上地主老爷富人家里做些活,做完了活就直接睡了,第二天醒来又重复前一日的忙碌。 像岑行戈这种常往县里跑却不是做活,反而往赌坊酒肆钻的,被挂上个游手好闲的名号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了。 再加上农家多只食早中两餐,却没得岑家这般还行三餐制的,这一切当然不会被村人挂在是勤快又和善的岑老夫人头上,只会更加深刻的觉得岑行戈就是个好吃懒做的。 那摇椅就是证据。 在炎炎夏日,整个人瘫在摇椅上面,扇子一晃一晃的送来凉风,再来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别提多美了。 只是今天晚上,岑行戈洗完碗筷屁股还没碰上摇椅边呢,就被碧荒轻轻一脚将摇椅踢开了。 若不是他反应很快,差点就又摔下去了。 自从他娶了娘子,什么英明神武俊朗非凡都离他远去了。 他就是一棵风雨中顽强生长的可怜小树苗。 “相公,刚用过饭,腹中食物堆积,于胃腹无益,相公还是起来走走罢。” 岑行戈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娘子……” 对此,碧荒只是微微一笑,“千金难买寸光阴,相公,慢走的同时不妨读一下书?” “可是,我们家里没有书。”岑行戈在心里佩服自己的聪明机智,自从上次碧荒提了一次让他读书的话之后,家里所有有字的东西都被他藏了起来。 碧荒声音轻柔的安慰他,“没关系的,在镇上为祖母挑选礼物的同时,我也为相公挑选了一份。” 岑行戈嘴角一僵,目光呆滞的看着碧荒将一本《幼学琼林》递到他的面前。 “我查阅过了,这本书用来启蒙再好不过,相公,走吧,我陪你一起。” 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悲愤的接过书。 这书他三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现在都及冠了还被娘子逼着念! 不过有娘子在身边陪着,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岑行戈叹了一口气,就当做是哄娘子开心吧。 这样一想,似乎感觉还不错? ……不错个鬼啊! 在被第十个眼神诡异的村人身边经过之后,岑行戈脸颊燥红,他“啪”的一声合起书,就想要气冲冲的回家去。 然而抬头看着娘子鼓励又赞许的目光时又立马退缩了回去。 他、他只是不想让娘子失望而已! 一个好男人,做一些哄娘子开心的事情又怎么了! 他只能割地让权,义正言辞的提议,“娘子,我们去田埂边走吧,这里人多眼杂的太影响我读书了!” 碧荒想了想,拍板同意了。 岑行戈迅速上纲上线,“我们还能去看看昨夜的稻苗长得如何了!” “约莫已经长出来吧?”碧荒不确定道。 ……娘子你冷静! 什么样的苗苗能够一天之内就从种子长成苗啊!! 他想了想一刻钟不到就长出芽的速度,诡异的沉默了。 好像……也不是不能够? 作者有话要说: 岑行戈嘴角疯狂上扬深情道:娘子,我只想抱着你看遍这山川河流 然后一棵岑行戈伸展双臂都没有半径长的树出现在了原地 碧荒:好,你抱吧。 岑行戈:笑容逐渐消失 --------- 章节发出来二十四小时内留言的都会有红包哒! 虽然少但也聊胜于无嘛_(:з」∠)_ 第29章 拔苗 “弟子称师之善教,曰如坐春风之中;学业感师之造成,曰仰沾雨之化……”岑行戈无精打采的走在碧荒的身后,《幼林琼学》被碧荒拿在手上,一字一句的检查岑行戈的背诵是否正确。 忽然,岑行戈的声音顿住了。 碧荒从书里抬起头,就见岑行戈食指比在嘴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将碧荒拉到了身前,不着痕迹的从碧荒手里拿过书往田地里一扔,在碧荒耳边小声说,“有人在我们地里。” 碧荒眨眨眼,指了指地里,“书掉了。” 岑行戈假装没听见,“也不知这人是谁,偷偷摸摸的在我们地里做什么,娘子,我们过去瞧瞧吧。” “书……” 岑行戈眉头一皱,“居然是钱芳,就是之前说我们骗地抢地的那人,你还记得吗?” 碧荒点点头,手放在身后勾了勾,被扔在田里的书被地里的草叶合力往上一推,“啪”的一声就落在了碧荒的手心里。 她将岑行戈的手抓过来,将书册放进了他的手里,“去看看可以,可记得把书拿好了。” 岑行戈:“……” 说不知那人是谁,岑行戈是骗人的。 几乎在看到有人影的那一刻岑行戈就分辨出来了那是谁。 挺着大肚子还不时的在地里不停的弯下腰再直立起来,一点也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若是在他们地里出了事,要知道他们前些日子才有过纠纷,还不定人怎么以为呢。 再加上他们既然收了地,答应着钱三爷照顾着钱芳就要说到做到,能帮一把是一把,可若是她贪得无厌想要拿孩子做乔陷害他们,祖母的暴脾气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就几年的相处来看,钱芳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岑行戈认命的捏着书,对莫名出现的钱芳满心的烦躁。 却在这时碧荒表情倏然一变,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森寒,不知是不是岑行戈的错觉,他好像从碧荒的眼中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绿芒在闪动,让他有些不安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碧荒的手。 然而他却抓了个空,在抬头的时候碧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他心里一慌,却看到不远处钱芳的身边,熟悉的身影压迫力十足的站在田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里的钱芳。 “你在做什么?!” 这是岑行戈第一次听到碧荒攻击性这样强的说话语气,冷到了骨子里,也让人害怕到了心里。 碧荒温柔淡然的眸子里第一次盛满了盛怒,目光犹如尖刀般锐利森冷,如有实质般的洞穿了在田地中神情恍惚的钱芳。 她半弯着腰,肚子大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每一次的弯腰都是一次让人胆战心惊的压迫肚子的过程,而此时此刻,在碧荒几乎想要将她撕碎的目光下,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双腿抖如筛颤,摇摇欲坠的模样看上去几乎就要摔倒在田里了。 岑行戈快步走上前,在碧荒这样的状态下,他竟有一丝不敢上前触碰她。 “娘子,怎么了?” 碧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岑行戈顿时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翻开了书,一句话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娘子,你要听我背书吗?” 碧荒微颔首,眼中温度柔和了些许,但是! 那模样也要比最严厉的夫子还要严厉几分,特别是她转头看向钱芳的视线,凌厉万分,不说钱芳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就是岑行戈都是头皮一紧。 在最初的慌乱和惊恐过去之后,钱芳脸上已经惨白一片,冷汗直冒,她嗫嚅着嘴唇,抬头求救似的眼神看向岑行戈。 然而就是这个举动,让碧荒的眼神骤然一冷,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度的森冷,让钱芳几乎站立不稳的摔下去,岑行戈被这温度一冻,十分有求生欲的就往碧荒的身后一站,恰好的挡住了钱芳看过来的视线。 钱芳顿时绝望了起来,“岑大哥……” 岑行戈苦着脸,只觉得自家娘子身上的寒气把他脸都快冻僵了,他从碧荒的身后伸出半个头来,“我岑家可没你这么个妹子,别叫我大哥,钱芳,你不如说说看,你在我家地里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话一出,钱芳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怒色,瞧着倒不是那么惨白如纸了,只不过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分明就是我家的地。” 岑行戈松了一口气,早这就不就好了,偏偏要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当跟他有什么一样,平白的恶心人。 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她这样说,更是眉毛一竖,战斗力瞬间回升,“那我们再去找里正说道说道?我家收了钱三爷的地,自然会跟着照顾你几分,可没得你这样翻脸不认人还污蔑人的,钱芳,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里正家,说你给我家地里投毒想要害我们?” 见岑行戈不吃自己那一套,钱芳干脆双手把腰一插,挺着肚子,一副无赖泼妇样,“你倒是下来瞧瞧我投了什么毒,看你把我家这地给种得,我好心帮你们俩生手,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帮了我们什么?” “我、我……”钱芳心虚了一下,有一瞬的想要退缩,但是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有她肚皮里的孩子在,他姓岑的又敢对她做什么? 于是理直气壮的开口,“这不是瞧着你们这苗长得太慢了,帮你们**一点好长得快吗?” 岑行戈被她气笑了,“我没种过地却也知道揠苗助长的道理,钱芳,你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对农事一窍不通?” 钱芳大睁着眼毫不退缩,“什么苗什么长的,我从小都跟着我爹这样种的地,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占着我家的地。”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这地上面了,岑行戈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忽然反应过来这声冷笑好像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 他僵硬的脖子“咔咔咔”的转动着看向身边和移动冰鉴的温度差不多的碧荒,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他不说话,钱芳只以为他怕了,气焰更是高涨起来,从碧荒不说话开始,她差不多都忘了之前在碧荒的威压之下脸色比尸体还难看的时候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在岑行戈的面前扳回一成。 无论如何,这块地,她势在必得! 可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轻柔却不容忽视的嗓音插了进来,呼啸而来的冷意让她遍体生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弹分毫。 “我不知道怎么种地,也不知道你们的成语是什么意思。”碧荒的声音还是很轻,却再也没了温柔的意味,在几人呼吸都放轻的田地里,唯有碧荒的声音响起,似声声炸在耳边,“我只听到了他们在哀嚎,他们在哭,你为什么不哭呢?” 这下面的每一颗种子,都是被她送过礼物和祝福,带着期待和希望将自己埋进了温润的土地之中,静待着破土重生的日子。 可是—— 可是! 可是他们现在在哭! 声声泣血。 句句嚎哭。 有人断了他们的根,断了他们的希望,断了他们想要长成金黄的谷粒,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人类的美好愿望! 碧荒抬眸,眼中绿意盎然。 “所以说——” “你为什么不哭呢!” 一根根带着锐利尖刺的荆棘破土而出,朝着钱芳的位置疾刺而去,像一条条蜿蜒的蛇,张开了獠牙,毒液渗出。 钱芳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她往后缩,却又更多的荆棘在背后刺破了她的衣服,尖锐的刺扎破了她的皮肤,带来无法想象的疼痛。 她跌坐在地上,满心的恐惧和痛苦,“我、我哭,我哭!!!” 恶鬼! 是恶鬼! 岑行戈的娘子是最凶狠的恶鬼!是妖怪!! 她边哭边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都是,她双手撑在泥地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她看着荆棘的尖刺朝着她露出毒牙,她却挣脱不了,也拯救不了自己。 然而最尖锐的刺,却在即将穿透她的头颅之时停了下来。 钱芳大喘着气,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田埂边的妖怪轻笑了一声。 “哭的感觉怎么样?” 钱芳瑟缩着往后退,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又冷又脏,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来淌岑家的这个泥潭。 管他什么土地,老头子爱给谁给谁,她都管不着! 可是,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因为碧荒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心彻底的沉入了无尽的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你断了他们的根,绝了他们的命。一报还一报,这么一地的稻苗就让你赔这一命,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完,她手一扬,在钱芳周围顿住的荆棘突然升高,然后迅速下落,每一支都朝着钱芳的头颅以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冲下来,绵软的枝条变得坚硬,脆弱的小刺无限的伸长变粗。 只需一支,就足以让钱芳肠穿肚烂颅骨粉碎。 可现在,是千万条被碧荒加持了愤怒和威势的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马:我的娘子不是人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夫的少女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掉马 钱芳已经退无可退。 身前是宛如妖异的碧荒,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只待碧荒下令就能让她命绝于此的带着前所未有尖利铁刺的荆棘。 她面白如纸,甚至失去了哭叫的勇气,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什么走马观花的一生全部都没有,只有一片寂静的空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利器的破空声响起,一把锋锐的镰刀擦过钱芳的头顶,打着旋将所有悬空的荆棘一一切断,然后回到了岸边的岑行戈手中。 岑行戈的视线从手中的镰刀上移开,就对上了一双绿光莹莹的眼睛,那种绿,是清澈透亮的湖水,也是叶片中最嫩的叶心所拥有的颜色。 岑行戈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然后下一秒,“唰啪”两声,他手中的镰刀被一条藤蔓打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坚硬的铁质镰刀变成了碎裂成了一块一块的,身边的藤蔓几乎被挥成虚影。 岑行戈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碧荒歪着头,神情冷漠而无情,“你阻止我?” “我不是阻止你。”岑行戈忍着让他头皮都快炸开的威势,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微笑,快离开! 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后退半步。 “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娘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碧荒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后悔?因为我会伤害她的生命?你们人的性命重要,可草木同样有灵,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岑行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自家娘子的身份现在看起来已经昭然若揭了。 看上去应该是个藤蔓妖之类的,岑行戈有些发愁,这些不能说话也不动的植物,谁行走的时候不会踩上几脚? 可是按照娘子的身份来说,对她来说,这些植物说是她的族人亲人一点也没错。按照这样的想,她让钱芳去偿命非但没有任何的错,反而是再正当不过了。 可是他却绝不能让娘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若真让娘子做出这样的事,那话本上道士除妖的故事发生在他们头上,他和娘子又该何去何从? 他咽了咽口水,拦在碧荒的身前,那些足以成为杀人利器的藤蔓在他的周围缠绕晃动,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半分想到这样藤蔓会将他刺穿要了他的命! 他只是想着,绝不能让娘子杀人,然后让道士追到他们家里棒打鸳鸯! 然后内心戏十足的岑行戈就被碧荒从背后抽了一屁股,震惊之下的他忘记了言语,也忘了动作,另一根藤蔓绕过来缠住他腰,将他吊到了空中,他抬起头来,视线将将与碧荒持平。 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姿势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和面无表情的碧荒对视一眼,哪怕是说着要杀人的话,她的脸上也是一种近乎圣洁的高高在上。 他余光一扫地里的钱芳,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不算光洁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也不是因为害怕和劫后余生,更像是身体正承受着什么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心里一跳,目光下移,就看到田地里钱芳身下一圈水都已经被泅红了,艳丽的颜色分外的触目惊心。 而碧荒在将他绑起来之后,就再也不看他的移开了视线,岑行戈知道,他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他和碧荒就真的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大喊,“娘子!钱芳害了你的家人罪该万死,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风声骤停。 碧荒冷目看着因为钱芳的挣扎而变得浑浊无比的稻田水,但是现在,在浑浊之上,更添一层不详的暗红。 她的目光落在钱芳鼓起来的肚子上,表情突然一变。 缠绕捆绑着岑行戈的藤蔓忽然一松,穿进田里,片刻之后就将钱芳带了出来,之前还我行我素十分凶残的荆棘身上的刺都耷拉了下来,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护着钱芳的肚子,看上去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对于已经失去了族群的碧荒来说,幼崽的意义无疑是十分重大的,她可以看在幼崽的面子上暂时绕过钱芳。 她看到被放开的岑行戈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站了起来,揉了揉被缠得有些痛的腰,她知道人类的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今天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暴露了身份,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本是一棵树,就不该想着在人群中生活。 或许其他的花草不会说话,可在花草树木之中,她的心才会有真正的安定。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忽然靠上来了一股热源。 熟悉的温度属于日夜相伴的那个人,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围在她的腰上,她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够将他甩开。 可碧荒却鬼使神差的放任了他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娘子。”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尖,带着不安的后怕,“你答应过我的,不离开我。” 碧荒沉默了片刻,“你先放开我。” “不放!”岑行戈任性的在碧荒的脖颈间蹭了蹭,“我要是放开你就没了。” “不会的,我保证。”碧荒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再抱下去,就有人要一尸两命了。” 岑行戈:“……” 恋恋不舍的放开了碧荒,岑行戈皱着眉看了一眼钱芳,“是送到医馆去吗,还是叫稳婆?” 对于女子怀孕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岑行戈犹豫的发问。 碧荒摇摇头,“都不用。” 岑行戈好奇的看过去,就见碧荒葱白的指尖在空中点了点,也不知做了些什么,钱芳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忽然就缓和了下来。 岑行戈恍然大悟,他家娘子不是人,会些法术也很正常! …… 不到第二天,钱芳在已经属于岑家的地里做坏事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在民风淳朴的钱家村里,这无疑是一等一的大事了,发现的人是钱林,也就是之前为了钱芳和岑行戈一家对上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发现的,或许还会有人怀疑,可是钱林,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钱林喜欢芳丫头。 只不过钱芳一意孤行的要嫁给邻村那个身材高大,长相也算是十里八村很是俊郎的人了,虽然不能跟岑行戈这样的比,可比起其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粗俗庄稼汉,邻村她嫁的,已经算是一顶一的好了。 这次钱家村秋收提前的消息传了出去,都说钱家村是有土地保佑,钱芳回来要和岑家抢地的行为就已经很让人侧目了。 后来一地的空壳之后,钱芳也就闭了嘴,可没想到在岑家招揽种地的事儿过后,他们白日里去看了看,那苗苗确实是长势良好,就都放下了心,这才没过半天,就听到了钱芳把岑家一地的稻苗全给拔了个干净,自己还差点把肚子里的小的给累没了。 里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了。 在他管辖钱家村这么多年以来,邻里和睦村人友善,有口角纷争却也从不过分,哪想得这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嫁出去甫一回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里正就差指着钱芳的鼻子骂了,若不是看她抱着肚子的模样实在是可怜,他长叹一口气,“你啊你啊,这又是何必呢!岑家什么样的性子,你如果不去做这些下作的举动,答应了你爹照顾你那肯定就会尽全力,没得你荒废了老三他一片好心!” 被说钱芳也不说话,只垂着头默默流泪,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里正见此也没法说什么重话,只告诉她就算不爱惜自己,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说完就拂了帘子出去了。 里正夫人李氏正坐在外面,听到声音忙站起来走向他,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不满道,“你还管着她呢?吃力不讨好,等下岑婆子过来又得受气。” 里正眉头一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胡说八道,岑老夫人对我们有恩,我们理当感恩。” 里正一皱眉,她还是有些怕的,但还是不满的小声抱怨,“报恩报恩,我看你都快把自己当她家下人看了,什么岑老夫人,也不看那老太婆受不受得起。” 里正眼一瞪,“你说什么?” 李氏讨好的笑了笑,过去替他揉了揉肩,“我能说什么,这不是看你太劳累了心疼吗?就我说芳丫头挺这么大一肚子,看着日子也就这些天了,早些把她夫君叫过来把她带回去才是。成天的在我们这儿住着也不像样不是?知道的是说你好心,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传呢。” 李氏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义愤填膺起来里正一时都没能插上话,他摇了摇头,将手在桌上一搁,下了决心。 “也是该把她家男人叫过来了,两口子就算有什么矛盾,也没得闹到娘家这里,还让恩人受了冤屈。” 李氏一听就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她一早就嫁进来也是伺候过公婆的,她还真当那岑老太婆才是她家男人的亲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旅游去了!红包只能用手机一键发,第一次用手机发好像出了问题! qaq上一章大家有没有收到红包呀,晋江币扣了但是我看发红包的消息一直没刷出来_(:з」∠)_ 更新时间可能很不稳定,用手机戳有些慢,但是更新会迟到却不会没有! 爱你们比心~ 第31章 藤蔓 岑行戈忐忑的跟在碧荒的身后,“钱芳等下醒了万一胡说八道怎么办?” 碧荒心里好笑,分明她才是那个异类,可岑行戈表现得比她还要害怕,她只能温柔的安抚他,“你也说了那是胡说八道。” “可是……” 很多事情本来奇怪而诡异,却在知道了碧荒是妖怪之后,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就说草木疯长致使稻田空谷的事情,细想来不就是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若是钱芳随意的嚷出去了,蛛丝马迹的种种,就算是村人不相信,也会有所怀疑,将信将疑之下会发生什么他也说不清。 “她不会再记得发生了什么,水月岚有很强的致幻作用,她只会认为自己是太过于劳累在田里睡着了,然后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岑行戈在心里默默的找到了解释:这都是娘子的妖法。 达成共识的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看天色,默默的放轻脚步以不吵醒祖母为目标踏进了房门。 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以为对方已经知道她是植物,却不知道对方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该如何与一个藤蔓妖怪做夫妻需要休息些什么的碧荒拉着岑行戈坐在桌边,在岑行戈警惕的目光下,大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 然后两条藤蔓缠在木盆上,艰难的抱着相对于藤蔓纤细的身躯来说异常沉重的木盆,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紧接着,不等岑行戈反应过来,一条藤蔓伸进了木盆里,在盆里的用来洗脚的帕子上揉了两下,缠绕着拧干了水,就将帕子抬起来,递到了岑行戈的面前,等待着他的使用。 岑行戈:“……” 他抽了抽嘴角,“还、还挺方便的。” 在继藤蔓的伺候下净了脸再泡了脚,甚至如果不是他拒绝的话还能捆着他把他往床上一放还能给他盖上被子,等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岑行戈已经瘫在床上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了。 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然而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在他认定了碧荒差不多就是藤蔓妖怪之类的物种之后,那这些藤蔓不就算是自家娘子的一部分吗?四舍五入之后就是娘子在伺候他了! 岑行戈忍不住心里打鼓,这也太不应该了,该宠着娘子的是他才对,可现在这样也过于舒坦了一些,他在床上一个打滚坐了起来,正好和刚做到床边的碧荒对视了个正着。 碧荒愣了一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几根藤蔓从地面“嗖”的一下穿了出来,柔软的绿色叶片摸索着岑行戈的手臂肌肤。 岑行戈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没、没什么了。” 碧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看着蹭在岑行戈手臂上藤蔓的视线却有些凉。 枝条上细嫩的叶子立刻感觉到了危险似的焉巴巴的蜷缩了起来,慢慢的收进了地底下。 岑行戈有些失望的看着它们消失了,遗憾的看了看地面恢复如初的样子,一抬头就对上了碧荒凉飕飕的视线。 岑行戈:? 发生什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凶的看着他? “娘子……” 没等岑行戈开口,碧荒打断了他的话,“你很喜欢他们?” “他们?谁?”岑行戈有些懵。 碧荒神秘一笑,“代替我监督你日后学习的。” 说完,之前委委屈屈缩进地底的藤蔓欢脱的钻了出来,在空中还欢快的绕了个蝴蝶结,冲到岑行戈的面前缠住他的手脚将他整个人掉了起来。 岑行戈还没回过神,就见面前另一根藤蔓卷着一本书,举到了他的面前,两片叶子人性化的捏着书页,十分熟练的翻着页。 岑行戈:“……”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等背完了这本书,他们就会放你下来。”碧荒微微一笑,“相公,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不,我不喜欢,一点也不!! 岑行戈一脸痛苦,“娘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就算可能是属于娘子一部分的藤蔓也不!! 像是知道了岑行戈的心声,藤蔓上卷着的书册“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然后又被小心翼翼的卷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岑行戈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这细细的小藤子看上去委屈又难过的样子。 让他不忍又委屈,“那我背还不行吗?” 碧荒转过头,捂着唇轻笑了几声。 植物们的感情是会根据她的情感倾向而变化的,且比她更加的外露和直白。 这株藤蔓是她来到大庆朝就召唤来的,在她身边木灵的滋养下已经有了初步的意识,可也仅仅是意识而已,距离她想要的族人还差太远了。 碧荒笑过之后就让藤蔓将岑行戈放了下来,被放下来的岑行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愣的问,“不背了吗?” “相公若是想彻夜不缀,我便是陪着相公一夜也不算什么。” 岑行戈猛的回过神,头摇得比幼童用来逗趣的拨浪鼓还要快,“不背了不背了,这晚上读书还得点着灯,也未免太过奢侈了。” “这个倒是不用忧心,便让我来祝相公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地上忽然一丛一丛的有花盛开来,幽深的紫色中有星星点点的红,在夜色中大片大片的,像是地狱里盛放的血红焰火,笼罩着整个房间,映照出了一片诡异不详,却又美到了极致的色彩。 在这样的颜色里,岑行戈的心跳不由得开始加速,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仿若地上闪烁着血色荧光的鲜花怒放。 “她叫夜皇后。”碧荒蹲下身,轻轻的在闪烁着荧光的花瓣上拂过,温柔的面庞在光下有种妖异的美。 岑行戈分不清自己的心跳是因为这难得一见的花盛开,还是因为花丛中的碧荒妖冶绝艳的容颜。 他不受控制的低头朝着碧荒的唇凑过去,就听到那淡色的嘴唇微张,露出点点粉色的舌尖。 岑行戈“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就听到那优美的唇吐出温柔的词。 “现在够亮了吗?” “亮。” “现在能读书了?” 岑行戈被蛊惑般的点点头,然后忽然反应过来,脸色用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 娘子你是魔鬼吗??? 碧荒告诉他,是! 不仅是,还很凶残! 岑行戈的心猿意马中途夭折,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娘子过于关切自己而产生的淡淡忧伤而眠。 细细的藤蔓从床边爬了上来,碧荒抬头看了一眼,翠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明亮无比,藤蔓默默的为两人盖上了被子再退下,深藏功与名。 而碧荒,眼里的翠色淡了下去,眼帘合上,遮去了黑色的眸子。 …… 第二天一早,碧荒是被一阵喧闹的声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就被岑行戈给按住了。 “娘子你再睡会,没什么事。” 碧荒定定的看了岑行戈一会儿,直把对方看得心虚的松开手,弱气的改了口,“那就让你去看看好了,但是这一切都有我和祖母处理,娘子你就不要沾手了。” “我明白的。”碧荒说,在穿衣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周围草木的记忆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岑行戈焦急的竖着耳朵看看外面,又看看碧荒,不想让碧荒淌浑水甚至都不想让她听到这些啊臢事的想法完完全全的写在脸上。 刚出山的小妖怪,他就应该好好护着,可不能让这些凡事的阴谋和心机去侵蚀娘子的心灵。 他昨天彻夜难眠,回忆了一晚上以前看过的画本,什么人鬼情为了、仙鹤报恩之类的,那些小妖怪都是些天真烂漫的性子,最容易被人影响了心性,好像什么心有瑕疵身上就会冒什么气儿,就会被人抓走。 岑行戈心急如焚,可他在娘子的面前,莫名其妙的就直不起腰,也阻止不了娘子。 他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碧荒,听听就好了,什么都不要管。 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碧荒了然的眼神看过来询问他,“说是钱芳的孩子掉了?” “你怎么知道的?!” 脱口而出之后岑行戈就后悔了,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娘子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瞒不住,他懊恼不已,“娘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 碧荒诧异的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管?” 岑行戈一愣,就听到碧荒淡然的继续说道。 “那孩子就算没了也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昨天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给她肚子里孩子留下的生机已经足够,就算她死了孩子都不一定会死。” 也算是从一些阴谋算计里打滚过来的岑行戈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铁青着脸推开门,正正的就和院子里正与岑老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对上了眼。 男人眼一瞪,表情狰狞而可怖,朝着岑行戈便扑了过来,“姓岑的,你还我儿子命来!!” “你儿子关我屁事儿,你也不去问问,真当我不姓钱就在这村子里好欺负?!” 不提已经蓄势而待藏在地底的藤蔓,就说岑老夫人手一抬,身材壮硕的农家汉子就被提着后领给悬在了空中。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家暴 岑老夫人提着闹事的汉子,不光周围的人惊呆了,就连这汉子本身都呆住了。 “放、放开我!” 他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手脚在空中乱刨,还反手到背后想去抓岑老夫人的胳膊,被岑老夫人冷笑着扔到了前面空地上。 一被扔下来他就迅速的往后缩去,色厉内荏的站在人群后露出半个头骂道,“呸,老虔婆!” 岑老夫人眉毛一竖,还没说什么,就听到男人痛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一根小细藤愤怒的在他脸上抽了一记。 碧荒眼角抽了抽,小细藤立马落在了地上不动了。 装死。 哦不,它本来就是一根小藤子而已,都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 倒是岑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人要是不做些好的,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收拾他。” 男人一听这话立刻不满了,他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我娘子昨天可是在你们家地里出的事,说跟你们没关系谁相信呢?!我看就是你们抢了地不说,还想要杀人灭口!” 这话越说越离谱,岑行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两三步就走上了前,抓着男人的衣领就把他给揪了出来,“怎么说话?我们家只跟人说人话,至于畜生,打就够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他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男人一边骂着一边又忍不住痛呼起来,到了后面骂声渐小,只是纯然的痛呼了。 有的人脸上露出痛快的表情,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外村来的人,一来就在他们村子里闹来。 直到男人几乎没了声息,里正才眼皮一掀,淡淡的开了口。 “有什么好好说,先停一停吧。” 岑行戈也见好就收,揉了揉拳头退了回来。 至于男人,已经成了一滩烂泥,歪歪的倒在地上。 “至于谈谈,我想也不必了。” 碧荒从台阶上走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疼得身体一抽一抽的男人。 “你是钱芳的丈夫?” 男人看着走近他的碧荒,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和痴迷,然后岑行戈的拳头,挡在碧荒的面前晃了晃。 男人:“……” 你的拳头大,你说话。 “岑家媳妇,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昨天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绝不会冤枉了你们。” 这话说的,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站在岑家这边了。 男人表情立马变了,叫嚷着,“那就是那个钱什么林的,谁不知道他以前一直喜欢我娘子,说不定就是他贼喊捉贼,欲行不轨之后遮掩自己呢!” “你放什么狗屁呢小兔崽子?!”一听这话,钱林的老娘林氏第一个怒了,前些日子钱林在床上躺了几天差点没了,现在全家都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结果这么个外村的小辈欺负到他头上,林氏哪能不怒。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辣,很快就和男人吵起来了,两个人闹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这一场纠纷就要变成荒唐的骂架了,里正实在忍受不了的大喝了一声。 “都给我安静!!”说完,他威严的扫过吵起来的两人,给后面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几个精壮男人一左一右将钱芳的丈夫按住,另外一人抽出腰带就给塞进了他的嘴里。 于是,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里正看着碧荒,鼓励般的点点头,“让岑家媳妇好好说话。” 碧荒感激的回以一笑,“这样虽是静了些,我想问的问题却也无人能答了。” “这简单。”不等别人说话,岑行戈首先就笑了,“他如果再敢胡说八道,我保证只留他半条命。” 他威胁的对着被堵住嘴巴按住双手鼓着眼睛的男人将双手捏得“咔咔”作响。 钱芳的丈夫打了个哆嗦,眼里有畏惧和后悔闪过。 “听明白了吗?你这只烦人的苍蝇。”岑行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凶狠又吓人,男人几乎是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慢了些又要遭罪了。 他是真的怕了,不过是因为听说钱家村这边天生异像,稻苗一夜长成,所以都说这里的地是有神仙保佑的,上面的谷粒吃了就能够长寿,他才想起自己娶的妻子家在钱家村也算有一块地,他才生了贪婪之心。 因为钱芳身子不方便,他直到前两天才知道这地里的稻谷都是空的,他骂了句晦气,就想要带钱芳走,却忽然听到钱芳说现在地里又涨了苗,还是日后都能生两季的好稻子! 家里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更别说现在他娘子还怀了孕,若是能拿下这块地,别说上面能长两季的稻子带给他们一家足够的粮食,就说是卖出去了也能得到一份不菲的银钱。 每一个想法都更为助长了他的贪婪,于是他让钱芳在钱家村想办法而他则在外面接应,势必要上下这块地。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钱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他的指点下竟然想着毁掉田地来达成目的。 他想要的本来就是地里黄澄澄的稻穗,而不是随处可见的泥巴地! 男人怒急,加上想到她在里正家吃香的喝辣的,却老是质疑他的决定怀疑他的想法。 所以,在一怒之下他打了钱芳一巴掌,却没想到她正好摔下去肚子碰到了桌角,当场血就流了一地。 男人顿时就慌了,还有些难受,他第一个儿子说不定就这么没了,他怨毒而愤恨的想着,都怪姓岑的! 于是,就有了早上将碧荒和岑行戈从睡梦中吵醒的这一幕发生。 “我记得女皇曾颁布过一项法令,无故虐妻者处会强行执行和离命令和十年以下,五年以上的牢狱之灾。这位……可曾听说过?” 里正愣了一下,他这么聪明,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下目光稳定平视着男人的碧荒,接口道,“那是自然,娶妻当珍之重之,这是女皇留给我们贯彻了一生所需要遵守的信念。” “所以……”碧荒的笑意加深,岑行戈了然,抽出了男人团成一团被塞进嘴的腰带,“据我所知日常以娘子出气,动辄打骂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门前闹呢?” 此话一出,全村在场的人都哗然一片。 碧荒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这个没本事的男人的日常就是用妻子撒气! “你胡说!!!”男人梗着脖子就大吼出声,碧荒的笑意不变,但看着男人的目光却有些冷。 陡然升上来的寒意让男人打了个哆嗦,还没再说什么就被岑行戈一拳揍在肚子上,痛叫声被岑行戈动作飞快的将腰带塞进去而堵住了。 再次看着自己腰带被当成工具的人抱怨了一句,“你就不能用自己腰带吗?” “不能。”岑行戈耳尖的听到了,得意又炫耀,“我可不能抽腰带,要是裤子掉了我娘子可该吃醋了。我这么宠她,可不能让娘子不高兴。” 女皇的时代已经远去了,当初的法令大多已经被掩埋,鲜少有人记得,三妻四妾再次盛行,买卖丫头已经成了常态,对妻子肆意打骂的人不知凡几。 可终究还是在潜移默化下改变了有些人的思想。 至少在钱明面上,欺辱女性的行为因为曾经的女皇,和如今曾保卫大庆一生的女将军的原因,都会受到人的排斥和鄙夷。 她见村人讨论的热潮过去了,都冷静下来之后才继续开口。 “所以里正大人,我觉得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报官有人谋财害命以及请位郎中来,瞧瞧钱芳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怎么没的? 当然是男人失手揍没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男人却在孩子没了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救人,不是在娘子身边日夜照悉,而是来为了自己的贪婪和利益而对一块本不重要的田地下手! 岑行戈颇不是滋味的看着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白。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有村中老人叹了一声,“只是可怜芳丫头了。” 可路都是自己走的。 曾几何时,钱三爷也未尝没有对钱芳进行过劝阻,是她一意孤行,最后闹得惨淡收场。 人们叹过唏嘘过便也罢了,热闹看完了也该散场了。 只有一个人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上下颌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显然是在努力压制着怒火。 就在两个村人压着男人路过钱芳家以前的院子里的时候,钱林的拳头如一阵风一般的就朝着男人挥了过去。 拳拳到肉,砸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压着他走的两个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看着钱林发疯一样的打着哀嚎不已的男人。 “住、住手!!救命啊!!!”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冲了上去,一个抱住了钱林把他往后拖,一个将被打得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的男人往里正那边送。 钱林已经被钱芳可能受到的虐待和殴打虐得自己心肝都在疼,抑制不住的怒气让他选择了暴力。 发了狂的钱林已经算是无差别攻击了,最后是碧荒友情支援的锅铲给了林氏,让她狠狠心将钱林敲得清醒下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等旅游结束了,以后我会把断的所有字加倍补回来的!!爱你们呀! 捂脸,困得要死的时候码的字,欢迎大家捉虫纠正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诡之 2个;一只可怜的咕咕、明夷有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解决 钱林喜欢过钱芳,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的感情是青梅竹马的亲情居多,还是爱情,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在听到钱芳受到伤害的一刹那,他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然后结局就是—— 被最近以来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老娘一铲子拍晕了。 钱芳的丈夫叫做卫威,是关系较钱家村比较亲近的卫家村的人。 卫威人如其名,长得十分高大威猛,也称得算是一个俊朗帅气的大男人,家里有着几亩良田,一家人都是个勤奋人,也无怪钱芳当初一心跟着他去了。 只是这男人空有一副皮囊,内里却不堪至极,等钱芳嫁过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家里最脏最累的活全归她了,婆婆只会抄着手挑她的刺,丈夫一开始还算是怜爱她,没过几天也就原形毕露了。 她像是他们卫家请回来的一个丫头,企业看也不说,卫威的脾气还很不好,动辄打骂她,为人贪婪又蠢毒,这次的地,就是卫威逼着钱芳回来的。 或许是曾经对于放弃岑行戈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反而陷入了深渊之中,再加上看到岑行戈对碧荒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钱芳内心从被逼迫到主动,也就一瞬间的时间。 然而现在钱芳心如死灰的看着已经变得平缓的肚子,剧痛阵阵而来,提醒着她究竟失去了些什么。 “芳丫头你醒了?”李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可感觉好些了?” “落了胎?”钱芳喃喃的重复着,脸上是绝望过后的麻木。 李氏虽然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在她家蹭吃蹭住的所谓后辈,但是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见此也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自家男人吩咐她的事情,她也只能硬起心肠再戳她的伤口。 “你家男人刚刚去找岑家麻烦了,说是他们害得你落了胎……”李氏缓慢的说着,声音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她。 钱芳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声音沙哑至极,“他说是岑家人害的我?” 李氏细细的看着她的反应,点头叹息,“可不是嘛,谁让你倒在岑家的地里,你家那位看着是气坏了,要想解决这事,非得让岑家大出血不可。” 钱芳张了张嘴,脸上闪过犹豫的神情,她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李氏话音一转。 “不过后来在岑家娘子的告知下,我们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卫家受着苦。可怜的孩子,多亏了碧荒,却不想这卫威害你至此还要倒打一耙,可真是坏透了!我们已经将卫威押送去了县衙,等到你身体好些可能作证了,到时候卫威绝对逃不了。” 岑家娘子,碧荒,钱芳想到了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那个仿若天仙一样的女子,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同样是嫁给了一个空有皮囊的败类,凭什么她就能够光鲜亮丽的受着丈夫和婆家的关爱,甚至还将她的丈夫送进了大牢。 钱芳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您说笑了,卫威怎么可能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虎毒不食子,再说卫威的性子也算是好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李氏定定的看了会钱芳,直把对方看得脸色僵硬,满心的悲痛都快维持不住了才移开了视线。 “这事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也没有证据,对错如何全在你的说法上面,你如果是觉得谁被冤枉了,只管鸣冤便是。” 钱芳眼神闪烁着点了点头。 李氏看在眼里,初开始的心疼全成了不耐烦,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你先养养身子,等好些了我们就送你去县衙。” 钱芳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转过身李氏就沉着脸开门出去了,门外正等着脸色十分不好看的里正以及岑行戈。 李氏一愣,“你们都听到了?” 里正脸色黑沉的点头,问岑行戈,“这件事你怎么想?” 岑行戈不用考虑便答道:“既然钱芳和卫威伉俪情深,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分开的。” 里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目前我们所认为的一切,都不过是你娘子的一面之词罢了。” 对此岑行戈只是郑重无比的开口,“我相信她,也希望大人能够如相信我一般相信她,若是碧荒错了,我便一力承担,况且是非曲折,我相信大人和乡亲们不会看不清楚。” “可现在钱芳是人证,事实怎么样还不是她一张嘴?”听到这里,李氏实在是忍不住插嘴了。 说是岑行戈一力承担,可最后兜着的百分百都会是他相公,老好人一辈子,偏偏总是喜欢黑着脸,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记着他的好。 里正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 李氏不乐意了,“那行,我这就去给儿子写信,说你骂我。” 一听这话岑行戈就笑了,里正威严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什么给儿子写信,你识字吗?” 李氏缴了两下帕子,眼眶有些红了。 她就是不识字,所以没什么见识,可她说的话也都是出自内心对他的关心。 可他呢?说的这叫什么话! 一见李氏眼睛都红了,里正也有些急。 自己媳妇自己知道,有些小毛病,虚荣爱面子,对他和对儿子却是一心一意的好,今天被他在小辈面前下了面子,回头还不定怎么闹。 可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他不自在的扯了扯李氏的袖口,希望向来在外面顺着他的夫人能够给他个面子。 然而却被满心委屈的李氏一把甩开了。 里正:“……” 不过幸好的是岑行戈这时候知趣的告辞了。 岑行戈自告奋勇跟着押送卫威去县衙,却被里正拉着问他怎么处理钱芳,毕竟钱芳是钱家村的孩子,还是钱三爷留下的唯一的孩子,现在又可怜的没了孩子。 但是岑老夫人却觉得钱芳绝不无辜,给了里正试探的一招,于是便有了上面李氏对于钱芳的试探。 可惜的是,这个唯一能够摆脱卫家的机会被她亲手放弃了。 岑行戈离开的时候碧荒跟着岑老夫人说是学养鸡去了,之前因为碧荒救了钱林,林婶送来了一些,后来岑老夫人干脆就在林婶那里买了好些小鸡回家。 这些小鸡仔别看着小,却凶着呢,小尖嘴一叼就是一个洞,还很爱到处乱跑,仗着身子小身形灵敏难抓至极。 岑行戈十分的担心自己娘子会在这些小混蛋的手底下吃苦,画本里不都这样写吗,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妖怪在人间处处碰壁,最后心灰意冷之下就回去了。他可要杜绝任何娘子会受到委屈的可能性,于是从里正家出来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屋里赶。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往常乱跑的小鸡仔们,在碧荒经过的时候还十分嚣张的大摇大摆慢慢走过,然后在懵逼之中被碧荒一手一只抓在手里,被关进了小笼子里。 岑行戈:“……”他怎么不知道这些嚣张的小东西变得这么蠢了。 他无语片刻,就听到碧荒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相公回来了。” 岑行戈心头一暖,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了笑,然后一进门兜头就是一根扫把递了过来。 岑行戈:? “相公你回来的正好,鸡舍需要打扫一下。” 岑行戈:??? 碧荒笑意盈盈,岑老夫人坐在摇椅上嗑瓜子,一边满意的点头,“我就知道碧荒是个有本事的,瞧瞧这些小毛球,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比你强多了。” 说到后面她的音调陡然转低,“还在做什么,扫地去!” 岑行戈看看娘子眉目温柔的眼睛,再看看祖母横眉竖目的表情,瘪瘪嘴,结果扫把任劳任怨的去打扫鸡舍去了。 碧荒捉起鸡崽来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或许比起人类,动物的感官更加的敏锐,对于它们来说,走过碧荒身边的时候,它们路过的不是一个会抓住它们的人,而是一棵不会动弹的树。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当被树抓起来的时候这些小毛球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岑行戈带着满身的味道从鸡舍里出来,碧荒和岑老夫人早就已经在桌旁坐好了,面前摆着的是热腾腾的米饭和菜肴。 然而一等他走过去,两双眼睛就同时看向了他。 祖母嫌弃他岑行戈不意外,毕竟他每天都处于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状态中,可他的亲亲娘子,温柔软糯的娘子的眼中,他为什么也看到了一丝的嫌弃??? 岑行戈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怀疑人生的站在原地。 碧荒委婉的提醒他,“相公,今天累了一天了,可需要我为你烧水沐浴?” 不,不需要,不用了,不存在的。 岑行戈委屈,但岑行戈不说。 自己动手洗干净了自己的岑行戈带着一身的水汽委屈的坐到了碧荒的身边。 “相公你多吃点。” 岑行戈受宠若惊的端起碗接过了碧荒夹过来的菜,他居然有朝一日能从娘子的手机得到一口吃的? 人生圆满了。 什么委屈,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开花 不知道里正带过去的人是怎么和县令说的,总之第二天一早就有官差带着郎中过来了。 为首的人气质严肃沉稳,穿着一身捕快的红色官服,更显得身姿英挺。后面一个矮一些的脸庞精致,拎着一个巨大的医箱跟在后面,同样也是脸色肃然。 岑行戈有些惊讶,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前面那个对他点点头,跨步就进了里正家里,而后面那个之前一副纨绔富家公子的小少爷也挎着医箱进去了。 岑行戈顿了一下,没有跟进去,转身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祖母不在,只剩下碧荒一个人在家里遛着小鸡崽玩,因为没有其他人,她就干脆让藤蔓出来,一片叶子卷一只细细小小的嫩爪子,带着往前遛。 岑行戈看了一会儿觉得好玩,蹲下去揉了揉小毛球黄色的小绒毛,结果他这刚一伸手,藤蔓带着其他的小毛球就都绕了过来,每一片叶子都想在他的身上蹭一蹭。 碧荒弯了弯唇角,“相公,小藤喜欢你呢。” 小藤? 岑行戈眉毛挑高,“它叫小藤?” “是她,小藤是女孩子。”碧荒纠正,小藤羞涩的往碧荒的身后躲了躲,带着一堆小毛球七歪八扭的被拉了过去。 岑行戈沉默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这样一条藤蔓是怎么分别出性别的。 但是娘子说的肯定就是真的。 “所以说,这藤蔓原来不是娘子你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碧荒有些惊讶,“我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吗?” 岑行戈解释,有些尴尬于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猜错了,“有些话本里不这样写吗,狐妖掉了一条尾巴就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和她一样的小狐狸。” “是这样吗?”碧荒歪了歪头,好奇的看着岑行戈,“还有呢?那只小狐狸是她的孩子吗?” 岑行戈瞬间就被问卡了壳,“这个……应该还算是她吧。” “我不知晓那狐妖断尾化作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我是我,小藤是小藤,都是我们各自独一无二的本体,就算有一日分株了,那也不会是我。” 碧荒的指尖温柔的抚过小藤的叶片,抬头看向岑行戈时眉眼温柔,“若是相公有一日见到与我一样的人,也希望相公不要认错人才是。” “这当然不会!娘子在我心中是永远的独一无二,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娘子了。”岑行戈想也没想的开口,“娘子若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或者是你们有什么咒的下给我。” 碧荒噗嗤一声笑了,“哪来的什么咒不咒的,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是什么岑行戈不知道,他上前几步抱住碧荒,将头埋在碧荒的颈窝哼哼唧唧的不松手。 “反正我绝对不会认错娘子的。” 碧荒失笑,轻轻的摸着岑行戈的头发,“我相信你。”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相公,我始终忘了问你,你真的不介意吗,我毕竟是一个异类。” “什么异类?!”岑行戈忽的瞪大了眼,“娘子,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听说过吗?你嫁给了我,那就是我岑家的人,岑碧荒这个名字还是你自己说的呢。你要再说什么异类这样的话,我就……我就……” 岑行戈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就亲你了!” 碧荒轻笑一声,“那我先亲亲你。” 岑行戈一呆,微凉的唇落在他的唇上,软软的,他的心里一动,手伸到了碧荒的后颈轻轻摩挲着,就准备把人往自己的怀里一按。 然而碧荒忽然皱着眉推开了他。 “怎么了?” 碧荒抬头看着他,“钱芳说要见你。” “见我?为什么?”岑行戈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然后摇头,“不去,管我屁事。” 还不如和娘子玩亲亲。 他凑过去,又被碧荒一根手指抵住了。 他彻底无奈了,他知道自家娘子的神通广大,只能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卫威和钱芳被抓起来了,她最后想要再见你一面。”碧荒这样说,眼里闪烁着岑行戈看不懂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求生欲十足,“不见不见!” “见我做什么,想道歉?没门!地还回去了,她跟我们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真的?”碧荒挑眉,“那她能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 “真的,比真金还真!什么对我念念不忘,我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拿着把随处捡的野花往我们屋里扔,我还嫌扫地麻烦呢。”岑行戈身体力行的表现了自己的求生欲,他走到碧荒的身后揽住她的腰,“娘子,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是你了。” 碧荒抬头看着他。 “绝无虚言。”岑行戈郑重而认真,年轻的脸上满是对感情的真挚和专一。 碧荒忽然觉得心口再次痒了起来,让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岑行戈的表情顿时一变,急切的将人揽住了,“怎么了娘子?哪里不舒服吗?” 他看到碧荒捂着胸口,表情奇怪,只以为她是难受的,“胸口疼吗?娘子你等等,我去叫大夫,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者是道士?” 他将碧荒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放,慌乱的就准备往外跑,一根藤蔓却忽然缠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拖,岑行戈一急,反手将藤蔓蓄力一扯—— “相公等等!” 岑行戈下意识松开手,差点被伤到的小藤在他手上抽了一记,没敢用力,只轻轻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就缩了回去。 岑行戈一点没注意到,一心朝着碧荒而去。 碧荒的手还是捂在胸口的位置,她眨眨眼,抬头看看岑行戈,又低头看看胸口位置,终于在岑行戈快要急死之前开了口。 “相公我没事。” 岑行戈迟疑的看着她,“可是……” 碧荒看着他,难得的有些羞涩的意味,“我好像是要开花了。” “开花?”岑行戈愣住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就算是知道自家娘子不是人类,也不会想到她的不舒服会是开花之类对于他有些奇怪的事情。 他忍不住问,“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身体影响,有一些吧。”碧荒有些不自在的说。 岑行戈有些急,“什么影响,会不舒服吗,还是其他什么?” 碧荒的眼里带了丝笑意,“影响的话,大概就是,我们能生孩子了。” “生、生孩子?!”岑行戈彻底呆住了,像是一脑袋的烟花瞬间炸开来,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住了。 生什么孩子?? 他和娘子的孩子?一个有着娘子的美貌和他的英俊帅气集中体,会软软的叫他爹爹,叫娘子娘亲的孩子。 他忽然就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什、什么时候生?我去跟祖母说一下,要买很多的东西才是。” “相公……” “对,还要把家里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包起来,不能伤到他……” “相公!” 岑行戈抬头看向他,猛然间眼里的喜意扑面而来,碧荒忽然就不准备告诉他,她现在也仅仅是个花苞而已,想要开花不知道能到什么时候,毕竟她之前几亿年的时间都没能长出一朵花苞,谁知道她开花会不会再等亿年以上呢。 看着岑行戈惊喜的模样,她忽然就有些后悔告诉他了。 她只能告诉自己,亿年的时间没能长出一朵花苞来,在相公的身边没多久就长了出来,或许没多久她就能开花了呢。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从床上站起来揽住站在床边的岑行戈的脖子,“相公你冷静一下,还没有孩子呢。” “早晚的事情了,我觉得可以开始准备了,惊喜总是出乎意料的。”岑行戈说得十分的自信,他看着碧荒的肚子,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小生命已经在生长。 碧荒只能无奈的随他,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冲出去,然后刚好和走过来的严陵撞了个正着。 “没事吧没事吧?”岑行戈尴尬的看着被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的严陵。 说起来这人还是他娘子的救命恩人了,当时没能留下联系方式上门感谢,这次再见到了,说什么也要感谢他们一番才是。 “我没事,公子好力气。”严陵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他也算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人,却被毫无反抗之力的撞得后退几步,只能说明对面这人比他更加厉害。 “没事就好,在下岑行戈,不嫌弃的话叫我行戈便是,说起来上次多亏了两位的救命恩情,不知两位这是要去哪里,或许我可以带着你们去。” 姓岑? 严陵和方珏对视一眼,由方珏上前一步,“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岑行戈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在看到对面两人同时点头的瞬间,他敏感的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虽然是救命恩人,可该警惕的时候还是要警惕才是,他不动声色的拉远了距离,“我就一个种地的,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从语气的变化就能听得出生疏的改变,方珏苦笑,叹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诡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终途 三日醉,即黄石木之毒。 因其无色无形且让人的死亡如永堕沉睡一般悄无声息而在宫闱斗争之中曾经大放异彩,后来在现在的庆玄帝的命令下将全天下所有的三日醉搜查销毁。 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奇毒本应退出历史舞台,却在五年后再次出现,方珏作为大理寺寺正,自然就接下了搜查黄石木之毒的案子,然后一路搜查到了这里。 在打听到钱家村有人长睡两天的时间他们俩就猜测是中了黄石木的毒,只不过后来就打听到疑似中了黄石木毒的人已经醒了,还是被一个农人的媳妇一碗水灌下去救好了之后,他们的疑虑基本就打消了。 而严陵,则是被方珏强行拉过来的,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胡里胡涂的就答应了方珏,放下手中的事情跟着他过来了。 不过本来探案就是他的兴趣,更何况他还在这里正巧的遇到了疑似童年偶像孙儿的岑行戈呢? 在县衙的时候正巧听说这里有关于岑家的案子,于是严陵带着方珏义不容辞的就过来了。 听到是关于黄石木毒的事情,岑行戈非但没有放下警惕,反而更加防备起来。 黄石木的毒是她娘子认出来,也是她娘子给解的,这两人来调查问到了,他怎么解释?一个山村的小娘子为什么会识得宫廷奇毒,这又不是田里的稻苗,任谁都知道那是什么。 严陵看出来了岑行戈的防备,他心里清楚,用黄石木之毒做敲门砖不过是借口,更多的却是因为想要知道岑老将军的下落罢了。 “既然岑兄不方便,那我们改日再来。”严陵也不是个不知进退的,在看出岑行戈的不情愿之后他就退步告辞了。 等到离开了钱家村的范围之后,方珏忍不住问严陵,“你为什么不用钱芳的理由去找他?黄石木这种毒药是个人都不想沾。” 严陵摇摇头,“你错了。” “错哪了?” “如果真的是岑老将军,那他们就不是一般人。三日醉曾经害死了宫里一大半的人,包括老将军的胞兄,若再次出世,今上即位不过五年,易生动荡。如果真的是她,那就绝对不会不管这件事。” 方珏看着严陵对岑老夫人无比信任的脸,咽下了嘴里即将说出口的话。 若果真牵挂家国,又怎么会看不清如今大庆的困境,而龟缩于一个偏僻山村呢。 …… 正如严陵所想的那样,岑老夫人不是一般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将所有的黄石木毒销毁。 碧荒迟疑的看了一眼岑行戈,被他拉着手拦住了。 他没个正形的躺在摇椅上,从碧荒的手中抓着南瓜子吃,语气懒洋洋的,“祖母,您一个该颐养天年的乡下老太太管这么多做什么?” 岑老夫人抬起一脚便踹过去,被岑行戈机灵的一个盘腿翻了起来,就往碧荒身后钻。 而碧荒也很配合的拦住了岑老夫人,“祖母,您消消气,相公他不是这个意思。” 岑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碧荒身后的岑行戈,“我看你也就只有这个本事了!” 有事就往娘子身后钻! “碧荒,你也别惯着他,该管就得管。” “相公现在已经很是努力了,昨夜还是背完了书才歇下的呢。”碧荒微笑着说道,趴在篱笆上假装自己是个普通藤蔓的小藤晃了晃叶子,深藏功与名。 岑行戈脸颊抽了抽,无奈的点头,“是啊是啊,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岑老夫人被逗笑了,嗔笑道,“就你们俩一唱一和的骗我这老婆子,他什么样我还不知道,打小就是个不消停的。” “也不用跟我转移话题,那两人若是再来的话,你将他们请回来吧。” 岑行戈皱眉,“可是祖母,那两人不像是普通人,感觉像是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怎么了?我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岑行戈一急,张口便欲辩解,却听碧荒叫他一声。 “相公。” 岑行戈耐下心看她,碧荒歪了歪头,目光中是纯然的好奇。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一直对京城这样讳莫如深?祖母不是说,那是一个好地方吗?” 岑行戈有些苦难的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岑老夫人,只得到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白眼,“地方是个好地方,但是我不太喜欢。” “嗯?”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娘子我跟你讲,京城的坏人多如牛毛,有些人看着好跟你称兄道弟的,说不定转头就会给你一刀,还有什么流着一样血的亲人,为了点钱和权势的就转身捅刀……” “够了!” 见岑行戈越说越离谱,岑老夫人实在是忍不住打断了他,“一张嘴净知道胡说八道,给我背书去!” “今天娘子给的任务我完成了,不去!” 岑老夫人看向碧荒。 碧荒迟疑了一下,开口,“相公,要不……” “不,不要,不行,不可以!”岑行戈岑行戈疯狂摇头。 “我只是想说,地里的稻苗似乎是长起来了,相公要与我一起去看看吗?” 岑行戈疯狂摇头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岑老夫人,被岑老夫人狠狠的一瞪,他顿时喜笑颜开,“去呀去呀怎么不去,这可是属于我们的责任!” 他昂首挺胸,仿佛一只翘着尾巴的孔雀,岑老夫人实在是没眼看,叹了一口气之后摇头走了。 碧荒看着岑老夫人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娘子,走吗?” 碧荒抬头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故意气祖母?” 岑行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驳,“我哪里有……” “你有。”碧荒斩钉截铁的打断他的话,“相公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你不需要骗我。” 岑行戈不说话了,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在和碧荒的对视中,他清晰的从碧荒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偏执又难看的倒影。 他忽然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就朝外跑去,碧荒眼睛惊讶的张大了几分,抬脚就想要追过去,却在这时岑老夫人叫住了她。 “让他去吧,他总该自己想明白的。” 碧荒眉头微拧,偏过头去看屋内端坐的岑老夫人。 夕阳从背后照过来,逆着光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岑老夫人坐得笔直,像是一尊恒古不变的雕塑,在黑沉沉的屋子里显得阴郁而肃穆。 碧荒有一瞬间的迷茫。 植物之间可以通过根来感知信息和情绪,也能通过每个人周身环绕着的属于自己的木灵变化来表达自己。 这都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单纯而一目了然。 在植物星毁去,碧荒试着融入人类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她就发现有太多的事情是她不明白的。 救下她的岑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人,但是她也会对岑行戈特别凶,碧荒知道这都是不同的表达爱的方式。 可同样的,岑老夫人身上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她了解到的普通老太太,她的身上有硝烟的味道,也有血的气息。 可是现在她坐在阴沉的屋里,却让人感到了无法言喻的悲伤和难过,让她心口的花苞都有些酸涩的发涨。 “祖母,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岑老夫人摇摇头,“这些都该他亲自告诉你,以后我终究是要离开你们的,还是要你们亲自交流才是。” 碧荒一惊,“离开?您要去哪?” 她该知道岑老夫人的离开是什么,人的终途,终究不过是死亡。 她看过了太多生灵的出生与死亡,春华秋实,花叶凋零,一个四季的轮回,往往就是一条生命的全部了。 就算来年在同样的位置开出了一样的花,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一朵,这就是一生,短暂或长久,终究有归路。 而岑老夫人,在此间世界,已经走过了大半的路了。 几亿年的岁月,竟好似成了泡沫般的幻影,失去了领土,失去了臣民和身份,她竟然是已经开始朝着人类的方向同化了吗? 碧荒摇摇头,“您不能走,我和相公都需要您。” 岑老夫人噗嗤噗嗤的笑。 她的笑声本来是爽朗而豪气的,这是战场上和战友一起大开大合养出来的豪情万丈,此时她却笑得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因为孙儿的童言稚语而发笑。 岑老夫人叹道:“傻孩子。” 她招招手,“碧荒,你过来。” 碧荒乖乖的走了过去,“祖母。” 岑老夫人抬头看着碧荒,哪怕是此时听着她的话,可她本身所表现出来的高贵气质却让她知道,这不是低头,而是上位者的宽容。 怪不得她的孙儿心中不安,实在是眼前的姑娘,也太过于优秀了一些。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岑老夫人开门见山,她笑着拍了拍碧荒的手,“来坐这儿,到祖母的身边来。”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你的不平凡。让你做我的孙媳妇是我携恩图报的诱骗,到如今,你可有怨?” 第36章 男女 “为什么要怨?”碧荒一脸的坦然,很大程度的安抚了岑老夫人低沉下去的情绪。 “是您将我从昏睡中救醒,给了我吃的,让我有个安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给了陷入迷茫和痛苦的她一个家,一个留下去的理由。 碧荒走到岑老夫人的身边,突然蹲下身,在岑老夫人惊讶的目光下,伸手抱住了她,“祖母,您不必忧心,我现在所做的都是我的心甘情愿。” 没有人能够逼迫她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岑老夫人叹了口气,弯腰回抱住了碧荒,她的手背上已经满是沟壑,她看着自己的年轻不再的手,拍了拍碧荒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行戈没经过事儿,不懂事,可他对感情还是很认真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能够在一起,有你帮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碧荒脸上露出了笑意,“相公是很好的。” 刚还岑老夫人哼哼两声,“就他那样的,好个什么,以后该收拾的时候就收拾。” “祖母,您就这么相信我吗?”碧荒从岑老夫人的怀里抬起头,“我的来历不明,身份成谜,甚至从来没有为您、为相公、为这个村子做过些什么。” 甚至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大家都会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而不是忐忑的等待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双季稻谷。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做过呢?”岑老夫人温柔的抚摸着碧荒柔顺的头发。碧荒的头发发质很好,又细又软,像是最上好的丝绸。 “你带给了我们家里最新的活力,因为你,行戈现在也开始变得懂事了,你还为村子带来了新的稻种,说是利国利民也不为过。”岑老夫人的手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这样信任你……你相信吗,在你来到钱家村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碧荒惊讶的抬起头,柔顺的黑发从岑老夫人的指缝间滑落下去,“之前就知道我了?” 岑老夫人慈祥的点点头,“是啊。安远寺里的惠绝大师,在行戈刚出生不久给了他一个批命。” 批命? 碧荒知道什么是批命,在她所处的年代,当时的人类都一致认为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古人类封建迷信的行为。 到她还是很认真的问岑老夫人,“是什么样的批命呢?” 岑老夫人回忆着当初岑行戈刚刚出生,最负盛名的惠绝大师为他刚出生的小孙子下了孤独终生的批命时家里的阴郁和消沉,所以从小岑行戈就十分受宠爱,多方溺爱之下也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皮又任性,直到后来岑行戈三岁的时候惠绝大师再次登门。 带来了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有异星降世,将会带来新的生机和希望,这个希望,不仅仅是对大庆朝,也是对岑行戈而言的。 而岑老夫人之所以对碧荒的来历坚信无疑,是因为她是看着碧荒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不是她所说的是在田埂上发现了她。 终于将这一切说出去了的岑老夫人像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静静的看着碧荒,就像是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她救碧荒也好,让她嫁给岑行戈也好,的确都是别有目的的,这点是她无法否认的,哪怕后来她对着碧荒很好,也不能抹去一开始并非出自真心的事实。 碧荒弯了弯唇角,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像是在发光,昏暗的房间里因为她的笑都像是瞬间被点燃了。 “那这样看来,我似乎是应该感谢这位大师,能够让我遇到你们。” 她的笑如清风暖阳,驱散了岑老夫人心中的沉郁,老夫人于是也笑了。 笑了一会儿之后岑老夫人就听了,她唇角微敛,露出了然又调侃的表情对碧荒说道:“你去找行戈吧,我看你现在的心都不在这里了。” 碧荒笑着点头往外走,“那我就去找相公了。” 她在走到门口之时忽然回头,“祖母,请务必保重。” 说完,她转头往前踏出了一步,屋外的阳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像是在她身上撒上了一层金粉,织就了一条最完美的金色纱裙。 明亮又美丽,和屋内的阴暗完全不一样。 岑老夫人忽然就有些无法忍受此时的暗沉了,她站起来推开窗,屋外天光大亮,正是明媚。 …… 岑行戈去了哪里,碧荒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有万万千千的眼线存在,随时都能掌握到他的最新动向。 只不过生气闹别扭出走的相公,还是要哄哄的。 但是她刚走出门不过几步,就看到不远处伸着头朝这边看,却又想保持自己形象假装是不经意路过的严陵。 碧荒想了一下,感受了一下岑行戈那边确定他没有什么事情之后,她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朝着严陵的方向走去。 看到碧荒朝着自己走过来,严陵有一瞬的慌乱。他本来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只不过可能见到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偶像这个可能让他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忐忑又紧张期待起来了。 方珏一早去继续追查黄石木毒了,他接到消息有人提供了线索说是在另一个村子见到过形迹可疑的陌生人,本来严陵也应该一起去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方珏突然又和他闹起了脾气。 严陵也是个骄傲的,对于方珏的冷脸他也不会腆着脸凑上去,干脆就留在了钱家村,正好还能够看看疑似是自己敬佩仰慕多年的岑老将军。 碧荒在离严陵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就停下来了,严陵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礼貌的行了一礼,“岑夫人。” 碧荒愣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岑夫人这样正式的称呼。 碧荒回了一礼,“严公子。” 这下轮到严陵愣住了,他好像还没有在岑家人的面前说过自己叫什么吧?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可能是岑老将军的孙媳妇。 严陵的手心紧张到微微濡湿,他张了张手指复又收拢,无力的想要解释,“我刚刚路过这里……” 碧荒包容的浅笑,等严陵干巴巴的解释完才开口,“你和另一位姑娘是来查黄石木的?” 严陵:“!” 严陵:“???” 严陵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来了结结巴巴的声音,“什、什么姑娘,虽然方珏长得很精致好看,胸、胸肌也……” 严陵发现自己有些混乱,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心里一阵隐秘的狂喜不断的冲击着他清醒的头脑,“……总之,方珏他一定是个男人!” 碧荒挑眉,他还以为这人的重点会是在黄石木上呢,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还是说……另有目的呢? 另外瞧着这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息,还以为是两个隐藏身份的情侣,可结果原来严陵甚至不知道方珏是个女孩子。 碧荒猜到自己可能坏了事,她唇角扬了几度,只不过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的有待商榷呢。 “那便是我看错了吧,方公子的容貌比之男子,实在是过于好看了些。” 严陵松了口气,要是这位他斗了这么些年亦友亦敌的对手成了女人,他还不知如何是好呢,但是在放松之余,却又有些隐隐的说不出理由的失落。 他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随即就反应过来碧荒提到了的黄石木。 “夫人可是有什么线索?” “线索有是有,可是却要看这线索是提供给谁了。” 严陵似乎是第一次见似的打量着碧荒,他的目光黑沉而具有威严,一般人怕是早已在这威势中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可碧荒却毫无所觉一般,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直视着严陵打量的目光。 最后是严陵率先移开了目光,心里却对碧荒十分欣赏起来,真不愧为老将军的孙媳妇。 他朝碧荒拱了拱手,“在下刑部侍郎严陵,特为追查禁毒三日醉而来。还望夫人能助下官一臂之力。” 碧荒点点头,既然严陵的诚意已经给了,她也不拖延,直接道:“跟我来。” 她带着严陵去了已经被还回去的属于钱芳的地旁边。 这些水田里已经有绿油油的小苗长了出来,在微风中吹拂下轻轻晃动着叶片,十分的喜人。 “这里。”碧荒指了指两块地中间狭窄的田埂,“我在这里见到过一块黄石木。” 严陵的肃然的看着她,“夫人可能确定?黄石木与普通的树枝并无二样,只有揭开表层,才能透出如石般的内里。”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没有特质的工具,在揭开黄石木表皮的时候就会中毒,而这等奇毒,在碧荒的随意一指下,简直像是落在野间的杂草一般了,也无怪严陵怀疑。 “当然不会认错了。这毒,我不光认得,便是解开也不算什么。” 严陵的表情倏然一变,“夫人可只自己在说些什么?” 三日醉之所以被称为无解,是因为黄石木本身就无解,这种毒被提炼出来之后,更是要妥善保管,因为其触之即化,融入人体之后便会让人陷入沉睡。 连触碰都要万分谨慎,又何谈尝试制出解药。 所以碧荒的这话出口,绝对是轰动的消息,更何况若是中了毒的那位贵人身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明天周四入v,会有万字大肥章掉落,v章留言都会有小红包,还会有随机大红包哦。 谢谢大家以前的支持,希望能够继续支持一下(*≧ω≦) 爱你们! 第37章 黑衣 碧荒对于大庆的官员制度确实不太清楚。 在她所在的那个年代, 帝国制还存在,甚至她本身就是处于统治者的地位,但是所谓的皇帝更像是一个符号, 一个代表信仰的吉祥物, 而不是**绝对的掌权人。 对于她来说, 她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严陵, 是因为岑老夫人想要帮他们,而她想要帮岑老夫人。 如此简单而已。 严陵在刑部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能看出碧荒并不是一个单蠢无知的人,也不会没有脑子的急功近利。 那么她现在将三日醉能解这样几乎可以说是震惊整个医毒界的消息告诉他,要么是真正的为了朝廷安稳的正直,要么就是一种有恃无恐,那怕那些人知道了也不能对她做些什么,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碧荒只不过是一个骗子在消遣他罢了。 但是直觉告诉他,碧荒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能够解三日醉的毒。 “还望夫人能够详细告知在下此事经过。” 碧荒于是将那天的事情以及后来的发展都告诉了他,只是略过了如何救下钱林的过程。 黄石木再毒也不过是一种植物,在融于人体之后,在彻底破坏人体细胞的活性健康之前, 她都能够将植物的成分提起出来, 只是这种手段对于大庆朝的人来说过于玄幻了些。 严陵又详细的问了些碧荒问题,一一记下之后才对碧荒拜谢之后离开了。 方珏没头苍蝇的追查了这么些天,他却走在路上就碰到了线索,正是对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话。 只不过踏破铁鞋的是方珏, 全不费功夫的是他。 碧荒和严陵告别之后,也该继续去找她闹别扭的夫君了。 另一边的岑行戈气冲冲的跑出了家门, 他跑得匆忙,也没看方向就一头扎进了后山里。 后山的树木高大挺拔,遮天蔽日的,抬头一眼都看不到天,人一进来就难免会升起自身渺小的卑微感。 岑行戈一进来就慢下了脚步,沉着脸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他知道祖母的意思,从他跟着她假死到了这小山村里,祖母就一直在劝着他回去。 他曾经有过大抱负,要做祖母一样的大将军,手握长木仓,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佑家国,手下的战士都是他的兄弟,他们会一起成就辉煌,震慑四方。 他以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百姓威慑敌国,直到他发现原来有的兵,手中的武器是用来对着一样的肤色,说着一样的语言,同为大庆的兄弟捅下去的。 再加上促成这件事情的人竟然会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一刻说是信念崩塌也不为过。 被从帝位上拉下来的人是祖母的亲侄儿,也是父亲的表兄,也是他的表叔。 岑行戈还记得小的时候,他挥着小木剑,这位温文尔雅的皇上抱着他说要等他长大做他的大将军。 可是他还没有长大,要他做大将军的人就已经没有了。 清君侧的第二天,在大军破开宫门的那一天就自尽在了龙椅之上。 在亲侄死去和儿子背叛的双重打击之下,岑老夫人是想要死在抵御叛贼的战斗之中的,可是在她带着必死之心披上甲胄要上战场之时,却被一个同样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小尾巴跟上了。 小尾巴要跟着她一起去死在战场上,一口一个重于泰山死得其所。 于是本想赴死的岑老夫人把小尾巴抗在肩上就给他屁股打开了花,然后两个人假死离开了京城。 就有了现在钱家村的救命恩人岑老夫人和她家不学无术除了皮还是皮的孙子岑行戈。 岑行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山林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有一种淡淡的木香,是他每晚抱着娘子睡觉的时候会闻到的味道。 岑行戈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但还是很气。 心口像是填了满满一大团的火焰,只要一点引子就能够完全的炸开,他喘着气背靠在一棵树干上,只期望着风中的木香能够让他的情绪和缓下来。 生气,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拉着娘子一起出来,这时候就能够抱着娘子香香软软的身体安慰自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娘子之后就会产生错觉,他只觉得林中的木香越发的浓厚了起来,不同于普通的植物清香,娘子身上的味道是带着雪的清冷,又带着木的浅淡,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他的清甜。 岑行戈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好像更浓了。 就跟娘子站在他身边也差不多了。 等等—— 站在他身边?! 岑行戈猛的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树林幽深而寂静,没有他想要的娘子。 岑行戈失望的垂下了头,他忍不住想,娘子怎么还不来找他,是不是他跑得太快了没看到他跑的方向? 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跑慢点,或者沿途做个什么记号给娘子就好了。 他兀自低沉着,却忽然感到左肩被什么拍了一下,他警惕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正是因为没有看到,他才越发的防备起来,他的耳尖动了动,林中有呜呜的风声吹拂着树叶,“唰”的一声,那东西又在他的右肩上拍了一下。 岑行戈行戈冷笑着往右,却在动作的一瞬间左手迅疾伸出,就揪到了一片光滑的叶子,冰凉凉的,还能够摸到上面清晰的脉络。 岑行戈呆了一下,一回头就被一片绿色铺天盖地的朝着脸砸了下来。 岑行戈哭笑不得后退,“小藤,别砸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把叶子还给你你别生气。” 他双手举起后退,一边安抚着生气的小藤,然而手指间捏着的从小藤身上揪下来的叶片和明晃晃的挑衅也没差别了。 小藤丝毫不受他的甜言蜜语影响,一心一意的用叶子“唰唰唰”的往他脸上甩,岑行戈不得不后退。 这么个小东西他当然不会收拾不了,只不过这是娘子身边的小藤蔓,爱屋及乌之下,岑行戈也对她有了很大的忍让。 他步步后退,却忽然感觉到身后伸出一双手抱住了他,他大惊,正准备动手就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声音。 “别动。”碧荒抱住岑行戈的手紧了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甜味,熟悉的木香让岑行戈的心立刻就平静了下来。 他宠溺道:“我不动。” 碧荒在他身后蹭了蹭他宽阔的背,高大的身躯能够带给人无尽的安全感,碧荒抿唇笑了,“我抓到你了。” 岑行戈的心好似被撞了一下,颤得他耳尖都有些红,他倏然回头,碧荒在他的身后仰着脸看他,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下来,打在她的身上,美好的不似凡人。 她也确实不是凡人。 岑行戈为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 但是无论如何,妖也好人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物种也好,现在都是他的了。 细碎的阳光为碧荒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岑行戈心里痒痒的,他抱着碧荒纤细的腰肢,受蛊惑般的低下了头,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温柔又缠绵的亲吻。 “还在生气吗?”碧荒问。 岑行戈摇摇头,“看到你我就想不到生气了。” 碧荒轻笑了一声,拉着岑行戈的手,“那我们回去了?” 岑行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祖母是为了他好,虽然这种好并不是他情愿的。他点点头,“我们回去。” 这一次回去,就跟祖母讲清楚,过去的理想和抱负,终究是泡沫般的幻影,现在的他,只想要守着这一间狭窄的小院,守着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以后还会有他和碧荒的孩子。 岑行戈终于想清楚般的畅快一笑,偏过头在碧荒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娘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碧荒眉眼弯弯,也踮起脚在岑行戈的脸颊上亲了亲。 两个人粘粘糊糊的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清风吹过,有蝉鸣和鸟叫的声音,在钱家村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山林之中,吹着山风,听着草叶簌簌,像是无声的低喃。 两个人牵着手,轻轻的说着小情话,小藤在他们身后蹦跳着,就像是个什么都好奇的孩子一样,岑行戈不禁在心里想,等他和碧荒的孩子生出来了,会不会也是这样调皮捣蛋。 那时候他就去打他屁股,慈母碧荒就会不赞同的看着他,抱着小崽子不让他收拾。 想到这里岑行戈就忍不住想笑,他微微侧头看着碧荒光洁饱满的额头,肌肤白的像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他笑着,倏然表情一变,拉着碧荒极速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碧荒抬起头,眼中有绿光闪过,面前的大树忽然就剧烈的抖动起来,粗壮的枝条乱舞着,两三下就抖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衣用面巾蒙着脸的人。 岑行戈沉着脸冲上前,一掌劈向黑衣人的脖子,却间黑衣人在地上身体灵活的扭了一下,躲过岑行戈的手,同时脚下抹油就想开溜。 岑行戈看出来了黑衣人想要逃跑,提气纵身在空中点了几下跳到了黑衣人的面前,转身脚下发力就是一个横扫,灌注了内力的一踢将黑衣人踢得倒退几步。 岑行戈顺势欺身而上,掌风飒飒,一招接一招的朝着黑衣人袭过去,黑衣人身行诡异而灵活的闪躲,两人之间几乎打出了阵阵虚影。 碧荒静静地看着两人过招,那些几乎成了虚影的动作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 她能看出岑行戈的力量是很强大的,黑衣人却胜在身形诡谲,且身上的暗器层出不穷,碧荒已经帮着岑行戈用叶片砸下来了许多了。 眼见着时间流逝,两人还是势均力敌的打斗着,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碧荒叹了一口气,场上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高手过招的时候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敏感,所以黑衣人在感到不妥的时候就想要冲出岑行戈的围锁离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整个树林里的树木都开始变化起来,像是一个个狰狞的怪物朝着他露出了尖牙利爪,树根从地底探出来,扬起阵阵尘土,朝着黑衣人的方向急射而去。 这整个林子都是这些树的主场,当他们有意识的想要困住一个人的时候,谁也逃脱不了。 所以当岑行戈抬头看着黑衣人被一条粗壮的树根缠着挂在树梢上,内心就忍不住想起他每次不想看书的时候娘子指挥着小藤将他吊起来,背完书才准将他放下来。 或许是产生了同病相连的感觉,岑行戈不禁同情的抬头看了一眼黑衣人。 惨,太惨了。 瞧瞧这带着湿泥的壮硕藤蔓!瞧瞧那被绑住的人绝望的小眼神,凄凉又无助,哪有半分之前和他打的时候高傲冷漠模样。 分明就是个被绑起来吊着的小可怜嘛! 岑行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非常的扬眉吐气,笑得黑衣人眼睛都快绿了。 黑衣人: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笑完之后岑行戈也恢复了正色,他回头看了一眼碧荒,得到了一个鼓励和让他放心的微笑。 岑行戈顿时激情澎湃起来,他拍了拍一条条树根垒起一个自然的牢笼,树根听从的往后缩了缩给岑行戈让出一条路来。 岑行戈探头望了望,确认这些树根在碧荒的控制下无比的听话之后才往里走去。 眼看着岑行戈带着坏笑的脸越来越接近,黑衣人眼神一厉,下颌和嘴唇轻轻动了动,然后—— “啪”的一声,高高扬起的树根一把扇到了黑衣人的脸上,蒙着的黑色面巾被抽了个粉碎,露出了一张刀疤纵横的脸。 岑行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皮肉从内里翻起,一道道伤口密密麻麻,仿佛是谁在他的脸上用刀在每一处都搅拌过。这些伤口一看就知道是陈年旧伤,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狠心,将人的脸毁成了这个样子。 “看完了?”黑衣人冷冽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时候他还吐出了一口血和一颗牙。 黑衣人:“……草!”说话漏风的感觉让他的冷酷气质大打折扣。 岑行戈都不忍心再看他了。 他猜测这人刚刚本来是想咬舌自尽的,却被树根对着脸扇了一记,本来就丑的脸现在更是一条红色的印子横亘在他的脸上,涂了满嘴的血不说,门牙还缺了一个空。 他都替他感到绝望和悲凉。 碧荒眼见着岑行戈越来越偏离方向,提醒道,“相公,你问好了吗?” “没呢,这就问!”岑行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他对着碧荒说了一声,才开始用看俘虏的眼神凉凉的看着他。 “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黑衣人当然不可能回答。 他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是发出了一声漏着风的嗤笑。 岑行戈:“……” 黑衣人:“……”他紧抿着唇,打死不准备开口了。 岑行戈看出来了,眉毛跳了跳,试探的问:“……要不给你带一把纸笔,我问你写?” 黑衣人:“……”气到爆炸!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恨恨的瞪着岑行戈,眼里闪烁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怒火。 岑行戈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也别想着失败自尽了,你再来一次小心另一只门牙也没了。” 黑衣人身子一僵,看着岑行戈的目光已经是将他凌迟了千百遍了。 岑行戈丝毫不惧,还在后悔早知道就把祖母带上了,现在这人看着是没办法招摇过市带回家里交给祖母了。 如果是祖母,绝对有办法三两下撬开他的嘴,但是换做他,干巴巴的问询别人还爱理不理的。 他颇为愤愤的出了树根笼子,黑衣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岑行戈眼巴巴的看着碧荒,“娘子,我能用一用它们吗?” 他的手指着天上地下还在缓慢移动着的树根。 碧荒想也没想的点头:“可以。” 岑行戈顿时喜笑颜开,哒哒哒的跑回来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你怎么又来了! 岑行戈清了清嗓子,“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黑衣人,眼里的威慑一般人早吓得跌倒在地了,然而黑衣人只是漠然冰冷的回视着他,哪怕是被树根绑着吊在空中,也丝毫没有改变什么。 依旧的冰冷、沉默、隐忍,除了还在嘀嘀嗒嗒淌血的嘴巴有些破坏和谐,整体就是个标准的杀手死士模样。 不过很快,他的沉默形象就绷不住了。 因为岑行戈对他恶魔一笑,挥了挥手,牢笼外的碧荒眼神闪了闪,将自己的根浸入土地中,在岑行戈身边的地穿透出来,在他身上蹭了蹭。 黑衣人几乎是震撼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若说是树木变动树根捆绑,他还能告诉自己这或许不过是奇门遁甲,可哪里的奇门遁甲是一条树根和人一样还能在别人的身上类人化的摸摸蹭蹭占便宜?! 他的世界观刚受到摧残,就看到面前的岑行戈温柔的抚摸着面前的树根,说出的话却让黑衣人和碧荒同时眼前一黑。 “来,乖宝贝,去把前面这个人的鞋扒了,挠他痒痒!” 黑衣人:??? 碧荒:???? 于是岑行戈就看到他眼前的树根像得了羊癫疯一样剧烈的抖动着,仿佛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岑行戈疑惑了一下,“怎么了?激动到不能自已了?” 然后面前的树根立马不动了,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岑行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从一根土褐色的平平无奇的树根上察觉到奇奇怪怪的情绪,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逗笑了。 而牢笼外的碧荒已经快站不住了! 她混乱了几秒,实在忍不住走了进来,“相公别问了,我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 黑衣人眼神看向了碧荒,他当然不相信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能知道他的目的,可是碧荒走过来的时候表情太过淡然,也太自信,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起来。 碧荒走到黑衣人的面前,岑行戈警惕的把碧荒拉到自己身边,“娘子,别过去,伤眼。” 黑衣人:“……” “没关系,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碧荒弯弯眼角,“他的身上,带着的黄石木究竟是在哪里。” 黑衣人表情彻底变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嗓子嘶哑而难听,带着丝丝阴沉的意味,碧荒皱了皱眉,这人的嗓子被人毁过。 “怎么知道的关你什么事,我娘子是仙女神通广大,你仰望就够了,别东问西问的。” 岑行戈不太开心的说,娘子凑这个危险的人这么近要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而且、而且这么丑的脸出现在娘子面前,万一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碧荒颇有些无语的任由岑行戈把她拉到他身后,“腰腹往右三寸下的地方。” 岑行戈的手顿了顿,要不是娘子说的是往右三寸,他今天非要把这人给废了不可。 但是即便是腰腹往右,岑行戈也很快就被难住了。 因为这人被树根缠得严严实实,除了露出一个脚底和一个头,其他的地方都跟包粽子似的,他想要下手也找不到地方。 岑行戈眼巴巴的看向碧荒,“娘子……” 碧荒指向这个“树茧”,随着她指尖的方向,有几条树根从黑衣人的身上抽了出去,粗糙的树根摩擦,火辣辣的痛,黑衣人闷哼了一声,抬头就见岑行戈已经摩拳擦掌的站到了他的面前。 黑衣人垂下了眼,肌肉紧绷到了极致,他感受到了岑行戈撕开了树根摩擦出的衣服缝隙,翻开了他藏在暗袋里的东西,挥着手回头朝碧荒笑的一瞬间—— 他身形诡异的从树根让开的缝隙里钻了出去,整个人普通一根柔软的面条,瞬间就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碧荒淡淡的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岑行戈不解,“就这样放他走吗?” 碧荒开口,“有更重要的要去做,跟我走。” 岑行戈跟着碧荒,在一处草木掩映的山洞里找到了昏迷的方珏。 岑行戈惊讶,“这不是那个……” “方珏。” 岑行戈往山洞里探了几步,“我去背他出来。” “等等。”碧荒忽然拉住了他,“你别去背。” 岑行戈警惕起来,“怎么了?是有陷阱吗?” 碧荒也对他这一惊一乍的有些无奈,“没有陷阱,只是我不想让你去背着她。” 岑行戈瞬间了然,心里十分感动,这么一个大男人,他背着不得很累啊,还是娘子心疼他! “那怎么办,用树藤裹着带下去?但是那不能让人看到吧?” “当然不是了,相公你现在快去找严陵严公子,就说方珏公子受伤了,让他快点来,然后我们把方珏交给他就好了。” 岑行戈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们两个人反正是一起的,这些做好不过了。 “那娘子你在这里等等我,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回来。” 碧荒点头,等到岑行戈一走,她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之前岑行戈差点掉下去的那处断崖。 上次被两人挖走水月岚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水月岚长了出来,不光是这里,其他地方也都星星点点的长着这种晶莹剔透的花朵,布满了断崖。 似乎是感受到了属于他们王的来临,这些本就美丽的花更加兴奋的绽放,展示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峡谷上空落下来,水月岚半透明的花瓣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辉,美得人目眩神迷。 碧荒在断崖边坐下,双腿垂在空中,有叶片悄悄的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又在碧荒看过来之前害羞的回到了原位。 碧荒轻笑了一声,突然张开双臂往下一跃,在落下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化作了无数的绿色光点,在空中溢散开来。 无数草木摇晃起来,伸展着自己的花瓣或是枝叶,欢快而喜悦。 碧荒很快就到了崖底。 淡黄色的雾气浮在上方,人入内之后,若不趴着走,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当然碧荒并不在此列,随着碧荒的走动,这些雾气自发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在路的尽头,是一片绿色,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的,间或漏下绿叶下几点淡黄色的枝干。 碧荒知道,这就是被大庆称为奇毒的黄石木了。 黄石木生长之地向来在深涧之中,叶片碧绿,也十分的普通,和一般的杂草也没有两样,但是叶片下的根茎和普通杂草大为不同,也不知最开始是如何被人发现的,总之等黄石木流传到人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是世人皆惧的奇毒了。 沾上黄石木的人,会如同普通的睡着一样,呼吸平缓,面色红润,却会在第三天的时候陡然断气,死时的模样也如同沉睡。 但是没人知道的是,黄石木的叶子就是它的解药,不过特殊的是,要在碰触在黄石木之前服下叶片,其他的除了碧荒能够将植物毒素直接提出体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够救下中了黄石木毒的方法了。 碧荒在黄石木从中走过,清楚看到了一些地方已经有了采摘过的痕迹。 这个地方已经被发现了,不用说,在禁黄石木之后还流通在市面上的,就是从这里带出去的。 现在严陵和方珏已经追查到了这个地方,发现这些仅剩的黄石木再毁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人心可怕,草木何其无辜,就要这样被毁去。 碧荒坐到了黄石木丛中,指尖抚过这些可爱的小叶子,得到了欢欣雀跃的回蹭。 她叹了一口气,这些被其他人视为死神的,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些无辜的小可爱。 她怎么忍心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命被人全部毁去。 “你们愿意跟我离开吗?”碧荒温柔的看着这些因为她的到来而欢快的抖动着叶片的黄石木。 “不用留在深涧峡谷,你们会以另一种形式跟在我的身边,永不会消失。”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是叶片在欢呼,在惊讶,碧荒勾起了唇角,笑得温柔而坚定,“你们的需求,我接受到了。” 严陵一路飞奔的朝着岑行戈所说的方珏受伤的地方跑去,向来稳重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焦急。 远远的就看到了身着绿色衣衫的纤瘦身影等在山东前,严陵如一阵风般就冲了过去。 “方珏在哪?!”他急切的伸出双手,碧荒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山洞,严陵视线看过去,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方珏立刻就刺痛了他的双眼。 严陵喉头动了动,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上前。 他知道方珏追查的是什么东西,是黄石木,是死亡如沉睡的黄石木。 方珏躺在那里,若是被人用了黄石木的毒…… 严陵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弯着腰走进了山洞里,将方珏抱在自己的怀里。 铺天盖地的悔意像是一只只蚂蚁,在他的心口啃噬着,明明知道方珏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还放着他一个人去追这些拿着毒药穷凶极恶的匪徒。 他不由自主的加紧了抱着方珏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将他嵌在身体里,才能够让他剧痛无比的心得到轻微的缓解。 “他怎么了?”慢了一步走过来的岑行戈一头雾水的看着抱着方珏悲痛欲绝的严陵。 碧荒深色复杂的摇摇头,“大概是……断袖之魂的觉醒。” 岑行戈:? 什么东西? 断什么袖? “没什么。”碧荒笑得有些狡黠,“一切皆为误会罢了。” 岑行戈茫然的点点头。 管他什么断袖,关他屁事。 另一边严陵抱着方珏,痛苦又后悔,脑海中与方珏的相处一点一滴的浮现出来,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方珏,是很欣赏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的,只是后来随着政见上不同的意见,以及在案件上不一样的分歧,大理寺和刑部向来有些矛盾,这些矛盾体现在他和方珏的身上就更加明显了。 他们争锋相对,可在心底却又是十分欣赏对方的。 他对方珏比任何人都挑剔严格,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把他当作唯一的对手,可现在,他抱着生死不知的方珏,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也许三天之后就将散去,他才明白,他对方珏的感情原来已经变了质。 所以才会在听到碧荒说方珏可能是女孩子的时候心生狂喜,才会在听到方珏受伤时心急如焚,才会在此时此刻悲痛欲绝。 严陵的手臂一点点的手紧,几乎想将方珏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忽然,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手指动了动,方珏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严陵放大的侧脸,然而严陵还在顾自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严陵的手还在收紧,方珏觉得自己已经快喘不过去了,胸前被严陵挤在身前,有点涨涨的痛,方珏的脸红了红,又羞又气。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早上出去的时候和严陵闹了几句,结果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就决定这样憋死她。 她推了推,没推动,只能憋着气开口,“你压着我的胸……肌了,给我让开!” 熟悉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严陵倏然抬起头,眼中是遮挡不住的悲伤。 方珏在严陵从她身上抬起头的一瞬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她的心颤了颤,指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 后面的话方珏没能说出来,因为被一个凉凉软软的东西堵住了。 方珏茫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这是……被她的宿敌给亲了? 她被严陵给亲了!! 理智在这一瞬间回笼,她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将严陵推开,然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她又羞又急,“你、你这个死断袖!!!” 严陵猝不及防之下被方珏一巴掌甩得头都偏了过去,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他近乎贪婪的看着生龙活虎跳着脚的方珏,“我不是断袖。” 方珏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让严陵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吧? 就听到严陵话音一转,“我只是喜欢的你恰好是男人而已。” 方珏:“……” 这、这种有病的话他是怎么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 方珏脸红得可以媲美猴子屁股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严陵,厉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既然我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就不会再逃避,至于你,脸这么红,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即使是在说着这样不要脸的话,严陵也是脸色肃然,神情严肃。 方珏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话气得肺疼,“你给我闭嘴,死断袖!” 她猛的一脚踩在严陵的脚上,然后拔腿就跑。 严陵脚一疼,先是一愣,随后就笑开了,笑得心满意足,笑着笑着,竟笑出了泪来。 他随手抹去眼角的晶莹,跨步出了山洞。 洞外岑行戈正在碧荒的耳边说着什么,而碧荒则是包容又温柔的对他笑,看上去好一对恩爱的璧人。 过于是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看到了活蹦乱跳的方珏,大喜大悲之下他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忍不住嘴角含笑。 岑行戈一转头就看到严陵这个冰块脸满脸含春还笑得一脸猥琐的样子,他打了个抖,谨慎的把碧荒挡在了身后,“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碧荒:“……”这样欲盖弥彰谁都能看出来到底看没看到好吗?? 好在严陵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无妨。” 他转身走到岑行戈和碧荒的面前,郑重的向二人行了一礼,“严陵在此谢过两位救我夫夫二人一命。” 夫夫二人??? 岑行戈掏了掏耳朵,问碧荒:“我刚刚是不是漏听了什么,这俩断袖刚刚在山洞里拜堂了?” 碧荒也有些茫然,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操作。 好在严陵亲自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和珏儿的婚礼自然不可能如此简陋,不过我俩已经互诉衷肠,成亲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还望两位到时能够赏脸。” “好说好说,祝两个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岑行戈酸着牙说完了自己的祝福。 还珏儿,酸不酸! 他还没叫娘子荒儿呢! 得到了第一个祝福的严陵大笑两声,心情愉悦的走下了山,去追他的“珏儿”了。 碧荒和岑行戈在后面面面相觑,两个人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人不会是在之前以为方珏死了然后疯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给自己的接档文求个预收,喜欢的宝贝收藏一下嘛: 《鬼王今天还在搬砖》 鬼王勾婵从沉睡中醒来,发现冥域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她却失去了冥域变成这样的记忆,并且再也无法踏出冥域半步 天道告诉她,她需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只要在冥域上再起一座鬼城,她就可以离开 从此勾婵开始了搬砖建城的苦逼生活 非灵玉不可为基,非玄铁不可成郭 勾婵:你不如先杀了我! 然后,在对天道怒吼的第二天 勾婵捡到了一个点石为玄铁,呼吸可成玉的男人。 第38章 端倪 方珏和严陵之间的问题由他们自己解决, 碧荒和岑行戈也该回家了。 碧荒和岑行戈携手踩着夕阳,顺口问道,“刚刚在那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还在吗?” “当然在。”岑行戈说着在自己腰间的袋子里扒拉了几下, 将裹着布条的黄石木递给了碧荒。 “娘子你拿着小心点, 别碰到了。” 碧荒点头接受了岑行戈的好意提醒, “等下见到方珏他们把东西给他们吧。” 岑行戈抱怨, “刚刚就该把东西给他们。这什么黄石木出现在咱们村子里,我看该好长时间不能平静了。” 碧荒捏了捏他的脸, 岑行戈干脆把脸埋在碧荒肩膀上,“有点讨厌。” “那你准备怎么办?” 黄石木的事情闹得很大,京中势必会派人前来,现在的方珏和严陵不认识岑行戈,不代表着来的其他人不认得, 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给岑家的生活带来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现在就是钱家村一家种地的庄稼人,有什么好瞧的。”岑行戈撇撇嘴,虽然是这样说,拉着碧荒往回走的速度却快了不少。 之前被钱芳拔断的稻苗被碧荒养在了后院的水缸里, 一开始岑行戈还纠结了好久该怎么安慰娘子, 告诉他到稻苗纯养在水里是养不活的,结果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理由就发现这被养在水缸里的稻苗竟是一天比一天长得好起来,郁郁葱葱的,比别家田里的都好。 这违背自然规则的生长状况让岑行戈把一切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 只是暗搓搓的把水缸从谁都能窥见的后院搬到了屋子里, 美其名曰在屋里见到些绿色点缀心胸更开阔些。 实际上只是怕别人知道了这稻苗的反常,从而猜测到他娘子非同一般的身份。 而此时, 岑老夫人正站在水缸边,看着缸里的长势喜人的稻苗,听到两人回来的声音也没抬头。 碧荒敏感的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似乎哪里有所不对,她站在岑老夫人的身后没有说话,只有岑行戈二傻子似的大咧咧的开口:“祖母,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岑老夫人这才回头,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岑行戈,“上哪儿皮去了弄了一身的味儿?” 岑行戈郁闷,“我还想问您怎么一天到晚老针对我呢。” “有我这么乖巧可人的孙媳妇在面前,不针对你难道还能针对碧荒?” 岑行戈摆摆手,“那您还是针对我吧。” 祖孙二人例常的嘴炮,但是岑老夫人明显的心不在焉,就连岑行戈这样的二傻子都察觉出来了,他看了一眼碧荒,正准备问祖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就听到碧荒冷不丁的开口。 “这稻苗有什么问题吗?” 岑行戈心想,娘子这是问的什么问题,这稻苗问题可大了! 谁家稻谷长水上的,这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 他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帮碧荒圆过去,却没想到岑老夫人确实摇了摇头,“这稻苗是没什么问题。” 碧荒愣了一下,“那是……?” 岑老夫人拨弄着长满了整个水缸的绿油油的苗苗,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们觉得,芳丫头去田里是为了什么?” 岑行戈脱口而出,“得不到就毁掉,让我们以为这地坏了就不要然后顺理成章的拿回去?” 岑老夫人怜悯的看他一眼,“我怎么有了你这么个蠢孙子?” 岑行戈:? 他怎么又被怼了! 岑行戈委屈的看向碧荒,却见碧荒眼也没眨的看着水缸,他不由得凑过去,就看到碧荒沉思片刻之后忽然伸出手往水缸里捞去,水缸里的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连最不着调的岑行戈都不由得神情肃然起来。 片刻后,碧荒将手伸了出来,晶莹的水珠在她的手背上滚动了两下,瞬间浸透下去消失不见。 “可是发现了什么?”岑老夫人问道。 岑行戈惊疑不定的看看岑老夫人又看看碧荒,要是现在都看不出来钱三爷留下的地有蹊跷,他就可以蠢到直接回炉重造了。 碧荒点点头,“那地里有东西。” 有东西?什么东西? 岑行戈想到了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先是钱芳污蔑他们骗地,然后是钱林为钱芳出头中了毒差点身死,最后这毒竟然牵扯到了曾经全面被禁的奇毒三日醉,还引来了他这一辈子都以为再无交集的京官。 还有钱芳在与他们发生纠纷的地里昏了过去被丈夫打到落胎,想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未果之后被县衙抓走了,现在钱芳在那地里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利益,更可能是其他的阴谋,直觉告诉岑行戈,这事情多半是与三日醉案子有关系。 而这样珍贵而稀少的毒药,为什么会落在这个小山村里,为何那么凑巧的就是跟他岑家有关系的地里出了事,桩桩件件,岑行戈不得不怀疑,是否他和祖母的身份已经被人所知然后被人所下的套。 他和祖母两个现在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农人,可他们身上流着的血是和京城勋贵岑家一样的,不能断定是否有人为了对付岑家而从他们俩这里下手。 岑行戈当机立断的对岑老夫人和碧荒说,“我要去县衙看看,确定钱芳是否还在里面。” 如果钱芳是和阴谋背后的人有关系,那么必然不可能会安稳的待在县衙里等待着提审,他现在去县衙大牢,基本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面对一间空空如也的牢房,二则是面对一具尸体。 对于岑行戈说的碧荒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她现在也有事情要做,她必须马上要去地里再看看,当初她只顾着听到稻苗的哭声哀嚎,只以为是断了根的绝望而没有深想。实在是因为她来到大庆以来,遇到的人都是十分单纯没心眼的,所以就没有想过其他原因。但是现在她却有了另外的想法,或许那天的哀嚎,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她和岑行戈兵分两路,一个去县衙一个去田地,而岑老夫人则是去将从京城远道而来查案的两位大人请到家中打探一下消息。 碧荒把小藤往岑行戈腰间一缠,告诉他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让小藤装“装疯卖傻”假装是路边再平常不过的树藤来对付人,这种事情小藤轻车熟路再容易不过。 岑行戈一路运着轻功往县衙的方向去,而碧荒却因为人多眼杂只能一步一步走到田埂上。 因为新的水稻苗长势良好的缘故,那些本来是打着破罐子破摔的将地租给岑家的农人在不好意思却一个接一个的几乎踏破了岑家门槛之后终于又回到了田地里,辛苦而愉悦的劳作着。 碧荒到的时候,还有几个妇人跟着自家汉子在地里插秧除草,见她来纷纷和她打着招呼。 “岑家娘子来看你家地啊?” 碧荒笑着摇摇头,“那不是我家的地,是钱芳家里的。” “那丫头都被抓去蹲大牢了,这地三爷给了你们就是你们的,别管她一个嫁出去的丫头片子。” “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想要回来要娘家送出去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脸!” “说起来芳丫头以前也不是这样,这怎么嫁出去之后就全变了呢。” 无聊的妇人八卦起来的威力是十分强大的,至少碧荒在这七嘴八舌里,将钱芳小时候尿过几次裤子挨过几次打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她抽了抽嘴角,站在田埂边望着只剩下一汪平静水面的田地,上面的所有稻苗都被她带走了,能救活的就养在水缸里,实在是生机全断的则已经回归了自然。 然而就她低着头看着田的片刻时间,后面的妇人们就已经脑补出来好大一出戏了。 要知道这田里所有的苗都是碧荒和他们本来看不起的岑行戈连夜种下来的,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对夫妻的看法有所改观,看着碧荒看着被拔走稻苗的地“暗自神伤”的模样,不禁感同身受的痛骂起来。 “这该死的小畜生,饥荒年怎么就没饿死她,把这一地的好苗子都给糟蹋了!” “岑家媳妇,你别担心,这稻谷对亏了你,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会亏待你的,一人几株挪给你就够了!” “对对对,丫头你别难过,不值当,咱们一个村的就该互帮互助,等着我这就给你铲。” “还有我,要几株你报个数!” “还有我还有我!” 碧荒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些质朴的人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不由得大声道谢,“不用了,谢谢大家的好意,这些稻苗我还留着还能养,不必劳烦大家了。” “这怎么能是劳烦,要不是你和行戈,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哭呢!” “就是,我孩子他娘可是寻死觅活的差点就没了。” “大庭广众的你胡说什么呢?!”说完就是传来一阵抽气的声音。 其他人都友好的哈哈大笑起来。 碧荒也被这气氛感染了,笑容也加大了几分,“要说帮助的话确实还是需要的,不知各位婶子叔可知哪里有空地能开垦的或是能买的,这块地钱芳出过事也算是晦气,我们岑家还是不沾了。” 她这样说,只是因为她看出来这块地下面真的有问题,那些稻苗扎根的坑洞现在都被一块块处理过的黄色树枝状物体鸠占鹊巢了。 那树枝模样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黄石木。 农作物若在上面耕种,烧苗枯萎都算是好的,就怕人下去脚上沾了毒,连命都没了。 大庆的人对于鬼神之事,向来是十分敬畏的,果然碧荒这样一说,其余的人都纷纷附和起来。 “说的对,这块地太晦气了,这上面种的东西谁敢吃,就放着吧。” “岑家媳妇你要地的话可以去看看后山往南的角落,那儿没人用,就是有些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红包完全送不出去的样子(눈‸눈) 第39章 鹰鸟 后山往南? 碧荒心里一动。 后山的葱郁就足以说明了土地的肥硕。 碧荒要地, 自然不可能是就全种稻苗了,实际上在听岑老夫人说着一道道光是听着就足够让人流口水的菜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一块独属于她的地来将一些少见却十分美味的蔬果种下来。 趁着空余的时间, 她将整个后山都滤过了一遍, 发现这座高大幽深的山林里很多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 都长着许多珍惜的植物, 不用说,这些植物现在都进了碧荒的衣兜里。有些在后世十分常见但此时却珍贵万分的蔬果无人识得, 在大庆朝竟像是杂草一般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这无疑让决定吃遍人间美食的碧荒感到异常的心痛! 甚至是有一次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两株野生的草莓,正准备上前看看就被横冲过来的小孩儿两鞋底砸了个粉碎,还扬起了甜甜的笑脸跟她说,这是蛇果, 会引来毒蛇的。 碧荒冷漠脸的看着只剩一团红浆的野草莓,在小孩连声阻止下连根拔起, 就等着这样的一亩地来栽种了。 在得到可以开垦的空地确切的位置之后,碧荒温柔又礼貌的道了谢,她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水田表面,又有谁知道, 这下面埋着的是足够一整个村庄在沉睡中结束自己的毒药呢。 白天的时候人多眼杂, 碧荒就算是想把下面的毒药掏出来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先回去参考一下其他人的线索和答案。 碧荒回去的时候方珏和严陵还没走,小小的方桌上岑老夫人大马金刀的独占一方,方珏和严陵小媳妇似的把手放在腿上, 乖乖的坐在岑老夫人的对面, 看向老夫人的眼中满是崇敬和孺慕。 在这样的状态下,怕是岑老夫人问什么对面都会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 但是幸好严陵还是有一些职业操守的, 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就顾左右而言他,眼神游移的转开话题。 心痛到窒息! 竟然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自己一直崇敬仰望的岑老将军。 严陵深深的觉得,方珏就是他的福星! 就这么出来了一趟,终生大事也能够解决了,还见到了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老将军,此行简直终生难忘! “将军……”严陵正待说话,余光看到身后碧荒推开了院门,他迅速改了口,“老夫人。” “就叫我岑婆婆便是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老太婆,行将就木,担不得大人这样的称谓。” 严陵的表情一下子有些难看,还有些说不出的委屈,他转头看向方珏,方珏瞪他一眼,翻了个大白眼给他,然后就再不看他了。 “碧荒,过来,到祖母这里来。”岑老夫人当做没看到严陵的表情变化,对着碧荒招了招手,将人叫到面前之后才转头看向严陵和方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孙媳妇岑碧荒,碧荒,这是两位京城来查案的大人。” 岑老夫人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介绍两个人,要知道方珏和严陵的消息还是岑行戈小两口告诉她的,她说这话的意思,不过是提醒严陵的身份和碧荒该保持的距离。 对于有些弯弯绕绕,碧荒也不是能每次都能聪慧的体悟,至少这次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白的点头,“我知道,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我和相公还答应了要帮两位大人查案。” 严陵眼睛一亮,也顺势接下话,“也多亏了老夫人您的孙媳妇,才能够救下珏……”在方珏的眼神威胁下,严陵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才能够救下珏兄,在下感激不尽,救命恩人的面前,又岂能在乎那些俗世虚名?” 话音才落,方珏就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油嘴滑舌。” 碧荒没忍住笑,手背遮住唇,只露出一双笑意弯弯的眉眼。 “好了,打情骂俏的先停一停,说说你们到这里来的计划和线索是什么。” 岑老夫人虽然不会查案,但是她曾经在手下管过这么多的兵,也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处理突发事件,而且不是岑老夫人骄傲,他觉得这两个朝廷的精英加起来,怕是都比不上她孙媳妇一个人! 方珏说了怎么一路追踪跟过来的,她伸出食指和拇指在嘴角并拢一吹—— 尖锐的哨声之后。 很快振翅的声音在空中传来,碧荒跟着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鹰鸟,扇动着翅膀挥舞在方珏的面前。 岑老夫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面上惊讶之色闪过,“这是……” “天下山庄所养的寻物鹰,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一只,就是通过它一路找到了钱家村。”方珏说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自豪和洋洋自得。 这一点都不难理解。 寻物鹰并非是寻常之物,鹰击长空所代表的是自由与桀骜,训练一只鹰和一只鸽子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度,可同样的,一只鸽子和一只鹰所能去往的地方也不一样。 只有鹰,才能够肆意的在天空翱翔去往任何一个地方而不畏惧,训鹰的方法并不简单,整个天下山庄据说能够闻物寻位的鹰不足一百。 而且天下山庄也不知是何种背景,当初岑老夫人幼时想要一只这样的鹰,才好在每次捉迷藏的时候准确的抓住她的皇兄,却没想到即使是皇上亲自下旨去了,对方也不过回了一句没有合适的训练成的鹰鸟给打发了,这是当初的公主,后来的将军,以及现在的老夫人一辈子的遗憾。 现在能看到真实的寻物鹰,感觉也似乎是圆了曾经的梦,此生无憾了。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臂,期待的看着面前的鹰鸟想让它落下来。 “不可,鹰鸟爪勾尖利,没有护臂不可直接接触。” 岑老夫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臂,回归了正事,“寻到了钱家村之后呢,寻物鹰可找到了具体的毒药在何处?” 方珏尴尬的摇摇头,“对方也许是知道了我用了寻物鹰,后面来了钱家村之后就一直有东西在干扰它。” 岑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理解,偏头看向一直安静立在他们身侧的碧荒,“碧荒,不妨说说你方才出去发现了什么。” “倒没发现多少,不过晚上让这鹰鸟跟我们走一趟便是了。” 黄石木被埋在她用木灵浇灌过的稻苗之下,也难怪这鸟分辨不出来。 毒物多有郁气,能够被对煞气最为敏感的鹰鸟所识得,可她的木灵却是至纯至净的柔软,因而遮盖了郁煞之气使鹰鸟迷途。但是木灵的事情只有她一人知晓,那么命钱芳埋进他们地里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顺手而为,还是知道了些什么才做出来的事情? 碧荒的唇不由得紧抿了起来,沉思之中的时候岑行戈也回来了。 他一来就带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钱芳失踪了。 在大牢层层关卡之下凭空失踪了 。 这个结果才是最可能的。 若是钱芳果真为幕后之人做事,在事发被抓之后就将她在大牢中灭口,势必会引起其他同样被引诱或威胁控制的人心里的动荡和不安,于组织管理无益,可要是真的救了钱芳让她平安离开,那幕后之人又真的能够放心已经知道一些秘密的钱芳离去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钱芳的失踪,几乎是可以和凶多吉少画上等号了。 “现在卫家的人正在县衙闹事,说是把他们家媳妇弄丢了要赔钱。”岑行戈冷笑一声,“但是我看卫威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快遮不住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重。 钱芳的失踪是他们的大意。 若是早些想明白钱芳和幕后之人有关联,他们也不会亲自把钱芳送进了牢狱,让她陷入了生死不知的境地。 “对了。”沉默中,碧荒忽然开口,从袖口里的暗袋处拿出来了一个用碎布包裹着的小包裹放在了桌上,“这是从之前的黑衣人身上抢下来的。” “黑衣人?” “我就是被一个蒙着脸藏头露尾的黑衣男人给打晕了扔山洞里的!”方珏一说起这事就是一阵的气愤,如果不是那个混蛋把她打晕了,她又怎么会把严陵刺激得发疯,还跟登徒子似的轻薄她! 方珏侧过头看了一眼严陵,磨了磨牙,无声骂道,死断袖! 岂料严陵忽然就看向她,双目对视的一瞬间两个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只不过一个人是因为心动,一个人是因为惊吓。 对于这种登徒子,方珏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你看什么看?!” 严陵挑眉,“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方珏语塞,这视线都快把她身上烧一个洞了,她又不是傻子! 她不想再理他,干脆往碧荒扔在桌上的东西伸出手去,却被碧荒一把抓住了,“先别碰。” 面对这温柔又文静的大姐姐,方珏不由自主的就乖了下去,“我就是想看看,不会乱碰的。”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因为什么样的东西让他们在这地方困了这么两天。 “你碰可以,但是必须要做到万分的小心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会比较晚 ------------- 话说现言童话小甜饼会有人喜欢吗_(:з」∠)_ 求个预收呀,点开专栏就能看到! 《家养一只玛丽苏》 每天疲于生计的小混混捡到了一只从玛丽苏小说里穿越而来的小公主 背景会随着心情改变,头发的颜色每天不同 更关键的—— 在哭泣的时候,左眼掉的是钻石,右眼掉的是水晶 穷困潦倒饿到吃土的小混混:很好,就决定是你了! 食用指南: 反穿书 童话向的轻松小甜饼 非现实,夸张之处请勿考究 第40章 解药 黄石木不是简单的口服或是渗透进鲜血淋漓的开裂伤口时才会中毒, 而是在碰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毒素就已经随着皮肤渗透了进去。 触之即死这个词,就像是为黄石木量身定做似的。 在对碧荒道了声谢之后, 方珏小心的从桌上拿起小包裹, 包裹大概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 她拿在手上先是捏了一下, 入手的感觉软软的,像是捏了一大块的软布, 然后在她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掀开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覆了上来。 方珏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这重要又危险的小东西甩出去。 回过神来的她小心的护着小包裹别掉下去,一边尽力的忽视贴在自己手背上的热源体,对严陵怒目而视, “你做什么!” “怕你笨手笨脚的,别把物证摔坏了。”严陵说着, 一手将黄石木的小包裹从方珏的手里拿了过去,“还是我来开吧。” “喂——你!” “别乱碰,等下让我不小心碰到了死了你就等着给我殉葬吧。” 方珏:??? 气到爆炸,可是还不敢说话。 毕竟严陵是个断袖登徒子, 可是她还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毕竟整个京城能和她势均力敌称得上对手让她看得起的也就严陵一个了。 要是没了,那日子多没趣。 她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在听到严陵可能会死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来的酸涩和难受,认真的看着在严陵打开包裹。 在众人严阵以待的目光下,严陵掀开了裹着黄石木的碎布, 然后露出了藏在碎布下的—— 又一层碎布。 众人:??? 严陵沉默的抿了抿唇, 再次掀开这层碎布,然后——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严陵:…… “再拆一层?”方珏忍不住插嘴, “毕竟是危险品嘛,你就当是脱女人衣服,一层又一层,多有感觉。” 严陵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方珏干笑了一下,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吗?” 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双相似的看着她的眼睛,就像是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样。 方珏:她是谁她在哪里她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是碧荒率先移开了视线,而此时的严陵面前已经摆了好几块花色各异的布料了,脸上的表情也由谨慎到诧异最后到麻木。 她不厚道的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把看似是从袖子里实际上是光点直接构成的一片绿色小叶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严陵,“或许你需要这个。” 严陵停下了手里一层又一层剥“衣服”的动作,疑惑的接下了这一片叶子,“这是什么?” “吃下去,这是黄石木的解药。” 严陵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 就连方珏都屏住了呼吸。 比起黄石木,更珍贵的是它的解药。 因为在碧荒出现之前的百余年里,根本就没有解药的存在! 就连现在,之所以前面对钱林所中的毒会是黄石木的否认,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黄石木还会有解药。 严陵看在手中就跟一片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完完全全就像是随手摘下的一片树叶一样的所谓解药,不禁在心里盘算着眼前人是戏耍他的可能性。 最后他看了一眼目光平静而包容的岑老夫人一眼,如果是老夫人的孙媳妇的话…… 又怎么会戏耍他呢! 可如果是真的…… 严陵的手有点抖,盯着手里的叶子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吃下去,干脆抬头直白的问碧荒:“这解药多吗?” 方珏皱了皱眉,她想站起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稳坐在座椅上不动了。 她知道严陵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三日醉之毒肆虐,防不胜防,今上的位置来得毕竟不算光彩,打着为先帝报仇旗号行刺杀之事的人不胜枚举,若是能够将这解药献给今上,于国于民都是一件极好的大事。 碧荒看出来了他的犹豫,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说,可以算是无比的珍贵稀少,甚至碧荒也不能确定世间是否还有另外的黄石木存在,但是对于她来说,从黄石木化作木灵留在她身边之后,就算是应有尽有了。 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算是有一些,这叶子是黄石木的叶子,只能用作接触之前的预防,过了三个时辰效果消失也就无用了。” 严陵有些失望,这样的效果几近没有,毕竟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黄石木,又如何浪费这片叶子去预防呢? 他忍不住想问,“那中毒的那位……” “是我救的,却不是用这样的方法。” 严陵心下稍安,能够救人一次,就能够救人两次,知道有这样的一位神医存在,就仿佛多了一条后路。他还想再问什么,手里的叶子却被方珏一把抢去。 “啰啰嗦嗦的是不是男人,你不敢来我来!”说着就把叶片往嘴里一塞,嚼了两三下就咽了下去,然后一鼓作气的把包裹着黄石木的包裹给打开。 在严陵的无语凝噎下,方珏一层又一层的剥去这世间奇毒神秘的面纱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薄片。 岑行戈比对了一下剥开前和剥开后的大小对比,忍不住叹道,“这该是多怕死啊。” 岑老夫人横了他一眼,岑行戈求生欲十足的改口,“是我我也这样,毕竟安全第一。” 碧荒轻笑一声,岑行戈立马乖乖巧巧讨好的看向自家娘子,“娘子你说我说得对吗?” 向来对岑行戈都是极宠的碧荒当然是点头了,“相公说得极是。” 岑行戈满意了,喜滋滋的回看了岑老夫人一眼。 然而岑老夫人根本没看他,只紧张的看着方珏伸出手指小心的往这薄片上戳去。 “等等——” 方珏抬头看向打断她的严陵,有些疑惑,“怎么?” “我觉得这事还是再谨慎些为好,已经能够确定这是那毒药,我们只需要带着回京述职便可。” “怎么就确认了,我还没试试手感呢,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触之即死,而且人还没抓住,回京怎么给交代。”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严陵有些暴躁,他根本就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方珏以身试险去碰毒药,什么叫做还没试试是不是触之即死,那要是真的死了难道就自认倒霉吗? “你才脑子有问题!”方珏顿时怒了,她就不该把这人从京城拉着一起,本想着严陵为人谨慎本事也不小,这件事这样重要他说不准也是个助力,可结果忙没帮上,还需忍着他对自己动手动脚,到现在还阻止她骂她,真真是不可理喻! “总之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不要再管了,现在就跟我回京。”严陵说着,抓起桌上的碎布就准备包着黄石木片将方珏拉走。 “你做什么?!”方珏怒吼一声,严陵身形一滞。 趁着他愣住的时候方珏赶紧的将黄石木片从桌上捞起,“知道这多危险吗你就瞎碰,解药是我吃了而不是你吃了,不要命也被在我面前送死,我不想给你收尸!” 凶巴巴的方珏气不打一处来,被吼的人却是渐渐的回过味来然后笑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 方珏冷笑,“我只是不想回京之后被你严家人逼着去给你赔命。” 严陵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 “我去外面等你,收拾好了准备回京。”面无表情的落下这句话,严陵对着岑老夫人点点头就出去了。 独留下方珏捏着手里的黄石木片,将手心硌得生疼也不在意。 岑行戈看热闹似的瞧着这两人闹,还一边跟碧荒咬着耳朵,“你说这断袖能把这小公子追求上吗?也不知道捧着点哄着点,就这样凶下去,等着小公子娶了媳妇就缩角落里哭去吧。” 碧荒包容的侧过头看了看岑行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别人的事情又与她何关呢。 这时方珏也压下了脾气,对着岑老夫人很是恭敬的告辞,岑老夫人点点头,却让方珏将严陵叫到了屋内说是有话要说,然后将其他几人全都给赶了出去。 岑行戈郁闷的跟在碧荒的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什么情况,祖母要说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就那黑面神,虎着脸吓谁呢。” “这是祖母的事情,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 岑行戈眼巴巴的看着碧荒,“那娘子你也有吗?” 碧荒怔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岑行戈顿时眼睛一亮,“那我也是一样,娘子想知道的我都不会瞒着你。” 碧荒看着岑行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双眸,却是没有说,她的很多事情,又怎么会是现在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呢,想不到,自然也不会问,又和秘密有什么两样。 她的过去何止亿年,此世的人,又如何能够想象,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所发生过的一切。 以及未来还能够继续走下去多少年。 她和岑行戈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你又能陪着我走下去多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认错 岑老夫人和严陵的谈话时间很短。 几乎是在岑行戈对着碧荒撒个娇的时间严陵就出来了。 出来后严陵也没说话, 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方珏,把人看得毛骨悚然的就想往碧荒身后钻。 也不怪岑行戈和方珏都想拿碧荒当挡箭牌,实在是看似弱不禁风的碧荒身上总有股让人感到舒心的安全感, 好似在她是身边什么也不用担心, 她会包容宽慰你的一切。 然而方珏并没有躲成, 因为碧荒的身边还有个随时奶狗变恶狼的岑行戈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敢于靠近碧荒的人。 她只能瘪瘪嘴, 硬着头皮往回瞪严陵。 严陵朝她笑了一下,偏过头对着碧荒和岑行戈告别之后, 没管方珏骂骂咧咧的挣扎,将人拖走离开了。 没了一对欢喜冤家的斗嘴,一时间岑行戈还有些不适应。 他望了望方珏和严陵离开的背影,“他们就这样走了?” “不然你还想跟着他们回京城查案不成?”岑老夫人永远都站在怼孙子的前线,她从屋里走出来, 慢悠悠的从岑行戈的身边走过,“要是想跟着去现在还追的上。” “我跟去做什么?”岑行戈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外加一点警惕,“你别想骗我去京城!” 岑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再劝你,你的路是自己, 你大了, 我也管不了你。你要让碧荒跟着你受苦便在这山野待着,一切看你们夫妻。” 岑行戈恼怒不已,每次说到京城这个话题的时候就会让祖孙俩闹矛盾,在祖母一日日的劝说下他本来已经软化了不少, 可是谁知有一天他下定了决心要回去了, 结果一直劝着他回去的人却根本不准备挪窝,他气结:“除非您跟着我们走!” “我老了, 腿脚动弹不得,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了。”岑老夫人说着锤了锤腿,“碧荒,你来扶着我一下。” 碧荒走过去扶着岑老夫人走到摇椅旁坐下,岑老夫人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喟叹了一声,“还是孙媳最贴心,不想某些臭小子就知道气我。” 碧荒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她转头看了一眼定在原地表情倔强的岑行戈,忽然蹲下身探向了岑老夫人的腿。 岑老夫人眼睫颤了颤,浑身紧绷,差一点就没忍住出手,她睁开眼,表情不适的看着碧荒,“怎么了?” 碧荒在岑老夫人的腿上从小腿一点点仔细的捏上去,一双眼睛沉默而安静的看着岑老夫人,直把对方看得浑身不适才淡然的开口。 “祖母,您的身体健康腿脚利索,听说您前些日子还去山里猎了只鹿回来请村人打了牙祭,我瞧着您就算是徒步走上京城都不算是难事。” 一向是噎别人的岑老夫人第一次被人噎着说不出话来。 一边傻站着的岑行戈像是受欺负之后终于找到了愿意为自己伸冤的人,一个健步就走到碧荒的身边猛点头,“说的太对了,祖母的身体分明好着,为什么不跟我们进京,一天到晚要赶我走,是嫌我拖油瓶麻烦吗?” 说着说着,他竟是有些委屈起来,低着头十分的沮丧。 碧荒揉了揉岑奶狗柔软的头发,“先听听祖母怎么说。” 岑行戈低着头让碧荒方便揉他头发,一边哼哼唧唧的嘟囔,“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是想扔下我们两个拖油瓶,夕阳无限好,只是有油瓶。”说着他小心的觑了一眼岑老夫人,准备祖母表情一有不对就立马逃命。 然而岑老夫人只是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沉默而寂寥的背影。 岑行戈愣了一下,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了。 他知道他的调侃很是无理取闹而且不尊重这位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老人,可就像祖母盼着他能够回京去实现自己从小的愿望和抱负,他也希望自己能为敬爱的老人养老送终,而不是任由对方在这山野里孤独终老。 “祖母我错了,是我不对,是我乱说话,您不要生气。” 敢作敢当向来是岑行戈的优点之一,碧荒将手从他的头上放了下来,跟着他一起往岑老夫人的身边站着。 两个人的影子从背后落了下来,有一半在地上。 岑老夫人看着眼前一长一短,却都显得有些纤瘦的影子,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她和行戈之间永远无法调节的矛盾——因为他们都想着要为对方好。 可是那样的京城,她又如何能够回去? 庆玄帝是个好皇帝,上位的五年里励精图治,执政清明,整个大庆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谁不说他是一个好皇帝? 可是这个一个好皇帝,却是踩着她侄儿的尸骨上去的。 为了国家和百姓,她不仅不能为侄儿报仇,还要保证庆玄帝在那龙椅上坐得安稳,她交出了虎符,将跟着她几十年的军队交给了他,更重要的是,做了刽子手的,是她的亲儿子! 如此种种,百年后又如何去地下面对她可怜的侄儿。 她只能远离京城,远离过去的一切,听着野外的蝉鸣蛙声,闻着山林的清新木香,才能够在夜里睡得安稳,而不是在噩梦中挣扎不出。 “祖母我知道错了,要不您打我吧,狠狠的打,我这次绝对不跑。”岑行戈可怜巴巴的往岑老夫人是身边凑,轻轻的晃了晃岑老夫人侧身在上的肩膀。 “行了行了,再晃我这老骨头要散架了。” 虽然说着斥责的话,但是岑老夫人的语气明显的慈祥多于恼怒。 岑行戈一听就知道祖母已经消气了,笑嘻嘻的就要往老夫人身边凑,却听到岑老夫人慢悠悠的开口,“碧荒啊……” “祖母我在。” “刚刚行戈说让我揍他你也听到了,可是我这人老了,做不得这血腥的事情,以后就交给你吧。” 岑行戈:??? 祖母您在说什么?您让谁动手? 都说了是很血腥了!我娇娇软软的娘子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粗暴的事情! 岑行戈无声的呐喊,转头看着碧荒目露惊恐。 他娘子那手劲,有谁顶得住啊!! 岑行戈咽了咽口水,他看到他娘子在祖母的话音落下之后已经开始攥拳头了! 他干笑了两声,“娘子,要不我们还是去查案吧,这什么黄石毒的源头都还没查清呢严陵就跑了,一看就不是什么认真负责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得为百姓做点事,就从查明这害人的毒药源头开始吧?” 碧荒无辜的眨眨眼,“好啊。” 岑行戈心里一松。 然后就听到碧荒接着说,“所以我趁早先打你一顿,然后我们好抓紧时间去查明,相公你看如何?” 我看不如何!! 岑行戈在心里咆哮,悲愤的看向躺在摇椅上悠闲无比的看好戏的岑老夫人,“祖母,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姻啊!” 岑老夫人嗤笑一声,“我看这段时间碧荒押着你学的还不够,文章写得不怎样,张嘴乱说倒是学了个通透。” 岑行戈自知失言的呸呸了两声向碧荒解释,“娘子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碧荒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你等下打我一定要打轻一点!”岑行戈悲愤扭头,把背露在了碧荒的面前,咬着牙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 却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然后渐渐的近了。 岑行戈站直了转身往外走,就看到不久之前才离开的严陵又回来了。 “方才我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不是我没有!”岑行戈第一时间就是反驳出口,站在门口和严陵大眼瞪小眼,怎么的你还跟马一样吹哨就来了吗?! 岑老夫人嫌弃的一把推开他,看向严陵的时候目光就温和了许多,“可是有什么事情有所遗漏?” “是这样的,此去京城上报天家之后,约莫半月将会有官兵前来搜查黄石木的源头和残余,届时领队之人尚且不知,还望老夫人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大人告知,还望路上千万小心。” 被敬佩的岑老将军关心的严陵感动万分,他抱了抱拳,“多谢老夫人关心,严陵必不负所托!” 被推到一边去的岑行戈翻了个白眼,托什么了就不负所托了?真是个傻大个。 表情十分丰富的岑行戈把碧荒逗笑了,她拿出两片叶子朝着院门走去,“严大人,这两片叶子你且收着,在中毒后一刻钟内若能服下,可将毒发之日往后推移一月,这一月若无他法,可至此地。” 严陵立刻就明白了碧荒话里的意思,他的表情瞬间肃然起来,对着碧荒恭敬的行了一礼。 在这个时候,他面前的不再是老将军的孙媳妇这样一个干瘪的符号,而是一位能够救命的神医! 接连收到岑老夫人和岑夫人嘱托的严陵大为感动,他的视线从两人的身上移向位置稍微靠后的岑行戈,目光灼灼。 岑行戈:? 岑行戈一脸茫然的对上了严陵情感炙热的双目,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看我做什么’。 幸好他在岑老夫人威胁的视线下和碧荒温柔却不失力量的目光下及时回过神。 含糊的道了句“一路顺风”就没了。 然而严陵并不在意,他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朝着三个鞠了一躬,“山高水阔,你我来日再见!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是双更 这样勤劳的作者君,你们爱我吗!! 第42章 误会 方珏和严陵走了, 却不代表着这件事就已经过去了。 半月后搜查的人来了,才是真正的该打硬仗的时候。 “等半月之期快到的时候我们就暂时离开吧,就说去走亲戚。”饭桌上, 岑行戈提议道。 但是很快这条提议就被岑老夫人反驳回去了。 “碧荒救下钱林的事情随意向谁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他们两个孩子能查到这里, 其他人就查不到吗?到时候如果我们走了恐怕反而会被认定为是心虚潜逃而加深了嫌疑。” 碧荒有些惊讶,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做的是救人的事情而不是害人。” 岑老夫人叹了口气, 眼神复杂,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你还小,所以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的那样简单。” 碧荒默默的忍住了反驳这句她还小的冲动。 “你救了人, 因为你善良,这是好事。可是总有心思诡谲的人会想你为什么能够救下他, 医毒一家,解毒和用毒总会被人相提并论,你能够救下钱林,那是否说明钱林的毒正好是你下的?毕竟那时候的钱林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替钱芳做主的, 你有理由下毒给他一个教训。” 碧荒张了张嘴,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人心的复杂哪是一两句能够说得清楚的。在已经被认定有问题之后,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碧荒有些茫然,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件救人的好事却还可能被人扭曲成这样。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来后岑老夫人话音一转, “不过我的相信应该没有人会选择得罪一个能够解无解之毒的神医的, 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贪生怕死。” “就不该把他们俩放走!”岑行戈冷不丁的忿忿开口。 岑老夫人斜他一眼, “扣下那两人,然后呢?” 岑行戈一时卡了壳,杀人灭口这事太阴狠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世准则,但是就这么把把柄自己往上凑他又于心不甘,“大、大不了就让他们帮我们种地!” “那你现在去追吧,以你的轻功半天就能追上。”岑老夫人语气凉凉的建议。 岑行戈瞬间就怂了,“这不太好吧……毕竟也是朝廷命官。” 岑老夫人冷笑,“原来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你没脑子到了这种程度。” 岑行戈不服气的小声反驳,“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吗,他们从哪儿走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追?” 岑老夫人眼一瞪,“那就是知道往哪儿了你就追去了?” “不敢不敢!”岑行戈慌忙摆手。 不想让那些人来,一是不愿意让碧荒牵扯进去,可是现在看样子已经是没办法避开,那么第二点就是他和祖母的身份,绝不能让人认出来了。 他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祖母,死了的战神却原来还活着,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还不定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最后岑老夫人喟叹一声,“兵来将挡,来了再看吧,事情未必就是你我想的那样糟糕。” 岑行戈不说话了,埋着头安静的吃饭,碧荒就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了,没有心理负担的她捧着碗吃得比谁都香。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来人因为她救了钱林而对她们一家不利的话,她就用树藤卷着岑家人往山里一钻,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的后山就是她的地盘,谁来了都是送菜的。 坐立不安的安静了一会儿,确定岑老夫人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之后,岑行戈凑到碧荒的身边小声的问:“娘子,有什么花花草草碰了之后就全身起肿块让人面目全非的那种吗?” 碧荒有些惊讶,“有是有,但你要这个做什么?” “嘘嘘!小声一点呀!”岑行戈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岑老夫人,干脆的拉着碧荒往屋里走,“我们回屋里说。” “做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饭吃好了?”岑老夫人狐疑的盯着岑行戈,她家孙媳妇才吃了一碗饭,这分明就是还没吃好的样子! 岑行戈一想就知道坏在了哪里,他有些发愁自家娘子的食量,只能找了个理由,“吃好了,今天娘子身子不舒服所以吃不下了。” 理由是随意找的,也没想让祖母一下子就相信,却没想岑老夫人听了这话之后先是看了一眼碧荒,随后对着他皱了皱眉,“这几天你就先忍着,让碧荒好好歇着,等下你来跟我学着怎么煮红枣汤。家里还需要买些红糖才是,这是这东西不好买……” 岑行戈听着一头雾水,到后面岑老夫人已经是在自言自语了。 他正准备问一问,却被岑老夫人瞪了一眼,“你怎么还不进去!” 凶,真凶。 他肯定不是亲生的! 岑行戈瘪瘪嘴,碧荒笑着拉了拉他的手安慰他,“好了我们进去吧。” 岑行戈点点头,进门的时候还在问碧荒,“祖母说的话娘子你听懂了吗?” 碧荒有些迟疑,“可能是祖母觉得我种地累了该好好休息,瞧着你太闲了让你做点事?” “我哪里闲了!昨天晚上我才背了两本书。” “那今晚再多加一本?” “别、别了,我等下去跟祖母学煮汤。”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岑行戈的表情顿时一变,他来着碧荒在床边坐下,两个人凑得极近,怕被耳力极好的祖母听见,他几乎是贴在碧荒的身上跟她说着话,“娘子我跟你讲!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要告诉祖母,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碧荒没忍住笑,“好,你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岑行戈微微放下了心。 把玩着碧荒葱白的指尖忿忿道:“祖母刚刚那样子我一看就知道她在打些坏主意。” 碧荒轻轻抽了抽有些痒的手指,“坏主意?” “这么多年了,我对祖母再了解不过了,这次的事情看似对我们不利,实际上说不定正中祖母的下怀。” 碧荒秀眉微蹙,正色起来,“怎么讲?” “你也知道祖母一直都想让我回京城。”岑行戈的情绪十分低落,飞扬的眉尾都不由自主的塌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狼犬,本该冷峻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可怜。 碧荒心里有些发紧,她轻轻的拍了拍岑行戈的手背,“没关系,我在呢。” 岑行戈特别会顺杆子爬的眨眨眼,“那你亲我一下。” 碧荒:“……” 她无奈的笑了,抬头在岑行戈的下巴上小声的啾了一下。 十分轻柔,非但没有让岑行戈感到满足,反而心里更痒了,但是幸好他还是记得有正事的,先说完,有什么事情晚上再来。 “你也知道祖母以前是大将军,是大庆的战神,这天下的当兵的没当兵的,就没有不把祖母当神来崇拜的,半月后来搜查的,多半都是祖母手下的,到时候要让人把我带回去简直轻而易举。” “可若来的人与祖母没有关系呢?”碧荒不解。 “现在岑家因为从龙之功也被封了个什么异姓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要是能够带回被奸人掳去的岑家大少爷,能够与岑家攀上关系的机会谁不想要。” “你的意思是,祖母会从中作梗让那些人带你走?” “对啊,这么好的机会,祖母肯定不会放弃的。”岑行戈心情不好的将头搁在碧荒的肩膀上,双手搂着碧荒的腰,从下方伸出手来又开始玩碧荒从肩头垂落的头发。 碧荒尽力的忽略发丝处传来的异样的感觉。 和人类这些长在体外没有触感的的毛发指甲不同的是,碧荒的头发就是她的叶片,每一片叶子上都有无数的感官细胞,在岑行戈把玩的同时,温热又酥麻的感觉一直往碧荒心里钻。 她不适应的在岑行戈的怀里挣扎了一下,“相公,我觉得祖母应该不会这样做。” 岑行戈的手停了一下,迟疑了半晌之后才开口,“为什么这样说?” “或许我对祖母的了解不如相公你,但是我却也知道,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碧荒的头发无风自动的从岑行戈的半张开的手中飘了出来。 碧荒窝在岑行戈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仰头就是他带了些胡茬的下巴,碧荒笑着摩挲了一下,有点扎手,也有些痒。 “相公,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找个时间和祖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两个互相爱着对方的人,不应该因为误会而成见越来越深。” 岑行戈干笑了两声,笑完他就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满脸纠结的犹豫问,“有吗?” 碧荒从他怀里翻过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语气坚定,“有!” 岑行戈泄了气,“那我等下去跟祖母说说。” 碧荒这才笑眯眯的揉了揉岑行戈的头发,手感很好的让碧荒忍不住揉了再揉,“这才对,一家人就不该有误会。” 岑行戈掀了掀眼皮看着碧荒,任由她在自己的头上放肆,定定的看着碧荒温柔的眉眼看了好久,然后猛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头发好玩吗?” 碧荒无辜的眨眨眼,“还行?” 岑行戈身体往下压,贴在碧荒的耳边,呼吸尽数打在碧荒的耳廓上,“那娘子也让我玩一玩?” 碧荒不适的耳尖颤了颤,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她当然知道这个玩不是简单的揉一把头发那样。 她抬头看着岑行戈盛放着怒焰的双眸,碧荒忽然就笑了起来。 