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婚》作者:撒空空【完结】 备注: 我对夏天有特殊的情感。 我在夏天过了生日。 我在夏天诞下了女儿。 我在夏天,失去了婚姻。 内容标签:婚恋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编辑评价: 宁真在诞下女儿不久后发现丈夫出轨,悲伤绝望之下决定离婚,从此踏上单亲妈妈的艰难之路。离婚之后,宁真遇见电视台总监于远,在热恋之中却发现其是有妇之夫,宁真坚决与之分手,并且觉悟女人当自强。之后宁真尝遍世事冷暖,在努力之下终于获得事业成就,并且与儿科医生顾容易产生恋情,一番曲折之后,两人终成眷属。用诙谐幽默的语言道出一个离婚女子的心理路程,嬉笑之中透着心酸。情节真实犀利,将社会婚姻现状中男女地位不平等剖析透彻。作品充满正能量,读来只觉酣畅淋漓。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一章(1) 当我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时,为时已晚。我的丈夫董承业,已经正式出&轨两个月。 所谓的正式出&轨,是指身体出&轨。再加上漫长孕期时的精神出&轨,我掰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日子,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桶绿油漆给淅淅沥沥淋下,从头顶绿到了脚趾丫。 妈蛋。 后来回想起来,我才惊觉其实董承业出&轨时的迹象都挺明显的,就差没举个牌子,上书"老子出&轨了"五个大字在我面前蹦跶了。 可惜当时的我脑子抽了没往那方面想。 对此,我总是自我安慰,绝对是生娃时麻药打多了伤到了脑神经,这是特殊情况,与智商无关。 而听见我的自我安慰后,闺蜜菜菜给了我一个鄙视得淋漓尽致的小眼神:"亲爱的,放过麻药行吗?你没打麻药前智商也就那样。" 其实那句老话说得对——"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出&轨的人"。话说当时连我们家养的那条金毛都知道董承业出&轨了,我却还被蒙在鼓里。 后来我又自我安慰了,全世界都不信他,就我一个人信他。说明什么,说明老娘对他是真爱啊! 而听见我的自我安慰后,闺蜜菜菜又给了我一个鄙视得晶莹剔透的小眼神:"亲爱的,放过真爱行吗?真爱真禁不起你们这群人折腾了。" 菜菜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的好闺蜜,是我的人生导师,是我的指路明灯。 我爱她,爱她的毒辣,爱她的仗义,也爱她拐着弯骂我的脏话。 还是扯回正题,让我说说是怎么发现董承业出&轨的吧。 当然了,在扯这个正题前,必须得先简单介绍下我俩认识的基本情况。 我家在C城,大学读的师范,毕业后通过市教委公开招聘教师考试考到了离C城两小时车程的F市。 因为考虑到工作算是铁饭碗,也不好调动,父母干脆便在F市给我贷款买了套房。 又因为买的是期房,距交房还有一年半,所以便先租了间小单间。 再因为房东阿姨是董承业继母的姐姐,所以我和他认识了。 最开始房东阿姨将我的QQ号码给了他,我们在网上聊了一段时间后他提出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火锅店里,我来得比较早,就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忽然有个人叫我,我抬起头,看见面前站了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孩。他不算帅,但是挺阳光,麦色的肌肤,高高的个子,右边眼角有褐色的泪痣,笑起来两侧脸颊有深深的酒窝。 他很健谈开朗,一直谈论着他的工作与家庭,有他在,似乎场面永远不会冷。席间,我手不知怎么地一挥,食指上的装饰戒指掉在了他面前,他捡起,递给我,那场面与求婚相似,吓得我一个激灵。我这人想象力挺丰富的,当时暗暗揣度说这该不会是与他结婚的预兆吧。 后来他开始追我,我没同意。因为我当时是爱陈道明车仁表那款的大叔,总觉得起码得嫁个大自己十二岁以上的才有安全感。而董承业却比我小半岁,男人天生比女人成熟得晚,我觉得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我拒绝了他,他说:"那我们就认作姐弟吧,姐姐你上次请我吃了饭,这次我请你吃宵夜。" 我想着上次借了他的硬盘也没还,便想趁着这次机会还给他,以后两人也别再来往。 我情商不高,觉得什么干哥哥干妹妹干姐姐干弟&弟的暧&昧关系不适合自己,不如断了干净。 那时正是夏天,满街都在发生小龙虾的灭门惨案。他将我带到一家大排档处,点了麻辣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挺难剥的,他却细心地为我剥去壳,将白嫩裹着红油的虾肉放进我碗里。他微微低着头,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一隐一显,他慢慢给我讲着自己的故事:他说他父母在他不到一岁时便离异了,他跟着父亲,男人心粗,在生活上并不能很好照顾他。他不到三岁就上了幼儿园,在幼儿园里大家都不愿和他玩,因为他衣服每天都是脏兮兮的。父亲工作忙,他每天都会在幼儿园里待在最后才能被接走。后来长到七八岁,父亲与继母结婚后,便将他送去了他婆婆爷爷所在的老家。他说他从没感受到过家庭的温暖,所以便很想早些结婚生子。 听见他的遭遇,我那小心脏跟在泡菜缸里浸了三天三夜似地,酸酸涩涩的。 他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道:"我发誓,我下一次恋爱一定要结婚。我想要和我老婆每天下班后吃完饭洗完碗牵着手出来散步,要是馋了再来这里吃小龙虾。" 他的眼睛映着夏日的星光,格外璀璨。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内心。 我在F市举目无亲,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每次打开租住的小屋,冷清孤寂感便迎面扑来。我也很想在这里有个家庭,有人陪伴。 那天董承业送我到家门口时,突然掐了我的脸,很温柔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他后来回忆说我那时低头害羞挺可爱。其实妈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当时低头是因为他力道没个轻重掐得太疼,老娘正在用肩膀擦拭痛的泪水好不? 虽然他在最后结尾时让我疼了下,但在那晚后,我就忘记了我的陈道明,我的车仁表,我的大叔,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他后来跟朋友开玩笑,说我是吃货,他用宵夜把我给骗到手了。我听了都笑笑,没有反驳,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清晰地告诉着自己原因:我答应与他交往与那尸横遍野的小龙虾无关,只是因为那时我们是同类,寂寞的同类。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谈了两年恋爱。 他是我的初恋,我们曾有过很快乐的时光。 我们坐火车去凤凰,半夜他从隔壁床卧铺爬下来为半梦半醒间的我掖被角;中秋时他外出,我发个短信说想你了他立即赶车回来陪我;我陪他去见朋友为了撑场面穿了高跟鞋磨破后脚跟,他按摩着我的脚皱眉说喜欢的就是不化妆不穿高跟鞋的本色的我。 而从来只会泡方便面的我为了他学会了做他最喜欢的回锅肉,为了他收起懒散随性性子开始打扫房间,为了他开始学习做一个贤妻良母。 两年之中,经历了甜蜜,也有争吵,最终我们结婚了。 结婚之后很快我怀孕,而他也升职,但因为升职却要被调去D市。 听见去D市,我还挺开心,因为那里离F市只有一个半小时车程,而且董承业的爷爷奶奶也在F市,可以方便照顾他。 到了D市后他和我商量因为那边一个人住挺寂寞的便想要养只狗,我同意了。我们一起去选了一只金毛,取名叫花生。 董承业是个喜欢运动交际的人,到了D市养了花生之后他便建立了个狗友群,认识了挺多朋友。我见过他几个狗友,私心里并不太喜欢,因为那些人的社会习性挺重,在私生活方面也挺乱。 但因为怀孕期间有很多问题出现,比如孕早期孕酮指数不正常,比如孕中期又出现甲状腺素减少以及皮肤大面积严重过敏等问题,我一心都扑在了孩子身上,并没有精力去干涉董承业在D市的生活。 其实后来仔细回想起来,到了D市后他的状态就开始不对劲,具体说来就是他对我和孩子的关心变得比较敷衍,只是口头上表达下,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事。 因为我父母在C市还在上班,而董承业与其家人也大多在D市,所以周一至周五基本只余我一个人在F市。每天我挺着大肚子给学生上完课,又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晚上自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胎教看电影。当然,每晚上也会给董承业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在牵着花生与狗友散步,因为有旁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聊不了几分钟便挂了。 那段日子挺艰难的,唯一期盼的便是董承业周末回家时的陪伴。但他回来后便是无精打采很疲倦的模样,说自己在D市每天工作挺累。我听了也没有多想,很"贤惠"地挺着大肚子为他做饭。 当时我也在自我安慰,说宁真啊你老公在异地努力工作挣钱呢,你在家可要贤惠啊,可不要埋怨啊,可要棒棒哒。 当时还有个小插曲,因为董承业每周要回来,便只能拜托狗友照顾花生。而他每次回家后不久便会接到那个狗友的电话,他就对着那边声音很温柔地道:"谢谢你帮我照顾花生啊。" 我当时还对董承业说:"你得好好感谢下人家啊。" 他笑着说:"好的啊。" 我觉得如果有个傻逼排行榜,谁要是敢和我抢第一我拔刀子跟谁拼。 电话那头帮忙照顾花生的狗友那就是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小&三啊!!! ☆、第一章(2)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在练习眉来眼去贱法,所以仍旧沉浸在即将成为母亲的欣喜中。 我预产期是七月十日,于是在六月便请了产假,决定回C市生产。一来父母亲戚可以帮忙照料月子,二来医疗环境也较F市好些。 而自从我回到C市后,董承业以和我父母住不方便外加工作繁忙为由,只回来看望了我一次,后来直到我进了产房,他才匆匆从D市赶来。 七月十日中午,我产下了女儿。 第一个想法是:谢天谢地,终于卸货了。 第二个想法是:哇靠,为什么我孩子丑得跟泡发的猴子似地? 第三个想法是:算了,我们俩长得都不咋地也别怪孩子了。 我生产后在医院住了七天,董承业在医院时的表现便有些异样——他手机不离身,时常推着女儿去走廊玩耍,好半晌都不回来。离婚之后,我姨妈才回忆起来,说有好几次都看见他推着婴儿在医院角落打电话,看见她靠近就马上把电话挂断。 七天之后,我和孩子出了医院,董承业也以工作忙为借口迫不及待地回到了D市。 小猴子从出生后就开始吐奶,喝多少吐多少,时常看见她喝完奶后睡得正熟忽然一阵猛烈咳嗽后接着一股白色奶柱从她嘴里如抛物线般喷出。唯一的办法便是在喂奶后将她抱起,拍抚一个小时后再放下。但是新生儿大概每隔两三个小时便要喝次奶,所以大人基本无法歇息。那段日子全家都是处于兵荒马乱之中,我即使在月子里也无法保证睡眠时间,每天累得坐着都会打瞌睡,所以便完全忽视了董承业的异样。 而董承业却在这种时候跟我商量说要用结婚时收的礼金来换车。 是的,他打来电话没有询问孩子近况,没有询问我的身体,只是为了让我把礼金取给他换车。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董承业变了。 以前的他很喜欢小孩,可以耐心地照顾别人家的小孩一下午。而现在,他却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 我们发生了争吵,他挂断了电话,我再打给他,他却始终不接。 那是我生产完后的第十天,他开始与我冷战。整个月子期间,我哭了三次。月子没坐好的结果就是生产前我的身体壮得跟头牛似地,生产后免疫力迅速下降稍稍疲倦点便会感冒发烧。 也是那时我确切地明白了那句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男的入错行最多是没钱没老婆,女的嫁错郎一不小心便会没了命。 后来我坐月子快结束时,董承业父亲听闻他不回家的消息,打电话训斥了他,他不情不愿地回来了。当时婴儿床摆在客厅,他进门后只看了眼女儿便直接进&入卧室玩了半小时的手机游戏。 我那颗小心脏,又再次变得拔凉拔凉的,跟在冰箱下层冻了一晚上似地。 这一次,再也没回过暖来。 隔天我和我妈让他开车带着女儿去儿科医院看病,C市的儿科医院位于闹市区,只有在距离医院一公里处才有地方停车。而到了那,他却让我们自己下车,他坐车上等我们。 四十度的高温里,我和我妈背着大包尿不湿奶瓶抱着女儿爬着上坡去医院,走到半途我想起什么,便给董承业打电话,他那边却一直占线。远远望去,驾驶室里的他微微偏着头,很温柔地拿着电话在说着什么。 当时的我没有上前,只是本能地抱着女儿转身往医院走去。 后来回想起来,其实那时的我潜意识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却不敢去证实。 当天晚上,我妈在客厅询问卧室里的董承业明天会否在家中吃饭,如果要,她就去买点好吃的。而本来便是坐立不安的董承业听见这话忽然烦躁起来,低声埋怨说:"为什么每次都问,难道我不回家你们就不吃饭?" 随后他站起身来连招呼也没跟我父母打便提起包很生气地走了。 我当时怔住了,那种茫然感就如同正喜滋滋走在路上回味着昨晚与吴彦祖的春&梦结果忽然有人窜出拿着根木棍对直你脑袋打了一棒。 之后,我始终在琢磨我妈的那句话到底是哪里踩碎了董承业的玻璃小心肝,琢磨得死了好几摊脑细胞后终于顿悟——自己真他妈傻逼,哪里是惹到了,人家就是想找个借口装作生气溜走呗。 待我回过神来时,董承业已经冲下了楼,那速度快得,跟后面有人追着爆他菊似地。 我也不顾一切地冲下了楼,想去拉住他,可他却开着车扬长而去。我追了很长一段路,他从后视镜中应该能看见我,但他却像是躲避瘟疫般逃走了。 当时是夏天夜晚,我因为还在月子中,所以裹着头巾穿着长袖长裤睡衣。其实我平时是个很作的人,下楼打瓶酱油都不肯穿拖鞋。而那一天晚上,我就穿着这样怪异的服装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追着我丈夫的车,而我的丈夫却连一眼也不愿看我。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自尊,都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我拼命地拨打董承业的电话,他终于接起。 我情商低,说不了几句就暴躁了:"你还想不想过日子!" 他性子也不好,说不了几句便咆哮了:"我就是工作忙,你能不能理解!你他妈像个泼妇一样追车做什么!" 我忽然悲从中来,哭道:"我刚生完孩子,我整天辛辛苦苦带孩子,我……" 他没有待我说完,很冷淡地抛出一句话:"每个女人都会生孩子,每个女人都会过这一关。" 那瞬间,我感觉到了冰冷,无休无止,无边无际。 我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五个字:"我们离婚吧。" 那边传来漫长的沉默,在沉默中,我的呼吸被拉扯成了细长的线条,抵在我们过往美好回忆的咽喉处。 "好。"他说。 然后,美好回忆被割断脖子,鲜血淋漓。 挂上电话后,我独自坐在楼梯口,哭得快要断气。我觉得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像是噩梦,而我像是站在一个木桩上,下面遍地尖刀,稍不留神便会被穿肠破肚,不安感充溢全身。 生产完后,面对自己臃肿的身材,面对自己小&腹上丑陋的疤,面对自己素面朝天的脸,我的自信心低到了谷底,捞都捞不起来。 我向来是比较清高骄傲的一个人,但是在那个特殊时期,心里却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董承业不要我了,那么还有谁会要这样的我? 我像是一只弃犬,彷徨迷茫。 可惜我没有多余的伤感时间,我妈打来电话,不是叫我回家吃饭,而是让我回家喂奶。 我听见了电话那头小猴子饿得直哭的声音,说也奇怪,平时我是那样多愁善感没事便悲春伤秋的一个人,可这时却狠狠地止住了眼泪。 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我得对小猴子负责。 这件事闹得挺大,很快来了位调解员——杨蓉。 杨蓉的丈夫白洪文是董承业的同学,因为我们四个人年龄差不多,所以在我怀孕前关系都很好,时常结伴出去游玩。 杨蓉弱质纤纤,然而却很精干,做得一手好菜,将家里打理得有条有理,她算是我心中贤妻良母的楷模。 杨蓉赶来C市看我,听完我的诉苦后,斟酌地道:"洪文也打电话去骂了董承业,但那小子不知怎么的,自从去了D市后,越来越不听洪文的话,我们都觉得他整个人都变了。" 我抱着小猴子,只觉得无力。 杨蓉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方为夫,你月子也坐完了,干脆就回F市吧,他不是说嫌这里不方便吗?那回你们自己的家总方便了吧。" ☆、第一章(3) 那时,董承业也打来了电话求和,我们闭口不谈那天晚上的事,可那个夜晚我那碎了一地的自尊已经深深印刻在心底。 而我返回F市后,董承业对待我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我妈很隐晦地道:"我看他怎么有在犹豫的感觉。" 旁观者清,可那时我双眼就跟在蒸汽房里待着似地,雾蒙蒙的,就算面前有吴彦祖的裸体也看不清。 我根本没有懂得我妈这话的意思。 之后董承业始终逼着我将礼金取出来换车,我坚决不同意。因为去D市后,我体谅董承业新官上任应酬多,便将他的工资卡还给了他,所以基本上自从去了D市后,他再没有拿给我一分家用。教师工资并不高,剖腹产手术用了大笔钱,而小猴子出生后,那钱更是像流水一样用出去。我担心如果把礼金给了他换车,那今后的生活用度会成问题。 董承业见我态度坚决,便想了其他的招数,说他爸爸同意资助他换车,让我先把礼金拿出来给他,之后他爸爸再还给我们。我亲自给董承业他爸爸打了电话,戳穿了他的谎言。那个时候只觉得荒唐,感觉董承业竟忽然之间变成一个不负责任的幼稚孩童。 董承业恼羞成怒,与我在电话里发生争吵,无意说了一句话:"我就是不想回家,因为我在D市有人崇拜有人尊重,我感觉很开心。" 我脑子一激灵,马上问道:"那个崇拜你的人是女人吗?" 他却马上否认,说:"你不要多想,只是朋友。" 之后董承业便挂断电话,任我怎么打都不接。我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麻了,顿时嚎啕起来。 隔天我肿着金鱼眼给杨蓉打电话。 她分析出两点:一,那女人年龄肯定很小,因为这样才会崇拜董承业这种并不算成熟的男人。二,那女人应该是董承业的狗友,每天晚上牵着狗去散步,两人便有机会暧&昧。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有所察觉,因为杨蓉情商高我N个等级,我俩的情商差距基本上就是巴西足球与中国足球之间的差距。她平时很会劝人,而这次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劝我别多想,而是立即与我分析那个女人是谁。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时候董承业身边很多朋友都已经晓得了他和那女人的事。 而杨蓉做为朋友也是想对我旁敲侧击,让我快些醒悟,维护自己的婚姻。 我开始在董承业的空间中寻找蛛丝马迹,女人的直觉很准,我一下便寻找到了一个昵称为"圈圈"的人。 那人基本上每天都会去董承业的空间,还在董承业的每条说说心情下都点了赞,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留言,除了在七月二十一日那天凌晨五点,她在他留言板上写了三个字——"花先生"。 那个"圈圈"的空间设置了权限,我只能通过其他渠道看见她的几张照片以及最新的说说。 她的最新说说写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很简单,两只狗,还有你"。 她的照片看上去很稚嫩,并不算漂亮,戴着眼镜,外表朴素,看上去是个很老实的学生。 我的直觉拿着话筒叫嚣着说就是她,但我的理智却捂着我的耳朵说不可能。 因为这个圈圈,只有十六岁,是个刚升入高一的学生。 我觉得不可能,太不现实了。董承业二十六岁,而这个圈圈只有十六岁。重点并不是他们相差十岁,而是……她只有十六岁。 我决定要靠证据来消除自己的疑惑,三天后的周末,董承业回家后便开始睡觉。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机去厕所查看,因为我很少翻他的手机,所以他荧屏没有锁定,很轻易便打开。 我点开了董承业的QQ,赫然发现他的QQ与另一个QQ是关联关系。所谓的关联关系,就是可以在董承业的QQ上代收其他QQ号上收到的未读好友消息。这是腾讯当时新推出的功能,除了用大号绑定小号外,就是情侣在使用。 而另一个QQ,竟果真是圈圈。 那瞬间,我跟一口气吞了十多杯冰水似地,手不住在发抖。我再用董承业的QQ进&入了圈圈的空间,发现董承业在她的每条说说下都留了很多暧&昧话语。而最重要的是,圈圈的相册里虽然没有两人的合影,但是却有很多张花生的照片,那都是董承业的相册也没有的照片,基本全是在董承业租的小屋里拍的。 其中还有一张,是躺在董承业的那张床上拍摄的花生的照片。 也就是说,她躺在了董承业的床上! 我顿时脑子炸开了,直接冲出去质问董承业:"圈圈是谁!" 他眼里闪过慌张,但马上就冷下面孔,说:"一个朋友而已。" 我直接将照片丢给他看,他望着我,像是望着一堆垃圾,充满了厌恶:"我们只是朋友,你相信也好,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没办法。" 我的脑袋阵阵发晕。 我这个人挺宅,社会阅历也少,大学毕业后直接考上老师,工作环境也单纯,在认识董承业之前没谈过恋爱,在感情的世界里,基本就是一傻不隆冬的麻瓜。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太具戏剧性了,简直就跟演电视剧似地。 可惜我并不是主角。 而电视剧的生存法则是,配角非死即伤。 "你滚,我真的不想看见你。"我跟触电似地,浑身颤抖着。 董承业抽着烟,忽然掀起眼皮,威胁道:"你是不是要我滚,你信不信我把这家里的电视冰箱全砸了?" 他当时那模样,和地痞流&氓真没什么两样。 我忽然觉得恍惚,我开始怀疑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董承业。 以前的他虽然孩子气,脾气来时控制不住情绪,但却是个很纯良的人——在路上看见小孩摔倒会立即去扶,捡到别人的钱会挨家挨户寻找失主送回。 而如今,他却变得自私而狭隘。 我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道:"董承业,如果你今天真敢做什么,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其实说实话,我挺怂,这句话也不过是威胁。 但我没想到,董承业个大老爷们比我还怂,听了这话,硬生生把刚才那气焰给降下去了。 最终,董承业没有砸家电,而是赌气把自己的衣服全都丢到了垃圾堆里。 临走时,他冷笑道:"那张照片是我手机里的,她不过是玩我手机时看见了就传到自己空间。你不听我解释就算了,离婚就离婚,我祝你单身生活快乐。" 董承业表现得是那样无愧,我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 我继续在网上查询着关于那个圈圈的蛛丝马迹。 女人在捉奸时,智商会跟雨后春笋似地,迅速升高。 那一刻,我柯南狄仁杰外加福尔摩斯上身,如同开了外挂似地,所向披靡升华涅槃。 我觉得自己前几个月缺失的智商在那一瞬间全补了回来。 我通过圈圈的腾讯微博找到了她前男友的名字,随后又通过名字在百度贴吧中寻找到了他前男友的QQ号,进了空间一看,心凉了大半。 圈圈前男友也不过才十七八岁,他在今年三月离开了D市去外地求学,而在今年五月开始与圈圈闹矛盾,八月时圈圈单方面与他分手。 时间太符合了。 我加了圈圈前男友的QQ,和他聊起来,说自己是圈圈的狗友,说圈圈其实是劈腿。 我不过是想套话,圈圈前男友忽然道:"她劈腿对象是不是那个叫花生的胖子?" 董承业那个狗友群都不说真名,全是以狗的名字称呼对方。而圈圈,也是那个女孩养的狗名。 圈圈前男友继续道:"我早就猜到了,肯定是他,那个男的嘴巴贱,当着我的面都敢开圈圈玩笑。而且舍得花钱,狗友聚餐都是他出钱。还故意当着圈圈的面说马上要换车,要换成奥迪宝马,可以接送圈圈上下学。圈圈家里本来就没钱,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大方的男人,肯定上钩了。" 圈圈前男友仍旧在继续:"没事,圈圈是有名的绿茶婊,外表单纯,床上骚得很,在学校就是谁有钱就靠上去,我也是为了忘记前女友才和她在一起的。她初二就是我的人了,去年打了我的胎,我没亏。而且现在我有新女朋友了,懒得因为那种女人生气。" 我本来是想着和圈圈前男友同是天涯绿帽人,想要相互安慰一番,结果人家洒脱得很。 我问了圈圈前男友圈圈的电话号码,他给了我,然后就下了线和新女友约会去了。 我拿着手机号码,仍旧在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应该只是暧&昧。 可是我浑身都在抖,完全控制不住。 我给董承业打了电话,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圈圈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嘴硬得跟石头似地,道:"朋友,就是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男人就算被老婆发现自己与外&遇光屁股躺床上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他们只是在盖着棉被纯聊天。 挂上电话后,我马上拨打了圈圈的手机,第一次拨打始终在占线中,我猜想是董承业打电话告诫圈圈千万不要被我吓住,不要说出来。 我坚持不懈地拨打。 我有预感,圈圈会告诉我真相。 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很多次她都故意挑着我在的时间给董承业打电话,她其实很想我发现。 可惜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原配,枉费了她太多的心思。 ☆、第一章(4) 电话拨通之后,那边传来挺柔弱的一个声音:"……喂……" 我直接挑明身份:"圈圈吗?我是董承业的妻子。" 因为我之前哭得哽咽,所以声音沙哑粗嘎,跟圈圈一比,就跟大野狼遇见小&白&兔似地。 我暗自苦笑,若是有男人在,必定会觉得我这条女汉子欺负人家小&白&兔。但实际上,我这条女汉子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我直接告诉圈圈,已经知道了董承业与她的关系。 圈圈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应该是在学校的操场上,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嘈杂。 我瞬间恍惚,十六岁时的我在做什么呢?在努力背书记单词,努力解几何题,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考试名次前进。 果然不出所料,圈圈半是爽快半是扭捏地承认了。 我知道,圈圈其实对我是抱着很复杂的感情,一方面很想我赶紧离婚还董承业自由身,一方面又怕激怒了我会闹到她们学校去。 她用很柔弱的声音道:"他对我真的很好,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他就陪我。那天我们狗友聚餐,我喝醉了,他就带我去了宾馆……我没有怪他。" 当亲耳听见圈圈与董承业发生关系的那刹那,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就像是默片电影里的片段,无声而快速地爆炸开来,化为细微的尘埃,落入地面。 我知道,被毁灭的,是我关于未来的梦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是七月二十一日,是吗?" 那头有瞬间的停顿,接着道:"是。" 我知道是那天。 那天,我和董承业在电话中发生了争吵。那天凌晨五点,圈圈在宾馆床上用手机在董承业留言板上写下了"花先生"。那天晚上,小猴子无故哭闹了一整夜。 也许那天晚上,小猴子便知道,她从此再没有家了。 圈圈继续坦白:"后来我们经常出去,又发生了关系……D市很小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我们平时就是吃东西遛狗或者去河边游泳,很聊得来,双方都很喜欢彼此……有几次你打来电话时他也没有接,可能是怕我在旁边不高兴吧……他说他不想回家,说家里没有温暖。" "你和他发生关系前,不知道他是有家庭的人吗?"我问。 圈圈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不知道啊,恩,我们其实不是正常的那种谈恋爱……我们发生关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的真名,而且还是从他钥匙扣上刻的名字知道的。" 圈圈所说的钥匙扣,是我和董承业结婚时别人送的礼物。那是拇指大的两片小木板,一片刻着"新郎:董承业",一片刻着"新娘:宁真"。而两片合在一起,背面则组成"百年好合"四个字。 多讽刺的事,是不是。 我知道圈圈在撒谎,她其实一早便知道董承业结婚了。 因为直到八月我们争吵得最厉害时,董承业才将手上的结婚戒指取下。 而圈圈在董承业说说下点的第一个赞,是七月十日,那天董承业发了条说说,说在产房外等着我和小猴子,希望我们母女平安。 我没有去戳穿圈圈的谎言,已经没有必要。 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忽然之间就这样了。当初他追我时,也很殷勤体贴,而如今……" 话说到这,圈圈忽然一改她柔弱的声音,"哈"了一声,隐着讽刺道:"哈,是他追你吗?" 我知道圈圈这句话后所隐藏的深意,董承业必定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扭曲事实的话。 男人出&轨时,对情&人说的金句也不外乎就那几句—— "我妻子不理解我。" "当初是她缠着我非要和我结婚,我根本不爱她。" "我爱的是你,我对她只有责任。" 圈圈的那个"哈"字,成为了我毕生的侮辱。 是啊,怎么可能呢?你看董承业现在对你的态度,弃如敝屣,他当初怎么可能追你呢? 是你在撒谎啊,你这个虚荣的可怜的臃肿的丑陋的老妇人。 可是我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所向往的,我所珍视的,都已经被毁灭了。 在挂上电话前,圈圈忽然用一种隐晦的语气道:"但是自从九月份我上学后,我们就很少发生那种关系了,因为……因为我身体……身体不好。" 那语气听着是很急切暧&昧的,像是要让我继续追问。 可是当时的我处于混沌中,并没有如她所愿追问,而是挂上了电话。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与小&三对话,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友好和平的对话。 挂上电话后,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在八月末,董承业的QQ号忽然进了我的空间,从头到尾看遍了我所有的空间相册,包括小猴子的照片,包括我和董承业的婚纱照。我当时问董承业为什么忽然想起看我空间,他却愣住,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似地。 现在我终于顿悟,原来是圈圈用他的QQ号进&入了我的空间。 我闭上眼,对着自己说了一句话——"脏啊,真他妈地脏。" 休息片刻,我打给了董承业:"圈圈把实话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我打电话质问圈圈前,董承业才告诫过圈圈不能说实话,而圈圈也答应了。 他认为圈圈不会骗他,他认为是我在骗他。 董承业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圈圈,可是他不知道,女人的贪婪与嫉妒是多么可怕。 他用那种男人出&轨后面对质问时特意表现出的虚张声势的愤怒道:"怎么可能,你烦不烦,整天胡思乱想!" 我忽然愤怒了,用足以撕&裂喉咙的声音对着董承业吼道:"事到如今你还在骗!你们七月二十一号上了床,她喝醉了你扶她去宾馆!你在D市不回家就是和她手牵手在街上遛狗在河边游泳!董承业!我宁真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董承业!……" 那是我这辈子从没发出过的声音,充满了颤粟与歇斯底里,像是母兽受伤时的嚎叫。 我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喉部洇出了血腥。 我在嘶鸣着,将所有的委屈愤怒绝望都叫了出来。 我曾经有个梦想,就是和初恋男友结婚,婚后生两个孩子养一条狗。不需要太多的金钱,只要平稳幸福。 我曾在董承业的空间留下这样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我的终极梦想。 而董承业却将我的梦想杀死,以凌迟的方式,一刀一刀剜去皮肉,杀得惨不忍睹。 我是在书房给他们打的电话,窗口大开着。十四楼的高度,跳下去必死无疑。耳边有个声音在撺掇着:跳下去吧跳下去吧,这个世界太不堪了,跳下去就不会再受伤害了。 我向来看不起那些为了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从没想过自己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生了孩子,身形臃肿,面目肿&胀,简直就是一团垃圾,一个连丈夫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弃妇。 可是在这时,董承业救了我,他用一种孩子气的语气道:"我是这么做了那又怎么样,那你呢?你……你刚才还不是把我赶出家门了!" 董承业的意思是,我虽然伤害了你,你也一样伤害了我,我们扯平了。 在那瞬间,我忽然看清了他。 他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孩子,做错事后可以用诸多荒唐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一个男人,可以穷,可以丑,可以花,但绝对不能没有责任感。 没有责任感,便是一个男人的癌症。 那刹那,我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我突然发觉,原来我看错了人,原来我爱错了人。 我放缓了声音,用很平静的语调道:"我们离婚吧,找个时间回来写离婚协议。" 随后我挂上了电话。 从开始调查圈圈的消息算起,我已经在书房里待了四个小时。 打开书房门,我看见我妈抱着小猴子站在书房门外,身体微微颤抖,满面泪水。 后来我妈告诉我,她太怕我从窗口跳下去了。 小猴子早就饿了,但今天的她却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地,不哭不闹,就睁着双黑眼睛直直瞅着我。 我伸手将小猴子抱过来,她顺势倒在我怀里,呈现一种依偎的姿势。 她是那样小,那样软,像是药膏,涂抹着我伤痕累累的心。 我忽然觉得后怕,如果我刚真的跳下去,会发生什么? 很简单,我的小猴子会被判给董承业抚养,他最多会将小猴子丢给他妈妈或者奶奶照顾,自己继续风花雪月,而我的小猴子又会重复董承业幼年时的悲剧。 而且,董承业会因为我的去世伤心吗?不会,他只会憎恶,憎恶我令他背上了负心人的罪名。 我庆幸自己没有做下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 我冲到冰箱前,拿出面包牛奶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不能死,我的父母,我的小猴子还在等待我的照顾。 长大就是开始懂得要肩负责任,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长大了,而董承业还没有。 ☆、第一章(5) 得知真相后,我立即将这件事在电话里告诉了闺蜜菜菜。 菜菜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大学四年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她是个大胸貌美的女汉子,和我一样毒舌。不同的是,我是生气时才会启动毒舌模式,而她的毒舌模式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开启。 菜菜从小也是父母离异,所以性格要强,办事能力也强,是我崇拜的事业型楷模。 我结婚时她特意从云南飞来当我伴娘,然而自从我结婚怀孕之后,也许是她工作太忙碌,我们联系的时间日益减少。 而这次,在听说我被带绿帽的消息后,她立即从云南出发,隔天就站在了我面前。 当打开门看见她时,我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然而当听见她开口时,我眼泪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菜菜说的是:"我靠,你怎么肿得跟气球似地?" 我气结:"你这样侮辱一个准失婚妇人受伤的心灵,是会遭报应的知道不?" 菜菜张开双手,道:"过来,阿姨抱抱,别怕啊,有我在呢。谁他妈敢欺负我们宁真,老娘一刀骟(sàn)了他。" "那个字读骟(shàn),你这平翘舌不分的毛病是一百年也改不了啊。"我立即屁颠颠跑去投入菜菜怀抱。 啊,软绵绵柔嫩嫩的三十六寸D罩&杯胸果然是安慰人的利器啊。 晚上等哄完小猴子睡觉后,我与菜菜来到小区对面的海鲜烧烤摊前吃宵夜。 因为要哺乳,所以我不能喝酒,实在是扫兴,只能埋头吃食物。 记得当时我们俩女汉子叫了一大盘泡椒蛏子,一大盆香辣小龙虾,两个烤脑花,十个蒜香扇贝,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十串掌中宝,十串脆骨,十串鱿鱼须,十串里脊肉——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看,我绿帽子戴得都压断颈椎了,居然还把当时吃了什么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是吃货的最高等级,我就是吃货的最高等级! 吃着吃着,我打个饱嗝,想起了董承业——他没变心前倒是很喜欢带着我来这里吃东西。 其实我这人挺好哄的,每次生气时,董承业只要说一句话"走,我带你去吃东西",我就马上不生气了,小跑步屁颠颠跟着去吃肉。 可是这一次,他是犯了大错,就算是给我一吨肉也挽回不了的大错。 烧烤摊生意挺好,我旁边就是一对情侣,估计正在热恋中,那男的不停地让女的多叫些东西吃,女的矜持着说够了够了。 我边狠狠地咬着羊肉串边在心中暗念道:吃吧,姑娘,你现在不多吃点,明年说不定他就带别的姑娘来吃了。 明年,烧烤摊前知有谁啊。 知道了我刚才的心路历程,菜菜喝口冰啤酒,鄙视地看我一眼,道:"亲爱的你能有点出息不,整天想的除了吃就是吃。人科学家都研究出来了,说人吃饱饭之后身体&内大多数血液会聚集到肠道之中,到达到脑部的血液就会减少,人就会变笨。你说你一个人变笨了倒没什么,问题是那些同学都把我和你当成是一个小团体,你这样会拉低我们小团体的智商平均值(zí)的。" "是平均值(zhí),谢谢。"我长叹息。 鄙视完菜菜的平翘舌后,我抬头望着天,城市的天空只有昏黄残缺的月牙以及寂寥的几颗星。耳边忽然响起菜菜很正经的声音:"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 菜菜与我相识八年,八年中,她只用这种正经的声音对我说过三句话。 "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你她妈头真是大啊。" "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你她妈大腿真是粗啊。" "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你她妈字真是丑啊。" 这三句话非常残忍残酷地打击了我的自信自尊,但因为是事实,所以我无力反驳,只能在半夜偷偷把菜菜囤积在寝室的方便面给全部捏碎。 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我挺直背脊,告诫自己无论菜菜如何打击我,都得颤抖着嘴角一笑而过。 然而菜菜说的却是:"宁真,我知道这句话会让你生气,但我还是得说——去年你们办婚宴的头一天,不是招待我们这群朋友在KTV包房里玩嘛,董承业却趁着你去上厕所时,借酒意故意吃我豆腐。" 闻言,我先是愣住,随后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喷发! 我都想直接把董承业抓来放铁板上烧烤了! 董承业和菜菜那次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却精虫上脑调&戏我的伴娘,调&戏我多年的好友! 婚宴前我和董承业在KTV里包了最大的包厢,邀请我们双方好友去里面唱歌。菜菜人美胸大身材高挑也会打扮,当时在KTV包房里,基本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动手吃菜菜豆腐的,居然是新郎董承业! 菜菜继续道:"当时你有点醉了,摇摇晃晃的,我和你那个干嫂嫂杨蓉扶着你去包厢洗手间,在门前等你时,有人忽然从后抱住我,叫了一声"老婆",那手臂故意碰到了我胸上。我回头看见那男人居然是董承业,他虽然摇摇晃晃装做醉了,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那眼睛里根本充满了故意以及清醒。我和你身高不一样,身材不一样,衣服颜色不一样,发型也不一样,怎么可能认错!当时他那个干哥哥白洪文也在场,还装作开玩笑地提醒他,说'诶诶诶,你这小子不要装醉故意吃人家豆腐哦'。结果第二天,他抢了我的手机,说是要打游戏,结果却在翻我的电话号码。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你们已经扯证的份上,老娘敢当场卸了他胳膊信不信!" 我这才回想起来,那天我从洗手间出来后,菜菜脸色很不好,而且隔天婚礼时也没有与董承业说一句话,后来婚礼仪式结束,董承业开玩笑抢过菜菜手机说想要玩游戏,结果菜菜很生气地把手机抢了过来。本来那次菜菜说要在我们这玩几天,结果当天就说有事直接走人了。 而且,那天之后,菜菜也开始与我减少联系。 ☆、第一章(6) 还是那句老话,追忆往昔,觉得自己真他妈傻逼。 我也是喝过酒的人,知道人喝醉之后并不会丧失理智,只是胆子会变大,会趁着酒意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所以老话说,酒品如人品。什么"我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之类的话不过是个借口,其实当事人头脑清楚得很。 听见这件事,我又气又恨,浑身抖得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似地。愤怒像是火焰,熊熊燃烧,实在是想立即跑去D市,把董承业的肉一口口啃下来。 "我知道你会怨我为什么当初不告诉你,可是我也害怕啊。一来我知道董承业这个人口才好,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怕他会污蔑我,说我勾&引他之类的,让你与我交恶。等会你还去天涯发帖,贴名叫"八一八我那新婚之夜勾&引我丈夫的极品闺蜜",那我简直是冤枉死了。二来我怕你知道后,一气之下真的和他离婚了。毕竟这个社会,女人在婚姻上是弱者。他吃我豆腐这件事,可大可小,还不至于到非要离婚的地步。所以后来听说你怀孕后我干脆与你减少联系,希望董承业看在孩子份上可以收收心,可惜我高看了他。" 菜菜的话让我哑口无言,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她做得已经算是很好了。 而且当初菜菜确实也旁敲侧击提醒过我要看好董承业,可惜我的智商都去喂狗了,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 "其实要我说,你们俩根本就不合适。"菜菜不吐不快:"宁真,你对感情很洁癖,时刻注意保持与异性之间的距离,所以你也要求你的另一半必须对你忠诚。可是董承业是个喜好散漫自由的人,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把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你以前也埋怨过,说董承业异性朋友很多,在网上和女性朋友说话时也挺暧&昧,喜欢过嘴瘾。其实这些都是一个男人不适合结婚,或者是不适合与你这样要求对方忠诚的女性结婚的征兆。但当时他与你在同一屋檐下,并没有其他的出&轨行为。而且董承业始终是表现出想要与你成立家庭的强烈心愿,时常说起自己对家庭的向往,所以那个时候,你觉得他本质里是个家庭型男人,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但是你没有考虑过,董承业他本质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因为从小家庭破裂所以非常渴望建立家庭;另一方面,他没有受到过关于家庭责任感的教育,他的父母没有身体力行地展现给他一个完整家庭,所以他无法学习到如何去努力建立一个完整家庭。他并不觉得自己出&轨是件很严重的错事,他甚至会觉得,只要他不提出离婚没有离婚的念头,那么就是在维护家庭的完整,那么就不算是对不起你。" 菜菜的话让我陷入认真的思考中。 是的,董承业总是在说"和宁真在一起有家的感觉",他时常向我透露对家的渴望,每每都跟别人说"我和宁真以后一定要生两个孩子"。 然而当孩子真的来临了,面对我日益臃肿的身材,浮肿的面容,以及无法为他尽妻子义务满足其生理需求时,他退缩了。 他只想要家庭的温暖,却不愿意为建立温暖家庭而付出一丝努力。 他不过是个再自私不过的孩子。 剖析完董承业,菜菜也没有放过我:"还有你,宁真。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都是浑浑沌沌的,依赖心太强。我怀疑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和你逛街时就发现,比如说买鞋吧,你一进商场,找到最近的柜台随便试过一双鞋后就买,就算是有整个下午的空闲时间也不再去多逛逛。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根本就不太喜欢买的那双鞋,你就是怕麻烦。为了不怕麻烦,你什么事都可以将就。其实我明白,你喜欢的是那种成熟儒雅又文质彬彬的男人,可是董承业与你心目中的理想男性特质根本就不符合。当初你给我看了他的照片,讲了与他之间的故事后,我就有个想法——其实你刚开始时根本不是爱他,只是因为你从小没离开过家,结果毕业后忽然来到另一个城市,孤独噬骨寂寞钻心。而当时的董承业因为在追求你,所以对你很好,你一时贪念温暖陪伴,就与他在一起了。之后在一起久了,自然也有了感情,因为男人会把□□当成爱情,女人会把依赖当成爱情。你上学时依赖父母,工作后依赖董承业,这样真的不行。关于你是否离婚的事,我不会给你建议,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抉择。但无论你的抉择是什么,我都希望你能独立起来,看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我瞬间对菜菜感到敬佩,因为刚才那么大一段话她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读错平翘舌。 晚上,我躺在床上,身旁睡着小猴子。我抚&摸着她的小手小脚,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菜菜的话。 菜菜的话让我首次认识到,我可能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她说,我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现在唯一的决定就是想要离婚。 自从上次摊牌后,董承业始终没有再接我电话,也没有任何音讯。一想到他在D市继续与圈圈往来,我只觉得肮脏,只想要尽快摆脱与他的婚姻关系。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清楚,离婚后拖着孩子的女人是最困难的。 我需要面对的是精神与经济上的双重压力。 面对未来的困境,我确实是害怕。但与此同时,我无法面对自己丈夫的此时此刻仍旧与一个十六岁小女孩睡在同张床上的事实。 董承业这个人,是我先认识的。 花生那条狗,是我先养的。 出租屋的那张床,是我先收拾整理的。 但最终这些都被那个小女孩夺去了。 可我并没有不甘心。 因为,那些都已经脏了。 我拱手相让。 ☆、第一章(7) 听闻我们闹离婚的消息,董承业他怀孕九个月的堂姐赶来相劝。 董承业的堂姐是个黑美人,性格也是典型的辣妹子,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类似于金庸小说中的侠女。 堂姐将我叫到房间里,问起了我和董承业的事。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堂姐先是狠狠骂了董承业两句,又说之前七八月份时有两次看见董承业与圈圈从董承业的出租屋里走出来,两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她就质问了董承业,但董承业不承认非说圈圈只是朋友。堂姐知道董承业经常不回来看小猴子,也痛骂他,董承业在她面前答应着,可仍旧没回家。堂姐身体不好,当时又是孕后期,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监视董承业,也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堂姐叹息着劝道:"宁真,我知道你气,你恨。但听我一句劝,离婚拖着孩子的女人是最艰难的。是的,就算是大家都知道董承业是个混蛋,但很快还是会有年轻未婚的女人愿意嫁给他。因为他是男人,工资算高,工作稳定,没有经济负担,没有孩子拖累,嘴巴也甜,会哄人。可是你不一样的,你是女人,你带着孩子,很难再找到合适的男人。所以我希望你们双方能够冷静一下再做决定,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了孩子着想。" 我知道堂姐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她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帮董承业,而是为了帮我。 这个社会根本没有公平可言,她知道单亲妈妈那种艰难的滋味,最强韧的女人最终也会妥协。 劝说完后,堂姐准备告辞。 走在门口时,我妈忍不住了,直接哭道:"董承业是人,我们宁真也是人啊,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董承业要这么折磨她?怀孕时也不关心,生孩子时在医院就抱着手机玩游戏,宁真输液瓶里的药都见底了他也不管,月子里就让我们宁真哭了好几次。宁真辛辛苦苦在家里带孩子,他结果在那边做出这样的事。那天宁真在书房里哭嚎着问董承业'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我抱着孩子站在房间门口,真的怕她从窗口跳下去。我们家都待董承业不错啊,他回家袜子那么臭随便脱下来一放就不管,我一样捏着鼻子亲手为他搓洗干净,他喜欢吃什么我都用心记着,每次回家都给他弄好吃的,我们到底还要怎么样啊?" 我妈退休前算是单位小领导,性格也强,从来没见她当着人面哭过。而这次,她哭得是那样伤心。我知道,她实在是憋得太久了,她将董承业对我的冷漠无情全都看在了眼里,只为我委屈。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没察觉到身边的亲人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那一刻,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离婚是场没有硝烟的大战,我和亲人精疲力竭,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我只想要赶紧逃脱出这段不堪的婚姻。只有这样,才能谋得一条生路。 我拜托堂姐劝董承业赶紧回来面对处理离婚事宜,堂姐隔天打来电话,语气里有着抱歉,说自己劝不动董承业。 "我质问他,他承认了自己出&轨的事。但他马上像是个小孩子似地,乱找理由。一会说他会出&轨是怪你,一会说他会出&轨是怪他父母,一会说他会出&轨是怪他姑姑。" 我也算是一八卦妇女,到这种时候还非常好奇地问:"怎么会怪到他姑姑头上?" "他说他姑姑小时候打了他,所以他一直记着,觉得自己在家里没有温暖,那个小女孩给他温暖,他渴望温暖就出&轨了。"堂姐气得不行:"他简直就是在乱找理由,就是不肯承认错误!" 我之后才知道董承业所谓的姑姑打他事件。 董承业从小是个问题儿童,转校转了很多次。有一次捡了别人的皮球,没还给别人而是送到小卖部换了东西吃,后来人家找上门来。当时董承业住在他爷爷奶奶家,学校的事情都是他姑姑在处理。他姑姑恨铁不成钢,就打了他一下,他马上说自己手疼得厉害,还非要闹着去医院照片,把他姑姑吓得半死。 听见堂姐的话,我的心又灰了大半,跟半年没打扫过的茶几表面似地。 董承业始终不肯回来,我独自待在F市,只觉得漫天乌云。那段时间也像是得了忧郁症,整天就想哭,从天亮哭到天黑,眼睛都没消过肿。 杨蓉也每天打来电话安慰劝告。 杨蓉的老公白洪文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把董承业当成是最好朋友,在月子里听说董承业没回家凌晨两点就打电话劈头痛骂董承业。 董承业开始时挺尊重白洪文,但后来到了D市,因为出手阔气,吸引不少狐朋狗友,都舔着脸奉承他。董承业本身性子有点虚荣,就渐渐地看不上性子直爽又喜欢做大哥模样的白洪文。 董承业私下还跟其他朋友说,他和我离婚也都是怪杨蓉与白洪文中间挑拨。 杨蓉打电话来叹息着说他们小两口是无辜躺枪,躺的还是AK47突击步枪。 ☆、第一章(8) 我其实很感谢杨蓉,因为在我最需要倾诉的时刻,她充当了我的感情垃圾桶。 男人之间的感情是喝酒喝出来的,女人之间的感情是互相倾听听出来的。 杨蓉与白洪文是大学同学,大学恋爱四年,毕业后便结婚生子。杨蓉瓜子脸大眼睛,骨骼纤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然而她的内心却很强悍坚韧。她父亲小时候便离开家出外做生意,在外省重新认识了女人,生了孩子,但同时也没有与杨蓉母亲离婚。杨蓉母亲因为没有正式工作,需要依靠着她父亲的经济支持,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洪文他们单位属于应酬比较多的那一型,所以便时常出入声色场合。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影响,杨蓉始终看紧着白洪文,怀孕后就当起了全职太太。 白洪文与杨蓉结婚四年,中间白洪文曾有几次小动作,都被杨蓉软硬兼施给碾死在萌芽阶段。我觉得杨蓉若是出生在古代,绝对是位杀伐决断遇事沉稳的妃子级人物,一百集宫斗电视连续剧里起码可以撑到九十九集。 但我实在没想到,就在这天,杨蓉忽然打来电话,鼻音很重,开口就是一句苦笑:"我和你还果真是好姐妹,连遇小&三都能遇到一起。" 我第一感觉是杨蓉在开玩笑,因为她看白洪文看得很紧,四处安插眼线,就跟在白洪文身上安了红外线防盗系统似,白洪文怎么可能会轻易出成轨? 杨蓉告诉我,白洪文前些天说自己和某个同事去另一处地方陪领导视察工作,就在那过了一&夜。而隔天杨蓉恰好与那个同事的老婆在一起打麻将。而那个同事的老婆又恰好与丈夫在通话,无意中揭穿了白洪文的谎言。 杨蓉当即展开侦查,命令白洪文立即回家,白洪文回家后自然是死不承认。杨蓉抢过他手机,发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已经被删除。她马上拿着手机当着白洪文的面在网上查询了手机通话详单,结果发现有个电话号码白洪文基本上是每天都会拨打几十遍,她立即拨通那个电话,结果发现电话号码是存在白洪文手机里的,而署名是"杨宏伟"。那边通了之后,杨蓉不动声色,一句话不说,结果那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才分开一会就想我啦?" 杨蓉一听,顿时如坠入冰窟。 白洪文焦急万分,立即大声对着电话喊道:"杨蓉,你做什么!" 那边的女人听见了,立即反应过来,解释说:"啊,你谁啊?是不是找我们家老公啊?这是我们家老公的电话。" 听见这话,杨蓉的心"咯噔"一声更沉了——这女人段数太高,她遇到了敌手。 白洪文开始时死死咬定说那女的只是网友,他们只是通了电话,根本没见面。而那女的也跟着白洪文隐瞒杨蓉,并且扮成知心姐姐的模样开导她,说自己只是网上寂寞才与白洪文通了电话,说自己也有家庭,以后再不会与白洪文通话了。 可杨蓉是谁啊,是一百集宫斗电视连续剧里起码可以撑到九十九集的大人物,她直觉此事不会如此简单,隔天就调动了自己的所有社会资源,一天就将那女人与白洪文之间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女人就是白洪文在高中时的初恋女友,当时因为白洪文考上外地大学,只能与之分手。两人多年未曾见面,却在几个月前的同学会上相遇,不知怎么的就天雷勾动地火,搅在一起了。 杨蓉从没在我面前哭过,这次也只是鼻音很重,没见哭声:"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忽然就开始喜欢上打扮,而且还叫我宝贝,在家里还破天荒主动做家务,原来是内疚来着。" 我这才知道,男人出&轨后的表现分两类。一类是忽然对老婆冷漠;一类是忽然对老婆热情。 总之,物反常则为妖。 只要男人的反常应了"突然"两字,必定会出幺蛾子。 当初董承业出&轨时也是忽然开始注意打扮,而且从来不看动画片的他居然硬着头皮看《海贼王》,我开始还在疑惑为什么他忽然之间要返老还童成少年,结果人家是为了配得上那个圈圈这个少女。 我安慰了杨蓉几句,又问道:"那你要怎么解决呢?" 杨蓉那边沉默了,半晌方道:"我不能离婚,我不能把刚奋斗起来的车子房子拱手让给那个女人。" 挂上电话后,我心情复杂,实在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杨蓉身上。 因为杨蓉的事我失眠了,隔天醒来昏昏沉沉的,结果登QQ时看见董承业在线,便逮住他,直接与他商量离婚协议。 小猴子肯定是归我,一来因为在哺乳期内,二来他出&轨没有资格要孩子——他同意了。 我们结婚不过一两年,共同财产只有结婚礼金十万左右,我提出作为孩子以后的教育费以及医疗费——他也同意了。 因为双方房产都是婚前财产,没有分割争议,但我提出在双方房产上都添上小猴子的名字——他强烈拒绝了。 董承业认为这是他的房子,我就是想要趁机盗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董承业已经变得不可思议,完全与之前我认识的董承业截然不同,各种奇葩话语层出不穷,我也懒得分辨。 他说他不同意添加小猴子的名字,如果我坚持,那他也就拖着,不回家也不去办理离婚手续。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处于极度劣势中,带孩子是件累得昏天黑地的事,同时还要经历这样的精神折磨,我怕自己会疯掉。 我知道这点,董承业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不慌不忙不急不燥,他知道我必定会妥协。 像他预料中的那样,我妥协了。 每月抚养费他开始只同意给一千,后来我费尽全力争取到一千五。 小猴子每个月的奶粉尿不湿玩具衣服鞋子基本就要三千左右,这一千五远远不够。 而董承业却说:"难道你不养吗?我拿了一千五,你也得拿一千五,加起来不就是三千了吗?" 我说:"账不能这么算,我在家带孩子所耗费的时间精力太多,根本没有空闲再去挣钱养家,这是不公平的。" 董承业讽刺道:"你不是哭着喊着要跟我离婚吗?那你有本事离婚就要有本事挣钱养家啊。" 隔着那些字眼我都能感觉到他满满的恶意。 离婚时,双方会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曾经我听一个姐姐说,找男人一定要找心胸大气对女人在金钱上舍得的男人,退一万步,至少离婚时他不会让你在物质上吃亏。 而现在,我终于懂得了这句话。 最终,我妥协了。 离婚协议最终达成:一,孩子抚养权归我。二,双方共同财产十万礼金作为孩子今后的教育医疗基金。三,董承业每月付一千五的抚养费给小猴子。 菜菜看了这离婚协议,点评道:"我怎么觉得这离婚协议看上去出&轨的人像是你啊,我说宁真你太不给力了,简直就是净身出户啊。" 我连吐槽菜菜平翘舌的精力也没有了,只能默默点头。 而离婚之后,我听说董承业到处跟人说他很伟大,犯错了就净身出户,是个爷们。 我只能呵呵——他不仅祸害了"真爱"这个词,连"净身出户"这个词也没放过。 我知道这协议看着很憋屈,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已经无能为力。 中国的法律从根本上并没有保证女性的权益,而是保护婚前财产,讲究男女平等。 中国的法律要求男女平等,然而中国婚姻里男女地位却极度不平等。 婚前只要女性表现出要在房产中加名的意愿便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说女的拜金说女物质说女的世俗。 而结婚之后,中国传统婚姻里要求女方将重心放在家庭中。明明夫妻双方都在上班挣钱,女方却要额外承担家务以及抚养孩子,男方只要下班后按时回家不出去乱搞男女关系似乎都已经是绝世好丈夫。女方做家务生育孩子耗费去大量精力,所以大多女性婚后在工作上不会有更大的突破与自我增值。然而诸多男性甚至包括部分女性也把女性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当成是天经地义的事,不会觉得这些事与男性挣钱养家有着同等甚至更为重要的价值。 现今中国社会缺少信仰,也缺少法律约束,所以越来越多男人背叛婚姻婚内出&轨。一旦男性出&轨,女性的物质保障只能依靠出&轨丈夫的良知,那些转移财产将原配赶出家门的案例并不在少数。那个时候,女性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所做的努力全变成了虚无,得不到任何物质保障。 也难怪中国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女性自杀率高过男性的国家——整个社会对男性太宽容,对女性太苛刻。 而婚前的我也被男女平等这一脑残理念洗脑了,觉得我是嫁给董承业这个人,不是嫁给他的房子,干嘛要在他的房产上加名字呢,一人名下一套房,很公平啊。 而要等真正离婚时我才明白,没有物质保障,单亲妈妈这条路有多难走。 菜菜的解读其实很正确:"人中国法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不希望你们这群女的结婚生子再增加人口,所以一个劲剥削你们作为家庭妇女的合法权益。可惜你们各个都怕成剩女,就算是法律不保障也冒着危险争先恐后跑去生儿育女。" 我觉得菜菜的解读非常透彻清晰,实在看不出是个平翘舌不分的人能说出的话。 ☆、第一章(9)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董承业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上楼,而是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下楼上车再去民政局。 上车之后,我们没说一句话,如同陌路人。 我已经将近大半个月没见到董承业了,冷眼望去,发现他的穿着越发往低龄发展,耳朵上还新打了三个耳钉,手上有了纹身。 一个已经参加工作时常出去谈业务的男人,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男人,居然打扮得如同混社会的乡村非主流。 我的心情沉重得跟吊了五六个肯德基全家桶似地。 从家到民政局的那条路挺熟悉,上次去时是为了办理结婚证。记得那天我穿着桃红色的外套,他穿着灰蓝色的上衣,因为起床时间太早,两人眼睛都有点肿,结婚证上的相片看上去并不太美好。 但在民政局里,他就迫不及待将照片传上了空间,接受朋友的祝福。 当时从民政局出来,恰好遇见了董承业单位的一个老领导同时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 他兴奋地说:"叔叔,我们刚去扯证了。" 那位叔叔也很欣慰,说:"那你以后必须要好好对宁真啊。" 他一口答应:"肯定的啊。" 言犹在耳,却是物是人非。 眼睛有些酸涩,我不敢再想。 到了民政局,首先我们去了影印户口本以及结婚证的窗口。但因为我的户口页还未去更新,填写的仍旧是我小学时的信息,工作人员要求我必须先返回C市更新户口页,才能办理离婚证。 其实当初我们办理结婚证时也遇到了这个问题,当时找了民政局里的一个小领导帮忙办理了。 结婚是喜事可以找别人帮忙办理,但离婚就不好意思了。 工作人员看了我们的结婚证,劝说道:"才结婚多久啊,别冲动,不能办理说明你们缘分没尽,回去好好冷静下。" 我和董承业只得打道回府。 也许是工作人员的那句"缘分未尽"触动了董承业,跟着我出来时,他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道:"其实我没有想过离婚的,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离婚。我确实做了那些不是人的事,但我从没想过离婚。当时我质问她为什么会把这些事告诉你,她说'我就是想让你们离婚',我直接告诉她'不可能'。" 他就像是一个小孩,犯错之后,在那不断解释着,不断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 "她为了想让我们离婚,肯定是说了很多让你生气的话。可我当时只是觉得寂寞,而老婆不在身边,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和她来往。我现在真的玩够了,我想回归家庭了。我从没想过和她长久,真的。我已经把花生送了人,就是想要和她断了联系,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再参加狗友的活动了。我从小缺乏母爱,有人稍微对我好点我就忍不住了。我知道自己对你不够关心,我以后会改的。" 我始终没有说话。 董承业送我回家,我上楼接了小猴子下来给他抱着。 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沿着小区逛着,这曾经是我梦想中的场景。有一瞬间,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那些糟心的事从没存在过。可是这样美好的错觉只存在了一秒钟,接着那些肮脏事就涌现在眼前。 此时的董承业态度忽然软了下来,他一向是个孩子气很重的人,以前每次惹我生气,他都会撒娇卖萌逗我开心,而我是巨蟹,愚蠢的母性泛滥,次次都会原谅他。 他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只要他认错撒娇卖萌就能得到我的原谅。 我知道董承业并不想让小猴子重复他家庭破碎的悲剧命运,他想让我们重新复合,给孩子一个看似完整的家。 可是他却忘记了——破镜难圆。 我要的不是一个名分,而是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忠诚的丈夫。 最终,我说:"婚是要离的,我过两天便会回C市去更新户口页, 到时再通知你回来。" 他的脸瞬间僵硬了,之后没多久便将小猴子还给我,自己重新返回了D市。 说实话,董承业走之后,我确实有些犹豫,毕竟我和他相恋多年,付出的感情一夕之间无法收回。 然而当打开他还给我的笔记本电脑时,那些犹豫全消失了。 因为我的笔记本配置挺好,董承业便放在D市办公室内打游戏,这次顺便带了回来。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硬盘里的东西全被删除了。 可惜董承业不细心,忘记删除网页浏览记录以及一个手机相册。 手机相册里,有一张图片,是八月七夕节时他照的一束鲜红玫瑰。七夕那天我和董承业在冷战中,根本打不通他的电话,所以那束花必定是送给圈圈的。 而网页浏览记录里显示七八月时他基本天天都会进圈圈的空间,除此之外,他还到处查找情书句子。 董承业以前追我时也是一样,每天在网上摘抄深情句子,给我写情书,给我发短信。 这招从我身上用到圈圈身上,用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新意。 除了这些,还有更不堪的东西。 在七八月与圈圈打得正火&热时,董承业不停地查询着各种爱情动作姿势以及萝莉型女主角的日本爱情动作片。 我的嘴唇不住在颤抖,完全无法控制。原本以为平息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爆发。 我身后的菜菜用力将笔记本给合上,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杀人。 我已经是泪流满面,忍不住扑入菜菜怀里,嘶鸣道:"我恨!我太恨了!菜菜!我恨!我恨啊!" 当时的我,脑海中只余一个"恨"字。 在我最艰苦的日子里,在我最需要丈夫肩膀依靠的日子里,我的丈夫脑子里装的却全是精虫。 我好想冲去D市,撕了他们的皮,啃了他们的骨,喝了他们的血! 菜菜抱住我,恶狠狠地道:"放心,董承业他会有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是我们不出手,老天也看不惯董承业这个小畜生!" 我窝在菜菜三十六寸D罩&杯大胸里,哭得声嘶力竭。 电脑里的龌龊记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想当我看见的那刹那,我和董承业的结局已经注定。 我是金星处&女,对感情有洁癖,那些人那些事太脏了,脏得我不想再多看一眼。 隔天我就返回C市更新了户口页,再让董承业回来办理离婚手续,他口头上答应了,却迟迟没有行动。 在等待期间,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赶来相劝,说董承业只是一时糊涂,图新鲜犯了错,希望我原谅。同时也明确告诉我,说单亲妈妈这条路很难走,再婚的希望渺茫,即使有,那再婚对象的条件必定会下降许多。 这些道理,我都懂。 在中国社会,女人难,离婚的女人更难,离婚拖着孩子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而更糟糕的是,离婚之后,我就必须辞去稳定的教师工作,返回C市。 一来,我爸还未退休,且患有高血压,生活上需要人照顾。二来,F市就我和我妈两人,举目无亲,孤单单带着孩子待在F市,对孩子的成长并不是件好事。三来,我想要离开F市,离开这个充满了与董承业回忆的伤城。 如此一来,前路之艰辛更是难以想象。 到了这时,我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在杨蓉父亲常年不回家与外省女人诞下私生子这样的情况下,杨蓉的母亲却仍旧不离婚。 并不是没有愤怒与不甘,但更多的是害怕与无奈。 是对精力与经济双重压力的害怕,是对整个社会男女差别的无奈。 杨蓉也打来电话相劝,声音里透着疲倦。 这些天她也过得很不好,白洪文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不再与前女友往来,可私底下却仍旧放不开手。某次去外地开会,他居然开快车去接前女友。两人背着杨蓉在开会地点缠&绵了两三天,最后前女友还故意在白洪文颈脖上留下吻痕向杨蓉示威。 那个前女友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基本上是个一百集宫斗电视连续剧里起码可以撑到九十八集的人物。她在白洪文面前始终配合着白洪文演戏,向白洪文表明自己是个安分的好情&人,会帮着他骗老婆,可私底下却不断激怒着杨蓉,通话时直接骂杨蓉没本事管不了自己男人的心。 杨蓉也威胁白洪文说要离婚,白洪文自然是不同意。 实际上杨蓉也不敢轻易离婚——他们住的屋子是白洪文的婚前财产,共同财产也就一辆车,卖了杨蓉最多也只能分十万左右。况且杨蓉这些年来全将精力放在了看守白洪文身上,几乎没有工作过,重返职场,工资低,根本养不活自己与孩子。 唯一的方法,似乎就只剩下防守。所以这些日子来,杨蓉几乎天天与白洪文在一处,不许他离开自己视线分毫。 如此一来,身体累,心更累。 "我们大学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快十年了,我以为我们感情很深,然而没想到他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另一个女人上了床。"杨蓉叹息:"男人,这就是男人。" ☆、第一章(10) "可是我不会离婚的。"杨蓉语气坚定:"我不会中了那个女人的圈套,自动把位置让给她。宁真,听我一句劝,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你看我们认识的那些朋友,结婚后男方都出&轨了,但女方最后也会选择原谅。