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和对家结婚了》作者: 一两烧刀 文案: 柳易尘睁眼的时候,导演说:新郎可以吻新郎了。 看着面前的对家施岩,柳易尘很敬业地入戏。 然而牙齿打架了三分钟,没人喊停。 周围只有铺天盖地的祝福声。 柳易尘和施岩失去了整整两年的记忆。 记忆里,他们正在拍摄同性题材电影《新郎》的婚礼。 现实里,电影已经上映,他们因戏结缘,步入婚姻殿堂。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很恩爱。 唯独柳易尘自己不知道。 粉丝:施易夫夫,甜到失忆。 柳易尘:怎么说呢,我真失忆了。 施岩:这等好事,居然不是做梦? 【别扭禁欲系受X憨批哈士奇攻】 【实际上是双向暗恋】 阅读指南: 1.甜的,齁甜 2.攻年下,气质独特,又狗又憨 3.港真,剧中剧和综艺还挺好玩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易尘,施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婚谁也别想让我离 立意:矢志不渝的爱 第1章 婚礼 柳易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 他刚做好造型,碎发被抓到脑后,露出好看的额头,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凌厉的凤眼。 镜子里的人身形修长,腰线劲瘦,显得有几分沉郁内敛。 “哥,准备好了吗?”他的助理朱元敲了敲门。 柳易尘移开盯着镜子的目光,迅速回神:“好了,稍等。” 今天这场戏是婚礼,剧组租用了市郊一座小教堂,正在布置场地。 教堂外是景城正流行的情侣打卡圣地,一片做成迷宫的蔷薇花篱。 迷宫错综复杂,只要不刻意去找,连几步之外的人都很难发现。 正适合小情侣谈情说爱。 柳易尘在花篱内找了条长椅坐下看剧本,朱元跟着坐在一旁玩手机。 没过几分钟,有人踩着落叶,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 “于啊,薄荷糖买来了?”走来的人似乎坐在了一篱之隔的长椅上。 柳易尘听出来了,来的是施岩—— 他的对家,也是这场婚礼的另一个男主。 “买了买了。”施岩的助理于润连忙应声。 小铁罐到了施岩的手里,被晃了晃:“西瓜啊,有芒果的么?” 买糖是因为,今天要拍吻戏。 保持口气清新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朱元放下手机,竖起了耳朵。 他记得小卖部最后一罐芒果味被自己拿走了。 柳易尘瞥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朱元,摸出手机打字:多大人了还听墙角。 朱元飞快敲出一行:现在走被发现了,那不是更尴尬? 柳易尘有些犹豫。 他不想偷听别人聊天,但现在起身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没等柳易尘做出决定,于润说话了:“老板你不是芒果过敏吗?” 老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过敏,这都是一个优秀的助理该记住的。 施岩还没开口,于润福至心灵,又一拍大腿:“老板你难道是不想和柳老师拍吻戏,故意找罪受?” 老板心里在想什么,这同样也是一个优秀的助理该揣摩到的。 于润刚刚上任不久,觉得自己这波揣摩圣意,做得十分到位。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家老板和柳易尘资源几乎完全重叠。 合作多了,粉丝难免相互比较。 不知不觉,两人就成了论坛“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家”主题帖的常客。 花篱背后,听见施岩不想拍这段吻戏,柳易尘想,这回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柳易尘倒不至于和粉丝一样计较作品数据、代言销量、人气榜单。 只是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和施岩并不是一类人。 圈里都知道,施岩估摸着是谁家的太子爷,一出道就光速蹿红,资源多到手软。 泡在蜜罐里长大,轻而易举越过了别人苦苦挣扎的樊笼,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柳易尘眼里,施岩这样的人就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这回要不是当年挖掘自己的导演卓扬亲自邀请,剧本又让人割舍不下,柳易尘实在不想主动趟浑水。 然而,花篱后的施岩开口了。 “谁说我不想拍了?”施岩听起来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过敏,这不他喜欢吃芒果么。” 于润还没反应过来:“谁啊?” 施岩急了:“他啊!你柳哥啊!” 柳易尘有种不好的预感。 花篱那头,于润无语道:“老板你冷静点,要是过敏了,戏都拍不成。” 施岩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信誓旦旦:“这种糖不都是香精么?我是芒果过敏,又不是香精过敏。” 于润放弃了挣扎:“反正小卖部没了,我总不能去抢吧,老板你别为难我。” 朱元下意识护住了口袋里那罐芒果味薄荷糖。 施岩有些失望地小声嘟囔:“唉,我不就是想着,这好歹算是我和他的初吻,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么?” 要是口气清新程度能转化为好感度,他恨不得干一瓶漱口水。 柳易尘脸一黑。 他认识施岩三年了,这人装直男装得笔直,愣是没让人看出过半点端倪。 花篱背后,于润大惊失色:“老板,这是可以跟我说的么?!” 他大学才刚毕业,只是个职场新人,还不想因为知道太多而断送职业生涯。 施岩拍了拍于润的背,露出一口白牙:“小于,李姐没和你交接吗?做我的助理呢,首要关注的是你柳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打算拍什么,要去什么活动,然后一字不落地汇报给我。” 李姐是施岩原先的助理,最近调岗去养胎了。 这三年,只要有合作,李姐总是会来送些甜品,恰好还都是柳易尘喜欢的。 李姐一直说自己侄女是柳易尘的粉,托自己“照顾好爱豆”。 吃人嘴软,柳易尘回回都给李姐准备一张签名照,送给她侄女。 现在回忆一下,柳易尘开始怀疑,那位莫须有的侄女,恐怕姓施,名岩。 想到这里,柳易尘的脸更黑了。 那边于润胆战心惊,这边朱元同样在内心天人交战。 老板的对家居然暗恋老板,还装直男在老板身边晃悠了三年,这简直是他今年吃过最刺激的瓜了。 然而,这瓜,终究是得烂在肚子里的。 做助理,难呐。 所幸,在柳易尘脸彻底僵硬之前,施岩走了。 脚步声远去,柳易尘缓和了一下脸色,也起了身。 等两人走到教堂的时候,柳易尘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导演拉着两人讲了一遍戏。 柳易尘面无表情,专注听卓扬讲戏。 朱元知道,他家老板一旦进入状态,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他。 施岩同样面无表情,神情专注。 然而于润知道,他家老板其实只是紧张到大脑放空。 戏终于对完,可以开拍了。 “《新郎》,一场1A,take1,开机。”场记说完打了板:“咔。” 他们在拍的电影叫《新郎》。 柳易尘所扮演的是深柜律师梁轩。 经历了性向觉醒的羞耻、彷徨,梁轩因为恐惧逃离了爱人叶深。 几经波折后,两人终于步入婚姻殿堂。 然而即使如此,梁轩依然有着深深的迷茫、忐忑。 剧本上,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小教堂中相拥,给了彼此一个“得偿所爱后百感交集、怅然若失的吻”。 过完台词,柳易尘微不可查地垂下眸。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情绪,成为了戏中那个的惘然的梁轩。 施岩吻了上来。 然而就在嘴唇与施岩相触的一瞬间—— “吊灯要掉下来了!” 不知道什么人突然大喊一声,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柳易尘还在戏中,脑海一片空白,身边人飞速伸手将他拉到了身下。 头顶有沉重的金属轴转动的“嘎吱”声,蜡烛的火光划过眼帘。 短暂或漫长的空白之后,再睁开眼,面前依旧是熟悉又让人不快的脸。 来不及回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易尘耳边响起导演的声音: “现在,新郎可以吻新郎了。” 周围是群演的欢呼声。 教堂的吊灯微微摇晃,完好无损。 灯光依旧璀璨,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一丝异样从心里划过,对面的施岩同样眼底有些疑惑。 柳易尘来不及想太多,闭上眼与施岩接吻。 施岩的口腔里是干净的薄荷气味。 柳易尘轻启双唇,任由施岩在口腔里舔咬。 施岩的吻技并不好,胡乱得毫无章法,却和他电影里的人设相符,炽热又冲动。 吻越发激烈,片场的灯光灼热,柳易尘觉得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 这个吻漫长到柳易尘觉得再吻下去,他可能就要断气了。 卓扬喜欢让演员临场发挥。 导演不喊停,柳易尘也不敢停下,只能在心里嘀咕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直到舌头都快麻木了,柳易尘耳边终于传来一声:“你们够了没,要啃婚礼结束了再继续啃!” 柳易尘的情绪从戏中被拉了出来,有些糊涂了。 这事不对,哪哪都不对。 施岩身上是一看就做工不凡的高定,显得肩背挺拔,格外好看,玫瑰金的雄狮袖扣暗暗散发着骚气。 他还喷了香水,麝香和小豆蔻结合,空气里充斥着清凉又招摇的性感。 帅是真的帅。 然而问题是,按照剧本,他们的婚礼没有准备,仓促、简单,就像自己身上就是一身廉价的—— 柳易尘察觉到异样,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原本那件廉价的西装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身高定。 应该没有人的教堂里有不少熟悉的脸。 该坐在场下的导演竟然站在证婚人的位置上。 周围一台机器都没。 这和剧本上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施岩一言不发,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柳易尘看。 那双眼睛里有欣喜若狂,有难以置信,有怀疑人生,糅杂在一起,像一只睡梦中被骨头砸醒的哈士奇。 卓扬拍了拍施岩:“傻了?好不容易结婚了,兴奋过头了?” 柳易尘愣了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施岩一脸惊喜地道:“我这是在做什么美梦?” 卓扬终于看不下去了,把两个人往台下一推:“行了行了,你俩腻歪去吧,换完衣服外面见。” 柳易尘已经快被现在的状况搞疯了,听见卓扬的话求之不得,拖着一脸飘飘欲仙的施岩进了临时更衣室。 “我怎么觉得……这好像不是个梦?”施岩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终于咂摸出了不对,如果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一点。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领带,微微扬起的下颌棱角分明。 柳易尘看着镜子里的施岩,心跳不由自主跟着停了一拍:“说话就说话,扯领带干嘛?” 柳易尘觉得施岩可能把他所有常识和情商,都拿去换颜值了。 不管脑回路多么清奇,都不影响施岩的颜值,尤其是配上这身骚气外露的打扮。 “你在我梦里也要对我这么冷淡么?”施岩奇怪地看了一眼柳易尘,依然搞不清状况。 柳易尘揉了揉眉心。 他觉得自己就算要梦见施岩,也应该是只哈士奇。 “叮!”还在思考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 柳易尘掏出来看了一眼: 【世纪婚礼!直击施易夫夫婚礼全过程!热吻三分钟超甜蜜!】 新闻标题下方,写着发表日期。 “世纪婚礼?”柳易尘拧紧了眉。 那个日期,距离《新郎》的开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施岩见他表情奇怪,凑过去看了一眼: “我就说是做梦吧,不然你怎么可能和我结婚?” 柳易尘按了按锁屏,又重新解锁,新闻依然没变。 沉默几秒后,柳易尘认命地叹了口气:“那大概是个噩梦吧。” 第2章 偷看 “和我结婚难道不好吗,怎么就是噩梦了?”施岩一秒接受了离奇的状况,关注点迅速跑偏。 柳易尘有些无语:“重点根本不在和你结婚好还是不好,而在我们为什么会结婚好吗?” 不久前他们还在拍戏,施岩还是自己的对家,几分钟后,他们就结婚了,正常人会是施岩这种反应吗? 柳易尘越发觉得,施岩这人脑子缺根筋。 浸淫娱乐圈的大染缸三年,依旧能对他人毫无戒备,施岩是被充分爱着长大的。即使是现在的状况,也没有流露半点不安。 柳易尘抿了抿唇,心底升起一丝烦闷。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施岩这样没心没肺。 见柳易尘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态度不够严肃,把人气着了,施岩主动检讨自己:“不好意思,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主要这幸福来得太突然,我都不敢相信,我们怎么就结婚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没表白呢,进度条就直接拉满了。 察觉到自己和施岩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柳易尘长叹了一口气:“能别再强调结婚这件事了吗,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结婚。” 他觉得自己这话足够表明态度了。 然而,柳易尘还是低估了施岩的脑回路。 不知道怎么回事,施岩从这句话里理解出了另一个意思:“所以,你其实在意的不是结婚对象是个男的?” 柳易尘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是直男该有的。 直男哪会有心思管和自己结婚的男人是谁,光是听见结婚对象是个男人就该炸了。 柳易尘的确是弯的,天生的。 但他出道时才十九岁,出道后,置身娱乐圈,又不知道能把一腔真心托付给谁,于是八年来,不仅没谈过恋爱,连性取向都不曾向任何人提及。 如履薄冰地藏了八年,居然就这样输给了潜意识,柳易尘已经懒得再遮掩了。 尴尬的沉默显然是证实了施岩的猜测。 发现了盲点,施岩自顾自地兴奋:“你真是弯的啊?早知道我装那么久直男干什么,亏大发了!” 当初选择装直男是怕上来就出柜把人吓跑了,要是早知道柳易尘也是弯的,施岩哪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柳易尘打断了他,口气微冷:“不管我弯的直的,都不影响我不喜欢你。” 施岩有些茫然:“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吗?还是因为我们是对家?” “和这个没关系。”柳易尘垂下眼,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咸不淡地找了个理由:“我喜欢年纪比我大、性格沉稳的。” 其实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对自己喜欢什么类型根本不清楚,但说别的,不管是性格不合还是其他的,都太主观了。 唯独年纪,施岩比柳易尘小三岁,这是客观事实,无法撼动,柳易尘说这话,意思也很明确,就是希望施岩知难而退。 不管他们为什么会变成婚姻关系,反正现在的自己并不喜欢施岩。 正常人听见这样明确的拒绝,都应该能明白,这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你完全没戏”。 谁知道,施岩完全不按套路走,振振有词:“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柳易尘被他的执着惊到了,一头雾水:“那我是怎么说的?” “2016年8月号Wogue,你说喜欢年龄差三岁以内的,比较聊的来。” “2017年4月号FLLF,你说喜欢爱笑、乐观、阳光的。” “2017年6月号QG,你说喜欢聪明善良的,对成绩好的人自带好感。” 施岩对着镜子,指了指自己:“我,比你小三岁,爱笑、乐观、阳光,毕业于巴黎高师数学系,名下有两个慈善基金和环保基金。” 见柳易尘还有些愣,施岩抓了一把头发,强调:“我哪点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了!” 倒是真的和柳易尘说过的择偶观,条条都相符。 柳易尘盯着施岩看了一会,叹了口气:“你给杂志社的稿子难道不是团队写的吗?” 他一个弯的,怎么可能如实回答杂志社问的择偶观。 那些答案,不过是随口给的模范答案,施岩能符合,实在是个巧合。 谁家还不是这么做的?他就不信施岩的团队敢让自家艺人放飞自我说实话。 然而,施岩就真的摇了摇头:“不是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掰着手指:“喜欢比我大的,丹凤眼戴眼镜的,个子高的,有些冷淡的,好看的。” 柳易尘啥样,他就说啥样的。 柳易尘越发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不管是脑回路还是坦率程度,他都拿施岩没办法。 更衣室里弥漫着一股尴尬,放弃沟通的柳易尘低头翻起手机。 手机恰好振动了一下。 【朱元:老板,你们衣服换好了吗,一会拿到请柬的媒体就能进会场了,别忘了采访。】 对艺人来说,一场活动换个三五套一副根本不是问题,即使搞不清情况,根据场合换衣服也早就成了本能。 柳易尘得救一样,拿起边上准备好的衣服,丢给施岩:“别贫了,换衣服,给我点时间,我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他拍戏这么多年早练出来了,换衣服速度很快。 柳易尘觉得,弄清他们现在到底什么处境,可能比弄清施岩在想什么还简单一点。 手机上,锁屏界面、系统日历,所有时间都是2020年。 而柳易尘的记忆里,《新郎》是2018年拍摄的。 他又看了一遍短信。 快递信息、手机账单,连诈骗短信都是2020。 新闻软件上,头条是【世纪婚礼!直击施易夫夫婚礼全过程!热吻三分钟超甜蜜!】 柳易尘忍着强烈的尴尬点开了新闻。 “2018年,柳易尘和施岩主演卓扬导演的《新郎》期间,因戏结缘,在两年后于景城水杉教堂举办了婚礼,卓扬导演作为证婚人出席。” 柳易尘一惊:“这是真的……?” 万一是整人节目呢…… 柳易尘不抱希望地点开了自己的微信。 置顶里,是施岩笑得傻不拉几的头像。 【英俊潇洒亲亲老公:许天问刚刚联系我,想要参加我俩的婚礼。】 【柳易尘:让他滚。】 【英俊潇洒亲亲老公:其实我已经让他滚了,只是和你汇报一下,么么,等老公回家。】 【柳易尘:晚饭做好了,再乱改我手机备注,你也滚。】 【英俊潇洒亲亲老公: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叫老公哪里不对?你不许偷偷改回去!】 柳易尘看着不忍直视的聊天记录,把手机锁了。 两年后的自己,可能真的和施岩在一起了,确切来说,那个自己,大概非常喜欢施岩。 否则—— 他怎么可能忍着不把那个耻度爆表的备注改掉,然后拉黑施岩这个中二病。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弃婴,许天问是他生父,也是当年抛弃他的人。 这件事,连他自己的工作团队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他不可能把这些告诉任何一个人。 施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在柳易尘背后:“你看,我就说你喜欢我这款嘛,不然我们能结婚?” 柳易尘生硬地回他:“不管两年后的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但至少,现在的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你是可以喜欢我的,大不了我再追你一次呗。” 施岩下巴就搁在柳易尘肩头,温热的呼吸钻进耳内,柳易尘不由自主呼吸一滞,下意识退开一步,回过头—— 施岩刚刚脱掉婚礼上那套礼服,正在解开衬衫口子。 弧度好看的胸肌在衬衣领口内,若隐若现,眼里是亮闪闪的喜悦。 施岩个子很高,瞳孔颜色接近纯黑,鼻梁和眼窝的线条十分立体,这让他看起来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深邃性|感。 然而…… 此时此刻,这副荷尔蒙爆表的身体,脖子以上正挂着压都压不下去的傻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蠢爆了。 越看越像哈士奇。 柳易尘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他以前也养过哈士奇,正常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帅,一到其他小母狗面前,怎么看怎么蠢。 大抵就是,越想讨好谁,看起来就越蠢。 “你终于笑了?”施岩伸手捞过冷餐会上要穿的衣服,眼角带着些许新奇:“你还是多笑笑好看。” 柳易尘皱了皱眉:“我又不是你,搞不清情况,就光顾着傻乐。” 施岩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一脸“随你说,反正我都哄着”的讨好样:“我也不是不慌,但至少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柳易尘板着脸:“你能不能别这么恋爱脑?” 他从来都不喜欢美剧式的浪漫。 那些宏大叙事下的山盟海誓,世界末日也无法阻挡的爱情,诸如此类的英雄主义浪漫情怀,在柳易尘看来,都是假的。 然而施岩挠着头笑了:“我是觉得,不管我们是穿越了,还是去了什么平行世界,或者失忆了、见鬼了之类的,总之还好——” “还好,是我陪着你来的,你不用孤零零地面对这些了。” 柳易尘一愣。 连带着都这样了还没个正形的施岩,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心力交瘁。 唯独这句话,让柳易尘心里软了下去。 一切都未知的两年后,至少还有一个人和自己遭遇了一样的状况。 有施岩在,的确让人觉得这种非日常的状况变得日常了一些。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柳易尘脱掉外套,背过身解衬衣扣子。 衣服脱了一半,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转过头才发现…… “施岩!转回去!对着墙!不许看我!” 施岩听话地转了过去,眼睛却瞟着墙上的镜子:“你身材真好,腰窝也好看,还有脖子,一看就很……” 柳易尘冷声问:“很什么?” “很想亲一口。” 施岩听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第3章 专访 “出去等我。”柳易尘板着脸拉开门,将施岩推到了门外。 施岩忙举起双手:“我保证不偷看了!我能呆在里面吗!” 柳易尘把门拍上:“不能。” 施岩的承诺在他这里一毛钱都不值。 柳易尘换好衣服的时候,施岩正靠着门玩手机。 户外冷餐没有那么正式,柳易尘额角的碎发放了下来,显得温和沉静,透出些和年龄不相符的透彻感。 看见走出来的人,施岩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真好看,我想亲你一下。” 柳易尘冷酷无情地无视了施岩,直接进入话题:“不行,聊正事。” 在更衣室里冷静了一会,柳易尘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也稍微习惯了一点施岩跳跃的思维。 事情已经发生,再去纠结原因毫无意义,还不如先解决面前的问题。 他刚刚看了流程,婚礼不对外开放,只有两人的工作室放出了宣誓、交换戒指和接吻的视频片段。 但接下来的冷餐,部分媒体得到了邀请函,可以入场在限定区域进行直播。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媒体在的场合应付过去。 一旦露出端倪,绝对会被添油加醋,做一番文章。 柳易尘脑海里已经有了新闻标题: 【世纪夫夫婚礼全程零交流,疑似新婚当天即生婚变】 简直满分,热搜稳了。 想到这里,柳易尘有点想笑,觉得自己明天可以去VC编辑部上班了。 “笑什么呢?”施岩好奇地看着柳易尘微微扬起的嘴角。 “没什么,走吧,该去外面了。”柳易尘悄悄顶了顶腮,把笑意压了回去。 他平时从不会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大概是和施岩呆多了,被施岩的脑回路传染了。 身为艺人,婚礼从来都不是为自己办的,而是办给整个娱乐圈和粉丝们看的。 尤其是同性婚姻刚刚开放的现在,粉丝们对艺人的婚礼充满了好奇。 柳易尘调动了一下情绪,朝施岩伸出手:“走吧。” 施岩盯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你居然愿意给我牵手?” 柳易尘一字一句解释:“外面有媒体,总得演一下吧。” 他们是艺人。 贩卖自己的隐私、自由、形体、时间、情绪,换取粉丝的追随。 粉丝要看的是他们甜蜜恩爱,如果做不到,该狂欢的就是营销号了。 一旦翻车,他们身后的工作团队、代言厂商等等,整个利益链的下游都要停摆。 尤其今天的还是直播,他们的一举一动会直接进入粉丝的眼睛。 施岩理解了柳易尘的意思,将手伸了过去,语气却有些不开心:“我不想演。” 柳易尘有些疑惑:“为什么?” “我本来就很开心,很喜欢你,恨不得随时随地粘着你。” 施岩定定地看着柳易尘,下意识紧了紧捏着柳易尘的手,“我不需要演,不想演。” 那只手有些用力,温度很高。 他一腔真心,说演,显得过分廉价。 沉默了片刻,柳易尘语气有些缓和:“那自然是好事。” 他不喜欢施岩。 但对这样单纯直白地表达实在讨厌不起来。 这样的坦率是他所不具备的能力。 置身娱乐圈,依然能用这样的赤忱去喜欢一个人,这是好事。 施岩重新强调了一遍:“你可能还不喜欢我,但是我很喜欢你。” 柳易尘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对不起我暂时没办法回应你的喜欢。” 即使知道两年后的自己和施岩在一起了,但现在的柳易尘并不想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欢。 然而施岩对柳易尘的拒绝并不在意,咧着一口大白牙笑了:“没事,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走吧。” 两人牵着手走了出去,冷餐的长桌边人不算很多,大部分都是柳易尘认识的面孔。 柳易尘的社交圈不大,这一小片已经是他在圈里全部的朋友了,得到授权进行直播的记者也在人群中。 看直播的观众看见柳易尘投来的目光,纷纷激动起来: 【尘尘看看妈妈!】 【呜呜呜呜我嗑的CP终于结婚了!】 【15551他们之前在更衣室这么久干嘛了,看不到他们我好寂寞】 【还能干嘛,你看看尘哥头发都散了,肯定没干好事】 之前合作过的影帝袁安瑞举起香槟,朝着柳易尘,露出微笑:“恭喜。” 施岩脸色一变,没等柳易尘说话,端起杯子,挡在柳易尘面前,生硬地回答:“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他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多友好,袁安瑞愣了愣,倒也没和施岩计较。 等人转身走了,柳易尘咬着牙,靠近施岩,用气声问:“你犯什么神经呢?那是前辈!” 施岩呆了呆,没回话。 又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柳易尘生怕施岩继续犯神经,贴在施岩耳边小声道:“镜头在盯着你,不想被买黑热搜的话就正常点,别留下话柄。” 旁边的人依然有些愣,没有回答,手的温度倒是更高了。 柳易尘终于觉得不对了,悄悄攥了一下施岩的手:“你怎么回事?” 施岩火烧一样甩开了手,有些心虚,说话都开始磕磕绊绊:“你……你离我远点……” 柳易尘茫然地看着施岩,突然猜到了什么。 “你离我那么近……气就呼在耳朵边上。”施岩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措辞,“我差点就……那什么了。” 他肖想柳易尘很久了,不止一次在梦里把人按在怀里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一眨眼,这人就真的成了自己的合法伴侣,还牵着自己的手,贴在自己耳边说话。 这实在是有点太刺激了。 施岩怕柳易尘听了生气,声音越来越小:“你放心,是差点……还没硬。” 他没敢说,其实刚才他几乎想转过去亲柳易尘一口,反正大庭广众之下,柳易尘也没办法拒绝。 但他怕被柳易尘讨厌。 柳易尘彻底无语了:“不管你在想什么,也不能对着前辈这么没礼貌!” “那倒不是。”提起袁安瑞,施岩一脸防备:“袁安瑞是弯的,我亲耳听见的,他一看对你没安好心。” 他还没把柳易尘追到手呢,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得靠边站。 袁安瑞给了他很大的威胁感。 柳易尘哭笑不得:“……我和他根本不熟,还没和你合作的次数多。”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施岩这人,给点好脸色,绝对会飘。 然而晚了,施岩果然飘了,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那可不,我为了挑咱俩都能接的本子,挑得都快能做选角导演了,不然哪来那么多机会粘着你。” 柳易尘回忆了一下他俩的合作。 次次都是绝佳的剧本,优秀的团队,导演非自己不要,人设完美贴合,本子就是奔着拿奖写的。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每次都感到为难,既不想和施岩撞上弄得粉丝腥风血雨,又舍不得拒绝这么好的剧本。 意识到那些左右为难原来是这么来的,柳易尘脸一黑,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施岩这人,没救了,这场直播恐怕也没救了。 实际上,柳易尘完全是谨慎习惯了,看直播的粉丝们压根就没觉得哪里不对。 【哪个姐妹懂唇语快来康康他俩在说啥】 【不用看了哈哈哈哈哈还能是啥,肯定是醋了】 【同感,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我们岩岩醋王名号真不是盖的,醋到前辈头上去了哈哈哈哈哈】 袁安瑞离开后,直播的工作人员直接走到了施岩面前。 “陆老师好。”柳易尘和走过来的人打了个招呼。 这是预留的直播采访。 朱元刚才已经过来递了话,柳易尘和施岩的婚礼,授权了一家网络平台的直播。 柳易尘和施岩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小桌坐下,对面是直播平台的记者陆明彦。 这种专访,说到底还是不痛不痒,柳易尘原本也没有非常担心。 但那是通常情况,现在见识到了施岩的脑回路以后,他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陆明彦客气地祝福了两人几句,对着镜头开始采访。 柳易尘打起了十万分精神,在桌下握紧施岩的手,时刻准备着靠手上的力度提醒施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陆明彦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笑着问:“二位的感情真的很好啊,不知道当初是谁先喜欢上谁的呢?” “我。”柳易尘还没想好,施岩已经开口了:“我追了你们柳老师好久才追到的,可真是太难了。” 陆明彦有些好奇:“那施老师是喜欢尘哥哪里呢?一见钟情吗?” 这个问题简直是撞到施岩枪口上了。 “是啊,一见钟情。”施岩开启了彩虹屁模式:“我当时在国外读书,恰好在电影院看到他的电影,那个瞬间我就决定,我要回国,要追他。” “要说哪里好,那实在太多了。”施岩掰着手指:“我们尘尘,演技好,长得帅,性格好,有担当,非常善良,个子高,腰细,腿长,眼角的小褶特别性感,腰窝也特别性感……” 这越说越碎了。 弹幕乐坏了: 【哈哈哈哈有被笑到】 【施岩可以去写本彩虹屁指南了真的】 【快出书!求你教教我男朋友怎么彩虹屁!】 【岩岩眼里的尘哥真的有很美好啊】 【尘哥脸红了哈哈哈哈哈】 柳易尘在旁边垂下头,脸有些烫。 他虽然是艺人,但实际上并不太喜欢出席活动,除了路演和电影节,很少参加线下活动。 粉丝当面吹彩虹屁这种事,在柳易尘身上极其罕见,几乎只有剧组探班和机场偶遇才能发生。 被人这样当面从头发丝夸到指甲盖,是人生第二次。 而第一次被这样夸的时候,还是小时候了。 边上还在滔滔不绝,柳易尘闲着无聊,低头从甜点台上扒拉了一小块水果挞,刚要下口,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给我吧。” 施岩说完这句,接着和陆明彦聊起来,无缝衔接,格外流畅。 柳易尘以为施岩是要秀恩爱,把手里的递过去后,自己重新拿了一块,然而施岩又一次伸出了手:“别吃,你过敏。”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陆明彦,说完丝毫没有停顿,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柳易尘盯着水果挞看了看。 草莓、树莓、蓝莓,没有他会过敏的东西。 “这个挞的皮是杏仁粉做的。”施岩回答完陆明彦的问题,见柳易尘在发呆,温声提醒他。 柳易尘对杏仁过敏,但他不记得自己和施岩之前合作的时候吃过杏仁,也不曾提起过这件事。 施岩讨要夸奖一样,有些收敛着的得意:“我都说了,你的所有杂志专访我都能全文背诵。” 弹幕这次被惊到了: 【真的,这俩人是真的!】 【前面你这不是废话吗,都结婚了还能有假?】 【我老公都不一定有施岩这么细心】 【太真实了,我男朋友也做不到】 【眼眶一热,施岩一定特别喜欢尘尘吧】 柳易尘同样心尖一热。 挞的外皮有杏仁粉这种事,寻常人都不会在意到,除非施岩是个烘焙爱好者,或者他特别留心过自己不能吃什么。 他认识施岩三年,从未听施岩提过任何烘焙有关的事。 所以答案大概就是后者了—— 施岩为他留心过。 陆明彦看着两人的互动。 他做娱记时间很长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得出面前的艺人们到底是虚与委蛇还是真情实感。 施岩绝对是真的。 真,对娱乐节目来说是件好事。 假意味着每句话都可以斟酌,不痛不痒,不会激怒粉丝,也不会引发热议。 只有真才会有情感波动,才会被刁钻的问题逼出真话。 粉丝们要看的就是这些带着情绪的真话。 陆明彦继续提问:“看来二位真的很甜蜜啊,不知道面对世纪难题的时候,也会和大家一样吵架吗?” 柳易尘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得看是什么问题,原则问题不能让,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他都让着我。” 施岩微微颔首,露出得体的笑,补充道:“我的原则就是他。” 柳易尘微怔。 施岩这张脸,配上充满磁性的声音,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不由自主觉得都是真的。 可柳易尘自己清楚,现在的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陆明彦顺着施岩的话,抛出了今天带来的重磅问题: “那,提起前任,二位也不会吵架吗?” 施岩和柳易尘双双一愣。 柳易尘下意识反问:“前任?” “对啊。”陆明彦对这个展开十分满意,“柳老师的前任不是刚上热搜吗?” 第4章 选择 陆明彦的问题十分刁钻。 并不是什么假设性的“如何看待彼此的前任”,而是直指某个具体的存在。 问题一抛出来,柳易尘和施岩都愣住了。 娱乐圈就那么大。 尤其是景城,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找到点关系。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么什么都别做,要么别怕被人知道。 施岩很确定,柳易尘就是那个什么都没做的人。 他从没听说过柳易尘有任何前任,连陆明彦这个前任指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柳易尘自己也一脸茫然。 直到他记忆戛然而止的部分,他都是母胎单身,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倒是圈里都疯传,施岩背景显赫,从小接受西式教育,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开放得很,指不定私生子都有了。 柳易尘虽然不信那些谣言,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对这两年里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陆明彦的问题。 见柳易尘和施岩都沉默了,陆明彦趁胜追击: “粉丝们都很好奇,像施大少这样的家世,情史一清二白,堪称完美结婚对象,怎么会选有过一段过去的柳老师呢?” 这两年里,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柳易尘有过一个“前男友”,他的同门师弟俞斐。 两年前,俞斐在酒吧炫耀自己上了柳易尘的那段录音曝光时,柳易尘一度被舆论逼到退圈。 即使事后,柳易尘起诉俞斐“造谣”、“诽谤”,自证清白,证据确凿,成功得到赔偿和道歉,网络上依旧充满了怀疑的声音。 这也是柳易尘的粉丝们最不愿意提起的一段往事。 直播间里,看的本就大部分是粉丝,于是弹幕炸了: 【卧槽,这哥也太敢了吧,婚礼问这个?】 【没记错的话,柳易尘起诉俞斐诽谤,早就胜诉了吧?】 【反正我不信柳易尘清清白白,娱乐圈的事,有钱什么摆不平,胜诉不等于真的占理】 【不信还来看别人婚礼,你说你贱不贱?】 陆明彦是景城电视台从南方挖来的,南方的记者一向什么都敢问,不看场合,不顾对象,只为热点。 被挖到景城以后,陆明彦依旧我行我素,最终作死太多,成功把自己从电视台作到了网络频道。 但也因此,不少观众盯准了陆明彦的节目,只为了看艺人们的真实情绪。 陆明彦提问的时候,朱元和于润就站在后面,两个人险些要上去制止。 照理说,媒体要问什么都是提前给过稿子的,谁知道陆明彦会在婚礼上出其不意。 然而,没等助理上前沟通,施岩居然一脸认真地回答了:“我永远相信我爱的人,而且——” 陆明彦十分期待:“而且什么?” “而且,是他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他。” 柳易尘完全没想到施岩会这样回答。 周围偷偷围观的人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只有施岩,镇定自若:“只要他爱我,我就别无所求。” 施岩的确不知道陆明彦究竟在说什么,却十分清楚陆明彦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都不重要。 如果柳易尘在过去的两年里真的和别人在一起过,他或许会嫉妒到发疯,可他没办法因此就放弃喜欢柳易尘。 更何况,听陆明彦的语气,施岩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事情不简单,那就好办了—— 不管起因经过结果是什么,站柳易尘,给柳易尘撑腰就对了。 陆明彦梗了一下。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往往趾高气昂,内心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公然在采访里贬低自己爱人的艺人,陆明彦也采访过不少。 施岩这个路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弹幕有的扬眉吐气,有的看不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这也太卑微了吧,感觉柳易尘无动于衷】 【前面的,去看看他俩以前的视频再回来吧】 【同,尘哥只是不爱说,其实他爱死岩岩了】 施岩话说到这个地步上,再问下去连观众都要看不下去了,陆明彦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结束了访谈。 两人的婚礼并没有大张旗鼓,冷餐结束后宾客们开始陆续散去。 终于熬过了婚礼,柳易尘和施岩松了一口气,他们如今情况特殊,也没心情和其他人寒暄太多,索性自己开车,让两个助理各回各家了。 施岩在婚礼上喝了酒,开不了车,柳易尘跨进主驾,关上车门的同时陷进车座里:“总算把今天撑过去了。” 他们可以好好梳理一下如今的情况了。 趁着红绿灯,柳易尘分神问:“从最基本的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的记忆目前停在哪里?” 施岩回忆了一下:“停在我们在教堂拍戏,我刚要亲你,有人说吊灯掉下来了。” 柳易尘对此不是非常意外:“我的记忆也停在这里,看来这件事应该就是某个契机。” 施岩找到了一点思路:“也就是说,要么两年前发生了事故,把我们带到了现在,要么现在的婚礼上,发生了什么,把我们的记忆倒回了两年前?” 这个逻辑十分简单,所有的情况不外乎这两种可能。 柳易尘点了点头:“明天约一下脑科医生,总能查出原因的,那么第二个问题,我们目前的工作安排、财产分配。” 他相信科学,事情总是有因有果,不可能没办法解决。 “好的,明天约医生和律师。”施岩一板一眼地记日程,还不忘了彩虹屁,“不愧是你,想得真周全,我就想不到这么多。” 他的态度实在太过随意,柳易尘忍不住问:“你能不能稍微担心一下自己的财产?” 虽然没关心过施岩到底有多少钱,但显然不会是个小数目。 两年前柳易尘就对同性婚姻开放登记有所耳闻,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居然成了真。 婚姻关系合法,这也就意味着,即使现在的自己不喜欢施岩,也有了染指施岩财产的资格。 柳易尘自认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施岩这心着实是有些大了。 然而施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以我对自己的了解,估计该给你的早都给了。” 怕吓着柳易尘,施岩没好意思说,他妈留给未来儿媳的传家宝、他公司的股份、他名下的不动产,估计早就已经分给柳易了。 柳易尘叹了口气:“随你吧。” 除了随他吧,柳易尘实在想不到能怎么样了。 幸亏自己真没坏心,否则回头卷了财产就跑,让施岩哭都没地方哭。 “最后一个问题,你看看我们这两年里发生过什么。”柳易尘握着方向,分出一丝精力:“详细一点,最好事无巨细。” 今天的婚礼上没露馅不等于之后不会。 不管是失忆还是鸠占鹊巢,他们毕竟不是两年后的自己,一切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 像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前任问题,以后不能再有了。 他们的婚房和教堂恰好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路程还有很远,足够施岩查找消息了。 施岩配合地打开手机:“说实话我也挺好奇我到底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他说着翻起了微博。 柳易尘瞥了他一眼:“让你查新闻,你怎么跑去看营销号了?” 他和施岩的CP名叫“失忆”,施岩在看的微博名叫“失忆回忆簿”,粉丝数五十二万,怎么看都像是工作室养出来的营销号。 营销号说的如果都是真话,那饭圈的腥风血雨能少一大半。 察觉到柳易尘的视线,施岩下意识将手机翻过来扣着:“别偷看!” 这微博的确是个娱乐博主,而且还是失忆超话的主持人,但实际上并不是营销号。 这是他的微博。 当初他和柳易尘的粉丝斗得难舍难分,CP粉抱头鼠窜,毫无人权。 施岩曾试图找到几个支持自己的粉丝,看到的却都是“一人血书求我哥别再和对家同框”。 最终,绝望的施岩亲手起了CP名、创了超话、剪了视频,甚至还操刀给自己写过同人文,偶尔还用前线粉的视角记录两人之间真实发生的互动。 粉丝基数小,产出太太少,施岩就这么靠一己之力拉动了失忆CP的产能。 施岩一度因此被CP粉奉为开山鼻祖。 刚刚打开微博的时候,还有粉丝在往年的微博下面嚷嚷: “姐妹预言家坐实了,怀疑你晚上偷偷睁眼了,这俩居然真的结婚了。” “姐妹求你奶一口我家CP,我也想看我家的CP结婚!” “怎么回事,这篇同人里写过的事情居然后来被正主自己认证了?姐妹你到底是什么人?” 施岩翻了翻,果然,过去的两年里,他依旧在记录两人之间的进展。 只要看完微博,估计就能弄清楚这两年都发生过什么了。 不过偷偷写同人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让柳易尘知道。 幸好,柳易尘对路况不是很熟悉,专注开车,也没多在意施岩在看什么。 施岩翻了一圈,找到一篇他点赞过的柳易尘专访。 “两年前,我们在拍《新郎》的时候遭遇事故,教堂的吊灯因为年久失修,突然掉落。”施岩一字一句地念着。 柳易尘侧着耳朵听:“果然没记错。” “这两年,可以说是柳易尘……”施岩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柳易尘敲了敲方向盘:“怎么不继续读了?” 施岩按下了锁屏:“车太晃,头晕,不看了。” “哦。”柳易尘应了一声,专心开车。 施岩悄悄从口袋里重新拿出手机,欲盖弥彰地将亮度拉到最低,继续看了下去。 柳易尘在红绿灯下偏过头:“不是头晕吗,怎么还在看?你果然很不对劲,到底看到什么了?”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以施岩的性格,这两年里发生什么离奇事件都有可能,不必太过惊讶。 施岩这个心虚样,肯定没看到什么好事。 “没什么,就说过去两年是你最幸福的两年,因为你遇到了本少爷我。后面都是夸我呢,说我是十佳好男友,模范好老公,你不喜欢我是你亏了。” 施岩听起来得意洋洋,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柳易尘没再多想,专心开车,打算回家了自己去看新闻。 等柳易尘不再说话,施岩将文章拉回了开头,盯着那行大写加粗的字: “过去的两年,柳易尘经历了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施岩。” 第5章 陪你 施岩还在盯着手机发呆的时候,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柳易尘将车停下,转头看着副驾上的施岩道:“已经到了,你要是还想发呆的话,我就先进去了,门是指纹锁对吧?” 施岩将脸侧过去,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你先进去吧,我喝多了,有点晕车,在外面待会再进去吧。” 柳易尘多看了施岩几眼:“真的没事?” 上车前施岩还好好的,刷了会手机突然就开始了沉默,这种反常总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过了半分钟,施岩才有了反应。 他向主驾倾了一些,从储物盒里找了颗薄荷糖丢进嘴里,耸了耸肩:“能有什么事,眼一睁一闭居然和你结婚了,我做梦都能笑醒好吗?” 这倒是实话。 “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柳易尘盯着施岩看了一会,拉开了车门。 施岩扯了个微笑:“去吧,替我看看咱俩的婚房长啥样,不许偷摸把结婚照卸下来,我一会要来看的!” 这话听起来又挺正常的,是施岩一如既往的风格。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个低落的时候,成年男人谁还没坐在车库里发过呆。 更何况他们今天的经历实在是有些离奇,乃至荒诞,无所适从也无可厚非。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的确需要各自冷静一下。 柳易尘犹豫了片刻,转身走了。 在柳易尘转身的瞬间,柳易尘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手,重新拿出手机—— “咚。”手机刚刚打开,窗户就被敲了下。 施岩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机屏锁上,抬头一看,是柳易尘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敲了敲车窗:“对了,我想等会跟我的经纪人打个电话说明情况,你一起的话会比较方便。” 突然产生了两年的空白,很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即使柳易尘一点都不想和经纪人联系,该做的还是得做。 施岩怔了一下,摇下车窗,缓缓道:“不用打这个电话了……你已经不是星影的艺人了,你现在和我一个经纪人。” 确切来说,整个公司都是施岩的,柳易尘现在可以算是老板娘了。 不过这话说起来有点没皮没脸,施岩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没说出口。 柳易尘张了张嘴,察觉到了什么,又吞了回去,话到嘴边变成了:“那我等你进来再说吧。” 他说完就朝着家门去了。 施岩冲着柳易尘离开的背影,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答应我个事呗,回去先别看新闻,换个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等我。” 刚才他看到的那些新闻,在这两年里引起了巨大轰动,想让柳易尘之后的日子里完全看不到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施岩还是希望至少今天柳易尘不要看见。 不论如何,今天是他们的婚礼。 即使现在的他们没有两年后的记忆,但对于两年后的他们而言,今天应该是他们期待了很久的日子。 然而柳易尘脸色变了变。洗个澡等我,怎么听怎么奇怪。 说完,施岩也发觉哪里不对,立刻补充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让你洗了澡等我,我的意思是,你回去怎么舒服怎么休息。” 柳易尘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狐疑,又有些想笑:“你刚到底看了什么,难不成这两年你和我上演过一出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是开玩笑的,但他不怀疑施岩能做出其他什么脱线的事。 毕竟施岩的脑回路一般人实在揣摩不到。 “胡说!你这是刻板印象!偏见!”施岩出言反驳,“再说了,我敢么我,你横我一眼我都腿肚子发软,一想到把你惹生气了,你可能再也不理我了,我觉都睡不着好吗。” 施岩的语气又恢复了白天贱兮兮的样子。 柳易尘放心了一些,朝屋内去了,施岩果然只是喝醉了,他替一只哈士奇担心半天,也是有些无聊。 车窗外彻底没有人影后,施岩收了那副有些蠢的笑容,缓缓向前躬去,头抵着副驾的储物盒重新点开了刚才没看完的文章。 写文章的博主是一名传媒学博士,分析了这两年里柳易尘的遭遇。 一年多以前,《新郎》上映后不久,柳易尘被人拍到密会同门师弟俞斐。 施岩能记住所有潜在的情敌。 比如经常主动和施岩搭话的影帝袁安瑞,比如施岩合作最多的导演许修谨,比如施岩最常合作的女演员郁醉。 唯独没有俞斐这个人。 施岩的记忆里,俞斐甚至查无此人。 最开始的时候,不少路人和粉丝都和施岩的反应一样,纷纷表示,只是一起喝了一杯咖啡,不算什么新闻。 然而,紧随其后,一段录音曝光,彻底把柳易尘推到了舆论的谷底。 文章后附了一段音频,就是当时那段被曝光的录音。 施岩控制住有些颤抖的手指,点了下去,音频的背景十分嘈杂,像是在酒吧,说话的应该就是俞斐。 “什么高岭之花,都是人设,他床上其实骚得很。” 是毫无底气的笃定。 “他喜欢我什么?我哪知道他喜欢我什么,喜欢我那儿大呗?” 是猥琐狎昵的笑声。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的,我只要打个电话他立马跟个狗一样跑过来。” 是虚张声势的炫耀。 “什么,现在?现在就算了,呵……他这会起不来床呢。” 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聊天的全程,周围都是浮夸的附和、鼓掌、哄笑。 只要是混过娱乐圈的,谁都听得出这段对话发生在什么场合。 这明显是一群不怎么熟的人在夜店凑了一堆,大家都拿出点自己在圈里听来的八卦,谁的最有料、谁有幸自己就是八卦的主角,谁就最有面子。 越是十八线,越喜欢说些有的没的,博个眼球。 那些鼓掌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信了,总之鼓个乐呵。 如果是真的,最后又怎么可能是那样毫无底气的推脱敷衍。 更何况,施岩不相信柳易尘会是这样的人。 柳易尘骄傲得很,哪里可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倒不如说,柳易尘在施岩眼里像是幽居冰封高塔的精灵,让人恨不得为他鞍前马后、流干最后一滴血,只为了融化哪怕一寸冰封、踏上高塔哪怕一个台阶。 施岩清楚地知道,柳易尘绝不可能那样作贱自己。 然而偏偏,路人并不会在意消息的真假。 他们在意的只是“听说柳易尘在床上骚得很”。 只是“那个刚刚演了同性恋的男演员原来真的是同性恋”。 他们能把一段主角根本没有出现的语音当做铁证、奉为圭臬。 一时间,不论是逼退圈的呼喊还是更令人作呕的谩骂,铺天盖地,覆盖了所有柳易尘能看见的地方。 各式各样的表情包也流行起来。 俞斐在这个风口浪尖发了一条微博:不熟。 微博不指名道姓,路人们自然而然解读出了几种意思: 有人说,这是炮友关系,自然不熟。 有人说,这么着急跳出来,蹭热度的吧? 有人说,柳易尘混得也太惨了,渣攻一点都不负责。 总而言之,舆论对柳易尘又是一波群嘲。 几个月后,俞斐宣布参加一档男团选秀节目。 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因为这层热度,他成功留到了半程,被淘汰后人气也已经比之前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事后,柳易尘起诉俞斐和柳易尘的前东家星影,并成功胜诉。 星影承认了这件事实际上是经济团队的策划,俞斐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害。 然而,吃过瓜的人从不会在意瓜的后续。 那些录音是他们对柳易尘的最后印象,也是最不可磨灭的印象。 甚至,认为柳易尘靠钱改变事实的人不在少数。 写文章的博士后面跟着阐述了这件事背后的利益纠葛,分析得头头是道。 星影之所以会策划这样的绯闻,事情还和施岩有关。 《新郎》上映后,电影大热,两人在电影里的CP感也被带进了现实里,对两人关系不熟悉的路人率先入股了CP。 两家的粉丝虽然表面上依旧势不两立,背地里却也开始各自叛变,施岩家的太子妃和柳易尘家的柳橙,不少人都披着马甲进了CP超话,失忆CP一时间势头大热。 问题就出在,柳易尘专注拍戏,几乎不接代言和综艺,CP带来的购买力和影响力最后都落在了施岩头上,星影没办法分到这块令人垂涎的蛋糕。 不能为公司创造效益的热度,不管多高都没有意义,尤其是,柳易尘的经济约本来就只剩下一年,柳易尘看起来也没有续约的意思,还不如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为了让效益回到星影自己的手里,柳易尘的经纪人亲自下手,策划了这出拆CP大戏。 俞斐是星影新签下的练习生,给公司的收益分成极高,脑子蠢、极易受摆布,长得却够帅,是最适合赚快钱的操作对象,于是最后,俞斐得到了这个机会。 在柳易尘众叛亲离的时候,是施岩出手将他带出了星影,也是施岩斥巨资为他聘请了一流的律师团队,柳易尘没戏可拍的时候,是施岩砸钱给他量身定制。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人至今没有停下对柳易尘的谩骂和意淫。 今天两人结婚,那些过去的黑帖也再次被顶了起来。 “操!”施岩看完微博后,满肚子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抬手将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弹在前挡上,又在狭小的副驾里滚了两下,掉在了座椅下,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把那段音频又放了一遍。 “什么高岭之花,都是人设,他床上其实骚得很。” “他喜欢我什么?我哪知道他喜欢我什么,喜欢我那儿大呗?” …… 车门突然被拉开,柳易尘站在车外:“这就是你让我先别看新闻的原因?” 手机里,音频还在播放,施岩慌忙躬身,试图将滚进座位下方的手机捞出来。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的,我只要打个电话他立马跟个狗一样跑过来。” “什么,现在?现在就算了,呵……他这会起不来床呢。” 施岩总算掏出了手机。 屏幕已经碎了,音频也放完了。 柳易尘的嘴唇有些抖,面色苍白:“你让我别看,是以为这么大的事,我会永远看不到?” 他伸手将手机递了出来,屏幕上,是一条只有号码,没有备注的短信。 短信只有一个链接,施岩想,应该不用点开了,柳易尘的表情,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道:“我只是想,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好歹等我陪你。” 施岩刚刚看到的时候,连自己的心情都没办法整理好。 所以才会选择留在车里。 他原本想,根据今天的观察,柳易尘看见自己犯蠢的时候似乎会高兴一点,等他整理好心情,能哄着柳易尘的时候,再回去想个法子慢慢告诉他。 谁知道,柳易尘自己看到了。 “为什么不给我看呢?”柳易尘的声音有些自嘲,“这不是对你挺好的么,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是你帮了我,你是我的恩人,这不是帮你博好感吗?” 施岩从副驾上迈下来,伸手抱住了柳易尘,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失忆或许就是希望你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没有痛苦的记忆?” “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恩人。”施岩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希望的是你把我当做别的什么,比如……” 比如爱人。 人说含蓄是一种美,施岩含蓄地没把愿望说出口。 虽然不合时宜,柳易尘还是脱口而出:“比如哈士奇?” 第6章 差评 那句“哈士奇”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了愣。 施岩小心翼翼地抱着柳易尘,大气都不敢出:“哈士奇就哈士奇吧,哈士奇挺好的,比恩人好,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人人都爱狗。” 柳易尘没想到施岩这么快就妥协了,被人抱在怀里,尴尬地问:“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哈士奇?” 施岩嘟囔了一句:“还能为什么,因为喜欢你呗。” 要是柳易尘现在说他喜欢狗,施岩巴不得立马买个宠物商店。 他就是喜欢柳易尘,喜欢这种事,哪有什么道理。 柳易尘又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在娱乐圈里晃悠了八年,深知一旦进了这个圈子,眼翳就像蒙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墨—— 看什么都是黑的。 