有点人表面上霸道威武强取豪夺,实际上从耳朵到脖颈都已经红了个彻底。 碧荒伸出双手柔弱无骨的揽在了岑行戈的肩膀上,吐气如兰的轻声在岑行戈的耳边问:“相公想要怎么玩?” 岑行戈的肩膀,陡然间就失了一半的力道。 他半身撑在床上恼羞成怒的往旁边侧了侧,“说话就说话,吹什么气!” 碧荒愣了一下,忽而就笑出了声,清脆的声音传到岑行戈的耳中,更是让他浑身血液逆流,脸上红了个彻底。 他恶从胆边起,跳起来就往碧荒的身上压,一把捏住碧荒细嫩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然而刚碰上碧荒温软的唇,岑行戈还没来得及回味,耳边一道雷霆怒吼乍然响起。 “岑行戈!!” 熟悉的怒吼在记忆中往往伴随着棍棒相加,岑行戈茫然的抬起头,半开的窗户外面,岑老夫人插着腰,双目喷火,一根木棍在她的手里玩得是虎虎生风。 岑行戈:“……” 窗户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之老年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亲亲 一场餍-足的黄昏飨食终止在棍棒交加之下。 岑行戈嗷嗷叫着从屋头蹿到院尾, 还是没能躲过岑老夫人稳准狠的铁棍。 一墙之隔的钱林听到声响,本来埋着头吃饭的他忽然站了起来。 林婶奇怪的看他一眼,“做什么去?” 钱林抿了抿唇, “我看看去。” “有什么好看的, 你岑奶奶管教孙子而已,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林氏说着舀了一碗汤放到了钱林的面前, “喝碗汤,这汤是你爹从镇上做工回来主家赏的, 也就这一次能喝着,鲜着呢。” 她见钱林的注意力还是在隔壁,喝了口汤,随口道:“你说这岑大娘这样一个有本事的,怎么就有了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孙子。家里没几个钱, 孙子也没本事,你瞧着吧, 这样下去,他家那漂亮媳妇估计是留不住了。” 钱林重新坐了下来,语气有些生硬,“只是总有些人只知道看那一张脸。” 林氏放下碗, 狐疑的看着他, “你告诉娘,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女人?” 钱林握住汤勺的手紧了紧,“娘你在瞎说些什么,她都已经嫁人了……” “对, 不仅嫁人了还进大牢了。”林氏不紧不慢的补了下一句, 抬眼就见钱林的表情更加的难看了。 “可别怪娘多嘴,这样的女人你要是还看不清楚, 等着你爹下次回来也照着岑大娘的法子揍你。” “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钱林郁闷的端起了碗,木勺在碗里搅得叮铃哐啷的响。 “小心着点碗!”林氏又数落他一句,钱林干脆把勺子扔出来对着碗大口喝汤。 “前两天我瞧着钱芳像是把什么东西给了你,你没接吧?”林氏冷不丁一句话,钱林顿时被呛着了,扔下碗就站了起来不住的咳嗽。 林氏顿时心疼了,拿起手帕在钱林胸前拍了拍,“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可是呛着了?” 钱林眼神游移的躲开林氏的手,“没、没事,就是有些烫。对了娘,那两位大人是走了吗?” “走了,今天下午好些人去送呢,这村子里总算是能太平了。” 林氏一边心疼着一边抱怨着,也渐渐的忽略了隔壁一声赛一声高的嚎叫。 等到岑老夫人打累了,杵着棍子站在门口喘着粗气,“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忍着点,做人相公的不能只顾着自己!” 岑行戈心疼的抱住自己,他哪里只顾着自己了! 分明娘子也很开心的! 然而这话他没法说,说了就是又一顿打,只能默默的咽下苦果。 他抬头从岑老夫人堵着门的缝隙里看到了他家娘子精致的小脸,还带着她最常见的温柔的笑意。 居然还笑! 岑行戈低着头可委屈了,他还盼着用这一身被打出来的痕迹去让娘子心疼心疼呢,结果心疼没见着,看好戏的笑脸倒是不少。 岑老夫人教育完了就走了,岑行戈龇牙咧嘴的从地上挣扎着起来,一根凉凉的小藤蔓缠着他的手臂将他托了起来,他抬头一看,碧荒正站在他的面前,双目柔和的看着他。 “相公你还好吗?” 现在才关心我——晚了! 岑行戈侧过头去不看她,揉了揉自己被打痛的臀部。 他家祖母打人的技巧很足,哪里肉多朝哪里,反正能不带伤的给人最大的痛楚,这都是这么多年打他练出来的绝佳好技术。 “相公,很难受吗?”碧荒的声音里总算是带上了急切的关心,岑行戈在心里哼哼两声,还是默不作声的不看她。 他必须要让娘子知道,他也是需要被宠着的! 然而他左等右等,歪着头脖子都快僵了还没等到自己想要听到的话。 他忍不住回头,却见碧荒站在门口,落日打下了一半的光晕在她的身上,却有一半是沉郁的黑,她站在那里,身后是落日余晖,身前是看不清面容的冷寂。 岑行戈忍不住就心疼起来了,“娘子……” 碧荒愣了一下,她还在思考要怎么把相公哄回来,实在不行就绑回来也行,结果没等她的办法奏效,岑行戈自己就朝着她走过来,还无比热情的把她给抱住了。 碧荒心里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 有的人,你永远都不必忧心于他的离去,无论发生什么,他总会自己回来的。 碧荒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岑行戈的脖子,“不生气了?” 岑行戈哼哼唧唧的,“还是生气。” 碧荒沉吟,“那要怎么办呢?” 岑行戈张嘴正欲开口,就听到碧荒带着笑意的声音,“……亲亲会好吗?” 一簇烟花怦然绽放在了脑海里。 会! 当然会! 岑行戈没忍住不断往上翘的唇角,轻咳一声,“要两下。” 碧荒忍笑,“三下也没问题。” 她说着,不等岑行戈反应过来,垫脚抬头就在他的侧脸上印上了一吻。 “一。” 她捧着岑行戈的脸,岑行戈的顺从的任由碧荒轻轻按住他的头,轻柔温热的感觉在额头一触即分。 “二。” 碧荒几乎整个身体贴在了岑行戈的身上,她能感觉到紧贴着肌肤的胸膛下岑行戈剧烈跳动的心跳,碧荒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唇上。 岑行戈的唇色很淡,然而此时却因为身上温度的升高而染上了一层粉色,他紧张的手心都有些濡湿,最后小心翼翼的按住了碧荒的腰。 最后一个字,融化在两人唇齿相接之间…… “……三。” …… 夏日的天色总是暗得比较晚,一直到戌时以后才算真正的天黑。 岑行戈静静的躺在摇椅上,身边是挨着他的碧荒,小藤的两片叶子变得出奇的大,缠在两人身后的篱笆上,伸出身体来扇动着叶子,为两人——主要是岑行戈,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带来凉爽的风。 碧荒闭着眼睛休息,两人的摇椅都没动,寂寂夜色里只有两三声蝉鸣,和小藤叶片晃动的轻微呼呼声。 岑行戈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像狼一样锐利,紧紧的盯着篱笆围墙外钱林家紧闭的大门。 忽然,他的表情变了变,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从摇椅上直了起来。 碧荒睁开眼和岑行戈交换了一个眼神,“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的声音掩盖了两人起身时摇椅晃动的声音。 淡淡月色下,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钱林家门后探头探脑的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不明显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但是在两个夜视能力极强的人面前,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明显。 或许是知道自己做的是亏心事,钱林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安。 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在寂静的夜里门扉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是很大,他的手心攒出了汗,捏着一个素色的锦囊蹑手蹑脚的就往村外头走。 岑行戈和碧荒一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蹩脚的夜行姿态,一路上被岑行戈扔过去的石子木柴不知道绊倒多少次,却每一次都将手里的锦囊保护的很好。 岑行戈心里猜测这就是今晚的重点了。 没一会儿,钱林就停下了脚步。 岑行戈还欲再走近一些,却被碧荒拦住了。然后让岑行戈震惊的发现在碧荒拦住他之后,忽然就停止了呼吸,他心里一急,却见碧荒摆摆手,不像是有事,只是身上的气息完全消失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岑行戈想到了碧荒的身份,心下稍安。 实际上碧荒作为植物,本来就不需要像人类那样的呼吸,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进行呼吸,只是平时为了不引起恐慌,才在身体里模拟了一个呼吸系统,甚至她平时吃下去的事物,都被她吸收融化变成了养分,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是不需要上厕所的。 因为碧荒这无声无息与四周融为一体的本事,为了不打草惊蛇,岑行戈只能不情不愿的看着碧荒继续往前,他退居二线守着来路。 钱林停下来的位置很是巧妙,正是他们和钱芳有过纠纷的那一块地,岑行戈眯了眯眼睛,狼一样有锐光闪过。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哪里都不对劲,地在乡下并不是个稀罕物,若说之前稻苗提前长成有一地的粮可以贪,那男人逼着钱芳来要地还说得过去,可后来全是空壳整个村子哭天喊地的时候钱芳还一心一意的要着这块地是图什么? 半夜里大着肚子连孩子都不顾了也要毁了他的苗,什么仇,什么恨? 能够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情,除了利益驱使就只能是生命威胁了,只是不知道钱芳是哪一种。 他看着前方一抹纤瘦的身影出现,不是别人,正是他去县衙之后发现已经失踪了的钱芳。 岑行戈暗暗的冷笑,无论钱芳是何种原因,算计到他岑家的身上,那就别想着能够全身而退! 他都能看到,距离两人更近的碧荒就看得更清楚了。 她藏身在田埂下,翠绿的稻苗自发的就将她围拢遮盖了起来。 在她的位置,能够看到钱芳消瘦到几近凹陷的脸颊,像是所有的光芒都在她的眼中熄灭,死水一般的冷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上一章被高审了,今天的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呜呜呜这样清水了都不放过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ecil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灼烧 钱芳这段日子过得很是不好。 她的孩子没了, 交给她的任务也没能完成,还差点丢了自己的命。 若不是后来她放弃了一切尊严的祈求再给她一次机会,若不是村子里还有一个傻子能够为她所用, 她现在早就被一张席子裹了扔乱葬岗里去了。 等钱芳走近了, 钱林也看到了她憔悴得不似人形的面容, 他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 “芳娘你这是……” 钱芳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恨不已, 几乎想把眼前映着她难看至极的眼睛给挖下来。 但是想到还没完成的任务,她暂时的冷静了下来,“我给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钱林感觉到了钱芳对他的疏远和冷漠,心里有些难受,但是还是听话的把手里护得好好的锦囊递了过去。 “在这里。” 钱芳嫌弃的看着锦囊上面沾染的泥土和脏污, “你这是扔臭水沟了吗?” 钱林愣了一下,抿着唇没说刚刚一路过来他摔了多少次, 只执着的将手伸在钱芳的面前。 “给你。” 这是她让他护住的东西,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钱芳毫不客气的从钱林的手里抓过锦囊,没敢上手摸,只打开看了一眼。 “你给我之后我一直贴身放着的, 不会有问题。” 钱芳这才点点头, “我马上要走了,你是现在跟我走还是明天我再接应你?” 气氛忽然凝滞了起来。 钱芳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从锦囊里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钱林,“你不跟我走?” 钱林摇摇头, 开口的瞬间才发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袖口下的拳头攥的死紧,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声音, “芳娘,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但是我不能,我还有爹娘,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 “行了我知道了!”钱芳粗暴的打断他的话,有些烦躁,“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跟我走,我会嫁给你,以后在主子手里尽享荣华富贵,你不跟我走,一辈子在这穷乡僻壤里挖土种地,你确定你想好了?” 或许不是故意的,但是这无意识中透露出来的施舍意味反而让钱林坚定了自身,“我不走。” “好,那你可别后悔。”钱芳咬了咬牙,冷下了脸。 她忽略了心里陡然升起的烦躁和酸涩,将锦囊往自己的袖里一塞,又从腰间拔-出-来了一个火折子往钱林手里一放,“等我走了之后把我家的地给烧了,田里的水已经被换成了油,一点就能着。” 她顾自说着,却没想钱林竟是往后退了半步。 火折子从钱芳的手里落了下去,咕噜噜的滚下了田埂,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风声忽停。 心里一瞬间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钱芳抖着嗓子再次开口,“你……跟不跟我走?” 钱林侧过头不看她,语气坚决却带着颤音,“不走。” “好,你不走我走!”钱芳咬咬牙,不再看他,也没管这地是烧了还是没烧,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然而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身材高大的青年神情肃穆,俊俏的脸上满是寒冰冷意。 “你想往哪走?” 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钱芳身上寒毛直竖,下意识的转身,然而在钱林后面,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堵住了另一条路,看着她勾起了一边唇角,带着挑衅的笑浮现在岑行戈的脸上,让钱芳忍不住脸红心跳,然而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你现在恐怕哪儿都走不了了。” 钱芳咬牙,紧了紧袖口干脆利落的往田里跳,姿容秀美的绿衣姑娘突然从田里站了起来,手中带着尖刺的藤蔓“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身侧,碧荒微笑,“姑娘还是换一条路吧。” “换一条路恐怕也不成。”翩翩公子模样的方珏从严陵的身后走出来,一把折扇摇出了风流的意味,“毕竟,这整个村子,都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 随着方珏的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越来越多的火把将田野里围成了一条红色的线圈。 密密麻麻,仿佛挣脱不去的线网将钱芳整个捏紧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跌坐在了水中。 她知道,她完了。 那些火光看着很远,但是实际上没一会儿就已经有队伍整齐有序的走到了田埂边。 来的人穿着严陵初到钱家村时一模一样的红色官服,这是真正的县衙官差,在方珏和严陵的驱使下协同办案的。 为首的官差向方珏行了礼,看到方珏点头之后走了进来,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单手拖着钱芳的手臂将人押着往后走。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就连钱林也只是苍白着脸看着钱芳垂着头放弃挣扎般的任由人拖走,在一片死寂中,只有火把“噼啪”的声音分外清晰。 人也抓到了,事情看起来也该结束了,下午方珏和严陵的离开本来就是几人默契的做了一个局,用来请君入瓮,林氏这样的村妇尚且能够看到钱芳和钱林的接触,更合理沉浸各大案件好些年的方珏和严陵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岑行戈总觉得心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他向田里的碧荒伸出手将人拉了起来,不着痕迹的在碧荒从水田里出来却是连一点濡湿的痕迹都没有的裙摆和绣鞋上扫了一样,猛的向下隔空拍了一掌,水花瞬间从田里溅了出来,兜头就朝着田埂上的人浇了过来。 严陵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方珏抱在怀里往空中一跳,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幸亏这水花不高,只溅了人一腿,碧荒强忍着让自己没动,她知道这是岑行戈在为她补之前上来时的漏洞。 虽然没有被水浇到,但是被严陵抱着有失尊严不说,下来的时候又被他摸了把手轻薄了的方珏还是出离愤怒了,她隔着中间的方珏和碧荒怒瞪他,“你发什么疯?!” 然而岑行戈已经无暇去管她的愤怒了,电光石火之间他终于明白了心里的不安是什么,他抬眼看着在田埂边晃来晃去的火把,“噼啪”声像是死神的召唤,他朝拿着火把的官差大吼着,“退后!把火把熄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火星飞溅,半边的田地轰然炸开,大火熊熊燃烧,喷薄的热焰在顷刻间就燃向了田埂上,火焰卷上了衣角,灼烫伴随着刺痛。 碧荒整个人在烈焰中都有些愣怔。 她是树,是木植,对着火焰有着天然的惧怕,在炸开的火花里,她仿佛回到了她的家最后被毁灭的时刻,看到了挣扎着化为了飞灰的族人,他们流着泪,相拥着抱在一起。 同生死,共存亡。 那是火,是烈焰,是无数亡魂流下的血。 她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救赎,包围她的不仅仅是火光,还有沉郁看不到光亮的绝望。 火,舔-舐上了她的裙角,她的发尾被炙烤得卷曲,散发出木料燃烧后的清香。 忽然—— 一道人影逆着火光而来,死死的抱住她往旁边田里一跳。 “跳!!” “往水田里跳!!” “噗通——” “噗通——” 落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碧荒在水中睁开眼睛,只看得到岑行戈的下巴,坚毅而执着。 他整个人都压在了碧荒上方,被搅弄得浑浊的泥水溢了过来,将碧荒整个人包围了起来,身下是冰凉的水,身上是岑行戈滚烫的心,碧荒闭上了眼睛,火光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带着片片飞灰尽数沉匿。 因为钱家村多种水稻,是以在压趴了半数稻苗之后,所有人的命都保了下来。 毫发无损的方珏后怕的抱着严陵瑟瑟发抖,这要是种的旱稻,他们这一大群人怕是得伤一半。 除了一开始吓到了没能及时逃跑的人身上部分被烫伤,还有就是岑行戈后背因为水田太浅,只把碧荒整个人护住了所以被烧了一大片。 他趴在床上,被烧伤的后背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看着这样的岑行戈,岑老夫人第一次没忍住悄悄的抹了把眼泪,而碧荒坐在床边,沉默的拿着药照顾他,实际上是趁着人不注意悄悄的用木灵给他治疗。 她还不敢太明显,就怕人怀疑。 不过好歹她在水月岚里提取出的用来麻痹他人的毒药,经过她的再次提纯制作出了麻醉剂给岑行戈止了痛。 是以岑行戈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一点罪没受着。 就是这背后没有一点感觉让他十分的不适。 而其他人就没这样的好运了,院子里龇牙咧嘴哀叫的躺了一片。 钱林也被烧伤了,被林氏哭天抹地的领回了家,只是无论怎么痛,他都沉默着一言不发,急得林氏以为他哪里出了问题,差点没昏过去。 在大火中,唯一出事的人只有钱芳一个。 熊熊烈焰骤然腾空的一刹那,在所有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挣脱抓着她的官差,反身跳进了火焰里,自绝在火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处繁华笙歌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治疗 这把火, 一直烧了整整一夜。 熊熊烈焰将昏暗的天映照得通红一片,村人都从睡梦中醒来,惊叫着走水, 无力的看着火焰“噼啪”着燃透了半边田地, 浮于水面上的幼嫩细苗甚至没能撑过半个月就变成了焦黄的灰烬。 只有水下的半截青绿随着水波摇晃偶尔浮现出来。 方珏呛了一口水从田里爬起来, 水渍甩去之后身上只余下泥沙, 她有些难受的抖了抖身上衣服,严陵大步走过来, 握着她的肩膀认真的检查了半天,“你没事吧?” “我没事。” 方珏皱着眉,就是身上太脏了让一贯爱干净的她有些难受而已。 她拧了把袖子里的水,忽然觉得哪里有所不对,一抬眼就看到严陵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 打湿了的衣服勾勒出了姣好的身形, 包括前方鼓鼓囊囊的地方。 方珏心里猛的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捂着胸跳开, 但是这么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告诉她,要是现在跳开了才是欲盖弥彰的心虚。 她强忍着心里剧烈的羞耻感和不适,结结巴巴的开口,“看、看什么, 没见过人胸肌大啊!” 严陵的视线从她的胸口移向她的脖子, 定定的看了足足半刻,才沉默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你的美人扇。” 严陵的声音略带嘶哑,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给熏到了,他的手中拿着被烧掉了半截的折扇, 正是方珏最喜欢用的那把。 若是以前, 这样烧掉了一半的扇子方珏肯定是不要了,但是两人之间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尴尬至极, 她讷讷的道了声谢,眼前却突然一暗,却是严陵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套给了她。 同样湿透的衣料突然被披在身上,冰凉凉的让方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偏偏严陵还十分正经严肃的跟她讲,“披上,你衣衫湿透了小心着凉。” 方珏腹诽,说得仿佛你这衣服就不是湿的一样! 但她还是乖乖的用严陵宽大的外衫将自己包了起来,将曲线毕露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为止。 “我去那边看看其他人如何了。” 方珏点点头。 就看到严陵转身,摇摇晃晃的差点一头栽倒在水田里。 方珏:“……” 这是被水泡傻了吧?! …… 岑行戈的背上肉被烧掉了一大块,衣服被卷在血肉里,岑老夫人拿着烧过的刀子上下比划了好半天,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就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 最后还是碧荒一手夺过小刀将岑老夫人推了出去,关上门由她来动手。 碧荒知道被大火严重烧过的地方是不会痛的,因为细胞已经全部的坏死,可连接着这块死肉和内里的地方定然会是剜心削骨般的难受。 “疼吗?”碧荒的眼里满溢着的都是难过,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 “不疼。” 刚说完岑行戈就没忍住嘶了一口气,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强行解释,“娘子你看我学蛇叫学得像不像?” 然而身后却突然没了声音,岑行戈心里有些急,他知道自己的伤口有些难看,就怕吓着娘子了。 他急切的扭过头想要看一眼碧荒,“娘子你没事吧,我真的不疼,我从不骗你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碧荒轻柔的声音让岑行戈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可莫名的让岑行戈心里不安起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妖。”碧荒入乡随俗的选择了一个名称,“你知道的,就算不救我我也不会有事的。” “你虽然不会有事,可是你害怕呀。”岑行戈咻咻笑了起来,“虽然颤抖的娘子也很让人心痒痒的,可是不是在我的怀里,为夫可是会吃醋的。”他调笑般的将当时的第一反应说出来,“保护着娘子,这难道不是做相公的最应该做的事情吗,和你的力量和身份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想保护你,我要保护你,如此而已。” 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碧荒一时失了语。 半晌她才似想起什么似的朝窗台上养在石头缝隙里的水月岚点了点,牵出了一条透明的光线落点在岑行戈的背上。 岑行戈只感觉背后一麻,疼痛渐渐的感觉不到,随之消失的还有整个背部的知觉。 “这是麻沸散?” 碧荒顿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岑行戈笑了,“那就太好了,现在我可是一点都不难受了,甚至可以爬起来亲亲你。” 说着他就作势要起来,被碧荒一把按住肩膀摁了下去。 以碧荒的力气,岑行戈是半点挣扎的力道都用不起来的就被按到了床上。 “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分明已经没有了知觉,可岑行戈却莫名的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水珠落到了他的背上,烫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岑行戈连忙转过身,碧荒想要阻止,却看到了在他的动作下有些开裂渗血的伤口。 在最开始的时候岑行戈的背后就被碧荒治疗过了,否则任由他再强大的意志,在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之后都不可能如此清醒。 虽然碧荒恨不得立马将他的伤口治好,可是理智告诉她那样只会被人发现他或者是她的异常之处,被有心人看见了只会惹上麻烦,所以她只是简单的为岑行戈止了血防止伤口恶化,加上现在为了帮他处理伤口而做了麻醉。 这样的伤口还是很严重需要小心对待,看着岑行戈渗出的血,碧荒的心神一松,就被岑行戈找到了空子转身握住了她的肩膀。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 岑行戈心疼的吻去了碧荒脸上的泪珠,“乖,我没事的,为了你我都会尽可能的活得更长一点。” 他知道他的岁月远比不上碧荒,可是他会让余生更长,能陪得她久一点。 再久一点。 有了自制麻醉剂之后,岑行戈的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桌上有县衙送过来的新鲜纱布和草药,碧荒看了看,只是一些防止伤口消炎的草药,对于伤口的愈合并没有很大的作用,但是也聊胜于无。 等到纱布包好了,碧荒又悄悄的送了点木灵给他治疗了一番,才打开门让等在门口的岑老夫人进来。 “包扎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 岑老夫人紧绷着的心这才松懈下来,急切的就想要进去看一看,却没想刚一迈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碧荒急忙扶住了她,才免去她一头撞在门上。 “祖母?!” 岑老夫人靠着碧荒站稳了身体之后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想要扶着她的碧荒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身体没以前硬朗了。” 碧荒抿了抿唇,只默默的跟在岑老夫人的身后,看着她迈进门槛,却又转身对着她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 碧荒愣了一下,点点头。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相公正受了伤,不能让他再担心了。 岑老夫人这才笑了,小心的用指腹抹去眼角的痕迹,确认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问题之后她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岑行戈躺着的床边,傲娇的轻哼一声。 昏昏沉沉的岑行戈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咧开嘴角给了岑老夫人一个灿烂的笑容,“祖母您来啦!” 岑老夫人鼻头一酸,正在酝酿中的嘲讽话语怎么也吐不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了情绪,“你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可能以后留了疤有点丑。”岑行戈说着说着有些发愁,“要是娘子嫌弃我了该怎么办。” 这话也不是骗人的,他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内里已经被碧荒治了个七七八八了。 听他这话,岑老夫人瞪他一眼,“那叫男子汉的勋章!疤痕怕什么,你祖母我身上还有着战场上留下的伤疤,这是荣耀。你以为碧荒会跟你一样肤浅,什么难看不难看的。” 碧荒酸涩的笑笑,“我只要看到相公的背后,就会想到有个人用性命来保护我,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你。” 岑行戈的脸颊有些泛红,“我就知道娘子是不会嫌弃我的。” 他眼睛转了转,就看到岑老夫人脸上带着的鄙夷,岑行戈心虚了一瞬,大声说,“我刚刚那是怕你哭出来故意这么说的,大男人怎么会怕留疤!” “哭哭哭我看你才该哭!这么一田的油都没闻到味儿,真是这么多年白教你了,要是你没了,我就把碧荒当亲孙女儿,还给她找个好夫家,到时候去给你上坟气死你!” 岑行戈一听顿时急了,“那不行!娘子只能是我的娘子,除了我谁也不能!” “那就保护好你自己!”岑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冷-硬起来。“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是,你有着一身的好功夫可以让你单打独斗所向披靡,可如果是面对着千军万马的军队呢?如果是在无法抵挡的天灾之中呢?在你因为自己较之旁人强大而任性妄为的同时,想过自己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也会受伤流血?” 岑行戈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任性,可是在祖母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的视线下,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不安的动了动脖子,碧荒上前握住了岑行戈的手,朝着他轻轻的摇摇头。 岑行戈泄气般的把自己埋在柔软的被褥里,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祖母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这一对好可爱呀!女扮男装相爱相杀 然而这对马上要下线了,主要还是我们的领主大姐姐和皮皮虾小狼狗,还有他们的小树苗嘻嘻嘻 第46章 辞别 “行了, 你要是哪天能做到冷静自持三思而后行,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打一棍子之后也该给个甜枣,岑老夫人对着碧荒招招手, “帮我看着这个不省心的, 我先出去了。” 碧荒嗯了一声, 看着岑老夫人的目光有些担忧。 岑老夫人转身最后对着岑行戈训了句, “给我好好想一想,这件事你错在哪里了, 晚上我给你把饭端来的时候告诉我答案。” 岑行戈顿时哀嚎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凶巴巴的祖母出了房门。 他拉着碧荒看似柔弱无骨,实则力量强大的小手,期期艾艾的开口,“娘子, 你说我到底错哪儿了啊?” 碧荒沉默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岑行戈错哪儿了。 只犹豫着开口,“大概是……让自己受伤了?” 岑行戈抱怨, “还说我任性,我哪里任性了嘛!我还不是想彻底解决这件事情以绝后患。对了娘子,这件事算是完了吗?” 碧荒点头,“应该算是结束了, 多余的黄石木被埋在了田里, 昨天夜里被大火全部烧了个干净。” “那稻子呢?又被毁了?” “这倒没关系,只要根还在,就能够再长出来。” 岑行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趴在床上用手脚并用的将自己挪了个位置, 将头舒舒服服的靠在碧荒的怀里, “那就好,不然要是再让你去种一回稻子, 早晚得暴露。” “暴露什么?” 碧荒和岑行戈循声看过去,站在门口的男人逆光而站,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剪影投射了进来。 岑行戈扭过头,随口回答,“暴露你其实是个断袖的事实。” 严陵被他噎了一下,“我不是断袖,我只是恰好喜欢上的人是男人,嗯……或许不是男人,总之……我不是断袖。”严陵难得紧张的解释,岔开了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往里面走了几步,光线瞬间就漏了一小半进来,也顺便露出了站在他后面被他遮得严严实实的方珏。 岑行戈同情的指了指他的身后,“你要不回头看一眼?” 被一语道破性别正满脸惊恐的方珏:“……” 严陵:“……” 他沉默了一下,努力的想要挽救一下,“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像个男人。” 方珏:“……” 严陵干脆自暴自弃的闭上了嘴。 在方珏的面前,他的成熟稳重自动的就失去了效果,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到口不择言。 方珏勉强的稳住了自己想夺门而逃的双腿,极力维持在了一个愤怒的表情之中,“你这是什么意思,背后嚼人耳根可不是君子所为!” 岑行戈简直想大笑出声了,这浮夸的演技是怎么当上大理寺正的,难道审犯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碧荒按住岑行戈的肩膀将他压在柔软的被褥上,在岑行戈懵逼的眼神中不赞同的摇摇头。 岑行戈安静了下来,然而严陵还在持续作死。 “我并没有背后嚼人舌根,我在你的面前,光明正大的说话。” 若说之前的怒意更多的是方珏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恐而假装出来的,那么此时此刻,她是真正的出离愤怒了。 她攥着拳头,牙关咬得咯吱作响,这样自以为是,毫不顾忌他人感受的男人……她之前居然会觉得他会是她的对手也是知音,他根本就是一个跟其他勋贵出生的公子哥一样的目中无人,肆意狂妄。 方珏心中难受又愤怒,她猛的转过身,却在这时,听到了身后严陵仿佛宣告一般的话语。 “所以你听到了,我喜欢你,那么你的选择呢?” 我的选择? 方珏磨了磨牙,顺手不知道在墙角抓起了什么东西,反手怒吼着就扔了过去—— “这就是我的选择!!!” 迎面扔过来的,想岑老夫人用来揍人的棍子,严陵的头稍微偏了偏就躲了过去,按照抛物线的轨迹,这跟棍子妥妥的会落在本就重伤的岑行戈身上。 却在这时,一条柔软的藤蔓蛇一样的从地上蜿蜒爬过,翘起了一半的身躯将棍子卷了起来,邀功似的朝着碧荒和岑行戈晃了晃叶子。 碧荒:“……” 岑行戈:“……” 在一片死寂中,碧荒淡定的一手接下棍子,一手握住了藤蔓的一端,抬头微笑着解释,“这是我的武器,昨夜大概应该见过了。” 方珏和严陵沉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方珏率先笑了一下,“对,见过的,这一手鞭子可是使得出神入化,夫人可真是女中豪杰让人佩服。” ……这毫不走心的吹捧。 碧荒捏着小藤的手有点僵。 自觉娘子有点受委屈的岑行戈即使趴在床上也气势十足,他不客气的问两个打扰他们恩爱的不速之客过来的目的。 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严陵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歉,“我是想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看到你这样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放心了。” 毕竟是为了帮助他们查案抓人才受的伤,若是就此出了什么事情,他的良心这辈子恐怕都会不得安宁。 “除此之外我也是来向两位道别的。” “你们终于要走了?”岑行戈话里的惊喜遮都遮不住,甚至要不是碧荒按着,他现在都激动得坐起来了。 严陵瞬间身体有些僵硬,方珏郁闷的代他说出了心里话,“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你们再不走,我怕村子里以后见我们都会当嫌犯对待了。” “为何如此?” “能和官差长久待在一起的,不是同僚就是需要看押的犯人,我们不过是这偏远乡下的庄稼人,不是大人的同僚那就只能是被看押的了,再加上种种事情都跟我们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嫌犯胜似嫌犯。” 严陵笑了一下,“对了,还望岑兄向乡亲们告知一下,烧掉的田地庄稼在上报朝廷之后都会有拨款赔偿,万不能因为查案而寒了百姓的心。” 岑行戈挑眉,“这种小事朝廷也会管?” 这种因为查案缉凶而劳民伤财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从来都是被下意识的忽略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烧了田还有赈灾的。 严陵抱拳朝着天上敬了一礼,“今上仁慈,曾言民之生计乃为重中之重,让乡亲们放下心,不出一月赔偿就能下来。” 他说得太真挚,语气中满是对皇上的崇敬和推崇,之前见到他这表情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在钱家村看到岑老夫人的时候。 岑行戈干巴巴的哦了一声,“那就谢谢陛下了。” 这次方珏和严陵是真的要走了,他们会压着黑衣人进京,会从他的口中拷问出幕后的真相。 至于黑衣人是怎么被捉住的,在看到岑行戈身上伤口的瞬间,碧荒虽然一言不发,心里却已经炸开了,方圆十里的草木都在她的气压影响下怒焰炽盛,而躲在草木丛生的隐蔽之处的黑衣人恰好的就成了开刀的对象。 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的典范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和岑家,和钱家村再没了关系。 看在岑老夫人的面子上钱林虽然算得上是从犯,但是念在他也是被蒙蔽的份上也就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是热情冲动的钱林从此沉默寡言了下去,像是心死之后的沉寂。 在一个月之后,钱款通过县令如期送过来之后,伤口诡异好起来没留一点疤痕的岑行戈不情不愿的承认了,庆玄帝确实是一个好皇帝。 “是你对他偏见太深了。”岑老夫人又开始对他进行说教。 岑行戈一脸呆滞的把头往一旁的碧荒身上埋,一点也没有作为丈夫该有的威严和气势,碧荒笑着抱住了他的头,揉着他的头发玩,岑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他,却也默认了夫妻俩的这种相处方式。 从他被火烧伤这件事发生以后,岑老夫人时不时的就要说道几句。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夫人问他知道哪儿做错了没,岑行戈沉吟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只知道自己哪件事最对了。” 无论是帮助严陵他们抓住钱芳,还是在生死关头选择了保护碧荒,这都是他永不后悔的事情。 后来岑老夫人沉默了很久,没有再强求他的答案,却莫名其妙的养成了说教的习惯。 岑行戈凑在碧荒的耳边小声说,“我还是习惯以前的祖母对我冷嘲热讽,至少我还能还嘴,现在我说一句祖母能说十句。” 说着他心有余悸的摇摇头,“说不过说不过。” 碧荒被他给逗笑了。 她亲昵的捏捏岑行戈的耳朵,用同样小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其实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岑行戈不屑的哼唧,“那皇帝这么好那她怎么不跟着我们回去?就知道让我回去,我能抛下祖母一个人吗?” 碧荒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是祖母有她自己的顾虑,一个月前开诚布公的谈话没能开始,隔阂和矛盾始终存在,她只能逗一逗岑行戈,“哼哼唧唧的是小猪呀。” 岑行戈惯会顺杆子爬,“是呀是呀,是需要娘子亲一下的小猪。” 夫妻俩笑着闹了会,岑行戈最喜欢在碧荒坐着的时候仰躺下,将头放在碧荒的怀里,碧荒把玩着他的头发,而他则嗅闻着碧荒身上清新的木香。 只是嗅着嗅着,他突然直立了起来。 碧荒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了?” 岑行戈摸着下巴思考,“我发现娘子你最近越来越香了。” 碧荒问他:“是吗?” “是呀,而且还怪好闻的,换了新的胰子吗?” “这倒不是。”碧荒淡定且温柔的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的花彻底的开了吧。” 开花意味着什么,碧荒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岑行戈呆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开口,“可、可是之前不就是已经开花了吗?” “那只是花苞,现在是全开了。” 岑行戈深吸一口气,然而还是冷静不下来,心里的激动让他恨不得绕着村子跑上个十七八圈的才行。 “那现在代表的意思是……?” 碧荒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哆嗦的岑行戈,温柔的笑了,“意思是,你可以做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些被和谐的框框,大家看到了也可以告诉我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么多框框 本来没有什么,加了框框以后瞬间猥琐起来了 第47章 树苗 ——你可以做爹了。 这句话在岑行戈的脑子里足足盘旋了几个月, 他也等了几个月。 等到入了秋了,天气转凉了,稻子也黄了, 家家户户捧着新稻子笑得牙不见眼的时候, 岑行戈也没等到碧荒的肚子鼓起来。 或许是因为藏着黄石木的田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方珏和严陵离开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打扰了。 设想好的面对方案一个也没用上, 岑行戈多多少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在碧荒的推动下,他和岑老夫人好好的谈了一次话, 具体说了些什么碧荒没有听,但是自那天以后,岑老夫人不再提让岑行戈进京的事情,岑行戈也开始主动的读书学习。 家里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 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就是他和碧荒的门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棵小树苗冒了个芽尖,每次他进出门的时候就晃着那细细的小芽尖像是在给他打招呼, 岑行戈冷哼,也不怕那嫩杆子被风给吹折了。 从这两棵树苗莫名其妙长出来之后,他家娘子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有一半分了出去。 每天定点浇水,还要摸摸叶片看看生长情况, 还要瞅瞅树干里有没有小虫。 岑行戈可酸了, 娘子照顾他都没这么细致,以前老爱跟着他的小藤现在也挂在小树苗上了,今天挂这棵,明天挂那棵, 好得跟本来就一体似的。 岑行戈猜测这两棵树大概是娘子需要照顾的族人后辈, 但是心里还是酸溜溜,每次经过都忍不住瞪一眼, 结果每次他一瞪眼,本来就没几片的树叶就哗啦啦的响起来,岑行戈严重怀疑这两棵苗苗就是想陷害他,等到哪天把自己摇秃了就给娘子告状说是他害的。 这天吃完饭后碧荒要去后山下自家开垦的田里去看她种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岑行戈本来想跟着去的,被碧荒按着不许走,要在家里照顾这两棵小树苗。 “两个孩子跟我说你最近总是忽视他们,所以今天就由你来照顾。” 岑行戈:??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什么叫做忽视! 他只是觉得既然娘子这么喜欢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下他们,态度好一点,也不瞪他们了,结果以前的瞪视都被当做了和他们玩耍吗? 而且就两棵树而已,哪用得着这么精心照顾,这大山上这么多树没人照料同样长得是枝繁叶茂。 岑行戈耍赖,“不行,娘子我要跟着你,夫妻本为一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碧荒给的答案只是静默的微笑着看他。 没过片刻岑行戈就屈服在了美色之下,委委屈屈的点头,“那你要早点回来。” “相公你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在碧荒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之后,岑行戈才勉强笑着把碧荒送出了家门,等到他转过身的一刹那表情立刻就变了。 他站在房门前,两只手撑在树干上,阴惨惨的笑,“忽视你们?” 你们两个小朋友,真是坏的很! 岑行戈哼了一声,弹开了伸到他面前晃悠的小叶子,“来,今天我就好好的照顾你们一下,让你们吃饱才行。” 在被弹开叶子之后,两棵小树苗看起来更加的兴奋了,晃动着枝条尽可能的朝着岑行戈的方向探去,和小孩子要抱抱的姿势简直如出一辙。 但是残酷又无情的岑行戈只是冷漠的推开伸向他的枝条,然后迅速的以树苗尖为落点,一脚一下翻身上了房顶。 他坐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连矮小到房檐边都没摸着的树苗苗。 “今天,我必须要给你们讲讲,谁才是这个屋子里的主人……” …… 在村人的提醒下,碧荒和岑行戈在后山的位置开垦下了好几亩田下来。 这里的位置距离村子偏远,再加上山上树木繁盛,从山那边过滤下来的阳光几近于无,是以几乎没有村人会选择这里做真正的庄稼种植地。 但是对于碧荒来说,她种植作物并不是为了养活家里,虽然不知道家里的财政具体情况,但是看着桌上时不时就能出现的各类肉食,以及岑行戈三不五时就能给她换一根簪子,带一盒胭脂水粉的情况来看,家里的情况其实并不是村人所以为的那样穷困潦倒。 碧荒已经发现了,大庆的百姓对于庄稼作物的认知过于狭隘了些,长在地面上的,光鲜亮丽的果子事物就是能吃的,长在泥土之中的,难看的就是不能下口的。 她前几日刚从邻居林婶的手里截下了半块被认作垃圾准备扔掉的马铃薯块茎,准备今天埋进自家地里试试。虽然说山下的地里光照不好,可对于一些需求弱光照的蔬果诸如韭菜、空心菜、蜗居、木耳等却是非常合适的好地方。 山上有山泉水,被碧荒和其他草木商量着用根系传递给地里的蔬果用以生长用水,没有其他的作物争抢水肥,在碧荒的这几块地里,已经郁郁葱葱的长出了一片绿色,碧荒弯下腰瞧了瞧,长势都十分良好。 她满意的笑了笑,在这快规律的绿意旁边,是昨天岑行戈帮她新开垦出来的,她走过去,紧实的土地自动的就裂开了一个缝,隐约能够看到褐色的树根消失在缝隙里。 作为同样生长于土地之上的一棵树,对于有些姑娘来说嫌恶不已的泥土对于碧荒来说,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她将马铃薯的块茎埋了进去,她选的这个位置较山脚更近一些,树荫的原因温度会更低一些。 盖因作物所需的温度不同,空心菜的位置在太阳西斜的时候能够吸收多一些的阳光,那块地的温度也更高一点。 完成种植之后,碧荒温柔的拍了拍覆盖在上面的泥土,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冒昧打扰,请问夫人刚刚种的可是西番莲?” 碧荒愣了一下,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眉目温和的看着她……脚下的那块地。 碧荒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似乎从林婶手里将马铃薯的块茎要过来的时候就说的是什么花的种子,看来这里是将马铃薯当做一种观赏性的花植了。 她点点头,“确实如此。” “实不相瞒,次物乃是西域商人从遥远的地方带来,花开之日我曾有幸窥见一二,见之不俗,于是日前我曾为家中母亲带过一盆西番莲作为礼物,只是不知夫人手里的这块……” 说到这里,碧荒也反应过来了,她这是被人当做小偷还是强盗了? 她浑不在意的笑了一下,“你是里正大人家中读书在外的儿子?” 听到碧荒的话,书生这才抬头正眼瞧见了碧荒,此前他只从背面看到了碧荒的妇人髻,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圣人之道,他才一直埋着头,听到自家老爹才抬起头,然后瞬间就被碧荒的美貌给闪了一下。 书生的脸颊红了一下,偏过头有些狼狈的避开了碧荒的视线,“正是在下。” 既然是自己人,碧荒还是愿意解释一二的,她说:“我叫岑碧荒,也是钱家村的人。” “我知道你,是行戈的娘子。”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实际上他爹经常会给他写信,对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基本上也知道,他的先生是扬名各国的儒学大家,也算是有些人脉,若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好帮上一二。 包括半年前发生的稻谷空壳,当时他就找上了自己的先生想回到村里帮忙,结果第二天他还没出发,第二封信就到了他的手上,告诉他岑行戈新娶的媳妇发现了一种能够在短时间成熟一年可生两季的稻子出来。 这种稻苗的发现意味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即就拿着信去找了先生,被安抚让他稍安勿躁之后他等到今天,也就是新稻子成熟收获的时期才归乡,就是为了辨别稻种的真伪。 书生的眼中划过了一道流光,若是发现新稻种的岑家娘子,那么是不是说明这西番莲也不仅仅是普通的用来做装饰的花种而已? …… 岑行戈自以为已经给两个小树苗树立了大家长的地位,特别是眼中警告让他们一天少缠着他娘子,他娘子是他一个人和未来他们的儿子女儿之后,又故意的踩着两株苗苗顶上的枝条下了房顶。 自认为是个宽容祥和大家长的岑行戈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两棵树苗一点甜头尝尝。 他念叨着要想长高长大就要多晒太阳多浇水还要施肥,并且不着痕迹的黑了一把自家娘子说不给你们施肥是想饿着你们好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之后,岑行戈捏着鼻子从隔壁借来了施肥用的粪桶。 考虑到那两棵树苗的位置是在自己卧房的前面,岑行戈掂量着只捞了一点,就这点就已经让他差点生不如死的抱怨自己的五感太高。 他心里默想着自己做出的牺牲已经这样大了,这两个小的如果不听话还缠着他家娘子的话就给铲了移栽到后山去,哼哼看谁还敢给他抢娘子。 粪水的味道是销魂的。 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恨不得自己没有嗅觉。 普通人尚且厌恶这样的味道,更别提习武之人五感更强,所受到的伤害那都是乘以倍数的。 “岑行戈!!!”岑老夫人忍无可忍的打开门,“你在做什么?!” 岑老夫人的怒吼效果无疑是巨大的,岑行戈本来就因为味道而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将粪桶支得更远的往小树苗的方向伸。 一听这声吼,他手一抖,一道黄褐色的抛物线朝着树苗最高处扬了过去。 一刹那,风停树止,门口只传来一声似崩溃似绝望的熟悉声音。 “相公……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今天有点事现在才码完字QAQ 再晚一点还有一更! 上一章的bug已经修改完毕了 顺便打滚求个预收! 点进专栏就有了! 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嘛 第48章 孩子 岑行戈第一次见到碧荒生气。 或者说, 是第一次对他生气。 碧荒的脾气无疑是极好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岑行戈曾经无数次沉溺在碧荒包容且柔和的眸子里。 可是现在寒冰代替了温柔, 春风裹挟着柔软而去, 只剩下尖锐的刺和瑟瑟的寒风, 让他顿时就吓懵在了原地。 他一手还举着挑着粪桶的长扁担, 对着碧荒露出了一个可怜又无助的表情,期期艾艾的开口解释, “我、我就是觉得他们该饿了……” 然而听到他这样说,碧荒脸色似乎是更难看了一些。 难以忍受的味道不断的往鼻子里钻,碧荒更惨,她全身每个细胞都能够感知到那股堪比毒药的味道,疯狂的叫着救命。 碧荒不加掩饰的生气态度, 让岑行戈的表情完全挂不住了,他完完全全的垮下了脸, 朝着一旁看热闹的祖母递过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然而岑老夫人只是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顺便告诉他,“我觉得你应该回头看一眼。” 岑行戈扭过头,就看到被他淋了一头的那棵树苗枝叶全耷拉了下来, 委屈的缩成了一团, 浑身散发着颓靡和生无可恋的气息。 另一棵树则是人性化的尽可能的往另一个方向缩,岑行戈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根被种在土地里,这棵树早就夺命似的逃跑了。 看着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的树苗苗, 和浑身寒风呼啸的碧荒, 岑行戈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似乎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 哪怕一口一个嫌弃,可当他看着难受至极的树苗蜷缩着叶片时,他心里也一抽一抽的心疼起来。 他呆愣在原地傻了一样,还是岑老夫人看不过眼了主动替他解了围,“先把这里清理干净,粪桶给我我帮你去还了。” 岑行戈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动作起来。 “我我我去提水洗洗!”他慌乱将扁担递给岑老夫人,风一般的往后院水缸的地方冲。 之前的水缸被碧荒用来种了一部分的水稻,前不久也金灿灿的收获了,留下半茬子漂浮在水面上的根和一缸的水。 岑行戈一口气把水缸抱了起来,走了两步之后又放了下来,手足无措的来回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冲进了厨房,抗着吃饭用的水缸就冲了出来。 兜头就往树苗上面浇,稀稀拉拉的水流带着黄褐色的不明物在溅上了他的鞋面和衣角,可他丝毫不在意,心里的愧疚和难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碧荒抿着唇看着岑行戈来回忙碌,在回来看到的第一眼冲击力十足的画面而产生的崩溃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回房间,却又犹豫的停下了步子。 岑老夫人无奈的对着碧荒招了招手,“到祖母这儿来歇着吧。” 碧荒抬头看了岑老夫人一眼,神情微暖,转头看向岑行戈的时候又是冰刀子继续戳,“等你清理干净了来见我。” 岑行戈哪敢说一个不字,忙不迭的点头应好,“娘子你好好歇着,今天累了吧,要吃什么吗,我等下给你端过来?” 以往的碧荒听到吃,第一反应就是竖起耳朵眼睛一亮,然而今天她却只是淡然的看了一眼岑行戈,捏着鼻子十分坚决的拒接了。 岑行戈:“……”心里好苦! 可是自己结下的因,再苦的果也要自己承受。 碧荒敛下了眸子不再看他,转身跟着岑老夫人离开了。 离开之前,藏在袖中的手掌五指张开,大片大片常人所看不见的绿色光点朝着两棵树苗飘去,蔫头耷脑的叶片吸收了这些光点以后,重新舒展了起来,在风中轻微的晃了晃,看上去欢喜了很多。 岑行戈看着心里一喜,凑过去轻声哄着今日受到了重大打击的幼苗,“乖啊,冲洗一下又是干净又可爱的树苗苗了。” 不知是不是岑行戈的错觉,他似乎是听到了奶声奶气的一声冷哼,然后就被面前的幼苗甩了一头的水。 岑行戈哭丧着脸擦了一把水,“行,今天你是老大,你做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信息的树苗枝干疯狂甩动起来,“啪啪啪”的就往岑行戈的脸上和身上砸去。 被砸了一头一脸的岑行戈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嘻嘻的换了另外半边脸凑过去,至少这样能够让他心里的愧疚感要少一点。 不就是挨打吗,他挨的打还少吗? 就算这次不一样被打的是脸,但是这两棵树就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被孩子打脸算什么,只要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只要让娘子的心里好受一点。 …… 这是碧荒第一次进入到岑老夫人的房间里。 和她与岑行戈的房间里别无二致的简陋,或者说还要更简陋一些。 至少岑行戈为了成亲还为她制备了妆奁,而岑老夫人的房间就一张小木床,一张放着油灯的小方桌和一个衣柜。 “就跟我坐床上吧。”岑老夫人说着拉着碧荒做了上去。 无论平时有多嫌弃岑行戈,可关键时刻总是会担忧关心他,岑老夫人拍拍碧荒的手背,“那孩子虽然做错了事,却是无心之失,行戈的为人你应当是知道的。” “祖母我知道。”碧荒对着岑老夫人面色柔和了不少,“只不过相公也该吃些教训了。” 她并没有告诉岑行戈那两棵树其实是他们的孩子。 或许相公能够接受她为异类,却不代表着能接受自己的还是是两棵树,她本想着等到两个孩子能够化形了,再照着人类产子的方式将两个孩子带来,在化形之前的日子就让相公和孩子培养一下感情,却没想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听到让岑行戈吃教训之后岑老夫人就笑了,“是该吃些教训了,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鲁莽浮躁。” 碧荒惊愕的张大了眼睛,“祖母您!” 岑老夫人或许知道她身份特殊,可她却从未告诉过老夫人她的身份,甚至岑行戈也仅仅是知道她为异类,心中揣测她当属草木妖类,甚至到现在为止都以为碧荒是只藤妖,却没想今时今日,竟被岑老夫人一语道破。 见她惊讶,老夫人露出了一个顽童似的笑,“怎么,真以为我老太婆老眼昏花看不清事实?也就行戈那样的傻孩子才看不明白。” 碧荒在心里默默的对岑老夫人说的这个傻字点了点头。 “我那俩重孙子瞧着是很健康挺拔,只是我瞧不出是男是女,也不知该准备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的东西。”岑老夫人说着就愁了起来,她的手笨,一辈子会的就是带兵打仗,她本想给两个孩子做两个逗趣的小玩具,扎了满手的洞也只歪歪扭扭的做了两个布老虎。 碧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在了解大庆的知识的时候,也看过人类与非人类在一起的话本书籍,有得到家人支持的,也有人妖殊途而分离的,可更多的却是一句话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岑行戈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她的身份的时候,那多花就开始在心间孕育生长,现在原本准备一直瞒着的祖母却原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早就已经接受了,甚至还同时接纳了她的两个小宝贝。 “祖母您就这样接受了我和两个孩子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当初提出要你嫁进来的是我,我做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岑老夫人的话很好的安抚了碧荒的心,说完她起身往衣柜走去,笑得满足又慈祥,“我也终于是能抱上孙子的人了,你等等祖母给你看样东西。” 碧荒好奇的跟着岑老夫人一同走了过去,看着她从柜子的最下方拿出了一个包裹。 “这俩孩子有名字了吗?”岑老夫人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包袱,包袱里是一个由漆、木做成的方形盒子,上面用珍珠、宝石镶嵌出了各种的图案,和这个贫穷的小屋子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岑老夫人打开盒子,看着高度应该是有两层,第一层是两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老虎。 碧荒视线移到了岑老夫人还带着红印的手,一猜就猜明白了这两个布老虎是怎么来的。 她笑着握住了岑老夫人的手,“,这两只老虎真可爱,两个孩子一定会喜欢的,不过我还没告诉相公我们孩子的事情,名字暂时也还是没有的,等他知道了待他取名吧。” 岑老夫人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手心里忽然传来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她低头一看,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仅如此,代表着年华逝去的皱纹瞧着都浅了不少。 她心里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沉浸在给孙子送礼物的快乐中。 “让他取什么名,瞧瞧他今天做的事情,俩孩子以后要是能叫他的爹了,我都替他脸红。”嫌弃的说完之后岑老夫人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俩孩子不会一直这模样吧?” 她还想抱抱大胖小子呢! “当然是不会的,大概七月之后便能与常人无异。”这七个月她也好用人类怀胎的方式掩藏一二。 若就她自己,定然是不怕的,但是相公和祖母都处在人世当中和处于他人的目光之下,为了她们碧荒也不能太过任性。 “那就好那就好。”岑老夫人顿时乐呵呵的,将布老虎和第一层的木板抽了出来,从下面的隔层里拿出来了一个长命锁,一个金镯子。 “这都是行戈以前用过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来者 碧荒从岑老夫人房中出来的时候岑行戈一眼就看到了。 她手里捧着一个眼熟的盒子, 岑行戈曾经在祖母那里看到过很多次,可没一次让他见着里面是什么。 小树苗上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干, 包括地面, 都被岑行戈冲刷得干干净净, 又用抹布仔仔细细的擦过了, 确定再也看不到一丝不可描述的东西,闻不到一点有异的味道之后, 这才讨好的往碧荒的面前凑。 “娘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对小树苗道过歉了,他也原谅我了,娘子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碧荒勾了勾唇, 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原谅你了?” 岑行戈没注意到碧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猛点头,“对呀对呀,你看他现在晃着叶子多开心。” 说着他还转过身朝着碧荒指了指。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晃着叶子的小树苗在碧荒抬眼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缩着叶子委屈的发起了抖。 岑行戈:??? “这就是你说的原谅你了?”碧荒的声音凉凉的, 越过岑行戈直接往房间里走。 这变脸技巧堪称绝妙, 岑行戈简直有口难言。 他只能无力的解释,“他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碧荒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但是脸色明显的较之之前要好了一些,嘴角要翘不翘的, 很是勾人。 岑行戈心里有些痒, 但是刚犯了错,他也不敢动手动脚, 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委委屈屈的缩在碧荒的身后跟着她往屋里走。 碧荒知道小树苗是装的,但是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安抚的摸了摸两棵树的叶子,然后—— 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岑行戈被她这表情吓了一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怎、怎么了?” “警告他们离我远一点?嗯?” 岑行戈:!!!! 怎么你们小树妖也兴打小报告吗?? “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一天照顾他们还要去地里看庄稼作物太累了,我是怕你累着了!”岑行戈绞尽脑汁的想要解释,然而碧荒只是脸色沉沉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岑行戈心里更慌了。 “……我只是,想要娘子你更多的时间陪着我而已。” 他垂下了头,心情低落无比。 碧荒眼里闪过了一丝错愕,她看着岑行戈,忽然开口问,“那我们的孩子,不应该管吗?” “当然要管!”岑行戈抬起头,重又神采奕奕起来,他暗暗的看了一眼碧荒的肚子,又看了一眼,“如果有孩子,我会好好的陪他长大,把我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他,宠着他照顾着他。所以娘子……” 岑行戈眼巴巴的看着碧荒。 不考虑生一个吗? “所以你都能陪着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呢?”等到岑行戈说完了之后碧荒才慢悠悠的开口。 “陪、陪着孩子?”岑行戈结结巴巴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看了看碧荒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她身边两个忠实守卫一般的树苗,突然就沉默了。 他家娘子是妖。 他以为的藤妖只是看到了小藤之后没有根据的猜测。 妖的孩子也可能是妖。 所以—— 他家娘子应该是个树妖。 而这两棵小树苗,就是他和娘子的孩子。 他!的!孩!子! 岑行戈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榔头般足足在原地呆愣了半刻种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他二话没说,转头朝着小树苗气势汹汹的就走过去了,然后在碰到树苗苗叶片的下一秒陡然刹住了动作,温和轻柔的蹲在了小树苗的面前。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碧荒一愣一愣的。 但是这一幕,无疑是美好的。 冷峻严厉的青年人温柔了眉眼,半蹲在轻晃着枝丫的矮小树苗面前,宁静又祥和。 却突然,岑行戈动了,他像是想要摸一摸树苗,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碧荒听见自己的孩子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伸出了一根刚长出新芽的枝条轻轻的在岑行戈的头上蹭了蹭。 新长出的嫩芽柔软又细嫩,带着水雾氤氲后的点点凉意,有几片蹭到了岑行戈的脸上,出奇的让人感到舒服。 岑行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他之前还对他的孩子嫉妒又嫌弃,还自以为是的将粪水淋了他一头,想到此,他的内心就无比的煎熬。 他不知道哪里是孩子的脸,但是往上总没错,所以他蹲着仰头看着树苗的尖尖,声音沉痛道,“爹刚刚不知道,如果身上难受心里不舒服的话,要不你再给我一巴掌吧?” 碧荒:“……” 小树苗:“……” “唰”的一声,所有的枝丫齐齐的往后缩去,岑行戈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求救的看向碧荒。 明亮的双眼巴巴的看着碧荒,面对这样的岑行戈,碧荒真的是很难生他的气。 她轻轻的抚了抚小树苗的叶子,“她这是在说让你离她远一点。” 岑行戈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他不可置信的看看碧荒又看看小树苗,“为什么?” 碧荒沉吟了片刻,斟酌的说,“她觉得你有点笨,怕被影响了。” 岑行戈大受打击,身形不稳的站起来。 在碧荒的安抚下,小树苗已经恢复了原状,几根枝条从树冠里伸出来,朝着岑行戈的方向蔓延。 “伸出手。” 碧荒点了点茫然的岑行戈的衣袖,他动作飞快的挽起了袖子将手摊在了树苗的面前。 枝条轻轻的在岑行戈的手心里拍了拍,岑行戈屏住呼吸,在知道树苗是自己的孩子之后,他真是看着面前的小树哪里都万分的可爱,是全天下最可爱最好看的树苗了! 这下不用岑行戈问,碧荒就自动的告诉了他树苗的意思,“她让你不用为了太笨而难过,以后家里最聪明的她会照顾你。” 老父亲岑行戈大为感动,虚握着枝条不敢用力,“爹爹不难过,有……”他抬头看向碧荒,“孩子取名字了吗?” “我以为,你会想要亲自为他们取名的。”碧荒看出现在的岑行戈已经傻乐得找不着北了,干脆的提着他的衣领往屋里拖,“回屋里讲,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岑行戈恋恋不舍的看着门口两棵树苗,伸出的枝条轻轻挥动,像是在与他说着再见。 岑行戈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的树苗,心跳得飞快。 他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 碧荒将他拉进房间之后,挂在树苗上一直装死的小藤“啪”的一声翘起了尾巴,帮着两人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阻隔了最大的光照来源处之后,只剩下窗户上透过糊着的半透明的麻纸而投射进来的一点昏暗晦涩的日光。 在这样的环境下,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带上了一层暧-昧的意味。 岑行戈以为碧荒拉他进来是想要跟他说孩子的事情,却没想她却是走到桌前,打开了那个他觊-觎已久却从不让他看的盒子。 …… 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让人微醺的柔软,岑老夫人半闭着眸子仰躺在摇椅上,清风吹拂着树梢,带来丝丝的凉意。 有了碧荒之后,她家后院这棵大树就成了她最喜欢的纳凉之处,细细密密的树叶挤在一起,无论日光从哪里照射过来,总能够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忽然,树梢剧烈的晃动了两下,岑老夫人睁开眼,锐利之色闪过,却在下一刻变成了愕然。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挣扎着从树枝中滚落了下来,若不是及时发现这团有些眼熟的东西是什么,她差一点就一脚踹上去了。 这团东西掉下来之后迅速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将身上沾染的叶片擦掉在地上,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一脸端庄肃穆的朝着岑老夫人行了一礼,“将军。” 岑老夫人:“……”如果不是看着你怎么滚下来的,我还真信了你这张老实巴交的严肃脸! “怎么找过来的?” 来人穿着黑色的软甲,挺直脊背站在她面前,精气神十足,“将军诏令,我等莫敢不从!” “等一下,我等?”岑老夫人耳尖的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们都来了?” 黑软甲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岑老夫人:“……”她怎么忘了这群兵蛋子脑子特别轴呢!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吧,是看不出我只让一个人来吗?” 黑软甲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他们当然知道将军做的记号是什么意思,但是每个人都不想放弃这个再次见到崇敬的将军的几乎,一个军队的人打了几天没分出结果之后,决定全部都过来。 将军说是让一个人来,没说是谁,那么都以为自己是来的那唯一一个人不就够了吗! 就连他现在这个单独过来的机会都是昨天晚上刚打出来的结果,现在他腰后面都是青肿的一大块,否则也不会被一棵树的枝条打中之后狼狈的滚了下来。 岑老夫人有些无语,她带的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摆摆手,“罢了,来了就来了,反正这地方也藏不了多久了。” 第50章 珍宝 在从方珏和严陵找到钱家村之后, 岑老夫人就开始做这个准备了。 岑行戈必定不可能在这地方缩一辈子,他是猎猎展翅的雄鹰,而不是被折了翅膀的乳鸽。 可是她的孙子她再了解不过了, 让他灰头土脸的回到那个他厌恶至极的家中, 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西临还算规矩, 但是军中有接到线报说西临国中也在暗自养兵多时, 恐已有了异心。但是相较于西临,契兰近日边境与大庆多有摩擦, 虽都不算出格,只一些来往边境的商人受到的损伤较大,但是按照陛下的脾气,为了扬我国威,此战应无可避免。” 岑老夫人闻言冷笑一声, 说不出的傲气凛然,“是孙子就该永远趴着, 这一战就该让他们再不敢翻身!” 黑软甲一直悄悄的注意着岑老夫人的表情,见此实在是忍不住激动开口:“将军可是要回来带我等再次威震四方?” 岑老夫人斜睨他一眼,“怎么,还嫌我老太婆死得不够快?” 黑软甲大惊, 心像是瞬间被泡到了冰水里, 透心的凉,彻骨的冷,他“咚”的一声跪下来,膝骨砸在地上, 听着都疼, 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般,只仰头执着的看着他的信仰。 “将军何出此言!我等兄弟只盼着将军能再带着我们所向披靡扫平西临契兰!” 岑老夫人叹了口气, 眼眸里悲哀快速闪过,转瞬即逝,“你先起来吧,我当然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我已经老了,老胳膊老腿动弹不了了。” 黑软甲没有起来,只是执着的望着岑老夫人。 望着这个现在老去,却仍旧是他们所信仰的战神的老妇人。 风霜染白了她的鬓角,沟壑丛生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可那双眼睛,仍然是多年前,带着他们跨过山河深涧,斩下敌首时坦然而坚决的无惧! 黑软甲湿了眼眶,他双手抱拳在胸前,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见到将军之后最为隆重的敬礼—— “我们一直都在等您回来。” …… “娘子,怎么了?” 岑行戈看着碧荒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荒笑了笑,“没什么,还是来看看这些东西吧。” “这都是祖母给两个孩子的,说是相公小时候曾经用过的东西。” 小时候的岑行戈命太薄了,岑家不敢用太过金贵的东西,怕把命给压着了,他小时候的东西都是十分寻常的,长命锁和金镯子都是十分普通的模样,寻常人家攒个一年半载的也能给孩子用得起。 岑行戈看着碧荒一个一个从盒子里面掏出来的东西,表情也不禁柔软了起来,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已经不太清晰,却在看着这些小物件的时候又浮现在了眼前。 忽然,碧荒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岑行戈的回忆。 “相公小时候原来还穿过花衣裳。” 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把夺过碧荒手里的衣服,“这、这是代表着家人最美好的祝福!” “我知道,这是百家布。”碧荒的调笑向来不过分,她仔细的瞧了瞧布料柔软的花衣裳,虽然外面看上去花花绿绿的,有锦缎也有麻布,内里却仍然细心的被缝上了一层最柔软的缎子,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让碧荒一眼就想到了那两只做工粗糙的布老虎。 “这是祖母缝的吧。”她说。 岑行戈想也没想的就否定了,“这怎么可能,祖母从来不做女工,这几年的衣服还是我学着缝的。我看祖母怕是怎么穿线都不知道。” 碧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两只布老虎摆在了岑行戈的眼皮子底下,解释:“这是祖母给两个孩子缝的。” 岑行戈沉默了一下,把两只布老虎拿起来,在老虎柔软的腹部上捏了又捏,“真丑。” 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眼眶却是眼见的红了。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后来被我不小心丢了。” 碧荒静静的看着他,眼眸里流淌着温柔与祥静。 “然后祖母第一次打了我,我当时只觉得她太讨厌了,我只是不小心扔掉了一个布老虎,家里的金银财宝这么多,可以买无数个布老虎了。” “那现在呢?”碧荒问。 “还是丑,真是丑死了。”岑行戈说着,却是珍之重之的将两个布老虎揽进了怀里,然后抬头,“娘子,门口的两棵小树都是我们的孩子吗?” “是呀,你不喜欢吗?” 岑行戈忙不迭的点头,“喜欢!可喜欢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娘子也该取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碧荒见他又陷入了傻爹爹的紧张当中,忍不住想笑,“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取名的话不急,现在他们连人的模样都幻化不出来。” 岑行戈只管着傻笑,儿女双全这双倍的喜悦让他已经乐疯了。 虽然乐疯了,但是他还是要问,“娘子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早疼他们去了!” 说着他还颇为委屈起来了,要是早知道那是他们俩的孩子,他疼还来不得,又怎么会舍得去凶他们教训他们。 对于岑行戈的指控,碧荒全然认了下来,她歉意的开口,“我只是担心你会接受不了他们。” “接受不了,为什么接受不了?”岑行戈看起来比碧荒还要懵,“我的孩子什么样子都是最可爱的最好的。” 碧荒轻声应和,“对,他们是最棒的。” 超脱了不可能的限制,来到了这个时代。 是上天送她最好的礼物。 碧荒眉眼弯弯,向岑行戈伸出了双手,“相公,我想抱抱你。” 岑行戈一秒没停顿的就迎了上去,张开双臂将人抱了个满怀,温香软玉在怀中,岑行戈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等他们能变成人了,我可要打那臭小子屁股。” 碧荒惊讶的抬头,“为什么?” “哼,让那小子打我巴掌,要是不好好管教,等以后就要爬我头上了。” 碧荒有些一言难尽,“可是那不是你自己把脸凑过去的吗?” 岑行戈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也不行!” 他把碧荒往自己身上按了按,抱着她往床上一坐,“我让他出气打我,和作为父亲揍他,这是两码事。” 说着他有些感叹,“还是女儿好。” 安安静静的,每次经过的时候,还会用小叶子向他撒娇。 碧荒在他的肩膀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将头靠了上去,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碧荒竟分不清哪些属于她,又有哪些是属于岑行戈的。 “可是相公,打你的才是妹妹,喜欢安静的是哥哥。” 岑行戈:“……” 他抽了抽嘴角,想到了把他从小揍到大的祖母,以及长相娇弱却力大无穷的娘子,低声嘟囔着,“这可真是……一脉相承的女壮士。” “嗯?” “我是说,女孩子活泼一点很好。” 岑行戈紧了紧抱住碧荒的双手,“娘子,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兴奋,“我前些日子还在盼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好消息。” 说着他看了一眼碧荒平坦的小腹,闷闷的笑了,“结果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之中。” “娘子,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珍宝。” 碧荒温柔的在岑行戈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脸颊贴着他心脏的位置,能够听到他此刻完全无法平静的剧烈心跳声。 “相公,你也是我的珍宝,你是世间送给我最好的宝物。” 从知道两棵树苗是他的孩子之后,岑行戈现在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着碧荒一同照顾两个小的。 他听不懂两棵树苗说了什么,但是看着碧荒眉目温柔的和孩子对话,他的心就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碧荒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娘子吃胖了,后来才被告知这是娘子想让两个孩子能够更好的融入人世的过程。 肚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碧荒调整了自己的人类形态的细胞分布。 这什么意思岑行戈没听懂,但是他明白娘子没有胖也没有生病,更没有怀孩子,就是一个简单的妖法障眼法,这就足够了。 只不过随着碧荒的变化,周围的亲朋都纷纷来了祝贺,虽然怀孕不是真的,可他当了爹却是再真实不过了! 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的岑行戈每天都美滋滋的。 岑老夫人还是会时不时的刺他两句,但他总感觉祖母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以前的祖母是一把利剑,锋锐而夺目,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正义与勇气之剑。 后来为了他死遁到了偏远的钱家村里,那把利刃就被封入了鞘,最多也就是根用来教训他的棍子。 可是现在呢,他觉得祖母仿佛一张绷紧了的弓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她还是喜欢做不同的美食给他和碧荒品尝,甚至会在碧荒点头之后小心翼翼的倒一点到两个孩子脚下的土地上。 或许是亲人之间的感应,岑行戈终于有一天发现了岑老夫人一直在与一个身着黑衣软甲的将士有所联系。 那样的制士他曾见过,是岑老夫人手底下的亲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好友 对于黑软甲的到来, 岑老夫人并没有任何的遮掩。 所以当她看到岑行戈双唇紧抿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们时,她也仅仅只是抬起了手制止了黑软甲接着说下去而已。 黑软甲背对着岑行戈,看不到后面, 可是多年来的敏锐直觉让他静了下来, 转身回头, 国字脸的英勇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岑行戈的眼中。 岑行戈嘴唇动了动, “严叔。” 被称为严叔的黑软甲愣了一下,对岑行戈轻轻点了点头, “小将军。”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以后,岑行戈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感动和羞愧,这是曾经的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之后,旁人善意的调侃。 可是现在的他,配不上这个称呼。 “还是叫我行戈吧。” 黑软甲从善如流的应下来, “行戈。” 见到完全没有过激反应的岑行戈之后,岑老夫人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黑软甲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 “是。” 黑软甲最后走之前看了一眼岑行戈,沉默的点着树梢身轻如燕的飞走了。 留下的岑老夫人看了一眼岑行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回屋。 “等等!”岑行戈不可置信, “您就这么走了?” “那你想怎么样?” 被岑老夫人用淡然无比的目光看着, 岑行戈一下子就弱气了不少,“您总该告诉我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吧?” 岑行戈现在就怀疑祖母是想找人把他押着送回京去。 “行了,把你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收回去。” 岑行戈被猜中了想法也不尴尬,十分的理直气壮, “我们之前不都说好了, 您不逼着我回去吗?” “我没准备逼你回去,这是我要带着我的孙媳妇和重孙子一起回去。” 岑行戈震惊了。 “您不是一直不肯回去吗?” 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和祖母犟了这么久。 岑老夫人张了张嘴, 没回答岑行戈的话,反而是说了另一件事,“过不了多久契兰和大庆就会开战,到时候你跟着你严叔一起上战场吧。你相信自己吗?” “当然有。”