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了孩子着想,她还那么小,你就要让她没有爸爸吗?如果你实在是气愤,等事情平息后,你自己也找个情&人平衡一下就好了。" 杨蓉所说的找情&人的方法并不是异想天开,我听说过这种事——男方出&轨,女方耿耿于怀,之后也找了情&人作为补偿,双方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我向来很听杨蓉的话,但这一次,我却拒绝了她的提议。 一段好爱情的维持靠的是短暂出现的多巴胺,一段好婚姻的维持靠的是长久的责任心。 维持一段好婚姻比打赢一场大战还要艰难,那样漫长的岁月里,两个人脑内的多巴胺退散,激情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所腐蚀,会遇见很多的人发生很多的变故,最终能保持住好婚姻相携到老的夫妻,乃是生活的勇者。 我并不是个理想主义者,我知道好的婚姻并不容易得到,但至少我希望在婚姻中双方能做到最基本的对彼此忠诚与互相扶持。 如果连这点也无法做到,那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除此之外,还有孩子的问题。如果说残缺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没有好处,那么充满了背叛与谎言的家庭环境难道对孩子的成长又是件好事? 从我决定离婚开始,大家都在劝我为了孩子原谅董承业。 有人劝道:"董承业现在就是图新鲜,男人都是这样的,等他没新鲜劲了,自然就会回归家庭。" 有人劝道:"只要他没提出离婚,你就不能离,孩子没有爸爸多可怜啊。" 有人劝道:"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时冲动就伤害了孩子,让孩子失去完整家庭。" 我只能苦笑,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让孩子失去完整家庭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我,而是率先出&轨的董承业吗? 可是在中国社会的婚姻关系里,男人似乎天生就比女人高贵。 男的出&轨似乎便是情有可原,只要他们不主动提出离婚便行,而若是断了与情&人的关系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而女的出&轨则是罪大恶极杀了她还污了刀。 虽说出&轨都是可耻的,可这样的不平等,实实令人生寒。 而在一些"过来人"眼中,董承业在我生育时出&轨也是情有可原,因为那时我们是异地,因为那时我不能当面给他温暖,因为那时我不能帮他解决生理需要,甚至于因为那时我不能再保持身材与容貌。所以说即使董承业在我与小猴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对我们冷漠无情与十六岁少女上&床做出背叛婚姻的事,只要他不提出离婚,便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就不算是伤害孩子,就不算是破坏家庭。 而我却不知好歹率先提出离婚,主动把丈夫让给别人,简直是傻逼,简直是矫情,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简直就是亲手打破了家庭,简直就是害了孩子一辈子。 到这时,我又一次认识到了中国社会对女人的残酷。 更可怕的是,这种残酷的给与者不仅是男人,还有那些受过同样苦楚的女人。 她们的观点是,这种事情我都可以承受,为什么你不能,谁又比谁高贵吗? 奋斗了这么久,中国女人终于不必裹小脚,然而思想上的裹缚却永远存在。 我无法与之辩解,我要的和她们要的不一样。我不怕苦,我不怕穷,我怕的是冷漠欺骗与伤害。 从开始交往时,我就明确告诉过董承业:我知道爱情是种瞬间来也会瞬间走的东西,我不会责怪他的移情别恋,但我希望如果有天他爱上别人,能够诚实地告诉我,让我有尊严地离开,不要让我像傻逼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可以忍受不被爱,但无法忍受被欺骗。 然而他最终还是欺骗了我,而且是在我人生中最脆弱的时间段。 董承业对我最大的伤害在于,他使得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丧失了对人对世界的信心。 在离婚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经常梦见自己抱着小猴子戴着头巾穿着诡异的长袖长裤在夏夜里追逐董承业的车。周围的人群对着我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嗤笑。我顾不得那些眼光,哭着求着让董承业别走,让他停下等等我,我太累了,我太怕了,我想要有个依靠。我的脚磨破了皮,我的伤口淌出了血,而董承业却驾驶着车,始终不曾停下。 每次梦醒,枕头便会被浸湿大片。 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时候,董承业不仅没给予我任何帮助,反而深深刺了我一刀。如果再与董承业保持婚姻,我毕生将活在惶恐中,不再有任何安全感。 我知道自己愧对小猴子,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我将用自己的一生来补偿她。 可是我无法为了她而与董承业复合。 董承业与圈圈的事太脏,是我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那个坎,就算是我们复合,也会因为这件事发生无数的争执。更重要的是,董承业可能与圈圈藕断丝连,甚至也可能认识更多的圈圈。这是有很大可能性的,因为男人的责任感是天生的,是自小的家庭教育养成的,所谓的男人出&轨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那是因为有责任感的男人根本不会出第一次轨,而没有责任感的男人自然会持续不断出&轨。 我可以想象到我和董承业复合后会整日因为这些事情而争吵,小猴子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复合而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她得到的只是一个充满了争吵猜疑谎言与背叛的看似完整的家庭。 我决心已定,再也无法改变。 董承业终于返来,载着我再次去了民政局。离婚证办得很顺利,那两位热心的工作人员再没有多话,很快便将离婚证给了我们。 我看着结婚证与离婚证上 自己的两张照片,觉得感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整个人居然沧桑了好多。 都说女人是花,男人是土。 看来董承业这块地盐碱太多,果然不适合我这朵喇叭花的生长。 开车送我回家的途中,董承业和我默默无言,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得比小猴子的开裆裤还开了,谁知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们竟走到了今天这步。 而董承业,也边开车边默默地吸着鼻子,擦拭着泪水。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那年春节,董承业因为他亲生母亲而与父亲发生了激&烈争吵,夺门而出。我赶紧去追,在楼梯口处拉住了他。他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壮得跟头熊似地,结果抱住我直接将头埋在我肩膀上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地,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他是在委屈,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个完整的家庭。 小婶婶说过,董承业小时候寄住在爷爷奶奶家,他姑姑姑爷以及小堂妹每天也会去奶奶家吃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董承业看着小堂妹的眼神里全是羡慕。 当年董承业在楼梯口抱住我哭的瞬间,我的心就软得不像话,那个时候我暗暗发誓,要对他好,要给他生儿育女,要让他有个温暖家庭。 可惜,他已经不再需要我对他好了。 当正式离婚后,我才懂得了董承业转变的原因。 董承业从小是个问题儿童,因为父母离异无人照顾,所以自小学起便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在校打架损害公物,转校无数次。他从初中开始沉迷于打游戏不肯上学,而且还认识了社会上一些混混。他爸没办法,便强制性地送十六岁的他去当兵。董承业是个思想很容易被环境左右的人,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学坏人。因为当兵时与外界隔绝了五六年,他回来后整个人就变纯了,与以前的朋友也没了联系,整天就想着努力工作成家立业。我就在这个时间段认识了他。后来他调回D市,又与以前的混混朋友联系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又变回了以前的董承业。 其实我始终相信董承业真正的内心仍旧是柔&软善良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很爱哭,看《唐山大地震》时在电影院哭得喷出了鼻涕泡泡,结婚典礼时在台上也哭得唏哩哗啦。我想,这至少说明他容易被感动,而容易被感动的人,并不会怀到哪里去。 他不算是个坏人,却是个坏透了的丈夫。 所以离婚,是我们最后的结局。 下车时,我问他:"你要去看孩子吗?" 他撇过脸不愿让我看见他的眼泪,鼻音很重地道:"不看。" 我下车后,他一踩油门,快速离去。 这一次,我再也不用为想象中他回到D市后与圈圈缠&绵的场景而难过。 因为董承业已经不再是我的丈夫,我已经失去了管他私生活的权利。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罢了。 从此,我就是个失婚妇人了。 上楼后,我给杨蓉打了电话,告诉了她我和董承业已经离婚的事实。她正在与白洪文同事的老婆做菜,准备给下班回家的两个男人吃。 那个白洪文的同事在去年出&轨,他老婆与之闹了一整年,离家出走,大打小&三,什么招数都用完了,终于让丈夫与小情&人表面上断了。 而现在,两个受过情伤的女人欢欢喜喜地在厨房为伤害过她们的男人做饭,仿佛过去的那些糟心事从不存在般。 可是在那欢喜之下,是真的船过水无痕吗?还是说午夜梦回时仍旧意难平? 面对丈夫的出&轨,因为不服从这个男权社会,我选择了一条与她们截然不同的路。 而但凡不同,就要付出沉重代价。 我知道,离婚是情感上痛苦的完结,却是艰难生活的开始。 挂上电话后,我躲在楼梯间里默默地哭着。菜菜寻了出来,又用她那三十六寸D罩&杯胸来安慰我。 "乖,别哭了。" 我怎么能不哭呢? 办离婚证的那几十块钱还是我掏的腰包,居然忘记找董承业平摊了! ☆、第二章(1)(捉虫) 办理离婚后,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悲春伤秋调整心情,我只想尽快卖房搬回C市。 那个时候只觉得F市处处都是回忆的陷阱,几乎每处地方都有我和董承业牵手走过的痕迹。 过往的甜蜜,全是今日的砒霜。 而且那个时候心里就有种预感——我与这座城市的缘分,已经消失。 那个时候,菜菜已经在F市陪了我大半个月,必须要回去云南。 临走时,她将手机塞给我,说她妈想和我说几句话。 菜菜妈是个很斯文的中年妇女,以前送菜菜来学校时还请我吃过饭,我很喜欢她。 她喜欢叫我姑娘,开口便道:"姑娘啊,嬢嬢(阿姨)也是过来人,女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离婚。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建议你离,可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也只得离。事情已经这样,你也别多想,有空带着孩子到你姐姐这来,嬢嬢给你做好吃的。" 菜菜比我大一岁,所以菜菜妈向来把菜菜当成我姐。 因为这些细小的温情,我感觉鼻酸。 挂上电话后,想起菜菜妈那句"嬢嬢也是过来人",我抽抽鼻子,问菜菜:"你妈当初也是因为你爸出&轨离婚的?" 菜菜翻个很淡定的白眼:"滚蛋,她是嫌我爸穷了自己出&轨的。" 我:"……" 菜菜执意让我不要送她,让我留在家里帮忙带小猴子,说自己是少见的胸大有脑,绝对不会迷路。 菜菜没有多余的话语,继续用她那三十六寸D罩&杯胸跟我做了道别。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最爱的《老友记》里菲比说的一句话——"恋人来来去去,朋友却是一辈子的。" 哎,忽然好想和她搞拉拉地说。 离开F市前,我约了几个同事好友吃饭,他们听了我的遭遇,全都沉默了,食不下咽。 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我来F市将近四年,他们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收获。 也好,不算虚度了。 坐我旁边的胡哥三十多岁,帅得人模人样的,可惜前妻当年瞧不上他教师工资低,便出&轨走人了。据说离婚当夜胡哥一个人干了一整瓶白酒,醉醺醺地倒在路边,差点没被人给劫色。 胡哥默默地抽完一根烟,才抬起他那张帅得人模人样的脸,对我道:"宁真啊,当初我遇到这事第一反应也是离婚,当时肯定是很痛苦的,但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经历过那些痛苦。" 现在的胡哥已经重新找了个别校的英语老师结婚,新娘很有爱,两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日子过得挺红火。 一顿饭吃得沉沉闷闷,大家都在为我这个单亲妈妈的未来而担忧。 晚饭结束后,与我一个办公室的玲姐跟我同路。夜色迷&离,令人思绪浮动,玲姐不由叹道:"日子过得太快了,我始终还记得当初你来我们学校时那模样,T恤牛仔裤扎个马尾辫,跟高中生似地,结果一夕之间,你就怀孕生孩子了。" "而且还失婚了。"我自嘲着。 这时,我们路过一间夜总会门口,一个醉酒的女生蹲在花台前嘤嘤痛哭。 "半年之前,我也是这样蹲在花坛前痛哭,还光着脚。"玲姐苦笑着。 我们办公室几个要好的老师都知道玲姐半年前的遭遇:玲姐老公是教委的一个职员,曾经在高中教学过,他教过的一个女学生长大后重新与他相遇,因为那女学生婚姻也不幸福,遭遇老公家暴,便时常对玲姐老公诉苦,玲姐老公便开导她。那女学生感受到了温暖,便对玲姐老公表示崇拜,两人就这么崇拜到了床上。寒假时玲姐出差了三天,就是在那三天里,她老公居然将那个女学生给接到家里来住,更可怕的是,家里还有玲姐那四岁不到的儿子!玲姐回来后,她儿子悄悄对她说"妈妈,这些天爸爸和一个阿姨睡在一起",玲姐这才知道事情真相。 玲姐是个很传统贤惠的女人,老公也是她的初恋,这件事对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曾经无数次冲动地想要与老公离婚,但也是因为经济原因,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可心上仍旧有着伤,一碰便会流下脓液。 "我经历过,知道你的痛苦,可是比较起来,我更怕的是做单亲妈妈所必须经历的那种痛苦。"玲姐叹道:"宁真,我真的很佩服你。" 我摇摇头:"我只是不服气罢了。" 对中国这个表面彰显着男女平等实际仍旧属于男权的社会不服气。 因为不服气,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想,离婚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 对方出&轨后,你整个人就像是单脚陷入了黑色的泥沼之中,不会死,只是会被永远困住,承受着噬人的孤寂。而离婚,则是硬生生砍掉一条腿,拆骨撕皮般地疼。 虽然疼,却是逃出泥沼的唯一方法。 离婚之后,我眼前是厚重的迷茫,不安感压在心头,重得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形容呢,简单点说,就是把大龄剩女对未来的迷茫感扩大一千倍。 也许终其一生,我再也遇不到合适的男人,我会承受无边无际的孤独与无依。 可是至少至少至少,我不用被无形枷锁捆缚在原地。 守着一个从身体到心都被另一个女人占领过的丈夫,我做不到。那种生活虽然物质安稳,可是对我而言,却是虽生犹死。 而现在,我至少有生的希望。 回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明天表哥和姑父两人会开车过来帮我把东西拉回C市。 打开衣柜,我怔住了。 董承业的衣服之前已经全被拿走,空了一半的衣柜仿佛空了一半内脏的腹腔。 怎么看,怎么凄凉。 曾经因为他,我的世界变得充实而快乐,如今他从我生命中抽离,我的世界再次变得空荡。 我默默告诉自己:宁真,多少女人因为婚变失去生命,而你还活着你还挺着,那么之后再难的事情你都会熬过去的。 隔天,表哥上午开了车来帮我把东西搬回C市,姑父下午开了车来将我们送回C市。 而回到家里时,发现东西已经被姨妈他们给收拾妥当了。 我不由得感慨:关键时刻,还是家人给力。 当天夜里,我二表姐将我叫到小区门口吃烧烤喝啤酒。 我二表姐也是典型的辣妹子性格,是女汉子中的女汉子,而且是颜控,交往的男朋友各个姿色堪比男明星,最终找了个身高一八三长得超级人模人样的大帅哥。问题是这个大帅哥还是个宅男,整天就知道上班努力工作下班努力带娃,每月工资按时上缴每天就向老婆讨几十块饭钱烟钱基本吃的是草产的是奶的货。 而且在我二表姐怀孕时,我二表姐夫为了多挣点银子,主动申请调到内蒙古一年,一年内没有出任何幺蛾子。回来后觉得孕期没有经常回家照顾女儿以及表姐感觉很愧疚,主动承担各项家务。 看着我二表姐夫,再看着董承业,我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亏大发了。 我二表姐是天蝎女,典型的"S"型人格,口头禅就是"信不信老娘一脚踹你个透心凉心飞扬"。 我二表姐夫是巨蟹男,典型的"M"型人格,面对我表姐的口头禅,每次都是"哈哈哈"三个字,且表情非常之享受。 我表姐也算是情场高手,之前不管是劈腿还是被劈腿经历都丰富,可是她的观念是"你婚前怎么玩都行,可是婚后生了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再玩就不厚道了,没有江湖道义,出去分分钟就要被砍死"。 所以她对董承业的做法感到非常鄙视。 ☆、第二章(2)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坐定之后,二表姐手里拿着啤酒瓶,用比现今的天气还冷飕飕的眼神盯着我,脸上显示出一句话——"过来,我保证不砸死你。" 我吓得一根火腿肠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话说我家二表姐可是六岁便能扛三十斤大米爬上九楼小学便能扛起凳子砸男同学的强货啊,灭我这种怂货绝对是秒秒钟的事情。 就在我吓得快要尿湿裤子时,二表姐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杀气,全是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脑子是被抽水机抽了是不?董承业他那圈子都乱成这样了,你还一头栽进去,你以为自己运气好能捡到个清白货呢?那你运气好有本事就中个五百万帮姐姐我包个小白脸呗。" 我心想:二姐夫不就是清秀小白脸类型的吗?你也不怕吃多了撑着。 但这话是万万不敢当着二表姐的面说出来,否则立马秒秒钟被啤酒瓶给砸死。 二表姐边喝着冰啤边啃着肉串边帮我决定着未来:"还有啊,俗话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你呢没事就在家多琢磨琢磨这次婚姻失败的经验教训,咱们一次婚姻失败还有第二次,二次婚姻失败还有第三次,反正再接再厉,越挫越勇。" 我颤抖着声音道:"您觉得我还得结几次啊?" 二表姐睨我一眼:"人民政局也没规定结婚次数啊,还有人伊莉沙白泰勒不也结了八次婚?你放心,你的事包在姐姐我身上,我帮你留意着,有好的绝对介绍给你。还有啊,千万不能因为踩了一次狗屎就觉得全世界遍地都是狗屎,要对未来有信心,对男人有信心。" 我欲哭无泪,姐姐诶,人家是伊莉沙白,而我是一穷二白,能比吗? 二表姐虽然大大咧咧的,但也有敏&感的一面,她察觉到了我失婚之后对恋爱婚姻有了恐惧心理。 确实如此,这段时间我始终在恐惧。从董承业身上我终于了解到,一个人原来可以变得面目全非。同时也了解到,当一个男人不爱你时,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觉得自己需要很长时间的缓冲休养才能平复恐惧。 二表姐话虽然这么说,但也明白现阶段小猴子还小,我的精力应该放在照料孩子身上,所以并没有立即给我介绍对象,而是经常邀其他家人来我家帮忙搭把手,顺便开导我。 之前我毕业后就考去了F市,回家的时间很少,与家人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面。而这次回来后,我看见我们家的几个表姐夫以及表哥都很顾家,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陪小孩,和同事朋友出去玩时也是结伴带着小孩。 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小孩实在太累了,真没多余的精力去搞那些幺蛾子。 我二表姐说的话倒精辟:"结婚后就是要让男人做事,你不让他做事他就去外面挑事。" 我至今感谢我的家人,他们让我看见了一些美好的东西,没有使得我对这个世界绝望。 然而对此,杨蓉却不以为然。 当我感叹般地将家里几个好男人的事迹告诉给杨蓉后,她吃吃一笑,很是意味深长地道:"世界上哪里有不偷&腥的男人,只是偷&腥没被发现罢了。" 听了这话,我就像是一口吃下整个白煮蛋似地,哽在喉咙里,说不出的憋闷。 "我给你说,上次我们见到的白洪文的同学,你也看见过他老婆的,多漂亮啊,结果我无意中发现那个同学居然也有情&人。"在电话里,我看不见杨蓉的神色,却听见她的声音里有种怪异的满足:"可她老婆还不知道呢,所以我说啊,这个世界上真没有不偷&腥的男人。" "是圈子的问题吧。"我道:"而且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男人,怎么能一竿子打死呢?" "宁真啊,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天真?"杨蓉有点不耐烦。 我因为她的语气而微讶,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了,随后两人随便扯了两句便结束了对话。 挂上电话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傻。 之前我询问杨蓉有关前女友与白洪文是否还在联系时,她也是语焉不详。现在想来,白洪文与前女友应该没有断得太干净。杨蓉跟我说过,知道白洪文出&轨后,她每晚睡觉前都会回想起那段腌臜事。由此可见,杨蓉并不是那种能够将这件事彻底看开的女人。 而当事情无法改变时,她唯一的做法就是不断地说服自己:男人出&轨是必然的,所有女人都会经历。 可是我却不断提醒着杨蓉:世界上存在许多好男人,不是每个女人都会遭遇到背叛。 我是个美梦破坏者。 在那之后,我和杨蓉的联系逐渐减少了。 我们之间在婚姻价值观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同,每当我们谈论到董承业以及白洪文时,便会有诸多尴尬。 所以,渐行渐远是我们最终的结局。 我只是惋惜与遗憾。 曾经,我和杨蓉是亲密无间的好友,我们一起旅行,睡在同张床上谈论心事,我帮她骂退白洪文的暧&昧者,她在我怀孕时时常赶来帮我熬汤。 然而我们最终却因为这些变故而疏远。 仔细想想,这一年来,我的生命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待在F市,等待董承业调回来,生两个孩子,与他过着时而吵闹时而甜蜜的温馨小日子。然而最终我却抱着孩子回到了C市,做起了单亲妈妈。 我其实是个很渴望安稳的人,然而命运却令我选择了一条并不安稳的道路。 午夜梦回时,也只能感慨命运的神秘与多变。 内心迷茫时,我总是爱看星座运势,今年我的星座简运上写着一句话"辞旧才能迎新"。 是啊,只有忍痛割舍去旧人旧物,才能有时间空间迎接新人新物。 迷茫之中,我的生命里有了细小的希望之光。 ☆、第二章(3)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为了办理辞职手续以及卖房,我在C市与F市之间来回奔波。 到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有多懒惰,想着反正有董承业当司机,就压根没去考驾照,所以只能去挤班车。 现在才醒悟,不管是物质还是技能,只有亲自掌握&住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早上八点的班车,从C市出发,磨磨蹭蹭,停停等等,到了F市,临近中午。 我在车上总是很容易入睡,一觉醒来时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下意识想要在车站人群里寻找董承业的身影——谈恋爱时,我每逢大假都会回家,而返回时,他都会在车站前准时翘首以盼地等着。 十二月的天气,呵气成雾,迷迷糊糊间,脸颊贴在冰冷玻璃上,浑身忍不住颤抖。 这么一冷,人便顿时清醒了。 哪里还有董承业,从今以后,也只有我一人扛着罢了。 伤感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接下来便要马不停蹄地在学校,教委,银行,房管局之间奔忙,时常连中饭也顾不上吃,而下午又要赶紧跑回车站搭乘驶往C市的末班车。 回到C市时,往往已经是华灯初上,路上行人皆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就我满心满眼里全是迷茫。将脸颊贴在冰冷玻璃上,有个声音轻轻地问道:我这辈子,是不是已经完了。 我知道,那个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一个拖着婴儿的失婚妇人,也没多少钱傍身,工作也尚未寻到,任谁听了这状况都会皱眉。 虽然我离婚之前便预料到了未来的道路无比坎坷,然而现实却比想象还要难熬。 就像是你看见一碗中药,看颜色闻味道便知道它苦得能让人面部扭曲,但真正吃入嘴里又是另一番真切味道。 我像是走在悬崖上,望不见前路,也无法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关继续前行。 我曾经的梦想是:一次便恋爱成功,嫁给初恋,与之生儿育女,在吵吵闹闹甜甜蜜蜜中&共度余生。 然而现在才明白,这个梦想简直是太高难度。 就像是你跟圣诞老爷爷说:"圣诞节我想要独角兽。" 圣诞老爷爷鄙视地望着你:"你可以实际点吗?" 你点点头,说:"好吧,我想要一次便恋爱成功与初恋结婚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圣诞老爷爷清清嗓子,道:"亲,你的独角兽想要什么颜色?" 由此可见,这是多难实现的愿望,比中国队七比一夺得世界杯冠军还难。 如果再让我活一次,我绝对十六七岁就开始谈恋爱,一直谈到三十岁才考虑结婚。 只有多谈两次恋爱,才能真正看清哪种男人适合婚姻,哪种男人不适合。 就跟你买黄瓜似地,要不多在菜场里逛逛,哪里分得清老嫩好坏。 现在黄瓜都能抹激素装嫩了,何况是比黄瓜聪明好多倍的男人。 总之,恋爱不能随便,婚姻更是要慎重。 而我,恰好就是一不慎重的反面教材。 不过我这反面教材虽然有诸多缺点,可却有一个优点,就是看得够开,不会整日为可能发生的糟糕事而伤怀。我的逻辑是:如果说糟糕事将来没有发生,那现在的郁闷就是亏大发了;如果说糟糕事肯定要发生,那么你现在郁闷也没用。 所以我大部分时间仍旧如常,可是每晚入睡时却很困难,总是不自觉想起平生恨事,辗转反侧。 辞职手续终于办好,房子也卖了出去。当最后一次回返房子检查东西时,我在楼下的邮箱里取出了一位好友寄来的明信片。 那是她一年之前在安徽宏村旅行时给我寄出的,约定店家在一年之后寄出。 她的明信片上写道——"两年前我在这里,写给你。两年后,我又来了。你生了孩子,我有了事业,两年前的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些。亲爱的,我累了,可我不想妥协,我知道你也是。" 看着明信片,我顿时泪流满面。 妈的,字写得比我还丑。 我拿着明信片最后一次环顾屋子,书房白色的窗帘被风扬起,鼓鼓胀胀的,像是盛满了回忆。 然而那些回忆都裹着硫酸,会腐蚀我的心。 关上门前,我在心里默默地道:再见了,我的家。再见了,旧时光。 回C市的途中,我给董承业发了短信,告知他房子已经卖了,请他将之前的钥匙丢弃。 董承业却回了一条短信,反问道:"你觉得你做得对吗?你就这样把全部都丢弃了?" 我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轻轻一笑。 是啊,漂亮的房子,安稳的生活,难舍的回忆,多难丢弃啊。 可是我必须要丢弃。 因为,我不想妥协。 回家之后,小猴子看见我激动得跟看见亲妈似地——话说岔了,我本来就是她亲妈。 我的意思是,小猴子看见我就双眼放光,赶紧往我胸前扑,把我当一个移动的奶瓶。 吃饱喝足后,小猴子打个饱嗝,甜甜地睡着了。 小猴子从出了月子后就开始疯长,胖嘟嘟的,身上一捏全是肉。 拥抱着小猴子这个小肉团,我像是拥抱住了整个世界。 至少,我还有她。 卖房辞职后,也没有一刻的停歇,我马不停蹄地开始到处看房,最终寻到了滨江路边的一间小两室,面积不大,但规规整整方方正正,我与屋主商议好价格后便买了下来。 因为要照顾小猴子,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所以我只能加快步伐,花了一天时间跑遍建材市场与家具市场,选购好了所有材料与家具。 这对于上升天秤,平时买双拖鞋都要逛一天淘宝的我而言完全是个奇迹。 不过副作用就是累得双脚肿&胀,回家就睡得昏死过去。 而装修开始后,更是累成一只狗,要协调每样材料的入场时间,要去守着收货,要验收质量,要与各个商家协调沟通。而忙完装修的事后,又要马上赶回家里照顾小猴子。 后来终于累得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嗷嗷嗷哭了个爽快,隔天顶着个核桃眼睛继续去装修。 而在此期间,我的性格也变了不少。以前的我花钱挺大手大脚,每月基本是月光族,也不喜欢讨价还价。可是现在不同了,经济状况不稳定,还有小猴子要养,有房屋贷款要还,所以我也开始学会了将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 以前出门要么是董承业开车,要么就是坐出租,而现在则是每天挤公交,要是近些宁愿走路。 以前衣服大多在商场买牌子货,而现在则是上淘宝随便挑便宜宽大休闲的。 以前总是喜欢出门去餐厅吃饭,而现在就是整天窝在家吃老妈做的家常便饭。 朋友来家里看望我,犹豫半天,终于决定说实话:"宁真,你现在变了好多啊。" 以前的我但凡出门,都是小眼妆画着,小刘海梳着,小高跟穿着,怎么得瑟怎么来。 而现在的我基本就是素面朝天,每天运动服加平底鞋,随便扎个马尾辫,怎么邋遢怎么来。 我,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颗鱼眼珠子。 生活与经济的压力可以彻底改变一个女人。 其实压力倒是其次,我最最最怕遇见的,是大家同情的目光。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遭遇这种事呢?" "那你以后拖着孩子该怎么办呢?" "哎呀,实在是太惨了。" 每一天,我都会接受这样的目光,来自熟人,来自陌生人。 我知道其实这些目光是没有恶意的,但它们却令我的自卑无所遁形。 小学时我们班有个女生家里条件很不好,老师每学期都会号召同学为她捐款。这时,她总是站在讲台上,低垂着头,双手捏住衣角,捏得手指骨节发白。 要到现在,我才能彻底理解那个女生的心情。 同情的目光并不好接受,因为它时刻提醒着你自己的惨烈遭遇。 我和那个小女生一样,都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 说到底,最能令中国女人引以为傲的,不是自己能挣多少钱,不是自己有多漂亮,而是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有多好。 而在这方面,我输得惨不忍睹。 当然也有另外的声音在质疑——"这事情有古怪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这样冷漠对待自己的小孩呢?肯定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坏事吧?是不是那女的在外面也有人?是不是那男的认为小孩不是自己的种?是不是那女的不煮饭不顾家?是不是那女的太凶悍?是不是那女的太丑?你想啊,如果真是那男人的错,那女的怎么肯这样轻易放过那男人,为什么不去男人和小&三那里闹呢?" 这些话辗转传到我耳里,愤怒是必然的,但是愤怒之后,又是深深的悲哀。 确实很多人当时劝我去圈圈学校以及董承业单位闹,但我做不到,我无法放弃我仅存的自尊。 那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而那些话让我明白,在这个社会的很多人眼里,失婚妇人本身就带着原罪。 在那些人眼里,就算是女人不打扫屋子,就可以成为男人出&轨的理由。 而就算是有一个貌若天仙家境富裕温柔贤惠的老婆,男人也有出&轨的理由——审美疲劳,新鲜感不足。 我承认婚姻失败双方必定都有错,但无论错到如何,都不应该出&轨。 背叛,永远都是罪无可恕。 ☆、第二章(4) 当新房装修完成后,我整个人累得瘦了十多斤,看着新家像是看着刚生下的娃,激动得直冒鼻涕泡泡。 新房装修得挺简单,但温馨,小猴子高兴地在新家里张望,似乎很喜欢的模样。 我抱着小猴子,轻声在她耳边道:"这就是我们的家,从今往后,你就和妈妈好好过吧。" 也许是从小父母离异,小猴子格外敏&感懂事,每当我疲倦难过时,她都会乖乖地望住我,不哭也不闹。 而听了我的这番话,她用小下巴摩挲着我的肩膀,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双目逐渐模糊,觉得只要有小猴子,那么之前受过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 我已经计划好,未来的日子要努力工作,努力挣钱,要带着小猴子看遍整个世界。 所谓的女孩富养并不只是说要让女孩穿名牌住豪宅,更重要的是要让她多见世面,只有看遍了世界,她的思想与眼界才会广阔。 往更后了说,她以后的择偶眼光也会变好。 当然,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失去了工作,加上小猴子正是花费最多的时候,那钱每月哗哗地就跟挡不住的大姨妈似地流了出去。眼看就要坐吃山空,我每天看着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现金,只觉心急如焚,都要重新长出老年青春痘了。 最终,在小猴子满九个月时,我忍痛断奶,开始重新寻找工作。 因为有亲戚在电视台工作,便帮我在电视台里谋了个实习记者的职位。 掰着手指头算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踏入社会了,而且一来就进&入比较复杂的电视台,我心里的忐忑就跟痔疮犯了似地,无法和人言说。 可为了生活,硬着头皮也得去。 我进的是某个生活类新闻栏目组,负责人简单介绍下后,便将我丢给了一位资深记者老张,让他负责带我。 老张四十岁左右,长相挺普通,眼睛是细细两条线,那眼珠子估计这辈子也没完整被呈现出来过。老张性子挺和善,总是笑呵呵的,一看就是当了一辈子老实人。 他没立即安排我工作,只让我先熟悉下单位环境顺便整理下自己的办公桌。 老张没安排我,我隔壁的一位名叫赵洁的女记者倒是敲了敲我的办公桌,笑嘻嘻地道:"宁真啊,反正你没事,帮我去买杯咖啡吧,楼下不远处就有星巴克,我要拿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接连有几位记者纷纷发声,让我也帮忙带咖啡。 我只能依言照做,充当起了外卖小妹。 结果赵洁所谓的"不远处"居然在三条街外,我穿着高跟鞋,走得满头大汗。结果将咖啡端上办公室后,赵洁不仅没半句谢意,还皱皱眉头,低声埋怨了句:"哎呀,怎么有点洒出来了,宁真下次要小心点。" 我差点没被气得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 以前我所工作的学校环境比较单纯,所以倒是没遇见过欺凌新人这种事,没想到这才刚换个工作马上就遭遇了职场欺凌。 我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估计也就是个下马威,忍忍就过了。俗话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呢? 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刀居然挨得是连绵无边——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赵洁基本每天都会让我给她买咖啡,除此之外,还让我打扫办公室清洁,为她写稿并且署上她的名字。 赵洁大约三十五岁,是台里的老记者,电视台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她算是办公室一霸。 说实话,我憋屈极了,但是想着自己是新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我实在是闹不明白这赵洁为什么会更年期提前和我过不去,直到老张悄悄告诉了我事情缘由:原来赵洁想要将她的表妹给弄来当实习记者,但那名额却被我给占了。 原来如此。 老张一副颇为我不平的模样,道:"赵洁那表妹大学都没毕业呢,就是个混社会的,领导怎么可能让她进来啊,不过是用你来堵她的嘴罢了,结果赵洁还真就记恨上了你。实在是过分,我们早就想说她了。" 我扯扯嘴角——当赵洁欺负我时,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像是失明失聪般做着自己的事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我自己的事,人家凭什么又要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来为我出头呢? 老赵能告诉我真相,对我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我觉得自己算是初来乍到,也不好随便与赵洁撕破脸,也就忍了下来,唯一的发泄方式便是向远方的菜菜诉苦。这天中午,我边坐在咖啡店里等外卖咖啡,边给菜菜打电话抱怨:"那赵洁也不怕喝多了咖啡大姨妈失常骨质疏松啊。" 菜菜给我出主意:"直接拿着咖啡从她头上淋下去,要不就在咖啡里吐口水。" 我觉得这个提议太恶心,我无法端着自己的口水走三条街。于是只能抚&摸着脸颊叹息道:"哎,一定是我长得太美,激起她的嫉恨。" 也许是声音太大,旁边桌一男人抬起头来往我这边望了一眼,嘴角擒着笑意。 我忙着与菜菜通话,没空理会其他。 菜菜忽然问道:"董承业来找过你吗?" 答案是找过,自从离婚后,他隔三差五会借着孩子的名义打来电话,顺便套问我的近况。 他对白洪文说,从没想过和我离婚,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而杨蓉则将这些话转告给了我。 我只觉得好笑,感情当然会有的,就算是一只狗养了三年也会有感情,就算是他那样伤了我我对他一样还是有感情。 可是那样的感情,太过廉价,敌不过胸脯四两的诱&惑,敌不过胯&下之物的欲&望。 而且董承业的思维仍旧是以自我为中心,他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为只要他没有离婚的念头,就算是对得起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菜菜冷冷道:"他说他从来没想过离婚?呵呵,好笑,他出&轨还冷暴力你这不就是想要离婚的举动?意思就是他拿把尖刀捅了你,结果还满脸无辜地说自己从没想过伤害你。他到底是纯傻逼还是觉得你是纯傻逼?" 我觉得答案是一半的一半。 经此一役,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你可以和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恋爱,但千万不要与之结婚。 因为婚姻本身便是拥有正确婚姻观家庭观以及充足责任感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 董承业,他本身就不是个适合婚姻的人。 我有眼无珠,被爱情蒙蔽,伤了自己,害了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可能再回头? 猫有九条命,我只有一条,再禁不住他磨损。 挂上电话后,我觉得头昏脑涨。昨晚小猴子有些感冒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我怕她踢被子,也基本没怎么睡。本来就缺觉,再加上想起那些糟心事,更是难受。 回到办公室,将咖啡递给赵洁后我便趴在桌子上准备打个盹,谁知赵洁却敲了下我的办公桌,道:"宁真啊,你怎么回事呢?我要的是拿铁,你怎么给我卡布奇诺呢?" "可能是店员弄错了吧。"我耐心解释。 "那你帮我去换下吧,我不喝卡布奇诺的。"赵洁皱眉。 我压抑着身体不适以及小愤怒,尽量平静着语气道:"不好意思,赵姐,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让你们做点事就推三阻四的,而且还做得毛毛躁躁。"赵洁凉凉地道,那语气表情说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我的小怒火一窜而起,这咖啡钱是我出的,买咖啡是我跑腿的,结果你还挑三拣四,嫌这嫌那,还真当我是软脚虾了? 我宁真可是有软脚虾的外壳,龙虾的内心! 我接过那还没喝过的卡布奇诺,打开盖子优哉游哉喝了起来,边喝边对着赵洁道:"是啊,赵姐,我做事确实挺毛毛躁躁的,以后买咖啡这类重要的事,麻烦您还是亲自去吧。" 人家卡布奇诺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凭什么歧视它! ☆、第二章〔5〕(捉虫) 也许是我软脚虾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赵洁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反抗,稍稍呆愣下后,脸上顿时风云变幻,各种情绪争相上映,只用一张面皮便将自己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瞬间觉得什么金鸡百花柏林都差她一个奖杯。 短暂而迅速的表情变化之后,赵洁忽然冷静下来,对着我冷冷一笑,道:"宁真啊,我让你去跑腿是看得起你。" 我淡淡回应道:"谢谢赵姐的青睐,但我更想留在办公室学习下工作上的内容。" "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有志向有多本事呢。"赵洁阴阴一笑。 我曾经陪侄儿去看过动物园里的蛇,赵洁笑起来的样子就和蛇张嘴吐信时一样。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来我们这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被小&三撬了老公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被老公甩啊。" 赵洁的话像是铁锤砸来,将我砸得眼前阵阵发黑:"你说什么?!" 见我气恼的模样,赵洁更加得意,就像是雪姨上身似地,道:"打量谁不知道呢,你不就是被老公甩了的弃妇吗?到我们这来装什么高大上呢?" 闻言,我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下扒去了衣服,手脚都在哆嗦,身子一半冷一半热。 我竟被气得无言以对。 是啊,在中国,女人离婚,就如同私生活混乱,就如同长相丑陋,都可以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即使,我是受害者。 此刻正是四月,应该是暮春回暖的季节,然而我却感觉到冰冷,从皮肤渗透入骨头。 周围的同事都听见了,但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包括那个老好人老张。 我放弃了,我也没力气去斗了。 我就算是斗得过赵洁,也斗不过这个社会。 就在我失魂落魄之际,一个略微低沉的嗓音响起:"赵洁,你是记者部的前辈了,也应该知道老黄的脾气,他不喜欢在工作的地方谈论私事。" 我恍惚地抬头,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 正确地说,是靠着——他的右肩靠着门框,整个人身上有种闲散的气息。 他大概三十五六岁,穿着一套精致剪裁优雅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戴领带,白色衬衣松了两颗扣,于严谨中透露闲适。 他的脸并不算太出色,但周身的气度却很是雍容夺目。 他是一个彻底摆脱了男孩稚气的成熟男人。 乍一看,我只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但拼了老命也没想出这人究竟是谁。 这男人口中的老黄是记者部主任,而从他的口气听来应该与黄主任至少是同级。 一见来人,赵洁顿时又发挥了她的高水准演技,立马换上了副谄媚的神色,柔声道:"于总监,你误会了。这是新来的同事,什么也不懂,我不过在教她一些职场道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住,嘴巴碎,其实本来她也不是我带的人,但……" 听到这,那男人忽然打断她的话:"那负责带她的是谁?" 老张这时才从电脑荧屏前举起手来:"我。" "既然老黄将人分配给你带,那么就希望你能负起责来,免得赵洁'身兼数职''不堪重负'。"那男人虽然笑着,但是话中句句有话, "啪啪啪"直接打在了赵洁脸上。 赵洁讪讪地,也不好再说什么。 看赵洁对这男人的态度,再想到他姓"于",我猛地醒悟过来,这男人必定便是业内大名鼎鼎的总监于远。 于远是电视台从别台重金挖过来的节目制作人,所制作的节目创意十足,深受观众喜爱,算是电视台的红人,连我这个新人也听说了他的大名。 也难怪赵洁不敢得罪他。 只是这于远与我素不相识,怎么会忽然为我出头? "没事就好,大家齐心才能办出好节目。"于远拍拍手,道:"这期节目收视率如果上升,我请大家喝一个月的咖啡。" 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了鼓掌欢呼声。 我疑惑地盯着于远,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漫不经心地望我一眼,嘴边噙出抹淡笑。电光火石之间,我瞬间忆起,这不就是在咖啡店里坐我旁边那男的吗?当时他好像在听见我与菜菜的对话后也是这样对着我淡淡一笑。 对了,那时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哎,一定是我长得太美,激起她的嫉恨。" 我将头埋在桌上狠狠敲击,丢脸丢大发了。 难怪于远会救我,人家一定在咖啡馆时就以为我是个潜在自恋型精神病患者,怕赵洁把我逼得精神病发作,拿起菜刀砍杀电视台群众,所以才救我的。 嗯,只有这一种可能。 因为于远横空出现救了我于水火之中,办公室的人包括赵洁在内都以为我是于远的熟人或者是远房亲戚,对我有所忌惮,所以整个下午就这样平静过去。 下班后,在地铁上时,我接到了杨蓉的电话。 最近我每次刷微博和空间时都看见杨蓉和白洪文开始秀起了恩爱,白洪文出&轨的事基本朋友们都知道,但那些朋友还是在留言里写下了"好羡慕""好恩爱"之类的字眼。 乍看上去,前女友这个人似乎像是从没出现过。 也许大家都把前女友当成了西游记中的九九八十一难,白洪文熬过去了,没有抛弃妻子,于是成了得道高僧,受万人敬仰。 我始终在想,像白洪文这类出&轨后重新回归家庭的男人是真的回归家庭了吗? 我想应该不会的。 他们在婚姻之外与另一个女人上&床恋爱,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妻子仍旧对他们温柔体贴,周围朋友仍旧与之来往交好,甚至于他们还可以在酒酣之后把这件事作为自己的谈资。 "看,老哥我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多厉害。"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偷了糖果,却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难道他就会自发自地停止偷糖果的行为? 我不是不相信白洪文,而是不相信人性。 可是这些话,我是绝对不能当着杨蓉的面说出来的。 杨蓉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懂得这些。但是现如今她想要维持一个家庭和美的局面,作为朋友,我就不能拆穿。 杨蓉问了下我的近况,我无精打采地诉着苦。 累,太累了,工作累,照顾小猴子累,还有经济上的压力。 听完后,杨蓉没有安慰,却训斥道:"当初都告诉过你,不要离婚。结果你没听啊,你自己要逞能啊,弄成现在这副模样怪谁呢?" 她没有说出下面一句话,但我听出来了。 她想说的是——"你活该。" 若是平时,我这暴脾气可能会直接与她呛起来,但是今天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也没有解释什么,解释不通的。 我曾经亲耳听见杨蓉母亲极力劝说她,让她不能离婚,不能便宜那个脏女人。 我想,每个女人的成长环境也注定了她在婚姻中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杨蓉并不是坏人,她只是觉得我走了一条错得过头的路,就如同我觉得她走了一条错得过头的路。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蓉继续道:"哎,我前些天又看见董承业了,结果他还是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打扮得跟高中生似地,还自我剖析说自己十六岁就去当兵了,没读完高中,很向往高中生活,现在刚好可以试试。他还很得意地问我们'你们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喜欢玩什么吗?喜欢听什么歌吗?不知道吧?'。我看着简直头疼,哎,他把你和孩子害惨了,可是我看他过得好得很,和那个女孩子吃饭看电影K歌,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个孩子。" 我听了只觉得莫名地烦躁与悲凉,便以信号不好为由挂断了电话。 出了地铁,又挤公交,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浑身是汗,精疲力尽,只想要赶紧回家去躺一会。谁知刚走到小区门口,却看见我妈急匆匆地抱着小猴子往外跑,见到我立马双眼通红,道:"孩子忽然发烧了,烧得可厉害了。" 我心急如焚,忙接过小猴子。 小猴子平时总是很机灵的模样,我一下班就激动地扑过来要我抱。然而今天的小猴子却半眯着眼睛,软软地倒在我怀里,浑身烫得跟火烧似地。 我赶紧去拦出租,然而正是下班时间,等了很久都没空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车,我赶紧冲上去,然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却从我身后窜出,快我一步上了出租车,直接对着司机报了个地名,接着命令道:"快开车,我要去接人。" 我回过神来,三两步冲上去,对着副驾驶室道:"先生,这车是我招的!" 出租车司机也作证:"没错,是她们先招手的。" "妈的,是老子先坐上来的。"那男人一看就是混社会的,满嘴脏话,对着司机吼道:"别多事,赶紧开你的车!" 司机见那男的不好惹,只能对我做个抱歉的神色,想要开车。 若是平时,我可能遇见这种人会忍气吞声事后画圈圈诅咒他被爆菊。然而此刻小猴子躺在我怀里烧得连呼吸都弱了,我顿时怒向胆边生,直接将副驾驶车门拉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那高壮男人给生生拽出了车。 那男人估计也没想到我会有这般神力,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脏话模式大开:"你个臭娘们,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是不!老子……" 我抱着小猴子,眼睛里燃着火,用平生最大的声音怒吼道:"我孩子现在发烧,必须要去医院,要是你再在这里耽误我送孩子去医院的时间,老娘直接跟你拼命!" ☆、第二章(6) 估计我的模样跟母夜叉没什么两样,那男人周身瑟缩了下,接着小傲娇地从大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老子让你。" 我懒得和他废话,叫着我妈一同上了车。 儿童医院里简直是人山人海,基本一个孩子的标配就是三个大人加一个卡通氢气球。 我在人群里抱着孩子排队挂号跑上跑下找诊室,好容易找到诊室,又发现诊室外排了一队长龙,我抱着小猴子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我们。之后又去验血,小猴子怕疼,哭得满身是汗,我抱着哄了半天。医生看了结果初步诊断小猴子是口腔疱疹引起的发烧,让打针吃药。我又带着小猴子去做皮试,小猴子又是一番遭罪,哭得撕心裂肺。 好容易待小猴子平息下来,我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精疲力尽。 因为皮试结果要等二十分钟左右,我妈接过小猴子,让我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发现基本所有来看病的孩子都被爸爸抱在怀里。不管孩子们的爸爸是高大矮小强壮瘦弱,他们身边的妻子都像是有了主心骨,脸上没有丝毫茫然无措。 平时并不觉得,但到出事时,女人总归是希望有个男人依靠。 这时的我,瞬间明白什么叫孤儿寡母。 折腾一番,此刻已经是深夜,走廊窗外的夜空深邃,这样的黑令人更觉孤苦无依。 在我和小猴子如此煎熬的时刻,董承业呢,他在哪里?是在小女孩的温柔乡里缠&绵?是在狐朋狗友的奉承话里得意洋洋? 进了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用力地将水浇在面颊上。夜里的自来水有些冰凉,扑在皮肤上激起了连串的鸡皮疙瘩子。一不小心,水进了鼻腔,我大声呛咳着,眼泪滚滚流下。 我用呛咳声来掩饰自己的哭泣。 我累了,太累了,浑身疲乏,甚至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工作上的倾轧,照顾孩子的疲乏,经济上的压力全都压在心上,将一颗心压出血水,压成死肉。 在我与董承业的这桩婚姻中,我作为受害者跌入了人生的谷底,而董承业这个犯错者却仍旧逍遥着。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离婚的决定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就像杨蓉所说的,我是个傻子,生生地便宜了第三者与董承业。我是不是应该和杨蓉他们一样,将伤害埋入心底,展开笑容维持着自己貌似完整的家庭? 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不过是个女人,如何用血肉之躯与这个社会对抗。 我想起了自己的境况。我身边的好些同学至今待字闺中,周末约朋友出来逛街K歌,长假时独自出国旅游,无忧无虑,自在逍遥。不过是相同的年龄,我过得却是另一种生活。和她们相比,那差距大得就跟美国对比埃塞俄比亚似地。 曾经的我也是她们中的一员,但却因为错误的婚姻而落到如今的田地。老人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话再正确没有。我不幸选择了"HARD"模式,从此陷入无尽苦难。 仔细算算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然而展目前望,却如垂垂老妪般再没有未来。 就在这时,从隔壁洗手间里出来一个女人,双眼红肿满面憔悴,她压根没看我,只是自顾自与人通着电话:"就是我一个人送来的啊,小孩在住院呢,医生说要开刀……孩子他爸?那个王八蛋根本没管,说工作忙,让我先来医院照顾着……肯定是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待会等孩子睡着了我就去捉他们,这次一定要把那个贱女人撕个稀巴烂!" 冰冷的水从下巴滴落,灌入脖子里,激得我直打寒颤。 我瞬间清醒了。 是的,独自带着孩子打拼并不算是最恐怖的。 对我而言,世间最恐怖的事,是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的身心。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濡湿的发贴在脸颊上,眼圈发黑,嘴唇发白,双颊深陷。 多狼狈,多沧桑,多艰难。 但没有关系,我对自己说,宁真,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斯嘉丽不会绝望,因为她有富饶的红土地。 我也不会绝望,因为我有丰饶的内心。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抱起小猴子,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单亲妈妈生涯。 连夜照顾小猴子,隔天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接连灌了两杯咖啡才清醒过来。 早晨的公交地铁挤得像罐头,我每次下车时都感觉自己被挤瘦了一大圈,果然是减肥的利方。每次挤完公交就跟大姨妈来临的第二天似地,累得手脚瘫软。我来到电视台,上了电梯,直接闭着眼将脑袋靠在电梯壁上。 正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忽然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这么累?昨晚照顾孩子去了?"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电梯里除了我还有另一个说熟也不熟说不熟也算是有点熟的人。 于远。 "于总监好!是的是的,昨晚我女儿发烧,我照顾了她一整夜,所以今天精神有些不济,但上班时间绝不会偷懒的。"我这人本性谄媚,每逢遇见领导就跟看见藏獒的小京巴似地,尾巴夹得紧紧的。今天也不例外,一看见于远立马就并拢双&腿,挺直胸膛,可惜胸前材料有限,撑死了也只能平波浩瀚,不能波涛汹涌。 于远的双眸盯着电梯楼层液晶显示屏上的数字,曼声道:"在我看来,工作的事情再重要,也不如孩子重要。" 我泪盈于睫,于远同志真是中国好领导啊! 想起他昨天挺身而出将我救出了赵洁的魔掌,我感动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忙连声谢道:"上次真是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于远对他的善举轻描淡写,接着嘱咐道:"电视台人事复杂,像赵洁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你不能总是软弱,要有原则,该拒绝的必须拒绝。" 他的话犹如暮鼓晨钟,我听在耳里肃然起敬。 顿了顿,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这时,电梯刚好到达,他嘴角噙起一抹笑,道:"因为我是雷锋。" 说完也没再理会我的反应,直接步出电梯。 我呆呆地站在电梯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嗯,原来于远才是潜在自恋型精神病患者啊。 ☆、第二章(7) 不过托了于远的福,赵洁一时半会摸不清我的底细,也不敢再来刁难我,我在办公室里总算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告别了咖啡外卖小妹的生涯,我跟着老张认真学习了两个月后,开始独自跑新闻。 我所在的栏目组所制作的节目往高大上了说是立足于本土的民生新闻栏目,往平常了说就是五花八门的猫上树狗爬墙之类的事。 结果运气也忒好了,第一天跑新闻时本来说是去拍失智老人走失的新闻,结果路上恰好就遇见一桩车祸。几位前辈一商量,马上决定就地采访。 出车祸的是一对夫妻,骑着摩托车,在转角处与一辆大货车相撞。两人当场死亡,那男人的头还被碾碎了大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车祸现场。以前韩剧看多了,很天真地以为车祸时人最惨也就是被撞得内出血死亡,外表还是囫囵的,所以那些女主角男主角还能抱着嘴角流着丝鲜红血液的唯美伤者痛哭流涕。然而亲临现场才发现,车祸完全就是一台碾肉机活生生将人碾得血肉模糊肢体残断,那男人的头就像是颗脆弱的南瓜似地被压扁,完全不成人样,里面白白红红的一股脑全流了出来。 我当场就蹲在路边,将早饭的豆腐脑唏哩哗啦全吐了出来。 人摄影师小丁是个刚出社会的大小伙,也没见过这场面,见我吐得欢畅,也忍不住蹲我旁边吐了。 可是没办法,就我一个记者,关键时刻也只能我上。拿瓶矿泉水漱漱口,我开始采访周边的目击群众。旁边就是车祸现场,正是中午气温高,空气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一股股钻入我鼻腔,把我的胃再次搅得七上八下。没辙,又得去吐。 就这样,我一个记者外加小丁一个摄像,两人采访目击群众两句又蹲在路边吐两口,好不容易才将这采访给完成了。 人目击群众本来挺淡定的,可看我和小丁吐这么欢畅,最后结束时也忍不住吐了。 采访完毕,我们赶紧跳上车离开车祸现场。拿出手机照了照,发现自己的脸色比厕纸还白,活脱脱就像是去了半条命。 可是还不能休息,下一则失智老人的新闻还要继续采访。一想到此,简直是生无可恋,就算是吴彦祖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没有动手动脚的心思与力气了。 现在才知道以前自己的工作环境是多么幸福,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整天下课后就坐办公室内批改作业与同事聊天,哪里像如今这样煎熬。 出社会来讨生活,太他妈不容易了,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凝结的啊。 摄影小丁的脸色也很差,青青白白的,像是大病一场。 司机眉头皱成川字:"小丁啊,你还扛得起摄像机不?那玩意可贵着呢,别摔了。" "扛不起也得扛啊。"小丁有气无力地道:"要工作,要挣钱,要买房。" 小丁有个大学时便开始交往的女友,双方感情深厚,已经谈及婚嫁,但女友父母却要求小丁必须要先买房才能结婚。小丁每天吃馒头啃咸菜,加班加点地工作,就是为了多挣钱早买房好结婚。 我转头无意识地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在这个冰冷的钢筋水泥城市里,人人都有着苦衷,人人都有着梦想。 我也有梦想。 我想要证明给那些当初在离婚时给予我嘲笑的人看: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可以在捍卫女人尊严的同时也活得很好。 有时候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想到这,刚失去的力气忽然又回来了。 我深吸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宁真啊,你连失婚这种事都熬过来了,熬完之后还没缺胳膊少腿得个精神病什么的,简直就是条女汉子。今后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是最后一个嗝屁的,咬着小槽牙去拼搏吧! 这么一打气,之后失智老人的采访也圆满完成。但那天之后,我还是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就梦见车祸现场人脑跟南瓜似地碎了一地,每晚去上厕所时双&腿都吓得直打哆嗦。 但不出半个月我就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又生龙活虎起来。 足以可见,时间是良药。 当然,车祸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见,记者工作也能遇见不少趣事。 有一次我们接到电话,说是某小区两大爷打麻将时一言不合吵了起来,我和小丁赶紧跑去采访。去了之后,发现当事人大爷A和大爷B已经双双因为高血压送&入了医院。总不能无功而返啊,我们只能采访身边围观的大爷大妈们。大爷大妈们看见镜头顿时跟打了鸡血似地,七嘴八舌地告诉了我们事情经过:原来大爷A与大爷B是牌友,两人经常凑一起打麻将,今天大爷A手气一直不好,好不容易下了个龙七对的将,就等着一个八条这牌就满得不能再满了。大爷摸了张牌,恰好就是八条,没怎么考虑就放在了堂子里,但刚一放下还没松手想到这张牌没在堂子里出现过,马上就拿起来说要打其他的。大爷A等八条等得花儿都谢了,哪里肯让他拿回去,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从麻将吵到年轻时的事,一个说对方年轻时偷了厂里的钢铁出去卖,一个说偷钢铁算什么你年轻时还偷人呢。结果吵着吵着,双双高血压突发被送&入了医院。 这条新闻没什么爆点,我估计着上节目够悬。 谁知就在这时,大爷A和大爷B的媳妇大妈A与大妈B从楼上下来,两人又因为自家老头子的事情吵起来。中国大妈吵架的本领和跳广场舞一样强悍,那些骂句我活了二十七年简直是闻所未闻。基本就是先问候对方八代祖宗,再对对方的子孙的屁股进行罪恶诅咒,最后又用各种动词与生殖器名词进行巧妙组合。每个骂句都是新颖奇妙,我听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吵到情深处无法自拔,只能开打了。两位大妈都是人中龙凤,顿时扭打在一起,几个大男人都拉不开。最后还是戴着红袖笼的居委会大妈赶到,大吼一句:"再不停下今年的五好家庭都别想评上了!食用油肥皂洗衣粉等奖品也别想领了!" 免费的食用油肥皂洗衣粉在大妈们看来比马尔代夫免费五日游还有吸引力,此话一出,战争立马停止。 因为俩大妈战斗力都颇强,双方受伤不轻,又被双双送&入医院。 这次爆点十足,我和小丁赶紧将影片拿回电视台,因为播出时不能显示脏话,都用"哔"来掩盖,所以到两大妈吵架时,满屏都是"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得人头昏脑涨暗伤滚滚。但和平年代,观众最想看见的也就是大妈们吵架,所以那条新闻受欢迎程度很高。 新闻最后,戴着大红袖笼子的居委会大妈一脸沉痛语重心长地教育着电视机前的老年人,让他们不要为一些小事伤和气,要邻里和睦,共创和&谐社区。 我不禁感慨,这居委会大妈才是最后的人生赢家啊。 当然,除了趣事和惨事,更多的也是辛苦,入伏之后还要每天在大太阳底下奔走,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晒成一块焦炭了。除此之外,偶尔遇见什么大案子,半夜还要被叫醒出去跑新闻。 虽然辛苦,但也充实。 就在我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时,董承业也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忽然每周都跑来看孩子,而且表现得挺好,还说一些想要复合的话。 我一直没怎么理会他,他也没气馁。之后孩子一岁生日头天晚上,他发来短信。 短信上只有一句话:"我好想一直陪在你们身边,我好想回家。" 我承认自己是个心软懦弱的,到底是有之前三年的感情,虽然恨他恨得要命,但仍旧心里有些依恋。 我拿起电话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菜菜,叹息道:"我果然是个没用的,到了这时候居然心里对他还是有些感情。" 菜菜那边传来了长久的沉默,终于她像是下定决心般,对我道:"我之前在天涯论坛上看见了则帖子,用户名是董承业的QQ名,而且看语气与描述的事件,应该是他写的没错。" 听菜菜的语气,似乎并不是件好事,我赶紧打开她发来的链接,当看清帖子内容时,整颗脑袋都炸开了。 帖子确实是董承业在上个月写的,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我认得出他写的东西。 帖子里写着,他从没玩过天涯,他想要让大家骂醒他。他说自己在工作,并且属于什么都有的类型,低调点说就是过着小康&生活。而他有个女朋友,在上学,一年半前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他时间多,每天会安排女朋友的吃住,印象中最甜蜜的就是他们早起跑步晚上遛狗,他说他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他还说从去年十月开始,他女朋友便开始冷淡他,然后两人逐渐疏远。后来女朋友又新交了男朋友,他很嫉妒,便鼓起勇气联系了女朋友,但女朋友的回答口吻很平和,聊到他们的关系时,她都有拒绝的倾向,并不停道歉,叫他好好照顾自己。打完电话后他失眠了,做出了让自己觉得后悔的事——第二天一早他加了她新男友的QQ说出了她曾经为他堕过两个孩子的事。他说自己开始觉得很爽,后来却变成了无限的悔恨。他请大家骂醒他。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看完了这个帖子,只觉得手脚发软,脸皮发麻,心上的伤口重新又被撕&裂开来。 他们有过孩子,曾经有过孩子! 我回想起了当时圈圈略为隐晦的话——"但是自从九月份我上学后,我们就很少发生那种关系了,因为……因为我身体……身体不好。" 原来,她所谓的身体不好,就是堕了胎。 也难怪当初董承业和我冷战时,我对他哭诉自己刚生完孩子很辛苦,而他却冷淡地抛出一句话——"每个女人都会生孩子。" 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 所以小猴子并不珍贵了。 我木呆呆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这些天董承业不断说出复合的话,我以为他是回心转意回头是岸了,谁知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桩案件,竟是圈圈先不要了他。 圈圈不要他,所以他又来找我复合,原来我就是传说中的备胎啊。 我将脸埋在毛巾被里,七月的天气,屋子里没开空调,我额头全是汗,但身体却冷得颤抖。 隔天是周末,也是小猴子一岁的生日,董承业来看望小猴子。小猴子跟他不熟悉,有点怕他,不愿让他抱,只肯坐地上玩玩具——也难怪,小猴子一岁了,但董承业与小猴子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天。 我冷眼望着董承业,曾经有个懂面相的朋友看过他的照片。朋友说这男人眉低压眼,充满戾气,必定性急易怒,目中无人,凡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双眉紧凑,眉心不开阔,必定心胸狭窄。又看了他的生辰八字,说这人是断桥命,生命中有很多段姻缘,但每段姻缘都会因为自己的问题无疾而终。 我之前不信,如今想来,朋友的话竟全是准的。 董承业见我始终在看他,便笑道:"怎么这样看我?想我了?" 他双眸含春,柔情似水,充满挑逗意味。 我忽然打了个寒噤,浑身上下布满了鸡皮疙瘩。他一个月前明明还在为另一个女人的离开而痛苦,转眼却会对着你做出这样的深情款款,多么可怕。 他之前爱着我时倒是事事都依着我,但转眼就能把我和孩子当成旧衣旧靴丢弃。他之后爱着圈圈时倒是可以抛弃妻子在所不惜,可一旦出现变故却又可以随意诋毁她。 我忽然害怕,以前那个良善的董承业究竟去了哪里。还是说,这样的心胸狭窄也是他内心的一部分。如果是,那么此刻的董承业内心已经完全被黑暗占据。 无论如何,这样的男人,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在我思绪浮动之际,董承业不知何时起身坐到我身边,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肩膀。 我觉得恶心,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蛇爬过似地,粘腻腻凉飕飕,便不客气地推开他的手,正声问道:"你和圈圈有过两个孩子?" 董承业猝不及防,沉下眼睛,冷声问道:"哼,是她告诉你的?" "是我看见了你写的帖子。"我漠然望住他。 董承业仿佛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么,轻声解释道:"只有一个孩子,没有两个,那是我胡说的。"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堕掉的?"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她开学之后吧。" "你陪着去的?" "是啊,她是学生,没有钱嘛。" "还是她的孩子有福,我怀孕九个月,你一次产检也没陪着去过。" "不同的嘛。"董承业可能觉得我有点无聊。 