也的确是黑的。 这个圈子吃人,能保持干净地混下去实在太难。 过去八年,柳易尘毫无背景,没有靠山,几乎是用壮士断腕的方式保持着自己的底线—— 所有可能触及底线的事,他索性一概不碰。 不上综艺的确很难保持热度,但也不会有撕逼台本;不参加饭局就会错过一些剧本,但也可以避开骚扰;不炒作恋情就不能带动电影票房,但就不会留下一身狼藉。 他很爱惜自己的羽翼。 但即便如此,柳易尘也早已没了全然展露情绪、全然信任某个人的能力。 他从未见过像施岩这样的人,明明腌臜事也见过不少,却依然能毫无保留喜欢别人。 施岩是干净的、透明的。 像春日午后在小憩的野兽,身上散发着阳□□味,凑近了看,一身柔软毛发的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刚才那阵气血上头的劲已经过去了,柳易尘突然意识到他们还在家门口抱着,皱了皱眉:“你就没半点怀疑吗?” 施岩还沉浸在终于抱到了一把的喜悦里,反应慢了半拍,没舍得松手:“怀疑什么?” 柳易尘没应声,也没动。 他对他们的处境有所怀疑,但又不想在此时此刻全然吐露。 以及,他的确需要一个拥抱,来让自己在恍然无措的两年后确信,此刻他不是孤身一人。 发觉柳易尘没有强硬地推开自己,施岩有些窃喜,悄悄吸了一口气:“你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哦,对不起,我是说,怀疑什么?” 他喜欢柳易尘那么久,亲也亲过了,换衣服也看过了,婚都结了,还一起牵着手直播秀了恩爱。 可那都是假的。 柳易尘并不喜欢他,那只是公事公办,只是因为他们身处娱乐圈。 唯独这个拥抱。 他们拥抱是因为他想抱一抱柳易尘,也是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的柳易尘需要一个拥抱。 四下无人,柳易尘并没有推开他,这让施岩产生一种近乎朝圣的战栗,他甚至不敢抱得更紧,却又舍不得松开。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一个人的喜欢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连柳易尘都能感觉到,施岩心跳中蕴杂的忐忑又雀跃。 他对这种喜欢感到一丝尴尬,却又难以招架,终于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就没有半点怀疑吗,怀疑两年后的我到底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 刚刚那个链接上的事情,看到的时候他的确会震惊,但说到底,现在的他没有这两年间的记忆,没有办法和两年后的自己感同身受。 震惊之余,更多的只是愤怒,以及怀疑。 如果这两年,施岩真的帮了自己非常多,将跌入谷底的自己捞了出来,那么他们的婚姻呢—— 会不会,自己和施岩结婚,是因为施岩对自己有恩。 会不会,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施岩这个人。 会不会,自己用结婚作为代价,和施岩交换了某些便利? 他不想去怀疑两年后的自己,但又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施岩也终于听懂了柳易尘的意思,终于松开了手,退开了一些,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和我结婚,是因为你遇到这些事?因为我帮了你?” 时值春末,早晚温差大,空气里还有些许寒冷,两人身上都是下午冷餐会上穿的休闲西装,在春夜里显得有些单薄。 柳易尘站在夜幕下,骨骼深处透出一股嶙峋来。 他没有说话,但显然已经默认了施岩的揣测。 半晌后,柳易尘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可能性吗?否则为什么早不结婚晚不结婚,出了事、事情解决了,我们结婚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施岩的脸也有些冷了下来:“你这么说,究竟是看不起你自己的人格,还是看不起我对你的喜欢?” 他是喜欢柳易尘,但并不是想要搬一个柳易尘回家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想得到一个人,不计较后果,不计较会不会彻底毁掉一个人,那真的一点都不难。 但他想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会爱他的柳易尘。 更何况,他喜欢的那个柳易尘,也绝不会是轻易作贱自己的人。 柳易尘皱了皱眉,有些无奈:“我只是在说某种可能性,你不用这么激动。” 施岩定定地看着柳易尘,看着那双微眯的凤眼:“这个可能性压根就不会存在,你真的觉得自己会是那种人吗?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 柳易尘把头转向一旁,看向了不远处的别墅。 他刚刚进去看过了,玄关直接做了一副巨幅结婚照,从天花板一路浩浩荡荡延伸到底,完全是施岩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施岩喊他不能把结婚照摘下来,这照片还真不是他想摘就能摘下来的。 他有些摸不清,自己和施岩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柳易尘不说话,施岩也耐心十足地等着。 等到头顶一片雨云略过月晕,重新露出朦胧月光,柳易尘神色才有些缓和,慢慢开口:“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施岩脸上映着月光,顿时亮了起来,他想,柳易尘这个意思,大概是各退一步了,立刻又高兴起来:“我知道的,你是不一样的。” “和谁不一样?”柳易尘一头雾水。 “和其他人。”施岩露出个微笑:“你是干净的、透明的,是坚强的、勇敢的。” 柳易尘怔了怔,这分明是刚刚他在心里形容施岩时候用过的。 施岩高中就出国了,也不是多喜欢文科,实际上语言描述能力停留在最基本的的层面上,但偏偏,这些近乎完全直白的词他说起来格外真挚。 看见柳易尘的表情逐渐柔和,施岩摸着后脑勺,露出一个傻笑:“总之,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柳易尘注视着施岩,听他滔滔不绝,难得不觉得施岩很烦。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觉的,就算这两年的事有些恶心人,但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绝境。”施岩吹起来就没个完,“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和我结婚。” 在车上看见这两年发生过什么的时候,他的确生气,气他珍视的人被那样对待了。 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柳易尘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做出任何妥协。 柳易尘听着施岩的演讲,有些傻眼。 他没想过,自己在施岩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然而施岩还没完,而是带着点羞赧又有些自恋地说:“所以,我觉得吧,你会和我结婚,只能是因为你喜欢我了。” 原来在这等着呢。 柳易尘顿时尴尬起来,想掏个钥匙之类的,做些小动作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掏了一下口袋才想起来,钥匙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 “行了,别贫了,进屋吧,朱元刚刚给我发了行程,我们最近还挺忙的,明天抓紧时间去看医生吧。”柳易尘走到门口,解锁了大门,顺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 “哇!我们的结婚照真好看!你真好看!我都要嫉妒两年后的我了,我应该已经和你睡……睡……睡一屋了吧!”施岩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立刻收了回去。 他原本想说“我应该已经和你睡过了吧”,但想想柳易尘的性格,绝对会自动屏蔽这句话,再顺便把自己也给屏蔽了。 柳易尘其实已经听出来了施岩原本想说什么,脑子发热的时候,居然还能急刹车,他也是挺佩服施岩的,只能无语地问:“你脑子里就只有那点事吗?” 施岩摸了摸鼻子,干脆利落:“倒也不是,是只有你。” 都二十好几奔三了,哪可能还是高中生那股子青涩劲儿。 施岩心里给自己找补了一下,然后想起来—— 他早几年就会梦见柳易尘了,偶尔脑子里也会想着跟柳易尘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说到底,他喜欢柳易尘,想做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 柳易尘尴尬地往后退了一点,移开目光:“总之有两间卧室,我们各睡各的。” 其实他刚刚看过了,这间房子明显有居住痕迹的卧室的确只有一间,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确是和施岩住在一起的。 不过他已经偷偷布置了一下另一间主卧,但愿施岩不会注意到端倪。 施岩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嗐,早知道这样,就该给两年后的自己留个条,甭买别墅,买单室套。” 单人床他都不介意。 两年后的自己,差评! “先别想这些了,你知道我们有综艺要录吗?”柳易尘淡定地转移了话题,目不斜视。 原本他现在这种状态,或许停工休息一段时间会更好,谁知道朱元转眼已经开始发新的综艺拍摄流程。 柳易尘非常茫然:“我不是刚结婚吗,不用度蜜月的吗?” 朱元回了个无语的表情:“……老板,你今天怎么状态一直不太在线?” 打开朱元发过来的简述,柳易尘总算看懂了。 自己身边这个有钱到没处花的,花钱给自己投了一档用来秀恩爱的节目,名字直白里透出一点诡异——《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 蜜月是要度的,但恩爱要秀给全世界看。 果然是施岩的风格。 施岩显然也收到了微信,看完后脸上突然扬起了笑容。 柳易尘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啥,录综艺的话,我们是不是得睡一屋了?”柳易尘自顾自傻笑。 两年后的自己,好评! 第7章 荒岛 柳易尘不想再和施岩多说废话,一起约了医生之后两个人一人一间卧室,各自休息。 柳易尘打开手机,他朋友不多,也没有什么可以联络的亲人,大部分合作媒体、演员的祝福都发在微信里。 短信箱里,只有垃圾邮件,和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链接。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但这种短信他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 身为艺人,别说行程之类的了,像手机号码这种东西,从来就算不上什么隐私,黑粉花点钱就能买到。 粉丝这种事,他控制不了,太过在意只会给自己添堵。 滑了个删除,柳易尘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冷静下来也没其他办法,总之还是得先看过医生在说。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柳易尘敲了施岩的门:“醒了没?起床,别忘了今天要去医院。” 他们是公众人物,就算是去看个感冒被拍到了都能上热搜,更何况去看脑科。 新婚第一天出现在医院,想想都是一出好戏,天知道到时候新闻会写什么。 听见柳易尘敲门,施岩立刻从床上弹射起来:“欸!好了!来了!早就醒了!” 婚后第一天,怎么着也不能让柳易尘觉得自己爱睡懒觉。 都结婚了,做丈夫的,得勤劳。 施岩拉开门,睡眼惺忪,嘴上还在强行拗人设:“早就等着你了,瞅着你没动静,怕把你吵醒了!” 柳易尘扫了一眼施岩翘起的头发、皱皱巴巴的睡衣,忍不住笑了:“我看你还不如怕打呼把我吵醒。” 就施岩开门这样子,明显刚刚才起,这要是能把他吵醒,那唯一的可能也就是施岩天赋异禀,呼声震天了。 “胡说,我睡相好着呢,活这么大就没打过呼!”施岩揉了一把头发,也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小声辩解:“这不是,第一次在属于咱俩的家里睡觉,有点激动,后半夜才睡着。” 柳易尘回忆了一下,昨天夜里似乎是有人开门下楼。 半夜的时候,院子里还隐约响起过奇形怪状的叫声,当时他还以为是春天到了,阿猫阿狗的都出来了,没想到原来是自己面前这个。 不过也对,毕竟施岩是只哈士奇,也不算是跨越物种。 这是符合自然天性的。 柳易尘有点想笑。 施岩不知道柳易尘在想些什么,看见柳易尘嘴角有笑意,也跟着傻笑。 新婚第一天,他心情十分不错,迅速换了衣服,翻了台备用手机出来,和柳易尘出了门。 两人出家门的时候不到八点,小区里人还不多,有人路过两人面前,停了下来:“哟?这么早?” 柳易尘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钟老师早,你也住这儿?” 施岩同样有些疑惑:“你不是怕狗么?” 遛狗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施岩:“你忘了吗,我早治好了,倒是你俩,结婚第一天,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不正常啊。” 施岩嘿嘿傻笑:“嗐,这就有得说了,我失忆了,不对,是我俩都失忆了,这两年发生的事我们全都不记得了,总之昨晚,啥也没干。” 新婚当晚,啥也没干,甚至都没能睡一屋,这话要是换别人说,施岩铁定要为对方送上同情。 然而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非但没觉得怎样,还兴奋得很—— 毕竟对目前的他来说,这婚结得可太惊喜了,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了。 “失忆了你还这么乐呵?”遛狗那位有些不解,“你脑子没撞坏吧?” 旁边的柳易尘也觉得有些奇怪:“你俩很熟?” 施岩虽然脑回路清奇,但毕竟家底在那里,自己的身体状况关系着公司的股票,失忆这种事能直接说出来,看起来是真的很熟了。 遛狗的是影帝钟珩。 柳易尘出道这八年,喜提了“长跑教练”称号,送上这个称号的就是钟珩。 他的每一部奔着拿奖去的作品都恰好和钟珩同年,每次都不幸为钟珩陪跑。 不过也因为这个关系,两人也算有了点私交。 柳易尘以为钟珩是和自己打招呼,但看这架势,似乎钟珩和施岩更熟一些。 钟珩在影坛也算是常青树了,加上家世背景,从小教养好得出奇,如果不是和施岩很熟,应该说不出脑子坏了这样的话。 施岩意识到冷落了柳易尘,转过头给柳易尘介绍:“钟珩是我发小。” 又转回去:“钟狗,这我……呃……这我……” 他想炫耀一下这我老婆,但觉得柳易尘会生气,于是又临时改口:“这我正在追的人。” 钟珩好笑地看着他:“失忆的是你俩,又不是我,我能不知道他是谁?” “好像是啊。”施岩笑了两声:“那不说了,我俩着急去医院看脑子。” 柳易尘忍不住吐槽:“正常人不会这么说自己,别把我带上。” “加油。”钟珩拍了拍施岩的肩膀,“也就是再追一次,总不会比第一次还难。” 施岩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第一次有多难……?” 钟珩笑眯眯地牵着狗走远了:“也没多难,也就是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他不理你打电话,吵架了也打电话,光去年冬天就打了那么十几二十次。” 走了两步这人还不忘回头,又拍了一次柳易尘的肩膀:“这次没事的话早点答应他,别让他总半夜打电话了。” 没事干打什么电话,耽误他和他家小崽子谈恋爱了。 施岩没有夜生活,可他有啊。 施岩冲钟珩的背影:“就你能!你追到你那谁了么?要是追到了你还能大清早自己遛狗,算算现在你都三十一了吧?” 他失忆之前,记得钟珩还在单恋个黑红的小流量,没记错的话年纪还不大,就算是两年后的现在也才刚满二十。 谁知道钟珩气定神闲地遛着狗走远了:“哦,忘了你失忆了,人早就追到了,我俩就住你隔壁,有空常来玩。” 施岩满脸无语:“理论上来说,我已经结婚了,你没结婚吧?” 钟珩不咸不淡:“我求婚成功了,而你的新婚丈夫现在似乎压根不想理你。” 施岩膝盖中箭,心口一窒。 柳易尘把莫名开始较劲的施岩拖了回来:“你还想不想去看医生了?” 钟珩摆摆手:“快去吧,看完告诉我一下情况,这人脑子本来就不太好,可不能再出点问题。” 说归说,施家与他两家是世交,施岩小他几岁,他也一直把施岩当做弟弟,不可能真的对这个情况无动于衷。 脑子不好这一点,柳易尘倒是和钟珩很有共识。 等钟珩走了,两人一起开车朝着医院去了。 失忆毕竟可能和大脑有关,两人也不敢儿戏,但也不敢轻易被媒体发现,于是提前约了施岩相熟的医生,已经在电话里说明过了基本的情况。 约好的霍医生是施岩大学时的室友,学医多年,毕业后投身祖国医疗事业,做了一名小小住院医,每天活在水生火热里,却死活不肯去私立医院享清福。 看见两人过来,霍染迅速探头探脑朝外面看了一眼,飞快把诊室大门合上:“都说了进来动静小一点,要是让主任看见我给你俩加塞,回头又要骂我。” 施岩小声嘟囔:“你又不缺钱,不是你自己说为了理想奋斗终生么,趁还没人,赶紧看完,看完我们就走了。” “你就不用看了。”霍染指了指旁边的阅片灯,看向施岩,“其实之前就和你说过了,虽然现在你记不得了。” 施岩扯了扯嘴角:“知道我记不得了还不赶紧再说一遍。” 阅片灯上夹着片子,写着他的名字,但施岩只能看得懂那是自己的头,多的就看不懂了。 “两年前,你和旁边这位拍电影的时候不是出事故了吗,除了锁骨骨折,对外发布的消息还隐瞒了一个情况。”霍染说得漫不经心,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然而施岩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损友不在少数,霍染这人,只要不会死,那都不是大事。 “撞击使你产生了血栓,不过不用太担心,血栓目前对你没有生命威胁,你也一直在积极治疗,只是可能恰好位移,压迫了什么功能区域,一会再去做个核磁吧。” 果然,明明就听起来不是件小事。 施岩和柳易尘的脸色齐刷刷有些白,这听起来根本就不是“不用太担心”的程度吧? 施岩脱口而出:“那我会永远不记得失去的这段记忆吗?” 他追求柳易尘、终于和柳易尘在一起、成功结婚的这两年记忆,难道就这样消失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有没有点脑子?”柳易尘打断了他,“医生,他能治好吗?状况发生改变了的话,会变得有生命危险吗?” 确实,这好像才是该担心的事,而且听起来还挺严重,但施岩莫名有些开心,喜滋滋地摸了摸鼻子:“看不出来,其实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柳易尘白了他一眼:“就算我们不熟,你为了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无动于衷,那我还有没有人性了?” 施岩配合地点头如捣蒜:“可不嘛,我不就喜欢你这样,又善良又好看。” 柳易尘不想说话。 担心施岩死活,他活该。 “咚。”霍染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两个人聊天:“我拜托你们,要秀恩爱别到我面前秀,放心,我们一直在追踪病历,你问题不大,至于记忆,理论上回来不回来都有可能,我也不能打包票。” 施岩熟门熟路,深谙医生说话的艺术:“我知道,你们跟患者话不能说死,怕被医闹。你和我说实话,能还是不能,我又不可能医闹,你怕啥?” “有一定概率不能,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恢复,总之还是要配合治疗。”霍染下了个定论,让施岩做核磁共振去了。 施岩却赖着不肯走:“那柳易尘呢?他又是为什么失忆了?不是说当时我有护住他吗?难道他也受伤了吗,他脑子没事吧?” 柳易尘坐在施岩背后,满脸无语:“你就不能盼着别人点好么?” 他说话的时候,手机上有微信发了进来,柳易尘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机递到了施岩眼前:“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再去一个地方。” 施岩转过去,勾着脑袋看了看。 【王念医生:柳先生,今天应该是你的复诊日,不要忘记,你预约的是上午八点。】 施岩愣了愣:“什么意思?” 柳易尘低声解释:“我刚才看了一下聊天记录,王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大概这两年我一直在做心理辅导吧,或许我们应该去见见她。” “王医生叫王念吗,是的话好像就是我们医院的?”霍染福至心灵,多嘴问了一句。 “嗯,好像是的。”柳易尘点开朋友圈,看见了工作证上的医院,的确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市一院。 施岩的核磁共振很快做好,片子给了霍染之后,施岩和柳易尘又上楼换了一间诊室。 霍染那里,出了结果以后会微信通知他。 诊室门一打开,坐在舒适沙发上的女人站了起来,和柳易尘打了个招呼:“今天怎么带着你丈夫一起来了?” 柳易尘开门见山地解释:“王医生,其实我现在并不认识你,我失忆了,您应该是我失忆那个节点后才认识的,我来找您是想问问,您对我的失忆有什么头绪吗?”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虽然失忆的事情不想到处乱说,但柳易尘也不是讳病忌医的人。 总不能遮遮掩掩地什么都不说吧。 听见柳易尘的问题,王念放缓了声调:“你失去了多久的记忆?” 柳易尘如实坦白:“两年,也就是施岩从事故现场救了我之后的所有记忆。” 王念似乎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先看了看施岩:“你的丈夫并不是我的病人,我想你或许希望他先出去等一会?” 有些话并不适合在病人以外的人面前说。 施岩担心柳易尘的状况,听见医生要自己出去,自动自发把自己看做“影响治疗的障碍物”,不等柳易尘答应,自己主动出去了。 柳易尘等施岩走后才问:“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鉴于你现在失忆了,我应该重新告知你一下,过去的两年里,你有极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王念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柳易尘猜到了什么:“对拍摄事故那件事?” 王念点头:“是的,确切来说,应该是对于你丈夫为了救你而陷入昏迷这件事。” “当时的意外发生以后,施岩昏迷了半个月,你因为心理负担和亲眼目睹了事故现场,导致了PTSD。” 柳易尘默默听着王念讲述他的病情。 现在的他,记忆停留在拍摄开始之前,他的世界里,柳易尘没有为他受过伤,俞斐也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即使知道这些事情确确实实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但柳易尘还是生出一种自己像个局外人的感觉。 每件事都和他有关,但他都不记得。 这给人一种奇妙的抽离感。 王念看他的反应,说出了一句让柳易尘出乎意料的话: “你说你的记忆回到了两年前,但事实上,当初的你,因为又遇到了另一件事,刚见到我的时候,半个字都不肯吐,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两年前要好很多。” 柳易尘很清楚王念说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他偏过头,发现门上的小窗外,是一颗走来走去的脑袋。 “其实你对发生事故的教堂还有些恐惧,我建议过你,不要在发生过事故的那间教堂举行婚礼,但你说你丈夫很期待,我让你回去和他商量一下,看来你并没有。”王念声音温柔,语气里听不出责备。 但柳易尘听懂了,是他不遵医嘱了。 王念视线投向门外:“我和你说过,太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易尘重复着念了一遍:“我,非常喜欢他?” “是的,你拒绝告诉他你患有PTSD一事,我警告过你,对你来说,在教堂里只要再发生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你的崩溃,但你一意孤行,会发生状况我并不意外。” 事实也是如此。 柳易尘失忆了,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情绪波动。 柳易尘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那个不断徘徊的身影,额头青筋直跳:“那我的记忆还能回来吗?” 他不敢相信别人描述里的自己,那个自己听起来似乎非施岩不可。 不论如何,他还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不论那段记忆里,施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王念同样不置可否:“我不能给你一个确凿的答案,不过这次,我同样建议你和你的丈夫商量一下。” 柳易尘动作一滞:“我会考虑,医生,还有什么治疗方案吗?” “我会给你开药,你也需要定期复诊,脑内科也需要定期复诊。” 王念低头在电脑上打了药单,递给柳易尘:“别的也没什么,作为你的医生,我只能建议你,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和你的丈夫商量。” “我会考虑。”柳易尘犹豫着点了点头。 柳易尘出去的时候,在走廊里徘徊的施岩猛地走了过去:“好了?医生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说我有些心理障碍,配合治疗就会好的。”柳易尘把话吞了一半,没说完整。 事情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他和施岩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没那么多时间去担心其他事。 拿完药,两人简单吃了个午餐,吃完以后,朱元和于润已经开了车,在餐厅门口等着了。 两人看见自家两位老板,忍不住八卦:“去医院干什么?你们谁生病了?” 柳易尘扫了一眼朱元:“没人生病,来看个人。” 倒不是不信任自家助理,不过有些事,少一个人知道少一点麻烦。 中午十一点,车子开上了景城高速,柳易尘和施岩昨晚都没睡太好,两人在车上各自睡了一觉,下午四点,车停在了一个小镇。 柳易尘环顾四周:“这里好像不是什么旅游城市吧?” 他很少拍综艺,但其实看得也不算少。 记忆里,大部分综艺虽然会去乡村,但基本上还是会选择设施完善的旅游城市,这个小镇看起来没有任何亮点。 朱元忙着开车,于润承担了给老板夫解说的任务:“拍摄地点是附近的一座岛,我们明早要轮渡上岛。” 柳易尘愣了愣:“上岛?” 施岩在车上睡了个够,醒来听说要上岛,顿时有点兴奋:“所以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了?” 海岛蜜月,岂不美哉。 柳易尘瞪了他一眼:“也可能是鲁滨逊漂流记。” 柳滨逊和施期五。 第8章 求生 施岩对于上岛这个词的兴奋,在下一秒就被自家助理一瓢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于润耐心地解释:“老板,咱下次能认真听听编导小姐姐说话吗,别人工作很辛苦的,开会的时候你总是盯着柳老师看,也不听人家介绍,咱们这不是个人综艺,还有三对夫妻一起呢。” 这档节目叫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把四对新婚夫妻扔在荒岛上,看看这四对会怎样开始生存。 节目的亮点就在夫妻们在艰难求生期间发生怎样的碰撞,刚刚进入婚姻生活的他们能不能处理好可能发生的矛盾。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个旅游胜地、海岛蜜月的节目,而是实打实把人扔到没有开发过的小岛上,从零开始求生的节目。 蜜月和情侣是最大的噱头,毕竟大部分观众都是单身狗,看就这些恩爱狗被虐得体无完肤,某种意义上也是节目的一个卖点。 愿意来参加的,都是年轻又喜欢刺激的,只有一对年纪大一些的素人,但男方是退伍军人,女方曾经是打星,恐怕也没有人敢因为年龄低估这两位。 事实上,之所以新婚第二天就开始拍摄,也是因为柳易尘和施岩是节目组请来的四对夫妻里最后一对结婚的。 时间要是再拖下去,就要错过别的嘉宾的蜜月期了。 当晚,柳易尘和施岩住在镇子上,偶遇了一对同样来参加节目的小夫妻。 男方是最近正当红的演员方奇,女方则是甜美派的歌手陆薇薇。 看见施岩和柳易尘,个子娇小的陆薇薇忍不住凑上来:“你们也来参加这个啊?捂得真严实,我都没想到会有你们,话说偷偷跟你们说,我其实嗑你俩CP好久了,你看看——” 陆薇薇掏出手机,微博上是“失忆回忆簿”的微博界面。 陆微薇专注地给自己刚结婚的丈夫介绍:“当年,他俩的粉丝撕得血雨腥风的时候,我就关注这个博主了,现在这博主说得都成真的了。” 柳易尘忍不住心里吐槽,什么当年,陆薇薇嘴里的当年,就是他记忆里的现在。 他现在依然觉得自己和施岩是对家。 他下意识接话:“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什么博主这么厉害,这都可以预言到?” 施岩在一旁十分紧张。 他完全没想过,居然能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微博,慌忙转移陆薇薇的注意力:“话说,你们之前见过编导了吗,编导有说过上岛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陆薇薇不为所动:“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啊,反正有小奇在,我不担心,话说那个博主,真的可厉害了,说的每件事都是真的,连我一个在娱乐圈里的,吃瓜都不如她厉害。” 施岩一震。 能不是真的么,都是本人说的。 怕是怕柳易尘看完也发现,都太真了。 陆薇薇话说着说着,就绕回来了。 CP粉这种存在,安利起自家CP,就算面前是自家CP活人,也不会罢休。 万念俱灰的施岩叹了口气:“小薇啊,咱各自回去休息吧,听说明天上了岛,还挺累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方奇投射眼神,终于接收到信号的方奇拦住了陆薇薇:“行了,老婆咱回去了,好好休息一晚,不然我怕明天你吃不消。” 施岩向救命恩人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旁边柳易尘有些狐疑,但终究还是没问什么。 第二天一早,柳易尘和施岩准时到了码头。 按照节目规定,朱元和于润不能上船,只好慈母送别一样蹲在码头边,给两个老板掰扯包里的东西。 “老板,这是晕车药。”于润眼巴巴给他家晕车晕船晕机的老板送药。 节目组编导大哥:“他们上了岛不会有车,没必要带这个了。” 腿就是唯一的交通工具,除非有人能自己用岛上的材料做出木筏、推车一类的工具。 “老板,这是充电宝,我买了最大容量的。”朱元给他家闲着无聊就刷刷手机的老板递上充电宝。 编导大哥继续冷酷无情:“他们手机都被没收了,不需要充电宝。” 上了岛,所有能收到信号的电子产品都会被没收,需要联系的都会由节目组转达。 “老板,这是净水袋,说是放泥水进去都能净化干净。” 施岩有些洁癖,于润除了净水袋还准备了一堆产品,还包括了睡袋、帐篷等。 编导大哥伸手拦截:“岛上不允许带对生存提供极大便利的产品。” 那就没有从零开始的意义了。 “老板,这是百科全书,说是所有动植物和昆虫都能找到,你们要是真饿坏了,吃之前看着点。”朱元从包里掏出了一块砖头。 编导大哥这次没拦截,只是冷漠道:“带是可以带,但注意一下,每人上岛最多带三公斤物资,我看你们这书得有个五斤半。” 工作人员帮忙称了一下,三斤。 “老板,强光手电,我看人家说下矿都能用。”于润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这回编导大哥准了。 最终,柳易尘和施岩带着一本百科全书、一支强光手电,又抱着一兜朱元临时买来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上了船。 船很快开动了。 施岩一向是综艺的常客,综艺感十足,对节目组的套路也门清,已经开始和船工搭讪了:“老乡,话说咱们这个岛,上去了要干嘛?” 老乡默默开船,并不说话,他真的就只是个节目组请来开船的老乡。 施岩接着在船上左顾右盼:“老乡,你该不会还兼职算命吧?” 这船上还放着八卦,船舱里还有不少地方写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看起来气氛莫名诡异。 柳易尘有些疲惫地看着来回闹腾的施岩:“你不是晕船吗?” 施岩理所当然地回头看他:“就是因为晕船,所以才要转移……呕!” 话还没说完,他先扒着船舷吐了一通,毫无形象可言,柳易尘在背后替他拍着背,嘱咐VJ:“这个可以不放出去。” 施岩吐完,趴在船舷上:“他们肯定会放的,你不用想了。” 他家尘尘还是太嫩了,一点都不懂综艺观众想看什么。 施岩沉痛地想,接下去有整蛊的,还是自己来扛吧,他家神仙只要继续高岭之花就行了。 柳易尘在一旁拧开一瓶水,递给施岩,施岩摇了摇头:“你留着吧,你平时不拍综艺,不懂节目组的路子。” 这几年,普普通通的综艺已经满足不了观众的猎奇心了。 像这种上岛前搜查行李的节目组,上了岛也绝对不好对付,到时候肯定会有更多刁难人的项目。 这几瓶矿泉水,恐怕会成为他们上岛以后的保命武器,必要的时候估计还能和其他人交换物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毕竟是个蜜月项目,看在大家都新婚燕尔的份上,应该不至于把人整得太过分。 简单擦了擦嘴,吐过之后的施岩丧了一点,萎在小破船的船舱里,眼巴巴看着柳易尘:“我就说嘛,要注意一下注意力,你看,你刚要是不提醒我的话,我压根就没感觉。” 柳易尘也懒得和他扯,果断认错:“行吧,那就是我错了,我不该提醒你。” 施岩一秒燃起求生欲:“没有,我不是怪你,你提醒我那还不是因为你关心我。” 两个人还在互相掰扯的时候,船靠岸了。 施岩率先跳下了岸,一只手提着他们仅有的家当,伸出另一只手递给柳易尘:“走着。” 柳易尘借着他的手跳下了船,镜头记录了两人下船的动作后,施岩还想多牵一会,柳易尘已经松开了。 施岩惋惜地看着那只收回去的手,愣是没敢再牵起来。 小岛和施岩预想的不一样,这个码头似乎没有其他人,他们下船以后,船也立刻开走了,只有施岩和柳易尘站在码头边,身后是充当空气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节目组用了什么舞台道具,周围弥漫着一层薄雾和灌木,看不见进岛的路在哪里。 施岩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一张小桌,一个穿着长马褂的大爷坐在小桌后,背后还插着个小旗,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 是个算命的。 柳易尘对综艺不是很熟悉,看着施岩走过去,也跟了上去。 施岩自信地和柳易尘讲解:“你还记得船上有过奇奇怪怪的符号吧,我觉得节目组的意思就是我们想进岛要对暗号,估计我们四组是从四个入口上的岛。” 背后的VJ下意识跟着点头。 这还真是被施岩猜对了。 有施岩这种综艺老油条在,节目推进会快很多。 走到算命先生桌前,施岩把柳易尘推到面前:“记得什么玄学之类的暗号,都可以试试,万一就对上暗号了呢?” 柳易尘瞥了一眼那个算命先生,低声问施岩:“我只记得寻龙分金看缠山,这好像和算命不是一回事吧?” 施岩也靠近他,耳语道:“你管他对不对呢,说了再说。” 柳易尘试着和算命先生搭讪:“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这还是他上次看电影记下来的。 算命先生无动无衷,捋了捋胡子:“老夫只算活人事,不算地下事。” 柳易尘换了个试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算命先生无动于衷,捋了捋胡子:“老夫不打劫,劝这位先生善良。” 柳易尘最后挣扎:“地振高罡,一脉溪山千古秀。” 算命先生依然无动于衷,捋了捋摇摇欲坠的胡子:“老夫不谋逆,先生莫要连累老夫。” VJ和上岛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憋笑,连算命的老大爷也开始忍不住笑场。 只有柳易尘本人一本正经,每一句都十分认真,从倒斗到土匪上山再到反清复明,能试的都来了一遍。 导演在监视器里看着画面,笑得疯狂拍自己的折叠椅,成功将折叠椅拍塌了:“这段到时候记得加花字!柳易尘这人以前到底为什么不拍综艺,这综艺感也太好了吧!” 这种一本正经又莫名其妙好笑的镜头,剪出来立刻能靠反差萌出圈,热搜都不用买。 等柳易尘试完了电影里看来的所有暗号,施岩向前走了一步,淡定开口:“金人巳亥始为先,木兔并猪四野眠……” 柳易尘回忆了一下,船上似乎的确写过这个,但他压根就没留心记过具体内容。 算命先生这次终于有反应了。 先生捋了捋胡子,和柳易尘重复了太多遍对话后,本就摇摇欲坠的胡子终于掉了。 大家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算命先生捡起胡子,贴回脸上,继续了下去:“小友看来是同道中人,不知此番前来,想要问些什么?” 按照节目流程,施岩现在应该问,进岛的路究竟在哪。 毕竟,也没别的好问的了。 然而施岩毫不犹豫地开口:“先生,麻烦算算我和旁边这位的姻缘。” 第9章 咒语 算命先生不过就是节目组请来的群演,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节目组给这位先生列举的情况只有两种: 如果嘉宾说出了正确的暗号,就告诉嘉宾进岛的路。 如果嘉宾尝试多次后依然没能说出答案,那么就诱导嘉宾答应节目组的条件。 实际上,那句暗号隐藏在船舱深处,周围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其他口诀。 除非有人把所有口诀都背下来,再一一尝试,否则应该不会有人能说出答案。 节目组要的也并不是嘉宾回答出正解,而是希望大家被迫答应算命先生提出的要求—— 承诺购买节目组的“荒岛地图”。 一张手绘简易地图,标价一千元。 岛上不能携带现金,所以嘉宾们一旦购买地图,就不得不一上岛就背上债务,开始给节目组做牛做马。 这才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欢乐气氛。 谁都没想到,施岩居然把正确答案给说了出来。 算命先生纠结了一会,试探着回答:“这位小友在开什么玩笑,旁边的不就是你的命定之人,既然已成姻缘,小友你又要算什么呢,不如换个问题?” 不如赶紧换个问题。 换回节目组的路子上去。 这话深得施岩的心,然而丝毫没有改编施岩的意志。 在算命先生期待又僵硬的笑容里,施岩颇为纯良地爽朗一笑:“那我换个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小友尽管问。”算命先生立刻接上,等着结束自己的任务,好下班拿钱走人。 施岩一脸认真:“我想问问,我和旁边这位能不能白头偕老?” 算命先生目光里透出绝望:“这……这位朋友……这不是当然的么……” 说话的时候,算命先生也不忘了用目光向边上的工作人员求助。 这次,连不怎么参加综艺的柳易尘都察觉到了不对,瞥了一眼边上的镜头:“要不我们还是问点有意义的?” 他之前也是看过综艺的。 施岩在综艺里一向脑回路清奇,这也是综艺喜欢请施岩的原因。 当时他以为那是施岩有综艺感,知道该如何卖蠢让观众开心,但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本性流露。 施岩那根本就不是卖蠢。 是真憨。 看见柳易尘皱眉,施岩侧过头来,看着柳易尘:“这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事呢?” 柳易尘想说,这怎么就有意义了,然而目光对上施岩—— 施岩这人没有别的优点,但长得的确好看。 他用那双极深邃、乃至天然显得多情的眼睛说话时,多蠢的话都带了几分让人难以拒绝的深情。 柳易尘本想反驳什么,却突然忘了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道:“这种问题,哪有去问算命的呢?” 施岩嘟囔:“问问不成么,我就是好奇他会怎么说。” 他倒也不是真的相信这个群演会算命,只是下意识就想到这个问题,顺口就问了。 柳易尘目不斜视:“你问了,他如果说不能,你打算怎么办?” 施岩脱口而出:“你见过敢说这话的群演吗?” 一边无辜被cue的算命先生瑟瑟发抖,脸上写满了:和我无关,我不敢,我什么都不敢说,别cue我。 柳易尘微微皱眉,扶额道:“我说如果!如果!” 他对施岩的逻辑也是不想说什么了。 “话说,你连皱眉都好好看。”施岩没有回答柳易尘的问题,自然而然地伸手抚开了柳易尘拧起的眉,“不过你要多开心点,我以为我在逗你开心。” 柳易尘觉得自己憋了一口老血。 长得帅的人犯蠢真的太犯规了,就算这人是施岩,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太适合说这些看似杰克苏但经典永流传的霸总台词了。 后面的工作人员里,有女生小声惊呼:“跟这个组真的太值了!!!妈妈我嗑的CP怎么可以这么甜!!” 柳易尘决定放弃挣扎,任由施岩表演。 施岩郑重其事地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柳易尘:“他说我们不能白头偕老,我就囤他个一顿染发膏,我俩黑头偕老,再不行,我就把头剃了,我们光头偕老。” 柳易尘脸色变得越发精彩:“谢谢,我还是不陪你光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此刻的气氛并不适合,也或许是因为在录制节目,又或许只是因为不想,柳易尘没有把“偕老”两个字说出口。 施岩看起来大大咧咧,这种时候却格外敏锐:“你没说不陪我偕老,那就是说你愿意和我偕老啊!” 背后的工作人员集体:呵,新婚恩爱狗。 “二位,你们还问问题吗?”被各种意义上虐了个够的算命先生忍不住了,“不问的话,本人还兼揽地图贩卖业务,要来一份荒岛地图吗?一份一千,经济实惠,童叟无欺。” 施岩:“我不都问了吗,是你不回答啊?” 柳易尘忍无可忍:“麻烦问一下先生,进岛的路怎——” “教你一句开路口诀只要说了眼前的所有障眼法都会烟消云散小友你速速记住。”不等柳易尘说完,终于看见曙光的算命先生生怕施岩再出幺蛾子,一口气不带停顿地念完了他的台词—— “芝麻开门!” 想起刚才那句极为拗口的暗号,做好准备记住口诀的柳易尘心情十分微妙:“哦,谢谢先生,那我们走了。” 他说着,拖走了还对“白头偕老”耿耿于怀、念念有词的施岩。 背后还隐约有算命先生愤愤不平的声音:“我跟你们说!这得加钱!你们没跟我说过会有这么多戏!什么人啊这是!” 柳易尘掩面,觉得自己和施岩此刻仿佛命运共同体,要丢脸一起丢的那种,拖着施岩飞快往前走。 挡路的树丛背后其实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走到走不通的地方,柳易尘念一句芝麻开门,就有一双藏在树丛下的脚鬼鬼祟祟移开一条路。 快走出树丛的时候,柳易尘忍不住问出了刚才开始就一直好奇的问题:“你在船上不是晕船了么,怎么还能记得那句暗号?” “啊?”施岩完全不知道柳易尘在说什么,“这玩意是我随便说的啊?” 柳易尘抬了抬眼:“随便说的?正常人会随便说这个?” 监控器那头的导演:“随便说的?他随的是哪门子便?” 施岩有些尴尬地解释:“其实吧……” 他说了一半转过去看跟拍VJ:“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你说了我们可以剪。”导演给了个准话,VJ从耳麦里转达。 得到了许可,施岩不太好意思地开口:“其实吧,我追你的时候,总担心追不到你、你不理我。” 其实现在也怕。 柳易尘:“然后?你干嘛了?”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施岩眨了眨眼,索性一股脑坦白了:“我试过占卜,那什么塔罗牌啊之类的我都试过,还有什么这个山那个庙的也都试过,御守我也买了不少,刚刚那句,是桃花运的口诀,我正好记得,就顺口说了。” 施岩没说,并不是正好记得。 是怕上了岛,柳易尘又不理自己了,于是干脆在心里把记得的那些咒语、口诀都背了一遍。 节目是开放式录制,没有严厉禁止工作人员和嘉宾互动。 树丛里有工作人员忍不住小声问:“哥,打听一下,你知道到底是哪句起了作用不,我最近有个单相思的人。” 施岩沉默片刻,笑容有些勉强,脸上满是刻意的义正言辞:“这些玄学的东西,就是图个乐呵。喜欢一个人呢,对他好、把他装在心上、放在第一位,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喜欢的人一定能感觉到的。” 柳易尘 :“……” 好鸡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该装的逼也装了,施岩一不做二不休: “就比如说你柳老师,你问问他,是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我很爱他。” 树丛里的小女生眼巴巴地盯着柳易尘看。 柳易尘刚想皱眉,没由来地想起刚才停留在自己额间的那根手指,倏然停住了,微微垂下眼睑:“是。” 这并不是假话。 被人用这样执着热烈的方式喜欢,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股时刻包围着自己的强烈爱意。 第10章 驯化 两个人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大家从四个不同的口岸上岛,其他三组试了几次都没试出结果,早早地答应了节目组的条件,用一千块买下了地图,算是签下了卖身契。 只有柳易尘和施岩这一组,愣是和算命先生绕了半天。 昨晚遇见的方奇和陆薇薇站在广场边,陆薇薇正在小声埋怨方奇不应该就这样答应节目组的要求,明显是被套路了。 他们身边另外一对夫妻是狄飞光和黎雨星。 这对小夫妻都是超模,这几年正靠着综艺慢慢挤进娱乐圈,虽然没什么作品,但靠着十分能打的颜值也算是逐渐站稳了脚跟。 有这两个人站在边上,显得只有一米五八的陆薇薇像个小学生。 最后一对夫妻是节目组选择的素人。 如今生活类的综艺开始倡导素人的加入,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也不例外。 男方周锐铭是退伍军人,女方季雅娴则是武行替身,两人原本都是不婚族,三十好几的年纪一见钟情,为彼此改变了原则。 担任领队的是节目组聘请的户外运动博主袁佳瑶,是个看起来纤细柔软的美少女,当初靠着社交媒体而走红。 然而实际上,柳易尘记得自己看过这位曾经发过的视频—— 他一共就看了两个,分别是徒手掰苹果、倒立俯卧撑。 “既然大家都已经到了,那么——”见八个人都到齐了,袁佳瑶对着大家招了招手,“我们的录制就要开始啦。” 柳易尘盯着袁佳瑶专心听讲。 陆薇薇很少在娱乐圈见到和自己一样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忍不住有些兴奋:“瑶瑶瑶瑶,你真的是运动博主吗?我觉得你力气看起来和我差不多诶?” 柳易尘想:不,你想多了,她可以徒手榨苹果汁,你能吗? 想归想,柳易尘什么都没说。 倒是方奇显然是知道点什么,附在陆薇薇耳边说了几句。 陆薇薇用吃鸭蛋一样的表情盯着袁佳瑶看了几眼,小声道:“我能去和工作人员借个手机吗,我不信。” 袁佳瑶微微一笑:“是说榨苹果汁的事吗?回头有机会我给你表演,不着急。” 陆薇薇:“不了不了,客气客气,瑶瑶你继续。” “那么,简单介绍一下节目的规则,我们一共有八期节目,四站地点,每站拍摄一周,分为两期播放。”袁佳瑶做了简单说明后继续道:“今天我们将开始第一站,荒岛站。” “今天,大家的任务是——搭建可以遮风避雨的帐篷,准备今晚的晚餐,以及为大家未来一周的饮食做打算,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举手提问。” 袁佳瑶说得简单,大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黎雨星举起手:“我想问一下,什么叫为未来一周的饮食做打算?” 袁佳瑶脸上是轻松的微笑:“就是说,节目组除了提供今晚篝火晚会的晚餐以外,不会再提供免费饮食哦。” 大家脸上一起浮起不约而同的绝望。 不会再提供免费饮食? 在场众人集体倒吸凉气。 狄飞光却戳了戳自己的新婚妻子:“小雨啊,我记得咱俩下周有工作?” 下周是时装周。 “对啊!”黎雨星重新松了一口气,冲着大家笑了笑,“我俩好像本来就要节食诶?” 陆薇薇哭丧着脸:“可我不用节食啊,我想吃好吃的!” 季雅娴看了一眼自家丈夫,很有安全感:“锐铭以前是特种兵,生存能力还是有一点的,大家不用太担心,我们应该饿不死。” 捏了一把汗的陆薇薇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方奇宣誓存在感一样揉了一把陆薇薇的头发:“别担心,有老公在,饿不着你。” 紧张的气氛刚刚缓和一点,袁佳瑶开口了:“对了,忘记提醒大家了,周五,也就是五天的录制结束后,借过钱的,要还清欠款哦,你们应该都借钱了吧?” “还钱的方式是驯养动物,周五会有动物专家为大家考评,只有驯养合格的动物才具有商业价值,可以帮助各位还清欠款,任务失败的话,在下一个岛上,初始物资会被削减。” 人类的进化史上,男耕女织、驯养动物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既然是从零开始的生活,自然要体验一下动物的驯化——这是官话。 观众就喜欢看生活里遥不可及的艺人们被鸡鸭鹅追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是真话。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工作人员已经推着道具板走了过来:“这背后是可供驯养的动物和对于的任务,大家各组派一个人来翻牌子吧。” 陆薇薇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地捶了方奇一下:“都怪你,人家都说了不要相信节目组的话嘛!一千块呢!” 语气里有些许责怪,但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 狄飞光和黎雨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这锅你背!” 这两人当初在码头各执一词,最后稀里糊涂就被套路走了一千。 季雅娴有些疑惑:“你们没和那个算命的还个价吗?我们还到了三百块。” 另外两对都是年少成名,加上年纪也小,实际上基本没有过和人讨价还价的生活经验,压根就不知道居然可以还价。 一时间,大家纷纷羡慕起季雅娴来。 毕竟债务一下少了整整七百,已经是众人里最轻松的了。 一片羡慕里,柳易尘幽幽举手:“我们没借钱,是不是不用养小动物?” 袁佳瑶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你们居然没借钱?尘哥的记性这么好吗?” 柳易尘坦白:“不是我,是施岩记住的。” 坦白只坦了一半。 虽然到时候节目上了,大家都会知道施岩究竟是怎么记住的,不过现在还是别承认了,太尴尬了。 旁边的施岩跃跃欲试地举手。 柳易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施岩往前迈开一步,兴致勃勃地道:“可是我也想养个什么啊。” 好像还挺好玩的样子。 现场一片安静。 大家看向施岩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刀片—— 太子爷不懂民生疾苦,大家都是为了还债,这位是为了好玩。 袁佳瑶看了施岩一眼:“你确定吗?” 施岩侧过头看了柳易尘一眼:“尘尘,你说呢?咱养个什么不?” 柳易尘性子冷,很少和陌生人亲近。 工作的时候虽然看不出异样,但施岩一直很清楚,柳易尘只是保持了营业状态而已。 他和录制节目的其余三组都不熟,录制期间为了营业肯定还是笑脸相迎,但实际上不见得有多乐意和陌生人凑在一起。 施岩觉着,养个动物或许能给他解解闷。 柳易尘以为是施岩又开始贪玩,索性随他去了:“你要养就自己照顾,别到时候把活分到我头上。” 得到了批准,施岩大喜过望,快速点头:“我照顾我照顾,不管抽到什么,反正你负责撸猫逗狗捡蛋就行。” 听见两个人的对话,陆薇薇克制不住满脸姨母笑:“尘尘这个语气,就很一家之主。” 方奇不是很懂自家老婆在说什么,低声问:“柳哥似乎是下面那个吧,怎么是一家之主了?” 陆薇薇斜了他一眼:“你就是一家之主了?” 方奇一秒认怂:“你是!你才是!” 黎雨星意味深长地接话,迅速和陆薇薇熟络起来:“你就说,像不像你要养猫,你爸表示女儿开心就好,你妈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样子。” 几个人还在寒暄,袁佳瑶突然转向施岩,笑得让施岩心里有些毛。 下一秒,袁佳瑶开口道:“既然你们确定了,那么按照规则,你们同样要遵守节目组的规则,如果判定不合格,在下一个岛上一样要被扣除物资。” 安静了一秒。 全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薇薇:“柳老师!快教训他!” 方奇:“哈哈哈哈哈哈,岩哥你这真的是自己作的死!” 黎雨星:“我心里平衡了,平衡了哈哈哈哈哈!” 狄飞光:“来吧我们翻牌吧,我迫不及待想看岩哥翻到什么了!” 周锐铭:“小兄弟,保重。” 季雅娴:“哈哈哈哈快哄哄你家柳老师吧,太搞笑了。” 一派喜气洋洋。 施岩僵在原地,脸上是大写的呆滞:“我们不是没欠债吗?” 袁佳瑶:“动物是节目组提供的,你们要是把好好的小动物驯歪了,不得对小动物负责吗?不得还节目组买动物的钱吗?” 很有道理的样子。 施岩:玩大发了,尘尘该生气了。 在柳易尘生气前,施岩决定先发制人,笑了两声,挠着后脑勺:“那什么,尘哥,尘尘,柳老师,我保证养好了,不让你挨饿受冻。” 谁知道,柳易尘脸上根本没有半点怒气,反而带了点隐约笑意:“动物是你要的,你自己解决吧,我不帮忙。” “话说,柳老师难道都不会对这种事生气的吗?” 陆薇薇像是嫌场面还不够热闹,开始起哄,“这种时候,就要行使合法伴侣的特权,罚他跪搓衣板啊!柳老师你脾气太好啦!” 柳易尘一愣。 他不是脾气好。 而是的确没有生气。 如果不站在利益共同体的身份上来看,施岩的行为的确十分搞笑,这也是其他人笑的原因—— 反正他们和施岩没关系,也就是看个热闹。 对于柳易尘来说,他同样和施岩没有关系,自然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自己已经和身边这人结婚了的感觉。 大家毕竟都是刚刚结婚的人,除了陆薇薇年纪小没心没肺,其他人都咂摸出一点异样来。 上岛到现在,看起来是这两个最和谐、从没有过争吵。 但结过婚的都清楚,真的相爱的人,压根就不可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客气。 这两人之间太客气了。 柳易尘自己也察觉到了,他并没有扮演好自己该扮演的的角色。 施岩垂眸看了柳易尘一眼。 那人又不自觉地皱眉了。 柳易尘刚想说点什么迎合一下氛围,施岩一把揽住了柳易尘的肩膀:“我家柳老师那不是脾气好,是我自觉性高,都不用他说,一会我就自己领搓衣板去。” 柳易尘被他逗笑了:“连吃的喝的都不给你发,你还指望节目组给你发搓衣板?” 袁佳瑶憋着笑:“导演刚刚说了,如果柳老师要求的话,可以特供一个,作为之前找到路的奖励。” 施岩凉凉地瞥了一眼柳易尘:“净挑拨我们尘尘,我们尘尘会要这玩意?” 柳易尘一脸冷漠:“要,要两个。” 虽然看起来一脸正经、对荒岛求生性质乏乏、参与度不高,但实际上柳易尘一直在默默观察环境。 毕竟是荒岛求生,多要两块木材总归没错,肯定能用到的。 全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施岩还挺高兴的:“你们笑什么,这还不是亲老公才有的待遇。” 柳易尘:算了,你说什么都对。 第11章 属狗 等众人习惯了施岩的脑回路之后,工作人员终于可以推着准备好的板子过来了。 袁佳瑶指着一整块花花绿绿的板子解释道:“这块九宫格背后是九种不同的动物和他们对应的任务,大家每组派一个人来翻牌子,要注意看牌子上的提示信息哦。” 艺人组的大家都是综艺的常客了,对节目组的套路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听见袁佳瑶的解说后纷纷开始配合地装傻—— 陆薇薇点着下巴:“哎呀,我最不擅长这种谜题了,方奇你过来,我们就靠你啦。”、 黎雨星跃跃欲试:“我们就让我来吧,我还挺想养一只小猪的。” 狄飞光也很上路子地附和:“你可千万别了,你什么时候抽东西抽中过!” 施岩信誓旦旦:“我这手,大报恩寺开过光的手,想要什么抽不到!” 大家很给面子:“厉害厉害,那施老师想要什么?” 施岩不疾不徐:“我想抽只鹅!” 季雅娴听见以后表情复杂:“你见过鹅吗?” 大家又讨论起了小时候被鹅统治的恐惧。 六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只有柳易尘和周锐铭站在边缘。 两个男人看着不远处的牌子,真情实感地交流。 柳易尘估摸了一下:“我看那上面,感觉那几个应该是鸡鸭鹅,这种家禽饲养起来难度不大,对应的任务可能就会更难。” 周锐铭认同地点点头:“如果是什么很难饲养或者名贵的动物的话,节目组肯定也会担心我们养死,所以看起来越是不好养的动物,任务肯定越简单。” 听见两个人的讨论,大家不知不觉都围了过来。 陆薇薇忍着笑道:“锐哥当过兵的,好胜心强也就算了,柳老师你这个人设和好胜心很不相符啊?” 柳易尘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既然都开始玩了,就认真一点好了。” 常上综艺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在综艺节目上玩游戏,重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制造笑点,如果过分关注胜利,那么到播放的时候,很可能会被观众骂“一个综艺节目这么认真干什么”。 黎雨星小声提醒柳易尘:“柳老师,不要太认真,我们只是玩玩啦。” 谁知道施岩揽过柳易尘,笑得大大方方:“我们尘尘玩什么都认真,认真有什么不好的,尘尘经营我们的婚姻也是很认真的。” 大家纷纷笑起来: “好的知道了,你家柳老师做什么都认真。” “尤其是和你谈恋爱特别认真。” “胡说,什么谈恋爱,人家已经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了好吗。” “我终于知道施老师为什么选这个节目参加了。” “为什么?” “他去其他节目,肯定会因为虐狗被集体排挤,也就咱们这里大家都是已婚人士的才能忍他了。” 柳易尘趁大家八卦,靠在施岩身边低声道:“录综艺不可以太认真吗?认真有什么问题?” 既然节目组给了游戏,按照规则想要获得胜利哪里有问题? 柳易尘很少上综艺,之前挑选的综艺基本上也都是棚内综艺,第一次参加田园向的,还没有理解到观众看这类综艺的目的。 陆薇薇还想给柳易尘解释什么,施岩扭过头,眨了眨眼:“没什么问题啊,要是一周后我们合格了,尘尘有什么奖励吗?” 施岩表情乖巧,然而柳易尘丝毫不为所动,脑子无比清醒:“本来我们根本不用面临被惩罚的风险,你规避了风险只能叫将功补过,还想要什么奖励?” “……”施岩乖乖转回去,脸上是大写的遗憾。 他就想要抱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亲一下更好。 四组人一边闲聊,一边选出了一个人上去翻牌子。 袁佳瑶在一旁提醒:“你们可以自由观察牌子上的图案,但是不可以接近牌子一米以内的距离。” 工作人员将牌子放在了一米外。 方奇第一个走了上去:“嗯……我看看啊,右边那块牌子上画着香蕉,还有鹿角……” 思考了一下,他得到了答案:“薇薇的昵称是小鹿,属相是猴,猴子是吃香蕉的,我就选这个了!” 袁佳瑶确认过他的答案后翻开了牌子,牌子上的确画着一只猴子。 方奇拿过了下面的任务卡,念出来后有些轻松:“帮助小猴洗澡、修剪指甲,听起来还挺简单的,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教会小猴骑独轮车之类的。” 袁佳瑶解说道:“因为猴子是保护动物,现在并不提倡动物表演,我们的猴子是经过批准的,也是打过疫苗的,你们可以放心。” 