岑行戈岑行戈想也没想的回答了,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就算我想在这地方吃苦,也不想连累了我的重孙子。”岑老夫人似乎是想开了,甚至有心情跟岑行戈开玩笑了,“还是你想念个状元考回去?” 岑行戈猛的摇头,“别,祖母您就别难为我了。” “也是,你寻常念个书都得被捆着来。” 岑行戈心里一震,质问的话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的?!” “你说我怎么知道的?真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就你这点花花肠子还想瞒着我。这几年来我就不信你没有点松动,有了碧荒和孩子以后就更不会让她们在这地方一直过苦日子。” 岑老夫人就这样看着他,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没等岑行戈受不了的移开视线,她就继续开了口,“这些日子你的改变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每夜的念书写文章,你何尝不是想要风风光光的,独立于岑家之外的回到京城去,只不过是我一直在拖累你。” 岑行戈心情复杂的撇开了头,“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还想说如果不是带着我,您早就去浪迹江湖当个老侠女了” 岑老夫人一拳头砸他肩上,岑行戈踉跄了两步,没躲。 “你就不能去掉那个老字!” 岑行戈龇牙咧嘴的朝着她笑,“这不是您说的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 “那是你祖母我味道吃得重。” 岑行戈嘻嘻笑着捧场,“知道了知道了,祖母您正值青春年华,说是钱家村第一美人都不为过了。” “就知道嘴贫。”岑老夫人给了他一巴掌,“行了出去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岑行戈又跟岑老夫人笑闹了几句才出去,结果一出去就看到碧荒站在门口。 “娘子你站多久了?你现在身子重了,累不累,赶紧回屋里歇着去。” 碧荒顺从的被岑行戈揽着往他们俩的房间走,没再次重申她这肚子是假的,反正说了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是真是假没什么区别,反正他爱疼她娘子就疼。 将碧荒扶进屋之后岑行戈就奔着门口的两个小的去了。 “瞧着好像高了一点。” 岑行戈兴奋的在小树苗的顶上比了比。 岑小妹兴奋的晃了晃枝叶,岑哥哥就矜持了很多,只是微微的颤动了一些。 现在岑行戈已经能够在无数棵瞧着一模一样的树里面准确的分辨出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哥哥的树冠高一些,叶子密一些,瞧着就是个健康的宝宝,妹妹的叶尖带了点紫,远远看去像是树叶里长着一朵又一朵细细密密的小花,美得岑行戈每天都要夸上一夸才行。 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是没有定下,岑行戈翻遍了所有的书籍都找不出他觉得能给两个孩子最好的名字,也就先哥哥妹妹的叫着。 岑行戈和两个孩子联络完了感情,最后高兴的在两棵树的树顶一树一下的亲了口才算完。 父爱满溢的岑行戈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屋,结果不经意的一转头就一张惊讶到目瞪口呆的脸。 岑行戈丝毫没有被人看到什么不知名爱好的尴尬感,挑眉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钱习业冷汗津津的看着岑行戈对着两棵树饱含深情,怎么感觉半年不见,他这位好友就有趋向于变态的感觉。 他忍不住问,“你这是被妖怪附身了吗?” 岑行戈也就在岑老夫人和碧荒面前会落于下风,在别人面前可不会,他反问过去,“你这几年圣贤书就教了你这些邪门歪道?” 钱习业闭上了嘴。 岑行戈解释,“我这是提前练习该怎么做爹,你这种连媳妇都没娶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钱习业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去。 岑行戈轻轻的在两棵树苗上揉了把叶子,看了一眼隔着篱笆看着他的钱习业,转身往大门外走。 没一会儿他就走到了外面钱习业的身边,“回来多久了?” “一月有余。” “这么久了也没来找我,怎么秀才公这是看不起我这没出息的小痞子?” 钱习业苦笑一声,“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岑行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备考。” “你当我没读过几年书就什么都不懂了?秋试的时间就是最近了,怎么你要飞着去赶考?” 钱习业立马闭嘴了。 岑行戈表情严肃了下来,“究竟怎么回事?” 钱习业含糊着回答,“我觉得回来种地也挺好的。”眼见着岑行戈像是要发怒的模样,他赶紧转移话题,“我回来那天还碰着你家娘子了,我瞧着她种的西番莲叶子已经长出来了,瞧着是快开花了。” 听到碧荒的名字岑行戈的表情才和缓了些。 但是他今天并不准备放过他,“你爹娘同意了他家好不容易供出来的秀才回来当个庄稼人?” 钱习业瞧着也很难受的样子,“要是知道今天来看你就对我说这些,我就不来了。” “你还怪上我了。”岑行戈翻了个白眼,一把扣住了钱习业的肩膀,“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就别走了。” 钱习业拗不过他,支支吾吾的开口,“我在县里得罪了人。” “什么人?什么人没这个本事让一个秀才滚回老家种地!”岑行戈气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钱习业也不再瞒着,“那人是京城里来的贵公子,想要收拾我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岑行戈皱紧了眉,怎么这一天天的全是京城来的惹麻烦,钱家村所在的历县地处偏僻,属于当官的都没几个想来的,这什么贵公子往哪儿凑呢? 岑行戈心里一惊,不会是祖母引来的吧?! 那些事儿就更该管了。 “你别担心,实在不行我就蒙着脸揍他一顿给你消消气也行。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那小脾气能得罪谁,我还真不信了。” 钱习业算是岑行戈在岑家村唯一的一个朋友了,因为这满口之乎者也的小子任他怎么喷怎么骂都乐呵呵的,他岑行戈就喜欢这种让他骂的! 所以他对于钱习业的脾气也算是了解几分,满心的都是圣贤书和孔孟学说的小书生,能得罪得了谁。 他猜测多半是这如花般的小脸蛋惹上了事,要不就是遭人嫉妒惹人恨了。 钱习业于是老老实实的把发生了什么告诉了他。 结果还真是那张脸惹的祸。 钱习业长得不差,算是钱家村除了他岑行戈之外的颜值担当了,唇红齿白加上读书识礼,学问还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小书生谁不喜欢。 至少他拜的那位先生的侄女是瞧上了他,结果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无数次被明里暗里拒绝之后姑娘心思就歪了,恰好有位贵公子去拜会他的老师,结果被姑娘一通颠倒黑白,那贵公子不管不顾的就把钱习业给收拾了一顿。 钱习业虽然老好人脾气,可也是个犟的,偏找着人家贵公子去解释要说话,结果被威胁了,说什么要是敢再出现在他面前就让他一家不得安宁,还查出来了钱习业的爹是个小里正,正好拿捏着威胁。 为了家人的安危,钱习业连秋试也不考了,灰溜溜的就滚回了家,还不敢跟家里人说具体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纲里我是准备让祖母的死来刺激男主回京的,然而作为一个甜文作者,还是没忍住给改了 猜猜来的人是谁 今天的一更,等下不确定有没有二更,我尽力叭_(:з」∠)_ 第52章 书生 知道了事情具体经过的岑行戈怒了。 什么狗屁倒灶的贵公子, 能有他岑行戈尊贵吗? 他可是战神的孙子! 他二话不说撸着袖子就准备往外冲,却突然听到碧荒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岑行戈顿时有些怂的缩了缩脖子,“娘子, 我这可不是去惹事。” 岑行戈的反应让碧荒感到有些好笑, “我就这么可怕?” “不可怕不可怕, 娘子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娘子。” 他的反应十分迅速, 熟练得一看平时就没少这样做。 碧荒顿时就笑了,钱习业看得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见岑行戈在除了他祖母的人面前这样子服软。 碧荒察觉到他的视线,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钱习业愣了一下,也跟着学了学,“你、你好。夫人, 我们之前见过的。”他说。 岑行戈不乐意让任何人盯着他娘子超过一刹那的时间,他吃味的强势插进了钱习业和碧荒的视线中央, “娘子,我们还有正事要去做。” 意思是暂时不能陪着你了。 碧荒手指一勾,把小藤从树苗上取下来,才对岑行戈说,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不行!”岑行戈想也没想的拒绝, 就连钱习业的目光也满是不赞同。 碧荒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岑行戈,手指轻轻的在树苗尖上抚过,两个小的不必说飞快倒向碧荒, 树枝怒指向岑行戈。 岑行戈:“……” 他不是不知道碧荒的身体完全没问题, 只是总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照顾她。 但是他转念一想,隔着篱笆凑近去, “娘子,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等我们见了那人,那混蛋不是用欺负女子的罪名打了习业吗,到时候娘子你就就地一躺!我们就上去揍他,欺负孕妇可严重多了。” 碧荒:“……” 她深深的被这个方法窒息了。 就连钱习业也没忍住用看着禽兽的方法看着他。 那可是你自己的娘子,自己的孩子! 岑行戈有点懵,关键肚子不是假的吗!还能好好的碰一回瓷,教训教训那混蛋小子。 碧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有些痒的拳头死死的捏紧,就怕自己一时没忍住。 “相公,我们还是先去县城再说吧。” “对对对!先走先走!”钱习业被这操作惊得都忘记劝他了,“我们暗地里教训他就好了,嫂子怀着身子,就别……” 就别这么禽兽的祸害她了!!! 若不是多年来的修养,钱习业真的很想这么不管不顾的吼出去了。 岑行戈挑眉笑了一声,“行,那你带路走。” 钱习业憋着气转身,走着走着却突然反应过来…… 他本来是想劝岑行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去跟人硬碰硬的,怎么突然就带路搞事了呢??? 反应过来之后的钱习业也深深的窒息了。 ……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幸运的碰到过路的牛车马车,大多数时候村里的人若是要去县城都是用的双腿。 三个人里面,碧荒就不说了,如果不是为了顾及钱习业的三观,她甚至可以卷着两人飞到县里。 岑行戈也不用说,轻功是躲棍子躲出来的,所以三人里只剩下文弱书生钱习业是需要被人带着的。 于是不会飞、没有武功的钱习业,就被夫妻俩轮流拎着脖子往前飞,钱习业这才知道,看着娇娇软软的碧荒也是个女中豪杰。 钱习业一路被甩得七晕八素的,脚落了地之后踉跄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他人也清醒了不少,拉着岑行戈就不让他去了。 “行戈,你现在孩子也有了,家里还有年迈的祖母,我不想连累你。” 岑行戈表情奇怪的看他一眼,“连累?” 钱习业神情低落的轻声嗯了一下。 “你觉得我们刚刚带你飞得爽吗?” 钱习业脸颊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爽!” “爽就够了。”岑行戈从碧荒的袖中抓起了她的手,“看看,感觉如何?” 五指细长,肤白美貌。 钱习业不明所以,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岑行戈带着老父亲般的亲切笑容,抓着碧荒的手腕,然后猛的往前一推—— 碧荒配合的捏起了拳头,疾速的破空声带着穿透一切的威慑力,夹杂着寒冽的锐利锋芒,恍惚间钱习业似乎看到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刀子朝着他刺过来,让他的眼睛刺痛无比,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来。 岑行戈有些懵逼的松开了握着碧荒手腕的手,震惊无比,“我、我把他吓哭了?!” 碧荒无奈的笑,“生理泪水而已。” 她见岑行戈表情更茫然了,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岑行戈大概能够理解的词,“……也就是迎风泪。” 岑行戈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吓哭的就好。 不是他吓哭的就能够进行下一步了。 他接着晃了晃碧荒的拳头,“看到这个拳头了吗?” 钱习业茫然的点点头,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一拳就能够打得你颅骨碎裂脑浆迸溅,还担心吗?” 更加担心了好吗!! 钱习业觉得自己有点心梗。 他再也无法直视姑娘们纤细的手了,以前他脑海里对于美人手的形容是“肤若凝脂,手如柔夷”,现在的话,满脑子都是“颅骨碎裂,脑浆迸溅”,还能不能好了啊!! 钱习业哽咽了。 但是哽咽完了还是要被无情又冷漠的岑行戈按着肩膀去找那混蛋算账。 于是就由钱习业在前面带路,岑行戈拉着碧荒的小手在后面逛着集市,偶尔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东西岑行戈还会为碧荒、为两个孩子买下来。 没一会儿岑行戈的怀里就堆满了东西。 也和钱习业的距离拉远了些。 钱习业闷着头往前走,迎面却走来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远远的见到他就开始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钱大才子吗,怎么这是不念书回家种地去了?” “江郎才尽怕秋试丢人,及早的跑回去这也算是及时止损,听说他家为了供他读书连锅都给砸了卖了。” “啧啧啧瞧瞧你这身衣服,说是我等同窗我都嫌丢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习业回到家中自觉为了避事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对不起先生也对不起圣人,早就脱下了这身儒生袍服换上了庄稼人的粗布麻服。 他从不觉得农人和读书人比起来就会低人一等,他不耐烦的将被人捻着袖口嘲笑的衣服扯了回来,“君子恶称人之恶者,还望几位慎言。” 那几人对视了几刹,忽然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一人上前,指着钱习业满口不忿,“你算什么君子,你怕是不知道,柳先生都已经将你逐出门下了,你现在就是个弯腰刨地的,你也配用圣人之道来教训我们吗?” 他捏着嗓子学钱习业的话,“君子恶称人之恶者,还望几位慎言,不不不,应该说君子恶居下流而讪上者,姓钱的你可要慎言呐!” 钱习业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想要反唇相讥,却因那句“柳先生都已经将你逐出门下了”而脸色骤然惨白起来。 柳先生就是他的授业恩师,能做他的弟子,是天下无数读书人心中的神圣梦想。 钱习业被这些人排挤,除了功课学问碾压之外,还有就是柳先生的原因了。 眼见着面前几人拦着他笑完了之后还要动手动脚,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我说哪儿几只苍蝇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原来是几只青皮苍蝇,这是泔水桶里刚出来吧,这纶巾上都是馊味儿。” 钱习业回头,就看到岑行戈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身边的碧荒挽着他眉眼温柔,仔细瞧着,那眼里也带着浓浓的笑意。 货郎庄稼人多着灰麻衣衫,士子儒生多是着青衣,戴纶巾,碧荒现在也会穿着岑行戈和老夫人给她买的其他颜色的衣服,是以整条街上来看,青皮苍蝇指的无疑就是眼前的几个嘲笑钱习业的书生了。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真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历县撒野了。” 岑行戈拉仇恨的技术是一流的,至少现在几个书生三言两语之下目标都转移向了岑行戈了。 “什么东西?”岑行戈扯了扯嘴角,一手撑在墙上,一手叉着腰,目光如恶狼般凶狠的看向几个耀武扬威的书生。 “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岑行戈慢吞吞的开口,在几个书生的眼皮子底下,手掌嵌入了墙面,然后“咔”的一声,竟然掰下了一截墙面下来! 石头混着黄泥的墙面缺了一大块被岑行戈甩在了几个书生的面前,“来,再给我说一说,你们是什么东西?” 钱习业震惊了,几个书生被吓懵了。 碧荒…… 碧荒习惯了。 她检查了一下钱袋子,心思会转了一瞬之后抬起头对着几个书生一笑。 比起岑行戈凶神恶煞的脸,本来就长得美,还性格温和的碧荒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她抢在岑行戈开口前快速开口,“我们无意为难你们,只需要你们为我们让开路。” 几个书生脚下飞快的挪开了道。 碧荒点点头,一手抓着岑行戈的手,一边习惯性的扯住了钱习业的领口,疯狂往前。 在他们身后,被抠掉了一块墙角的主人家拿着棍子刚好出来。 远远的三人还能听到身后的怒吼声和哭嚎声。 “小畜生们不好好念书,天杀的来毁我家墙!!” “不是我们,我们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存稿箱里没写完的又发出来了 窒息,深深的窒息 晚一点补全全部内容 先买的宝贝就当福利啦! 才不是我短小qaq 第53章 哥哥 “好险好险, 娘子多亏你机智!” 岑行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到后面的惨叫声就觉得庆幸不已。 碧荒淡淡的看他一眼,将钱袋甩进了岑行戈的怀里, “不过相公确实做错了事情, 等到人散了, 还是把银子赔给人家。” “这事娘子你就放心吧, 为夫的为人你是最清楚的。” 说完他看向同样擦着汗的钱习业,“现在你该带我们去找威胁你的人了吧。” 钱习业跑得直喘气, 一边喘一边点头,抬头余光一瞥却是瞬间身躯一震。 “怎么了?” “行戈,我觉得我们大概不需要再去找人了……”钱习业喃喃念着。 岑行戈跟着钱习业的目光抬起头,道路的尽头,众星捧月般簇拥的贵公子缓步踏行, 身后是一群鼻青脸肿哭天抹泪的熟悉人影。 岑行戈一看就乐了。 “哟,真是冤家路窄。这就是欺负你的那认?” 钱习业点点头, 看了看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再看看他们这边三个人中一个是文弱书生另一个一个孕妇的组合,扯了扯岑行戈的衣角,“行戈, 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岑行戈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微抬着头骄傲而锐气十足,“跑什么跑,我和娘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四个拳头,这群小弱鸡谁能抵挡!” 碧荒也安慰他, “别担心, 你拿着这个吧,能够保护你的。” 钱习业愣愣的接过碧荒递给他的一根树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树藤似乎动了动。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用,抿着唇捏着藤蔓往后退了一步。 碧荒跟着岑行戈往前走。 若是在半年之前,对于这种小儿科似的争斗,碧荒只会淡然而包容的一笑,结果为何全凭岑行戈一人,但是在不知不觉当中,碧荒已经变了,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变得越来越有“人”气了。 不再是浮于众生之上的神明,对所有子民温和却淡然视之的领主。 她现在是大庆朝厉县钱家村不学无术的混子岑行戈的娘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碧荒眼里流光闪烁,看着眼前表情狰狞不怀好意的书生们,默默的捏起了拳头。 岑行戈说得其实还不够准确。 她的拳头,不是“颅骨碎裂、脑浆迸溅”这样简单,能够支撑起一个星球的巨大本体,足以支撑她——一念成飞灰。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锦袍,秋日的天还算是凉爽,那人却已经围上了狐白裘,白色的细嫩绒毛围着他的脖子,更是显得一张稚嫩的小脸更加的水润透白。 岑行戈半眯着眼,看着中间身材矮小的公子哥,一双水润的眼睛在阳光下似乎盈盈闪着光,唇红齿白像个小姑娘,却有着身居高位特有的倨傲和贵气。 “我怎么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碧荒也认真看了看,说:“像祖母。” 岑行戈一惊,正准备仔细看看,那小子快朝上天的鼻孔就已经直直的戳到了他面前。 “就是他们?” 小公子开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稚嫩。 岑行戈的铁拳都捏好了,瞧着这刚出总角之年的小孩,默默的又把拳头给散去了。 他拉着碧荒往后退了一步,直退到钱习业的身边,戳了戳他,“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帮女人出头威胁你的公子哥?” 钱习业沉重的点了点头,“是!” 岑行戈:“……” 他抽了抽嘴角,“这小子毛长齐了吗?” 然而他的小声吐槽似乎是被当事人听见了,那小公子眼一瞪,黑漆漆的眼珠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冒出水来,厉声质问也带着一股奶气,“真是粗俗至极!” 他眼一转,就看到岑行戈身边的钱习业,瞬间更为愤怒,“果然是蛇鼠一窝,自己没有本事就知道欺负同窗欺负女人,还带着一个混混,一个……孕妇?!” 小公子最后惊讶得声音都拐了个弯,尾巴上的颤音让岑行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岑公子,就是这几个人,特别是姓钱的,本身就不学无术,偷拿了别人的文章去给柳先生看,被柳先生收为了弟子,结果呢,没到多久就原形毕露,欺负起柳先生的侄女来了!如果不是公子撑腰,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世道还怎么活!” “龚要!你说话要讲证据!”钱习业眼眶都红了,看上去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咬他一口,他身边的岑行戈握着拳头冷笑着发出来“咔哒”的一声。 龚要被他这表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瘦弱的小公子,小公子皱着眉往旁边走了一步,龚要没发觉小公子的表情变化,只是撞到人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他现在身边可是站着有无数暗卫守护着的京城来的公子哥,说不定还是个小王爷小皇子呢! 觉得自己底气十足的龚要立马直起了腰,“证据,证据不就是你旁边的人?这姓岑的这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成日里被赌坊围追堵截,就是个欠钱不还把自己家输得倾家荡产的混混!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你!”钱习业怒到了极点,却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急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岑行戈的表情冷了下来,就连脾气最好的碧荒也沉下了脸。 就在这时,一直冷漠高傲的小公子忽然开口,“你说他姓什么?” 不用别人回答,岑行戈抬着头不屑的冷哼,“我姓岑。” 小公子上前一步,瞧着竟是有些激动,“你叫什么?” 岑行戈冷笑着启唇,“我叫……” 小公子目光炽热的盯着他,“叫什么?” 岑行戈不耐烦的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小公子立刻嫌弃的退后了几步,但是视线还是在岑行戈的脸上逡巡着,期待的等待着岑行戈的答案。 “我叫……我叫什么关你屁事啊!”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对着他突然热情起来的小公子,“我们俩不是一路人,你离我远一点,不要以为你突然变了个性格就能麻痹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有了权力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的纨绔我见得多了,我该揍还是得揍。” 小公子眨眨眼,看上去有些委屈,他转身看向龚要,指着岑行戈直接不客气的命令,“告诉我他叫什么?” 龚要愣了一下,“他就是个小混混,岑公子没必要知道他的名字污了你的耳朵……”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失了声。 “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叫什么!”小公子看上去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着。 龚要耳边一阵轰鸣,脑海里盘旋叫嚣着的是后悔还是恐惧他也分不清,他只听到自己张开了嘴,却是身后的人讨好的发出的声音,“岑公子,这人叫岑行戈,是钱家村里的一个混混,跟您这种天上的贵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 不是的…… 龚要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喜似悲的笑,他想要阻止后面的人继续说话,心里却又有着拖个垫背的想法在阻止着他。 果然,小公子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来人!” 两个身着黑色侍卫服的暗卫半跪在道路的两边,垂着头恭敬的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把他们俩给我拖下去!” “是!” “这、这怎么回事?”钱习业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拖下去的龚要和另一个人,心中后怕的在岑行戈的耳边小声问,“这小公子也太喜怒无常了吧,刚刚还要给龚要出头呢,这转头就把人拖下去了。” 其他的书生吓得面白如纸抖如筛糠,可方才刚大发雷霆的小公子此刻正瘪着嘴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岑行戈,而他的好友此刻的表情也很奇怪,似乎是想笑又好像没有。 然后他就听到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话,他听到小公子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 “哥哥。” 而他的好友则是语气十分恶劣的回话,“做什么?” 后面刚开始只是轻微颤抖的书生众们现在看起来已经是翻着白眼快要晕过去了。 别说,他也想晕。 …… 来的时候去怒发冲冠三人行,回来的时候是气氛奇怪的四人组。 岑小公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岑行戈三人的身后,艰难的踏着山路。 有暗卫出现想要扶着他或者抱着他往前都被他拒绝了。 钱习业看看面无表情的岑行戈又看看身后委屈着一张脸的小公子,最后还是决定闭嘴默默的走自己的路。 山路很不好走,前些日子才下过雨,踩一脚下去全是泥,粘在鞋上越走越重。 沉默的走着路,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委屈的大吼,“我走不动了!” 岑行戈头也没回直接吼回去,“那你就回去!” 后面静了片刻。 岑行戈只当这娇生惯养的小子受不得苦不想走了,钱习业却是没忍住往回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把他魂都吓掉了,“小心那边是悬崖——” 然后一阵风吹过,钱习业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夹在了耳后,一抬头就看到黑沉着脸的岑行戈从后面大步赶了过来,背上背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抿着唇偷笑的小公子。 风中带来碧荒轻笑的声音。 “相公就是这样的嘴硬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issimuler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教训 嘴硬心软的岑行戈, 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扛着小公子回了村子里。 于是不到一个下午,“岑家小子赌钱又输了还绑架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勒索”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钱家村。 有好心的婶子大娘拉着碧荒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她等孩子生下来给岑行戈一扔就赶紧改嫁,听得碧荒嘴角抽搐不已, 好说歹说才把人打发了。 碧荒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相公的风评在这个村子里究竟是有多差。 “太过分了!这些愚民, 怎么能这样怀疑哥哥!”小公子气得脸都红了, 稚嫩的小奶音愤怒的说着自己的不满。 “别气了, 吃点水果。” 小公子好奇的看着盘子里好些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些羞涩的小声道谢, “谢谢嫂嫂。” 对比小公子的愤怒,岑行戈倒是看得非常开,“三人成虎而已,有几件事情是真的?我们过我们自己的,管别人做什么。” “那也不行!”小公子一口果子还没咽下去, 立马又跳脚起来,努力的想着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话语来谩骂, “哥哥是最好的哥哥,是这些人眼瞎!太过分了!都是小猪!” 话音刚落,一声高亢的女高音从门外传来,震得小公子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岑行戈——小混蛋你又给我惹什么事了?!” 小公子抿着唇, 两只小手在披风下紧张的搅来搅去, “是祖母吗?” 岑行戈嗤笑了一声,“是小猪。” 小公子:“……” “什么小猪?”岑老夫人气势汹汹的迈步进来,手里还提着那根熟悉的木棍。 岑行戈“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指着小公子祸水东引, “他!他说你是小猪!” 小公子:“!!!” 岑老夫人眯着眼很凶很凶朝岑行戈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手机的棍子就“哐铛”掉了地。 岑小少爷今年才十二岁, 正是水嫩的年纪。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此时微微泛着红,半张着嘴一脸茫然。 十二岁和七岁的差别是很大的,可或许做祖母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差别再大也能认出自己的亲孙子。 她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小人精岑小少爷的目光,只见那张有些茫然的小脸刹时一变,唇角往下撇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迅速的聚起了一泡水。 “哇——哥哥欺负我呜呜呜……” 岑行戈:“???” 你以为你才七岁吗?! 然后岑老夫人身体力行的告诉了他,在远离幼孙多年的老人家眼里,别说七岁,就是七十岁的委屈控诉也有用! 岑行戈上蹿下跳的躲避,一边不忿的嚷嚷着。 “哇!祖母您这也太偏心了,这臭小子可是说您是小猪,您怎么不揍他?!” “他几岁你几岁,当你自己还在喝奶呢?这事要不是你的错我把岑字倒过来写!” 岑小少爷不安的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的问旁边的碧荒,“嫂嫂,哥哥会不会出事啊?” 碧荒安慰他:“放心吧,没事的。” 岑小少爷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专注的看着碧荒,“嫂嫂,你好美呀。” 童言无忌的夸赞直白又真挚,已经做了母亲的碧荒不由得心下更软和了几分,她将装着水果的盘子更往岑小少爷的方向推进了几分,“多吃点吧。” 岑小少爷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谢谢嫂嫂!”他瞥了一眼被岑老夫人追着打还不忘威胁他的岑行戈,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嫂嫂……” 心软得一塌糊涂的碧荒凑近他,声音较之平常更温柔了几分,“怎么了?” “要是哥哥想要打我的话你会不会保护我呀?” 碧荒愣了一下,笑意加深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岑行戈,“你放心吧,相公会是一个好哥哥的。” 岑小少爷从她的这个意味深长的笑里明白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他的眼睛亮了亮,视线转移向了碧荒的肚子,比起其他纤瘦又柔美的地方,鼓起的肚子一看就知道是有了身孕。 他小心翼翼又好奇渴望的指了指碧荒的肚子,“嫂嫂,这里面是我的侄儿吗?” 碧荒犹豫了一秒才笑着回答,“是啊,你想要摸摸看吗?” 岑小少爷惊喜的点头,“要!” 碧荒垂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伸出手轻轻的对着门口招了招,两道光线从门口的树苗处延伸过来,没入了碧荒的肚子里。 她牵着岑小少爷激动又紧张的小手,轻轻的贴在她的肚子上。 “有、有人在动!”岑小少爷结结巴巴的开口。 碧荒温柔又包容的看着他,“嗯,他们在给小叔打招呼呢。” 岑小少爷小声的惊呼了一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碧荒,“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 “约莫五个月……”说出口之后碧荒又想起,似乎双胎都会比较早生下来,她又改了口,“也许是两三个月。” 岑小少爷毕竟是个孩子,此刻孩子气上来了竟是抛下了京城贵公子的风范,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侧耳贴在了碧荒的肚腹上。 “喂,臭小子,离我娘子远一点!”一边和岑老夫人斗智斗勇,一边还关注着碧荒的岑行戈心里酸得像喝了一大碗的醋。 他娘子肚子里会动的小家伙,他都还没感受过呢!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我都替你脸红。”岑老夫人叉着腰,隔着桌子鄙视的看向岑行戈。 “什么孩子,都要做长辈了还算什么孩子。”岑行戈丝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在岑老夫人再次动作前他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先休战!臭小子来了就盼着跟您说句话呢,您不会是不敢面对他所以故意打我吧?” 岑行戈嘴里哼哼的,说出的话看似没过脑子,却是一针见血的让岑老夫人安静了下来。 “行了,我累了,下次再收拾你。” 岑老夫人把棍子往角落里一扔,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桌边,板着脸异常严肃的看着对面的岑小少爷。 “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岑小少爷抿着唇坐在长凳上,身体往后缩了缩,眼睛小心翼翼的往碧荒的身上瞥。 一看就知道是在向嫂子求救。 碧荒正欲开口,却见岑行戈跟着往旁边一坐,一张冷峻的脸在横眉怒目下异常的凶恶。 “说吧,你为什么仗势欺人残害无辜?” 岑老夫人的眉毛竖了起来,棍子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岑小少爷又震惊,又委屈。 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从京城跑过来,五年之后的亲人再见面,不是热泪盈眶的拥抱,不是激动感怀的回忆,甚至连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没有得到,就开始了三堂会审。 岑小少爷忍着泪,这下是真想哭了。 “我没有!我是在帮助弱小!” “帮助弱小?”岑行戈眼神一凛,“谁是弱小?指鹿为马颠倒黑白陷害无辜之人的弱小?还是搬弄是非妇人之舌嫉贤妒能的弱小?” 碧荒眉头拧了起来,连续几个问题毫不停歇的接连砸过来,看起来相公是十分生气了。 可是……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身边吓懵了的岑小少爷,比起总是喜欢以外表看人的人类,她能够更为直观的察觉到人的内心所溢出来的情感和喜恶。 身边的孩子有着一颗再干净纯粹不过的心,要说他仗势欺人,不如说是他被人所蒙骗了。 岑小少爷很聪明,可再聪明他也只是个刚逃出家门,还未见识过社会丑恶的孩子。 就像碧荒所想的一样,岑小少爷是怀着一颗惩恶扬善的心被柳先生的侄女以及龚要一群人所蒙骗了,他始终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岑家的家训,一路上对任何人都怀着极高的热忱和善心,却在明辨是非面前栽了跟头。 碧荒知道的事情,岑行戈和岑老夫人也并非不知道。 可是知道不代表着岑小少爷就没有犯错,有的时候,一颗一往直前却走偏了路的心,比恶意丛生的坏人更加的可怕。 因为坏人会害怕,会畏惧,会担心阳光的照射,可一心以为自己做好事却只会给人最坚定的目标。 如何明辨是非,正确的使用自己的权利和善心,是岑行戈和岑老夫人必须要为岑小少爷上的一堂课。 在岑小少爷强烈的求救信号里,碧荒艰难的偏过了头。 岑小少爷绝望了,忍住委屈吸了吸鼻子。 抬头两双同样严厉的眸子残酷无情的审视着他。 不行,忍不住了—— “哇——祖母和哥哥都不爱我,都欺负我呜呜呜呜!!!” 岑行戈:“……” 岑老夫人:“……” “别、别哭了,有什么我们兄弟俩慢慢说……” “呜、呜呜……哥、哥坏!我不是坏孩子,我没有要做坏事……呜呜……” “这事情你确实做错了,你现在承认错误你还是好孩子……好好好你是好心,但是好心办了坏事这是你自己没脑子……不是……别哭了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不要!呜呜呜……要嫂嫂抱,坏哥哥我们不要他了呜呜……” 该怎么修好一个爆开的水渠?急,在钱家村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 没有加更,极限两更了QAQ 第55章 道歉 等岑小少爷停止了哭泣, 岑行戈累得人都快虚脱了。 “小的时候都不哭,怎么大了反而爱哭了……” 岑小少爷抽噎了一下。 岑行戈立马投降,“好好好, 你爱哭就爱哭。” 结果岑小少爷并没有哭, 而是憋着眼泪汪汪的模样出言指控, “这么多年了, 哥哥又怎么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怎么就爱哭了!” 这混小子真会掐人命脉, 岑行戈不得不承认,这就句话,戳得他心有点疼。 他有些闷闷的垂下了头,余光往身边一瞥,他一向强势的祖母此刻脸上也写满了心疼和愧疚。 岑行戈自觉作为大家长应该肩负起协调兄弟矛盾的责任, 叹了一口气之后正欲开口,抬头就看到小混蛋正眼巴巴的瞅着他娘子的肚子, 一只小肥手正跃跃欲试的往上伸。 岑行戈:“……”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 在岑小少爷不哭了,岑行戈和老夫人也冷静下来了之后,碧荒轻轻的为三个流着相同血脉的岑家人关上了门。 小树苗伸长了枝叶碰了碰娘亲的指尖, 碧荒无声的笑了笑, “爹爹和祖母要跟小叔谈事情呢,等下就来陪苗苗们好不好?” 小树苗晃了晃枝叶,像是在无声的撒着娇。 碧荒宠溺的从小树苗身边走开,“嗯……祖母有事了, 也许我可以帮她做一次饭?不知道难不难。” 忽然, 碧荒走向灶房的步子顿了顿,她转过身, 就看到包袱款款的钱习业正站在站在篱笆外,尴尬又纠结的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才摸了摸后脑勺,叫了声“嫂子”。 “行戈在吗?” “他在屋里。” 钱习业往被关上门的屋子里忘了一眼,小声的问碧荒,“是和那位小少爷在说什么吗?” 碧荒点头,问他:“你这是要去哪里吗?” 钱习业提了提有些下滑的包裹,“我觉得既然那位小少爷是行戈的弟弟的话,应该是不会再难为我了,所以我现在准备去找先生负荆请罪。” 说着他笑了笑将右手上提着的荆条往上给碧荒看了看,“我想过了,还是我太软弱怕事引起的,先生对我很好,我不应该辜负他,也不应该不信任他。” 他相信以柳先生的正直,如果对他说了他侄女的问题,柳先生是绝对不可能包庇亲人的,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古板又可爱的小老头。 钱习业睫毛颤了颤,有些难过的想,小老头对他这样的看重和期待,他却将秋试都放弃了,他一定很生气,也会很失望难过。 所以这一次,就算是被先生打死在门前,他也要求得他的原谅! 碧荒看着眼神突然坚定起来的钱习业,温柔的笑开了,“那么我此刻应该是祝你前程万里还是求学得胜?” “啊……都不用。”钱习业也笑了,“帮我谢谢行戈,如果不是他带我去县城走了这一遭,我想我现在还龟缩在家中,每日难过纠结于种地还是写字呢。” “那么,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 “等等——”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推开门时撞到墙时“砰”的一声响,岑小少爷迈着杂乱的步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碧荒能够察觉出他内心的混乱和纠结,钱习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纠结犹豫的看着钱习业。 岑行戈跟在后面走了出来,站到了碧荒的身后。 岑小少爷咬咬牙,很大声的开口,“对不起!” 钱习业像是受宠若惊的往后跳了一步,“不、不用了。” “要的,怎么不要!”岑小少爷见钱习业的样子比自己还傻还要弱气,他气势汹汹的朝着钱习业更近的位置走过去,他小少爷突破了身份和傲气来的道歉,怎么能够容忍别人不接受! “你记住,我叫岑行安,今天我岑行安郑重的向你钱习业道歉,是我识人不清不辨是非,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害得你错过了考学,从今天起,我定会日夜自省,这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突破了羞耻心之后,剩下的话就非常的水到渠成了。 钱习业有些感动,觉得自己简直是见证了一代恶霸中途夭折,变成了一个仁义道德的好小子! “行安,错的是骗你的真正的坏人而不是你,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不够坚定自己,我日后也定当会成为一个不畏强权一心为学的人!期望你我能够共勉!” 岑行安小鼻子皱了皱,表情有些臭臭的,“谁要与你共勉,又是谁允许你叫我行安的?你算是哪根葱,要为学就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着小爷的眼。” 钱习业:“……” 他们之前不是还非常和谐友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一脸懵逼的钱习业甚至遭到了兄弟岑行戈的无情驱赶! “没事你就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黑了小心路上遇到吃人的女鬼。” 钱习业郁闷的扯了扯背包带子,虽然郁闷,却也再没了前路未卜的忐忑上路了。 等到钱习业走了,岑行戈才偏过头看向岑行安。 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的岑行安动作比猴还快的蹿到了碧荒的身后,只探出了一个头来看着岑行戈,“我已经道过歉了!” 岑行戈郁闷的看着动作飞快的岑行安,天知道他只是想要摸一摸这小子的头。 “跑这么快做什么,鬼在追啊?” 岑行安在碧荒的身后瑟缩的抖了抖。 “相公,别吓他了。”碧荒不赞同的轻拍了一下岑行戈的肩膀,转身弯腰摸了摸岑行安柔顺的头发,“乖,别怕,行戈他不会打你的。” 岑行戈瘪了瘪嘴,这话说着像是在安抚岑行安,实际上分明是在威胁他呢! “娘子你把小混蛋给我,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岑行安疯狂摇头,“嫂嫂嫂嫂千万别!你听他还叫我小混蛋呢,这是相亲相爱关爱弟弟的称呼吗?!” 碧荒安静且柔和的看了一眼岑行戈。 岑行戈咬了咬牙,“好,我英俊帅气的弟弟,这下好了吗?” 岑行安嘟囔着,“马马虎虎吧。” “你躲着我做什么?” 岑行安直言,“我怕你打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 岑行戈郁闷了,他长得像是一个暴力狂吗?要知道娘子的一根指头他都舍不得动。 “因为我刚刚对你友人出言不逊了。”岑行安鼓着脸瞪他,像是在说,你要是敢为了一个外人对你弟弟下手,我就要生气了。 岑行戈愣了一下,“可是你刚刚没有做错事情。” “真的?”岑行安狐疑的看着他,见岑行戈真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敢从碧荒的身后出来,圆润的小脸蛋气得鼓起来,“可是你都逼我向他道歉了!” 作为一个在岑行戈走后,被家人灌注了所有关心和疼爱的幺子,除了本来的那一份疼爱之外,从岑行戈身上的那一份被加倍的移情到了岑行安的身上。 从名字就能够看出对两兄弟不同的期待。 兵戈于战场,是对于岑家军队的继承,平安只喜乐,只需要他这辈子健康安宁就足够了。 岑家在五年前一跃成为了新帝心中最为重要的一员,岑家最受宠的岑小公子,基本上可以说是全京城横着走都没问题了。 他还是第一次对着一个理应在他面前低入尘埃的普通人低头认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有生气不解,却也不会因此记恨扭曲。 他现在能够直白的朝着岑行戈问出来,除了他确实有所不解之外,还有就是在他的心里,岑行戈和岑老夫人位于最亲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 岑行安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只有在至亲的人面前才会显现一些真性情,才会不经大脑的说出一些直白的话语。 岑行戈心头微暖,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我为什么要让你向钱兄道歉,是因为这件事情你做错了。你认吗?” 岑行安挺直了脊背,稚嫩柔软的小脸蛋上是继承自岑家人的坚毅和傲气,“我认。” “那么你道歉,错了吗?” 岑行安抿唇,“没错。” “至于你后面对钱兄说的话我为什么不生气——” 岑行戈弯下腰,眼睛直视着岑行安,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满是锐气傲然的骄傲和孤高,“因为你是岑家的小少爷,是一字并肩王的子嗣,以你的地位和身份,可以对任何人不加理会,就算你的尾巴翘上了天,除了真正的站在天上的那位,没有任何人能够折断你的尾巴。” 岑行安看着岑行戈陡然锐利起来的眼神,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直到被碧荒轻柔的拍了拍后背,才大喘了一口气咳了两声。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像是天上的日光化作金芒洒进了眼里,这还是他的哥哥,有着最宽阔的脊背,是从小到大保护着他的哥哥,是他除了祖母之外最崇拜的人。 ——比崇拜爹爹还要多! “当然,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仗着地位和身份去欺负人。对比自己身份低的人道歉不算是什么,孔夫子还对自己的徒弟道过歉,这是一种涵养。当然,以你现在的小脑瓜子肯定不明白,总之你先记着,到了时间自然就记得了。” 岑行戈直起身,嫌弃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岑行安的额头上,“真矮。” 岑行安感动的表情僵在脸上:“???” “好了,把你嫂子还给我,现在你也见到我们了,你暗卫呢?赶紧叫出来带你走,我们这儿就两间屋子。没你住的地儿了。” 第56章 游戏 下了逐客令之后就高高兴兴揽着娘子恩爱美满去了的岑行戈, 在第二天看到他曾经裹了一身的鸡屎后亲手砌的鸡窝被拆了,并且换上了一栋瞧上去颇具风情的竹楼时,深深的沉默了。 “娘子。” “嗯?” “我要是打死那混小子, 你会不会觉得我残暴?” 碧荒轻笑了一声, “不会。” “好!”岑行戈重重的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的撸袖子转身, “那我现在就去动手。” “不过我猜你可能不能打死他。”碧荒慢吞吞的又补上了一句话。 岑行戈委屈的看她,“为什么?娘子你还要护着他吗?他可是拆了你辛辛苦苦养的小鸡崽的房子!” 碧荒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个方向, “因为——它们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小窝了。” 岑行戈:“……” 目光所及的位置是被扩宽了至少一倍的院子,以原本屋后挨着院墙的大树为界限,往南是原本的屋子,往西是被拆了鸡窝并且往外延伸了不少的新竹屋,往南则是挨着篱笆的新砌鸡窝。 也就是说, 现在竹屋和他们住的房子只隔了一棵树的距离,推开窗就能看到对面, 侧耳听就能够听到墙角。 岑行戈深吸一口气,愤怒开口,“谁允许这小混蛋动我家地的,拆了拆了!” 就在这时, 身高仅仅只到岑行戈胸前的小矮子岑行安从竹楼的台阶上慢慢的走了下来, 随着他的走动,身后的披风在风中伸展,硬生生的走出了身高十尺的气场。 气场强大的岑行安走到岑行戈的面前,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然后伸出手, 暗卫快速的把一张薄薄的纸放在了他的手中。 “瞧见了吗?这是地契。现在,我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哼。” 岑行戈:“……” 没了赶走岑行安的理由之后,岑行戈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岑行安愣了一下,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嗫嚅着嘴唇,难过的问还未离开的碧荒,“哥哥他……很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了。”碧荒安慰他,“如果相公真的讨厌你的话,就算有暗卫在身边,你也进不了我们家的门。” 她弯腰摸了摸岑行安的头,“你要相信相公,也要相信自己。” 岑行安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重重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说完他就哒哒哒的转身往屋里跑去了。 碧荒站在原地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失笑。 还真是小孩子呢。 岑行戈转身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远,只是蹲在门前和两棵树苗做着游戏。 最近两个孩子爱上了猜猜猜的游戏,就是由爹爹握住小树苗的一根枝丫,由另一棵小树苗来猜里面握住了几片树叶,猜是几片就晃几根树枝,猜对了就得到爹爹爱的抚摸一下。 沉稳冷静的哥哥每次都仔细观察,准确的猜出了爹爹左手中圈住妹妹的叶片数量三片,矜持而羞涩的伸出枝丫摇了摇。 岑行戈温柔的将哥哥晃悠的枝丫捧在手里,低头用唇轻轻了碰了一下。 哥哥害羞的缩回了叶片,妹妹立刻不满的剧烈晃起来,“唰唰唰”的声音碧荒老远都能够听到。 等她走到岑行戈身后的时候,正巧是妹妹猜错了哥哥的叶片,没得到爹爹亲亲的妹妹生气的把枝叶“唰啦啦”的往岑行戈的身上砸。 被砸了一脸的岑行戈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的把自己的脸往面前凑。 碧荒:“……” 她一把捂住岑行戈的脸,细嫩的叶片落在了碧荒的手背上,痒酥酥的,一点也不痛。 碧荒笑着点了点妹妹的叶尖,“调皮。” “女孩子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好。” 碧荒在岑行戈的身边学着他蹲下来,妹妹的树干弯了弯,几根树枝弯下来,讨好的碰了碰碧荒的脸颊。 “相公,你对那个孩子是不是太凶了一些?” 没有点名道姓,岑行戈却瞬间明白了碧荒说的是谁。 他拢着叶片的手蓦的收紧,岑行戈不自在的动了动有些蹲麻了的脚腕,“一个小跟屁虫而已,我哪用得着凶他。” 碧荒偏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在碧荒的视线下,岑行戈的身体僵硬了片刻,才投降似的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碧荒温柔且包容的鼓励着他,岑行戈近乎着迷的看着碧荒那双如水般清润的眼睛,他顿了顿,沉思着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 “以行安的年纪,他并不明白我和父亲之间的矛盾,而我回京,势必不会以岑家人的身份回去,甚至我只会站在岑家隐隐敌对的一面。如果我现在接纳了行安,只会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进退两难,在我和父亲之间为难。” “可是……”碧荒偏了偏头,她的头上戴着岑行戈前几日送她的新的簪子,有细密的流苏垂下来,“你为什么就觉得,现在的情况,就不会让他左右为难呢?” 岑行戈愣住了。 “血缘是不可磨灭的联系纽带,就像是在知道了你的下落之后他义无反顾发找过来,难道以后你去了京城,行安就能够漠视着自己的哥哥,在隔着几条街,甚至是几堵墙的位置,而不相见吗?” “但是——” “嘘——”碧荒的食指竖在他的唇前,“没有但是。” “行安不是个蠢货,这么多年他不会对你和他父亲的立场一无所知。而且以行安的身份,是怎么独自来到千里之遥的历县钱家村,他的暗卫究竟忠于谁,你都想过吗?” 这些问题,就连只从书上见过对于权势描述的碧荒都能够想到,相公又真的完全一无所知吗? 还是—— 仅仅是逃避而已。 不敢信,不想信,这一切都是在京中的默许下进行的。 除了这个问题之外,碧荒最想问的是—— 一直在逃避的你,逃避的究竟是促使你的梦想破灭的京中翻天覆地的改变,还是无法面对在血浓于水的亲情和信念之间的割据? 可是看着岑行戈黑亮有神的眼中闪着的茫然和痛苦时,碧荒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抿着唇,最后摸了摸两棵小树苗的叶子,然后将岑行戈拉起来,“祖母在叫我们吃饭了。” …… 饭桌上,岑行安在墙角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就是不敢上前。 岑行戈埋头吃饭时只能见着一个头顶,岑老夫人拿着筷子另一头敲了敲他,等岑行戈“哎哟”一声揉着脑门抬起头时,就看到岑老夫人孩子气的对着他努了努嘴。 岑行戈:“……” 碧荒笑了一声,“都是相公把人给吓着了。” 娘子都发话了,岑行戈还能说什么? 只能黑着脸将畏畏缩缩藏在后面的小少爷个提溜进来。 一身月白的锦袍和带着沧桑刻痕的褐色木桌对比起来十分突兀。 可是岑行安乖乖巧巧的坐在座椅上,半点都看不出嫌弃的意味。 岑行戈“啧”了一声,他知道这小子的德行,从小到大什么都要最贵的最好的,这样的桌椅板凳别说坐下来了,就是看到了也会觉得碍了他的眼。 岑行安确实一坐下来就有些坐立不安,粗糙的椅子上的倒刺刮到了他的手,有些疼,但是他却不敢开口。 在尝到了第一口祖母做的菜的时候他就不敢说话了。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五年来做的一场梦,一场让他不敢惊醒的梦。 小孩子很少有像他这样把小时候的一切记得这么清楚的。 岑行安是庶出的孩子,甚至他的出声,都是一场下药之后的算计。 他的爹爹和主母伉俪情深,而他的母亲,就是所有的话本里都会被人念叨着浸猪笼的恶毒坏人,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幸福生活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他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大抵是像话本里的坏人被乱棍打死,或者是发卖了出去,谁知道呢。 在两岁之前,他没有名字,甚至就是随意的被扔在了丫鬟和嬷嬷的手里,随意的养着,就像是养一条无关紧要的狗,而不是流着岑家血脉的少爷。 这一切是怎么改变的呢? 他还记得那天好像下了雨,他藏在假山山洞里吃着从膳房里偷来的馒头,就看到了岑家真正的少爷拿着长木仓在雨夜中练着枪法,飒飒雨声像是在为他奏鸣,伴着远处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他的脸上满是坚毅和勇猛,他就像一柄真正的长木仓,银光烁烁的枪头刺破了黑暗。 岑行安一时看入了迷,就被练着枪法的岑行戈当做了此刻,沉重到能够压弯当时的小行安肩膀的银色枪头被比在他的脖子上,锋锐的边刃划过了他的脖子。 他晕过去了。 因为饿,也因为冷。 然后再醒来的时候,他躺在细软温暖的锦被之中。 善良的岑老夫人接纳了他,他有了名字,也成了岑家第二个少爷。 他一辈子都记得,在那个雨夜里,划破了黑暗的银色光芒,是他永远的救赎。 他吃着以为一辈子再也无法吃到的独属于祖母味道的事物,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到了碗里。 作者有话要说: 面试通过了然而被公司派去外地参加新员工入职培训了 24号才会回来 解散的比较晚而且只能用手机慢慢戳 对不起大家久等了!! 第二更我尽量 我尽量调整一下时间,把第二天的内容码好定时发给大家 第57章 生了 岑行安真不愧为他小哭包的名号。 一顿饭从头吃到尾, 岑行戈的表情从心疼到感伤再到麻木最后到抽搐,他甚至怀疑这小子吃的饭还有味儿吗,不会全是自己眼泪鼻涕的味道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 岑行戈自己都被恶心到了。 “你哭什么?” 岑行安抽噎着, “太、太好吃了!” 岑行戈:“……” 碧荒没忍住笑了, “是祖母做的饭本身就十分美味。” 岑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手上却不动声色将菜盘子往岑行安的方向推了推。 “喜欢你就多吃一点。” 眼见着岑行安嘴巴一瘪,瞧着像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岑行戈眼疾手快的夹着一大筷子肉就塞到他嘴里去。 岑行安酝酿到了一半的泪水一下子就被这一筷子肉给憋了回去,欲坠不坠的挂在睫毛上,在吐出来放声大哭,还是擦擦眼泪吃肉里面,岑行安默默的选择了把肉咽下去等会儿再哭。 他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岑老夫人慈爱的看着五年未曾见面的幼孙,心里充满了慈祥的柔情。 时间就在几人平淡温馨的相处中过去了, 岑行戈没再说赶走岑行安的话,岑行安也……嗯……还是有在哭,但是收敛了很多了。 穿着锦袍华服的小少爷,和穿着粗布麻裳的岑行戈, 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最近却总是一起下田处理碧荒怀孕之后就不方便清理的田地,还一起跟着岑老夫人扛着弓箭棍子上山打猎,这神奇的一幕让村里的人很是津津乐道了许久。 当碧荒田里的土豆第一次端上了餐桌之后,这种美味又能饱腹的食物就成了钱家村家家户户必备的食物之一。 看着大着肚子还教他们如何种植这种作物的碧荒, 钱家村的村民们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连连的对着碧荒感谢,再加上之前新稻种的事情, 碧荒在他们眼里和下凡的神仙已经没两样了。 岑行安则是看着桌上的食物沉吟了许久,等下了餐桌去跟岑老夫人交谈过后,又在征求了碧荒的同意之后,叫着暗卫中的一人拿着一封信和沉甸甸的包裹快马加鞭的就赶往京城了。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效忠与臣服的信号了。 “如果你现在就去追的话,还来得及。”岑老夫人走到沉默着看着京城方向的岑行戈身后。 岑行戈挑了挑眉,“可是我为什么要去追?” “相公不会的。”碧荒在一边冷静的为岑行戈解释。 岑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什么时候想清楚的?” 岑行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都要回去了,说这些没有任何的意义,况且——”他的话停了一瞬,才不自主的开口,“您从小就告诉过我,岑家人的存在是为了护佑百姓,守护大庆而来,有的时候个人的感情与仇恨在家国大义的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岑老夫人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自豪和欣慰,“你长大了。” “可不是吗?”岑行戈笑着把碧荒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的没去触碰她现在已经大到了一定程度的肚子,他的视线穿过碧荒散开的发丝缝隙,落在了门口两棵朝着他挥叶子的树苗上,“毕竟我都是要做爹的人了。” 岑老夫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话移向了碧荒的肚子上,“按照时间,双胎的话也该生了吧?” 碧荒愣了一下,“那就……今天晚上生?” 她凝眸看向欢脱的甩着叶子往哥哥身上歪倒过去的妹妹,决定就今天晚上给这两个孩子直接喂木灵喂到能化人形为止。 于是午夜的时候,岑家的灯火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阵忙碌的声音,岑家媳妇的两个孩子终于被“生”了下来。 为此一向视岑行戈为目标和崇拜对象的岑行安,第一个对岑行戈生气了。 原因是岑行戈在他这么好的嫂嫂踏入生孩子的鬼门关时,靠着房门睡着了。 知道理由之后的碧荒没忍住笑出了声,家里的祖母也好,相公也好,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生孩子的痛苦也好,危险也罢,都是为了给孩子以后的正常生活铺路而演的戏而已。 然而岑行安不知道。 他是真的担心,真的急切,也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碧荒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在看着因为她笑出声而茫然委屈的小表情时,碧荒一手把孩子从小床上抱起来,随便塞了一个进岑行安的怀里。 第一次抱孩子的岑行安手足无措又慌乱,一张小脸严肃的绷得紧紧的,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抱着怀里白面团子一样的孩子。 “他,还是她……我该怎么叫?” 碧荒“嗯?”了一声,侧过头掀开了还待在小床上的另一个孩子的襁褓看了看,“你抱着的是妹妹呢,她叫岑清。” 岑行安裂开嘴笑了,“岑清,清清。” 然后清清也对他笑了,并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扯下了岑行安的一撮头发。 碧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尴尬道:“……妹妹的力气比较大。” 岑行安:“……” 不是大,是很大!! 哪有刚出生的小孩子就能够稳稳的揪住他的头发还扯下来了呀! 虽然他也没见过其他的小孩子了。 岑行安吸了吸鼻子,忍住没哭。 他是小叔,要给孩子做表率! 碧荒愧疚的伸出手把岑清抱了回来,起身在岑行安的头上揉了揉,“嫂嫂揉揉就不痛了。” 岑行安惊奇的发现,好像真的不疼了诶! 碧荒怀里的妹妹他抱过了,还牺牲了一大撮头发,岑行安又眼巴巴的盯上了小木床上安安静静睡着的哥哥身上。 “这是小侄子吗?他叫什么?我可以抱抱他吗?” 得到了碧荒点头的岑行安这次小心的把头发拢到了身后,但是比起妹妹乱动的手脚和咕噜转的眼珠子,哥哥只是静静的窝在岑行安的怀里,婴儿柔弱无骨的身体让他甚至不敢用力去碰。 “他叫岑康。” 碧荒还记得岑行戈定下名字的那一夜,抱着碧荒说着他的夙愿——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妹妹的名字还带着岑行戈暗含的意愿,清同青,青碧为一色。 他没有告诉碧荒,在知道碧荒的生命比他长太多太多以后,他就开始盼着有这样的孩子出现。 继承着碧荒长久的生命,和他的痕迹的孩子。 能够在他老去、死去以后的漫长岁月里,陪着失去他的娘子一起走下去,这个孩子,是他和娘子的传承。 说他自私也好。 他知道自己的时光比之碧荒太短暂,也许以后的日子里,娘子还会遇到很多人,有比他更好的,甚至能够陪着她一直走下去的。 怀着卑微且卑劣的想法,他盼望着一个流有他的血脉,能够永恒诉说着他的存在的孩子陪在碧荒的身边。 只盼长生的种族,记忆在岁月的侵蚀中能够记得他久一点。 再久一点。 谁也不知道岑行戈嘻哈笑闹的时候心里有这样沉重且压抑的难过。 他还是笑着,欢欣喜悦的对着还拥有碧荒的每一天。 ——直到死亡将她带离他的身边。 “啪——”一巴掌拍在背上,让岑行安从抱着孩子时傻呆呆的模样中清醒了过来。 他先是紧张的看了看怀里的岑康,小岑康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吐了个泡泡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岑行安松了一口气,转身怒视拍了他一掌的岑行戈。 “你要是伤了小康怎么办!” 岑行戈挑眉,从害怕伤害孩子而不敢用力的岑行安手里轻而易举的把孩子抱过来,“你就放心吧,你受伤了我家康哥儿都不会有事的。” 陡然换了个地儿之后,小岑康睁开了水润的大眼睛,眷恋的在爹爹的脖子上蹭了蹭。 岑行戈慈父之心立刻充满胸怀,什么岑行安,不管了不管了,哪有他家宝贝儿子重要! “水已经兑好了,要给两个孩子洗洗吗?” 碧荒点点头,“你抱着康康,我抱着清清。” 岑行戈点点头,带着小岑康举高高在空中转了半圈,吓得一边的岑行安胆战心惊的,但是别人亲爹怎么做,他又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因为亲爹的动作咯咯笑起来的小岑康心里酸得不行。 还有小岑清,在他的怀里调皮的揪掉了他的头发,可是他一点都不生气,还想要抱抱她,可是她环着嫂嫂脖子的藕节小胳膊让他的心都化了。 “还站这儿做什么?没事做的话去帮祖母给孩子挑衣服。” 陡然接到指令的岑行安握着拳慎重点头,“好!” 转身出了门就把暗卫叫了出来。 “我让你们准备的最好的东西呢?” 暗卫消失了一瞬,再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上背了好大的一个包裹。 岑行安急切的把包裹往自己这边一提—— 一提…… 没提动。 他皱着眉问,“你这都买了些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暗卫一板一眼的回答:“都是主子您吩咐的东西。虎头鞋、虎头帽、百家衣、长命锁、小偶人、拨浪鼓、从出生到一岁所有的衣物尿布,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用最好的锦缎和棉布制成,还有小孩子所需的……” “停停停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白居易《赠梦得》 第58章 怪力 一个正常的, 刚出生的婴儿是什么样的,岑行戈也不清楚。 但是再不清楚,也该知道, 一个婴儿是绝不可能在玩水的时候一个兴奋把木桶给砸穿了! 岑行戈哽咽的看着自己跟着木匠亲手学着打磨上油做出来的光滑无比的小浴桶底部破了个洞, 正汩汩的往外流着水, 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且可爱的朝着他笑得无比的开心, 两只藕节似的小胖手还不停的拍带着水面,看着飞溅出来的水花兴奋无比。 孩子她娘则是轻轻的趁水还没流净, 为另一个乖巧且听话的孩子洗着身体,一边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眼神看着他,“相公……” 岑行戈无奈的抹了把脸,认命的拿着细软的布巾给小岑清擦干了身体放在襁褓中,其中和活力十足的女儿玩伸出手——放进去——伸出手——再放进去的游戏若干次才彻底的把小女儿的手包在了温暖的布料中。 碧荒点了点小岑清小巧的鼻尖, “调皮。” 小岑清眨巴着大眼睛,胖乎乎的小手往上伸想要抓住碧荒的手指, 却因为手臂太短,怎么也抓不住碧荒的手。 似乎是生气了,小岑清嘴巴一瘪,就在岑行戈以为她会哭的时候, 两根细嫩的小苗从小岑清的指甲缝隙里颤巍巍的长了出来, 轻轻的碰了碰碧荒的指尖。 然后小岑清咯咯咯的清脆笑起来,在碧荒怀里的小岑康听见小岑清的笑声,扭过头看着自己妹妹,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把两个孩子放在小木床上, 回头本就不大的小木桶里水差不多已经漏干净了, 滴落在地上,没一会儿那一块地就变成了粘稠的泥浆。 岑行戈把水桶拿开, 用抹布擦去了桌上的水渍,碧荒则是指挥着土地下的植物吸收着水分,再将这块土地从地面下翻出新的来,小藤“啪啪啪”的上去拍打着,将新的泥土打实,没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了。 做完一切智慧岑行戈发愁的看着女儿指尖的嫩叶,叶心是浅淡微黄的颜色,随着脉络的变化渐渐的泛着紫,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水墨晕染的紫色莲花,好看是好看,可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他就害怕被人知道了两个孩子的特殊会伤害他们。 “相公放心,清清和康康知道分寸的。” 岑行戈还是很担心,“可是……” “相公不妨一试?”说完,没等岑行戈反应,碧荒高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行安!” “咯吱”一声,门迅速的被人打开了,岑行安毛绒绒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十分的兴奋,“嫂嫂你叫我?” 岑行戈一惊,下意识的想要遮挡一下小岑清,却见小岑清指甲缝里长出来的嫩叶早已消失不见,小巧而透着嫩粉的指甲盖像是上天精巧雕琢而出的。 他偏过头,看到碧荒正含笑看着他,眼里似乎是在说——“如何,我说过了吧,两个孩子是有分寸的。” 不是岑行戈怀疑岑行安,只是这孩子毕竟年纪小,嘴上没把门,就怕哪天说漏了出去不小心给两个孩子带来灾祸。 但是现在看起来,两个孩子趋利避害的能力仿佛天生的一般。 岑行戈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对着岑行安横眉怒目,“知不知道进来先敲门?!” 岑行安冲他吐了吐舌头,顺着门缝一溜烟的就挤了进来,“嫂嫂给我看看清清和康康。” “看什么看,小孩子受不得风,你给我出去。” “就不出去,我给清清和康康送礼物来了!”说着他伸手往门外一拉,暗卫在后面帮着一推,就把那一大袋子的东西给拖进了屋子里。 岑行安兴奋的往外一件一件的掏着东西,拿一件他就跑着在两个孩子身上比划一下,再跑回去接着拿,随着他的动作,两个孩子跟脱胎换骨似的换了新的小衣服,小木床上摆满了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小玩意儿,岑行戈看着眼前岑行安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黑。 终于在岑行安想要把一对金镯子往小岑清的手腕上套的时候,岑行戈再也忍不住的一把提起岑行安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小岑清的手腕痛心疾首的怒斥他,“你送东西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大小和重量,这么大一镯子,你嫂子的手腕都能塞两个,清清还这么小这么柔弱,你会把她压疼的你知不知道?!” 听到会把小侄女压疼,岑行安也不敢再说什么,委委屈屈的被岑行戈提在空中,心虚又后怕的缩成了一团。 “对不起我不是故——” “咔擦”一声清脆的响声,岑行戈心里一紧,忽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侧过头一看,岑行安此刻正盯着两个孩子的位置,目瞪口呆像是傻了一样。 岑行戈机械而僵硬的回转过头,就看到幼小而柔弱的小岑清,正举着那个看上去珍贵却又笨重的金镯子,一只手一边握着,“咔擦”的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将这镯子掰开的声音! “咕咚——”惊恐之下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岑行戈偏过头去,岑行安被他提着心虚的摆摆手,“不是我……” 小岑清把手镯掰开以后,灵魂的翘起小短腿翻了个身,落点恰好的定在哥哥小岑康的身上。 正安安静静的睡觉的小岑康陡然被一颗小炮弹袭击了,他睁开眼,眼中有绿芒闪过,双手也有化为枝条的倾向,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熟悉的软糯小包子时变成了一个轻柔的拥抱。 小岑清对着哥哥笑弯了眼睛,把其中的一半镯子往哥哥的小肉手里塞过去,肉嘟嘟的小嘴巴在哥哥的脸蛋上轻轻的啾了一口,沾了小岑康一脸的口水之后才又翻身滚了回去。 岑行戈的心绪冷静了下来,他对着两个孩子露出了一个柔和无比的笑容,然后瞬间收敛严肃的看向了岑行安,“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他家小宝贝,就算有着一身怪力,那也是最美的仙女! “不,不用解释了。”岑行安十分冷静的拒绝了哥哥的解释,然后偏过头看着两个孩子十分的痛心疾首,“我给两个侄儿准备了很多镯子的,用不着一个分成两个这么艰苦。你瞧瞧你都给我的两个侄儿过的什么生活,一个小金镯子还要分成两半一人一部分!” 岑行戈:? 小岑康抓着妹妹给的半边镯子,也咯咯笑了起来,举到了眼前像是仔细的看了看之后,捏着半边镯子的小拳头朝着碧荒的位置努力的送过去。 碧荒笑着用手包裹住了小岑康紧握着的小拳头,这一半的金镯子被她拿了出来,她低下头贴近小岑康软软的小脸蛋,“是送给娘的吗?” 小岑康歪了歪头,看着娘亲陡然放大的脸仰着脖子亲了亲,然后笑了起来。 一边的小岑清看哥哥把镯子送给了娘,她把镯子举到了头顶看了一眼,然后歪着头打量在一边提着小叔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爹爹。 第59章 异类 “啪”的一声, 肉肉的小手带着镯子打在小木床的边缘。 岑行戈似有所感的扔下岑行安就大踏步的往小木床的位置走过去,而被松开手扔下来的岑行安眼一瞪,不甘示弱的滑着步子竟是比岑行戈还要快的溜到了小木床的边上。 就是膝盖撞在窗框上有些疼。 岑行安揉着膝盖, 脸上是放柔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亲切笑容, “清清, 我是小叔呀。” 小树? 小岑清扭过头好奇的打量起岑行安来。 岑行安看到小岑清的视线过来之后, 脸上的笑容加大,一双眼睛放着光, 围着小木床跃跃欲试的想要伸出罪恶的双手。 不是小树,骗子! 小岑清猛的扭过头翻转过去,小屁股对着岑行安,看上去是十分的生气了。 岑行安一愣,就被黑着脸的岑行戈从后面给扔到一边, “清清要看的是爹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叔叔。” 就像是岑行戈说的那样,在他走到小木床边上, 轻柔的唤了声“清清,爹爹过来了”之后,看着气鼓鼓的小岑清立马挥舞着双手翻过身,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岑行戈。 在小岑清清脆的笑声中, 岑行安的心, “啪嗒”一声,碎了一地。 “行安,过来一下。” 心碎中的岑行安在听到嫂子的声音以后立马满血复活的凑了过去,然后刚走两步, 就被塞进了一个软团子。 “康康想要认识一下他的小叔呢。”碧荒收下了小岑康送的半边镯子, 温柔笑着对岑行安说。 满血复活的岑行安闻着软团子清澈的木香,感受着怀中的温软, 心像是在温水里泡过了,软得一塌糊涂。 “嫂嫂,我……我……我要给他们买更多的礼物!!” 碧荒愣了一下,随后便笑开了,“好,小叔给我们康康和清清买礼物,开心吗?” 像是听懂了碧荒所说的话,小岑康伸出一双小嫩手,在岑行安的肩膀处轻轻的拍了拍。 岑行戈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把伸着双手一直央着他要抱的小岑清抱了起来,让她把头能够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中,岑行戈的手中同样的拿着一半由他宝贝女儿送给他的礼物镯子,一边不情愿的走到岑行安的身边。 对着小岑清说:“这就是你小叔,给你送很多礼物和宝贝,记住他,以后没什么了就问他要。” 岑行安:“……”虽然给小侄女送礼物他甘之如饴,但是被哥哥这么说以后怎么就哪里都不对劲了呢?! 无语片刻之后岑行安还是认命的垫着脚去看被岑行戈报复性的抱得很高的小侄女,“清清,我是最爱你的小叔。” 小岑清从爹爹的怀里探出头去,看到哥哥亲热的靠在刚刚骗她说是小树的人身上,吐了个泡泡沉思起来。 不是小树,是……小叔? 小岑清自己想明白之后开心的拍着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从爹爹的怀里翻身,大力之下岑行戈差点没按住让这小姑娘从他怀里摔出去了。 冷汗都快吓出来的岑行戈正准备训一句,就听到稚嫩的小奶音带着笑意从怀中响起,“小……小叔!” 岑行戈:他妈的我女儿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叫爹是叫小叔?! 岑行安:“……”他怀疑他在做梦。 他刚刚,似乎好像也许应该没错…… 听到了他家刚出生的小侄女,开口说话了…… 开口说话了?! 岑行安倒吸一口凉气。 力气大可以说是继承的祖母的怪力,毕竟祖母就是个标准的怪力女,也就当初当将军的祖父能受得起,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当初的岑之勇是走了狗屎运,被元帝最宠爱的小公主给看上了,一步登天当上了皇亲国戚。 但是只有他们这些亲人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家可怜的祖父根本就是被祖母趁着一身怪力给“强取豪夺”了! 言归正传,生下来玉雪可爱可以说是爹娘的模样好,可这刚出生就能说话也太违背常理了吧?! 不能怪岑行安吓得胆战心惊的,他也是听过天降之子和天生异象的神子佛子之类的故事传说的,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一出事就扯掉他一撮头发的小丫头是个什么仙女儿转世。 他就怕万一出现个什么老神仙要把这丫头带走,那他哥哥嫂嫂该多伤心啊! 不知道岑行安的思绪已经走偏到这种程度的碧荒和岑行戈担忧的对视一眼,这孩子瞧着世界观都被重组了似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小岑清在爹爹怀里嘻嘻笑着可开心了。 抱着岑行安脖子的小岑康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变得凝重起来的爹娘和只知道傻乐的妹妹,小肉手伸出来,拍了拍岑行安的脸蛋,两个同样白嫩的稚嫩小脸蛋靠在了一起。 就听到小岑康稚嫩的小奶音带着伤心的意味,“小叔害怕我和妹妹吗?” “不,当然不!”岑行安想也没想的就否定了。 然后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声音发自哪里的他身体陡然就僵硬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才发现整个房间暗得厉害,原来是岑行戈在不知不觉间关上了门窗。 幽暗的环境下总是容易滋生各种无法在展现在光明下的黑暗和扭曲。 岑行安抬起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哥哥脸色黑沉,要不是门缝里漏出点光来,黑得他都差点找不到他在哪里了! 这不算什么,让岑行安浑身毛骨悚然的是在这黑暗里,有三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正幽幽的看着他,像是鬼魂眼中燃起的鬼火,又像是饿狼捕食前贪婪的扫视。 “别、别吃我……不,要吃就吃我,别、别动我侄子!” 岑行戈:“……” 碧荒:“……” 一簇火焰骤然腾起,瞬间驱散了屋子里半数的黑暗和压抑,岑行安眼泪汪汪的看着好不容易瞥见的光亮,余光却看到了哥哥复杂莫名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五年没见,你的脑子就被你给丢下了呢” 岑行安:? 还是他怀里的小岑康开了口,“我和妹妹还有娘亲都是异类,小叔也不怕吗?” 岑行安忽然想起黑暗里看到的三双绿眼睛,一双近在咫尺仿佛要吃掉自己的,可不就是怀里这小子的吗! 他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怕抱不住孩子把人摔着了,他赶紧的把小岑康给放回了小木床里。 失去温暖怀抱的小岑康愣了一下,抿着唇有些难过的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我、我当然是不怕的!我我我我我可是京城最勇敢的勇士!不管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是我的亲人,我才不会怕呢!” 说到后面岑行安挺起了胸膛,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太勇敢了,他猛的凑到了小木床面前,“吧唧”一口亲在了难过的埋在妹妹脖颈里的小岑康的小脸蛋上,“就算你们不是人,是异类,也不能否认我的身份,我是你们一辈子的小叔!” 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岑行戈,“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岑行戈上前猛的抱住了他,岑行安短促的“啊”了一声,就听到向来对他万分嫌弃的哥哥第一次在他耳边夸奖了他,“你说的对,你是我们一辈子的亲人,是我岑行戈感到骄傲的弟弟。” 小岑清也笑了起来,“小叔,喜欢小叔!” 岑行戈回头瞪了一眼两个孩子,“爹爹都不叫!净叫小叔了!” 他不自主的把岑行安放下来,嘱咐道,“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说出去,否则恐怕会对两个孩子造成杀生之祸的。” 岑行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就算让我从大理寺走一遭,出来也绝对没人会对清清和康康的身份产生怀疑。” 岑行戈这才勉强满意的点头,就回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严肃着脸看着两个孩子。 “叫爹。” 小岑康看了看自己爹爹,没什么大事,继续埋头进妹妹的怀里。 刚刚被小叔亲了一口,他现在还害羞着呢。 至于小岑清,不屑的冷哼了一下,扭过头反身抱住自己的哥哥,明显的不配合不理会。 岑行戈脸瞬间就黑了。 岑行安正想笑,就被岑行戈提着脖子给扔了出去。 他冷哼一声揉着自己被摔痛的屁股,这么凶,怪不得清清都不叫你! 然而关上房门之后的岑行戈并不是岑行安以为的那样凶巴巴的威胁两个孩子。 他只是委屈的坐到了碧荒的身边,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的娘子。 碧荒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这两个孩子生气呢。” 岑行戈委屈了,“生气?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没有给他们买礼物吗?” “当然不是了。”碧荒有些好笑,相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在他们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叫过你很多次了,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岑行戈呆住了,他觉得自己被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他抱着碧荒的腰把头搁在碧荒的身上,一边委屈一边光明正大的吃豆腐,“可是我听不到他们说话,要是我知道的话,恨不得每天回应两个孩子无数次。” 碧荒按住了岑行戈不安分的手,回以温柔却十分坚持的笑容,“那就没办法了相公,只能等到两个孩子原谅你了,只是不叫爹而已,普通的孩子现在也叫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我上一章短小,我今天是二更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帝亓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岑家 京城。 清晨天还未完全亮起来的时候, 守着城门的侍卫就看到远远的马蹄疾驰而带起的烟尘。 “什么人?!” 站在最前的两个守卫手中长戟交叉,严格把守着出入京城的关口。 渐渐的随着来人带马的接近,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趴在马背上, 一手持一张三寸见方的铜制令牌。 上刻有弯曲的花纹, 是一个篆体的岑字。 守卫在看到令牌之后便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让来人进去。 在岑家如日中天的现今, 持着岑家令牌的人无疑是最不能得罪的。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在岑行安的命令下来传递消息的岑家暗卫。 岑家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是以前岑老夫人的公主府, 只不过门上匾额换成了御赐的岑王府而已。 暗卫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岑王府,岑王已经等在了大厅前。 “如何,有消息了吗?” “幸不辱命!属下一路护送主子至历县,终于寻到了世子与将军的踪迹。” 岑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他从座椅上站起来, 双手在胸前紧握着,像是压抑了很久才将情绪平复下去, “他们怎么样了?” 