我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就像是人家捅了我一刀,我还傻兮兮地追问:"您这刀是王麻子家的,还是张小泉家的?" 我累了,没工夫和他多扯,只由衷劝道:"我劝你还是去追回她,因为你们俩是天生一对,真的别再祸害别人了。" 老话说得好,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按照这说法,董承业和圈圈必定能白头偕老。 董承业有点急了,忙道:"那帖子,怎么说呢,和事实不符的。其实去年十月份是因为我气她对你说了那些话,导致我们离婚,我就对她很冷漠,所以她才有了其他男朋友。我其实从没想过和她长久的,不可能的,她那么小就开始堕胎,私生活太乱了,我不可能和这种女人结婚,就是玩玩。后来我一直想找你复合,可是你不愿意……你也知道男人离不开女人的,所以我暂时和她在一起。宁真,只要你答应和我复合,我绝对再也不会和她联系。" 我怒极反笑。 以前电视上热播《甄嬛传》,我总喜欢看最后甄嬛毒杀皇帝那集。董承业则和我争论,说甄嬛凭什么杀皇帝,我说皇帝负心了还不准甄嬛移情别恋并且杀了人家的真爱。真爱啊,人多难得才遇见一次啊就这么被他杀了。董承业说,皇帝本来就可以有很多个女人,这很正常。 现在想来,他是将自己给当成了皇帝。 至此,我已经完全看清了现在的董承业。人在论坛上披着马甲所发的言论都应该是最真实的,但在那样的状况下他的帖子却仍旧隐瞒了好多内情,而所隐瞒的内情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他没有说自己是有家有子的已婚男人,他没有说自己是因为东窗事发迁怒了圈圈,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女人。 我是有所耳闻的,在离婚后一段时间,董承业对外胡乱编造了许多关于我们离婚的原因,总之就是将自己的出&轨说得非常无辜,就像是我拿把刀逼着他和圈圈上&床似地;再然后,董承业想要与我复合,又开始改了口风,对外说我们离婚是杨蓉与白洪文撺掇的,就像是杨蓉白洪文夫妻拿把刀逼着他和圈圈上&床似地;偶尔他与他家人吵架时,也会说自己出&轨是因为他家人小时候没给他关爱,就像是他家人拿把刀逼着他和圈圈上&床似地。 总而言之,董承业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会编造一切谎言污蔑他人。 这样的人,如何托付终生。 我冷下嗓子道:"我今天最后说一遍,我们绝对不可能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 董承业双眼里冒了火,脱口而出:"我会告诉他关于我们怀孕的细节。" 我先是愣住,之后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你笑什么?"董承业烦躁地问。 我笑什么,我笑自己瞎了狗眼没看清董承业这个人,我笑自己识人不清害了小猴子害了父母,我笑自己痴心妄想还以为董承业已经改邪归正。 我笑自己是个大傻逼。 所谓怀孕的细节,不就是活塞运动吗?我都有小猴子了,难不成我未来男友还以为我是处&女? 董承业威胁完圈圈又来威胁我,看来是上瘾了。 董承业见我笑得异样,也不敢再多待,找了个借口决定走人。 我送他到门口,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话:"董承业,以后在女儿面前我都会对你微笑,但我每次笑时其实都会从心底深处鄙视你。董承业,你让我彻底恶心。" ☆、第二章(8) 不等董承业继续说话,我关上了大门。 门是关上了,可是心却仍旧伤着。 世界上最大的幻灭就是爱错一个人,董承业几乎摧毁了我对感情的全部向往。 我对未来几乎再不抱任何希望,我开始怀疑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我自暴自弃地想,自己下半辈子就带着小猴子过活吧。 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了。 在那之后,董承业没再打来电话,也没再来看小猴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安静过着自己的生活,心里暗暗庆幸他的不打扰。 然而一个月后,董承业发来一条短信,说自己这个月钱用完了,没钱给小猴子赡养费,让我自己省着点用。 我打电话问他那究竟什么时候能有钱给抚养费,他敷衍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并且烦躁地道:"我就是没钱,你让我去偷还是抢啊!反正就是通知你一声,我就是没钱了,随便你怎么办吧!"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原本以为董承业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极限,却没曾想到自己仍旧是小觑了他。 他已经彻底模糊了人与牲畜的界限。 我的牙齿上下打颤,只觉得彻底心寒。 董承业无论怎么伤我骂我诋毁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因为爱情而牵扯在一起的陌路人,他不爱我了,自然可能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但是,小猴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却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而如今还要克扣女儿的抚养费! 他之前找我复合时还透露说自己的钱都放在余额宝里,已经存了好几万,可是如今不过是一千五的抚养费,他却拖着不给。 不是给不出,而是不想给。 他不过是见着复合无望,他不过是见着我这个傻子终于聪明了一次不肯再去给他洗衣煮饭当免费保姆,他不过是见着我再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干脆就撕破脸。 我又气又急,当夜鼻子旁就冒出个大痘,悲哀的滑稽。 当初我默不做声便离了婚,像逃难般回到了C市,并没闹得董承业身败名裂。最大的原因也就是为了小猴子,觉得毕竟董承业是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亲生父亲,我不愿意小猴子懂事后看着亲生父母关系恶劣而造成心理阴影。 我很明白离婚后双方若是关系恶劣老死不相往来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因此在离婚时我也郑重告知董承业与其家人,只要他们想小猴子了,随时都可以来看望孩子,我都欢迎。而在离婚后,董承业来看过小猴子几次,我也将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都放下,在小猴子面前对他以礼相待。 我尽全力让小猴子受到的伤害减少,然而董承业却将我的退让当成软弱,一次次紧逼,将我迫到死角。 我始终想着"以德报怨",却没料到人家后面还有一句"何以报德"。 我只能打电话给菜菜诉苦,菜菜听后道:"宁真,我可以现在马上飞来,去董承业他们单位前拿着大喇叭尽情宣传他是怎么样一个烂人,也可以直接带着朋友去上班路上拦截住他,狠狠踹断他的罪恶子孙(sh春)根。但是我不能帮你一辈子,你要自己站起来,你不能再软弱着被他欺负了。" 我知道宁真说得极为在理,所以又一次原谅了她的平翘舌不分。 我内心当中确实有软弱的一面,期待和平,始终不愿意与人起争执。然而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的性子,人善被人欺,为了自己为了小猴子我必须得强硬起来。 我觉得现今的董承业已经是处于黑暗的不正常状态,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我无法与之沟通,干脆就发了条短信给他,向他说明如果他下个月时仍旧没有付抚养费,那么我会去他总公司的领导办公室反映情况,并且同时也会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没多久,董承业便打来电话,说已经向我银行卡里打了两个月的抚养费。 挂断电话后,我内心彻底凉透。 之前任凭我怎样焦急哀告,他也是置若罔闻,可但凡提及要去公司领导处反映情况,他便慌了急了。 原来,小猴子在董承业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最终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官职名声。 这件事之后,我妈隐约听说,董承业气咻咻地跟人谈起这件事,说:"宁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傲娇地反驳——灯的量词是"盏"好吗? 没文化,真可怕。 在抚养费的问题上看来我是暂时胜利了,可心里却没有半丝开心的喜悦。 在婚姻这场战争里,任何胜利者都是虽胜犹败。 我很感谢董承业,他的所作所为令我一点点死心。 之前经历的离婚大战将我与董承业三年的感情焚烧成灰烬,但毕竟他是我的初恋,是属于开着外挂的初恋,所以那段感情在灰烬之下仍旧埋有火星。然而经此一役,那火星已经彻底熄灭,我们那三年的感情已经是死物一滩。 其实那段感情在经历过背叛之后已经化为了毒药,附在我胸口,逐渐腐蚀着我的肉与灵。然而董承业的所作所为却是拿着把尖刀将那些毒连肉挖走。虽然疼,但至少毒消了,我痊愈了。 我真心感谢他以及他家的八辈祖宗。 当董承业将钱打来的那天晚上,因为我们栏目组收视率创了新高,于远便自掏腰包,请我们去吃有名的海鲜自助餐。 那家海鲜自助餐以前我和朋友常去,并且大多是我请客,但自从离婚后,我就没再敢踏入了。 每次消费前,我都会掰着手指头算着,省下一顿大餐就能给小猴子买大包尿不湿,省下一双鞋就能给小猴子买罐奶粉,省下一次打的费就能给小猴子买件玩具。 就这样,我从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月光少女变成一个勤俭节约的悭吝妇人。 要到现在才明白,没有了金钱,安全感就像是一偷工减料的防护堤,随时都能坍塌。 每次夜深人静入睡时,想着银行卡里日益减少的存款,就会没来由地传来一阵慌乱,忍不住哭了出来。 办公室的同事在网上团购台湾水果,一个手撕菠萝都要五十大洋。办公室几乎人人都要了好几百块的水果,唯独我舍不得——几个菠萝就够小猴子小半个月奶粉钱了。 但人穷了自尊心倒强,也没好意思说是舍不得,只能撒谎说自己对菠萝过敏。 那种掺杂着自尊受损的痛苦,实在难以言表。 吃自助餐时,大伙都挺开心的,我面上虽然也跟着在笑,但心里却是满腹愁云。 如今董承业连抚养费也要拖欠,那以后小猴子的学费补习费之类的,他决计是不肯负担。现今我的工资还了房贷也没剩下多少,以后要如何才能令小猴子过得好呢? 我苦些穷些累些倒不打紧,可是若要让小猴子跟着吃苦,想来心肝都疼得直颤。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眼下没杜康有啤酒也不错,我菜没吃多少,只拿着啤酒一瓶瓶灌着。 很快便开始处于微醺状态,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落地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以前我也算是个水灵姑娘啊,然而这才不过一两年,双眼里全是沧桑疲惫,完全像变了个人。 现在才懂得,爱错一个人没事,嫁错一个人却是要命。 正迷迷糊糊地望住玻璃,忽然发现玻璃上倒映出的景象中,有另一个人也在看着我。 那人双眸睿智淡然,见我觉察后却也没有丝毫躲避,反而正大光明地与我的视线在光洁玻璃上对视。 那人正是于远。 我这人就是怂货,向来很怕领导,以前我们那女校长让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我们女校长笑得心满意足,直夸我是好宝宝。 这换了单位也是一样,领导就是领导,我顿时正襟危坐,开始埋头努力加餐饭——人家领导花大价钱请你来吃饭,就是想让你帮着吃回来的,结果你在这光喝啤酒也太不给力了,浪费真金白银。 我这种肉食动物是最适合吃自助餐的,什么三文鱼牛排螃蟹大虾全是四份五份地端来,渴了也不喝水,直接就吃哈根达斯冰淇淋,最后人家那负责舀冰淇淋的工作人员看见我的身影小腿肚子就开始发软。 ☆、第二章(9) 酒足饭饱之后,于远开车护送几个女同事回家,因为路线原因,我是最后一个下车。 我这人不擅长和领导聊天,怕多说多错,见同事全下车后,干脆便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装醉。 车内流淌着神秘园的轻音乐。 几年前神秘园曾在新年时来过C市演出,当时我哥介绍大四的我和他同学认识,将我们送去大剧院看神秘园的演唱会。 我记得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很容易害羞,白净脸颊总是泛出晕红。 他待我很好,可惜我对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他送我回家时,问道:"下次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一月一日的夜晚,空气带着些许凛冽,城市的天空只有点缀般的星,而他的眼睛,却是羞涩而灼&热的。 我回答说:"可以叫上我哥一起。" 这是委婉的拒绝。 他懂得我的意思,也不强求,只是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就像是烟花熄灭后在夜幕上留下的痕迹,绚烂而落寞。 那个时候年轻,并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 隔天我哥批评我,说我没眼光,又问我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 我自己也闹不明白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只暗暗觉得总要有感觉。 我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道:"屁的个感觉,我知道你们这些女的不就是都喜欢那种嘴甜的,会哄人的男人吗?可是我告诉你,那种男人可以对你说情话转个背就能对别人说情话,以后你吃了苦头才知道那种男人压根靠不住。" 我哥完全是个预言家,一语成谶,几年之后,我就吃了个大苦头。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另外的人,我现在的人生会是如何? 可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时光绝不会倒流。 正在回忆中徜徉,忽然听见于远唤我的名字。我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将身子坐得跟看见老师的小学生似地:"于总监,你叫我?" 我坐在后排,正好可以从后视镜中看见于远的上半张脸。他有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很干净的模样。 "私底下,你可以唤我于远。"他说。 "好的,于总监。"我说。 说完之后我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掀起眼睛,也从后视镜在看我,眼里有点淡淡笑意。 我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于总监你开着车还是看前方路况吧,你不惜命我惜命啊! "你今天一直有心事。"他说。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人领导都用句号了,给我个海胆我也不敢说不是,只能遮掩道:"就是些家里的小事,没什么的。" 于远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他当然知道我没有说出实情,但也并不逼问。 我正要感激他的善解人意,谁知于远居然一转方向盘,往大桥驶去。就算是我喝得再多也知道,我家是在桥的这边。 我冒着讽刺领导是路痴的危险字字斟酌道:"于远总监,路好像走错了?" "放心,我会送你回家。但在那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于远再次从后视镜中看了我一眼,我小心脏又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究竟是哪个驾校把他教出来的?能回校重新学习下吗?开车时不看前方看后方这样好吗? 于远将我带到了江边停靠的大游艇上,游艇甲板上就摆着烧烤摊与七八个圆桌。夏夜在游艇上吃着香辣烧烤喝着冰凉啤酒吹着清爽江风,会让人顿觉人生美好。 C市有大江穿城而过,两岸地势高低起伏,夜晚万家灯火高高低低亮起,显出辉煌的美。 盛夏的夜空气仍旧潮&热窒闷,坐下后我饮一口冰啤酒,吹一袭凉江风,烦躁郁闷顿时消减不少。 C市有浓浓的烟火气,人们喜欢热闹嘈杂,旁边的桌子一群男人在划拳饮酒,嬉笑逗乐。 在喧闹中,我默默地只顾喝酒,饮了几大杯,酒又开始上头,胆子也肥了,在于远面前也收起了恭敬谦卑那套,说话也自然随便起来。 我盯着他问:"你上次究竟是为什么救我?" 没等他开口,我立马补充:"不准再用'我是雷锋'那一套。" 在这样烟火嘈杂的环境里,于远仍旧沉静淡然。就像是黑更能衬托出白,周边的喧嚣越发衬托出了他的安静。 他望住我,双眸像是此刻的江面,映着点点灯火:"我当时在办公室门口了解了你的情况,你很不容易。" "原来是同情啊。"我酒喝多了,双颊麻麻的,但舌头却捋得挺直:"但说真的,我怕死了你们的同情。" 因为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真得很可怜。 "不是同情,是敬佩。"他拿出根烟,左手食指中指夹住,右手点火,薄唇一吸,烟头一明一暗间,白烟袅袅,模糊了他的脸。 整套动作优雅自然,如行云流水。 我向来觉得男人抽烟会显得社会气重,然而于远抽起烟来却是另一番味道。那白烟在别人那是尘世俗气,可到了他那就成了渺渺仙气。 他的答案让我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敬佩?有到这么崇高的地步吗?" "我向来觉得母爱很伟大,而你为你孩子所做的,比平常的母亲更要伟大。"于远的声音很轻,却认真,没有任何调笑的味道。 我浅浅地笑着,眼角却泛起了泪。我觉得自己最近已经坚强不少,可是每当提及小猴子,却忍不住泪湿。 离婚后,菜菜语重心长地跟我提过,让我照顾好小猴子,她怕小猴子会像她一样,自小敏&感。 我愿意拼尽全力为小猴子减少伤害,但我内心深处很明白,不论我如何做,与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相比,小猴子必定会较为敏&感。 其实之前已经有过征兆。 离婚前我和董承业发生争吵时,小猴子都是屏气凝息,不动不闹。那时小猴子也不过才两三个月,却已经学会识人脸色。 离婚后董承业大概每隔两三个月才来看望次小猴子,平时小猴子每当看见个身材与董承业差不多的男人,眼睛都会睁大,聚精会神地看着,以为那就是她爸爸。 每次家庭聚会时,小猴子的小表哥小表姐被他们的父亲抱在怀中时,小猴子都会好奇地看着。我想,待她稍稍长大一些,那种好奇的目光便会成为羡慕,甚至为自卑。 因为她的父亲,不在自己身边。 那次我与圈圈通话时,她告诉我说自己的愿望是在这两年里好好读书,好好考大学,她哀求我不要去学校闹,不要毁了她的前途。 她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却没想过,我的小猴子因为他们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在这场离婚战役中,最大的受害者,是我的女儿。 她是最无辜的,却是受伤害至深的。 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董承业以及圈圈都会忘记这段混乱□□,然而这件事却会记刻在小猴子的生命里,影响她一生。 我亏欠小猴子太多。 我虽然极力隐忍,但眼泪还是因为于远的话忍不住滚滚而下。我偏过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不愿让人看见我的眼泪。 于远很绅士,知道我的倔强,并没有点破,侧过头安静吸烟。 气氛一时之间竟有些凝滞。 "我说母爱很伟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于远嘴里缓慢吐出幽幽烟气,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是桥梁工程师,当年在山区筑桥,我怀孕的母亲随同前往。我母亲生我时遭遇了难产,因为山区不具备剖腹产条件,所以生生地疼了一天一&夜。我母亲体质虚弱,遭了一&夜的罪已经是神志不清处于昏迷状态,可是听产婆说孩子快不行了,她硬是咬破了嘴唇让自己清醒过来,之后拼尽最后力气生下了我。可是……她最后却因为大出血而去世。"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第二章(10) 于远细长的眉眼里有着旷达的眷恋,眼眸外包裹着一层湿漉,如同青山的水汽。他像是瞬间回到了那个绿意蔓延的山区,感受着母亲最后虚弱的心跳。 这样一个气质雍容的男人,他闲散坐着,嘴里吞吐着烟,外表看来是历经职场,刀枪不入,然而一颗心却是柔&软的。 我始终相信,眷恋亲情的人绝不会是坏人。 "所以我向来很敬佩为了孩子牺牲奉献的母亲。"于远将烟掐灭,幽幽浮浮的暗火在他指尖熄灭。 我为于总监将我上升到他母亲那样的高度而受宠若惊。 "以后有什么难事,请找我帮忙。"他总结。 于远的用词表情姿态都不是一种施舍,也不是同情,这让我心里好受许多。 他让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暖,令我重新建立起了对这个世界的信心。 我平时还算是内向,可是喝酒之后就会变话唠,且是一个装深沉的话唠。 我用手撑着下巴,双眼望着两岸灯火,轻飘飘地问道:"你信命吗?我信的。之前满月时,我和他去给孩子算名字,顺便算了我们俩的命。算命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赵?钱?孙?李?……算了,反正就是一个外号某半仙的人,算过的人都说他一算一个准。当时我和他没有告诉算命先生我们是夫妻,那算命先生盯着他的脸,第一句话是说他最近有桃花运,又提醒说让他绝对不能和第一个老婆离婚,如果离婚了,那么还要接连着离两次婚。后来那算命的还说,他有两个小孩。你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古怪尴尬极了,我后来才弄清是怎么回事,原来人家算命的把他的婚外情给算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真的,真好玩……" 其实这件事并不好笑,但我必须要笑出来,否则掩饰不了眼角的泪。 于远那双睿智的眸子将一切都看清看透了,然而却仍旧没有点破,任由我借着不自然的笑声抹完眼里的泪水。 他是个好人,也是位绅士。 待我情绪恢复正常后,他才缓声问道:"那算命的是怎么算你的命呢?" "他说……"我回忆着,学着那些半仙的口吻道:"你呢千万不能找比你小的男人啊,否则家里家外全要你张罗,累得很,最后还不讨好。你要找的话,起码要找个比你大一轮的,这样才和美。还有你结婚之后呢,要多打扮自己提防老公在外面找人。最后,小妹,奉劝你一句话——多情自古空余恨啊!" 记忆中,半仙最后一句话说得是余音袅袅,饱满深情,颇像是位真正的仙人。然而下一秒,他立马对我伸出手掌,笑嘻嘻地道:"算命一人五十,两人一百,测名字两百,共三百,打个折,二百五算了。" 这画风转得忒快了,我有点承受无能。 "多情自古空余恨……"于远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忽然道:"诶,你说我们也搞个相亲栏目,非诚勿扰那样的,然后请一算命先生当常驻嘉宾,现场给男女嘉宾算八字合婚,怎么样?" 我只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于远转画风的本领比那算命先生还高。 毕竟之前吃了海鲜自助餐,我们俩就坐甲板上吹了会江风喝了两杯冰啤就差不多了,决定散伙回家。之前是于远请客,所以这顿宵夜我执意自己请客。 在打开钱包时,于远看见了我透明贴膜那层放的手绘卡片,忽然眼睛一亮:"这是你自己画的?" 确实是我画的。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我爸妈是双职工,小时候他们晚上加班我就自己在家画画,看见什么画什么。其实本来高考时我想报考美院,可是我爸妈都是老思想,觉得艺术家这个工种不稳定,所以让我报考师范学校。为此,我还颇为遗憾了一阵子。上大学时没事,就给杂志画插画做兼职。后来上班后忙碌了起来,也就把这兼职停了,只是偶尔无聊时画画。而我钱包里的这副小卡片就是自己绘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像,线条简单,有股子妩媚人心的味道。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于远沉思了下,道:"我正好有个朋友想寻找插画师,哪天帮你介绍下吧,当做兼职。" 我忙点头,能自食其力,再苦些再累些也不打紧。 于远开车送我回家,前些天下雨,小区路面照明设施损坏,所以光线挺暗,他送我下车后并没有立即走,而是开着车灯帮我照亮前路。白色的车灯,照映过去,在石子路上铺出一地暖白,像是柔纱。 走到楼房大厅时,我回过头去,黑暗中那两束灯光像是海中灯塔,助我在浮浮人世中稳定心神。 我始终相信能量守恒,霉运用完了,剩下的也就是好运了。 电视台的工作上手之后倒是轻松了许多,整天运动着东奔西跑,倒是把身体给练结实了,没那么容易感冒。 想想,我一&女汉子要是长期得个林妹妹的体质那可真是头疼了。 小猴子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龄,所以白天都是我家人在照顾,晚上我再去接回,洗澡后逗她玩耍几小时再哄她入睡。小猴子一岁多了,开始蹒跚学步,再不像生下来时瘦巴巴的模样,而是长成了个小肉团,因为臀部丰满,所以跌个几跤完全没事,果然有我这个女汉子妈妈的遗传基因。 于远将我介绍给了一家小型出版社,为他们画插画做兼职,总归能补贴点奶粉钱。 每晚将小猴子哄睡着洗完澡后,我会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喝杯小酒——那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喝酒不是好习惯,但人生苦短,何不为欢。 我记得半仙还说,去年对于我而言就像是走到了铁路分叉口上,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供我选择。 而我,选择了一条生活艰苦心灵自由的道路。 那么就继续走下去吧,日子总会好的。 ☆、第三章(1) 自从于远公开帮我说话后,大家对我们的关系都是持一种观望与怀疑态度,大多数人仍旧认定我是他们家远房亲戚。毕竟在电视台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随便拉出一人,他二姨妈的三舅公就是台长,所以大家在这方面还都挺忌惮的。 赵洁倒也没有再来招惹我。世事便是如此,就算是一根小针,你被刺了,自然也会忌惮。 台里的人也八卦,休息的时候在茶水间里谈论的也都是有关感情,更确切的说,有关□□的事。 比如说某某已婚已孕男明星来参加节目时居然和一个嫩模住同间房,比如说某某女主持人是睡五关过六将上去的,比如说某某选秀男星居然喜欢男性。 我也算是八卦的发烧级爱好者,所以每次同事谈论时都端着咖啡在旁边竖起耳朵倾听。没想到这天话题一转,居然问到了我头上。 "宁真,于总监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他前妻离婚的?" 这话问得我一头雾水,我连于远有前妻都不清楚,哪里还知道什么□□。 可惜我眨巴着如此纯真疑惑的眼睛却没人肯信,都说我藏私。我只觉冤枉,我又不是属耗子的天天趴于远家床脚偷听。 八卦之火从来不缺添火加柴的人,当即有人爆料—— "据说她前妻挺漂亮的,也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后来去国外进修了,没一年就离婚了。" "听说好像是因为前妻事业心挺强,想要丁克,但于总监家庭心比较重,一直挺喜欢孩子,所以才离婚的。" 边听八卦,我边想起了那天在甲板上时于远眼里的湿意。 也难怪他会说自己向来很敬佩为了孩子牺牲奉献的母亲,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件事让我觉得挺可惜的,我想,于远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父亲,他的孩子必定很幸福。 虽然同在一个电视台里,但于远是大忙人,所以基本上一星期我们也见不了两次面。而从这个月初开始,他因为去国外出差,所以整个月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不知为什么,一旦想到他不在电视台里,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对我而言,于远是个很温暖的所在。 月末最后一天时,我们接到通知,说多名乘客因为航班延误而在机场做出过激行为。我和小丁赶紧跑去拍摄,原来因为天气突变,机场某航线开始实行流量控制,导致多趟航班延误。而机场和航空公司未做好安抚工作,引起旅客强烈不满。出现殴打工作人员、损坏安检设施等过激行为。我们赶去时发现现场一片狼藉,冲突已经过去。 根据接受我们采访的乘客说,他们已经滞留在机场整整二十小时,机场方面没有提供水和食物,甚至于没有人理会,所以才会激起群众愤怒。 因为没拍摄到冲突的画面,所以这条新闻劲爆点并不够。 小丁那两眼珠子上下一转悠,马上将摄像机丢给我,自己躲在人群里假扮乘客振臂高呼:"快出来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们就砸啦!" 这话一出,那些刚才平息怒火的不明真相的群众立马又激愤了,新一轮冲突迅速展开。 小丁猫着身子从人群中退出来,扛着摄像机开始拍摄冲突画面。 睹此情状,我的嘴张得能塞入一个恐龙蛋——这小丁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陈胜吴广那样的角色啊。 拍摄结束后,天已经全黑,小丁决定赶回电视台去交片,让我先回家照顾孩子。 分开之后,我来到出租车停靠处,手塔凉棚一瞅,等候的队伍排成长龙,我只能乖乖地站在最后等候。 夜幕沉沉,让人顿觉孤独蔓延。已是初冬,呵气成雾。我裹紧自己的围巾,不住地跺脚取暖。正在这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我怔住,转头一瞅,对上了一双细长的眉眼。 我有瞬间的凝滞,完全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见拖着行李箱的于远。 只见他穿着灰色风衣,很挺拔优雅的模样。 "你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于远笑问:"我不过才走一个月啊,你这忘性也太大了。" 要到这时,我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回来了?" 声音里有我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惊喜。 "是啊,刚下飞机,你们来这跑新闻?"于远问。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于远轻笑:"小丁那小子,鬼机灵。" "是啊,还好和他搭档。"我道:"否则之前好几条片子也许都审不过呢。" "你也功不可没。"于远鼓励。 "我?"我望着自己的脚尖,轻飘飘地笑:"我是最没用的一个人。" "你给你们主任行贿了?"于远忽然认真问道。 我吓得连连摆手。 "那为什么他总在人面前夸你又能吃苦又能扛呢?所以真相就是,要么是你妄自菲薄,要么就是他收了你的贿赂。"于远眼睛里夹着戏谑的笑意。 于远是个正能量使者,听他这么拐着弯夸奖,我顿时心花怒放。能被人肯定,那是件顶顶快乐的事。 "差点忘了,这次给你家小宝贝带了件礼物。"于远打开行李箱,掏出一个大盒子递给我。 我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打开一看,发现是海马宝宝。海马宝宝是个会发光发声的安抚玩具,据说睡觉时放在小孩子枕边安详的音乐能让小孩快速进&入梦乡。 "谢谢了。"我满心满眼全是欢喜:"这个很实用的,想不到你个大男人还挺细心。" "我以前有段时间查询了这方面的讯息。"于远虽然笑着,可是声音却幽幽的,听真切了,像是有种伤痛。 我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嘴闭上,不再多话。 气氛顿时沉寂下来,我们之间似乎有点尴尬,我正打算说点天气什么的活跃下气氛,谁知于远忽然再度开口:"我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我很开心,所以那段时间经常上网查询关于婴儿的东西。可是因为工作,孩子的妈妈最终选择放弃了他……" ☆、第三章(2) 每个人心中都有道隐藏最深的伤,用笑容来掩盖,从不轻易示人。 而在这样一个初冬,暗夜沉沉之际,我看见了于远内心中那道伤。 这样的伤痛,无论别人怎样的安慰都是于事无补。 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没有人能真切理解另一个人的伤痛。 我只能望住于远,用倾听作为回应。 于远是个克制内敛的男人,他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伤口与脆弱,再抬起头时,眼里全是平静的波光,像是船过无痕的河面:"但我后来也想过,孩子的母亲既然没做好准备,那么没让他诞生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负责。" 于远虽然这样说着,然而墨色的眼眸里仍旧有着淡淡的寂寥遗憾。 前方出租车一辆辆停靠移动,车灯辉煌,而排队的人群却被夜色笼罩。 我想了想,低声道:"其实母爱也不是一天就能形成的,只有当孩子诞生时,才会被真正地激发。说起来也挺惭愧的,我首次感受到胎动时,根本不觉得温馨,反而还有种异形在我肚子里乱窜的感觉。" 于远哑然失笑:"有这么恐怖?" "你想啊,忽然有个东西在肚子里动起来,那瞬间哪里想得到什么母爱感动之类的,第一反应就是倒吸口冷气。"我回忆当时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经过这番打岔,刚才的低沉气氛也消失不见。 于远望了望我,又问道:"最近怎么样?看你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挺不错,"我说:"孩子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了,也在牙牙学语。她迈着小肥腿踉踉跄跄走过来抱住我奶声奶气地唤一声妈妈,我整天的疲倦就会烟消云散。我后悔过很多事,但惟独不后悔生下她。" 于远点点头,由衷道:"有时候我一个大男人也很佩服你的坚强。" 我苦笑:"哪里有什么坚强,不过是不得不捱罢了。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既然都是一天,那还不如选择后者。反正最艰难的都已经过去,剩下的日子都当是挣的。" 于远对我和熙一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请尽管开口。" 我眨眼:"我已经在电视台打着你远房亲戚的旗号招摇撞骗了,得了不少好处,只是你听见了别否认就成。" "哦?大家都在传我们是远房亲戚?"于远瞳孔里闪过一抹光,像是璀璨流星划过天际:"难道就没传其他的关系?" 他这样一副神态,这样一把嗓音,说着这样一些话,我瞬间脸颊就发红了。 都是孩子他妈了,脸皮还这么薄,实在是丢人。 出来社会做事,男女同事之间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也是正常,所以我并不觉得于远说这些话有什么含义, 只能安慰自己,主要是于远同志的杀伤力太强大,即使是我这张老脸也挨不住。 说完之后,于远又一秒钟恢复了正经,徒留我一张脸颊仍旧在暗处发红。 这厮转画风的本领是越来越高强了。 之后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人生本就是起起落落,之前我落到谷底,而近来开始逐渐平顺。本职工作算是上了路,而插画师兼职工作也越做越顺,出版社说读者反应不错,接连找我约画稿。 虽然如此一来,我除了照顾小猴子与工作外基本没有空闲时间,但至少经济上逐渐宽裕。 其实,只要人勤快,就绝对饿不死。 每天下班后,陪小猴子玩耍哄她睡觉后差不多是九点多,再赶紧赶两三小时的画稿,每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也曾经累得想打退堂鼓,然而想到小猴子的将来,又只得咬咬牙坚持下去。 只要对自己下下狠心,还真没什么事熬不过。 待经济状况稍微好转些后,我决定去考驾照,边考边存钱,准备买辆便宜点的车。 买了车,以后小猴子看病或者出门玩都能方便许多。 我倒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在最快时间内考过笔试,开始进行场地训练。因为时间少,而学车的人又多,所以只能给教练递了红包,每天凌晨五六点起床,去训练场地练习两圈再赶去上班。 我向来喜欢懒床,以前闹钟都是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放一个,必定要等闹钟挨个响过后才会艰难地起身。而现在,闹钟刚响,我便会一个挺身赶紧离开床,奔到洗手间用冷水洗脸冲走瞌睡虫。 我以前最怕两种人:一是能成功减肥的人,二是能按时起床不赖床的人。 我觉得这两种人对自己都能如此心狠手辣,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自己也出息了,看来离成大事不远了。 每当累得发慌时,都会想起以前的时光。在F市工作时,每天闲的时间很多,那时宁愿无聊地将《甄嬛传》翻来覆去看个几百遍,也没动过考驾照的心思。 说来说去,还是依赖心太强。 人生就像是考试,之前懒惰了,那后来必定要流血流汗艰苦奋战。 我跟的教练姓黄,大概三十岁左右,嘴挺油,喜欢和女学员开一些不&良玩笑。 因为学习驾校的地方离家里挺近,那黄教练和我住同一个小区,所以依稀知道些我的事情。有时候便拿着我离婚的事开些玩笑,我听了置若罔闻,他自己倒先没了趣,脸上讪讪的。 接连学习了两个月后,准备开始科目二考试。近年来驾照考试越发难过,就算是平时练习得很好的人都可能要补考,所以我对考试挺紧张的。而这天练车时,黄教练提出让我在晚上到齐山路,说他会在那里给我和其他两名学员开小灶。 驾校考试前许多教练都会给学员补课以此创收,所以黄教练的这个邀约也不足为奇。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多练习下保险,当天吃完晚饭后,便搭个车去了齐山路。 齐山路在半山上,比较偏僻,过往车辆行人都少,我到了后没多久,黄教练开着车来了。 坐进车后才发现,他说的其他两名学员根本没来。黄教练解释说,那两名学员有事取消了补课。 我没怎么在意,谁知黄教练将车开到一僻静无人处,忽然就将车停下把门锁死,接着立即转过身来想要对我不轨。 我又气又怕,醒悟过来后自然是拼命抵抗,手脚并用,指甲在他脸上乱划,直接划出了深深血痕。 黄教练吃痛,"哎哟哎哟"惨叫几声,跌回座位,按压下怒火轻声道:"宁真啊,我是真挺喜欢你的,两情相悦不是挺好的吗。" "谁跟你两情相悦?赶紧开门!不然我报警了!"我怒火中烧,实在想不到居然会遇见这种事。 黄教练见我气势汹汹的模样,也怂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将门锁解开。 我立马跳下车,不想再与这种人渣多待一分钟。而关上车门时,黄教练恼羞成怒,冷哼着对我道:"有什么了不起啊,不就是个拖着孩子的离婚女人吗?有人想上你就不错了,还拽什么?" 闻言,我气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只觉得一股火直冲向脑门心,想也没想就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朝着车窗内砸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哀嚎,接着那教练车飞快跑走。 想着黄禽&兽被砸到的模样,我瞬时笑出了声,然而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 我蹲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肺里全是火,不知道往何处发泄。眼前的景物全被泪水给折射得扭曲变形,丑陋不堪。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被尘土掩埋,浑浊成泥点。 失婚女人竟是如此低微,任由谁都能欺辱。虽然知道世事艰难,却没想到竟艰难至此。 我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我以为是我妈打来的,怕她担心赶紧忍住哭泣。 然而接通后那边却传来于远清澈而略为低沉的声音:"宁真啊,我朋友决定移民,东西太多,不能带走,只能送人。他们家宝宝有很多玩具和衣服,我看着还挺新,想问你要不要。" 不知为什么,听见于远的声音,我刚止住的泪又再度喷出。 于远从我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了解了事情经过,冷静地问了我所在的位置,说马上便会赶来。 此刻的齐山路已经没有人烟,只剩下昏黄的路灯,路灯下细小的蚊虫在飞旋着。远处是隐隐的青山,在夜里看来像是巨&大的怪兽。夜晚阴寒,凉风呼呼地吹着,模模糊糊地像凄凉的呜咽。 我蹲在路灯下,抱着手臂蜷缩成团,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成为单亲妈妈后,我始终在硬扛着。一个人养孩子,一个人带孩子,经济上的压力,生活上的琐碎,在心上压抑了巨&大的疲倦。而刚才遇见的事像是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疲倦委屈瞬间决堤而出,令我窒息。 我不断地告诉别人,告诉自己,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可是在通往好日子的过程中,我撑得太久了,久到我不堪重负。 我精疲力尽。 正在此时,前方有车疾驰而来,两束灯光像是海上的灯塔,令我溃散的神智逐渐清明。 ☆、第三章(3) 车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下,一个高大身影从车内跨出,长身玉立,挺直如松。 在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天神。 于远来到了我面前,我抬头望着他,我想我的模样必定很是狼狈,他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往俗了说,我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最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的,就是自己的狼狈与懦弱。刚才在电话里神智溃败,对着于远痛哭流涕,现在后悔得想要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我努力撑起身子,蹲久了血液不流畅,双&腿麻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难受极了。 可再难受,也得咬牙撑着。 从我签下离婚协议那刻开始,我就得为小猴子撑起一片天地。 我,绝对不能倒下。 想到这,我艰难地对于远撑&开笑容:"不好意思,这里太偏僻了,别说公交和出租,连人影子也没见一个,只能麻烦你来接我。" 于远没说什么,只是用那双睿智的双眸扫射着我的眼睛。 我偏开头,在于远的搀扶下上了车。 车内很静,播放着萨克斯风曲子,如泣如诉,幽幽入骨。车外的景色逐渐从荒凉到辉煌,像是流光溢彩,快速晃过。 气氛挺沉闷,于远默不做声,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被教练调&戏的是他呢。 我不习惯这样的沉默,便开始振作起精神说话——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否则我指不定还得在那待一&夜。" "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是自己太大意了,应该问清楚才来的。" "真的没事了,他也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我砸了,算算我没亏。" 整个车厢里就听见我一个人的说话声,絮絮叨叨,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语速确实比平日要快上许多。 于远却始终不发一言。 车很快回到了城区,这次确实是往我家方向开,可是却在中途一所大型游戏场前停下。 "陪我去发泄下。"于远说。 我知道,事实上,是他陪我去发泄。 于远带着我进到游戏大厅里,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小屋子前,买票后直接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靠近入口处堆放了许多易碎的玻璃瓷器,而对面则是坚&硬墙壁,地面上已经有不少玻璃瓷器的碎片。 原来,这里就是用来砸瓶子发泄的地方。 "我平时压力太大或者是遇见什么生气的事时,就会来这里砸瓶子,把那些瓶子当成烦心事或者憎恶的人,将他们通通砸碎。"于远边说边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开始为我做示范。 他拿起只瓶子,狠狠地砸出去,瓶子在空中划出快速的抛物线,重重击在坚&硬墙壁上,瞬间便四分五裂。 像于远那样平时如此温雅雍容的人,此刻也展露了自己本性中凌厉的那面。 世界上最高级的享受,就是发泄的感觉。 于远没有说出口,但是我却懂得他的好意——他想要让我别再忍耐,别再憋闷。 我也跟着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拿起一个小瓷器,深吸口气,用尽全力朝着对面掷出。与此同时,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随之传来,像是最烈的酒直接窜入我的血管,令人酣畅淋漓。 身体&内压抑已久的憋闷蠢蠢欲动,此刻的我干脆抛开所有顾忌,一个接一个地砸起来。 碎片飞舞,响声不断,明明还是冬季,我浑身却满是汗珠。 我把瓷器与玻璃瓶当成是教练,当成是董承业,当成是圈圈,当成是赵洁,当成是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当成是所有糟心的事。 我要将他们通通砸碎,我要将他们彻底驱逐出我的生活! 我从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也缺乏上进心,最大的梦想便是与普通人结婚生下普通的孩子过上普通的生活。 然而这些人这些事却让我的人生愿望彻底毁灭。 我狠狠地砸着,拼尽全力发泄着,将过去一年多的辛酸苦闷愤怒都投射在这一运动中。 越砸越是兴奋,我大声地叫着—— "既然还没有玩够,为什么要和我结婚生孩子,为什么要毁了小孩的一生!" "明明知道他有妻有子,为什么还要介入别人的家庭,就因为刺激好玩吗?" "凭什么要欺负新人,新人也是人,卡布奇诺也是咖啡!" "离婚女人怎么了,我告诉你,你这种禽&兽是没有人会看得上你的!" 在玻璃的碎片声音里,我大声叫嚷着,直至声音嘶哑,直至泪流满面。 我太需要发泄了,这一年多来的痛苦积聚在体&内,几乎要憋出癌来。 我想于远是正确的,如果再不发泄,我会死。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砸了多少个瓶子与瓷器,只知道当我停下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手脚无力。 但是,体&内并没有疲倦,反而是舒畅,身体的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像是吸足了氧气。 我取下面罩,用手抹去满额的汗珠。转过头来,却发现于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身后的椅子上,正好整以暇地喝着饮料。 果然是随时的领导范。 于远抬起头来,望着我,眼里满满的全是温和的善意:"怎么样?" "爽。"我言简意赅。 发泄够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决定早点回家,正将包背起准备步出小屋,手却被人拉住。 那手掌很大,掌心干燥洁净,有微微的薄茧,握&住我的力道恰到好处。 我转过头,望住于远。 于远已经站起身来,他逆着光,五官都模糊了,只能看见那双眼睛,清亮而睿智。 "我们只是凡人,只有脆弱的肉身,需要时不时发泄情感。你所做的已经足够坚强,不需要再去硬抗。" 于远的声音很轻,可那话砸在我心上的力量却很重。 我很感谢他。 他看透了我内心的脆弱外表的强撑,他彻底将我带出了思想上的怪圈,他让我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新生。 我很感谢他, 可是……他就这么握着我的手,一路将我带出游戏大厅,直到开车时才松开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4〕 因为这晚上情绪大起大落的,所以整颗大脑都处于僵直状态,就跟浸在花椒堆里似的,麻麻木木的。 我坐上车后,手掌上仍旧留有那温柔干燥的触觉。 混沌的脑子在行驶的车内逐渐清明起来,忽然意识到不对——我和于远算是……牵手了? 在小屋里他拉住我的手说话并没有什么打紧,毕竟是在对我进行鼓励。可是鼓励完毕后,走出了小屋,也应该放手了,怎么还会牵着呢? 我这人本身就是属鸵鸟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出当面询问于远的举动。一路上,我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敢看驾驶座上的于远。 气氛紧张得像是要捏碎我的小心肝。 好容易开到我家门口,我低垂着眼眸喃喃而含糊地道了声"谢谢",接着赶紧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想要下车。 谁知就在我一脚刚落到地面一脚还撑在车内时,于远忽然唤了我的名字:"宁真。" 我用再缓慢不过的速度转过头去,望着他。 车内灯是暖黄色,于远的眼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很多的东西掺杂其中,我根本看不懂。 那些情绪流动着搅拌着,最终成为黑色的漩涡。 最后,他缓过神来,轻声道:"早点休息。" 我颌首,关闭车门,快步离开。我没敢回头看,怕看见他走,又怕看见他没走。 到家之后,我并没有开灯,而是踱到床边,悄悄拉开窗帘缝隙,我看见——于远的车仍旧停在原处,隔了好一会才离开。 我缓缓地蹲在地上,地板冰凉,可我体&内却是焦灼万分。 我不知道和于远之间这种情愫可以用什么来称呼,我也不知道他刚才眼里的那些复杂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心,乱了。 接下来的好些天,在电视台里我都没见到于远。其实这对我而言,是个喜忧参半的情形。 我既盼望着见到于远,又害怕见到他。 若是一年前,我可能会觉得于远是朵华丽的桃花,心中开始无数旖&旎的想象。然而这一年来,沧海桑田不复还,我前后的心境恍如前世今生。 我的心情五味陈杂。 有自卑——我不过是个拖着孩子的失婚妇人,何德何能得到于远这种人上人的青睐?他估计也是在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懊悔吧。 有担忧——经过昨天的牵手举动,我和他可能无法再回到过去那种朋友关系。 有犹疑——接下来究竟应该用何种态度对待他?是装作失忆,还是刻意回避? 我的心像是化为了莲花,乱成了好多瓣。 在这种混乱时刻,我只能找远在云南的菜菜商量,然而这天打过去时,却是菜菜的妈妈接听的。 我还没说话,菜菜妈便哭了出来,简直是嚎啕。我心头一紧,忙问出了什么事。 原来,菜菜之前交往了个男朋友,叫袁震,是她的初中同学。从初中时,袁震便很喜欢菜菜,一直默默喜欢了十多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菜菜在一年前被他感动,答应与之交往。 菜菜妈哭着告诉我,大概从半年前开始,菜菜身上隔三差五便会出现一些青紫,问她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可是就在前天,菜菜妈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是菜菜被人打伤肋骨,住进了医院。而打伤她的人,正是男友袁震! 菜菜妈这才知道,袁震什么都好,但只要喝醉后便会回家打人,菜菜虽然性格挺烈,也会还手,可毕竟男女力量悬殊,所以最后受伤的总是菜菜。 而这一次,不知什么原因,袁震下手如此重,竟将菜菜给打入了医院。 菜菜妈哽咽道:"宁真,你知道菜菜的性格,太倔强了。她怪我在她小时候不负责任,使得她没了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对我有怨言,完全不听我的话。我真的怕她再和袁震交往下去,要是这样,她可能连命也没了!" 我当即决定去云南一趟。 向电视台请假后,我立即上网买了最便宜的机票,连夜赶去云南。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降落时飞机很是颠簸,机上众人个个神色紧张,有些甚至忍不住吐了出来。我心脏不好,以前坐飞机时一颗心总是紧张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然而这次却出奇的镇定。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事,所以如今能够平静面对种种突变。 我想,自己在上帝眼里估计就是一只打不倒的小强,他老人家是舍不得让我出事的,还得留下继续不断抛出难题看我如何咬牙蹦跶呢。 更何况,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细碎的艰难的世事。 下飞机后,我立即坐机场大巴赶到菜菜所在的医院。一路上,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菜菜与袁震的事。我虽然没见过袁震,但却在大学时与他在网上有过交流,那个时候凭借女人的直觉便能感受到他很爱菜菜。而大学毕业后,菜菜开始选择在北京工作,暑假时回云南又与袁震正式交往,那时就陷入工作与爱情的抉择中。我当时的理念是"爱情大过天",自然也是极力劝菜菜为了爱情放弃事业。 菜菜最终选择回家乡,放弃大好前程与袁震在一起。 如今看来,我和她都错得离谱。 到了医院后,我循着菜菜妈给的地址找到了菜菜的病房。推开门的刹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菜菜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人儿,居然瞬间变了模样——右眼青紫,脸颊肿&胀,面白如纸,看上去很是憔悴。 她曾经是那样一个倔强鲜活的女人,而如今却躺在病床上像是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 我双目刺痛,忍不住哽咽。菜菜听见响动,转过头来看见我,双眼也瞬间泛红了。 我走到病床边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默默盯着那白得泛灰的床单。直到将眼里的湿意逼退后,我才开口:"那个挨千刀活该被人轮的东西现在在哪?" 菜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道:"宁真,我真的没事了。" 她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然而尾音处却憋不住地产生了丝呜咽。 我内心怆然而愤懑,只觉得自己像是涨到极致的气球,只消随便一碰便要爆炸。 "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他打你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每次的抽泣都会让菜菜伤处产生剧痛,她努力平静下来,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与袁震在一处后,菜菜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袁震待她极好,就跟仙女似地供着。事情是半年前开始的,袁震升职,调换了工作岗位,应酬也多了起来,而当他喝多了醉酒后回家便会摔锅摔碗。开始时菜菜体谅他工作压力大,而且是酒醉糊涂,也没和他计较,后来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和他对骂起来,谁知酒醉中的袁震便扇了她一巴掌。菜菜当即表示要和他分手,袁震醒来后痛哭流涕,几乎是跪在菜菜面前求她复合。菜菜不忍心,又回到了他身边,袁震也发誓再不沾酒,并且对菜菜比以前还好。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月后,袁震又一次酒醉,回家又对菜菜动了手…… 他们的关系从此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每次菜菜被打都会闹分手,可是袁震醒来又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令菜菜无法坚决分手。清醒时的袁震对菜菜很好,为了她愿意付出生命的程度,可是酒醉中的他却会瞬间变成绿巨人,对着菜菜拳打脚踢,毫不留情。袁震在天使与恶魔的身份中转换,而菜菜也在这样的痛苦中沉&沦。菜菜向来倔强好强,不肯将这些事告诉身边人。直到前天晚上,袁震应酬回家,再度醉醺醺的,又对菜菜动了手,菜菜对他说出分手的话,袁震更是暴怒,下手越发没了轻重,最后竟将菜菜肋骨打断! 听闻这消息的朋友都会觉得诧异,不明白向来坚强好胜的菜菜为什么会忍受将近半年的暴力,更不明白在这样的暴力之下为什么菜菜还会选择继续待在袁震身边。 我开始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静下心来一想,却又觉得什么都可以理解了。 任何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无法自拔的,是没有理智的。 她爱他,所以她愿意成为鸵鸟,将头埋在梦想的沙子里,情愿被憋死,也不想看现实。 他清醒时给予了她那样庞大的爱,她无法放弃这样的爱,所以只能承受与爱随行的痛苦。 她总是想着,会好的,他总会戒酒的,他体&内恶魔的那部分总会消逝。就靠着这样的幻想,她忍耐到如今,直到受到更大的伤害。 我经历过,所以懂得。 ☆、第三章(5) 每个在爱情中用尽全力的女人,都是傻&子。 我自己都跌得这样惨,所以没有任何斥责菜菜的立场,我只能用最平和无奈的语气劝说道:"如果你还想活着,还想有明天,就和他分手。" 菜菜闭上眼,任由眼泪安静流淌。 在我印象里,她从没哭过,总是笑得洒脱,活得放肆,用尽脑细胞我也想不到菜菜竟会遭遇这样的事。 我无法理解菜菜为什么会忍受长时间的身体暴力,就如同菜菜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忍受长时间的精神暴力。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除非你也陷入相同的境地。 就如同年轻时,我看不起任何挽留出&轨男人的行径。然而待自己真正经历过了,却彻骨地理解了那些行径后的无奈。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没有谁能责怪谁。 菜菜性子倔,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本地的朋友同事亲戚,能来照顾的人不多,只有我和菜菜妈在医院里轮流照料。 菜菜妈私底下请我帮忙多劝劝菜菜,让她这次务必与袁震分手。 菜菜妈是过来人,活了大半辈子,格言是"你当男人是心肝肺,男人就当你是猪大肠",可谓看透了男女之间的破事。她觉得家暴就和出&轨一样,有一必有二,除非是在第一次发生后能出狠招彻底镇住男人才可能有转圜余地。比如说拿着菜刀直接砍他个头破血流,或者是断了他的子孙。可实际上,很少有女人能做到,所以家暴与出&轨很难掐灭。 我告诉菜菜妈,菜菜必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又请了两天假,决定留下多照顾菜菜几天。 女人爱的是男人,期盼的是男人,讨论的是男人,为之生为之死的还是男人。但最终在受伤时,陪伴在女人身边的,往往只是女人。 还是那句老话,恋人来来去去,但朋友却是一辈子的。 这天我提了开水,回到病房却见向来冷清的病房里塞满了一群大妈,正围着菜菜极力在劝说着什么。 而菜菜则平躺着,面目表情地望着她们。 为首的一位中年妇女正用手抹着眼角泪水,哀声道:"其实小震真不是故意的,他是喝醉酒了,控制不住自己。你答应阿姨,就原谅他吧,千万别告他,要是有了案底,前途就毁了。" 另一个三姑六婆类的人物也在帮腔:"就是啊,袁震平时对你是真不错,还没结婚银行卡也交到了你手里,对你也一心一意的。你就原谅他这次吧,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保证没有下一次。" 菜菜没有做声,只是面上露出了虚浮而讽刺的笑。 很明显,这群人都是袁震的亲戚,来劝菜菜息事宁人的。 我将热水瓶"砰"地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对着那群大妈冷哼道:"袁震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们家菜菜难道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们倒好,来了根本不问她疼不疼伤口恢复如何,反倒在这逼她不能告你们家孩子。有你们这种护短的长辈,能出袁震那样的家暴男&根本就不稀奇。哦,敢情喝醉酒头脑一热控制不住自己打女人就可以原谅,那人家杀人放火的也是头脑一热控制不住自己犯的罪,是不是也要判无罪释放?可真别拿什么喝醉了糊涂了来说事,要是真糊涂了,怎么不去找个身高一九零肌肉发达的壮汉对打呢,怎么就回家打女人呢。还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壮汉,就能打过女人嘛,那说明没糊涂,清醒着呢!打自己女人,真是好大的出息啊!你们也真别来劝了,我们家菜菜是真不敢原谅,这次是肋骨被打断,那下次呢,谁知道你们家袁震下次会不会动刀子啊?!你们倒好,嘴皮掀两掀卡路里都不带消耗的,可受伤丢命的是她!" 我一袭话将袁震他们家亲戚说得脸上五颜六色的,其中有名中年妇女忍不住了,说的话也开始又弯又酸:"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要是她真告了,这事也就闹大了,别人不都知道她和我们家袁震住在一起过吗。人家会怎么说呢?肯定要说:这女孩子居然把自己同&居男友送&入监狱,还真不是什么好货;要不就说,两个人吵架,原因肯定在双方啊,说不定是这个女孩子做了什么错事逼得那男孩子动手呢?以后谁还敢要她啊?" 这位中年妇女话虽说得可恨,却代表了社会上一部分人的观念——恋爱之中,女方吃亏多。 男人就算是谈一百次恋爱也无伤大雅,可女人谈恋爱次数多了,就会落人口舌。 近来网上还有不少猥琐男给同性支招,让他们跟女友先同&居或者中途再打几次胎。这样女方付出多了,舆论压力大了,也不敢轻易分手,自然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深陷在感情中的女人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爱情,却从不曾想过会被枕边人算计。 追根究底,闲话能杀人。 可是,我和菜菜都不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人。 我气极反笑,道:"哎哟阿姨您可别真拿这些话来做威胁,我们家菜菜工作稳定人长得漂亮,哪里会愁嫁不出去呢?等这事真闹大了,谁都知道你们家袁震会打女人,还坐过牢,哪个清白家庭会让女儿嫁过来啊?到时候,可真是连媳妇也娶不上了。" 那中年妇女被我气得够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说你这小女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我们和她说话有你什么事吗?再说了,有你这么没礼貌吗,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我望着那快要戳到我脸上的手指,冷笑道:"我妈确实告诉我要尊老爱幼,但尊敬老人的前提是老人要值得尊重,不是还有句话叫做老而不死者为贼呢!" 袁震家亲戚开始决定集体围攻我,中国大妈的骂人功力是经过时间淬炼的,想来长时间的对骂之下我肯定不是她们的对手。 危机关头,终究是菜菜帮了我,只听她清冷声线在一众大妈们的叫骂声中窜出:"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袁震的。" 大妈们立即停下来,急问道:"真的?" 菜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字一句地道:"但如果三十秒内你们还没离开我病房,我便会改变主意,立即报警。"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立即走得精&光。 与大妈对战还能死里逃生,我算是古今第一人,当即拿起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喝完后,我觑菜菜一眼:"真不打算告了?" "不告了,反正以后都是陌路人,他再也伤害不了我。"菜菜闭上眼,脸上浮出的全是疲倦。 我知道菜菜的心思:一来毕竟有过感情,把一深爱过的男人送&入监狱确实是糟心事。二来,如果真将袁震送&入监狱,指不定将来出狱后还会来缠着她。 有舍必有得,要想得到新生活,受些痛苦委屈也值得。 既然亲戚都来了,当事人很快也出现。在我离开云南的头一天,袁震出现在了菜菜的病房。 袁震其实长得很端正清秀,就算是再给我一只眼睛也看不出他会是喜欢家暴的男人。 我怒向胆边生,直接将他推出病房外,然而菜菜却叫住了我:"宁真,我想和他谈谈。" 我妥协了,毕竟这是属于菜菜和袁震之间的事,也必须由他们自己做个了结。 我站在病房门口,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看见袁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他的模样,能令铁石心肠融化。 然而菜菜却冷漠地望着他,眼里再没有任何情感波澜。 最终,袁震垂头丧气地步出了病房,他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但我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离开了病房,离开了医院,离开了菜菜的生命。 我走进病房,踱到菜菜面前,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这一刻,似乎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菜菜却提出了个要求:"宁真,你转过头去。" 我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依言照做。 身后很快传来哭嚎,放肆而彻底,那样庞大的哀痛,就如同她被生生割去内脏。 不同的是,身体上的伤痛很快便会愈合,而情感上的伤痛却是旷日持久的。 如我所料,菜菜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不是相信菜菜,而是相信人性——人都是自私的,做出的所有行为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用再苦苦询问一个女人为何离不开让自己痛苦的男人,不过是因为他给予她的欢愉大过痛苦。 当菜菜知晓自己的生命遭遇威胁时,她最终走了出来。 当我知晓留在那段婚姻中会令我精神死亡时,我也逃脱了出来。 人有自我保护机制,当从对方身上得到的痛苦大于欢愉时,自然会分手。 虽然现在痛苦,但我相信菜菜终究会复原。 万千世界,无数红尘,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会遇见更加适合自己的人。 ☆、第26章 第三章(6) 我并不担心菜菜会与袁震复合,她是我见过的最倔强的女人,一旦决定了便是永不后悔。 隔天清晨,菜菜醒来,再度恢复她以往的无坚不摧。 菜菜边吃着饵块,边道:"躺床上这几天我把感情上的事想得比什么都通透,我觉得以前跟袁震在一起时的自己就像是中了邪似地,完全是个委屈小媳妇,我现在特别想回到过去给那个自己几个大耳刮子(zhi)。" 看在菜菜还处于重伤的份上,我再次决定原谅她的平翘舌不分。 我果然是个善良的女子,呵呵呵。 我深知一宿的时间并不能让菜菜内心的伤痛减轻分毫,但至少她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我们都会在错误的爱情中迷失,逐渐失去真实的自我。 事实上,当你需要扭曲自己才能适应一段感情时,那说明这段感情是腐烂的,应该考虑离开。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真实的自我更加值得珍惜。 我忽然想到什么,笑道:"上次见面我失婚,这次见面你失恋,你说我们俩算不算是难姐难妹。" 顿了顿,我又道:"但不管失婚失恋,只要熬过去了就诸事大吉。就算是以后还有难事,经历了这番痛苦,那些难事估计也跟搔痒似地,完全没有杀伤力。" 菜菜垂眸,破天荒地认真道:"其实宁真,每天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人因为战乱饥荒疾病而死去,我们还能活着,还拥有健康,便是十足的幸运儿。" 我颌首。 在生死面前,爱情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在离开前,身残志坚的菜菜仍旧在八卦:"对了,你离婚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中途就没遇见什么桃花?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但总该遇到个眼瞎的啊。" 我觉得菜菜这种毒舌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个奇迹。 不过在她提起这茬后,我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于远那朵高大上的桃花。 我将和于远之间的弯弯绕绕一股脑全告诉给了菜菜,并且再次详细地描述了我的自卑担忧犹疑。 然而菜菜听后却没有理会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感受,只问了一句话:"你喜欢他吗?" 我愣住。 是的,当意识到我和于远之间的暧&昧关系时,我想了许多,可惟独没有想到的一点却是——我喜欢于远吗? 不可否认,我确实对于远有好感——于远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便让人对他有好感的人。 可我对他的感情是否真的到了男女之间喜欢的程度呢? 我有点恍惚。 "好好想想吧。"菜菜微叹口气,望住我,眼眸深幽:"宁真,对于爱情这回事,不要太乐观,也不要太悲观。我们很难与最爱的人在一起,但幸运的是,总会与最适合自己的人长久。" 与菜菜告别后,我赶去机场,登上了早班飞机。本想在飞机上睡一觉,然而因为想着于远的事,所以整颗脑袋像煮到最后的火锅似地,黏糊糊的完全搅不开。 并不算短的路程,我却什么也没思考出来。 下飞机后,脑袋晕乎乎的,一不小心进&入男厕所里,吓得里面的男士花容失色,一拉拉链又不小心夹住命根,疼得眼泪哗哗。 祸不单行,走出机场时,又一不小心撞上名路人。我垂眸道歉,正想继续往前,手却被那人握&住。 那是很熟悉的触觉,温暖洁净干燥,掌心有薄薄的茧。 我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睿智辽远的眼睛。在那瞬间,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那个答案明明白白在我眼前呈现。 是的,我喜欢于远。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 喜欢他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喜欢他对亲情的向往,喜欢他对孩子的疼惜,喜欢他对我的照顾。 我喜欢他这个人。 于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住我的手,将我带到他车上。我们就在机场停车场里坐着,手紧紧相握。手掌相贴处逐渐从温暖变为滚烫,干燥的手心也因为那热度而产生了湿&润,但双方都没有放手。 似乎什么也不必说,只消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手臂都开始发麻时,我终于开口,但问的却是些旁枝末节的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要是有心,什么都能查到。"