果然,柳易尘和周锐铭但是的猜测是对的,作为保护动物的猴子并不可能给嘉宾过多的操作空间。 第二组上去的黎雨星运气没那么好,看中了一个绿底红花的图案,以为暗示的是某种食草动物。 等翻过牌子才知道,她选中的动物是一只鹦鹉,任务是教会这只鹦鹉说“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大家: “哈哈哈哈哈哈这好像不太可能?” “别说鹦鹉了,说实话我都说得不太利索。” 第三个上去的周锐铭早就制定好了计划,选择了他认定是竹鼠的一块牌子。 牌子翻过来以后,上面的动物的确是竹鼠,但任务要求读出来把所有人都笑翻了: “饲养一窝竹鼠一周,并在周五烹饪一桌全鼠宴,要求得到至少五位其他嘉宾的点赞,否则不过关。” 在场大家面面相觑。 陆薇薇:“我……连筷子都不敢下,对不起了哥!” 黎雨星:“我和飞光下周走秀,竹鼠脂肪太多了……对不起了哥!” 这一下就去掉了三个人,再去掉周锐铭自己,只剩下四人,周锐铭的任务还没开始就面临了巨大危机。 大家笑过之后,轮到了施岩。 他站到工作人员画好的距离线背后,笃定地看了一眼牌子。 “我早就看好了!我要那个!”施岩指了指某个方向,“黑白相间,代表了丑小鸭变天鹅,蓝色的珠子代表了水,周围乱七八糟的草丛是因为鹅很凶。” 施岩胸有成竹:“这肯定是鹅!” 别管他的理由多奇妙。 反正气势上还是很自信的。 柳易尘在他背后眼皮微抬:“你确定?” 施岩兴致勃勃地回头反问:“怎么了?尘哥你不想要鹅吗?你想要啥我都可以。” 柳易尘要是现在说想要一头大象,他都敢打包票一定想办法搞定。 然而柳易尘嘴角微微噙了笑意:“不用,你既然想选这个就选吧。” 他觉得那动物不是鹅。 不过反正是施岩想选,就算选了,他没猜错的话,那动物也挺配施岩气质的。 柳易尘只是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 然而施岩盯着柳易尘的嘴角,眼睛一瞬不瞬—— 柳易尘从出道开始,最吸引粉丝的就是那副略显禁欲,以至于有些沉郁的五官。 他的双唇并不厚,嘴角在无表情的时候自然向下,眼皮也不厚,凤眼让眼角的线条长而清厉。 这样的长相,丝毫差池都会显得小家子气,乃至让人觉得刻薄。 但在柳易尘身上,只会给人一种淡然疏离的仰视感。 “柳老师……”施岩下意识忘了镜头的存在,有一丝平时见到柳易尘的小心和拘谨,“你能再笑一下吗……” 他失忆前是二十四,现在在众人眼里二十六了,但偏偏,在柳易尘面前,小心得像个刚恋爱的高中生。 柳易尘原本不想顺着施岩,然而被那样直勾勾的傻样逗笑了,没绷住,嘴角弯了弯:“选好了就快决定吧,别后悔。” 柳易尘笑起来好看,施岩满脑子都是那个微微弯曲的嘴角,丝毫没在意什么叫“别后悔”,当机立断和袁佳瑶拍了板。 卡片翻开,柳易尘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卡上的是一只哈士奇。 他刚才就猜到了。 黑白相间,是哈士奇的毛发颜色,蓝色是瞳孔的颜色,乱七八糟的草丛是哈士奇的撕家特征。 而且,那块板原本的位置更偏,到施岩观察选择的时候,却换到了一个更容易被心理暗示引导的位置上。 而施岩恰恰属狗。 发现是哈士奇,施岩大失所望:“我就想体验一次被鹅碾的感觉,怎么就这么难。” 众人纷纷笑他:“非要在危险边缘试探,你是小学生吗?” 袁佳瑶捕捉到了柳易尘嘴角的笑,好奇地问:“柳老师莫非早就猜到了?” 实际上,节目组原本就希望哈士奇能落到施岩头上,也安排了袁佳瑶做引导,没想到不用袁佳瑶说话,施岩自己就误打误撞选了。 柳易尘有些小小的得意,把自己推理的过程说了一遍,又加了一句:“而且网上很多人说施岩像哈士奇,我猜你们也是故意安排的吧。” “柳老师果然玩游戏很认真。”袁佳瑶服气了,“其实节目组本来安排我做托骗岩哥选这个的,没想到他都不用骗,自己就选了。” 施岩看着柳易尘垂头丧气:“你猜到了干嘛不告诉我?” 柳易尘还没说话,他自顾自又高兴起来:“不过你还在网上搜我,还记得我属狗。” 想到这里,施岩喜滋滋地,嘿嘿傻笑:“这么在乎我?” 第12章 饲主 施岩这副傻样,弄得柳易尘实在是哭笑不得。 他们共同合作过的电影和电视剧、短片等等加起来不下十部,他总有个机会记住施岩的属相、记住施岩在网上的评价。 不过镜头还在,这种话肯定不能说。 柳易尘侧过头看了一眼满脸桃花的施岩,眉头跳得厉害:“你还是先看看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吧。” 按照他之前和周锐铭的推测,节目组给的动物越难伺候,任务就会越简单。 那么…… 哈士奇这种皮实的动物,任务肯定不会简单。 “我们的任务是,保证本周内……”施岩读着读着,脸色一僵:“本周内……我们认养的动物不造成任何作物、家禽牲畜、节目组录制设备、居住环境的损坏。” “……”柳易尘同样无语,觉得头有些开始疼了。 想让一只哈士奇在五天的录制里什么东西都不破坏,要是能做到的话,他们就不用来参加这个节目,不如去参加明星训犬师了。 施岩面如菜色:“我觉得你们在搞我……我觉得下期我要凉了。” “我觉得你没觉得错。”柳易尘在旁边忍着笑,幽幽道:“不过我看,不用下期,这期我就要凉了。” 施岩疑惑地咂摸柳易尘的表情:“什么意思?” 柳易尘盯着施岩,眼角微眯:“我一个人要带两只哈士奇,也挺不容易的。” “哈哈哈哈哈,柳老师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大家集体憋不住笑了。 施岩十分有自黑精神:“尘尘知道吧,狗狗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所以——” 所以他只认柳易尘一个,如果柳易尘不要他了,他就没办法再去喜欢谁了。 所以,他希望柳易尘和许诺不会抛弃狗狗的主人一样,给他一个许诺,哪怕只是一个在镜头前哄骗人的空头支票。 柳易尘对施岩的循循善诱十分敏锐,先发制人:“所以,节目结束以后,我们把分到的狗狗领养了?” “不是!”施岩急了:“你倒是看看我啊?我呢?” 柳易尘不想说话。 施岩的意思是在太过明显了,连眼珠子都写满了明示。 他想要自己一句许诺,许诺一生不会抛弃他,不管是真是假。 然而柳易尘并不想说假话,哪怕面前就是镜头,他也清楚应该和施岩保持营业状态,但那句许诺他说不出口。 施岩喜欢自己,他想听的是真话,这种时候,自己随口给出的许诺显得过于残忍。 于是,柳易尘挪开视线:“我难道不早就是你的饲主了?” 听于润说,他和施岩同居以后,家里一直是他在做饭,到也算是饲主了。 明白柳易尘不想轻易给出许诺,施岩也放弃了。 然而,他们忘了身边还有CP粉的希望,潜入地方内部的卧底陆薇薇。 听见两人的对话,陆薇薇满脸幸福要溢出来的表情:“柳老师做饭一定很好吃吧!我之前和岩哥拍广告的时候,看着他从包里掏出来个爱妻便当,差点没被酸死,我想尝一口,岩哥还护着饭盒,连个菜叶子都不肯给我。” 方奇愁眉苦脸:“你是酸死了,我可是差点被折腾死。” 陆薇薇被秀完,回去就要求方奇也学做饭。 陆薇薇一说话,现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黎雨星也凑上来:“我之前去时装周,遇上柳老师,他人在法国还掐着国内的时差叮嘱岩哥吃饭,我家这个只知道盯着我减肥的简直比都不能比。” 旁边也有工作人员插话:“之前我们和施老师谈合作的时候,谈着谈着柳老师就来了,还带着便当,说是施老师挑食,自己做的他能多吃点。” 柳易尘愣住了。 他脑子里似乎屏蔽了很大一部分关于施岩的记忆,但又似乎还留着什么。 比如刚才,他觉得自己会记得施岩的属相和粉丝的评价是因为合作过。 但回忆了一下,柳易尘发觉,于润从出道开始陪着他,做了八年助理,他能在第一时间说出于润的生日,却偏偏说不出属相这种需要算的东西。 至于合作过的其他艺人,他连具体的出生年份都不记得,特意上网去看对方的超话更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的确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施岩的生肖。 陆薇薇说话的时候,柳易尘脑海里浮现出不知道哪里来的记忆。 施岩喜欢吃脆的东西,脆骨、藕、马蹄,不喜欢吃蔬菜,不喜欢吃鱼,但可以吃这些食物做的丸子。 施岩不能吃芒果,但是很喜欢吃榴莲,榴莲和芒果放在一起的蛋糕,他只吃榴莲的那一半,另一半……不知道是给谁吃了。 现场和他们两个合作过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插了一句,大家七嘴八舌分享被秀到过的经历。 “啊!我好幸福啊!”众人还在吃柠檬,施岩突然一把抱住了柳易尘,原地转了个圈:“和尘尘结婚真是太好了!” 周围一片:“哈哈哈哈说你哈士奇你就真的哈士奇了。” 猝不及防被抱住,柳易尘眨了眨眼:“录制呢,你疯了?” 施岩当然没疯,但也快疯了。 即使知道他已经和柳易尘结婚了,但他们都没有这段记忆,所以显得现实也不真实起来。 直到现在,他才能切实感受到,柳易尘也的确是爱他的,至少两年后的柳易尘一定是爱他的。 “我酸了。”施岩贴在柳易尘耳边,极低地耳语。 柳易尘耳朵一热,小声问:“酸什么?” “酸两年后的我居然可以这么幸福。”施岩在众人的哄笑里松开了柳易尘。 虽然还想再抱一会,不过那样柳易尘估计又要被惹生气了。 还是再找机会吧。 “行了,既然大家都选完了,那么我们就开始领取各自的小动物了。”见大家已经开始闲聊,负责控场的袁佳瑶开始推进录制的进度。 陆薇薇和方奇的猴子是和动物园借来的,是一只眼睛很大的小奶猴,因为比较金贵,在录制以外的时间实际上由专人来照顾。 小猴并不怕人,看见众人就开始卖萌,在场的三个女生都被萌到挪不开眼睛。 黎雨星的鹦鹉也和大家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并不是花花绿绿的金刚鹦鹉,而是一只通体纯白的葵花鹦鹉,头上有着浅黄色的凤头冠羽,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而季雅娴和周锐铭的一窝竹鼠则个个十分圆润,看着就很讨喜。 陆薇薇和黎雨星一拿到自己的小动物,就开始给动物们起名,而季雅娴则显得有些纠结—— 一来,她年纪也过了卖萌的年龄,二来,这些竹鼠都是可食用的,一周后会被他们吃掉,起名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看见大家的小动物,施岩稍微有了一点希望,至少这些还都挺可爱的,说不定他们的哈士奇也是哈士奇中的另类,脾气或许还不错。 然而,柳易尘冷静地拍了拍他:“好像牵过来了。” 还在盯着旁边竹鼠的施岩心不在焉:“什么牵过来了?” 柳易尘:“狗把人牵过来了。” 不远处,一只哈士奇正拽着工作人员,在泥地里撒欢,把人一路拖着走到了镜头前。 实际上,柳易尘不过是在描述他看到的事实,但大家集体被逗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柳老师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我就好想笑。” “哈哈哈哈真的,柳老师是怎么做到一脸正经地说出狗把人牵来了这种话的。” “柳哥这么严肃的人会和岩哥谈恋爱也是真的爱情的奇迹了哈哈哈哈哈。” 导演也对柳易尘的反应非常满意,与旁边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说实话,一开始我还蛮担心柳易尘没有综艺感的,这么看看其实他也挺有的。” 每句话都说真话、每件事都莫名认真,这在别人身上或许会被观众吐槽。 但柳易尘一向是以老干部形象面对观众的,这样的设定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牵着工作人员走过来的小哈士奇看起来最多两三个月的样子,一双蓝汪汪的眼睛让人心都忍不住化了。 大概是知道面前的两个人是自己接下来一周的主人,小奶狗充满讨好地扑过来—— 四只爪子上全是刚刚踩过的泥。 柳易尘和施岩终于将小奶狗从身上扒下来之后,一起蹲身,盯着哈士奇。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施岩一身泥巴,自暴自弃地撸了一把狗头:“好可爱啊,这小东西要怎么养?” 柳易尘:“我也不知道,我没养过这么小的狗。” 施岩:“也是,你见到我的时候,我都二十一了,换算成狗得三四岁了吧?” 柳易尘专心看狗,完全没察觉到对话已经跑偏了,顺口接下去:“你可比三四岁的哈士奇烦人多了。” 施岩:“啥??” 柳易尘:“一天到晚缠着我柳哥长柳哥短,天天要我和你对戏,还喊李姐冒充粉丝给我送吃的,我那会儿居然还没看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施岩莫名得意起来,哼了一声:“你家柳橙姐姐老说我演技差拖你后腿,我这装直男装了三年你不都没看出来。” “咳!”牵着狗的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了:“两位老师,你们还要听养狗指南吗?” 施岩丝毫不觉得尴尬,十分快活:“听的,您请说。” 柳易尘悄无声息地把头埋低了一点,装死。 等工作人员终于说完了细节,要走的时候,柳易尘站起来了:“稍等一下。” “啊?”被叫住的工作人员回过头:“柳老师什么事?” 柳易尘: “刚才答应要给我们的两块搓衣板,记得给一下。” 现场一片安静。 这都能当真的吗? 第13章 遛狗 愣了一会,导演发了话,表示会把说好的搓衣板送过来。 四组都安顿好自己的小动物,节目组提供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午餐后,第二个环节是搭建帐篷。 考虑到需要居住五天,帐篷是专业的户外帐篷。搭建起来有些困难,但毕竟来参加节目的都多少有点户外经验,加上有周锐铭在一边指挥,虽然进行的过程多少还是有一些波折,完成起来也不算太困难。 忙活了一下午,八个人站在一边看着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帐篷,陆薇薇喘了一口气:“我现在可以进去躺一会吗,这实在是太累了。” 她话音刚落,袁佳瑶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大家的帐篷都已经搭好了,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点饿了呢?” 一整天都在录制,早就到了饿的时候了,但八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开口。 虽然饿了,但大家都清楚,之前节目组就说过,只有第一顿饭由节目组提供,之后全都要靠自己想办法。 作为一个综艺节目,想正常吃上一顿饭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按兵不动,等着节目组出招。 袁佳瑶笑得十分神秘:“不知道大家玩过定向越野吗?” 在场的众人集体摇头,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 只有周锐铭。 周锐铭气定神闲:“以前我们一走就是十公里,这个岛绕一圈我都没问题。” 季雅娴有些无奈地笑:“那是十年前好吗,你现在都三十七了,还把自己当二十七岁?” 大家一致表示崇拜的时候,施岩笑而不语,有些嘚瑟,冲着柳易尘低声显摆:“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玩过一段时间,安心,哥带你。” 柳易尘被他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逗笑了,挑了挑眉:“哥?” 施岩:“……我是弟弟。” 怂就是一秒的事。 “刚刚问的时候,你干嘛不说自己也懂?”柳易尘偏着头小声问。 施岩笑了笑:“没必要说啊。” 素人录节目容易被摄像和导演忽视,即使艺人们不是有意排挤,也可能会因为距离感而导致无法融入。 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还是让给周锐铭好了,这样一会他能给其他人一些指点,之后也能更快融入大家。 至于他自己,只要在柳易尘面前刷好感度就行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时候,陆薇薇在另一边好奇:“难道我们要在岛上跑越野吗?” 袁佳瑶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们现在会把地图和道具发给大家,请使用道具,对照地图,找到地图上的标记点,按照顺序打卡,你们到达终点的用时,决定了你们晚餐的水准。” 她话说了一半,两个年轻的女生已经配合地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方奇和狄飞光都没有定向越野的经验,她们的晚餐估计堪忧。 不过还好,嘉宾都和节目组签过合同,会保障艺人的人身安全和身体健康。 就算录制的时候没有晚餐,录制结束以后,晚餐是肯定会有的。 她们脸上的表情比起绝望,更多的还是综艺效果。 然而袁佳瑶还没说完:“对了,提醒大家一下,不要对节目组抱有幻想哦,如果不能完成越野,节目组不会提供晚餐,放心,岛上现有的资源不会饿到你们。” 这句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节目组是玩真的。 岛上有果树一类的自然资源的话,的确是不会饿到,但是能不能吃饱就是个问题了。 “什么?” “玩真的?” “不给饭吃?” “真的要我们野外自己求生?” 这次,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真情实感的绝望了。 在简单的讲解后,袁佳瑶将地图和做成罗盘的指南针,以及打卡腕带发了出去。 为了增加难度,拿到手的罗盘上只有一个代表正南方的红点、一根指针,其余什么都没有。 柳易尘拿过地图看了看。 发下来的并不是传统综艺的手绘萌系地图,而是货真价实的标准地图。 图上标好了正北方和比例尺,以及ABCD四个点。 他们需要用节目组发的罗盘对照地图,依次在ABCD点打卡。 为了防止四组选手作弊,大家被蒙上眼睛,分组出发。 施岩自告奋勇,和柳易尘打了头阵。 对着地图看了一会,柳易尘拿着罗盘找了个方向,准备出发。 施岩轻轻拉了他一下:“走反了。” 柳易尘又看了一次地图:“没错啊?A点在西北方不是吗?” “地图要这样看。”施岩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柳易尘的手,将地图掉了个头:“定向越野用的不是指南针,是指北针,和实际方向是反过来的,那个点不是南方,是正北。” 柳易尘专心听施岩讲话,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被连着地图一起裹进了施岩掌心。 偷到了一个握手,施岩脸上露出点窃喜,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努力保持走近科学的平稳解说腔。 其实,只要袁佳瑶说明的时候说出“指北针”这三个字,大家自然都能反应过来个中区别。 但偏偏,看嘉宾一头雾水、满地乱跑才是综艺的乐趣。 于是,袁佳瑶全程用的都是“道具”。 导演组和策划想到了周锐铭可能了解,所以特意安排了周锐铭一组最后出发,让看起来最容易出效果的施岩打了头阵。 没想到,施岩居然一上来就看破了节目组设下的小陷阱。 幸好,施岩综艺参加得多,脑子还是在线的。 艺人们上节目怕的不是卖蠢,而是怕没有效果,他如果现在提醒大家,反而会破坏这种效果。 但不提醒又说不过去。 于是,施岩找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个N/S,又在N上画了个箭头。 “这样不算犯规吧?”冲着镜头眨了眨眼,施岩拉着柳易尘朝正确的放下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刚才的握手十分完美,这次只要继续不动声色,说不定这全程都能手牵着手了。 想到这里,施岩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柳易尘愣了愣,这次反应了过来。 然而拉着他的手掌心微烫,骨骼和肌肉都有些僵硬,透露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他没好意思就这样甩开施岩。 两人刚走出去一步,背后就传来了喊声:“你们俩走什么呢,狗不要了?它在朝摄像大哥跑了哦!” “别别别别别别!我来了!”施岩松开柳易尘的手,一个箭步冲了回去:“狗子!停下!求你了!” 哪怕咬破摄像大哥一个裤腿,他都完了。 狗子回过头:“汪?” 终于,在哈士奇跑到摄像大哥身边之前,施岩拽回了狗。 然而这样一来,和柳易尘牵手的机会…… 施岩咬了咬牙,拽着狗绳,自言自语地嘟囔:“都赖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能牵着你爸的手散步呢。” 柳易尘瞥了他一眼:“你现在不能牵吗?” 拖一只小奶狗只需要一只手,施岩的左手是空着的。 他缺的不是手,是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名正言顺牵手的机会。 现在气氛被打破了,他已经没有了悄悄拉着柳易尘的时机。 柳易尘递过去一只右手:“走吧。” 就当是施岩遛狗。 他遛施岩吧。 第14章 赶海 手牵上还没有半分钟,柳易尘就后悔了。 刚才施岩说话的语调、脸上的表情,统统都和前面那只撒欢的小奶狗一样。 他也养过狗,施岩那副表情让人不由自主想满足他的愿望。 更何况,有镜头在,他们是应该营业的。 然而施岩显然没有任何点到即止的概念,柳易尘的手一伸过去,就被施岩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柳易尘,施岩十分满意:“你说我们这像不像老夫老妻。” 柳易尘很想把手给抽回来。 “我们给狗子起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叫狗子吧?”施岩喜滋滋地和柳易尘聊天。 柳易尘偏过头看了一眼。 旁边一人一狗,双双露出期待的眼神。 “叫小石头吧。”柳易尘想了想,给了个答案。 施岩重复了一遍:“小石头?为什么?” 柳易尘眼神飘了一下,声音下意识变低了一些:“因为……这只狗简直就像小号的你……” 一样皮实,一样得寸进尺。 施岩是岩,小号的施岩就是石子吧。 逻辑通畅,没任何毛病。 听见这个解释,施岩又拉着柳易尘的手,勾着唇笑,觉得柳易尘果然还是有点在意自己的,给狗起个名字都能想到自己。 “小石头?”施岩叫这个名字都带了点得意,越念越飘,忍不住又多叫了几遍。 柳易尘抬眸,扫过施岩唇角,猜到他又自顾自高兴了,语调平静地问:“第一个打卡点找到了么?” “我看着呢,别担心,保证你能吃顿好的。”施岩用拿狗绳那只手看地图,手里还得捏着指北针,但就是不肯松开柳易尘。 “找到了!”就在连摄像大哥看着都替施岩累的时候,施岩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第一个打卡点。 地图上标注的打卡点距离海边不远,穿过一小片森林,走到沙滩上才能看见节目组设置的打卡器。 忙到现在,时间早就已经靠近日落。 柳易尘和施岩走到沙滩上的时候,海面映着一片灿金色波涛,像沉金飞屑融入洋流,又被浪卷起,翻滚着。 连着摄像大哥,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望向面前的海面。 刚刚拥有姓名的小石头撒着欢跑进海里,舔了一口海水,又带着湿漉漉的爪子跑了回来。 “话说,等我们老了,也找个靠海的地方住下,然后养一窝狗子。”施岩盯着海面,脑子里浮现出柳易尘老了的样子。 柳易尘是凤眼,嘴唇也薄,这样的长相不容易显老。 等他老了,大概会比现在更有味道。 柳易尘看着海面发呆。 他从没想过要和哪个人一起共度余生,也没想过等自己老了,身边会是谁。 如果是施岩…… 施岩个子高,身材好,五官立体,老了可能还挺正经深邃的。 用那副样子说那些没正形的话,说实话有些让人好奇会是个什么效果。 “老了就别养哈士奇了吧,遛不动了。”柳易尘收回了脑洞,看着撒欢的狗子:“石头,玩够了没?要去下一个点打卡了。” 施岩对着地图看了看:“现在已经五点半了,我们走到这个点花了一刻钟,下一个点比这个还远一些,估计四个走完,我们得七点才能吃上晚餐。” 七点还是理想的。 如果有镜头需要补录、吃饭前还有其他环节、节目组提供的是需要加工的食物,那吃到可能要八点了。 柳易尘扫了一眼海面,问施岩:“饿了?” 施岩点了点头:“能不饿么?” 下午搭帐篷他是主力,还帮隔壁手忙脚乱的陆薇薇和方奇搭了把手,现在早就开始饿了。 “赶过海吗?”柳易尘指了指开始退潮的海滩。 镀上金光的海面在一点点退去。 施岩摇了摇头:“只有一次两次,你赶过?” 景城没有海,赶海这种活动也不是传统的旅行项目。 “以前……和家里人常去,你要试试吗?”说到家人,柳易尘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他怕麻烦,也怕身世太过复杂会被当做话题,因而在媒体面前一直说自己是景城本地人,父母是普通职工。 柳易尘隐瞒了自己是弃婴,同样也隐瞒了自己实际上在海城长大。 陪他赶海的人是他已经过世的养父。 按照他给媒体的说法,作为一个父母都是普通职工的景城人,他不应该常常有机会赶海才对。 然而现在想找补也不好找补了。 “有亲戚在海城就是好,像我们这种内陆长大的,别说赶海了,海都没见过几次。”施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羡慕。 柳易尘愣了愣。 他没有亲戚在海城,只有养父母而已,就算有,也不可能和施岩说过。 而且施岩应该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才对。 更何况,他一个富家子,就算是景城人也不可能像他说得一样没见过几次海。 怎么想,施岩都是在帮他掩盖说漏嘴的地方。 柳易尘没来及多想,施岩又牵着狗从海滩上走了过来:“以后你可以多带我去赶赶海,毕竟我也是家里人。” “有塑料袋吗?”柳易尘无视了施岩小媳妇状的眼神,向背后的摄像提问。 突然被问的VJ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按照规定也不能给你们,不过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赶海吗,不比赛了?” 柳易尘十分耿直且严肃:“我算了算,现在完成任务,回去也得七八点吃上晚餐,而且节目组提供的晚餐,最好的也不一定比海鲜好,既然目的是晚餐,那得到最好的不就好了,没说一定要跑第一吧?” 理性分析,挖点海鲜带回去,比跑完这个跨越小半个岛的越野轻松多了。 跑第四也会有最基础的食物,所以主食也有了保证。 至于消极怠工—— 节目组反正没有说过不完成任务会有惩罚。 VJ一边服气一边十分坚定:“柳老师是我见过录综艺最认真的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真的没有袋子。” 这个环节,大家拼的哪里是晚餐。 是在越野中秀恩爱、秀技术、秀脑子。 真正关心晚餐的,恐怕也就柳易尘一个人了。 听见VJ没有袋子,柳易尘正要放弃,背后传来了施岩的声音。 “给。” “你哪变来的塑料——”柳易尘一扭头,呆在原地,片刻后张了张嘴:“你闹什么呢!穿回去!” 施岩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T恤脱了,露出了一片紧实的腹肌:“塑料袋没有,布袋倒是有,你要不要吧?” 柳易尘脱口而出:“天还没彻底暖和呢,穿回去!” 就算他看施岩不顺眼。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被撩起火来。 “我知道尘尘你关心我,不过没事,我免疫力好着呢!”施岩这回是故意的,递衣服的手十分坚定,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不就是块肉么。 谁还没有了。 柳易尘一边默默自我欺骗,一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材。 他身材匀称,但常年拍戏,扮演的角色大多是普通人,为了塑造形象,一直偏瘦,刻意控制了肌肉。 肉是同一块肉。 但人家分出了八等份,自己则是六等份,输了。 柳易尘抿了抿唇,把视线从施岩身上移开:“你今天忙了一天,出了一身汗,用你的T恤装吃的……” 这事不能细想,总觉得有些膈应。 “算了,用我的吧,我今天动得少。” 虽然都不算干净,但毕竟自己的衣服,心理障碍会小一些。 施岩突然不吭声了。 柳易尘抬头,发现他神色复杂,不由哭笑不得:“你怎么突然傻了?” 施岩咽了咽口水:“……” 他不敢说自己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 柳易尘演过的所有电影他都看过。 那些脱了的镜头,他反反复复快进倒退看了无数遍,早就能背下来每一部电影需要拉到几分钟几秒了。 然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柳易尘在自己面前脱衣服。 施岩有些期待,又有奇怪的占有欲作祟—— 柳易尘现在是他的合法伴侣了,在镜头前脱个上衣,又不知道得骗到多少小姑娘,或许还有小鬼头。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第15章 失眠 柳易尘压根没给施岩考虑的时间,说脱就脱。 “别别别!你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啊!”施岩光速捂上眼睛,又悄悄留下了一条指缝。 从手指缝到眼睫毛,哪哪都写着“心口不一”。 柳易尘脱了衣服才发现施岩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脸上可以同时表达出期待、尴尬、失望和释然这四种情绪来。 “呼——”施岩长出了一口气,“原来你里面还有一件啊。” 柳易尘顺口道:“怎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不怕冷?” 他算是想明白了,施岩那副表情,显然是以为自己只穿了一件衣服,至于施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与其花时间去猜施岩在想什么,还不如关心一下他们的晚餐。 看见柳易尘真的打算开始挖海鲜,导演都惊了:“你们去问问柳易尘啊,这俩该不会真的打算就这样了吧?” 没等跟着的工作人员去问,柳易尘已经用行动表示了他不是开玩笑的—— 换了节目组的任何一个人,说赶海那都是为了综艺效果,但柳易尘正儿八经是为了吃顿晚餐。 柳易尘弯下腰去翻找滩涂里藏的贝壳时,施岩乜了一眼,惊觉一件不剩和只剩一件背心这种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倒不如说,这样若隐若现地露出腰线,反而更性感了一些。 施岩的目光盯着柳易尘,穿透那件贴身的背心,灼热又粘人。 察觉到施岩没任何动作,抬起头来:“你看什么呢?” 施岩欲言又止:“看你……” 柳易尘:“你和狗,至少要有一个能帮上忙的吧?” 一边的小石子用鼻子滚着一枚海螺到了柳易尘面前:“汪!” 柳易尘把海螺捡起来:“看来能帮上的不是你。” VJ和监视器外的导演集体憋笑憋得很辛苦。 柳易尘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施岩心情十分微妙地捡了个贝壳递给柳易尘:“我和狗子那能一样吗?” 柳易尘笑着点了点头:“的确不一样,它帮得上忙,你帮不上忙。” 两个人说着话,小石子叼了一块海草,踩着一路梅花脚印,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施岩:“……我怎么觉得这货是要和我比赛的意思?” 柳易尘一本正经:“那我觉得他要赢了。” 莫名被激起战斗欲的施岩突然开始了和狗子的竞赛模式。 等埋头捡了满满一兜贝类和退潮留下的小鱼小蟹,确定自己捡得比柳易尘和狗子加起来都多以后,施岩索性仰面躺在了沙滩上。 “尘哥,你今天开心吗?” 柳易尘怔了片刻。 施岩两年前一直是这么叫自己的。 现在大概是因为身份变了,再这么叫显得生疏,施岩很自觉地在人前把称呼换成了尘尘,他这几天都没有再听见过这个称呼。 此时此刻的施岩,大概是两年前那个,和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却又总是阴魂不散的,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却又忍不住靠近的施岩。 落日的最后一缕辉光已经逼近海平面,折射出极为耀眼的金橙色霞光。 春日晴天,波平浪静,退潮的浪卷着余晖,撞上金黄的沙滩。 柳易尘极为难得而坦率地回答了施岩:“开心。” 很久没有这样在海边捡贝壳、遛狗,做些无聊的小事了。 施岩看了一眼天,半闭上眼睛:“我也很开心,我一直很想和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柳易尘看着仰面躺在柔软沙滩上的施岩:“怎么突然躺下了?” 施岩捡了一枚海螺,举起来对着头顶的柳易尘:“想这样和你多呆一会,你要不要也躺下?” 金橙的光晕洒在施岩脸上。 这令他浓郁立体的五官被镀上一层金,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泛出光来。 施岩在这光下,澄澈透明,二十六岁的人却依旧像个少年。 柳易尘俯首看着施岩,心头蓦然一热,慢慢躺了下来:“天还没热起来,呆久了着凉,躺会就走。” 施岩懒洋洋地应声:“嗯,一会儿就走,回去烤海螺,羡慕死他们。” 两个人先聊了几句,都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着眼,任由傍晚的海风吹过。 直到听见有吵闹的声音。 “哎呀,你在往哪里走呢?”黎雨星絮絮叨叨地拿着地图。 “地图上不是这里吗?”狄飞光一头雾水地朝海滩边走。 这两人一边吵着,一边瞅见了并排躺着看日落的柳易尘和施岩。 “岩哥、柳老师,你俩干啥呢?”狄飞光有些诧异。 施岩一秒做起来,抓起自己刚才被柳易尘嫌弃过的衣服,往柳易尘身上一盖:“啥也没干,就是在这里看看日落。” 柳易尘大大方方地坐起来:“挖贝壳,你们要来吗?我俩该走了,地方让给你们。” 柳易尘说完就真的拉着施岩和小石子离开了海滩。 黎雨星和狄飞光商量了一下,四组的地图并不一样,他们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点还是错的,与其回去得哥最后一名,不如带点宵夜回去。 最终,周锐铭不出意外地用三十二分钟的成绩得了第一,获得了海鲜套餐一份。 方奇和陆薇薇用和第一名相差整整一倍的时间得到了第二,两人到广场的时候,周锐铭和季雅娴已经开始做晚餐了。 第二名的奖励是海鲜罐头,虽然不是新鲜的海鲜,但也还算不错。 而第三和第四的两组不紧不慢地拎着两兜海鲜,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广场。 这两组的晚餐奖励是普通的干粮,但两组带回来的海鲜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惊了。 八个人最终聚在一起,用陆薇薇的空罐头当锅,用周锐铭带来的酒精炉点火,吃了上岛以后第一顿自力更生的晚餐。 小石子跟在一边,绕着圈偷吃,看众人的表情像在看衣食父母。 饱餐一顿后,终于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节目组倒不至于真的不做人,还是给三位女性提供了最基本的生活用水,保证女生的卫生和健康。 至于五名男性成员,则只得到了一人一瓶矿泉水,要喝还是要用来洗漱都看自己。 大家的换洗衣服、牙刷毛巾一类的物品并不算在上岛的行李内,但每人只能带三套衣服,回帐篷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衣服和水放在了帐篷里。 柳易尘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矿泉水,不确定自己究竟该拿来勉强洗个澡,还是留着喝。 “你拿去洗澡吧,我们上岛的时候不是还带了几瓶水吗,这几天省着点,水还是够的。”施岩看着柳易尘,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说完就钻出了帐篷。 为了保护艺人的隐私,帐篷里的摄像机在睡前的时间段会被关闭。 柳易尘愣了一会,用矿泉水打湿了毛巾,简单收拾了自己。 等他重新探出头,施岩才转过来,钻回了帐篷。 柳易尘递给他剩下半瓶水:“我尽量省着用了,这是剩下的,你也简单洗一下吧。” 他说完在帐篷一角背了过去。 施岩有些诧异:“你不出去吗?” 柳易尘背着身子没有转过来:“你忘了,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刚才出去就已经有些让人怀疑了。” 施岩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心心念念的睡一屋,即将实现。 白天累了一天,他都忘记了,今晚是他和柳易尘第一次真正的同床共枕。 虽然没有床,也没有枕。 飞快解决了以后,柳易尘和施岩换了睡衣,拆了朱元准备的咀嚼式牙刷,万事俱备,并排躺下了。 帐篷外,是一只奶狗到处嗅来嗅去的影子。 柳易尘躺在帐篷的左半边,与右边的施岩泾渭分明。 施岩在地垫上磨磨蹭蹭,一点点用屁股和肩背朝柳易尘的方向蹭:“那什么,不是我想和你睡一起,是节目组夜里会开摄像机拍我们睡觉。” 理由充分,名正言顺。 柳易尘侧身,在模糊夜色里发觉施岩离自己越来越近:“你说不想和我睡一起?” “想……”施岩慌忙否认,“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柳易尘叹了一口气:“睡觉可以,但除了睡觉,别的什么都不许做。” 得到允许,施岩在地上平移的动作瞬间变成了大幅度转身,直接转到了柳易尘面前:“我不睡。” 柳易尘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那我睡了,你不睡就离我远点。” 他倒也不觉得施岩会做什么别的。 要是想做什么,施岩有的是机会借着镜头逼自己,不至于这样忐忐忑忑等到现在。 “我不睡,我看着你睡。”施岩说话的时候压着声音,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满足。 帐篷里没有光,只有外面投射进来的隐约月光。 施岩累了一天,早就困了,却舍不得睡。 他喜欢柳易尘喜欢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能和喜欢的人挨着睡觉。 哪怕只是睡觉,施岩也觉得心满意足。 “尘尘,你能和我说句晚安吗?”睡到一起了,施岩开始得寸进尺。 身边的人双眼微阖,纤长的眼睫轻颤,像是已经睡了。 施岩失落地小声嘟囔:“尘尘晚安。” 帐篷里的呼吸开始绵长均匀时,柳易尘极低地开口:“晚安。” 第16章 软饭 第二天清晨,柳易尘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他有些低血糖,睡醒后脑子还转不太过来,坐在帐篷里发呆。 “你家老婆喜欢吃些什么?”帐篷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施岩的。 看来施岩和狗都已经睡醒了,外面已经开始有奶狗的叫声。 “什么都吃,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说一个一米五八的小女生,怎么能一个人吃完一整块蛋糕再喝一大杯加了料的奶茶?”回话的是方奇。 “能敞开了吃多好,我倒是希望我家那个能多吃点呢,但不行啊,我俩的工作不允许。”接话的是狄飞光。 “可不是嘛,我这也是啊,但他挑得很,又是低血糖又是不爱吃肉的,还一天到晚接些奇奇怪怪的角色,每次一开机减重减得都快脱相了。”这次又是施岩的声音。 帐篷外还有热油煎什么东西的声音。 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做早餐。 施岩正在吆喝着:“小石子!这是你爸的早饭!不许碰!也不许去骚扰摄像哥哥!一会给你煎个蛋!不许闹了!” 更远一些的地方,周锐铭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总算喂好竹鼠了,你们早晨做得怎么样,要不要提前来一只竹鼠?” 外面又是一阵喧闹。 柳易尘怔了片刻。 从懂事开始,他就时常想象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却从未有过答案。 他甚至去问答网站提过这样的问题,但回答也几乎都是各类并不相通的痛苦回忆。 柳易尘还记得十七岁的某个傍晚,他第一次踏进网吧。 那是他离家出走的第一天,也是走向崭新人生的第一天。 他只是想找一个最便宜的容身之所,比如小县城的黑网吧。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各色垃圾食品带来的酸腐气味,机器发出即将分崩离析的轰鸣,他在那家五元包夜的黑网吧里第一次看到了美剧。 剧里,演员们扮演的一家人正在草坪上野餐,父亲为妻子烤肉,孩子们绕着草坪疯跑,宠物正在地上搜寻烤肉的漏网之鱼。 那天,柳易尘发现,如果存在什么家庭是绝对完美的,那恐怕就是由演员所塑造的电视剧。 于是,他去当了演员。 晨曦透进敞篷,施岩的侧影同样投进来。 柳易尘突然有些怀疑自己。 他或许是低血糖头脑还没缓过来,又或许是在做梦。 再或许,外面的四个人正在摄像机前进行他们的表演。 否则的话,怎么会有一种,自己可以去回答十余年前那个问题的错觉。 等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柳易尘换好衣服,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 看见他出来,施岩高兴地招了招手:“尘尘!快来,有煎蛋和馒头片吃,怕你犯恶心,只放了一点点油!” 柳易尘站在原地愣了愣。 见柳易尘站在原地不动,施岩一手端着盘子,一手还用筷子夹着正在煎的那片馒头,朝他走过去:“你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他和柳易尘拍戏的时候观察过,早上的戏柳易尘经常会精神恍惚,找朱元打听了才知道,柳易尘早上醒来常会低血糖。 “嗯。”柳易尘盯着施岩手里金黄的馒头片,下意识张了张嘴。 施岩有些拿不准柳易尘是什么意思,试探着把筷子递了过去。 像投喂仓鼠一样,柳易尘很给面子地分几口吃完了那块煎馒头,连咀嚼的动作都十分认真。 施岩有些受宠若惊:“我们这样好像新婚夫夫啊。” 后面周锐铭忍不住笑了:“虽然我知道你们才结婚三天还没缓过来,但你们现在本来就是新婚啊!”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被他们几个一闹,又摄取了一点碳水,柳易尘脑子骤然清醒过来,猛地退后一步:“对不起,让大家看笑话了。” “没事,柳老师你这不算什么,我家薇薇平时恨不得我端到床前面去喂她,你好歹还自己出来吃了。”方奇说是吐槽陆薇薇,其实满脸都是秀恩爱。 然而柳易尘觉得自己更无地自容了一些。 方奇和陆薇薇是真正的夫妻。 他和施岩算什么? 他不喜欢施岩。 但施岩身上有太多他向往过的东西,以至于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样的执着、热烈、义无反顾,全都是他所没有的。 像阳光一样,干净,透明。 以至于他下意识往施岩身边靠近了一步。 早餐做好,剩下三个男人都端着早餐回去送给妻子们。 施岩本想和柳易尘聊个几句,谁知道小石子突然撒起了欢,施岩不得不开始了清晨遛狗。 等八个人重新回到广场上,袁佳瑶也已经来了。 “大家,今天的任务并不难,就是解决你们的午餐和晚餐,当然,早上和节目组借的鸡蛋和馒头也需要用各位的劳动来换。” “那我和雨星不用吃东西,是不是今天可以划水监工了?”狄飞光举起了手。 袁佳瑶气定神闲:“不可以,你们必须收集到节目组指定的食材,完成指定的菜肴,否则视作任务失败。” “失败会怎么样?”柳易尘觉得有些奇怪,“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好被罚的了?” 要啥没啥,节目组不至于再没收帐篷吧? 袁佳瑶笑得神秘莫测:“也不罚你们,完不成任务的话,明天节目组不提供你们四组的宠物粮食而已。” 陆薇薇瞬间沮丧:“不给我们宠物粮食,不就等于我们照顾不好宠物,那周五评分就不够,下期就要被扣道具,最后罚的不等于就是我们。” “所以说,今天大家也要努力啦。”袁佳瑶说话的时候,工作人员带着道具上来了。 “我们在岛上投放了四种食材,分别为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土里埋的,你们四组需要各自盲抽一种。” 柳易尘小声:“我希望抽到海里游的。” 施岩凑近他:“为啥?我觉得这个好像最难啊?” 施岩试图和柳易尘一样小声,奈何他动静实在不小,大家都围了过来。 “地上跑的我猜肯定会特意选那些难抓的动物,鹅啊什么的。” 袁佳瑶:“柳老师学得很快嘛,第一次录生活综艺就摸到了导演的套路。” 众人:“……难抓是有多难抓?” 柳易尘:“也就是,要么你捉它,要么它啄你?” 陆薇薇瑟瑟发抖:“那天上飞的呢?” “天上飞的应该是鸡,散养的公鸡,有的能稍微飞一些,也很不好抓。” 袁佳瑶也有些惊讶:“看来柳老师不是摸到了综艺的套路,而是有生活经验啊。” 众人:“那土里挖的又怎么了?” 柳易尘叹了口气:“这个季节,能挖的只有野菜,一直蹲着挖野菜挺累的,更何况很可能还要记住节目组规定的图鉴,辨别起来很麻烦。” 其实他倒是能认出来,但是施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再加上一只狗子,还不如去摸鱼算了。 众人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摸鱼好在哪?” 柳易尘不厌其烦:“现在还不是鱼季,所以肯定是节目组买来放在浅水区的海产品,抓起来难度不会很高。” 他儿时在海滨渔村长大,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施岩听完解释,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那你等着,我这就去抽个摸鱼!” 一分钟后,施岩带着抽到的纸条回来了—— 捉地上跑的。 节目组十分欢乐地给两人展示了目标动物。 一只大鹅,目标菜品是铁锅炖大鹅。 大家纷纷向柳易尘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柳老师,说真的,别惯着岩哥了,下次抽卡你自己来吧。” 昨天施岩抽了个哈士奇。 今天抽了个捉鹅。 策划的全部恶意,仿佛都落在了施岩的手上。 “……”柳易尘叹了一口气:“算了,也不是抓不到,就是有点难。” 旁边施岩却兴奋了起来:“别叹气,保管你吃上鹅肉。” 柳易尘对施岩毫无信任:“我觉得你可能连活的鹅都没见过……” “是没见过。”施岩迈开步子就朝着林子走,顺手捡了几根树枝,“但我在欧洲的时候打过猎。” 几步路,被施岩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周锐铭来了兴趣:“猎过什么?” 施岩侧过头,朝着柳易尘露出笑容:“鹿啊、野猪啊都打过,等着吃肉吧。” 这种时候,就要在柳易尘面前找足气势。 让媳妇儿看看自己养家糊口的本事。 柳易尘冷不丁问:“你打猎用的什么?” 施岩理所当然地一挑下巴:“猎狗和枪啊。” 他挑下巴的时候,下颌露出好看的线条,满是意气风发。 酷,帅,拽,可靠,尽显男人本色。 柳易尘:“现在我们有什么?” 施岩:“……哈士奇和树杈子?” 刚才的气势,现在荡然无存。 柳易尘忍着笑:“够了,等着吃软饭吧。” 第17章 金砖 施岩对吃软饭这个词十分满意。 “反正都是一个锅里的饭,能吃上你家的饭就行了,是不是软饭的有什么所谓?” 施岩小声嘟囔,被周围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施岩真的是综艺鬼才,后期记得这里给他头上加个花字,再加个吃饭的特效啊!”导演一拍大腿,十分满意。 这几天下来,柳易尘已经练就了对施岩的话置若罔闻的功力,和身边的方奇、陆薇薇闲聊了几句,着手开始准备捉鹅大计。 “尘尘?尘哥?柳老师?咱们要去干什么?”见柳易尘不理自己,施岩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柳易尘打量着树林:“吃软饭不得先捡点柴火么?” 两个身量一米八几的男人,穿着最简单的T恤、耐脏的运动裤,春日的森林有些泥泞,两人还穿了节目组提供的胶鞋。 然而朝森林里走去的背影依旧像在拍什么时尚大片。 方奇小声和陆薇薇耳语:“我觉得柳哥已经被岩哥带跑了,他昨天还一本正经呢,今天都开始会开玩笑了,虽然不是太好笑。” 陆薇薇敲了方奇一下:“不许说柳老师坏话,人家本来就很严肃的,能像现在这样已经是我们岩岩的功劳了。” “小尘,你们现在就走了么?”趁柳易尘和施岩还没走远,抽到打山鸡的周锐铭从后面叫了一声。 柳易尘转过头来:“嗯,锐哥一起吗?” 他转头时,额角的碎发拂过眼睫,眼里还带着气定神闲的笑意。 大概是因为有些轻微的近视,柳易尘微微眯着眼,站姿显得有些慵懒放松。 跟组剧照师站在柳易尘背后,按快门的手僵住了。 这人去捉个鹅,到底是怎么捉出这副气场的,像极了贵族出猎,游刃有余,收放自如。 这张剧照绝对可以做播出前的宣传照了。 “喂!剧照师入镜头了!快躲躲!”到背后有人喊了,看傻了的剧照师才想起来自己走进了Vj的镜头里。 柳易尘和施岩进了森林后,真的和自己说的一样开始捡树枝。 小石子叼着树枝跑来,丢到柳易尘面前,柳易尘看了看:“太细了,换一根。” 狗子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又屁颠屁颠跑远了。 看了一会还是没看懂柳易尘在干什么,施岩眨了眨眼:“你难不成真打算烧火做饭?” “或许你听说过陷阱这种东西?”柳易尘显然兴致很高的样子。 听见陷阱,施岩也来了兴趣,跟着柳易尘蹲下:“我们尘尘怎么什么都会?真厉害!” 柳易尘将一根较粗的树枝固定在地面上,顿了一会才含糊道:“小时候我爸爸教我的。” 施岩微微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柳易尘:“你爸爸真好,我爸就没怎么管过我,只知道给我钱。” 背后的VJ和其他工作人员:我也想有这么一个爸爸,你不要可以给我,谢谢。 固定好了最粗的那根树枝,柳易尘开始摆弄刚才收集到的几根柔韧的细树枝。 “这是在做什么?”好奇宝宝施岩,不懂就问。 “在野外,常用的陷阱有几种,第一种是简易的弓箭。”柳易尘伸手比划了一下,虽然手里只是树枝,然而气势上一点不输。 背后又是一阵拍剧照的咔擦声。 听见弓箭,施岩兴奋了:“我们要做弓箭吗?我枪法可好了!” 然而柳易尘摇了摇头:“首先,鹅跑得不慢,不太可能一箭射中,其次,节目要上星的,弓箭属于不能播的范围。” 施岩认真听讲:“那你说的其他几种呢?” “还有比较常用的,比如用容器压拍,但鹅的体型比较大,我刚才看了看,没看到广场那边有合适的工具,所以我们现在做的是绳套陷阱。”柳易尘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团鱼线。 “你哪来的鱼线?”施岩一愣,不记得节目组提供过这种东西。 柳易尘展开手里的鱼线,开始组装绳套,不紧不慢:“他们给方奇和陆薇薇准备了鱼竿,我刚才偷偷和方奇拿的。” VJ看向旁边的剧照师:“你刚才看到他什么时候要的鱼线了么?” 剧照师摇头:“没有啊?” 柳易尘很有耐心地解释:“哦,我们交易的时候关了麦,我答应他捉完鹅去帮他钓鱼。” VJ:“……没拍到这一幕是不是该扣工资了。” 施岩:“……这种有笑点的地方你躲着镜头,你知道自己在录综艺吗?” 恰好四处转悠的袁佳瑶也转到了这里,露出一副窃笑的表情:“没事,我刚刚看到了,让我的VJ偷偷拍了。” 边上几个人闲聊的时候,柳易尘已经做好了简单的绳套陷阱—— 由一根鱼线、几根树枝组装成绳套,鱼线的另一头绕过树枝,缀上重物。 只要有猎物踩进绳套,鱼线就会被重物拉动、迅速收紧。 袁佳瑶和施岩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装置,围着陷阱一个比一个新奇。 镜头跟着两个人摇到树枝后的重物时,袁佳瑶愣了一下:“柳老师,定情信物也能这么随便用的么?” 鱼线的另一端,缀的是一支彩虹圈手表。 镂空的表盘上、表盘边缘、时标外圈都镶嵌满渐变彩虹的绚烂宝石,连表带都是彩虹色的渐变。 土到极致就是潮的典范。 很少有艺人会选择如此招摇的东西。 柳易尘的确有猜到自己身上这块表是施岩的风格,但没有想到会是定情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 “不瞒你们说,你们戴着这块表领奖的时候,我都看哭了。”袁佳瑶说着有露出了有些感动的表情。 一年多前,《新郎》上映,为柳易尘和施岩拿下了双影帝的桂冠。 领奖台上,两个人举起奖杯时,袖口里一起露出了这款手表。 彩虹圈的颜色不言而喻地宣告着两人的出柜。 这一幕也被无数追星少女奉为经典。 然而柳易尘和施岩都僵住了。 这事不在他们的记忆范围里。 “用我送的手表给我捉鹅,尘尘这不是疼我么!”在沉默被察觉之前,施岩先开口了。 一如既往的自恋语气,看不出任何破绽。 袁佳瑶被他逗笑了:“岩哥心也太大了吧,六十多万就拿来给柳老师当石头用么?” 施岩却只是笑着摆手:“手表怎么了,我一吃软饭的,不挑,再说这事得怪我,怪我忘记给尘尘配块防身金砖了。” “金砖?”柳易尘一边摆弄鱼线,调整鱼线的松紧程度,一边搭话。 “对啊,居家必备,防身金砖。”施岩说得煞有介事:“一防穿越,硬通货傍身,到什么时代都不怕,二防歹徒,一砖头怕死一个,三防丢钱,到哪都能换钱,岂不美哉?” “噗。”柳易尘没忍住,笑出了声:“四还能健身,一块金砖可是一公斤呢?” 施岩摇了摇头:“胡说,带一公斤金子谁会觉得累?” 袁佳瑶笑到岔气:“我同意,给我一公斤金子,只要你说它归我了,我能带着它跑个全马。” “你俩怎么该去参加相声大会。”柳易尘埋头吐槽,压根没指望施岩帮什么忙,又紧了紧有些松的鱼线,“嘶——” 施岩听见吸气声,一秒收起了笑容,飞快从树枝后绕回柳易尘身边:“怎么了?哪儿受伤了么?” 柳易尘摆摆手:“没事,鱼线划到手指了,不大,只是可能有点深。” 然而施岩急了,拉起柳易尘的手:“不大也不行,这里是野外,细菌多,万一破伤风了呢?得赶快消毒,我马上和导演联系,一会我们出岛去打破伤风。” 尤其是节目组为了刁难方奇和陆薇薇,给他们的鱼竿还是旧的,那团鱼线早就不知道下过多少次海、用过多少次了。 柳易尘看他那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表情有些呆滞:“这样不太敬业吧?” 他早几年拍戏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当个人看。 什么危险的都干过了。 连骨折都碍不着他吊威亚,反正公司也不会有人替他考虑,只会劝他不要耽误拍摄进度、不要耽误之后的行程、要趁着受伤卖一波敬业人设。 施岩听了柳易尘的问题,莫名有点生气:“什么敬业不敬业?破伤风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你拍戏作死就算了,现在拍个综艺,我俩走了还有六个人呢,最多少剪你几个镜头,用得着你拿命敬业么?” 柳易尘被他吼得有些懵:“综艺也是工作……” “你拍戏折腾自己,我每次都想劝你,但我知道你想拍出好作品,不敢劝你半个字。”施岩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和幽怨:“我只好陪你作死,你拍什么我都凑过去,不然你以为我干什么天天围着你转。” 柳易尘下意识回答:“不是为了追我吗?” 施岩被他噎住了:“那……当然也是为了追你,但也是怕你出事,我在的话,我的私人医生和安保也在,你多少能安全一些。” 柳易尘一怔:“……” 他没想过,施岩还有这层想法。 “我刚刚问导演了,不需要出岛,节目组的医生就可以做处理,我们先暂停一下,到营地去吧。”袁佳瑶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给他们传达了导演的意思。 三个人和工作人员转头要走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有猎物进套了!”柳易尘惊道。 “真的么!”施岩飞速回头。 VJ大哥靠着过人的反应能力将镜头对了过去。 ——陷阱里静静套着一块石头。 石头没长腿,肯定不会自己跑进绳套里。 草地旁,一只小奶狗仿佛无事发生般移开了眼睛,背后尾巴心虚地疯狂摇动。 第18章 醋了 看见小石子的“杰作”,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柳易尘的第一反应是:“它破坏的是我和施岩的东西,不算破坏节目组的东西或者居住环境吧?” 施岩瞪了他一眼:“你先关心自己的手吧,还在流血呢!” “但不是说……”柳易尘低声给施岩回顾节目组当初定下的规矩,一板一眼,一字不差。 施岩一手拉着柳易尘,一手把小石子也拉上,迈开步子朝营地走:“有我在,下期要扣吃的我饿着,扣衣服我冻着,稍微依赖一点我,信任一点我,可以吗?” 节目组规矩再多,也不可能当真把嘉宾往死里整,就算小石子真的破坏了什么,下一期的基本物资也绝对不至于让人过不下去。 “哇,岩哥男友力爆棚了好吗!我酸了真的,这整个组就我一个单身狗,我可太难了!”袁佳瑶羡慕得真情实感,不掺半点水份。 柳易尘跟在施岩背后,抬眼看了一眼施岩的背影。 施岩个子很高,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肩背宽阔,步伐比常人大一些—— 明明是个不着调的性格,却偏偏在某些时候让人觉得是可以依靠的。 柳易尘觉得,有些事情开始微妙起来。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施岩是不同的。 他们之间不管是心态还是身份地位,都有着天壤之别。 在柳易尘一直以来的意识里,和施岩靠近是危险的—— 他谨小慎微,而施岩什么都想试上一试,可以接受一切失败。 他不敢轻易去爱,而施岩张口闭口都是喜欢,永远不害怕被拒绝或者无疾而终。 他一穷二白,而施岩应有尽有,他不曾被爱,而施岩被爱着长大。 施岩玩得起,他玩不起。 和施岩靠近,不是被资本伤害,就是将自己苦苦维持的心态崩得稀碎。 于是从认识施岩开始,柳易尘就不断和施岩保持着距离。 然而有些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喜欢上施岩了,更不用说什么接受了已婚这件事。 但柳易尘不敢否定自己的内心。 施岩拉着他往前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 他开始想要靠近施岩。 柳易尘向来是一个极其擅长压抑自己情绪的人。 极度的压抑可以让一个人封锁自己全部的感情,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背景地在娱乐圈里拥有一席立足之地。 然而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累了。 被施岩拉着,从密林深处走向阳光正好的空地。 像溺水的人被拖回岸上,肺泡强烈地渴望空气;也像暗无天日的苦囚走出地底,连再回地下一秒都无法忍受。 于是,柳易尘加快了一点脚步,从被施岩拉着变成了与施岩并肩,扬起眉梢,眼底笑意渐浓:“说得好听,你饿了冷的还不是要和我撒娇,你和小石子有什么区别?” 施岩愣了一愣。 观察星星的叫做观星家,分析电影的叫做影评家,电影美食的叫做美食家。 按照这个划分,那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尘学家,学界泰斗、行业标杆的那种。 柳易尘是开心还是敷衍,他统统一清二楚。 柳易尘现在分明心情很好。 施岩眨了眨眼,握紧了柳易尘的手:“你刚刚……” 他想说,刚刚那个笑,很像十七岁那年的你,笑起来时眼睛很亮。 然而最终,喉结滚了滚,施岩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你刚刚说了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柳易尘总觉得施岩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并没有多想:“没什么,说你和你儿子像呢。” “瞧你这话说的,小石子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施岩愤愤不平:“那也是你儿子!管教不严你也有错!” “那就有吧。”柳易尘应地十分爽快,“等回家了,给他请个老师训训?” 小石子在旁边“嗷——”了一嗓子,似乎是在抗议柳易尘的提案。 施岩呆了几秒,旋即乐得开花:“好,回咱家就请!” 这还是柳易尘第一次认同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家。 等两人处理好了伤口,施岩还一副乐颠颠、飘飘然的样子。 柳易尘提醒他:“走了,得回去捉鹅了,不然不等下周,今晚你就要饿死了。” “不饿,我一点也不饿,你多说几句好听的,我明天早饭都不用吃了!”施岩美滋滋地,心情十分好,自己给自己发糖,嗑得十分满足。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笑了:“像岩哥这么会哄老婆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施岩尾巴翘上了天:“我家的宝贝尘尘,哄着怎么了,我恨不得给他供起来好吗!” “过了过了啊。”