暗卫如实将一切告知了岑王,在说到世子已经成亲且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岑王没忍住激动一掌拍在桌上,“轰”的一声, 竟是直接把素有最坚硬之称的黑楠木桌子拍了个粉碎! 暗卫低着头神色不变, 岑王却是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看了看手下的碎木片,盯着自己毫无异样连都没红一点的手掌,对着低头的暗卫疯狂暗示, “快来人, 把桌子给我抬下去换一张过来,小声点, 别吵醒了王妃!” 因为怕吵醒了王妃,岑王因得知自己快要做爷爷的激荡心绪也平静了不少。 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叫来了最得力的下属,“吩咐下去,本王要亲至历县那什么村子,去把这臭小子给叫回来!” 岑王这辈子除了幼时被老娘打得满头包之外,向来顺风顺水,最大的挫折就是五年前帮着新帝即为回家之后,发现老娘儿子都跑了,还留下了两具在大火之中焦黑的尸体。 身强力壮的岑王当即就昏死了过去,结果还是柔弱却内心坚毅的岑王妃以一种名为“娘亲”的坚定信念支撑着自己,强忍着内心几近崩溃的心情仔细看了看那两具尸体,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岑老夫人和岑行戈的,而是从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坟里挖出来的!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岑王妃大病了一场,到现在为止身体情况都不算好,而岑王也终于知道他娘和儿子为什么跑了,还来了个死遁吓得他差点半身不遂。 五年前的事情被有心人以他助乱臣贼子谋朝篡位而杜撰出来的消息在他忙着守卫大庆皇室江山的时候传遍了整个京城,可又有谁知道,先帝不是因为失了皇位自缢,而是被人为了皇位用奇毒害死在龙椅上的呢? 先帝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皇帝。 他有着才子的风花雪月和善良人的温文尔雅,可这却不是一个帝皇该有的性格。 他软弱,所以朝政被丞相把持。 他温和,所以总有人欺上瞒下当做可欺。 他善良,所以不忍心被当做了无条件的退让。 当一天天膨胀起来的权欲突破了伦理纲常,被人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把持朝政到想要改朝换代,若非兵权不足,这龙椅上的人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来坐。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拖不了多久,五年前的饥荒是争权夺利时放纵出来的结果,国库一夜之间变成了空房子,赈灾的银钱去路不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吃着草根树皮,严重者甚至割肉喂母易子而食,而他和当今皇上本为救被逼宫的先帝,却在龙椅上发现了闭眼如同沉睡的先帝。 他和庆玄帝在宫中守着昏迷不醒的先帝,全城戒严之下却不想暗中还有人散布他和庆玄帝夺位的谣言,最终,三天后先帝失去了呼吸,为了大庆的安宁和饥荒中麻木的百姓,庆玄帝忍着悲痛登了基。 却没想三天后宫门打开,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已经默认为了是庆玄帝篡了位。 庆玄帝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他已经是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了,没有人会说他做得不对,反而是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改善了无数百姓的生活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庆玄帝的即位是天命所归。 而他却失去了需要他解释的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心寒又难受,觉得他娘和儿子都不信任他,可这份难受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在夫人日日夜夜的泪盈于睫里,只剩下深深的思念和执着,执着于要找到他人生中除了夫人外最为重要的两个人。 幸好时隔五年之后,他再次寻到了生他养他的娘亲,和让他自豪骄傲的长子,甚至还会带给他儿媳和长孙回来! “据村人所言,世子妃怀着的似乎已经被大夫所诊定为双胎。” 岑王:“!!!”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 第二张桌子只维持了半刻钟都不到就再次变成了一堆碎木块,岑王放声嘶吼,“吩咐下去,立刻,现在,马上!我要带着夫人去历县!” …… 钱家村,岑家。 秋日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窗纸照射进来,不过分热烈也不似冬日的冰冷,带给人的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和煦。 金丝楠木制成的小木床上铺着的是世间最为丝滑的绸缎,映衬着婴儿白玉般的面颊更是软滑胜过刚虑出水的豆腐。 岑行戈半蹲在木床前,目光沉静而稳重的看着床上睁着眼睛和他对视的小岑清。 岑行安微微低着头,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严肃又冷静的和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小岑康对峙着。 忽然,岑行戈往右看了一眼,岑行安同时往左边一瞥,两兄弟之间一刹那似乎有火花噼里啪啦打下来。 然后—— 两人气沉丹田同时出声! “叫爹爹!” “叫小叔!” “阿嚏——”小岑康揉了揉不舒服的鼻头,妹妹岑清对着两个幼稚的大人翻了个白眼,伸出小胖手在哥哥的身上拍了拍,两个小家伙藕节似的胖手缠着胖手,丝毫不受影响的开始了睡觉。 岑行戈:“……” 岑行安:“……” “相公行安,出来吃饭了。” 岑行戈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外走,岑行安也不甘示弱的呸了一声,最后幽怨的扫了一眼睡觉之后就不动如山的两小只。 “如何?两个孩子叫你们了吗?”碧荒有些好笑的问。 岑行安首先就抱怨起来,“都怪哥哥,把清清和康康都吓到了。” 岑行戈嗤之以鼻,“自己无能还非要找理由。” “你!” 岑行戈瞪眼拍桌,岑老夫人这时候终于发话了。 “都给我闭上嘴吃饭!” 岑行戈不满的嘟囔,“闭上嘴怎么吃饭?” 岑老夫人顿时怒了,她一拍桌子,桌上菜都跟着摇了摇,“你再说一句我现在就收拾你信不信?!” 于是岑行戈不说话了。 “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俩要是再给我吵下去,就都滚进竹楼里关着,没我的允许你们谁也看不到康哥儿和清姐儿一面!” 岑老夫人一开口,打蛇就是打七寸,岑行安和岑行戈纷纷闭嘴不敢说话。 生怕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己可爱的一对儿女/侄子侄女,那该多让人心碎! 心碎的岑行戈很快打起了精神,跟在碧荒身后小尾巴似的端盘子递碗转来转去。 在又一次因为手忙脚轮打碎了碗收到岑老夫人痛恨的眼神之后,碧荒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把他给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岑行戈:“……” 碧荒娇娇软软的声音响在了门内,“相公,你现在宜戒骄戒躁,灶台火气旺,不适合现在的你来接触,等天凉了些,你想怎么钻怎么躲都行。” 岑行戈:“……”嫌弃我就直说! 等两个人终于把剩下的菜端上了桌,已经风卷残云完全抛弃贵族姿态吃饱了的岑行安眨了眨眼晴,对着岑行戈温柔一笑—— “嗝~” 岑行戈:“……” 然后趁着岑行戈没反应过来,先发制人的开口,“我吃好了,可以去看小侄子和小侄女吗?” 岑行戈转头怒目而视,眼里只写了两个字——阴险! 岑行安挺胸抬头表示自己骄傲又自信,碧荒哭笑不得的点了头,见岑行戈放下碗筷就想追进去,她忙叫住了他。 “相公,你又何必跟个孩子争。” 岑行戈心里有些酸,“我还没听到一声爹呢,就要听小嗓子叫着小叔,想孩子自己生去,一天到晚缠着我孩子做什么。” 这醋味儿,简直冲天而起。 碧荒有些惊愕,她本来以为岑行戈是个岑行安闹着玩的,可结果看来,还非常的认真? 她有些好笑,又觉得孩子气的相公分外可爱,只劝他,“行安也只是个孩子,兴趣过了几天就消了热情,你是他们一辈子的爹,还担心孩子不亲近你吗?” “话是这么说……” “做父亲就得有做父亲的样子,过不了多久行安就该走了,你就让他这几天又何妨?”岑老夫人也跟着开口。 她是一点也没想过一起回京的事情。 而另一头,本来都已经急匆匆的跨出了府门了,却忽然摸到了暗卫交给他的包袱里的一小块马铃薯和新稻苗。 在看完了长子放在农作物里已经随着颠簸揉得皱巴巴差点被忽略过去的信之后,岑王面色复杂的第一次把王妃扔在了路上,骑着马拿着花布包裹就进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61章 牌匾 岑王这一进宫, 就是整整一日。 岑王妃在府中忧心忡忡,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往外看看,问一问守卫侍女, “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王妃您别担心, 王爷他深受陛下器重, 进宫应该是有要事相商才是。”她的侍女采苹安慰着自家王妃, “不若我现在扶着您去回屋歇着,说不定一觉醒来王爷便回来了。” 岑王妃摆摆手, “我现在哪儿睡得着,一大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王爷就焦急的要带着我走,我现在就担心……”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那眸子里的担忧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就担心是否是她家王爷犯了什么事儿,要一早拉着她亡命天涯去了! 伺候王妃这么多年了, 采苹也算是了解王妃心里的想法,在她看来,王爷是天潢贵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正是岑家如日中天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她家王妃却成天的在担忧王爷会出事,要她看,这都是王妃的杞人忧天,怪不得忧思过重总是缠绵病榻。 眼看着星子闪烁夜色降临, 岑王府关上的大门才终于开启。 岑王妃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焦急的迎了上去。 岑王一把抱住朝着他跑过来的王妃,俊脸微沉的看着后面跟着跑来的几个侍女, “怎么回事?不知道让王妃先歇着吗?” 采薇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让王妃受了累,还请王爷责罚。” 采苹紧随其后也跟着跪了下来埋着头,“还请王爷责罚。” “王爷,是我担心你所以在这里等着,跟她们没有关系。采薇采苹,去给王爷奉茶。” 这是要为她们俩解围了。 采薇感激的对着岑王妃俯身行礼,“是。” 岑王冷哼一声,“那就罚了她们这个月的月钱,身为下人却不为主子着想,这次就算了,下次必定重罚。” 岑王妃浅笑着扶着岑王的手臂,“王爷此去宫中该是累了,坐着歇会儿吧。” 等离开了前厅的范围,采苹才对着采薇埋怨道,“分明就是王妃不顾自己的身体任性,可每次受到惩罚的都是我们。就算我们为王妃着想,可主子要做什么,我们做丫鬟的能反对吗?” “慎言。”采薇警告的看她一眼,“王妃仁慈,已经为我们解了围,除了跪下去的时候膝盖疼了一瞬,哪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要说跪,若非是在王妃的身边,寻常做奴才的,这膝盖骨都盖烂了。” 采苹耷拉着嘴角,怒气冲冲的走得飞快。 采薇站在后面担忧的摇了摇头,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往茶水房去了。 另一边,等前厅中的下人都离开了之后,岑王妃才卸下了自己身上端庄温雅的浅笑模样,担心和忧虑怎样也遮掩不住。 “王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快请坐,不是坏事,而是好事!瞧你急的,怪为夫没有给你说清楚。”岑王拉着岑王妃在他的身边坐下,拉着岑王妃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夫人,无论接下来我说什么,你一定要冷静。”岑王不怕别的,就担心他家王妃的身体受不住情绪巨大的波折,骤惊骤喜之下对心绪造成影响,都不利于岑王妃身体的休养。 岑王妃拧着锦帕,岑王还未说,她的心就已经紧了起来。 “我没关系,王爷直说便是。” 反正无论多大的困苦,他们一家人都会一起面对。 也幸好,安儿早些日子便离开了家。 虽然在心里想了不少,可在现实中也不过须臾,岑王妃眼神坚定,时间再无任何磨难可以击倒她。 “若是我告诉你……行戈已经找到了……” 岑王妃的瞳孔蓦的紧缩,手中的锦帕掉了地,她一把抓住岑王的手,眼中已然有泪花闪烁,“行戈……?” 岑王又何尝不激动眼眶发红,他反握住岑王妃的手,“找到了,不光找到了,他和娘还给咱们找了个儿媳妇,咱们的孙儿都快要出生了。” “那他们人呢?!”岑王妃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是激动也是难过,“六年了,我一个当娘的,没能陪着孩子经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娶妻生子,我不配做他母亲。” “夫人你别这样说,是我的错,是我让娘和行戈失望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他们,我还有后半辈子的时间能够补偿娘和行戈,还有我们的儿媳与孙儿。”岑王同样一脸痛苦,他轻轻的捧着岑王妃的脸,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夫人别哭,你哭得本王心如刀绞,恨不得背上你那一份的苦痛。” “老不修的。”岑王妃终于破涕为笑,她推了推岑王的手,对方顺从的将她放开来,“现在还等什么,赶紧去找行戈去!” “现在……可能还走不了。”岑王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 “对于行戈和娘的归来,皇上还另有安排。” 岑王妃心里咯噔一下。 别人是以为行戈和娘真的是病逝而去,可当今天子是什么人?心智计谋人脉都是最顶尖的,他能猜不出娘和行戈是为什么而离去的吗? 平日里皇上对岑王再亲厚她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先帝的悲剧不正是功高盖主引起的祸端吗?伴君如伴虎,她日夜担心着哪一天岑王会被当今圣上视为阻碍而除去。 而现在娘和行戈的行为,无疑会触怒圣上。 想到此,岑王妃冷汗都下来了。 她心中悲凉一片,难道她的孩儿才刚找回来,就要离她远去了吗? “王爷,如若不成,我们一家便去那山林之地隐居,做闲云野鹤,也好过让孩子受苦!” 岑王有点茫然,“可是我们不就是要把娘与行戈,还有我们的儿媳孙儿接回来不让他们受苦吗?”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有哪些不对? 岑王妃茫然的看着岑王,岑王茫然的回视着自己夫人。 两个人面对面表情奇怪的站了半晌,才在丫鬟的唤声中回过了神。 “王爷王妃,茶来了。”采薇和采苹站在门口弯腰行礼等着。 “进来吧。” 等岑王说了这句话之后,采苹抢先就踏进了前厅大门,朝着岑王爷的位置身形步履轻柔的走了过去。 采薇跟在后面皱了皱眉,没说话,低眉顺目的将茶端给了岑王妃就退出去了。 岑王妃坐了回去,端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抖,差点将一盏滚烫的茶水给漾了出来。 岑王看得心一抖,伸出手就直接端着茶盏给她放桌上了。 “嘶……你小心点。”他拢着手没让岑王妃看到他几根烫红了的手指,眉毛一竖显然已经是有了怒意,“这么烫的水也敢端上来,我看就该把这两个丫头发卖出去!” 岑王妃心里急切,“先别说这些了,你就告诉我,皇上想要做些什么?” “三天后会有御赐牌匾的队伍由我护送,我会跟着牌匾的队伍一起走。” “什么牌匾?”岑王妃有点懵,就这样随意一个护卫队长便能做的事,需要劳烦他堂堂一个一字并肩王吗? “是给咱儿媳妇的!”岑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无比的骄傲自豪,“咱们这儿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声不响就娶了个厉害媳妇,夫人你是不知道,就咱们儿媳的这功劳,著碑立像流传百世都不为过!” “这么厉害……”岑王妃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不行,还要三天太久了,我等不了了,王爷,你给我一些人让我先去,若是能赶上孙儿的出生那便再好不过了。” 岑王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不可思议又委屈,“夫人你不跟我一起走?!” 岑王妃信念坚定起来谁也改不了,“对,我先去!” …… 还想着赶上孙儿出生的岑王妃绝对想不到,她家的两个孙子此时此刻已经开始尝试用着软绵绵的四肢到处开始爬了。 在岑行安接受了两个孩子天赋异禀之后,两个心大的父母就让岑行安见识到了小宝宝身上是怎么长出褐色的枝条和嫩绿的叶子,差点没把这孩子吓得心肌梗塞。 起因源自于两个孩子,应该特指小岑清,在小床上困了大半个月之后实在是无聊得冒烟了,就趁着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暗搓搓的撺掇着自家疼她的哥哥从小床上翻了下来。 有小藤的帮助,两个孩子顺利的从足足有成人半身高的小木床上翻下来,开始了变成人之后的第一次行走尝试。 做人和做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做树的时候有着深深扎根于土地的根系帮助,两棵小树苗长得笔直又挺拔,可或许是因为父亲的血脉是正宗的人类的缘故,本来植物人从植物变成类人态之后本质是不会发生改变的,可两个小家伙变成人之后却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支撑。 还没开始迈步就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在两三次尝试之后,小岑康佛系的放弃了,坐在床脚靠着床柱安安静静的准备继续睡觉。 可小岑清是谁,唯我独尊脾气火爆,暴打老爹脚踹小叔,怒从心起之后她干脆的就让一条腿上蔓延出数条树根来,走一步先让树根稳准狠的扎根在地上,这样一步一步稳稳的往前走。 然后这两天对着两个孩子分外殷勤的岑小叔就推开了门,看着小侄女胖乎乎的小腿上长出来的一根根在空中张牙舞爪狰狞恐怖如同怪物的触手一般的东西—— 眼皮一翻,“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肝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爱宝宝、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噩梦 岑行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洞穴之中, 有滑腻冰冷的长条状物体从他的脚边擦过,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颤抖,想要逃跑然而抖着腿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等到好不容易从噩梦中醒来, 还没来得及擦一把冷汗, 就听到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在叫他。 “小叔, 你做噩梦了吗?” 一见是小岑清正趴在床边, 只露出一个头在看着他,懵懂可爱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岑行安顿时就从恐惧与害怕中走了出来。 他对着小岑清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小叔没事,清清别担心。” 真是只要看着玉雪可爱的小侄女,心情就能变得很好呢。 他看着小岑清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的床虽然不算高, 却也不是一个刚出生半个多月的小婴儿能够够的上的,哪怕她天赋异禀出生便会说话, 可身体条件身高在这里。 岑行安直起了身往床边探头看了看,就看到他家小侄女的脚下,弯弯盘旋的树根,一头扎根在地底, 另一头却在那雪白又胖乎的肉里! 岑行安:笑容逐渐消失。 “啪叽”一声, 他往床上一倒,再次昏了过去。 …… “小叔,你做噩梦了吗?” 再次睁开眼睛,岑行安目光复杂的看着房顶, 由于建造得太过仓促, 房顶上竹片堆砌的痕迹很是明显,他想起了他做的两个梦, 都是源自于身边这个探着头说话细细软软会甜甜的叫他小叔的小家伙。 等等—— 探着头?! 岑行安猛的偏过头,和露出一个头的小岑清恰好对上了眼,小岑清先是一愣,然后眉眼弯弯的笑了,他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她的小叔岑行安忽然尖叫一声捞着被褥就将自己埋起来。 “啊啊啊啊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不要再做梦了!!!” “岑行安你什么毛病?!”属于英伟男人的磁性嗓音带着满满的不耐烦,并且“唰”的一声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掀开了岑行安攥在手里的被褥。 岑行安委委屈屈的从床上抬起头,犹犹豫豫了好半天才开口,然后一开口岑行戈就差点没忍住想动手,“哥,你是真的吗?” “我揍你一顿试试看痛是不是真的?”岑行戈单手把小岑清抱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扬了扬拳头。 却不想岑行安却是表情一变,激动又感动的恨不得扑上来的模样,岑行戈怪恶心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且小岑清白嫩的脚丫子踩在他哥的腰带上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树根上,岑行安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不管哥哥是不是在嫌弃他,兴奋无比,“哥我能抱你吗?” 岑行戈:? 他怀疑他弟弟晕倒的时候磕在地上摔坏了脑子。 “你之前怎么回事?找郎中看过了说是你惊吓过度,到底怎么一回事?” 岑行安这时却是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不是知道小岑清的问题。 他该怎么说?盘虬卧龙的树根一晃眼的时候确实是很可怕,他都吓得做了两个噩梦,还是梦中梦,要是他哥本来不知道结果他说了,他哥也怕了不要小岑清了怎么办? 就算是有些树根,那也是他玉雪可爱的小侄女。 而且不知道小岑康是不是这样,万一也是这样,那他哥岂不是在儿女双全的喜悦中没享受几天就要陷入无尽的痛苦里了吗? 要是他哥知道,他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胆子很小?他一定会被嘲笑的! 所以岑行安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眼见着岑行戈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他怀里的小岑清忽然开口,“是我帮小叔锻炼胆子把他吓晕啦!” 岑行安感激于小侄女为他解围,但是似乎好像胆小鬼的名头盖在他头上就再也下不来了。 没见他哥的表情已经奇怪到他恨不得钻进地缝了吗! “练胆子被吓晕?”岑行戈眼神古怪的在两个孩子之间看来看去,小岑清一脸真挚,岑行安一脸羞愧。 他问:“怎么练的?” 岑行安瞪大了眼睛,哥,求你别问! 小岑清十分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只有手心大小的小脚丫子往他爹怀里一踹,几根嫩芽从脚趾缝里长出来,带着点儿霞光一般的紫,十分的漂亮,然后伸进了岑行戈的胸口挠了挠。 岑行戈十分淡定的把女儿的脚丫子掏出来,非常严肃的教育她,“这里只能你娘碰。” 岑行安:“……” “可怕吗?”岑行戈挑眉看他。 “这跟我昨天看到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跟普通人不一样,身上长了不该长的东西吗?” 岑行安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憋屈无比,小声的反驳,“就是不一样!” “那你怕吗?” 岑行安愣了一下,他哥居然问他这个傻问题,要是不怕的话他为什么会被吓晕过去? 他正默默的想着,就听到岑行戈继续问他,“你要抱抱岑清吗?” 岑行安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带着清新木香的柔软小团子入手,他调整了一下怀抱让小崽子能够窝得更舒服一些,当小岑清柔软的小手掌拍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岑行安终于有点明白他哥为什么问他这个傻问题了。 因为怕不怕都没有意义了。 她是他的侄女,他爱护着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 将小岑清交给岑行安之后,岑行戈就推开门出去了,并且很细心的关上了门,让岑行安好好的想一想这个问题。 碧荒正抱着小岑康站在竹楼梯步下看着他,岑行戈对着碧荒温柔的笑了,将小岑康从她的手里接过来,“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屋吧。” “是清清吓到行安了吗?”碧荒问。 “别担心,他会想明白的,岑家的儿郎没有胆子小的。就算他是个哭包我也能给他拧回去!”说到后面,岑行戈的语气竟是有些狠了起来。 碧荒轻笑了一声,“我向来是知道相公厉害的。” 岑行戈扬眉吐气,“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就是个棒槌。” 岑行戈嘴角一塌,偏过头就看到岑老夫人正坐在大树枝丫上,对他说的话十分的嗤之以鼻。 “老年人就别坐这么高,您老的体重要是摔下来我都抬不起来。” 这回换岑老夫人表情僵硬起来了。 “祖母没关系的,您尽管坐,我力气大。”碧荒难得在祖孙两人逗趣的时候笑着符合了一句。 岑老夫人撇撇嘴,“你都被这臭小子带坏了。” “什么叫带坏了,这叫夫妻同心。”岑行戈哈哈哈笑起来,小岑康看了一眼爹爹咧开的嘴角,忽然抬起头朝着树上的老人伸出了双手。 “抱!” 岑老夫人愣了一下,从树上轻盈的跳了下来,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慈祥温和的笑着将重孙子接进了怀里。 “康哥儿乖,我们康康最乖了。” 虽然现在岑老夫人带着深深的笑意,用岑行戈每次怼岑老夫人的话就是,本来就小的眼睛这一笑直接就没了。但是当他一抬头看向岑行戈的时候,就是比秋风扫落叶还要冷酷的眼神。 “傻站着做什么,做事去,地垦了吗?鸡喂了吗?猎打了吗处理了吗?没有就别杵在这里打扰我和碧荒与小重孙享天伦之乐。” 岑行戈:“……您这过河拆桥的水准是国子监毕业的吧?” “话这么多,不如想想等过些日子,你爹娘来了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弟弟 码不完了,就这么多了ORZ 明天看看码个肥一点的章 大家晚安,么么么 第63章 娘亲 一说到爹娘, 岑行戈就完全哑了火。 跟着离开的时候一腔怒火支撑着他,到了现在,及了冠成了亲, 孩子都有了, 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只凭着冲动就可以死遁离开家, 他会想得更多。 会想对比先帝和庆玄帝在位的时候大庆和百姓的情况, 从饥荒到国泰民安,岑行戈跟着祖母在村子里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就算在他心里先帝对他有多好,他有多痛恨龙椅上的这个人,都不得不承认—— 因为庆玄帝的存在,才有现在百姓富足,家家户户能够吃得饱饭的日子存在。 当初是他觉得父亲谋逆是乱臣贼子, 觉得自己从出生起的信念破灭以至于心灰意冷跟着祖母到了这山村野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当思想逐渐转变,甚至觉得父亲忍辱负重一切为了世间之后,他该怎么面对在他离去之后悲伤难过的爹娘? 在他抗拒着去京城,说着不想要谋逆得来的家族权势和地位之时, 又何尝不是在畏惧着见到他悲伤难抑的爹娘呢? 他是死遁。 留下了两具焦黑的尸体。 他甚至不敢想他娘当初见到他尸体的时候会有多痛苦。 “是我太自私。”岑行戈低着头轻声道。 岑老夫人叹了口气, “你知道就好,回去之后好好道个歉,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小岑康伸着小手拍了拍爹爹的背,碧荒也忍不住抓紧了岑行戈的手, “相公, 你没有错。” 岑行戈拍拍碧荒的手,轻声说, “别担心,我话还没有说完。” 碧荒:? 就见岑行戈猛的抬起头,“但是——” 气势如虹掷地有声,“这件事情的错并不在我一人身上,祖母,要认错的话,需要我们两人共同面对,而且……” 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两排白得有些渗人的牙齿。 “我会告诉爹娘,年幼的我在不小心发现了您的死遁之后,您是如何丧心病狂的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行踪而强行抱着年幼的我离开了他家。” 岑老夫人:??? 啥玩意儿?? 当初在儿媳妇生下这糟心玩意儿的那天就该把他给掐死!! 岑老夫人气得表情狰狞面色扭曲,她把小岑康往腋下一夹,抄起树下的摇椅就追着岑行戈满院的跑。 “嫂嫂……”终于把心态调整好了的岑行安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岑清走出了房门,茫然的看着夹着孩子满院子追着他哥揍的祖母,“这是怎么了?” “辛苦了,我来抱吧。”碧荒温柔的将小岑清从岑行安的怀里接过来,“也没什么,就是祖母和相公闹着玩而已。” 岑行安有些纠结,“这样的话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这些日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碧荒逗着孩子,浑然不觉自家相公被撵着追有什么大不了的。 岑行安虚弱的开口,“……我知道我哥被打不死的,我想问的是,康康被这样夹着,没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 碧荒逗着孩子的手顿了顿,抬眼往岑老夫人的方向看过去。 两人追赶的速度很快,可在碧荒的眼里还是能够将岑老夫人胳膊下的小岑康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腰间用两条树根缠在岑老夫人的腰间固定自己,随着岑老夫人的动作他被晃得一甩一甩的,发丝凌乱,一向喜欢安静睡觉的小岑康第一次笑得大声起来。 每甩一下,他就叫一声笑一声,到了后面岑老夫人和岑行戈两个人已经不是单纯的在追赶打人了,而是为了逗着小岑康玩。 见到此,碧荒十分安心的笑了。 “放心吧,没事的。” 岑行安:“……”为什么他觉得嫂子也开始不靠谱起来了!! 事实证明,比起易燃易爆炸的岑行戈和岑老夫人,碧荒才是这个家最靠谱的一个人。 果然没一会儿岑老夫人追累了,把玩得笑声不断的小岑康抱好,拍拍他的小屁股,交给了跟在后面走过来的岑行戈。 “你好好想想吧。”最后她说。 …… 岑行戈知道从方珏和严陵发现他们的身份之后,被人找上来也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但是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才刚让他想想爹娘要找过来该怎么办,结果这天他和碧荒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外面消食,就看到了小路尽头被护卫保护着往这边走来的贵妇人。 岑行戈顿时懵了一瞬,然后做出了一个十分岑行戈的行为——他把孩子往肩上一抗,转身就跑了! 以岑行戈的轻功,两三下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碧荒有些无奈的看着岑行戈远去的背影,低头嘱咐怀里的小岑康,“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千万不要说话。” 她知道小岑康是十分听话懂事的。 贵妇人明显也是看到了岑行戈的转头就跑,以碧荒的视线可以看到她整个人都怔愣住了,碧荒抿着唇,她从岑行戈的反应里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那是岑行戈的娘亲。 “那是奶奶,她看上去好难过的样子,我们康康跟着娘去抱一抱奶奶好不好?” 小岑康双手环抱着娘亲的脖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岑王妃没有继续往前,碧荒抱着小岑康往前,却在接近的时候被护在岑王妃周围的侍从拦住了。 “什么人?!” 碧荒越过侍从横拦在面前的长剑,抬眸眼神平静的看向岑王妃。 除了在家人的面前岑王妃会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那个端庄优雅,秀丽无双的岑王王妃。 “你们先下去吧。”她道。 没了隔在中间的侍从,岑王妃清楚的看到了眼前这个抱着孩子拦在她面前的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有着一张常人难以想象的清丽容颜,白净如瓷,身上的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美。 而且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这姑娘是走在行戈的身边的。 她的心颤了颤,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是……” 碧荒弯了弯嘴角,将怀里的小岑康换了个面抱着,恰好将那张和岑行戈轮廓十分相像的脸露了出来。 没有母亲会认不出自己孩子的模样。 岑王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极度的震撼和激动让她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小岑康歪着头,想了想娘亲之前跟她说的话,眼前的奶奶看着好像是快哭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没关系,康康安慰你。 他谨记着娘亲告诉他的不要在别人的面前说话,因此只是伸着两条白嫩的胳膊尽可能的探着身子往岑王妃的方向张开双臂,无声的说着要抱抱。 岑王妃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眼前腾起了雾气,世界像是被拢上了一层矇昧的虚影,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她见到了她的儿媳,见到了她的孙儿。 她乖巧的孙儿伸着手一点都不害怕她,是血浓于水,还是亲缘的牵引,她只知道藕节似的小胖手朝着她伸过来,想要亲近她。 “要抱抱他吗?他叫岑康,是相公取的名。”碧荒轻声说着将孩子递了过去。 一切都好像在不言中明了。 周围的侍从也从眼前孩子的名字姓氏中有了大致的猜想,他们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刚见面的婆媳,只远远的护卫着他们的王妃。 良久,岑王妃抱着小岑康,哑着嗓子开了口,“康哥儿长得真好。” 碧荒笑得温柔,“康康性子喜净,若是清清见了您,怕是早就爬到您身上去了。” “清清?”岑王妃微怔。 “是和康康一样的龙凤胎,名字叫岑清,是康康的妹妹。” 岑王妃捂着脸,眼泪都快激动的下来了,她抱着小岑清,连连说了几个好,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到了头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岑康在新来的奶奶身上拍了拍,岑王妃捉着小岑康的胖手在自己脸颊上碰了碰,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 她等这一天等了已经太久了。 从京城出发之后就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足足累死了五匹马,活活将半个月的路程推到了十天。 岑王妃有些遗憾,可惜的是没能看到孩子们的出生。 她问,“两个孩子多大了?” “快一月了。” 然后就是一阵的沉默。 碧荒猜想她心里现在应该是颇不平静,她想了想,忽然开口,“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您娘吗?” 岑王妃抱着小岑康的手颤了颤,眼中又有些许湿意浮起。 “我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好孩子,你叫什么?” “我名为碧荒,相公许了我姓,便是岑碧荒了。” 在碧荒刻意找话题的聊天中,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岑家的院子门口。 由于岑王妃下令让侍从都在村外待命,只有岑王妃独自一人跟着来。 路上有村人和碧荒友好地打着招呼,对于碧荒身边一看就不凡的岑王妃,大部分村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也多亏是岑行安最近的作风,大包大揽的给两个孩子买了很多东西,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岑家有个很有钱的亲戚找过来了,现在都在传岑家要发达了。 以前那些嘲笑碧荒嫁了个混子赌鬼要受一辈子气的都恨不得以身代之。 要知道就岑行安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财富,就是他们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 岑王妃跟着碧荒一路走来,同时也在细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惊奇的发现村子里的人对碧荒都分外的友好。 这种友好不是面子上的礼貌,而是打从心眼里的喜欢和敬爱。 岑王妃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会用上敬爱这个词,可是她想她并没有看错,她所看到的,正是崇拜和敬仰。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新员工培训还要出节目QAQ 跳舞跳到十点解散人都快废了,最近更新都很晚今天说好的肥章也没码玩,20号周六休息的时候给你们三更叭 第64章 王妃 岑王妃有些惊讶, 同时也对于眼前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儿媳妇有了很大的好感。 怀里的孙儿异常的乖巧,比她生平所见的又哭又闹还认人的稚童强上千百倍。 只是一想到见到她转头就跑的岑行戈,她就觉得心里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忽然, 一个软乎乎又温热的小手贴上了她的脖子, 岑王妃低头一看, 在她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岑康此刻正用小短手环着她的脖子, 一边艰难的抬头望着她。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有些孩童固有的干净和澄澈, 像是一汪美丽又平静的的湖水。 “相公他其实很想您的。”碧荒说。 岑王妃眼中含泪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否则从未见过的儿媳,又怎么会一眼认出她。 她忍不住问,“他和娘……过得好吗?” 说玩岑王妃就忍不住怅然起来,怎么可能会好, 在这样的偏远村落,吃的穿的用的, 怎么能跟以往比? 眼见着岑王妃又要落下泪来,碧荒突然开口,“娘,我们到了。” 这一声娘, 似是叫进了她的心里, 岑王妃心间颤了颤,轻轻拍了拍小岑康的后背之后,才像是找到了勇气一般抬脚跟着碧荒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岑行安正从小竹楼的台阶上往下走,怀里像是抱着个人什么东西, 还没走下来就看到了正从外面走进来的碧荒, 他忙笑着叫住了她,“嫂子!看我又给他们俩买了什么!” 话音刚落, 碧荒走进了院子,就露出了后面怔怔望着简陋的房屋又开始难受起来的岑王妃。 岑行安呆了一瞬,然后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和岑行戈相同的动作—— 转头就跑! 然而比起他哥哥,岑行安既没有一身飘逸迅速的轻功,也没有灵动的反应速度,再加上怀里的一团重物,让他在还没有开始跑的时候,就已经被碧荒两三步上前捉了回来。 岑行安不可置信的扭头看着拉着他后领不让他走的碧荒,他嫂子居然这样对他! 碧荒笑眯眯的,她心疼相公,所以放着岑行戈离开了,可现在娘都这样难受了,再跑一个,怕是会更难过,所以只能牺牲一下岑小弟了。 岑王妃看着碧荒灵敏迅捷的身手也有些吃惊,这些年来,看着家里的老人(岑老夫人)孩子和相公练武,她虽然身体力量有限,可眼里却是一等一的好。 可方才她这位儿媳上去的时候,她竟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 初见碧荒的时候,那弱柳扶风的娇弱小模样,让她以为家里终于有个跟她一样的弱质女流,却结果原来也是一位侠女。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管得住她大儿子了。 这样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岑王妃看着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委屈极了的岑行安,好气又好笑,又夹杂着一点心酸。 这如出一辙的行为,应该说,不愧是亲兄弟吗? “你躲什么?” 岑行安瘪瘪嘴,“怕您生气。” “那你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没想过我会生气?” “那不一样!”岑行安理直气壮,“能够见到兄长的信念在支撑着我!” 岑王妃好笑,“那现在你的信念就没了吗?” 岑行安瞬间泄了气,小声嘟囔着,“这不是您的威严气势更胜一筹吗?”他抬眼看岑王妃的表情似乎是有变,连忙将一边的碧荒拉了过来,“娘你快看这是谁!” 他的语气激动又急迫,还带着一丝隐秘的炫耀,像是在嘚瑟的说,总算是有我知道而您不知道的事情了,而岑王妃只是颠了颠怀里的大胖小子,冷漠脸,“你瞧瞧我怀中的人是谁?” 岑行安脱口而出,“我侄子!” 岑王妃微微一笑。 碧荒也跟着轻笑出声。 岑行安:“……” 哦,冷漠。 他瞅了瞅端庄无比的微笑着的岑王妃,将碧荒拉到了一边,小声问她,“嫂子,你和我娘相认了?” 碧荒摇了摇头。 在岑行安懵逼的眼神中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和娘,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对方。” 所以,也就谈不上所谓的相认。 不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两个人你们是怎么认出对方的??? 岑行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碧荒已经绕过他走到了岑王妃的身边,他只能维持着怀疑人生的表情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听着婆媳两人和谐美好相见恨晚的交谈。 小岑康像是个摆件似的窝在岑王妃的怀里,一双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看看娘亲又看看奶奶,小仙童似的漂亮脸蛋认真又恬淡。 在碧荒和岑王妃的交谈中,无论谈论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会落到岑行戈的身上。 “您请放心,相公他会想明白的。” “我知道的。” 她的孩子,她再了解不过了。 岑王妃笑得意味深长。 “毕竟,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碧荒愣了一下,眼前温婉又端庄的贵妇人在这一瞬间在她面前展示了与之前单纯的温柔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她抿唇笑了笑,对着扔下她和小岑康落荒而逃的岑行戈有些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起来。 “娘说的极是。” 岑行安跟在两个相谈甚欢的婆媳身后,忽然就打了个冷颤,为不知在何处的兄长心中默哀一瞬。 几人一边逗着怀中的小岑康一边往屋内走,忽然岑老夫人从院中的一角走了出来,岑王妃心尖颤了颤,眼眶又有些发红,“娘……” 岑老夫人走上前,从她的怀中自然的接过小岑康,像是从未离开,从未有过六年的生疏一般对着岑王妃和蔼一笑,“都回来了。” 回来了。 像是对着离家远游的孩子一声温柔且淡然的问候,让一颗空落落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一片叶子落入了水中,伴随着长期的流浪终于归于根处,岑王妃再也无法维持端庄淡然的模样,她抓着岑老夫人的袖口,忽然之前泣不成声,“娘……” 一般人家的婆媳之间,从未有见过像岑王妃和岑老夫人这般,比亲母子还要亲的。 所以在六年前岑行戈随着岑老夫人的离去,最受打击的反而是岑王妃。 她本是岑老夫人麾下猛将战死沙场之后留下的唯一的后人,被岑老夫人怜惜的当亲生女儿养在了身边,然后这一养…… 就被她亲生的大尾巴狼给叼回了窝里。 在岑老夫人看来,岑王妃温柔清丽,就适合跟个同样儒雅的书生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而不是被她家只知道舞刀弄棍的大老粗给娶回去。 可是这都两情相悦了,她又如何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只能一天天的看着粗鲁的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反而是越加的和岑王妃的感情好了起来。 这喜欢着媳妇反而挑剔自己儿子的情感完美的在岑行戈的身上得到了延续。 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当初她大恸之下冲动离开,最对不起的也就是宛如亲女一般的儿媳了。 现如今看着抓着自己袖口泣不成声的儿媳,她浑身僵硬,只觉得这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滚烫的岩浆般让人难受至极。 难受之下她亟待有什么能够将她从这种难耐的情绪中脱离出去,偏偏怀里的小岑康也乖得不得了,让她想用哄孩子来转移话题都做不到。 忽然,她眸光一转,落在了角落里因为岑王妃落泪时而慌乱暴露自己的岑行戈身上。 岑老夫人表情一变,怒喝一声,“还不给我出来!” 于此同时她顺利的脱离尴尬的情境,掌风迅疾朝着身后拍去,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头顶着几片树叶的岑行戈面无表情的树上翻倒了下来。 岑老夫人轻咳一声,一脸的正气,“行戈你在树上做些什么,祖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 岑行戈:“……” 他真的是好相信哦! 他很想反唇相讥和祖母来一场祖孙间的言语战斗,可是他娘此刻眼泪还没干,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他心口泛起了疼,愧疚一瞬间重重的袭了上来,让他不自觉的弯腰缩起了身子,只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 “我……” “嘘——”岑王妃忽然伸出食指,竖在了岑行戈的唇前。 “娘都明白的。”她眨眨眼,在岑行戈呆愣的时候忽然一把将他怀中似乎是玩累了闭着眼已经睡着了的小岑清抱了回来。 “你动作小心一点,站直,别把我孙女给摔了。”岑王妃垂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缩着手脚的孩子,白里透红的皮肤比她看过的任何人都要细嫩,让她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她蹙了蹙眉,虽然眼角还带着未散去的泪珠,却因为小岑清的存在身上的悲伤之意都已经散去了,“我库房中有圣上赏下来的蚕丝布,清儿的皮肤太过细嫩,这些普通的衣料恐怕会伤着她。” 岑王妃的情绪好了起来,岑行戈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同时看着她对于小岑清的无比小心又有些无语,心道就这所谓的普通布料也足够这钱家村人一家人大半年的吃穿住行了。 “娘你别看她长得细皮嫩肉的,实际上比谁都皮实。” 他的两个孩子都继承了他们母亲的奇异能力,一身树皮堪称铜墙铁壁般坚韧。 岑行戈说的是实话,可岑王妃不知道。 她怒瞪岑行戈一眼,声音愤怒而“你就是这样做爹的?!这孩子就交给我了,你赶紧走,别在我的眼前碍着我的眼。” 岑行戈:“……” 您还记得您方才在我面前为我落下的泪吗??? 岑王妃面无表情:不知道,不存在的,我的眼中只有孙女。 第65章 发卖 整个钱家村都处于安睡之中。 分隔六年之后, 岑王妃抱着岑老夫人的手臂丝毫不嫌弃的跟着她躺在了因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而摇摇欲坠的小木床上。 在感受着母亲熟悉的温暖之后,岑王妃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同一时间,岑王府却是灯火通明。 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的采苹跪在台阶下, 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此时此刻却比死人还要颜色灰白, 她瑟缩在秋日初显寒凉的风中, 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到半刻种, 其余的丫鬟下人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中被唤醒,茫然的跟着领队的管事走着, 这些被从睡梦中叫醒的丫鬟,虽是睡眼朦胧,却也知道必然是府上发生了大事才会如此,全都噤若寒蝉的埋着头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直到走到王爷和王妃所居住的小院时,有个丫鬟突然小声的惊呼了一声。 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 只要有一人打破了平静,其余人也都会跟着抬头, 于是一身轻薄纱衣跪在地上的采苹就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采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一身可以称得上伤风败俗的衣裳,再想到前些日子听着采苹念叨着王妃离开府中只剩下王爷一人…… 她捂着嘴睁大了眼,有些恍惚的往后退了一步,王妃对她们这样好, 采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采薇能够想到的, 其他人自然能够想到。 安静的人群霎时像是油锅炸开来,无数的指责和鄙薄如尖刀般扎进采苹的身上,皎洁的月光下,越发显得她这一身清凉的衣衫罪恶又肮脏。 她浑身脱力的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大睁的眼睛无神的望着不沾丝毫尘土的地砖, 眼神迷茫而又痛苦。 她能感觉到一道道眼神如芒在背,耳边萦绕着的是恶毒的咒骂, 一瞬间所有因为她是王妃贴身丫鬟的巴结和谄媚全都成了昨日梦境。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罪人。 “都给我静一静!” 威严的女声从楼梯上传来,苍老却无损威仪。 采苹知道,在这个王府里,能够以这样的底气说话训人的,除了主子们,就只有王爷曾经的奶娘张嬷嬷了。 张嬷嬷虽然有着一双小脚,可一步一步踏得极稳,朝着喧闹的小丫鬟走过来的时候,不发一言,却让所有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从楼梯上居高临下的将下面瞬间埋下头的丫鬟全都扫视了一遍,最后将视线落在跪倒在地上已然是绝望的采苹身上。 在所有人的局促不安之下,张嬷嬷的眼神忽然一厉,柔软的绣鞋踏在青石砖上,竟发出了阵阵闷响。 采薇心里一惊,偷偷抬起头,就见张嬷嬷疾步走到采苹的身前,猛的伸出脚踹了过去,力道之大,她甚至听到了一声骨头裂开的脆响。 “给我跪好!” 这一脚下去,采苹本来就非常难看的脸色此刻已经灰白到了极点,她迅速的端正跪好,垂着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新年一般。 采薇不忍的偏过了头,却听张嬷嬷这时候开口道,“所有人给我抬起头,看看这个人。” 张嬷嬷的声音缓慢,带着不容拒绝的怒火,“跪着的这人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她是伺候了王妃多年的大丫鬟采苹!” “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夫妻和睦,可偏偏有些黑心肝不是东西的妄图去破坏,采苹,我且问你,王妃待你好是不好?” 采苹的嘴唇翕动着,无声的道了句好。 如何不好呢? 她和采薇不一样,采薇是家生子,她只不过是王妃看她可怜留下的一个差点被家人卖进青楼深陷泥潭的低贱丫头。 若不是王妃,她又如何能够在王府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在小丫头面前耀武扬威过足了大人物的瘾。 “王妃对你如何你自当心知肚明,既然你也承认王妃对你的好,那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张嬷嬷的语气急转而下,几乎所有人都能够从她颤抖的尾音里听出她的痛心疾首。 采苹闭上眼,无声的流泪。 张嬷嬷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才平静下来,她招了招手,从侧后方立刻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绞着帕子走了出来。 采薇张大了眼睛,这样的打扮—— 果然,只听张嬷嬷语气平静的开口,“既然你喜欢穿这样的衣服爬男人的床,那就给你这个机会,该往哪儿去,就该到哪儿,陈老板,把她带走吧。” 采苹脸上的灰白终于变了个颜色,她跪着朝张嬷嬷的位置爬过去,惊恐又害怕,“张嬷嬷求求你,采苹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卖了采苹,采苹愿意去做最脏最累的活,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去青楼!” 张嬷嬷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使了个眼神给她口中的陈老板。 陈老板立刻会意的走上前来,“走吧姑娘,我们那地方保管你喜欢。” “滚开,我是王妃的大丫鬟,别拿你的脏手碰我!”采苹横眉怒目推开陈老板,却卑微的跪地膝行,朝着张嬷嬷苦苦哀求,头嗑在地上砰砰作响,砸在周围的丫鬟心里,沉重的像是一道道闷雷。 “张嬷嬷的采苹求求你了……” “哎哟姑娘你别磕了,再磕脸该坏了!” 采苹心里的恐慌和绝望已经达到了顶点,听到陈老板的话,她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猛的从发间抽出一根簪子来,尖锐的尾端在脸上重重的一划,语态疯狂,“我的脸毁了,毁了!你们别想让我去青楼,别想!” 她舞着簪子尖声叫起来往外跑了几步,转头却是呜呜呜哭泣起来,趴在地上额头一下又一下的“咚咚”撞击在地面上,“我没有想要勾引王爷,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王妃对我这样好,我虽然有时会抱怨她,人心都是肉长的,我采苹就是狼心狗肺也做不出对不起王妃的事情,张嬷嬷的采苹求求你了……” “够了!” 张嬷嬷脸颊抽搐了几下,她看也不看此刻闹剧一般的场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说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却是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将你如何计划着想要当个姨娘,如何爬上王爷的床,王爷书房里的熏香,今夜夜宵里的佐料,包括你怎么换上这身不知廉耻的衣服躺在王妃的位置做你的春秋大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脸毁了又如何?灯一关,那些下贱人谁管你的脸,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这一番话,让采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陈老板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采苹给捉住并且未免她逃跑绑住了手脚。 陈老板一脸狞笑,她的手背方才被采苹不小心给划了一道口子,现在正流着血,可想而知采苹落在她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折磨的方法,却听采苹小声的说着什么。 她狐疑的凑过去,就听到采苹的喃喃自语。 “王妃……” “我要见王妃……” “王妃会救我的……” 陈老板怜悯又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想一想你今夜做的事情,你还有脸念着你的王妃?” 说完之后她得意洋洋的后退回去,却没看到采苹眼里的最后一点光芒终于熄灭,像是一潭再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 等陈老板将采苹带走,院中的下人们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可是王妃的大丫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可不是假的,王妃的大丫头在一些小丫鬟眼里跟主子都没区别了。 却不想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被发卖到了青楼,还把脸毁了。 让人唏嘘不已。 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了张嬷嬷的当头棒喝,“今天之所以叫你们来,就是想给有些心野的小贱蹄子提个醒,奴才始终是奴才,做好本分才是,可千万别想去肖想不该有的,否则的话,采苹就是下一个你们!” 以这句话首尾结束,张嬷嬷才雷厉风行的踩着步子匆匆的离开了,留下了一众惊魂未定的小丫鬟面面相觑。 采薇咬着唇,望着采苹被带走的方向后悔又难受。 如果那时候她能够再劝着点…… …… 后半夜天快凉了的时候钱家村忽然下起了大雨。 岑行戈迷迷糊糊的从床上挣扎起来,在乱七八糟扔了一地的衣服里艰难的找自己的衣服,还是看不过眼的小藤支着长长的身体顶着外衫给他送了过去。 “谢谢小藤。”岑行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碧荒一脸莫名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岑行戈收拾自己。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岑行戈发什么疯,或许是岑王妃的到来让他有些兴奋,折腾到了大半夜才刚睡下,结果狂风暴雨就来了。 眼见着岑行戈急促的就要往外走,碧荒忙喊住他,“相公,你这是做什么去?” 岑行戈往自己身上套着亵裤,因为精神状态的缘故半天都没穿好,碧荒就看着他两条腿和一根裤管在纠缠不清,眼见着是要崩裂开来,越发急切,“我得出去把清儿和康康扛进来,他们俩小叶子小苗的,能受得住这么大的风雨吗?” 碧荒的表情瞬间十分的难以言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睡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大家划个重点,采薇后期很重要 第66章 美好 岑行戈昨天晚上闹了个乌龙, 第二天脸都是烧红的。 岑王妃看着岑行戈的脸,担忧不已。 “别是昨天夜里风雨太大,给得了风寒。” 要知道风寒可不是什么小病, 严重起来可是能要人命的。 闻言碧荒只是含笑看了看郁闷不已的岑行戈, “娘放心便是, 相公身强力壮并未有何病痛, 只是想到曾经犯下的错事,心里羞愧了些, 忍不住便红了脸。” 这个错事,意有所指的太明显,岑王妃愣了一下,岑行戈的心也不由得紧了紧。 在岑王妃回来之后就一直被岑行戈逃避着的现实突然被碧荒点出来,岑行戈心惊的同时也不由得对碧荒升起了些许感激, 这是他一直想做却胆怯的事情,事已至此, 逃避已然是无用,岑行戈深吸一口气,竟是“咚”的一声,在岑王妃的身前直直的跪了下来! 这一跪, 膝骨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巨大声响, 岑王妃脸色白了白,“你这是做什么?” “孩儿不孝,不求母亲原谅,只愿母亲能够心中宽慰些许。”岑行戈双手拱合至额前, 在岑王妃复杂的眼神中, 俯身郑重又认真的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你何须如此。”岑王妃喟叹一声,这六年来, 虽有着岑王的陪伴,可唯有昨夜的睡眠才最是安稳。 岑王妃蹲下身子,将岑行戈扶了起来,“娘从未怪过你,若说怪,只怪当初将你养得过于正直不阿,对于此,我和你爹,只后悔没有将一切清楚的告诉你。” 她抬起手,岑行戈顺从的低下头,任由母亲像是小时候那样轻抚着他的头发,“娘知你不会后悔做一个至情至性的率性之人了,现在你已经是当爹的了人,当给两个孩子做好表率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可别再这样了。” 岑行戈不以为意,“跪舔跪地跪父母,就是两个孩子我也得这样教他们。” 岑王妃嗔他一眼,“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恰好这时候岑老夫人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小岑清伸长了双臂朝着碧荒伸过来,因为被禁制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叫了两声之后见娘亲只顾看着她爹和她新出炉的奶奶之后,顿时就生气了,两只小胖手拍着她曾祖母的手臂,撅着小嘴十分不满。 要是被别人拍打,岑老夫人说不准一巴掌就回过去了,但是被放在心尖上的曾孙女怒气冲冲的拍打着,岑老夫人反而心情很好十分享受的将小岑清在怀里颠了颠,“我们清清乖啊,曾祖母在这儿呢。” 碧荒对着岑老夫人笑了一下,却没动,反而是岑王妃看到小岑清的动作之后走了上去。 对岑老夫人问了声好之后,岑王妃心疼的将小姑娘抱进了自己怀里,“我们清儿这是怎么了?” 岑老夫人笑眯眯的,“瞧着她爹娘不理她,醋了。” 岑王妃温柔的点了点小岑清的眉心,“原来是个小醋精。” 小岑清在岑王妃的怀里鲤鱼打挺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脑勺给岑王妃。 哼,坏奶奶,说她坏话! 见她如此,岑王妃非但不恼,反而笑意更深了些。 比起她,对此最为满意的就是岑行戈了,两个孩子一个由他娘带着,一个由他祖母带着,他才有时间和娘子更多的相处。 想着,岑行戈的手不经意的就又搂到了碧荒的腰间,碧荒眼也没抬将他的手移开,轻笑一声,“相公精神可是好了?” 岑行戈:“……” 不要再提人类和非人类的精力区别了! 岑行戈郁闷,干脆的伸出双手把碧荒给抱上了,嘴里还念着,“我就要抱着我娘子,我们拜过堂告过天,这是天经地义的。” 说着他忽然抱着碧荒转了个面,将她带着往门外走。 “娘子,我们好些日子没去镇上瞧瞧了,这些日子臭小子就是买东西也净给两个小的,也不知道给他哥和嫂子带点东西,娘子别伤心,我这就带你去。” 碧荒:“我觉得我什么也不想买。” 岑行戈正色:“不,你想的。” 虽然和儿媳逗着孩子,但是仍旧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岑老夫人抬眼一瞅,岑行戈已经身形鬼祟的走出门外了,忙大声叫住了他,“做什么去?” “我和娘子去山上瞧瞧,娘刚来,给她打点野味尝尝。”岑行戈头也没回,反而推着碧荒更快的往外走。 碧荒挑眉,心知肚明他可不是想带着她去山上打猎的。 “打什么野味,你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用得着你去献殷勤,刚下过雨山上不定什么情况,给我回来,今天就好好的陪着你娘。” 岑行戈松开碧荒,转过身言辞恳切,“真是打野味,下雨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上去了,祖母你再说娘该担心我了。” 岑老夫人冷笑,对着被岑行戈遮住大半的碧荒招招手,“碧荒,你过来。” 碧荒唇角有些忍不住想往上翘,但一想还是要给相公些面子,只能抿着唇微低着头朝岑老夫人走过去。 而这在老夫人和岑王妃的眼里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就像是因为生性善良柔顺答应着不着调的丈夫不合理的要求之后被人做主后的委屈和心虚。 岑老夫人眼神骤然冷却,把怀里的仍旧睡得香甜的小岑康与眼神截然不同的轻柔动作放在碧荒的怀里之后,岑老夫人对着岑行戈冷笑一声。 然后在对方愣怔之下忽然转身就走。 岑行戈有些发蒙的看着祖母的离开的背影,眼神与碧荒对视上,“祖母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带着孩子去山上?” “山上”两个字还被岑行戈下意识的加了重音。 碧荒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视线移向后方,岑行戈跟着抬头,片刻之后目露惊悚的看着岑老夫人气势汹汹的拿着那根熟悉的棍子朝着他走来,明明是收拾不听话的孙子,却硬是被她走出了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出来。 对于别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视觉和精神上的享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可对于岑行戈来说,这简直就是二十年来无限循环的噩梦! 在小岑康终于睡够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清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他爹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扭头在碧荒的下巴上碰了碰,母子俩进行一番特殊的交流之后,小岑康看着岑行戈被岑老夫人追着四处逃窜的模样,眼神闪了闪,同时在内心里刻下了绝对不能够惹曾祖母生气的醒世警语。 “祖母你凭什么又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当我老婆子耳鸣眼花听不到你对着碧荒说什么?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想探一探你老爹有没有跟着过来?你倒是亲自去问你娘!” “什么探消息,就那小破地方能传什么消息,等等祖母我屁股撅起来了你倒是说说我放什么屁了?” “……” 岑老夫人身形诡异的凝滞了一瞬,岑行戈就势逃得更远了。 然而下一刻,岑老夫人膝盖微曲,长棍在手中挽了个花,奋力往前一掷,岑行戈侧身灵活一扭,长棍“哐当”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正当岑行戈得意洋洋没被打着,结果一回头,一张虽被岁月侵蚀却仍旧精神矍铄的老人脸正对着他阴涔涔的冷笑,岑行戈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您这是舞弊!” 被吵醒的岑行安站在竹楼上,揉着眼睛噔噔噔的往下跑,跑到岑王妃的身边,一脸的纯真无邪,“哥哥又做错事情惹祖母生气了吗?” 岑王妃挑眉,“又?” 岑行安小声惊呼的拿手遮住自己的脸,指缝中却露出一双不停眨动的眼睛,“对呀对呀,我告状,哥哥老是惹祖母还有我生气,等哥哥跟我们回去了让爹爹他打屁股。” 岑王妃的表情柔和了下去,“好,等哥哥跟我们回去。” 她抬眼看向在院中来回绕圈的岑行戈和岑老夫人,她的身边是她的儿媳和小儿子,还有两个新出生的珍宝,她看着看着,眸子竟是有些湿润了起来。 小岑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别别扭扭的把后脑勺给转了回去,歪着头打量着岑王妃。 眼睛湿湿的,奶奶是在哭吗? 她抿着唇表情严肃的想了会,忽然仰起脖子身子往上蹭,在岑王妃担忧的将她往怀中抱紧的时候“吧唧”一口亲在了岑王妃的下巴上。 岑王妃表情错愕无比,她低下头,画中的小姑娘已经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像是在害羞。 在这一刻,她的心忽然软成了一汪春水,岑王妃拍了拍小岑清的背,无声的笑了。 她没有哭。 她只是太过于高兴。 因为眼前的种种,是她多少日夜梦不得的美好。 而今日,终于得到了实现。 …… 同一时间。 庆玄帝黑着脸,颇为无语的看着下方一脸正色仰头看着他的岑王。 如果他没记错,这已经是岑王半月以来第十五次进宫只为了来向他催促加快牌匾制作速度了。 第67章 回家 在岑王的不懈努力之下, 第二天送牌匾的车队终于早之又早的出发了。 皇帝迫不及待把这个每天不干正事就催着他早点见他媳妇儿子的信任重臣赶得远远地,免得又来烦他,偏偏这事还是他自己找的。 至于已经出发了的岑王, 就别提有多激动了。 他已经想着自家娘子和离去的孩儿太久了, 还有他的小孙子和小孙女! 人这一老, 也就不再想什么荣华富贵建功立业, 只想含饴弄孙承欢膝下,岑王骑在马上, 胸中涌起的是无比的激动与些许的近乡情怯。 以及曾经被岑老夫人从小揍到大的脊背有些隐隐的发疼。 这牌匾是为碧荒而送的,或许她自己都不清楚,因为她而发现的双季稻和马铃薯对于大庆的百姓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这两项产量极高的主粮以后,类似于五年前的饥荒将不会再发生,甚至是行军打仗中最为重要的粮草收集, 也变得更加轻而易举。 这对于大庆、乃至于周边的国家影响都是巨大的。 在这个冷兵器的年代,人们所为的不过就是能够填饱肚子而已, 谁得了粮食,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就能得到民心。 而得民心者的天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岑王带着御赐的牌匾,挂着皇室的招牌, 虽说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历县, 但路上也免不了在各地官员的招待宴请下浪费了一些时间。于是比起岑王妃出去的时候的快马加鞭,因为要护送御赐的牌匾,岑王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反而比岑王妃晚了整整一个月才到达。 而就这一个月的时间里, 岑王一路巴巴的等待着他家夫人能够带给他一星半点有关于他娘, 他儿子儿媳和两个小宝贝的消息,然而这一个月以来他却没有收到半分来自于王妃的任何书信, 从急切到期待再到幽怨,任谁看到了岑王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怨气。 吓得后半截路上的官员别说是请岑王来吃吃喝喝了,就是远远的看到了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岑王那模样,真不愧是军人世家出来的,眼珠子一瞪就感觉下一瞬要抬刀砍人了! 于是这一路过来,岑王的威名更甚。 等到护送着牌匾的车队进村,又有了新的麻烦。 路太狭窄崎岖,看上去像是下过很大的雨,本就不算平坦的小路上全是泥浆和沼泽,稍不注意车辙和马蹄就会陷入泥淖,半天时间都出不来。 最后他们放弃了马车,将装着牌匾的箱子由几个人抬着下了马抬着才算是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 从太阳初升走到暮色深沉,总算是看到了钱家村简陋的牌楼。 岑王并着身后护送的护卫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的人差点都喜极而泣了。 岑家在钱家村里,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农民家,甚至是因为孙子的好吃懒做好赌不作为而被很多家庭列为了不能相交的人家,唯一让人感到特殊的是里正对于这家外姓的人家过分的照顾和关心。 可是从碧荒嫁入钱家村以后的一年时间里,岑家就和这个贫瘠的小村子越发的格格不入。 先是碧荒救了不知为何沉睡不起的钱林,再是满山的植物包括农作物的一夜成熟,从稻谷空壳带给人的绝望还未彻底摧毁意志之前,另外一种带给人全新希望的稻谷被无私的供给了村子里的所有人。随着不认识的作物一次又一次的被验证能够食用,主食除了大米又添加美味又饱腹的马铃薯,在村民的眼中,碧荒已经不再是岑家的媳妇这样空洞片面化的名词,而是下凡用于救苦救难的仙人转世。 所以看着碧荒家里相继而来的一看就不普通的岑行安和岑王妃以及他们各自所带的护卫,村民们已经从最初的惊讶憧憬到麻木无视了。 有钱的富贵人家,不就是最喜欢什么寻仙问道吗,他们钱家村里出来的仙女,被人拜访甚至是被人供着都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毕竟是仙人嘛。 于是,等岑王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堪称豪华阵容的护卫队走进这个小村子里来的时候,本应享受万众瞩目的他因为一身狼狈的泥浆非但没有出现前段时间一路走来虽称不上劳师动众但是也被各路官员热情相邀的路程,钱家村村民的反应已经算得上是平淡到奇异了。 应该说,看着他们来的目光,并不是看到天家的尊崇和仰望,反而是隐隐有了些警惕。 岑王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太凶神恶煞像个坏人了。 马上能够看到家人的好心情让他勉强的挤出来了一抹笑,叫住了正好从门前经过,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年轻人。 “小兄弟,请问岑碧荒是住在这里吗?我们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寻找她。” 然后他就看到年轻人的表情更加的警惕起来,隐隐的还有种想要逃跑报信的感觉。 这样的目光他看过太多了! 于是岑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你放心,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为了她对于大庆做出的贡献而进行奖赏。” 结果年轻人警惕之外更加的防备了。 岑王:“……”他刚刚是说的奖赏而不是惩处吧,怎么这年轻人一脸的要把人抓走的恐怖模样?? 他快要窒息了。 不过好在除了防备的人之外,还是有热情的人存在,虽然这热情和岑王想象中的似乎有了那么一些差别…… “各位官爷是来找我们碧荒的?那您可就找对地方了,除了我们钱家村,还有哪个地方人杰地灵到能让仙女儿都选择下凡来这儿呢?”大爷一边带着路,一边吹嘘着他儿媳妇,岑王抽了抽嘴角,在这些村民的眼里,他儿媳妇无疑是天上的仙女,人间救苦救难的菩萨,那与有荣焉的模样,比他自己受到了皇上的奖赏还要自豪还要得意。 也是由于这位大爷的存在,等到岑王护送的牌匾到了岑家门口,转过头一看,后面跟了一大堆跟着来的村人,他的护卫被挤在人群中,因为裹了一身的泥之后跟村人也差不离多少了,他一时竟分不清哪些是村民哪些是护卫。 岑王:“……” 都是天气的错! 对于岑王的来到,最先知道的人不是碧荒,而是小岑康。 从星际而来的碧荒毕竟明白隐私的重要性,虽然能够时刻接收着周围的信息,她却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关注的。 想法小岑康则是喜欢安静,也总是会找着机会一个人待着,并且喜欢在这时候将根系往土里插——毕竟是树,人形的模样始终没有变成树扎根于土地的时候舒服。 除此之外,比起人类他也更喜欢跟花花草草交谈,然后就被告知了有一大路人马成群结队的正往他家来访。没有灵智的植物的交谈,实际上就是一些对于周围环境模糊的反馈,在这些反馈中,警惕和防备被重中之重的感知了出来。 他虽然刚刚出生不久,但是身为星球之主的孩子,自有一套来自于上古的传承。让他比起普通的孩子来说懂事了不少,他心里吃惊,更多的却是谨慎。 他知道自己爹爹的身份与众不同,绝非是周围人所以为的无所事事结果天降馅饼娶上了仙女的混子,要知道他爹的亲兄弟,他的小叔,身边有一堆保护的人不说,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而她奶奶就更别提了,虽然走得匆忙连一个丫鬟也没带,可周围端茶倒水保护的人可不少。 所以这次来的人是好是坏,是如小叔奶奶那样的亲人,还是来者不善的敌人他不清楚,但是相比起陌生人,他对于邻居叔叔,虽然看着有些阴郁沉默,但是对他还是很好的钱林叔叔更值得相信。 于是他用星球植物人之间特有的方式叫醒了和他爹在恩爱的他娘,然后他娘惊讶之下又将事情告诉了岑行戈,岑行戈又告诉了忧心忡忡的岑老夫人和岑王妃。 至于岑行安,小孩子家家的,没有知道的必要。 于是到后面等到一村子人欢欣喜悦,敲锣打鼓的到了岑家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家子人表情严肃神情凝重的站在门口,眼神苦大仇深的仿佛在看着什么宿命之中的敌人。 岑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一路上无语了多少次了。 还好哪怕是他现在的模样狼狈一点,绣着金线的靴子被泥浆糊住了,完全看不住本来面目。 但是幸好还有个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够一眼认出来的岑王妃,她惊讶了一瞬之后从后方走出来,犹豫了一瞬之后双眸柔软的唤了一声夫君。 夫君…… 岑王的呼吸一滞,感觉自己已经溺死在了夫人的这句话之中。 他握着拳头抵在自己的唇前轻咳了一声,然而笑意却发自内心的怎么也抵挡不住。 他看到了家门口冷静而哀伤的看着他的母亲,尴尬不知所措的儿子,以及姿容秀美,冷静平淡的应当是他儿媳的姑娘,还有他们怀中小胳膊小腿胖乎乎软糯糯的两个小团子。 岑王放下了手,嘴角的弧度拉到了最大。 他说—— “我回来了。” 第68章 父子 一句回家, 让英勇坚强了一辈子的岑老夫人差点没忍住眼泪。 她转过身,带着一家人给岑王让开了道,“有什么回家说。” 岑王按捺下了心中激荡的情绪, 若不是还有皇命在身, 他真想现在就不管不顾的一家人关上门倾诉一下他这些年来的痛苦和思念。 索性和感情想比, 身为臣子的责任性在他身上的重要性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右手往身后一伸, 就自然有下属动作迅速的将明黄色的圣旨放在了他的手中。 比起整个队伍里仿佛从泥浆里打过滚的人,圣旨上鲜艳明亮的颜色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的。 在圣旨被端出来的那一刻, 人群自发的寂静了下来,整个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轻微的风声,和每个人下意识放轻了的呼吸声。 岑王静静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他的家人,缓缓打开了圣旨。 …… 有了一道御赐的金字招牌之后,对于碧荒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 岑老夫人将这张与破旧偏僻的村落十分不符的牌匾收好, 早就将碧荒视作仙人下凡的村人的反应也是十分平淡的,哦, 仙女被真龙奖赏,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仙人之间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好好奇的。 比起这个, 对于碧荒身边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又多了一个看相公热闹的机会,以及两个孩子又多了一个爷爷宠着。 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这两个孩子在树苗期间已经接受了完整的传承记忆,性格和三观已经定型, 碧荒甚至在想普通的孩子在这样的宠溺之下会不会长成两个骄纵的小混蛋。 正思考着的碧荒一抬头就看到了被岑老夫人提着棍子绕着院子跑的岑行戈, 一切的困惑都不再是困惑。 有祖母无往不利的棍子存在,看样子无论如何, 两个孩子就算没了定性,纯白一片重新成长,恐怕想要走歪路都很难。 “碧荒。”威严浑厚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这声音一听就会让人联想到矜持严肃的大家长形象,总是走在克己守礼严肃古板的最前端。 但是实际上,本应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岑王此刻正满头大汗的一手伞柄一手伞骨,脚下还放着歪歪斜斜的浆糊桶,他换下了来时的那身代表着身份的锦袍,穿上了岑行戈没穿过的粗布麻衣,挽着袖子尴尬而无措。 而他的护卫们,缩着脚站在墙角,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碧荒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难以形容,“您这是……?” 岑王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这些日子天气总是不好,阴雨绵绵,我瞧见家中好像就只有一把伞,家里人这么多,我就想着为大家做几把伞也好备不时之需。只是看上去……” 碧荒忽然福灵心至,“您是想问我该怎么做?” “对对对!”岑王尽可能对自己儿媳释放出善意的微笑,却因为常年在军队中说一不二板着脸的威严致使这个微笑有些奇怪的扭曲,“我有些笨手笨脚,不太做得来这个。” 碧荒没有问岑王为什么不支使着身后的护卫随便去镇上一跑便能买到的伞却偏偏要自己来做,也没说其实现在家里自己做的人也十分之少了。 她只是笑了笑,弯下腰扶正了歪在地上的浆糊桶,“我教您吧。” 碧荒知道岑王已经尽可能的想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想要缓解和岑行戈的父子关系,没有问别人而是问她,更多的就是想要曲线救国的与相公拉近关系。 虽然岑行戈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事情大概率不过是误会。 可是他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也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长久下来的情感已经融入了肺腑,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一直无法走出来,而经历了六年的感情断层,岑王面对着自己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儿子何尝不是手足无措。 碧荒相信,有父子天性的存在,两人之间早晚会和解如初,不过就让她为这段关系的缓解做一个加速的催化剂好了。 对于如何制作一把能够经受雨水侵蚀的雨伞,碧荒也不清楚,但是她有着强大有力的信息来源,要假装对此一清二楚的博学再容易不过了。 在看着行军打仗无所不利的岑王爷鼻尖冒汗的在乡下为制作一把普通的油纸伞手臂都颤抖,在书本中了解过无数手握大权的大人物说一不二的威严,把权势身份看得比任何事物还要重要的形容中,岑王的这种行为还是让碧荒感觉到有些奇异的荒诞。 她忍不住问,“是因为相公前些日子出门淋了雨回来吗?” 岑王往伞骨上涂着浆糊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接下来的动作,见此碧荒也不再多言。过了很久,久到碧荒都快要忘记这段对话的时候,岑王才忽然开了口,“我听到他说什么时候去做几把伞。” 碧荒:“……” 她很想告诉岑王这个做几把伞的意思是去工匠那里做。 但是她忍住了,为了家庭的和谐。 跟着岑行戈和岑老夫人相处的时间越久,碧荒就越来越能体会到作为人的喜怒哀乐以及其他多边的情绪,而不单单只是永恒不变近乎冷漠的温柔。 有了碧荒的帮助,哪怕是手忙脚乱如岑王,也很快就将一柄瞧着有些歪斜的伞给做好了。 “以及很好了。”碧荒面不改色的夸他,“毕竟伞这种东西实用就好,好看与否并不重要。” 岑王勉强接受了碧荒的说辞。 他在阳光下举起这把自己亲自动手制作的工具,仔细的端详着,然后忽然伸出手握住伞骨绕在伞柄上交合的部分往下一拉。 “等等——”碧荒话音还未落,就看到刚刚制作完成的伞因为被人为暴力合拢的缘故而伞骨骨折。 岑王:“……” 碧荒惨不忍睹的偏过了头。 “嗤。”一声嗤笑打破了两人之间弥漫着的诡异尴尬。 碧荒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转过身声音清浅却带了丝甜的唤了一声相公。 岑行戈同样报以微笑,眼中闪烁着的是刻入灵魂的深情,然而这深情的视线移向碧荒身后的岑王时,就立刻化为了寒冬里最冷的冰雪。 “不会做就不要做了,堂堂一个王爷能不能干点正事。” 岑王的脊背陡然僵硬起来,他肃着脸,眸色沉沉的看着岑行戈,“我以为你该对自己的父亲抱有该有的尊重,还是说六年的山野生活真当让你忘记了什么叫做礼义孝悌?” 碧荒:“……”她总算是知道这父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僵硬的模样了! 岑行戈和岑老夫人互怼的时候还能说是祖孙之间特殊的情感表达方式,可是这种方式一旦换了个人,由岑王这张一看就无比正直严谨的脸说出这样刻板严肃的话语,碧荒已经能够预料到她相公心里的愤怒是如何像火山爆发然后岩浆寸寸蔓延。 她扶额,忽然就不想掺进这对父子里了,“我好像听到清清在找我了,我先去看看她。” 等到她走出院落,一眼就看到了岑王妃正站在屋后,眼含担忧的看着仿佛处于两军对峙之中的岑行戈和岑王两父子。 碧荒抿了抿唇,轻唤她:“娘。” 岑王妃这才回过神,有些恍惚的对她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她,“他们在吵架吗?” 碧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应该算是吧。” 她也不确定那样的模式究竟是不是吵架,一个是古板严肃的说教,一个是不屈于世俗的桀骜。 “他们会和好的。”碧荒十分肯定的对岑王妃说。 毕竟无论如何,血脉是无法分割的枢纽。 是承前启后,继承了先祖遗志,再到如今一心为国守卫大庆的岑家人。 “我很难想象爹和相公之间的性格差别会这么大。”碧荒转移了话题,带着笑意说起了这件事。 岑王妃也轻松不少的笑了,“行戈是由娘带出来的,而王爷是被先帝教养出的。” 这个先帝,自然不是指在位仅七年,被当今天子夺位而来的那位,而是指岑老夫人的爹庆元帝了。 庆元帝这一生功绩显著,杀伐果断且严厉的他在位期间将大庆的版图扩张到了历史之最,同时在大庆国内为百姓为家国做出了无数个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明神武之举,可以说大庆能够凌驾于诸国之上,是与这位伟大帝王有着莫大的关系的。 可这位伟大的帝王此生唯一的一次错误的决定,就是力排众议将那位只知风花雪月吟诗作对而无半分治国之才,只因为是岑老夫人最疼爱的侄子隔着众适龄的皇子,将他设为了皇太子。 