于远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些许雨雾缭绕。 "那……你为什么会来?"我将头垂得更低,一方面期待自己能听见那个答案,而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听见的是另外的答案。 整个车厢内安静极了,似乎只听得见我的心跳声。 那股沉默将我的呼吸拉成细线,再没有新鲜空气进&入,我肺部胀痛,心跳如擂,太阳穴不停跳动。 就在呼吸即将断裂的前一秒,于远终于开口:"我很想你。" 他说,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很宁静,带着一种剧烈挣扎之后的宁静。 随后他转过身来,将我拥入怀中。 在那瞬间,我听见了血液里的声音。 我的血液里,有花开的声音。 就这样,我和于远在一起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将这段关系对外保密,毕竟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办公室恋爱。我们都是成年人,也都经历过失败的感情,所以很明白爱情的来与去都是迅速而无端的。我们不再是无畏的少年,能够放肆地去爱,所以必须要尽可能地留下后路。这样就算是之后我们因故分手,至少也还能在电视台继续自己的工作。 更何况,我不愿意成为别人的闲话谈资。可以想象要是我与于远的关系被人知晓,口水唾沫也会淹死我。 所以我们享受着这种秘密的恋爱关系。 之前与董承业在一处时,我和他谈论的话题大多是些世俗烟火的东西,却很少进行心灵层面的交流。他不爱看书,喜欢的也大多是刺激的枪战片,我们能聊的话题比较少。 而和于远在一处时,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契合的感觉。我们有共同喜欢的乐队,有共同喜欢的电影,有共同喜欢的作家,甚至于连喜欢的菜也是一样的。 他就像是我遗失已久的心灵伴侣。 我们最常见的约会地点就是他家。 于远家是暖黄色调的简约装修风格,有整面墙的书,有自己养的花草,朴质温馨中带着丝文艺的气息。 他其实也挺忙,所以偶尔有空闲时,会发个信息给我,约我到他家。待我到达之后,又为我倒杯红酒,自己则踱到厨房做菜。 他厨艺很不错,其中属海鲜弄得最好,我最怕家里做的海鲜有腥味,但他做的海鲜里却只有鲜。 我自然是不肯安分坐沙发上的,每次都会拿着酒杯站在厨房门边望住他。他围着黑色的围裙,拿着木勺,即使在烟火气里也显得那样闲适。偶尔他回过头来,与我对视一笑,那瞬间我竟会想到天长地久这个词语。 晚饭之后,他会去厨房洗碗,我从不和他争夺这一劳动。 热恋时是女方最应该享受也是唯一能够享受的时刻,倒不用这么急着表现出三贤六惠。 洗完碗后,我们会坐在沙发上一同看电影。于远家客厅挺大,摆着最新款的家庭影院,播放电影时就跟坐在一小型电影院里似地。 我们观看的电影基本上是比较安静的剧情片,所以黑寂的屋子里,两人都鲜少说话,只是相互依偎着。那些尘世的浮躁会如同尘埃般,飘飘荡荡,无声落入地面。 与于远恋爱,就如同看了一部宁静隽永的电影,并没有什么震撼人心的打打杀杀,但却能使人感受到余音袅袅,回味无穷。 与他在一处时,我才真真正正理解到什么是"岁月静好,现实安稳"。 我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菜菜,菜菜为我高兴,但说的话却是:"看吧,世界上眼瞎的男人还是存在的。" 我当场表达了很想打死她的心情。 毕竟胸大人美,菜菜的桃花运从没断过,与袁震分手后很快便与一位大叔恋上了。大叔人挺不错,成熟稳重,可菜菜看得出,大叔的感情是有保留的,不会像袁震那样全心全意。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菜菜的声音是种看透人世的透彻:"太热烈的恋爱会引火上身,这样不温不火反而最适合。" 我同意她的每一个字,经历了这些世事,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两个期盼纯真爱情的少女。 我们也开始世故,开始现实,开始明白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反而可能是种灾难。 我们,再也寻找不回过去的简单。 挂断电话前,菜菜嘱咐我:"宁真,在这个社会里,女人不容易,单亲妈妈更不容易。你要懂得保护自己,与此同时,放手去爱。" ☆、第27章 第三章(7) 我懂菜菜的意思。 这个世界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人活于世,要警醒,也要抱有希望。 我和于远的感情迅速升温,我从没有与一个人如此契合过,有时甚至不用说话,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懂得彼此。 在一起的几个月,我们没有吵过架没有红过脸,甚至连重话也没撂过一句。 一来于远本身是个性格沉稳温柔的人,二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值得我们争吵。 这段感情发展得太顺太好了,好到令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每晚入睡前,都会下意识掐自己的脸,想要用痛觉来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场梦。 失婚以来,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实在没想到竟还能遇见这样好的一位恋人。 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上帝从你生命中拿走多少,便会再还给你多少。 这样想来,上帝他老人家还是挺够意思的。 经历过董承业的出&轨,我在男女方面的自信低到了谷底,可于远的出现却让我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女为悦己者容,我开始再次喜欢上了打扮自己。但经历过之前那段拮据岁月,金钱观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再不会像怀孕前那般胡乱花费。买衣服时,也着重于精而不在多。 女人年轻便拥有一切,几片烂布也能穿出青春靓丽。可但凡进&入熟&女阶段,便再不敢这样捯饬自己,只能靠着质量好的衣服来妆点提携。 毕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我做得这样明显,电视台同事自然嗅出了□□的味道,纷纷逼问我是否交了新男友。我只能模凌两可地作答,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兑出的便是最好的谎言。 这也是无奈之举,再给我七颗脑袋召唤了神龙我也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临到末了还能来出地下情。 但不得不说,地下情确实能让人有种偷偷摸摸的快&感。有时候在电梯里遇见于远,明明昨晚上还在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可这一刻任由心里再痒痒却硬要装出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模样。 也难怪男人中有句老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其实我们都挺忙,他要开会加班,我要照顾小猴子赶画稿,所以也不可能像小年轻似地天天厮混,不能见面的夜晚就全靠着手机聊天。我们之间的话题似乎永远也不会冷场,也不知道怎么有这样多的话能聊。其实有时候就是从"我今早上吃了一根油条"开始聊起的,从油条聊到甜甜圈,从甜甜圈聊到美剧,从美剧聊到心理学,从心理学聊到上学时,从上学时聊到食堂,最终再回到油条。 因为有感情了,所以什么话题聊来都是有趣。 在我们开始交往后的第三个月,于远又去了趟美国出差。他没在的那个星期,说句文艺得令人孕吐的话,我实在是寂寞如雪。 虽然那段时间又接了新的画稿任务,忙得不可开交,但于远的身影仍旧时刻浮现在我脑海里。 所以说,女人就是没出息,就算是之前再受过多少伤,谈起恋爱来仍旧是昏天黑地。 我记得自己初中时的美术老师思想挺开放的,但她在课上也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这群女生不要早恋,因为"男生恋爱时恋爱这件事只占据脑子的百分之十,女生恋爱时恋爱这件事便会占据脑子的百分之九十,所以女生恋爱是件很影响学习很不划算的事情。" 以前读书时我是将这句话当成金科玉律暮鼓晨钟,然而后来想想,爱情当中哪里有什么划得来划不来呢? 就如同那首歌唱的——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她可以奉献一生,为她所爱的人。 恋爱占据男人百分之十的大脑,那么他便只能享受百分之十的快乐。恋爱占据女人百分之九十的大脑,那么她便能享受百分之九十的快乐。 其实有时候,我们女人爱的,也许并不是男人,而是爱情本身。 不管如何,我享受于这段感情之中。 这天正上班时,我忽然接到于远的短信,说他回来了,就在电视台里,让晚上去他家吃饭。 我答应了,心里乐滋滋地,虽然没镜子,但估摸着自己这一张老脸铁定笑得跟波斯菊似地。 正在乐呵着呢,他忽然又发来条短信——"不好了。" 我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 他说:"我现在就想看见你,怎么办呢。" 热恋中的人,似乎能想出任何方法见面。中午时,我们来到离电视台很远的一间日式餐厅吃饭。 "我们像不像是在偷&情?"我边吃着生鱼片,边问道。 隔了好一会,于远才笑道:"怎么会?"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想要公开吗?" 我思索了下,还是摇头:"就这样挺好的。" 才刚在茶水间,我亲眼听见赵洁在那背着我说闲话,说我最近这样"风&骚入骨",肯定是想要勾&引谁或者是已经勾&引了谁,又在那叹息说不知道哪个男人会这么倒霉,捡了我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若是以前的我,指不定就冲上前去跟她大骂三百回合了,像我这种在一群大妈围攻下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但近来于远教了我许多,让我遇事不能急躁,千万别只图一时之快。毕竟我是新人,赵洁再怎么也待电视台里好多年了,我们争吵若是传到领导耳中,必定会觉得我不够尊重前辈。 于是我当时也没有推门而入,与赵洁撕破脸。但心头始终有口气,隐忍不发会生癌症,只能含糊地向于远请教:"有同事背地里说我坏话,我听你的话忍住了,但实在气不过怎么办?" "若是实在看不惯,在他茶水杯里放点泻药吧。"于远轻描淡写的模样像是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这种事。 果然是会叫的吉娃&娃不咬人,不叫的藏獒咬死人。 我决定以后有事没事还是别得罪藏獒于远。 "这些杂事先放一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讨论。"于远语气挺严肃的。 "什么事?"见他这样子,我也挺紧张的。 他却忽地一笑,笑容如浮冰初融,炫目辉煌:"就是关于我很想你这件事。" 他握&住我的手,轻拢慢捻着,手背上传来痒意,那痒意却令我无限愉悦。 之前我们在一起,也是因为停车场里,他说的那句:"我很想你。" 于远后来向我透露,他当初带我去砸瓶子,牵我手也是情之所至。之后觉得自己唐突,加之不确定对我的感情,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所以暂时没有与我联系。后来因为菜菜的事,我去了云南,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于远觉得很烦躁,心里空落落的,也是那时才看清了对我的感情,所以便托人查了我回来的日子,将我堵在机场,做了番并不算表白的表白。 我隐约觉得,在这番话里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我看得出,关于是否要与我在一起这件事,于远应该是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犹豫。具体原因我不想去深究,左不过是因为我单亲妈妈的身份吧。 若是以前,我必定会层层深究,拼劲全力搞清他对我的态度,不能让感情中有一丝一毫的灰尘。 但经历这么多复杂世事,再加上年龄的增长,我逐渐也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凡事不能想得太透,想太透了,这日子也真没法过了。 不管于远过程中经历了什么样的思想斗争,最重要的是最终我们在一起了。 这就很好。 于远握&住我的手,我们互相对视着。有时候真的不用做再多的动作,只是互相望住彼此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用眼神描绘着他的面部轮廓眼角眉梢,带着丝眷恋:"你瘦了。" "吃不惯快餐,饿了几顿。"于远解释。 我对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很不满:"你应该说,是为我消得人憔悴。" 他笑着,一双眉眼像是倒映着蔚蓝天际的湖面:"是的,我为你消得人憔悴。" 我咬唇低声笑着。 很无聊的对话是吗?但在热恋之中所有的无聊都是有趣。 正在这时,日式移门被拉开,服务员送餐进来。我脸颊酡红,忙想要挣脱开他的手,然而于远却不放。 我懂得他的意思,我们很少能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情侣之间的动作。在这里不会遇见电视台的同事,就像是放风似地,是种享受。 想了想,我也没有再挣扎。 人生苦短,何必要为了虚幻的东西而丢失实际的快乐呢? 我和于远原本以为在这里并不会遇见什么熟人,但就在此时,一个犹豫而惊讶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于远?" 我和于远同时转头,看见了一名短发女人,并不算漂亮,但看上去很是精干,是那种典型的善于在职场上杀伐决断的女性。 与此同时,于远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我的手。 ☆、第28章 第三章(8)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产生了种怪异的感觉。 于远面色如常,站起身来与那女人寒暄,而那女人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我,从那眼神中我感觉到探寻的意味,但还好并没有恶意。 于远介绍道:"其实你们也认识的,宁真,这就是胡晓编辑。" 我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职场女性便是向我约画稿的那位胡晓编辑,因为平时我们都只是在网上或者电话联络,所以才会出现见面不相识的情况。 听见是我,胡晓面上有瞬间的怔忪,但很快便恢复平静,笑道:"你们慢聊,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 胡晓离开后,于远没再握我的手,他只是淡淡地笑,那笑容如同恍惚的水影。 我始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干脆笑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于远伸手掐一把我的脸颊:"多心。" 晚上照旧是在他家约会,我们吃饭看电影,之后我正准备回家,他却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首饰盒。 我接过,打开发现那里面是一条精美钻石项链,链子上布满碎钻,躺在黑色丝绒上如同天际繁星。 于远从后搂住我的腰,将下巴抵在我肩上。 他的下巴中间有条沟,就像是欧美男星那样的,往高雅了说叫"Cleft",往通俗了说就是"屁股下巴"。 总之,他的下巴很有男人味。 我贼喜欢。 "怎么会忽然送我这个?"我笑问。 女人是不能抗拒钻石鲜花的生物,以前我并不觉得钻石有多可贵,然而当真正将钻石拿在手中,待它安静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时,才惊觉那种美足以令人呼吸停滞。 "我临走前几天,你不是在让我念《小王子》吗?"于远声音低低地,在我肩膀肌肤上发出颤粟的震动:"看见这项链时,我就想起了你最爱的那一句——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小王子》是成人童话,也是我最爱的书。那天我居然在于远的书柜中寻找到了一本,于是便让他给我朗读。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舒朗,对耳朵而言是场享受。 "以后每当你看着这条项链,就得想起我这朵花。"他说。 "你这朵喇叭花?"我笑。 虽然这天发生了不少事,但与于远之间的快乐冲淡了我的疑惑。 回家之后,胡晓忽然在网上叫我,问了下画稿的进行情况,之后又问道:"你和于远在交往?" 我双手放在键盘上,却很长时间没有敲击。 我和胡晓平时基本上都只是聊些工作上的事,而今天聊感情却是头一遭。 见我没有回应,她补充道:"抱歉,我不该这么好奇的,如果有困扰可以不用理会我这个问题。" 我最终决定告诉胡晓真相:"是的,我们在交往。" 胡晓算是我和于远双方的朋友,平时在工作上也对我诸多照顾,我觉得似乎没有瞒住她的必要。 在告知真相后,胡晓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我正纳闷着,她又传来条讯息——"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开心便是最好。"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我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隔天我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于远,同时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解释说:"可能是我以前名声太坏,所以她担心我把你欺负了。可惜她识人不清,没看到被欺负的是我。" 我笑着在他肩上咬了口。 之后胡晓也没再提及我和于远的事,再加上发生了件大事,我也将注意力转移。 这天我和小丁接到群众电话,说是某小区里有俩女的在打架,听争执内容似乎是原配和小&三在对决。 近来的几十年,中国社会信仰缺失,精神发展跟不上物质发展。有钱男人一无聊便开始玩起小&三小四小五的游戏,而没钱男人看着有钱男人这么做了,也跟着玩起这种游戏。所以小&三的队伍如雨后春笋,是越发壮大。 也因此,大家对原配与小&三的话题十分关注,我和小丁直觉这是会有爆点的新闻,接到消息后便立即赶去了。 其实在刚开始面对小&三的话题时,我还是有些排斥的,总会想起以前自己曾受过的伤。 倒不是还对董承业有什么感情,其实就跟你不小心踩到了屎以后看见屎也会绕得远远的是一个道理。 但和平年代,似乎也就只有男女之间的破事值得上头条了。接触的次数多了,我也渐渐习惯。 其实在接到这则新闻的头一天,办公室还有女记者在讨论,说怎么遍地都是男人出&轨找小&三,难道就没有什么正能量的事情吗? 坐我旁边的女记者小吴举手,说:"当然有的,我远房表舅三年前出&轨,然后跟着小&三跑了。结果三年后拿着一箱子现金回到家,那现金全是从小&三那里顺来的,全交给了我表舅妈。我表舅妈见他'顾家',也就不计前嫌,两人又开开心心过起日子来了。" 我们一伙人听了这则"正能量"事件全都怔住了,好半晌才有人说:"你表舅这叫'为家捐躯'啊。" 没想到才讨论完,隔天就遇见现实版的原配大战小&三。 更没想到的是,当我和小丁赶到现场一看,竟发现原配居然是赵洁! 赵洁的丈夫据说是经商的,她在办公室里也时常炫耀丈夫给她买的各种首饰衣服,炫耀丈夫对自己多疼惜。 有句老话叫做:你所炫耀的都是自己所缺少的。 虽然我也曾想过赵洁实际生活可能并不如她口中那样光鲜,但却没想到她居然会陷入当街大战小&三的窘况。 我们去时,战况已经有些激&烈,只见双方都挂了彩。那小&三挺年轻的,穿着吊带裙牛仔短裤,虽不如赵洁漂亮,但青春的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赵洁终究是站了上风,开始狠狠地撕扯起那个第三者的衣服,边扯边骂道:"反正你也不要脸,今天我就让你在大家面前都没脸!"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阴沉着脸跑到两人之间,分开两人,护住第三者直接往车上走。 赵洁先是愣住,随后像疯了似地追上去,拉扯着那男人,大骂道:"莫鹏飞,你还护着她,你还敢护着这个狐狸精!你不是答应过不再和她往来吗?!" 出乎意料的是,赵洁始终在攻击着那个第三者,却并没有伤到那男人一分一毫。 但那男人却回转过身来将赵洁狠狠推倒在地,之后直接将第三者拉上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赵洁被大力推倒,手肘磨破皮,鲜血淋漓,但她却忍痛爬起来,赶紧去追车。 可是变心男人的人与车哪里又是能够追到的,没跑几步她便又重新跌倒在地。 我和小丁看了这么大会热闹,觉得也差不多了,便赶上去将她扶起,送&入医院。赵洁看见我们,估计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默默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趁着医生在给赵洁治疗包扎,小丁和我在走廊上商量到底要不要将刚才拍的片子拿回去。 赵洁平时为人圆滑,对上司是吹嘘拍马,对新人则是极尽折磨,小丁新来时也遭了她不少欺负。要是我们把这片子拿回去给大家放映下,就算不能播出,也算是报仇了。 但我觉得真没这个必要,赵洁这种人爱面子,本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丈夫遗弃已经算是被去了半条命,要是再被单位人嗤笑,指不定隔天就会做出吞安眠药开煤气之类的事。 而更重要的是,刚才见到她追车的瞬间,我似乎看见了自己。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抛弃自尊,奋力追赶着那辆车,只为了重新得到依靠。 可是我视为天地的依靠,却弃我于不顾。 我对着小丁叹息道:"算了,这片子还是删除得了,别把事情做太绝。要是以后她再对我们不客气,我们就悄悄往她水杯里下点雄激素就得了。" 闻言,小丁打个哆嗦,看着我的眼神就跟看着李莫愁似地。 我的光辉形象,彻底毁于一旦。 商量好后,小丁回电视台,我则留在医院陪着赵洁。 赵洁像是变了个人似地,平时是那样跋扈的一个人,但刚才的那番吵闹却让她失去了剩余的生命力。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安静苍白的妇人。 我陪着赵洁坐在走廊里,她忽然悲从中来,捂住脸痛哭出声。 我也懒得劝说了。 都是这样的,受了伤,总是要用哭来发泄。 赵洁哭得肆无忌惮,走廊里人群来来往往,全用好奇的目光往我们这边瞅。 我只能摊手,解释道:"她老公被车碾成两半了,全尸都没找回来,可惨了。" 周围人投以同情目光,甚至有人还递了营养快线以及面包给我们。 ☆、第29章 第三章(9) 我将食物递给赵洁,她估计是觉得正处于自己人生连续剧的苦情高&潮阶段,不适宜吃东西,所以坚决没接。 我也不勉强,只道:"我知道你吃不下,但人生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老天他没那么善良。你饿死了,最开心的人就是你的仇人。比如说你丈夫,多高兴啊,升官发财死老婆,别人烧香拜佛都求不到的。还有今天跟你打架那位,更高兴了,可以成功上位了,抢你的老公占你的床打你的娃。反正我也懒得多说,你要成全他们就别吃,饿死拉倒。" 赵洁哀怨地瞅我一眼,接过食物,哽咽着吃了起来。 效果不错,我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励志大妈了。 好容易吃完,赵洁望着手肘上的伤,又再次呜呜咽咽起来:"我跟着他的时候,他还是一穷二白的,当时为了追我,时常整宿整宿站我家楼下,胳膊小腿全被蚊子咬了红包,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我吐槽:"别想这些没用的了,男人追女人时都是这副情圣模样。给他换个女人他也这样追,给你换个男人也都这样追你。没什么特别的,别去瞎感动。" 赵洁泪盈于睫:"现在好不容易稍微有了点钱,他就开始包起小&三来了,他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呢?其实几个月之前我就发现了,也和他闹,他也答应着不再和那小贱人往来,可转过背来又搅上了。我昨天发现他居然在那小区里给那小贱人租了房子,没事就去和她鬼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正头夫妻呢!" 我继续吐槽:"要我是你老公,我也肯定要继续往来啊。反正被你发现了也就只是闹闹,又没有其他的惩罚,就当是增加夫妻情趣了。我看见今天你连你老公一根手指头都没敢碰,不就是因为离不开他,又害怕惹恼他吗。我都看出来了,你老公铁定也看出来了,觉得反正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就算化成春泥也得护他家的花,所以根本不需要考虑你的思想感情。" 赵洁妒恨交加地道:"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向来对我挺好,可是遇见那个小贱人后就完全变了个人。都怪那个小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法,把他的魂都勾去了。听说泰国有降头术,你说是不是那小贱人给他下了什么蛊啊?" 我再次吐槽:"变心的男人都是这个模样,男人出&轨时,就会觉得家里的孩子老婆都是多余的,是冲话费送的,看见就烦心,恨不能一脚踹到外太空。再说了,我看你老公清醒得很,所以别扯那些个封建迷信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别只怪那女的,这事你老公要负最大责任。你老公一八零那么大的个子,他要是不愿意总不能是那女的强行玷污你老公的吧。我明白,不管怎么劝,你肯定要和老公过下去的,所以干脆就把罪过放那女的身上了。" 赵洁盯着我,带着哭音道:"宁真,你是故意看我笑话吧?" 我怒了:"姐姐,你当我吃饱了闲着是吧,我请着假扣着工资,好心好意给你送到医院,连医药费都是我给你垫付的,我费这么大工夫就为了看你笑话?再说了,你戴的这种绿帽子算什么啊,完全是小儿科?当初我独自在家坐着大月子我前夫在未成年小&三那伺候着她坐小月子这种事我会告诉你吗?我自身经历的比你精彩多了好嘛!" 也许是我的人生连续剧太过精彩,赵洁听了也是目瞪口呆甘拜下风。 人就是这样的,当你觉得自己挺苦的时候,去看看更苦的人,也就能瞬间释怀了。 赵洁垂着头,好半晌方道:"我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说话这样入骨入世呢?" 我回道:"女人但凡经历过一场婚变,经历的苦难是几辈子的,悟出的道理也是几辈子的。" 赵洁静默不语,似乎有所感悟。 我叹口气,问道:"那你接着打算怎么办?" 赵洁闭上眼,向来跋扈的面容上首次出现疲倦的模样:"边走边看吧,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也没有资本去离婚另寻真爱。再说,中国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我离婚后再去找其他男人,指不定也是这样朝三暮四。半路夫妻再怎么也比不上正头夫妻,他岁数也不小了,以后老了累了玩够了,总会回家的。你说人结婚,不就是为了个老来伴吗,我离了婚指不定就找不到合适男人了,以后老了孤苦伶仃的多痛苦啊,而现在不离婚,至少临到老了,还能有个男人在我身边啊。" 这个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想,赵洁并不会离婚,她是个看重现实多过感情的女人,她的话也代表了中国很大部分女人的心声。 她们认为,这个社会每个男人都在出&轨。她们对社会失望,对男人失望,所以决定就这样得过且过地继续婚姻继续过日子。以后夫妻两人都老了,谁还记得一路携手走来中的幺蛾子呢?指不定七老八十时还能办个金婚庆典享受大家的艳羡祝福收收礼金什么的。 而赵洁的丈夫也不会选择离婚,男人都有格外清醒现实的头脑,他们想要的就是三妻四妾。想要新鲜的肉体刺激的偷&情,也想要贤惠的妻子温馨的家庭。他们知道什么女人适合结婚什么女人适合偷&情,所以很多男人在出&轨离婚后,并不会与小&三结婚,而是继续寻找适合婚姻的女人。 赵洁望着我,喏喏道:"向真,以前我确实觉得你挺傻的,完全不能理解你干嘛要头脑发热和男人离婚,拖着个孩子过得这样累,完全是自找苦吃。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些,我却发现你真的挺有勇气的。你……肯定会看不起我吧。" 我摇头。 也许刚开始离婚时,我确实有些看不上杨蓉或者赵洁这类面对丈夫出&轨却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女人。但是这两年来,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我冷静了,也完全能理解她们了。 在我当单亲妈妈的过程中,在我累得躲着哭时,也有好几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也在想,如果我当初并没有离婚,那么仍旧会待在安稳的工作岗位,靠着丈夫养家,休闲时间便去打麻将做头发购物吃饭,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般艰苦。 世事艰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连上帝也无法进行评判。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看不起杨蓉和赵洁,因为这是她们的人生,她们自会负责。 人类最害怕的,就是未知的恐惧。 如果婚姻是场赌博,那么离婚后的女人,只能拿着所剩无几的筹码在人生的赌&场上继续下注。 能赢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杨蓉和赵洁她们并不是胆怯,只是无法与人类弱点对抗。 而我并不是勇敢,只是不服气罢了。 我不怕输得彻底,我只怕没有希望。 事后,我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于远,于远说我做得挺对,凡事不要赶尽杀绝,还是要留有余地。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很喜欢将工作以及生活上遇见的事情告诉给于远,听听他的意见。他有丰富的人生经历,每次给出的意见与讲的道理都能令我心服口服。 谈论这件事时,于远坐在沙发上,而我则躺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星光灯影。 因为我喜欢星星,所以他买了个幻影灯,晚上关灯后,幻影灯会在天花板与房间的四面墙壁上洒下银河般的碎星。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翱翔在宇宙之中,远离尘世与喧嚣。 于远抚&摸着我的头发,他喜欢用手指将我的发丝勾缠,一圈一圈,缠缠绕绕。 当聊到赵洁丈夫出&轨这个话题时,他忽然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勇气离开那场婚姻呢?" 我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我是个非常理想主义的人,我觉得婚姻就是神圣的,不能玷污,不能有欺骗。" "你很痛恨欺骗。"于远指出。 我郑重道:"欺骗对我而言,是很深的罪。" 我痛恨欺骗,痛恨冷暴力。 男人移情别恋并不可怕,明明白白说出来,对妻儿做出补偿,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江湖再见也是朋友。 但躲躲藏藏,畏畏缩缩,无休止的欺骗,无止尽地逃脱责任,只能让人觉得这男人是白长了JJ的人妖。 恶心得让人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闻言,于远手上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发丝在指尖旋转,像是小蛇般挣脱开来。 赵洁请了几天的病假,回来时脸上毫无异色,照旧与同事谈笑风生,仍旧时常炫耀老公为她购买的东西。 但私下无人时,她眼里却有着厚重的落寞哀伤。 也许是这次我帮助了她,赵洁对我的态度好了起来,再也没有私下说我坏话。 我的工作越发顺利,感情也越发顺畅, 我想,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第30章 第三章(10) 恋爱中的人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的——眼角眉梢似乎都有桃红色,想起对方时不时便会轻笑出声。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我家人的眼睛。 这天我带着小猴子与家人去游乐园玩,晚上二表姐送我回家时,开门见山问道:"谈多久了?" 我觉得在二表姐这种女汉子面前撒谎是要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当下嘴巴一溜,把什么都交代了出来,就连我和于远昨晚上吃的是泡椒牛肉加青菜这种事都说了出来。 二表姐仔细地听了,将每个字咀嚼一遍,郑重道:"虽然你是我妹,但我还是得说,从这男人的条件看来,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当然知道二表姐是没有恶意的,而她说的也是现实。 在中国婚姻市场上,经济并不算宽裕的单亲妈妈估计就是食物链的底层,只能任由人挑选。 虽然于远也是离过婚,但外界对离婚男人和离婚女人的评价截然不同。 男人离婚后,大家会觉得这男人肯定会经一事长一智,更懂得疼人,更懂得珍惜婚姻。 而女人离婚,从传统观念看来,大家都会觉得这女人的条件会较未婚时下降许多。 所以很多离异男人再婚娶的都是没有婚姻史的女人,而鲜少有离异女人再婚时能嫁没有婚姻史的男人。 更何况,我还拖着孩子,而于远则是单身一人。 似乎怎么看,都是我挣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拿出"缘分到了,外加他眼瞎"来充当理由。 "呸呸呸,什么眼瞎啊,别妄自菲薄,你哪点不如人啊,谁敢说于远眼瞎我抽不死他。"二表姐开始为我抱不平。 我叹息,刚明明是你在说我配不上于远好么。 但这个世界还是挺美好的,我还没活够,所以也不敢当面指责二表姐的精分状况。 二表姐逗&弄了会小猴子,想到什么,道:"我说,你们是单想要谈恋爱呢,还是说以后有结婚的可能呢?" 说实话,这一题把我给难住了。 经历过上一次婚姻,我对婚姻这个东西还是充满了恐惧,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有再进&入的打算。但我这人的思想又比较迂腐,觉得若是光恋爱不结婚似乎又太过随便了些。 最终,我斟酌出了个回答:"暂时不会想到结婚的,但我这次恋爱还是挺认真的。" 二表姐一拍大腿,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上次你隔得远,我没看着你,你就胡乱找,这次我替你把关,保证把他的底给调查个清楚。" 我忙摆手:"不要吧,我们现在不过才谈几个月恋爱,这样就去贸然调查别人隐私不好吧。" 二表姐完全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知人知面不知心,调查清楚总归是有帮助的。这样吧,反正有什么需要调查的,你找我帮忙就好。" 二表姐倒不是托大,她性格豪爽,交际也广,各行各业都有朋友,要调查个人倒不算是什么难事。 说完,她拿起车钥匙准备走人。临出门前,又望了眼于远的照片,赞道:"小模样还挺不错。" 我笑道:"既然男人都花心,那还不如找个帅的。" 二表姐立即给我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 其实二表姐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那天之后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我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继续和于远谈着小恋爱。 说实话,和于远在一起时,我总有种美妙得有些恍惚的感觉。 似乎自己也没想到,上帝竟会给我这样大一份礼物。 当日子过得快乐时,时间便会如流水逝过,很快便入夏,我的生日也到了。 于远并没有问我需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或者是生日那天需要怎么度过,他甚至于没有提及我生日的事,但我清楚,他会在那天给我个惊喜。 于远是个很浪漫的人,他的浪漫并不高调,有种逐渐渗透人心的淡然隽永。 记得有次,我无意间说起有家汤包店味道很好,其实也就是这么提了一句,但没两天他便排了个把小时的长队将汤包买来直接送到我家。 鲜花的浪漫很鲜明,却容易枯萎。汤包的浪漫虽平淡,却能让我永记于心。 我生日这天是星期四,早上醒来于远便发来条信息,让我晚上在家等着,他会来接我去个地方。 期待是最折磨人的东西,我一整天都处于兴奋之中,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接到他的电话我便赶紧下楼。 因为是生日,所以我精心做了打扮,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颈上戴着他送的碎钻项链,化了精致妆容,喷了淡雅香水。 最后,还刮了腿毛。 乍见到我,于远眼里有隐隐的笑意,按捺不下的那种。 他载着我去了江边,此时天色已是墨黑,江边行人稀少。我们下车后,站在江堤边,望着江水与灯火,感受着整个世界的安静与旷远。 于远牵着我的手,缓慢地在江堤上走着,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干燥洁净,我的手被他包裹着,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温暖。 我忽然想起,我和于远似乎最喜欢牵手这个动作——我们首次发现彼此的感情也是因为牵手,我们机场那次能在一起同样是因为牵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原来,这才是最好的情话。 虽然这样手牵手缓步走在江堤边感觉挺不错,但我还是忍不住吐槽:"你看别人都是牵着一只狗出来散步,你这牵着一美女散步,也太另类了。" 于远笑笑,没做声。他再拉着我往前走了两百米,在一处平地上停下。 "休息下吧,"他说,接着又问道:"想喝水吗?" 毕竟是初夏,天气闷热,走了这么大半天的路,我流了不少汗,当即点头。 于远放开我的手去买水,我则坐在石梯上歇息。 前方江上有油轮缓慢驶过,发出"呜呜呜"的汽笛声响,在江面上荡开。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我妈单位也临近江边,后门处便是一长串石梯,直接通向江岸。石梯边满是杂草,几乎有半人高,每逢夏天,我都会顺着那串石梯下到江边。阳光炙热,澄澈江面全是破碎的波光,潋滟得迷乱人眼。 那个时候的我,最大的苦恼便是临近开学了,暑假作业却没完成。最大的愿望便是速速长大,赶紧摆脱暑假作业。 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成人世界是如此残酷。 欺骗,伤害,背叛,我一一经历,如同在十八层地狱走过一遭。 不过幸好,都挺过来了。 正在思绪拂动之际,一阵低沉的响声破空而来,与此同时,天际散开了璀璨的烟花。 那烟花五颜六色,绚烂夺目,在漆黑的天际泼洒出浓重的美丽,好一派辉煌唯美,好一段彻骨惊艳。 我被这种惊心的美丽所震惊,呆在原地,一时无法动弹。 于远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比烟花更加动人:"生日快乐。" 原来,这就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能做的,也只有紧紧拥抱住他,拥抱着这个给我带来无限快乐的男人。 我们在烟花之下接吻,那个吻也像是染上了夏季的灼&热,熨烫了彼此。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颗心像是灌满了气体,轻盈得无边无际。 我只想就这样与他拥抱到地老天荒。 我想,这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我们的拥抱与接吻持续到了他家中,两个人已经分不开,也已经停不下。 我和于远虽然交往了几个月,但他是个君子,我们更多的是进行精神交流,情到深处也只是接吻,并没有更进一步。 而今晚,便是踏出那步的时候了。 没有多余的语言,我们只是相互拥抱着,亲吻着,所有激&烈的情感都化入了动作之中。 我们似乎想要将彼此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于远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恩人。 是他将我从情感的低谷中拯救出来,是他让我重新意识到,我仍旧是个女人,我仍旧有享受男女之爱的资格与权力。 我感激他。 就在我意乱情迷之时,他的手机响起。我们本不愿意理会,然而铃声却锲而不舍。 被搅乱兴致,于远低低地唾骂了声,起身去床头柜上取过手机想要关闭,然而当他的眼神触及屏幕时,整个人却僵硬了片刻。 "有个重要电话,我先去接听下。"说完,他拿起手机去到露台。 身体上没有了重压,心里也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不知为什么,一种古怪的感觉侵入脑海,我望着天花板,努力地想要捕捉到什么,却是徒劳。 没多久,于远从露台回来,他望住我,道:"有个朋友临时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去处理,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呆了呆,反应过来后,道:"算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于远却没有答应,他执意将我送回了家。因为这突发的变故,我们各自心思百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下车时,于远再次叫住了我。我回转过头,看见车灯映照下,他的眉眼上笼罩着层云雾。 明明隔得那样近,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他说。 "没事。"我笑道。 回家之后,我无精打采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刚才于远去露台接电话时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袭来,这种感觉很熟悉——董承业出&轨时也曾经这样背着我接过电话。 但凡男人背着一个女人讲电话,内容必定涉及另一个女人。 我是经历过背叛的人,宁愿杯弓蛇影,也不愿意再次经历伤害。 我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我二表姐,请她帮忙调查。 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但人都是自私的,我宁愿冒着伤害于远的危险,也不想让自己再被伤害。 因为心里有事,我一晚上翻来覆去,压根没睡好。隔天清早昏昏沉沉地挤公交,下车到办公室时才发现自己的挎包大开,钱包以及手机都被偷了。 一早上就这样倒霉,果真是不顺。 来到电视台大厅,在门口我看见了于远的车。我停住脚步,想要找机会告诉他我手机丢失的事情。然而这时,他以及另一个女人从车内下来。 那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高瘦纤细,皮肤白&皙,有她做衬,似乎再漂亮的女人在她身边都显得伧俗了。 那女人下车后挽住了于远的胳膊,那动作很熟悉,就像是做过无数遍。 他们站在一处,会不自觉地让人想到一个词语——男才女貌。 我简直是落荒而逃,也不敢搭乘电梯,爬楼梯进了办公室。 到了之后,一颗脑子像是被棍子搅拌过,乱成一团。 我打开电脑,登录QQ,发现二表姐火急火燎地给我发了很多条信息。 "在不在,看见赶紧回话。" "怎么打电话不通?怎么关机了?" "已经查询到了,那个于远根本还是已婚状态。" "他老婆叫慕容雅,两人已经结婚七年了。" "宁真,你被骗了!" 跟着这些讯息发来的,还有慕容雅的身份证照片,赫然就是刚才从于远车上下来挽住于远胳膊的女人! ☆、第31章 第三章(11) 我只觉得眼前的电脑屏幕似乎在摇晃,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冲到了头顶,余下遍体生寒。脸颊又涨又刺,就如同被人接连扇了好几大巴掌似地。 周身麻麻的钝钝的,耳边的声音也是时远时近,仿佛在做梦。 但我分不清的是,究竟今天的事情是在做梦,还是说与于远的恋爱才是做梦? 我如泥雕木塑般怔在原地,四肢嘴唇连同脸皮都在颤抖。 虽然没照镜子,但我清楚现在的自己必定是面白如纸。 是啊,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于远那样一个人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怎么又会轻易在人群中挑中我? 我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事情太过完美了。 老话说,事情但凡美好得不像是真实的,那么它必定就不是真实的。 原来,这不过是他寂寞无聊时的一场游戏罢了。失婚妇人拖着孩子,确实是让人同情的。而男人最爱的便是"同情"弱者,而且就算我们之间真发生了什么关系,一个失婚妇人罢了,外人看来吃亏的反倒是他,也不怕我能闹出什么波浪来。 我死死握拳,"啪嗒"一声,指甲从中折断,伤到指尖,疼痛钻心。 我原本以为经历了董承业那件事,我已经算是刀枪不入,绝不会再受欺骗,却没料到临到头来却仍旧抵不过男人的虚情假意。 那瞬间,真是恨不能将于远千刀万剐,但同时心底深处却又想听听他的解释。 很快,同事陆陆续续到来,开始谈论起这件事。 "大新闻啊,刚我看见一&女人跟着于远去了台长办公室,看样子两人关系挺亲密的。" "那就是慕容雅啊,于远老婆,原来他们压根没离婚,当初只是分居来着啊。" "我听说慕容雅放弃美国进修,回来了,说是也要进我们电视台。台长乐坏吧了,那慕容雅能力也挺强的,跟于远不差上下,据说两人当初就是从竞争对手变为情侣的。" "你们看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情景没?那慕容雅果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那周身的气度,啧啧啧,我就说怎么于远这些年完全没花边新闻呢,原来还一心一意等着他老婆呢,这年头这种好男人可不多了。"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入我身体,将我刺出无数个洞,所有力气都随着那些洞流逝,我瘫在座椅上,根本动弹不得。 我本能地想要逃离电视台,跑回家去蒙住被单大哭一场,然而人活于世,哪里能这样随心所欲。 俗话说做贼心虚,虽然主观上我并没有错,但毕竟我此刻的身份并不算光彩,是不可见人的。而且当初于远帮我说话,大家心里都存着疑,如今慕容雅刚来我就离开,岂不是更容易让人猜疑。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强撑。 我的脸色很差,面对大家的关心询问,却只能以钱包以及手机丢失心情不畅作为幌子。 一上午,我整个人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熬得失却了半条性命。 原本以为这样的煎熬已经是极限,然而下午上班没多久,慕容雅忽然走进了记者办公室。 那瞬间,我几乎屏住了呼吸,额上汗珠大颗大颗渗出,心脏剧烈跳动,甚至震疼了胸腔。 这时,黄主任恰好走出办公室,看见慕容雅,笑道:"慕容美女,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们记者部啊?" 慕容雅回以微笑:"黄主任说笑了,我今天是来找宁真的。" 黄主任一愣:"你们认识?" "当然,"慕容雅缓声补充:"很熟悉呢。" 说完,她看向我,眼神雾雾蒙蒙,看不真切。 周边同事都停住手上工作,全都暗暗打量着我们。 我整个人像是被烈火焚烧成灰,恨不能立即随风飘散。 难道说,她这么快就知道了我和于远之间的事?!她是要来当众揭穿我的第三者身份?! 慕容雅缓步走到我面前,高跟鞋发出的响声像是踩在我太阳穴上,压得脑门生疼。其实不过是短短几步距离,却像是折磨了我小半生。最终,她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 她气质中带着股清冷的味道,令人自惭形秽。 我屏气凝息,等待着痛斥与责骂。 虽然这件事中,我根本不知情,但我与于远的关系对于慕容雅而言,是场折磨。 我亲身经历过,自然是懂得。所以即使她责骂我,也算是情有可原。 然而慕容雅却拿了样东西放在我办公桌上,我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我的唇彩。 那是我前几天丢失的,当时猜着应该在于远家中,几次都忘记去找,没想到竟落到了慕容雅手中。 "宁真,这是你丢在我那的东西,还给你。不过你可得小心,这次我帮你捡起,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事了。"慕容雅的声音很亲切温和,但我听得出在那声音的底层,却蕴藏着冰冷与警告。 我脑海中只余空白。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这是我的唇彩,她知道我多次去过于远家,她知道了我和于远的关系。 她通通都知道了。 她的意思是:这次我放过你,在众人面前饶你一条贱命,可若你还敢再犯,我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雅是个狠角色,她懂得如何从心理上彻底摧毁一个人。 攘外必须安内,在面对丈夫出&轨时,她决定先稳住自己丈夫,集中火力赶走我这个"第三者"。 待她离开后,我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 如此一来,周围同事都以为我是于远以及慕容雅家的亲戚朋友,全都一窝蜂涌上来向我打听关于两人的八卦。 经历了这番煎熬,我简直虚脱,只能挂着笑容,不断重复着—— "是的,他们向来恩爱。" "不可能会离婚的,这样恩爱的两个人。" "都是误会,现在女方回来了,就皆大欢喜了。" 我始终挂着空白的微笑,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直到嘴角酸软得抽筋。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真不知道这一整天是如何度过的,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众多想法在脑子里喧嚣乱窜,疼得像是要裂开。 可不能休息,我已经被分为了几部分,身为女人的我伤了心,但身为母亲的我仍旧要振作起来。我接回小猴子,带她散步,为她洗澡,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背叛了,这次倒也有了长进,至少父母面前倒是瞒得好好的,没让他们看出什么异样。 待小猴子睡着后,我望着她圆润的苹果脸蛋,心里忍不住酸软成滩,白日里的委屈悲伤愤怒全都涌上心头,我将头埋在枕头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瞬间,怨恨在心头爆炸,我怨恨董承业,怨恨圈圈,怨恨于远,怨恨慕容雅。 然而到最后,怨的却是自己。 怪我不够谨慎,明明已经吃过亏,却没有得到教训。 其实说到底,是我过于沉迷于想象——离婚之后,我幻想着有个完美男人能够凭空出现,能够帮我洗刷之前被背叛的耻辱,能够有宽阔肩膀让我依靠,能够让我经济得到支撑不再拮据。 而于远出现了,我将全部想象投射在他身上,却忽视了所有的不现实。 我吃过依靠男人的亏,然而现如今却仍旧想着依靠男人。 我自始自终,都没有独立过。 这时,我听见了轻微犹豫却持续不断的敲门声。 我心中大震,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其实我清楚,自己不应该去开门的,但我不甘心,仍旧想要听见他的解释。 打开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于远正站立着。此刻的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雍容闲适,双目间俱是疲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在心头冷笑。 我让他进了门,他坐在沙发上,眉目始终低垂。我伫立在旁,冷眼观望。 半晌,他终于道:"对不起。" 我忽然想起,昨晚上我从他车上下来时,他也是对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为不能陪我过生日而道歉,现在才恍悟,原来他是为了对我的欺骗而道歉。 我记得十几岁时喜欢看偶像剧《流星花园》,虽然如今想来那部剧并没有什么营养,然而其中一句话却始终印象深刻——"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男女关系中的道歉,都是于事无补。 我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然而我的声音仍旧在颤抖:"为什么会选上我呢?因为我好骗吗?因为我不过是个处于劣势社会地位的单亲妈妈没有人撑腰吗?" 客厅只开着落地台灯,灯光黝黯,他抬起头来望住我,目光沉痛:"不是的,当时与你认识时,我和她是处于分居状态。在那之前她怀孕了,我很开心,并且憧憬着孩子出生后的场景。然而她为了事业,却瞒着我打掉了孩子,我知道后很愤怒,与她发生激&烈争吵,那时我们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通过电话。对我而言,家庭最重要,但对她而言,事业更重要,这是我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我心里,这场婚姻已经走到了最后。那个时候你出现了,最开始时我很敬佩你的母性,所以也愿意帮助你。后来与你接触,逐渐地动了心,你和我一样喜欢家庭,我们有共同的喜好,像是失散多年的精神伴侣,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舒适。上次我去美国,也是去和她摊牌,但她却并没有同意。而昨晚,她忽然打来电话,说人已经在机场,说她决定回国修复我们的婚姻。我只能去接她回来,和她聊了一晚上,她没有哭闹,但却坚持要进电视台,和我共同工作起居。我今早本来想要给你做解释,但你的手机却被偷了……宁真,事情弄成这样,我很抱歉。" ☆、第32章 第三章(12) 于远的一通话里,乍听上去似乎并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 但我是经历过背叛的人,我可以很清醒地捕捉住到男人的劣根性。 如果说于远真的决心离婚,早便离了。拖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是在犹疑。他舍不得她的妻子,也舍不得我这个精神伴侣。他最想要的状态,便是能同时拥有我们俩。 然而现实却逼着他必须做出决定。 男人所谓的摊牌,至多也是对妻子说双方感情不合,绝对不会自爆有第三者。而慕容雅之所以知道我,也许是从胡晓那听说的,也许是从旁的朋友那听说的。 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将人性看得这样真切透明,连自己也吓了大跳。 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隐藏在心头许久的问题:"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于远郑重道:"宁真,请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听着这话,我心头冰凉如雪。 从我们开始交往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时间是充足的。之前没有解决好,那之后也不会解决好。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好笑。 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似乎所有男人在出&轨时,都会对第三者说出这句话来。 就这样拖延着,继续享受着妻妾成群的快乐。 说不定,董承业也对圈圈说过这句话。 而如今,我竟也从另一个男人口中听见了这句话。 我忍住心中刀刺般的疼,继续问道:"她进来办公室找了我,提醒我不要再和你继续。看来她确实是想要挽回和你的婚姻,那么她是否承诺过会甘愿放弃事业回归家庭生儿育女?" 于远目光幽静,沉默许久,终于点头:"她是有这个意思。" 我闭上眼,只觉得穷途末路,尘埃落定。 论感情深浅,论自身条件,我都比不上慕容雅。而唯一能胜过她的,也不过就是一点闪光的母性,不过是一颗沉稳的渴望家庭的心。 而如今,慕容雅也开始想要回归家庭。那么我们之间的胜负,已经显而易见。 我望着于远,明明隔得这样近,却感觉到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我和于远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当初慕容雅私自打掉他盼望已久的孩子,他再震怒,却也没有与她离婚,不过是因为有着深厚感情。 而如今我和他算是正在热恋中,就算是逼着他做出了离婚的决定。那待一年两年三年过去,脑内的多巴胺不再分泌,感情趋于平淡时,他难保不会后悔当初做出的选择我放弃慕容雅这个决定。 是的,选择与我在一起,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了,名誉财产感情——不划算的。 这场战争,我怎么也赢不了。 更何况,我压根也不想要赢。 之所以从上一场婚姻中逃脱,是因为我不想要那样肮脏的不纯净的感情。 而如今与于远之间的感情被现实大手撕开,真相败露,也显得不纯净了——他的心里始终有着慕容雅的影子,而我的身份也是尴尬而备受指责的。 不纯净的感情,我不想要。 对于感情的选择,我并不要求得到富贵,也不要求得到浪漫,我想要的只是简单。 我只是想简简单单,不要有这么多混乱复杂的男女关系,一次就与一个人恋爱,不爱了便坦诚以告,和平分手,再寻找下一个人。 仅此而已。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显得有些傻气,因为大部分人在恋爱中都抱着骑驴找马的念头,那么我这样的傻子,最终似乎只能落得形单影只的下场。 可是我不想放弃寻找,我不想屈就浮躁的人群。 我清楚,自己和于远的感情,从开始便错了。如果一段感情从开始便是错的,那么之后只会错得越加离谱。 我深吸口气,夜里的空气有点凉意,通过鼻腔进&入大脑,令人神智格外清明。 于远是个很好的情&人,他符合我对男性所有的幻想,我爱他。 但是,他却是别人的丈夫。 黝黯的灯光里,他的脸颊清俊雍华。我沉沉地想,多好的一个男人啊,可惜不是我的。 而不是自己的东西,无论再好那也是不能要的。 夜色朦胧中,我开口,声音清明:"不用纠结了,我们之间这段感情本来就不该发生,那么就此结束吧。听说今年是你们结婚第七年,原来是七年之痒,那么请将我当成是个蚊子叮的包吧,隔天醒来也就散了。" 于远眼里有剧烈感情撞&击引发的波动,就如同石子砸入平静湖面。他站起身来,想要拥抱我:"宁真,请你相信我……" 我伸出手,将他挡在我一步之外。 "请别碰我了。"我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习惯被别人的丈夫拥抱。" 闻言,他怔住,隔了许久忽然笑了,笑得很难看,像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刀。 我移开眼睛,不愿意看他的笑容,只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离婚的,你以为我很坚强,其实没有。当初遭遇这件事时,我差点从十四楼跳下去,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所以这辈子,我都会对第三者以及背叛者深恶痛绝。而你却无形中令我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角色。于远,我恨你。" 说到最后,我的声线已然不稳。 不管再怎样通透,我仍旧是个女人,是个受了情伤的女人。 于远闭上眼,灯光掩映下竟是满脸惨白。 他并不算是坏人,但他却做了我无法容忍的事。 我们只能分开。 于远离开后,我跑到露台上偷偷望着他。他向来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在夜色中显得那样落寞。 那瞬间,众多的回忆涌现在我的脑海里。 油轮上他眼内的湿意,游戏厅里他紧握着我的手,机场里他脸上的笃定,江堤边天际的烟火。 太多的美好,蜂拥而至,压出了内心中的软弱。 那瞬间,我的泪水滚滚而落。 我张嘴,很想要不顾一切叫住他。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依靠,我好不容易才于复杂人世中得到安稳,我好不容易才于千万人中寻找到你,请不要走。 "于远……"我唤出了声,但那声音却微弱地连自己也无法听见。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我如同失去支撑般,缓慢瘫倒于地。 我捂住嘴,呜咽痛哭。破碎的声音,破碎的心。 我和于远的感情,就如同江畔的烟火,看似璀璨完美,然而却只得一瞬芳华,余下的尽是灰烬。 电视台是再也无法待下去了,隔天我便递上了辞职信,我相信有慕容雅在,这封信很快便会被批准。 我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所以在辞职批准下来前便请了长期病假。我无法再次看见慕容雅以及于远相携的身影,那对于我而言是场折磨。 幸运的是,这次受伤后我只是哭了两天,并没有如同上次那般心灰意赖甚至有轻生的念头。并不是我对于远的感情不深,而是因为离婚的事让我明白,不论再重的伤害,总会有复原的一天。 时间是良药,我们都能得救赎。 虽是如此,可心头仍旧窒闷,恰好这时菜菜打来电话,通知了婚讯。 她和那位大叔,要结婚了。 我赶去云南,参加她的婚礼。出机场时,菜菜老公来接的我。菜菜老公相貌端正,身材高大,做生意的人不免有点圆滑,但看那模样倒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菜菜老公将我接到他们新家,见到我,菜菜握&住我的手,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周边有太多的人,化妆师亲朋好友,我们根本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反握&住她的手,重重一捏,道:"我很好。" 我很好,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转。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是主角,开心欢笑。 菜菜点点头,暂时撇下我去化妆穿衣招待客人。 我在菜菜他们的新房里转悠,望着满墙的结婚照,心中很是羡慕。曾经,我也拥有这样的家,也有这样满墙的结婚照。 记得发觉董承业出&轨后,我将结婚照放在垃圾堆里,然而小区清洁工却将其提到了小区门口。我妈发现时,不少大妈们正围着结婚照指指点点,我妈也是演技派的,状似混不知情地说一声"咦,怎么会在这里呢,还到处在找呢",就赶紧提溜着拿回了家。 拿回后我妈劝我暂时留着结婚照,说也许董承业能够回归家庭。 我没有理会,而是拿出小刀,划去照片上我和董承业俩人的脸。所有的结婚照都千疮百孔,空洞可怕,如同我们残破的婚姻。 这次再丢出去,便再没有找回过。 已经残破的东西,就应该丢弃。 任何错误的感情,我都不会后悔丢弃。 菜菜他们那的婚礼与我们不同,只办晚餐那顿,傍晚天擦黑时,婚宴开始。 菜菜身着雪白婚纱,美得不似凡人,她脸上的笑容,饱满而美丽,任谁都看得出萦绕在她周身幸福的味道。 谁也不知道,她胸前的肋骨,曾经被最爱的男人打断过。 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有过那样痛苦的地狱生活。 她不仅美丽,而且坚强。她熬了过来,赢得了幸福,获得了重生。 现在的所有,都是她应得的。 很多女人明知自己处于一段糟糕感情中,却始终不愿逃离。只因为害怕逃离后自己会面对孤独,会失却依靠。 她们缺乏逃离的勇气,所以只能继续深陷于千疮百孔暗无天日的感情里。 有舍才有得,她们舍不得放下手中那段残破的温暖,所以与幸福失之交臂。 我们都受过情伤,但只要拥有勇气继续寻找,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喧闹的喜宴里,坐在我旁边的一位男士帮我倒了饮料。 我道了谢,他便开始自我介绍:"我是男方的朋友,你是女方的亲戚?" "我是女方的朋友。"我说。 他聊了会,开始向我要微信号码,我撒了个小谎,说自己并没有微信。 那是个绅士,也不恼,明白我的意思,只笑笑也就算了。 那位男士并不惹人讨厌,但我却很明白,现在的自己并不是适合恋爱的状态。 接连两次感情的失败并没有令我绝望,但我明白自己需要冷静一段时间。我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有资格遇见更好的人。 晚上婚宴结束后,待送完所有客人,菜菜与我在婚宴酒店前的阶梯上坐下,喝着啤酒。 我忽然忆起,我和菜菜成为朋友是在刚升入大学在山上军队大营里参加军训时,有天中午我和她并肩坐在宿舍对面的小坡上。她给我讲了自己和袁震之间青青涩涩的感情,我也给她讲了我暗恋一位高中学长的事。 我记得那天中午阳光软绵,树影晃动,整个军队大营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经历这些事。 我们只是默默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车辆,都没有做声。 我并没有告诉菜菜,今天我看见了袁震。他远远地站在酒店对面,面目模糊而苍白。他默默伫立许久,最终离开。 我没有告诉菜菜,因为袁震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往。 已经丢弃的人事,绝对不要再捡回来。 我说的是袁震,是董承业,是于远。 "宁真,会好的。"夜色朦胧里,菜菜的声音很坚定。 "会好的。"我重复着。 总会好的,我望着天空,想起了《小王子》里最爱的那句话——"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我相信,世界这样大,我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第33章 第四章(1) 如同我所预料的那般,辞职报告很快便被批准。我实在不想再去电视台见到于远以及慕容雅,便拜托赵洁帮我将办公桌里的东西快递到我家。 世事难料,最初的敌人竟成了最后的朋友。 所以缘分就是个奇怪的玩意。 赵洁在电话里也仍旧在八卦:"宁真,你怎么突然就辞职了?有人传说你和前夫复婚,所以又回去当全职太太了?是不是这样?" 我失笑。 当全职太太可是个技术活啊,要能煎煮一手好菜,要能制造一室整洁,要上赡养公婆下抚育子女,要保持身材与容貌,要时刻与时俱进免得与社会脱节与丈夫话题变少。 十八般武艺样样皆要精通,给我两辈子的本事我也当不下来。 更何况,我连别人喝过的茶杯也不想再拿,更何况是别人碰过的男人。 赵洁收起了八卦心,语重心长地道:"宁真,我说话就是直,你听了也别生气。你再过几年也三十了吧,女人过了三十这个坎就不算是年轻了,也没什么资本傲气了。我知道你看重感情,所以才会和你前夫离婚。但现在经过两年时间,你见识了这个社会的本质,也应该学会现实一些。你不可能一辈子单身,总要找个伴。你受过情伤,再找估计付出的感情也不会太深,而且再找的对象经济条件什么的很有可能抵不上你的前夫。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考虑和你前夫复婚算了。而且你一放手,苦的是自己,你前夫倒是左拥右抱好不逍遥。要我说,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了,那也得捏在手里,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 我并没有生气,我知道赵洁说这番话从私心里也是为了我好。 近来,复婚这个话题在我耳边出现的频率也挺高。 董承业每隔一两个月会来看次小猴子,而最近一次来我家里时,他忽然软下姿态,说的话倒也是暧&昧不明。当时我满脑子想着于远的事,也没在意。后来我陆续接到几个亲戚朋友的电话,说董承业近来对他们承诺说想要与我复合。 我们离婚后没多久,董承业便调离了D市,但每逢周末他仍旧会开车返回D市去与圈圈约会以及与他的"好兄弟"们遛狗打鸟。 至少在我看来,他和圈圈感情应该挺稳固,不知为什么忽然又生出与我复合的念头。 董承业堂姐也挺希望我们复合,告诉我董承业前两天才亲口对她聊起过,说从没想过与圈圈长久,只是一时寂寞,并且也从没想过与我离婚,当初也是因为我闹得厉害所以他一气之下便同意了。他觉得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冷静透了,气也消了,应该可以慢慢与我修复关系,共同商讨复婚的事。 我很冷静地向堂姐道出了董承业仍旧在与圈圈交往的事实。 堂姐是个实在人,道:"宁真,我最想看见的,便是你们能复婚。但同时我也不想骗你,你们离婚后,董承业确实也没有和那个女孩断过往来。昨天,我不小心看见他和那女孩在网上聊天,在谈论换车的事。我也曾经劝过他,说如果你诚心想要与宁真复合,那么就与那女孩不再联系,他嘴上答应着,可私下也依然没断。宁真,他得到通知,再隔段时间便会调来C市总公司,这样你们就能在一处了。你再给他次机会吧,考察下,要是他真的和那女孩没了联系,你们就考虑下复婚吧。"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因为堂姐的话,而是因为换车的事。 我坐月子时董承业就和圈圈在商量换车的事,结果这都过去两年了,这车没换,他们之间的话题也没换过。 我知道,堂姐最疼的就是小猴子,而她最想看见的,也就是小猴子能够拥有个完整家庭。 我平时很尊敬堂姐,但这一次,却不能听她的。 我思考良久,终于还是给董承业打去了电话。他似乎是在KTV里,背景声很嘈杂。因为我平时几乎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所以他声音里有点柔&软的诧异。 我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听说你告诉别人,说要与我复合。" 他倒也不否认:"确实说过,我觉得这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了很多,应该忘记过去的事情,向前看。" 我反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女孩继续来往呢?" 董承业怔住,估计也想不到我远在C市,居然还能知道这些事。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堂姐告诉我之前,我便知晓了这件事。总有人会拿这些事放在你面前说,用试探的目光看着你,看你是否会饮泣,是否会愤怒,是否会脸颊抽&动。他们不会考虑你是否会伤心难过,只会满足自己的窥私欲。 董承业吞吞吐吐道:"其实……你也知道,我现在挺现实的……你也不在……那我就……男人总需要女人……但我从没想过和她长久……" 我打断他的话:"你没想和她长久这件事,她知道吗?" 董承业声音越来越弱:"可能……知道吧。" 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也对,他总不能直接在圈圈面前说出"我和你只是玩玩,我以后绝对不会娶你"这句话来。 但我想,圈圈也并没有抱着与他长久的念头。他们两人现在也是异地,两人当初都是有过劈腿史不甘寂寞的人,估计就是周末在一处,平时也都各自玩各自的。他们是同类人,没想过责任,只想要享受当下。 说实话,我心里也觉得挺好笑的。董承业当初抛妻弃子与圈圈在一处,若是能开花结果临到老了至少还能得个真爱的牌匾,可如今这样妻不妻妾不妾的又算什么呢? 婚姻是场迷雾,离婚之后,我反倒将董承业看得更加明白了。 他内心里最想要的,是个在家能当贤妻良母照顾他衣食住行在外又活泼鲜明能陪他共同玩耍的女人。如今他每周回D市,住在他婆婆爷爷家,吃穿住行全是婆婆照顾,所以也只需要要求自己的女伴能够陪他玩耍,这一点,圈圈完全能满足。 然而再等几年呢?董承业的婆婆爷爷不能永远照顾他,待那时圈圈无法满足他全部的需要,他只能另寻贤妻良母来照料自己的生活。 那时的董承业心中到底是意难平,终究不能安稳于家庭,又将重复上演另一场悲剧。 我问:"你既然没有和她断过,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同意复合呢?" 