袁佳瑶跟在边上:“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感受行不行?” 施岩脸上美滋滋,心里苦得很:单身的何止是袁佳瑶一个,他又何尝不是单身狗一条? 两人回到节目组投放动物的区域后,柳易尘重新做了一次陷阱,成功套到了提前放出的大鹅。 施岩蹲在一边,围观了一会,发现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 柳易尘拿着从营地顺来的麻袋、地上捡的树枝,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施岩眼睛一亮,噌得一下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 “别,这种粗活怎么能你来,放着我来!”施岩兴冲冲地接过柳易尘手里的东西,朝着鹅就去。 柳易尘看了一眼那只被套住脚脖子,依旧活蹦乱跳、气势汹汹的鹅,随施岩去了。 “嘎!”鹅叫了一嗓子。 施岩摸了摸后脑勺:“鹅怎么和鸭叫得差不多?” 柳易尘叹了口气。 施岩果然没见过鹅,见过的话就不会嚷嚷着想被鹅撵一次了。 “嘎!”施岩朝着鹅走过去,鹅又叫了一嗓子。 “话说,我该怎么把它敲晕?”施岩茫然地和鹅大眼瞪小眼。 柳易尘没忍住,嘲笑地有些明显:“你不是打过猎么,不是枪法很准的么?” 施岩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那不一样啊!我走到猎物面前的时候,它已经死了,可这鹅还活着呢?” “那就想办法让它死了啊。”柳易尘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惊了周围一片工作人员。 他笑的时候,只是轻轻抬了抬嘴角,眼睑微眯,带着点游刃有余。 “嘶,柳老师,绝了。” “太绝了,这个颜值,这个笑,柳老师好适合演斯文败类啊!” “用最软的笑,说最狠的话,说的就是柳老师吧?” 不少艺人在节目里不会愿意展现自己过于生活化的一面。 尤其是“杀死一只动物”这样的话题,往往不会有人主动去做。 过分拉近和生活之间的距离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食人间烟火才是粉丝眼里灿若星辰的爱豆。 星星落了地,就染了尘。 然而柳易尘硬是把“杀鹅”说出了一副阴鸷反派的调调,一双漆黑的瞳里带着漫不经心,令人心悸。 施岩打太极一样,别别扭扭地敲了一下鹅。 没把鹅敲晕,倒是把支撑陷阱的树枝敲倒了。 鹅带着绳套,朝着施岩拔足狂奔。 施岩举着棍,拔足狂奔:“啊啊啊啊啊啊鹅追我!” “岩哥!来这!”组里,有女生大喊着招手。 施岩一向大方。 艺人上了岛,助理虽然不能给他们提供帮助,但于润还是每天给岛上的工作人员送水果和奶茶。 施岩本人性格又极好,于是不少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 “岩岩,这里这里,躲这儿来!”另一边也有负责道具的小姐姐大声招呼施岩。 柳易尘从地上捡了根棍:“施岩,来我这。” 鹅撵着施岩,大概是急了,施岩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就是不往柳易尘那里去。 其实施岩也不是真的干不过一只鹅。 然而他连鱼和鸡这类常见的家禽都没杀过,突然要杀一只鹅,心理上还没做好准备,于是被撵着到处乱转。 “岩岩!过来过来,我们帮你把鹅拦住!”几个节目组的助理本身就是施岩的粉,叫得十分热情。 柳易尘打断了那几个女生:“你们往后退一些,鹅啄人还挺疼的。” 女生将信将疑:“啊?真的么?” 施岩还在被撵得鸡飞狗跳。 小石子在旁边追着一人一鹅发疯。 柳易尘提着棍子,挥了下去。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大家沉默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鹅:“死……死了?” “大概吧。”柳易尘走到施岩面前,有些不悦:“让你过来,怎么非要往女孩子那里跑?” “尘尘?”施岩有些犹豫,还带了点狐疑:“你是担心我伤着小姑娘,还是……?” 还是醋了? 柳易尘脸上镇定自若:“还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不爽,但看见施岩明明可以跑到自己这里来,却非要往那群姑娘那里跑,他的确有些不太愉快。 毕竟,不到一周前,他还一直觉得施岩是个直男。 施岩看起来,也的确像个直男。 “你醋了吧。”施岩低头,凑近了柳易尘耳旁,声音里带着点勾人,仿佛那点小猜测落到了实处。 柳易尘顾左右而言他:“我又没问你什么。” “解释一下,我是怕伤着你。” “我不喜欢女的,也不喜欢男的,我就只要你一个。” 第19章 急了 施岩执着于柳易尘到底有没有吃醋这个问题。 然而连柳易尘自己都说不明白他究竟有没有吃醋,于是索性无视了施岩的问题。 两个人解决完那只失控的鹅,按照之前答应的去帮方奇和陆薇薇摸鱼。 第二天的晚餐最终成功地凑齐了四道菜,没有人受到惩罚。 四组吃类一顿晚餐,又聚在一起聊了一会,朱元突然拿着柳易尘的手机走了过来。 “朱元?我们的个人助理不是不让进岛么?”看见朱元,柳易尘有些意外。 按照规定,为了防止助理给嘉宾们私下提供便利,嘉宾的个人助理只能在岛外围的员工营地驻扎,不能进入拍摄范围的内部。 朱元把手机递了过去:“有个工作电话,和岩哥也有关系。” 柳易尘对朱元的办事能力十分信任,能打断拍摄的肯定不是小事,在这里不说恐怕也是为了保密。 三个人离开了拍摄区域,朱元才把话说全了:“卓导刚刚打来电话,想约你们拍一部电影,还是双男主。” 两年前,卓扬的《新郎》帮柳易尘和施岩拿下了某电影节双影帝的殊荣,也给自己拿下了数个奖项。 但距离最具含金量的金冠奖,他们依旧有一步之遥。 如今,卓扬想再冲击一次最高的奖项也是在所难免。 柳易尘微微蹙眉:“但……类型会不会有些冲突?” 短期内演两次同一个导演的电影,还都是双男主的配置,加上卓扬突出的个人风格,柳易尘担心会从此把两人的戏路框死,或者被娱乐圈当做“卖腐”、“夫妻档”,接戏也会因此产生苦难。 但这毕竟是卓扬的电影,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哥,卓导说这次的风格对他来说也是个新的尝试。”朱元解释道:“好像是个古装剧 电影,总之哥你们和卓导聊聊?” 施岩倒是挺无所谓的:“成啊,我反正只要和你们柳老师搭,演什么都乐意。” 柳易尘闻言也没有太意外,无奈地抿了抿唇:“你眼光能不能长远一点,要是捆绑死了我们俩以后谁都接不到好剧本。” 施岩耸了耸肩,戳戳朱元:“小朱,现在买个好剧本贵么?” 朱元一愣,对这个问题有些懵:“怎么,哥你要给我们老板量身挑IP?” 施岩点点头:“他不是担心戏路框死了,以后没人找我们拍戏吗?” 朱元想了一会,给了个答案:“贵啊,现在搞哥好IP能不贵么,好些的IP动不动就几千万呢,有钱也经不起这么烧啊。” “是有点贵啊。”施岩若有所思,发表了自己的感言。 朱元附和道:“可不么,再有钱都经不住这么烧。” “是啊,算上制作,我手头能动的钱估计只够尘尘烧个三五部片子。”施岩愁得真情实感。 他话刚说完,柳易尘和朱元都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朱元干脆呛得猛咳了一阵。 “施岩,我不需要你给我投电影。”柳易尘重新强调了一遍。 他还不起。 他们从头到脚写满了差距。 买一个IP、投一部电影,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的事,施岩却能随口说出“三五部”这样的话。 他高中毕业就开始了演员生涯,虽然有大学文凭但文凭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可施岩确实正儿八经的世界名校高材生。 他十七岁在黑网吧里向往电视剧的时候,施岩恐怕正裹着电视剧都不敢拍的生活。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倒置的。 明明和自己有着云泥之别,可施岩却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吹彩虹屁。 像浑身橙装的氪金大佬给一身白板的零氪用户当提鞋小弟,这种错位感让柳易尘无所适从。 施岩给他投资电影,这会让柳易尘觉得更加无地自容。 “我知道了,那不投,你选好本子,我一定好好演,不会让我们以后没戏可演的。”施岩难得没有胡搅蛮缠。 他不傻,清楚柳易尘心里有条线。 嘴上皮几句,柳易尘最终都不会坚持什么,但遇到和电影有关的事,柳易尘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柳易尘点了头,找了个不泄露节目组布景的空地,拨通了和卓扬的视频电话。 “喂,易尘啊,小岩也在啊?新婚快乐,听说你俩在拍综艺,没耽误什么事吧?”卓扬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谢谢卓导,不碍事,您尽管说。”柳易尘礼貌地应了,施岩跟着在一旁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这次我也想做一些改变。”卓扬有些自嘲地顿了顿:“毕竟以我的风格,想拿下金冠奖还是需要做出一些妥协。” 卓扬素来是不在乎市场的,片子大多过分文艺,沉冗压抑,导致他很难打开更广的受众层面,也很难得到主流奖项的青睐。 “我懂的。”柳易尘十分坦诚,“那这次,卓导打算拍什么?” 说起新本子,卓扬有些兴奋:“古装,不过和你们想的古装电影有很大差别。” 看见卓扬的表情,柳易尘和施岩都来了兴趣。 卓扬说完,两个人都呆住了。 这部电影,是从小说改编来的,虽然背景在古代,却是一个科幻故事。 故事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盛唐,人们发现了名为销骨砂的燃料,并借由此发明了燃烧销骨砂并将其转化为动力的“月轮”,靠月轮的力量,将长安送上了月空。 空中的长安城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同时,为了源源不断提供月轮燃烧所需的销骨砂,地下成了人间炼狱。 电影依旧是双男主,却和《新郎》的情侣身份不同。 施岩的剧本是嫉恶如仇的将军,骁勇善战的同时独断专行,带着万千铁甲征战四方,开疆扩土。 柳易尘的角色却是一名从地下偷渡而来的机关师,阴鸷偏执,双腿残疾,正在密谋炸毁长安城最大的“月轮”,让长安坠回地面。 这两个人的身份,是毕生之敌,惺惺相惜却注定要兵刃相向。 这个剧本的人设极为饱满,故事层次也十分鲜明。 而且一反卓扬过去艰涩压抑的文艺片风格,这个剧本十分对市场的胃口。 有独特的世界观,有男观众会喜欢的硬核科幻特效,也有女生喜欢的饱含张力的人物关系。 施岩没过脑子地翻译道:“这故事不就是挖煤然后发现蒸汽机的故事吗?” 卓扬无奈地笑了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国内目前还没人拍过这样的题材,当然,我可以自信地说,能拍好这个题材的,也没有几个人。” 柳易尘怔了怔,缓缓道:“我相信卓导,而且也很喜欢这个剧本,但这部电影要开拍的话需要不少钱吧?” 施岩笑着接话:“钱不够找我啊,尘尘喜欢这个本子的话就接!” 卓扬犹豫了一下:“倒也不用施少担心,我们已经找到投资方了,不过……” “不过什么?”柳易尘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投资方是新瑞传媒,是俞斐的下家。” 大家都在圈里混,卓扬对所谓前男友一事的真相也有所耳闻,知道柳易尘和施岩大概是不想和俞斐有任何交集的。 果然,听见卓扬的话,施岩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他们还想塞俞斐进组不成?” 卓扬无奈地点头:“不仅是进组,而且——” “他们希望角色是男三,机关师最坚定的追随者。” 这是和柳易尘同框戏份最多的角色,同框时间甚至比另一位男主还多。 施岩眼睛快瞪出眼眶了:“他们掏了多少钱!我出双倍!这个角色我要了!” 要什么男主。 他要和柳易尘同框。 第20章 炸了 “成熟点行不行,你今年二十六了。”柳易尘对施岩的幼稚发言很是无语。 然而施岩同样委屈—— 年龄这种东西,过了五和没过五那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四岁,那叫“二十出头”,一转眼,他就成了二十六岁,这就得叫“小三十”了。 电话那边,卓扬很有耐心地劝说:“虽然……你和易尘的同框不多,但你们的人物关系更有亮点啊。” 施岩撇撇嘴:“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我俩是一对,能让粉丝剪视频写同人的那种亮点吗?” 如果没人剪,他自己也是可以上的,如果没人写,他自己也是可以写的。 总之,得有那种亮点。 柳易尘叹了口气:“卓导,你别管他,他就是犯神经,一会就好。” 卓扬也清楚施岩的性格,没再继续说什么。 节目还要录制,三个人把该说的正事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柳易尘和施岩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准备睡觉了。 三个女嘉宾跟着工作人员去工作人员的生活营地洗了个热水澡,回来的时候有说有笑,满脸惬意。 陆薇薇脖子上搭着毛巾,和施岩招招手:“岩哥,我刚刚在营地碰到你家助理了,他托我捎个话。”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住在岛外围的营地,众人的助理也一样。 嘉宾们住在没有水电的帐篷里,助理们住在有水有电的小屋里,待遇差距十分鲜明。 施岩还在因为刚才的事生气,随口问道:“什么话?” “于哥说,他求导演通融了一下,让你别不好意思,一会也去营地洗澡。” 施岩脸一红,梗着脖子看旁边的柳易尘,欲盖弥彰,连嗓门都高了点:“大家不都凑合呢么,难道就我要特殊待遇?我家柳老师这么金贵不都扛着呢么?” 其实他的确有些想去。 施岩一向是综艺节目的抢手货。 要笑点有笑点,要综艺感有综艺感,乐意配合节目组的所有要求,被策划整得狼狈不堪也不会生气,别的嘉宾状态不好的时候还能带动气氛。 只有一个问题—— 施岩这人,事多得很。 倒不是说施岩耍大牌之类的,只是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养得过分精细,以至于过敏原高达数十种。 住宿环境有点灰尘不行,喝的水不干净也不行,有点花粉不行,吃的东西更是这不行那不行的。 施岩倒也不麻烦别人,所有事都丢给助理。 经历了两年的洗礼,职场新人于润如今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万能助理了。 大部分时候,施岩选棚内综艺,可以一天来回或者住酒店。 就算是生活综艺,一定要住在乡村一类的环境,于润也能让整个屋子外表保持不变,内里焕然一新,至今没被观众发现任何不对。 大红喜字的花被套,看着土,实际上是实打实的蚕丝。 壳都开始发黄的破搪瓷缸,里面装的是三万一斤的凤凰单枞。 连个转身都难的浴室,实际上装了热水器,海乙丝的山寨瓶子里,装的是纯天然的有机洗发水。 总之,施岩就没亏待过自己。 但偏偏,《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主打的就是荒岛生存,环境艰苦就是最大卖点。 这次帐篷里连水电都没,于润是真没机会偷摸动手脚了。 心系他家免疫系统脆弱的老板,急了两天,于润终于软磨硬泡,让导演同意了给施岩开个小特权。 陆薇薇要是换个地方带话,施岩或许就真的心动了。 他这两天为了在柳易尘面前表现自己,什么海滩树林都钻了,太阳一晒,身上早就开始起红疹了。 但在柳易尘和一群姑娘面前,施岩是绝对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想去洗澡的。 笑话,皮肤过敏这听起来就娇生惯养的,一点都不符合他铮铮铁汉的人设,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媳妇面前承认。 “你真不去啊?”陆薇薇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施岩:“于哥说你容易过敏,哥你去呗,我们又不笑你。” “没有,我好着呢,别听小于瞎说。”施岩死鸭子嘴硬,反正不肯承认自己想去。 施岩死活不肯去,陆薇薇自然不可能多问什么,寒暄了几句就找方奇去了。 领了节目组发的矿泉水之后,柳易尘和施岩回了帐篷。 “说吧,为什么不肯去洗澡?”柳易尘挑了挑眉,“别跟我说你不想去。” 施岩的表情实在是太好读了,他刚刚分明满脸都写着想去。 被柳易尘一问,施岩更不想说了,铁了心装到底:“你都不去,我不得留着陪你么?要去也该你去才多,你看看你皮肤那么好,得好好保养……” 施岩竹筒倒豆子,又是一串彩虹屁,主旨只有一个——他顶天立地男子汉,刮风下雨下刀子都会挡在老婆面前,不可能这么娇气。 “算了,那收拾收拾睡吧,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柳易尘看出来施岩在想些什么,一边想笑,一边担心施岩到时候自讨苦吃,看一时半会说不动,只好暗自盘算怎么劝这人。 “尘尘!”施岩两眼一亮,“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关心我了。” 关心倒不至于,但柳易尘不否认他不希望施岩生病,再次确认道:“过敏不是小事,不舒服不可以扛。” 施岩眼睛一转:“我还真有点不舒服……” 柳易尘迅速看向他:“哪里不舒服?” 施岩腆着脸:“我觉得这天还有点冷,帐篷里阴冷得很,怪不舒服的,要不咱们今晚睡的时候挨近一些?” 像是昨天那个一言不合脱上衣的不是他一样。 柳易尘沉着脸,拧开一瓶矿泉水:“觉得冷就出去,我要洗漱了。” 施岩脸一黑,知道自己又皮过头了,柳易尘不开心了,于是乖乖滚了出去。 两个人各自用凉水洗漱一番,钻进睡袋躺下了。 施岩拱着蹭到柳易尘身边,小心翼翼:“咱能挨一块儿睡不?” 柳易尘没说话,也没动。 天的确还没彻底暖和起来,帐篷里有些湿冷。 施岩的体温偏高,挨在身边时有明显的热气,后背格外熨帖。 柳易尘累了一天,困意上头,懒洋洋地不想挪窝。 发觉柳易尘没有赶走自己,施岩得寸进尺,又往边上靠了靠。 柳易尘微微蹙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五分钟,施岩突然开始悄无声息地动起来。 “你干嘛呢?”柳易尘有些诡异的感觉。 大晚上黑灯瞎火,帐篷里什么都没,施岩动什么呢? 柳易尘忍不住有些想歪。 “没,没动啊……”施岩的声音明显有些结结巴巴。 这就更让人怀疑了。 猜想坐实了一大半。 柳易尘语气里压着微愠:“再动当心我把你踢出去。” 然而背后依然有窸窸窣窣的动作。 柳易尘终于怒了,一个翻身转过来:“施岩你别得寸进尺!录节目呢,没开摄像机你也不能这么过分!” 施岩被柳易尘一瞪,懂了柳易尘的意思,面色有些古怪,吞吞吐吐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没那什么……” “别装了,你又不是偷藏手机的高中生,还能在被窝里干什么?” 见施岩还在狡辩,柳易尘炸毛了。 “我背上痒……蹭蹭……” 施岩一脸悲愤,从脖子红到耳朵尖。 终于说了实话。 第21章 离了 帐篷外,小石子深夜变狼,嗷个不停。 柳易尘不得不庆幸节目组策划没把噪音算进评分标准里。 帐篷里,施岩一脸委屈,同样在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柳易尘现在庆幸的是,还好外面那只哈士奇的声音盖住了里面这只。 “我说的是真的!”见柳易尘不说话,施岩以为柳易尘还在怀疑自己,“我只是真的背上很痒!我大学那会整天想着你撸,早就受够了,现在只想和你谈恋爱、过日子。” 柳易尘对“想着你撸”丧失语言能力。 之前有杂志征集过“最符合性幻想的男艺人”,当时他稳居第一,粉丝还调侃他是“全年龄女性杀手”。 然而现在想想……把他投上第一的人,谁知道是男是女。 柳易尘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出现在一群陌生男性梦里的样子,皱着眉拧开了帐篷里的夜灯:“起来。” 施岩在睡袋里蠕动了两下,赖着不肯起来:“我保证不动了,你也躺下吧,明天还录制呢。” 柳易尘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以为我要赶你出去?” “你不是要赶我出去?”施岩又在睡袋里蹭了蹭,觉得自己背上实在痒得有些过分,又不好意思在柳易尘面前说。 柳易尘看他在睡袋里腾挪辗转,像是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简直想动手把施岩揪出来:“快出来,衣服脱了。” “脱衣服干嘛!”听见脱衣服,施岩立刻缩进睡袋里,闷着声音,紧张兮兮。 柳易尘一脸窒息:“你要是不想管你的背,那我睡觉了,你随便蹭去吧。” 看柳易尘快抓狂了,施岩终于老老实实地钻了出来:“我这不是想在你面前维持一下形象么……” 柳易尘不知道该拿施岩怎么办,一把掀开施岩背后的衣服:“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到底有什么形……” 话说了一半,柳易尘停住了。 施岩背后红了一片,已经开始整片整片起疹子。 接触到冷空气,施岩“嘶”地抽了一口气,内心戏格外得多。 他原本觉得,在媳妇面前,怎么着都应该是铮铮铁骨的硬汉才对。 然而,下海摸鱼靠柳易尘,上山捉鹅靠柳易尘,自己除了遛狗毫无建树。 现在还这么尴尬,太丢人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柳易尘看着施岩的背,着急了,“你不知道自己过敏多严重吗?” 那边柳易尘急了,这边施岩已经开始进入自己的世界了:“我发现了,尘尘你每次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可关心我了。” 施岩的直觉没有错。 柳易尘的确不讨厌他,只是不懂怎么接收别人的喜欢,尤其是施岩这样完全直白的喜欢。 坦率像是施岩的本能,也像是柳易尘怎么都无法学会的一种技能。 柳易尘眉头紧皱:“别扯有的没的,你心也太大了吧?” 施岩理直气壮:“平时有助理管这些,我都快忘了过敏是什么感觉了。” 其实也不是施岩心大。 只是他一直有助理照顾,不管是住宿环境还是饮食,都会提前规避风险。 于润身上随时带着各类常用药,施岩已经很久没有过敏了。 于是这次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过敏了。 “你有带药吗?”柳易尘听懂了,施岩是锦衣玉食习惯了,身边没了人都照顾不好自己。 他认命接手老妈子的任务:“要是不处理一下,我觉得你明天可能没办法继续拍。” 施岩想了想:“于润那里有药,我过去拿?” 柳易尘看看施岩的背:“我记得周锐铭他们带了常用药箱,我去一趟吧。” 虽然施岩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人,自己走一趟夜路不至于不安全,但万一他又一头扎进什么树丛,那这过敏看来是好不了了。 柳易尘撩开帘子出去的时候,小石子以为主人是出来陪自己玩的,撒着欢绕在柳易尘脚边。 施岩从帐篷里探出半个头:“你要不要穿件外套,外头有些冷。” 柳易尘回过头:“你把头缩回去,老老实实等我一下不行吗?” 柳易尘的长相,不笑的时候从骨子里散发出生冷疏离。 然而在施岩眼里,那双瞪人的凤眼也好、微微向下的嘴角也好,柳易尘的每一个表情都让他格外喜欢。 被柳易尘瞪了一眼,施岩还挺开心的:“那我等你,你快点。” 帐篷一共也没隔几米远,想慢都慢不了。 借个药的功夫,施岩在帐篷里又不安分起来。 等柳易尘回来,施岩正用一种僵硬、别扭的姿势坐着。 柳易尘以为他是背上开始疼了,拿着药加快了脚步,坐到施岩身边:“很疼?” 施岩摇了摇头:“不疼,就是痒。” 但他说话的时候,背依然绷着,肌肉像是在发力。 施岩平日的锻炼并不少,虽然背上有些红,但脊梁挺直,肌肉沿着脊柱清晰地划分出沟壑,看起来依旧是性感的。 柳易尘稍稍移开些眼神,把口服的药给了施岩,又用棉签沾了药替施岩涂。 施岩一边吃药,一边心情好得出奇,语调都在向上飘:“尘哥?” 时间已经不早,柳易尘困得有些迷糊,乍一听见施岩叫自己,手上机械地涂药,从嗓子里哼了一声:“嗯?” 那声“嗯?”落进施岩耳朵里,挠得心里痒痒的,施岩有几分自恋地问:“真的不考虑做我男朋友吗?” 柳易尘愣了愣:“我们不是都结婚了吗?” “你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和我结婚,我也不记得我怎么追到的你,那不算数。”施岩认真解释,“你就说,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试试看接受我。” 柳易尘一板一眼地涂药:“施岩,不讨厌和喜欢不是一件事,我就没几个讨厌的人,难道我路边随便抓个人就能和他结婚?” 施岩下意识动了动,扭过脖子道:“那不行,你都和我结婚了,已经是我的人了,再结婚就是重婚了,犯法了。”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急。 柳易尘同样不是很愉快,语气冷了点:“如果你觉得我们领过证就是在一起了,那我们去离婚吧,造成的损失我赔。” 他们刚刚新婚,如果这时候离婚,造成的损失至少千万,就算柳易尘能挣钱,也得不少时间才能还清。 柳易尘说这话,并不是真的想离婚,更多的是被施岩呛着了。 施岩一睁眼,到了两年后,和喜欢的人结婚了。 可他呢,一睁眼,恋爱还没谈过,就已婚了,连试着谈一次恋爱的机会都没。 他反感的不是结婚这件事,而是没谈过恋爱就结了婚。 就算知道施岩那句“重婚”是玩笑,柳易尘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施岩听见离婚彻底转了过来,也委屈了:“你不是说要对两年后的我们负责?都离婚了怎么负责?” 帐篷就这么点大,两个人都生起气来,却又不得不挤在一起,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 柳易尘不知怎么察觉到,施岩原本紧绷的肌肉居然又放松了。 他想,生气难道还能止痛不成,又不好在这种时候说,只能顺着施岩刚才的话:“那万一我们永远找不回这两年的记忆了呢?” 灯光昏暗,施岩的眸子里是一汪纯粹暗沉的黑。 他盯着柳易尘看了足足半分钟,才咬着牙执着道:“万一找不回来,我这不正在重新追你?” 柳易尘叹了口气,眉毛又拧了起来:“你就这么肯定我这次也会喜欢上你?” 施岩听得出来,柳易尘这算是松口了,不打算提离婚了,眉眼弯了弯:“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柳易尘又被他呛到了,索性无视施岩:“我看你是涂上了药,不疼了,又开始了。” 施岩笑得十分轻松:“都说了真的不疼,就是有点痒。” “那你刚才扭成那样干什么?”柳易尘有些诧异。 施岩有些羞涩:“想给你展示一下我辛苦锻炼出来的背肌……怎么样,性感吧?” 柳易尘没说话。 施岩觉得刚刚解决了两人之间的大矛盾,尾巴翘上了天,又开始没皮没脸:“尘尘?你别光让我一个人问啊?好歹回答一个问题啊?” 沉默了一会,柳易尘放下手里的棉签,关上了灯,缩回睡袋里。 就在施岩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睡袋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嗯。” 愣了愣,施岩眼睛一亮:“等等,你回答的到底是我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 第22章 秀了 直到两个人睡着,施岩都没有再从柳易尘那里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但柳易尘那一个“嗯”已经足够施岩做一晚上美梦。 第二天早上,天将将亮起,柳易尘睡得浅,醒来时施岩还在睡。 即使是睡着,施岩嘴角也挂着压不下去的笑意。 柳易尘愣愣地盯着施岩看了一会,心头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爬过。 不过是个“嗯”,值得开心这么久么。 施岩这人,可能这辈子都是这样了,从小到大,永远都是这样。 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心一整天,嘴里说出来的永远让人开心的话,似乎永远都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一样。 这样的人,往往忘性大。 不会记得任何难过的事,因为根本就没什么难过的。 也不会记得什么开心的事,因为根本就没什么是不开心的。 “起来了。”盯着施岩看了一会,柳易尘摇了摇施岩,将他喊了起来。 八个人的早餐是昨天处理好的食材,吃过之后,八个人在岛上集合,等待袁佳瑶带着节目组的圣旨出现。 广场上,袁佳瑶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大家,不知不觉,今天已经是上岛的第三天了,你们适应岛上的生活了吗?” “还行还行。”狄飞光和黎雨星平日里就世界各地奔波,两个人都毫无背景一点点熬到现在,对艰苦环境适应飞速。 周锐铭和季雅娴也都是能吃苦的人,岛上生活丝毫没有觉得不便。 柳易尘轻松地笑了笑:“本来以为策划会把我们往死里整,还好。” 施岩抄着手,一副有靠山的嘚瑟样:“跟着我家尘尘,吃穿不愁,逍遥得很。” 只有陆薇薇愁眉苦脸:“策划你听听,这俩说的这是人话吗?下期搞他们!” “岩哥,我记得你刚上岛的时候信誓旦旦要柳老师跟着你混,现在怎么反过来了?”方奇很给力地帮自家老婆找场子。 “哈哈哈哈!”袁佳瑶一边笑,一边开始宣布今天的任务:“你们别着急内斗,今天有的是机会斗呢。” 袁佳瑶说着指了指背后,广场上已经堆起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合作完成我们规定的物品制作,布置岛屿,迎接客人上岛,客人的投票决定了你们今晚能得到的食物,同时,评分第一的一组可以得到奖励。” “奖励什么?海鲜大餐?保暖睡袋?”狄飞光在一边开脑洞。 袁佳瑶摇了摇头:“奖励你们在节目组的营地过一夜的机会,住工作人员的宿舍。” 陆薇薇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奖励?” “有床哦,有床垫哦,有软乎乎的被子哦。”袁佳瑶不紧不慢,继续诱惑,“还有热水器,有电水壶,有空调,早上还能吃一顿热乎早餐,对了,还有抽水马桶。” 大家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施岩:“所以这三天,你没和我们一起住在帐篷里,是因为这个?” 陆薇薇:“老公!冲啊!我想睡软乎乎的床和被子啊!” 黎雨星:“我酸了!我现在的待遇是不是还没我家助理好!” 季雅娴:“我现在申请去做节目组群演还来得及吗,就上岛那会门口那个算命的,还缺吗?” 只有柳易尘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能住一晚上营地的话,施岩的过敏应该可以好一些。 “你们看看人家柳老师的觉悟,人家已经开始想胜利了。”袁佳瑶迅速转移炮火,“大家要做的东西是用来布置小岛的,分别是秋千椅、野餐桌、休闲椅、多肉盆栽。” 四种家具,各有各的特色,需要的能力也不尽相同。 袁佳瑶没有解释这些细节,只等着嘉宾们自己判断,自己跳坑, 大家下意识看向柳易尘和周锐铭。 经过三天的录制,他们早就发现了,跟着这两个人准没错。 柳易尘抄着手,看向广场上那堆材料:“没猜错的话,一个是木工,一个是竹子,一个是藤编,还有一个就是看审美了。” 袁佳瑶朝柳易尘看了一眼:“柳老师,求求你了,别抢我饭碗,给我留点能说的成不成?” 秋千椅是竹制品,需要自己进竹林里准备材料。 野餐桌虽然提供材料,但不指导制作。 藤编椅节目组会进行教学,但需要足够的耐心。 而多肉盆栽使用陶器作为器皿,考验的是嘉宾的审美能力。 施岩与有荣焉,十分骄傲:“可不么,早就说了,我们尘尘是认真的。” 袁佳瑶认了:“行了,那么大家也看到了,前面的广场上堆着大家会用到的工具,我们通过答题的方式来取工具,第一个答对的可以选择一个工具,答题到所有东西抢完为止。” “你们选择制作道具的顺序将按照答对题目的数量来决定,所以不要随便抢答哦。”袁佳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工作人员上来给大家一人发了一面锣。 袁佳瑶解释道:“题目读完之前就可以抢答,要答题的敲锣就可以了。” 为了防止出现分辨不出先后,四面锣的音调都略有差异。 众人纷纷举起锣锤:“来吧!” “来吧,第一题,请说出三种最常见的榫卯结构。”袁佳瑶刚读完题,柳易尘就一锤下去了。 “嗡——” 这锣声音有些不对。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锣是破的!” 施岩盯着镜头:“策划呢!为什么给我们尘尘一面破锣?” “锣好不好无所谓,柳老师,答案呢?”袁佳瑶自己不看题卡都不知道答案,对柳易尘的回答十分好奇。 “穿斗式、抬梁式、井干式。” 柳易尘答得十分轻松。 他记忆里,养父是一个极有生活智慧的人,即使条件清贫,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养父可以把随手捡来的木料变成有趣的小玩具,也可以把极为平常的食物做出各式各样的味道,可以带着他赶海,也能带着他进山。 “正确!”袁佳瑶对柳易尘的回答有些吃惊,“那么,柳易尘要什么工具?” 柳易尘指了指前面的工具堆:“我要那把粗齿锯。” 制作的家具要到最后选择,所以现在的规划就更为重要。 虽然多肉盆栽看起来轻松一些,但柳易尘自认没有那个审美,而且这样轻松的项目,显然要留给女生。 剩下三个,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锯子,节目组考虑到这一点,放了四把锯子,但其余三把都是小型的手锯和线锯,对木料并不适用。 “那么第二题。”柳易尘选择完后,袁佳瑶继续流程,“说出这个季节海洋、河流、农田能产出的经济作物或动物,每类不少于三个。” 柳易尘敲敲锣:“海虹、带鱼、虾姑、刀鱼、河豚……” 袁佳瑶:“柳老师,要不是知道你是景城人,我都怀疑你以前是开农庄的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柳易尘垂下眼睑,谦虚道:“以前演过村支书。” 他的确演过,说得过去。 有了前两题的经验,大家已经猜到节目组的问题应该都和他们的荒岛生活有关,纷纷搜肠刮肚开始回忆自己那点常识。 然而,袁佳瑶飞快读题:“设u=a-b+2c,v=a+3b-c,试用a、b、c表示2u-3v。” 众人:“这什么玩意?” “嗡——!”施岩一锤敲下:“5a-11b+7c!” 敲最帅的锣,答最冷的题,施岩这个抢答,从姿势到答案,集装逼之大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锣实在有些破。 柳易尘瞥了一眼施岩抡锤的动作,有些想笑。 这人浑身恣意的少年气,敲个破锣都有一股偶像剧气场。 袁佳瑶犹豫道:“……正确?” “瑶瑶你怎么自己还不肯定呢?”陆薇薇一脸崇拜地看着施岩,发现袁佳瑶这个正确自己都不太肯定。 “这不是我都没来及看完答案,他就说了么。”袁佳瑶扶了一下额头,“虽然知道岩哥是数学系毕业,但这也太快了吧?” 施岩摆摆手:“这不高数第一章 课后练习第一题吗,我是不是可以选道具了?” 他说完偏过头,凑到柳易尘耳边:“我厉不厉害?尘尘我们选什么?我觉得那个钢丝看起来还挺有用?” “厉害。”柳易尘是真的佩服。 他是出道后考的大学,说实话没什么含金量,幸亏演技好,自己又从不拿学历做谈资,所以也没人扒过。 接下来的几题,策划照顾到了所有人。 比如:“请迅速回答大家手里这四面锣分别什么调。” 这明显是给在场唯一的歌手陆薇薇放水。 比如:“请说出五个中国武术招式并示范动作。” 这是给武行出身的季雅娴准备的。 比如:“请说出今天早上各位食物的热量,误差不超过正负100卡。” 这是给作为模特的两人准备的。 这个环节原本就是为了给艺人们找回一点面子—— 这几天他们在岛上出的洋相够多了,也得适当发挥一些自己的特长。 至于那些和田园生活有关的,有人答柳易尘就不抢,谁都不答柳易尘就悄悄说个错的,抛砖引玉给点暗示。 真的没人会的,他才不疾不徐说个正确答案。 于是一轮下去,四组都分到了不少道具。 “尘尘啊?”最后一题,施岩凑到柳易尘耳边:“你算好的吧,再答一题,我们正好第一。” 柳易尘移开目光:“没有的事,我算这个干嘛?” 这里没人知道他并不是在景城长大,也不是在城里长大。 与其会的太多暴露端倪,不如把题目让给其他组。 他都算好了,再答一题,能第一个选择制作的目标就行。 “那么,最后一问。”袁佳瑶握着题卡。 众人蓄势待发,期待着这题能和自己脑子里那些常识库存撞上。 “这题请大家使用题板,在题板上写出自己和另一半认识的天数,和另一半不同的不作数。” 众人一愣:这又是什么操作?? 生活常识都准备好了,突然问这个?? 谁会记这个? “嗡!” 施岩敲响了锣。 柳易尘瞥了施岩一眼,压低声音:“你记得?” 施岩刚要说话,袁佳瑶抢先一步:“现在开始,你们禁止交流!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计算和写答案!” 不到半分钟,施岩和柳易尘掀开了题板。 答案只有一字之差。 一千四百六十天。 一千四百六十一天。 第23章 忘了 “哇?”袁佳瑶十分震惊,“你们也太厉害了吧,差一天实在是有点遗憾诶。” 她话音刚落,黎雨星和狄飞光敲了锣。 这次的完全一致。 黎雨星答完题解释道:“半个月前是我俩两周年纪念日,想算错都难。” 大家的关注点也回到了施岩和柳易尘身上。 “话说你们怎么会答得只差了一天?”连答对了的黎雨星都替两人惋惜。 施岩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四年前的今天是我俩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我们第一部 戏开机,所以日子很好算,就是……” 柳易尘面无表情:“就是他忘了今年二月有二十九天。” 他玩游戏是认真的。 敢第一个敲锣也是看施岩那副非自己不可的样子,十有八九手机里还设置了“和尘尘相遇XX天”这样的备忘。 谁知道,施岩居然是现场算的,还给算错了。 柳易尘说不上来自己不开心的是游戏输了,还是施岩不记得日子。 他握着锣锤,手上微微施力,长睫垂了下去。 “哈哈哈哈,千算万算,居然输给了闰年?”周围的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狄飞光拍拍施岩的肩膀:“谢了岩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柳老师都能记错日子,柳老师该罚你了。” 施岩写错了这题答案,他和柳易尘的总分因此恰好落后一分,第一次选择的也就变成了狄飞光和黎雨星的小组。 施岩本人倒是挺开心的。 他以为柳易尘从来没记过他们再见的日子,但柳易尘居然记得,不仅记得,而且还记了个闰年。 他家尘尘,果然心思缜密。 至于谁第一个选,那又不是今天任务的最终结果,还能翻盘,不着急。 施岩独自傻乐的时候,陆薇薇凑近看了一眼题板,小声问:“你们两个的题板为什么都擦掉了第一个答案啊?” 白板笔写过的字,即使擦掉也会留下印记,两人的白板上都有隐隐约约的字迹。 施岩下意识反驳,“没啊,可能是验算的式子,你看错了吧?” “没有,那是草稿。”柳易尘愣了愣,找了同一个借口。 听见柳易尘的回答,施岩微微抬眼,目光落在柳易尘颈后—— 柳易尘从耳根到后颈,都有些发红。 他皮肤本就偏白,那点红就更为明显,为平时看起来疏离的人增添了几分柔和。 某个二十六岁还没开荤的处男,脑子里已经就怎么享用这段脖子,翻来覆去想了十八般武艺。 “咳,小时候心算没学好。”柳易尘欲盖弥彰,又多解释了一句。 施岩若有所思地拉长语调,秀了个恩爱:“我们连打草稿都一样,果然是夫妻相,不对,夫夫相。” 陆薇薇将信将疑,又仔细看了一眼。 那明明就是两个数字,而且是一模一样的数字。 四千三百一十九。 怎么看,这都应该是答案。 但如果这是答案,他们两个为什么都要擦掉? 而且如果这是答案,那就是将近十二年的长度。 可作为一个CP粉,她清楚地记得,两个人都说过,第一次见面是四年前的片场。 好奇归好奇,陆薇薇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别人不想说的事,自己就得当作不知道。 这个话题过去后,黎雨星第一个选择,选了制作竹制秋千椅。 柳易尘和施岩屈居第二,他们原本想选的也是秋千椅,现在只好换成了野餐桌。 第三名的周锐铭选了藤编椅。 大家不约而同,十分默契地把最简单的陶艺多肉盆栽留给了动手能力最差的方奇和陆薇薇。 “走吧。”选完制作的目标,柳易尘带着答题拿到的工具,朝前走去。 施岩边走边回头,朝刚才放题板的位置多瞄了几眼,心里多了点怀疑。 “柳老师,你去哪呢,工作台在后面啊。”袁佳瑶在他身后提醒。 柳易尘头也不回:“节目组还欠我两块搓衣板,我去讨一下。” “啥?”袁佳瑶一愣,满眼茫然,“柳老师你咋还在惦记搓衣板?” 柳易尘原本的计划是制作竹制秋千椅。 秋千椅的支架关系着使用者的人身安全,节目组也不敢冒险,早就已经搭好,需要嘉宾制作的只是椅子部分。 所以选择工具的时候,柳易尘选择的是用来捆竹子的麻绳,而不是钉木头的钉子。 “搓衣板劈了,做楔子刚好。” 没有钉子的情况下,用小木片楔进木料中,也可以起到固定的作用。 实际上,节目组所有工具都只提供一件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嘉宾为了工具抢起来。 例如,选择制作野餐桌的嘉宾,要么就得一开始就规划好拿什么道具、选什么制作目标;要么就需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许诺条件让其他组把钉子让出来才行。 如果到最后也没有得到钉子,使用麻绳的话,桌子自然会歪歪扭扭、弱不禁风。 到时候客人来了,桌子塌了,笑料也就出来了。 策划们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手工大触。 被逼无奈,当初搓衣板是他们自己答应的,现在想不给也不行。 袁佳瑶也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柳老师只是涉猎广泛,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会做木工吗?” 柳易尘谦虚地笑笑:“只是会一点而已。”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施岩才慢悠悠走了过来,看柳易尘的目光里充满探寻:“尘尘?” 柳易尘觉得施岩这声“尘尘”比平时更加热烈,像是带了点委屈却又完全无法压抑住的喜悦。 非要说的话,像是养了很久的宠物突然走丢了,声嘶力竭心力交瘁地找了半年,终于放弃的时候,那只熊孩子自己回来了。 那声“尘尘”,像是第一眼看见那只熊孩子时的声音。 两个人抱着节目组的材料走到了准备好的工作台前,道具组也将搓衣板送了过来。 施岩不会做木工,但量尺寸、锯木料也不需要什么技术。 柳易尘埋头制作木楔的时候,施岩蹲在一旁锯木料。 叮铃哐啷的噪音里,施岩伸手关掉了麦:“尘……咳!” 锯木头的木屑扬起,毫无人生经验的施岩被呛个正着。 柳易尘也没指望这大少爷能做什么,伸手替施岩拍了拍背:“锯东西就别说话了,要不要喝口水?” 施岩摇了摇头,趁机抓住了柳易尘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柳易尘掌心:“尘尘,问你个事,把麦关一下。” “什么?”柳易尘挣了挣,没挣开,到底还是用另一只手关了麦。 VJ和收音很上路子地退开了几步。 施岩的指腹正抚过柳易尘掌心留的茧,那是儿时做家务、农活时候留下的。 他静静盯着柳易尘,片刻后温声提问:“你今天在题板上的第一个答案是什么?” “……”柳易尘迅速别过头,将手抽了出来,低头不语。 施岩其实并不是在提问。 他刚刚去看过了。 这句话只是在告诉柳易尘,他知道柳易尘写了什么。 四千三百一十九天,他和柳易尘真正相识的长度。 见柳易尘不答,施岩确定了的确有猫腻,朝他又靠近了一点,单刀直入:“你就是想起来了对不对?” 柳易尘抬眸,扫了一眼施岩黝黑的眸,喉结滚了滚,平静道:“想起什么?” 施岩勾唇低笑:“想起我们认识了四千三百一十九天了。” 柳易尘目光游离,手一滑,劈碎了一片木楔:“我从来没忘记过。” 第24章 跪了 初春的正午, 阳光清透明媚。 但施岩觉得柳易尘周围的空气都背染上了一丝暧昧的粉红。 但更让人在意的是柳易尘的话。 施岩捏了捏拳, 放空了几秒才迟疑地问:“如果你从没忘记过, 那为什么没说过?” 柳易尘瞥了他一眼:“那么你呢, 既然没忘, 为什么你也没说过?” 四千三百一十九天, 十二年。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的距离。 施岩依稀记得,那个暑假, 会前往海城是因为探望某位行将就木的远亲。 十几岁的孩子,面对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 哪里能懂周围人的悲伤或者惋惜。 大人们回顾往昔的时候,施岩一个人溜了出去。 县城里什么都没有,唯一一家电影院放着老掉牙的国产恐怖片。 施岩转了一圈, 无处可去,最后在一个街角看见了柳易尘。 那年的柳易尘十七岁,是读高中的年纪。 柳易尘背了个书包,但里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东西。 他站在红绿灯下, 有些茫然,眼睛一直垂着,不去看任何人、任何地方。 但即使是垂着头、穿着宽大的旧校服, 柳易尘也和这个灰扑扑的小镇格格不入。 他身上有着透亮的太阳味道,却像是被滞留在了破晓之际,始终带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翳。 施岩那时候只有十四岁,电视上放的偶像剧他一概不感兴趣,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他压根就不懂。 但人本能趋向美的事物。 柳易尘身上有一种极脆弱又吸引人的美。 施岩毫不犹豫地和柳易尘搭了话。 施岩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第二句话是:“哥哥,你好瘦啊,你是演员吗,我见过的明星都没你好看。” 第三句话是:“哥哥,你睫毛好长啊,我可以摸摸吗?” 施岩的父亲,是国内最大的传媒公司,菠萝传媒的执行总裁。 他是看着艺人们长大的,他说“比明星都好看”,那是真的。 即使是现在,柳易尘的长相在艺人里也是少有的。 然而柳易尘压根就没理施岩。 以至于施岩觉得面前的人像一个游戏隐藏NPC,解锁条件是对话达到一定次数。 于是,施岩又说了第四句话:“哥哥,你不开心吗?你是打算去哪里吗?” 然后是第五句话:“哥哥,我请你吃冰激凌吧?” 再然后是第六句:“哥哥,我们去网吧打游戏好不好,我PP炫舞可厉害了。” 那天,施岩得到了一个结论:柳易尘这个NPC,解锁条件是六次搭讪。 柳易尘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拿着冰激凌,跟着面前的初中生进了黑网吧。 他以前连电脑都没碰过,自然不懂怎么玩游戏,小孩教了半天都没能教会,最后帮他找了部美剧。 天黑之前,有一对夫妻来了网吧。 女人一边教训儿子,一边非常温柔地给两人买了晚餐,男人也并没有因为他们跑去网吧而生气。 那个小孩说,那对温柔又快活的夫妻是他的父母。 临走前,小孩看着他,郑重其事道:“哥哥,我要走了,你以后还会再来这里吗?我以后再来找你玩,我们还会再见的。” 施岩走后,柳易尘坐在电脑前,在网吧的喧闹和气味包裹里,没头没尾地看了一整夜美剧。 那之后,施岩再也没见过柳易尘。 两年后,柳易尘在路上偶遇导演卓扬,被他拉去了片场,拍了自己的第一部 电影。 柳易尘靠出道作一炮而红,电影成功在海外院线上映时,在英国读高中的施岩正跟着同学逛街。 在电影院的犄角旮旯瞥见熟悉的脸,施岩愣住了,转身进去把电影看了。 大银幕上,柳易尘和两年前一样,略带阴郁,却勾着心口某根血管,不断跳动,让施岩失眠了一整夜。 十四岁的施岩只知道在网吧教柳易尘玩PP炫舞和飞跃火线。 十六岁的施岩却已经开始清楚,柳易尘整个人都长在了他的取向上。 他开始反复回忆起十七岁的柳易尘。 那个人坐在破旧网吧里看电视剧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光,干净得令人发指。 然后就忘不掉了。 他不知道那天柳易尘站在街口干什么,也不知道柳易尘怎么会成了演员。 但总之,施岩惦记上这人了。 他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他就是看上柳易尘了。 施岩从那时候开始,在手机里记了日期—— 他从来就没有记错过和柳易尘相遇的日子,刚才那个回答会错,也是因为那并非真的相遇。 施岩性子急,一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就和他妈出了个柜。 他妈说,等你读大学了,遇到了更多的人,才能明白这喜欢到底是回忆滤镜,还是一见钟情。 施岩熬到了大学,又熬到了大学毕业。 大概是柳易尘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的机会太多的关系,施岩愣是没能在身边找到一个比柳易尘还好看的人。 于是,大学一毕业,他就屁颠屁颠回了国,追起了人。 在追人这件事上,施岩觉得自己挺怂的。 他不敢和柳易尘说自己是当年那个小屁孩。 一来,太蠢了。 现在回忆起那个炫耀自己PP炫舞很厉害的样子,施岩觉得尬到脚趾能在地上刨个京杭大运河。 他甚至有些庆幸那天忘了告诉柳易尘自己叫什么。 二来,回国后第一次见面,柳易尘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没有任何波澜,施岩估摸着柳易尘恐怕早忘了这事。 那就显得念念不忘的自己更蠢了。 但更重要的是,那个十七岁的柳易尘,似乎心事重重,又似乎并不快乐。 这让施岩觉得,柳易尘大概不希望任何人的记忆里出现十七岁的他,包括他自己的。 或许,柳易尘自己都想忘记那段记忆。 所以,施岩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既然柳易尘想忘记,那他就也让自己忘记,再重新认识一次柳易尘好了。 于是,回国见到柳易尘的第一句,施岩在飞机上斟酌了很久。 见面后,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最客套的一句:“柳老师,久仰,以后请多指教。” 现在,柳易尘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说。 施岩磕磕绊绊,不知道该说这三个理由中的哪一个,脑子里只剩下高中英语老师说的,犹豫不决就选C—— “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 他选了第三个。 柳易尘愣了愣,一边摆弄手上的木料,一边低声道:“不是这样的,总之先干活吧。” 他是不想提起这件事,但之前没告诉施岩自己记得,又是另一个原因。 但现在还在录制,很多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 话说完,柳易尘把自己的麦开了。 “……不是什么样的?” 施岩原本还想问,既然没什么好记的,为什么能写出四千三百一十九这个答案,但麦已经开了,这些话显然不适合被录进去。 大概是因为那天自己太蠢了吧。 或者是自己太烦了吧。 施岩给柳易尘记住那天找了个理由,却没机会再问,只能继续埋头干活。 等晚上回了帐篷,他一定得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施岩垂着头锯木头的时候,柳易尘侧过头,用目光描摹施岩的影子。 他早该发现的。 赶海的时候,他说漏嘴自己在海边长大,施岩问都没问就替自己掩饰了过去。 那时候他就应该想到,施岩记得在海城的那次相遇。 柳易尘也一直记得那天。 那时候他十七,终于逃离了那个家,一片茫然,手足无措。 他甚至想过死。 就在那个午后,施岩出现了。 柳易尘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有多久没听见过夸奖的话了。 养父死后,养母带着他改嫁。 搬进他的第二个家后,柳易尘每天听见的只有“败家玩意”、“你怎么还不去死”、“要不是老子,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 他就是在那样的绝望下,听见施岩把他从头夸到了脚。 那年的施岩,的确蠢得过分。 但恰恰是那个样子的施岩,让柳易尘知道了,原来被爱着长大的人,是这样的。 一个人竟然可以活得干净,透明,闪闪发光,没心没肺。 只要有爱。 柳易尘悄悄放弃了去死的计划。 他还想再多一活一阵子,活到下一年,再下一年,或许能再被爱、再被夸奖一次的时候。 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想过死,也没有人知道他因为一个小屁孩又活了过来。 四千三百一十九,不仅仅是他和施岩相遇的长度。 也是他重获新生的长度。 柳易尘会记住这个长度,是因为重获新生的每一天都弥足珍贵—— 他同样把这个日子记在了日历里。 日子每多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是一段新的人生。 那天,那家黑网吧里,施岩说,他们还会再见的,他还会再来找他的。 柳易尘等了很久,有好几年,每到那天他都会回海城一趟,在那家网吧呆上一整个下午,试图等一个小孩出现。 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想隐秘地和某个人庆祝一下自己的新生。 柳易尘去了很多次,但一直没再见到那个说“还会再见”的小孩。 直到二十五岁那年,他接了个电影,听说是为某个有背景的新人量身定制的电影。 片场上,那个新人和他握手:“柳老师,久仰,以后请多指教。” 那人是八年前那个小孩。 但那个人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柳易尘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很惨。 他把施岩的话当做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希望,但说话的那个人,原来说完就忘了。 施岩活得太好了,自己不过是他五颜六色的人生里极轻描淡写的一笔罢了。 他被爱得太多了,成长得太好了,以至于对谁都可以这么好。 这让柳易尘觉得,无比珍视施岩那点善意的自己,可笑得过分。 他像一棵生长在温房里的树,朝着太阳向上,直到一头撞上玻璃,才知道自己看见阳光遥不可及,都是假象。 柳易尘从那时候开始,有些害怕再靠近施岩。 他害怕再次自作多情。 这也让他一直都觉得,施岩这些天对自己的那些表白又会和过去一样。 心血来潮,转瞬即逝,只留自己一个人当了真。 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弄错了。 阴差阳错,他们都误会了一些事。 两个人还在沉默的时候,袁佳瑶过来查看他们的进度。 空气有一阵突兀的安静。 施岩一边锯木头,一边试图调动气氛:“尘尘?你把搓衣板拆了,要不要我再给你锯一个出来?” 袁佳瑶被他逗笑了:“岩哥这自觉性过分了,宠柳老师宠得我柠檬茶都不够喝了啊!” “他那个手艺,最多刨一块平板出来。”柳易尘挑眉微笑,“还是我亲手给他做一个比较好,结实耐用,保他喜欢。” 施岩一愣,脸上爬过喜色:“只要是你给我做的,我都喜欢,我得回家挂墙上,这可舍不得跪,万一跪坏了怎么办?” 他开心其实不是因为柳易尘说要给他做块搓衣板。 而是柳易尘对他的态度似乎有哪里正在松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一点。 袁佳瑶忍不住取笑施岩:“怎么,你不相信咱们柳老师的手艺?我看这搓衣板肯定够你跪到做传家宝,是吧,柳老师?” “嗯。”柳易尘抿了抿唇,“我手艺挺好的,应该能用很久。” 柳易尘突然觉得,自己头顶的那块玻璃消失了。 他又能朝着阳光生活了。 或许,他真的能和施岩在一起生活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定情信物,尘尘纯手工搓衣板! 今天还有六千字更新,以及评论有红包。 - 话说前文暗示过他们从小认识啦。 比如 第25章 粉了 规定的工作时间很快就到了, 袁佳瑶宣布完时间截止, 八个人站到了广场前。 “大家, 需要制作的家具都完成了吗?”袁佳瑶笑着提问。 施岩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十分得意地举手:“早就好了!超纲完成任务!” 柳易尘动作快得很, 他们甚至还有时间打磨了一下桌子, 将边角的木刺都清理得一干二净。 闲着无聊,柳易尘甚至还给小石子打了个玩具。 周锐铭和方奇也同样举起了手, 他们的藤编椅和多肉盆栽也已经做好了。 只有选了秋千椅的黎雨星有些沮丧:“算是……完成了吧。” 大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秋千架下, 两根绳子挂着一根竹子。 他俩领到的那只鹦鹉显然把这个“秋千”当做了自己的鸟架,两只爪爪抓着竹子,晃得十分悠闲。 “哈哈哈哈?”嘉宾们集体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小石子看见晃动的秋千, 撒开四条腿,朝着秋千飞奔而去。 柳易尘和施岩还来不及阻止,被鹦鹉啄掉一撮毛的小石子又委委屈屈地“嗷呜”一声,跑了回来。 两边都松了一口气。 黎雨星庆幸他们本就摇摇欲坠的秋千幸免于难。 施岩庆幸这只傻二哈没有破坏任何东西。 等大家哄完了自讨苦吃的二哈, 陆薇薇指着那个秋千问:“这真的是个秋千吗?真的有人敢坐上去吗?” 施岩幸灾乐祸:“本来吧,我和尘尘打算选这个的,谁知道让你俩选了, 这可不能怪谁啊。” 狄飞光叹了口气:“这事吧……我觉得和选什么没关系,你要是把柳老师借给我们,我们也不在乎选什么啊。” 施岩顿时嘚瑟起来:“那不行,这是我家的,不借。” 柳易尘在一旁幽幽道:“也不知道你在嘚瑟个什么劲, 借出去了不就轮到你什么都不会了。” 他身边这大少爷的动手能力,也没比人家好到哪里去。 “柳老师别这么说嘛,我们岩岩也是亲手给你做过礼物的。”身为CP粉,陆薇薇第一时间出来替她家的CP发糖。 施岩和柳易尘对视了一眼,心道不妙。 别说柳易尘不知道施岩给他做过什么,施岩自己都不相信他还能亲手做点什么。 两人犹豫了几秒,施岩故作炫耀:“小事小事,我送给尘尘的东西还少么。”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送过什么。 但他现在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送给柳易尘,所以以后送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少。 陆薇薇一副吃到糖的幸福表情,拉着方奇的胳膊:“老公!我嗑的CP太甜了!” 方奇无奈地看着老婆:“咱俩难道不甜吗?” 别人嗑他俩的CP,他老婆忙着嗑别人的CP。 几个人闹了一会,用做好的桌子、椅子、盆栽和秋千布置了场地,招待客人的饮食则会由节目组提供。 等闹得差不多了,素材也拍够了,袁佳瑶开始推进流程: “现在,我们请来的四组客人已经在等待上岛了,他们将分别从四个码头上岸,请你们按照刚才的选择顺序,各自选择一条路线出发,迎接你们的客人。” 四张地图发到了嘉宾们的手里。 这次节目组策划没有玩什么套路,大家各自进行选择,选到什么都看运气。 八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各自上岛的码头原路返回。 临走前,袁佳瑶给了大家最后一个要求:“记住,你们对客人的态度也在评分的范围内哦,一定不可以让客人们感到不愉快,否则你们今晚会面临节目组的惩罚。” “我们是这么不识趣的人么?”施岩振振有词。 不光是施岩,大家都对自己非常自信。 都是混过名利场的人,唯一完全的素人周锐铭还是个军人,怎么可能让客人感到不开心。 四组人都志在必得地朝着码头去了。 把秋千椅做砸了的狄飞光和黎雨星更是气势汹汹—— 听说对待客人的态度也算在评分里,两个人都打算靠这个扳回一城。 “尘尘?尘哥?”施岩忘性大,早就忘了刚才和柳易尘那点尴尬的气氛,转眼又欢腾起来,“你说,咱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客人?” 小石子跟在两人身后,嗷了一嗓子,像是附和施岩的问题。 柳易尘看了看没话找话的施岩:“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袁小姐的意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施岩点头附和:“也是,毕竟今晚的奖励还挺吸引人的。” 奖励越好,越说明录制的难度大。 制作家具这件事上,那把只有一根竹子的“秋千”已经给足了笑点,为了确保下一个笑点,节目组肯定会安排几个戏足够多的客人上岛。 两个人加快脚步,走到了码头。 船上已经有人下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正站在岸边。、 女孩头发披散着却格外顺滑,简单的裙子落落大方,浑身上下所有搭配都是低调的大牌,妆也是恰到好处的裸妆。 看似不着痕迹,实则里外都透着精致。 