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喜欢的是诗词歌赋而非治国之策的皇太子在继位之后,朝政很快就被贪婪的几位重臣把握住了朝政,他无能为力的看着朝廷一天一天的腐朽,最后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死在了自己的龙椅之上。 带兵镇压过来却意外继位的当今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腐肉剜去,再将夺取他性命的毒药全部毁去。 然而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承受着莫须有的罪名。 岑王妃叹了口气。 “只愿王爷什么时候能低下头,也希望行戈能够早日想明白。” 他们毕竟…… 是父子啊。 第69章 地动 连日的阴雨让整个村庄都笼罩上了一层压抑的雾气, 细细密密的雨丝连绵至远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风暴降临的前兆。 岑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岑王沉默的拎着伞从岑老夫人的身前走过, 身子挺拔, 步履坚定。 岑王妃站在岑老夫人的身边, 从檐下伸出一只手,冰凉的雨丝落在掌心, 她附和着叹道,“是啊,这雨水灌入山体,路也被封住了,也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够回京。” 正瘫在门口摇椅上的岑行戈闻言撑起身子朝岑王妃这边, 像是不经意又似是试探的开口,“那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呗, 钱家村山清水秀的好风光可不是京城满是铜臭气的地方能比的。” 岑王从另一头提着伞又饶了回来,“咚”的一脚踹上了岑行戈的椅子腿,摇椅瞬间震了一下,岑行戈被踹得有些懵, 就见岑王一脸正气凛然, “休要胡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真龙之气笼罩之地。” 岑行戈:“……” 他翻了个白眼,在摇椅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岑王不理他了。 岑王眉毛一竖, 本就威严的长相更是威慑力十足, 他正准备把岑行戈翻过来好生行使一下作为父亲的权利,却在看到手中油纸伞的时候犹豫了, 他眉头拧得更紧,想了想转身走到岑王妃的身边,将伞递给她,“夫人先帮我拿着吧。” 岑行戈“嗤”的一声,“一把破伞拎来拎去的,当谁瞧不见似的。” 被戳中了心事的岑王顿时恼羞成怒。 还没被岑王妃收进怀里的伞被岑王瞬间收回,他将伞尖对着岑行戈一推,手握伞柄,竟是握出了长枪的气势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岑行戈丝毫不惧,梗着脖子就往伞尖上凑,岑王眸光一冷,就要再动作,却听这时轻柔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温柔且冷静的声音让岑行戈瞬间回过神,往摇椅上一躺,翘着腿撇过头不说话了。 “爹,康康说想让您抱抱。” 像是为了附和娘亲的话,一向不喜欢动弹的小岑康给面子的拍了拍手掌,肉嘟嘟的小手发出清脆的声音,咧开的嘴角瞬间俘获了岑王的所有心神。 伞往胳膊下一夹,就将大胖小子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一场硝烟战争就这样被小岑康消弭于无形之中。 “清清呢?”岑行戈问。 “行安抱着玩水呢。”碧荒随意答道。 “那怎么能行!”岑行戈“唰”的一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力道之大,差点坐了个仰倒,连忙一脚踩地保持了平衡,他急道,“她这么小玩什么水,小心别着了凉!” 碧荒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一言难尽。 岑行戈这才讪讪的反应过来,作为一个树的小岑清,清清凉凉的雨水可不算什么糟糕的东西,只是因为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形象,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将两个孩子当做普通人来看待。 “不过相公也说得的。”碧荒柔柔一笑,她终究是要带着孩子和相公回京的,现在在乡下,粗枝大叶又没有多少见识的村人大多察觉不到两个孩子的异常。 可如果去了京城,天子脚下势力盘结交错,在眼线众多的都城里,稍不注意就会行差踏错被人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异常,她虽是不惧,可毕竟麻烦,说不得还会让相公和祖母分外担忧。 只能让两个孩子收敛一些,以常人的行事方法来约束自身,才能够先行避免未来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雨在下午的时候总算是停了,岑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趁着时间让岑王带来的侍卫扛着铁锹急急忙忙的给每家每户挖沟挖渠,将院子里的积水引出去。 看着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官爷放下刀枪剑戟,拿着接地气的锄头铁锹,亲自为他们挖着沟渠,钱家村的人即时感动又是敬佩,挺着胸脯异常的骄傲。 他们钱家村果然是被上天选中的仙人落脚点!从仙女下凡以来,大丰收伴随着多种选择多种口味的食粮蔬果,现在还有官爷来为他们修沟渠! 这要是在一年前,简直是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好事。 胆子小的诚惶诚恐的拿着工具跟在官爷身后夯吃夯吃的跟着动作,胆子大些的已经和这些沉稳却让人感到分外可靠安心的官爷交谈起来。 “官爷,是不是仙人指点您来修功德的?” 侍卫:“……?”什么玩意儿? 在那把伞制作失败之后,岑王痛定思痛,专门差人叫来一个手艺人将他教会了,然后从连续下雨开始,岑王就爱上了在屋檐下溜达,重点是拎着他的拿把伞溜达,特别爱往岑行戈的身边凑,还非要让他看见不成。 “臭小子哪儿去了?” 这下,岑王没见着岑行戈,忍不住跑来找碧荒问来了。 虽然他们两人见面就吵,却也总是忍不住要跑来找对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岑王和岑行戈的争吵取代了岑老夫人的日行追打。 听到岑王的问话,碧荒先是沉默了一下,表情忽然变了变,担忧与惧怕从她平静如高山雪水的眼中溢出来,让岑王的心猛然一跳,顿时不安起来。 “岑行戈他人呢?!” 碧荒垂下眼眸,心里有了思量。 她一直都知道,岑行戈和岑王之间存在着的不可磨灭的父子亲情就是两人和好如初最坚实的后盾,但是她也没想到,这一天居然能够来得这么快。 她扯了扯嘴角,急切的表情有些假,但是处于担忧焦虑中的岑王半点没发现,眼前的人若不是他儿媳妇,岑王早就上手摇着她胳膊让她开口说话了。 “相公……相公他上山去了!” 岑王的瞳孔顿时猛的一缩,焦急混杂着怒火烧得他胸口闷闷的疼,“这、这个混小子!他发了什么狂往山上去?!” 连续大雨之后泥沙融了水,沙石全被泡得发软,这时候的山体最是容易垮塌出事的时候,没见着平地里都需要挖渠引水免得地基泡了水陷下去,偏偏岑行戈傻子一般往山里跑。 碧荒像是在岑王的怒焰之下脸色白了白,但还是比较镇定冷静的,让岑王在焦灼万分的心绪也平静了一些,就听到碧荒软软的声音道,“是爹前些日子说想吃点野味,相公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念着您的,便……” 剩下的话不用说,就这寥寥几句前言就够岑王想明白事情的原因了。 他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又是气怒又是感动,他牙关一咬,捏着拳头憋着一股气就往山上冲。 等到岑王转身离去的瞬间,碧荒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她唇角弯了弯,若是不出意外,今日相公就能与爹和好如初了。 她心情很好的转身,就看到岑老夫人站在房间转角处慈爱的看着她。 碧荒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扬起了笑朝着岑老夫人走过去,“祖母可是需要我陪着说会儿话?” …… 后山说危险,其实对于有着一身真功夫的人来说与平常也并无两样。 山体滑坡多发生于水土流失的地方,而钱家村的后山本就树木繁盛,再加上碧荒来了之后,有了领主大人的滋养,这些花花草草更是可劲儿的往茂盛里长。参天大树一颗接着一颗,扎根进山体里细细密密的连成了巨大而茂密的脉络网。 要发生滑坡,基本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是,这个不可能要看是什么情况。 比如在一个对全山的植株如臂指使的领主大人指挥下,别说滑坡了,就一座山的植物全体离家出走也算不得什么。 岑行戈的确是来打野味的,却不是碧荒说的那样为岑王而上的山。 有一个爱吃的娘子之后,岑行戈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会上山给家中改善生活,也是为了让碧荒尝尝鲜。这段时间因为下雨的缘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山了,这次趁着雨停下,他就争分夺秒的上来了。 岑老夫人是有一整套她亲自打磨的用来打猎的弓箭,岑行戈悄无声息的潜行在树丛中,然而走了好半天了,也没见着一个活的喘气儿的。 又走了一段路,他已经走到了林子的正中央了,仍旧什么也没有,整个山上的活物仿佛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 岑行戈干脆跳到一棵大树上,隐蔽的坐在粗壮的树枝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事出反常必有妖,山林里的活物尽数不见,必定是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隐约有些印象便是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某地地龙翻身之前会有些牲畜预警奔逃,岑行戈心里无端的有些慌乱,他岔着腿坐在上空,仔细查看着周围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非常熟悉的山林环境了。 若是果真像是树中那番情景,他必须得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将村子里的人安顿好。 突然,他感觉自己身下的树枝晃了晃,岑行戈瞬间警惕起来,但是没等他有所动作,轻微的晃动瞬间变得剧烈起来,岑行戈不稳的从树上跳下来,却在触地的一瞬间感觉到了脚下的地动山摇! 第70章 裂隙 人在天灾面前, 是显得如此的无力,在大地怒吼山林倾颓中,只渺小如蝼蚁。 天色一瞬间变得昏暗不明, 乌云低垂, 天空像是整个塌陷了下来, 无端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熟悉的山林在这一刻完全变了个模样, 繁密的树木在狂风下枝叶狂乱的挥舞,土地塌陷暴露出狰狞的树根, 石子泥沙从山顶滚滚的往下砸,烟尘四起,倾倒的树木在剧烈变化的地势中滚动,长而可怖的根须仿佛山鬼的触手一般。 岑行戈狼狈的在这末日般的景象里闪躲着,他落脚在一块较为空旷的石头上, 然而下一秒,大地开裂, 形成了仿若地狱深渊模样的沟壑,从远处闪电般的袭向了他。 岑行戈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尖叫着危险,岑行戈往后一躲, 却被身后横亘着滚落下来的大树撞在了腰上, 直接将他撞飞了出去,越过裂隙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大地晃动着,岑行戈只能将手深深的嵌入土地中,抬眼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此生最为可怖的画面。 之间他落脚的那颗大石头晃动着落入了沟壑之中, 却在将将落入的那一瞬间—— 两道裂开的土地“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其声响,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这一瞬间, 他看到的不是自己在这灾难中能够活下去,他只是想到在山下他的家人,在这地动中可能会受到的伤害甚至是丢掉性命,他就感觉脑子疼得快要炸裂开。 后山的地形在晃动中已经全然变了幅模样,黑沉的天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只能照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点点的摸索过去,在大地摇晃中艰难的维持着平衡,躲过不时砸过来的石块和树木,撑着身体没让自己掉进裂缝中。 他的眼睛充血,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 回家!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亲人爱人的身边。 恍惚间,他似乎是听到了有谁在叫着他的名字。 声音凄厉得变了语调,像是野兽的悲鸣,无端的让人心颤。 岑行戈没有理会,只当自己是在死前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看到了有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他,水光泛起的时候,闪烁着的是令他心痛万分的难过和心疼,却又有着执着的不悔,像是火光炸开之前最明丽的色彩。 这是死前出现的幻觉吗? 在又一次被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在了脊背之上,岑行戈摔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撑着自己疲惫到了极致的身体爬起来,再次疯狂的往家的方向奔逃。 忽然,岑行戈在危险之中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空,眼中却是空泛的无神,他喃喃念着,“娘子……” 山体“轰隆隆”走向毁灭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摇晃着的山林倏然停止。 步履蹒跚的男人此刻身上狼狈万分,他从山下往上来,不介意自己是否一步步的步入死亡的怀抱,在是在终于看到那熟悉的人影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勉强,只是因为太久没有笑过了,致使脸上的肌肉没有那份记忆,而看上去略显奇怪而已。 如果能够看到他的眼睛,就能够看到岑王锐利的双目此时此刻柔软到不成样子,满满的都是庆幸和欢喜。 欢喜自己还来得及,庆幸他珍视的儿子没有离去。 “没事吧?”岑王问。 开口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也抖得厉害。他一路叫着岑行戈的名字,生怕他已经在这毁灭般的灾难中失去了意识。 岑行戈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似乎是不敢相信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他此刻也终于能够确定,他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人,都不是幻觉,而是他爹。 岑行戈十分确定。 就算是幻觉,也一定会是他娇娇软软的娘子,而不是这个臭老头子! 只是他看着臭老头子一身灰褐色的泥土,衣物在翻滚中被石子和树枝划破,露出了下面交错纵横的伤疤和血迹时,有一道枷锁忽然就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来。 胸中翻滚着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在他无力的趴在地上,仰头看着岑王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一个年轻了很多的父亲向他伸出的双手。 他宽阔的脊背和健壮的胸膛,永远都为他而敞开着。 “你怎么来这儿了,不知道下过雨山里危险吗?”岑行戈瓮声瓮气的开口,抢在前面站住理,免得待会儿这个臭老头子联合着祖母抽他。 岑王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走到岑行戈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快走吧,这次的地动非常的不同寻常,趁着山停了下来,我们快点下去。” 岑行戈一把抓住岑王的手臂,其实在看到岑王的时候他就猜测山下应该是无事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山下没事吧?” 岑王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轻柔的在岑行戈的背后拍了拍,像是小时候哄他入睡的时候所做的那样,“山下没事。” 岑行戈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爹,我们快走吧。” 他搀着岑王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动,他不由得疑惑的回过头,却看到岑王飞快的扭过头,那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他的眼角有些许晶莹闪烁。 岑行戈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你是在哭吗?” 岑王没说话,岑行戈抓着的手臂却陡然僵硬了起来。 这下不用说,岑行戈知道了,他忍不住嘴贱,“因为我叫了你爹?久违了六年的大儿子回归的感觉怎么样?” 岑王终于回过了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是在哭吗?因为我不顾危险来救你?” 岑行戈:“……” 岑王:“……” 父子俩面无表情的对视着,然后同时猛的撇过头,嘴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谁哭了!” “休得胡言!” “……” “……” 又是一阵的难耐的尴尬沉默。 岑行戈忽然打破沉默的哈哈大笑起来。 岑王爷摸了摸鼻子,将受伤不清的岑行戈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搭,撑着他就往回走,“儿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我不救你还能救谁。顺便把你娘的那一份也还了,我可舍不得让她吃苦。” 岑行戈噗嗤噗嗤的笑,“看不出来你个糟老头子内心想法如此丰富,可跟你老实沉稳的模样不太像。” 岑王冷笑了一声,“毕竟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岑行戈没想到居然被岑王反将了一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他们两个人都狼狈到了极点,但是难得的祥和氛围让他不忍心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来打破。 他将头往岑王的肩膀上一靠,松懈之后才发觉身上疼得厉害,像是全身的骨头都在这场灾难中被碾压了个粉碎。 在风声都停止的山中,岑行戈看到地动山摇之间倒塌的参天大树,树根露在外面,连着沙土和石块,没一棵树都粗壮到足以遮蔽住两个他。 没被砸成张卷饼或者陷入地底被挤成粉末都算是他福大命大老天保佑了。 岑行戈被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被晃得松软的地面上,在这样的地上行走,时刻都得注意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踏进去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幸好他爹从刀山火海里练就出了敏锐的直觉,一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危险的地方,难得能够依靠别人的岑行戈干脆放空自己,开始思索起今日这地动中的不同寻常来。 按理说若是地动绝不可能就这山上出事而周边半分不同寻常都没有,而且他总觉得这后山之变诡异中又透露着些许熟悉的感觉。 岑行戈正思索着,忽然被人大力的从身后猛的往前推。 岑王的这一推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已经受伤且放松的岑行戈完全无法抵挡的就朝着前方滚了过去,他一手撑在地上缓冲着自己往前的惯性,指骨“咔”的断裂声响起,他却半点不在意,抬头的瞬间几乎目眦欲裂。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地动山摇致使还抓住地面的树根也不稳起来,就在他们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一棵巨大到足以横扫三四十尺宽院落的巨木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朝着他们倒了下来。 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之际,岑王将他推开了,自己却再没有机会逃开! “爹!!!” 岑行戈疯狂朝着岑王扑过去,然而已经静止的山林忽然再次摇晃起来,脚下的地面瞬间倾斜,几乎直立的陡面让岑行戈咕噜咕噜的就朝着下面滚了过去。 他咬着牙抓住嵌在地面上凸出来的树枝,足下用力一蹬就往上跃去,然而人又如何与自然想抗争。 岑行戈还没跳上去,就被巨木落地扬起的泥沙溅了满身,他却毫不在意,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涌到了头顶,让他脑海里阵阵发昏。 他颤抖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脑海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催促这让他见岑王最后一面。 最后他吸着鼻子哭嚎一声,哭天抹地的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停止摇动的山林里朝着他爹之前的位置疯狂奔跑。 第71章 哭嚎 “爹, 你不死,我求你了,只要你没事, 我什么都愿意做。”岑行戈眼泪糊了满脸, 跌跌撞撞的朝着岑王可能被压成一团血沫的位置跑过去。 在这一瞬间, 他不是一个背负着信念崩塌远离家乡的贵公子, 也不是翘着腿吊儿郎当纨绔气息十足的混混,他只是个即将面临自己父亲死亡的可怜人。 父子俩分开了六年之后, 还未能好好相处,他就即将看到自己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 岑行戈眼泪唰唰唰的又往下淌了,他哽咽着,“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我只是在生气,生气你这六年都没有来找我, 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低头,让我回家,可是我却等不到了。我……” “相公。” 岑行戈头也没抬,颤抖着扶着树干脚步沉重的往前走。 他在痛苦之余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他的幻觉, 果然只会出现娇娇软软的娘子! 岑行戈苦中作乐的想, 这算是什么?潜意识的在最痛苦的时候想要娘子温柔的安慰他吗? 他步履沉重,每一步都想在踏入无底的深渊,从此再也不能见一丝的光亮。 “相公!” 这回声音又大了一些。 岑行戈想,这幻觉还挺真实的, 就连娘子微恼的语气都能够完美呈现出来, 就是声音的位置有些不对,怎么像是从天上来的。 这样想着他一抬头, 瞬间就被吓得脚一扭,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见碧荒浮在空中,若是仔细看,就能够看见实际上碧荒是踩在几片停滞在空中的叶片上,手中握住的是熟悉的那根藤,见到岑行戈的视线过来,看很兴奋的晃着叶子跟他打招呼。 可惜岑行戈现在看见晃动着的叶子就头疼,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 小藤经过碧荒的喂养之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她在生出灵智的同时,身体也发生了至的变化,脱离了固定的形态之后,她的尾端拉得极长,稳稳的缠在这棵压下来的巨木上,从小藤绷得笔直的身躯就能够看出她所拉住的巨木重量究竟如何。 不过碧荒在这里,且神情自若半分不慌,岑行戈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弯腰低头,和直挺挺的趴在地上,背脊与巨木之间足有五六寸长的宽度的岑王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岑行戈:“……” 他觉得他需要说些什么来打破一下眼前尴尬的气氛。 于是岑行戈清了清嗓子,沉默片刻之后故作轻松的开口,“爹,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了。” 然后岑行戈就看到岑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像是在说,‘他好好的儿子,怎么忽然就傻了呢?’ 有了碧荒在,后续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 岑王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村子里的人没有说错,他儿媳妇还真的是仙人下凡! 回想起他儿媳妇白嫩如葱的指尖伸出来,就这么在这棵十来个军士合抱也不一定能够挪动的树干上轻轻一推—— “轰”的一声之后他就被拉了起来,表情之轻松,动作之随意,仿佛推动的不是足足几千斤的巨木,而是拂去了袖上的一点灰尘。 于此同时,他看着岑行戈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他们家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夫人不要看多温柔软和端庄大气,惹到人的时候动起手来都毫不含糊。 他每次被岑王妃关上门打的时候都特别担心会打疼了夫人的手,而现在他看着岑行戈,再想想他儿媳妇轻描淡写的那一推! 他对自己儿子简直肃然起敬! 后面山林再没有发生任何的摇晃,如果不是岑王和岑行戈身上的伤口太疼,眼前仿佛天地颠倒倾覆的景象太惊悚,在看到山外平静安宁到连一丝不好的味道都没有之后,父子俩差点就以为山林里的地动只是一场梦了。 实际上,说是梦也差不离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山上再次发生了变化,游离在山体外的树木根系忽然开始动了起来,褐色的根在空中舞动伸长,尽全力的扎根进地底,这恶鬼乱舞的模样,若是有人瞧见了,免不了这有了仙人传言的钱家村又要添一抹灵异的色彩。 这些树在根再次扎稳之后,就将自己从倾倒的状态拉起来,然后再调整根的位置,将四散的石块和泥土用跟扫过来,用枝叶垂下来将土拍实,确认稳固之后又帮着其他的树木稳定自身了。 就这样在一山的植物自己的努力下,很快后山就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除了各种树木花草的位置发生了一些改变,山包凹陷,或是凸起小丘。 直到所有的植物将山打整好了,在半山腰位置又各类藤蔓所圈着的地方打开了个口,然后一声声动物狂叫着四处奔逃。 就此—— 后山完全恢复了平静。 …… 岑行戈本来以为他会很尴尬。 但是实际上,除了一开始因为哭得形象全无有些脑抽说出的话之外,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存在。 那是他的父亲,生他养他,将他一切的好事坏事都看在眼里的至亲。 在父亲的面前,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什么错误不能犯的呢? 他的父亲能够用生命来救他,他又有什么脸去纠结一些不必要的脸面问题。 只不过这样一来,要是让他开口说要参军自立门户,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可如果不说,六年的分别就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他这些年的坚持和自我折磨又是为了什么? 祖母可以说是因为以为自己亲侄子被自己亲儿子杀了无法面对现实,痛苦之余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洗涤灵魂充实自己。 那他呢? 放弃了理想和家人,只因为少年人的冲动就让他的家人为他担忧难过了这么些年。 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畜生。 何况他现在有了孩子,就更能够体会到这种感受。 要是哪一天他在外面拼死打仗回来,还没感受家的温暖就发现了房子被烧了,儿子和娘都变成了一具焦炭,他怕是离当场去世的距离也不远了。 他假装看风景的飞快瞥了一眼岑王,见他眉头紧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想老父亲思想僵化古板可能说不出要跟他和好的话,那么他作为人子,就应该主动出击才是! 岑行戈在碧荒的裙子上揪了一把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在岑王的面前站定了。 碧荒:? 裙子做错了什么? 岑行戈在岑王的跟在站定,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岑王鹰隼般的锐利眸子。 碧荒静静的走远了一些,将空间留给这对互相坦白来得太迟的父子。 那双在战场上能够半步穿杨让敌人见眸光便闻风丧胆的眼睛,在岑行戈的目光直视下越来越柔软,直到那温柔满溢了出来。 或许他的表情严肃沉默,是在战场上,在刀光剑戟火与血中凝固下来的生硬冷酷,可表情不会变,眼睛却骗不了人。 岑行戈深信不疑。 他的父亲爱他。 经历过时间的流逝与距离的遥远,始终不变的爱着他。 岑行戈心里感动,正欲开口,却有人抢在他的前面说出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我很抱歉。” 岑行戈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六年前的事情是我没能提前告诉你,没有向你解释清楚,让你误会了。” 岑行戈心里像是被人用小锤子轻轻敲着。 一下又一下,不疼,却痒得他难以忍受。 他说,“不是这样的,爹,是孩儿错了,是我少年意气,冲动的离开却没有想过后果,也没有选择相信您。” 岑王的话顿了一下,然后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一点确实是你错了。” 岑行戈屏住了呼吸,愣愣的看着向来威严的岑王扯出了一抹笑容,“你能够勇于承担错误,爹为你感到骄傲。” 岑行戈扯了扯嘴角,没憋住笑了,心里小小声反驳着,谁需要你的骄傲了,我本来就是你的骄傲。 岑王的话还在继续,“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岑行戈静静的看着他。 “你说这六年来我没有找你,可是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没有在找寻找你的下落。只是——”岑王扯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你也该知道你祖母的本事的,有她扫尾,还有一堆对她忠心耿耿能力非凡的下属,就算是我,如果不是黄石木意外的落到了钱家村里,我恐怕这辈子都达不到你祖母的高度。” 岑行戈骄傲的翘了翘尾巴,“祖母可是大庆的战神,又有谁能比得过她。” 对此岑王很是认同,他认真的看着岑行戈的眼睛,岑行戈瞬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就听到了他的父亲以一种行军打仗前对着上天宣誓的慎重语气问他:“所以行戈,你愿意跟着爹回家吗?” 岑行戈指甲戳进了手心里,他眼角弯了弯,绽放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爹,我想跟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男主形象全面崩塌hhhhh --------- 高估自己了,没有四章,只有三章 或者下午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挤出一章来QAQ 对了宝贝们,我设了系统自动防盗,如果买的新章是重复的就表示是购买比例不够啦~ 盗文太过猖獗,希望小天使们能够理解一下,感谢大家! 第72章 牢狱 再别扭的人, 在生死关头所展现出来的往往都会是最真实的自己。 碧荒含笑看着相谈甚欢的父子俩,视线落在岑行戈身上的时候就变成了万分的心疼。 后山上的一切都是由她所操控的,但是下达给植物的命令, 是营造一种山崩的假象, 却万万没想到, 到最后却变成真的。 甚至是如果不是最后她赶来得及时, 恐怕岑王的命都快没了。 碧荒隐约的感觉到此方世界有种压制她的存在产生了,而这次的偏差, 恐怕也是那个存在对于她的警告。 警告她莫要插手此方世界的轨迹轮转。 碧荒眉心微蹙,岑行戈以为是他和岑王一直在说着话将她冷落了,忙停下了正在说的话题,“我们现在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再晚祖母就该出来找人了。” 岑王冷汗直冒的拉住了他,“等等, 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 岑王一脸‘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的表情,义正言辞的教育他,“你伤成这样回去,你娘看了该多担心。” 岑行戈动了动伤势严重的胳膊, 在岑王莫名的表情之中奋力往上一跳。 “你做什么, 腿不要了?!” “我好像没事了。”岑行戈梦幻的开口,脚一落地就发现和平时别无二致,他扒开自己袖口开裂处,一把抹去血迹, 光洁的肌肤出现在几人面前, 没有丝毫的伤口。 岑王也懵了,他活动活动手脚, 片刻之后才恍惚的开口,“我的伤也全好了……” 岑行戈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落在含笑看着他的碧荒身上。 罢了,除了他家娘子,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呢! 只不过他还是非常的不赞同,在他看来这样的伤口很快就能好,据说妖在用法力的时候都会有妖气泄漏,万一引来了个什么道貌岸然的道士和尚不管不顾的就要上来捉妖把他娘子打杀镇压该怎么办。 他在岑王怀疑之前忙挪开了视线,并且转移了话题,“既然我们的伤已经好了,就赶紧回家去吧,回去晚了娘也会担心的。” “不行。”岑王皱着眉,就他们身上现在破破烂烂的模样,以他夫人的精明,就算身上奇异的全无伤痕,也会被她猜测到他和儿子曾陷入过危险之中。 也是他在听到岑行戈往后山跑可能会遇到危险之后,就一个人冲了过来,带的下属一个都没跟来,否则的话,让人先把衣服换给他和行戈也是个方法。 至于偷偷的回家换了衣服再出来把带血迹的衣服毁尸灭迹,岑王根本想都不敢想! 回忆他从小到大,和行戈从小到大,就公主府这么大的地方,他翻个墙回家都能次次被母亲逮到,更别提这几十见方的小院子了。 他思来想去最后下了决定,“我们去县城!” 然后他和岑行戈两个人就因为这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被衙役给抓到了大牢里了。 安利来说就岑王和岑行戈两人的武功,再加上一个就岑王都看不透的深藏不露的碧荒,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几个衙役轻易的拿下。 但是先不说在岑王的心里大庆的法律和法纪有多重要,就是岑行戈也不愿在碧荒的面前露出自己胡作为非的映像,是以,在岑王和岑行戈束手就擒之下,碧荒抿着唇被当成了受害者一同带去了县衙。 岑行戈忍不住抱怨,“都说回家了,你偏要来县城,大哥,不骗你,我们身上这血是我们杀猪溅的,我和我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匠。” 差役不耐烦的推他一把,“是非曲直自有县太爷定夺,还杀猪的,孟谁呢,后街杀猪的张大可没得把血杀自己一身的。” 岑行戈还想和差役攀谈一些,这时却已经走到了大牢门口了,他一比嚷嚷着冤枉,另一边却是不着痕迹的开始打量起周围来。 直到被不客气的一把推进牢房,门锁落下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岑王才一把拉过岑行戈,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问,“你小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什么束手就擒,以他的身份地位被个偏远县城的给抓进大牢,他不要面子的吗? 若不是这个小混蛋阻止了他,就是当场一个轻功飞走了这些普通人还能拦得住他不成? 岑行戈眨眨眼,一脸的正直无辜,“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 “……那我们现在进来是为了什么?” “拖延时间。” 岑王一愣,“什么?” “我娘子是神医世家,对与药草和各种毒物的味道十分敏感。”随着岑行戈开口,岑王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碧荒刚刚感觉到了什么?” 岑行戈小声说,“就之前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来查的那个毒药。” 岑王精神一震,前些日子大理寺寺正方珏与严家在刑部的那个小子在钱家村发现了黄石木的痕迹,最后押回来的几个人犯在严刑拷打之下终于道出了真相,这个案子就算是终结了,可现在,他又听到了关于黄石木的事情。 他忍不住问,“你能确定她没有弄错吗?” 岑行戈不满与他爹对他娘子的不信任,“你把草莓当蛇果打得稀巴烂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岑王顿时有些尴尬。 这说的是碧荒带着水果招待他和岑王妃的时候,刚摘下的草莓红彤彤水灵灵的,一看就很好吃,就在岑王妃好奇的拿起一颗小巧可爱,还带着清洗过后晶莹的水珠的草莓准备尝一下的时候,岑王大惊之下直接一掌就将岑王妃手中的草莓躲下来,同时脚下发力往桌上一踹—— 一盘子的新鲜草莓从桌上震下来,“噗叽”一声,红色的汁液从鞋边漏了下来。 岑行戈当场崩溃:“……蛇果是圆的这是尖的!难道我和娘子还能害了你不成?!” ——于是就掀开了两父子六年后再遇争锋相对的开端。 岑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行了,还说那些做什么,正事要紧。” 岑行戈忍不住想要鄙视他,然而大局为重四个字让他及时的冷静了下来,他隔着牢门望了望昏暗不清的通道,脚下的石砖被岁月侵蚀的斑驳,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四周相连的狱室里三三两两的关着几个人,都垂着头一动不动,由于披着头发遮住了脸,岑行戈也就不能通过表情来观察其他人。 不过这地方处处透露着古怪。 从他和他爹被差役压着往牢里走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每个狱房都有人,但是被关进来之后,除了带他们来的差役脚下明显放轻了很多的脚步声,整个地牢安静的像是一座沉寂已久的坟墓。 “爹,这锁我能开,我们逃吧!”岑行戈故意大声说。 岑王眼神闪了闪,也十分配合的放大了音量,“我们是无辜的,凭什么关着我们,开了锁我们就走。” 岑行戈和岑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忧虑。 在他说出了能开锁能逃之后,明显的有人动了动,他还看到面对着他的那间监狱里的人抬起头看着他,岑行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准备拉一下关系的时候,就看到对面那人扯了扯唇角,露出讽刺至极的笑之后再次低下了头。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眼中充满着的,似乎是怜悯? 岑行戈愣了一下,垂下眼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他握住门锁,手上内力灌注用力一捏,铜制的门锁立马变了形,“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奉劝你们还是别妄想逃跑。”沙哑的男声像是被炭火熏过,嘶声到了可怖的地步。 岑行戈踏出牢门的步子顿了顿,向后看去,开口说话的是被关在他右边牢房的人。 此时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交错纵横的伤疤的脸。 这些伤疤不是刀伤划痕,也不是火焰烧灼,详细描述的话竟像是被兽类啃噬的痕迹,岑行戈良好的视力让他在昏暗无比的地牢里也清晰的看到他脸颊上留下来的深刻的压印。 “我们不是犯人,不应该留在牢房里。”从牢门里走出来的岑王沉声说。 伤疤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嘶哑的嗓子吐出似叹息似嘲讽的话,“这牢里又有多少人是犯人呢?” 岑王反问:“你什么意思?” 伤疤脸却不再说话了,垂着头和之前一般无二了。 岑王还想要继续追问,岑行戈跨步向前拦在他面前,“你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我现在就放你出去。” 伤疤脸没有说话。 于是岑行戈试探性的朝着他走过去,走到关着他的狱门前,轻轻的碰了碰铜锁。 “叮”的一声脆响,伤疤脸忽然大叫起来,“够了!” 岑行戈惊了一瞬,往后退开一步,两步之遥的岑王目光沉沉的看着伤疤脸。 被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盯着,伤疤脸压力很大的退后了几步撞在了木板床上。 床上就稀稀拉拉的几根稻草,隐约还能看到疏松的木板缝隙里无法遮掩的黑褐色地面,以及—— 森白可怖的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本质就是个咕咕 周三的四更破产了,周四三更 第73章 波澜 岑行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常的恐怖。 他也不再问什么, 也不说话,只是两步并作一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岑王皱眉沉思之际轰然一掌拍在了木床之上! 本就做工简陋的破旧木床瞬间就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也暴露出了床下已经有些发黄的骨头。 岑王脸色铁青的将岑行戈推到一边, 像是小时候保护他的孩子时那样蒙上了他的眼睛。 “别看。” 岑行戈胸口剧烈起伏, 一看就知道心里十分不平静。 岑王再叮嘱了一句, 放下手,蹲下身去坚持了一番。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 松了一口气,“不是人骨。” 岑行戈怔了怔,可他分明看到伤疤脸的床下眼眶黑洞洞的头骨。 “既然都不愿跟着出去,那我们走吧。”岑王浑身散发着让人望之生畏的冷气,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破碎的木渣子里风蚀发黄的骨头, 转过身带着岑行戈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岑行戈在最后踏出地道的时候回过头,在心里郑重的发誓, 他一定要再回来,将这些人全部救出去! 而现在,他们的任务是—— 制造混乱,为碧荒拖延更多的时间。 …… 县衙。 这本该是用于父母官为民伸冤的神圣之地。 此刻却关着朝向街边的大门, 失去了一半阳光来源的县衙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幕布, 碧荒静静的坐在下方,思绪却已经与院内的所有植物勾连上了。 正如岑行戈所说的,碧荒对于植物的敏感超乎人们的想象。 在那几个衙役朝着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光光是黄石木的味道, 还有各种堪称剧毒之物混杂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以及浸透在灵魂里的恐怖怨力和血腥气。 于是她给了岑行戈一个眼神,已经和她分外默契的岑行戈立刻束手就擒, 顺带的坑着自己老爹也不做反抗的被抓走了,然后碧荒就被当做被两个浑身是血的坏人挟持的大家小姐,一路护送的到了县衙。 碧荒心里一片平静,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和相公爹是一起的,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她不信这些人没有看到,却偏偏理所当然的将她视为受害者带到了县衙来。 她一路走,一路收集着信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几个月没来的历县,最近一直有百姓失踪的案子发生,为了能够抓到真凶,宁可抓错也不愿放过,一时间所有人,形貌神态稍有问题就会被抓起来带走,现在整个县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身血污的岑行戈和岑王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明白了前情的碧荒难得沉下了脸。 整座城市上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而一团有一团恶意源源不断生出的源头,就是这县衙底下了,另一处颇有问题的则是押着岑行戈所去的地牢监狱了。 碧荒沉默的坐在堂下,不到片刻这群差役和县老爷就已经将她的来历身份以及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编了个完整,若不是说的是她自己,这梳理出来的来龙去脉堪称天衣无缝。 他们说话的声音十分的小声,然而县太爷桌上一小盆清荷草摇晃着翠绿的叶片,将所有的声音放大传递到了碧荒的耳边。 比耳朵凑过去的差役还要一清二楚。 差役和县官的之间的谈话暂且不提,也就是有好色的贵客上了门由这些父母官来物色百姓做些腌臜事。 甚至这失踪的人里面不少都是面前这所谓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所做出来的事情。 碧荒的手痒痒的,已经按捺不住自己长满尖刺随时能冒出来的长藤了。 只是她还算是冷静,知道不能够打草惊蛇。 就在她还算沉得住气淡然的在简陋的座椅上坐出了仙人般的灵秀时,连接着后院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 一张阔鼻深目,瞳孔微微泛着蓝的高大男人从后方走了进来。 碧荒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才是她熟悉的星际人的模样。 有着湖水般的清澈蓝眸和灿金的头发,身材高大壮硕,肌肉虬扎将衣料都鼓了起来。 碧荒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和感慨,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就陡然一冷。 “你们这次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听说她嫁了人了?找机会把她男人杀了。” 碧荒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向来心如深潭不起波澜的领主第一次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平复情绪。 “希望这些话,你在阎王爷的面前还能再说出来。”碧荒从座椅上站起来,动作轻缓无比,却无端的带给人巨大的压力。 男人有些没听清碧荒说的话,轻佻的抖着眉毛朝她走过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也没有必要听清楚了。”轻柔的嗓音飘散在风里。 下一秒,一根尖刺丛生的藤蔓穿破坚实的石板从地底冲了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朝着男人疾驰而去。 男人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处穿透了一根挂着他一小块心脏碎屑的藤蔓,他张了张嘴,想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一片死寂中,碧荒抬头朝着吓傻了的县太爷和差役柔柔一笑,“该你们了。” …… 所以等到岑行戈破开县衙的大门之后,看到的就是坐在太师椅上,在县衙的正中央看着他的碧荒。 在门大开的一瞬间,阳光迫不及待的在第一时间就落入了门后,有一半的光落在碧荒的脸上,白的透明而闪亮。 他看到县衙里面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密集的树叶,空气中是冷冽的木香气。 岑行戈老脸一红,只觉得这味道和每次和娘子行事之后都能够闻到差不多的味道。 碧荒弯了弯唇角看向他,“相公。” 岑行戈踩进去的第一脚就隐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脚下的触感太软和了一些,就算是垫着树叶不该是这样。 他心里有了惦记,等待着碧荒走出县衙的时候他忍不住在踏出院门的最后一步之时突然折返,然后用掌风将铺在地面上的叶片纷纷扬扬的吹到边缘处,几具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强势且不容退却的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岑行戈:“……”还知道要盖着尸体隐藏踪迹! 就连最后一招祸水东引也是极为妙哉的,不过如果对象不是他就更好了。 岑行戈鼓着脸,回头看向从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起就散发着不满和郁猝的碧荒。 “你就没有什么好跟我说的?” 碧荒目光淡淡的与他对视,“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类。 她的温柔与包容,是对于家人而言的。 不在意不放在心上,于是就成了淡然和清冷,就如同人类注视着蚂蚁,她不介意蚂蚁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因为这无伤大雅的微小事件甚至不能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丝痕迹,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会放任一只蚂蚁对着自己挑衅,还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要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话! “怎么没有啊!” 思绪回笼,就见岑行戈表情夸张的凑到她的面前,动作轻柔的捧起了她的手,“让我瞧瞧,这小手都脏了,以后这种事情让我来,娘子你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看我的表演就够了。” 碧荒愣了一下,“我……”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岑行戈冷静的安抚着碧荒,声音镇定且平静,他在心里坚定的认为碧荒是个妖怪,伤了人的妖怪就会有人来收她。 但是他有着他爹作为后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岑王,就算是把整个国家的道士和尚驱赶至离碧荒方圆百里也在所不惜。 碧荒从岑行戈的脸上就大致猜出了这人应该是想岔了,但是她莫名的不想纠正,干脆利落的往岑行戈怀里一钻,完全不顾一边的岑王脸都开始发绿了。 她在大庆待了一年,也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知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所以在岑行戈发现树叶下面的尸体之时,她竟开始有了害怕畏惧这种情绪产生了。 一遍没有夫人在身边的岑王面无表情的翻看着被他儿媳杀掉的人,都是被什么东西捅穿了心而毙命。 有的从胸口处的大洞连带着肉沫铺满了倒下后的地面一大片,虽然说杀得干脆利落,但是按照现场来看,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过惨烈。 岑王想起了他儿媳用一根粗壮的藤蔓缠着巨木吊着将他救起来的事情,和面前的尸体做了一番对比之后,他很机智的没有去询问碧荒的藤蔓鞭子哪儿去了。 看着看着,忽然,他的动作顿了下来。 “行戈!”他叫到。 岑行戈放开碧荒的手,“怎么了?” 走过去一看,金色的发丝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红。 这是唯一一个脸上的表情不适惊恐的死人。 毕竟他是一个开门杀,并没有让他瞧见自己的惨状。 但是岑王关注的却不是这一点。 他的心在看到这人的时候就沉到了谷底。 “契兰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下午 真哒,绝不咕! 第74章 探查 岑王想起了不久之前和皇上对于当今局势问题进行的一系列探讨。 那时候皇上告诉他近日契兰都较为安分, 短时间内不足为惧。 呵,这叫不足为惧。 岑王用脚尖将死去的男认头踢到了一边,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 可惜, 死人再英俊也只会让人感到害怕。 确定了是契兰人在背后做手脚之后, 岑王不得不开始考虑其返京的问题。 滋事重大, 他必须尽快回到京城回禀皇上今日的所见所闻。 才能对这些狼子野心的附属国家进行防备和惩处。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还有地牢里被关押已久的可怜人要拯救。 “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 恐怕暗处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情势十分危险,你先带碧荒回去叫人来把地牢的人带走。”岑王埋着头往外走,现在他们在明,契兰在暗, 虽说不知道这些契兰人究竟在搞什么鬼,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你呢?” “趁着契兰人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时机,我不能走。”岑王神情坚毅,他看出来了岑行戈也不愿离去,只能抢先用碧荒堵住了他的嘴, “这里现在已经十分危险, 你带着碧荒回去,别让她受伤,而且我从京城一路过来,行程都摆在明面上面, 恐怕对方早就知道我在钱家村里, 现在夫人对此一无所知,若是契兰人为了重创我去伤害她们, 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就是有暗卫也是险之又险。” 这一番话之后岑行戈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岑王,“那你最好是给我活着回来!” 说完,不等岑王做出反应,他就拉着碧荒气冲冲的往外走。 而这时,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碧荒忽然回过神,反手拉住了岑行戈。 以碧荒的力气,瞬间便将岑行戈反手给拉了回来,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冲力十足的往外,再被重重的外内一弹,这一来一去岑行戈差点没撞到墙上。 他不由得抬头茫然的看向碧荒,“怎么了?” “我已经告诉康康,由他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祖母,祖母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岑行戈福灵心至,“那我们现在……?” 碧荒温柔一笑,“你放心让爹一个人行动吗?” 当然不放心!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暗搓搓的跟在了岑王的身后。 岑行戈知道,如果他正大光明的走到他爹的面前说要跟他一起,还带着看似柔弱不已的碧荒,恐怕他爹一巴掌就拍过来了。 有碧荒在,她和岑行戈藏在暗处就连气息都完全被遮掩。 跟在暗处有暗处的好,至少在岑王打头阵探查消息之后,若是有突发的情况,他们还能够来个黄雀在后。 另一边小岑康在接收到他娘亲传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的根从被子下面绕到床下插进地底汲取着泥土的营养,舒服又惬意。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皱着小眉头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撑着肥嘟嘟的小腿往床边一搁,小藤从地底钻了出来,接着小岑康到了底下。 由于娘亲的叮嘱,他十分谨慎的确定了一下祖母离自己的距离,然后带着嫩芽的枝条从掌心伸出,“砰”的一声将桌上的瓷碗全部扫在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到片刻,岑老夫人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小岑康收回了自己的枝条,小藤也钻入了地底消失不见。 等到岑老夫人慌乱的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小岑康坐在地面上,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小胖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岑老夫人顿时了然,她关上门,让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人散去,才转身神情严肃的看着仰头看她的小岑康。 “以后不准坐地上,地上凉,康哥儿会生病的。” 与语气的严肃不同的是,动作异常温柔的将小岑康抱上了床。 小岑康十分乖巧的点头,“康康知道了。” 岑老夫人这才表情和缓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 小岑康简单的把他娘交代他的事情说完了,在床上翻了个身,万事不管的呼呼大睡起来。 岑老夫人震惊又凝重的站在床前陷入了思考之中,等她回过神,看着小岑康睡得小呼噜都起来了,焦急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不少。 她将被子给小岑康盖好,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挺胸抬头步履稳健,在国家面临危险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山村里的一个平凡而普通的老太太了。 她曾经一手缔造了四周不敢来犯的战神神话,就算年华老去岁月侵蚀,有些融入了骨血里的强大信念却永不会发生改变。 为国为民为家。 这是她从拿上长枪,跨上战马之后就深深融入灵魂的刻印。 契兰人。 岑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曾经她能把他们打趴在地上哭喊着投降,现在的她一样也能够做到! …… 地牢。 在逃出来的时候岑王和岑行戈打晕了守卫,并且将人就近的关在了一间牢房里,并且将钥匙扔进了伤疤脸所在的牢房。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现在应该早就已经带着整个监狱里的人逃出去了。 岑王先是在县衙内部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后才转身往地牢走。 地牢的门之前他和岑行戈离开的时候只是虚掩着,但是现在,门缝紧闭,岑王试着推了推没有推动,他陷入了沉思,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所以是在地牢的人没有离开之前就有人得到消息过来进了地牢并且关上了门,还是干脆就是地牢里的人关上的? 岑王不得而知。 但是门关上了,在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地道能够出去的情况下,破门而入的话就意味着从如果是前者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等他进去了人都跑了。 忽然,岑王眼神一厉,他往后一步躲过袭过来的东西,却见是一颗小石子破空而来。 他眼神跟着往后一看,就见到岑行戈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朝他招着手,“爹,好巧,你也在这里。” 岑王:“……”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岑王忍不住磨了磨牙。 岑王阴森森的看着他,“不是让你带着碧荒回去吗?你就让她一个人走了?” 岑行戈知道他爹这是在担心碧荒。 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衣袂飘飘气质如仙的碧荒。 岑行戈哈哈一笑,“没有呢,娘子也跟我一起的。” 岑王:“……” 笑,笑你个头!! 岑王憋着气,心里别提有多烦了。 这小混蛋自己来跟他冒险就算了,还要带着他儿媳妇,半点都不像他,舍不得夫人做任何事情有任何的危险。 岑王郁闷了,岑行戈却不明所以,十分心大的安抚着他爹,“爹你放心,别看我娘子长得柔弱,就是我和你加起来都打不过她。” 岑王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再看了看碧荒,满心的荒诞和头疼。 “算了算了,自己小心点,我们可能要破开门硬闯进去。” “为什么要破门。”岑行戈语气里带着丝藏不住的炫耀和得意,他走到紧闭的大门之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 “只需要轻轻一推……” “咔”的一声,是指关节压在门上传出的声音,岑行戈脸色顿时扭曲,握着手指痛到不敢说话。 他在岑王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和碧荒惊讶与心疼混杂的神情中忽然变得虚弱起来,“娘子你不是说门开了吗?” 碧荒如实回答,“我还没找到钥匙。” 她告诉岑行戈的是,她能够让根从地底绕过去开门,岑行戈自然而然的就当做是她暴力拆卸,却没想到原来是找钥匙。 岑行戈:“……”所以是他推门推早了吗!!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如果岑行戈生活在碧荒所在的那个年代,就知道有一句话能够完美贴切他现在的情况,就是所谓的装逼不成反被【哔——】 碧荒抿唇一笑,揉了揉他的指尖,很快在微暖又麻麻的感觉中,疼痛很快就散去了。 与此同时,紧闭的大门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锁扣弹动的声音。 门,开了。 开启的那一瞬,门外的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让岑行戈的脸色顿时就是一白,碧荒的表情也很难看,她喜欢的是清澈的雨露与柔暖的阳光,而不是从地底深渊般惨烈的怨气。 三人中唯有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岑王要镇定一些,但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完全凝成了寒冰,冷的彻骨。 地牢的大门处于镇外的一处背着风的山坡下,也幸亏地处偏僻,而且长时间有人守卫着,致使寻常人根本不会来这里,否则的话,就这血腥气代表着何等惨烈的情形,唯有从血雨里走出来的岑王能够想象得到。 正是如此,他才更加谨慎担忧,若是消息被人散播出去了,那必定又是一场人心惶惶。 甚至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用来扰乱民心,造成民心动荡。 在西临蠢蠢欲动,契兰虎视眈眈的关键时节,他们绝不能给敌国任何可趁之机!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 虽然有点晚,但是还是没有咕! 本来以为能趁着写公文的间隙偷摸摸的码字,然而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议完全没找到机会 明天两更_(:з」∠)_ 第75章 密室 打开门, 是一条狭长而幽暗的地道,咸腥的风夹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袭来,碧荒顿了一下, 就落在了岑行戈和岑王的身后。 三人都放轻了脚步, 一时间地道内只能听到似有似无的水滴落下来“滴答”声, 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 有风, 就必然是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岑王皱着眉, 他已经预料到地牢里的人恐怕已经全部撤走了,现在他只盼着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 在碧荒说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岑老夫人之后他就安下心,专注的调查眼前的一切了。 走下长长的台阶,是一条通道,通道的两旁则是被铁质栅栏关着的牢房。 在他和岑行戈离开前关得满满当当的人已经没了, 只留下大敞着牢门的空狱房。 岑王心里有所安慰,他是看到了岑行戈将钥匙扔在伤疤脸牢房里的动作的, 虽然一个个的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麻木的行尸走肉,但是现在看来,在生的希望面前, 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岑行戈却不这么想, 他走近仔细看了看破开的门锁,眉头紧锁,“锁是被人从外部破开的,不是用的钥匙。” 岑王表情微变, 快步走上前, 果真看到了损坏的铜锁上被刀劈开的痕迹。 岑王拧着眉不解,“在慌乱中也还要带走这些犯人?” “恐怕是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岑行戈道。 他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就这么逃出来, 还不如跟着卧底一番看能不能直接被带到幕后所在处。 现在对方已然是有了防备,这次之后肯定会隐藏得更深。 他将门推开便欲往里走,“娘子你在外面等我。” 里面的味道比地道里面的还有浓郁数倍,岑行戈捂着鼻子走进去,一脚踹开了牢房内仅有的一架小破床,翻倒的床下面是堆成一团的白骨,一颗白森森的颅骨被放在正上方,黑洞洞的双眼和岑行戈对上了个正着。 岑行戈:“……” 颅骨上还有点滴红色的存在,岑行戈凑过去看了眼,是血,还是未干涸的血。 他们从进入地道就听到了的水声来源已经清楚了,正是从被他踹开的木床上透过缝隙滴下来的,现在因为被他踹开了,一摊血正往外蔓延着。 他转过身,意味不明的看着岑王,重重的咬字,“不是人骨。” 岑王面不改色:“刚才的还不是这样。” 岑行戈:“哦。” 他翻了个白眼,觉得他老爹一点都不真诚,白瞎了这张憨厚脸,还是他娘子最可爱。 忽然,他脸色剧变,“娘子呢?!” 岑王边说边转身,“刚刚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 然而身后空空荡荡,除了幽暗看不到来路的地道,什么也没有。 岑行戈忽然浑身发冷,他不顾一切的回头冲过去,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的说,碧荒这样厉害,是绝对不可能出事的,可是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脑子里只充满了一个念头,岑行戈,你真是个该死的混蛋! 这世界上有碧荒这样的妖,就会有别的妖魔鬼怪甚至是专门捉妖的道士和尚,他虽然不能理解,可这么多话本与流传下来的故事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他曾经说过要保护碧荒,无论她的身份和力量,可是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他却因为碧荒的强大而忽略了她! 岑行戈又慌又急,差点一脚踩空摔在了台阶上,他反应很快的从台阶上跃起,然而两条柔软细嫩的枝条轻轻的却缠住了他的两条手臂,将他重重的往下一拖—— 这样的枝条挣脱再简单不过了,然而岑行戈却心里一松,放松下来的结果就是他“砰”的一声被摔在台阶上,别他自己摔的还要惨! 碧荒心虚的蹲下去将他拉了起来,弱弱开口,“我以为你要摔倒了,想要将你拉住的。” 却没想岑行戈突然跳起来,于是就被反作用给拉了下来…… 想到这里碧荒就更心虚了一些。 然而被摔在地上,岑行戈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神发直的盯着碧荒。 碧荒心里忽然就乱了,难得的有些失语。 “我……” 却在这时候,岑行戈忽然直起身,一把抱住了碧荒,双手收紧死死的搂住她,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融入骨血,再也不分离。 “娘子,对不起。” 碧荒一愣,她能察觉到岑行戈的不安与恐惧,她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脊背,轻柔小声的问他,“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你。” “可是我并没有受什么伤,相公你看看,我没事的。” 岑行戈声音激动起来,“可你要是有事就晚了!” 碧荒顿时无奈,心里又软又甜,“那我以后一直跟着你,无论你去哪里都跟着,让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保护我好不好?” 岑行戈小声说,“本来就该是这样。” “你是准备把我儿媳勒死还是怎么的?”岑王不满的从后面跟了上来,就差上前动手拉入了。 岑行戈这才松开手,愧疚的看着碧荒,“娘子,疼吗?” 碧荒当然是不疼了,她这一身钢筋铁骨的存在,甚至想问岑行戈的手臂疼不疼。 她迟疑了一瞬,就被岑行戈和岑王当做了虽然很疼但是为了不让相公担心强行忍着不说。 岑行戈更加愧疚了,岑王则是想把这不知道疼媳妇的儿子塞进炉子里重造一回! “娘子你刚刚去哪了,我好担心的。” 终于问到了正途上,碧荒指了指下面,“我发现了下面还有一层。” 还有一层? 岑行戈回头和岑王对视了一眼,这种县衙小地方有个宛如炼狱的地牢就已经很让人诧异了,结果地牢下面还有密室,这地牢里的不同寻常又增添了一份。 有碧荒飘出去的木灵做探查,很快就发现了藏在地牢门口的台阶下隐藏的机关。 “这藏机关的人也太阴了。”岑行戈咋舌。 要知道一个地方最容易被忽略的就是进门前的门槛,因为每个人都会经过,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子地上,太过于直白反而会被人所略过不想。 找到机关之后,三人很快就下了第二层密室里。 这一层比上面一层的血腥气更为浓重,还伴随着一股腐烂已久的味道,岑行戈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差点没吐了。然后就被碧荒将一片小叶子塞进了手里。 岑行戈看着手里的叶子,翠色的叶片连脉络都好看得不行,真不愧是他娘子的叶子! 碧荒见他不动以为他不明白,于是补充说,“放在鼻下,可阻隔异味。” 岑行戈不舍的摸了摸叶片,他当然知道碧荒把这叶子给他是做什么,他就是有一点舍不得。 但是这味道实在是太难以忍受,岑行戈只能万分心痛的把他娘子的叶子轻轻的贴着自己的鼻下。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岑王实在是受不了的将叶子分成两半,揉碎了塞进了自己鼻孔里。 岑行戈:“……” 他悲愤的看着暴殄天物的他爹,“爹,你别太过分了!” 岑王表情茫然:他做什么了??? …… 最下面的密室不像是上一层被分为一个通道和许多个分隔开的小房间,这密室整个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大平台,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的都是药炉子,每个药炉子的旁边还有一个架子,碧荒走过去指腹沾了一点闻了闻,还没靠近自己指尖就被岑行戈紧张的抓住了手,“小心些,这些药说不定都有毒。” 碧荒嗯了一声,没说有毒还是没毒。 但是岑行戈敏锐的察觉到了碧荒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碧荒很少生气,也很少不高兴,应该说,她的情绪起伏几乎没有,都说她是仙人下凡,淡然如仙,是真的淡然。 所以岑行戈知道,碧荒的情绪起伏的时候必然是有十分严重的问题。 岑行戈不由得放轻了声音,生怕碧荒的情绪加重,“怎么了?” 碧荒的指尖伸进药篓里,这下岑行戈没阻止。 她看到碧荒从药篓里拿出来了一根晒干了的草,在指尖碾碎,然后问他,“见过这种草吗?” 岑行戈顿时懵了。 天下的草不都长得一个样吗? 碧荒也没准备从岑行戈这里知道答案,她只告诉他,“我认识,这是我的族人。” 岑行戈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棵被晒干了的草,那不就是死了吗! “这里应该是用来试药的。”岑王的声音冷冷的传来,碧荒应和了一声,“是用上一层的囚犯。” 岑行戈顿时如蒙大赦的使劲点头,“娘子说的对,娘子真是聪明机智举世无双!” 岑王:“……?” 碧荒轻轻摇头,“没事。” 岑行戈只默默的握住碧荒的手安慰她,给她力量。 但是碧荒其实真的是没事。 她觉得她和相公想的事情应该有一点偏差。 一开始在门口的时候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直到在药篓里看到了那根熟悉的草。 絮木星,是星际时代最常见的杂草,也是植物星种类最多的公民。 是是一种矮灌木,在入秋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开出絮状的花,但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够发现那一团牙白的絮状花,由一颗颗五芒星组成的,故有此名。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部门聚餐,所以_(:з」∠)_ 今天的第一更,哼哧哼哧码下一更,有可能会超过零点 超过零点就是明天四更,没超过就是明天三更 第76章 契兰 在岑行戈所以为的, 碧荒该是沉浸在好不容易发现了族人,却被这些恶徒残忍的杀害,变成了一棵用以配药的枯草。 此等惨烈, 让岑行戈呼吸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 在这个时候, 丝毫不收敛脚步急促四处查看的岑王就异常的突兀起来了。 岑行戈看着他爹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 最后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他爹一眼,再重重的一哼, 十足的挑衅了。 岑王莫名其妙:……他怕是有一个傻儿子。 实际上碧荒心里虽有隐怒,但更多的却是对于族人还活着的欣喜。 从她一个人在星球覆灭之后到了大庆存活,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同样经历的族人来到这里,这是这可能太微乎其微,在家园不再之后, 碧荒从不敢想族人是否会和她一同到大庆来,只怕想得太多, 失望就更加深刻。 药篓中晒干的草只是絮木星身上的一部分而已,和人类不同的是,只要不伤及根本,一些称得上是身体一部分的枝叶乃至花朵草茎的脱落对植物己身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有的时候这些没有任何用处的部分落下对于自己反而是有好处。 要知道在植物星上, 曾经最受欢迎的职业就是园艺师了,不仅可以将花花草草修剪的分外美丽,还能够通过削减过盛的枝叶来均衡身上的养分。 是以,要说生气, 碧荒更为愤怒的是她的族人竟然被人利用了! 密室里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萦绕不去的黑雾, 是怨气已经浓郁到能够具现化存在了,在这样下去, 就算是岑行戈和岑王没有发现这里追查到人,早晚也会被怨气反噬最后不得善终。 说不定被岑行戈和岑王抓起来还算是个好结局了。 当然这些岑行戈都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惴惴,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安慰受到了伤害的娘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们三个人将整个地牢并密室一层全部搜查完,碧荒还把下面药篓里剩的药材,药炉子里的药渣等等东西全部打包带走。 这本是碧荒想要根据线索来寻人的做法,在岑行戈的眼里却被和收尸划上了等号。 他的表情越发的沉痛,心情也分外的沉重,他拍了拍碧荒的肩膀,放轻了声音,“娘子你不要难过,无论如何,都有我在。” 碧荒歪着头看他,满脸茫然。 岑王语气沉重,“你放心,等回了京城,我会请最好的大夫,帮他治治脑子。” 岑行戈恼了,“我很认真的,你不懂就不要说话!”说着他小心的看了碧荒一眼,他爹又怎么能知道,那晒干了的草叶,其实是他娘子的族人呢。 碧荒这一下忽然就明白了岑行戈非同寻常的行为是为何,她心里感动,但还是认真的解释。 “相公你误会了。” 岑王看不明白这两口子在搞些什么事,干脆走到两人的前面,他已经接到传信,由岑老夫人带着夫人和三个孩子,在众护卫的带领下前往县城往京城方向的官道上会和。 与此同时他还吩咐了一批人赶往地牢,在第二层的密室里,不单单是熬药制毒的地方,在密室的角落里,是一堆用尸体堆砌而成的肉山,若是不及时处理,大批量未曾掩埋的尸体自已生出的便是瘟疫。 所以哪怕是岑行戈这一路上表现的奇奇怪怪的,让他的拳头无时无刻不在痒痒的,为了大局他也忍住了。 此时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也多亏对方时间来不及,没能将地牢和密室里的一切东西都销毁,才能够留下一些能够往下追查的线索和证据。 …… 岑老夫人来的速度很快。 她骑在侍卫牵来给她的马上,慈祥的面容上此时此刻满是坚毅与勇敢,她一路走来,与曾经所向披靡的将军越发的相像,到最后,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小山村里种地喂鸡洗衣服的慈祥老人。 在她的身后,是同样骑在马上,身前却用软布将孩子缠在自己身上的岑王妃。 再后面就是整齐有度的岑王带来的兵将了。 另一边碧荒和岑行戈跟着岑王往这边赶来会合,在路上碧荒已经和岑行戈解释清楚了,一切都是岑行戈想当然的脑补太过。 岑行戈不得不面对自己做出的又一件蠢事来,郁闷的同时他又为碧荒感到高兴,打着包票对碧荒说,“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族人的!” 最早发现碧荒三人到来的还是两个孩子。 小岑清趴在祖母的怀里,身上缠着解释的布条防止她掉下去。 岑老夫人骑的马很稳,但是第一次在马上的小岑清还是感到了十分的新奇,左看看右看看,而她一母同胞的兄长小岑康仍旧是闭着眼睛,看似在奶奶的怀中安睡,实际上他一路腼腆又喜悦的和所见到的新的植株一路打着招呼过来。 跟在后面的侍卫警惕的绷紧了身子,没有一丝风声,头顶的树叶却一直在沙沙作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树丛中会有些什么在等待他们。 在这一路精神高度集中的防备中,岑王率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小岑康睁开眼睛往他的身后看,翠色的衣衫在他的瞳孔中飘过,小岑康眨眨眼,那抹翠色渐渐的在他的眼中模糊,消散在风中。 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他的爹娘正从前方走来,很快就会与他们一同,离开这个他和妹妹初次扎根生长的地方,去往更广阔的的天空。 岑王来了之后岑老夫人就停下了马,身边立马就有暗卫出现将拍着手异常兴奋的小岑清接了过去。 岑老夫人这才翻身下马走到一边,“到这边来说话。” 岑王将地牢里和密室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岑老夫人,于此同时岑行戈和碧荒也到了。 碧荒补充了她所知道的那些药篓里的植物所代表着的毒素,“是一种能够迷惑人心制造幻象的药物。” 岑行戈想到了他们家里还摆着的那盆他当初一眼喜欢却差点坑了他一把的兰花,“……水月岚?”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碧荒道。 但就这一种已经足够岑行戈心里一寒。 水月岚的效果他是亲身感受过的,他感受的只是其中麻痹的作用,而致幻的作用是由钱芳所经受的,从钱芳的反应里面他也能够感受到这种能够制造幻觉甚至是混淆人的记忆的花是多么的可怖。 未来是过去种种选择所决定的现实,一个人若是能够操纵记忆,就能够从根本上决定一个人的未来。 这是何其可怕的一种毒药,比之黄石木三日醉以及其他种种触之毙命的毒药还要更让人从心里发凉。 “不过看样子他们现在还在试验的阶段,历县里失踪的百姓恐怕就是被抓起来关进去试药的。”碧荒说。 岑行戈想到了地牢里绝望麻木的人,想到了伤疤脸上仿佛被兽类撕咬出的种种伤痕,还有正直壮年,却一个个变成了行将就木的游魂的可怜百姓。 他忽然一拳头就砸在了树上,木屑纷纷扬扬的落在他扬起的眉梢上,岑行戈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只恨不能现在立刻提着刀将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全部砍了! “相公你冷静一下,我们会把这些人全部送进地狱的。”碧荒温软的手包裹住岑行戈隐隐有些出血的拳头,一双眼睛毫不避让的和他对视着,“相信爹和祖母,你相信你自己好吗?” 岑行戈嘴唇抖了抖,半晌才道:“好。” 碧荒这才笑了。 岑老夫人眸子冷的像是冬日里不化的寒冰,“这确实是契兰人的做法,曾经与契兰的战争中,若有败仗,所有的俘虏都会变成他们的试药人。” 这个国家的人,都不能称之为人,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伤害与压迫随处可见,除了最上层的贵族,百姓和士兵全部都被称之为奴隶,他们随意的剥夺人的性命与尊严,对待自己国家的人尚且不知收敛,更何况是面对着他国之人? 因为这些畜生向大庆子民张开的獠牙,岑老夫人曾经疯狂的啃读军书,梦里都是行军打仗,终于让对方节节败退,将这群披着人皮的怪物打得缩回自己的领地里再也不敢来进犯。 可以说,比起西临在边境时不时抢完就跑的强盗行径,契兰才是刻在岑老夫人仇恨榜第一位的。 这种恨意是深入骨髓的,即使这么多年战争停止,契兰也对着大庆俯首称臣,但是岑老夫人发现,那些深刻的记忆与恨意,已经融入了她的灵魂之中,时光流转而灵魂不灭,则恨意恒在。 经过初步的探讨,实际上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的,就将面见圣上请旨带兵攻打契兰的决定一致通过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将不复存在。 契兰用大庆的百姓做药人,无论目的是为何,只要将他们再次打趴下,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都国破家亡了,丧家之犬还能在大庆蹦跶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睡着了,更新挪到了现在 调了闹钟爬起来码的第一更hhhh 我去睡个回笼觉,醒来了还有三更! 第77章 回京 有了共同仇恨的目标, 在国家大义的面前,岑行戈一直坚持着不去京城的行为就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无力。 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钻进了马车里逗孩子。 岑王将历县的所见所闻交给手下快马加鞭的往京城呈递密函给皇上, 只盼着能够加派人手搜查将契兰人的据点扫荡除尽, 尽可能的将那些被抓走的百姓救出来。 一路上几个人的情绪都十分的低落沉重, 特别是岑行戈和岑王,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能够强势一些,把这些不愿意离开的人直接带走, 是不是就能够救下他们? 岑行戈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未来的事情谁会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可他就是心理难受,这么无辜的人命因为他一时错误的选择就全部没了。 岑王妃看着岑行戈欲言又止, 被岑老夫人拍了拍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他自己要迈出去的坎, 生活中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帆风顺。 岑行戈这些年看似长大了很多,但是也仅仅只是比京城里泡在蜜罐子里的小子要好上一点,但是他无论是在京城父母的庇护下也好,还是离开了家被岑老夫人带着在钱家村安家也好, 多接触的最多也就是邻里之间因为你占了我的地, 我捞了你家池塘的鱼而产生的不能称之为矛盾的矛盾。 太平盛世,岑行戈能够单纯幸福的生活下去自然是可以的,然而如今这个世道已经有了生乱的迹象,无论是在边境虎视眈眈的西临, 还是潜伏在大庆暗中窥视的契兰, 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此时的大庆并不是表面上所看的那样和平, 歌舞升平的快后日子下是暗藏着的阴霾。 在这样的境况下,岑行戈所需要的不是在困难和挫折的面前一个温暖的拥抱和细心的开解关怀。 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他自己走出来的。 岑老夫人的视线飘向了岑行戈的身边,手指攥紧却闭着眼一言不发的碧荒。 没见她孙媳妇都没说一句话吗? …… 在离开钱家村的第二十天,一行人终于能够看到京城的城墙了。 岑老夫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近乡情怯四个大字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滚,搅得人心绪紊乱。 这二十天里,岑行戈已经从愧疚和痛苦中走了出来,所有的困难都能够成为前进和努力的动力。 他要做的不该是自怨自艾,不该沉浸在后悔中折磨自己,该受惩罚的是那些做了坏事的畜生,他要将契兰人打得他们再也不敢做坏事,要让他们去地狱为自己害过的人忏悔。 马车一路从大街上往岑王府的方向驶去。 岑王妃坐在碧荒的身边,两人的怀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你瞧,这是新北街,京城最繁华的一个地方了,看那家糖糕,小时候行戈最喜欢吃了。” 碧荒就跟着笑,“看着是很好吃的样子,有时间相公带我过来吧。” 她转头期待的看着岑行戈,双眼亮晶晶的。 岑行戈哪能说一个不字,捏了捏碧荒的手,“那当然,不带你还能带谁。” 