他喏喏嗫嗫,扯东扯西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暗暗叹气——这么多年了,董承业始终没有了解过我。 我在感情上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如果我愿意将就,当初我们也不会走到离婚这步了。 我同时不喜欢感情上的拖泥带水,便直接道:"我们离婚两年,也都习惯了生活中没有彼此的日子。我觉得你那句话说得很对,我们应该往前看,忘记过去,寻找各自的幸福。" 其实我清楚,董承业这次忽然来找我复合,也不过是因为他工作即将调动到C市。如果与我复合,那么他在C市便有现成的房子,也有人照顾他起居,倒是个不错的打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能看得这样通透,我想自己对董承业的感情也算是早已烟消云散。 "是吗?我说这些,其实也只是为了孩子着想,不想让她有个不完整的家,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好了,我挂电话了。"听见我的拒绝,董承业的口气也瞬间高冷了,就像是小孩子索要东西不得后干脆将那东西摔在地上。 我想,如果他真的是如自己口中所说的爱孩子疼孩子一切都为了孩子着想,当初又怎么会做出破坏家庭的事? 两年前的董承业很爱孩子,有点理想主义的可爱傻气,心软也容易被感动。然而不过短短两年,周围朋友都说他像是变了个人,变得叛逆而且现实。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看着一个人逐渐变得陌生。 我想自己不会忘记曾经的董承业,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如今我只会告诉自己,我爱的那个董承业,已经消失了。留下的董承业,只是小猴子的父亲。 赵洁说,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了,那也得捏在手里,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 我二表姐听了这句话,反驳道:"宁真,你要记得,吃剩的面,凉了就别再吃了,后来人喜欢吃凉的,你就让她吃,吃坏了肚子或者吃得开心都是她的事,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爱吃凉的面。你爱的人无论是何种原因离开你,都已经变成前任,那就让别人喜欢他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寻找你热腾腾的小笼包。" 我不会忘记曾经的董承业,也不会忘记曾经的于远,他们虽然最后给了我伤害,但过程中也给了我快乐。 我记得半夜火车上董承业为我掖的被角,也记得璀璨烟花下于远给我的拥抱。 那些都是很好的,也是值得铭刻于心的。 但是已经过去的感情,就如同凉的面,不需要再执着。 我暗暗告诉自己,宁真,不要怕饿肚子,放弃凉的面,寻找热腾腾的小笼包吧。 年轻时受了情伤简直是灭天灭地的打击,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个把月。但长大之后,受了情伤只会埋藏于心,夜深人静时才会挖出伤疤来看看。 因为长大后才会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所以失恋之后,大醉一场,隔天仍旧要爬起来上班。 有小猴子和自己要养,我没有资格沉溺于情伤。从电视台辞职后,我准备托朋友寻找民办教育机构上班,但这时,胡晓却找上了我。 面对胡晓,我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清楚我与于远的关系,知道我曾经不光彩的身份。 胡晓似乎也明白我的尴尬,所以开头便和我将事情讲明:"宁真,那件事我得向你说声道歉。当时我知晓了你和于远的关系,但却碍着和于远多年的友情没有向你挑明。" 没有对自己进行辩护,也没有回避这人,胡晓算是个磊落的人。 我当然也不会责怪她,毕竟感情是两人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管起来似乎也多有不便,稍不留意可能与于远之间连朋友也做不得了。 胡晓道:"不管你和于远之间关系如何,我都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举双手赞成,毕竟出社会做事,必须要公私分明,千万不能带着感情做事。 既然话都讲清楚了,接下来沟通起来便轻松多了。胡晓说,他们出版社最近要出一套儿童绘本,但之前寻找的御&用插画师跳槽了,所以希望我能接稿。 虽然时间比较紧,但看了看稿酬还挺丰厚,我决定接下。 之后,我暂停寻找工作,开始在家画稿。每天早上,我将小猴子送到父母那,接着便在家专心闭关画稿,晚上再将小猴子接回。每天高强度的工作量外加巨&大的压力之下,我头发开始大把大把掉落,完全是拿命在拼搏。那段时间几乎是睁眼便开始画,直画到睡觉,昏天黑地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有几次入睡前竟默默祈祷自己明天不要醒了,直接上天堂算了。 但即使再忙,时间再紧,也咬着小槽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潦草完事。这次的画稿算是次机会,而机会就如同真爱一般,如果没有把握&住,便再不会有下一次。 工作和人生一样,都不能胡乱糊弄。 那段时间我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当交稿后整个人完全是虚脱状态,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接下来好几天看见画稿便头疼恶心。 也许在感情中,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在事业上,付出绝对能得到回报。 出版社对我的画稿挺满意,继续找我约绘本画稿。 我考虑了几天,最终决定放弃找工作,暂时先在家中画稿做自由职业。 一来画插画也是我的兴趣,二来工作时间也算是自由可以有相对多的时间与小猴子相处。 我私心里总是觉得愧对小猴子,因为她缺少父爱,所以便想尽量多陪伴她。 其实我是最最渴望稳定的人,所以之前的人生轨迹也是按部就班——考取教师的铁饭碗,在自己规定的时间内嫁人生子。 两年前给我七颗脑袋召唤神龙我也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做上自由职业。 然而一场婚姻打乱了我的人生轨道。 这两年多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也将人生看开看淡了。有时候真的不必太执着,就当自己是位演员,在人生中担任重要角色,开心就尽情笑,难过就尽情哭,哭哭笑笑之后把小日子继续过。 二十六岁前,我过的是安稳固定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二十六岁后,我开始过着多变颠簸充满未知的生活。 我一个人就活了两种人生,怎么算,怎么挣。 我开始在家里接稿画稿,闲暇时就带小猴子出去玩。小猴子两岁多了,会走路会说话,有时候忽然冒出的句子能让人忍俊不禁。 小猴子的婴儿肥始终没褪过,照旧是圆圆滚滚的小团子。而且她非常喜欢吃东西,每次吃饭时都是左右手同时作业,效率极高。我二表姐看得目瞪口呆,问道:"这个世界上,有她不吃的食物吗?" 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我二表姐继续道:"宁真啊,你养这个孩子估计当别人养两个孩子,胃口实在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小猴子踉踉跄跄走来,将二表姐手中的饼干抢走塞自己嘴巴里。 二表姐只能膜拜。 我始终不曾埋怨过上帝薄待我,因为他赐给了我小猴子这样一颗明珠。在我最悲伤绝望时,是她这个小肉团令我坚持下去。 身边有不少人劝说我赶紧趁着年轻找个男人成立新的家庭,把小猴子放父母那养。 但是,这是我永远不可能做出的事。 小猴子不是一件物品,不是我送给父母的玩具,她是个人,是我的珍宝,在她成人之前,我将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爱护她,教育她。 听见我的说法,有人劝道:"现在社会,未婚女人比离婚女人好找对象,离婚女人比离婚带孩女人好找对象,离婚带孩女人比离婚亲自带孩女人好找对象。那些男人一听你要带着孩子和他住一起,心里肯定疙瘩,毕竟不是自己的骨肉啊,也不会真心对待孩子。说不定你以后都找不到合适对象了,难道你真愿意为为了孩子牺牲?" 我想,这怎么能算是牺牲呢?我生下小猴子就必须对她负责,养育她教育她陪伴她是我的责任,是我应尽的义务。 而且,小猴子给我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怎么也称不上是"牺牲"。 再说,现在的我已经学会随遇而安,凡事随缘,不会强求。我不会对爱情失望,但如果今后没有遇见合适的人从而孤独终老,我也会接受。 ☆、第34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家里人开始忙着帮我张罗相亲,我倒是意兴阑珊,偶尔被催急了也只能去一次。 这天二表姐帮我寻了个汽车销售,说是挺会做人,工资挺不错,有个八岁的儿子。我拗不过,便只能去看看。 本来因为画稿没注意时间出门就晚了,结果却发现两部电梯被送来的新家具新电器霸占,全往我家楼上那间房里搬。 我心里窝着火,前几个月这家人便在装修,每天叮叮咚咚地敲个不停,闹得我头昏脑涨,工作效率都慢了好多。 看看时间,确实来不及等电梯,我只能走楼梯。这祸不单行,没走几步,脚便崴了下,身子一斜,"咚"地一声跌倒在地,幸好我是一枚女汉子,流血不流泪,立即站起来继续赶路。 可是心中对楼上那邻居的怨恨是又加深一层了。 好容易掐着时间点来到约会的咖啡厅,我见到了那位相亲对象陆先生。毕竟是吃销售这碗饭,陆先生人长得还算端正,但我总觉得那端正里透着一股子精明。 我结婚之前倒是经历过几次相亲,相亲对象有公务员,有检察官,有大学老师。条件是不错,但感觉都挺现实的,会拐着弯打听我的房产,父母职业,而且言谈之中似乎看重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教师的铁饭碗以及名下的房产。 可没想到的是,俩离婚男女的相亲却是更加现实。 陆先生一上来便开始问我的年收入,这个问题我一来不想回答,二来自由职业收入不稳定也说不出个固定数字。然而陆先生却固执地追问着,甚至还让我把近来几笔稿费一一报给他听,他来"帮"我算。 我借口去加方糖,端着咖啡杯去找服务员帮我加了大半杯酒精,然后一仰脖子喝下。 感觉世界美好多了之后,我才回到陆先生面前。 见我始终不合作,陆先生终于放弃追问我的收入,转而畅谈今后的生活。才说两句便立马跳到我们婚后,他认为男孩子如果不学好以后会打架吸毒杀人入监狱,所以父母一定要将其管束在身边,精心对其进行照顾。而女孩子天生乖顺,和外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就挺好。 见我没开窍,陆先生终于挑明自己的意思——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了,俩孩子住一起也不方便,干脆就让我女儿跟我父母住一起,而陆先生的儿子则和我们住一起。 我哑然失笑,陆先生的意思就是让我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转而去照顾他儿子。 我再次借口去加方糖,端着咖啡杯去找服务员帮我加了一整杯酒精,然后一仰脖子喝下。 感觉到每个人的脸都像是被美图秀秀p过加了层柔光后,我才再度回到陆先生面前。 陆先生又说,既然我们双方都有房子,倒不如把其中一套房子腾出来给他儿子以后做婚房。而女儿是属于招商银行,名下有没有房产都无所谓的。 我觉得自己就算再灌下瓶伏特加也无法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了。 我以晚上还要赶稿为由赶紧脱身,步出咖啡厅时只觉得通体顺畅。 二表姐打来电话询问我相亲情况如何,我将刚发生的事情全告诉给了她。二表姐当即将陆先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人算盘怎么打这么精啊,全算计女方,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我们女人不要求男人能挣钱养自己了,谁知这群男人倒想要算计起女方来了。呵呵,他们还真当自己的小丁丁是纯金镶钻的?切下来够几两啊?" 二表姐骂得如此酣畅淋漓,我由衷膜拜。 我决定今后再不会答应相亲了,虽然今天的陆先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但以小窥大,离婚人士之间的相亲应该更加现实。 我总觉得太过现实的开端并不能产生恋爱的感觉,那只是搭伙过日子。 朋友们都劝道,两人在一起,多巴胺消除后本来就只剩下搭伙过日子。 但我想,那总享受过多巴胺吧。 如果只是因为想要搭伙过日子,就和一没什么感情的人在一起,我能得到什么呢?到时候我自己挣的钱也会纳入家庭收入里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每天需要花大量精力时间给男人洗衣服做饭,还要面对一大群复杂的人际关系。 劳心劳力,何苦来着? 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确实内心里渴望有个强大男人能在我生命中出现,帮我遮风挡雨。然而到现在,我反倒冷静地明白了自己曾经的这个想法是多么不现实。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并不反对依靠男人,但依靠的前提是自己也有足够强大的资本与力量,即使在男人离开后也能很好地生活下来,这样的依靠才是轻快的令双方愉悦的。 我坚信,你是什么样的人,便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如果想要遇见一个能带给你安全感的好男人,前提条件便是你自己也要变成一个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好女人。 好男人不是没有,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变得足够好才能般配上,否则就算是遇见了,也不过是错过而已。 我不想撒谎,当看见朋友成双成对时,当夜深人静孤单一人时,我确实感觉到了寂寞。但那寂寞还不足以打败我,我不想因为那寂寞而随便寻找个男人来过日子。 在那个人没出现前,我只会将那寂寞化为动力,会继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闲暇时,我会带小猴子到处旅游,或者在家研习烹饪做甜品蛋糕,总之不让岁月白白流逝。 这样的日子虽然有遗憾,但人生不可能是完美的,我已经很满足。 这晚将小猴子接回家后,照旧给她洗澡讲故事做游戏,然而楼上的住户始终在发出搬动重物的声响,还有烦人的高跟鞋声走来走去,听得我心里窝火。 好不容易挨到十二点,楼上才安静下来,可我刚入睡没多久,楼上又开始响起了乒乓的打砸声。小猴子被吓醒,哭得撕心裂肺。我心里的火轰然冲上脑袋,直接抱起小猴子上了楼,去找楼上那户人家讲理。 我站在他们家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估计今天搬来的电器家居什么都被砸完了吧。 我不断按着门铃,好容易门才打开。 一穿着浴衣的男人来开的门,那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模样倒是挺清俊的,皮肤格外白。 但现在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我皱眉严肃道:"先生,麻烦你们看看钟表,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我明天一早还得起来工作,请你们稍微有一点社会公德心,不要再发出噪音好吗?" 那男人刚想说什么,然而身后便窜出个女人来。只见那女人大概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打扮也时髦,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争执,所以面上全是泪水。她望着我,情绪间有些歇斯底里:"我们吵自己的,关你什么事?我现在很绝望好吗?我男朋友出&轨了,找了另外的女人,我摔摔东西怎么了?现在连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也来指责我,是不是要我跳楼给你们看你们才满意!好,我现在就跳给你们看!" 小猴子本来哭得撕心裂肺的,但看见一山还比一山高,顿时偃旗息鼓,躺我怀里开始装睡。 我其实是很讨厌争执的一个人,但被逼急了也会绝地反击,当下直接冷哼道:"这个社会,谁没失恋过啊,谁男朋友没出&轨过啊?告诉你,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可人家也没大吵大闹要死要活地砸东西影响邻居正常作息啊!你要跳楼是吧,好,你现在就跳,跳完我保证拦着你男朋友,绝对不让他打120救你,行了吧?" 说完那女人愣住,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清楚,真正要跳楼的人才不会跟你废话人直接就跳了,而越是叫嚷着自己要跳楼的人就越不会跳。 那女人也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她男友罢了。 那男人眉目沉静,肃声道:"对不起,我会劝住她的,绝对不会再发出响声。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既然都这样保证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直接打道回府。 不过那男人的保证还挺靠谱,后半夜果然楼上没再发出响声,我和小猴子安稳入睡。 隔天早上我出门给小猴子买豆浆油条,刚好看见那女人提着大行李箱走出来,看模样是分手了。 想起昨晚上那女人的眼泪,我心里也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怀。 女人啊,在感情中都是弱者。 晚上我带着小猴子去了公园散步,回家时在电梯里又遇见了那男人,只见另一个娇小精致的美女陪在他身边,正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话。 话说我换件衣服都要隔一天,谁知这男人换女友的速度比我换衣服还快。 我对着两人投出一个"世风日下老娘很鄙视你们"的眼神,谁知那男人抬头,恰恰好将我这眼神给接收了。 他那双清俊眉目顿时内容复杂起来。 楼层到了,我懒得和他多说,抱着小猴子直接走出了电梯。 但后颈始终热乎乎的,似乎有视线在停留。 ☆、第35章 第四章(3) 所幸那花心男的这个新女友脾气稍微好些,从此我再没在半夜被吵醒过。 待经济稍稍宽裕些时,我去买了辆白色小polo,取名为小白。有了小白后,带小猴子出去玩或者去医院什么的都方便很多。 那次被调&戏之后,可能是黄教练被我那块砖头给砸怕了,没多久便向驾校辞职,而且似乎也搬家了,没怎么在小区里见到他。 所以很多时候,解决问题还是需要武力啊。 没有了黄禽&兽,我很顺利地考取了驾照。但因为是新手,所以开车时都是小心加谨慎。然而这天来车库取车时,恰好看见一辆黑色jeep在我旁边的车位上停靠,结果那车主不知是怎么的,倒车时车尾居然撞到了我的车头。 我当即心疼得泪流满面,望住受伤的小白时心内生出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感。 待我用仇恨的目光望着"杀车"凶手时,不禁想起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 那脑子抽了的jeep司机正是住我楼上那名换女友比我换衣服速度还快的花心男。 花心男似乎并没把这当一回事,直接转动方向盘后下车来,对我道:"就不走保险了吧,你去修理厂看看,修了多少钱我直接赔给你。" 他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布满红丝,声音有着极度疲倦下的嘶哑。 绝对是昨晚纵欲过度造成的。 现在的男人啊,没那个金刚钻,还想揽好几个瓷器活。 自不量力。 花心男说完也没看我的反应,直接走人。 我有点气愤,我家小白好端端停在车位上,结果无辜被撞,可这花心男连个道歉也没有,太大爷了!我赶紧拦住他,道:"我怎么相信你啊,你说得好听,等会翻脸不认人怎么办?还有啊,去修理厂又要大半天,我是受害者却无辜被耽误时间,可你倒好,什么也不用管,直接回家休息,有这样的吗?" 那花心男望着我,眉目间有些冷冽的恼意。我仰起头,与他对视着。 道理在我这边,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 我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外表倒看不出什么,可实际上内里已经刀剑无情地过了无数招了。 最终,花心男认输,直接掏出张信用卡塞我手里,再报了串密码,说让我自己拿着去刷。 我还没见过这样财大气粗的花心男,一时愣住,他趁着此时快步离开现场。 反正卡到手了,我也懒得去追,直接便杀到修理厂去。还好小白只是外伤,没什么内伤,补漆之后又恢复原状。 我这个受害者在外忙了一天,而那个始作俑者倒在家休息醒来继续祸害女性,想来实在是气愤。于是从修理厂出来后,我直接开车去了商场,继续用他的信用卡刷了套护肤品当成自己的误工费。 返家时已经是傍晚,我按响花心男家的门铃,按了许久门才被打开。只见花心男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显然一副刚被我吵醒的模样。 我将信用卡以及修车费用单据商场购物单据递给他,他看了商场购物单据,眉宇皱得更紧:"小姐,你这误工费也太高了吧。" 我用一种"姐姐我的工资就是这么高你不服气就来打我呀"的眼神望着他,道:"如果你嫌负担不起的话,今早上你就可以自己帮我去修啊。" 他被噎住,双眉皱得更紧,看上去脾气很不好。 我得了便宜也卖了乖,没再继续惹事,转身走人。 后来我想,自己之所以对花心男这种态度,估计也是因为董承业以及于远的影响。我内心里,对出&轨的男人都很鄙视,所以每次遇见花心男都会忍不住与他抬杠。 终有一天你会忘记过去的恋人,但过去的那段恋情却永远会留存在你生命里,影响你的人生。 晚上回家时,我打开电脑,开始往微博上传自己的涂鸦日志。 之前胡晓看了我以前画的一些涂鸦作品,建议我开通微博每天上传一张。 "不需要太刻意去画什么,就是随心所欲,这是你和读者沟通最直接的渠道,从中更能了解自己的优点以及不足。"胡晓说。 我传完自己之前的涂鸦作品后,便创作了一个"真妈"的角色。"真妈"线条简单,头圆身小,看上去很可爱。"真妈"和我一样,是个单亲妈妈,独自抚育女儿"真宝"。我每天都会画一张关于"真妈"的四格漫画,漫画中的"真妈"会用诙谐的话来教给女儿"真宝"一些成人道理。 比如—— "趁着年轻就要勇敢去爱,不要只顾学习。恋爱也是门学科,修炼得好的话,拿下吴彦祖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不要以为只有内心就够了,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现实中王子都和骑士搞基去了,公主还是自己拔剑砍恶龙比较靠谱。" 我这部漫画争议蛮大。 有些读者认为怎么能有母亲会对女儿说出这种话呢?而有些读者则很喜欢,觉得新颖犀利。 还有些读者会发来私信:"你真的会把这些话讲给女儿听吗?" 答案是肯定的,其实我这部漫画就是画给小猴子将来看的。漫画中的道理,都是真实的,既然真实,为什么又不能让小猴子知晓呢? 在我离婚前,我设想过会努力将小猴子培养成为一个温顺的女孩,要让她学习钢琴舞蹈,要让她从小接受淑女教育,长大后当个音乐教师或者是舞蹈家,再嫁给一个有稳定职业的男人。 然而离婚这件事却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我终于明白,人力永远挣脱不开命运。 在这之后,我再没有设想过会将小猴子培养成哪种人,我决定在教导给她正确的三观前提下,让她自由成长。 未来,她愿意考取公务员也好,愿意当个走遍世界的背包客也好,我都会支持。这是她的自由,也是她的人生。 我想自己会是个开明得有些过分的妈妈。 甚至我想,如果小猴子早恋,我也不会拆散他们,因为那是人生中最纯真美好的恋爱。我只是会尽量让她学会保护自己,无论是身体以及心灵。 当然,前提是对象不能是一位已婚男士。 谁知我正在为小猴子的心理教育做准备,小猴子的身体却出现了状况。前两天她有些咳嗽,我便给她服了药,却没什么好转,我便决定隔天带她去医院。谁知这天晚上她却忽然发热,剧烈咳嗽。我吓坏了,赶紧抱着小猴子冲出门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已经是半夜,走进医生诊室时,我忽然怔住——那穿着白大褂的人,居然是花心男! 花心男看着我也呆了片刻,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查看我怀里的小猴子。 经过花心男的细心诊断,发现小猴子是急性肺炎,要求住院。我立即去办理了入院手续,小猴子的衣服全被汗水沾湿,我便想回家去取干净衣物以及其他必用品。然而我父母恰好出门旅游,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来帮忙守小猴子。正当我急得团团转时,花心男来到病房看望小猴子,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即道:"我已经下班了,可以在这守着她,反正她也没醒,你赶紧回去拿东西吧。" 花心男估计是值了一&夜的班,眼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可却愿意牺牲睡眠帮我照看小猴子,我简直是感激涕零。向他道谢之后,赶紧开车回家取东西。 此时已经是清晨,C市的清晨很是宁静,完全没有平日的喧嚣。 我记得一年前,小猴子也是发烧入院,那个时候的我在医院里完全是处于崩溃颓丧状态,有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的苦难永远也完结不了。而今天,小猴子也因病住院,我虽然焦急,但心中却很稳。我明白,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我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是天差地别。 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我却一一熬了过来。所以今天的我做什么事都充满了自信,因为我坚信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战胜。 有时想想,人的韧性实在是强大得可怕。 不知为什么,停车时,我忽然想起了花心男眼里的红血丝。瞬间明白,那天花心男撞了我的车,估计就是因为在医院值班太疲倦了,所以才不小心撞到的。 人家是救死扶伤,我却趁火打劫,实在是不厚道啊。 可那花心男居然没记仇,还帮我照看小猴子,实在是豁达。 我对花心男的印象从谷底升了起来。 仔细想了想,诊室外显示着花心男的名字,叫顾什么来着? 哦,顾容易。 好奇怪的名字。 我迅速将必备品全拿到医院,推开病房门时,看见顾容易正将头埋在病床上假寐,而手则牢牢握着小猴子的胖爪子。 两人就这样安静随着,清晨阳光暖棉,像轻纱般罩在他们身上。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发出"砰"的一声。 ☆、第36章 第四章(4) 我并不确定那声音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面前的这副画面触动了我内心最深处的隐蔽情感。 离婚这两年多来,我经历这么多的事,已经是百炼成钢,男人对我而言不再是必需品。 没有丈夫,我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对小猴子而言,就算是我给予她的母爱再多也是不够的,她天性中仍旧渴望父亲。 小猴子最先学会叫"爸爸"这个词,是在一岁多时。那天,我们家人在饭店聚餐,我四岁的小侄女站在二楼甜甜地对着楼下停车的姐夫唤出"爸爸"这个词。小猴子站在她身后,也小声地跟着唤出了"爸爸"两个字,她的声音里对这个词有着迟疑陌生以及渴望。 现在小猴子两岁多了,基本上董承业每隔两个月来看她一次,每次待三个小时,所以算起来董承业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星期,因此董承业对小猴子而言是陌生的。 因为陌生,小猴子也并不太愿意与他接近。 然而每次我带小猴子去游乐园动物园玩耍时,看见周围小朋友都被爸爸扛在脖子上,小猴子都会呆呆看许久,眼里有着羡慕的神色。 知女莫若母,我明白小猴子天性渴望着父爱,然而她却不知如何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相处。 亲朋好友看见这个情况,都劝我趁着小猴子年幼,赶紧为她找个继父,趁早培养两人感情。一来可以补偿小猴子的父爱缺失,二来也更能让对方对小猴子往视若己出的方向发展。 我之前并没有将这句话听在耳里,然而刚推开门,看见顾容易头枕在小猴子旁边紧握&住她手的刹那,忽然就想起了亲友的这番劝告。 当然,我倒不是对顾容易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如果小猴子的生活中真有一名类似父亲的角色,那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 此时,顾容易醒来,清俊小眉眼皱得紧紧的,很烦躁的模样,我这才发觉顾容易有起床气。 但即使有起床气,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赶紧抚&摸小猴子的额头,查看她是否退烧。 我感动了,忙将在医院外买的热腾腾包子以及豆浆奉上:"顾医生辛苦了,还没吃早饭吧,来趁热吃点。" 他却没有接,冷傲拒绝道:"我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太不卫生了。" 看在他拯救了小猴子的份上,我忍下了痛扁他的冲动,只悻悻收回手,拿出酱肉包子自己吃了起来。 忙了一晚上没进食,我饿坏了。吃得正香时,顾容易冷幽幽道:"酱肉包子最危险,因为味道重,能够遮掩住异味,所以很多不法商贩都会用死猪肉腐烂猪肉来做酱肉包的原料。" 我泪流满面地放下酱肉包,开始喝豆浆。 顾容易却铁了心似地不放过我,继续道:"现在市面上的豆浆很多都是添加了豆浆精,食用过多后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引发头疼恶心呕吐呼吸困难等症状。" 我瞬间觉得这辈子都无法与顾容易做朋友了。 就在我即将爆发之际,顾容易起身走人,临走前又跟小猴子的主治医生打了招呼,让他对小猴子多留点心。 我对顾容易的印象简直是复杂到极点,始终在杀了他还是感激他中不断挣扎。 真是痛苦不堪的折磨啊。 因为送医及时,小猴子的病情很快稳定下来,经过医生细心救治,逐渐康复。 小猴子的主治医生叫况达,长得就是一典型学霸类型,戴着厚厚眼镜,跟一含羞草似地,很容易害羞。病人家长夸奖他几句脸便红得跟什么似地,很可爱。这天我去办公室询问他小猴子还有多久能出院,却见他正痴迷地望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张美女照片,照片中的女生五官精致娇小可爱,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我瞬间想起这位美女就是那次在电梯里遇见的顾容易的新女友。 况达和顾容易算是好友,可如今却暗恋好友的女友。 果然现在这个社会都流行吃窝边草了啊。 正在感慨着,况达察觉到我的存在,忙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机,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地。 我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地笑着解围:"那女孩真漂亮啊。" 况达继续垂着他的红屁股脸,小声道:"谢谢,是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我睁大眼。 "是啊,交往三年了,打算明年结婚。"况达的笑容特别幸福。 这段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但在我这种人生比八点档电视剧还要狗血戏剧的人看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当即理清了他们的这段三角关系:况达和女友交往三年,但女友却被顾容易给勾&引,然后两人瞒着况达私下发展□□。 况达这种男人老实顾家有责任感,但害羞腼腆不会说情话也不太懂浪漫。顾容易这种男人花心多情不适合成家立业,但对女人而言却有足够性吸引力。前者适合当老公,后者适合当情&人。所以那女孩一方面舍不得放弃况达,一方面又忍不住与顾容易发展地下情。 说实话,那女孩的行为确实该被唾弃,但顾容易的这种行为更是过分。人家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他却是朋友妻不客气,枉费了人家况达对他的一番情意。 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开口,于是只能装作浑然不知。 虽说顾容易在恋爱方面挺禽&兽的,但在工作以及为人上面倒是挺不错。据说顾容易工作认真负责,为人处事还行,在医院里口碑很好。 而且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来住院部看望小猴子,还带来一些小玩具。小猴子很怕打针输液,每次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以及护士都会嗷嗷大哭。可奇怪的是,她却不知为什么很喜欢顾容易。只要顾容易哄一哄,便能停止哭声,勇敢面对针头。 所以人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黑与白之间,还有无数程度的灰色。 小猴子恢复得挺好,过了一星期便出院了。刚开始几天,我害怕小猴子病情反复,在顾容易的建议下便每天带着小猴子去他家里给他做检查。 顾容易不愧是医生,家里简直是一尘不染,东西摆放规矩整齐,跟样板房似地。 我严重怀疑他是人神共愤的处&女座。 顾容易有洁癖,特别是表现在食物上的洁癖简直是令人发指——他觉得外面卖的食物都不卫生,那些蔬菜很可能没有洗过上面还沾染着农药,那些肉类很有可能来历不明说不定是腐烂发臭的,那些调料很可能是化学物品吃了致癌。 话说顾容易这样挑剔食物,那他肯定多年来都是自己动手做菜,那厨艺应该很不错。然而当我不小心瞅见他家的冰箱里的剩菜时,瞬间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那些剩菜无论从色香味哪一方面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黑暗料理。 "你每天吃着这种食物活着还有意义吗?"我问。 顾容易不以为然:"人类进食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延续生命而不是为了享受美食。" 我彻底愤怒了——请不要随便代替我们这种吃货发言好吗?我们存活于世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享用美食好吗? 跟这种固执的男人辩论是没有结果的,我干脆就邀请他来我家吃饭,直接给他上了道咖喱蟹,泡椒蛏子,老鸭汤,外加炒青菜。 因为就我和顾容易外加小猴子三人吃,菜量应该很足够。然而到最后,所有菜几乎都被顾容易给吃完了。 就连小猴子这种大胃王也目瞪口呆了,她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 不过顾容易倒没有狼吞虎咽,他吃相挺斯文,速度也不快,但持续时间长,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吃完之后,顾容易做了个决定——他想每天晚上来我家蹭饭。 当然会给丰厚的伙食费。 我没要他的伙食费,只要求他做小猴子的私人免费医生,以后小猴子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不用上医院,直接上楼找他就行。 提议很快成交,我们双方皆大欢喜。 从这天起,顾容易便成了我家的食客,只要不值班,他便会来我家吃晚饭。因为我还挺喜欢做菜,所以并不觉得麻烦,反而为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而产生自豪感。 有时吃完晚饭后,小猴子会缠着顾容易玩一会,我便趁机画稿。 "真妈"这部漫画连载了三个月,粉丝也挺多,已经有出版商准备买下版权出版绘本。 这天正在微博上传作品时,顾容易不知何时踱到我身后,道:"咦,原来你就是那个叫丢丢的插画家?我们医院那些小&护&士挺喜欢你那部"真妈"漫画的。" 丢丢是我的笔名,当时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想要把不需要的感情和人都丢弃了。 我觉得,只有丢弃坏事物,才能空出手来捡到好事物。 "是吧,看你多幸福啊,能住在我这种小名人的楼上。"我开玩笑。 顾容易皱眉:"我以后还是少得罪你吧,不然你把我画进漫画里,让我死得很惨怎么办? 我瞬间觉得这小子前途无量。 太有远瞻性了。 ☆、第37章 第四章(5) 越和顾容易熟悉,我越觉得这孩子就是一洁癖王。 有段时间我挺爱掉头发,所以不可避免地在菜里便落了那么一小根,他看见后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当场就撂下筷子没吃了。隔天就买了个食堂大妈们戴的那种白帽子给我,要求我每天做饭时必须戴上。 我向来将做饭看成是件艺术的事,总会倒杯小酒,放点音乐,悠悠闲闲地做,觉得这样才叫享受生活。 然而自从被强制性地戴上那顶严重影响我形象的白大帽后,我感觉自己瞬间从一文艺女变成了一煮饭婆,整个人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我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顾容易的食堂大妈帽子给毁了。 除此之外,顾容易还对我家的清洁卫生表示出了极度的鄙视,他认为小猴子经常在地板上玩,所以地板必须要保持纤尘不染,而我家的地板远远没有到达这个标准。 顾容易很固执,基本每天来吃饭时,都会端着他的那张小白脸面无表情地对我念叨着要让我注意清洁卫生。 我当成耳旁风,根本不听——这地板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拖一遍,在常人看来已经算是很干净的了。顾容易用自己洁癖世界的标准来要求我这种凡人,太不切实际了。 顾容易是个没眼色的,在我大姨妈第二天心情极度烦躁简直到了遇人砍人遇佛杀佛程度时仍旧不停念叨。我当即将锃光拔亮的锋利菜刀往菜板上一剁,刀身深深嵌入菜板,刀柄发出血腥的晃动。随后,我缓慢转过身子,幽幽地望着他。 顾容易端着他的小白脸与我对视了半分钟,接着便状似若无其事地拿起吸尘器开始打扫我家地板。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念叨过我家的清洁卫生情况,实在看不惯时便会卷起袖子自己动手清洁。 终于,在他的努力下,我家也成了样板房。 我觉得顾容易当医生是选错了路,是中国家政服务行业的一大损失。 我在想,顾容易这样洁癖,那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果然这种男人是可远观不可亵玩。 我和顾容易也算是各取所需的朋友,但毕竟还不太熟悉,所以都不会询问对方的私事。 他来我家这么多次,从来没问过关于小猴子父亲的情况,而我也从没再提起过关于他搬来那晚的争执以及况达女友的事。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与隐私,不容外人侵犯。 我原本以为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会永远维持下去,没料到的是,这天我买菜回家,却发现家门口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娇小苗条的身材——正是况达的女友兼顾容易的情&人。 那女孩坐在我家门前,双膝曲起,面上全是浓重的困惑与彷徨。而她的身边,放着药店的塑料袋,透明的塑料袋里有好几根验孕棒,并且验孕棒上都显示着……两条红线。 也就是说……她怀孕了!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况达还是顾容易?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为什么会来我家门口蹲点? 我按捺下满腹的疑惑,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眼珠有稍稍的活动,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旧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她喃喃道:"我想找容易……" 我这才恍悟,她本来是想去顾容易家,但恍惚之下按错了电梯,误来到了我家。 我赶紧着给顾容易打了电话,只告诉了他有个女孩想要找他的事。没多久,顾容易便匆匆赶回,看见那女孩以及她身边的验孕棒时也是一愣。 女孩看见顾容易,委屈如同决堤的水涌出来,立即扑入他怀里,抱住他哭泣道:"容易……我……我怀孕了……怎么办?" 顾容易边轻声安慰着她,边将她扶起,对我道声谢,随即上了楼。 这番变故令我心潮澎湃,我也算是过来人,顿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那女孩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顾容易的,所以才会来找顾容易商量。 这个场景挺熟悉的,当初董承业与圈圈偷&情时也是把孩子给偷了出来。 偷&情其实是种高智商游戏,讲究的就是用尽十八般武艺进行隐瞒,然而像董承业以及顾容易这般把孩子都偷了出来,偷得漏洞百出,简直蠢到极致。 没这个智商还想做偷&情这种事,实在是不自量力,降低了其他偷&情者的格调。 我本来没打算管这件事,但到了晚上十一点时,况达忽然在朋友圈里发了条信息,很激动地说他要当爸爸了!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觉得这件事戏剧性太强了。静下心来一想,觉得况达必定是悲剧了——如果那女孩从开始便确定是他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到顾容易这来哭呢? 所以真相便是况达这傻孩子喜当爹了。 因为我之前也受过这样的欺骗,所以很同情况达。但又不敢跑去楼上指着顾容易的鼻子骂,也不能直接告诉况达真相。 毕竟感情根本就是冷暖自知的一件事,外人无法插手。 可到底还是心绪难平,于是我画了则讽刺这类事的漫画。 漫画中真宝问真妈:"偷&情的人是不是坏人。" 真妈说:"当然不是,因为偷&情的人根本没有进化完全,所以他们不属于人的范畴,自然不是坏人。" 将图片传上微博后,心里舒坦了许多。 仔细想来也是羞愧的,我也只敢躲在自己的角落悄悄义愤填膺一番。 隔天,顾容易再度来到我家蹭饭,小猴子被我父母带去郊县旅游两天,所以屋子里就我和顾容易两人。我虽然不敢质问他这件事,但对他的态度却冷冷的,他问十句也只回答一句。 顾容易看上去挺疑惑,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平时我们吃饭时还会聊聊天,但今天我却始终板着脸,他也只能沉默。 良久,顾容易忽然想到什么,道:"下个月况达和苏羽要结婚了,苏羽知道你就是插画家丢丢,她很喜欢你的作品,想请你帮忙画张插画,她拿去做请帖封面。" 原来那个女孩叫苏羽啊,这么好听的名字,真是被糟蹋了。 我头也不抬地拒绝了,我才不会给那种人设计请帖呢。 顾容易抬起他那张小白脸仔细瞅了我半晌,又拿出手机翻看着日历,方道:"你不是半个月前生理期才刚过吗?怎么好端端地又暴躁了?" 我差点没将正在喝的排骨莲藕汤喷在他脸上——就算我是个失婚妇人,但归根结底也算是个女人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便记我的生理期呢! 当下我又羞又恼,脱口而出:"你既然这么细心连我的生理期都能记住,那怎么还能搞大自己好友未婚妻的肚子啊?" 话说出口后,我顿时觉得自己和顾容易肯定是友尽了。 谁愿意和知道自己隐蔽秘密的人做朋友呢? 顾容易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冷静地瞅了我半晌,瞅得我心头直发毛。那瞬间,我甚至怀疑他会直接杀我灭口。 毕竟是医学院硕士啊,绝对能将我切成整齐的一千片。 我和他对视了一分钟,那是我这辈子度过的最紧张的一分钟,紧张程度甚至超过当初与第三者对峙。 由此可知,爱情虽然伟大,但在生命安全前根本就狗屁不是。 终于,顾容易再度开口,他的语速很慢,但吐字却重:"难道你不知道,苏羽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脑海顿时抽空,浑身漂浮,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演滑稽戏的。 "苏羽和况达交往三年了,感情很不错,但苏羽是小孩子脾气,忽然知道自己要当妈妈了,所以很害怕,便来找我商量。我昨天劝了她一晚,终于让她做好了当妈妈的心里准备。"顾容易望着我,清清淡淡地解释着。 他那双清俊双眸里显示着一句话——"没想到宁真你这个人心理如此阴暗,到底还有没有点正能量了"。 我打个响指,满脸堆上热情的笑容,道:"设计请帖是吧?没有问题,我保证让她满意。" 顾容易的小白脸仍旧面无表情,缓慢吐槽道:"你转话题的本领……真是差劲啊。" 我讪讪一笑,将他喜欢的青椒炒牛肉推到顾容易面前,道:"对了,以后你想吃什么菜都可以提前告诉我的,我尽量帮你煮啊。" 此刻的顾容易跟面瘫似地,根本没理会我竭尽全力地转话题,继续道:"昨晚上你在微博上发表的关于'偷&情者不是人'的漫画,是在讽刺我是吗?" 我暗自唾骂,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终于,顾容易放下碗筷,认真地望着我,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忙道:"你在我心目中形象真的特别高大,英俊潇洒正直善良医术高明前途伟大。" 顾容易幽幽道:"请说实话。" 我挣扎片刻,终于道:"就是有点花心,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嘛,我都能理解的。" 顾容易深吸口气,缓声道:"请问,你究竟是从哪里判断出我花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猴子二三事 小猴子是个天生的吃货,小时候很害羞会认人,除了宁真与外婆几乎谁也抱不了她。然而自从一岁开始会吃辅食后,只要有人说一句"我给你吃山楂片"立马就像看见亲妈似地扑上去。 宁真害怕小猴子以后会被人用零食引诱而被拐卖,中国好闺蜜菜菜却劝道:"应该不用担心啊,她长得还挺安全的。" 宁真:"……" ☆、第38章 第四章(6) 都到了这一刻了,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从你前女友的控诉中看得出,你在与她交往的时段中出&轨了。按照常态分析,一般出&轨的人都花心。" 换言之就是——顾容易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宣告着他很花心这一讯息。 顾容易深吸口气,缓声解释道:"我没有出&轨过,那是她自己太多疑误会了。" 他的口气像已经是千万次解释过这个问题似地,带着无奈与疲倦。 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男人只要没被抓现行,都会说是女人多疑。" 顾容易被我的话噎住,就像是有颗鹌鹑蛋堵在了他嗓子眼里,半天喘不过气来,他望着我,许久之后才开口:"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个世界多点信任。" 我放下筷子,红色的木筷在光滑桌面上发出轻响:"我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在我对这个世界多点信任的同时,你也应该承认这个世界的某些险恶。" 顾容易清秀眼眸里无声蔓延出一种复杂情绪,他的声音很净:"也许你遇见过都是很糟糕的男人,但那并不代表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很糟糕。" 我心脏如同被尖针扎了下,突兀的疼令我有些恼怒。 其实顾容易早就看出了我的过往,猜到了我之前感情是因为背叛而结束。 关于这点,他知道,我也知道。 如果他平日说出来我倒觉得没什么,然而在今天的状况下,我却感觉到了受伤。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被人背叛不是我的错,但却无形表示着我作为女人的失败。 我抬起眼睛,也许自己也没察觉眼里那股冷冷的讽刺:"我并没有觉得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很糟糕,但不可否认,糟糕的男人数目不在少数。而且在我看来,逼得女友要自杀,也是糟糕的一种。" 自从遭遇了背叛之后,我对所有背叛者都有种本能的反感。平时跟顾容易相处倒是没什么,然而今天却不知为何情绪忽然爆发出来。 经过这一打岔,饭菜热度消失,油逐渐凝固,菜蔬失却了鲜嫩的绿色。 美味会随着时间流逝,爱情也是如此。 那瞬间,我意志淡薄,忽然觉得世界上还真没有可以信任的男人了。 顾容易也放下了碗筷,我们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绷。 男女双方天生便是不同阵营,我们站在对立的两面,中间有无声无息的硝烟。 良久,顾容易重新开口:"你应该要重新学会相信。" 顾容易声音里第一次出现这样认真的语气。 他向来都是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世人觉得重要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小事一桩,不值得执迷。 我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算短,这是我首次见识到他如此严肃。 我相信过的,我相信过董承业,也相信过于远,但最终却遭到了背叛。 我仍旧没有绝望,仍旧会努力去相信。但我知道,我之后的相信都是带着警觉的味道。 这是很正常的事——被刀伤过的人,看见刀会下意识退避的。 "你是儿科医生,不是心理科医生,不用分析我的心理情况。"我侧过头,不想再聊这件事。 "我觉得很奇怪,你心里很厌恶出&轨的人。可是我在你心目中居然也是出&轨的人,那这段时间来你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与我相处的呢?"顾容易站起身来,灯光之下,他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顾容易算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话说我在女人当中皮肤都算白的,然而他的皮肤比我还白两个色度,晚上出门绝对能cos幽灵成功吓傻好多人。 我喉咙忽然有些发涩,干干解释道:"人无完人,我对你其他方面都很赞赏,这点就足够我们做朋友。而且关于爱情观这种东西,我觉得只要与自己男友统一就好,对其他男性朋友不需要这么严格。" 闻言,顾容易只是抿嘴,线条紧紧的。不知为什么,他那俊朗清秀眉目里又升起了恼意。 我也望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究竟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顾容易低头望着我,望得我又产生了他即将要用手术刀将我切成整齐一千片的错觉时,他终于开口:"出&轨这种事情,是属于三观的问题。三观不合,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顾容易抬起长腿直接走人。 我望着面前一大桌没怎么动过的菜,心里像是塞满了冷油。 拜托,明明出&轨的是你,怎么反倒变成有理的一方了? 我们三观不合,所以不能做朋友,意思就是说除非我高举大旗赞同出&轨,要不就友尽吗? 呵呵,不做朋友就不做好了,我还懒得给你做饭了! 这天晚上,我始终在思考着顾容易的话。发生了之前的事,我并没有对世界绝望,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轻易相信他人,轻易付出感情。 经历过两次背叛,我整个人成熟了,也冷漠了。 我仍旧相信自己可能会恋爱,但如果生命中真的出现了一位良人,我会花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谨慎地进行观望调查。 十七八岁时,如果有男人忽然热烈追求我,我会毫不犹豫地陷入爱情之中,觉得这热情本就是爱情的本貌,不用任何怀疑。 但是到了二十七八岁,忽然出现个男人热烈追求我,我心中想的却是"无端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会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热烈的追求?而且对男人而言,热情来得越猛烈,消逝得也越快。怎么看,都可疑,都不可靠。 对爱情的向往就在多次的情伤之中逐渐冷漠。 难怪大家都说,恋爱谈得越多,越是凉薄。 我这天晚上画的漫画也是关于这件事的—— 真宝问真妈:"妈妈,他们说真爱只有一次,是真的吗?" 真妈说:"所谓的真爱,就是人在最初时全心全意付出的那段感情。而全心全意付出,往往会被辜负。受了伤,在下一段感情中便会犹疑,再无法进&入全心全意的状态,也就再没有了真爱。" 是的,在爱情当中,我们被人伤害,又伤害别人。 似乎是个死循环,真爱就在一次次伤害中湮灭。 自从那晚争执后,顾容易再没有来过我家。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说话也挺过分的,但一时也拉不下脸去求和。 想着顾容易之前照顾小猴子那样细心,我心中始终过意不去,便尽心帮苏羽画结婚请帖封面图。 苏羽性子挺随和,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所以有些娇气,加之又是第一次怀孕,非常紧张,经常给我打电话询问关于怀孕的事。 比如说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比如说怀孕时有什么迷信忌讳。 我是过来人,多少也知道些,便尽量详细地为她解答了。 苏羽心地纯良,从此把我当成了好朋友。 然而这天她打来电话,声音却有些犹豫:"宁真姐,听说你和顾容易吵架了啊?" 苏羽从来不叫顾容易哥,都是连名带姓唤他。 我接电话前正在专心绘图,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不知怎么的,居然反问道:"为什么他会叫顾容易这种怪名字啊?" 苏羽怀孕后工作量也减少,所以很无聊,巴不得有人和她聊天,当即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聊了起来:"那是因为当初我妈妈和顾容易爸爸结婚了好几年,都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来,双方家长都很着急。后来顾容易的外公外婆听说有间寺庙求子很灵验的,便去磕头叩拜,结果不出三个月,我妈就怀上了。可怀孕初期我妈不小心摔倒了,先兆流产,卧床休息了好几个月才把他保住。大家都说,这一胎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妈生下他后,便干脆取名叫顾容易,谐音不容易,以此作为纪念。" 原来这顾容易还是个金蛋蛋,这么稀罕啊。 苏羽话匣子打开了,继续跟我聊起他们家的八卦:"我爸和顾容易他爸是多年的好友,顾容易小时候就很喜欢我爸。后来顾容易他爸在他八岁时因病去世,我爸看我妈拖着顾容易很艰难,便时时帮助他们。你知道当时那些人都很封建的,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些三姑六婆编排我爸和我妈,说的话可难听了。我妈实在受不住了,便对我爸说'我和容易都很谢谢你,但你以后还是别来了,不然他们又说些闲话,我倒没什么,但会害得你不好找媳妇的'。我爸红着脸憋了半天,终于说'那干脆你就当我媳妇呗,这样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了'。我妈哪里知道我爸有这心思啊,当场吓得关了门。可我爸不气馁啊,每天照旧上门帮忙,再加上顾容易的帮助,我爸和我妈最后终于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爸以前没结过婚,是黄花大小伙,可我妈是个拖着孩子的寡&妇。我奶奶知道我爸要和我妈结婚这件事,哭得死去活来,我爷爷当场就把我爸的头给打破了,警告说如果我爸敢娶我妈,就不要再认他们。可是我爸虽然脾气很好,但性子也倔,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后来我爸我妈顶着巨&大压力结婚了,待我长到十岁时,我爷爷奶奶才松了口,决定重新接纳我们的。" ☆、第39章 第四章(7) 我这才知道,原来顾容易他们家还有这一出往事啊。 "其实顾容易这人真挺不错的,我出生的时候他才八九岁,我爸妈又忙工作,所以小时候都是他当小保姆照顾我的。我小时候身体弱,隔三差五就生病,他说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决定要当一名儿科医生。"苏羽继续夸赞着自家哥哥,将顾容易说成是一爱国爱党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铺垫完后,她回到正题,询问我为何会与这样一枚爱国爱党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吵架。 我将顾容易前女友因为他出&轨而哭天抹地闹自杀的事情讲了出来。 谁知苏羽比顾容易前女友还激动:"宁真姐你误会了!顾容易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前女友叫万小彤,人还不错,但就是太多疑了。只要我哥和一&女性说句话,她就能怀疑我哥出&轨。有次我哥治好了一个小孩,人家妈妈很感激地握&住我哥的手,结果被她看见了,差点没闹得连房顶都掀翻。更气人的是,之前我哥和况达走得很近,她居然就开始怀疑他们两大男人有一腿,我听了差点没气死,这还要不要顾容易活了啊!不是我帮亲不帮理,主要是万小彤这样做,任谁也受不了啊。"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全盘相信。然而现在我却会想,苏羽知道的这些事说不定全是从顾容易口中说出来的。 感情是双方的事,从任何一方听见的话并不全面。 所以我对苏羽的话仍旧持着保留态度。 几天后,胡晓请我在泰国菜餐厅吃饭,顺便提出想要当我的经纪人。 因为真妈真宝的漫画犀利诙谐,挺受欢迎,所以有商家决定做成周边产品。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出版社杂志社提出想要约画稿。 说实话,我涉足这一行时间短,很多规则根本不熟悉,曾经也被不&良商家骗过几次。所以极其需要一位经纪人帮忙谈价格,筛选合适的工作。 年轻的时候我总是不服输,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要到现在才懂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活于世,不可能处处完美。 就如同穿衣,大多数人的身材都有缺陷,手臂粗的就别穿无袖,大腿粗的就别穿紧身裤,腰粗的就别穿修身装。总而言之,穿衣的原则就是掩饰缺点,露出优点。 做人也是如此,必须要懂得扬长避短。而懂得扬长避短的前提,便是能正确认识自己的长短。 认识自己,是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课题。 现在的我已经明白,自己在商业这方面糟糕透顶,所以必须要有个人来帮忙。 胡晓在圈子里做了很多年,路子广,眼光准,与她合作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两个女人谈完公事后,自然而然就聊到私事。 胡晓习惯抽烟,点上一根,白色烟雾袅袅从红唇中吐出:"你最近有情况吗?" 我知道她指的当然是感情上的情况,当即笑道:"我一个失婚妇人,还能有什么情况啊?"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自嘲,以退为进,将自己贬到最低,才不至于被人贬。 胡晓轻轻吸口气,细长的女士烟明明灭灭,薄荷的烟草味袭来,有种复杂世事的味道:"失婚妇人也分很多种,贫穷没有前途的失婚妇人自然是寻不到好的出路,而没有金钱烦恼的失婚妇人倒是追求者众。邓文迪背景并不光彩,也是失婚妇人,但谁又敢说这样一个名下有几千万美金房产的女人无法再嫁?说到底,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也是个看钱的社会。" 胡晓向来如此,说话看透世事,犀利入理。 说完后,胡晓重新将话题转到我身上:"所谓的失婚妇人不好再嫁,说到底最重要的就是经济原因。但是你现在有房有车经济独立能负担孩子和自己的生活费用,有时候还能顺便养养男人,依照现今社会男人都现实的尿性,你还是挺好再嫁的。" 我听得毛骨悚然:"你该不会是让我包&养小狼狗吧,我可是正能量爆棚想要继续寻找有缘人的。" "你都进&入成人世界这么久了,也应该知道,所谓的有缘还不就是对方符合了你的择偶条件吗?男的觉得女的有缘,绝对是因为那女的长相与他性幻想对象相似。女的觉得男的有缘,绝对是因为那男的经济条件与她结婚幻想对象相当。"胡晓掐灭烟,掀起眼皮道:"这样吧,你如果想要再找的话,列个择偶条件给我,身高长相月收入等要求写具体点,我认识的人多,可以帮你找。" 我很努力很认真地思索了番,诚恳诚实诚信地道:"我对另外一半真什么硬性要求,随便了。" 胡晓揉着太阳穴,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最怕你这种说随便的,要求最高,最不好出手。反而是人家那些有具体要求的,很快便能成功。" 胡晓的语气用词让我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怡红院里最滞销的姑娘。 太伤自尊了。 在伤自尊的同时,我也想到了今天漫画的对话—— 真宝问:"妈妈,为什么要好好学习?" 真妈说:"好好学习了长大后才能努力挣大钱啊。" 真宝问:"妈妈,为什么要努力挣大钱?" 真妈说:"这样以后你才能边唾弃男人都是喜欢漂亮姑娘的浅薄生物边包&养俊俏小白脸啊。" 正构思着漫画,胡晓忽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前几天,于远向我打听过你的近况。" 我没想到的是,自己听见于远这个名字时,心里仍旧还是很没出息地跳了两下。 这也难怪,巨蟹座都长情,之前我一个钱包用了五年边都翻毛了也舍不得丢。 我对用过的东西尚且如此,对爱过的人更是难以忘怀。 与董承业那段感情因为他的种种行为令我彻底死心,从此视他为陌路人。 而与于远那段感情,因为我们是正处于情浓时分手,所以余音袅袅,心中仍旧有怀念。 但那怀念也只能是怀念。 我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平静无波:"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实话实说呗,没夸大也没隐瞒,就说你过得挺好的,事业也在上升期。"胡晓没有看我,她不是那种八卦的人,并不想从我脸上看出我对这段感情是否还有留恋的端倪,她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于远向她询问过我的近况这一事实。 "那他是什么反应?"我好奇。 仅仅只是好奇。 胡晓耸耸肩:"不管自己的前女友过得好还是不好,男人心中都会有波澜,根本不用去分析他们的心理。" "于远可是你的朋友啊。"我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过河拆桥?" "于远是我朋友没错,但你是我的财神爷。"胡晓眨眨眼。 我笑了。 是啊,金钱面前,别说朋友,就算是爱人也算不得什么。 我最喜欢的就是胡晓的犀利诚实,真小人永远比假君子可爱。 正笑着呢,忽然身后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因为餐厅整个气氛挺安静,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转头一看,我发现了熟人,摔杯子的正是顾容易的前女友万小彤。只见万小彤盯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满面泪水地控诉道:"你不是说加班吗?可为什么会来这里和这些女的厮混?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你移情别恋了是不是!" 与那西装男同桌的有两名女士以及两名男士,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万小彤。 西装男隐忍着怒火起身想要拉万小彤出去,但万小彤却狠力甩开他的钳制,指着与西装男同桌的两名女士道:"你们不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吗?为什么还要勾搭他?你们难道没有廉耻吗?" 话音刚落,那西装男终于爆发了,吼道:"万小彤,你有完没完!我承认自己今天是撒谎了,我没加班,我是来和同事聚会!但我能不撒谎吗,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完全没有了人身自由,随便和一&女的讲话被你知道了你就会要死要活的!万小彤,你这样让我真的很累!" 万小彤捂住脸,哭着跑走了。西装男在同事的劝说下,只能拔腿去追。 餐厅重新恢复了平静,胡晓点评道:"那女的长得不错,但总这样把男人当贼一样防着,哪个男人都受不住的。" 我没听进胡晓的话,只觉得心里的浪涛一阵高过一阵。 由此看来,这万小彤确实是有疑神疑鬼的毛病。 原来我是真的误会顾容易了啊。 仔细想想,自从顾容易与那女的分手后,只带过一个女人回家,而那女的还是他妹。这样看来,人顾容易确实没有出&轨,而且也不花心。 被人误会的感觉不好,但误会别人的感觉更加糟糕。 我想着自己必须去道歉,但近来气候多变,儿童医院人满为患,顾容易忙着加班,好几次我拿着做好的菜去敲门都没人在家。 这样搞了几次,我心也冷了。 结果这天,苏羽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事找顾容易,但打电话给他却关机,打电话到医院却被告知顾容易今天请了病假,所以请我去楼上看看他是不是在家里。 我答应了苏羽,上楼去敲了好半天的门,顾容易才将门打开。 结果刚一开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整个人就扑在了我怀里。 我心头大惊,忍不住暗暗唾骂——连失婚妇人的豆腐都吃,简直是没有廉耻啊! ☆、第40章 第四章(8) 正当我想要将其推开进行一番入情入理的思想品德教育时,却发现胸前的顾容易整个人烫得像是个火球。 原来是发烧了? 我赶紧将他拖到床上,没想到顾容易看着挺清瘦的,可却沉得跟什么似地,从门边到床边这一段路简直是耗费我多年内力。 将顾容易安顿好后,我赶紧跑回家去拿了小猴子的温度计退烧贴酒精棉花等做备用。小孩的退烧贴面积小,我就给顾容易额头贴了两贴,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之后又拿了幼儿退烧药给他服下,也不知小孩的药对大人有没有用,不过反正吃不死人。 再然后,我解开顾容易的睡衣,准备给他进行酒精降温。 话说我虽然是一失婚带孩妇人,但追根究底还是一&女人,所以在脱下顾容易衣服前还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边默默念叨着"我是白求恩,我是南丁格尔,我要救死扶伤不能见色起意",边解开了他的素色格子睡衣。 虽说我竭尽全力保持着思想的高大上,然而在看见顾容易赤&裸的上身时,仍旧还是忍不住喷出了两三滴口水。 俗话说的"穿衣显瘦脱衣全是肌肉"就是说的他,只见顾容易浑身肌肤白&皙,就如同块白豆腐,皮肤光滑紧实,肌肉虽然没有到发达的地步,但却很有料。 用棉球沾染酒精擦拭顾容易这块白豆腐的身体完全是对我意志力的绝大考验,所幸我克制住了旖念,用最快的速度擦拭完毕,重新给他穿上衣服。 之后,顾容易的热度退了些,但仍旧处于昏睡状态,我猜想他醒来必定会饿,便到厨房为他熬小米粥。 微黄的粥浓稠可口,在小火之下咕噜咕噜冒着泡。散发着清香。 那清淡的米香很是熟悉,牵动了我记忆的旧弦——小时候每逢生病时,外婆都会熬小米粥给我吃。 幼时的我,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鼻端就萦绕着这样的清香。一旁的外婆抚&摸着我的额头,轻声哄道:"幺儿乖,幺儿快快好。" 外婆的手做惯粗活,有些茧,触在额上刺刺的,但那种感觉却总能给我无尽的安慰。 外公去世时,外婆也才四十岁,拖着四个孩子,艰苦自不必言说。 外公生前是厂里书记,节假日时送礼奉承的人络绎不绝。但一去世,人走茶凉,再没有人肯伸出援手。外婆一&夜之间感受到了世态炎凉,此时叫苦叫怨也是无用,只能咬牙撑着,硬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四个孩子抚养成人。 女人是最柔&软的,而最柔&软的东西才是折不断的,是最强悍的。 而如今,外婆八十多了,得了老年痴呆,有时连自己的儿孙都不认得。我离婚时,二姨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外婆,外婆当时只问:"孩子呢?归谁?" 二姨开玩笑道:"养不起呢,只有送给别人了。" 外婆当时一下哭了出来,拼命用拐杖捶着地板,说:"不能送,你们不养,拿来我养,再苦再累我也能给她养大!" 我听说这件事后,只是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 是啊,连外婆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想,之所以能撑到如今,是因为身体里源自外婆强韧的血液。 粥继续放在灶台上熬着,我拿出折叠电脑桌,开始坐在顾容易床边画稿。 现在的我是自由职业者,但自由职业者却往往是最不自由的。必须要时刻与自己的懒惰因子做斗争,规定出每天的画稿量,并且确切完成。 虽然如今经济状况较之前好了许多,但我却不敢松懈。 我能走到今天,也不过是全凭勤奋。 其实我这个人从小就挺笨,读书时别人背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我得背三遍。还好我心大,也没气馁——背三遍就背三遍好了,反正只要最后能记住就行。 当初刚进&入这行时,很多次都是接的急件,编辑今天约,明天便要。因为是新人,也不敢讨价还价,只能熬夜画到凌晨三四点,赶紧打个盹睡两三个小时,醒来后灌下几杯浓咖啡照常上班,浑浑噩噩地差点没被车撞。 没有一个人的职业路不是血泪铺成的。 画了两个小时,手酸头疼,我便靠在床边准备闭目休息一会,谁知迷迷糊糊地竟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时光荏苒,晃眼已是二十年过去。小猴子长大成人,穿着白色婚纱嫁了爱的男人。婚宴热闹欢腾,我激动得只顾咧开嘴笑。不知过了多久,婚礼结束,曲终人散,小猴子与丈夫回了新家,而我一个人呆坐在舞台中央,只觉悲凉孤寂。 这个梦境太过凄凉,我挣扎着醒来,张开眼却对上一双俊秀精致的瞳眸。 瞳眸自然是属于顾容易的。 也许是刚发过烧的缘故,他的脸颊红红的,从白玉般的皮肤下渗透出来,更显高洁。他的眸子较平日水润,眼角也隐隐泛着红,像是沾染了桃花瓣。 这模样,真是清俊雅致,美不胜收。 见到美色,我忍不住看呆了,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相望住彼此,那气氛确实是很……暧&昧。 忽然,顾容易整张脸向着我靠近。我心下大乱,慌忙之中站起身来,道:"饿了吧,我熬了粥,你起来梳洗下,赶紧吃饭吧。" 我的语调很快,显出了极度的慌张。 说完,我赶紧跑到厨房盛粥。小米粥已熬得融了,黏黏糊糊的就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我手心里浸着汗,几乎不敢回忆刚才的情景——刚才顾容易靠近是想……做什么吗? 我努力稳住心神,开始为他解释着:也许是发烧之后认错了人,也许是仍在病中神志不清,也许刚才他的靠近只是我的错觉? 此时,顾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去到洗手间梳洗。他穿着素净格子睡衣,脚下是同色系柔棉的拖鞋,头发有些乱,整个人有种居家的温馨味道,平日的清冷再不见踪迹。 洗手间的门正对着厨房,我暗自侧目望去,发现顾容易在对着镜子刷牙,神情茫然睡意弥漫,额前一缕发懒散地落下,整个人软软柔柔的,完全没有攻击性。 也许,刚才他的靠近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吧。 这么一想,心上大石也放下,我将粥放在桌上,又拿了两小碟咸菜配饭。 梳洗完毕后,顾容易坐到餐桌前,开始吃了起来。 