这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但柳易尘莫名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敌意。 看见施岩走过来,女孩眼睛一亮,小跑着想要给施岩一个拥抱:“岩岩!” 施岩身形矫健,动作敏捷,闪避满点,迅速避开了,轻轻点了点头:“你好啊,你就是我们的客人吗?” 他闪开的时候还不忘偷瞄柳易尘,试图坚定自己的立场—— 是人家姑娘要抱他的,他没同意,一心向尘。 女孩也没介意施岩的回避,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甜美:“是的,能被抽中上岛我真的太开心了!我是你的粉丝,我叫周雨彤。” 全程,周雨彤都没有看柳易尘一眼。 施岩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拉起柳易尘的手:“这样啊,难怪你都不敢看尘尘,没事,放心,尘尘的话,这个墙你放心爬。” 明明周雨彤是唯粉故意无视柳易尘,硬是被施岩说成了想爬墙又不敢。 好赖都是他说的,身为粉丝,周雨彤也没办法反驳,只能尴尬地露出笑容:“岩岩,我是你的唯粉,不会爬墙的。” 施岩却和没听见一样,自说自话:“没事,我家尘尘这么好看,脾气又这么好,你想爬墙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放心大胆地爬吧。” 柳易尘不露声色地弯了弯唇角:“你这会怎么不吃醋了?” 他还记得婚礼的时候,袁安瑞不过过来和他多说了几句,就被施岩给呛了。 影帝他都能呛,呛个粉丝自然不在话下。 袁佳瑶说的那些惩罚之类的话,施岩才不可能在乎。 然而施岩嘿嘿傻笑:“你又不喜欢女生,我为什么要吃醋?”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吃点飞醋,但自从知道了柳易尘从一开始就是弯的,施岩就放心了。 柳易尘想,好像还挺有道理。 周雨彤的脸色则明显有些僵硬,作为一个唯粉,看自己的爱豆自然是一件开心的事,但看自己的爱豆秀恩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施岩和柳易尘带着周雨彤朝营地走。 周围弥漫起了一阵谜之尴尬。 只有小石子很不懂空气地围着周雨彤蹭来蹭去。 柳易尘和施岩都已经咂摸出了味道。 周雨彤是个幸运被节目组选中的粉丝,好巧不巧,是个唯粉,看样子还是女友粉那种。 - 三个人在迷一样的沉默里终于到了营地。 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方奇和陆薇薇背后跟着的,是三个小朋友,年龄都是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分别叫天天、乐乐和淘淘。 陆薇薇自己还是个孩子性子,面对三个小朋友,急得一头汗。 狄飞光和黎雨星的客人是一个吨位看起来至少两百斤的大哥,姓张。 身材保持得极为严苛的两人在大哥面前显得格外苗条。 周锐铭和季雅娴带来的客人则是个一直在唠嗑的阿姨,自称赵婶。 一个军人,一个武行出身,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赵婶说五句,他俩能接上一句都难。 果然是节目组一如既往的操作。 说什么随机安排,大家自己选择路线,其实根本是在四组决定了路线之后才把安排好的客人送去了 和这三个人一比,施岩和柳易尘带回来的这个,一眼看上去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看起来就温柔善良,很好说话,还年轻漂亮,十分养眼。 “大家好,我是周雨彤,你们可以叫我彤彤。” 周雨彤连开口说话都柔柔弱弱的,瞬间让众人好感度激增。 陆薇薇立刻热情地拉着周雨彤坐下了:“来来来,这是我们下午刚刚布置好的,要不要先来杯茶?” 周雨彤一边道谢,一边把陆薇薇递过来的茶杯放在桌上,没有喝。 陆薇薇有些疑惑:“怎么了,彤彤你不喜欢喝茶吗?” “不是……”周雨彤有些羞涩地小声道,“我想喝那边的冰美式……” 咖啡就在施岩的手边。 她的意思是,想喝施岩给她倒的咖啡。 周雨彤看向咖啡壶的眼神含情脉脉,看的分明就不是咖啡壶,是旁边的施岩。 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桌来的客人,到处都是节目组的心机操作。 这姑娘分明是个施岩的唯粉。 陆薇薇招呼周雨彤的功夫,她的三个小客人已经围到了施岩的身边,端着咖啡壶屁颠屁颠跑到了周雨彤面前—— 喜欢漂亮小姐姐是人类天性。 然而四五岁的小朋友,并没有献殷勤的足够能力。 于是,三个小朋友端着咖啡跌跌撞撞,打闹着走了过来,一壶咖啡全都洒在了周雨彤身上。 赵婶立刻嚷嚷起来:“哎呀!姑娘你这身裙子贵不贵呀,咖啡渍好不好洗呀?这天怪凉的,姑娘你冷不冷……” 旁边的张大哥从摇摇欲垮的藤椅上站起来,热心肠地抽起纸巾,想要收拾一下凌乱的桌面。 桌面被张大哥的吨位一撑,倒是没有松动,但桌上的泡芙塔立刻就滚下来几颗泡芙。 周雨彤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这身裙子是她为了录节目特意透支信用卡买的奢侈品,原本想着穿完了回去退货,现在这样,肯定是退不了货了。 更糟糕的是,初春,为了见爱豆,她穿的很少,裙子一湿,处境立刻尴尬起来。 边上的陆薇薇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一件衣服就盖在了周雨彤身上。 柳易尘脱完外套,若无其事地朝放在营地边的酒精炉走去:“不介意喝速溶咖啡的话,我去给你煮,找个工作人员先借你一件衣服穿吧。” 原本安心吃手指饼干装聋作哑的施岩一呆,把手里的饼干怼到了脸上,险些戳进鼻子里。 “穿我的吧。”黎雨星突然出了声。 周雨彤尴尬地看了一眼黎雨星标准的超模身材:“我……应该穿不上。” 不是应该,是绝对穿不上。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身材算好的了,长相也还不差,但见到了货真价实的艺人才知道,自己之前那是坐井观天了。 在场面越来越尴尬之前,陆薇薇拉了拉周雨彤:“彤彤,跟我过去吧,我除了比你矮一点,别的应该都差不多。” 周雨彤愣了愣,道过谢之后披着柳易尘的外套,和陆薇薇进帐篷换衣服去了。 施岩则立刻跟到了柳易尘身后:“你怎么把自己衣服给她穿了?” 他都还没穿过柳易尘的衣服呢。 柳易尘没说话。 “你还给她煮咖啡。”施岩越想越生气,关了麦,缠着正在煮咖啡的柳易尘,和小石子一左一右,围着柳易尘打转,“你该不会弯得没那么彻底吧?” 柳易尘转过头,瞥了一眼施岩,发觉施岩的表情不是开玩笑,收回目光无奈道:“她是客人,还是女生,这样很尴尬,帮个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是。 这是基本的礼仪。 施岩可以不在乎,因为娱乐圈没有记者敢揪着他什么小毛病乱写。 但柳易尘在乎。 更何况,就算没有镜头,他也认为这是应该做的。 施岩没有再坚持什么,低头帮柳易尘洗杯子:“我们尘尘,人美心善,不愧是我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柳易尘没搭理施岩,倒了咖啡,朝着桌子去了。 来了客人,营地里本应该热热闹闹的。 但周锐铭沉默地听着赵婶唠嗑,季雅娴比他优秀一点,还能“嗯嗯”附和一下。 张大哥有些羡慕地看着狄飞光,羞涩地问:“我该怎么减肥才能和你一样瘦呢?” 实在无从回答的狄飞光和张大哥四目相对,哑口无言。 至于陆薇薇和方奇,两个人已经追着三个小孩,精疲力尽了。 施岩拿了饼干,和三个小朋友玩了起来。 他自来熟得很,又孩子心性,很快和小朋友们熟络起来。 柳易尘端着咖啡,去桌边坐了下来,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周雨彤低着头,小声和他道谢。 赵婶逮着柳易尘:“小伙子,我孙女说你是喜欢男的呀?听说那个帅小伙是你老公,你是他媳妇?你们这样,以后生孩子吗,要是没个孩子的话,这日子难过下去啊,阿姨有个朋友啊,一直都没有孩子,她男人一开始也说没孩子没关系,这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日子久了,开始嫌弃她没有孩子,现在好了,离了,你瞧瞧这造孽啊……” 一口气,不带歇的。 众人集体一僵。 同性婚姻是这两年才通过的,老一辈很多人对此都不了解,多多少少有各式各样的误会。 这些话虽然无心,或者在赵婶的观念里,这是为了柳易尘好。 但说到底,这话对于柳易尘来说,算得上是冒犯了。 片刻前还在逗孩子玩的施岩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婶婶,哪能这么说呢,那男人渣不渣的,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有孩子的家庭不也有渣男吗?不瞒您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孩子,我就不喜欢孩子。” 其实他事喜欢孩子的。 但既然和柳易尘注定不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那比起孩子,他自然更喜欢柳易尘。 但在柳易尘面前,喜欢孩子这几个字他都不打算提。 求生欲满点。 “婶婶。”柳易尘慢条斯理道,“施岩是我的合法伴侣,我们结婚是为了和彼此度过余生,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在对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不是为了创造一个孩子。” 周雨彤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柳易尘,张了张嘴,没说话。 “……”施岩,“为什么非要说病危通知书。” 多不吉利啊,他家的尘尘应该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签什么病危通知书啊。 “岩哥,你傻么,这意思就是,等你们七老八十了,你们还在一起啊。”方奇幽幽道,“我和我家薇薇早就商量好了,等老了,万一病了,她得给我做主,我不要插管。” 赵婶不是很理解这些年轻人在说什么,但并不在意:“看来婶婶是老了,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了,不过也好,也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大概是被新的世界观撼动了,赵婶明显话少了起来。 周锐铭和季雅娴一起松了口气。 那边,张大哥还在试图了解如何减肥。 狄飞光一筹莫展的时候,柳易尘给张大哥倒了杯茶:“大哥,你是不是之前生过病,吃了药才胖的?” 张大哥立刻点起了头:“可不是么,这药不吃命都要没了,可吃了吧,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可是我们单位篮球队队长,我都恨不得停药了。” “我父亲以前也这样……”柳易尘这头又和张大哥聊上了,“总之,命是最重要的,至于胖瘦,等身体彻底好了,还有很多时间。” 柳易尘有三个父亲。 一个生父,一个养父,一个继父。 他的养父柳景山,死于肾病,确切来说,死因是没钱买药。 比起吃药造成的变胖、走形,他更希望当年的养父有机会因为吃药而变胖。 病人往往敏感焦躁,张大哥和柳易尘聊天时断断续续,时常因为情绪起伏而打断对话。 但柳易尘极为耐心,完全没有嫌烦。 这和策划邀请张大哥来的初衷已经完全背道而驰—— 他们想要的节目效果是两个超模和一个体重比他们加起来还重的人会产生怎样的碰撞,谁知道,大哥和柳易尘聊得无比投缘。 而另一边,从员工的孩子里选出来最皮的三个熊孩子,已经服服帖帖坐在施岩身边,唯施岩马首是瞻了。 至于最话唠的赵婶,正颇为欣赏地听着柳易尘讲话,一句话都没插嘴。 施岩的唯粉周雨也坐在桌前,听得认真。 总之,全乱套了。 谁也没按策划的想法走。 大家都等着导演指示,要不要干预一下拍摄方向的时候,导演摆了摆手:“这不挺好的么,干预什么?” 今天的笑点也拍差不多了,这样的温情画面也挺好的。 平时在粉丝看来遥远的爱豆们也有极具生活化的一面,也会因为大婶的家长里短而脑壳疼,也会聊着关于父母和健康的话题。 尤其是柳易尘这人,明明看起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不管是下海摸鱼还是上山打猎,不管是木工还是别的什么,全都能撸起袖子就干,没半句矫情。 赵婶这人,节目组接洽的时候都觉得话唠得过分了,但柳易尘竟然丝毫没有嫌弃。 至于张大哥,节目组压根就不知道对方身体不好,没想到柳易尘不仅察觉到了,还极有耐心地宽慰起了对方。 柳易尘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着实难能可贵。 几个人还在聊着天,桌子对面的周雨彤微微起身,想从桌子拿一块蛋挞。 施岩刚打算帮忙推一下,还在说话的柳易尘伸手将盘子递了过去。 施岩奇怪地看了柳易尘一眼,越发觉得哪里不对。 不管周雨彤干什么,柳易尘似乎都能立刻反应过来,把东西递过去。 简直像是时刻都关注着周雨彤一样。 施岩当即有些不乐意了,在桌子下轻轻碰了碰柳易尘,附在柳易尘耳边小声道:“尘尘你怎么回事,怎么净盯着我家粉丝?” “没怎么,顺手帮个忙,你不是说不介意人家爬墙吗?”柳易尘镇定自若。 倒是周雨彤愣了一下,突然弯起嘴角,接过盘子里的蛋挞,笑着道:“谢谢。” 施岩一头雾水。 他家唯粉怎么好像突然对柳易尘态度好了一点。 虽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粉丝和自己喜欢的人势不两立,但这和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柳易尘都没给自己递蛋挞,就给周雨彤递了? 自己这待遇怎么直线下滑,连粉丝都比不上了? 看见施岩疑惑的目光,周雨彤忍着笑道:“你没发现吗,柳老师给别人递东西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你喜欢的都放到你面前了。 她起初是抱着见情敌的心上岛的。 可真的见到了柳易尘,才发觉,施岩会喜欢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柳易尘长得好看,那双眼睛仅仅是半阖着听别人说话,都自带气场。 让人看了就难以移开目光。 明明是个明星,但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表面客套,而是充满真挚。 说话慢条斯理,却又十分坚定。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 更何况,柳易尘对施岩的上心,不着痕迹却又让身为粉丝的她格外感同身受。 做粉丝的,总是格外关注自家爱豆喜欢吃什么。 等周雨彤发现的时候,柳易尘已经把施岩面前摆满了他喜欢吃的坚果和甜品,悄悄把他不爱吃的东西都挪到了桌子另一端。 被周雨彤拆穿了柳易尘的小动作,大家纷纷笑起来。 陆薇薇:“原来柳老师也会为了喜欢的人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吗?” 黎雨星:“哈哈哈哈柳老师这也太反差萌了吧,岩岩你要好好珍惜咱们柳老师啊!” 施岩一扯嘴角,笑得嘚瑟:“那不是必须的吗?” 柳易尘耳根不易察觉地一红,低声开口:“都是巧合,你们想多了。” “是么?”施岩噙着笑,茅塞顿开,凑近了柳易尘耳边,“我发现你这人,醋劲是真的大。” 周雨彤只是点了一句,但施岩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柳易尘给周雨彤衣服,是怕周雨彤来要他的衣服。 柳易尘帮周雨彤煮咖啡,是怕周雨彤再要他来倒咖啡。 柳易尘给周雨彤递盘子,也是抢在他之前动的。 他根本就不是要帮周雨彤。 他是在各种碍着周雨彤追星。 察觉到柳易尘的意图,施岩顿时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把这人拖到小树林里好好盘问一番。 可惜录制还没结束,他哪儿都去不了。 心痒难耐,施岩伸出手,在桌子下捏了捏柳易尘的指节,勾了勾柳易尘的手指:“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尘哥,一本正经、镇定自若地承包醋厂。 第26章 酸了 下午的茶会是嘉宾们这三天来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第一天越野, 第二天打猎, 第三天打家具, 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 只有这个下午, 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安安静静享受准备好的下午茶就行了。 原本被节目组当做挑战的客人也都和柳易尘相处融洽, 三个熊孩子更是已经开始管施岩叫大哥了。 于是,一起用过晚餐之后, 每个客人都在下岛前拿到了一张评分表,还不识字的三个小朋友则共用一张表格, 由袁佳瑶来向他们讲解每个项目的意思。 拿到表格大家才发现,客人要评价的不仅仅是招待他们的艺人,而是岛上的全部四组。 评分的项目则包括了三项, 分别是给四件并未透露具体制作人的家具打分,给艺人们的接待态度打分,以及给艺人CP间的相处氛围打分。 除此以外,每位客人还可以给嘉宾们留言。 送走客人后, 节目组开始统计分数。 柳易尘习惯性把综艺玩成比赛,边等结果,边盘算起来。 张大哥和他聊得不错, 三个孩子则成了施岩的跟屁虫,应该都没有问题。 可能有问题的只有周雨彤和赵婶。 周雨彤上岛的时候对自己有着显而易见的敌意,而赵婶则是观念上似乎和自己有些合不来。 不过,考虑到周雨彤是施岩的唯粉,柳易尘猜, 周雨彤大概会一边痛心疾首,一边咬牙为了施岩给他们的表上打个全五星好评。 客人们很快打好了分,表格被交回袁佳瑶手里。 “大家,我们统计好分数啦。” 袁佳瑶十分吊胃口地晃着手里的卡片,“不仅今晚谁能住上豪华套房的结果在我手上,客人们给你们的留言评价也全部在我手上哦,大家要猜猜是谁喜提豪华套房吗?” 啥也没干成的黎雨星已经无所谓了,靠着狄飞光喝茶:“算了,还不如趁你们把下午茶收走之前再蹭蹭,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上。” 陆薇薇也一脸淡定:“反正我觉得不是我,小雨,分我点饼干吧,你又不能吃。” 两只仓鼠就这么分起了工。 不能吃饼干的黎雨星享受最后的红茶,陆薇薇连吃带顺地把饼干往兜里揣。 柳易尘用十分欠揍又没人敢反驳的语气道:“我觉得第一是我和施岩。” 就算去掉周雨彤和赵婶给的分数,柳易尘也相信他们的分数足够拿第一了。 “唔,我觉得柳老师虽然平时也挺认真的。”方奇忍不住跟着自家老婆一起咔擦咔擦吃饼干,还不忘抬起头插话,“但这次好像比之前还认真?” 陆薇薇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饼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方奇:“这你都不懂,白跟着我嗑这么久CP了,那当然是因为今晚的奖励啊。” 方奇疑惑道:“奖励怎么了?” 陆薇薇拍拍手上的饼干屑:“哦对,昨晚柳老师出来替岩岩借药那会你已经开始打呼了,没听见,就岩岩他过敏了啊。” 今晚的奖励可以在干净的大床上睡一晚,还能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正好是施岩需要的。 柳易尘那么在意胜负也是理所当然了。 “那么,我就来宣布结果啦。”袁佳瑶见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翻开了手里的卡片。 大家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了袁佳瑶身上。 “先来听听大家的评价吧。”袁佳瑶先读了第一条,“周叔叔看起来虽然有点凶,但是比我爸爸还有力气,还有季阿姨,季阿姨教了我们打拳,等我们回了幼儿园,肯定是全班最帅的。” 说着,袁佳瑶还挥了挥拳头。 显然是三个小朋友给周锐铭夫妇两的评价。 季雅娴笑着和周锐铭说:“要不我们也生个孩子吧,我教他武术,将来让他和你一样,也去当兵。” 几个年轻人在两人身边纷纷起哄:“锐哥!生,多生几个!” “下一条。”袁佳瑶清了清嗓子,“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说话还好听,上了岛感觉像回家一样,就是有点太能吃了,这样不好,小小年纪会三高的,老公还是得管管啊。” 大家齐刷刷看向了吃完饼干开始吃水果的陆薇薇。 这只能是赵婶说给陆薇薇的了。 陆薇薇一秒吞掉了手里的草莓,擦了擦嘴:“吃这方面,住嘴是不可能住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住嘴的,减肥又不会减,就是吃这种东西,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还别说,背得有模有样,连表情都完美还原。 “薇薇你别做歌手了,去做演员吧哈哈哈!”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嘉宾立刻开始捧哏。 狄飞光开始撺掇方奇:“听见没,赵婶让你管管你老婆呢。” 方奇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敢管你家老婆?” 两个男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周围一群嘉宾笑得更欢乐了。 袁佳瑶往后翻了一张卡:“第三条,这位客人说,等他和你们一样瘦了,有缘再见。” 被cue到黎雨星和狄飞光笑着看向镜头:“张大哥还是先保重身体比较重要,我们有缘再见。” “那么还有最后一条。”袁佳瑶看向了柳易尘的方向,“这位客人想对说——” 袁佳瑶看完留言,拉长了声音,忍不住笑意道:“岩岩对不起,我要爬墙了!尘尘,前夫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哈哈哈哈哈!”陆薇薇笑得差点呛到,“谁还不是个CP粉呢哈哈哈!” 黎雨星也跟着笑起来:“原来彤彤不光是个女友粉,还是个老婆粉?” 袁佳瑶纠正她:“是前老婆粉,人家现在已经爬墙粉柳老师啦。” 柳易尘微微抬了抬眼,虽然有些无语,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方奇拍着陆薇薇,悄声道:“快看岩哥。” ——柳易尘边上,施岩表情僵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岩岩,你不至于吧,脱了一个粉这么受打击吗?”陆薇薇忍着笑调侃道。 施岩:“……” 脱粉不是事。 爬到了柳易尘的墙头上才是事。 周雨彤可是他的老婆粉,爬墙了柳易尘,拿起不就是—— 自己的情敌了??? 柳易尘跟着大家转向施岩,恰好看到他怀疑人生的表情,嘴角悄无声息地抬起了一点:“我发现你这人,醋劲大得很?” 以牙还牙,大仇得报。 刚刚施岩说他醋劲大,现在轮到施岩自己了。 然而柳易尘显然忘记了他和施岩的区别。 施岩说他醋劲大,他只会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说施岩醋劲大,施岩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是我媳妇儿,我能不吃醋吗,我不吃醋你才应该生气。” “理都在你那。”柳易尘说不过施岩,放弃了挣扎。 袁佳瑶持续看热闹:“那柳老师到底想岩岩吃醋还是不吃醋呢?” “……”柳易尘张了张嘴,眼神复杂,“他连自己的醋都能吃,我还能说什么。” 一个连两年后的自己的醋都吃的人,吃个粉丝的醋,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 柳易尘没正面回答袁佳瑶的提问,她也就继续宣布客人们的打分结果去了。 “不回答就是想,对吧。”施岩忍着笑,凑到了柳易尘身边。 他已经逐渐摸出柳易尘的情绪了,即使柳易尘不说,他也能懂。 施岩靠得很近,身上的温度和气味裹在柳易尘身边。 这三天都在岛上,没有香水可喷,但柳易尘能清楚闻到施岩身上被午后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气味。 他不由自主回忆起十二年前。 施岩问他要不要吃冰激凌,那天的施岩身上也有一样干净的味道。 那天,他也同样没有回答。 从一开始,柳易尘就不擅长回答“想”或者“要”。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想要什么都会成为羞耻的,这是他从很久以前就学到的一件事。 所以,不回答就是说不出口的“想”、“要”。 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袁佳瑶正在宣布结果:“根据客人们的打分,今晚得到豪华套房居住权的是施岩、柳易尘夫夫。” “果然。”大家一点都不意外,连惊讶都懒得惊讶。 狄飞光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大家如今真正关心的问题:“可别再说了,我现在只想采访一下岩哥到底是怎么追到柳老师的,柳老师到底图你什么。” 会做手工会做饭,脾气好演技好,长得还惊为天人还性格平易近人,又带着一点反差萌。 柳易尘这种宝藏, 施岩现在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特等奖中奖人的气质。 只要身后再来一块写着“第XX期XX彩票一等奖X千万获得者”,就齐活了。 施岩想,柳易尘还压根没看上自己什么呢,怎么可能回答这个问题,正想胡乱吹嘘一波,柳易尘却幽幽开口了:“图他是干净的。” 这是一个切实的,具体的,有些和综艺节目格格不入的答案。 施岩立刻哈士奇一样眼睛一亮,嘴角翘了起来:“你在我眼里才是最干净的。” “秀,你们继续秀。”袁佳瑶忍不住了,“一想到今晚你俩还会和我住在一个营地,从早秀到晚,我这个心啊。” 她说着回头朝导演问:“导演,我能申请补助吗,单身狗补助!” 大家笑过之后,各自准备过夜,柳易尘和施岩则前往了营地的员工宿舍。 小岛毕竟没有进行过商业开发,宿舍其实在平时并不算多好,只是最普通的装修,连灯都显得有些昏暗。 只有床具和沐浴用品是于润来换过的,被子柔软舒适,枕头带着令人放松的响起。 住了两晚帐篷以后,能在这样人类文明的建筑物下住一个晚上,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房间里没有安排相机,两人甚至还短暂地拥有了一会手机。 柳易尘和施岩不约而同在走进房间的第一时间就倒进了柔软的大床上。 等缓了半天,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人多得时候,没办法交流任何话题,两个人谁也察觉不到尴尬。 等现在又只剩他们两个了,等累得精疲力尽的神志飘回来以后,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 仅仅是过了一天,但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些不得不面对的改变。 “你白天说,没有告诉我你记得那件事,不是因为不想提,那是因为什么?” 施岩沉默了一会,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他憋了一天的问题。 他其实不是很敢刨根问底,生怕柳易尘生气,可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于是施岩一边紧张,一边等着柳易尘给一个答案。 “我……”柳易尘张了张嘴。 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坦率,但除开失去的两年记忆,他过去的二十七年从来没有坦率过。 即使知道坦露心迹并不会受到伤害,但总有些事会被卡在迈出第一步上。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施岩没话找话,“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奇……” 他说着话,朝床头柜侧了侧身,试图摸个手机玩一会,缓解一下空气里的尴尬。 “施岩。”背后,冷不丁传来柳易尘的声音。 施岩刚想转回去,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背:“别动,听我说。” 柳易尘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被羽绒被发出的窸窣声吞没。 施岩隐约觉得柳易尘想要说些什么。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柳易尘说的话。 但柳易尘没再说半个字。 沉默的时间长到令人恍惚间怀疑柳易尘已经睡着了。 只有背后那只依然留在施岩肩头的手宣告柳易尘依然醒着。 施岩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振动了几次,但他不敢去拿,只是僵着背,等待柳易尘说点什么。 “施岩,我……”柳易尘呼吸停顿了片刻,将头埋进枕头里,闷着声音道:“如果我和你想象的我不一样呢,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真正的我吗?” 施岩这几天对他的态度,他一直都感受得到。 那是一个人能给予他人的,最大的,最真挚的爱意了。 被这样的人珍视,对他来说除了幸福,更多的是惶恐—— 他害怕施岩看见真实的自己,害怕如果得到就会失去,害怕施岩不再用那双充满热情的眼睛看自己。 在误会说开后,柳易尘就越发意识到,施岩从头到脚,整个心都清澈明亮。 于是,这种恐惧也开始愈演愈烈。 施岩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转过了身。 背后,柳易尘将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只微微泛红的眼睛,额角的碎发盖着那只眼睛,令人看不清神色。 施岩有些不解:“哪里不一样?十二年前我就见过你,你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整过,你要说什么你不是景城人、你家里有什么苦衷,这些我也早就猜到了,我不在乎。” “我不是说这些。”柳易尘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我很多疑,我们在片场见面的时候,发现你好像不认识我了,我就觉得你大概是个不负责任、信口承诺的人。” 施岩发现自己不记得他了,想的是自己或许有苦衷不愿说。 可他发现施岩不记得自己了,却立刻在施岩身上找起了问题。 “这有什么?”施岩无语了,“是我没能立刻和你说清楚,才耽误了那么久时间,不然我早追到你了,哪还能轮到那什么俞斐装你前男友,这事得怪我才对。” 柳易尘把头从枕头里挪出来一点,抿了抿唇,瞪了施岩一眼:“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背。” 施岩哭笑不得:“那成,那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继续说。” “我总是嫉妒别人。”柳易尘注视着施岩,“我嫉妒过你一出道就有最好的电影,有最好的班底,嫉妒过你有那么好的父母和家庭,嫉妒过你被爱着长大,嫉妒过你可以坦率地说出一切想说的……” 柳易尘说了很长一串后,才苦笑着转过身去:“你看,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脑子里却只有,凭什么你活得这么幸福。” 施岩愣了一会。 沉默漫长到让柳易尘觉得下一秒施岩就有可能转身离开这间卧室。 然而,半响后,施岩伸手将他转了过来,幽深的眸子直视着柳易尘: “只要你愿意,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你想要什么剧本我都能拿到,你喜欢哪个导演,我都能请来,我的父母早就知道你了,只要你愿意,他们也会是你的父母,我会一直爱你。” “所以,你没有什么可以再怀疑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再嫉妒的,只需要喜欢我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如果你想开家醋厂,我明天就去投资。 - 明天因为在夹子上,所以也是晚上更新,后天就正常了。 有姐妹说周的名字撞三次元爱豆了,稍后会统一改掉,有粉丝看文的话先说声对不起,原谅我不咋关注内娱。 第27章 糟了 不管是多难以融化的人, 面对这种程度的表白也很难不被触动, 柳易尘心头微颤, 不由自主想去相信施岩所说的话。 放在过去, 他会觉得自己恐怕是疯了才会放下所有防备, 才能将心里那点憋闷已久的犹豫和恐惧说出口。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一旦打开了缺口,接下来便会容易很多。 柳易尘索性将一切纠结都摊开了、揉碎了, 通通说出了口:“我不是景城人,我是个孤儿, 我的养父叫柳景山,我小时候生活在海城的一个小渔村里,学习成绩也一般。” “我猜到了。”施岩伸手将柳易尘额角的头发拨开, 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十四岁的时候,我的养父病逝,我养母不希望我辍学, 带着我改嫁给了一位退休高中老师……” 柳易尘没有把话说完,但施岩也能猜出来,如果幸福, 他就不可能在街上遇到茫然无措的柳易尘。 柳易尘那些年,一定过得很难。 “好了,都过去了。”施岩将额头抵着柳易尘,呼吸极轻地与柳易尘交融,“洗个澡, 玩会手机,睡吧,以后咱家就是你家,咱俩好好宠小石子,让他有个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 柳易尘想,他和施岩还不算一家人,怎么这就开始讨论教育下一代了了。 但他也没直接开口否认施岩说的“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 施岩和柳易尘头抵着头,距离极近,以至于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见对方。 他盯着柳易尘的眸子看了一会,察言观色,望闻问切,似乎看见那一汪漆黑有了些许软化,心满意足地道:“要不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去?” 更多的急不了,柳易尘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就已经是胜利的曙光了。 柳易尘刚刚吐露完心迹,还有些没缓过来,总觉得这样有些尴尬,从床上爬起来,小声道:“我先去洗吧,我洗快一点,这样剩下的水你可以随便用。” 这间屋子的热水器是燃气热水器,烧水需要等好一阵,柳易尘担心让施岩先去,他会把热水都省给自己。 还不如他先去,让施岩一会洗个痛快。 施岩伸手从床头柜上摸到刚才一直在振动的手机,美滋滋地躺下:“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你多洗一会,洗舒服点,不用给我省着。” 前两天他们睡的都是帐篷,两人一人一个睡袋。 今天这才叫正儿八经“同床共枕”,怎么着也不能让柳易尘有半点不愉快的的回忆。 柳易尘拿了自己的睡衣,躲进浴室去了。 施岩打开手机,那些一连串发来的推送,全都来自微博。 “谁啊,给我发这么多条?”施岩一边念叨,一边打开了微博界面。 他这几天录节目,微博大号有工作室发推送,但失忆回忆簿的小号自然没人管理了,积压的消息也都是那个小号来的。 虽然比不上大号,但毕竟也有几十万粉,算是“失忆”CP界的扛把子,加上平时也会接收粉丝投稿,消息一点也不少。 施岩点开被转发最多的一条。 是一位粉丝发送了一条日常糖,并且圈了他。 【@下了一周的雨:大家!我是新粉!我有大糖!超级甜的那种!抄送@失忆回忆簿】 施岩看了一眼微博,觉得有些奇怪,他和柳易尘都在岛上封闭拍摄,这种时候能有什么日常可以投稿? 那条微博下面,粉丝们纷纷开始留言: 【@失忆今天发糖了吗:蹲好了!等糖!】 【@今天我被甜到失忆了吗:话说他俩不是上岛度蜜月了吗?】 【@懒得起名:那这位姐妹应该就是上岛的幸运姐妹了?】 博主也很快做出了回复: 【@下了一周的雨:是这样的,我本来是个岩岩的唯粉,结果今天见到了他们两个本尊。】 施岩看着那一大串微博,已经反应过来是谁了。 是他的原老婆粉,现老婆的粉,今天白天上岛做客的周雨彤。 照理说,参与综艺节目的录制需要签署保密协议,不能透露拍摄的内容。 但总有些粉丝会忍不住,加上一些无伤大雅的泄露反而能勾起观众的好奇心,久了,节目制片方实际上不会对泄露做出太多反应,甚至会故意默许部分预告片流出。 但这之间的分寸和度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控住的。 泄露得恰到好处,节目组可以既往不咎,泄露得多了,还是会被法务追究责任。 施岩又好气又好笑地往下翻微博,还在犹豫如果周雨彤说了太多,他是不是得联系一下节目组的法务。 【@下了一周的雨:先说一句,他们本人也太好看了一点吧,岩岩的五官真的太立体了,个子也高,看起来就是个好老攻,尘尘的长相也超超超有味道,气质满分,他俩真的特别有夫妻相!】 夸得好。 施岩想,冲你这顿夸,一会要是说多了,我还能替你和法务求个通融。 粉丝们附和地无比真情实感: 【@救命我的CP太甜了:对对对!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特别有夫妻相!】 【@起名字好烦我不起了:哈哈哈哈只有我觉得他们两个是哈士奇和孟加拉猫吗?】 嗑CP这种事,只要你嗑,就是姐妹。 周雨彤也兴奋起来: 【@下了一周的雨:对对对,而且,我以前在网上看瓜,好多都说柳易尘是为了钱和岩岩在一起的,说柳易尘对岩岩根本不上心,我呸啊!求她们来现场看看吧!】 施岩一看见负面言论,立刻飞快打字: 【@失忆回忆簿:那是他们瞎!柳易尘哪里不上心了?一边录制一边悄悄给施岩投喂他喜欢吃的,这叫不上心?等着看节目吧!】 一想起白天,柳易尘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喜欢吃的偷梁换柱放到自己面前,施岩就美得很。 他的小号权重很高,超话里的CP粉们又都认识,留言刚发出去,就被粉丝们顶了上去。 【@失忆今天发糖了吗:等等,今天去岛上的到底是谁?】 【@今天我被甜到失忆了吗:是原博吧?】 【@懒得起名:那簿子从哪里得到路透的?岛不是全封闭不允许探班和围观吗?】 施岩一愣—— 柳易尘第一次对他如此上心,他忍不住秀了一下,谁知道就飘了。 这波操作,简直面临暴露风险。 与此同时,节目组的公关看着被顶起来的超话,抓住机会,将话题送上了热搜。 洗手间里,柳易尘发觉水温还没热起来,又不想出去和施岩尴尬地面对面,于是同样打开了微博。 界面刷新的第一时间,他就看见了那条热搜—— #柳易尘投喂哈士奇# 这个关键词实在有些特色,柳易尘愣了愣,还以为节目组阔气到了给小石子买了个热搜。 点开却发现,说的事情竟然是今天的野餐。 热搜的内容就是今天自己悄悄给施岩投喂的事。 柳易尘虚扶额头,叹了口气。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大概只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事是自己误会了施岩,有些愧疚,有或许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事情上了热搜,柳易尘或许会觉得羞耻、尴尬。 但大概是和施岩待在一起被耳濡目染的关系,柳易尘这次倒觉得还好。 他和施岩现在是合法婚姻关系,给自己的合法伴侣投喂吃的,有什么可尴尬的。 不过这件事这种时候上热搜,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般综艺要炒作,都会等到快开播,这次这么早就买了热搜,很可能是有人爆料,节目组顺势而为。 柳易尘点开被转发最多的微博看了看。 发微博的人叫“下了一周的雨”,而评论里另一个爆料人叫“失忆回忆簿”。 柳易尘看着第二个ID,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了一会,没能想出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ID。 这位“失忆回忆簿”就是爆料人, 但柳易尘点开第一个博主的主页后,却看见了一张周雨彤的自拍。 很明显,周雨彤的微博应该是“下了一周的雨”。 那么那个爆料的“失忆回忆簿”为什么也会知道今天的事? 柳易尘倒是没有怀疑这人是施岩。 但他不懂综艺的提前泄露操作,因此也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合理怀疑这是大粉配合节目组。 柳易尘的概念里,一个能透露现场情况的人,很可能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里出现泄露消息的,这事是很严重的情况。 于是,施岩看见自己多出了两条私信。 【@柳易尘:你好,请问关于节目的具体录制内容,您是从哪里得知的?】 【@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官博:你好,请问接商务合作吗,可以的话请联系我。】 前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后者是来合作炒节目热度的。 施岩来不及管节目组,先战战兢兢回复了柳易尘:“我……听别人说的。” 柳易尘越发觉得,这就是个违反合同的工作人员,拿着手机走出了浴室,打算给导演打个电话了解一下状况。 他出去的时候,施岩正愁眉苦脸地打字。 福至心灵,柳易尘突然想起来了,“失忆回忆簿”这个ID,他的确见过,似乎是婚礼那天,施岩为了了解他们现在的关系,去找的那个营销号,就叫这个名字。 柳易尘试探着给那个微博发了一条消息:【你听谁说的?】 施岩在一边打字,那个微博也很快回复:【就……朋友啊。】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施岩?】 【哪儿的话啊,别开玩笑了,我朋友就是节目组一工作人员。】 “这样啊,那告诉你朋友,以后不要再泄露未播放的录制内容了。” 【嗯嗯,尘尘我特别喜欢你,你说的我都听。我以后肯定不这么做了!】 施岩回完这句,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他本来也没想这么做。 然而一抬头—— 柳易尘正拿着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沿的他。 施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明明记得柳易尘刚才和自己说:“这样啊,那告诉你朋友,以后不要再泄露未播放的录制内容了。” 然而聊天记录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回忆了几秒。 施岩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刚刚,那个问题,似乎不是微博上的柳易尘问的。 而是自己面前这个柳易尘。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让我回忆一下我都写过些什么同人。 尘尘:是时候用上搓衣板了。 第28章 锁了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柳易尘看着呆若木鸡的施岩,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审问。 微博营销号的背后, 为什么会是施岩? 满屋的低气压里, 施岩下意识按下锁屏, 咽了一下口水, 将手机背过去扔进被子里, 在柳易尘兴师问罪前主动开口认错:“那什么,对不起, 我发誓我没有别的意思,那真的只是我的小号……” 他当时注册这个账号的时候的确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账号会火起来也完全是因为施岩过于真情实感的嗑CP方式—— 毕竟他嗑的是自己的CP, 不真情实感才怪。 柳易尘保持怀疑:“你的小号是个几十万粉的超话主持人?” 施岩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对啊,小号, 只是用来记录我们的日常和交集。” 其实这话也的确没什么不对,施岩的大号粉丝上千万,相比之下,几十万粉的确算是小号了。 但“只是用来记录我们的日常和交集”, 这就是假话了。 施岩也实在没有胆子说出“其实这号我还用来写了我俩的同人文”这种话。 他之前也确认过了,这两年里,他和柳易尘在一起之后, 同人文就没有再更新过,以前的也全都被删除了。 施岩回忆了一下,那些求而不得的岁月里,他究竟都写过些什么东西。 好像……也没写过什么出格的。 连车都没有开过,最最亲密的也就是牵个手、接个吻了。 柳易尘在施岩心里, 永远是那年裹着海边小镇盛夏闷热的风,站在日暮下的少年。 清澈干净。 施岩哪里舍得往这人身上染半点污渍,就算自己当年整夜肖想柳易尘,他也不敢把那些填满脑子的东西揪出来哪怕分毫。 再说他年少奔赴大洋彼岸,又是理科生,几乎没什么写作技巧,写的不过是内心深处最真挚纯粹的渴望。 他不过是太喜欢柳易尘了,以至于但凡靠近了一步,都迫切渴望向谁诉说那点狂喜。 其实就算和说实话,也不一定会怎样,施岩能感觉到,柳易尘正在逐渐朝他走来,逐渐对他卸下心防。 但他们是艺人,最忌讳隐私被披露。 尤其是柳易尘,在今晚之后,施岩对柳易尘的不安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他害怕柳易尘会多想些什么,会再次和自己拉开距离。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了一会,施岩忐忑地等待来自柳易尘的裁决。 然而,一阵沉默后,柳易尘拿着手机,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笑了:“你就这么怕我?” 施岩愣了愣,连忙否认:“不是这样,我只是怕你又想多了还什么都不问我。” “这个小号,不是为了炒作CP,也不是为了营销,对吧。”柳易尘在施岩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笃定。 他丝毫没有怀疑施岩在骗自己。 施岩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如果想骗自己什么东西,施岩早就可以骗了,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下手。 柳易尘想和施岩说的一样,开始尝试着慢慢去相信一个人,能坦率地问出所有在意的问题,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对!我就知道你是相信我的!”得到了柳易尘的信任,施岩喜滋滋地捞过手机,“你快去洗澡吧,我回个消息。” 刚刚私信他的,除了柳易尘,还有节目组的公关部门。 柳易尘瞥他一眼:“你不至于亲力亲为到连粉丝留言都条条回复吧?” 施岩摇了摇头:“不是,是节目组公关发来的私信。” 联合大粉提前放出CP向的料,这是节目组惯用的宣传伎俩。 按照施岩账号的粉丝数量,宣发的费用至少也是五位数起步。 “怎么,找你合作的?”柳易尘虽然对综艺不熟悉,但对宣发的套路还是很清楚的。 施岩点点头,还有些得意:“嗯,毕竟我这账号也是咱俩的超话主持人,粉丝很多的。” 柳易尘没搞明白施岩在得意什么:“你大号上千万的粉也不见你这么得意,那这推广你接吗?” “那不一样,那些粉丝是冲我来的,这些粉丝是冲我俩来的。”施岩一边着重强调他俩,一边智商也还在线,“这推广肯定不能接了,要是让节目组知道了我就是博主,那我不就成了占节目组几万块小便宜?” 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这事干不出来。 柳易尘:“那不接了?” 施岩小声嘟囔:“不接了,再说了,就算公关没有来找我,该吹的时候我肯定要吹啊,就是便宜他们了。” 这种时候他倒是脑子清楚得很。 柳易尘发现,只要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施岩办事都是智商在线的。 至于,和自己有关的事,其实施岩也是靠谱的,只是嘴上永远有说不完的骚话。 “你以前难道还赚过别家的钱?”柳易尘听他这语气,有些想笑。 “没有,一分都没!”施岩以为柳易尘是担心他把账号当做营销号来牟利,连忙反驳,“不光没有,我还替咱俩花了不少钱!” 柳易尘听他急了,有些好笑:“你替咱俩花钱,我作为当事人之一,怎么不知道你给我们花过钱?” “这我能告诉你吗……”施岩小声道,“花那钱不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么。” 柳易尘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其实吧,你自己不怎么关注微博和八卦,不清楚你……”施岩说着有一点脸红,犹犹豫豫,“其实你有个排行榜,虽然不太出圈,但很多小姑娘都知道……” 柳易尘越发好奇了:“什么?” 施岩憋了半天道:“最想替自家爱豆拿下的男艺人。” 柳易尘想了想,不以为然道:“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个我知道啊,之前和影后合作,她家的粉丝告诉过我。” 他说的影后,是今年四十多岁,至今未婚的某位女星。 就柳易尘知道的,就有四五家女星的粉丝在这项投票里选了他。 施岩眼神复杂,闪烁其辞:“不光有女星……选你的男星粉丝也不少。” 柳易尘一脸呆滞,听懂了。 网络投票,出了官方渠道,相似的投票还可以在各种营销号、追星号下出现。 摆脱了来自官方的约束,这些投票为了吸引粉丝的关注,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其中最惯用的手段,就是捆绑和拉踩。 施岩解释道:“”因为很多家都把你投成了最想替自家爱豆拿下的艺人,但你只有一个,所以她们又搞了个投票,投谁是最适合你的。” 因为投票在超话和匿名论坛进行,柳易尘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听完施岩的解释,吃了自己的瓜,柳易尘忍不住好奇了:“那谁得了第一?” “咳……”施岩有些心虚,“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啊!” “差不多可以了。”柳易尘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如果真是你,你能忍得住到现在才说?” 以施岩的性格,如果得第一的是他,刚才一开始提到这个投票,施岩就应该已经跳起来嘚瑟了。 “好吧。”施岩低下头,欲盖弥彰,“一开始的第一其实是袁安瑞,但最后得第一的的确是我。” 柳易尘回忆了一下,婚礼上施岩对袁安瑞的不满,终于懂了—— 原来那不是吃飞醋,那是有理有据地吃醋。 结合施岩当初的反应,柳易尘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说,你花钱买了头条和热搜,把袁安瑞挤了下去?” 被问到了,施岩说起来居然还有点追忆往昔、忆苦思甜的骄傲:“嗯,花了我不少钱,不是我说,他家的粉丝还真能打。” 这事换别人来,说起来的其实挺幼稚的,也得亏人家影帝的团队对这种投票避之不及,压根没下场,不然如果暴露了自己就是博主,到时候绝对能被粉丝们群嘲到无地自容。 但施岩说起来,堪比邀功。 柳易尘看他沾沾自喜的样子,问道:“你不会还干过其他这样的事吧?” 施岩理所当然地点头:“什么你和影后般配不般配、你和小花是不是在恋爱之类的,她们一放料,我就也发糖,还给自己买热搜。” 柳易尘:……难怪有时候他演的电影宣发费用高得离谱,敢情罪魁祸首在这呢。 虽然那些电影大部分也是施岩自己投的就是了—— 这人烧起自己的钱来,毫不手软。 “以后别这么干了。”柳易尘认真地看着施岩,“你当你的钱大风刮来的么,自己投资拍的电视剧,自己和女主较劲。” 施岩痛心疾首:“也不是我想这么干啊,就是我一看,你和别人有了CP,我急啊,你看看现在,你都和我结婚了,还有粉丝想拆咱俩CP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被别人拐跑了!” 这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柳易尘瞥了他一眼,冷不丁道:“腿在我身上,别人想拆就能拆?” 施岩愣愣地看着柳易尘,没反应过来柳易尘的意思。 安静了几秒,柳易尘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他刚才听施岩的意思,总觉得施岩嘴里,自己随时都在准备跟着别人跑路,一时冲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你是说,咱俩锁了?”施岩屏住呼吸,觉得自己一瞬间被幸福淹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我这就去承包锁场! 第29章 成了 柳易尘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觉得, 施岩没必要一天到晚总是害怕自己会不告而别、跟着别人跑了。 他压根就没有喜欢过谁, 谈不上因为谁而离开施岩。 但这话说出口了, 才听起来像是有了其他的意思。 柳易尘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施岩已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了:“腿在你身上, 你……不打算离开我, 是这个意思吧?” 柳易尘偏过头,看着天花板, 迟疑了一会:“我又没有喜欢别人,为什么要走。” 这话模棱两可, 怎么解释都行。 倒也不是柳易尘想敷衍,只是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该怎么面对他和施岩的关系。 没想到施岩这次是铁了心要刨根问底,沉着声音凑近了柳易尘:“你不要糊弄我, 你不喜欢别人,那喜欢我吗?你不走,那就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这些问题,反过来的确就是这样的意思。 但柳易尘没有想过这些非黑即白的对立面, 被施岩问了,他才僵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 柳易尘清楚, 施岩在自己面前一直是毫无原则的。 就算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回答,或者依然用敷衍的态度把话题带过去,施岩也不会真的说什么。 这些天,施岩从来都是这样的, 虽然期待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但也从来没有逼过自己什么。 但柳易尘很清楚,与其说施岩是脾气好,还不如说施岩实在忍耐、包容自己的任性和逃避。 自己这过去二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么逃避过来的。 害怕被伤害就干脆不去爱,害怕面对就干脆逃避,对继父的虐待是这样,对突然找上门的生父也是这样,对过去出现的追求者依然这样。 所以这几天来,他对施岩也是同样的态度。 柳易尘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有只蜘蛛正倒垂着,在不断朝灯罩爬去,又不断落下去。 过了好半天,施岩闷着声音道:“你好歹给我个回答吧,要杀要剐,总是要有个信的,自己说的话,你难道要吞了不成?” 天花板上,那只蜘蛛终于爬上了灯罩,变成了一小团黑影。 柳易尘看着那团黑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终于把目光移了下来,直视着施岩:“施岩,你是想和我谈恋爱,对吧?”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施岩想和他谈恋爱,这是明摆着的。 柳易尘就是给自己找个开场白。 施岩立刻点头道:“我不光想和你谈恋爱,我还和想和你结婚呢……虽然现在已经结了,那就我和想和你结一辈子婚吧!” 柳易尘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酝酿了一下情绪,组织语言道:“我希望你能清楚一些事,我和那些人不一样。” 施岩下意识道:“哪些人?” 柳易尘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圈子里的一些人。” 现在的圈子,婚姻关系越来越像一种合作。 合同有期限,婚姻同样有。 婚姻续存期间,艺人们捆绑在一起,靠分分合合作为噱头,赚足了眼球,背后的利益链条也密不可分。 至于想谈恋爱还是想放纵自己,彼此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时候合作结束了,两人一拍两散,各找下家,好聚好散。 就连他们现在的状态也是如此,两人为了那些合同被迫一起参加综艺,不也是一种捆绑。 “我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施岩郑重其事,眼神黏着柳易尘,满是期待。 柳易尘微微偏开一些,语气平静得几乎听不出颤抖:“我知道圈里很多人家里是家里,外面是外面,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那就别指望我能忍你。” 施岩痛快地点头:“我本来也不可能去外面乱搞,这算什么要求,这不是应该的么,当然,你也别指望能红杏出墙!” 还没在一起呢,就红杏出墙上了,柳易尘被施岩离奇的脑回路一噎,哭笑不得。 他今年二十九,总该试着迈出一步了。 总不能一辈子蜷缩在壳里。 见柳易尘不回答,施岩催促一样,语气飘了起来:“我都答应你了,咱俩是不是能在一起了?” “我还没说完。”柳易尘继续道,“其次,我们对彼此其实并不了解,如果有一天,我们了解到了彼此,发现对方和自己的理想型不符合,我允许你有反悔的机会,同样……” 柳易尘话还没说完,就被施岩打断了:“我不会要这个机会,你也别想,想都别想。” 什么反悔不反悔的? 他刚一迈进青春期的大门,荷尔蒙和多巴胺刚刚开始奔着情啊爱的去,柳易尘这人就占满了青春期的所有幻想。 哪来的理想型? 施岩压根就没有理想型,没有任何具体的条条框框,他的所有理想就是柳易尘。 柳易尘什么样,他的理想型就什么样。 柳易尘一副了然的样子,面无表情:“权利我给你了,你可以选择放弃,但我保留自己的。” 施岩傻眼了,结结巴巴道:“这不是霸王条款么?” “我单方面保留解释权,你看着办吧。”柳易尘淡定地看着一脸呆滞的施岩,心情莫名有点好。 他早就猜到了施岩的反应。 有拖延症的人往往会说,等吃完这块饼干再开始工作,等手机没电了再开始工作,一类的话。 而心存恐惧的人则会为自己的恐惧找一个理由。 柳易尘做好了迈出一步的准备。 也同样为退缩找好了理由—— 如果施岩不答应,那就不是自己退缩了,是施岩没勇气答应自己的条件。 而施岩真的如柳易尘预料的一样沉默了。 虽然已经想到会这样,但柳易尘依旧有些怔神。 好像,施岩答应,他就要被迫走出二十几年自我保护的外壳。 但不答应,柳易尘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越过施岩,伸手拿走了扔在床上的毛巾:“刚才忘记拿毛巾了,我去洗——” “等一下!”柳易尘还保持着俯身越过施岩肩头的姿势,就被拽住了手腕,“我知道了,你想保留,那就保留吧,我们现在可以谈恋爱了吗?” 柳易尘愣住了:“你说什么?” 施岩梗着脖子,半仰起头,看着呆滞在自己肩头的柳易尘:“我说,我同意了,你想保留反悔的权利就保留吧。” 柳易尘:…… 失策。 “你别不说话啊,如果你担心我用财产或者合同捆绑你的话,我们一回家就去签合同,去公证,我保证你想走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法律限制。”施岩边说边做出发誓的样子来。 他算是想明白了,不管柳易尘说什么,先答应了再说。 总之先把人攥紧了,之后他哪会给柳易尘反悔的机会。 法律上是不会有任何阻碍。 协议能讨论的也只有财产,但施岩根本就不在乎财产。 大不了柳易尘带着所有财产离开就是了,那根本就不是个事。 到时候柳易尘去什么剧组自己就去什么,哪怕是演太监,只要是对手戏他都演。 他又不是没干过这事,还怕第二次不成? 柳易尘迟迟不知道如何回答,施岩急了,仰起头注视柳易尘:“你别告诉我,刚才我们聊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说过,你没有什么需要怀疑的,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柳易尘摇了摇头:“我没有,我相信的。” 要是连施岩这样的真挚都不相信,那就真的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了。 