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等我从战场回来,我就带你走遍大江南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在路上这么长的日子,岑行戈和岑王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等下就兵分两路,他和岑王以及祖母进宫去面见圣上,为这些年的欺瞒而告罪,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攻打契兰的问题。 圣上在知道历县里契兰人的所作所为之后龙颜盛怒大发雷霆,他们在密室的药炉子里翻找出了半块还未烧尽的契兰国徽,是匆忙之下没能处理干净的证据,于是立刻就让使者带着这半块国徽前去契兰问询。 “圣上还是冲动了,此刻前去,他们大可以推说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然后再找些替罪羊就万事大吉了。” “万事大吉不可能。”岑王平静的开口,“现在的圣上从来不是个息事宁人的脾气,为民而战从来不需要看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伤害了大庆的子民还想要全身而退,必不可能!” 岑老夫人怔怔的看着目光坚定的岑王好久,她知道岑王的底气在于一个无限支持着他的君王,一个爱民如子且手段雷霆的枭雄。 她再一次直面当今圣上比她小侄子更适合做一个皇帝的事实,讷讷的点头,“那挺好。” “挺好。” 岑行安被岑性格挤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他娘和嫂子已经计划好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该去哪里逛,他越过岑行戈的身上巴巴的凑过去小声说,“我也要去玩。” 岑行戈皱着眉扶着他身体免得他摔倒,“玩什么玩,念书去。” “你怎么不去!” 岑行戈嘲笑,“我要去带兵打仗,怎么你也要跟着?” 岑行安瞪他一眼,“去就去!” 然后被岑行戈一指头给戳回了位置,“你去个屁,坐回去,你是不是又胖了,都挤着我了。” 岑行安一听立马急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砰”的一声撞到了头,“你才胖你才胖!我这叫强壮。” 他张牙舞爪的在岑行戈的面前蹦跶着,忽然,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马车里的岑行戈“啪”的一声就摔在了车上,被岑行戈拉了起来之后一脸茫然的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岑王妃掀开车帘询问着驾着车的守卫。 守卫垂头低语,“是徐亲王的车架。” 岑王妃愣了一下,“王爷呢?” “我在这里。”岑王骑着马,小声的安抚了一会岑王妃,然后对守卫说,“别停,继续走。” “是。” 说完岑王翻身下了马,一步跨上了马车里。 “徐亲王,是正徐?” 岑王点点头,“是他。” 严正徐,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在圣上即位之后水涨船高的捞了个闲散王爷。 岑老夫人一听也就明白了,善意的笑了,“他这是又瞧上谁家姑娘了?” 岑王嗤笑一声,“谁知道,成天到晚在女人肚子上就没下来过,真以为那些女人姑爹喊娘的要跟着他是真瞧上了他的所谓才气。” “是财气吧。”岑行戈插嘴。 他十五岁离家的时候这位王爷还不是王爷,而是王府小少爷,那时候他的风流名声就已经传出来了,要知道先生教育他们,都是以他为反面事例的。 前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徐亲王的车架就换了个方向走了。 岑家的马车又开始咕噜咕噜的车辙往前滚。 “这谁家马车,亲王都得给让位置?”有人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被身边的人翻了个白眼,“这你都不知道?” 那人呼吸急促了几分,“……难道是?” 身边的人迷之微笑的点头。 “不过圣上怎么不是黄色的轿子?” 身边那人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他面无表情的给了那人一巴掌拍在背上,“瞎说什么,这是岑王殿下的车!没见这些人穿的衣服吗,那都是岑家军!” 那人咋舌,忍不住问,“那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还用怕一个外姓王?” “你懂什么,岑王殿下英明神武,保卫了多少大庆百姓,如果不是岑王,我们现在哪有今天的和平安定!”说着他朝四周看了看,对着无知的那人招了招手,那人立马会意的将耳朵凑了过来。 “……你是不知道,就两年前,岑王殿下可是把徐亲王腿给打断了!结果办点事没有,反而是徐亲王被皇上给罚了,从此徐亲王看到咱们岑王殿下那可都是绕着走的!”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再小也躲不过练武之人灵敏的听觉,岑行戈坏笑的拿手肘捅了捅岑王,“爹,没看出来您还挺受爱戴的,还把人皇亲国戚给打断了腿?”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事岑王立马就黑了脸。 岑王妃以袖掩口微微一笑,立刻就勾起了岑行戈的好奇心。 “娘,当初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告诉?这么多年了也没关心过爹,我这于心不安呐!” “于心不安就给我好好听话,瞎打听什么!”岑王背着手肃着脸,青筋直跳。 岑行安在后面看不到岑王的表情,闻言立马嘿嘿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是徐亲王把车辇给认错了,把爹给当小姑娘给调戏了。” 岑王顿时袖子一甩,“啪”的一声恰好的封住了岑行安的嘴,“这里有你什么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岑王妃嗔怒的瞪他一眼,将岑王魔爪下的岑行安解救出来,“你这是恼羞成怒的迁怒。” 夫人都发话了,岑王还能说什么,憋着气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几人而坐。 生气! 岑王妃都被他气笑了,转头一看结果小辈脸上带着的揶揄和善意的笑容,她老脸一红,往岑王的身边一坐,“多大人了,还闹小脾气呢。” 岑王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 岑王妃眉毛一竖,“你说什么?” 岑王瞬间气弱,“我是说行安还小,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岑行安毫不留情的对自家亲爹表示了嘲笑,笑着笑着他就看到了身边含笑包容看着他的碧荒,他脸上一烧,凑到碧荒耳边小声说,“我就不一样了,两个孩子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恰好小岑清睡得不舒服了,在碧荒的怀里翻了身,胳膊一甩,“啪”的一声打在了凑近碧荒的岑行戈脸上。 以小岑清的手劲,很快岑行戈的脸上就慢慢的浮起了一个红色的印子。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的风暴在凝聚。 然而想到刚说过的话,他僵硬的憋出了一个笑,“瞧,我不生气。” “一点都不生气。” 如果这声音不像是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来的就更真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开始解决两个人的寿命问题了~ 晋江作者后台一直抽,一直点不开_(:з」∠)_ 第78章 归家 马车行到岔路口的时候岑行戈和岑王以及岑老夫人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岑行戈站在车门前, 碧荒侧着身出来给他理了理微乱的领口,“去吧,我跟着娘回去, 别担心。” 之后, 三人骑马离开, 碧荒则坐回了马车里, 从车窗处看着岑行戈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看到你们这样好,我就放心了。”岑王妃抱着已经醒过来的小岑康, 低下头额头和他轻轻碰了碰,得到小岑康温和的蹭蹭。 碧荒笑着坐到了岑王妃的身边,“娘和爹伉俪情深,又何必羡慕我和相公。” 岑王妃于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王爷在府中并无姬妾, 膝下也就行戈和行安两人,王爷早在皇上面前说过, 称行戈是被奸人掳去,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世子的位置将永远为他留着。” 碧荒静静的听着。 “所以现在我和你,就是这王府唯二的女主人, 我会教你如何管理这个家, 但是无需担忧,在这里,你就是主子,就是权威。” 岑王妃在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浑身散发着的是作为王府女主人的自信和骄傲。 身为京城除了皇宫里的后妃公主之外最为尊贵的女人之一, 她有这样的底气,这是她的丈夫在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荣耀, 她永远为此感到骄傲。 马车平稳的一路从京城宽阔整洁的道路走到王府的门口。 早已得到消息的王府下人,早早的就已经守在门口,等看到马车停在门口,立刻就有小厮拿着小凳毕恭毕敬的扶着岑王妃下来。 采薇本来等在人群之中,见到王妃下来连忙走过去行了个礼,“王妃。” 却见岑王妃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又朝着马车里伸出了手,里面一双玉白的手伸出来,却是递过来一个乖巧白胖的婴儿。 岑王妃将婴儿递给她,采薇手忙脚乱的接过来,脑子里一团浆糊,“这是小少爷,世子的长子。” 采薇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马车里她看到的那只手的主人下了车,一张清丽绝伦脸像是收集了世间所有的好颜色,原来世间真的有人美到连一丝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只徒留仰望惊叹。 她梳着妇人髻,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身上裹的是跟她怀里的小少爷同样材质的襁褓,只不过是粉色的,衬着那张白皙透粉的小脸,越发的水灵可爱。见她打量,小孩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间就十分的精灵活泼。 再后面的是在车马的轻微摇晃中睡着了,迷迷瞪瞪走下来的王府二公子岑行安,下来一抬头看到抱着孩子的碧荒,“嫂子。” 这下女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果然,王妃让碧荒和采薇将两个孩子交给了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嬷嬷,拉着碧荒的手率先走进了府中,到了大厅之中,就叫采薇将全部下人叫过来,说是有事情要宣布。 采薇听话的照办,没一会儿就将好奇疑惑的下人们叫了过来,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大总管正卑躬屈膝的在王妃的身边说着什么,对着应该是世子在外面娶的女人分外的和颜悦色。 采薇想,就是不知道是世子妃还是姨娘了。 碧荒并排与岑王妃走在正中间,稍后一点的是抱着两个孩子一脸喜色和慈祥的两个嬷嬷,这都是照顾着岑王妃长大,后来跟着她嫁进岑家的两个老人,一生未嫁,将岑行戈都是当成自己孩子来看的,现在看到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娶妻生子,如何不让人欢喜。 “既然都来了,那么我就在这里宣布一件事情。世子已经归来,在你们面前的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从今以后,这个王府里,我不在,她就是王府现今唯一的女主人。”她说着执起碧荒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明朗,一间就知王妃对于这世子妃是十分的喜爱。 更何况这位还给世子生下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下面的下人心中各有思量,有些后来的甚至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个世子的存在,都想着等下去了找老哥哥老姐姐打听打听。 岑王妃说完之后就让人散了,只留下大总管、采薇和两个嬷嬷在。 岑行安也行了个礼就奔着自己房间蒙头大睡去了。 “赵嬷嬷,可将世子以前的院子收拾出来了?” 赵嬷嬷脸上挂着的笑从开始就没落下来过,“王妃您就放心吧,世子那院子这么些年就没落下过,这些年好东西可堆了不好,可得麻烦世子妃好生清点些。” 岑王妃对碧荒说,“这是看着行戈长大的赵嬷嬷,以后就跟你了,两个孩子有赵嬷嬷照顾着,你也能轻松一些,在你不熟悉王府事务的时候,她会帮着你,当然若是能来找我就更好了。” “娘且放心,我和相公以及两个孩子定会时常来陪着你。” 心想着碧荒初到王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再加上她离家这么多日子也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就让赵嬷嬷和李嬷嬷抱着两个孩子带着碧荒先行回房。 碧荒作为空降而来的女主人,赵嬷嬷为了照顾她,所选的丫鬟下人都是些年纪轻好拿捏的小丫头,一排排跪在她的面前。 赵嬷嬷一共为碧荒安排了十二个丫鬟,主要都是为了伺候小少爷和小小姐,对于碧荒,赵嬷嬷心头并不是十分喜欢,在她看来,虽然这姑娘长得好看,但是世子妃以后是要帮着世子在继承王府之后管理整个王府,只有世家出生的大家小姐才配的上她家少爷。 但是赵嬷嬷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知道王妃很是喜欢眼前的世子妃,她也只能按捺下心头的不喜,看着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份上并没有有所懈怠。 在她看来,能有这么多下人来伺候,她家少爷在乡下娶的这女人也都该乐开花来了。 却不想碧荒却是摇头拒绝了。 “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小岑清和小岑康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在外面的时候她能够让两个孩子收敛着自己身上的异常,可是在家中,她却不想有外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她要的是两个孩子能够随心所欲的伸展着枝叶,不需要压抑天性。 可她的这个要求,在赵嬷嬷以及下面的人听着不啻于一道惊雷,赵嬷嬷瞪大了眼睛,首先反驳,“这怎么行,小少爷和小小姐这么小,十二个丫鬟已经够少了,四个奶嬷嬷稍后就会来,世子妃,小少爷和小小姐是王爷的嫡子,可不是什么野小子野丫头。” 她这话意有所指的太明显,下面的几个丫鬟没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 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乡下来的世子妃太没见识,要知道这样的下人规制还是王妃未免王府树大招风整顿之后的,要知道其他王公贵族,身边伺候的下人丫鬟多到主人家连脸都记不清。 被人嘲讽也好,耻笑也罢,碧荒只是眉眼淡淡的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半岁孩子也差不多十几斤了,然而世子妃一手一个还犹有余力的样子更是让赵嬷嬷在心里打上了一层粗俗的标签。 她脸上做给王妃看的热络淡了下来,“世子妃还是早日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含秋、玉冬,你们去把世子妃的东西帮她放进去。” “是。” 就见两个丫头站起来,接过赵嬷嬷手臂间挽着的包袱就欲往里间去。 “站住。”碧荒语气平淡的开口,两个丫鬟动作停了停,回过头看了一眼赵嬷嬷,见赵嬷嬷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便放心的往里面走去。 却听“啪”的一声,一条翠绿的长鞭从房顶上刷的落了下来打在地上,两个丫鬟被吓得往后一躲,仔细一看,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根叶子繁茂的长藤。 两个丫鬟松了一口气,然而手里的包裹却在惊吓中掉了下来,叮叮当当的摔了一地都是。 那些东西都是这一年来岑行戈从县上归来给她带的些礼物,偏远村县里的东西,在这王府里见惯了好东西的丫鬟眼中,跟垃圾也没有两样了。 那叫含秋的丫鬟胡乱的把东西往包裹里塞,下一秒却被人抓住手臂狠狠的往外一甩,整个人直接砸在了墙上,她浑身剧痛,一抬头却见瞧着温婉脾气好的世子妃脸色黑沉,一双眼睛像是笼罩在黑雾中,阴沉的吓人。 含秋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了。 这时赵嬷嬷才反应过来,她惊怒不已的看着摔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含秋,这些小丫头都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一个个活泼伶俐深受她喜欢。 赵嬷嬷怒而发问,“世子妃您这是做什么?就算对丫头不满意您说一声老奴给您换了就是,何必对这些孩子动手?!”索性她还记得面前的人好歹是个主子,没直接怼上去,但是这话也是十分的不客气了。 碧荒神情淡漠,小岑清从她怀里探出头对着赵嬷嬷做了个鬼脸,赵嬷嬷心中更是怒意横生,果然是乡下女人生的孩子,真是没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立flag了QAQ 最近卡文卡到头秃 周末还被拉去玩了ORZ 以后能更多少更多少,3000打底,多的都是惊喜 第79章 立威 下人跑过来报告的时候, 岑王妃正在采薇的伺候下洗漱完正准备小憩一会。 看到慌慌张张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丫头,岑王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奴婢玉冬, 是赵嬷嬷派去给的丫鬟。” 岑王妃闻言一急, “可是世子妃出了什么事?” 玉冬身子惊恐的抖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 “是世子妃,世子妃跟赵嬷嬷说不要人伺候,赵嬷嬷让含秋去帮世子妃把东西放好,却被世子妃打了。” 岑王妃的表情变了变,她走到玉冬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以你现在是来告世子妃的状来了?” 听出了岑王妃语句中的不满, 玉冬表情变了变,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浑然不觉得疼,“奴婢不敢, 只是含秋快被王妃打死了, 奴婢与含秋情同姐妹,一时情急只想求王妃救含秋一命!” 岑王妃静静的看着玉冬没有说话。 她和碧荒相处了整整三个月。 不说有多了解,却也知道那孩子是个生性温柔淡然的,如果不是踩到了她的底线, 又怎么会做出动手的事情。 “罢了, 你带我去看看吧。” 玉冬如蒙大赦,爬起来感激的看着岑王妃, 转身往前带着路的她,却没看到岑王妃嘴角勾起的冷笑。 她方才告诉过碧荒这王府里她是唯二的女主人,现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来打她的脸,是她这些年因为行戈的事情伤了心未曾好好管过她们,使得人人都以为她脾气好。 也不瞧瞧王爷曾经被她打得连门的不敢近的日子,看来是她这些年的修身养性,早就被人忘记本来性子了。 岑王妃跟在玉冬的身后漫不经心的走着,玉冬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催促岑王妃,半路上遇见了去膳房为王妃端些吃食的采薇,见状采薇将食盒往要上一挎,就跟着岑王妃去了。 “王妃,您这是去哪?不若叫顶轿子吧,您这刚回来还没歇息,可别累着您。” 岑王妃闻言就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累,就这几步路,去看看我的两个小孙儿,可半点不觉得累。” 采薇于是也跟着笑,“小少爷和小小姐天真可人,可不就是见着就不累了么?” 她们在后面笑着说话,玉冬的心里却半点不好过。 她以为岑王妃听到世子妃打人之后会怒火冲天的奔过去,她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们对儿媳的标准,不说为人处世面面俱到,可最基本的仪态却不能没有。 动手打人是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每个丫鬟都做过,却偏偏一个乡下女人做了她们梦里才能想的事情,就算她长得再美性格再好,也阻止不了她们嫉妒到发狂的心理。 不听她的话只听赵嬷嬷的,不单单是因为赵嬷嬷在王府里的权威,还有她们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存在。 而来向王妃告状,也是这个理由,只想让王妃厌了她,嫁进来的是什么王孙贵族的大家小姐也就罢了,一个飞上来的野山鸡凭什么?! 可是她瞧着王妃的样子,还有心情和自己丫鬟说说笑笑,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让玉冬的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就在玉冬心中越发的焦灼不安中,路走到了尽头。 赵嬷嬷正对着紧闭的房门气急败坏。 岑王妃眸光一冷,“发生了何事?” 赵嬷嬷心里一跳,转过身来,就看到王妃面色冷凝的看着她,她敢糊弄这所谓的世子妃,却是半点不敢对王爷捧在手心里的王妃有半点不敬的。 再一看王妃身边低眉顺目的玉冬,她哪里还不明白是这丫头心气儿不顺去告了状! 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玉冬,她是看不起世子妃,可对王妃和王爷是打心里敬重的,王妃奔波劳累这么久,这小丫头却还要去打扰她。 “王妃舟车劳顿,老奴怎敢有事打扰,只是世子妃不愿人在身边伺候着,老奴心想着两个小主子身边无论如何都该有人在,才与世子妃引发了些矛盾。” 赵嬷嬷这话说的不假,只不过却是隐瞒了些关键的地方,比如丫鬟对主子的嗤笑和含秋将岑行戈送给她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之后随意的对待才引燃了碧荒的怒火。 她不说,却不代表着岑王妃不会想。 岑王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直把赵嬷嬷看得心里发寒,她是跟着王妃进府的嬷嬷,王妃没有母亲,对于她们这些年长的下人也多有尊重,是以她很多时候都觉得她就像是王妃的母亲一般,虽比不上张嬷嬷的地位,但在下人之中,多年来的奉承和讨好,早就让她飘飘然不知所以。 但在看到王妃此刻的眼神时,她忽然心头发寒,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失去了一般。 莫名的慌乱让她头脑一昏,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已经挡在了王妃的面前,阻拦着她的去路。 “赵嬷嬷这是做什么?王妃要去哪你也敢拦着?!” 不等王妃开口,她身边的大丫鬟采薇首先怒斥出声。 这一声让赵嬷嬷瞬间从混沌中清醒,抬眼看着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的王妃,赵嬷嬷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她伺候了王妃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所有下人中最熟悉王妃的那一个人了,以前还未嫁到王府的时候,王妃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一根软鞭使得出神入化,只是后来嫁了人,生了孩子,才开始学着温柔起来,在世子失踪以后,为了给世子积福,再加之身体不好,王妃更是修身养性不曾动过怒。 或许因为家人几乎都是将门之人的缘故,一些事情上可以不拘小节,可是这不代表着她骨子里的不容忤逆就此消失了。 “赵嬷嬷。”岑王妃淡淡的开口,赵嬷嬷心里一突,低下头,“老奴在。” “今日在外厅,我是如何告知你等的?” 赵嬷嬷手心几乎攒出寒来,她磕磕巴巴的开口,“您、您说……” “罢了,赵嬷嬷年纪大了,记性大概是不好,那我就再说一次,除了我,在这个王府,世子妃是唯一的女主人!是你们的主子!” 岑王妃的声音依旧轻缓,却掷地有声的砸在了赵嬷嬷的心上,她心头大震,“噗通”就跪在了地上,“老奴知错,是老奴认不清自己!” 她这一跪下,吓得身边的几个小丫头面无人色,纷纷跪倒在地上。 岑王妃摇摇头,“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 赵嬷嬷侧过头去,就见紧闭的门扉不知何时已经开启,面色淡漠的碧荒正站在门内不咸不淡的看着她们。 赵嬷嬷就着跪在地上的姿态挪了个方向,“老奴对世子妃不敬,甘愿受罚,还望世子妃原谅!” 碧荒没有看她,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岑王妃,“娘,你要来看看两个孩子吗?” 岑王妃颔首,碧荒伸出手将她扶了进来,等到两人走进了房间,碧荒才转过身,对着赵嬷嬷淡淡道,“嬷嬷一心为了我的两个孩儿,又有何错之有,只是有的时候,你给的,并不就是我所需要的。除此之外,在其位,谋其职,你却想越过我这个世子妃来下命令,嬷嬷年纪大了,还是先起来,只盼嬷嬷日后能够想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赵嬷嬷顿时脸色灰白颓然在地,若是此时领了罚,那边罢了,可是世子妃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下来,任谁也知道她不该处在这个位置上,从此王府的核心她再也碰不得。 “嬷嬷,我、我该怎么办啊?”见两个主子已经离开了,玉冬抹着泪把赵嬷嬷扶了起来,慌乱到六神无主。 和她一样的是周围的几个小丫头,慌乱焦急的询问着她,却又担心被主子听到了,只敢小声低语着。 赵嬷嬷面色苍白的看着再次被关上的门扉,僵硬的摇了摇头,脑海里一片空白。 门内,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面容,霎时间驱散了岑王妃心头的阴霾。 她拍拍碧荒的手背,“委屈你了。” 碧荒笑着摇摇头,“娘应该明白,我对这些都是不在意的。” 本就不是一路人,等到人能够强大到如她这般,未能入她眼的都不过是蝼蚁,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她知道方才岑王妃的所为是为了帮她立威,在这个王府站住脚,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说出之前的那一番话。 生性强大的她向来信奉的是一力破十会,在绝对的强大面前,一切的轻慢和鄙薄,都不过是井底之蛙的笑话而已。 岑王妃见状也不再多说,她能够看出来碧荒是真的不在意,于是她话题一转,“那些丫鬟你果真一个不留?” 若是其他人问,碧荒准是一口回绝,可岑王妃的好意,却让她有些迟疑。 “这样吧,留下些粗使丫头给你跑跑腿也好,就住在外院里,绝不入院内打扰你和孩子。”岑王妃善解人意的提出了建议。 碧荒眼睛一亮,“如此也好。” 第80章 穿越 在碧荒这留了会儿, 这么一遭走下来,岑王妃也累了。 与碧荒辞别之后便带着采薇离开了。 行至途中她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采薇,“采苹呢?” 她知道那丫头向来懒散, 但也不是个完全不懂事的, 怎的到了现在都还没见着人。 采薇一听这问题就知道糟了, 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 岑王妃忍不住皱眉, 就听到采薇小声的开口,“采苹犯了些错, 被发卖出去了。” 对于她们这些高门大院的丫鬟,最严重的就是被发卖出去了。往往发卖出去的丫鬟都是在主家犯过错误,一见如此其他的大户人家看不上,而那些门户小一点的向来是以大户人家马首是瞻,又怎么会去捡人家不要的丫鬟。 被发卖出去的丫鬟要么是被买去做最脏最累的活, 要么就是往青楼里一塞——只要有好颜色,哪管你出身如何。 “究竟怎么一回事?”岑王妃沉声问。 她知道那丫头的性子, 天真到了愚蠢,没几个心眼,她才一直留着她,如果真被卖出去, 恐怕没几天连人带骨头的都会被啃了去。那丫头好歹也跟了她好些年, 要是这么不清不楚的没了,她自己都过不去心里的坎。 然而在她话问出口之后,采薇却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岑王妃一怔,越发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你说, 我不生气。” 采薇咬了咬唇, 小声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在她讲述的时间里,岑王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她袖子一甩,怒气冲冲的转头就走。 采薇忙站起来,来不及拍下跪下时膝盖上沾上的尘灰,忙不迭的跟在岑王妃的身后追着。 走到一半岑王妃忽然停下了脚步,采薇一愣,就听到王妃对着空中开了口,“给我出来。” 身着黑色软甲的侍卫忽然从墙上跳了下来,半跪在岑王妃的面前,“但凭王妃吩咐。” 采薇知道那是王爷安排在王妃身边的暗卫,然而这么多年了,却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忍不住好奇的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刀锋般锐利深邃的眼睛。 采薇吓得心里一跳,慌忙垂下了头,一张脸却是慢慢的红了起来。 这个暗卫他……长得也太过英俊了吧。 采薇心如擂鼓,岑王妃却是心绪复杂,她下令说,“把采苹给我带回来。” 她想亲自问问她,这王府之中她待她如此之好,为何还要觊觎她的丈夫背叛她。 因为采苹的事情,加上下午又被赵嬷嬷气了一遭,晚上的时候岑王妃就病了。 不用人告知,这院中的花草半点不比在乡下的时候少,碧荒想了想抱着小岑康就过去了。 到王妃院中的时候大夫才将将离开,采薇正一脸焦急的提着一包药往膳房跑去,见碧荒过来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行了个礼,“见过世子妃,奴婢还要去为王妃煎药,恕奴婢不能带您进去了。” 碧荒摇摇头,“我没事的,你快点去吧。” 她抬脚往里走,看到赵嬷嬷正跪在王妃的门前泪流满面焦急万分,一副想去看看王妃却又不敢动的模样。 碧荒不假思索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头轻声问她,“嬷嬷可是想要进去瞧瞧王妃?” 赵嬷嬷含着泪点头,然后给碧荒磕头,“是老奴犯了错,不敢求世子妃原谅,但是老奴心中对王妃是在揪心不已,求求您大恩大德,让老奴进去瞧瞧王妃。”她说着伸出双手就甩了自己几巴掌,一点力气也没省,眼见着那张脸上迅速的肿了起来。 碧荒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赵嬷嬷想要继续打自己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你便跟我进去吧。” 她能看出赵嬷嬷对着王妃的心再真切不过。 此番让她去见岑王妃,也不是因为碧荒心善心软就原谅了她,只是碧荒知道,岑王妃今日这一病,多半是因为两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背叛了她,致使怒急攻心,这才病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一半的药暗卫去找了,而另一半就是赵嬷嬷了。 因为有碧荒带着,赵嬷嬷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王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时的有虚汗往外冒。 一见她这模样赵嬷嬷就没忍住哭出了声,被另一个嬷嬷瞪了一眼,小声的吼了一句赵嬷嬷,“安静,王妃正休息呢!” 赵嬷嬷抹着眼泪点头,脸上是凄风苦雨,让陈嬷嬷看着就来气。 她和赵嬷嬷打小一起照顾着小姐,看着她长大成人,做了母亲,成了王妃,两个没有孩子的老人,加上一个没有娘的姑娘,名为主仆实为亲人。 赵嬷嬷的僭越看似只是嫌贫爱富虚荣至上,可王妃已经明确的表达了对世子妃的喜爱,赵嬷嬷的行为无疑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王妃的脸上。 打得她心痛难抑,痛急也气急,本就身体不好的王妃这才病了。 碧荒伸出手,不着痕迹的在岑王妃的面上擦过,一直瞧着十分难受的岑王妃呼吸瞬间平缓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王妃!” 赵嬷嬷喜极而泣的飞扑到岑王妃的床边,另一个嬷嬷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去拦住赵嬷嬷,却被碧荒看了一眼之后,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跟着碧荒走了出去。 …… 采薇抱着药包往膳房跑,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自己亲妹妹采荇。 采荇原本不叫采荇,是采薇被王妃赐名之后,她心生羡慕,缠着自己爹亲手改的名字。 采荇今年才十三岁,巴掌大的小脸水灵水灵的,采薇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问她,“你怎么不在家休息着,跑出来做什么?” 采荇没回答她的问题,眼巴巴的瞅着她,“姐姐,你这是去做什么呀?” 采薇神情低落,“王妃生病了,我给她煎药去。” “姐姐我来吧,你都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采荇十分贴心的说。 采薇笑了笑,“我没事的,今天算不得累,我好久没见到王妃,今天能够看到她,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 “少爷也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还有世子和世子妃,以及小少爷和小小姐。” “世子?!”采荇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见采薇一脸理所当然,忙巴着她询问,“什么世子,王府哪来的世子,世子不该是……” 她低下了嗓子,小声问,“世子不该等少爷成年了之后再去请封吗?” 采薇诧异的看她一眼,“你忘了我们的大少爷了吗?少爷再被养在王妃膝下,也改变不了他庶子的身份,只要大少爷还在的一天,这世子的位置就落不到他的头上。” 她警告的看了一眼采荇,“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去煎药,你赶紧回家去,否则我就告诉娘你又乱跑了。” 说完她绕过采荇就走,对于这个妹妹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自从一年前落水再被救起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在王府里这样不守规矩,只怕什么时候被逐出府去了,她和爹娘都保不住! 采薇的担忧采荇是半点不清楚,她想着所谓回来的世子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采薇不知道的是吗,她的妹妹采荇,早在一年前落水之后芯子里就换了一个人,现在她的身体里是一个从一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女人。 在她的记忆里,她所穿越的世界就是一本言情小说,书里面的内容则是丫鬟采荇和王府世子岑行安的故事,至于男主的哥哥岑行戈,在书里也不过是一笔带过说是新帝夺位的时候因为家人的疏忽而病死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身为庶子的岑行安当了世子。 安排这样的身份当然是为了男主的身份更加离奇曲折,身为庶子却做了世子自然会有很多人看不惯从而产生一系列打脸的事情,最后还在战争爆发的时候,在岑王失踪群朝慌乱的时候,娇生惯养的王府小世子岑行安毅然而然的披挂上阵,最后大败敌国,让从此万朝来贺,再不敢侵犯大庆国土分毫。 而她采荇,则是由一个小丫鬟逆袭而成了岑行安最爱的人,此生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本该死去再不会出现的世子又回来了?! 那这次岑行安还能得到他应有的地位吗? 采荇捏着小拳头牙关紧咬,一年前的落水事件是书里男主和女主相遇的起点,但是万万没想到,本该从水里救下女主的岑行安那段时间不知道在做什么几乎见不到人影,致使女主死去,然后她的到来。 她本来以为这就是浪漫的开始,她会取代原来的采荇和岑行安在一起,并且将他推到更高的位置!因为比起原来的女主,她还多了一个长满了奇珍异草的空间! 她拿着完完全全的女主剧本,却直到现在都还没能跟男主岑行安见上一面,好不容易听说他从外面回来了,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野鸡世子居然也回来了! 是另一个像她一样却是拿着某点剧本的穿越者?还是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世子的死也被蝴蝶掉了,以至于她和男主现在的关系毫无进展! 采荇的心头大乱,连采薇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为了自己的幸福和未来,她必须要主动出击才是! 思及此,她捏了捏贴身放在自己身上的令牌,终于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神开展,实际上大纲里就是这样设定的_(:з」∠)_ 女主和男主的相遇因为行安找哥哥去了于是就被蝴蝶掉了,女主死掉了,世界的意识为了这个世界不崩溃,就随便捞了个人穿越来了 本文快到尾声了,隔壁开了新文在日更 点开专栏就能看到 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去收藏一下~ 《鬼王今天还在搬砖》一样的非人类奇幻小甜饼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陷害 碧荒和陈嬷嬷在外面没等多久赵嬷嬷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她走到碧荒的面前, 十分郑重向了行了一个礼,碧荒敏锐的察觉到赵嬷嬷与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老奴自知犯了大错,不敢求世子妃原谅, 只愿在老奴离去的日子里, 世子妃能够多陪陪王妃。” “赵嬷嬷, 快走吧。”门内忽然传出来了岑王妃的声音, 赵嬷嬷身子僵了一瞬,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陈嬷嬷不忍的偏过头去, 赵嬷嬷朝着门内岑王妃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转身步履蹒跚的走了。 “她会去哪?”碧荒问。 陈嬷嬷说,“大抵是去王妃的庄子上了吧。” 总之,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为王妃做事情。 她仍旧是王妃的人。 碧荒点点头,陈嬷嬷为碧荒推开门, 恭敬的等碧荒踏脚进去之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岑王妃正靠坐在床上,见到她进来, 勉强打起了精神,“来过来坐。” “我今日来也不想打扰娘,只是刚一回去,康康一直闹腾着想您了,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过来了。”说着碧荒走过去, 坐在罗汉床的床边,将小胖崽放在了岑王妃的身边。 陈嬷嬷忙上去帮小少爷褪去了脚下的虎头鞋,白软软的脚趾轻轻的碰了碰岑王妃的锦被,岑王妃笑着坐了起来, 将小岑康抱进了怀里。 被奶奶温柔的揽进了怀里的小岑康立刻就抓住了岑王妃的一根手指。 肥嘟嘟的巴掌很小, 堪堪握住了岑王妃的一根手指。 岑王妃当然不会把碧荒说的那番话当真,只是看着小岑康乖巧白净的脸庞, 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的时候,心中的郁气再也寻不到踪迹,转而而来的是心口满溢的感动和喜悦。 “康哥儿想奶奶了吗,奶奶也很想康哥儿的。” 小岑康小脸在岑王妃的手心蹭了蹭,无言的表达了他娘所说的想念。 有了小岑康来分散岑王妃的注意力,很快她的心情就平静了很多,至少在下人递来消息说采苹被带过来的时候,她十分平淡的就将人招了进来。 两个月的时间让采苹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她的脸上有着长而狰狞的伤口,画中浓厚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妆容,劣质的熏香和露着大半个胸膛的衣服,几乎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岑王妃就震惊的失了言。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暗卫绝不会消遣她,她又如何能够想到眼前的人是她那个清纯秀丽的丫鬟采苹呢? 倒是采苹一进来就跪在地下给岑王妃行了一个礼,“奴婢见过王妃。”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用嗓过渡的后遗症。 碧荒皱了皱眉,岑王妃余光瞥过,“碧荒,若是无事,你不妨带着康哥儿先离开。” 碧荒摇摇头,迟疑的看了看采薇,忽然开口,“娘,不若将此事交给我?” 岑王妃好笑,“这种事情要是让你沾了,行戈回来不得闹翻了天。” “可是或许只有我能够给娘一个真相。” “真相?”岑王妃愣住了,“什么意思?” 跪在下方的采苹却是猛的抬起了头,眼中写满了焦急与渴望,她跪在地上朝着碧荒爬了过去,痛哭的声音几近嘶吼,“求求您帮帮奴婢,您是世子妃对吗,求求您了,奴婢虽然心中也偶有怨愤,可是真正要做对不起王妃的事情,奴婢是万万不敢的!!” 碧荒淡淡道,“她的身上有三种能够使人深思不明的药物,使用者知道这样的药物可以让人神思混沌可以达到控制人的目的,却不知道这几种药混在一起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香味,三月才会散去,如果是正常用量的话,此时采苹身上的味道,正是已经消散了两月的深浅。” 岑王妃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不光是她,陈嬷嬷也愣住了。 “不过我猜是当天采苹就被人送去了青楼,在脂粉味分外浓重的地方,是如何也分辨不出她身上的味道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今日碧荒在,恐怕采苹就会真的被当做一个爬床的丫鬟彻底的在青楼了却此生了。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采苹无声的给碧荒磕着头。 直到小岑康及时的用软软的手拍了拍她的脸,岑王妃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清醒之后她的心中就是无限的愤怒涌上来,她哑着声音开口,“查,一定要给我查!” 不会有谁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为了陷害一个丫鬟,更多的恐怕是为了想要害岑王! 如今正是岑王府如日中天的时候,谁想上位不是将岑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此刻,岑王妃抱着孩子,却一点也无损她的威仪,她看着碧荒,目光坚定而恳切,“碧荒,娘就将这件事交给你了,就当是为了整个王府,辛苦你了。” 碧荒摇摇头,“我们都是一家人,娘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抿着唇感受着采苹身上的味道,这是她第二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另一个族人的气息了。 若她猜的不错,她的族人,应该就是在京城里。 就在这时,采薇端着熬好的药回来了。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采苹先是一愣,随后没事人一样的将药碗放在了桌上。 “王妃现在可是要用药?” 岑王妃摆摆手,“你先放着吧,我现在没事了。” 采薇犹豫了一下,像是想问采苹为何在这里,却又守着规矩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身份去问。 倒是碧荒看了采薇好几眼若有所思。 在采薇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碧荒冷不丁的开口问她,“你刚刚见过什么人了?” 采薇一愣,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岑王妃,见岑王妃面色冷凝的盯着她的时候她才慌了。 她下意识的往采苹的方向看过去,只当采苹说了什么想要陷害她,“奴、奴婢冤枉,奴婢从没做过对不起王妃的事情!” 岑王妃有些无奈,安抚采薇说,“不是怀疑你做了什么,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你刚刚去了哪里遇见了谁。” 采薇这才心里安稳了些,她看了看世子妃平淡却让人分外感到安心的表情,一五一十的把她见到了哪些人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岑王妃看向碧荒,“可要将他们都带来?” 碧荒点头,“都带来吧。” 没一会儿,采薇所提到的下人就都来了。 有膳房的厨娘和路上所遇到的佣人,每个人都心怀忐忑不明所以。 岑王妃看向碧荒,碧荒轻轻的摇了摇头。 于是岑王妃也不做任何的解释,挥挥手就叫这些人下去了。 等这些人都下去了,岑王妃才异常严肃的看着采薇,“你仔细想想,可有漏过什么人?” 采薇咬着唇欲哭无泪,“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等一等,你方才所路上遇见了你的妹妹闲聊了几句话,那你妹妹人呢?” 采薇心里咯噔一下,“采荇她性子单纯乖巧,王妃、王妃也是看着采荇在府中长大的,她绝不会做什么坏事的!”她求救般的看着岑王妃,都快要急哭了。 莫不是采荇真的闯了什么祸事? 否则世子妃怎么会单独的将她的名字提出来? 碧荒目露担忧,“你放心,不是采荇她做了什么,而是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采薇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我方才叫采荇回家去了,此时应该在家里,我这就去找她。” “岑一,你跟着一起。” 暗卫颔首,跟在采薇的身后出去了。 等人走了,岑王妃才问起碧荒,“可是采荇有什么问题?” 碧荒谨慎的摇了摇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见了人才知道。” “王妃,奴婢觉得这事跟采荇多半脱不了干系!”一直沉默不语的采苹忽然开口,“那天晚上出事之前,奴婢正是遇到了采薇的妹妹采荇,她说她缝了一个香囊让我帮她给采薇,那香囊的香味奇特,所以我记忆十分深刻。当时出了事情,我还以为是采薇要害我,现在想来,多半是采荇了!” 她这样一说,岑王妃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采荇是采薇的亲妹妹,什么香囊还需要越过采苹去交给采薇? 碧荒问:“那香囊你还在吗?” 采苹有些难以启齿,“那天夜里事发突然,奴婢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被谁换下,香囊多半也被采荇给毁尸灭迹了。” 见状岑王妃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这样,还是等采荇来了当堂对峙的好。你放心,若果真是被人所害,本王妃必定会为你做主。” 采苹重重磕了一个头,“奴婢别无他愿,只想亲自报这一仇。” 岑王妃面色复杂,她不答应,采苹就不起,因为今天磕头的缘故,本就受创的脸上额角更是红了一块,哪里还有当初清秀小丫头的半点影子。 她叹息,“准了。” “谢王妃!” 而她们在等待的采荇又在何处呢? 她正拿着她的令牌,小心翼翼的踏入了一条狭窄阴暗的巷道内,一心在为了她的未来而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呀 下章解决采荇 这篇文的反派还真是惨,都活不过几章 ------------- 大家去康康我的另一篇文嘛 《鬼王今天还在搬砖》 鬼王勾婵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房子塌了 恰好从天而降一个男人,摔在了她的身上 勾婵:你冒犯了我 薛澜呼吸一滞老脸一红 勾婵:所以你要赔偿我 薛澜:在下愿意负责 勾婵:行,去把房子给我修好 薛澜:??? 暴躁老姐鬼王和冰山天然黑仙君 灵异神怪但是有人间副本 超甜!点开专栏就能看到! 第82章 通敌 直到天空黑沉, 星月闪烁的时候,岑行戈祖孙三人才从皇宫里出来。 一回家岑王就奔着自己院子去,岑行戈更是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要去看自己娘子和两个孩子。 只有岑老夫人慢悠悠的坐在大厅里喝着茶。 然后两个人都扑了个空。 一召来下人问, 才知道王妃和世子妃并两个小主子都在刑堂里待着。 岑行戈皱眉, “有什么交给我就是了, 这么晚还不回来。” 院子里就只剩下个他爹的奶娘张嬷嬷, 院子外面倒是守了好几个丫鬟。 见他皱眉,一个小丫鬟鼓起勇气开口, “世子妃也是不想让您和王爷操心,您别怪她。” 岑行戈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你叫什么?” 小丫鬟脸色一白,小声嗫嚅着开口,“奴婢清夏。” “你带我去见世子妃吧。” 清夏只当自己说错了话, 心里冰凉一片,她木愣愣的行了个礼, “是。” 走在路上的时候却听到岑行戈说,“既然还知道维护世子妃,那你以后就跟在世子妃的身边,她不喜人近身, 你便远远伺候着。” 他见下人都在外面就知道碧荒心里的顾虑了, 但是现在不比在钱家村,祖母和他都是要上战场的,纵然两个孩子懂事,可碧荒一个人还是会照看不过来。 若是担忧两个孩子的异常被人发现引起祸事, 只要所用的人足够可信, 足够有把握她不敢背叛,那么这人就能用。 岑行戈有些发愁, 感觉他一回来心都脏了很多,娘子光风霁月,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他。 本来以为自己口无遮拦得罪了世子,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成了世子妃身边唯一的丫鬟,清夏又是惊讶又是激动,一想到自己是因为给世子妃说了一句好话才得来的身份,心里不由得对未来的主子升起了无限的好感,并且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伺候世子妃! 清夏心里的想法岑行戈一无所知,他快步进刑堂的时候岑王也刚到,看着坐在岑王妃身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采苹是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采苹是见过那夜发怒的岑王的,一把将她踹在地上,像一头发怒的野兽的岑王,让采苹至今心有余悸,在看到岑王的那一瞬间她就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股脑的朝着他跪下去了。 “咚”的一声,把岑王都吓懵了。 他是一见这种打扮的风尘女子就不喜欢,但是既然坐着就说明是他夫人的客人,他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岑王纳闷,他有这么凶吗? 岑王对于自己凶不凶没点自知之明,但是岑王妃却是知道的,她嗔怪的看了一眼男人,说:“这是采苹,你不认得了?” 岑王摇摇头,“不认得,就是你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丫头?怎么变成这样了?” 岑王妃顿时笑了,虽然知道岑王对于她向来是一心一意的,但是看到岑王这样的反应她还是难免会觉得欢喜。 她不用解释什么,身后自有陈嬷嬷为她解释一切。 岑王一听便怒了,那天晚上的耻辱和怒火烧得他现在都无法释然,他心虚的看了一眼岑王妃,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瞧瞧的松了一口气。 岑行戈见碧荒抿着唇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小声的安慰她,“放心吧,这件事会水落石出的,对爹和娘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碧荒笑笑,也没解释。 这么多人在,她也无法告知岑行戈自己是因为族人的原因心里焦虑。 采薇去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采荇不在。 只脸色苍白的将一个香囊递给了她,说是在采荇枕头下面找到的。 岑王妃还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轻易的把证据拿到了手,况且把香囊放在自己枕头下面,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中了招吗? 但是碧荒将香囊拿在手里闻过之后就确定了,这就是采苹身上的味道,采苹也确定这就是那天晚上采荇交给她的香囊。 至此,似乎只差与采荇当面对峙确定罪名了,想到此,由岑王妃牵头,带着众人移步到了刑堂,等候着采荇的自投罗网了。 刑堂当然不是用刑的地方,滥用私刑即使是地位如岑王也是犯大庆律法的,只是这地方是用来审问犯错的下人,采荇和采薇都是家生子,岑王府有着她们的卖身契,即便是打杀了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反倒会赞一句家风严谨。 只不过因为岑老夫人的缘故,岑家向来以仁义为称,岑王盛怒之下对于采苹的惩罚也只是发卖了出去,而不是像寻常人家处理爬床的下人来乱棍打死。 至于为何采荇将香囊放在枕头下而不怕被人找到,一是她并不觉得会有人发现采苹的事情跟她有关,二是香囊里的草药都是她空间里所有的,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她并不担心会有什么神医大夫发现香囊里的秘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对所有植物如数家珍的植物领主碧荒的存在。 在岑行戈和岑王都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岑一也在采荇的屋子里蹲守到了趁着夜色慌乱而归的采荇。 岑一绑着采荇往刑堂飞的时候,采荇还在大吼大叫着,然后就被岑一不耐烦的顺手扯下路过的不知道是谁的袜子塞进了采荇的嘴里。 采荇瞪大了眼睛,眼泪不停的往外涌,无论是二十多年的现代生活,还是这一年来爹娘宠爱姐姐温和的古代生活,她何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掉,同时在心里飞快的回忆究竟有没有这一段剧情。 然而她想破了天也想不出来,在她记忆里的剧情里,女主向来只是个娇娇软软的菟丝花,作用就是男主心伤的时候安慰一番,哪里有这样的绑架剧情! 采荇知道剧情从女主的死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动,却一直欺骗着自己女主的死只是为了让她到这个世界来,让她能够开启一段新的,比原女主更精彩的人生。 既然剧情已经彻底的扭不过来了,那么她也不想再继续维持这乖巧可人的人设,她心念一动,连接上了自己的空间,她空间的植物千万种,她就是把这个绑架她的男人毒死也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就在她怨毒无比的准备从空间里拿出她所知的触之即死的最毒的植物出来的时候,她脑海里的忽然一痛,瞬间失去了与空间的联系。 这还不算完,她似乎是听到了一声空茫的叹息,像是怜悯又像是失望,采荇茫然无措的抬起头,细细的雨丝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头瞬间剧痛起来,像是有刀子在她的脑海里搅动着,让她痛不欲生。 岑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采荇的不对劲,他开始还以为是这丫头又开始作怪,却在低头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时心里一惊。 他做暗卫这么多年,细致入微的观察是第一要素,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采荇是真的疼得紧了。 岑一看了看离刑堂的距离,咬咬牙将轻功用到了极致。 “王妃!”他将采荇快速的放在地上,而此时采荇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了。 “她这是怎么了?”岑王妃一惊。 采薇第一时间扑了过去,眼泪都快急出来了,“采荇,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香囊有问题,你告诉姐姐,你怎么了?” “你先让开,岑一去请大夫!” 碧荒凑近,拿起采荇的一只手将生气输给她,下一秒她却倏然睁大了眼睛。 岑行戈见她面色有异,“怎么了?” 碧荒面色古怪的摇摇头,却是将采荇的手放了下来退后几步,迟疑道,“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见她如此,采薇只当采荇已经没救了,死死的抱着采荇放声大哭起来。 岑王妃双手发抖,若不是岑王在一旁支撑着她,怕是早已脱力的摔在了地上。 亲眼面见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痛苦死去,哪怕她犯了大错,可在生命的逝去面前总是不免让人感到悲伤。 就在此时,采薇将采荇抱着移动时,采荇的怀里忽然掉出来了一枚铜制的令牌来。 岑行戈眼疾手快的从地上捡起来,瞬间就变了脸色。 只见这枚令牌上面一朵赤金的罂粟花,正是契兰的图腾花! 岑王也看到了,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他拎着采薇的脖子将她扔到了一边,然后一脚就将采荇踹飞了出去,正好落在急匆匆赶来的大夫面前。 大夫狐疑的看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岑一,问:“是哪位病人需要医治?” 岑一扭过头去,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他指了指大夫的脚边,“就是她。” 大夫:“……”怎么你们都要把人给踹死了还要我来救?! 大夫也就心里吐槽一番,却也不敢当着岑王的面说出来。 见人都已经快要死了,他也不讲究其他的了,蹲下来就抓起了采荇的手腕把脉,“把药箱帮我……” 说到一半,他忽然失去了声音。 岑一奇怪的看他一眼,将打开的药箱递给他,“给,你的药箱。” 却见大夫哆哆嗦嗦的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站起来,“还治什么?这、这人早就死了!” 第83章 空间 大夫行医这么多年了, 见过半死不活的,濒死的,死透了的, 断不会因为见到一个被踹死的丫鬟就吓得面容失色。 可眼前的这具尸体不一样。 因为她还睁着眼, 喘着气, 身上却冰凉一片, 没有了心跳,也没有脉搏, 生理意义上实打实的是一个死人。 这简直是比他见过的最可怕的病人还要让人感到可怕。 大夫的话甫一落下,采薇就疯了似的扑了过去,采荇本来都已经痛死过去了,却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现实中的危机感,硬生生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然后就听到大夫那句足以让她肝胆俱裂的话。 采荇当然是死了,活着的人是她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 她一把抓住采薇的手, 眼泪说流就流,“姐姐,我疼。” 采薇顿时就心疼了,她眼里盛着怒, 瞪向大夫, “我看你就是个庸医!采荇分明还活着,你却说她死了,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大夫顿时不满了,“老夫行医三十余载, 救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不妨自己摸摸你的好妹妹有没有脉搏心跳。” 看着此刻采荇活生生的模样, 其实大夫现在心里也在打鼓,他也不是没见过有的人脉搏心跳过于微弱而无法察觉得到,但是他始终记得摸上采荇手腕的时候感觉到的那如同死人一样的寒冷,绝不可能是活人的温度。 见大夫说得笃定,采薇荒诞之余不免心里松动,采荇心里一急,忙抱住采薇的手臂,泪水啪嗒啪嗒的往她身上掉,“姐姐,我好痛啊,你帮荇儿揉揉脑袋……” 泪水打在采薇的手背上,她立刻就心疼的忘了一切,虽然这一年的时间里,采荇都有些古怪,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她的妹妹,她将香囊从采荇的枕头下拿出来交给王妃,一是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告诉她不能背主,而是她觉得这件事肯定有隐情,她的妹妹乖巧聪慧,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若交给王妃,王爷英明神武,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可是想到方才王爷将她拎着再一脚将采荇踹出去,采薇就觉得心里发寒。 看着采荇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只觉得采荇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害的! 岑王妃捏着手中的帕子心有余悸,她第一次看到岑王在她的面前动这么大的怒,她偏头一看,那熟悉的图腾瞬间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父亲就是死在契兰人的手里,她如何不恨。 大夫说采荇已经死了,她在震惊之余不免悲戚,可转头采荇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让岑王妃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又气又怒。 “采薇!” 端庄温婉的声音带了怒气,采薇急忙起身,却不忘将采荇拉了起来,她紧张道:“王妃。” 岑王妃却一改往日的温和,将手中的牌子往采薇身前一扔,“采荇身上掉出来的,你自己看看吧!” 采薇一脸茫然的弯腰将牌子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采荇头痛欲裂,看着采薇手中的令牌,不仅头疼,身上也开始痛起来。 她忍着痛摇头,虚弱的声音几乎发不出来,“我不知道……” 岑王妃冷笑:“你身上掉下来的你不知道?!” “这、这是我捡的。” 见她死鸭子嘴硬,岑王妃也不再多说,袖子一拂坐在了首位之上,目光冷凝,岑王站在她的身边,瞧瞧的后退一步,将主场全部交给了他的夫人。 “这倒是巧了,契兰人的令牌就如此巧合的掉进了你的怀里。” 岑王妃出言嘲讽。 她虽然怒极,却也保有几分理智,知道采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这块令牌,在一个小丫鬟的手中不算是什么,通敌卖国以她的地位也做不了什么,可若是有朝一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东西掉了出来,在那个时候,她不再是一个身处底层的无用丫鬟,而是他岑王府的家生子,代表的是岑王府! 通敌卖国的大帽子要是扣上了岑王的头上,岑老夫人还存活的消息无人可知,到那时岑王若是锒铛入狱甚至是被株连九族,大庆军力疲惫,再没有一个用兵如神的将领,到时候敌国长驱直入,大庆又会落得何种地步?! 岑王妃越想越怒,那怒火烧的岑王大气都不敢出,站在后面跟儿子使了个眼色,岑行戈秒懂,刚刚本来准备将两个孩子给抱下去,但是被他给一手截胡了,现在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看到他爹的脸色之后直接把两个孩子给摇醒了。 刚睡醒的小岑康和小岑清眼睛里还带着茫然的泪花,就听到他们爹在耳边小声的说,“哭,快点哭。别让你奶奶生气了,她生气了就容易生病。” 小岑康立刻听话的瘪瘪嘴,开始酝酿起泪意来,而小岑清则是对她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气沉丹田,哇哇哇的疯狂嚎叫起来。 这干嚎声几乎冲破了天花板,假的不能再假的声音,偏偏岑王妃信了。 怒火还没烧起来就被这小丫头尖声嚎叫给浇灭了,岑王妃一脸心疼的战起来抱起孩子就哄,还没酝酿出泪意的小岑康都惊呆了。 就连岑王都看着他怒气勃发,“你怎么当爹的?!” 岑行戈:“……?” 不是爹,不是你让我用孩子吸引娘的注意力的吗?? 碧荒忍笑,拉着岑行戈往自己身后塞,不挡着点,看爹和娘怒目而视的表情,怕是下一瞬就要来个男女混合双打了。 一时间,刑堂里的气氛都回暖了许多。 唯一心里不是滋味的就只有采薇和采荇了。 采薇看着采荇面色复杂无比,“你老实告诉姐姐,这块令牌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采荇的脸上是假装出来的茫然,她小声的抽泣两声,强忍着在听到那个孩子哭嚎声之后越发疼起来的头,“姐姐,我没骗你,我就是在后花园的假山石后面捡到的。” 采薇问:“什么时辰的事?” 采荇耳边阵阵嗡鸣,自从有了一个可以作为药材备用库的空间之后,她就与各种病痛无缘了,这次她又想要打开空间拿药,可是她越是想要与空间相联系,头就越发的疼起来。 偏偏采薇还像是一只烦人的蚊子一般嗡嗡叫个不停,于是她随口不耐烦道:“酉时。” 采薇顿时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酉时正是她去寻采荇的时候,她早就在之前离开了王府,又如何能在王府的后花园中捡到令牌呢? 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失望还是难过,只是她忽然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妹妹仿佛在一年前就已经死去了,留下的是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被孤魂野鬼占据的身体。 忽然,大夫所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她一把抓起采荇的手腕,采荇心里一跳,想要收回手,却没能挣开采薇,“姐姐?” 采薇是替岑王妃在冰鉴中取过吃食的,那一块块寒冰在夏日里冒着白茫茫的烟气,凉爽至极的冰块,却在冬日里能将人冻下一层皮。 现在已经是深冬了,穿着厚厚的袄裙都能将人冻得肢体发僵,可采荇的手腕,却比那寒冰还要凉上几分,从内而外,是从身体的最深处冒出来的寒意。 采薇慢慢的松开了采荇的手,在采荇茫然的眼神中她沉默的后退,走到了岑王妃的身边,跪下。 “王妃,是采薇没有将采荇教好,才让她一时鬼迷心窍与契兰相勾结,奴婢愿与采荇一同受罚。” 采荇一脸不可置信,“姐姐?!” 她心里恨极,若不是她身上实在是难受,她早就想出了天衣无缝的理由,哪至于现在落入这被动的局面。 采荇在为她失去了连接的空间慌乱又惊恐,却不知另一与空间有关的人正眼神幽幽的看着她。 碧荒此时已经知道,她所闻见的族人气息都是从采荇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仅如此,在采荇出现在她的眼前之时,她忽然就感知到了属于她的星球的气息了。 所谓的领主,与蓝星与其余星球上面的统帅和君主不同的是,植物星是唯一一个领主所统治的不是星球上的子民,而是星球本身的。 因为碧荒是荒芜的星球上所长出来的第一抹碧绿,根系早已扎根至地底的最深处。 说不清的年岁里,她早已和星球融为了一体,她既是植物星的半身,而植物星则是她永远的归属。 而她的归属,在采荇的身上。 甚至于她用这个星球做了很多的坏事错事。 碧荒能够感觉到星球里她的子民都还在,只是因为受了足以毁天灭地的伤害而维持着原型,甚至是灵智都被压制,而因为采荇将一些属性特殊的植物交给了契兰用来行伤天害理之事,此时此刻里面的植物都蒙山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黑雾。 黑雾正在吞噬着每一棵的生机,而采荇的身体早早就已经死去,这么长久的日子能够维持尸身不腐甚至是有正常的身体机能,都是因为有植物星带给她的生气。 而因为她做的恶,生气在一点点的被恶念形成的污煞之气所消弭,而在碧荒夺过主动权,将植物星与采荇相断绝的之后,彻底没了生机的采荇才会失去心跳和脉搏,身体也在一点点的变冷。 就算大夫不说什么,等到第二天,她身上也会开始出现尸斑,会肢体僵化慢慢腐烂。 碧荒一直冷眼看着采荇自食恶果,只是想到已经被她夺回来,却失去了太多生机的领土和子民她就心中怒火炽盛。 她一反往常,在采薇开口让岑王妃处置的时候忽然开口,“娘,可以将采荇交给我吗?” 碧荒的要求实际上是十分没有道理的,因为采荇现在所涉及的不单单只是王府内部陷害一个丫鬟的事情了,事关国运,与敌国相通可不是什么好处理的差事,稍有差池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但是也不知是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岑王对碧荒有了莫大的信任,还是对于家人的无条件维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并且说:“这件事让行戈帮着你一起,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姑息!” 然后他又对陈嬷嬷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你稍后去告知娘,待我与娘相商之后必须要回禀皇上。” 陈嬷嬷点头应是,岑王又将周围部署好,“命所有侍卫严加巡逻,在城门处守着,契兰人身形与大庆有异,一定要将他给揪出来!” 第84章 记恨 刚带着老娘和儿子一家人回来, 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就被各种烦心事搅得不得安宁。 第二天一早岑王饭就吃了两口就跟着岑老夫人又进宫去了。 “那我呢?”岑行戈刨了两口饭抬头问。 岑王正忙着想该如何对皇上开口,闻言随口应付, “跟着碧荒去审一下采荇。” 岑行戈一想到那个采荇就皱起了眉。 昨天夜里回去之后娘子就跟他讲了, 这个丫头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再一查采荇在一年前落水之后救起来就性情大变, 他哪里还不明白采荇早已被恶鬼附身。 他是千不想万不愿他娘子去接触这样的危险人物。 “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娘子你等下陪着娘去逛街吧。” 闻言碧荒只是默默的放下了碗筷, 然后盯着他。 岑行戈在碧荒的盯视下表情先是一僵,然后慢慢的沉下了脸。 “不准近距离接触,所有的事情由我来。” 岑行戈黑着脸对碧荒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她含笑点头,两人放下碗, 把两个孩子就放在岑王妃这边,就去见采荇去了。 碧荒丝毫不怀疑, 如果不是因为她昨天说了采荇的事情交给她,盛怒之下的岑王能否留下她的性命都是未知。 但是此时的采荇心里也不好过。 她反复的在心里叫着空间,然而以往任她予夺欲求的空间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采荇的心里又慌又急,头虽然不似昨夜撕裂般的痛苦, 一抽一抽的也分外难耐, 再加上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就像是一段枯萎的朽木,一点点的失去水分和生气。 采荇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她不是主角吗? 她的空间为什么没了?! 在恐慌与害怕之下, 等到碧荒见到采荇的时候, 看着憔悴到仿佛受到了无尽折磨的采荇,她忍不住抬眼往岑行戈看去。 你们这是提前恐吓折磨过了? 岑行戈懵了:??? 他强调, “这一定是她知道自己难逃此劫,绝望之下才成了这样。” 碧荒轻笑,“我可没说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采荇已经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绝望的发现身体比之前还要僵硬。 她甚至无法直起身来,只能无力的瘫在监狱简陋的小床上。 岑行戈一见如此就出言嘲讽,“面子可真够大的,死到临头了也这么狂妄。” “不,相公,她是瘫痪了。” 岑行戈:? 他仔细一看,采荇的手脚正在无意识的抽搐,像是努力的想要动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知觉。 他啧啧称奇,“真的瘫了啊,这是坏事做多了。” 采荇怒瞪他一眼,若是在之前,只要一发毒药过去,别管他是什么王府世子还是什么,尸体都不会剩一具。 可是现在! 采荇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起来了,加上因为肢体僵硬而生出的恐惧,昨夜大夫的一席话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绝望与惊惧相缠绕,看着相携而来的岑行戈和碧荒,她甚至连嫉妒之心都无力升起。 “相公你先不要说话,我有问题要问她。” 碧荒推开门,冷冷的看着牢门里瘫软不起的采荇。 采荇撇过头去,“我说过了,令牌是我捡的。” 说话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声道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像是老旧漏了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岑行戈忍不住皱眉,他确信将采荇关在这里之后就没有人对她对做些什么,就连饿都没饿着,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碧荒对于这样的采荇,却无半点意外,她的星球落在采荇的手里,本来是属于她的机缘。 就像二十一世纪来的采荇所了解的那样,这个世界本来是一本书演化而来,生灵轮转并不似大世界一般已经完整,世界的维系在未能进化完全之时,全然是靠男主和女主的气运来维系。 可因为碧荒的到来,岑行戈不似原本的轨迹在山村野地隐居下去,方珏和严陵的到来以及黄石木毒药的追查使得岑行戈的下落传到了岑行安的耳中。 向来以兄长马首是瞻的岑行安心里念的想的都是怎么把哥哥找回来,在外打探消息的时间多了,与女主的相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蝴蝶掉了。 若是仅仅只是没在一起也就罢了,偏偏女主和男主的相遇是女主的生死关! 女主死了,还未发育完整的世界也要开始崩溃。 于是世界的意志带来了异世界的灵魂塞进了采荇的身体里,并且将意外散落到的充满了生机的植物星球在异世界灵魂的记忆里翻到了一个名为空间的存在而塞给她。 充满着植物的所谓空间能够给予采荇一种活着的感觉,与此同时有着生机的蕴养,采荇的身体就能慢慢的恢复,哪怕是后面植物星被碧荒拿走,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可惜的是,采荇走错了路。 从她选择与契兰人做交换的时候,她就已经半步踏入了深渊。 而另一方面,因为碧荒的到来,使得属于岑行安的气运渐渐的开始偏向于岑行戈,而采荇的气运,早在因她之手间接的害死第一个人的那一刻,就开始迅速的消弭。 碧荒所感觉到的世界意志对她的排斥也是因此了。 她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 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岑行安会和采荇两人携手,让这个世界缓慢发展到成熟,到他们死时,气运将尽归世界意识所有,从此此方世界将独立于书本,成为真正的世界。 作为破坏了这一切的碧荒,在她决定跟着岑行戈来到京城,搅入剧情最大的漩涡的时候,这种排斥才达到了顶点。 但是现在,碧荒发现世界的排斥已经没了,转而而来的是讨好和渴求。 这是渴求她来做这个世界气运的支撑。 碧荒低头冷笑,可真是个好打算。 要知道位面和世界也分等级,若是原本的采荇做女主,等到世界轮转无碍,所形成的也不过是最低等的世界。 可如果女主的人选换成是了她,身份地位和力量的拔高,即使是有一整个大世界来拖后腿,也能够提升到中等世界了。 但是碧荒会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如了它的意吗? 她当然不会。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对方如何算计她的世界,将她的子民用来给它所谓的女主维系生命,却被惹了一身的脏东西。 碧荒性子淡然不喜争斗,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护短! 她的子民尊她敬她,将她奉若神明,她亦反哺于众人。 在最危难的时候,她能用性命去守护的子民,却在落在了这个世界之后被迫去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染了一身的脏污黑气,生机浑浊,意识也被压制。 她如何会顺着世界意志的意思,去做这小世界的所谓气运之子。 比日光更炽盛的光,却要被强按着头去寻那点星芒,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若不是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牵挂的存在,碧荒将这未形成的世界推向末路也无人奈何得了她。 思绪回转,碧荒看着已经穷途末路的采荇,微微冷下了脸。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话一出口,岑行戈和采荇同时愣住了。 原本以为是来拷问她的采荇眼中忽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这是生的希望,也是临死前的疯狂。 她艰难的张开嘴,却在说话的一瞬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碧荒看着她可怜又可悲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动容,“真相如何我已然清楚,你此刻只需告诉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下去,若是想死,现在闭上眼睛,我和相公立刻离开,保证让你毫无痛苦。” 采荇急忙摇头,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只能让头轻微的晃动。 岑行戈沉默的看着碧荒,没有说话,碧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暂时没有对他进行解释。 岑行戈一见碧荒的笑就没了办法,他暗暗的开始想,要是娘子把人给放了,该怎么善后才好。 他的想法碧荒半点不知,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毫不意外的露出笑容。 这是她选择度过一生的人,无论何时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支持她包容她。 “你叫什么?”碧荒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个问题。 采荇张了张嘴,表情焦急,像是在告诉碧荒她不能说话。 她害怕要是自己不说话的话,这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救她了。 碧荒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采荇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嗓子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变得舒服后的惊喜还没消散,在看到碧荒这堪称神奇的行为之后,她的神情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她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直到自己的灵魂入驻了另一个身体。 “我叫采荇。”她谨慎的回答。 结果碧荒却是摇了摇头,“你如果想活着,就不能是采荇。” 采荇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四个字——金蝉脱壳。 她虽然不知道世子妃为什么要帮她,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有所图也比在这黑漆漆的监狱里面等死要好。 她咬牙,“我叫李杏。” 在见过世子妃神奇的一点就让她身体变得舒服很多的手段之后,她猜想自己的身份应该早就已经暴露了,她十分干脆的就抛下了“奴婢”这个让她厌恶至极的属于封建糟粕的自称,而用了更为平等的我。 碧荒也不知道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只说了另一件事:“你应该知道,会要了你的命的不是岑王也不是皇上,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你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 “可是我不想死,我想活。”李杏咬着唇,眼神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看着碧荒。 “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可最后能否活着却要看你自己。”随后,她就当着岑行戈的面,不加保留的就将李杏从穿越过来之后她每一步所做错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杏睁大了眼睛满是后悔和痛恨,她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却也坏不到亲自促成集中营的程度。 在未来,文化交流和碰撞之后,早就与他国互通有无的时代,对于外国人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像现在随时可能会发生战争的年代一样,对着邻国有着天然的警惕和防范。 那时候的她初到大庆,对着古代的风土人情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探究欲。 于是在外到处撒欢的时候就遇到了受伤的契兰人。 金发碧瞳的外国人李杏在未来见得多了,正巧她在实验空间里各种植物的效用,就将这个契兰人给救了。 之后契兰人见李杏的手中有很多新奇的植物,自称是大夫的契兰人将李杏手里的植物给骗了去。 为了能够制作出各种毒药试验药性,另一方面因为恶意与报复,契兰人以重金敲开了荒僻之地官员的门,一开始只是用监牢里的犯人来试验。 后来犯人死光了,就开始抓新的犯人填充进来。 到了后来就是有罪没罪,帽子一扣说你不是个好人就能抓起来。 李杏直接哭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西医比较发达,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碧荒不置可否。 她可是知道的,契兰人研究出来的控制人心神的药物和一些迷药可是第一时间就给药材的供应者采荇拿了过来的。 李杏也确实用这些药物在王府之中过得如鱼得水。 她用药的第一个人,就是采荇的娘。 她记得那时候从庄子上忙着,难得一见回来的采荇娘见她的第一眼表情就凝滞了:“你是谁?” 李杏心里惊恐又害怕,像是偷东西的人小心翼翼的藏着又掖着却被苦主一把揭开了遮羞布一样。 她第一次用的药比下在香囊里的药重多了,让采荇娘直接成了她个人的傀儡。 也就采荇爹和采薇跟傻子一样还以为是采荇娘年纪大了生了病。 也是因为这一次试验的成果,才让契兰人看到了甜头,于是打了鸡血的和她继续联络,并且承诺了很多看似郑重的承诺。 可她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行为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归根究底,都是碧荒口中的将她带过来的世界意志的错误! 李杏心里不由得将这个在穿越后原本万般感谢的存在记恨上了。 第85章 寿数 忽悠了一番李杏, 给了她一个活着的希望之后,碧荒就带着岑行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岑行戈沉默异常,碧荒也没有说话, 给他接受消化的时间。 她知道今天的这一番话对于现今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有多么的震撼和难以理解, 世界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 他的娘子不是不是什么他所以为的树妖, 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甚至是另一个时间点。 深冬的风挂在身上冷的刺骨, 岑行戈却觉得还比不上心里的阵阵冷意。 挥退了唯一的一个下人清夏,两个孩子也自己入睡之后,碧荒拉着岑行戈坐到床边。 “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岑行戈抿着唇眼神复杂,“有。” 他的眼神落在碧荒的身上,深沉又压抑, 让碧荒竟有一丝丝的紧张起来。 “你问。” 她知道她今天说的这些内容称得上是刷新了岑行戈的世界观,所有他不能理解的想要知道的, 她都会一一告诉他。她会把一个全新的世界带给岑行戈,把她的一切无所隐瞒的全部告知给他。 岑行戈抓住了碧荒的手,眼中难得一见的是恐慌和害怕,“你……你会回去吗?” 回去? 回哪里? 碧荒先是一愣, 随后就是感到好笑, 她的家和家人都在大庆,星球子民也握在了她的手里,她还能去哪里? 但是她知道,岑行戈却不知道。 此时的不安和害怕都是打从心底而来。 害怕着他所爱的妻子会有朝一日离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他艰涩又惶恐的开口, “能不能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再离开, 不会很久的。” 碧荒顿时笑不起来了。 她第一次见到岑行戈这样卑微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是因为她。 她的相公是张扬而骄傲的, 嬉笑怒骂尽显少年人的傲气,她眼眶有些热,头贴在岑行戈的怀里,“相公你都在想些什么。” 岑行戈被她的哽咽吓住了,他手足无措的抱着碧荒,“娘子是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难过,你打我,打完就是了。” 碧荒从他怀里弹出头来,“我什么力气,你要让我打?” 岑行戈可怜巴巴的,“……那轻一点?” 碧荒噗嗤一声就笑了。 见碧荒笑了,岑行戈也傻乐起来。 笑完之后碧荒正色:“书里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已经嫁给了你,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家人,我们孩子都有了,你还在担心些什么?” 