我想到之前对他的误会,便鼓足勇气道歉:"那个……之前有关你前女友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哈。" 顾容易平时吃东西便是轻嚼慢咽,而如今刚退烧,整个人还处于浑噩状态,喝粥的速度更是缓慢。 待我说完好半天,他才将嘴里的粥咽下,抬起头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误会我的?" 我将那天在餐厅里见到万小彤和新男友发生争执的事说了出来,并且对顾容易过去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对曾经给予他的误会表达浓重的歉意。 说完之后,顾容易没什么反应,继续低着头喝粥。 我心里有点着急了,接受不接受我的歉意倒是给个准话啊! 平时看顾容易是挺伶俐一个人,没想到发烧后就变得这样迟钝了。 正在焦急着,顾容易忽然抬起头来,眉宇微皱:"诶,如果你没有见到万小彤和她新男友,是不是这辈子都会继续误会我下去啊?" 我哑口无言。 话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但我怎么也不能说出来,便只是狡辩道:"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反正现在的结果就是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你的人品和三观产生了无上的敬意,换言之就是,我们又可以成为好朋友拉。" 顾容易继续皱着他那好看的眉毛,喃喃道:"是这样吗?" 看得出来,这孩子还处于烧迷糊的状态中,否则也不能这样被我给蒙骗过去。 不得不说,我更喜欢发烧状态的顾容易,傻点多好啊。 吃完之后,顾容易觉得疲倦,仍旧躺床上休息。我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去接小猴子回家。 晚上睡觉时,我翻来覆去始终没睡意,脑海里仍旧想着下午与顾容易之间暧&昧的气氛。 我觉得有点羞愧,就算是意&淫也不能意&淫到人顾容易头上啊,毕竟人还没结婚过。 按照这个社会的标准,他也算是一黄花大小伙。 我这个人还是挺遵守社会规则的,觉得离婚后的女人再结婚还是找个同样离婚的男人为好。 倒不是什么妄自菲薄或者骨子里装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只是觉得这样公平些。毕竟大家都离过婚,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比谁差,相处起来更加容易。 所以虽然顾容易是个男人,还是一长相很不错职业很不错的男人,我却从没打过他的主意。 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话说我之前脑子里也没这么多花花思想啊。 难道还真应了那句老话,饱暖思淫? 我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愧不已。 ☆、第41章 第四章(9) 不管过程如何尴尬,至少结果是好的。 我和顾容易就这样和好如初,当然这个"如初"只是表面上的。因为那瞬间的暧&昧尴尬,之后我在与顾容易的交往中还是挺注意分寸的,尽量避免误会。 我始终坚信,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洁的感情,必须要注意距离。 但小猴子就没这方面的忌讳了。 小猴子很喜欢顾容易,每次顾容易来家里时便会扑上去抱他大腿撒娇。而顾容易也很喜欢小猴子——毕竟她这种手感特好的小肉团子在大人眼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顾容易工作很忙,休息时间基本用来补眠以及在家看专业书,根本就是宅男一枚。偶尔有空闲时,也会陪着我和小猴子去超市买菜顺便付账——估计是不好意思吃白食。 但每次和顾容易去超市时,他都不会准许我买零食。如果我不理会,执意丢入购物车,那么一路上他便会在我耳边碎碎念:"薯片中含有这么多的盐分,会导致血液升高,肾脏血液不能维持正常流量,会造成糖尿病……可乐里含有安钠咖,还有防腐剂,此外磷酸还会造成骨质疏松,大大增加骨折几率……冰淇淋对胃肠道刺激很大,可能导致胃肠道血管收缩,消化液分泌减少,会削弱胃粘膜保护屏障,引起急性肠胃炎以及肠胃功能紊乱……" 知道孙悟空是怎么死的吗?是被唐僧念死的。 面对顾容易惨无人道的碎碎念,我只能投降,将零食放回超市原位。 在我将自己的零食放回原位后,顾容易开始将教育目标转向小猴子。其实我对小猴子要求还挺严格的,每次带她去超市都只会给她买一样零食。所以小猴子每次都会将那样零食牢牢抱在怀里,就跟抱住吴彦祖似地,怎么也不松手。 顾容易开始用幼儿能够理解的话劝小猴子:"吃了糖,会生虫,虫会把牙齿咬出洞,牙齿会发黑,变得很丑,所以听叔叔的话,乖乖放下这袋糖。" 小猴子眨巴眨巴眼睛,扬起她那圆润的包子脸,抬起她那肉鼓鼓的小手臂,指着顾容易身后货架上的大白兔奶糖道:"叔叔……买。" 这完全是丝毫不给顾容易面子的表现啊,我觉得依照顾容易的脾气肯定会用语言对小猴子进行新一轮的狂轰乱炸。 太残忍残暴残酷了,我闭上眼,不忍直视。 然而接下来,我却听见顾容易用很宠溺的声音道:"好,买。" 我差点没发飙:"你小学思想品德课老师没教过你不能区别对待吗?" 顾容易淡淡瞥我一眼,道:"童年就是要用来玩的,包子就是要用来疼的。" 说完他拿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塞入小猴子怀中,推着她走人。 我被噎得气血翻腾,只恨自己没生张包子脸。 回家后,我怀揣着一颗被践踏得破碎的小心灵进厨房开始弄晚餐,小猴子边看动画片边吃大白兔奶糖边抱顾容易大腿。 动画片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正好演到小灰灰叫灰太狼"爸爸",那奶声奶气的可招人疼了。 我往热锅里倒了油,却听见小猴子也模仿起小灰灰叫起了"爸爸"。 我开始没在意,然而越听越不对劲,扭头一看,却发现小猴子居然是对着顾容易在叫"爸爸"! 而顾容易则坐在沙发上,很温柔地望着小猴子。 我的冷汗大颗大颗冒出,这场面太尴尬,实在不好收场。 老天拯救了我,锅里的油因为太热,此刻居然燃烧起来,那火苗窜得极高,情形十分危急。 顾容易迈动长腿,三两步跑过来拿起锅盖盖住油锅,火焰顿时被隔绝,阻止了险情的发生。 这么一打岔,刚才的尴尬便被我选择性忽视了。 虽然这场火将厨房弄得凌乱脏污,但我心中仍旧要赞道这是把好火,否则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小猴子口误惹下的尴尬事呢。 接下来这顿饭是我人生中吃过最紧张的一顿饭,为了避免小猴子继续口误,每当小猴子要开口时我便会塞一勺饭菜在她嘴里,阻止她说话。 小猴子被我喂得两腮鼓鼓的,更像包子了。 好容易挨到顾容易离开,我整个人才松懈下来,然而就在门口与顾容易道别时,小猴子再次窜出来,挥动着胖乎乎的小肥爪子对顾容易道:"爸爸再见。" 我泪奔了,闺女你是想逼着你妈再放一次火烧房子吗? 顾容易握着小猴子的肥爪子,继续笑得温柔似水。 在这紧要关头,我只能干笑:"呵呵呵,小孩子不懂事,胡乱叫的,别放在心上。" 顾容易低头吻着小猴子的胖爪子,低声道:"我觉得挺好的。" 顾容易这话的含义太过丰富,不管往简洁或者是复杂方面都有奔头,我实在弄不清这话的意思,只能放弃。 我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人品发誓我绝对没有教唆小猴子这样乱认爹,事实上为了让小猴子有个快乐的童年,我从不曾对她提过我和董承业之间的那些腌臜事。从小猴子记事起,我便告诉她,其实爸爸很爱她,但因为爸爸工作地点很远,所以才没有与她住在一起。 也有朋友劝我,说要让小猴子知道事情的经过,让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是摧毁破坏了她完整的家庭罪魁祸首。 说实话,这样做确实很解气,但同时也会带给小猴子无尽的伤害。 董承业与圈圈之间的腌臜事差点将我毁灭,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因为同样的事而受伤。 我会尽可能掩饰真相,直到无法掩饰为止。 我这么做,并不是圣母,也不是软弱,只是为了我的女儿。 我不希望那些肮脏的东西摧毁她的童年。 待顾容易离开后,我便严肃地对小猴子说明,以后不能乱叫爸爸。 小猴子却嘻嘻哈哈地捂住嘴笑,完全没将我的话听入耳里。 我深觉头大如斗。 转眼,苏羽与况达的婚礼便要来临了。 之前我帮苏羽设计了请帖封面,画的便是他们两人的卡通图像。苏羽很喜欢,连声道谢。本来她要给我设计礼金,但见我坚持不要,她便送了我一套化妆品,又给小猴子买了许多玩具。 苏羽以及顾容易两兄妹在为人处事上都表现得很不错,绝不肯占人便宜,所以我猜想他们的父母必定也是良善之人。 其实很多时候,父母的品性会遗传以及教育给孩子。 微博上有读者私信我,问怎么才能避免嫁给渣男,我给出的答案是:看他的父母家庭。 恋爱时,人都会隐藏自己的缺点,所以女人很多时候会被热恋时的假象所蒙蔽,看不清一个男人的真实品性。 那最简单的辨别方法便是观察一个男人的家庭以及父母。 如果一个男人的家庭和睦,父母良善,那么这个男人在耳濡目染下必定也会有正确的家庭观念,心地也会纯良,变成渣男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一个男人原生家庭破碎,或者父母品性不善,那么这个男人在耳濡目染之下不会形成正确的家庭观,品性也会受到影响,变成渣男的可能性很大。 老话说买猪看猪圈,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作为朋友以及请帖设计人,我自然被邀请参加了苏羽与况达的婚宴。婚宴头天晚上,我做完面膜准备早睡,却接到了赵洁的电话。 自从离职后,我和赵洁还是时常在网上聊天。其实赵洁这个人,就是挺虚荣的,而且爱摆老员工架子,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缺点,而且她只要将一个人当成朋友,便会为你两肋插刀,挺义气的。 这两个月来,赵洁忽然没怎么联系我了,而我因为工作忙也顾不上联系她,所以接到她的电话时我有些意外,直觉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 果然,赵洁的声音很是低落疲倦:"宁真,我找不到说话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怎么了?"我心有点揪起来。 赵洁向来是很爽快泼辣的人,我从没听过她的声音如此幽静,像是所有的活力与生命都流走了:"不管我怎么闹,怎么吵,他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一处,根本分不开……我太累了。有时候想想真的太恶心了,他刚碰了那个女人,又回来睡我的床。有时候我和他待在一起,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已经飞到那个女人那,只剩下个躯壳。这样的生活,真的……好没有意思。" 听完她的诉说后,我劝道:"赵姐,如果觉得这段婚姻让你痛苦得不能忍受了,不如就结束吧。"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我甚至能想象出赵洁缓慢摇头的姿势,良久,她又再度开口:"我不敢啊,离婚后,我要怎么去面对亲戚同事朋友的眼光呢?而且离婚后,我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怎么办?我不敢想象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宁真……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只觉得苦涩:"赵姐,这是你的婚姻,是你的日子,没有任何人能帮你做出决定。不管你是离婚还是继续选择与他维持婚姻,我都会支持你,但前提是希望你能快乐。如果你要感情,那么就果断和你丈夫离婚,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感情。如果你要现实,那么就不要再为你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悲伤,平时和朋友逛街购物出国旅游,享受物质生活带来的快乐。赵姐,世事难两全的,你选择一样,就必须要放弃另一样。" ☆、第42章 第四章(10) 其实面对丈夫出&轨时,只有两条路好走。 一条就是如同杨蓉这般,将情感放轻,将物质看重,继续与丈夫过日子。 一条便是如同我这般,决绝离婚,虽然辛苦,至少能守护自己的感情。 我和杨蓉求仁得仁,都有着自己的快乐。 而如同赵洁这般,既想要物质,也放不开感情,必然痛苦。 赵洁并没有将我的话听入耳里,其实她也不过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我告诉她,以后心里不舒服了,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来。赵洁对我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赵洁的声音较过去迟钝衰弱了许多,看得出她近来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丈夫出&轨的事实就如同是把刀。 我是用那把刀把整只脚斩断,将自己救出婚姻泥潭,之后的人生路就靠着一只脚走得蹒跚血腥却又酣畅自由。 杨蓉是将整颗心割除,抛弃对情感完整性的要求,之后的她心内麻木,却享受着舒适的物质生活。 而赵洁却没有勇气对自己下狠手,只任由那把钝刀一点点割肉,那样的折磨其实才最为痛苦。 赵洁的电话令我整晚思考着婚姻,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着。 隔天是被锲而不舍的门铃声吵醒的,我头昏脑涨跌跌撞撞跑去打开门,看见了门口西装革履的顾容易。 看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我深吸口气,用很和蔼可亲却暗藏杀意的声口道:"你最好有很重要的值得吵醒我的理由,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他很镇定:"今天是我妹妹以及我好友的婚礼,我应该早些去。" 我咬着小槽牙:"你作为新娘哥哥以及新郎好友凌晨五点就去酒店门口守着我都不反对,但我这种一般宾客十一点到场都不算晚的,你现在叫醒我做毛啊?" "你不是一般宾客。"有笑意在顾容易的眼角滑过:"你是我的女伴。" 这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暖阳初升,顾容易说这话时,眸子里有柔&软干净的光。我望着望着,那颗小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加速跳了两下,但仍旧绷住面皮,道:"你是烧糊涂了是吧,我怎么就成你女伴了?" 顾容易摊手:"我都三十一了个人问题还没着落,我妈很着急,今天绝对会在苏羽婚宴上唠叨道'看看看,小你八岁的妹妹都结婚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今天我希望你能够假扮我女伴,帮我免去我妈的一番唠叨。" 顾容易的解释令我大松口气,一颗心也不乱跳了,整个人也放松了,我边去洗手间刷牙边喷着满嘴泡泡道:"要是你妈妈知道他儿子女伴是一拖着孩子的单亲妈妈,估计能在你妹的婚宴上哭晕过去。" 此时,顾容易站在洗手间门边,从镜子里望去,他那小眉毛皱得挺有格调的,他沉声道:"单亲妈妈怎么了,拖着孩子怎么了,我妈当初也是拖着我嫁给我继父的。" 这个话题深&入起来有点危险,我专心刷牙,不想再接话。 梳洗完毕后,我跟着顾容易上了车,直接去了酒店。 婚宴上事情一大堆,顾容易到了后马上就被抓去做劳力。我实在是闲得无聊,便在酒店里到处逛。婚宴大厅布置得梦幻而唯美,鲜花与纱幔装饰的罗马亭,清透的玻璃T台,晶莹剔透的香槟塔。 每一样,都迷乱了人的眼。 这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盛宴。 这场盛宴之后,便要收起小性子,开始相夫教子,进&入新的人生阶段。 我也有过这样一场盛宴。记得那天过得很忙碌,凌晨五点便被叫起来化妆,之后站在酒店门口迎宾,再然后上台宴客,一整天笑得脸部僵硬,站得双脚发麻。回家后连红包也没力气数,直接就倒头大睡。 那天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就如同蒲公英的花瓣,被时光的风吹得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竟是久未见面的董承业打来的。 他提出说想要接小猴子去D市住两天,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他有点恼怒:"宁真,你当初离婚时不是说得挺好听的吗?什么我可以随时来看孩子,那我现在不就是把孩子接我这来玩两天吗,怎么就不行了?" 我深吸口气,解释道:"哪里都行,但不能是D市,因为圈圈就在D市。凭着你的性子,很可能做出将我女儿带去与你小女友见面的行为。女儿现在还小,可能不理解,但如果她长大了,知道你曾经带着她去与破坏她家庭的女人见面,那对她而言是种伤害,作为她的母亲,我不允许。" 我了解圈圈和董承业,他们两人是幼稚而自私的,只会顾及自己的感受,而不会考虑到对孩子的伤害。 小猴子是我的全部,我会尽全力保护她。 董承业在电话那头冷笑:"宁真,就算我要带我女儿去和她见面,那也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这话很熟悉。 月子里,董承业忙着与圈圈厮混,鲜少回来看望小猴子,当时我愤而指责他,他却冷冷回道:"这是我和女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当时的我麻药打多了,智商严重下降,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而此时此刻,我道:"没错,这确实是你和女儿之间的事,应该由女儿来决定。那么我们就等到女儿长大到她知道你和圈圈之间的关系后,再让她决定是否要回D市,是否要去见圈圈好了。如果到时候她愿意,我宁真绝不阻拦。" 董承业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宁真,你这完全是借女儿来发挥了,当初不是都说好放下了吗,怎么现在说话还带情绪呢?" 我哑然失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在嫉妒圈圈,还放不开过去那段是吧。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这绝不是留恋,是隔绝。你知道两者的区别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宁老师教教你啊。留恋的对象都是美好的干净的,隔绝的对象都是肮脏的丑恶的。说得这么清楚你应该明白了吧。我现在在参加朋友婚礼呢,得主动隔绝脏东西,所以我得赶紧把你电话挂了啊,别生气啊,拜拜。"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董承业绝对气得发疯,肯定恨不能砍我两刀。 现在的我,喜欢被恨胜过被同情。 恨表示着我伤害了别人,而同情表示着我被伤害。 人都是自私的,我心甘情愿选择前者。 我知道自己变了,在这人世艰辛风雨里,我被洗刷成了新的一个宁真。 以前的宁真就是一鼻涕虫,又软弱又粘腻,被伤害了也只会哭哭啼啼找人诉诉苦也就罢了。 现在的宁真也学会了睚眦必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若是你刺我一刀,那我绝对会拿把菜刀追砍你九条街。 现在面对董承业我也是一样的态度,他若讲理我便能心平气和当以前的事从没发生过和他好声好气交谈,但若是他蛮横那对不起我也可以瞬间爆发为一条母大虫。 婚宴快开始前,我进&入大厅,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躲着。然而顾容易不愧是医生,那眼睛比猫头鹰还好使,硬是将我拉到婚宴主席上。 我瞬间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住打量,低调的气质就这样被顾容易给毁了。 "爸妈,这是宁真,是插画家,对了,饭做得特别好吃。"顾容易说这话时是揽着我肩膀的。 我就这样硬着头皮被顾容易介绍给了他妈妈和继父。 顾容易妈妈长得挺漂亮,虽然都是一老太太了,但看上去面庞秀美,眉目温和,挺好相处的。顾容易继父满头银发,笑声爽朗,也是一好老头。 两老对着我很慈祥地笑了,算是过了关。我这是第一次做戏,整个人僵硬地成了块石头。 坐下后,顾容易凑我耳边,低声道:"放轻松点,回去后我特许你吃一天的零食。" 我觉得顾容易是把我当成小猴子了。 况达的妈妈挺开朗的,笑着问顾容易:"容易啊,你看妹妹都嫁了,那你和宁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办喜事啊?" 这句话成功地又将全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娇羞地低头。 我以为自己演技算是挺高超了,没想到顾容易的演技胜我一筹——他居然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情意绵绵地道:"快了快了。" 快你妹啊!有这样吃临演豆腐的吗! 我暗暗咬住小槽牙想要挣脱他的手,但顾容易力气挺大,我使尽全力也没撼动他分毫。我气得头顶生烟,脸上不动声色,却用脚上的高跟鞋狠狠踩住顾容易的脚。 顾容易却跟钢铁做的似地,脚上不躲,手上也不放。 我也放弃了,握就握吧,反正我孩子都生了,他还是一黄花大小伙,算起来是我占便宜。 顾容易父母对我态度很好,热情得恰到好处,我为自己对他们的欺骗而感到愧疚。 下次把我打得死去又活来我也不会冒充顾容易女伴了——太欺骗人两老感情了。 ☆、第43章 第四章(11) 这时吉时已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婚宴大厅门开启,苏羽穿着露肩婚纱顺着红色地毯缓步走入。苏羽以及顾容易的皮肤都遗传自他们母亲,白&皙清澈。此刻的苏羽穿着洁白婚纱,整个人有种圣洁的光。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婚礼仪式稳步有序地进行着:领导证婚,感恩仪式,交换戒指,倒香槟美酒,喝交杯酒…… 看着看着,我想起了我和董承业婚礼上主持人说在开场前说的一段话:他们是两只飞鸟,由缘分牵引,从各自的城市飞到一起,相遇相恋。 我忽然觉得困惑。 我和董承业本是陌生人,因为爱情与婚姻成为最亲密的恋人,又因为爱情与婚姻的消逝成为仇人,而如今随着时光洗刷又转为陌生人。 绕了一大圈,我们回到原点。 我只觉徒劳和艰辛,对爱情与婚姻也产生了怀疑。 爱情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产生多巴胺令人愉悦令生命璀璨,虽然美妙,但它有着期限,不可能永远保持。 那么婚姻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名正言顺抚育后代,给女人安全感,给男人社会归属感。 可是对女人而言,如今的中国式婚姻并不能保证什么:男人离婚成本低,法律对婚外情的惩罚强度小。 在中国式婚姻里,女性永远是弱势一方,安全感仍旧需要自己给予。 那么爱情和婚姻究竟能带给我们什么呢? 这么一深&入,我有点羞愧——怎么能在别人的婚礼上想这些扫兴的问题呢? 正羞愧着呢,顾容易忽然将我拉起,几乎是拖到玻璃T台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婚礼已经进行到了新娘丢捧花的环节。 传说,谁接到捧花,谁就是下一个即将结婚的人。 "我都结过了,干嘛要凑这个热闹?"我赶紧着想要下去。 然而顾容易却将我牢牢拉住,他的声音在欢快的音乐声里显得沉稳清澈:"结了也能再结。" "胡闹!"我有点恼了,暗自掐他的手。 顾容易望着我,那双眼里有着清雅而安静的光:"宁真,抛开你无聊的自卑行吗?" 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力量却重,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包裹着棉花的大锤击中,不疼,却有种震撼感。 顾容易的眼睛很毒,他看出了连我自己也忽视的内心。 在内心最隐秘处,我确实有自卑的情感。 那种自卑源自于婚姻失败的打击,源自于恋爱失败的挫折,源自于社会对男女双重标准文化的浸淫。 我常常以失婚妇人自嘲,而自嘲的底下,也隐藏着自卑。 意识到这点,我一时忘记挣扎,只平静站在原地。 此时,台上发出一阵欢乐的呼声,随即一团白色直直朝着我们飞来。顾容易不愧是拿手术刀的人,很精准地接住了。 那是新娘的捧花,白色的玫瑰浪漫高雅,花语是纯洁的爱情。 顾容易嘴角蔓过无声笑意,将捧花放入我手里,我愣愣地接住,呆呆地听着周围人的鼓掌声。 那种喜悦的气氛足以融化寒冰,在这一刻,之前在我心里的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 爱情是短暂的,婚姻也是缺少保障的,但男男女女仍旧奋不顾身坠入爱情跳入婚姻,只因为爱情和婚姻能给人带来无法比拟的幸福感。 因为爱情与婚姻,人生才有无数的精彩。 中午婚宴完后,留下的人全去二楼麻将厅打麻将。苏羽估计是闷在家里久了,精力十足,硬拉着我打成麻,说他们三缺一,就差我一人了。 "三缺一"比"嫁给我"还要难拒绝。 我坐上麻将桌,顾容易也端了小凳子挨我旁边坐下,开始我以为顾容易不会打,但接下来他出声指导我,让我连赢好几场。 "你为什么不坐上来自己打?"我问。 顾容易用一种淡淡的鄙视眼神望了眼场中麻将,道:"太多细菌了。" 场上正在玩牌的四人包括我在内全都有瞬间的僵硬。 这顾容易果然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啊。 我打麻将属于技术不好运气好的人,而顾容易是属于技术好运气不好的人,而如今我们两人通力合作,居然大杀四方,赢得荷包满满。 我对面是苏羽的一个朋友,当即调笑道:"苏羽啊,你和况达夫妻同心应该其利断金才是,怎么也输了?" 苏羽望着我和顾容易,眨巴眨巴眼睛道:"他们俩也是同着心的啊,而且恋人间的激情比夫妻间的激情多多了,怎么能不赢?" 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了。 我原本以为苏羽和况达应该很清楚顾容易今天找我来就是当临演,没想到就连这两人也开始乱点鸳鸯谱起来。 我用胳膊肘捅捅顾容易,想让他说句话澄清下,可这人却清清嗓子,嘴角含笑道:"别搞小动作,大家都看着呢。" 说完,在场几人全都用"哎呀不要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啦"的眼神望着我俩笑。 我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被顾容易给坑死了,下次做饭一定要在他喜欢的菜里多放点盐咸死他。 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家,我自然是与顾容易同路。 夜幕降临,街上灯火辉煌,顾容易将车开到中途,忽然道:"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好像有新上映的美国大片。" 孤男寡女看电影?也未免太惹人闲话了。 我拒绝之后,顾容易又道:"要不去逛逛街?或者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我忽然醒悟,顾容易说的什么看电影逛街,不应该是情侣才做的事吗?再结合今天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我心中有些忐忑——这顾容易不会是太过入戏无法自拔了吧。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早说为好。 斟酌了下语言,我道:"算了,被别人看见会误会的。" "你是说,他们会误会我们是情侣。"顾容易转动方向盘,白&皙手指与黑色方向盘形成鲜明对比,他停顿片刻,重新开口时声音又静了几分:"被误会和我是情侣,对你而言是种困扰吗?" 此时,车在斑马线红绿灯前停下,黝黑夜色中,行人匆匆在车前快速走过。 就像是人生。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无数人经过,你永远不知道,哪些人是短暂停留,哪些人是长久驻留。 我望着前方,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种误会对我们双方以及各自的伴侣而言都是种困扰。" 话音落后,我看见顾容易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瞬间的用力,骨节处白得透了明。 接下来,我们没再说话,各自沉默。 我想自己和顾容易真的回不到过去那种心境透明的相处时光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到家,停车,上电梯。 身边的顾容易像是枚沉默的随时能引爆的炸弹,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只盯着电梯液晶显示屏希望能快速到达。终于,电梯到达我所在的楼层,我暗暗松口气,道声再见正准备步出电梯,手却被拉住。 我吃惊地望着顾容易,电梯的灯光很亮,将他的脸照得轮廓分明。 顾容易望着我,眼里似乎蕴着一潭幽幽深水,他开口,声音低低的:"宁真,我们在一起吧,以结婚为前提……我是认真地。"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腕,我的脉搏在他掌心中跳动。 我丝毫不怀疑顾容易的话,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明白他对感情向来都认真。 此刻,他白&皙清俊的面庞绷得紧紧的,有种让女人心动的紧张。 我确实是动心了。 但我仍旧拒绝了:"谢谢你,但我们不合适。" 顾容易眼里的失望是那样沉重,重得我也喘不过气来。 "晚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我挣脱开他的手,打开电梯门,几乎是逃了出去。 顾容易是个好人,是个好男人,还是个能让我动心的好男人。我相信我们在一起,可以度过很快乐的时光。 但我们不适合。 和他在一起,我们要对抗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我结过婚,有孩子,他却是未婚。也许现在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当以后我们发生争吵时,他会不会在某一刻觉得委屈?这会不会成为我们感情之间的裂缝? 还有,我有了小猴子后,从没想过生命中还会有第二个孩子。但就算是再疼小猴子,顾容易心里肯定也想要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到时候如果我与顾容易有了孩子,小猴子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的,如果和顾容易在一起,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我们的感情之路并不会轻松。 我不年轻了,更多的是想要一份平稳顺遂的感情。双方门当户对,条件相当,相处起来也轻松。 我想要的只是普通菠萝,价格不贵,也有水果的清甜与营养。但顾容易却是只手撕菠萝,味道更好,但价格不菲。 我终究是自私的,在感情上不想也不敢再付出过多的代价了。 我就这么拒绝了顾容易。 ☆、第44章 第五章(1) 我将这件事在电话里告诉给了菜菜。 菜菜知道后,挪揄道:"宁真你个小禽&兽,居然连未婚男青年都祸害。" 挪揄完后,她收起说笑的声口,转而问道:"那你是真的打算放弃那小白脸医生了?就不觉得可惜?" 我叹息:"不放弃又怎么办呢?我也不算年轻了,和顾容易在一起,有太多可以预见的困难与挫折,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克服。孽恋情深什么的只适合年轻人,我们还是守着自己的细水流长过日子好了。" "我说宁真,当初你和于远在一起时,怎么没想这么多呢?"菜菜提醒:"他也没孩子,你要和他真成了,不也一样要面对再生一个的问题吗?"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和于远在一起时我并没有想到未来。 于远那样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在我落入人生低谷时出现,满足了我被拯救的梦想。所以那个时候我沉浸在这样的梦想里,潜意识里也并没有想过现实的问题。 当然,最后于远这个梦想终究坠&落成惨烈的现实。 而如今的我,经过于远那件事,已经彻底抛却了幻想,脚踏实地依靠自己。所以在感情问题上,我也想得更加现实,更加长远。 我将这些心里话全告诉给了菜菜,菜菜静默了一瞬,接着道:"其实宁真,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你了。一方面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个适合的人安顿下来,所以觉得拒绝小白脸医生也是正确的;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去爱,所以又觉得拒绝小白脸医生的行为又不对。" 菜菜的犹豫也是我的犹豫。 其实,谁又不想随心所欲爱自己所爱呢?只是爱也需要勇气与精力。 这两样都是现在的我所缺乏的。 我这个人在男女问题上过于狷介,所以从不会与过往的恋人或者暧&昧者继续做朋友。而与顾容易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地交往下去。 我原本以为顾容易也是这样的想法,然而隔天晚饭时,他却照旧来到了我家蹭饭。 上门是客,我不好拒绝,只能默默去厨房做饭,留小猴子与顾容易在客厅玩。洗菜时依稀听见他们俩在那嘀嘀咕咕的,声音太小,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只能作罢。 我一个失婚带孩大龄女青年昨晚刚拒绝了一前途光明英俊有为男青年,而隔天又继续与这前途光明英俊有为男青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怪。 为了不让事情继续变得复杂,我决定从此带着小猴子跑去父母家吃饭。 我给顾容易发了短信,非常道貌岸然兼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最近忙着画稿,时间很紧,便决定带着小猴子去父母家吃饭,暂时不会在家做饭了。 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老人家以后都别来了,咱们有缘再见无缘就拜拜吧。 顾容易很绅士,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但就算工作再忙也注意身体。" 我在父母家挨到晚上九点才回去,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顾容易家书房散出柔白的灯光,将夜色衬得更为宁静。 那宁静是很吸引人的,可惜不是我的。 回家时,我边给小猴子洗澡,边想着从今以后估计着和顾容易就这样断了。怎么一想,心头半是释然半是失落。 我原本以为今后见顾容易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但人算不如天算,在我刚给小猴子洗完澡没多久后,我便又与顾容易相见了。 事情是小猴子引起的——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捂住肚子叫疼,我本来想送她去医院,可她非吵着要顾叔叔。 我只能抱着她硬着头皮敲开了顾容易家的大门,顾容易倒是大人有大量,没跟我计较小情小爱,立马将小猴子抱去检查。 我原本害怕是什么急性肠炎之类的,谁知顾容易却诊断出了个让我哭笑不得的结果——小猴子是吃多了。 小猴子快三岁了,在我这个做妈妈的看来自然是什么都好,但缺点就是太能吃。 基本上我带她去医院,百分之八十的病症就是吃太多,不消化。别人家孩子吃饭时家长追在屁股后面使劲喂,我家小猴子是在吃饭时挺着个圆鼓鼓的小胀肚子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求我再给她加饭。 顾容易拿了颗丸子说是帮助消化的,喂小猴子服下,接着又给小猴子按摩穴位。 小猴子跟个袋鼠宝宝似地赖在顾容易怀里,看上去享受得很。 屋内的灯光柔和如纱,我和顾容易坐在柔&软沙发上,小猴子躺在顾容易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节目。 这是一副安逸温馨的画面,直接触动了我尘封已久的心弦。 我毕生追求的,也不过是这样一副家庭场景罢了——下班之后,夫妻俩陪着孩子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是大多数女人所渴望的天长地久,岁月荏苒。 用再辉煌的事业再充足的金钱,我都不愿换。 然而实际上,和美圆满的家庭却比金钱与事业更难以得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个愿望太难实现。 我忽然有些感慨,如果最开始我遇见的便是顾容易,那该有多好。 然而时光不可追,我们永远也改变不了世事。 正在思绪拂动之际,我恍惚听见了顾容易的声音——"宁真。" "嗯?"我茫然转头,望着顾容易,等待着他的话。 他也转过头来望着我,眉目如同远山,飘渺苍茫。他望了我好一会,缓慢展开笑颜:"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我们之间,似乎又罩上了浓重的暧&昧。 此时,小猴子已经歪在他怀里睡着了,我便轻声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太晚了,我先带她回去睡觉。" 我从顾容易怀里轻柔而坚定地抱过小猴子,这样近距离接触,不可避免地与他有了身体接触。他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他的皮肤光滑而温暖,他的身姿挺拔而稳重。 他叫住了我:"宁真,我这个人在你心中始终是不可靠的吧,所以你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清亮柔润,却掺杂着淡淡的挫败。 我心头一震。 是的,顾容易很聪慧,他看似难搞,但却能轻易看透世事与人心。 我所设想的与顾容易在一起后会产生的感情生活种种困难险阻的前提,便是顾容易的不作为。 我确确实实是将顾容易想到最坏的程度,我猜想他会在与我感情变淡发生争执时觉得自己在婚姻上受到委屈,我猜想他必定会在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后对小猴子的爱不再像原来那样单纯。 其实这也并不是坏,只是人之常情。 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相信人性。 在感情中我受过重伤,明白一个男人在爱你时可以将你如珠似宝珍惜,在不爱你时便可以弃如敝履丢弃。 我不敢敞开心扉完全信任任何一个男人。 我知道这样做便无法在感情中尽兴,但这已经成为我自身情感的保护机制。 我垂眸望着小猴子甜甜熟睡的包子脸,声音有些涩:"顾容易,并不是你不好。只是……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可是宁真,如果早点遇见你,我可能不会爱上你。"顾容易的话如影随形:"你知道吗?我爱的就是现在的宁真,是经历了过去那些事坚强撑到现在的宁真。" 晚上,我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便是顾容易的卧室。 我以为早些遇见,我们便能无所畏惧地相爱,但顾容易的话却让我陷入沉思。 是的,之前的宁真与现在的宁真并不相同,之前的顾容易也与现在的顾容易不同。我们都是经历过感情的挫折与人世的复杂,才成长为现在的我们。 当时的顾容易年轻而热爱自由,当时的宁真软弱而喜欢依赖,这样两个人的相遇,更大的可能是擦肩而过。 顾容易说,他爱的就是现在的我,是经历了失婚打击之后仍旧坚强存活的我。 这样的话,像是温泉水,浸得我一颗心暖融融的。 很多事情,顾容易没有问,我也没有说,但他就是知道。 这样的默契令我感动欣慰。 可是感动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黑夜中,我发出了浓厚的叹息。 隔天早上,因为顾及小猴子消化不&良的肠胃,我便给她熬了清粥做早餐。小猴子是个无肉不欢无油不欢的重口味,一见清粥小菜顿时瘪嘴,闹着说要吃煎鸡蛋。 我皱眉:"你忘记昨晚上肚子疼了吗?" 小猴子眨巴着泪眼,道:"我不疼,顾叔叔给糖吃我才说疼。" 我听这话不对劲,忙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猴子禁不住我逼问,一会就道出实情:原来顾容易与她合谋,让她晚上假扮肚子疼,逼我带着她去找顾容易,顾容易答应事后给她买包旺旺大礼包。 我气得七窍生烟——这小猴子,一包旺旺大礼包就把你亲妈给卖了,没前途。 起码得两包好吗! ☆、第45章 第五章(2) 这边厢我正在为自己在小猴子眼里身价如此低廉而气恼,顾容易就好死不死撞上门来。 我一腔怒火正好往他身上发去:"顾容易,你怎么能够用零食诱&惑孩子装病呢?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医生的职业道德了?" 顾容易当即露出无辜的小眼神,道:"宁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说完,他投递个小猴子一个含义丰富的眼神,想要将小猴子拉到他的统一战线上。 我直接挡在他们俩中间,蹲下&身子对小猴子进行挑拨离间:"你顾叔叔说不给你零食了。" 小猴子立马扑过去抱住顾容易的大腿,可怜巴巴地道:"顾叔叔,我跟妈妈说了肚子痛了,我把妈妈带去你家了,我要雪饼,我要仙贝,我要浪味仙。" 小猴子就是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分分钟就把顾容易给卖了。 望着持续石化中的顾容易,我冷哼:"怎么样,还想狡辩吗?" 顾容易毕竟也不是一凡人,停顿三秒后,立即选择性地忽视了我的问话,面不改色地对小猴子道:"走,今天叔叔带你去动物园。" 小猴子兴奋得直鼓掌。 俩人就这样轻松加愉快地决定了今天的行程,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周末的动物园十分热闹,几乎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都市的孩子鲜少有机会与大自然接触,而动物园是城市里唯一能拉近他们与自然距离的地方。所以每逢周末,父母们不管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带着年幼的孩子来这游玩。 平时我带小猴子来动物园玩时,她都很兴奋,但在看见其他的小朋友坐在自己爸爸肩膀上时,她眼里总会呈现出稚嫩的失落与羡慕。 而今天入园时,顾容易很自然地便将小猴子给举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那瞬间,我捕捉到了小猴子眼里璀璨的亮光,那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带着受宠若惊的意味。 那道亮光在我心头激起酸涩的情绪,瞬间涌上喉头,我几乎呜咽。 坐在父亲的肩头,和母亲一同逛着动物园,这对普通孩子而言只是平日生活的一部分,可是对小猴子而言却是近乎奢侈的梦想。 我亏欠她太多。 我努力压抑住情绪,转过头来却发现顾容易正安静望着我。我像是心内隐秘被人窥见般羞愧,急忙偏转过头。顾容易并没有点破,而是抬头对小猴子道:"你看,小浣熊的妈妈把食物给她的宝宝吃了,她很疼自己的小宝宝对不对。那小猴子告诉叔叔,妈妈疼你吗?"、 小猴子很坚定地点头:"疼,妈妈给我好多好吃的。" 顾容易继续道:"那你快点亲妈妈一口,感谢妈妈。" 小猴子很听话,俯下&身子凑在我耳边道:"妈妈我爱你。" 声音像是糯米丸子,软软糯糯甜甜。 说完,还在我的脸颊边亲了一口。 小猴子的吻很轻,但却能让我整颗心充盈。我像是个氢气球,被快乐灌满,飘在半空。 这种感动与快乐,只有真正做了母亲的人才能感受到。 很多人都说,宁真你真伟大,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这样艰难,得受多少苦啊。 这话只对了一半,我确实受了不少苦楚,但也得到了许多的快乐。 而这些快乐,都是小猴子给予的。 每当疲倦不堪,心力交瘁,绝望痛苦时,我就会亲吻小猴子肉肉的脸颊,肉肉的小爪子,肉肉的小脚丫。而亲吻之后,浑身便会重新升起巨&大的力量,支撑着我继续走下去。 小猴子是最好的伤药,当我被世界伤害时,她能治疗我的伤口。 我照顾她的生活,她照顾我的心灵。 我们母女俩互相扶持,共同度过那段艰难岁月。 一上午,我们仨走遍了动物园,去看了憨态可掬的国宝,看了凶猛威武的老虎,看了美丽骚包的孔雀。小猴子与顾容易在一起时总是玩得非常开心,一路上就听见她"咯咯咯咯咯"的笑声。 然而到中饭时间点时,问题便来了——我和小猴子决定去餐厅吃饭,但顾容易这个洁癖大王是打死也不在外就餐的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你未来丈母娘站在你面前,你却只能叫阿姨。 而是我想在外用餐,你却说想回家煮饭。 我原本以为自己与顾容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容易今天却像是中邪了似地,居然开口答应和我们母女俩一同去餐厅吃饭。 坐在韩国烤肉店里,我最后一次警告他:"你得考虑清楚了,这些烤肉很有可能损伤消化道黏膜,容易感染寄生虫,还隐藏着致癌物质,你确定要吃吗?" 闻言,旁边穿着传统韩国服饰的服务员脸颊不断抽搐中。 顾容易脸上完全是一副舍身取义的表情:"你说的那些危害确实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然而如果我一味担心,从而拒绝,那么一辈子也无法品尝到其余美食的滋味。" 我暗暗翻个白眼,不就是吃块烤肉吗,还弄出这么多高大上的理由,累不累啊。 很快,五花肉便烤好,肥瘦相间,油而不腻,蘸上特制酱料,再裹上青翠鲜嫩的生菜叶,一口塞入嘴里,只觉味道层次分明,丰腴不失清新。 我将包好的五花肉卷递给顾容易,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他深吸口气,三两口吞下。 "滋味如何?"我问。 "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他道。 我觉得他还不算药石罔效,便颇为欣慰地道:"是吧,所以啊你应该多出来吃些东西,不能就守着家常菜吃,整天害怕这害怕那的,会错过多少种美味。人活于世很不容易,唯一不能亏待的就是自己的舌头。" 顾容易抬起头来,双眸里有着深沉而平静的笑意:"你说得对,害怕会使得人错过很多种美味还有……感情。如果不能勇敢踏出一步,那么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赢得怎样的美好。" 我觉得自己这算是自作自受,看好戏不成反倒被顾容易给拿话噎住了。 我垂下眸子,用木夹翻动着铁板上的五花肉,薄薄的肉片很快由红变白,发出诱&人的香气。 就着那股香气,我轻声道:"人是会变的,你现在是一个想法,今后又会是另外的想法,我已经累了,禁不起变故。" 顾容易双瞳墨黑,如同是最深邃的夜空,有着广袤的空间与深意:"没错,人总是会变的。但你无法预料究竟是会变好还是变坏——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趣味所在。" 顾容易坐在我对面,我们中间隔着电烤炉,肉菜在高温下冒出热气。我和他就这样在人间烟火气里对望。身边的小猴子听不懂我们的对话,自己埋头对付辣炒年糕和石锅拌饭,满嘴都是红油。 时间就在这样的静谧画面里流逝,我安静地看入他的眼睛:"顾容易,为什么是我?是因为我和小猴子的遭遇让你激起保护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我很坚强,我能让自己以及小猴子过得很好,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我清楚,对于男人而言,失婚妇人似乎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悲愁,会激起男人潜意识里的保护欲。 可是那种保护欲能维持多久呢,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之物罢了。 顾容易没有回避,与我直视,同样也看入我的心里:"为什么是你,我也不知道。感情本就是混混沌沌的一件事,没有确切的理由。唯一能做出的解释便是在正确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人,仅此而已。宁真,没有人想要坚强。所谓的坚强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绝望之下与世界对抗的产物。你说,你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但是我需要……我需要的是,你们能给予我照顾你们的机会。" 晚上,我给小猴子洗完澡后将她抱到床上。玩了一整天,她很疲倦,挨着床便要睡着。 临睡前,小猴子都会给我一个晚安吻。而这天在她吻我时,我听见她用染着浓浓睡意的声音道:"妈妈,我喜欢顾叔叔,我想他做我爸爸。" 待小猴子睡着后,我倒了杯酒站在露台上。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白日的喧嚣全都烟消云散。昏黄的路灯下,细小的蚊虫在飞旋,令我想起了飞蛾扑火。 其实热恋中的人都是飞蛾,拥有奋不顾身的勇气,明知对方是焚身的火焰,仍旧义无反顾扑去。 就如同顾容易所说的那样,感情本就是混混沌沌的一件事,爱情也是毫无道理的一样东西。 想起顾容易时,心里总是欢愉的,就像是有温泉水淌过,格外舒适。 在我眼里,顾容易其实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他看似狷介孤僻,却能轻易看透人心。 从单亲妈妈这条路一路走来,我听得最多的一句夸赞便是:宁真,你真坚强。 可是谁都忽视了一点——我并不想坚强。 顾容易说得对,所谓的坚强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绝望之下与世界对抗的产物。我也想软弱,我也想平静安稳度过这一生,不要遇到种种困难,不需要动用到坚强。 顾容易很了解我。 我始终对人对己说,我很坚强,我不需要同情,我能够战胜所有艰辛。 然而在我用坚&硬外壳包裹住的柔&软内心里,仍旧需要一个肩膀。我并不需要依靠谁,我只希望在我软弱的那刻,能够有个人来让我靠着歇息下。 我很清楚,顾容易就是我需要的那个人。 在他说出"我需要的是,你们能给予我照顾你们的机会"时,我的心便开始有所动摇。 这句话是诱&人的,我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因此而被吸引。 可是,那些犹豫仍旧存在。 我望着夜幕下宁静的小区,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叹息。 "没事喝什么酒?"就在这时,头顶传来顾容易的声音。 我被惊得头发竖起,忙抬头,发现他也正靠在自家露台上,伸出头俯视着我。 "你小心摔死啊。"我凉凉提醒。 夜色幽静,看不清顾容易的脸,只听见他的笑声在黑暗中传来:"那我要是真摔死了,你会不会后悔啊。会不会哭天抹地地想:哎呀呀,早知道当初应该答应跟他在一起的,也了他的心愿啊,结果人家心愿未成,就翘辫子了,多可惜。" "呸,我高兴还来不及,那样的话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好吗。"我是挺忌讳怪力乱神的,所以对顾容易的胡言乱语有点子恼怒。 原本以为这话会让顾容易生气或者至少失望,谁知他声音里却含着笑意:"悟空,你又撒谎了。" 悟空你个大头鬼啊! 我不理会他,继续喝酒。我喝酒时心里有个度,不会喝醉,只享受微醺的那种状态。 而此刻正好就到达了那个最好的状态,觉得世界格外美好,所有的烦心事都是遥远的。 迷迷糊糊间,顾容易的声音传来:"宁真,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答应什么?"我反问。 "悟空,你又装蒜了。"顾容易无奈叹口气:"答应和我交往啊。" "我喝醉了,别跟我说话。"我干脆就听他的话,装蒜起来。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天天往你们家露台丢泥巴。"顾容易忽然威胁道。 我嘴里正好含了口酒,听见他的话当即喷了出来:"顾容易,你也太幼稚了吧!" 顾容易没有与我争论,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他真丢了块泥土下来,直接砸在了我的酒杯里! 顾容易露台上种有花草,所以泥土是常备物,自然随时都能抓取。 我气得够呛:"顾容易,你疯了,你有胆子再敢丢试试看!" 顾容易果然是个有胆子,再度将大块泥土丢了下来,哗啦啦在我干净露台上散落一地。 丢完之后,顾容易轻淡淡道:"明天得上班,我先睡了,等你答复。" 说完,他停战回屋里休整去了。 我望着露台上的泥土,脑子里醺醺的,气着气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46章 第五章(3) 顾容易的做法,令我想到了简单两字。 记得初中时有个男生时常欺负我,每天都故意说些让我生气的话,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初中毕业后才从他的好友口中得知,原来他一直喜欢我,不过是想要用欺负我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喜欢一个女生就欺负她,这是所以男人最初的爱情模式。 而顾容易今晚的做法令我回想起了初中的那个男生,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简单。 我经历了太多的复杂,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简单。 在这一刻,我的心里就做出了决定——我想答应顾容易。 他的身上有着我需要的所有东西:简单,平稳,干净。 就像是他所说的,害怕会使得人错过感情。如果不能勇敢踏出一步,那么我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赢得怎样的美好。 我决定鼓起勇气,接受他。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竟整夜无梦。隔天早上,我将小猴子送到父母家后便到超市买菜,决定晚上做几道顾容易喜欢的菜色,顺便告诉他我答应他的追求请他不要再往我家露台丢泥巴。 谁知提着大包物品回到家,却在家门口看见一个人。 不是顾容易,而是……顾容易他妈。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忐忑,但面上如常,客气地将顾容易妈妈迎接到了家里。顾容易妈妈始终面带着笑容,但是那笑容中染着疏离。 我在厨房泡茶时,手有些抖,不小心沾上开水,手背顿时红了小块。 将茶奉上后,我和顾容易妈妈坐在沙发上,一时沉默下来。我抚&摸着手背上的红色,等待着她的话。 我想,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顾容易妈妈将茶杯放在手中,并没有喝,只是任由那热气熏染着自己的双目:"宁小姐,我这样贸然找上门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有些话,我想越早说越好。" "伯母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我吧。"我撑&开嘴角微笑,笑容是僵硬的。 该来的总得来。 顾容易妈妈深吸口气,缓声道:"宁小姐,我听苏羽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我也经历过单亲妈妈的阶段,明白那是非常艰难的。而你能够在独立将孩子抚养好的基础上获得事业的成功,实在是很令人钦佩。但是……" 我握紧双手——世界上最可怕的词语就是"但是"。 你很好,但是我不爱你。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仍旧没有抢救回他的生命。 不管之前的话是多么让人愉悦,"但是"之后的话往往能让人从天堂坠入地狱。 果然,顾容易妈妈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和容易两个人能够冷静地思考下,你们究竟适不适合。宁小姐你也知道,容易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孩。如果你们在一起,必定会遭遇许多复杂的情况,我不希望你们面对那么多的苦难与痛苦。" 我将手指按压在手背伤口处,随着用力传来钝钝的痛,我轻声做着抵抗:"如果……我们能够扛过呢?你和苏羽的爸爸不也是扛过了吗?" 顾容易妈妈发出了短促的笑声,那笑声令人觉得凄凉:"看来你听说我和苏羽爸爸的故事,没错,当初我和苏羽爸爸的情形与你和容易很相似,而现在别人提起我们似乎都很羡慕,可是……事实上我们并不是那么幸福。" 我倏地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的双目里逐渐染上层久远的湿意:"那个时候,我们遭遇了太多的困难。和我结婚后,他单位的人都在嘲笑他,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在路上看见也会对着他指指点点,觉得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一个人,放着那么多未婚女青年不要,偏偏要去找一个拖着孩子的寡&妇。而他的家人也因为我的缘故将他赶出家门,再不认他。开始时,他意志坚定,并不把这些事这些人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一次两次三次,一年两年三年,他终于也有熬不住的时候。他从不喝酒,可是那天却醉醺醺地回到家,我去扶他,他却将我推开,哭着说他后悔了,说他太累了,说自己当初不应该这样天真,说要不是有了苏羽他会选择与我离婚,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不会再选择与我在一起。那个晚上,我一&夜没睡,想哭却没有眼泪。隔天他醒来,没有提自己的醉话,我也没有提,我们就这样继续过着日子。这几十年来,他没有出&轨过,对我也挺好。可是我的心却因为他那晚的真心话凉了个透底,几十年都暖不过来。" 顾容易妈妈的这番话说得很平静,然而我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她是多么绝望。 她的丈夫,后悔与她结婚。 这是每个女人最大的伤痛。 顾容易妈妈手中的茶已经散光了热气,冰冷凝滞,如同她的心。 "宁小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应该懂得我们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要让孩子平平安安,幸福快乐。你和容易的情况太特殊,而但凡特殊,必定辛苦。我不想让容易将来后悔,令你们成为一对怨侣,所以请你们分开。" 那瞬间,我听见了重物倒塌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顾容易母亲和继父的事就像是夜雾中的灯塔,给了我无尽的希望之光。 曾经我指着他们告诉自己,看啊,单亲妈妈也能够幸福的,宁真你要充满信心。 然而如今,他们这座灯塔倒塌了,我心里只觉晦暗不明,千疮百孔。 原来,童话终究是童话。 我听见自己晦涩的声音道:"伯母你不用太担心,其实我和顾容易并没有交往。我们……也不会交往的。" 我曾经也想过这番场景——未来男友的双亲因为嫌弃我单亲妈妈的身份找上门来恶语威胁我离开男友。我想,自己必定会冷言冷语堵回去,绝不低头。 然而而今,顾容易妈妈是绵言细语,我却溃不成军。 生活总是比电视剧更加残忍。 ☆、第47章 第五章(4) 决定已经做出了,再挣扎也是无用的。 这一整天,顾容易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都没接。到最后,他发了条短信给我——"怎么了?" 我想,他肯定是很疑惑的——昨晚上我们的气氛明明很好,而我也似乎彻底动摇。我想他应该猜想到今天我会答应,但却没想到又一头撞上我的冷漠。 世事无常的意思便是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下一秒将会发生的事。 我带着小猴子在游乐园里玩了整天,小猴子很兴奋,但休息时仍旧问道:"妈妈,顾叔叔会来吗?" "不来了。"我说:"以后都不会来了。" 闻言,小猴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叫嚷道:"我要顾叔叔!" 小猴子的哭声里,有着得而复失的失落,有着不明所以的委屈。我懂得,她已经将顾容易当成自己父亲的角色,那是她幼小生命里向来渴望的角色。如今却被陡然夺走,必定会伤怀痛苦。 我鼻端酸涩,却只能拥抱住她,安慰道:"你还有妈妈,妈妈永远陪着你。" 抱着小猴子回到家时,我看见门口放着一袋零食,全是小猴子爱吃的。 自然是顾容易送来的。 我眼前似乎浮现出他在门前徘徊犹豫的身影,心中不自觉泛出酸涩。 晚上将小猴子安顿好后,我来到露台上。就像是我预料的那般,他在露台上等着我。 "看来你还想被丢泥巴呢?"他在黑暗中发出冷哼声。 那声音里却有着惴惴不安的疑惑。 我将双手放置在露台栏杆上,下巴抵在双臂上,轻声道:"顾容易,谢谢你,但我还是不能接受……我没有准备好。" 夜风袭来,小区里的香樟树树叶哗哗作响,恍惚听着如同是低低的潮水。 潮湿的空气里,顾容易的声音显得有些凝滞:"是不能接受所有人,还是单单不能接受我。" 风染着凉意,吸入肺部刺激得有些疼。我用很快的语速回答道:"不能接受你。" 其实谎言并不一定是个坏东西,真话往往才是最伤人的。 此刻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说出实话,所谓的一刀两断,便是必须要挨那一刀。 "顾容易,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很好,但并不适合我。和你在一起,我要面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那样我会很累。"凉薄月光照在我皮肤上,我不自觉颤动了下:"对不起,其实我是很自私的一个人。" 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想要平稳幸福能得到大家祝福的恋爱与婚姻。 我抬头,都市的灯光太耀眼,所有的星光都消逝不见。 《小王子》里写着——"星星真美,因为有一朵看不见的花。" 可是如今,看不见星星,那朵花的影踪也渺茫了。 "你不是自私,你只是缺少勇气。"顾容易的声音里有种温柔的叹息:"宁真,我相信你会找到条件适合的男人,但人无完人,你能保证自己和那个人的感情深厚吗?你之所以会选择现在的路,是因为看重感情。而如今,你却要为了符合这个社会的标准而妥协,而降低感情的需要,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矛盾所在吗?"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的,当初我之所以离婚,是因为不想跟这个社会妥协。可是如今,我确确实实是在不自觉地妥协着。 "宁真,我不会放弃,请你也不要妥协。" 这是当夜顾容易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容易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能看透我的内心,能一语击中我最软弱之处。 我觉得自己应该暂时离开顾容易一段时间,获得冷静思考的机会。 恰好近来我的个人作品漫画集出版,出版社要求随同其余几名漫画家一同进行全国签售。我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现在的我将事业的分量看得很重,经历过婚变与经济的拮据,我彻底明白事业是女人最稳定的依靠,也是女人最坚&硬的脊梁骨。 记得有个女性朋友每逢和丈夫吵架时便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如今老娘自己挣钱养自己,你还拽什么拽!" 这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女人有事业,心中便有了底。 签售会要去十个城市,行程很紧,而休息时还要继续画稿,精力被分散之后,我便将顾容易这边暂时放下。 顾容易每天固定会发来两条短信。 早起时,他会说:"今天天气很好,早安。" 睡觉时,他会说:"忙了一天,累垮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对于顾容易的短信,我基本都不会回复。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彻底断了,那便没有继续联络的必要。 虽然是这样说,但实际上要控制住自己不回复是件很艰难的事。 顾容易在我心目中被归类为禁忌之物,而禁忌之物总能散发出另类的强烈吸引力。 我需要动用自己全部意志力来抵抗他。 虽然时间很忙碌,但我仍旧每天坚持画真妈与真宝的漫画。 我始终认为自己不够聪慧也缺少灵气,唯一长处便是靠勤奋与坚持。 这天我们于傍晚时来到西安,进&入饭店房间休整时我想到了顾容易的那番关于"勇气"的对话,便画了这样一则漫画—— 真宝问:"妈妈,为什么有些人失恋后便不敢再轻易投入恋爱了?" 真妈说:"因为失恋一次,心就会被割去一点,到最后心就会越来越小,胆子也会越来越小。" 真宝问:"为什么不能有勇气一点呢?" 真妈说:"因为勇气本是很稀少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画完之后,刚发上微博,立即有个用户名为"不容易啊不容易"的人留言——"勇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但幸运的是,我看得见你身上饱满的勇气。" 不用说,他就是顾容易。 我照旧没有回复,我怕这一回复,又会陷入顾容易的情感漩涡里。 发完微博后,已经是华灯初上。我站在饭店房间的露台处,望着陌生城市的夜色,心里不由得有些落寞。 这时,顾容易又发来一条短信:"我现在正在露台上看天空,不自觉地对着楼下说起话来,却发现你并不在,那种感觉很寂寞。晚安。" 看吧看吧,顾容易多可怕,简直就是罂粟花,充满了致命的吸引。 要是再一个人待着,我肯定会忍不住回复他。想到这,我立即拿起电话叫上胡晓出门逛街。 这次签售会胡晓全程陪同我,我本身不善言谈,她在与外界沟通方面帮我许多,我和她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我们打车来到回民街,决定吃宵夜。 西安的回民一条街晚上灯火辉煌,游人如织,非常热闹。 西安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城市,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肉夹馍对于我这种无肉不欢的人而言,完全是无上美味。腊汁肉夹馍,咬一口,肉汁横流,香气扑鼻,吞入腹中,立即产生圆满的饱胀感。 我和胡晓是属于眼大肚子小的人,很快便吃得肚子滚圆。 这时,我又接到了赵洁的电话。 "宁真,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抑郁,需要吃药治疗。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关心,仍旧和那个女人发信息。宁真,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赵洁的声音较之前更加衰弱,我听着很担心,忙道:"赵姐,这两天我在外面,等我回来后我们找个时间见面聊聊天吧。" 赵洁答应了:"好,我等着你。" 挂上电话后,我只觉得感慨万千。其实外人规劝都是无用的,终究也只能依靠自己才能走出来。 胡晓评价道:"我每次看见这样的女人,都觉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丈夫都那样不堪了,她居然还不肯放手,这样折磨自己有用吗?" 我叹口气:"她不过是害怕未来。" "我说句无情的话,既然她害怕未来,那么也活该自己得不到幸福。"胡晓总结道。 胡晓的这句话戳中我的心,我不自觉地想到了顾容易。 我也害怕与顾容易的未来,所以也活该得不到幸福是吗? 想得头疼,干脆不想。我回到赵洁的问题上,淡淡对胡晓解释:"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吧。" 其实走到今天,我的心态已经平和多了。我见过不少经历了丈夫出&轨的女人,她们中有的与我一样断然离婚,有的和杨蓉一样彻底想开继续愉快维持婚姻,有的就像赵洁一边维持婚姻一边却因为别人的过错折磨自己。 不管她们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我觉得都是情有可原的——她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外人无法理解。 西安是最后一站,隔天上午的签售会完结后便能打道回府。 签售会时我都是将手机按成静音交给助理,结果签售会完结后,我打开手机,却发现有三通来自赵洁的电话,忙打回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处于关机状态。 我也没怎么在意,之后便收拾东西上飞机回家。飞机降落在C市时,已经是傍晚。我打开手机,之前电视台同事摄像小丁便打来电话,沉声告诉我一个消息。 赵洁自杀了。 她在今天中午时,打开家中的天然气自杀,被发现后立即送&入医院,但却因抢救无效死亡。 赵洁……死了。 ☆、第48章 第五章(5) 那瞬间,我的脑袋嗡嗡嗡嗡的,就像是被铁锤狠狠砸中,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疼,也不知道伤心。 我在机场休息椅上坐了很久,椅子冰凉,那种凉意直接渗透入我的体&内,我的牙齿开始上下打颤。 赵洁自杀了。 赵洁自杀了。 赵洁自杀了! 我想起了手机里赵洁那三通未接来电,时间正是今早十一点二十五分。那很可能是赵洁临终前打的最后几通电话,那个时候她肯定是又陷入了绝望中,想要找人倾诉,可是我却没有接听。 如果我接听了,那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我接听了,她会告诉我些什么话?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人死灯灭,关于赵洁的所有讯息都湮灭了。 待双&腿恢复力气后,我拜托胡晓帮我将行李拿回家,随后直接打车去了小丁所说的医院。 赵洁的尸体仍旧停放在抢救室里,盖着白布,静止不动,再没有任何生气。 我想起她冷笑着讽刺我的失婚,我想起她哭泣着讲述自己丈夫的出&轨,我想起她在我辞职后不断帮我出谋划策寻找工作。 我印象中的赵洁,就是这样充满生命力鲜活泼辣的一个人。而现在的她,所有的生命力都流逝了。 她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开心,再也不会悲伤。 我想起了在西安回民街与她的最后一次电话,她说:"好,我等着你。" 可是她等不下去了,那样冷清的家,那样冷漠的丈夫,那样绝望的生活,她等不下去了。 她选择了死亡这条路。 要到这时,赵洁的丈夫才匆匆赶来。赵洁的家属悲痛欲绝,蜂拥而上将他围住,指责他出&轨害死了赵洁。情绪激动之下,双方动了手。 待警察赶来将一群人分开时,赵洁丈夫脸上已全是青紫,嘴角渗出血迹,衣服也被搓得皱皱巴巴,看上去狼狈极了。 在闹剧发生时,我没有去劝,只是坐在医院走廊休息椅上。 我仍旧觉得恍惚,记得上次和赵洁在医院时,她捂住脸痛哭,而我则对着围观人群解释说她老公被车碾成两半了,全尸都没找回来。 可讽刺的是,最后死的人却是赵洁。 正在恍惚时,赵洁丈夫在我身边坐下。他认出了我,知道我是赵洁以前同事,急急解释道:"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啊,我怎么知道她会自杀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闹成这样我怎么办?" 他喘着气,语速很快。脸上有害怕,有担忧,有烦躁,还有厌倦。 唯独没有悲伤。 就像是亦舒说的——"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 男人就是这样铁石心肠,当他不爱一个女人时,即使她为他付出生命,他也会觉得厌恶。 他似乎忘记了,当初他也曾经对这个女人付出过甜言蜜语,柔情真心。 可是当他不爱了,这个女人在他心中便连陌路人也不如。 我望着他,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去死啊。" 是啊,为什么他不去死呢? 为什么世界上所有出&轨的男人都不去死呢?为什么反倒死的却是被他们伤害的女人呢? 我甚至有个阴暗可怕的念头——为什么赵洁不先杀了这个负心男人再自杀呢? 说完之后,我站起身来,也没看他的表情,直接走出了医院,再不想停留。 这里的空气太窒闷了,会让我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赵洁还在期望着自己丈夫能够为她落下一滴泪。 可是没有,他给予她的只是责怪以及厌恶。 面对一个已经不爱你的男人,唯一的做法便是放弃。 不是放弃你的生命,而是放弃对他的感情。 走出医院,月冷星稀,凉风寂寂。