施岩轻松了一些,嘴角又带上了笑意:“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嗯……”柳易尘用极轻的声音应了,又补充道,“但我们的关系维持到其中一方恢复记忆为止,恢复记忆之后要如何抉择留给恢复记忆的自己决定,可以吗?” 虽然答应了与施岩试试看,但恢复记忆后就是两年后的自己了,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还不一定。 余下的决定,只能留给两年后的自己来定夺。 施岩以为柳易尘还想说什么,听见这句话反倒松了口气:“可以,都可以。” 他刚才就想通了,现在的才是最重要的,未来如何,柳易尘再怎么反复都是未来的事。 “还有,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现在……点到即止……”柳易尘话说了一半,吞吞吐吐,但意思不难理解。 施岩眼神转了一圈,小心翼翼道:“我懂我懂,但你得说明一下这个点在哪里吧?” 柳易尘僵了僵,分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主动权被施岩扔到自己手里了,可他却不知道这个点该在哪里。 还在思考的时候,施岩直接拖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腰:“拉手可以吗?” 柳易尘刚刚从“不知不觉答应了和施岩在一起”的震惊里缓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天早就拉过不止一次手了,拉手不算什么。 得了默许,施岩整颗心都粉红起来,按在柳易尘腰上的手往下一带,把人带进怀里:“那抱抱呢?” 高热的体温很快包裹柳易尘,胸腔传来心跳的共鸣。 柳易尘分不清在跳的到底是谁的心脏,只是趴在施岩肩头,感受耳旁温热的呼吸。 喜悦这种情绪,如实地通过心脏和温度传递。 柳易尘放松了一些,将体重交给了施岩。 既然答应了要试试看,那总该放下一些戒备和恐惧。 柳易尘刚放松一秒,下一秒,施岩直接仰起了脖子:“那接吻呢,算犯规吗?”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如果你敢说算,我就办个红牌包年,先亲个够再说。 第30章 亲了 柳易尘恰好是站在床缘, 越过施岩的姿势, 这样被拉住之后, 顿时进退两难。 他慢吞吞地瞥了一眼施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施岩现在满脸写着期待, 还泛着难得一见的微红, 嗫嚅道:“就一下,亲一下就行。” 柳易尘稳住呼吸, 用最平静的语调开口:“我想先去洗澡……” 施岩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干别的,只是亲一下, 你不会是想逃跑吧?” 被施岩说对了。 柳易尘就是想逃跑。 他压根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二十九年人生,除了拍戏,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说交代就交代了, 柳易尘觉得自己现在心情十分微妙。 但……说好了不会再逃跑了…… 而且,施岩这副眼神,像极了刚才他们把小石子寄放在营地外时,小石子露出的眼神—— 几分期待明天见的讨好, 几分生怕明天不会再见的惶恐。 柳易尘并不是心硬的人。 他招架不住施岩这样的眼神。 于是,在施岩彻底心灰意冷打算放弃的前一秒,柳易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亲一下而已, 他又不是没拍过吻戏。 然而,得到默许的一瞬间,施岩立刻反客为主,将柳易尘按在怀里,炽热的心跳相互碰撞, 嘴唇相贴不过几秒,施岩的舌头就已经不安分起来。 柳易尘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他拍过的吻戏都是和女演员,和自己的性取向完全不符合,也自然从来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施岩不一样。 施岩有一副年轻、蓬勃的身体,存在感极强的胸肌正贴着自己,有力的双手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怀里,连修长的双腿都展开了,圈在腰的两侧。 这是占有欲极强的表现。 而身为被占有欲圈住的对象,柳易尘完全能感受到施岩的迫切。 他仿佛被猎人盯上的猎物,无从逃脱。 柳易尘没来及闭上眼睛,也错过了闭眼的时机,只能盯着施岩黢黑的双眸,也看见瞳仁深处无措失神的自己。 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失神,施岩的舌头就突破了柳易尘的唇齿。 柳易尘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但完全没有推动施岩,反而被施岩胸口滚烫又饱满的肌肉电了一下,整个人都被烧热了几分。 像是对这样的姿势不满一样,施岩伸手托着柳易尘的腰臀,将原本俯身站在床沿的人托起,带着柳易尘的双腿跨坐在自己两侧。 重心全部交付在施岩的身上,柳易尘立刻不安起来,抓紧了施岩的肩头。 施岩不安分的手却已经顺着衣服下摆探进了柳易尘衬衫里,开始摩挲起来。 呼吸被亲密热烈的吻剥夺,发麻的感觉从头皮沿着脊柱一路奔袭而下,柳易尘下意识张开了唇齿,任由施岩舔吻。 直到施岩的手终于连光滑的脊背都开始不满,朝着裤腰探下去的时候,柳易尘终于清醒过来,喘着气推开了施岩。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刚交换过的呼吸显得格外清晰。 柳易尘鬼使神差地想,施岩现在呼出的空气里,也有从他的肺泡里呼出的二氧化碳。 同样,他的呼吸里,也有来自施岩的温度。 这是他二十九年里,与人最为亲密的距离。 “这是你的初吻么?这可是我初吻。”施岩被柳易尘推了一下后也没有再动,仰面躺在床上,傻笑着看着天花板。 柳易尘瞥了他一眼,看见施岩起伏微妙的裤子,又迅速移开了眼睛:“你不是亲眼在片场看过我拍吻戏吗,我也看过你拍吻戏,你忘了?” 他和施岩的合作太多了,并不是每次都能赶上双男主、无女主,有时候也会存在一方有CP的状况。 光是看施岩的吻戏,柳易尘就看了不少次了。 之前还没想通,为什么施岩一拍吻戏,就喜欢让于润来支走自己,现在倒是想明白了,施岩不想让自己看到。 “你还非要说吻戏,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纠结。”施岩愁眉苦脸,想起往事就酸得牙根痒痒,“我又舍不得不看你,又不想看你亲别人,每次看你拍吻戏,我都快酸死了。” 柳易尘被他语气里的醋味酸到了,莫名也不爽起来:“那我不也看了你不少吻戏,你真不想拍,干嘛不干脆去改剧本,不都是你自己投资的么?” 施岩要是真的不想拍那些吻戏,或者不想自己拍,有的是办法改剧本。 毕竟剧组花的都是他的钱。 说到底,柳易尘不相信施岩没办法不拍他的吻戏。 谁知道,施岩听见这话更委屈了:“那都是准备给你冲奖的电影,我哪里敢改啊,我本来都想好了,等你拿了奖,我就不让你和别人拍吻戏了,谁知道一会钟珩和你抢个奖,一会袁安瑞和你抢个奖。” 那些电影剧本,他都是挑了又挑的,还暗中托人问了柳易尘的意思才敢下手。 每一条线、每一个剧情、每一个角色,都是为了拿奖做的准备,施岩心痛归心痛,一想到剧本是给柳易尘冲击影帝准备的,又不得不忍了。 最后就变成了他自己投资,看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拍吻戏,要多虐心有多虐心,只巴不得柳易尘赶紧拿个影帝。 被钟珩抢了一次影帝后,气得施岩那年过年都没乐意和钟珩打麻将。 被袁安瑞抢了一次以后,施岩干脆见到人就不愿意给好脸色。 柳易尘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那怪我技不如人。” “没有的事!你演技好着呢!再说了,这样不是也挺好的。”施岩又想了想,脸上浮出笑意来,“最后你是和我拿的影帝,不是和别人,是我!” 阴差阳错,之前那些电影总是撞了其他大作,唯独《新郎》,他圆了自己和柳易尘拍吻戏的梦,再也不用吃别人的醋,最后还得了影帝。 不是和别人,是和他。 仿佛命中注定。 被施岩注视着,柳易尘脸上烫了起来,低声道:“又不是什么玄学,不过是那年其他作品都没竞争力。” 这几年,国内电影节影帝最有实力的竞争者也就三个,体验派的钟珩,天赋派的袁安瑞,以及方法派的柳易尘。 《新郎》拍摄的那年,据说钟珩坠马导致肋骨断裂,在家深居简出,没有拍戏,第二年又跑去做了选秀综艺的导师,不务正业,当年没有产出任何作品。 而袁安瑞倒是拍了电影,却因为审核问题没能上映,也就错过了评奖。 于是,那年最有竞争力的就只剩下了《新郎》,也因此整个剧组横扫了各大奖项。 说到底,都是巧合。 而且,柳易尘的记忆停留在电影的拍摄期,即使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得了影帝,也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没有任何成就感。比起回顾那个毫无实感的影帝,柳易尘对接下来的电影能不能拿奖更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聊起了电影的事,刚刚的热度褪去了一些,柳易尘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施岩却抢先一步:“等等!还是我先……” 柳易尘回忆起了刚刚施岩裤腰下的起伏,移开眼睛,心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施岩一会要在浴室里想着谁做什么,实在是不言而喻。 身为即将被幻想的对象,柳易尘忍不住头皮发麻,一阵无语。 浴室门拍上了,里面很快响起了哗哗水声。 柳易尘低头摆弄手机,脸上的温度依然没有彻底褪去。 他刚刚也险些起了反应,但无措的情绪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他回忆了一下过去施岩拍吻戏的样子。 当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但现在,不知为何,竟然也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憋闷来。 毕竟施岩现在是他男朋友了。 所以那几年里,施岩是怎么想的? 又是怎么一边看着,又一边继续拍下一部电影的…… 柳易尘突然有些心虚起来。 他好像应该对施岩好一些。 浴室里,水声中还隐约夹杂了别的声音。 柳易尘被浴室里的声音包围,以至于脸上的温度迟迟不能下去。 他打算出门透一口气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未知号码】 【网页链接,已读】 【没有人告诉你我已经出狱了吗。】 号码就是上次给自己发链接的那个未知号码。 历史记录上,那个讲述黑料的网页链接还在。 当时,柳易尘和施岩以为那条短信是私生饭发的,所以干脆没有回复,但现在看来,似乎是猜错了方向。 一阵寒意涌了上来,柳易尘颤抖着手给那个号码回复了一条消息: 【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的手机号】 手机很快又振动了,消息回了过来。 【老子为什么没有自己儿子的手机号?】 看见回复,柳易尘迅速滑动删除了短信,退出界面,如同触电一样把手机扔到了地毯上。 “咔。” 营地也是为了拍摄临时搭建的板房,浴室的门拧动的时候有咔咔的声音。 听见施岩出来的声音,柳易尘已经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表情。 施岩在浴室里解决了因为第一次亲到喜欢的人而过于激动的某个部位,现在整个人浑身冒着桃花气,亲昵地叫着:“尘尘,我给你留了热水,快去洗个热——” “你怎么了?” 柳易尘坐在床上,脸色苍白,陷进被子深处的手紧紧攥着。 手机扔在地上,屏幕已经摔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我给自己投资开醋厂,我真是小天才。 会有一点小刀,但毕竟有岩岩在,也就是把铅笔刀吧。 - 这是周六的更新,没来及写完。 周日依然会更新的。 第31章 肿了 看见施岩已经走近了, 柳易尘用最快的速度收起了情绪:“没事, 就上回那个私生, 刚把我吓到了。” 施岩清楚柳易尘的性格。 柳易尘这人看起来波澜不惊, 回回在片场一副前辈大佬的样子, 对大前辈温良恭俭让, 对后辈谦逊有礼,没半点架子, 就连对黑粉都和颜悦色。 其实吧,这人就是敏感。 他怕被人讨厌。 柳易尘慢吞吞从床上起来, 捡起地上的手机,又像是半夜睡觉从被子里摸到了一条蛇一样,飞快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你帮我给朱元打个电话吧, 让他给我换个手机,连着号码一起换了。” 施岩凑过去,将柳易尘圈进怀里:“不用去查查是谁吗?” 柳易尘摇了摇头,起身去了浴室。 他走进浴室的一瞬间就把门紧紧关上了。 施岩在浴室外听见狠狠一声拍门的声音, 却不敢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多不知道。 浴室里的水流声响了很久,久到施岩开始怀疑柳易尘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柳易尘?”施岩隔着门板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尘尘?”施岩又敲了敲。 里面依然一片安静。 “是不是被那个私生吓到了?那人说什么了?不行咱们报警啊?”施岩百折不挠。 然而柳易尘像是被水淹没了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施岩终于等不住了,伸手拧了拧门把手。 他其实也没想到柳易尘居然真的慌到了门都忘了锁。 门拧开的一瞬间,浴室里没有任何水蒸气涌出。 也因此,柳易尘的身体没有任何遮蔽, 清晰地展现在施岩的眼前。 柳易尘的皮肤极白,但白得近乎有些不正常了。 在浴室昏暗的灯光里,柳易尘像是纤细易碎的玻璃制品,泛着灰白的光。 营地的燃气,水根本烧不了那么久,他根本就是站在一抔冷水里。 施岩顾不上看他肖想已久的东西,立刻拿着毛巾凑了上去,裹住了柳易尘:“你怎么回事?怎么洗澡洗成了这样?” 柳易尘嘴唇翕动,挤出一句:“没事,就是水正好冷了。” 施岩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今晚那个私生指不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甚至是威胁。 否则柳易尘平时情绪糟糕也只是绷着脸,就连那天知道了这两年的腌臜事,也没做出过这样激烈的反应。 他盯着柳易尘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看,随后转过头去,才发现柳易尘压根就没有开过热水。 他跟游魂一样,开的是彻骨的冷水。 “对……对不住了啊。”施岩吞了口不存在的口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心跳还是诚实地出卖了自己。 初春毕竟还是冷的,他担心柳易尘这样会把自己冻感冒,拽着柳易尘回到了水龙头下,打开热水。 雾气很快氤氲起来,施岩战战兢兢地拽了一块毛巾,打算替任由摆布的柳易尘洗个澡。 热气上来以后,柳易尘看起来好了一些,刚刚显得灰败的肤色已经变回了白玉一样。 没等施岩上手,柳易尘自己接过了毛巾:“没事了,刚刚是我走神了,我可以自己洗澡。” 施岩愣了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临走还不忘从门缝探出一颗头:“你也别发呆太久,洗完了赶紧出来,我让于润去拿了点水果,你多吃点,别低血糖了。” 他能感觉到,柳易尘是回魂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多分钟后,柳易尘从浴室里走出来,整个人已经正常了很多,只是瞥见床头柜上那只屏幕碎裂的手机时,还是有些不着痕迹的躲避。 施岩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笑眯眯地招呼柳易尘:“尘尘,来,吃水果,都是新鲜的,我给你削好了。” 柳易尘盯着那盘水果看了片刻。 水果用盘子装好,用小桌放在床上,施岩愣是把简陋的小房间布置得像个星级酒店。 苹果上面还雕成了兔子,火龙果也切成了大小合适的方块,怕柳易尘觉得糖分太高,旁边还放了一小份牛油果。 柳易尘看得出来,施岩对自己是真的上心。 他静静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施岩像是不满一样,拍了拍自己伸开的胳膊:“过来,坐我怀里来。” 柳易尘脸上浮出一点尴尬来:“不用了吧……” 施岩直接伸手把柳易尘拉到了自己身边。 柳易尘被他半抱在怀里,用双臂圈了起来,背后就是施岩的体温和呼吸。 “你手机坏了,玩我的好了,刚才不是好奇我小号吗,随你看吧。”施岩豪爽地把手机递给柳易尘,扭头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一丝悲壮来—— 他刚刚已经尽量删掉了一些可能会让柳易尘生气的部分,但不确定柳易尘到底能看到多少。 柳易尘迟疑了几秒,接过手机打开了微博。 入眼的第一条是几天前发的。 @失忆回忆簿:看看,失忆CP的婚礼请柬!可不可爱!满满的都是细节,据说是尘尘和岩岩亲自参与设计的! 下面的评论里,都是各式各样的祝福和列文虎克女孩。 “那个手绘的灯,是当年出事故的教堂吊灯吗?” “那下面画了一只哈士奇,有点丑,感觉是尘尘画的?” “啊啊啊啊我看见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太好了!我嗑的CP终于走到结婚这一步了!” 施岩一边用叉子给柳易尘投喂水果,一边把脑袋搁在柳易尘肩膀上,也蹭着看评论:“你看,别去想那什么私生饭了,这不是有很多人其实对我们都是祝福吗?” 柳易尘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他知道施岩给自己看这些是为了什么,但今晚给他发消息的,不是私生,是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吃芒果吗,我给你剥?”施岩的鼻息和温度在耳边萦绕,柳易尘觉得有些痒,微微偏过脑袋,“你不是芒果过敏吗,还想肿——” 话说了一半,柳易尘突然愣住了。 他原本想说“还想肿成猪头吗?”,说到这几个字,才意识到,施岩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眼前肿成猪头过。 所以为什么会是“还”? 柳易尘一边改口:“难道想肿成猪头吗?”,一边在脑内重新检索记忆。 施岩的确肿过。 就在拍新郎的那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那条短信的关系,柳易尘竟然毫无察觉地将那段失去的记忆拼凑出了一部分。 两年前,施岩因为一颗薄荷糖,把自己吃成了一颗猪头。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试图回忆刚刚自己在浴室看到了什么。 - 刀暂时不会放,安心安心。 晚一些还有一章。 第32章 忍了 记忆这种东西吧, 就挺奇妙的。 柳易尘也没想到, 自己每天等着盼着恢复记忆, 恢复的第一段记忆居然是这一段。 闪回的第一段记忆, 就是两年前, 失忆之前的那一场戏。 柳易尘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他们失忆的顺序, 施岩和他拍吻戏的过程中,吊灯就砸了下来, 正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才会发生失忆, 记忆从两年后跳回来发生事故的时间节点。 这之间,怎么想都不应该有余地插入“施岩肿成猪头”这段记忆。 但偏偏,这段记忆在脑海里格外清晰。 柳易尘顺着记忆回溯了一遍。 开拍之前, 施岩很紧张,他也很紧张。 柳易尘的紧张是深藏不露的紧张,具体表现在他压根不愿意和施岩有任何对视、也不愿意和施岩进行交流。 而施岩的紧张则是昭然若揭的紧张,具体表现在, 施岩就没有一秒是不看着柳易尘的。 柳易尘紧张是因为刚刚旁听了施岩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现在有些怀疑人生。 一方面是为自己居然偷听感到愧疚,一方面是不知道听完了这段话以后, 还能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吻戏。 而施岩紧张是因为他即将开始和柳易尘的第一次吻戏。 梦寐以求又格外忐忑。 即使是在记忆里,柳易尘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施岩的紧张,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导演讲完戏之后,两个人才不得不开始面对彼此。 施岩忐忑地站在柳易尘身边:“柳老师……今天冒犯了,你放心, 大家都是直男,为了艺术献身你说是不是,呵……呵呵……” 这副尴尬的直男样,要不是刚刚柳易尘听见了施岩那一番发言,压根不会相信面前这人其实正对这场吻戏期待得不行。 “嗯。”柳易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哑巴吃黄连,总不能承认自己刚刚偷听了。 什么为艺术献身,献身的只有他一个。 施岩这个装直男的演技要是用在平时拍电影的时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时不时被搬上论坛嘲讽一波皇太子。 嘲得他家粉丝都干脆躺平自称太子妃了。 面前,对自己暴露了些什么还一无所知的施岩一副人模狗样:“柳老师放心,我就差没喝一瓶漱口水了,今天什么不该吃的都没吃。” 总之,为了柳易尘的接吻体验,施岩是拼了。 柳易尘瞥了施岩一眼,用一言难尽地表情道:“谢谢……能一遍过的话就好了……” 不管把漱口水当饮料喝,还是把薄荷糖当饭吃,都比不上一遍过来得实在。 柳易尘就怕施岩把这一段吻戏翻来覆去拍个三五遍。 “放心!我保证不拖柳老师后腿!”施岩信誓旦旦,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 几分钟后,灯光摄影全部就位,剧照师拍完了剧照,场记打了板。 电影开拍。 大概是被施岩影响的,柳易尘也下意识在开拍前给自己补了一颗薄荷糖。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芒果味,但经历了施岩那波操作之后,吃起来也是一言难尽、五味杂陈。 一切和剧本上的一样。 柳易尘和施岩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宣誓,给了彼此一个吻。 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第一次接吻。 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很快施岩的舌头探了进来,柳易尘轻启唇齿,被动地迎接这个吻。 施岩嘴里,有西瓜薄荷糖的味道。 不是芒果,也不是施岩过敏的东西。 柳易尘几乎完全沉浸在角色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直到几秒钟后,施岩的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起来。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变化,柳易尘不易察觉地攥紧了拳,觉得浑身都别扭得难受。 和自己接吻的人是暗恋自己的,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施岩看起来像是拍着戏兴奋起来了,柳易尘对这种不敬业的态度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又过了几秒,柳易尘越发觉得不对了。 施岩好像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连体温都开始变高。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带了妆,能奇怪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兴奋可以解释的了。 “导演!”柳易尘推开了施岩,叫停了拍摄,“导演,好像哪里不太对?” 另一边,卓扬也从监视器里察觉到了不对,正打算喊停。 施岩把头转过来的一瞬间,整个片场的气氛都有一丝丝凝固—— 转过来这人,谁啊? 拍个吻戏的功夫,施岩怎么变猪头了?施岩自己也十分不安,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问:“我……现在还好吗?” 大家比施岩更犹豫。 卓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场务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作为现场工作人员,谁都不敢负责任,也就没人敢第一个说话。 “你……”连柳易尘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把施岩转了半个圈,让他自己看看教堂镜面玻璃上的脸。 那张脸,整个肿到了五官模糊。 原本深邃迷人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下巴和脖子连成了一片。 “我怎么变成猪头了!我不会一直这样了吧!我会不会毁容啊!”施岩十分绝望,语气里满满的委屈和崩溃。 柳易尘无奈地安慰道:“不会的,治好了就好了,我也对杏仁过敏,以前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吃过,没几天就好了。” 施岩试图眨一下他肿起来的眼睛,发现失败以后只能僵着脸道:“真的吗,柳老师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觉得柳易尘一定是对他感觉还不错,现在还在安慰他,看来自己还是有戏的。 施岩一时间有些兴奋,刚想再说两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迅速转了过去,背对柳易尘。 他翘首以盼,就等着今天可以和心心念念的柳易尘拍吻戏。 为了这场吻戏,就差没有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了,连芒果薄荷糖的死他都没敢作,谁知道居然还是过敏了? 现在自己这么丑,可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于润,我的墨镜……”施岩有气无力地招呼于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口罩和帽子,都拿来吧。” 话一说完,他就立刻把衣服拉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地躲到了一大堆器材中间。 施岩都这样了,戏肯定拍不成了,卓扬也和剧务打了招呼,让剧组的司机赶紧送施岩到最近的医院。 这个程度的过敏,要是导致了气管肿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因为外面布置了外景的关系,剧组的车开进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器材堆里,等车来的施岩委委屈屈:“不是,我就不懂了,我又没吃那个芒果,到底怎么回事?” 生活助理也在一边,拿着刚才的薄荷糖翻来覆去地读:“西瓜味压片型清口薄荷糖,主要成分……含有100%天然浓缩西瓜汁。” 反正就是没有芒果。 施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柳易尘听着那边的动静,突然想起了什么,戳了戳身边的朱元:“小朱,你把刚才给我吃的那个糖拿出来给我看看。” 朱元闻言,赶紧从兜里拿了出来。 柳易尘接过糖盒,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沉默地朝施岩走了过去:“对不起,这事怪我。” 施岩茫然地盯着柳易尘:“哪里的话,我过敏了怎么可能怪柳老师呢,倒是对不起啊,没能一遍拍完……” 不光拖后腿了,而且这叫个什么事啊。 这可是他们的初吻啊,好好的初吻,居然搞成了现在这样,不光没有好印象,还一副猪头的样子,一想到柳易尘现在估计嫌弃死自己了,施岩就简直要窒息了—— 不是简直,是真的呼吸有点困难起来。 他对芒果过敏的反应极为严重的,咽喉也开始水肿,不知不觉就影响了呼吸。 “别说话了,这的确怪我。”柳易尘把糖盒递到了施岩的眼前。 盒子上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施岩现在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不清,但旁边的生活助理读了出来;“含100%天然浓缩芒果汁。” 刚刚听见这边说含有天然西瓜汁,柳易尘就感觉到了不对。 既然西瓜味的有真的西瓜汁,那芒果味的不就是真的有芒果汁吗? 施岩的过敏,是因为和自己……交换了口水。 仅仅是那几十秒的接吻,就有足够的威力让施岩肿成现在这个样子,柳易尘简直不敢想施岩万一真的吃了芒果味的薄荷糖,现在是不是已经躺在ICU了。 “啊?”施岩肿得舌头都大了,含糊不清道,“啊,居然是真的有芒果啊,我还以为这种糖都是骗人的呢,厉害了。” 柳易尘一脸无语:“你的关心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吗? 谁料,施岩用力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尘哥,你怎么知道我芒果过敏的?难道你也有偷偷留意我?” 这关注点,更偏了。 “别说了!老板车来了,走走走我们快去医院!”于润从外面飞奔进来,就看见了还在挣扎着和柳易尘聊天的施岩。 还是一副蠢爆了的搭讪样子。 他家老板,脑子虽然一直有点和别人脑回路不一样,但毕竟长得帅,大家都能为了那张脸忍一忍。 但现在,那张帅脸不复存在,帅这张免死金牌失效了,,再说那些蠢兮兮的话,就让人忍不住想打他了。 施岩边走边回头:“柳老师对不起,等我好了我一定不拖后腿,一遍过,绝对一遍过。” 柳易尘哭笑不得,跟了上去:“我陪你去医院吧。” 毕竟,施岩过敏是因为他的疏忽,自己也应该负起责任来。 谁知道,施岩一秒就得意忘形了:“真的吗?尘尘你真好!” 这是施岩第一次将“尘尘”两个字脱口而出。 柳易尘在自己的记忆里打了个抖,发现了自己身为颜狗的真相—— 他很想揍记忆里那个肿成猪头的施岩。 但面前这个胸肌漂亮,鼻梁挺拔,眼睛深邃,眉骨锋利的施岩,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啊,帅能救命,听见没? 第33章 绝了 施岩不知道柳易尘为什么突然愣住了, 疑惑地搂着柳易尘晃了晃:“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柳易尘本就半坐在施岩怀里, 这样的姿势显得过分亲昵, 又带着点和年龄并不相符的少年气。 这样简单、直白的摇晃, 像是那些青春电影里用肢体动作表达荷尔蒙的少年。 这是柳易尘少年时从未享受过的, 却不经意间在二十九岁的现在, 被施岩搂进怀里,揉进胸膛里, 用最简单真挚的方式安抚。 柳易尘有片刻的触动,然而回过神来, 挑了挑眉,脑子里那个猪头施岩一时之间还没有切换回来。 记忆里那张肿起来的脸不由自主和现在浓眉大眼、一脸正直的施岩重叠了,柳易尘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我发现, 有你在,真是想不开心都没办法。” 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害怕噩梦般的过去卷土重来,害怕自己重新被拖回已经快要告别的过去。 害怕信息那头的那个如同梦魇的人出现在眼前。 但意识到施岩就在自己身边后, 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不管多大的事情,就连肿成猪头,在施岩那里依然能找到可以开心的地方。 只要和施岩在一起, 事情就总是有解决的办法,就算解决不了,好像也不会太令人难过。 施岩这个人,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不是多大的事。 这虽然看起来有些傻, 但相处久了才能发现,其实这或许才是生活最轻松的姿态。 施岩听不出柳易尘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柳易尘刚刚想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柳易尘眼里的自己是个猪头。 但反正这话听起来是夸他的,也就欣然应下:“所以你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也要记得找我。” 他以为柳易尘又会和以前一样不置可否,或者不理自己,但没想到的是,柳易尘居然点了点头,拿着手机若无其事地继续看起了施岩的微博。 施岩受宠若惊,继续圈着柳易尘,用叉子开开心心给柳易尘投喂水果。 柳易尘吃东西并不算很挑,叉子递到眼前的时候就乖乖张嘴,慢条斯理、来者不拒,拒绝的时候为了控制食欲,显得有些慢。 不管柳易尘做什么,反正在施岩看来都挺可爱的。 “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我小时候养过的松鼠啊。”施岩冷不丁冒出一句,又顺手用揽在腰侧的左手捏了捏柳易尘劲瘦的腰,“多吃点,你看你这瘦的。” 柳易尘一动不动,正襟危坐:“……手,挪开。” 怕得寸进尺以后美人在怀的的待遇都要被剥夺,施岩一秒变怂,乖乖收回了手,继续从背后偷摸看柳易尘刷微博。 虽然他自认为微博上应该没什么不能被柳易尘看见的,但毕竟微博用了不少年,究竟发过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生怕柳易尘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会生气。 幸好,柳易尘看微博并不认真,基本上是一目十行,翻得飞快,很少在具体的地方做什么停留。 好几次,施岩都以为柳易尘要发现什么东西了,但柳易尘压根看都没看,直接滑了过去。 然而,刚刚高兴了没几秒,柳易尘轻轻咳嗽了一声:“咳,这是什么?” 【施岩X柳易尘|世界第一重要的记忆】 这是一个视频链接,标题显而易见。 还没来得及阻止,柳易尘已经点开了视频。 黑屏三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金色小字—— 软件,AI剪辑,创作,失忆回忆簿。 柳易尘皱了皱眉:“你自己剪的?” “……嗯。”施岩难得显得有些窘迫。 带着不好的预感,柳易尘看着屏幕逐渐转亮。 视频用到的素材都是他们之前演过的电影,有的是合作的,有的则是柳易尘多年前的作品。 柳易尘抱着学习的心态观摩了一下视频,想看看所谓的剪刀手大佬都是什么样的。 短短五分钟的视频,从古到今,数次轮回,两人从病弱君主和忠犬小王爷,到禁欲下属和任性小东家,所有CP模式,应有尽有,包括用黑科技手段剪出来的吻戏。 施岩的每一个角色,都很壕,而所有问题,在金钱的力量下,都不是问题。 不管看起来多虐的CP,最后都能有个HE,就连民国文弱秀才和粗莽军阀这样的设定,都能配上猪八戒娶媳妇的BGM,欢欢喜喜娶媳妇。 弹幕里是飘满了同样的疑惑: 【哈哈哈哈UP到底有什么执念,强行HE笑死我了!】 【UP是岩岩肚子里的蛔虫吗,可太懂了吧?】 【呜呜呜呜每一对都好好嗑啊!】 【UP不容易啊,尘尘演那么多悲剧,都能被剪成HE哈哈哈哈?】 【UP到底什么预言家,你们看发视频日期啊!】 发视频的日子是四年前。 那时候,柳易尘自己都不知道施岩和他能有什么未来,更别提网上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关系冷到不能更冷的对家。 而施岩居然已经开始强行制造HE了。 “……这你哪里找来的?”柳易尘看着其中几幕,自己都有些开始陌生起来。 施岩对答如流:“是你二十岁的时候和挪威导演合作的文艺片,国内没能上成,后来也没拿奖,就在欧洲放了一段时间。” 柳易尘僵了一下,想起来了。 “咋了?”察觉到柳易尘的僵硬,施岩凑上来,“我不是故意提没得奖这事的,这不是觉得可惜吗,那会儿我在英国,包场请同学看了一个月,看得差点被绝交了。” 柳易尘垂下头,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立刻烧起来的脸,额角血管跳个不停,声音从牙缝里往外挤:“你——请同学,看了……一个月?” “对啊,说实话我还挺舍不得的,这电影……”施岩说的时候像是还在回味一样,顿了顿才说了下去,“要不一会我翻出来,咱俩重温一下十年前的你?” “闭嘴!”柳易尘恼羞成怒,迅速关掉了视频界面。 那部电影,在国内没上成的原因是,尺度过大。 柳易尘饰演的角色,是一名二战时期漂泊到大洋彼岸的东方男妓。 幸亏他是个演技派,粉丝没有什么过分的饭圈传统,否则想想都觉得后怕。 一想到施岩带着同学们连刷一个月,柳易尘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让他更不好的东西还没出现。 施岩还没反应过来,柳易尘已经把又往下拉了一个界面。 【失忆夫夫|柳先生的情人】 虽然看不懂标题的意思,但柳易尘看得出这是一篇文章,确切来说,这是一篇同人文。 “等等!别!”就连刚才柳易尘看那个同人视频,施岩的反应都没有这么激烈。 柳易尘心里微妙地有了些不好地预感:“别动,我想这文章应该不止你微博能找到吧?。” 虽然对同人之类的不是很了解,但身为爱豆,柳易尘多少也清楚粉丝都在做些什么,这种转发上千的同人文,显然有不少粉丝会贴在其他地方。 “要是不想我之后自己找到,你还不如就现在让我看完。”柳易尘饶有兴致地点开文章。 施岩想了想,现在看自己好歹还能辩解几句,于是默默接受了现实。 看了几眼,柳易尘看懂了。 这个故事是一篇性转版本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他的定位就是原著中的查泰莱夫人—— 查泰莱先生下肢瘫痪,妻子年轻漂亮、忠实坚定,服侍自己的丈夫起居并拒绝一切诱惑。 而查泰莱先生本人却希望妻子可以找一个情人、生一个孩子。 最终,查泰莱夫人在丈夫的鼓励下,爱上了与她有着天壤之别的庄园看门人米尔斯,并离开了自己日渐暴躁、专横的丈夫。 柳易尘的文学素养并没有那么高,会了解小说的剧情是因为大学拉片时看过这部电影。 他以为,施岩打算和之前那个视频一样,要把自己写成那位悲催的、最终被抛弃的查泰莱先生,顺便强行把结局改得皆大欢喜、充满壕的气息。 然而—— “柳先生看着他年轻蓬勃的继子向自己走来。” 柳易尘:“请问,这本小说什么时候有继子了?” 施岩挠了挠头,几乎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那什么,我没看完。” 柳易尘更迷惑了,但再想问下去,施岩就死活不肯说话了,俨然一副要杀要剐听候发落的样子。 柳易尘继续看了下去。 “床单凌乱不堪,柳先生的高开叉旗袍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上身衣不蔽体,堪堪遮住光滑的脊线,俯趴在床上,嶙峋的蝴蝶骨上吻痕错落……” 柳易尘终于忍不住了:“你真的看过这本小说吗?” 他觉得施岩根本不是没看完,很可能是压根没看过。 施岩一边窘迫,一边理直气壮,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已经死透了,索性自暴自弃,把要说的一次性说完了:“没有,一个字都没看过!我就是看其他太太起名都特别有逼格,学了一下!灵感来源其实是你的那个电影!” 就是刚刚那部电影。 柳易尘瞳孔剧震:“……所以你到底写了个什么东西!” 施岩:“……小妈文学,听说过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你清醒一点,不要满脑子有色废料,想不到吧,最近流行的是小妈攻。 第34章 飘了 柳易尘显然没听说过“小妈文学”, 但光听名字就知道, 肯定是亚文化的范畴。 他也没往太多的地方想—— 想多想少没什么区别, 反正一定是自己不想知道的东西。 “对不起, 你是不是生气了?怪我……我以后, 啊不是, 其实我也就写过那一次……”施岩迅速自我检讨,“我那时候不是太喜欢你了吗。” 因为太喜欢了, 又总觉得柳易尘离自己太远了。 所以就连写故事,施岩都没敢给自己安排个正牌伴侣的地位。 柳易尘眼神复杂, 也不想再看施岩的微博了,愣了一会才道:“睡吧,明天还不知道节目组要怎么折腾我们, 养精蓄锐吧。” 或许是今晚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的关系,他总觉得施岩以前也曾这样在自己面前道歉过。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柳易尘毫无印象了。 听见柳易尘要睡了, 施岩一脸意犹未尽:“这可是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纪念活动吗?” “比如呢?”柳易尘目不斜视,端开床上的水果和小桌, 径直钻进被窝的一边。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 并不是想敷衍施岩,或者对施岩诚意不足,而是今晚接收的信息已经够多了,向刚开始学习吃辣的人, 或者刚开始学习游泳一样。 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的。 “再亲一下?”施岩试探着问,行动却和他略带羞赧的提问大相径庭,直接俯身凑到了柳易尘眼前,柳易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擒住了双唇。 施岩这次没有太过得寸进尺,浅尝辄止,立刻停下了。 分开时,柳易尘唇上还留着浅浅水痕,不太自在地翻了个身:“睡吧,不早了。” 能偷摸蹭到一个吻,施岩已经心满意足,傻笑着钻进了被窝里,朝柳易尘身边蹭了蹭:“尘尘?我抱着你睡行不行?” 柳易尘不置可否地闭上眼,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我就当你默许了啊。”施岩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了抱柳易尘,触到的身体温热放松,没有任何抵触的意思。 施岩顿时就睡不着了—— 他怎么想都觉得,柳易尘一定是开始喜欢自己了,只是因为太别扭了,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柳易尘其实也没能睡着。 他没有告诉施岩自己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想起了恢复记忆前不过半个钟头,他和施岩说过,一旦恢复记忆,就桥归桥,路过路,一切由未来的自己做决定。 现在,第一块记忆碎片浮现了,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很快,他就会变回那个两年后的自己。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凌晨五点,天光投过窗帘的纹理,参差不齐地洒落在房间里。 柳易尘醒得很早,几乎是四点多就醒了,天没亮前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见外面天开始亮起来了,柳易尘动作轻缓地翻身,还没下床就被一只手拖住了手腕:“尘尘?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偏过头,看着枕头上那一团人形生物。 晨光朦胧,施岩的侧脸被光线凿出起伏,和记忆里那个猪头有着天差地别,头发到处乱翘,像极了拆完家的哈士奇。 已经不再是猪头的哈士奇睡眼惺忪,放开手在枕头上滚了一圈:“几点了?” “五点半了。”柳易尘拍了拍施岩的背,催他起床,“起来了,一会有突击检查吧?” 就算他不怎么拍综艺,做了这么多年艺人,对最基本的流程也不可能不熟悉。 清晨突击拍摄算是最常用的手段了,实际上这样的拍摄一般都会和当事人打好招呼。 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工作人员提醒过会有突击拍摄。 营地那里早上六点半开始拍摄,他们应该六点起来准备吃个早餐、前往营地,要拍摄的话,十有□□会选在他们刚刚起床又没有去吃早餐的时间段—— 既不会拍到什么尴尬的画面,也不会什么有趣的都拍不到。 施岩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懒洋洋道:“拍就拍呗,我这叫真实,现在就流行这样的。” 柳易尘瞪他:“就流行这样的?然后再上一次热搜?” 施岩昨晚抱得美人睡,心情忐忑,胳膊酸疼,熬了半天才算睡着,恰好和清晨就醒的柳易尘错峰睡眠,谁也没发现对方没睡好。 “什么热搜,睡个懒觉上热搜干嘛?”缺乏睡眠,施岩的脑子运转起来有些慢。 柳易尘叹了口气:“你忘了自己突击拍摄,喜提热搜了么?” 听见柳易尘的话,施岩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事!” 施岩瞥了他一眼:“现在才知道紧张?” “不是紧不紧张的问题了,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施岩面如菜色,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头发肉眼可见地从鸟巢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自由放飞。 如果是别的事,他或许还要激动一下柳易尘果然关心自己,几年前的综艺居然也记得。 但如果是这事,施岩巴不得柳易尘不记得才好。 “当时热搜挂了一整天,我想不知道都难吧?”柳易尘看起来十分淡定,嘴角却带了点笑意。 施岩这个热搜,就算到几年后的今天再想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好笑。 #施岩到底梦见了谁# 这是那个热搜的标签。 三年前,施岩在参加某个生活类综艺的时候,遭遇了一次节目组安排的突击检查。 虽然早就有助理提醒过了检查这件事,但施岩还是成功地睡了个懒觉,直到主持人带着PD,浩浩荡荡一行人冲到了房间门口,施岩都没有半点睡醒的意思。 于是,打开昏暗房间的一瞬间,当时的节目组就拍到了极为刺激的镜头—— 正值盛夏,施岩在床上睡得正酣,被子早就被踢掉了地毯上。 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的施岩,整个人除了大裤衩,什么都没穿,造型奔放,而其中,最为奔放的当属某个格外耀眼、令人瞩目的部位。 奔放到了主持人直接吓到一把抄起地上的被子,把施岩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这件事当然没有被剪辑进播出的正片里。 但也当然被跟着花絮一起流到了网上,成为了节目的噱头之一。 于是,这个热搜也就应运而生。 那天,施岩究竟梦到了什么人,才会发生如此尴尬的事。 “啊啊啊啊你工作室不是说你不刷微博,不看综艺,不在意流量吗!”施岩头大,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 随着网上冲浪屏蔽词汇越来越多,连“我石更了”都有可能被屏蔽,施岩这两个字,成功因为那次事件,成为了一个动词。 那件事之后,网上还流传过不少他的表情包。 【岩岩做梦.jpg】 【我施岩了.jpg】 【岩岩羞耻.jpg】 一想到柳易尘看过自己这么丢脸的场面,施岩无地自容,直接翻身扑进被子里,嘟囔道:“你能不能再失忆一下?” 柳易尘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个要求强人所难了吧?”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记得。”施岩闷在被子里,悲愤欲绝,声泪俱下,无比委屈,“那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也有,我也有,哪个男人没有啊!” 柳易尘笑了一声:“我是有,别人也有,但只有你被拍到还被发到了网上啊。” 施岩炸锅了:“这能怪我吗?我也不想啊,今天可是你成为我男朋友的第一天,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还笑我!” “那要怎么安慰你,你才愿意起来?”柳易尘哭笑不得,俯下身道,“说吧?” “安慰”两个字才落下,施岩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身爬起来,将柳易尘按在了床上:“亲一下就好。” 耍赖的标准模板。 如果是往常,柳易尘压根不想搭理这种明显是借口的耍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自己也没有很想拒绝。 即使现在是清晨五点半。 他和施岩都没有刷牙。 昨天夜里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明很想回忆起和施岩的这两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一想起网上那些自己不配施岩的言论、想起自己先前对他们关系的揣测、想起自己说过一旦恢复记忆记忆,就把这段关系的决定权交给未来的自己处理,柳易尘就又不是那么想回忆起这两年缺失的记忆了。 在施岩的吻落下来的同时,柳易尘反应过来。 这种“不太对”的源头或许是喜欢。 他好像开始喜欢施岩了。 所以那个不喜欢施岩的自己不太对了。 连施岩本人都没想到死皮赖脸起了效果,于是,亲完之后,施岩越发确定柳易尘的确是开始喜欢自己了。 哈士奇这个犬类,有一大特征。 一旦觉得自己在主人那里安全了、受宠了,就会开始飘。 施岩飘的具体表现在嘴贱。 比如,他撑在柳易尘头顶上方,目光深情:“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睡懒觉的。” 柳易尘对施岩现在突然提起这茬十分茫然。 刚刚羞愤欲绝的是施岩,这会主动说起的怎么又是他自己了。 实际上,施岩是觉得,既然柳易尘开始喜欢自己了,那他就安全了,有了免死金牌,就忍不住开始浪了:“那天夜里,我熬夜写文了。” 柳易尘有些疑惑:“写文?” 施岩舔了舔嘴唇,又低下头啄了柳易尘一下:“就昨晚你看的那个,正好写到你穿着旗袍……” 下面的话就不用说了。 柳易尘听懂了。 因为熬夜写文,所以没能起来。 因为写的是他,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个热搜不光有施岩的份,还有他的份。 #施岩到底梦到了谁# 他是那个“谁”。 施岩还沉浸在朝思暮想的人任由自己亲了一下又一下的美好里:“尘尘,下次你穿真的旗袍给我看呗?” 柳易尘一个没忍住,抬腿将施岩撂到了地毯上:“闭嘴!” “砰!”这是施岩摔在地板上的声音,简易住宿环境,没铺地毯,声音实实在在,没有半点水分。 “咔!”这是门被转动的声音。 施岩和柳易尘双双一僵。 “两位,锵锵!今晚睡得如何呀?”与此同时,袁佳瑶的声音进入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想睡回去。 第35章 坏了 现场有一点尴尬。 具体很难说出谁才是最尴尬的那一个。 柳易尘仰面躺在床上, 嘴唇上还带着明显的水渍, 脸颊两侧有微微红晕。 一看就是刚才没干好事的样子。 施岩用一个明显不自然的姿势躺在地板上, 正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一看就是好事没干成的样子。 推门进来的袁佳瑶同样呆若木鸡, 面对这个场景哑口无言。 背后是一群更加呆的摄像大哥和工作人员。 被目击的人尴尬。 目击现场的人同样尴尬。 尴尬就是这间卧室的主旋律。 昨天下午, 导演下岛补办一些拍摄需要的执照和许可证去了, 今天下午才会回来,副导演李迅临时接班, 顶替了导演的职位。 导演一走,整个团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此时此刻,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是那个最尴尬的。 空气冷却了三秒,施岩揉揉屁股, 无事发生一样站起来,大大方方道:“大家都愣着干什么呢,不是来突击检查的吗?” 施岩站起来以后,所有人的沉默气氛又弄了几分—— 他和柳易尘, 两人各自顶着一副黑眼圈。 上岛三天,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一觉,这两人居然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怎么看都是有猫腻。 像是昨晚熬夜运动了一样。 袁佳瑶“哦——”了一声,终于回神,带着蜜汁笑容开口:“二位昨晚看来是睡得不错?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柳易尘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尴尬地从床上坐起来:“嗯,睡得挺好。” 虽然他觉得袁佳瑶已经认定了自己昨晚没睡好。 当然, 自己昨晚也的确没睡好,但没睡好的理由绝对不是袁佳瑶心里想的那个。 知道柳易尘脸皮薄,施岩主动站起来,把战火转移到自己身上:“是啊,可不是挺好的么,一大早就把我踹地上了。” 果然,袁佳瑶顺着施岩的话说了下去:“也不知道岩岩对咱柳老师做了什么,一大早就这么刺激,啧啧啧。” “想让柳易尘穿旗袍”这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施岩打了个哈哈,糊弄道:“也没怎么,就是没刷牙。” 后面的大家自然会脑补下去。袁佳瑶又问了几个问题,惯例检查了一下艺人们的行李。 唠了十来分钟,也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了,袁佳瑶完成任务,收尾道:“也差不多要到早饭时间了,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在这边都吃些什么吗?现在可以去看看啦。” 她刚要回头带路,身后,李迅递了纸条。 袁佳瑶打开看了看,愣了一下。 纸条上写着:多问点那方面的。 李迅写得不清不楚,但袁佳瑶不至于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哪方面? 艺人的私生活,尤其是关于下三路的,永远是观众最好奇的。 不少艺人为了热度,也完全不介意配合节目组。 播出以后,节目组获得了收视率,艺人获得了话题,大家还是双赢。 身为副导演,导演不在,李迅自然有做主的权利。 然而袁佳瑶刚从运动博主转型综艺主持不久,接到纸条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她年纪不大,脸皮薄,也不怎么懂综艺的主持方式,读着要求就觉得不妥,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柳易尘正低头穿鞋,准备跟着袁佳瑶去体验一下员工早餐。 施岩比他快了一步,恰好看见了袁佳瑶接过纸条,偏过头看了一眼,脸色迅速冷了下来:“尘尘,你先和瑶瑶去吃饭吧,我腰带不见了,可能昨晚着急,不小心扔浴室了。” 这话说出来就很引人遐想。 像是他们昨晚在浴室里做过些什么一样。 李迅以为施岩是想支走柳易尘,又想起施岩往日在综艺上的活跃表现,立刻看了VJ一眼,示意施岩的VJ小张留下,等着一会拍些刺激的。 柳易尘虽然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袁佳瑶的左右为难。 他记得浴室里什么都没有,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施岩朝自己眨眼,猜施岩是有自己的安排,也就跟着袁佳瑶匆匆离开了。 柳易尘离开后,施岩一边念叨,一边钻进了浴室:“嗐,我腰带呢,昨天晚上一进门太着急了,也不知道我把腰带给扔哪儿去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新婚燕尔,在帐篷里各自一个睡袋住了两天,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一进房门,施岩究竟在急些什么。 然而,施岩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说出了下一句:“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吃坏了肚子,我差点就拉裤子上了。” 李迅和小张双双一愣,对视一眼,小张直接脱口而出:“啥?就这?我们还以为……” 施岩一本正经,像是什么话外音都没听懂一样:“对啊,可能是晚餐有什么问题吧,不是我说,导演一不在啊,这才多久就乱了套路,连个饭都不能吃了。” 柳易尘一不在,施岩那身哈士奇气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节目组依傍菠萝传媒,而施岩是菠萝的少东家。 少东家出了钱,居然还有人敢往下三路上拍,这可不是乱了套么。 “你……”施岩的VJ小张是个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听见施岩这番话,自然已经反应过来,自始至终就没有皮带这回事,“你这不是指桑……” 话还没说完,李迅伸手拦下了VJ:“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施少的意思,小张,一会回去你和王哥换一下吧。” 无视一脸愤懑的VJ小伙,副导朝着施岩,赔罪道:“施少,您看这样满意么?” 娱乐圈一坛浑水,能在这个圈里爬上去的,不管是艺人还是幕后人员,只要不是像施岩这样背景过硬的,谁还不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角色。 副导这人努力勤奋、白手起家,着实研究过不少近些年的综艺。 起先看过去的施岩各种自黑,从不手软,以为施岩是放得开的主,这才怂恿袁佳瑶提问。 等问了才发觉,施岩一结婚,立刻和以前判若两人,把柳易尘护得密不透风,半点隐私都不肯透露,还把自己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说了一通。 人和人的区别就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迅能屈能伸,瞬间变了风向,杀鸡儆猴,息事宁人,把锅甩到了小张身上。 活像个嚷嚷着我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原谅我的渣男。 施岩也不傻,自然清楚得罪副导演不是明智之举,李迅道了歉,自然是药息事宁人的。 敲打过了,下面的人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什么能拍,什么不能,也就够了。 事情解决完,施岩从床边摸到那根腰带,看了一眼李迅:“副导,对不住,记错了,原来在这儿呢,节目组的饭以后可得好好做,别再给谁吃坏了。” 这话意思是,节目可得好好拍,可别再动歪心思了。 李迅也笑道:“回头我和导演去汇报,不过施少也就再吃一顿早餐,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吃节目组的饭了。” 饭还剩一顿,来插手节目组的事,也就这一次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李迅率先找了个借口:“我好像也吃坏肚子了,先走一步,施少自便吧。” 施岩挥挥手,自己火急火燎冲餐厅找柳易尘吃饭去了。 一回柳易尘面前,哈士奇气质又迅速回来了。 “回来了啊,刚刚干嘛去了?”柳易尘慢条斯理地喝豆浆,其他的东西碰都不碰。 前天和卓扬沟通过剧本之后,他就开始了为新电影准备,有意识地减少了碳水之类的摄取。 “昨天大概吃坏了,肚子疼,不好意思在人姑娘面前说。”施岩随口找了个理由,剥了个鸡蛋递给柳易尘,“多少吃点,别饿坏了,还拍节目呢。” 柳易尘也知道,施岩这样肯定不是吃坏了。 但不管怎么样,反正看起来没事就行。 一顿饭下去,靠着施岩连哄带骗、死皮赖脸,柳易尘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一个蛋白,又被硬塞了一口花卷。 吃过早餐,施岩的VJ果然换了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 柳易尘左右看了看,问施岩:“你怎么换VJ了?” 施岩耸耸肩:“没怎么,小王吃坏肚子了。” 万能的吃坏肚子。 谁都能吃坏肚子。 反正都是一个食堂,说什么都没毛病。 施岩是仗着柳易尘不多管闲事的性格,随口胡诌个理由。 