岑行戈神情懊恼,他颓然的垂着头,或许是碧荒眼底的水光给了他勇气,也刺激到了他在心中折磨自己良久的思量,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可是总有一日,我会老会死,你还正当年华,会看着我和你的距离越来越远,会有人说我是你爹、是你爷爷,是不该沾染你的癞蛤蟆。” 碧荒温柔的开解他:“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岑行戈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相公!” 碧荒眉眼温柔的笑了,“是啊,你是我相公。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关他人什么事,况且若是寿数的问题,长生之难,我又如何会让自己落入孤单想念你的境地呢?” 岑行戈不无难过的开口,“那、那你就找一个比我丑的、比我矮的、比我没用的陪着你。” 他要在碧荒的记忆里是最好的。 “不不不,还是找一个比我好的,最好是能长久的陪伴你的……”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他娘子。 岑行戈低下头,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碧荒真是又气又笑,听着岑行戈强忍酸涩的大方言论,她没忍住一巴掌朝岑行戈拍过去,使足了力道的一拍,以岑行戈的血肉之躯哪里扛得住,“砰”的一声就摔到了床上,全身骨折一般的痛起来。 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攻击让他忍不住面色扭曲,他瘫软在床上,脸色痛苦的求饶,“娘子,我们打个商量,以后轻一点好不好?” 碧荒十分无情:“不行。” 岑行戈满脸控诉。 “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你自己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呢?” 碧荒叹了一口气,给他揉了揉腰,混在着木灵揉进去,效果很明显的就是岑行戈脸都被揉红了。 碧荒看着岑行戈脸颊绯红眼含水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给他继续揉着腰,片刻之后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什么意思的她跟烫了手似的从床上跳了下去。 岑行戈心里本来震惊又感动,只是随着碧荒的动作慢慢的就变了味。 眼见着碧荒从床上跳起来,他遮掩似的把腿曲起来,“……这不能怪我,你说要我陪你一直走下去,他太激动了。” 这个他是什么,看岑行戈此刻尴尬的动作就不言而喻。 碧荒将他的脸掰过来,目光直视,没有让他逃避,“那你怎么想?” 岑行戈哼哼唧唧的,“什么怎么想,我倒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死了做鬼都跟着你,可是我死的时候那么老,死后跟着你有人看到了我好听的说是你爷爷死后护着你,不好听的就是老不修死缠烂打。” 碧荒被他给逗笑了,“你说的这个场景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了,我可不会让一个浑身怨气和阴气的鬼魂跟着我。” 岑行戈脑子空了空,几乎不经大脑思考的急切道:“娘子你才说了让我一直陪着你的!” 碧荒啊了一声,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带着笑意道:“是啊,可是我是让你以人的形态来陪我,可不是看不见摸不准的鬼魂。” 眼看着岑行戈满脸悲愤的像是要哭出来,碧荒还是没忍住心软了,她捧着岑行戈的脸,在他的眉心上吻了吻。 一直不安着的岑行戈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他的娘子,向来不会拿他们之间的感情开玩笑。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一个不可能却又是最可能的想法。 他干涩道:“我的寿命……” 碧荒笑得温柔,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大与睥睨,“端看你想要活多久。” 我就能让你活多久。 人的生命本质是细胞的活力与生机,只凭着一点逸散出来的生机都能够使采荇的尸体与常人无异,更别说如果她有意识的要让岑行戈身体的技能焕发无与伦比的活力。 知道自己能够陪着碧荒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岑行戈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的激动起来了。 他听碧荒说要让采荇也就是李杏活着这个世界才能有未来,他半点不怀疑的就相信了,并且开始为了能够将李杏偷龙转凤出来铆足了劲的和他爹斗智斗勇。 碧荒笑着看他动力十足的行动,没告诉他这件事情她早已经有了办法,只让他小心些并且在背后悄悄的为他打着掩护。 这件事情从岑王进宫报给皇上之后性质就不一样了,不仅将采荇关到了守卫更加森严的牢狱之中,审问也全权交给了大理寺来办理。 之前所谓答应给碧荒处理,留下一天的时间容碧荒向采荇问话,已经算是岑王对于自家儿媳的纵容了。 来押送采荇的是还是碧荒和岑行戈的熟人方珏。 方珏来的那一天严陵臭着脸也跟在了身后,看得碧荒好笑不已。 “相公,你说他们在一起了没有?”碧荒问。 岑行戈一脸懵逼外加震惊,“在、在一起?!方珏和严陵是断袖?!” 碧荒:“……”看来相公是完全忘记了方珏其实是个女孩子的事情。 本来这件事情是没有什么的,可岑行戈这一震惊声音就大了点,大理寺来的侍卫又是各个耳聪目明的,一传十十传百,可又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太好在明面上传,也不好意思在两个人的面前说,于是不到七日,除了当事人,全京城的都知道他们俩断袖分桃了。 于是在一天夜里,刚从大理寺处理完事情准备回家的方珏就被严家人给拦住了。 拦路的严家下人表情分外的和蔼,和蔼到了方珏都感到分外的诡异,“……有事?” “方大人,我们老爷想请您到府中一叙。” 方珏纳闷的同时又警惕起来,“你们老爷是谁?” 要知道处于大理寺这样的位置,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拉拢,要知道谁家都有可能会犯事,要是跟哪家走近了,结果谁家人犯事了,这面子你是给还是不给? 本来身处这样的位置处事就十分的警惕,更别说方珏还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行事就更是谨慎小心了。 对于方珏的警惕,来人不仅不觉得冒犯,反而更加满意了些。 是个谨慎的,不是什么拎不清的。 谁知道有的人表面上政见不合争锋相对,私下里都睡到一起了呢。 严家下人笃定一笑,“我家老爷姓严。” 方珏试探开口:“严陵?” “方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方珏:“……”他就知道这么一个姓严的。 知道是严陵之后一切都简单很多了。 方珏面无表情冷漠道:“不去。” 正等着方珏答应然后带着他回家去的严家下人笑容一僵,“您是说错了吗?” “没说错,我这忙着呢,让他有事就来我家找我,我没空去跟他吃吃喝喝。” 严家下人还以为是方珏和他家少爷闹了矛盾,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一想应该是他没有表达清楚的缘故,于是他重申:“不是我家少爷,是我家侯爷。” 方珏一愣,严侯爷找她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想要警告她不要再跟严陵作对吗? 方珏抿着唇,心里对于严陵的不满又添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简单交代一下副CP的结局 实际上戏份少到完全不能算副CPhhhhh 第86章 女将 对于自家下人在给自己拉仇恨值的事情, 严陵一无所知。 在知道方珏的真实性别之后,严陵对于自己的内心就看得更加清楚了。 他喜欢方珏,在以为她是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决心无关性别的喜欢她, 现在两人之间的性别再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严陵对于方珏的喜欢就更上一层楼了。 于是他开始追求起方珏来。 他知晓方珏定然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他自觉体贴的将追求做的隐晦又不至于让方珏完全察觉不出。 他开始在方珏会出现的每个地方等着她, 就为了与她同行的那一小段路。 他开始跟着方珏帮她去查案子,冲锋与打斗他全站在她的面前。 朝堂上他不再与方珏争锋相对, 反而是处处附和着她所说的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方珏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警惕,对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严陵惆怅的想,难道是方珏觉得他的喜爱让她很是为难吗? 惆怅完了之后严陵也该开始今天对方珏的日常一刷了,他等在方珏归家途中的必经之路上, 然而时辰渐晚,严陵皱着眉, 却怎也没等到方珏。 “方珏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一直以来为严陵打探方珏下落和行动的侍卫都懵了,“少爷,方公子不是就在咱们府上做客吗?” 严陵:“……?” “什么时候去的我家,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严陵心情雀跃起来, 他没想其他, 只当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的行为有了效果,瞧瞧,方珏都亲自去找他了! “少爷您错了,不是方公子去的咱府上, 是夫人央人去请的。” “娘请她做什么……” 忽然严陵一呆, 难道是方珏的身份暴露了他娘要帮他瞧媳妇了?! 这样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还在外面待着! 于是严陵在侍卫了然于心的暧昧笑容中,飞奔似的往府中赶, 身后还传来侍卫的声音—— “少爷您放心大胆的去,我们所有人都支持您!幸福不在世俗,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严陵一头雾水,他家下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而另一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失改变了两个年轻人命运的岑行戈正与碧荒恋恋不舍的在告别。 与契兰开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作为时代精忠报国在战场上挥洒血泪的岑家人,岑行戈理所应当的会跟着岑王前往战场。 不光是他,年迈的岑老夫人也会带着她曾经所向披靡的军队在战斗的第一线为保家卫国而誓死战斗。 岑行戈和岑老夫人这次去战场,除了大庆有能干的将领实在是不多,另外就是这些年的欺君之罪也需要他们在战场上用功勋来将功折罪。 他们要上战场,留在府中的岑王妃碧荒和两个孩子就需要被好好的安顿下来,有碧荒在,岑行戈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贼人趁着岑王府男丁不在来趁火打劫。 谁是火,谁是劫还不一定呢。 他就是舍不得。 他和碧荒成婚也就一年的时间,这入了京的年还没过,就要急匆匆的赶赴边界了。 岑行戈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惆怅,甚至还想着把碧荒缩小成人偶揣进自己怀里跟着走。 但是他也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再是不舍这一天也到了,岑行戈含着一泡酸水亲了亲因为离别前的疯狂而累得现在还在沉睡的碧荒,转过身毅然决然的就跑了。 他怕他再磨磨蹭蹭一下,就要将碧荒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带走了。 只是所有分别的悲伤和不舍,在看到军营门口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将时都变成了茫然的呆滞。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的娘子不是在床上累得睡着了吗,眼前的人又是谁? 所有的疑惑在听到那柔和却坚毅的声音时变成了一簇簇烟花炸响在脑海中。 “报告将军!校尉岑碧荒前来报道!” 他的娘子,跟着他一起来了。 岑行戈鼓着气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营帐里,“说,你怎么过来了!” 碧荒笑着眨眨眼,“报告将军,因为末将想你了!” 这一记直球,砸得岑行戈脑子里没放完的烟花一瞬间全炸了。 他轻咳一声,却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战场危险,这不该是你呆的地方,我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保护你和孩子。” “可是将军,似乎你要比我弱一些,我也想要在战场上保护你。” 岑行戈:“……” 面无表情:“哦。” 还能不能好好的做夫妻了! 答案是当然能。 不仅能,还很香,每天都想往岑老夫人的营帐凑。 大庆是有女兵的,有些女人比男人还要强势勇猛,而这支由女子组成的虎狼之师,正是由岑老夫人所统率的。 虽说是将军,也有独立的营帐,可在岑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下,硬是没敢把碧荒往他营帐里放。 带着没吃饱的多余精力,岑行戈首战告捷,狠狠的挫了契兰人的锐气。 两军交战,比拼的是人数、是战术、也是士气。 首战吃败之后契兰的士气就已经低下去了很多,结果在战线最为吃紧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他们的粮草全部没了! 在有重重卫兵守卫的情况下,足以支撑上半年的粮草不翼而飞,若是烧了,好歹会有灰烬的残渣,就算是被人搬走了,也难免会留下痕迹。 但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就像是上天将这些粮草全部收走了,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就只有神才能做到了吧? 契兰大将军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去世,他咬牙切齿的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该死的搞鬼的人,他坚信这一定是大庆人的阴谋。 恰巧此时另一批粮草已经被运送了过来,契兰大将军对这批粮草明着不设防,实际上却在暗中安排了无数的人手保护着,紧张到了极点。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甚至亲自藏在暗处,发誓自己势必要找到偷粮的贼,再将他们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在开打之前挂在旗帜上给对面的大庆人好好瞧瞧。 结果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粮草是如何一点一点的自己刨个坑,一点一点的往地上钻。 契兰是一个笃信神灵的信仰国家。 每次开战前甚至会所有人集体做祷告,为自己也为国家而祈福。 所以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时,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神在惩罚他们。 有的士兵已经承受不住自己心里的压力,而那些知道一些关于用活人试药的事情的人,更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乞求着神的原谅。 契兰大将军看着完全没有了斗志,一心只想拜神求饶的士兵们,心里一梗,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等到契兰大将军从马车里醒来,发现居然被人带着返回契兰国都,还没来得及发怒的时候,就被副官的嚎啕大哭吵得脑仁突突的跳起来。 副官哇哇大哭,“末将这是在向上神忏悔我的罪行,希望上神能够原谅我们。” 契兰大将军暴跳如雷,“一个粮草莫名消失的障眼法就让你们吓得屁滚尿流往老家滚了,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契兰的勇士吗?!” 副官停下嚎哭,吸了吸鼻子,“不光是这样的,还有这雷劈了我们一路了。” 他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契兰大将军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嗤笑一声,猛的掀开帘子,一道紫黑色的巨雷轰隆隆的擦着马车砸了下来,马车颤抖的走了两步,变成焦炭的一边轮子歪了歪,马上往下一砸,契兰大将军反应极快的往外一跳。 “轰——” 另一道雷擦着他身边落了下去,砸的他脚下旁边的一块地黑漆漆的。 契兰大将军木着脸面无表情的仰望着天空,然后在紫黑色的雷光集聚闪烁将要落下来之前—— “哇呜呜呜呜上神原谅啊!!!!” …… 大庆营地。 岑行戈被碧荒拉着往后面走的时候还一脸羞涩的以为碧荒是想要和他互相思念一把,然后他就看到了山坡上堆满了的粮草。 岑行戈脸上一僵:“这是……?” 碧荒微微一笑,“契兰的粮草。” “全、全部?” “全部。” 岑行戈嘶了一声,随后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对方没了粮草所代表的是什么,作为熟读兵法的他太清楚不过了。 “娘子你等等,我去叫爹和祖母过来,这下子我们必定能够重挫契兰!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相公你先别急,契兰现在应该已经拔营回城了。” “什么?”岑行戈一急,“他们这是要逃啊!不行,我立马去让人整顿集合,要是让他们回了国,缩头乌龟可不好打!” “相公你急什么。”碧荒死死的拉住岑行戈,“我还没说完呢。” 她当初保下采荇是与世界的意志做了交换。 她不愿意成为世界的支柱,那么气运在采荇的身上就不会再改变了。 若是采荇死,这个世界会渐渐的溃散,所以只有一个意识而无法确切的做些什么的世界意识就去求了碧荒。 答应用心生世界里的生机为她星球里的子民祛除煞气并助他们醒来。 除此之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世界的意志能帮则帮。 她除了将这些粮草偷天换日全部拿到了手里之外,还让世界的意志从此劈着这些黑气冲天的契兰人。 怕是从此以后,与雷霆相伴的契兰都无法对其他人做些什么了。 现在只是劈身边的事物吓吓而已,若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劈到的可就会是自己的身体了。 将这些告诉岑行戈之后,岑行戈都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一场本来以为你死我活势均力敌的战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直到捧着求和书回京了,岑行戈都处在茫然之中。 不光是他,所有人在这一刻的表情都神奇的同步了—— 茫然、懵逼、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狗粮文,所以战争什么的,就这样吧_(:з」∠)_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诡之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尾声 在与契兰的战斗中, 大庆可以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虽然不战而屈人之兵让将士们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一想到契兰在初战叫阵是如何的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最后被天罚吓得屁滚尿流的结局就有多可笑。 大庆有多高兴, 契兰就有多凄惨。 除此之外还有西临君王气得脸都歪了。 他之所以能够在边境时不时的骚扰一下大庆, 却不担心大庆跟他彻底的撕破脸打起来, 就是因为他早就和契兰王定下了协议。 契兰答应向西临共享一些能够出奇制胜的药物, 而西临则在大庆与契兰战斗中失利将其他的军队派遣过去之后,负责从后方包抄, 两个国家一同瓜分国盛民富的大庆。 但是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王!”有斥候飞奔而来。 西临王神情不悦:“什么事?” “大庆已经兵临韩城门下,诬陷我西临将士屠杀他大庆边城,要让我们血债血偿!” 西临王眼前一黑,“他们不是先前才跟契兰作战吗?!哪有这么快的!” “与契兰作战的只是大庆的一半军力,剩下的现在全在城外, 战亦或降,还请王上早下决论!” “契兰的药送过来了没有?” 那斥候神情悲愤:“我们的使者入契兰境内之后就再无音讯了。” 西临王神色怔忪的跌靠在座椅上, 再也没有了言语。 大庆的强大非西临契兰可能敌,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打得两国龟缩着话都不敢说。 也就这些年岑老夫人不在了,岑王虽然英勇比起岑老夫人的大开大合却要内敛很多。 就给了西临和契兰联合起来胜利的希望。 虽然这个希望,现在已经变成了绝望了。 蠢蠢欲动的爪子, 给他一根一根的砍下来。 欠了大庆百姓多少, 全部都得还回来。 岑王骑在马上,满心复杂的带着军队回朝复命。 这场战斗赢得太简单,每个人都跟做梦一样,回程的路上像是脚下踩着棉花, 软绵绵的找不着地。 直到一纸圣旨召进宫中, 岑王都还是云里雾里。 “哈哈哈大庆幸有岑家军!”皇帝拍着岑王的肩膀,一脸满意。 岑王有些尴尬, “臣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就是因为有岑家军以及几位将军的存在,大庆才能够安稳这么多年。还有岑小将军……”皇帝笑着走近岑行戈,“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听说第一战就是你率兵大获全胜的?” 岑行戈义正言辞,“那是契兰人不堪大用,我瞧着他们在战场上还搞什么花里胡哨的鼓风机,吹得战旗猎猎作响,结果士气也就那样。” 碧荒抽了抽嘴角,没说他以为的鼓风机其实是契兰人的毒药战术,只不过被一群可爱的花花草草全给提前替换了。 不过这些她就不用说出来了,特别还是在皇上的面前。 挨个从岑老夫人夸到了岑行戈之后,皇帝站在了碧荒的面前。 就算是看惯了后宫美人的皇帝也难免被碧荒这张脸给闪了一下。 但是皇帝始终是皇帝,很快就免疫了碧荒的美貌攻击,慨叹道:“果真是满门忠烈,巾帼不让须眉!” 岑行戈忙插嘴,“皇上,最后的战役就是我娘子把契兰的粮草安排人偷了过来。” “果真是女中豪杰!”说到这里皇帝兴致勃勃的问他:“果真契兰是被雷一路劈回去的?” “可不是嘛,有被雷劈着还想要杀人的,刚举起刀一道雷就被引到了身上劈焦了。就那焦黑的尸体太过震撼,余下的士兵都被吓破了胆,扛着他们昏过去的大将军就跑了,鬼撵似的,追都追不上。”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这都是坏事做尽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此役岑家立了大功,当赏!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等到岑家人从皇宫里出来回到岑王府的时候,皇上的旨意和赏赐也都到了。 除了岑王的地位已经够高而封无可封只赏了些金银玉石赏玩之外,其余三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和官衔。 岑老夫人之前算是戴罪立功暂领统帅一职,然而这次却是将统帅给坐实了。 大庆的战神再次归来,写出了另一个非同寻常的神话。 而岑行戈首战立功,击溃了契兰士气,同样也捞到了一个五品的小将军当当。 而碧荒的军职在此次战役结束后,竟比岑行戈还要高。 契兰人的毒药攻势皇帝早先便知道了一些,他虽不知碧荒是用何种手段将毒药替换,可是这件事情与她有关却是碧荒故意放水给暗卫知道的,所以这最大的功劳,是落在了碧荒的头上。 若不是碧荒,那毒药当真顺着风吹下来,这场战役的结果恐怕就会另外改写了。 再加上夺取对方粮草的功劳同样是碧荒的,对比其他人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而军功半点没有攒到,这场战役的所有功劳几乎都可以算在碧荒的头上。 虽然实际上也是如此。 但是岑行戈还是忍不住感慨:“娘子,以后你比我的官还大,按照正式场合我还该给你行礼。” 碧荒就对他笑,“那你行一个礼给我瞧瞧?” 岑行戈挑眉,“真的要我行礼?” 碧荒唇角微弯,点了点头。 “好。”岑行戈点头,然后站直,忽然朝碧荒猛的一冲,扛起碧荒就往自己院子里跑。 碧荒:??? 于是所有下人都懵逼的看到,他们的世子爷一路扛着世子妃,风驰电掣的在路上奔跑,狂风卷起长发,扑了肩膀上的世子妃一脸。 岑王默默的看着天,表示这绝对不是他儿子。 岑王妃凑过去,小声说:“我觉得你儿子今天要挨打。” 岑王严肃的点头:“我觉得你儿子今天也要挨打。” 老父亲和老母亲忧愁的对视了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唉! 怎么就生了个傻儿子。 这时一直没有发表过自己意见的岑老夫人忽然开口,“两个孩子抱过来了吗?” 岑王和岑王妃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那臭小子扛着娘子踩着风往回跑,谁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就年轻人沉不住气年轻气盛精力旺盛,这天才刚刚暗下去还没黑全呢就忙不迭的跑了。 可是有些事情,两个小的还在呢,这不是危害小孩子吗! 岑王轻咳一声,把暗卫招了过来,“去把两个小主子带过来,赶在世子之前。” 已经起步准备轻功飞过去的暗卫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出去。 赶在世子面前,王爷你是认真的吗??? 暗卫头皮发麻,却在岑王笃定的眼神中苦着脸追人去了。 但是岑行戈扛着碧荒回去却并不是岑王他们所想的那样。 他想碧荒,却也同样想着孩子。 扛着碧荒不过是这些日子在外并肩作战,碧荒作为他的下属,一直坚持着一个军人的使命,军令如山,一直听着他的话,让岑行戈有些飘了而已。 他纯粹是为了逗碧荒才抗她回去的。 碧荒也知道这些天岑行戈在战场上其实一直都绷着神经,让他轻松些也不算什么,只不过是在他奔跑的路上一点一点的加重自己的重量而已。 于是等岑行戈扛着碧荒回到小院里,身上汗如雨下,整个人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门前。 两个孩子早就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这时候噔噔噔的就从门里跑出来,就连小岑康都难掩激动,两个小炮弹就这么重重的砸进了岑行戈的怀里。 他闷哼一声,胸口有点痛,却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两个孩子。 此时也没有外人,小岑清尽情的在爹爹的怀里小声念叨着,小奶音又甜又软。 “爹爹你和娘出去这么久了是忘记清清了吗?” “清清没有都有好听话的,比哥哥还要听话。” “清清在家有好好保护奶奶,带着藤藤打坏人!” 除了小岑清之外,小岑康则是趴在他的怀里安静的蹭着他,胖乎乎的小手却攥着他的头发不放,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是担心他再不见了。 岑行戈的心软的比天上的云朵还要轻,他抱着两个孩子,“不会的,爹爹以后都陪着你们,还有娘。” 他抬眼看着门口含笑看着他们的碧荒,笑弯了眼睛,“娘子,你说对吗?” 碧荒走上前,从另一头环抱住两个孩子,握着岑行戈的双臂,语气认真而笃定。 “会的,我们一家人会永远的在一起。” 铆足了劲还是没能追上飞毛腿岑行戈的暗卫站在门后,看着一家人温馨美好的模样,唇角也被感染的勾了起来。 他想,王爷也把世子想得太不堪了,瞧这暖意融融的一幕,他怎么忍心去打扰呢。 他默默的后退,没有去打扰这一家人。 他也就没有看到,在他离开之后,抱在一起的夫妻俩,在环抱着两个孩子的间隙之间,头越靠越拢…… 然后,两片思念已久的唇瓣终于碰在了一起。 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在我最颓靡的时候,是我最大的幸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主角的故事线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续没交代清楚的都会放番外里 方珏和严陵大概有一章 还有岑行戈跟着碧荒会娘家星球的 还有想看的可以留言_(:з」∠)_ -------- 再吹一下新文 《鬼王今天还在搬砖》玄幻背景的古言 神仙爱情又甜又香 点开专栏就能看到!! 第88章 零壹 月中是岑行戈的休沐日。 这天他早早的就从军营里往家赶, 路上还在金玉阁里给碧荒买了京中贵女时兴的簪子和抱了一怀的零食小物回来。 然而他一推门,表情陡然变得惊恐起来。 他看到一团淡绿色的光芒笼罩住了碧荒,而在光芒之中的碧荒, 身形竟是渐渐的开始扭曲模糊, 像是马上就要消散了一般。 岑行戈心里猛的一痛, 焦急慌乱的他扔下手中的东西之后往碧荒的身上一扑—— 然而让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身体穿过了碧荒砸在了床上,再一回头, 碧荒的身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 等岑清裹得一身泥猴似的被岑康边数落边心疼的帮妹妹擦着脸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家中仿若台风过境一般的破碎场面。 他们的父亲则颓然的坐在墙角,旁边是摔碎的花瓶,而他的手,正压在花瓶碎片上, 红色的血一缕缕的流出来,很快就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岑康瞳孔一缩, 一改往日的温吞,大跨步的就冲到了岑行戈的面前。 “爹,这是怎么了?!” 听到是自家儿子的声音,岑行戈的身体才动了动, 他抬起头, 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悲怆,像是一头失去了方向的孤狼,迷茫又难过。 岑康顿时就心疼了,他蹲在岑行戈的面前, 稚嫩的小手拾起岑行戈血泊中的手, 将瓷片一点一点的挑出来。 岑清连忙把手里的糖糕递了过去,“哥, 给!” 岑康茫然:? “不是不是给错了。”岑清手忙脚乱的收回糖糕,又递过去另外一只手。 这一次没错了,是一叠整齐的纱布。 岑康这才接过纱布,一圈一圈的仔细缠在岑行戈的手上,“爹,你有什么苦楚就告诉我们……” “对的对的。”岑清蹲在一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爹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让清清高兴高兴。” 岑康:“……” 无语的看了一眼妹妹,脑门上一根小丫丫猛的伸长,两片叶子“啪”的一下盖住了岑清肉嘟嘟的小嘴。 岑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岑行戈如死水般的心猛的一跳,顿时心疼坏了,“清清无心之失而已,康哥儿先把你妹妹放下!” 岑清也猛点头,眼圈迅速一红,随时都能够落下泪来。 “快,放开她!” 岑康:“……”他觉得这个家他待不下去了! 但是看着他爹又重新活过来的样子,他又觉得十分的欣慰。 学到了,以后他爹要再这样,揍一下清清就好了。 这时岑康才发现家中少了一个人,想了想他爹这幅模样,也就跟他娘有关的时候才会成这样,他试探性的问:“娘揍你了?” 岑行戈:“……没有。” “那你怎么……” 岑行戈心里又是一痛,几乎想要咆哮落泪,却在孩子面前强行忍住了,他低着嗓子痛苦道:“你们娘亲,她消失了……” “消失?!” “消失?!” 岑清和岑康同时惊讶出口,岑清吓得手里的糖糕啪嗒掉在地上,岑康则是上前一步,抱住岑行戈,笃定道:“爹,你莫要忧心,娘是绝对不可能会离开你的!” “对,就算要走也会带上我和哥哥的!”岑清严肃着小脸,浑然不觉的又给岑行戈捅了一刀。 要不是想到他爹刚才的表现,他现在就想把岑清的嘴巴再给封住,怎么也不给放开的那一种! 果然,岑行戈身上的气息越发悲重起来,岑康忙开口补救妹妹捅下的刀子,“爹,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我和妹妹与娘同出一源,必然能找到娘的!” 岑行戈勉强打起了精神,“你们说的对,无论娘子去了哪里,我都要把她给找回来!” 若不是想到还有两个孩子,他早就在看到碧荒消失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崩溃了。 他将所有所看到的详细而细致的告诉了岑康。 现在,在他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他的儿子,还是他找到挚爱的唯一希望。 至于岑清,刀子太痛了,他有阴影。 随着岑行戈的讲述,岑康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到了最后,岑行戈的声音越发的沉重悲痛,岑康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终于,岑行戈说到最痛处,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在碰到岑康肩膀的一瞬间对方就抖了抖。 他以为岑康是悲痛所致,安慰着自己的孩子,“别担心,爹爹会找到娘的。” “哥哥不是在担心,他是在憋笑啦。”岑清忍不住又开了口。 岑行戈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儿子好像抖动的频率和幅度都不太对劲,他疑惑的握着岑康的肩膀推开一看,这小子果然是憋着笑呢!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还以为岑康是在害怕在难过! 岑行戈一腔悲痛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被这臭小子气的肝疼。 见父亲实在是气急了,岑康忙补救道:“爹,我不是故意的。” 岑清:“你是有意的。” 岑康:“……”他觉得他妹妹真的是很烦了! 为了避免被这个浑丫头再次插嘴,岑康飞速的开口,“爹你误会了,娘没有离开,她只是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 岑行戈精神一震。 他张了张嘴,脑海中各种想法集聚转动,他记得碧荒说过她的家乡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间,是他无论如何都企及不到的地方。 “我……还能有机会看到她吗?” “有啊。”岑康这次没组织岑清说话。 “娘就是回去看看,爹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跟着去就好了嘛。” 岑清的话说的十分轻松,让岑行戈在难过之余陡然升起了希望。 他紧张的舔了舔唇,“该怎么去?” “很简单!”岑清露出了笑容,“爹爹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噌的一下就到了!” 岑行戈赶紧闭上了眼睛。 “到了吗?” “没有。” …… “到了吗?” “爹爹我还没开始呢!” …… “到了吗?” “……你再说我打你了。” …… “到……啊啊啊啊!!!!!” 陡然的失重感让岑行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云层,岑行戈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往下一看—— “啊啊啊我要摔死了!!!” “砰”的一声,岑行戈在空中被一张大网整个接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受到伤害,可是岑行戈捧着自己现在还没平复下去的小心脏,第一次想捞起宝贝女儿揍她屁股。 他的脚下是一张藤蔓编制而成的树网,他一动,整个树网就跟着剧烈的颤动起来,晃了他一个狗吃屎。 “爹爹胆小鬼,略略略。”岑清脚步轻盈的从树网的一端跑到他的面前,动作却是与语气完全不符合的轻柔。 岑康从另一头也跑了过来,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搀扶着他们失去了自理能力的老父亲,跳着下了树网。 站在地面之后,岑行戈才直观的感受到碧荒用语言所描述的所谓植物繁盛是什么意思。 眼前所见的,除了一条像是刻意为人所留下的只容一人落脚的石径,其他地方均是被疯长的草木所填满了。 他所落地的地方似乎是一处树林,只是这树,每一棵都是遮天蔽日,树干粗壮到一眼看过去岑行戈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堵褐色带着树皮的墙! 岑行戈默默的将看到的一切全部放进了脑子里。 这就是碧荒长大的地方。 宛如仙境一般的圣地。 随着岑康走在前面带着路,两旁不时有花草伸出叶子过来,岑康每个都挨挨蹭蹭的摸了摸,而岑清就简单粗暴的多了。 岑清:“占我便宜,滚!” 岑行戈甚至看到那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焉了下去。 岑行戈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碰,生怕碰到了哪朵花哪片叶子结果人家突然的变成了人说你摸了不该摸的地方要带死你,他都没底气伸冤。 有了两个半土著岑清和岑康的帮助下,岑行戈走过了这片树林。 迎面而来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花海,一簇簇盛开的花朵在风中轻晃摇曳,姹紫嫣红,美的像是什么仙人才能够看到的梦境。 不知道是不是岑行戈的错觉,总觉得这片花海里的植物,要比之前在树林里面看到的草丛要热情的多。 岑行戈低下头,脚下是不止一个在他靴子上蹭来蹭去的一朵小花。 若是之前,岑行戈还会十分无奈的绕过花的位置走,现在在岑清的带领下,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将花朵踩在脚下,然后昂首挺胸的继续往前走。 在落脚的一瞬间,岑行戈恍惚中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声线粗犷的男生痛苦的的尖叫声,仔细听去却只有风吹过花叶的声音,沙沙的声音,像是一曲欢欣喜悦的欢歌。 岑行戈不知道的是,他每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无数的八卦和讨论。 “那就是领主大人找的男人吗?” “还不就这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多人喜欢他?” “这还用说,领主大人能看上的人必然是有所长的,就是不知道具体会什么,什么时候让他给我们来一手啊!” 对于这些人种不通言语不通形态也不通的植物星居民说了些什么,岑行戈一概不知。 他一点点的将周围的一切刻印在脑海里,他要记住这些与娘子有关的所有。 他未能参与娘子的过去,却能与她未来一直相守。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片花海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但是岑行戈带着见到碧荒的希望以及记下碧荒生长之地的念头,毫不疲惫的一直走了下去。 岑清巴着岑康,非要他把枝叶长出来托着她,岑行戈心疼女儿也不想儿子累着,想抱着岑清走却被拒绝了。 “爹爹你不行,路还很长的。” 岑行戈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 你爹行不行,你娘最清楚。 再走了一会儿,渐渐的能够看到一座城池的影子。 不过这城池却比岑行戈所见过的任何城市多还要大,每间房屋都是用自然的花草所堆砌,充满着勃勃生机。 正看着,岑行戈“唰”的一下转过了身。 动作之大,让岑清差点没从岑康的枝丫上摔下来。 她跳下去,蹦蹦跳跳的走到她爹的面前,“爹,你怎么停下了?” 岑行戈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怎、怎的不穿衣服!” 岑康呆了一下,回头一看,脸腾的一下也红了。 只见高大的城门之下,几个女孩子正朝着他们笑,身上的衣服不是露着胳膊就是露着大腿,岑行戈从未见过此等开放的穿着,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对不起娘子了。 而岑康,他倒不是第一次回来,可与娘亲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如何,可有着爹爹做表率,他瞬间也羞红了脸。 这孩子是整个岑家的异类,乖巧白净又温和。 他妹妹倒是像他爹像了个十成足,皮起来揍都没用,也没人舍得揍她。 面对两个人尴尬的手足无措眼神飘忽的模样,岑清满脸都写着无语。 “爹爹就算了,哥哥你装什么呀,都看过好多次了。” 岑清的话一说,岑康更是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 他看到他爹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一般谴责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憋红着脸,“才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岑清哼哼唧唧的,“还有爹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古板僵化,露个胳膊腿怎么了,都是淫者见淫,你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看什么都会是干干净净的。我娘以前也都是这样穿的,你难道还有说我娘伤风败俗不成?” 岑行戈被她一噎,他当然不会说他娘子什么,只是酸的眼睛都快红了。 惊鸿一瞥间他并没有看清楚几个女孩子具体的穿着,但是也能看出来飘飘欲仙的模样好看的紧,他都没见过这样的娘子,心里像打翻了一屋子的陈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搞定~ 第89章 零贰 门口的几个姑娘是早早得到消息来迎接领主嫁的男人以及两个小主子的。 早在岑行戈落地到植物星的时候, 碧荒就已经知道了消息,但是她知道岑康和岑清一定会带他过来,再加上自己实在是走不开, 就只能让几个相熟的族人前去迎接了。 在被岑清说了一通之后, 岑行戈过了好一会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的转过头来之后还是低着头只看地不敢抬头。 被岑行戈影响着, 岑康也有些羞赧的抬不起头。 那几个姑娘就笑起来。 “阿康今日是怎么了,怕见到姐姐吗?” “大人也别光低着头, 我们植物星虽然只是一些草木花树,却别有一番风景,若是低着头,怕是看不到的。” 岑行戈只能尴尬的笑笑,“碧荒在哪儿, 能先带我去看看吗?” “大人请跟我来。” 他被带领着进了一间树屋。 这里的房子粗犷而自然,直到进去之后岑行戈才发现, 这里的房子有大有小,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屋檐,却没有屋顶。 这也是为了方便随时能够沐浴到日光,有些幼崽不能在烈阳下晒过长的时间, 能够延伸出来的屋檐就是遮挡的地方。 但是他被领着休息的地方却是有屋顶的。 这栋房子坐落在巨木的枝丫上, 在树枝上的姑娘垂下藤蔓想要拉他的时候,岑行戈脚下一个用力就飞了上去。 那姑娘眼中有些惊讶,随后就遮着嘴轻轻笑了笑。 柔软的双臂仿佛无骨的蒲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岑行戈还没动作, 岑清倒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还从窗内探出头,明媚的眼睛笑弯成了一条线, “秦花姐姐,我想喝花露。” 被岑清成为秦花的姑娘温柔的笑了笑,“小馋猫,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先和阿康带着这位大人坐着,等下就给你端上来。” 等到周围没有了其他人,岑行戈紧绷着的弦才松了下来,他拉着岑清问:“你知道你娘在做什么吗?” 岑清眨眨眼,“我怎么知道,爹你还不如问哥哥。” 岑行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那些人的样子,显然岑清和岑康是来过很多次了,可如果不是这一次他提前回来撞上了娘子消失的过程,是不是还会被一直瞒下去。 “爹,你莫要多想。”岑康比妹妹要靠谱很多,善解人意的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爹在想些什么,“爹你还记得几年前有次你去军营的时候娘让你早点回来说要带你回娘家吗?” 岑行戈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呀,这不是您一直忙着吗,娘回来是有正事的。你应该知道植物星曾经毁灭过一次,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能够救植物星和哥哥姐姐们,爹你难道不愿意看着娘一天天的重建家园,一天天的快乐起来吗?” 岑行戈愣了一下,抿着唇看上去有些懊恼:“我竟不知她一直背负着这样的重担!” 若是……若是他早知道…… 岑行戈忽然泄了气。 就算他早知道也不能做些什么。 “爹,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娘的身边支持她陪着她,她早在落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想归于天地,做一棵无知无识的普通树了。” 岑行戈一惊,“什么?!” 他有些怒,更多的却是心疼,“她怎么……” “爹爹,你得这样想啊,这就叫缘分天注定!要不是植物星没了,你上哪儿去找我娘啊,曾祖母都说了,要不是我娘突然出现,你就该跟个村姑成亲每天帮她喂鸡养猪了。” 岑清说着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岑康看着他爹的脸色越来越黑,忙拉了拉岑清的袖子,小声说,“好了别说了。” “我没说错呀!”岑清的声音脆生生带着奶味,饶是岑康也不知道该对自己妹妹怎么办了。 妹妹虐我千百遍,我待妹妹如初见。 他只能默默的退开一些,知道他爹是不可能对岑清生什么气的。 果然,他看到岑清在说完之后抱着岑行戈的手臂摇了摇,小奶音瓮声瓮气的,“爹爹你说清清说的对不对嘛!” 岑行戈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说的对。” 自己生的女儿,哭着都要宠完。 正说着,后面墙壁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碧荒从里面跨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木椅上其乐融融的父子三人。 她含着歉意的捧起岑行戈的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相公,抱歉。” 岑行戈哪里说得出一句重话,他牵着碧荒的手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额头相抵,“说什么道歉,只要不离开我,不丢下我一个人,你做什么都可以。” 碧荒抿唇一笑,推开了他,“两个孩子还在呢。” 岑康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外边那花可真漂亮。” 岑清却不会做这一套,仗着他爹宠他,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爹爹不知羞!” 岑行戈:“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碧荒先声夺人:“这孩子像你。” 岑行戈只能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回来:“……娘子说的对。” 碧荒坐在岑行戈的身边,岑康十分懂事的给他娘挪了一个位置出来。 “娘,我和妹妹去找秦花姐吃花露去。” 碧荒点头:“去吧,我和你爹爹还有事情要说。” 岑康拉着不情愿的岑清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碧荒和岑行戈。 分明早上的时候两人还是从一张床上依偎着醒来的,可是换了一个地方之后,岑行戈莫名的有些局促起来了。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植物星已经全部稳定了下来,曾经的灾难造成的影响已经全部愈合了。” 碧荒首先开启了话题,她将头靠在岑行戈的肩窝上,“相公,让你今日担忧害怕,是我的错。” “都说了你没有错的。”岑行戈笑着抚了抚碧荒的头发,“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永远都相信你,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分隔我们。就算是有不可抗力的原因致使你我迫不得已分离,别担心,站在原地,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你。” “——以我的生命起誓。” “若是找不到我呢?” “那么黄泉碧落,我总能够等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又加了一千字,买过的小天使可以刷新一下上一章 第90章 零叁 在从碧荒这里得知, 植物星的时间流速与大庆并不相同之后,岑行戈心安理得的就跟碧荒在植物星度起假来。 这些年来,他有军务在身, 碧荒也同样不轻松, 她为了能够重启植物星的生机耗费了太多心力, 而此时, 两人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加上植物星得天独厚的草木风景,虽然岑行戈还是对这里的衣着打扮有些不适, 但是好歹没有再发生什么看也不敢看的事情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植物星有学校。 这也就意味着岑行戈终于可以把两个小崽子扔到一边了! 植物星是有学校的。 不单单是文字文化,还有关于如何更高效率的进行光合作用、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进行战斗。以及对于每个种族繁荣昌盛息息相关的繁殖繁衍等等。 植物星的人和普通的人不同的是,他们的繁殖方法很多样。 当然,一般的分离繁殖、压条繁殖、插扦繁殖等等植物间常见的繁殖方式,对于已经进化成类人态的植物星人民来说, 那就像是未开化的野**-媾,所生下来的后代全都是没有灵识的普通植物。 所以若是要发展真正意义上的后代, 只能够采取有性繁殖。 但是除了人形态的繁殖之外,还有一点是特别要注意的就是花粉传播。 由于每种植物的花期不同,很多小崽子在幼年时期就会开花,甚至对于有的植物来说, 控制自己开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对于花粉的重要性并不了解,使得很多植物在稚童的时候不经意就会犯下错。 为了阻止这样的错误发生,植物星曾经出台过一项政策——《禁止蜜蜂、蝴蝶、蜂鸟等以花蜜为食的动物进入植物星》,为此植物星还被这些物种告上过星际法庭。 但是即便有了强势的政策, 可如果小崽子们自己好奇懵懂, 拿着花粉当玩具——也不是没有,所以这些课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学校有规定, 所有学生不允许出现迟到早退和逃学的现象,但是往往规定约束的都是听话懂事的孩子,不听话的你就是耳提面命拿着棍子抽也无济于事。 而这些不听管教的人里面,当属第一的就是岑清了。 甚至于她还发展了一个小团伙,最受重用的小弟是一朵霸王花。 但是因为有着岑康的约束,岑清稍稍会收敛些,但是—— 这天岑康就上去问了老师功课,转身下来岑清就不见了,包括她的同桌霸王花。 岑康脸色铁青:“……” 见他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好,他的同桌凑过来小声的说:“岑清她似乎是吃坏了肚子,就先离开了。” 岑康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究竟是这些人的智商太低,还是以为他蠢到会相信这样的话。 吃坏了肚子,植物星唯一的一个厕所还是他爹来了之后建的,有植物吃坏肚子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问自己的同桌,“下节课是什么?” 同桌翻了一下课表:“花的结构与花粉的传播。” 岑康:“好的谢谢你。” 同桌是株含羞草,闻言整个脸都红了,埋在课桌上好半晌才传来蚊吶般的声音:“不、不用谢。” 岑清一直到下课该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 植物星的饭食很是单调,除了花露还是花露,最多也就是味道的浓淡和香味的区别。 岑清一进食堂就看到了她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放了一大碗的花露,岑康表情恬淡仿佛在吃着什么盛世美食一样。 按理说岑康这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是最招人喜欢的了,怎么看也不可能会一个人孤独的吃着午饭。 但是谁让他有一个霸刀不讲理的妹妹呢,谁都知道岑康身边的位置是他妹妹岑清的,也没有谁想去触岑清的眉头。 “哥,我回来了!”岑清一屁股往岑康身边一坐,伸手就将岑康的碗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见这清澈的在灯光下漾着微光的花露她就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怎么还是花露,我都喝腻了,好想吃家里小厨房做的菜啊。” 岑康面不改色的把碗从岑清的手中夺回来,“你喝花露都能肚子疼,以后这些菜还是别吃了,对肠胃不好。” 岑清知道这是她哥在损她,翻了个白眼,小跟班霸王花这时候探头探脑的在食堂门口望了望,一见岑清就是眼睛一亮,哒哒哒的就跑了过来。 对于自己这个能够对她百依百顺的小跟班,岑清还是挺喜欢的,她主动的把长椅往外推了一截,“来坐这里。” 霸王花的本体是很凶的,是少数的几种本体攻击力十分强大的花卉之一。 但是他的人形却是一个腼腆又瘦小的男孩子,让岑康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含羞草同桌。 要不是知道这是朵霸王花,他还以为这是含羞草的同族呢。 “哥哥好。”霸王花一走过来就十分礼貌的向岑康打了个招呼。 谁是你哥哥? 岑康面无表情,他的妹妹就只有一个,就是他对面这个小傻子。 没有别的什么弟弟妹妹。 但是岑康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即便是心里不舒坦,也不会当面说,只是埋着头默默的吃饭。 他不说话,岑清就不乐意了。 她问:“哥,你别吃了,先跟我说说今天上午都讲了些什么?” 岑康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你不是不在意?” 岑清眉一拧,“你当我愿意啊,还不是小藤跟我讲娘跟爹说植物星的教育有多好然后爹就说今天晚上要考考我和你。” 小藤,是他们家的一个十分特殊的成员。 身为一个不应该有草木灵智生出的小世界里的一根藤蔓。 本来是被碧荒召唤来用来把人在睡梦中无知无悉的戳死的武器,结果好命的在碧荒木灵的刺激下蜕变了,后来植物星出现之后,碧荒更是直接把小藤扔进了这个更适合她的环境里。 虽然到现在为止,小藤还是没能成功的化成人形,但是交流的时候明显神志更清晰,逻辑条理也更明朗。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小藤,已经自觉地将自己以长辈的身份自居,站在岑清和岑康的身边,特别是岑清的身边,用来给她通风报信。 所以岑康一听就明白了,但是明白归明白,他觉得他妹妹这样的行为却是很不好的。 身为一名学生,在老师讲课时候认真听讲是基本的尊重和礼貌。 出神打瞌睡尚且不好,更别提直接逃课跑了。 岑康:“老师今天讲的是花粉的传播,清清,这堂课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你不应该逃的。” 岑清一脸的无所谓,“这有什么,关于花粉的传播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说着她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她的小跟班也露出了一个与有荣焉的笑容。 岑康……岑康眼神瞬间就变了。 锐利而锋芒毕露,看上去与他一贯的温文尔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视线落在霸王花的身上,竟是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抖。 只有岑清一脸莫名:“哥你干嘛?” 岑康低气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岑清都惊了:“哥你怎么是一棵直树啊?” 岑康茫然,他作为一棵树,当然是笔直笔直的,那要是长歪了不就成了歪脖子树了吗?! 一看她哥这模样就知道没听懂,得,不光是棵直树,还是棵古董树,就她爹这种古代土著看了几部蓝星传过来的电影之后把这些流行知识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了,就她哥,故步自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岑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此直非彼直,不过我瞧着哥你是不会明白的,你只要知道花粉的传播这种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而且传承里面关于传粉的每个步骤都是清晰可见的。” 她说着话音一转:“而且我还和墨吞试过了。” “试过了?!”岑康惊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马上就要昏阙过去了。 墨吞是霸王花的大名,墨字取自他爸一株十足君子风范的墨兰,而吞则继承着他妈的期望能够吞天噬地,可惜一见岑清就成了这女霸王的小尾巴。 “对呀。”岑清浑然不觉自己扔下了一个什么样的炸弹,咻咻的笑起来,“不过哥你放心啦,我是用我的花粉放到墨吞的花里,是反向授粉啦,而且我还用自己的两朵花试过,就是试试这个方法的步骤,你不要担心。” 放心?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妹妹,他怎么能放心! 岑康感觉自己快要昏古七了,偏偏岑清还笑嘻嘻的,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问他:“哥,你见过爹娘传粉是怎么传的没?” 岑康:“……” 岑清:“我小时候想要偷看来着,可是娘的五感太高了,我还没靠近就被拦住了。” 岑康面无表情的想,不拦你我恐怕现在就不用发愁有这样一个倒霉催的妹妹了。 他爹就是小时候没把岑清收拾好,长大了才这么无法无天,连授粉这种事情她都能说什么试试! 岑康气得手抖,然而越是气,他的脑子里就越是清晰。 他缓缓的开口:“你要知道,我们的传承很多地方都是不完整的,否则也不会开设这样的一个学校了……” 第91章 零肆 岑康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岑清吃一次的教训。 他缓缓将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到的说辞说出来。 “你要知道, 我们植物不比普通人类单一的繁衍方式,植物的繁殖分为很多种,其他与我们这样的高等植物不相符合的我就不说了。但是——” “但是什么?”岑清紧张起来, 不由自主的抓起了自己大腿肉。 霸王花墨吞瘪瘪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刻就蓄满了水, 他摇了摇岑清的袖子可怜巴巴道:“清清我疼。” 岑清此刻正紧紧的盯着她哥, 哪有空关墨吞,随意的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墨吞的头, “行了,不疼了。” 她敷衍的很不走心,但是墨吞却裂开嘴笑了起来,边笑边吸着气,明显是很痛的样子。 岑康无奈的摇头, 拍了一下岑清的手,“手。” 岑清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抓错了地方,抓的是墨吞的大腿。 她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对不起呀墨吞, 我抓错人了。” “没事啦,你抓着我就好了,我是男子汉,痛一下没关系, 你是女孩子, 我要保护你。”墨吞笑的傻乎乎的,岑康警惕的看了一眼这胖小子, 确定他的话里没有其他的意思之后才放下了一颗心。 而岑清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刚刚哭是因为我抓疼你了?这样很疼吗?” 作为一棵皮糙肉厚的大树,岑清表示,她真的不懂这些娇花的痛觉究竟有多敏感。 她愧疚的咬了咬唇:“要不我给你揉揉吧?” 墨吞的笑脸僵硬了一下,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我一点都不疼的,我刚刚没有哭,是花汁啦!男子汉从不哭的。” “真的吗?”岑清狐疑。 墨吞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他自诩男子汉,怎么能比女孩子还有柔弱,于是他重重的点头:“嗯!” 岑清这才笑起来,“那就好啦,你腿上肉挺多的还挺舒服。” 说着她又捏了捏,下手没个轻重,墨吞嘴巴一瘪眼睛一垂,却在看到岑清嘴角的笑容时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小男子汉是不能哭的! 他吸了吸鼻子,“我我我我我不疼……呜……不疼……” 岑康警告的看了一眼岑清,告诉她适可而止。 他这个妹妹,鬼精鬼精的,一开始或许是没明白,但是到现在铁定就是在欺负人家小孩。 爹和祖母的性格坦荡,娘生性温柔,就算是像他这般继承了奶奶的端庄温和,也比岑清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一身恶趣味要强。 岑清吐了吐舌头,收回了手,“好了,你不是要跟我们总结一下上节课的内容吗,快点说啦。” 岑康深深的看了看眼神期待的岑清以及吸着鼻子噙着泡泪的墨吞,然后迅速的移开视线。 “你要知道,植物与人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孕育后代是可以单纯靠授粉的。”岑康垂下眼,阳光从侧面照射下来,他的半边脸落在阴影里,岑清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心慌。 “授粉又分为同花授粉和异花授粉。” 岑清点点头,这些只是她的传承里也是有的。 “所以你没有明白这里面所蕴含的意思吗?”岑康幽幽的叹了口气。 岑清紧张兮兮的摇摇头,“什么意思?” 岑康正准备加一把火,就听到墨吞忽然开口,“就是自己给自己授粉也能够怀宝宝!清清,你有宝宝啦!” 他说的欢快,岑清却像是瞬间被雷劈中了。 “怎么可能?!” 她求助般的看向岑康,却见她哥竟是表情沉痛的点了下头,她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哥哥哥哥救我我不要生宝宝!!” 岑康嘴角抽了抽,虽然岑清哭的是声势浩大,但是眼角一滴泪模样都没有,他半点不急,但是墨吞却被吓着了。 他焦急的围着岑清转着圈圈,“清清你别哭了,清清的宝宝肯定也很可爱的,我娘说了有了宝宝之后就有玩的东西了,你该开心才是呀!” 岑康无语,所以你究竟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出生的,是被当做你娘的玩具长大的吗? 有了人围着圈安慰之后,岑清的干嚎声更加惊天动地了,岑康揉了揉额角,被嚎的有些头疼。 他了解他的妹妹,他这段真假参半的话她一定会相信,但是自花授粉对她来说概念并不算清晰。 多一棵树少一棵树,说不准还正如墨吞所说的那样能多一个属于她的玩具,岑康心里冒着黑气,是打定主意了要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 平时无法无天也就算了,毕竟有爹娘给她兜着,外人无法伤害到她,可是一些不应有的尝试很可能却会伤害到她自己! 于是他决定下一记重锤。 “墨吞。” 墨吞还在围着岑清打转,并没有听到岑康的话。 岑康耐心的又叫了他一声。 但是不知道这小傻子是真没听到还是顾不上,还是岑清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推了推墨吞,“我哥叫你。” 墨吞松了口气,欢喜道:“清清你不哭啦。” 被人这样关心,岑清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余光一看自家哥哥脸色有些恐怖,她赶紧把墨吞往岑清身边一推,小声说:“我哥叫你呢!” 墨吞这才反应过来,茫然的看向岑清,憨憨一笑:“哥哥你叫我呀?” 谁是你哥哥??? 岑康脸色由青转黑,身上笼罩着一层恐怖的气压。 饶是墨吞再心大,也察觉出了此刻的气氛很不寻常。 他怂怂的缩了缩脖子,“怎、怎么了?” 岑康严肃而慎重的告诉他:“你知道吗,你现在有很大的可能性也已经怀孕了。” 墨吞一呆,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是男孩子!” 岑康痛心疾首:“是人类的性别观根植太久都让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人类繁殖生育、植物开花结果,你有花就能生孩子,跟你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墨吞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是慌张惶恐,最后他憋红了脸,“我爸就没有生孩子!” 岑康对他自己的认知并不清晰,他自认为温和沉着,实际上焉儿坏。 平时里对着家人都是真切的关心时还让人觉察不出来,可一对着其他人,这坏水儿就直往外冒。 而且因为平日里的靠谱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他对着这两人半真半假的忽悠说出来竟是让两个单纯的小崽子全都信了。 向来喜欢直来直往有一说一的岑清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瞬间就被带进了沟里。 不光带进了沟里,她还能帮着她哥在非故意而为的情况下把别人也带进沟里。 她说:“墨吞你的想法太有问题了!你妈生孩子是因为爱你爸,而不是你爸不能生,你不能把情分当做是女孩子的该尽的本分。” 岑清的一番话让墨吞彻底的焉了。 清清的话肯定不会错的,那他就是说错话了,他居然做错了事情还不承认! 好想要在清清的面前狡辩! 想着想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抽泣着,“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岑清:“你们花怎么动不动就流花汁。” 墨吞吸吸鼻子,低声道:“对不起。” 岑清拿着帕子给墨吞擦了擦脸,“你别哭了,你不是说有了宝宝生下来之后就有玩具玩了吗?” 墨吞:“我没哭。” 岑清:“我知道是花汁,所以你别哭了,我们是好朋友,连宝宝都一起生,这不值得开心吗?” 墨吞觉得岑清的话有哪里不对,但是小跟班终于被承认了好朋友的地位让他异常的开心,很快就破涕为笑了。 这时岑康却幽幽的开口,“你们大概是没有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岑清不满哥哥吓她们:“哪有什么严重的,娘也生了我们,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岑康:“对,所以娘嫁给了爹,果断时间我就会和爹娘回京城去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我们的家在大庆。” 岑清认真反驳:“植物星也是家。” 岑康点头:“对,是娘家。” 岑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岑康继续开口:“既然你和墨吞孩子都有了,就想爹娘之间的关系一样,你会嫁到墨吞的家里,和墨吞一起住,不能再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岑清都惊呆了,她不服,“为什么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难道要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岑康的话少见的尖锐起来,岑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墨吞还傻子一样拍着掌喜笑颜开:“太好了清清,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啦!我们可以天天一起玩!” 好个屁!!! 岑清想要愤怒咆哮,但是张嘴的一瞬间,看着哥哥平静却不舍的眼神,她却忽然觉得委屈爆了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哭。 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 岑康有些慌,心疼到手足无措。 他终于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慌乱的安慰着她:“清清你别哭,都是哥哥不好,你是我们的小宝贝,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去跟别人住。” …… 等到岑行戈得到女儿出事的消息飞奔而来之后,看到的就是焦头烂额的儿子和哭声几乎掀开房顶的女儿。 得知事情原委之后的岑行戈:“……” 把温和淡然焉儿坏的“小暖男”岑康揍了个屁股开花。 然后关了禁闭。 事后,岑清瘪着嘴爬去看他。 就着月色看到了颓然坐在地上的岑康。 “哥哥。” 岑康抬头。 他的妹妹与他隔着一扇篱笆木门对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一愣。 岑康抿着唇,第一次没有让岑清先:“我先说。” 岑清撅了撅嘴,“好吧,清清就让你这一次。” “哥哥错了,我不该骗你,更不该让你难过。” 岑清别扭的抓了抓自己的辫子,“没关系啦,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 她声音小小的,似乎是不好意思:“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任性的,让你担心了。” 两人在月光下相视一笑,他们是最亲最亲的亲人。 “哥哥,我会变得更好,不会再让你让爹娘为我操心。” “清清,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会一直宠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 屋内。 碧荒睁开眼睛戳了戳唉声叹气了一整夜的岑行戈。 “行了,把康康放出来吧。” 岑行戈顿时笑开了花,他低头亲了一下碧荒,转身飞快的出了门。 关着儿身,痛着爹心啊! 碧荒看着岑行戈欢脱的背影,缓缓的从床上靠坐了起来。 她看着窗外熟悉的月光和景色,耳畔传来两个孩子被发现的惊呼和岑行戈故作凶恶的冷哼。 这样的日子。 真好。 第92章 零伍 岑王府在京中的地位早已为人可动摇, 执掌王府的老王爷和老王妃早已退位,承爵的世子却因为一身赫赫战功将这位份又往上提了提。 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夸张。 加之这位新岑王爷家中就娶了一位农妇,后来还跟着舞刀弄枪上了战场, 这等剽悍妇人, 都觉得新岑王早晚会忍受不了。 男人嘛, 谁不爱绕指柔, 乖巧柔软的女孩子和一个粗鄙妇人,谁都知道该选谁。 早些年还有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把闺女往岑王府里塞, 结果一次宴会上这位岑王妃露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人不自量力的想要爬床了。 这等颜色,谁能比得上啊! 做不了岑王爷的指尖雪眉间月,这些人又把注意打到了小世子和小小姐的身上。 岑王府唯一的公子和小姐,这要是攀上了,前途和人脉岂不是全都有了? 这注意打着打着, 岑小姐的及笄礼就悄然而至了。 说到岑王府的大小姐岑清,在京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着一个姿容绝色的娘亲, 这位大小姐的长相那自然可以说是顶尖的。 甚至有宫里退下来的嬷嬷赞叹说,这么些年就连宫里伺候着的主子也没得岑小姐颜色好的。 这话一出,可算是得罪了好些人,女人之间嫉妒起来, 那手段足以让修罗战场上下来见过了刀枪血雨的兵将汉子感到胆寒。 结果这位岑小姐, 一没靠家里,二没靠别人,就靠着自己上门去把对她下手的几个世家小姐脸都给打肿了——字面意义上的打肿。 从此剽悍之名一战打响。 但是就算如此,凭着那张脸和仅次于宫中女儿的地位, 想要求娶的人也是前赴后继一捧捧而来。 特别是岑清及笄之后, 更是蜂拥而至。 这日,又打发了一个喜婆离去之后, 张嬷嬷叹着气,“王妃,咱们小姐还是早日定下吧,否则这府中是安宁不下来了。” 碧荒闻言放下手中茶盏,抿唇一笑,“不急。” 时光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白净的脸在阳光下亮得透明。 “张嬷嬷,劳烦你费心了,只是清儿的事还是让她自己来较为好。” 张嬷嬷还想再劝说些什么,但是看着王妃淡然笃定的模样,她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人家正经的娘亲都没说什么,你这一把老骨头了还瞎掺和什么呢。 等张嬷嬷退下了,碧荒转过身伸手摸了摸身后花盆里缠着睡觉的藤蔓的小叶子。 小藤抖了抖身子,身体弯曲成了一个问号的模样,像是在疑惑的询问找她做什么。 碧荒轻轻笑了笑,“你回去告诉一声墨吞,就告诉他岑清快要议亲了,作为好朋友的他,是否也该来帮清儿相看一下对方的人品?” 岑行戈从后面绕进来,满脸不高兴,“清儿才这么小,有什么好相看的。” “日夜有人来问亲,可不麻烦。” “那就把他们全部打出去!什么玩意儿都想来觊觎我家清清了。” 碧荒被他这话逗笑了,“你倒是好主意,那这辈子清儿要是嫁不出去了,到时候埋怨的可是你。” 岑行戈翻了个白眼,时光在他的身上也优待了许多,只是看着成熟稳重了些,“娘子,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相看人家找那胖小子做什么?小时候就爱缠着清清,多半心怀不轨!” 霸王花的叶片极厚,墨吞小时候控制不好本体,化出来的模样受到本体的影响也是圆滚滚胖嘟嘟的,现今的模样她曾看过,又高又瘦清隽极了,像极了他爹的君子如兰。 碧荒最是知道怎么打击他,只轻飘飘的一句“可惜清儿就喜欢小胖墩那模样的”就将岑行戈给噎了回去。 …… 却说瘦下来的小胖子墨吞长大之后确实是如他爹一般,虽然继承了他娘的本体霸王花,可长相好歹是没朝着那五大三粗的模样长去。 霸王花是如何把墨兰给抱回了家,至今仍是植物星的未解之谜之一。 墨吞高高兴兴的把小藤迎了回家,只以为是童年小伙伴岑清又给他带了消息过来。 两人这些年没能在一起玩,却通过小藤而做了个“笔友”,结果这次墨吞是笑着迎来了小藤,含着泡泪把小藤送走。 若说这些年墨吞毫无长进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哭包属性了。 他娘愁的不行,他们霸王花都是一拳头砸裂一块地的猛汉子,结果却出了个墨吞一泡泪能淹一块地的小哭包。 墨吞娘怪在墨吞爹的身上,就因为墨吞爹是墨兰和水仙花生的,说墨吞这样都是因为隔代遗传了水仙花的特质! 气得墨吞爹脾气软的老好人回了老家,墨吞娘伏低做小哄了好久才把老公哄回去,从此对墨吞的哭包属性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扔在战斗学院一扔就是十几年。 结果好不容易一回来,又开始哭了! 墨吞娘头都大了,粗声粗气的问他:“你又怎么了?” 墨吞抽噎着,看看他凶神恶煞的老娘,又看向一脸关切温柔似水的老爹,汪的一声就要投入他爹的怀抱哭起来。 结果途中被脚下还没走的小藤一绊倒,落点一歪,就扭到他娘的怀里了。 墨吞娘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糟心玩意儿给扔出去! 结果一抬眼看到了她老公的表情,墨吞娘吓得一抖,双手就把这小哭包给抱上了。 毕竟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一颗种子,墨吞娘也就嘴上嫌弃,心里……其实也有点嫌弃。 但是看着自己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难过的不行的模样,再加上这小子长了一张跟他爹如出一辙的脸,墨吞娘这心肝颤的,“不哭不哭了啊,告诉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娘给你做主!” 墨吞却是心里一震,从他娘怀里抬起头,才看到他爹正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而他投进的这个怀抱又冷又硬,分明是他娘! 墨吞眼前一黑,却又听到了他娘哄他的话,脚一跺,心一狠,吸着鼻子就把自己为什么哭给说出来了。 “清清要嫁人了!” 墨吞娘不以为意:“这不挺好吗,那小丫头长得漂亮性子又好,可不得很多人喜欢。” 墨吞不服,挺起身气势十足的吼道:“可是我和清清都有过孩子了!” 墨吞娘:!!! 墨吞爹:? 夫妻俩被这消息震了个眼歪嘴斜,看着墨吞那笃定的模样,墨吞娘的表情渐渐的恐怖了起来。 “好啊你,瞧着你一天到晚哭天喊地的怂包样,还会欺负小姑娘了,孩他爸,今天你别拦着我,我揍不死他我就不是他娘!” 这飞来横祸简直把墨吞都惊呆了,他抬头向他爹求救,却见他爹神情凝重,第一次没站在他身边,对着他娘重重点头。 “打!” 墨吞:“……”这世界疯了!他爹也不站在他这边了!! 第93章 零陆 虽然墨吞娘把这倒霉孩子打的是哭天喊地哇哇叫。 可毕竟是自家孩子, 打归打,还是要为自家孩子着想。 “孩他爸,你说该怎么办?” 向来喜欢一拳定天下的墨吞娘第一次发愁起来了。 墨吞爹沉吟片刻开了口:“既然两个孩子孩子都有了, 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我听说大庆还处于封建社会, 封闭而又落后, 有了孩子的女孩子嫁给别人会受到欺负和看不起, 那个孩子也会遭受歧视和冷暴力。” 墨吞娘拳头一捏,眼神恐怖:“谁敢!” 她猛的抬头看向墨吞爹:“孩他爹, 我们去大庆,把这皮小子绑过去给清清认错!”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想让吞儿和清清结婚,可是我们小子什么样子你也清楚,清清能看得上吗?”墨吞爹比较深谋远虑,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儿子,实在是无论是哪种人, 要嫁人都是喜欢嫁给英勇的男子汉,而不是他家这倒霉孩子! 墨吞娘却是比他自信多了,“怎么看不上,我这不都看上你了吗?” 墨吞爹的脸僵硬了。 墨吞娘和他对视一眼, 也僵住了。 墨吞娘:“我的意思是说……” 墨吞爹:“滚。” “孩他爹!” “滚。” “我错了我跪下认错老公你不要生气!” “滚!” …… 京城的繁华一脚处。 张家三公子正拉着自己的妹妹帮自己选礼物。 “阿妹, 你说这簪子岑小姐会喜欢吗?”他拿着一只白玉镶金的簪子,一大一小两朵玉兰花做工精致,两条细长的流苏从簪尾自然的垂落,上面缀着两颗水润光滑的小珍珠。 他妹妹看了一眼, 心里可酸了:“这珍珠瞧着挺难得, 哥可真是大手笔。” 旁边的掌柜的笑着介绍说:“这位小姐可真是好眼光,这簪子两朵白玉兰瞧着仙气, 可重点却在这坠子上的珍珠,这可是南海珍珠,极难打捞,公子你瞧,这珍珠在阳光下,可是变了颜色?” 张三公子闻言捧着珍珠坠子瞧了瞧,可不是嘛!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是有五颜六色的华光闪烁着,别说女人了,就连他看着这珍奇玩意儿,也想留着收藏一番。 “就这个了!掌柜的,给我包起来,盒子要上好的金丝楠木,你可别拿些烂货来霍霍本公子。” 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掌柜的喜笑颜开,“您就放心吧,有着簪子在,保管那岑家小姐喜欢!” “胡说八道吗,清清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张三公子正笑着,耳边却传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他脸色一黑,冷笑着想不知道又是哪家想跟他抢人的,结果一抬头,一个头发半长不短的清秀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鼓着脸眼中几欲喷火。 张三公子在心里走了几遭也没想起这京城的富贵公子哥里面有这样一个人。 再一看这头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和尚还了俗,也配肖想岑小姐! 他冷笑一声,“少癞**想吃天鹅肉,你算什么东西,岑家小姐不喜欢我这白玉簪子,难道还能喜欢你这身上随便折的根木头棍子吗?” 开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爹娘初到大庆的墨吞,他一来就听到有人在说岑小姐,他从岑清让小藤给他传的信里面就知道了,别人对她的称呼就是这样的。 他一见这男人拿着个簪子说岑清肯定喜欢,他就忍不住了。 “清清就是不喜欢你那个!她和我……唔唔唔……”墨吞愤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娘捂着嘴巴拖走了。 墨吞娘就怕这混小子脱口而出什么他和岑清早就有孩子了。 在来大庆之前,她和墨吞爹很是做了一番工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岑清的名声不可就坏了吗! 他们植物星的人向来不在乎这些,可这落后封闭的地方,听说女子婚前有孕可是要浸猪笼的! 墨吞爹和墨吞娘完全想不到,所谓的墨吞和岑清的孩子,只不是是好几年前岑康用来吓唬两个孩子的…… 甚至故事里的孩子都不是岑清怀的,而是墨吞! 那张公子见状更是冷笑连连,正好这时掌柜的已经将簪子包好了,他最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墨吞,带着妹妹扬长而去。 而墨吞…… 他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妈你干嘛啊!” 他还是第一次干对着墨吞娘正面刚,墨吞娘一时间也没发脾气,反而是觉得很是新鲜。 她儿子就缺这发脾气的魄力! “行了,一个说不定连清清面都没见着的男人,至于你气成这样?” 墨吞抿着唇,不说话了。 一家三口走到街口,又听到了有人在谈论岑清。 “你们说这岑家小姐最后会嫁给谁呀?” “还用说!这样的一个美娇娘,肯定得嫁一个文武双全气盖天的英雄儿郎!” “……那你瞧着我这样的?” “滚滚滚,我这刚吃了饭要是吐了你赔啊?” “哈哈哈哈我就说说嘛!” 墨吞的脸色更加灰暗了。 墨吞爹看在眼里,和他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 “这样,我去找领主说说看,领主性子好,说不定还会给吞儿一点机会。”墨吞爹说。 墨吞娘叹气,“可这关键还是要看清清的。” “你放心,要是清清不喜欢,他俩能有孩子吗?” 墨吞娘一想也是。 植物人怀孕就是孕育种子,种子能不能成活发芽变成孩子,全都是看做母亲的。 如果不喜欢,那种子永远都会是一颗种子。 两个大人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笃定。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知道生理课全被岑清和墨吞逃了所以什么都不懂的话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有了王妃娘家人做敲门砖,墨吞一家人很顺利的就被请了进去。 碧荒早早得到消息站在前厅等他们,见到四处张望的墨吞之后便笑了,“清儿马上就出来了。” 墨吞顿时眼睛一亮,“那我在这里等她!” 府中的丫鬟都好奇的看着这头发很短,长得却很好看的俊俏公子。 没一会儿岑清就到了,墨吞裂开嘴,这一笑,那清秀小少年就变成了个憨憨,岑清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墨吞揉了揉脑袋,眼睛把水汽眨下去,“我妈一直不准我瞎跑。” 岑清鄙视:“你怎么还是个妈宝男啊?” 墨吞:“不是不是,我不是妈宝,我是妻管严!” 岑清:“?” 她笑骂:“什么玩意儿?” 墨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清清我听说你要结婚了,你能不能跟我结婚呀,我能做你的妻管严。” 岑清震惊了:“啥?!” 墨吞以为她没听清楚,重复道:“我想跟你结婚。” 岑清一拍头:“不是,你等我缓缓,这信息量有点大。” 这简直就是,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的真实表现啊! 岑清在这里晕乎乎的,墨吞腼腆又不好意思的垂着头。 金童玉女远远看上去般配无比。 也……刺眼无比。 至少在端着盒子兴高采烈来岑家做客的张三公子眼里是这样的。 他震惊又难过,他万万没想到,下午见到的被他痛斥为癞**的男人居然真的跟岑小姐关系不一般! 张三公子想起了这男人说的岑小姐不喜欢那簪子的话,忽然觉得手里的这盒子有些烫手起来。 他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盒子,咬咬牙,气势汹汹的就冲了过去。 “要想和岑小姐在一起,先过我这一关!” 岑清:这又是哪里来的傻子?! 被人这样挑衅,墨吞也不客气了,“你想怎么样!” 张三公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墨吞这幅白净瘦弱的模样,磨了磨牙:“我们比武!谁赢了才有资格和岑小姐在一起!要知道岑小姐可是将门虎女,就你这小弱鸡的模样,还是趁早滚蛋的好!” 墨吞声音更大的哼了一声:“比就比!” 于是,在岑清懵逼之中,这两个人已经扑在了一起。 然后岑清就看到,墨吞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把张三公子按在地上打,拳拳到肉。 听的岑清都觉得疼。 张三公子:你他妈哭个屁啊该哭的是老子!! 这一场闹剧最后结束在墨吞娘更加凶狠的拳头里。 墨吞被砸了个仰倒,结果反而是不哭了。 倒是张三公子,哭得是涕泗横流,一瘸一拐的抱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跑走了。 “你等着,我就算输了,也绝对不会放弃岑小姐的!!”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没多久,岑家就传出来了消息,岑小姐定亲了,对方是王妃的娘家人。 京城一众青年才俊无不叹惋,然后又将目光定在了五年后及冠的岑康的身上…… “阿嚏——”岑康揉着鼻子警惕的四处望了望。 是谁在暗地里编排我? …… 碧荒:“你决定了是墨吞了?” 岑清笑嘻嘻的:“是呀就他了,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特别想欺负他。” 碧荒:“……你开心就好。” 岑清:“特别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方珏和严陵的番外不想写了,怎么在一起的大家脑补吧hhhh 就是女扮男装误会断袖梗啦 这篇文结束了,希望能够在新文再看到你们QAQ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