胸腔憋闷得快要窒息,我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冒着冷汗,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得知董承业出&轨那一刻,心死如灰,差点从十四楼跳下的场景。 丈夫背叛给女人带来的伤害,是沉重的,足以灭顶的。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继续过着千疮百孔的生活。 刚才我在抢救室门前站着,远远望着赵洁的尸体,她脸上盖着白布,那瞬间我竟觉得白布之下的人竟是自己! 在失婚之后最艰难的那段岁月,在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有好几次,死亡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悄然闪现。但凡我软弱一点,也会如赵洁这般躺在白布之下。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只觉自己是死里逃生。 夜色逐渐浓厚,清冷空气吸入肺部,令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从死亡边缘挣扎出来,现在所得的,都是挣来的。既然都是挣来的,那就应该要让自己更加快乐。 那么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爱自己所爱呢?为什么要为那些所谓的社会规则为那些无关紧要人的看法而妥协呢? 我的丈夫用世界上最龌龊的方式背叛了我,我咬牙挺过来了。 我带着年幼的女儿独自熬过那段拮据岁月,我也挨过来了。 感情上最大的创伤以及经济上最大的困窘我都一一熬了过来,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打倒我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那我为什么还要害怕未来?就因为顾容易有后悔的一丁点可能性,我就要舍弃这段必然能令我愉悦的感情? 我不要,我不想,我不服! 在感情上,我信奉的格言是愿赌服输。 每段感情都是场赌注,有赢便有输。赢了自然是好的,输了也要输得起。 在前两段感情中,我都输了。但是没有关系,输光筹码我再挣,挣好了我再赌。 我不怕输光,我只怕没有感情。 当我到小区门口时,天已经全黑了。 最深沉的夜色之后,才能有最和熙的晨光。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顾容易家门前。也许是心有灵犀,正当我步出电梯时,便收到了顾容易的短信。 "很少见的,今天的夜空居然有几颗星,如果你在就能一起欣赏了。晚安。" 我深吸口气,第一次回复了他的短信:"我愿意和你一起欣赏。" 短信发送出去后,整整隔了一分钟他才回复:"你在哪里?" 我握着手机,想打出"打开门,你就能看见",谁知正打到一半,门却自动打开。 客厅没有开灯,黑黝黝的,但在这样的黑暗里,我却看见了顾容易的双眸,流动着异样的光彩。 下一秒,我便被拥抱住。 我的鼻端萦绕着顾容易身上特有的洁净味道,那是沐浴露以及消毒水混合的气息,清淡并不浓烈,却能令我感受到安全与舒适。 这就是我想要的。 顾容易拥抱着我,我也回拥着他,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依靠这个动作传递着对彼此的感情。 我知道,他等待了许久。 他知道,我重获了勇气。 前路漫漫,这并不是终点,也不是所谓的圆满。可我们在一起了,这就是圆满的开端。 经历了背叛与失婚,我没有死去,我仍旧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事业,我有孩子,而如今我还有了爱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男人。 我是何其幸运,我为自己的幸运而骄傲。 我决定,不管有任何困难,我都将和顾容易一同度过。 我实践了诺言,在露台上与顾容易一同观看夜空。 我们躺在藤椅上,手握着手,一起聊着天。 "刚才你回我短信时,犹豫了一分钟,是在做什么?"我问。 "发呆。"顾容易据实以告:"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有点不敢相信。" 我脑海中顿时浮现起了他拿着手机,呆呆望了一分钟的情形,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拒绝我。"轮到顾容易问了。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愿让自己与顾容易母亲之间的对话被他知晓,一来不想让顾容易继父在他心中形象受损,二来也不愿意顾容易因为我而与他母亲起争执。 那样对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就像是你说的,我缺少勇气。"我道出了个笼统的答案。 顾容易没相信,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追问,而是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么今天为什么会忽然答应?" 我望着天际的几颗星,轻声对他说出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 一个女人因为丈夫的出&轨而消逝在这个世界上。 我安静地说着,他安静地听着,而当我说到当初自己差点从十四楼跳下时,他忽地握紧了我的手。 那是很自然的反应,是怜惜,是紧张,也是愤恨。 我记得,当初董承业知道我想为他寻短见时,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半点怜惜愧疚。 而如今,这件当事人都觉得不痛不痒的事却让顾容易产生了怜惜激动之情。 很讽刺,但却讽刺得令我感动。 所以活着吧,活着就是好的,活着总会遇见更好的人来爱自己。 ☆、第49章 第五章(6) 在决定与顾容易交往的那刻,我便知道今后会有诸多的阻力等待着我们,并且也做好了去解决面对的准备。 而我最先做的一件事,便是去寻找顾容易的母亲谈话。 我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过她不会与顾容易交往,而如今却因为世事变化而反悔。无论如何,我欠她一个解释。 我们约在一处僻静的咖啡馆里见面,当然,这次见面是瞒着顾容易进行的。 对男人而言,世界上最难搞定的两个女人不是前女友和现女友,而是现女友和自家老妈。任何一个男人夹在这样两个女人之间都是为难的,我不想让顾容易在刚交往时便面临这样的为难。 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需要让其发生。 顾容易妈妈来得很准时,而面上的表情也显示出知道了我约她见面的来意。 我想,顾容易的聪明应该遗传自她。 我向来是个急性子,觉得犹疑都是多余的。既然必须要说,那还不如趁早说,免去之前的煎熬时间。 于是,我开门见山地道:"对不起伯母,我还是和容易在一起了。" 顾容易妈妈并没有丝毫诧异,只是微微颌首,端起咖啡缓慢啜饮着。阳光之下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似乎与瓷白的咖啡杯融&为&一&体。 良久,她发出轻微的叹息:"你们想好了?" "是的。"我直视着她,平静地,坚定地,释然地:"我知道我们会遇见很多困难,但我不想轻易放弃,我愿意去克服。" "你是指,你愿意为了容易去忍受那些艰难以及冷言冷语?"顾容易妈妈抬眸望着我。 她的眼角已有了些淡淡的皱纹,那是现实中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痕迹。 我摇头:"我不是为了容易,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忍耐,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够获得一份属意的感情。 我不愿意认为自己是为了顾容易而牺牲,因为那样的认知会使得感情变质。 牺牲是种高等的情怀,如果怀着牺牲的想法,那么对方的些微反应便会在你眼中放到最大——我都这样为你牺牲了,你怎么能跟我吵架?你怎么能不去洗碗?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 裂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恋人之间,最不应该有的便是牺牲这种感情。 谁愿意和一个债主天天在一处?太累了。 顾容易妈妈想要听到的便是这个,她松口气,望着窗外。咖啡馆楼下便是个音乐喷泉,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流光溢彩。她望着望着,忽然叹息道:"容易这孩子,从小就没怎么让我操心。上学前班时就开始自己上学自己回家,学习也都很自觉,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后来他爸爸去世时,我悲伤得病倒,每天躺在床上。那个时候他也才六七岁呀,那样小一个孩子,还要反过来照顾我。每天给我端茶递水,给我热饭……容易他从小就有决断,考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全是他自己决定的,从没出现过差错。所以这次他选择你,我也会相信他的决定。你们以后的感情路注定会比普通人多些挫折,我唯一的希望便是你们能相携着走过,不要轻易放弃,也不要后悔。" 我很感动。 做为男方家长,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很不容易。 虽说恋爱是我与顾容易两个人的事,但与此同时,我们双方家长特别是顾容易的家长也会面对很多的压力。 顾容易双亲周边的朋友亲戚会嘀咕议论——"他们家儿子怎么找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是不是自己不能生?还是说家族遗传都爱找这样的女人?" 语言的攻击性是很强的,能伤人。顾容易双亲要面临的便是这样的语言环境,压力不可小觑。 我很清楚变成单亲妈妈并不是我的错,并且也不会妄自菲薄。但人是社会中的人,总会受到旁人态度的影响。而顾容易妈妈在说出这样话的同时,就表示会与我们共同抵抗那些压力。 这样的承诺与帮助,令我感动。 顾容易的家人都是善良的,婚姻价值观也与我们家相当,所以我很清楚自己与顾容易在这方面会投合,并不需要进行磨合。 微博上有读者发来私信问:丢丢,请告诉我,怎么才能看清一个男人适不适合与你结婚? 这确实是个问题,很复杂的问题。 女人恋爱时总是全心全意投入,智商严重下降,基本都是靠感情解决思考问题,而将理智抛弃不顾,所以很难看清对方是否适合与自己结婚。 其实关于婚姻的问题都是极度复杂的,但我经历过上一场失败的婚姻,从中看清了一些事,我觉得复杂之中却有一个基本原则。 那就是门当户对。 所谓的门当户对,并不只是指经济相当,更多的是指双方的家庭环境,原生家庭婚姻关系,学历程度相当。 第一,双方的家庭环境相当,这样双方家庭成员才能在一些大事,譬如说孩子教育养育问题上没有大的分歧,不至于发生争执。 第二,双方原生家庭婚姻关系相似,这样双方才能有同样的婚姻观,家庭观。 第三,双方学历程度也应该相近,学历并不代表能力,但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大小以及思维模式。学历相差太大,双方完全是在两个世界里,思想上很难沟通。 年轻的男女有时会爱上与自己生长环境教育程度截然不同的人,因为那个时候感情浓烈,都被多巴胺所迷惑,所以在面对这些差异时会觉得新鲜。可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随着恋爱热度的降低,两人若是要长久在一起,这些基本的差异必须要进行磨合。而两具血肉之躯之间的磨合是血淋淋的,总会带来伤害,有时甚至会让感情破灭。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便是这个道理。 门当户对流行了几千年,必定有它的合理性存在。 我很庆幸,与顾容易之间在大方向上不需要进行磨合,这样相处起来会减少很多的争吵。 和顾容易妈妈交谈完毕后,我觉得浑身轻松,不管如何,顾容易双亲这方面的问题算是初步解决了。 这时,顾容易打来电话,约我晚上吃饭看电影。 和顾容易交往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跑来我家蹭饭,这厮简直是蹭得不亦乐乎,每天都会提前点菜,完全把我当成私人厨师。但我在恋爱之前也与他约法三章,表示每周必须有一顿在外面餐厅吃。 顾容易有些犹豫:"可是外面的东西,真的不干净啊。" 我耸耸肩膀:"你喜欢在家里吃,ok,我尊重。那么我也喜欢偶尔在外面吃,你也应该尊重啊。" 要不然我们两人就不能好好交往不能好好玩耍了。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为难顾容易,只是两人在一起就必须要互相妥协,互相尊重。 在恋爱之中,女人要保持的就是柔中带刚。平时要撒娇扮柔弱,但关键时刻还是必须要有一定原则。 不能一味惯着男人。 晚上,我们在寿司店吃饭,开始时气氛很和&谐,我们手握着手,眼望着眼,情意绵绵,爱意浓浓。然而这好景就在生鱼片上桌后结束——我吃生鱼片正吃得爽快,可顾容易盯着我的眼神就像是我在吃生人肉片似地。 我深吸口气,问道:"请问你对我吃的东西有意见吗?" "这些东西没经过高温烹饪,很可能含有微小寄生虫。"他清清嗓子,解释道。 "放心,好人才命不长呢,像我们俩这种祸害肯定活千年,不会出事的。"我夹了一片,放入顾容易的碟子里。 可顾容易怎么也不吃,还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你不能强迫我。" 我气极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那啥啥他呢。 到最后,顾容易连生鱼片放过的碟子都不用了,直接让服务员换了新的。 反正在我们认识时,顾容易便已经如此,所以我也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扫兴,继续吃我的生人肉……不,生鱼片。 吃完之后,我们去看了电影。是部喜剧片,我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但顾容易却觉得手上细菌多,不愿意用手直接吃爆米花,我便自己享受了。 其实近年的喜剧片很少有爆笑的神作,基本都是拼凑些笑料,故意做效果。然而在电影院里人多,只要有一个人笑其余的人都笑起来,还挺有气氛。我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转过头,我看见顾容易的眸子在黑暗里流动着熠熠的神采。 "怎么了?"我低声问。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低声回答。 我心里甜得像是有蜂蜜流过,暗暗赞道看不出这顾容易还真是说情话的一把好手。 说完之后,他那张俊脸忽然朝我靠近,细看之下,五官格外清俊,害得我心跳加速,跟连喝三大杯黑咖啡似地。 因为我们是靠墙坐着,所以位置隐秘,黑灯瞎火的,即使干了什么旁边人也看不见。 看顾容易的模样,是想要吻我。 我用手捂住嘴,眼里含着笑:"先提醒一句,我刚吃了可能含有微小寄生虫的生鱼片,亲密接触的话,很可能会传染给你的。" 他拉下我的手,柔声道:"虽然传染的可能性很大,但……诱&惑更大。" 说完,他倾身吻了过来。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挺美好的。顾容易的吻就如同他这个人,洁净严谨不失温柔。 在迷迷糊糊间,我想,他居然冒着感染寄生虫的危险吻了我。 看来,这顾容易对我是真爱啊。 ☆、第50章 第五章(7) 说实话,和顾容易在一起时,很轻松。我们是属于朋友式的恋人,从最开始便了解彼此的缺点,并且对此进行理解,所以在恋爱中也不会再有幻灭之类的情感。 顾容易不值班时,我们每晚都在一处吃饭,吃完饭后带着小猴子去散步或者去商场游乐园,回家哄小猴子睡觉之后我们会聚在沙发上观看美食栏目。看得食指大动时,便会结伴去小区外的海鲜烧烤摊吃宵夜。 这种日子平凡琐碎却能带给人细小无声的快乐。 顾容易能带给我一种平静的安稳,那是之前的我从没感受过的,我那颗漂浮许久的心像是逐渐落到了实处。 爱情的努力也许没有回报,但工作的努力却一定有回报。 我出版的个人作品集获得了年度最佳漫画单行本,胡晓打来电话祝贺,又嘱咐道:"趁着现在,一鼓作气,继续努力。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恋爱而耽误工作啊,恋爱的机会随时都有,工作的机会就不一定了。" 我忙对她发誓:"现在工作就是我的脊梁骨,没了工作我就是鼻涕虫,哪里敢放下。" 胡晓又和我商讨了有关JK影视动漫制作有限公司想找我签约的事:"这间公司挺不错,旗下不少名家,宣传包装都很到位,对你今后发展大有益处,所以我建议你同意。" 我好奇:"你怎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你不是应该鼓励我继续留在你旗下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尊大佛我强留也留不住,最后说不定还会撕破脸。所以干脆就送你一程,以后你得了好处也不会忘记我。"胡晓诚实以答。 留不住的人就干脆放手,不论是恋人还是合作伙伴——我和胡晓都懂得这个道理。 说完公事后,胡晓又跟我聊了件私事:"于远正式离婚了,慕容雅也去了美国。他最近又问了下你的情况,我就实话实说,说你找了个医生男友。" "那他反应是什么?"我好奇。 "他没说话。"胡晓道。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问。 "我认为?又不是我谈恋爱,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说事实,其余的一概不谈。"胡晓赶紧撇清。 我笑了。 我知道胡晓的心思,我和于远都是她的朋友,而我们分手后她最好的做法便是独善其身。 水至清则无鱼,朋友之间的交往都有个度,超过这个度便会危险。 这些时间来,正因为胡晓的原则性,我和她才能合作愉快。 获奖之后,我的电话就没停止响过,有同行打来恭贺的,有其余公司打来邀请签约的,有媒体邀约采访的。我应接不暇,只能暂时将小猴子交给顾容易照顾。等电话接完后,已经是深夜,小猴子在屋内熟睡,而顾容易则窝在沙发里。 我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只觉得浑身瘫软。 "累了?"顾容易开始帮我按捏起肩膀。 "跟你们医生比累,我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笑。 顾容易看来是练过两手的,每一下都捏得恰到好处,肩膀的酸软逐渐被他的手指吸走。我闭上眼,享受着他的按摩,舒服得直哼哼。 在这逍遥时刻中,他轻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些。" "我说,"顾容易清清嗓子:"还好下手早。" 我先是愣住,等醒悟过来后立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我收起笑,佯怒道:"你以为我要是发达了就不要你了?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顾容易以为自己摸了老虎须,身体紧绷,有些紧张。 我继续自言自语:"不过,我好像确实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闻言,顾容易甩给我一个鄙视的小眼神。 "我还担心你会遇见个青春未婚美少女转而抛弃我呢。"我半真半假道。 "看来我们互相都没有安全感。"顾容易摸了摸他那秀气的下巴,认真思索道:"这样我们就互相看得紧,关系平衡,是好事啊。" 果然是个乐观的孩子,我赞叹。 自从胡晓告诉我于远离婚的消息后,我就有种预感——我会很快与于远见面。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们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赵洁的葬礼上。赵洁亲属与赵洁丈夫牵扯许久,最后终于达成协议,这才举行葬礼,令死者入土为安。 葬礼在殡仪馆举行,那是个阴天,空气里有凉幽的气息。我进&入大堂行礼,看见的只有赵洁悲痛欲绝的年迈双亲,而她的丈夫却不见踪迹。 结婚仪式上,主持人都会询问新人:"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她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那个时候,赵洁的丈夫必定信誓旦旦地道:"我愿意。" 可是最后,他连她的葬礼也没有来参加。 婚姻对女人而言,是应该慎之又慎的一件事——嫁错了人,你不仅会失去财产,失去爱,更可能失去性命。 我从小便害怕医院以及殡仪馆,因为我嗅得到空气中那种绝望的味道。 失去了生命,那么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坐在殡仪馆外的休息椅上,静静地回忆着这几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忽然有点浮生若梦之感,一时之间如庄周梦蝶,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不过才三年的时间,我的生活翻天覆地,就像是活了另一生。 如果当初我选择与杨蓉一般,原谅董承业,那现在的我会如何? 我想我会疯。 婚姻令人看清自己,我很清楚,自己是敏&感而执拗的人,继续和董承业在一起,虽然没有经济上的压力,但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都会回想起他与另一个女人在床上翻滚,会回想起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会回想起他曾经对我与小猴子的冷漠与无视。 那个时候的我,会被自己逼疯,也许会做出比赵洁更可怕的事。 我和杨蓉不一样,我对感情要求太高,太过敏&感,太过执着,注定走上和她不一样的路。 我和赵洁不一样,我比她多些勇气,多些决绝,注定也走上不同于她的路。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许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正在思绪浮动之际,忽然有个黑影在我身边坐下。眼角处扫过一袭熨烫妥帖的黑色西装,那瞬间,诸多往事在脑海里闪过。 "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于远问,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压抑的眷恋的情绪。 "不错。"我简短作答。 "听说你事业挺成功,恭喜你。"他说。 "谢谢。"我回道。 这些客套话似乎令场面更加冷,我不习惯和旧情&人见面,总觉得尴尬。 "我离婚了。"他忽然道。 "哦。"我垂头看着自己的靴子,今天下了雨,黑色的靴子上有泥点。 用纸巾擦拭了,却总留有痕迹。 像是任何一段有裂缝的感情。 "宁真,我很想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转头望着于远,他仍旧有细长的眉目,有雍容的气质,可是我却觉得他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说。 这是于远早就知晓的事,所以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他只是望着我,眸子里充满了缱绻柔情:"当初你说不愿意让别人的丈夫碰触自己,所以我便下决心要离婚,过程很艰难,但我终究还是获得了自由之身。我终于来见你了,但没想到还是晚了。" 我眉头微颤,望着于远,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可能会为他的这番话而感动。但是如今,我却只想笑。 一个男人,如果真心想念一个女人,绝对会联络她。默默思念,只是小说中的情节。现实中的男人,不管用何种方式,都会千方百计想要与爱的那个女人联系。 当一个男人长时间不联系你,只有两种原因: 一,他并不在乎你。 二,他出车祸去世了。 什么他不敢来找你,他在忙工作,都是女人的意&淫。 慕容雅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于远态度坚决,慕容雅必定会痛快还他自由身,所以于远根本不可能用一年的时间才能离成婚。 其实真相很简单也很残酷:不过是因为这一年来他和慕容雅之间裂缝太大,甚至可能是慕容雅介怀他曾经的出&轨,所以他们感情彻底破裂。 在离婚之后,于远自然而然想到了我——现在的我事业算得上成功,和他条件挺匹配,两人也曾经有感情基础,是比较适合他的伴侣。 所以他才来找我。 仅此而已。 男人,是世界上最现实的动物。 我终于醒悟再次相见时于远身上缺少的东西是什么——神味。 曾经我将于远当成是神坛上的男人,我崇拜他,我仰视他,我赋予他拯救我的身份。但是如今,我站在了和他同等的位置上,我与他平起平坐,我将他拉下了神坛。 此刻的他在我心里褪去了梦幻的外衣,不过也是个再现实不过的男人。 物是人非,我们都在改变。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起身道:"我和男朋友感情挺好,也马上要结婚了,希望你也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再见。" 说完,我再没有任何的留恋,踏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1 小猴子的强盗肉 小猴子很重,不过才一岁,宁真抱着便很吃力。然而在宁真表姐眼里,小猴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肉,所以每次宁真喊累时,表姐都会疑惑地问道:"真有这么重吗?你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宁真愤而将小猴子递给表姐,表姐接过,完全惊讶——果然是沉手啊。 而掀开小猴子的衣服,表姐才发现,肉全长在肚子以及大腿上。 完全是传说中的强盗肉。 ————————————小剧场—————————————————— ☆、第51章 第五章(8) 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做法还是挺正确的。 我向来不愿意与旧情人联络,最根本的原因是知道自己意志薄弱,害怕在联络的过程中对方若是隔三差五地露出点柔情蜜&意,那我指不定就缴械投降重蹈覆辙了。所以干脆就从分手之后便不再联络,从根本上断了复合的路。 除非双方是因为误会而分手,否则我觉得破镜重圆这种事不太靠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很难改变,再在一起很容易会因同样的争执而分手。那完全是再一次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性格不适合的两个人,永远都不会适合。 世事不能光看表面。 分手后彻底断绝联系的那个人并不是狠心,恰恰可能拥有最柔软的心。 就像是所谓的多情男人,处处留情,对每个女友都念念不忘,其实本质便是无情——他爱的只是爱情,爱的只是自己。 在于远这件事上,我觉得自己算是问心无愧的。 然而这天晚上,我和顾容易在沙发上看美食栏目,正讨论着红烧肉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肥而不腻,香浓软糯,结果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了一条短信。 短信是于远发来的——"我不想放弃,我会一直等你。" 短信内容就在屏幕上显示,我这种近视眼都看清了,更何况顾容易医生这种平均视力5.2的好眼睛。 望着短信,我额头开始冒冷汗——虽然我问心无愧,但不知怎么的,心头还是涌起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所以我们这种纯良小妇人,是绝对不能做偷情出轨脚踏两条船这种事啊,实在是太考验智商胆量了。 其实于远发来这条短信,我倒也可以理解。 有位喜欢的作者说:"女人分手后都想着给前男友来一刀,男人分手后都想着跟前女友来一发。" 我深以为然,奉为真理。 菜菜也曾经对我说过:"男人今天想吃梅干烧肉,明天又想吃清蒸鱼,但是心里明白保不齐有天又会想吃梅干烧肉,所以绝对不会将吃梅干烧肉的机会给放弃。" 所以于远并不是如他所说的就在那等着我,其实他也许在明天便会继续认识新的女性,但同时他也不愿意失去我这个机会。 不过是一条短信的事情,动动手指,骗骗自己,骗骗别人,骗骗世界,皆大欢喜。 然而这条短信却给我打来了一点小烦恼。 我偷眼望着顾容易,发现他仍旧盯着电视屏幕,聚精会神,面上表情如常。 我暗暗松口气,赞叹顾容易果然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大气。 然而松懈之后,心里逐渐地又觉得不是滋味了——有其他男人觊觎他女人,这顾容易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在大气之余不免显得有些不在乎我了。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里,我和他看完了美食节目。因为顾容易明早还有一台手术,所以需要早睡早起。我送他到了门口,开玩笑道:"自己乖乖上楼睡觉,进电梯时小心身后有大汉,不幸惨遭劫色。" "放心,我必定拼死为你保住我清白。"顾容易甩给我一个漂亮的小眼神。 穿上鞋,走出门口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回头,道:"对了,你等会可以发短信帮我告诉那个于远——请他不用等了,你已经被我承包了,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说完,顾容易不理会呈现惊讶神态的我,迈步离开。他身形颀长,穿着毛衣与休闲裤,在灯光下映出一层柔光——真他奶奶的帅气。 待他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我才闭上嘴巴。随即,心头有暖甜淌过,像是吃下裹着香甜蜂蜜的松软华夫饼似地。 顾容易的醋,果然是吃得深沉啊。 我没有再和于远联络,而是直接将他的联系方式删除。虽然看着顾容易吃醋是件略为爽快的事,但凡事都有个度,若是真让顾容易误会了什么,对我们的感情没有益处。 所谓的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在我看来,顾容易算是个性价比很高的男人——人帅腿长穿衣显瘦脱衣是肌肉,并且三观挺正,不乱搞男女关系。这样的男人蹉跎至今也没有结婚,最后被我捡漏,除了缘分这种虚幻的原因外,就是因为他工作太忙。 每天要查房,要手术,有时还要被调去门诊,此外回家后要查资料,准备论文。而且工作时间也不固定,有时甚至会在医院待上两天两夜。 后来我从苏羽口中得知,其实追顾容易的女孩子不少,他也谈过几次恋爱,但有好几次都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与女友约会,女友寂寞之下另寻他人从而劈腿。 "究竟有几次啊?"我好奇。 苏羽挺着个大肚子在我耳边悄悄道:"被劈了三次,你可千万别跟容易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哑然失笑,只觉得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难怪顾容易当初对我误会他出轨反应这样大,原来还受过这样的伤害啊。 我俩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果然般配。 幸好我们俩也算是成熟的成年人,不需要每天都待在一处卿卿我我。他在医院每次有空闲时,便会发条信息给我。 有时说:"好累,今天上午做了两台手术,下午还有,求香喷喷的红烧肉。" 有时说:"今天看见了个小男孩,比小猴子还能吃,已经掌握联络方式,可以考虑成为亲家。" 有时他什么不说,只发个笑脸。 我在家里画稿,每次看见他的信息都会会心一笑。 和顾容易在一起的感觉很安稳平静,得到的都是生活化的琐碎的快乐,那种快乐很真实,是掌握在手中的。 就在我和顾容易的关系逐渐变好时,菜菜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怀&孕了。 我自然是为她高兴,絮絮叨叨地将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一一告诉给了她。 菜菜却不耐烦听,转而跟我聊起了八卦。之前大学时我们系有个女生,长得挺漂亮,但挺装,特别是在男生面前总是装单纯,装小白兔。其实那女生光是大学阶段就交往了N个男友,但每次听见带颜色的笑话,我们笑得唏哩哗啦的,她却会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呢?" 菜菜和我那个时候连初恋都没有,却总是喜欢时不时讨论有颜色的话题,显得自己阅人无数的模样。而那个女生实则阅人无数,但面上却表现出以为男女拉拉手就能怀&孕的单纯模样。 菜菜当时总结说:"越是单纯的越喜欢装不单纯,越是不单纯的越喜欢装单纯。" 菜菜要告诉我的八卦就是那女生工作后便与一富二代恋爱,没多久便住到了富二代家里。而富二代在那之前刚与同居的前女友分手,也就是说那女生现在和富二代睡的床就是富二代和他前女友睡了一年多的床。后来那前女友不甘心,出来搅局,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富二代说自己在外地旅游,让富二代给她银行卡里打钱。富二代也算是一多情的,当着女生的面当即跳下床去给前女友打钱了。那女生气得半死,但仍旧按捺下来,采取宫斗战术,忍辱负重,最终终于赶走前女友,和富二代结婚了。 "你觉得她幸福吗?"菜菜问。 "幸福是件私人的事,也许在我们看来,这种爱情不纯粹,不会幸福。但是在她看来,自己是幸福的,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许这就够了。"我道。 菜菜叹息道:"你也知道以前我挺讨厌她的,每次见面都要和她吵架。但是现在也许是成熟了吧,仍旧会鄙视她的三观,但却很佩服她一点——自始自终,她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去争取。"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人活于世,最重要的便是看清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而努力。 "在这一点上,我们俩都不如她。"我道。 是的,我和菜菜都是经历了挫折,都是走了无数弯路,碰了满身的伤,这才弄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我们都算幸运,最终都看清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走的路。 "你现在嫁了个好老公,又有了孩子,也算是完美了,今后好好相夫教子享福吧。"我道。 菜菜冷哼一声:"万里长征才刚开始好吗?孕期时男人最容易出轨,你就是个前车之鉴,我要吸取你这个惨痛的经验教训,好好地把他盯牢。" 我勒个去,果然是真闺蜜,杀人都不用刀只用一张嘴皮子,完全不怕伤害我娇弱的小心灵啊。 菜菜唾弃道:"少给我装柔弱,你那心灵比发怒时的绿巨人还强大好吗?" 我觉得菜菜说的话还挺在理,我也很庆幸自己有一颗比发怒时的绿巨人还强大的心灵,因为它我才能安稳存活至今。 菜菜最终总结道:"感情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劳永逸的事,这个社会诱&惑太多,我们都是人,有人的劣根性,两人的感情在时间长河里会遭遇很多困难,我们必须要时刻为了感情去拼去争去夺。" 和菜菜通话后没多久,我和顾容易也遭遇到了一个小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1 自助餐 小猴子食量很大,这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天,宁真带着两岁的小猴子去和朋友吃自助餐。这是小猴子第一次吃自助餐,看见琳琅满目的食物,小猴子激动得很,什么都拿来尝了下。 结果因为吃得太多,直接吐了。 从此以后,小猴子的外号就是——"吃自助餐吃吐了的那个小胖子"。 ———————————————小剧场—————————————————— ☆、第52章 第五章(9) 那段时间,顾容易又开始忙碌起来。那天他本来说晚上要回来吃饭,我就炖了鸡汤,结果临下班时他被告知又增加一台紧急手术,因此只能爽约。我心疼他连日来的辛苦,便决定提着鸡汤去医院给他喝。 我是掐准他手术完成时间去的,果然去的时候他手术刚结束,正躺在办公室里歇息。 但同时在办公室里的,还有其他人——一名年轻小&护&士。 那小&护&士名叫万娟,上次小猴子住院时我见过她几次,基本都跟在顾容易身后打转。而且我也无意间听一群护士私下八卦,说万娟对顾容易挺有意思。 此刻,顾容易坐在办公桌前,将头放置在双手之上,睡得正香。而万娟则轻手轻脚地将毛毯给披在顾容易背脊上,望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情深似海。 我顿时觉得胸腔中一股酸意上涌。 按照我的本性,绝对是想冲上去直接踹开万娟抱住顾容易宣布自己的主权。 但人活于世,本性往往要进行掩藏。而且人家万娟的行为也可以往关心同事的方向去解释,所以我也只能站在门口,微笑着对万娟道:"谢谢啊。" 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是:谢谢你帮"我的"男朋友披毛毯。 万娟果然也是个人物,见到我先是一愣,也不羞也不急,瞥一眼我提的保温盒,淡笑道:"来给顾医生送吃的?宁小姐真贤惠啊,不愧是当了妈妈的人。" 万娟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地,往深了往浅了都有想头。 我也平静笑道:"是啊,这段时间他太忙了。今天跟我说好久没吃我炖的鸡汤了,怪想的,这不我就给他熬好端来了。" 万娟虽然面上笑着,但声音里却听不出什么笑意:"宁小姐对顾医生真是体贴照顾啊,这样殷勤,难怪顾医生会选择宁小姐做女朋友。" 我琢磨了下,觉得这意思是说,因为我倒贴着顾容易,所以他才会看上我。 我面上僵硬了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当即回道:"感情都是相互的,他对我那样好,我肯定也会对他好的。你看那些暗恋啊,倒追啊,最后都是白费功夫,就是因为对方没有感情,单方面的努力注定没有结果。你说是吧,万小姐。" 万娟似乎被我说到了痛处,脸颊抽&动了下,僵笑道:"我先去工作了。" 待她走出办公室,我搬了凳子在顾容易身边坐下。看着他睡得香甜,忍不住就浊气上涌——睡得这样没有警觉性,差点被人劫色了都不知道。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我忍不住伸手揪住了顾容易的耳朵。他的耳朵也是白玉般洁净,被我一捏,顿时就红了。而此时,顾容易握&住我的手,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表示已经醒来。我这才记起顾容易有起床气,心头一跳,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 顾容易皱着眉头睁开眼盯着我,我脑内弦紧绷,正准备拿万娟的事与他怒火对抗。谁知他看清是我后,面部表情顿时放松,随即将我那只捏他耳朵的手紧握&住,放在桌上,用脸颊枕着继续睡。 这完全是把我的手当人肉枕头的节奏啊。 他口鼻处的热气喷在我手背上,有种暖暖的痒意,而那痒意顺着手臂传到我心头。 我为顾容易对我不设防的态度而欢喜,这个时候就算是有再多的怨怼,也全都融化了。 待他彻底醒来后,我决定载顾容易回家——顾容易这块五花肉有人惦记了,得看紧点。 我开车,顾容易坐副驾驶室上将我炖的汤给喝了个底朝天,那小模样很是享受,弄得我这个大厨挺有成就感。 但有成绩感的同时,我心中也有危机感。 当即,我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那个叫万娟的同事还挺好的,我今天来时刚好看见她怕你着凉为你披毛毯。" "哦。"顾容易下意识应了声,隔了会,又慢悠悠道:"你是在……吃醋吗?" 我确实是在吃醋,但毕竟顾容易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所以对他生气似乎也不是个好女友该做的事。 于是我叹口气,道:"其实呢,她看上你也正常,说明那孩子的审美能力不弱。但我还是想要你帮我转告一句话给她。" "什么话?"顾容易的双眼在黑暗里泛着流动的笑意。 "你告诉她——顾容易医生已经被我给承包了。"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之后,我和顾容易对视一眼,双双笑出声来。 虽然我和顾容易之间没因为这件事起争执,但我想着医院里有万娟这个定时炸弹在,心头仍旧不舒服。 你想啊,这顾容易待医院的时间比待家里的时间长,要是和万娟日久生情,真弄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我岂不是又悲剧了。 这件事很快便被菜菜知晓,她立即为我出谋划策,让我必须将那个万娟的歪念头谋杀在襁褓之中。 "可是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会不会感觉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我问。 我向来信奉一句话——能被夺走的东西就不是你。 菜菜刚怀孕,荷尔蒙失调,情绪激动,立即对我大骂:"宁真啊宁真,你就是个拎不清的。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恋爱上的事,都不愿意去争去抢。你以为这是淡定呢,其实就是傻!是自己的东西就应该要抢过来!董承业那种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直接弃了就算了,但顾容易这种大好青年你可千万不能放手!还有啊,幸福是靠着自己去争取的,不要太完美主义,任何男人都可能被引诱。内因虽然起决定性作用,但外因也重要。所以作为女人,有责任有义务驱散下另一半身边的苍蝇蚊子。" 我还算是将菜菜的话听入了耳里,所以这天顾容易邀我国庆节时和他几个同事去露营,我一口答应了——因为万娟也会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决定和她正面对抗。 我们去的是近郊一座山上的景区,此处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能让人暂时忘却都市钢筋水泥地里的烦恼。 万娟和另一位女同事没有车,顾容易和我便去载她们。本来万娟挺兴奋的,但看见副驾驶室上的我,脸色顿时一沉。 另一位女同事则表现很正常,看着我打趣道:"我就说,这顾医生可是宅男,以前什么活动都不肯参加的,怎么这次转了性子,原来是想带上女朋友去浪漫啊。" 顾容易倒也大方不扭捏,直接承认道:"是啊,平时工作忙,陪她的时间太少,趁着放假时补偿下。" 这时,从上车后便开始默不做声的万娟忽然开了口:"宁小姐没带孩子来吗?那孩子谁在带呢?小孩子现在正处于敏&感时期,会不会觉得妈妈只顾和新男朋友约会,不管她了,会不会吃醋啊?" 虽然万娟是做出了一副开玩笑的声口,但实际上却在向所有人宣告我有孩子这个事实。 当即,我从后视镜中看见那名女同事用手肘暗中碰触着万娟,提醒她不要乱说话,但万娟面上如常,仍旧我行我素。 反正我是单亲妈妈这件事也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的。要是逃避反倒显得我要遮掩什么,而小猴子是我的骄傲不是我的弱点,我根本不用遮掩。 于是乎,我答道:"我女儿被外公外婆带去和她小表哥小表姐们去老家玩了,容易本来是想带她来的,但是又担心夜晚露营时气温太低让孩子生病。再说了,现在我女儿倒不是吃容易的醋,是吃我的醋。因为容易惯着她,所以我和他在一起时,我女儿基本都粘着容易。" "那是因为我魅力大。"顾容易挺得意的。 "那是因为你脸皮厚。"我笑道。 其实我觉得斗嘴什么倒是其次,对万娟而言,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便是我和顾容易秀恩爱。 果然,听我俩这么一唱一和,万娟脸色比锅底还黑。 其实我很清楚万娟的想法,她不过是不服气。 她觉得自己比我年轻,且又未婚,所以很不服气顾容易选择了我而不是她。 我倒不会妄自菲薄,我相信自己有属于自己的魅力与闪光点。 而且万娟的想法也太过简单,如果顾容易择偶一味地看条件,那么世面上还有太多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未婚女性,没了我顾容易也不一定会选择她。 两个小时后,我们便到达了景区。这里林海茫茫,放眼望去全是绿色,让人心情舒快。跳下车后,我呼吸着山林的空气,只觉得每个细胞都在舒展。 而另外的两个男同事也已经到达,早已等候在那。此时已经临近中午,大家决定开始烧烤。 在场三位男士负责铺炭生火,我和万娟以及另一名女同事则负责弄菜。 很快,炭火烧起,牛肉串鸡翅鸡腿鱿鱼须豆腐干土豆片什么一股脑放在铁架上,在高温烧烤下在香油覆盖下发出"滋滋滋"的美味声响。 可能是因为职业病,顾容易他们烧烤时明显比远处其余的游客要讲究,不能忍受一点污迹,非常注重食品卫生。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之前顾容易的洁癖,忍不住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1 小猴子一岁半前常被人误认为是儿子,平时出去的时候总是被人问:"弟&弟吗?好可爱啊。" 每当这时,宁真都会吸口气,冷静地道:"是妹妹。" 后来为了避免误会,宁真给小猴子买的衣服清一色全是粉红桃红蕾&丝之类的,原本以为这次绝对不会被认错,结果一出门,就有人问道:"咦,为什么要给弟&弟穿粉红色?" 宁真泪奔:"小猴子,我真救不了你了,你就安心往女汉子方向发展吧。" ————————————小剧场——————————————————— ☆、第53章 第五章(10) 很快,菜便陆陆续续烤好。 顾容易知道我爱吃辣,特意给我刷了好多辣椒在鸡翅上,献宝似地递到我手上。 因为当中只有我们这一对情侣,所以其余几位同事都拿着我们取笑打趣,纷纷道:"顾医生啊,不要见色忘友哦,我们肚子还是饿的呢,求喂食。" 顾容易笑着回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谁让你们不带家属的?" 其余人都笑,唯独万娟的脸始终黑着,就跟那铁架下的炭似地。 忽然其中有人问道:"顾医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本来这句问话更多的是玩笑意味,大家都没当真。但就在这时,万娟忽然抬起眼睛,问道:"对了,像宁姐这样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和顾医生你这样未婚未孕过的,政策是怎么规定的呢?还能生二胎吗?"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暗沉下来。 顾容易其余同事都知道我的情况,所以聊天时都刻意在回避着我离异有孩这件事。现在万娟用这样犀利的语气直接将我和顾容易的情况说出来,做了对比,明显是想要令我难堪。 万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刻意,直直地盯着我,像是在挑衅。 我自然也不淡定,很想直接和她厮战一场。但毕竟周围都是顾容易的同事,我不能让他难为人。 而且,万娟这样说话在旁人心里已经低了身份低了姿态,我当众和她对战也只不过是使得自己与她降到同一层面。 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还不如微笑以对博个贤惠大气的虚名。 就在气氛凝固之际,顾容易开口:"反正我们的计划是,在不违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下,能生多少生多少。" 这话成功地令气氛缓和过来,也同时肯定了我在顾容易心头的重要位置。 旁边一名男同事开玩笑道:"能生多少生多少?哎哟,顾医生你们可得悠着点啊,得注意身体。" 此话一出,大家轰然笑了出来。 烧烤又再度愉快地进行了。 在笑声中,顾容易悄悄握着我的手,给我一个柔柔的眼神,我心头顿时暖阳乍现。 万娟讪讪的,估计也不想再看我们继续秀恩爱,转身去了远处的洗手间。这时,顾容易迅速低头跟我说了句"我去处理些事",随后便跟了上去。 我知道顾容易是要去与万娟交谈,虽然我心里有一万分的好奇,但仍旧在原处安静等待着。 我觉得有句话说得挺对——聪明女人对付男人,愚蠢的女人才对付女人。 其实说到底,我和万娟的战争到最后谁胜谁败都是由顾容易说了算。所以就算是我使尽阴谋用尽手段去对付万娟,也没什么大用处。反之,万娟也是一样。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要平息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男人出面彻底灭绝其中一个女人的念头。 但很多男人却不愿意,他们喜欢享受那种被女人爱恋被女人争夺的感觉。 所以每当我看见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进行长期争斗,都会唾弃那个男人的阴暗小心理。 "我没有联络她,是她自己主动来找的我。" "我爱的是你,可是她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其实只要男人严肃说出一句:"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很爱她,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来缠着我,那样会给我造成困扰。" 只要这样一句,他的世界便会清静。 而他们不说,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意说。 因为说了,便享受不到暧&昧。 我想,这次露营也算是挺有意义的,至少可以看清顾容易的心思——万娟都做得这样明显了,如果顾容易仍旧没有行动,那说明他是想要享受万娟的暧&昧。 我知道,暧&昧这种情感还是挺常见的。水至清则无鱼,所以我也不会要求自己的另一半完全与异性断绝往来。但是像万娟这样明目张胆地对我进行挑衅,如果顾容易再不出手,那么我会对顾容易失望,并且也会重新审视我与顾容易的感情。 毕竟过日子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模样,要互相为对方的情感考虑。 没多久,顾容易便回来了。 "处理完了?"我问。 "嗯。"他揽过我的肩膀,轻声道:"彻底处理完了。" 接着,我看见万娟低着头回来了,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的模样。 我想,顾容易应该是说了重话。 三个人的感情中,注定要有一个人受伤,不是万娟,便是我。 果然,从顾容易"处理"之后,万娟再也没有说出什么针对我的话。 我在心里给顾容易加了高分。 夜晚,我们一群人坐在柔&软草地上,嗅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望着天际的繁星,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到我时,我选择了真心话。 出题的男同事还挺善良,只是问道:"你和顾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大家已经准备好听一个浪漫的开端,但我却很诚实地答道:"他和前女友半夜三更吵架,砸东西把我惊醒了,我就去敲门理论,就这么认识了。" 大伙听得嘴角抽&动:"好……奇妙的开端。" 轮到顾容易时,他也选择了真心话。 出题的男同事想要挽回符合此刻的浪漫气氛,便问出了个温情问题:"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宁真的?" 顾容易思索良久,认真回答道:"有一次我告诉她,我想喝鸡汤,她便买了只鸡亲自来杀。只见她一手提着鸡,一手握着菜刀,盯着鸡脖子眼神坚毅,手起刀落。那个时候我觉得这女人太英气太帅气了,就这么动心了。" 闻言,大伙已经放弃了从我们身上寻找浪漫的想法。 高山的夜晚气温很低,到了半夜大家都散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我们一行人共带了三顶帐篷,其余的两男两女各自睡一顶,剩下一顶就我和顾容易睡。 虽然我和顾容易是楼上楼下,住得近,但这么长时间来,还没睡在同一张床上过,所以我有点紧张。 被子下,我和他的手臂互相挨着,起了种男女之间特有的化学反应。不知为什么,我们俩平时聊天时话题都挺多,但现在却都双双装沉默,谁也没开口。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玩沉默是很尴尬的事,我熬不住了,清清嗓子道:"我说,你对我动心,真的是因为我拿刀杀鸡?" 那未免就太变&态了,我简直怀疑顾容易体&内有暴力因子啊。 "当然不是。"顾容易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我忙问。 顾容易转过头来,黑暗中眼眸里淬着幽光:"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未婚男青年居然敢调&戏我一离异有孩少妇,我边感叹着世风日下边狠狠吻了他一口。 他挺享用的,开始回味道:"应该是那次我发烧,你来照顾我时动的心。其实我这个人从小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以及照顾别人,但发烧的时候人的意志很软弱,我忽然希望有个人来照顾我。那个时候我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就出现了你的影子。后来你果然来敲了门,但我烧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那是梦。再后来我清醒过来,看见你睡在我旁边,这才知道你是真的来照顾我了。你醒来后迷瞪瞪地看着我,那模样挺可爱,我忍不住就想要吻上去。可是刚一动,你就躲开了。在那之后,不知为什么,我就经常想起你,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我这才知道,自己对你是真的动心了。" 顾容易的声音很轻,但是在黑暗中却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是小鼓槌,敲击在我心头,引发阵阵波动。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次不是我的错觉,这顾容易是真的想要耍流&氓啊。 "你今天到底对万娟说了什么啊?"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始打探。 "你再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顾容易又开始耍流&氓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亲就亲吧。 只不过这个吻持续时间比较长,结束时我们俩都有点气喘吁吁。 "我告诉她,我把你当成自己未来的妻子。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令我感觉到她很不尊重你,使得我很生气。我希望她不要再做出类似的举动,否则今后我和她连朋友也没得做。"顾容易全盘托出。 "那她岂不是很伤心?"我故意问。 "伤心也总比误会好吧。"顾容易道:"这样说明了也好,她不会再做过多的联想。" 我叹口气:"哎,你看看,我们才交往没多久,你身边就这么多莺莺燕燕的,我怎么放心啊。" "你身边不也有还在等你的人,我才更不放心好吗?"顾容易道。 "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啊?"我唾弃。 被单之下,故容易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我原本以为这样说了能对他有个警告,谁知这孩子反倒变本加厉,更加不老实起来,居然一个翻身压住了我。 "做什么呢!"我压低声音道:"你再这样,我叫人了啊。" "你要舍得我被警察叔叔抓,就叫吧。"黑暗里,他的眼里流动着璀璨的笑意。 我还真舍不得,这样一个唇红齿白皮肉光滑的好青年,就是我和他真有什么,也是我挣了。 想到这,我彻底放弃抵抗。 然后,我们互相耍了流&氓。 ☆、第54章〔捉虫) 露营那晚之后,我和顾容易的关系算是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菜菜这种八卦狂热爱好分子自然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势必要将那晚的事问个透。 "注意胎教好吗?"我板着脸严肃训道。 菜菜却完全不在意,继续八卦道:"顾医生的技术如何,他不是工作很忙吗,压力这么大,对那方面有没有什么影响?" 我决定走淡定路线,只悠悠道了一句:"甚合我意。" 菜菜在电话那头将大腿重重一拍,道:"定了,就是他了!宁真你可千万得把顾医生给抓牢了!" 我唾弃:"你这完全是肉体之恋啊,我看中的是精神恋爱好吗?" 菜菜转而唾弃我:"得了吧,自古阴阳互补,男女之间只要那方面和&谐了,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仔细想想,菜菜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男女之间感情可以培养,但那方面的问题就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了。 那些出&轨之类破坏感情的行为,源头便在于那方面不协调了,需要从另外的方面找补。 果然在这个社会,肉体比精神重要啊。 那次露营回来之后,故容易和我便开始隔三差五滚床单。小猴子三岁后上了幼儿园,也和我分房间睡了。顾容易和我便趁着小猴子睡觉时抓紧时间,整个过程偷偷摸摸地,有点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即视感。 偷偷摸摸的次数多了,总归会对血压以及心脏造成不&良影响,顾容易这种爱惜身体的人自然是很不满,这天在滚完床单便提出建议说想就在我家睡。 其实我也挺为难的——刚温存完就赶人走实在是不厚道,但小猴子情感上究竟能不能接受自己妈妈和顾叔叔躺一张床上呢? 顾容易再三保证说小猴子绝对能理解,我见他坚持,干脆也就答应了。 隔天醒来,忐忐忑忑地观察了小猴子的表情神态,却发现她看见顾容易从我房间出来时表现得格外兴奋,那眼神就跟她在超市里看见大白兔奶糖是一样一样的。 毕竟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在我的逼问之下,小猴子终于供出:顾容易之前和她商量过,只要他在我房间住一晚,隔天便会给她买一包零食。 为了一包零食就把自己亲妈给卖了,小猴子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在那之后,我和顾容易就进&入了半同&居状态、 我和他的工作都挺忙的,而我加入JK公司后工作更加忙碌,有时候晚上也需要赶画稿。顾容易回家后便开始照顾小猴子,哄小猴子睡觉后便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美食栏目。 我在书房里赶画稿,累得腰酸背痛时转过身来,看见他安静悠闲坐在沙发上时,心里便会散开满满的幸福与安稳。 不管何时我回过头来,故容易都会在那里。 我知道这种相处模式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平淡乏味,但我和顾容易却很喜欢,我们工作强度大挑战性高,闲暇时便需要安稳安闲安静的时光。 感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一件事,只要两个人觉得适合那便是好的。 人生总有起伏,就在我享受着这种安稳生活时,平地又起了波澜。 董承业的舅妈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我和顾容易的事,打来电话询问:"宁真啊,听说你找了个医生,有准备结婚吗?" 我并不太想对他们家讲自己的私事,所以便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董承业的舅妈劝道:"宁真啊,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下吧。听说那个医生是未婚,而你又结过婚还有了孩子,他以后肯定心里会不平衡的,不会和你实心实意过日子,你们结婚也不太合适啊。而且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他肯定不会真心对孩子,更不会拿钱出来养孩子。" 这话听着确实是很让人生气的。 但现在的我已经轻易不再生气:一来这小半辈子糟心事遇得太多,已经习惯;二来生气伤肝伤肺,何必要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话损害自己的身体呢? 得不偿失啊。 我知道,董家自然是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嫁人,好好带着小猴子就行。这样小猴子就只有董承业一个父亲,长大了仍旧是要认祖归宗,仍旧是要孝顺董家。 我笑了,人古时候的妇女守节还能得座贞节牌坊,我能得到什么? 至于"顾容易不会养小猴子"这个观点,我更是笑了。 我再恋爱再结婚不是为了找个男人来养自己和前夫生的小孩,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我既然有骨气当单亲妈妈,我便有骨气独自挣钱养大小猴子。 而且说实话,就算是小猴子的亲生父亲董承业,这些年来给抚养费时也是给得拖拖拉拉,甚至还闹上法院强制执行过。 所以并不是有血缘关系便会对孩子好,也并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就会对孩子不好。 但是这些话我都没有告诉董承业的家人,我知道就算是全世界的道理都在我这边,在他们家人眼里我也是有罪的。 不怪他们家人偏私,而是再理智的人也是帮亲不帮理。这是人性,人力改变不了,我何必还要去据理力争费力不讨好呢? 董承业的舅妈继续问道:"宁真,听说你最近发展得挺不错的,还得了个什么奖是吧,听他们说你现在挣得挺多的,还买了车。你看啊,你和承业要是不离婚,那小日子过得多顺啊,两套房两套车,两个人挣得都多,孩子多幸福啊。宁真,听我劝一句,孩子还是要有个家,还是要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过。你看现在你也冷静这么久了,什么气也消了,干脆就再给董承业一次机会,为了孩子着想,考虑考虑复婚吧。" 听了这话,我更是哑然失笑。 敢情我当单亲妈妈,忍受生活磨难经济拮据世事冷暖,就是为了冷静一段时间好复婚? 如果我只是要冷静,我不会拿着董承业的卡去外国旅游一圈大刷特刷?何必要选择离婚当单亲妈妈这种HARD模式? 我吃多了撑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挺现实的,以前我陷入人生低谷时,完全是无人问津。而如今事业有了成果经济宽裕时,以前的男人倒是一个个争前恐后冒出来了。 于远是如此,董承业也是如此,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吗? 所以女人要是想要变得强大,最有效的方式便是能保持经济上的独立取得事业上的成功。倒不是说钱代表一切,只是当女人做到这点时,自然而然会散发出自信,那样的女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说实话,如果顾容易认识的是两年前那个陷入人生低谷中的我,估计我们俩之间也没戏了。 两个人在一起,条件不可能相差得太悬殊。 你经济比我强,我模样比你好,你家务事做的比我勤快,我情商比你高。 两个人种种条件达到平衡,这样的关系才能持久。 我收回思绪,开始对董承业舅妈道:"在我心里,离婚和结婚都不是儿戏,这几年来我消除的不止是对董承业的愤怒,还有对他的感情。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他这些年来的恋爱情况,所以即使最后他和那个第三者修成正果,也是与我无关。" 我的潜台词很明显——反之,我的交友情况也是与董承业以及整个董家无关。 我继续道:"而且,关于孩子的问题,我还是那句老话——孩子确实是需要完整的家庭。但孩子最不愿意拥有的,却是一个父母貌合神离全无感情的家庭。" 任何时候,都不要用孩子做借口来继续维持自己的婚姻——那样对孩子而言,是种伤害。 我有个朋友,从小父母关系便不好,时常争吵。她说自己最厌恶的便是听见母亲私下对自己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 在某次酒醉后,她哭着对我说,就因为这句话,她从小就有强烈的罪恶感。觉得是自己阻碍了母亲的幸福,所以骨子里便有种自卑。她说如果有时光机,她很想回到小时候,告诉自己母亲,请不要为了她而继续维持婚姻。 因为在这样的家庭中,她并不幸福。 我并不会鄙视那些在遭遇背叛婚姻不幸福的状态下仍旧选择维持婚姻的女人,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我们没有资格评判。但我确确实实鄙视那些以孩子为借口维持婚姻,并且还对孩子说出这番话的女人。 她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董承业舅妈听我这么说了,也就只能讪讪挂上电话。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但没多久,董承业又打来电话,声音里有点恼意:"你让孩子叫那个男人'爸爸'?" 我只觉得中国社会的关系网实在是强大,我和董承业相隔那么远,有些事居然还是被传去他的耳里。 而且,还传得跟事实相差甚远。 我承认小猴子确实是叫过顾容易几次"爸爸",但都被我制止了。 一来,我和顾容易只是恋爱关系;二来我觉得这样会对小猴子的思维造成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快要接近尾声了,最后阶段了,求撒花,不要霸王我。 ☆、第55章 第六章(2)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话传一传地,居然就变成了我故意唆使小猴子乱认爸爸。 我觉得今年六月肯定飞雪。 我想要仔细给他解释,但董承业听了两三句便不耐烦地打断:"宁真,我难道不知道你的为人吗?你是吃不得亏的人,你不就是想要报复我吗?" 我冷笑。 什么叫吃不得亏。 我遭遇他背叛时直接闹到他单位去,将他闹得身败名裂甚至丢掉工作,这才叫吃不得亏。 俗话说了,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那个时候我要这么做了,他今天还能继续安稳工作过着自己的得意小日子? 董承业话里话外就在指责我利用孩子报复他,我觉得他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我绝对不会利用小猴子伤害小猴子来报复一个在我生命中已经完全没有意义的人。 当初离婚时之所以我没吵没闹,几乎弄了个净身出户,静悄悄滚回C市,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小猴子着想——我不想她长大面临着父母之间撕破脸的关系。 结果到最后,仍旧还是得了个"吃不得亏"的恶名。 我最后解释道:"我宁真行的端坐得正,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信固然是好的,不信我也没义务和你多做解释。" 愿意相信你的人就算是看见你拿刀砍人也会信你是深有苦衷,不愿意相信你的人就算是你每天扶老奶奶过马路也会觉得你有害人之心。 人的一生这样短,真的不需要和不值得的人多浪费时间。 在挂断电话前,董承业恶狠狠地道:"宁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苦笑。 我早就知道了什么叫后悔——那就是认识了你。 我也没将董承业的话放在心上,每天照旧画稿,照顾小猴子,和顾容易谈恋爱。 然而在几天之后,胡晓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语气很严肃:"停止手上的工作,马上打开我给你发的网址链接看看。" 我心头一沉,忙打开电脑点开胡晓发来的网址,当看完后,一股浊血冲上脑门,双眼昏黑,差点晕倒。 那是董承业以"漫画家丢丢的前夫"名义写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几大页,细数我的罪过。 文章里指出我做为妻子对他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作为媳妇不能孝顺公婆还加深夫家矛盾,做为母亲却丝毫不为孩子着想挟持孩子威胁他。 总结中心思想便是:我这样一个女人,浑身上下全是缺点,罪无可恕,惹人厌恶,是毒妇妒妇恶妇。 隐藏的中心思想便是:有这样的妻子,他会出&轨是必然的,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我在连载真妈和真宝的漫画时,便说明了自己和真妈一样,是单亲妈妈的事实。很多读者对我遭遇背叛的事实感到义愤填膺,也对我充满同情。 而董承业写的这篇文章,极尽抹黑之能事,黑白颠倒,绝口不谈自己的过失,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我身上。 网上有人开始质疑,说如果事实真如董承业所言,那么似乎在这场婚姻中我也有很大的过错。 董承业在网上仍旧在不断发声,并且在此过程中抛出了我的很多隐私,其中甚至有小猴子的姓名。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可能只是冲动,可能是为了解恨,可能是想着对我的报复。 但他却没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孩子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讽刺的是,爆出小猴子全名时,其中一个字竟是错误的,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董承业对外总是宣称说自己爱孩子,而他爱孩子的表现就是两三个月来看小猴子一眼,时常拖欠抚养费不给,以及记错自己亲生女儿的姓名。 也是,他以前也宣称说爱我,而他爱我的方式便是在我最需要丈夫身心照顾时,用冷漠与出&轨鞭笞我。 曾经我以为他至少心底深处是会疼爱自己女儿的,然而现今看来,我仍旧是想得太过美好。 也是,从小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如何能有爱去给别人。 曾经有读者发私信给我,说同时有两个人在追求她。一个是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平凡上班族,一个是父母双亡从小寄养在亲戚家的浪子型男人。她表示自己真心爱的是后者,那种爱还包含着心疼,觉得他从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便想要和他结合与他建立家庭让他感受到家庭温暖。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她再多考虑些时间再做决定。 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男人,固然惹人心疼。但他让你心疼之后,也会令你心碎。 与这种人结合,便要始终保持着母性的姿态,只能一味付出爱,不能要求获得爱。 这并不能责怪他,因为他没有得到过爱,又如何能给予你爱? 那个女孩子没有听从我的劝告,执意与后者结婚。一年后她再次发来私信,诉说了自己婚姻与梦想的破灭,并且问我怎么办。 我只回复了她四个字——"愿赌服输"。 都是成年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所做所言而负责。当初做出决定时并无人相逼,如今也只能承担错误选择造成的后果。 我也是一样,当初是我自己选择与董承业结婚,而如今弄成如此糟糕境况,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自从董承业发声以来,我的生活便陷入了混乱之中。不断有人打来电话询问此事,甚至还有媒体也想要来进行采访,此外还有人质疑问我是否在借机炒作。 我只能苦笑,谁愿意拿这样丢人的事情来炒作呢? 太多的混乱与打扰,令我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我也想要瞒住菜菜以及顾容易。 菜菜怀着孩子,不能激动,如果被她知晓指不定会立即坐飞机到我身边来。 而瞒住顾容易的原因则很复杂,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事情闹得太大,顾容易终究还是知道了。他紧皱眉头,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问这话时,董承业在网上又抛出了新的文章,继续控诉我的罪状。我心烦意乱,只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能够解决。" 顾容易似乎被我的话噎住,隔了好一会才道:"至少我是你男朋友,不管你能不能解决,都应该告诉我。" "这是我的事情。"