谁知道,柳易尘居然点点头:“今天早饭好像是有点不对,我也有点肚子疼,你等会,我上个洗手间去。” 今天早上,这个剧组可能有毒。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听见柳易尘肚子疼,施岩立刻紧张起来,“吃药吗?没事吧,没着凉吧,山里没乱吃什么吧?” 柳易尘按了按眉心:“你让我去个洗手间成么?” 旁边就是原本半闲置的农家小楼,剧组临时征用的办公区,终于让施岩安静后,柳易尘匆匆走了进去。 施岩则坐在楼下晒着太阳,和手机做最后的告别,一会开始录制了,手机又要还给助理了。 然而,这洗手间,柳易尘一去就去了快二十分钟。 施岩抱着手机,也没了玩的心思,坐在楼下发呆,犹豫着柳易尘是不是没纸了,要不要上去给柳易尘送个纸。 又过了两分钟,于润从楼里跑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老板!老板!尘哥他和一个VJ打架了!他没打过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于你咋回事,你咋不帮帮你老板他媳妇呢? - 港真,上一章写他俩没睡好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黑眼圈在一夜之间会拥有一个新的解释。 就,很巧。 第36章 怒了 施岩坐在原地, 眨了眨眼, 满脸茫然:“谁打架了?和谁?” 他不是没听清于润说了什么, 但潜意识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柳易尘会打架? 柳易尘怎么可能打架? 不是说柳易尘的脾气好到了不会打架, 而是柳易尘这个人, 他不应该会打架。 别人不了解柳易尘, 以为他高冷克制,可施岩太了解柳易尘了。 柳易尘这人, 压根就是过分谨慎。 他轻易绝不会在片场招惹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 化妆师、灯光、摄影、收音, 所有人都是电影的一部分,播出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有他们的参与。 柳易尘从来不拿自己的作品开玩笑。 就连之前恰好遇到是黑粉的化妆师,故意把妆效搞砸, 柳易尘都没有当场发作过。 施岩实在想不明白,柳易尘好端端上个洗手间,怎么还能跟人打了一架。 重要的是,柳易尘怎么还打不过了呢? 等上了楼, 施岩就更气了—— 柳易尘背对着他坐在办公室里,对面,坐的分明就是刚才那个VJ小王。 小王好整以暇, 也就是衣领子乱了些,下颌有一些红。 办公室门开着,不少节目组的员工正探头探脑地围观中。 李迅正站在两人中间劝架。 “柳老师,我们小王可能有些心直口快,早上施老师也教育过他了, 您看您现在打也打过了,要不小王再给您道个歉,就这么算了吧?” 什么叫高人。 这就是高人。 开着门,就是为了让员工们来围观的。 第一句帮小王甩锅,暗示小王只是心直口快,柳易尘无端发火。 第二句暗示柳易尘和施岩两个人耍大牌,对工作人员作威作福。 第三句暗示打人的是柳易尘,而节目组则宽宏大量不打算追究。 句句看似顺着柳易尘,句句都在指责柳易尘。 施岩一把拨开了人群,冲了过去:“尘尘!你怎么样?” “没事。”柳易尘低着头,冷淡地回了一句。 他看起来的确还算好,头发乱了些许,眉骨稍稍蹭破了一点,但并不明显。 “胡说,你眉骨都出血了!”施岩拔高了嗓门,同样没关上办公室的门,“你的脸投保多少来着?我打个电话约个伤情鉴定吧,小王你也来,虽然你看起来没啥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什么内出血可就不好了。” 外头的员工们集体开始憋笑。 大家都清楚自己这个副导演的段位,但平日里见到的施岩却总是跟在柳易尘背后,一副又好说话又好欺负的样子。 现在她们才算看明白,施岩那分明就是只对柳易尘展现的好脾气。 一边是暗示巨额赔偿。 一边是暗示小王啥事都没。 也是个会说话的。 柳易尘非常坦诚地开口:“也不多,一千多万吧。” 门后呆了一片,身为当事人的小王脸色更是顿时绿了几分。 万一柳易尘真的抓着眉骨的擦伤不放,到时候自己莫非要赔钱不成? 李迅同样露出一丝尴尬:“柳老师这个伤,要评估的话应该……”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自己打住了。 柳易尘的伤,评估的确不至于到要赔钱的地步。 但只要柳易尘真的去伤情鉴定了,那粉丝绝对能把节目组围攻到上热搜为止。 他刚才那番话,说白了还是赌艺人不会把打架这种事搬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说。 没想到施岩压根就不怕曝光。 闹成这样,也就不用指望柳易尘会因为害怕曝光而息事宁人了,李迅立刻转变了话头:“小王,快给柳老师道个歉,都是年轻人不懂事,柳老师不要生气。” 柳易尘点了点头:“以后还……” 小王直接抢了他的话:“不了不了,以后我一定管住嘴,再也不乱说话了。” “别跟我道歉,自己找该道歉的人道歉去。”柳易尘头也没抬,也没管自己眉骨的擦伤。 身为一个合格的VJ,小王愣了几秒,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这个角度绝了!这个镜头可以剪进预告片了!绝! 一秒后,小王飞快收起自己的脑回路,起身走到了沙发边,朝着施岩不太情愿地低下头:“施老师,对不起,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随便议论别人了。” 施岩有些茫然,压根就没有理小王的意思,随便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越过小王,直接蹲到了柳易尘面前:“怎么样?走我们去换个衣服处理伤口,你也真是的,要打架你找我啊,自己打什么,多伤手啊?” 柳易尘:“……” 他有点想笑,又觉得现在笑不太合适。 明明是自己打架还打不过人家,怎么到了施岩嘴里,就这么理直气壮? “为什么和他打架?”施岩吹了吹柳易尘眉骨的伤口,捏捏柳易尘的手指,又细细检查了一下柳易尘有没有其他伤,乖巧得很,“又为什么让他给我道歉?” 柳易尘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为什么,他不会说话,我想教教他。” 结果失败了,高估自己的战斗力,没想到居然打不过人家。 不过打不过其实也很正常。 VJ这个职业,是个技术活,但更是个体力活。 要能懂得抓拍最好的场景,最好的角度,有些时候还要承担PD的职责,负责现场的调度。 但更重要的施,要能抗得动将近十斤的设备,跟着艺人们上山下海,一天跑十几个小时,动辄跑出个半马来。 艺人个子高,VJ的个子也必须高,艺人走路快,VJ也得能跟上。 小王是施岩的VJ,体能只会比施岩好,不会比施岩差。 柳易尘兀自沮丧的时候,施岩隐约猜到了什么:“难道他说我坏话了?” 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和自己道歉。 加上早上的事情,明明是作为副导演的李迅要乱提问,却偏偏在自己怪罪之前先给小王甩锅,之后为了不被员工记恨,想必又说了些什么。 柳易尘轻轻点头,沮丧道:“想报个拳击班了。” 刚刚他进了洗手间,就听见有人在唠嗑。 “那个施岩,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拽个屁啊。” “还留学归国,数学系高材生呢,也不知道草的是什么浮夸人设。” “我看他一到柳易尘面前就跟个狗一样,高级舔狗哈哈哈哈。” “我觉得他就是脑子不太好吧,看起来就是个憨批。” 柳易尘有些生气,但理智还在,出来一边洗手一边和和气气道:“不要随便议论别人。” 小王说得正高兴,哪里能在意到是谁在说话,不屑一顾:“我就议论怎么了,他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让人议论了?” “喜欢一个人哪里丢人了?”理智告诉柳易尘他现在应该走,但嘴已经下意识把反问说出了口。 施岩对他的喜欢,是他见过最纯净的东西。 那从来不是丢人的。 小·柠檬精·王:“原来我们组还有他男粉呢,难不成是也想跟柳易尘一样找个舔狗,你谁啊你,也不看看人柳易尘长什么样,你长什么样?” “我是他丈夫。”柳易尘关上水龙头,对上镜子里小王诧异的眼神,“我长这样。” 柳易尘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 施岩喜欢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 年轻人往往有一个特征,即使自己理亏,也要死鸭子嘴硬,犟到底。 小王就是各种翘楚,一边震惊,一边死犟:“你难道不就是给自己找了个舔狗么,我就不懂施岩了……” 于是柳易尘把人给打了。 确切来说是只打了一拳,在被拉开前,就没再找到第二次下手的机会,反倒是被小王推了一把,蹭到了洗手台的台面,蹭破了眉骨。 他这辈子二十九年,第一次打架,能命中一拳其实已经不错了。 但复盘的时候一想起自己只打中了一拳,柳易尘就生闷气,盯着施岩默不作声,盘算着回头要去报个拳击班。 “打不过就找老公啊,报什么拳击班。”施岩一边想笑,一边又心疼柳易尘擦破的眉骨,凑上去吹了吹气,“回头导演回来了我去和他说,以后你见不到那个VJ了。” 柳易尘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被吹得眼睛有些痒,眨了眨眼:“不用了,也不至于让人家丢了工作。” 气也出了,打不过是自己的实力不够。 柳易尘不让报仇,施岩只能亲了亲他额头,哄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不气不气,走,换身衣服继续录制去。” 那双眼睛太好看了,睫毛也太好看了。 为了自己打架的柳易尘也太乖了。 施岩觉得自己都快要幸福昏过去了。 柳易尘现在就算跟他要他的命,他都给。 大概是刚刚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打架尝试,柳易尘显得还有些怔,慢吞吞道:“我眉骨破得不厉害吧?” 一会儿还要拍摄,之后还有电影,脸可不能有事。 “没事,安心,帅得很,就一点点,很快就好。”怕柳易尘不放心,施岩拍着胸脯,“其实现在也贼有男人味,我去给你拿个酒精棉消毒,你回房间等等。” 等走出了柳易尘的视线,施岩差于润去拿药,自己转身兜进了监控室:“麻烦给我看一下刚才的监控。” 洗手间里没有监控,只有两人从洗手间打到走廊之后的画面。 小王在洗手间里说过什么,施岩不知道。 但在外面说了什么,施岩听得清清楚楚。 “也是,也怪不得你要替施岩说话,你一个别人玩剩下的,除了他那个憨批,还会有谁愿意跪舔你?” 施岩阴着脸看完视频,掏出还没来及上交的手机:“喂,于润,一会去把刚才的所有监控、员工拍的视频都处理掉,然后问问明天下午工作人员都几点下岛。” 电话那头,刚拿到药的于润疑惑道:“老板你放心,视频我一会去就,不过你打听下岛时间干啥,突然关心起我了?” 施岩:“虽然我一直都很关心自己的员工,但我是说节目组的人都几点下岛!” 于润越发疑惑:“老板你要干嘛?” 施岩:“明天,我们下去以后去堵个人。” 明天是第五天,节目录制结束,员工肯定会统一下岛,总能让他找到机会堵个人。 于润懵逼:“你要打那个VJ?您不怕上热搜?” 施岩咬牙切齿:“谁说我要打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润:老板你别解释了,我不信。 第37章 翻了 受打架事件的影响, 施岩和柳易尘缺席了第四天上午的一部分录制。 一晚上没见到主人, 小石子一看见两人就飞奔过来……抬腿撒了一泡尿。 经过了三天, 素材也已经差不多了, 第四天并没有什么具有竞争性的活动, 而是难得想起了节目的名字除了“从零开始”, 还有“蜜月生活”。 第四天下午,八位嘉宾在袁佳瑶的带领下一起到了海边。 面对大海, 八个人都有不好的预感:“今天是要我们赶海、摸鱼还是开船?” 谁知道袁佳瑶悠哉悠哉道:“都不是,今天我们, 哦不,不是我们,是只有你们, 今天大家是真的来度蜜月的。” 身为单身狗,度蜜月的人不能算上她自己。 “真的?”陆薇薇将信将疑,紧紧挨着黎雨星,两个姑娘都对节目组没有半点信任。 “毕竟我们节目名字里还有蜜月这俩字, 要是货不对板,到时候会被观众投诉的。”袁佳瑶笑得十分自嘲,毕竟实际上, 节目录到现在,这都四天了,才终于和蜜月有了关系。 经过上午的事,施岩对录制的兴致不高,十分营业地附和:“哦?如果下午不是要虐待我们, 那会是什么活动呢?” “今天,我们来玩帆板,没有惩罚措施,开不开心?” 听见这句,八个人集体松了一口气。 如果每天都有惩罚措施,这五天也太残忍了一点。 施岩也放心大胆地松开牵着的狗子,让小石子自己撒欢玩去了。 “那么,事不宜迟,来认识一下今天的教练。”袁佳瑶一边说话,一边回头让工作人员带着教练走了上来。 帆板是介于帆船和冲浪之间的运动,策划之所以选择帆板,也是因为相比单人的冲浪,可以双人操控的滑浪风帆更适合情侣增进感情。 节目组很阔气地给每一对夫妻配了一个教练。 专业的急救团队也已经配好。 四名教练都是获得过世界级奖项的滑浪风帆选手,柳易尘和施岩分到的教练是一名叫做罗伯特的英国选手。 滑浪风帆这种项目,由于自带烧钱属性,因而大部分选手本身都是不愁吃穿的富二代。 这位罗伯特显然也是非富即贵,一头帅气飘逸的金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还有一口寻常外国人不会学的流利中文。 几分钟后,大家各自戴好头戴式设备,换好了便于下水又防晒的衣物,开始跟着教练学习。 八个人走向海边,一脸兴奋的方奇和狄飞光接班走在最前面,两个人年纪轻,对这些刺激的项目跃跃欲试。 中间,陆薇薇和黎雨星没接触过帆板,心里都有些发慌,过去跟着周锐铭玩过几次的季雅娴正在安慰两人先试试再说,没有她们想得那么难。 施岩和周锐铭是八个人里唯二熟练的,气定神闲,稳如老狗,默默殿后。 而柳易尘则跟在施岩身边,罗伯特正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搭话。 施岩黑着脸,听柳易尘不紧不慢地回应,偶尔还低笑一声。 啧,聊什么呢。 什么“我家的度假别墅在一片漂亮的海滩旁”、“你看起来真白”、“你丈夫似乎很年轻的样子,像个孩子”。 施岩敏锐地闻到了情敌的气味。罗伯特分明是在撩拨柳易尘。 啧,pua! 柳易尘的长相,是东方男人所特有的韵味。含蓄内敛,沉着纤细。 罗伯特会一眼瞄上他一点也不稀奇。 柳易尘的基达似乎完全坏掉了的样子,和罗伯特聊了几句,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完全把这人当做一个自来熟的憨憨。 等听到“你丈夫看起来似乎和你没什么共同话题”的时候,施岩终于忍不住了。 磨了磨牙,施岩站住脚步,伸手拉过了柳易尘。 柳易尘:“什么事?” 施岩撇撇嘴:“我也会帆板,我教你,我们不要教练了。” 大家刚刚好奇地转过来,听完这句,又都将头转了回去。 他俩秀他俩的恩爱,秀就是了。 习惯了习惯了,谁还没个对象啊真是的。 方奇一边收回视线一边自嘲:“看看人家岩哥,技能多就是自信,薇薇,我只能忍痛让别的帅哥教你了。” 周锐铭也跟着叹气:“老婆,你要不忘了你自己会?也给我个机会教教你?” 众目睽睽之下,柳易尘很给施岩面子,轻声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施岩满意了,挑衅地朝罗伯特扬了扬下巴,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气定神闲的嚣张。 罗伯特十分震惊。 不愧是演员,施岩这眼神,简直是标准的原配正宫傲视小三白莲花的神情。 施岩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你撩我老婆干什么? 就你有海边别墅呗? 就你能耐? 罗伯特被施岩丰富的眼神气到脸色发青,然而不得不脸带职业微笑:“如果你们想自己试试,也是可以的,但作为专业教练,我还是得负责你们的安全。” 他也是来工作的,他能怎样,那可是人家的合法伴侣。 看见罗伯特僵硬的嘴角,施岩戏精附体:“那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就放心地和尘尘玩啦。” 柳易尘也终于琢磨出施岩到底怎么回事了,低声凑到施岩耳边:“别赌气,你是真的会吧?” 施岩骄傲地拍拍胸:“我怎么不会了,放心,保证不让你呛一口海水。” 为了防晒,几个男嘉宾穿的都是一样的长款连体泳衣。 柳易尘朝施岩瞥了一眼,不由自主被吸引了目光。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施岩的胸肌,但不穿泳衣还好,一穿,肌肉的轮廓反而被勾得更清晰了。 察觉到柳易尘在看自己,施岩直接拉着他的手,朝自己胸口一放,大大方方炫耀:“怎么样,手感好吗?” 柳易尘风中凌乱,手下触感结实又充满弹性,让他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无语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施岩丝毫不觉得羞耻,得意道:“那你说,这手感不好吗?” 能不好么,这可是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 柳易尘无可奈何,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迅速收回了手,红着耳尖:“……回去我就报拳击班。” “……”施岩无语道,“你还真惦记上了?” 柳易尘点了点头。 虽然以后也不可能再和那个小王打一架了,不过……能练出个胸肌好像也不错。 “别了别了。”施岩想象了一下,觉得胸肌这玩意他们两个里只要有一个人有就行了,迅速转移了话题,“走,哥教你冲浪去。” 施岩简单教了一遍后,柳易尘一脸淡定地开始操作,两条长腿行云流水般踩上帆板,随波起伏。 柳易尘站上帆板的样子是很好看的,他个子虽然没有施岩高,但身形纤细,长手长脚被紧身的弹性面料包裹,显得十分精神。 “快看尘尘!仙不仙!”还没开始学习的陆薇薇第一时间拽了拽自己的同好,和黎雨星一起开始欣赏神仙画面。 “呜呜呜,岩岩帮忙扶着的样子太好看了!要不是没手机,我好想去超话呐喊!”黎雨星一边激动,一边想拥有一个手机。 “有手机也不能剧透啊,违约金很贵的!”陆薇薇提醒黎雨星的同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也去超话啊,你小号叫啥?” 黎雨星凑到陆薇薇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个姑娘突然抱成了一团。 “姐妹!是你!” “集美!万万没想到我们线下认亲成功了!” “我说上次电影节你出的图怎么比别的站子都绝呢,是你拍的!” “哈哈哈哈对啊,我去串场唱歌,让我摄影师帮忙拍了几张,我说那个时装周的图怎么视角不是观众视角呢,你在后台拍的?” 旁边袁佳瑶和VJ全都笑成一团。 施岩:“……” 他也好想说出自己的小号叫什么啊。 柳易尘:“……你怎么松手了!” 施岩一走神,就不小心把扶着帆板桅杆的手松开了。 一个浪头过来,帆板被卷起柳易尘一个趔趄,跟着一起跌进了海水里。 施岩这才反应过来,眼疾手快,迅速捞起柳易尘。 两人所在的水域还没有很深,一旁的罗伯特还没来及帮忙,施岩已经捞着柳易尘从水里钻了出来。 随着大家的一阵大笑,施岩扶起柳易尘,往沙滩边修整去了。 柳易尘皱着眉头,擦了擦脸:“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扶稳一点啊!” “抱歉抱歉,刚才光顾着听薇薇她们聊天了。”施岩诚恳道歉,至于想暴露自己小号这句话,他还是很识时务地吞了下去。 “要扶我就好好扶!”柳易尘在沙滩边坐下,长腿舒展开,眼神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又几分埋怨。 “尘尘?”施岩盯着他看,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在生气?” 柳易尘皱眉:“怎么了,不能生气吗?我伤口碰到水了,有一点疼。” “没有,挺好的。”施岩冷不丁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跟我生气的时候,比较可爱。” 说完,趁着柳易尘还没反应,施岩猛然凑过去,亲了亲柳易尘的眉梢:“亲一下就不疼啦。” “哇哦!”周围响起一片口哨声。 柳易尘从耳朵尖红到了手指尖。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哇哦.jpg 第38章 狗了 施岩亲了一口还有些恋恋不舍, 又亲了一下才擦了一下嘴唇:“咸的。” 柳易尘被他逗笑了:“废话, 那是海水, 能不咸吗?” “柳老师和前两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这样比较有人味。”那边, 笑完的陆薇薇小声道。 黎雨星赞同地点了点头:“可能他们两个前两天刚结婚, 还有点不习惯彼此的身份?” 柳易尘过往对谁都是冷淡克制的,脾气虽好, 但又不能说与人多亲近。 对施岩也一样,虽然从来没有生气, 却总让人觉得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到今天,柳易尘才看起来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 施岩又捏了捏柳易尘的手,笑眯眯地看他:“想生气尽管和我生, 以前净看你和别人端着张不会笑也不会生气的脸,我都替你累得慌。” “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随便和你生气?”柳易尘不解道。 施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我觉得你生气的时候特别甜。” 确切来说,是拥有情绪的柳易尘特别生动。 柳易尘先前没谈过恋爱,总也搞不明白谈恋爱到底是怎么样的。 即使说了会和施岩试试, 也依然处于没有理论,更不懂实践的状态。 被施岩死皮赖脸缠着,柳易尘终于也咂摸出一点恋爱的感觉来了—— 他侧过头,也亲了施岩眉梢一下,回味了一下:“嗯, 还真是咸的。” 但又好像有点甜。 亲完施岩,柳易尘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明明还在吐槽海水本来就是咸的。 于是,从刚才开始就红着的耳尖,温度彻底消不下去了。 谈恋爱这种事,是真的让人降智。 被亲了一下,施岩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用极轻的声音道:“你亲我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柳易尘烧得更厉害了,赧然道:“我亲你怎么了?” 他们都成情侣了,亲一下怎么了? “就……”施岩受宠若惊,怕被录到声音,索性埋在柳易尘耳边,“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 柳易尘耳垂被施岩的气息烧得滚烫,垂下头:“起来吧,不打算继续玩了吗。” 好歹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虽然这几天其他几对也经常公开秀恩爱,但这对柳易尘来说着实是有些难度了。 施岩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循序渐进,今天是眉梢,明天可不就是眼角了,后天亲亲鼻尖,大后天就该轮到亲嘴了,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施岩开开心心拉着柳易尘就往海边去了。 大概是见到柳易尘刚才翻车了一次,又或者是天生有着自由奔赴的血统,刚刚快要放弃的罗伯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做些什么,只是看见好看的人,忍不住撩着玩,要不是施岩反应这么强烈,他或许还没这么兴致勃勃。 再次开始练习的时候,施岩时刻警惕地盯着眼神发着绿光的罗伯特。 罗伯特则时刻挤在柳易尘身边。 各怀鬼胎。 暗自较劲。 只有柳易尘浑然不觉,专心致志,认真玩他的帆板,时不时找罗伯特问几个问题。 这倒也不能怪柳易尘。 他出道到现在就没怎么被人讨厌过。 圈子里的艺人们出镜都有妆效、P图和滤镜,大家颜值水准都差不多。但生活工作中见面时,谁好看谁不好就高下立见了。 柳易尘就是高的那个。 靠着这张脸,加上波澜不惊的性格,遇到的人几乎都会亲近他一些,就算是不熟悉,表面上也不会有不好的态度。 对柳易尘来说,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献殷勤是常有的事,他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而施岩虽然夸下海口,但实际上,他熟练的是冲浪。 帆板比冲浪多了桅杆和帆,操作的难度高了很多,施岩自己操作起来勉勉强强,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顾上柳易尘。 于是,柳易尘有问题就找专业教练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见柳易尘什么都没察觉到,还认认真真和罗伯特请教,甚至对自己的垃圾技术还有点嫌弃,施岩急了。 海面碧波荡漾,一叶帆板随波起伏,柳易尘双腿修长,头发微湿,有说不出的性感。 这人垂着头说话时,一截白皙的脖颈、薄唇一张一合,勾得人喉咙痒痒。 可偏偏,柳易尘在和罗伯特说话,压根没看自己。 施岩觉得自己简直要酸出天际了,镇江陈醋正在不断冲刷大脑褶皱的每一条缝隙。 技术上是比不过了,于是,施岩决定改变一下策略。 一个浪头过来,白色浪花撞上帆板,碎玉般溅开。 柳易尘逐渐找到了一点技巧,正打算和施岩配合一下,秀一波操作,施岩突然像是忘光了自己该干嘛一样,愣住了。 浪卷了过来,施岩僵硬地抱住柳易尘,两个人一起被浇了个透心凉。 柳易尘被妨碍了动作,勉强稳住身形,躲过了翻车的命运,扭头问施岩:“你刚刚不是还会么,怎么又突然不会了?” 他说着不由有些担心施岩。 之前医生说过,施岩的失忆是神经被压迫造成的,会不会是刚刚下海捞自己的时候,血栓发生了位移,导致了平衡感或者其他功能的问题。 施岩趴在他肩头,声音有气无力,胳膊不动如山,宛如一只坚定挂在桉树上的考拉:“没事,就是浪太大,有些怕。” 海风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吹,柳易尘心里被吹得一阵凌乱。 刚刚明明有过更大的浪,怎么不见施岩说怕? 说得这么虚,手上的力气倒是一点也不小? 柳易尘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施岩这分明就是在众人眼前和自己耍赖,或者应该说,撒娇? 镜头在,其他嘉宾也在,柳易尘也有点搞不清,施岩怎么脑子突然抽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不配合又好像不太对。 但要说些什么的话,柳易尘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用最快的速度脑内搜索了一遍自己演过的所有电视剧、电影里的类似场景,终于勉强想起了几句能说的话来。 “别怕……怕的瓜……”柳易尘被自己尬到了一下,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清冷的凤眼垂下,脸迅速红了起来,装作无事发生地接下去道,“怕的话……要不你抱着我的腰。” “哈哈哈哈哈,柳老师太可爱了吧?”浪虽大,但架不住陆薇薇有一颗嗑CP的心,硬是隔着老远听见了柳易尘说话。 她背后,方奇道:“这好像是柳老师这几天第一次说情话诶?” 施岩趴在柳易尘肩上,朝罗伯特瞥了一眼。 那一眼里,从炫耀到挑衅,要什么有什么。 罗伯特恨得牙痒痒,终于和柳易尘拉开了一些距离。 施岩眼睛弯了弯,从柳易尘肩上下来,心里终于快活了。 玩了一下午,到快要落日的时候,柳易尘和施岩终于差不多掌握了技巧。 施岩看了一眼退潮的海面:“我们要不要试着再往前一点。” 这儿人太多了,又是摄像又是教练又是其他几组嘉宾,一点都没有海边度假谈恋爱的氛围。 “不好吧,好像不是很安全,如果你想的话,要不还是叫上教练?”柳易尘想起下午反反复复的落水经历,有那么一点点担心。 虽然他们水性都挺好,但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呢。 “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掉水里了,老公救你,怕什么。”施岩努努嘴,十分自信。 今天柳易尘又是为他打架,又是主动亲了他一下,他现在飘得很。 柳易尘十分理智地看了看施岩,又看了看沙滩上晒太阳的教练;“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教练在难道不是更安全吗?” 其实就是不相信,不过这话不能直说。 听见柳易尘提到自己,罗伯特立刻拗起造型来。 施岩超那边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到处都是人,一点也没约会的氛围,我就想和你两个人单独待会儿。” 柳易尘正式成为他男朋友的第一天,想拥有一下两个人的约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然而这事还真不是他要不要就能决定的。 毕竟是在节目录制过程中,他们两个的人身安全需要节目组负责。 于是最终画面变成了柳易尘站在前面,迎风潇洒,沉迷运动。 施岩站在后面,一脸委屈。 背后是一个被施岩隔开的罗伯特。 救生艇载着摄像跟在帆板身后。 施岩:…… 罗伯特:…… 施岩故意往后挤了挤,帆板顿时不平衡起来。 罗伯特不甘示弱地往前挤了挤,帆板开始摇摇晃晃。 柳易尘总觉得身后的动静有些异样,又不方便回头。 浪碎裂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柳易尘毕竟第一次玩,远离沙滩的海面,浪也比刚刚大了一些。 浪头卷过去来的时候,柳易尘直接被打得松开了抓着帆杆的手。 快要落水的时候,施岩猛然伸手,将柳易尘拉进了怀里,没等柳易尘反应过来,他就和施岩一起被卷进了浪里。 跌进水里的一瞬间,施岩直接亲了过来。 海浪包围了两个人,刚刚还无比喧嚣的浪声被海水吞没,陷入海水的瞬间,不管是潮汐还是风声,一切都安静下来。 “唔!”柳易尘惊悚地看着突然犯神经的施岩,“咳,你——” 施岩的舌头直接趁柳易尘试图说话的间隙伸了进来。 夹杂着海水的咸涩。 柳易尘睁大眼睛,试图从海里冒出来,施岩却已经揽住了他的腰,加深了那个吻。 一个浪头过去,海面重归平静。 混乱过后,柳易尘和施岩从海水里钻了出来。 柳易尘眼眶微红,呼吸急促,瞪了一眼脸上赤|裸|裸写着心满意足的施岩。 虽然是春天,万物撒欢的季节。 但人不能这么狗,至少不能像施岩这么狗。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我狗怎么了?能亲到媳妇就是好的。 第39章 爱了 “就一定要亲这一下是吗?”柳易尘刚从海水里钻出来, 眼眶发红, 坐在帆板上罢工了。 刚刚大家都离得远, 唯一一个目击了水下甜蜜暴击的罗伯特已经自闭, 溜到旁边的救生艇上不想搭理这两个人了。 施岩扶着桅杆, 扭头看过去。 柳易尘两条长腿垂在水里, 被海浪的折射拉长,正无意识地踩水玩。 施岩怕柳易尘生气, 又眼馋那两条腿,嗓子微微哑了:“我就是不想看见那个谁粘着你, 他一看就是基佬!” “哪里基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倒是你,一下午奇奇怪怪的。”柳易尘踩踩水花, 觉得眼睛好一点了,刚才没顺过来的气也顺过来了,气势也上来了。 施岩看着那两条踩水的细白小腿,咽了咽口水, 竹筒倒豆子,开始诉苦:“我哪里都看出来了!你看他那个故意给你秀胸肌的样子!” 柳易尘语气不明:“秀胸肌的不是你吗?整个沙滩都看着你秀。” 他压根就没在意到别人秀胸肌了,只有施岩明晃晃的胸肌不断从脑海里跳出来, 连水滴顺着锁骨没入黑色面料的样子都无比清晰。 施岩一脸大写的窒息,依然试图据理力争:“我不是!我没有!再说他还一直试图和你搭讪!动手动脚!” 柳易尘此刻的表现像一个货真价实的直男:“人家是教练,不说话怎么教学?不接触怎么指导动作?” 施岩绝望了,哽了哽,欲哭无泪道:“我知道你基达有问题, 但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柳易尘这人,基达比导航软件在重庆黄桷湾立交上的表现靠谱不了多少,甚至比误入gay吧的直男还差。 施岩在他身边装了三年直男,他就信了三年。 施岩早就明白了,柳易尘是真看不出别人是不是直男。 然而,下一秒,柳易尘皱了皱眉:“谁说我什么都没有感觉了?” “啊?”施岩懵逼,“你感觉到了怎么还没点反应的?” 柳易尘朝施岩瞥了一眼:“我感觉到你一直在释放荷尔蒙。” 谁说他基达不灵了,他分明就一直都有感觉到施岩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啥?”施岩一个激动,险些把帆板一起晃得翻了。 柳易尘别过头不理施岩:“沙滩上这么多人呢,你也不看看多少小姑娘在看你。” 施岩:“啊?” 柳易尘:“说不定还有小男生。” 施岩:“啊?” 柳易尘语气清浅,情绪不明,但施岩清楚,掩盖情绪对柳易尘来说简直是基本技能。 “还有那个罗伯特,你都看出来他是gay了为什么还和他挤一块儿?”柳易尘发现了盲点。 大概是傍晚海风有些冷,柳易尘觉得鼻子有些酸,声音瓮声瓮气地。 滑浪那会,施岩宁愿和罗伯特互相挤也不往自己这儿靠,柳易尘早就惦记上了。 施岩从察言观色到望闻问切,到这会儿,终于听懂了。 下午他玩得上头,柳易尘又太擅长隐藏情绪,以至于他压根没发觉柳易尘在在意些什么。 柳易尘没在意到罗伯特,是因为他注意的根本就不是罗伯特,而是自己。 柳易尘在意自己有没有吸引别人的目光,在意自己是不是和别人靠得太近了。 察觉到柳易尘到底在意的是什么,施岩开心得恨不得往浪里再扎个猛子。 “你不喜欢他应该早点告诉我嘛,多少有点表情也好。”施岩掩盖不住笑意,伸手挠了挠柳易尘垂在海水里的腿,“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以后我一定注意。” 小腿突然被施岩用手指勾了勾,柳易尘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神经末梢爬进血管,一路蔓延进心头,下意识缩了缩腿。 柳易尘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问题。 明明还没有交付全部的真心,只是决定开始试试,他就已经开始有了患得患失的控制欲。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从有能力赚钱开始,柳易尘最热衷的事情就是购置不动产—— 在他看来,只有不动产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施岩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穿衣有肉,脱衣显瘦,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往海边一站,根本就是行走的荷尔蒙,不像自己,是不容易练出腹肌的显瘦身材。 谁会不喜欢施岩呢?施岩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柳易尘知道施岩不是故意招惹目光的,也知道自己不该总是在意这些。 然而在意还是不在意并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他就是在意了,就是不乐意了。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柳易尘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没有想控制你或者独占你……” 施岩瞪着眼睛,理所当然地回:“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以后我的胸肌就给你一个人看,我的腹肌就给你一个人摸,别的人要摸,我就说……” 柳易尘好奇道:“你就说什么?” “我就说,不行不行,我身上的每块肉都是我媳妇的,我媳妇儿说了,不许别人碰。” 柳易尘被他逗笑了,朝施岩踢了一脚水花:“我什么时候说了?” 施岩道:“你没说,但我知道你肯定心里说了,是吧,媳妇儿?” 他说了两遍媳妇儿,柳易尘都没反驳,于是施岩也开心了。 柳易尘既不反驳施岩那句媳妇儿,也不反驳那句肯定心里说了,而是突然认真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故意控制你。” 他们还带着Gopro,聊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录下的素材。 于是施岩没办法听见柳易尘的下一句。 柳易尘唯一真正拥有的活物,就是他过去养的那只哈士奇。 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那年施岩出现,那只狗陪伴了柳易尘五年,然后死于意外。 施岩一点也不在意,笑得没心没肺:“我就乐意你这么想,你就算是故意的我也开心,你回家把我锁起来上演强制爱都可以。” 柳易尘提醒他:“当心回去后期给你恶意剪辑。” 说这种话,多少会有粉丝觉得太卑微。 施岩耸耸肩,王婆卖瓜:“我才不在乎观众怎么看,只要你开心就好,你老公我是不是又帅又大方。” “嗯。”柳易尘不想破坏这会儿的好气氛,轻轻点了点头。 帆板靠近海边,施岩趟水的脚突然顿了顿,随即低头看了一眼,从水里摸出个什么来。 柳易尘疑惑道:“怎么了?是水里有什么割到脚了吗?” 施岩摇摇头,摊开捏着的手掌,努努嘴:“喏,是这个,心形的石头。” 靠近岸边,他也不担心柳易尘再次翻船掉进水里,放心大胆地摆弄自己手里的石头。 确切来说,那不是石头,是一块早已被海浪冲刷圆润的啤酒瓶底,不知道是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居然把这块玻璃雕琢成了心形。 柳易尘看了眼那块玻璃:“捡这个干嘛?” 施岩将那块碧绿的心形举起,对着夕阳晃了晃:“随便走走都能踩到这个,这可不是爱的证明么,来,我的心送你了。” “你没听过一位前辈的事吗?”柳易尘对这段土味情话哭笑不得,“也是,那会儿你应该在国外,总之,在海边送心形石头这种操作,还是别……” 他话还没说完,海边突然有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窜了过来,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柳易尘和施岩双双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哈士奇扑了个满怀—— 动物幼崽对闪闪发光的东西完全抵抗不能。 小石子在海边玩了一下午,早就腻了,看见两个主人回来,还以为他们是来陪自己玩的。 施岩对着夕阳晃那块心形玻璃的时候,折射的光线恰好落在了海面上。 于是狗子毫不犹豫扑了上来。 小石子踩着水,一爪子踏上帆板,活生生让柳易尘在浅水里完成了今天最后一次翻船。 两人一狗,一阵混乱。 周围几位嘉宾也各自玩够了,恰好是回来的时候,纷纷围在周围笑。 好不容易安抚好狗子,施岩从水里爬起来,扶起柳易尘,一脸沮丧:“我的石头被撞不见了……” 柳易尘呛了口海水,一边咳嗽,一边抱住傻狗:“没就没了,咳,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边上看热闹的方奇和陆薇薇也笑起来:“丢就丢了吧,你们又不缺定情信物,那块石头到时候要是放出去,会被观众笑的。” 施岩皱着眉头:“那不一样。” 那些别人说的,他和柳易尘共同拥有的东西,手表也好房子也好,都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今天对他来说就是和柳易尘在一起的第一天。 那块石头出现得恰到好处,让施岩有种莫名的仪式感。 “都怪你,回去罚你狗粮!”施岩瞪了一眼小石子,幼稚兮兮地威胁。 “嗷!”狗子嗷呜一声,在柳易尘怀里张牙舞爪。 施岩正要和小石子吵起来,袁佳瑶走了过来:“恭喜你们提前结束了一项担忧。” “啊?”施岩茫然地抬头。 柳易尘同样一脸不解。 “你们看自己的帆板。”袁佳瑶提醒道。 柳易尘和施岩双双扭头,一起陷入了沉默—— 小石子的爪子,在板上留下了三条不足一掌长的划痕。 录制第一天,领走小石子的同时他们领的任务是,狗子不可以破坏任何节目组的设备。 “这……不能算坏了吧……这只是划痕!”施岩试图挣扎。 袁佳瑶铁面无情:“划痕也算坏了,你们剩下的时间可以放心玩了,不也是好事吗。” 施岩一脸沮丧:“小石头不见了,小石子还捣乱,我好难啊。” 他说话的时候还试图在附近浅水里再找找不见的石头。 狗是打不了了,只能找找看石头了。 柳易尘拉了他一下:“走吧,差不多该回去了,一块石头而已。” 施岩不死心地又低头看了看海面:“你说……我刚才怎么不抓紧一点,虽然不值钱,但我本来想送给你的。” 今天一直在录制,他都没办法买什么别的东西送给柳易尘作为恋爱第一天的纪念。 想到他捡到的宝贝石头不但被柳易尘嫌弃了,还被狗子弄丢了,施岩欲哭无泪。 说话的同时,随着夕阳的余晖又一次被海平面吞没,施岩的找石头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施岩低着头踩着细软白沙,朝岸边走。 背后,柳易尘突然拉了他一下,摊开了掌心。 一枚碧绿的心形石头躺在柳易尘手心里。 柳易尘:“我找到了。” “是我的石头!我明明把周围都看了一遍,你哪儿找到的?”施岩喜出望外,随口一问。 然而柳易尘却对问题有些在意,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咳,可能你没看清吧,就在地上啊。” 施岩察觉出了什么不对,眨了眨眼:“真的吗?” “嗯,真的啊。”柳易尘点头。 施岩拉起了柳易尘的手,笑得春心荡漾:“那就是真的好了,尘尘,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他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见过石头。 所以,其实柳易尘落水的那一瞬间,还没忘记在一片混乱里捞起那块石头。 施岩觉得自己快要喜欢死柳易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闭嘴,我说是沙滩上捡的就是捡的,你没看见是你瞎。 第40章 爽了 第二天的拍摄基本上都是些之前的收尾工作。 四组嘉宾的任务清算、下一期录制的少量预告、本周的奖惩结果等等。 下午五点多, 所有的录制彻底结束, 嘉宾们开始跟着节目组的船下岛。 柳易尘晚上有个访谈要录, 下了岛就跟着朱元往景城赶了, 车后排还塞着个活蹦乱跳的小石子。 节目录制结束, 狗子也真的被施岩从导演那里软磨硬泡, 给饶了过来,塞进了柳易尘保姆车的后排。 还好, 车子够大,奶狗上车还能蹦跶几下。 朱元习惯性邀请施岩一起上车, 然而施岩站在车门边和柳易尘磨蹭,神神秘秘道:“我就不了,难得出来一趟, 我逛逛,给那块石头买个绳儿,好给尘尘拴上,再给小石子买条绳……” 听见有自己的份, 小石子扒拉着车窗,探出脑袋舔了一口施岩的脸。 朱元脸色一绿:“岩哥,你在说啥?” 施岩一边嫌弃地推开小石子, 一边满脸理所当然:“我要去逛逛,买买特产,这边不是有那什么非遗编织手法吗,我去买两根绳。” 柳易尘一言不发,十分无语。 一条绳是给他的, 一条绳是给狗的,这怎么听都觉得那里有点问题。 “哥,你想清楚点再说话,你要去买啥?”朱元再次委婉暗示施岩。 施岩:“给尘尘买条绳,再给小石子买……” 又说了一遍后,施岩终于意识到不对了:“额……我是说,给尘尘买条手绳,再给小石子买条……狗绳。” 小石子百折不挠,被cue了一次之后,再次探出脑袋,朝着施岩就是一舌头。 施岩蔫头耷脑,不敢反抗。 “噗。”柳易尘忍不住垂下头笑了,“行了,去吧,晚点家里见,我回去买点狗粮之类的。” 施岩靠在车边挥挥手:“去吧去吧,我逛逛就回来了,你录完节目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买小石子的东西。” 家里见这三个字让施岩心情格外地好。 柳易尘的车开远以后,施岩鬼鬼祟祟朝后看了一眼,问跟在背后的于润:“你打听到了没有,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下岛?” 岛上的船只有限,工作人员被安排在嘉宾之后分批下岛,施岩一大早就让于润去打听好了发船的时间。 于润说完时间后,施岩又眨眨眼:“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买是买了……”于润无语道,“但老板你欺负一个VJ不怕上热搜吗……” “什么叫我欺负他,是他欺负了我媳妇好吗!”施岩气得声音都高了一点。 他自小家境极好,大部分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不管在学校还是出去了,都很少有攻击性。 老师们最多说这个学生有些憨,但从没有人觉得施岩没教养。 同学们去网吧,施岩也去,教导主任冲进来抓人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孩认认真真上网课。 同学们和混混打架,施岩站在路边,教导主任来的时候,小孩正和和气气地和对面打招呼:“对不起,那边是我爸爸给我配的保镖,他好像得过什么格斗冠军,请问你也学过格斗吗?” 他在国内就呆到读高中,去了英国心里就只剩下了柳易尘,于是没早恋过,没为了谁打过架,也没做过什么少年为爱犯傻的出格事迹。 施岩自己也没想过,二十好几了,都结婚的人了,他居然把学生时代没干的事情都给做了。 离节目组的船下岛还有一会,施岩在码头边掏出手机:“于儿?打盘麻将?斗地主也行。” 于润往后缩了一点:“哥,你过来点,陪你在这里蹲人就够丢人了,你还要在这斗地主。” 施岩从口袋里摸了一颗糖,咔嚓咔嚓嚼了:“有什么关系,粉丝又进不来,就算能进来,玩个斗地主有什么关系。” 于润小声道:“老板,你忘了啊,你可是跟柳哥说去逛街的,被粉丝拍到在码头边上玩手机,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两人说话的时候,节目组的第一艘船出来了。 施岩伸长脖子,意外发现了另一个身影,朝于润努努嘴:“就那人,是我们昨天的滑浪教练,昨天你是没看见,就他,死活要赖在尘尘边上,我昨天就看他不顺眼了。” 于润悻悻地笑:“不是我说,老板你什么时候看柳老师身边的人顺眼过。” 施岩毫无平日里大方的样子:“我凭什么要看情敌顺眼!” “你过去,跟他说……”施岩扒拉到于润的耳朵边上,叽里咕噜、嘀嘀咕咕、鬼鬼祟祟,说了一大串。 于润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这当真可以?” 施岩认真点头:“怎么不可以?” 于润犹犹豫豫:“万一被看破了呢……” 施岩悄悄翻了个白眼:“就他那个精虫上脑,眼睛里只有我媳妇的样子,肯定看不破。” 于润还是不太放心:“但……” 但他又不是施岩,胡闹了有人撑腰。 “放心。”施岩拍拍于润的背,“你去了,我把工作室的端午节福利改成每人一台按摩沙发,翻车了我背锅。” 于润心一横:“那我去了,老板我们可说好了啊,翻车了你背锅,事成了端午节改福利。” 施岩点头:“说好了说好了,去吧。” 他前两天上岛之前就在意到了,于润一直在看按摩椅。 当年于润来应聘的时候也说过,自己家里有个关节不好的老母亲。 于润咬咬牙,去找小船的罗伯特搭讪去了。 另一边,施岩瞅准了下船的小王。 小王和同事一起从轮渡上下来,边走边骂昨天的事。 “我不就是骂了太子爷几句么,那个柳易尘还和我打架。” “打个屁啊,也不看看打不打得过我。” “自己一屁股黑料只有太子没长脑子还要他,巴得可真紧。” 逼逼赖赖还没完呢,背后就有人拐了上来。 没来及反应过来,施岩就用一副好兄弟的架势揽着小王,笑嘻嘻地边走边聊:“说什么好玩的呢,我也听听?” 正主到面前了,周围听八卦的员工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飞快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各自闪开了。 施岩戴着一顶遮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和双重遮挡的墨镜,大喇喇地上来拐人。 这里人多,小王也没办法当众对施岩翻脸,只能尬笑着顺着施岩的脚步往前走。 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常年扛着十多斤的设备到处跑,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打不过施岩,如果施岩趁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虽然自己不能还手,但丢人的也是施岩。 如果施岩把自己带到没人的地方,那谁打谁可就不一定了。 万一打完了自己再拍几张照,说不定还能威胁一波施岩。 想到这里,小王淡定了。 施岩一副勾肩搭背的样子,拐着小王就朝码头边上的仓库走去—— 怎么看都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两分钟后,避开所有人群,施岩和小王站在仓库门口。 小王:“……要打架?” 施岩:“没有,不敢,来根烟?” 虽然不知道施岩要干什么,然而反正也不怂,小王点头:“那来呗,要干什么快点,别耽误我坐班车回去。” 施岩一掏口袋,一脸歉意:“抱歉啊,忘了,媳妇不让抽烟,戒了,吃颗薄荷糖,我们进仓库聊聊?” 小王想,这架总算可以开始打了。 然而一颗薄荷糖刚刚放到嘴边,施岩伸手摘下墨镜,架到小王鼻梁上,又摘下鸭舌帽,也盖了上去,伸手轻轻一推,把小王推进了仓库里,顺手落了锁。 糖也同时被塞进了嘴里。 辣的。 小王有点蒙圈,反应过来后意识到,施岩从一开始就没想和他打架,就是整他一把。 嘴里那颗糖辣到味觉都开始变成直观的痛觉。 小王两眼发直,喉咙发痛,辣得眼泪都下来了,知道自己是中招了。 与此同时,背后有字正腔圆,但又过于标准的中文传来:“哦宝贝,施岩打你了吗?我就知道,这些中国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他没有打伤你吧?” 小王十分蒙圈,也没参与昨天的录制,见都没见过罗伯特,完全不知道背后这莫名其妙上来的人在干什么。 但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被施岩耍了的,于是疯狂摇起头来:“没……没有。” 背后的罗伯特显然不信,想起刚刚那个瘦瘦的男人找自己说的话,快步走过去,扳住小王的肩膀转过来,一把按进怀里,作势就要吻下去。 几分钟前,于润冲到罗伯特面前,进行以下一段精彩表演—— “罗伯特先生!快去帮帮忙,我家老板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说柳老师和您有不正当关系,这会打了柳老师一巴掌就走了,您快去给老板解释一下,您和柳老师没关系!” 罗伯特想,解释个屁啊,这种时候当然要趁虚而入了。 柳易尘戴着帽子和墨镜,还一副哭腔,显然刚才那个助理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罗伯特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我知道你们中国人传统,死板,但没关系,我也很有钱,如果你跟我走……” 他话说了一半,有人踹开了仓库的门:“里面干嘛呢!” 门“吱呀”一声晃悠着打开了,摄影组的健壮大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一幕,又默默自觉将门带上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我们误会了。” 施岩在旁边忍着笑道:“我都说了嘛,小王他深柜很久了,看上了咱们那个滑浪教练,托我帮他们制造一下机会,你们非不信,现在信了吗?” 信不信其实也无所谓了。 大家都清楚,现在只能信了。 里面的两个人各自怔了一下,也清醒过来了。 人群散开,施岩捅捅于润胳膊:“给小王送个水,别给人辣出个好歹来。” 于润扭头:“这就算了?” 施岩意犹未尽:“让你拍的视频拍好啦?” 于润点头:“好了好了,马上发给你。” 施岩满意地看了看视频:“我觉得就你今天这个发挥,以后剧组缺群演可以你上了。” 十分钟后,在化妆间准备晚上访谈的柳易尘收到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罗伯特在仓库里左右徘徊,一个人跌跌撞撞进了仓库,即使全副武装也看得出就是昨天那个小王。 罗伯特:“哦宝贝,施岩打你了吗?我就知道,这些中国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他没有打伤你吧?” 小王脸色泛红,连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呈现出迷之柔弱的气场,和昨天判若两人。 施岩噼里啪啦发来一段消息:“看看看看,这什么狗男人,还有这什么深柜恐同,居然搞一块去了,啧!啧啧啧!看看,爽了没?” 柳易尘那边没发消息回来。 施岩以为柳易尘忙着化妆没看见,自顾自又发了一串:“我和于润在码头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好看见的,刚刚大半个后期组和摄像都看见了,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虽然想想自己二十六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整人小把戏,怎么像都有些蠢。 但想到小王以后肯定没脸继续待在剧组了,施岩就觉得还挺值的,反正也只有小王和于润两个人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然而,过了一分钟,柳易尘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爽了,你没被别人发现吧?” 施岩愣了愣。 他以为柳易尘不会发现,没想到柳易尘清楚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害,高中男生都不这么玩了,我男朋友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好。 第41章 尬了 施岩发完视频, 也真的去当地的市场转了转, 打算买点本地的特色纪念品。 当地的编织品十分出名, 反正时间还多, 施岩逛到本地的非遗博物馆, 看见还有体验课, 索性自己报了个两小时体验班。 柳易尘的访谈不是很长,两个多小时后也正好应该结束了。 两个小时后, 好不容易亲手编完一条手链,施岩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还没来得及和柳易尘嘚瑟,就收到了柳易尘发来的消息。 “导演说一会留下和她一起吃个晚餐,你先回家吧, 我吃过晚餐就回。” 施岩看了看短信,又看看手里刚刚编好的手链,叹了口气,发了条语音过去:“那你吃饭吧, 我正好还可以多逛逛。” 没过几秒,柳易尘回了消息:“知道,你不要再去招惹别人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 施岩心想,你是不生气了,我气。 好不容易等来了录制结束,柳易尘居然要和其他人吃饭。 回家第一顿饭,不该和自己老公吃才对吗? 但柳易尘这是正常的工作社交,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施岩也找不到理由不让柳易尘去吃饭。 施岩委委屈屈回了个消息:“……导演?男的女的,多大了?” 柳易尘猜出来施岩在想什么,回了一句:“是个很好的阿姨,放心吧。” 都这么说了,施岩也只能问了个地址,自己去给小石子买狗绳和狗粮去了。 毕竟是阿姨,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买完东西,于润开着车载施岩回景城,施岩掏出手机:“去这个地方。” 于润瞥了一眼:“这不是最近新开的酒庄么,我听不少人提过,老板你是一下班就赶着去和柳哥浪漫约会吗?” 施岩冷着脸:“谁提过?” 圈里人提过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去约会,还能去干嘛。 于润对施岩的态度有些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不少人呢,钟老师家的小方助理说,他家老板和小男朋友常去,那边饭菜好吃。” 看看,果然是去约会的。 施岩语气听不出喜怒,继续问:“还有呢?” 于润寻思,怎么一会儿要去约会了,老板的脾气反而不好了,耐着性子道:“王影后家的助理也说,她最近经常带着新晋的小男友去吃饭,因为隐私性强。” 小助理们都有自己的交流渠道。 王影后是出了名的女中豪杰,所有女生羡慕的对象——四十多岁的年纪,名利双收,地位不可动摇,保养得和二十岁一样,堪称冻龄。 最重要的是,王影后的审美和恋爱取向也和二十岁的时候一样,从没变过,每一任男朋友永远保持在二十岁。 听完王影后也非常中意这个酒庄,施岩更没好气了:“开快点,到了以后车留给我,你打车回去吧。” 毕竟,今晚和柳易尘吃饭的也是个阿姨。 于润呆了呆:“这可是酒庄,您和柳哥不喝酒吗?” 施岩咬牙:“喝个屁啊,他说导演请吃饭,你记得他今晚是去哪家录节目的吗?” 哪有导演请吃饭选约会圣地的? 该不会是和王影后一样瞄准了小鲜肉下手的吧? “我想想啊,元哥貌似说过……”于润思考了一下,边回忆边不疾不徐道,“好像是菠萝台的一档谈话节目?才上没两年,走深度访谈路线来着。” “啊?”施岩眨了眨眼,十分尴尬,一副傻样,“你……再说一遍,节目叫啥还记得吗?” 于润想了想:“貌似叫……影谈?” “什么啊,原来是——”施岩刚松了一口气,又忽然紧张起来,“卧槽!快!开快点!到了你就走吧,别管我了。” 听见能早点下班,于润倒是很开心,就是有点不解。 “哥,咋突然急了?”趁红绿灯,于润扭头看施岩。 施岩沉默了片刻:“这节目的导演……是我妈。” 两年前,他失忆的节点之前,正好是居曼女士开始策划这档节目的时候。 居曼女士就是施岩他亲妈。 “啊?”于润一惊,“阿姨不是投资人么,什么时候自己也做起节目了?” 施岩道:“她不是年纪大了么,说要追梦,我爸就随她玩去了,怕被人议论,所以也没往外说过。” 于润不懂了:“那你还急什么,你自己亲妈总不至于还会为难咱柳哥吧?” 施岩尴尬道:“那是正常情况……” 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 他父母一向低调,婚礼也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而是分了两次婚礼。 家族内部那次在对外那次之前,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自己和柳易尘还没有失忆。 现在的柳易尘,没参加那场家族内部的婚礼。 柳易尘现在只有两年前的记忆,他压根就没见过居女士。 现在节目都录完了,柳易尘什么都没说,显然是还不知道和自己吃饭的人是谁。 他原本是想把柳易尘失忆这件事瞒着的,但看来现在恐怕瞒不住了。 施岩不放心柳易尘,催了一阵子,于润只好在车流里被按了无数次喇叭,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 于润懂事,知道老板不说的不问,专心忙着开车,施岩在车上忙着打电话。 先打了柳易尘的,没接。 又打了他亲妈的,依然没接。 施岩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车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施岩一个健步冲下去。 于润在背后喊:“我真走了啊?” 施岩来不及回头:“走吧走吧,放你两天假休息休息。” 酒庄前台眼睁睁看着大门被人推开,那人卷着春夜微凉的风急吼吼地冲进来:“问一下,柳易尘在哪间?” 前台压根就没看清冲进来的人,敬业地按标准流程处理:“先生您好,本店无权获悉用餐客人的姓名,也无权透露客人信息,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您用餐的话请进,不用餐的话请回吧。” “是我,你看看清楚。”施岩往前台小姐姐面前站定了,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前台小姐姐一抬头:“不管您是……哦……我带您过去吧。” 这是人家刚结婚的老公,她们也不敢装傻。 再说了,大家都好奇今晚这出是有什么瓜。 施岩被带着去了一间极为幽深的包厢,进去后,背后一群踟蹰不肯走的服务生—— 柳易尘半个小时前到了,菜都没上几个呢,施岩现在就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难不成真的和网上说的一样,柳易尘这人不干净? 不过今晚这局,人员组成想不干净,那也实在想不出到底该怎么不干净。 施岩一进门,关上了门才发现房间里不止两个人。 柳易尘疑惑地看了一眼施岩:“你……来干嘛?” 居曼同样疑惑地看了看施岩:“你来干嘛?我又没叫过你。”