我正在烦躁中,口气也不快。 顾容易望了我好一会,眼里似有千山万水,但最终却化为一句轻叹:"有什么事情,别闷着,记得告诉我。" 我直觉顾容易受到了伤害,但此时此刻却没有精力去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距离事情发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天,可我已经是精疲力竭,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 胡晓打来电话,严肃告诉我,说这件事影响到了我的形象。而今有不少人都对我有误解,他们听信了董承业的话,觉得我之前说自己是因为丈夫出&轨而当单亲妈妈完全是谎言,觉得我这个人并不诚实。 同时,胡晓还带来了坏消息,说JK公司很爱惜羽毛,旗下的漫画家从没传出过什么不&良消息。而我刚签约便出了这种事,他们对此不满,也决定暂缓我手上的漫画单行本出版计划。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登山者,踩着荆棘艰难地爬到了高处,可是一不留神,却又踩空,重新跌入谷底。 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感。 这才明白,婚姻的选择是再重要不过的一件事,它会影响女人的一生。 算命先生早就断出过,我是个闲散懒人,所追求的不过是安稳平静。 然而却没想到,安稳平静却是如此难得。 期间董承业打来电话,说是要来看小猴子,并且放自己与小猴子的合拍照到网上。我知道,他此举不过是想要营造一个慈父形象。 可是他却没想过,如果小猴子的照片放上网,被幼儿园的老师以及同学家长看见,又会掀起多少的风浪。有多少人会在小猴子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幼小的她会遭遇到多复杂的眼神。 董承业是不会想到的,因为他不懂得爱。 董承业出&轨时,我隐忍不发。所有的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孩子,而如今眼见着小猴子会被再度伤害,我决定不能再沉默。 我直接将当初与圈圈的电话录音,还有董承业自己在论坛上发的圈圈为自己堕胎的帖子,以及董承业纠缠威胁我的短信全发在了网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顿时炸开了锅。 确切的证据令董承业对出&轨这件事再无法反驳,网上开始掀起了对他的指责攻击,认为他所作所为不配为男人,甚至不配为人。 接着,大家查询到了他的公司,纷纷给公司打了电话。 放上证据后,我关上电脑,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傍晚时,董承业打来电话,很气愤地道:"你居然录音?我没想到你是这样阴险的人,宁真你太可怕了。" 我苦涩地笑。 我也单纯过,但结局却是被伤害。如果阴险能保护我,我愿意承担这个罪名。 他说;"我恨透了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两不相见,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接着冷冷地道:"我请你放过我,行吗?我的生活已经被你弄得一团糟糕,公司领导也暂时令我停职,求求你放过我。" 其实,事情从最开始便是董承业先挑起来的。而如今,在他心目中,却照旧成了我的罪过。 但我没有与他辩解。 如果他能理解,我们也不会走到离婚这步。 ☆、第56章(捉虫) 第六章(3) 我很平静地指出:"你应该想想,这件事是由谁发起的。。" 董承业反问道:"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应该是现在的后果。" 我冷笑:"没错,谁挑起的,谁就有责任承担后果。" 董承业很是愤怒:"你也不要扯这些了,你关心的就是谁挑起的。那我的工作呢,我的家庭呢,现在全被你给弄得一塌糊涂,你就没有责任?" 和董承业对话就是有这点好处,可以磨练自己的意志,只要与他对话时能忍耐住怒火,那么基本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能再度惹我生气。 我修炼得也挺到家的,声音仍旧平静无波:"事情由你挑起,我不过是给出确实证据道出事实。如果那些事你没做过,可以给出证据反驳。如果做过,那么请承担后果。一个人说你错可能是误会,两个人说你错可能是偏见,但是如今上千人上万人都指责你,难道你就没反省过自己的错误?另外,你的工作家庭之所以被影响,是因为你跳出来作死。不作死就不会死,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句话。" 他笑声尖锐:"是啊,都是我的错,我不想和你扯这些了。我只想说宁真,你真的很不善良。" 我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 之前面对董承业的出&轨,我息事宁人,没吵没闹自己收拾包裹滚了,当时身边多少人夸赞我善良。 可是善良有用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到头来董承业并没有对我的"善良"感恩,而是继续作践我。 为什么?因为人性——欺善怕恶。 我自己是软柿子,也怨不得别人来捏。我自己是包子,也怨不得狗来咬。 我曾经所谓的"善良",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波接一波的伤害。 血泪令我懂得,对不值得的人善良不叫善良,而叫软弱。 最后董承业给出了解决方案:"现在既然双方都撕破脸了,那么只剩下两条路。一,孩子你自己养,我再不给抚养费。二,孩子给我养,你每个月给我抚养费。" 我反唇相讥:"第一,我不是过错方,绝对不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第二,你根本不具备抚养孩子的条件,取得孩子抚养权也不过是将孩子丢给老人抚养,重复你自己的成长悲剧。第三,抚养费给与不给是法律裁定,你没有任何资格决定。" 董承业的声音里含&着冰:"你不是找了个男人,还让孩子叫他爸爸吗?既然都叫爸爸了,那你就让他养好了。" 我气极反笑:"你是孩子亲生父亲,应该抚养孩子,这是法律规定的义务。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交给法院裁定,至少法律不会偏帮谁。" 现在物价这样高,董承业给的抚养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我必须要替孩子争取。因为就算是他没有尽到抚养孩子的义务,可是在孩子成年之后,却仍旧有赡养他的义务。 有时候法律也是不公平的。 我们的电话谈判是不欢而散的,挂断电话后,我只觉得疲倦。 我原本以为自己逃离了上一场糟糕的婚姻,已经是劫后余生,却没想到仍旧还有这么多糟心事等待着自己。 这些天来,我精疲力竭,睁开眼便觉得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只能将小猴子交给父母照顾,自己躺在床上修养逃避。 做为一个女人,失败的婚姻被人拿到台面上讨论,即使我是受害者,但仍旧有强烈的羞耻感。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衣服,丢在大街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很多人都在指责董承业,但看见他被指责的同时,我心中并没有快&感,只有羞愧。因为很多人都问了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我只是觉得恍惚,是啊,我当初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人的呢? 回想当初,实在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他性格中的很多缺陷都是当初恋爱时表现出来了的——偏执,好胜,易妒,报复心强。 只是这些缺陷并不明显,或者是说,他并没有将这些缺陷变为攻击力来对付我。 所以我对这些缺陷视而不见。 有句老话说,一个男人对服务生的态度就是他在热恋之后的阶段对女友的态度。 有些女孩容易陷入危险的怪圈——觉得一个男人虽然对别人坏,但是对她好,这样反而会在她心中生出一种骄傲,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可是却不知道,恋爱的温度总会冷却,到那时候这个男人对别人的坏会通通加诸在她身上。 因为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所谓的特殊也不过是故意为之。而当热情消逝后,那些故意营造的美好也会消失。 董承业气不过,那通电话后的隔天仍旧在爆料着我的隐私。 他表现得有多可耻,我便有多丢脸。 事情发生的几天里,我告诉顾容易说自己想要冷静,请他不要打扰。而他发来短信电话,关切询问,我却始终希望他不要插手这件事。 到最后,顾容易干脆也停止了电话和短信,消声灭迹。 我知道他心情不快,但如今的我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去照顾他的情绪呢。 事情越演越烈,终于董承业的堂姐知晓了这件事,也打来了电话,劝说我们两人都冷静下来。 其实这件事对顾容易的影响也很大,毕竟他算是千夫所指,再闹下去他的工作以及家庭岌岌可危。而他之所以没有停止,不过是不服输,觉得自己吃了这样大一个亏,必须也拖着我下水。 如今,堂姐的劝说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答应堂姐罢手,删除了所有东西。 就是这样,事情平息。 菜菜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件事,忙打来电话,对董承业进行了无节操的痛骂,之后问道:"你还真打算就怎样算了?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他做了这些可恶的事,必须要接受惩罚。" 我叹口气:"如果我想将事情闹大,离婚时便这样做了,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我不想让小猴子有一个失去工作生活潦倒甚至可能进&入监狱的父亲,那样对小猴子而言是种印刻在生命上的耻辱。菜菜,你也是要当妈妈的人了,应该能理解我。" 我听见话筒那边有咬牙切齿的声音,但是到最后,却化为幽幽的叹息:"如果换做是我,我应该也会这样做。" 是的,为人母,则需要为孩子考虑。再闹下去,虽然能让董承业身败名裂家庭破碎,但那不过是一时之快,后患无穷。 我不想让小猴子伤心,也不想让她懂事之后被人看不起。 菜菜继续问道:"宁真,他那种的个性,吃了这样大的亏,会不会对你不利?" 我耸耸肩,动作完后才发现菜菜看不见:"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我也没对他做出什么大的伤害,难不成他放着自己的快乐小日子不过,来砍我几刀?砍了我也不怕,一命偿一命,挺公平的。不过小动作可能会有,但我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让他乐呵。" 菜菜继续将牙齿咬得紧紧的:"反正我挺恨的,老话不是说恶有恶报吗,怎么感觉他做了这样多的恶事,还没报应呢。" 我笑了:"这是生活,又不是TVB的电视剧。" 是的,生活并不是电视剧,会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更多的是开放性的结局。 我想起了董承业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电话里,他仍旧是执迷不悟,认为所有的错都在于我,还在愤愤不平地数落着我的过失:"宁真,你不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你很完美,我也不会出&轨了。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什么都对,觉得自己很能干。是啊,你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做到,那要我来干什么,我从你身上找不到被需要的感觉。"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道一声"再见",接着挂上了电话。 我明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对于我而言,董承业能从我生活中消失,便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仔细地思考了董承业说的话,忽然觉出了自己的问题。 其实我从不觉得自己完美,也从不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我只是不想让恋人为我的事操心,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去扛。只是没想到,在男人眼中却会演变成这样。 一段感情的破灭,两个人都有责任。之前我被愤怒蒙蔽,并没有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其实仔细想来,我也并不是完美的吧。 我容易冲动,有时会让男人丢面子。 我不会撒娇,不能给男人柔弱感。 我不够嘴甜,不能给男人成就感。 还有很多很多的缺点,都是我值得反省的。 我这样想,并不是为董承业的出&轨开脱,而只是想要更加认清自己在婚姻中的不足。 我想,我会比董承业更容易获得幸福。 因为我能够从失败的婚姻中总结经验教训,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但他从始至终都是挑剔对方的错误,从没考虑过自己的问题。 一个没有认识到错误的人,永远不会改正,永远会继续犯着同一个错误。 他的下一场婚姻,也不会完美。 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事实。 所以我想,这是就他所能得到的,最大的恶报。 待事情平息后,我才惊觉自己与顾容易已经好多天都没有联系过。 ☆、第57章 第六章(4) 事情解决完,也算是尘埃落定,我放下心头大石,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忙打顾容易电话,但他却始终没接听。 我以为顾容易在进行手术,便发了短信让他看见之后联络我,然而直到晚上,他却始终没有消息。 以往他手术完后看见我的短信都会第一时间打回电话来,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又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却听见隐隐约约的铃声从楼上露台处传来。 敢情已经回家了啊,我连忙跑上楼去敲门。可是敲了半晌,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也是同睡过一张床的人,我猜测到顾容易可能是在生我的气,当即清清嗓子,边拍门边道:"顾容易,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不接电话,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正当我准备唱第二遍时,门终于打开,穿着白色毛衣米色长裤的顾容易面沉如水地盯着我。 "你在家呢?怎么不开门啊?"我明知故问,不过是没话找话。 顾容易让我进了屋子,但没有理会我,而是自顾自走入书房,继续查阅资料,写论文。 我站在他身后,心里跟猫抓过的毛线球似地,乱糟糟的。站了好一会,见顾容易仍旧在埋头奋笔疾书,我觉得挺尴尬的,便殷勤地给他倒茶水,削水果。可我都这样低姿态地讨好了,顾容易却始终没有给我好脸色,就当我不存在似地。 我也是个有脾气的,当即一拍桌子,道:"顾容易你反了是吧,你这样板着个脸,看我跟看杀父仇人似地,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谈恋爱了?" 顾容易停下手中的笔,掀起那薄薄的眼睑望着我,虽然那小脸蛋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温润如玉,但那小眼神却颇为凌厉:"哟,你现在倒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了,那之前出事时怎么把我当外人,一副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的模样呢?" 我自觉有愧,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喏嗫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容易转过椅子,两条长腿交叠,两只手交叉在胸前,浓眉微皱:"宁真,我是不是你男朋友?男朋友是不是应该在女友有困难时出手相帮?就算是我没有能力为你解决问题,至少你可以对我倾诉。可是你却将我排除在外,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而且感觉不到你需要我。" 顾容易双手交叠坐在椅子上,而我立正稍息站在他旁边,这境况怎么看怎么像老师训导学生。 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不是的,我真的很需要你,而且也真的将你当成最亲近的人。只是之前发生的事,牵扯到了我和前任,我就觉得不好意思让你参与。现在事情解决了,但在解决的过程中,我都是靠着思念你才有无穷的动力坚持下去,所以说你是最大的功臣。" 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呢,果然,故容易脸色稍霁。 我赶紧着趁热打铁:"我也知道自己这次做得很不对,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次绝对不会再犯,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吧。" 对付男人,以柔克刚方是王道。 顾容易这次是彻底消气了,展开双手,道:"过来。" 我忙走过去,任他将我抱在怀里。 我喜欢顾容易的怀抱,他的身上有沐浴露以及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那种味道让我感觉到安稳。 恋爱就是这样,争吵之后便是甜蜜,我和顾容易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时间如水般流逝,菜菜在七月时诞下一个女孩,我前去云南看望。 菜菜原本就是个妖娆人儿,身材很好,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的。而怀孕后在顾及胎儿营养之余,仍旧尽量保持着身材与美貌。所以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身材浮肿披头散发的产妇,没料到看见的却仍旧是容光焕发的美人。 我是经历过怀孕生子的人,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只能感叹道:"我甘拜下风。" 能够保持始终身材的女人,必定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是人生的勇士。 菜菜耸肩:"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我怎么敢在孕期长太胖,有被嫌弃的危险啊。" 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都敢当面说,果然是亲闺蜜。 我不甘示弱,反驳道:"会出&轨的男人怎么都会出&轨,不会出&轨的男人怎么都不会出&轨。" "屁话。"菜菜不赞成:"是人就会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就看诱&惑够不够大了。就说你吧,给你面前放个脱光了的吴彦祖你会不会背叛顾容易?" "肯定……"我斩钉截铁地道:"会。" "那就是了,所以女人要在防范老公身边花花草草的同时,也注意提升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以后男人出&轨,那你就直接踹了他,拿着仍旧保持得当的美貌去找下一个男人啊。"菜菜挺胸抬头,一副女王范。 当然,如果这位女王平翘舌能分清楚就更好了。 说了会话我才注意到这间医院挺眼熟,想了半晌才发现当初菜菜被袁震打断肋骨也是住的这间医院。 菜菜是个剔透人,只消一眼便看清了我的想法,她眨眨眼,道:"上次你来这医院看我,我是断了骨头,这次来看我,我是生了孩子。别说,我和这间医院真有缘。" "袁震没来骚扰你了吧?"我问。 "没,都是不相干的人了。"菜菜道。 接着她反问:"董承业没来骚扰你了吧。" 我答:"怎么会,都是不相干的人了。" 能这样调侃,说明我们俩都已经走出了那段感情。 所有的刻骨铭心,都会在岁月长河中被冲淡。 我们以为看不破的,都会看破;我们以为挣不脱的,都会挣脱;我们以为忘不掉的,都会忘掉。 世界上最严重的伤便是情伤,然而就算是最惨烈的情伤,也抵不过生命的顽强。 只要好好活着,终究有痊愈的一天。 我痊愈了,菜菜痊愈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女人都痊愈了。 这时,菜菜老公抱着洗完澡的女儿回到了病房。菜菜女儿也是美人胚子,大眼睛高鼻子白皮肤,怎么看怎么可爱。其实他们的女儿更像菜菜,但我仍旧对着菜菜老公道:"这孩子,长得跟爸爸好像。" 父亲和孩子之间终究不如母亲与孩子之间联系紧密,所以父亲与孩子的联系需要从各个方面增强。 母爱是与生俱来的,但是父爱却需要培养。 闻言,菜菜老公笑得跟朵花似地。 菜菜老公长胖了不少,保守估计比起我在他们婚礼那次看见时起码增加了三十斤,据说是菜菜将孕期喝不完的营养汤全硬给他灌下。我知道菜菜的打算,就是想要让老公长胖后无人问津,增加安全系数。 其实菜菜本身条件很好,但却从不放松懈怠,她很清楚每段感情都需要持续努力,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 我相信菜菜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她有值得幸福的所有资本。 因为还有工作需要料理,我隔天便回到了C市。 小别胜新婚,我和顾容易晚上又是好一番亲热。结束后,我将菜菜女儿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边看边道:"看看看,这小肉团子,太可爱了。" 顾容易很喜欢小孩,每次看见小孩子照片都会心而笑。这次也是一样,我将照片拿给他看,自己则起身倒水喝,谁知正喝到一半,忽然听见他轻声道:"我们也生一个吧。" 我被水呛住,咳得满面通红。 顾容易再接再厉,继续柔声道:"宁真,我们结婚吧。" 我咳得更加死去活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顾容易皱眉望着我:"有必要吓成这样?" 我并不是怕,而是无措。 忽然想到要和顾容易结婚生子,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我确实是无措了。 到最后,我终于将咳嗽平息下来,但已经去了半条小命。 顾容易始终等着我的回话,我只能艰难道:"你这算是临时起意啊,不作数的。" 顾容易眉目端凝:"不是临时起意,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存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感情也挺到位的,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结婚生子组成家庭。你不用担心小猴子,我对她照旧会视若己出。" 我望着他严肃而认真的神色,最终决定逃避:"容我考虑下。" 我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这一番考虑也算是挺矫情的——我一失婚妇人还能得到一未婚有为男青年的求婚,那应该是点头不迭立马答应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但我还是需要犹豫。 虽然我和顾容易是以结婚为前提进行的交往,而且感情确实也挺好的,但是要再次迈入婚姻围墙与他结婚生子又是另一件事了。 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我懂得了婚姻带给一个女人的影响是深远的。 我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往通俗了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我明白顾容易与董承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带来的婚姻也肯定是截然不同的,但我临到要紧关头,仍旧对婚姻这个东西有些害怕。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恐婚。 而与此同时,我的职业生涯也迎来新的机会。JK公司希望我能去公司所在地定居,这样也能更好地进行创作合作。同时,也能获得更优厚的报酬以及上升空间。 胡晓极力劝说我答应:"这个机会很难得的,人家求都求不来,这是他们公司想要栽培你,以后肯定会主推你的作品。" ☆、第58章 第六章(5) 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以前的我可能对事业上的成功并不是这样看重,然而经历了之前那段艰苦岁月,如今的我离不开这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 但如此一来便需要分隔两地,这对我和顾容易的感情而言是个挑战。 在我看来,异地恋的维持太过艰难,失败率也非常高。 再深厚的感情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陪伴。 胡晓知道我的顾忌,劝道:"宁真,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我们不是初入情场的少女,你应该明白,在我们这个年纪,更需要的是实在的可视的物质,而不是虚幻的飘渺的感情。" 我不能否认胡晓的话。 只要在事业上进行了付出,总能得到回报。但在爱情与婚姻上的付出,有可能是满盘皆输。 爱情与婚姻充满了未知性,这就是它的乐趣与残酷的所在。 我觉得自己再次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处,左手是事业,右手是爱情。 怎么选,都是煎熬。 隔天,顾容易打来电话,约我去一家西餐厅吃饭。那家餐厅环境优雅,精致安静,很适合浪漫。 其实我应该觉得奇怪的:一来,每周一次的外来就餐一般都是我提议的,顾容易很少主动。二来,顾容易有个爱国的胃并不爱吃西餐,但今天却破天荒约我来西餐厅。三来,整个用餐过程中顾容易的表情有些异样,手指捏得挺紧。 但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JK公司的工作邀约,也就没有留心他的异样。 甜点我要了冰淇淋,在等待过程中顾容易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 对此我并没有在意——因为自己比他更加坐立不安。 在冰淇淋上桌后,我痛下决心,决定开口,对着顾容易一五一十地讲出了JK公司的工作邀约。 顾容易听完后有点怔忪,半晌方道:"你想去?" 我垂下头,不敢看他,只喏嗫道:"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每天相处了。" 桌上的冰淇淋逐渐有融化的迹象,我拿出小银勺准备吃。但就在小银勺快要碰触到冰淇淋时,手却被顾容易给握&住。 我略微吃惊地抬起眼,正好撞入他那双有着复杂幽黑眸色的眼睛里。 "你心底……还是很想去的是吗?"顾容易问。 "但是这样对我们的感情不好。"我道。 其实我仍旧是自私的,我的潜台词就是:我想去,但为了我们的感情着想我愿意牺牲。 顾容易仍旧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指纤长白净,仿佛天生就适合拿起手术刀。而此刻,那掌心里有着凉润的湿意,似是汗珠。 他深深沉沉地望着我,眼眸里有种情绪明明灭灭,最终消逝不见。 "我知道工作对你而言很重要,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你会遗憾终生。"顾容易缓声道:"我不想看见你不开心,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努力。" 感动如同温泉水般进&入了我的心脏,我浑身的血液都被氤氲出了欢喜。 "冰淇淋化了,我重新让他们换一份。" 顾容易端起碟子走向服务生,低语了两句,那服务生往我这边望望,眼神有些怪异,我沉浸在即将来临的生活变动中,并没有在意。 直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时,我才恍然大悟。 那冰淇淋里,应该是装有戒指! 是的,顾容易今天其实是想要在西餐厅里向我求婚! 所以他才会将我约去环境浪漫优雅的西餐厅,所以他才会那样坐立不安,所以他才会要求服务生换了我那碟冰淇淋。 我顿时生出了漫天漫地的罪恶感。 其实我很明白,顾容易私心里并不想让我离开。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再也回不去那"恋爱大过天"的时代。我们会感动对方为自己做的牺牲,但同时也会害怕这种牺牲。因为我们害怕在激情消逝后,在平淡生活磨损中,对方会为自己的牺牲而后悔,害怕对方有一天会在争吵时说出"我为你放弃那样好的机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类的话。 那样的后悔,我们都承受不起。 换言之,如果今天是顾容易为了事业调去外地,我也会忍痛同意。 因为我们都不想让对方后悔。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JK公司对我也挺重视,在公司附近为我租了屋子,还调来一名助理照顾我生活起居。我决定先到公司所在地将屋子整理好,再让母亲带着小猴子过来定居。 我离开时,是个艳阳天,秾丽的阳光穿过机场玻璃大门投在地板上。顾容易来送我,我们坐在休息椅上,手握着手。那一刻,我无比希望飞机延误,能给我们更多的相处时间。 "只要有空,我就过来陪你。"顾容易道。 "我也会经常回来的。"我说。 飞机没有延误的讯息,时间到了,我必须要去安检。 "去吧,到了给我打电话。"顾容易道。 我放开他的手,走过安检入口。 在拐角处时,我最后一次回头,看见顾容易站在人群之中,却是那样寂寥。 我喃喃道:"顾容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 谢谢你,因为你的理解。 我原本想着自己和顾容易至少半个月能见一次面,但没想到计划比不上变化。 到了公司所在地后,我马不停蹄地开始购买生活用品整理屋子,虽然有助理的帮忙,但仍旧累了个半死。刚安顿下来,又开始接到公司派下的新画稿任务。公司准备强推我这次的单行本,与此同时,给的时间也很紧,所以我不得不陷入了疯狂的赶稿中。到最后,几乎吃住都在公司里,累了直接在办公桌旁边搭帐篷睡觉。 而顾容易医院的工作也很忙,手术门诊之余他还要写论文,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我这。 等我回过头来时,却发现我和顾容易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面了。 思念像是带刺的藤蔓缠上我的心,白天还不觉得,晚上入睡前便听见回忆啃噬着自己肌肤的声音。 我被啃噬得遍体鳞伤。 我想念顾容易。 很想念。 女人就是这样贪心,想要拥有物质,还想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苦笑,原来自己是如此贪婪。 那单行本面世后,因为有公司强烈推荐,反应很好,销量创了新高。 公司举办了庆功会,面对潮水般的祝贺,我却觉得心里有某一处始终空落落的。 我来到角落处,拨通了顾容易的电话。电话里,故容易的声音很疲倦,他刚从一台手术中下来。 "你那边人很多啊。"顾容易道。 "是啊,开庆功会呢。"我道。 "也好,你总算成功了,也不枉我们经受这种相思之苦。"顾容易笑道。 我开始兴奋地告诉他我和公司为这单行本付出的努力:我给他讲我忙得连续一周没有洗头发,那发丝都被油脂凝成一条条的;我给他讲我直接睡在公司帐篷里,醒来后脸也来不及洗直接就上桌画画;我给他讲自己连续吃了一整个月的外卖,最后看见外卖小哥都想吐了。 我自顾自地说着,到最后却发现电话那边始终没有回应。 "容易,你在听吗?"我连声唤他:"容易?容易?" 他睡意朦胧,似乎是被我的声音叫醒:"什么?" 看来是太疲倦了,所以听着我的电话就睡着了。 我道:"没事,你快去睡吧,我同事也在叫我了。" 挂断电话后,我回到人群里。那样多的人,我并不觉得孤单,但却深感寂寞。 刚才与顾容易的那通电话后,寂寞如同沾湿水的纸巾,扑在我耳鼻上,令我难受得近乎窒息。 我觉得自己和顾容易之间,越来越遥远。 我回想起了以前,顾容易做完手术很是疲倦地回到家,我都会为他端上一碗熬好的汤,他总会喝得一滴不剩。之后他会伸手抱住我,将头靠在我的头上,逐渐地睡去。 那个时候,即使一句话也不说,我们的心却是挨在一起的。 那个时候,即使身边只有顾容易一个人,我却从未感受到寂寞。 而如今,事情正在改变。 我们分隔两地,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分隔两地,根本不能在对方心情低落时给予任何安慰。我们分隔两地,根本不能慰藉对方的寂寞。 我品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在几个月前,在我选择了左手这条路时,便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一个月两个月还能坚持,可是一年两年呢,我们的感情最终会无疾而终。 几天后,苏羽的孩子满周岁了,要办生日宴,我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回去和顾容易好好聚聚。其实心里很明白,这样短暂的相聚后又将会是长久的分离,但是我仍旧不想放弃。 我不想放弃事业,也不想放弃感情。 我说过,自己是个贪婪的女人。 我是想着给顾容易一个惊喜,便决定不告诉他。 上飞机前,我在手机新闻里看见消息,说是临近C市的Y地发生地震,全国各地正在进行紧急支援。 看完新闻后,我便关闭手机上了飞机。几小时后,我下了飞机,打开手机正准备给顾容易打电话,他的短信却提前传来。 "宁真,你电话关机,我只能通过短信告诉你了。Y地发生地震,我参加了地震救援医疗队,现在起程。那里可能没有手机信号,所以你暂时联络不上我,但别担心,我会早去早回的。" 短信是几个小时前发出的,我忙给顾容易打电话,但只有一个冰冷女声提醒说对方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1大概还有两章结束 2"什么是阿芙蓉。"他望着她,眼里含笑。 "就是鸦片。"她不耐烦。 "什么是阿芙蓉癖。"他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肩头。 "就是毒瘾。"她努力地挣脱。 "那么,"他将她抓得更紧,眼里蔓延出黑色的温柔:"你就是我的阿芙蓉癖。" 这就是一渣男强取豪夺一不算弱女子的女子的故事(每篇文我都剧透得这样淋漓尽致,你们肯定很爱我) 新文《阿芙蓉癖》,大家可以在专栏里找到,现在可以收藏了,等《失婚》完就马上更新。 ☆、第59章 第六章(7) 我赶紧打车回到家,来不及放下行李,第一时间打开电视,时刻关注Y地地震的消息。 这次地震最高震级7.0级,且余震不断,从现场记者发回的报道中可以看见震区房屋大面积垮塌,部分公路以及桥梁也坍塌,各种供电供水通讯设备均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因为Y地是山区,地震同时造成山体滑坡,车辆行进艰难且危险。 想到顾容易也需要行过这样艰险的地方,我的一颗心像是悬在嗓子眼里,哽咽着,怎么也下不来。 故容易的电话始终没有信号,到最后可能是电量用完,那边竟关了机。我也没心思吃饭,眼睛时刻盯着电视屏幕,不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终于,播音员播出了有关C市救援医疗队的消息——"今天下午,由C市卫生局组织的地震救援医疗队26名队员从C市出发,赶赴Y市震区。队员主要由普通外科、骨科、神经外科、胸外科、肾内科、重症医学科、儿科、麻醉科、急诊科、感染科等相关专业的临床及护理人员组成。医疗队携带医疗救援物资赶赴灾区,预计工作2周。" 而随着严肃清朗的语音,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医疗队上车准备的画面,我睁大眼,努力地寻找着,终于看见了顾容易的身影。他正坐在客车的靠窗位置,拿着手机低头打着字。他的侧面清秀俊雅,神情安静温柔。他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大概只停留了两秒钟,可是那两秒钟却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里。 那个时候,他是在给我发短信吧。如果我当时没有上机该多好,至少可以听听他的声音。 我赶紧拿着遥控板不断地转着电视台,想要寻找那则新闻的重播画面,我想要再次看见顾容易。 思念蔓延,我想念顾容易,想念得心脏发疼。 还有两周,还有两周才能见到他。 一整天,我都守在电视机旁,到最后竟在沙发上睡着。 隔天便是苏羽况达孩子的周岁生日宴,我准时赶到了饭店。苏羽已经将我看做未来大嫂,所以安排座位时直接将我安置在顾容易爸妈身边。 顾容易妈妈一边为孙子满周岁开心,一边为顾容易担忧:"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他现在到达了没,听说那边余震挺厉害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我虽然也同样担心,但仍旧打起精神来劝慰她:"阿姨,放心吧,容易会照顾自己的,两周后就回来了。" 顾容易妈妈也是个豁达的人,颌首赞同。 这时,苏羽抱着孩子过来。那孩子雪白滚圆,特别可爱。五官清秀,眉目之间有顾容易的影子。 我笑道:"果然是外甥像舅,这孩子和容易好像啊。" 苏羽笑道:"那你也赶紧和顾容易生一个孩子吧,你们的孩子肯定比我儿子漂亮。你知道的,虽然我基因很不错,但这孩子却被他爸爸的基因拉低了外貌水准。" 我嘴角抽&动,这况达能在苏羽打击下存活这么些年,实在是不容易啊。 顾容易妈妈也望着我,笑道:"是啊,你们也谈了这么久了,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我喉咙发紧,只能敷衍道:"等容易回来,我和他慢慢商量。" 为了不被继续问到这个话题,我抱起了苏羽家的小胖墩。小胖墩手感滑嫩软绵,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可爱得我恨不能将他吞了。 小胖墩漆黑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孩子是全新的生命,代表着简单,代表着纯净,代表着希望。 抱着他时,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我和顾容易的孩子也会这样可爱吗? 之前的我从没设想过与顾容易共同孕育孩子,但是在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很想再拥有一个孩子。 一个和顾容易的孩子。 正在这时,况达忽然跑过来,眉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惶:"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说……" "说什么啊?"苏羽催促。 况达咬牙道:"说容易所在医疗队的车在进&入山区时遭遇了车祸,翻入河中,现在一车的人生死不明。" 他的话像是炮弹般打中我,瞬间击碎了我的魂魄。 身边发出了很多声音——有碗碟破碎声,有呜呜的痛苦声,有低低的安慰声。 那些声音似乎离我很是遥远,远得都不像是真的。 这是梦吗?还是现实?我一时分不清。 我如泥雕木塑般地站立着,不知站了多久,况达唤我:"宁真,把孩子给我吧,你快坐下喝点水。" 我回过神来,望着怀中的小胖墩,他看着我,瘪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是很难看的,竟将孩子吓哭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神智有些恍惚,只记得自己不断安慰着顾容易的父母,重复地说着"他不会有事的,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但是那话却没进&入自己的心底。 很快,新闻也播出了这则消息。说从河中已经找到几名遇难者尸体,死者身份在进一步确认中。 顾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里,苏羽和况达不断地打电话询问消息,顾容易继父不断地关注着新闻,顾容易母亲则悲痛地躺在床上。 到深夜时,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待顾容易母亲睡着后,我返回小区,没回自己的家,而是径直来到顾容易家。我和顾容易早便交换了各自家中的钥匙,之前我也常在他上班时到他家来为他熬汤。 打开门,只觉得屋内漆黑,凄清孤冷迎面而来。我将屋内的所有灯都开着,但那股寂寞却仍旧不散。 以前我总觉得顾容易家有种温暖的气息,如今看来,温暖的并不是他的家,而是他。 现在他走了,温暖也走了。 我忽然觉得憋闷,便来到露台处。伸出头往下,正好可以看见我家的露台。 我耳边回响起了当初那番对话—— "宁真,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答应什么?" "答应和我交往啊。" "我喝醉了,别跟我说话。"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天天往你们家露台丢泥巴。" 当初的他就是站在这里,威胁着我。那番威胁,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甜蜜的语言。 顾容易,顾容易,顾容易…… 我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心里就像是塞了团泥土,难受得快要绽裂开来。 害怕再回忆起更多的伤心事,我离开露台,来到了卧室里。打开他的衣柜,里面有些乱。故容易是个喜爱整洁的人,想必这是他接到通知要参加救援医疗队急匆匆赶回取换洗衣物时弄乱的。我开始一件件为他将衣服挂上,每件衣服上都似乎有属于他的味道。挂着挂着,我的心脏开始泛潮。忍不住抱住了一件外套,就像是拥抱住了顾容易。 抱着抱着,手掌处忽然碰触到鼓鼓的物品,取出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黑色天鹅绒盒子。打开盒子的瞬间,眼泪喷涌而出。 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枚钻戒。 我记得这外套是顾容易在西餐厅那天穿的,那一天,他果然是打算拿着这钻戒向我求婚。 可是我却用行动告诉了他,我爱事业胜过爱他。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看着戒指会是怎样的心情?我不得而知。 我的眼泪一滴滴全落在戒指上,被钻石割开,支离破碎,如同我的心。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悔——为什么当初不答应他?为什么要去外地追求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才能醒悟? 恐惧在我的血液里结出了冰花——我很可能已经永远地失去了顾容易。 我失去了一个爱我的同时我也爱他的男人。 人就是这样贱,一定要到失去时才懂得珍惜。我现在才惊觉,自己可能失去的,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我拿着戒指,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距顾容易那支医疗队出事已经过去两天,但因为通讯中断,那边始终没有确切的伤亡名单传来。这两日里,我几乎没有睡过。而第三天时,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我要去找顾容易。 再这样等待下去,我会疯。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得去看看。 我厚着脸皮打电话给了于远,请他帮忙,让我以记者的身份跟着采访车进&入震区。 于远同意帮我这个忙,在挂断电话前,他幽幽叹息道:"那个男人,能得到你这样真情实意的对待,我真的很羡慕他。" 我没有说话。 我很确定,假如今天是我生死未卜,顾容易也会做出与我同样的决定,不顾危险去寻找我。 而于远是否会来,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我之所以选择顾容易而不是于远的原因。 不管我付出多少,于远的心终究与我隔了几重山水。 两个人的关系能长久,往虚了说是因为缘分,往实了说是因为两人对感情的态度一致。 如果两人中一个对感情认真,一个对感情抱有游戏态度,那么就算能在一起也不过是孽缘一场,不得长久。 我和顾容易最终能在一起,是因为在我们心中,感情占有很大的比重。 我们对感情都认真,也懂得珍惜。 我收拾东西,坐上了采访车,开始往震区出发。我知道这一路上将会有千难万险,我不是不害怕,只是那些害怕终究抵不上顾容易在我心头的重要性。 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 我想告诉他,我决定回来。 我想告诉他,我们结婚吧。 我想告诉他,我们生个孩子吧。 如果我还有机会能够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1妹子们,明天8点大结局。 都要结束了,希望大家能够出来冒个泡泡啊~~ 2新文《阿芙蓉癖》,大家可以在专栏里找到,现在可以收藏了,等《失婚》完就马上更新。 ————————————-小剧场1————————————————————— 小猴子开始学说话了,宁真特别兴奋,开始教她一些词语。 宁真:"果果。" 小猴子:"……" 宁真:"水水。" 小猴子:"……" 宁真:"奶奶。" 小猴子:"……" 宁真悲伤落泪:"小笨蛋,怎么都不会说啊。" 小猴子:"笨蛋。" 宁真哭得更厉害了,这小猴子怎么正经的不学,歪门邪道词语学得这样厉害啊? ————————————-小剧场2———————————————————— 宁真喜欢网购,这段日子她在网上买了一大箱尿不湿以及一包茶叶。 三天后,快递叔叔让她去取快递,宁真以为是茶叶,便抱着小猴子去拿。 谁知道,来的居然是一大箱尿不湿。 宁真只能一手抱尿不湿,一手抱小猴子,一路上所有行人都用"哇塞女侠你好厉害"的眼神望着她。 宁真咬牙对小猴子道:"抓&住妈妈,不然会掉下去。" 宁真本意是让小猴子抓她颈脖,谁知小猴子却抓&住了她胸部。 宁真:"……" ————————————-小剧场—————————————————————— ☆、第60章 于远番外——生命中的那朵花 推开门,一股清冷之气迎面扑来,罩在他的口鼻之上,令人窒息。酒意上了头,他脚步有些踉跄,最后几乎是重重地将自己给投入沙发中。 他没有开灯,只是将双手撑在膝头,扶住那颗灌满了酒精的脑袋。 他喝酒有节制,向来并不会醉,然而今天却是例外。他制作的节目收视率又创了新高,台里办了庆功宴,他是大功臣,接受领导的赞许,员工的仰慕,他志得意满,他傲视群雄。 那样的喧嚣热闹之后,回到家,迎接他的却是孤单凄凉。 在黑暗的环境里,人似乎会更容易回忆起过往。 于远想起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第一个是慕容雅。 在遇见慕容雅前,于远便是个很出色的男人,相貌英俊,事业有成,前途无量。而这样的男人向来不会缺少女人,但于远却很洁身自爱。并不是说他有多高尚,只不过他是骄傲的,他认为自己的伴侣应该如自己般出众。 他想要生命中的另一半能配得上自己,能降服自己。 终于,他遇见了她。 她就是慕容雅,美丽优雅,家境优越,工作能力强。 她完全就是,男版的于远。 开始时,他们看不对眼,在电视台里明争暗斗,斗得死去活来。 斗到最后,他们相爱了。 因为他们的骄傲令他们只能爱上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于远发现,慕容雅符合他的所有幻想,他很庆幸找到了这样适合自己的女人。 于远和慕容雅是天生的猎人,嗜血好斗,他们恋爱起来也是炽烈而疯狂的,很快两人便结了婚。 在结婚前,慕容雅便说明自己并不想要这么早便有小孩。于远理解并且赞成,毕竟他们还很年轻,事业上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然而六年过去了,慕容雅仍旧全身心投入在事业上,没有任何生小孩的想法。 但这时,于远已经步入中年,此刻的他敛去了浮躁,渴望安稳。他想要在疲劳的工作后,打开门便看见贤惠的妻子以及可爱的孩子。 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慕容雅却不愿意。 她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她不要为了任何人而牺牲。 他爱她,所以愿意等她。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希望她能爱自己。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都希望对方能为自己牺牲。 后来她不顾他的反对,去了美国学习。他们开始为了距离与孩子的问题不断地争吵,吵得精疲力竭,吵到别人都以为他们已经离婚。那次,于远去看她,不知是谁起的头,喝醉的他们又吵了起来,争吵到最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两人都醉了,没有做保护措施,也以为偶尔一次不会出事,可慕容雅却怀孕了。 于远欣喜若狂,觉得这是上天给予的礼物。他像是个女人般大肆购买婴儿用品,开始看育儿宝典,他满心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然而慕容雅却背着他将那个孩子堕掉,听见这个消息时,于远觉得自己与慕容雅之间的某些东西也随着那个孩子消失了。 他愤怒地砸碎了慕容雅公寓里的所有东西。 慕容雅哭着道:"于远,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回家给你煮饭洗衣生孩子?这种事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做,那你当初为何要千挑万选地看中我?我慕容雅的人生价值不在于此!" 于远苦笑,原来在慕容雅心中,从没有过与他生孩子的想法,她不愿意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她不愿意浪费时间与精力与他共建完整家庭。 这件事令他们开始冷战,整整两个月,他们都没有联系过。 于远仍旧爱着慕容雅,但与此同时,他也醒悟了一件事——他已经变了。 此时的于远需要的不仅仅是出色的伴侣,他更需要一个愿意与他组成完整家庭的伴侣。 他想,也许是时候考虑与慕容雅之间的婚姻是否还要继续了。 就在这个时间段里,另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叫宁真,是一个单亲妈妈。 最开始他对她确实是抱着同情的态度,一个女人拖着孩子还要工作,很是艰难。可逐渐地,他发现那同情竟转化为敬佩——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状况下,她也咬牙熬着,上班时认真负责,下班后努力兼职画稿。因为睡眠不足,她眼下时常有黑眼圈,但却从没听她唤过一声累,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对什么事都挺乐观。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孩子所倾注的母爱令他动容。 他从没想过和她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感情就是这样一件不可控制的事,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它就出现了。 也许是因为他也寂寞,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他现阶段所梦寐以求的伴侣特质,也许是因为其他林林总总的原因,总之他觉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但这份感情并不适合现在发生——他还没理清与慕容雅之间的关系,而且她是个单亲妈妈,这个身份会给这件事带来太多的复杂性。 他下意识开始躲避她,但是最后却失败了。 他明明知道这是错,仍旧还是对她伸出了手。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那段时间很快乐,但他明白,这种快乐是不道德的,是偷来的。 午夜梦回,他都会为自己对两个女人的欺骗而遭受折磨。 可他也并不是个完美的男人,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他继续着这样的生涯。 最终,慕容雅得知了这件事,回国了。 她告诉他,自己愿意回归家庭。她告诉他,自己愿意原谅他的出&轨。她告诉他,只要让宁真离开他们的生活,这件事她可以当没有发生过。 慕容雅出手了,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宁真投降。 他知道自己是罪孽滔天——宁真是因为第三者才会遭遇如今的惨况,可他却让她成为了第三者。 他去对她道歉,以及做出承诺。但那道歉与承诺连自己听来都是虚情假意的。 宁真的脸色很白,白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液,她拒绝了他,她说自己恨他。 在那一刻,他心里那个黑暗的角落松了口气——她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离开了宁真,重新与慕容雅生活在一起。 可是已经碎了的东西,怎么可能恢复? 蜗居在家庭中的慕容雅脸上再也没有笑容,而他也再找不回过去的感觉。复合之后,他们没有发生过一场争吵,但在十个月后的某天晚上,他们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签署了离婚协议。 他们都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接受已经变质的感情。 离婚之后,他首先想到了宁真,他想与她重修旧好。但宁真身边已经有了男友,而且……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她。 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再有崇拜,也不再有依恋,有的只是透彻。 她看穿了他心里阴暗的角落。 她已经站到了和他同等的位置。 她占据了选择的主动权。 他原本以为她经历了这样重创的两次伤害,便会对感情一蹶不振,然而当看见她毫不犹豫地冒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去震区寻找顾容易时,他才第一次看懂宁真。 她的身体里,有着无尽的勇气。 她是值得人珍惜的。 可惜,她已经是别人的。 结束了这两段感情后,于远也在试着寻找再婚对象。他约别人,也接受别人的邀约,但无论和哪个女人,都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感觉。 他想起了宁真最爱念的那句话——"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于远模糊地笑了,那些花,都已经谢了。 他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朵花了。 —— 顾容易番外——原来因果 顾容易记得,自己向宁真表白时,她疑惑地问道:"顾容易,为什么是我?" 其实不光是宁真不明白,就连顾容易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会是宁真呢? 虽然他并不会对单亲妈妈有看法,但那毕竟意味着他们的感情要经过比别的情侣更多的磨难。 那么,他为什么会舍易求难呢? 在去震区的路上,顾容易不知为何,又纠结起了这个问题。 而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灾难便发生了,为了躲避山上落下的石块,车偏离轨道,驶入旁边的湖里。那种灭顶感让顾容易惊惧,在他快要窒息时,他被人救起。 然而同车的几名医生,却永远离开了人世。 他们的面颊上,呈现出一种没有生命的死灰。 顾容易最害怕的便是那种死灰,他记得七岁那年父亲去世时脸上也是呈现这样的死灰。 他虽然是医生,但却害怕死亡。为此,他工作高度认真,想要从死神手中夺回每一条生命。 然而他不是神,始终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记得那天,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误食果冻,卡住气道,送到医院时已经窒息死亡。 那样幼小的崭新的生命,就这样在他眼前消逝。 他回到家,浑身无力,消沉到极点。不知为什么,他想和人说说话。上网时无意中看见了一个叫"丢丢"的漫画家的微博,发现她所画的东西都很别致,是个独特却洒脱的个性。 他发了条私信给她——"生命好脆弱。" 他没料到她会回复,没几分钟,对话框便有了回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学会珍惜生命。" 当下,他觉得这个漫画家很正面阳光。 后来才知道,丢丢就是宁真。但这件事他从没告诉过她,他只是默默地看她的漫画,从漫画里他感受到世界的黑暗面,但她却总有勇气与这些黑暗面对抗。 车祸之后,顾容易这些幸存者仍旧来到重灾区工作。但经历了这一场灾难,他心情低落,每晚都做噩梦,身体里像是埋藏着什么东西,随时都可能爆炸开来。 于远从没想过,宁真会找来。 长途跋涉,她的头发有些乱,脸颊也灰扑扑的。虽然她蹲着在哭,但在看见他的瞬间,眼里又出现了很明亮的光芒。 他拥抱住她,血液里流淌着温暖的液体,那液体熄灭了他体&内蠢蠢欲动的爆炸物。 他明白,那爆炸物是对死亡的恐惧。 在那瞬间,他终于醒悟为什么自己会选择宁真。 因为在她身上,他看得见无穷的生命力。不管遭遇到怎样的困难,她总会咬咬牙努力克服。 生命力,那是他最渴望的东西。 从Y地回来后,他们便去了民政局。 他第一次拍结婚证照片,有些紧张。宁真安慰道:"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 他:"……" 顾容易想,这辈子他就和她生这一回了,绝对不会熟第二遍。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1) 怀孕后荷尔蒙上升,宁真耳根子有些软,听了菜菜的话,决定将顾容易也喂胖,降低他受欢迎的程度。 于是乎,宁真每天都逼着顾容易大口喝汤大口吃肉。 然后,顾容易的肠胃受不了这样油腻的重口味,华丽丽地拉肚子了。 拉了三天,减了三斤,整个人更加清俊。 宁真只能含泪放弃。 小剧场(2) 宁真怀孕后,顾容易害怕小猴子吃醋,便将她叫到一旁,严肃指着宁真的肚子对她道:"妈妈是妹妹的妈妈,妈妈更是你的妈妈。" 小猴子点点头:"我懂了。" 宁真问:"你真的懂了?" 小猴子点头:"妈妈是我的妈妈,妹妹是我的妹妹,爸爸是我的爸爸,嗯,所有人都是我的。" 顾容易和宁真用仰视的眼神望着她,异口同声:"女王你好。" ☆、第61章结局 越是进&入震区,路程越是艰难,很多公路都坍塌,只能走小道,一路颠簸,全车的人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不敢有一刻耽误,继续赶路。 这次摄像小丁也是跟着一同去的,我记得小丁以前是很单纯阳光的一个小伙子,然而这次看见,却发觉他脸上多了丝阴郁与现实。 在下车吐的间隙,小丁告诉我,自己和相恋多年的女友分手了。他省吃俭用终于凑够了新房的首付款,向女友求婚,但女友却拒绝并且与之分手。一个月后,女友与一个有能力全款买房的四十岁男人结婚。小丁这才知道,在与自己分手前,女友已经劈腿半年。 他质问她,她却哭着说:"我是对不起你,但要是再给我次机会我仍旧会选择他。我还年轻,我不想过那种买斤白菜还要讲半天价的生活。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和你供那套房子,可到头来我耗费了青春耗费了容貌,保不齐你遇见年轻女人就会心猿意马会抛弃妻子,那样对我更是不公平。女人的婚姻就是场投胎,我第一胎没投好,这一次我要好好投。" 我终于懂得了小丁的转变。 背叛是人类最害怕的东西,也是伤人最深的东西。 但凡经历了背叛,灵魂会被击碎一角,再也拼凑不回原来的自己。 "这只能说明,她不是你的良人。那些背叛你的人在伤害你的同时,也能教会你如何珍惜真心待你的人。"我劝道。 "宁姐,你向来乐观。"小丁苦笑。 "不乐观的话怎么能在这样艰险的人世存活。既然坏事已经发生,就要接受它放下它,才能继续走下去。"我道。 聊完之后,我们各自又吐了两回,继续上车赶路。 这情景让我想到几年前我第一次采访时遇见的车祸现场,我和小丁也是在路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回想往昔,只觉得恍如隔世。 那个时候的自己,跌入谷底,只觉前路黑暗迷茫。一颗心飘在半空,摇摇晃晃,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胆战不已。 而如今,生命里住入一个真心待我的人,那颗心也落回原处,被温暖大手捧着,再也不用凄惶担忧。 只是那真心待我的人,现在可还安好? 越临近震中,路况越是艰险,路边的房屋建筑也大多损坏,但人们没有待在原地怨天尤人,而是收拾物品,重建家园,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生命的坚强与韧性令人动容。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前方便是沿山公路,进&入重灾区只有这一条路,道路狭窄,弯道较多,且不时有沙土石头滚下。 望着这条路,我呼吸顿窒——顾容易他们出事,便是在这条路上。 路旁有部队驻守,随时进行车辆放行管制。此时,又有小型余震发生,部队命令所有车辆停下,等余震过后再进&入沿山公路。随着余震,前方有巴掌大的石块不断落下,砸在公路上。所有人只觉胆寒,这要是砸在车上,这样大的冲击力,肯定会出事。 这时,不知是谁说道:"之前不是有医疗队的车在这里出事了吗,听说就是为了躲避山上的落石,人家那些医生是来救死扶伤的,没想到却会遇见这种事。" 一名士兵用叹息的口吻道:"当时我们还参加了救援,死了好几名医生,其中有名医生还挺年轻,长得也好看,可惜了,家里人不知道多伤心呢。" 他的话像是冰柱般刺&入我的心脏,令我浑身冰凉,然而额头却不断渗出了斗大的汗珠。 小丁担忧道:"宁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样差?" 我摇头,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去想,不要想任何事! 余震结束,车辆开始继续前进,路上仍旧有小石子不断击打着车窗玻璃,有块甚至就砸在我侧面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全车的人吓得惊叫,我却置若罔闻。 终于在中午时分,车辆进&入了重灾区。我第一时间来到医疗队所在地,这里是大片平地,搭满了帐篷,每顶帐篷外都挂有简单的牌子,写着"手术室""妇产科""病房""化验室"。我一个个地前去查看,里面的医生护士看见我,都问道:"你是哪里受伤?" 我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怕,脸色惨白,看上去便是重伤的模样。 可是我伤到的,却是心脏。 无药可医。 直到看完最后一间帐篷,却仍旧没有寻到顾容易的身影。我的耳边开始有嗡嗡的声响,我眼前的景物开始恍惚,我惘惘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 脚下踢到瓦砾,我跌倒在地,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缓缓抬起手,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蔓出,刺痛了我的眼。 我再也走不动了。 我蹲在原地,心脏痛得快要爆炸开来,里面装的全是关于顾容易的回忆片段。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浴衣来开门,清俊的脸上全是无奈。 我推开病房门,看见顾容易握着小猴子的手熟睡,阳光如轻纱般罩在他们身上。 我们在餐厅里,他望着我道:"感情。如果不能勇敢踏出一步,那么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赢得怎样的美好。" 点点滴滴,全都挤&入心脏内,令心脏绽裂成血花。 那名士兵所说的人,真的是顾容易? 顾容易真的已经……去了? 悲痛攫住了我的咽喉,我无法呼吸,只余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渗在染血的瓦砾上,滚落成泥点。 我的……顾容易。 就在我呼吸快要停滞时,头顶传来一个犹疑的声音:"宁……真?" 抬起头,阳光炽烈,我却看见了一张比阳光更加耀眼的脸庞。 顾容易。 我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拥抱住他。不管是人还是魂,我都要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连续的情绪起伏击倒了我,在起身的瞬间,我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一只大手牢牢握&住我。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置身在险恶的丛林之中,身边全是毒蛇虫蚁,吸食着我的血液,啃噬着我的皮肉。我被荆棘割伤,我将脚从泥沼中拖出。这段路太过艰险,身边不少辨不清面目的人都倒下,唯独我和少量人仍旧不断向前。疲倦,饥&渴,伤痛,全都加诸在我身上,但我仍旧没有放弃,我知道,只要走过这段路,我便能获得光明。 我深信,经受过苦难折磨的人,都有资格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终于,我走出了那地狱般的密&林。密&林外的世界,鸟语花香,阳光清朗。一只手伸来,紧紧将我握&住,我任由那个人牵引着,心中全是安宁与幸福…… 我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我躺在帐篷里的简易床上,身边的顾容易握着我的手,双目通红。 我撑起身子,紧紧地拥抱住他。 我们之间,有千言万语,但是在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一个切实的拥抱。 静谧的月光透过帐篷窗户洒入室内,照在地板上,让这场景显出了梦幻。但我拥抱住的顾容易,却是温热的。 这些天不能洗澡,他的身上没有了沐浴露的味道,换成了男人的汗味,但我却觉得熟悉。 这就是我的顾容易。 顾容易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将脸埋在我的肩窝,颤抖着声音道:"我好想念你,这些天来梦见你好多次。刚才在外面看见你,我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宁真,你知道吗?同车的医生,就这样在我眼前死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生命真的太脆弱,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宁真,我真的好想你,我们不要再分开……" 我的肩膀热而湿,那是他的泪水。 那种悸动是无法言喻的,我们生活于和平年代,生活中最大的痛苦似乎只是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而要到灾难面前,才能得知,最大的痛苦是失去生命。 要到这时,我们才真正学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我从冲锋衣的内层口袋中掏出戒指盒,打开,钻戒在灯光下发出温柔的光。 "帮我戴上。"我哽咽道。 顾容易的手指是颤抖的,我的手指也是颤抖的,戴了好几次戒指才套入无名指上。 大小合适,分毫不差,顾容易很用心。 "我们回去就结婚。"我喜极而泣:"我再不走了,我会回来,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们再次拥抱在一起。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需要事业,但同时也需要这份感情。 人生就是这样公平,你选择了一样,必须牺牲另一样。 我之所以离婚,就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如今,我又为何要为了身外之物而放弃自己寻觅已久的感情? 我差一点偏离了人生轨道,但幸好,我醒悟得不晚。 即使留在C市,我也不会放弃事业的努力,虽然可能不再有那样辉煌的成就,但我相信与顾容易的这段感情能填补我的需求。 人活于世,最终的目的就是认清自己。 而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自己终于有资格得到幸福了。 两周之后,我和顾容易离开了重灾区。虽然震区房屋坍塌,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希望的气息满溢在这片经历创伤的土地上。 只要拥有生命,什么都可以重新获得。 家园,感情,都是如此。 回家之后,我搬回了C市,和顾容易结了婚。 我又变成了已婚妇人。 我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与安宁。 三个月后的周末,我从洗手间出来后径直来到小区花园里。远远望去,顾容易和小猴子正蹲在小径旁,不知在看什么。 我走过去,好奇问道:"你们在干吗?" 两人同时对我做个嘘声的动作,我定睛一看,发现两人正在聚精会神观看一群蚂蚁搬海棠花瓣。 午后的小区,静谧宁静,这一大一小就这样蹲着。 我也蹲在顾容易身边,轻声道:"恭喜你,小小猴子来临了。" 顾容易的脸,先是震惊,随后则是掩不住的惊喜,他抱住我,狠狠地吻了一口。 旁边的小猴子捂住眼睛,偷偷地笑。 我也笑了。 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丈夫,拥有他们,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几个月后,顾容易陪我在医院做完产检,出医院时,我撞见了熟人——杨蓉。 她从车上下来,小&腹微凸,应该是有了第二胎。随后,白洪文也从车上下来,体贴地接过她手中的包,揽过她的肩膀。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果然是充满了戏剧性。 我和杨蓉同时遭遇了丈夫的背叛,并且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如今又同时怀孕。 在经历背叛的过程中,我们都经历了无数的痛苦,但最终却熬了过来。 不管过程如何,我和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在马路对面,我在马路这边,我们遥遥相望,但最终却没有对话,只是一笑而过。 回程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我眼睛有些酸涩。 为我们过去的友情,为我一去不复还的青春年华,为我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困苦。 顾容易握着我的手,笑道:"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想。" 顾容易不信,却并不逼问我。 但我确实什么也没想——还需要想什么呢,我以后的生活,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已婚妇人生活。能有这样平顺的生活,我很欢喜。 我转头望向窗外,阳光秾丽,白云软绵。 闭上眼,我微微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1重要说明:因为60章防盗章节始终在网审,没有办法更新那章节,所以只有重新将结局放在61章里。我会在网审结束后,将60章节更换为新番外的,给大家造成了困扰,非常抱歉! 2《失婚》正式完结,我在这篇文写作过程中经历了蛮多糟心事,但最终因为妹子们的支持熬过来了,谢谢大家一路来的陪伴。我是个喜欢写故事的人,并会一直写下去,有你们陪伴,我很幸运。 3新文《阿芙蓉癖》已经更新,可以移步观看。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