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是影帝袁安瑞。 看见施岩,袁安瑞微微有些吃惊,又似乎并不意外,打了个招呼:“施岩?晚上好。” 施岩不好。 施岩记得袁安瑞这人,总是眼睛围着柳易尘打转。 情敌的警报灯在脑子里狂闪,施岩脸色也愣了愣。 “咳。”柳易尘轻咳一声,提醒施岩收收。 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有些不礼貌了,施岩回了点神:“晚上好,那什么,你们不介意我加个凳子吧?” 柳易尘不说话。 袁安瑞摇了摇头:“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今天是居姐做东,你得问她。” 居曼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坐吧,来接你家柳老师来了?” 施岩忙不迭点头:“谢谢姐,怎么还有袁老师呢?” 袁安瑞主动解释:“今天访谈有两个嘉宾,尘尘没和你说过吗?” “没有。”施岩皱着眉,对袁安瑞这句自来熟的尘尘十分不满,拖着椅子挤到了柳易尘身边。 “你到底来干嘛?”柳易尘侧过头,低声问表现十分突兀的施岩。 “那个……”施岩深吸了一口气,道,“居曼是我妈,亲妈,也就是你亲婆婆。” “哐。”柳易尘的凳子险些没坐稳,重新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居曼。 难怪今天一过去,居曼看自己的眼神就非常和蔼。 难怪录制完,居曼还问了他和施岩这混小子新婚是不是累坏了。 难怪刚刚说要吃饭,居曼还知道他不能吃杏仁,特意叮嘱了甜品不要有杏仁的。 难怪……自己这么礼貌,但居曼的笑容一直有些探究。 柳易尘心想,完了。 他一脸尴尬、郁闷、想吃后悔药的表情落在剩余三个人眼里。 居曼清楚了,自家儿子知道柳易尘哪里不对,露出一个微笑:“你俩一见面就凑一起来了,嘀咕什么呢?” 柳易尘慌忙道:“对不起,没嘀咕什么……” 他真正想对不起的是,刚刚居然鸡同鸭讲了半天,现在还得想想怎么和居曼解释。 而旁边,袁安瑞同样用狐疑地眼神扫了一眼柳易尘:“柳老师今天怎么怪怪的?” 施岩替他遮掩:“累了累了,他这两天录节目累了,你们聊,我去趟洗手间。” 他刚才一路火急火燎过来,两个钟头车程还没来及去一下洗手间呢。 刚起身,袁安瑞也很有眼力见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去一下吧。” 施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这会倒是很上路子。 房间里,剩下居曼和柳易尘。 房间外,袁安瑞稍稍比施岩慢了半盘,跟在施岩背后,似笑非笑:“你们是不是,假结婚?” 施岩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停住脚步:“哪有,怎么可能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情敌警报!!!! - 前两天身体不太好,断了更,现在正常了。 第42章 错了 只剩两个人的包厢里, 居曼和柳易尘面面相觑。 确切来说是柳易尘一个人盯着居曼发呆。 居曼女士毕竟活了几十年的人了,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点淡定还是有的。 柳易尘看了一会, 觉得居曼一点也不像施岩的妈妈。 施岩傻兮兮的, 天真直率, 什么都藏不住,而居曼温柔大方, 穿着一件还没上市的高定,显得曲线温婉端庄, 色调谦逊低调,身上是若隐若现的木质调,焚香和淡淡茶香萦绕。 怎么想都和那个脱线的施岩沾不上一点边。 但仔细想想, 他们又好像的确有些共同点。 真诚,善解人意,让人待在身边时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沉默了几秒后,柳易尘捏了捏手心, 坐立不安地开口:“阿姨好……我现在说我刚才瞎了没认出来您是不是晚了一点……” 原本是叫姐姐的。 圈子里不过年纪多大的女艺人或者幕后人员,不到叫老师的年纪就都该叫姐姐。 不过既然是施岩的母亲,那再叫姐姐就差辈分了。 第一次面对施岩的妈妈, 还是如今这个状况,不管平时见过多少演艺圈大佬,柳易尘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说完话下意识拿了水壶给居曼倒水。 其实桌上有酒,杯子里有水, 什么都不缺。 居曼替柳易尘稳了稳杯子:“没事,别紧张,慢慢说。” 虽然刚才柳易尘不认识自己,她的确有哪里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自家儿子显然是知情的,那其他也就都可以慢慢聊了。 “恩……谢谢阿姨。”柳易尘稍稍松了一口气,主动解释道,“其实我有觉得阿姨眼熟……但是……我也是有一些苦衷的……” 觉得居曼眼熟并不是谎话。 柳易尘想,大概是因为居曼是施岩的妈妈吧,长得多少有点既视感也是应该的。 但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不论怎么从脑海里搜索,都不记得居曼这个人的存在。 然而居曼微笑着朝柳易尘眨了眨眼:“你这孩子,怎么每次见了妈都是这句话?” “啊?阿姨你说什么每次?”柳易尘一愣,同时反应过来自己这称呼错了。 他和施岩结婚了,居曼现在也是他的妈妈了。 居曼道:“岩岩第一次带你回家见我们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十多年前,不是的确见过一面吗?” 柳易尘虽然不记得自己和施岩回家见父母的事情,不过倒是想过来更久以前的事情了。 十多年前,他和施岩相遇的那天,傍晚的时候,施岩的父母的确出现过。 居曼还给他买了晚餐。 眼熟并不是因为居曼和施岩有什么相似之处,而是因为曾经见过。 猜到柳易尘大概是想起来了,居曼继续道:“好了,别紧张,和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易尘低下头,看着桌面。 施岩进来前,还只来得及上了个前菜,倒的酒还没喝。 酒是居曼亲自点的,1996年的滴金酒庄贵腐甜白,清爽富裕的口感带着黑醋栗的果香,搭配鹅肝酱品尝风味绝佳。 刚刚居曼介绍过,是配着前菜喝的酒,已经醒到了最合适的时间和温度。 冻过的杯壁上凝结了细小水珠,再过一会,酒就要错过最好喝的时候了。 即使在圈子里呆了这么多年,柳易尘也依然不习惯这些。 不管如今他走得多远,很多事情从在那个小村里长大开始就注定了,他和居曼,和施岩,永远都不在一个世界。 “阿姨,我失忆了。”即使已经意识到应该改口叫妈,柳易尘还是用了原本的称呼。 居曼疑惑道:“什么?” 斟酌了一下,柳易尘替施岩打了圆场,没将施岩也失忆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我的记忆里没有自己和施岩结过婚这件事。” 虽然知道柳易尘身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实际听到,居曼刚刚还淡定的脸色变了变,担心地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柳易尘,语气也急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前几天婚礼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录那个综艺的时候出了节目事故?去检查过了吗?律师联系过了吗?” 柳易尘赶紧替节目组澄清:“不不不,谢谢阿姨担心,不是节目组出了事,就是婚礼那天,我人也没什么事,有去看过医生,能治的。” 其实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治,总之先这么说了反正也不会有错。 “那就好。”居曼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就是苦了我家傻儿子了,又该急死他了。” 听见苦了施岩,柳易尘以为自己刚刚不小心把施岩也失忆的事情说漏了嘴,一脸沉重地反思自己到底哪里露馅了。 “哦,你别紧张。”居女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我就是想说,这臭小子惦记你那么久,还没见到你人就眼巴巴的闹出柜,见了你装傻装了好几年,又赶上那堆……” 那堆差点把柳易尘搞得声名狼藉的烂事。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居曼吞回嘴里的话,改口道:“我家这臭小子辛辛苦苦又追了你两年,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带回家领证了,你居然失忆了。” 柳易尘一脸抱歉:“阿姨……对不起,还有,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您不需要瞒着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居曼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反而笑着朝柳易尘招招手,示意柳易尘凑过来,随后握住了柳易尘的手。 柳易尘愣愣地看着居曼。 她的手比自己的小很多,但十分柔软、温暖。 居曼拉着柳易尘,满脸温和笑意道,“你千万别有什么心理压力,该怎么样怎么样,那臭小子你想再答应他一次还是甩他一次都随你,只是他这孩子死心眼,你别吊着他,干脆点。” 说到底也是担心施岩的。 “谢谢……妈,其实……”柳易尘神色复杂,声音极低,“其实,我已经答应他了……” 他用了妈这个称呼,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施岩。 也是因为居曼那只柔软、温暖的手。 那是柳易尘一度渴望拥有的温度。 居曼听见柳易尘已经答应施岩了,表情像是有些失望,以至于柳易尘怀疑她压根就是想看亲生儿子的好戏。 不过不论如何,也算解决了一个修罗场,柳易尘自己也轻松了一些,居曼拉着他聊了会家长里短,又说了些施岩婚前的傻样,柳易尘跟着笑了一会,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起来。 如果没有失忆的话,他就不需要从居曼的嘴里听见那个傻呵呵的施岩了。 那本该是属于他和施岩的记忆。 察觉到柳易尘的脸色愣了一些,居曼拍了拍柳易尘的手背:“好了,别想太多,回头我和你爸找个好医生,肯定能治好的,今天我们只是工作结束同事聚餐,不要有什么负担,去把那两个人叫回来吧。” 一个洗手间去那么久,鬼都知道是去避嫌了。 柳易尘点了点头,推开门朝院子里走了几步,发觉施岩和袁安瑞也没有走远,就站在院子里。 “居姐……”刚起了个头,袁安瑞似乎在对施岩说什么,柳易尘忍不住停了下来,下意识屏息凝神。 婚礼那天,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对袁安瑞这个人格外在意。 “他连你妈都不认识,你们这算结婚了?”袁安瑞不疾不徐,玩味地看着施岩。 施岩愣了一下:“他都不知道那是我妈,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柳易尘同样对此有些不解。 居曼一直为人低调,大多数时候都退居幕后,媒体也很识趣地从没有挖过她和施岩的关系。 连柳易尘和施岩一同拍戏,陆陆续续合作了快三年,都没发现的事情,袁安瑞怎么就知道了? 袁安瑞似笑非笑地瞥了施岩一眼:“关于你的事情,我没什么不知道啊。” 施岩看他那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气得跳脚,没好气道:“你别在这里装绅士,之前是我媳妇在,不想和你翻脸,至于么你,追个人还要侦察敌情。” 但施岩话说了一半,就被袁安瑞打断了:“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才傻,柳易尘都是我媳妇了,你一天天惦记他干什么呢?”施岩不耐烦道。 然而袁安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连语气都一反常态起来:“装傻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你是真不知道我到底惦记谁?” 隐约竟有点羞赧和埋怨。 背后走廊里,柳易尘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这哪是平时片场那个以成熟稳重著称的袁安瑞,这谁啊着,袁安瑞被夺舍了么这是。 柳易尘就说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施岩一直觉得袁安瑞对自己有意思,但自己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今晚吃饭也是,居曼本来只邀请了自己,袁安瑞说是要来,但对自己又一直不咸不淡的,看不出态度。 原来……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总不能惦记的是我吧——”施岩话说了一半,自己卡住了。 他发现,明明应该不记得和柳易尘有过一场家族内部的婚礼,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 同时想起来的,还有—— “不管是资源还是长相,或者是名声和地位,我哪里不如柳易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原来他不是惦记我媳妇——啊? 尘尘:竖起耳朵,认真偷听。 第43章 敢吗 柳易尘站在背后走廊里, 一个不留神, 踏空了, 险些跌进前面的鱼池里, 下意识发出了声音。 “媳妇儿?”听见声音, 施岩下意识回头, 一个健步过去扶住了柳易尘,“没摔着吧?你和我妈聊完了?” 柳易尘惊魂未定的点点头:“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吧?” 惊魂未定也不是因为刚刚踩空了, 而是被施岩和袁安瑞的对话惊到了。 柳易尘的视角只能看到施岩的肩膀,并不知道施岩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他隐约觉得, 施岩应该也已经想起些什么了。 或者说,不管施岩想起没有,他反正是想起来了。 施岩总说他基达失灵, 但柳易尘记忆里一直都对袁安瑞有奇怪的印象。 并不是觉得袁安瑞对自己有什么过分奇怪的关注。 而是恰恰相反,没有任何缘由地,柳易尘觉得自己对袁安瑞存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回终于对上了。 柳易尘拍拍施岩,示意他松开自己:“还有外人看着呢, 快松手。” 那个外人,说的就是袁安瑞。 柳易尘说完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自己不是基达不准, 而是之前那个罗伯特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和袁安瑞不一样。 他从婚礼上见到袁安瑞开始,就拿出了最高的戒备。 越是戒备,柳易尘对他人的态度就越谦逊。 这也是柳易尘在片场上向来对所有人都格外温和的原因—— 他从未对任何工作上的同事放下过戒备。 即使婚礼那天什么都不记得,但潜意识里,柳易尘对袁安瑞充满敌意。 现在他想起来了。 “不管资源还是长相, 或者是名声和地位,我哪里不如柳易尘了。” 记忆里,袁安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在。 柳易尘试图想起来更多,然而记忆一片混乱。 “柳易尘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多次拒绝我?” 记忆里还是袁安瑞在说话。 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死缠烂打呢。 想起自己婚礼上还和这人好声好气说话,柳易尘觉得有点恶心。 当时他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袁安瑞莫名其妙的敌意,但柳易尘只当自己是被袁安瑞抢影帝抢多了,气的。 说白了就是习以为常的嫉妒。 柳易尘很擅长压制这样的情绪。 在遇到施岩之前,柳易尘常常嫉妒发作。 嫉妒最多的对象就是施岩。 他就是嫉妒命好的人,也嫉妒比自己有天赋的人。 因此即使并不喜欢袁安瑞这个人,柳易尘也只当做是自己骨子里的嫉妒发作,从未流露出半点情绪。 现在回忆一下,简直悔不当初。 要知道这人怀的是什么鬼胎,那天就不该给他一点好脸色。 “尘尘,那什么,你倒是给我点反应?”施岩晃了晃柳易尘,以为他正在为刚才听到的东西生气。 袁安瑞在一旁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你难道还打算再追他一次?” 柳易尘想,这人是真的好烦。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讨人厌。 “大哥你谁啊?你瞎啊,没看到我哄媳妇呢?”施岩急眼了。 他本来就担心柳易尘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产生什么误会,现在就更怂了。 柳易尘刚刚有点烦躁的心情,冷静了一点。 袁安瑞还在一边喋喋不休:“我以前也和你说过一次,我是比柳易尘更好的选择,但既然你要和他结婚,我自然也不能做别人的第三者。” “我不和他结婚也不喜欢你好吗?”施岩越来越觉得袁安瑞这人匪夷所思了,但偏偏,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更多。 施岩不回应,袁安瑞却兴致勃勃地自说自话:“不过现在,你们既然是假结婚,那不就无所谓了,柳易尘连你妈都不认识,你可别告诉我你们这是真的结婚了。” 柳易尘原本打算听施岩自己打算怎么解决,现在是真的听不下去了,站稳了开口:“别说我不认识他妈妈了,就算我连他都不认识了,我们也还是合法伴侣,从来就没你的事。” 其实他更好奇的是,袁安瑞怎么看都不像个在下面的。 施岩也一样。 袁安瑞这么盯着施岩不放,图什么啊? 下一秒,袁安瑞就回答了他的疑惑。 “怎么就没我的事了,我为了施岩削减了脑袋挤进娱乐圈你以为我容易吗?”袁安瑞连语气里都有了一丝嗔怪。 施岩不想认这个锅:“啊?什么玩意?你进娱乐圈那会儿我才高中吧?”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上次说过吗?你一定要装傻装到这个地步才开心吗?是我啊,Micheal啊!”袁安瑞凑到了施岩眼前。 施岩不耐烦道:“我知道你英文名叫迈克尔!你不用强调这个,改成米歇尔也没用,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看施岩的反应,袁安瑞猜到他已经想起来了, 当年,施岩在英国读书,有一个年长他五岁的学姐,疯狂追求过他。 学姐名叫米歇尔,和迈克尔同拼写不同音的那个米歇尔。 米歇尔学姐是个英籍华裔,身材苗条,两条长腿,标准的超模身材。 但那时,施岩已经开了窍,满脑子都只剩下了柳易尘。 于是,施岩说:“我喜欢成熟深邃又好看的男生。” 那天之后,米歇尔这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与此同时,华国影视圈,一个名叫袁安瑞的影星出道了。 因为施岩喜欢“成熟深邃又好看的男生”,于是,袁安瑞走起了型男路线。 增肌、美黑,分分钟告别从前。 至于那个不符合施岩审美的米歇尔,袁安瑞更是当做黑历史,绝口不提。 现在的袁安瑞,活脱脱型男的身,芭比的心。 “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袁安瑞瞥了一眼柳易尘,“他配不上你,以前就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袁安瑞喜欢施岩,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了。 就像施岩喜欢柳易尘一样,对喜欢的人,一切都想了解,包括被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这种套娃一样的存在。 他了解过柳易尘。 十九岁出道的时候还在读高中,显然是个学渣,之后也果然是水了个文凭了事。 演技自然也是没有自己好的。 袁安瑞家境优越,父母在欧洲安心养老,观念开明。 不像柳易尘,出国都是为了工作,不会什么英文,也没见过什么市面。 很多次,在片场遇见柳易尘,袁安瑞都能从柳易尘身上读到那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想,这算什么竞争对手。 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施岩就是死活赖着柳易尘。 “我没猜错的话,柳易尘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了吧?”袁安瑞瞥了一眼柳易尘,看见他泛白的脸色,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柳易尘的第一反应是想否认。 如果承认,就意味着主动将自己的缺点递到对手的眼前。 这是给别人送做文章的把柄。 也是给袁安瑞送撬动施岩的契机。 然而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答应过施岩的事情。 “不再怀疑,不再嫉妒,试着坦率。” 于是柳易尘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从容的微笑开口了:“我的确失忆了。” 施岩一皱眉,拉了一下柳易尘:“不用和他说这么多。” 柳易尘摇了摇头:“但现在,我决定和施岩试一试,施岩是一个坦率、勇敢、热情的人,也是我希望成为的人。” 施岩楞了一下,欣喜若狂:“媳妇儿!我现在更爱你了!媳妇你太好了!不用勉强自己真的,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柳易尘这段夸奖,施岩当即决定回家找书法大师写下来,裱起来,传给小石子的子孙后代。 为此,给小石子绝育的计划都被施岩默默从心里拎了出去。 袁安瑞同样楞了一下。 他懂柳易尘的想法,但又不懂。 施岩说,喜欢成熟深邃又好看的男生,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施岩喜欢的样子,但施岩还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但柳易尘不一样。 柳易尘想变成的,不是施岩喜欢的样子,而是施岩的样子。 归根结底,或许还是因为柳易尘本身就是施岩喜欢的样子。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努力的起点就完全不同—— 柳易尘就算把施岩忘了个干干净净,也不影响他本身就是施岩喜欢的人。 袁安瑞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就像自己从幼儿园开始学英文,跟着父母移民后才知道,自己学了个屁,学了十几年都不如英国小学生厉害,是一个感觉。 柳易尘就是施岩心坎里那个原住民。 人家努力的方向不是成为施岩喜欢的人,是成为让施岩更喜欢的人。 这感觉,堪称绝望。 绝望过后,心底某些东西就开始滋生蔓延,难以抑制。 袁安瑞想,其实我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但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施岩也不可能喜欢我了。 于是,他睨了柳易尘一眼,用鱼死网破的心态开了口:“你说要成为一个像施岩一样坦率、勇敢的人,是吗?” “你敢就在这里,在施岩面前,把你过去那些事都说出来吗?” 袁安瑞调查过柳易尘。 他想,如果柳易尘不敢,那么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坦率、勇敢的人。 如果柳易尘敢,那他就该永远失去施岩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妈先为尘尘鞠一把泪。 安心,不会虐。 - 看目录。在二十二章X了之后,我终于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 第44章 不染 在袁安瑞问出问题之后, 柳易尘就沉默了。 施岩隐约猜到柳易尘应该有些什么想说的, 前天晚上柳易尘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之后, 就一直有些不对。 当时, 柳易尘说那条信息是私生饭发过来。 现在想想, 施岩越想越咂摸出不对味的地方来。 如果真的是私生, 柳易尘完全可以报警,至少也可以和身边的助理打一声招呼, 但柳易尘似乎自始至终都打定了注意,要把私生饭这件事压下去。 那个人, 或许不是私生,而是了解柳易尘过去的人。 被自己的猜想吓到,施岩不由自主有些紧张:“尘尘……不管你遇到什么, 或者什么人和你说过什么,都没关系的……” 柳易尘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想说些过去的事, 不要太担心。” 他愿意向施岩袒露过去的不堪,但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如果告诉施岩, 施岩一定会替自己解决。 选择坦诚是为了多靠近施岩一些。 如果到最后,又是施岩为自己解决了一切,那他的坦率也就成了笑话—— 他永远都会和施岩不对等下去。 不仅仅是地位,更是内心深处的某些角落。 于是柳易尘选择什么都不说。 酒庄的隐私性的确很好,三个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僵持也没有任何人路过。 小池塘上, 日式造景的竹流水哗啦啦流个没完没了。 施岩拉了拉柳易尘攥紧的手,一点点熨开捏得发白的指节:“如果有什么不想说的,那就不说,我们两的事,轮不到外人来说。” 如果柳易尘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他愿意等柳易尘想说了再说,就算不说,那就不说好了。 咚。”池塘上,竹筒接满了一筒水,倾倒过去。 柳易尘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缓缓道:“没什么不可以说的,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他听起来语气波澜不惊,极为平静。 然而施岩目光垂下去,发觉柳易尘刚刚松开的手又一次攥紧了。 柳易尘并非不害怕坦白会导致施岩的离开。 但更害怕如果不尝试着成为一个坦率的人,就永远无法成为能站在施岩身边的人。 这并不是别人如何看,或者施岩如何看的问题。 而是他自己将如何窥视内心的问题。 如果不去尝试,柳易尘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配不上施岩。 又是片刻的沉默。 袁安瑞不紧不慢地等柳易尘开口,眼睛里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对柳易尘的了解不比柳易尘本人少。 甚至,连柳易尘失去的这两年记忆,他也清楚。 袁安瑞觉得,柳易尘现在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 柳易尘不敢说。 就算敢,也一定不敢把所有的话和盘托出。 一会,只要柳易尘开口,说的比自己了解的少,他就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到时候,柳易尘只会比现在更尴尬。 “咚。”又是一竹筒水满了。 哗啦一声,水落进池塘里,空了的竹筒晃悠两圈,又接起了水,永远也没有空着的时候。 柳易尘站在台阶边,有些麻木地看着那根晃晃悠悠的竹筒,忍不住觉得有些累。 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早在十七岁离开家的那年,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那时候,他本应该已经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施岩的话。 甚至,已经过去十二年的今天,他也依然无法从那段记忆里抽身而去。 即使已经有数不清的粉丝,接受过数不清的褒奖,他依旧无法面对记忆里的自己。 像那根盛满了水又倾倒,循环往复的竹筒。 永远无法摆脱那一汪沉甸甸的回忆。 但是施岩出现了。 像是滚烫岩浆,将那些水汽蒸腾殆尽。 只要有施岩在,那些记忆还没来及浮出脑海深处,就已经荡然无存。 相较于施岩,自己就显得有些一无所有了。 他没有施岩所拥有的的金钱,也没有施岩所拥有的的社会地位,更没有施岩身上那些在他看来闪着光的温度。 连名字,他都不如施岩的好听。 施岩是坚定勇敢的岩石,而他,是被碾碎的齑粉,一粒尘埃。 能被这样的施岩爱着,柳易尘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做到一些什么,比如坦诚。 “咚。” 在竹筒里的水第三次装满后,柳易尘再次开口了。 “我不知道袁先生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过去,又为什么觉得我不敢说。” 袁安瑞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十分直接地回答了他:“之前和卓导喝酒,他喝醉以后说柳易尘这孩子小时候吃够了苦,后来我找关系查了点档案。” “这样啊,那看来你知道的是不少。” 柳易尘的声音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像是拉家常。 这些年,柳易尘很少遇到清楚自己过往的人,除了当年捡到他、给他一个机会,亲手把他拉出泥潭的卓扬,袁安瑞竟然成了难得的一个。 施岩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柳易尘根本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我和你说过,我是被领养的。” 柳易尘开场白平平无奇,施岩却陷入了惶恐。 他一直清楚,柳易尘不是这么敢于面对过去的人。 柳易尘是为了自己。 但其实他并不需要柳易尘这么做。 “我的养父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叫柳景山,六岁那年,他领养了我。” 柳易尘说得很慢,完全没有意识到施岩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袁安瑞请走了,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抱进了怀里。 六岁之前,柳易尘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相比于会说话、活泼开朗的小孩,柳易尘在福利院里并不讨喜。 更重要的是,听说,他是“小三生的孩子”。 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孩子,尤其是一个六岁的、已经不会天然亲近他人的孩子。 于是直到六岁,柳景山带走了他。 六岁到十二岁,是柳易尘最快乐的六年,柳景山教会了他如何与自然相处,也教会了他如何与自己相处。 柳易尘的养母周慧不识字,木讷寡言,和柳易尘并不算多有共同话题,但也给了柳易尘足够的爱。 直到十二岁,柳景山患癌离世。 治病三年,家里也早已家徒四壁。 为了让柳易尘能够继续读书,周慧改嫁给了县城里的一个中学老师。 那个人叫任正,是柳易尘的继父。 任正在县城当语文老师,有过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但在女儿十岁时便和妻子离婚了,孩子也给了妻子。 周慧不识字,相亲遇到任正后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柳易尘的中学又快要开学了,便很快就和任正结了婚。 任正起初对柳易尘是极好的。 他会扶着柳易尘的手教他写毛笔字,也会特意将柳易尘调到自己班级。 任正是年级主任,有自己的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会招呼柳易尘去自己的办公室午休。 他想,失去过的东西又回来了。 被亲生父亲抛弃过,又被养父抛下了,现在却又有了另一个爸爸,真好。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甚至没等柳易尘读完第一个学期。 那个冬天的午后,柳易尘在任正的办公室里午睡。 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一件校服外套。 朦朦胧胧的时候,有手钻进了衣服里。 柳易尘的认知里,任正是个严肃、认真的老师,也是个稳重的父亲。 虽然觉得奇怪,但任正解释说,是看柳易尘的衣服卷起来了,怕他着凉,替他拉一下。 于是柳易尘也就忘了这件事。 但很快,任正的动作就从试探变得更进一步。 小县城的中学,没有性教育课。 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向十二岁的少年说明“五十多岁的继父将手放进他的衣服里”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再后来的事,柳易尘就越发记忆模糊了。 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屏蔽了太多的部分,但仅仅是残留的零星片段,也足以让柳易尘在回忆的时候战栗。 柳易尘发现不对是第二年的春天。 那年,县城里有个女孩自杀了。 和他一样的遭遇。 柳易尘终于明白了,不是每个人的父亲都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亲切。 他也从来都不喜欢任正那么对自己。 于是,他向任正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柳易尘以为,任正会和往日一样温文尔雅、慢条斯理地和他讲道理。 然而从那天开始,任正似乎完全变了个人。 他带着柳易尘去了县城的棋牌室。 那里聚集了太多人。 人们说着柳易尘从未想过的话。 “好好的闺女,养这么大说死就死了,也没留到嫁人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懂为家里着想。” “她爹可是县里当官的,这闺女也真是不懂事,这么一来,她爹前途都没了,她娘还能有好日子过?这种丑事,她不闹谁能知道?” “这事儿村里不是多着呢么,我前院儿那个,后来妈和爹离了,让女儿嫁了,三个人还住在一起,日子美得很呢,孩子还是不懂事啊。” 柳易尘似懂非懂。 但他听明白了,任正是来给他下马威的。 从那天开始,任正再也不找任何借口了。 他说,都怪柳易尘长得太好看了,像个小姑娘一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任正懂法。 他不敢再做更多。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整整一年,柳易尘都在试图躲避,他甚至想过逃学、离家出走。 然而每当他做出反应,任正就会对周慧施加暴力。 周慧一直觉得,嫁给任正是她配不上任正,她亏欠了任正,因而一直默不作声地忍着。 甚至,周慧觉得,柳易尘不够懂事,不知道和继父好好相处,为此教育过柳易尘很多次。 柳易尘想过很多次,要把一切说出来。 但最后,脑子里徘徊的只有“这孩子不懂事”。 于是,一切又都默默咽了回去。 直到十四岁。 柳易尘开始长开,个子拔高,越来越有少年气,任正逐渐对他停下了动手动脚。 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柳易尘偶然瞥见任正开始对着低一年级的学妹们下手。 那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问任正,和前妻究竟是怎么离婚的。 为什么从没去探视过自己的女儿。 任正难得变了脸色,怒斥他:“滚。” 于是柳易尘懂了。 他终于挥拳打了任正。 然后被送去了警局。 说完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柳易尘在施岩的怀里,盯着那根接了水、倒空、又反复被水灌满的竹筒。 “那天你遇到我,其实我并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逃跑。”柳易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天,我打了我的继父,刚被教育完,从警局被放了出来,打算去死。” “袁安瑞能查到我的过去,是因为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档案,领养、母亲改嫁、和任正的一切,都有。”什么都能说谎,唯独档案不会。 那年他已经过了十四周岁,把任正打到骨折,鉴定了伤情。 是有案底的。 “你看,记忆这种东西,就跟那个竹筒一样,就算我无数次想要把他们都从脑子里赶出去,他们也总会重新填满整个回忆。”柳易尘察觉不到自己的语气,只能感觉脖子里有些湿意。 ——施岩埋在他背后,眼泪落进了他脖子里。 柳易尘想安慰他一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同样在哭。 于是最后,他只能说:“你知道吗,是养父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他说,我们家穷,就起个好养活的名字吧。柳易尘,像尘埃一样随处可见,微不足道,又好养活。” “所以,我果然和尘埃一样,一文不值。” 施岩松开了搂着柳易尘的手。 柳易尘感觉到背后的温度在离开,哽咽着问:“你要是想离开,那就走吧。” 他不干净。 他还有案底。 然而施岩只是站了起来,走向了那一汪池水,和那根任劳任怨的竹筒,一脚踢断了电源。 “好了,他不动了。” 那根竹筒里的水倾倒了出去。 没了电源,也就不再有水流,竹筒空着,不再忙忙碌碌。 柳易尘愣了愣,没懂施岩的意思。 “如果那些记忆总是钻回来,那也不要害怕,有我在。”施岩重新回到柳易尘面前,蹲下注视着柳易尘,轻轻拭去柳易尘脸上的泪痕,吻了吻眼睫上的泪,低声道: “你不是一文不值的尘埃。” “柳易尘的易尘,是一尘不染的一尘,你是干净的,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都给我哭。 第45章 回家 柳易尘从没想过施岩会这么说。 或者说, 他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任何人同自己说这句话。 他不是一粒尘埃, 而是一尘不染的。 柳易尘觉得, 自己的世界下了一场漫长的大雨, 如今终于雨后初霁。 被淹没的一切都得以重见天日。 整片心房一尘不染。 “袁安瑞去哪了?”冷静下来, 柳易尘终于发现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施岩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 愣了愣,将外套脱下披在柳易尘肩上。 他将一句话在喉咙里反复咀嚼吞咽了数遍, 终于织出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语调,轻松道:“让我妈去应付了, 她一直盼着扮一次恶毒贵妇。” 柳易尘知道施岩在刻意说笑。 其实现在一点也不适合笑,但他还是轻轻笑了:“那就谢谢妈了,改天去给咱妈登门道歉。” 并非勉强, 而是发自内心。 柳易尘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够糟糕了。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已经走到谷底了,如今不过是把过去翻出来放在爱人面前而已。 那些过去, 早就已经不在鲜血淋漓了。 恰恰相反,柳易尘觉得心里有一层痂正在悄悄剥落。 他又能活下去了。 他真的挺开心的。 施岩抱紧了柳易尘,将他裹在怀里:“不着急, 我们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 柳易尘轻轻叹了口气:“到头来又被你救了一次。” “自家媳妇,什么救不救的。”施岩索性抱起了柳易尘,将人圈在怀里往外走,“你还是多吃点好,这样太轻了。” 柳易尘“嗯”了一声, 问他:“你不喜欢?” 施岩摇摇头:“你怎么样我都是喜欢的,但还是希望你能多吃点好吃的,走,我们买蛋糕去。” 毕竟柳易尘以前吃过的苦太多了,他希望以后柳易尘能多吃点甜的。 要不是柳易尘还要演戏,施岩都不介意把柳易尘喂得腹肌变成一块。 有居曼应付袁安瑞,柳易尘也没什么再顾虑的,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周围半个人都没,显然是施岩打过招呼了。 柳易尘想,有施岩在真的很好,特别好。 刚刚他整个人魂都不在身上了,早就忘了他们在哪。 如果不是有施岩在,这些话或许已经被人听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和施岩一样的。 人们不会在意他是否无辜,是否是受害者。 他们只会记得,那个人设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被拉了下来。 原来他也曾生活在泥淖深处。 原来他还背着案底。 据说他的生母还是个小三。 知道是施岩替自己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柳易尘拍了拍施岩的肩膀:“谢谢,放我下来吧,我们回家,不然小石子该等着急了。” 施岩点点头,连体婴儿一样推着柳易尘出门,到了门口,施岩突然停住了脚步,挠了挠头:“话说……你刚才喝酒了没?” 柳易尘点点头:“喝了啊,这不是来和你妈妈吃饭的吗,她点的酒。” 一道菜一杯酒,他吃了一个前菜,喝了一杯。 施岩尴尬地看着停车场里的车:“那什么,就是……我让小于先回家去了,结果……” 他刚才一坐下,看见袁安瑞占有欲就上了头,下意识喝了柳易尘杯子里的酒。 现在两个人都算是酒驾了。 施岩拿出手机:“要不我找我家司机来?小于也忙了好几天了,让他歇歇。” 柳易尘摇摇头,拉了一下施岩要打电话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俩散步回去吧,这边离家也不算很远。” 他们虽然住在郊区,但恰好处在商业圈边缘,安静又不会生活不便。 柳易尘已经想通了很多东西。 他不仅想离施岩更近一点,也希望施岩离自己更近一点。 比如用他所熟悉的普通人的方式,茶余饭后散步回家。 柳易尘提议散步,施岩一脸求之不得:“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柳易尘小声答应了,两人从车上拿了帽子和口罩,装备好一会,柳易尘任由施岩拉着,慢慢往家走。 “可以一直牵到回家吗?”施岩得寸进尺。 “嗯……”柳易尘又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了一小段路,施岩的手机震了震。 施岩拿起来看了眼:“我妈说把袁安瑞打发了,戏瘾也过足了,问你要不要追究他侵犯隐私的法律责任。” “不用了。”柳易尘摇摇头,“像这样喜欢一个人也挺累的,你不也……” 施岩有点不爽:“胡说什么呢,我虽然喜欢你,但可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敲着键盘。 柳易尘被他拐着,个子又高,没看清前面,一头撞上了个矮自己一大截的瘦小男人。 男人看都没看他俩,破口大骂。 柳易尘道歉过后转向施岩:“好公民,走路别玩手机了,再撞到个人我们该上八卦营销号了,而且人年纪大了视力不好,和你妈聊天还是用语音比较好。” “嗯……” 不知为何,柳易尘觉得施岩的回应有些心不在焉。 “我和我妈再聊几句,你得好好牵着我,不许松手,不让我撞电线杆了不还是还得你照顾。”说到这,施岩又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了。 \"好。\"柳易尘也不挤兑他什么,真的认认真真替施岩看起了路。 施岩噼里啪啦按着手机,低头看了柳易尘一眼。 那人正目不转睛地替自己看着马路上的车流。 他追了柳易尘那么久,一直觉得这人是一抹皎洁月光,高悬头顶,可望不可即。 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的月亮被阴暗笼罩了这么久,连一缕阳光都不曾见过。 施岩又拿起了手机。 【施岩:帮我查个人。】 【于润:哥你高估我了吧?】 【施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摸给我爸通风报信,汇报我整天都在干嘛】 【于润:查谁,哥你说。】 【施岩:找一个叫任正的,海城人,今年应该六十多了,退休前是语文老师。】 【于润:哥,你……忘了吗,两年前出了那事以后他不就进去了吗,没记错的话明年才刑满释放,怎么了?】 过了半分钟,于润又发了条过来。 【于润:哥,对不起,跟进这件事的小孩辞职了,交接出了错,进度大半年没更新了,刚问了一下,去年景城监狱遇上洪灾,他立了功,减刑了。】 施岩拿手机的手僵住了,无意识地往前走。 柳易尘唠叨起来:“都和你说了不要边走路边玩手机,红灯呢。” “哦哦,对。”施岩一愣,接得十分敷衍,像是根本没听柳易尘究竟在说什么。 柳易尘微微皱眉:“好了,别玩了,注意安全。” 绿灯亮起,施岩按了锁屏,抬脚走路,语气里透着点漫不经心:“对了,你今天提起继父,那个狗东西现在还活着吗?你养母呢?” 为什么于润说任正在监狱里? 为什么于润会知道任正在监狱里? 施岩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和柳易尘有关系。 柳易尘脚步顿了顿。 红绿灯的读秒快要走到尽头。 几秒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面色如常地朝前走去:“任正还活着,听说后来日子有些落魄,偷鸡摸狗进了监狱,我妈早去云南养老了,交了几个老姐妹,前几年谈恋爱了,还挺好。” 柳易尘说的都是真话,只有一句假话。 任正到底怎么进监狱的他其实并不清楚,但从那天收到的信息不难看出,任正的入狱一定和自己有关。 他不知道施岩要问什么,索性就如实回答了。 施岩并不是好奇任正究竟怎么进的监狱—— 这些自然有于润可以告诉他。 他想知道的只是柳易尘清不清楚任正现在进了监狱。 如果事情是两年前发生的,那柳易尘应该不记得才对,现在柳易尘知道任正进了监狱,那说明,有人告诉了柳易尘这件事。 施岩想起了柳易尘那天收到的信息,猜了个大概。 他刚想问些什么,柳易尘就拽了拽他:“吃冰棍吗?” “啊?”施岩对柳易尘话题的跳跃有些茫然。 柳易尘指了指路边。 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抱着箱子,正在卖冰棍。 “十二年前,我从警局出来,在路边遇到你,你请我的吃的就是那个冰棍,没想到现在还有。”柳易尘扬起下巴,“今天换我请你。” 和施岩相比,柳易尘现在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对施岩来说,这是第一次听那些烂透了的往事,但对柳易尘来说,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提起。 大起大落之后,他反倒有些释然。 见柳易尘状态还不错,施岩也放松了一些,收起手机,从背后半圈着柳易尘:“那就等媳妇请我吃冰棍了,走着。” 柳易尘一掏口袋,语气轻快:“我可不是十二年前那个穷鬼了,把那一箱全给你买下来都没问题——诶?我钱包呢?” 施岩皱眉:“怎么?钱包被摸了?” 刚刚他们的确和人撞过一下,恐怕就是那会儿被摸走的。 柳易尘回头看了看马路对面,低声道:“刚才撞我的好像还在对面路上转悠,正在掏那个女孩的钱包。” 街对面,有个瘦瘦矮矮的影子,正鬼鬼祟祟扒一个姑娘的包,定睛一看,就是刚才和他们撞上那个。 施岩凑到柳易尘耳边,用气音道:“这货穷疯了吧,一般小偷不都打一枪换个地儿吗?要不要过去找他算账?” 施岩觉得柳易尘应该是不愿意的。 柳易尘这人谨小慎微习惯了,从来不乐意在公共场合惹是生非。 谁知道柳易尘瞄了一眼还有几秒就要变红的信号灯,一把拉起施岩的手:“跑!” 柳易尘觉得自己今天底气十足,他男朋友在呢,怕什么。 施岩一愣,迅速迈开步子跟着柳易尘冲了过去。 那小偷大概真的是新手上路,看见两个大男人朝着自己冲过来,居然把刚摸到的钱包往姑娘手里一塞,掉头就跑。 姑娘放声大叫:“有小偷!” 话音还没落,小偷已经被按住了。 施岩气都不喘,十分嘚瑟:“不是我说,大哥你连一米七都不到,瘦得跟个鸡仔一样,你跑什么啊?” 他和柳易尘两个人,一米八几的个头,为拍戏时刻保持着身材,哪里是这干巴巴的小矮子跑得过的。 姑娘默默掏出手机报了警。 周围一群人围着柳易尘和施岩,纷纷鼓掌。 柳易尘拽拽施岩,两人对视一眼,拿回钱包,在治安岗亭来人之前悄悄溜了。 再不跑路,一会儿该上社会新闻了。 然而没走几步,背后有人拍了拍柳易尘。 “您好,我刚刚看见二位见义勇为,做好事不留名,对你们十分敬佩。”柳易尘还没回头,心里寻思这人说话倒还挺字正腔圆,不仅没半点景城口音,还特别书面。 回头一看,居然是个拿着话筒的主持人。 柳易尘飞快把头上的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拉着还没转头的施岩就想继续跑路。 主持小哥却穷追不舍:“我们是跟你回家节目组的,我们可以跟您回家看看吗?” 柳易尘听过这个节目。 主持人在街上选择看起来有故事的人,跟着他们回家,窥探对方生活和内心世界。 这是跟在景城晚间新闻后的一个直播版块,一直不温不火。 他看过几期,被选中的有过屠夫、陪酒女、模特、住公厕的流浪汉等等。 柳·经验老到·易尘一直觉得这显而易见是剧本。 今天终于被打脸了。 他可从来没接过这样的剧本。 柳易尘愣着,施岩同样没反应过来。 主持小哥锲而不舍:“请问二位考虑得如何了?” 现场天黑得很,主持小哥专注工作,完全没发现自己拦住的人是谁。 与此同时,半个景城的年轻姑娘都坐在了电视机前。 如今年轻人已经很少看电视了,大多是家里吃饭的时候爷爷辈开着电视看晚间新闻。 姑娘们边吃饭边盘算着吃完了回屋看爱豆的综艺。 结果今晚,电视上播的晚间新闻结束,还没来及换台,柳易尘和施岩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电视画面比现场亮了不少,就算戴着口罩和帽子,也不难看出他们的轮廓。 所有盯着电视的姑娘心里只有一句话—— 快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害,你们还让不让人小情侣吃冰棍了。 第46章 装蒜 《跟你回家》是景城卫视一档老牌节目了。 之所以能一直占据黄金时间, 也得益于节目本身的自由度—— 不同于寻常的访谈类节目, 跟你回家每天都是真的跟一位普通人回家。 这也意味着, 节目组能够遇到各式各样连策划都无法想象的职业、生活、境遇。 而随着拍摄对象回家以后, 节目也没有固定环节, 只是单纯地通过对话来了解拍摄对象的生活, 更多的依赖于拍摄对象自己的分享。 柳易尘和施岩原本还打算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然而连线的主持人听导播说了什么之后立刻就吃定了两人。 对视了一眼,柳易尘和施岩都有几分无奈。 这明显就是看破不说破, 等着他俩自己熬不住,自揭身份了。 于此同时, 追星论坛上飞快出现了相关的帖子。 【快去看景城卫视,xswl,失忆回家路上抓小偷被拍了个正着】 0L:哈哈哈哈哈楼主景城人, 晚上本来想边吃饭边看剧来着,我家爷爷非要看新闻,新闻完了不是那个跟你回家吗,一上来就是两个人追小偷, 主持就说跟过去看看,还没去过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家呢,结果哈哈哈哈差点没把我笑死, 你们自己看图吧。 附图是一张随手拍的电视画面。 1L:哈哈哈哈真的xswl,这个身材,他俩不觉得自己很鹤立鸡群吗。 (鹤不是捧,鸡不是踩,狗头保命, 并无敌意,仅表达字面含义无讽刺、暗示意味,仅代表个人观点并无意引发论战及侵占公共资源,语言不当之处请见谅,本人尊重一切团体,若本回复冒犯到您我诚挚表示歉意,若您不赞同我的观点不必特地回复我) 2L:一楼求生欲哈哈哈哈哈哈!话说不是景城人,羡慕你们大马路上还能遇到自己爱豆,这也太幸福了。 3L:作秀吧?就这么巧当街遇上明星追小偷? 4L:3L酸什么?自己去看看跟你回家这么多年都拍过什么,人连陪酒女都照拍,玩的就是个真实,谁会在这种小事上自己砸招牌? 5L:现场路人报道,我刚想上来说柳易尘和施岩帮我抓了个小偷呢,就看到这贴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安排了小偷偷我包? 6L:你们怎么还有空吵架,快去看节目啊!主持人在问他俩能不能回家跟拍呢! 景城卫视有自己的网络播放平台,平时会登陆的观众并不算多,这会一瞬间就被卡得服务器都快撑不住了。 两人新婚才没今天,吃瓜群众正是最好奇的时候。 柳易尘也清楚,这种时候拒绝采访,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迫于无奈,柳易尘点了点头,同意了。 边上的施岩就差没把不情愿三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他刚刚还在想,今晚回去或许能和柳易尘水到渠成,做点什么。 现在全都泡汤了。 就算主持人给两人留了点余地没揭穿身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俩是谁。 这种时候拒绝,回头又要被嘲,再说柳易尘都答应了,媳妇的首肯反对不了,于是施岩也不得不同意了。 “哇!”一征得两人同意,主持人立刻兴奋起来,“那二位上车吧,我们开车送二位回家。” 跟着兴奋的还有电视机前的观众们。 刚刚涌入的观众们立刻刷起了弹幕: 【哈哈哈哈施岩那个表情笑死了,满脸我被迫听媳妇的。】 【大家冷静,什么施岩,这叫路人男子!】 【对对对,这是好心路人,什么施岩啊?】 【就看他俩能撑到什么时候哈哈哈!】 【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是谁】 【前面的,禁止套娃!】 虽然两人都没摘掉帽子和墨镜,但大家都不瞎,就算听声音也能听出来是谁。 那可是柳易尘和施岩的婚房,想想就刺激! “我家地址不是很方便说,我把地址写给你们,一会儿在车上麻烦确保镜头不会涉及外面的街景。” 施岩平时看着糙,这种时候总是意外地心细,一边替柳易尘开车门,一边低声和摄像交代细节。 上了车,主持人开始按照惯例和两个人聊天:“二位先生愿意透露一下姓名吗?” 柳易尘正襟危坐,施岩一脸严肃,两个人沉默片刻,异口同声。 “我叫施……易。” “我叫柳……岩。” 两人都是说了一半发现自己说得有些微妙,又不得不接了下去。 主持人:“……好的施先生、柳先生。” 弹幕: 【请那位朋友再说一遍,柳什么?】 【哈哈哈哈哈什么鬼啦,尘尘你怎么回事,还失忆,你cue自家CP名干嘛?】 【柳什么哈哈哈哈哈?施岩你说之前不过一下脑的吗?】 【这太搞笑了,他俩自己都愣住了,我真的能笑到明年哈哈哈哈!】 主持小哥的第一轮套路:“天已经黑了,车里暗,二位要摘一下墨镜吗?” 两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柳易尘:“我得了麦粒肿。” 施岩:“我被他传染了麦粒肿。” 弹幕又一次疯狂哈哈哈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柳易尘以前是走禁欲风的?】 【他那还不是人设,是真的每分每秒都在贯彻落实】 【事实证明沙雕是无底的】 【一个沙雕和一个老干部在一起,被影响的永远是老干部哈哈哈哈】 主持小哥锲而不舍,持续套路:“二位之前看过我们节目吗?认识我吗?” 柳易尘和施岩也算是景城电视台的常客了,和这位主持也曾在其他节目上见过。 “看的,认识啊,你是吕晓阳,我常看你们节目。”在装傻这件事上,柳易尘展现出了无比的热情,以及智慧。 反正不肯承认自己是谁。 这种时候,不承认大家就可以愉快装傻,一旦承认,就得涉及工作室、电视台的费用往来了,还会被粉丝讨论炒作一类的话题。 做外景直播的主持,最需要的就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吕晓阳丝毫没有气馁,换了一个突破方向:“那看来我们节目也是收视率果然一直很棒,不知道二位都从事什么职业呢?” 镜头在这里,柳易尘和施岩总不至于撒谎。 但装傻已经开始了,施岩莫名不服输地决定一傻到底:“恩……我们是服务业的。” 秉承着敌动我不动的精神,吕晓阳继续问道:“具体是什么服务业呢,服务员?导游?房地产?” “额,具体就是……通过语言和肢体动作给大家传递幸福的职业……”施岩微微握拳,抵着唇,挡住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道,不就是装傻,谁还不会装傻了真是的? 吕晓阳被他俩的套路惊到忍不住笑:“那好吧,请问二位是什么关系?” 这次两人倒没有装蒜,大大方方地坦诚了法定配偶的关系。 弹幕: 【恭喜小哥终于套路成功一次】 【这俩人到底在嘴硬什么哈哈哈】 【就看一会儿到家他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散步的地方距离家本来就不是很远,不到五分钟,车就到了。 摄像跟着柳易尘和施岩打开家门。 【来了来了!我就不信这俩刚结婚家里没有结婚照!】 【我也!看他俩解释啥!】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顶天立地,从吊顶一路铺到地面的巨幅结婚照。 赫然是柳易尘和施岩。 在这幅照片面前,整个家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没有人能从这张存在感极为突出的照片上移开眼睛。 “哇?这是您二位的结婚照吗?有人和二位说过你们长得很像两位艺人吗?”语气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吕晓阳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见多识广,波澜不惊,逢场作戏,随机应变,能力突出,值得嘉奖。 也不是施岩和柳易尘心大。 两人就在这个家住过一晚上,还是失忆的第一天,兵荒马乱,虽然记忆里有过这幅结婚照,但出去录了一周节目,今晚又是一阵混乱,俩人都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害,这哪是我们的结婚照,我们要是长这么帅就好了,这不我那位是施岩的狂热粉丝吗,就把他俩照片挂这儿了。” 施岩一副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破罐子破摔,顺便自恋了一波。 吕晓阳配合地敷衍:“这样吗?那柳……岩先生您还真是大度,居然同意自己的伴侣在家挂别人的巨幅结婚照。” 弹幕快要被笑死了。 【哈哈哈哈柳易尘脸都快绿了】 【什么柳易尘,哪来的柳易尘,前面的,那是我们施易,施先生】 【神特么别人的结婚照,这俩人要笑死我了】 【装,继续装,这结婚照都没对外公布过,他俩哪来的】 【先舔为敬!你们就没人暂停舔舔结婚照吗!太好看了!】 到这里,大家也差不多该进门了,然而多年主持经验让吕晓阳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 “请问……地板上这封信你们不捡起来吗?” 门口地板上,有一封明显是从门缝塞进来的信,信封上是红色记号笔写的柳易尘收。 大家都呆住了。 【话说……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也觉得……可能是私生?】 【别拆了吧,感觉不会是好东西……】 【柳易尘骗子,卖人设,比糊!要我知道他家在哪我也寄!】 【前面的滚,不想看别看,不要在这里秀下限】 画面里,施岩朝信封走了过去。 镜头跟着施岩移动。 “唰——”施岩弯腰捡起了信,却没有看,而是直接连着信封撕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节目有原型,是个日综,B站搜跟拍回家就能找到,挺有趣的。 以及本章提到了真实艺人,只是调侃,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第47章 打呼 不用看也能猜到那封信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施岩随手将撕碎的信封扔进了垃圾桶, 招呼着主持和摄像进屋。 设备再扫过那个垃圾桶的时候, 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只有一堆碎纸片。 弹幕也跟着讨论起来。 【有没有列文虎克姐妹出来看看!】 【撕太碎了吧, 就一个镜头什么都看不出啊?】 【我感觉有些碎片像是相片纸?】 【有张碎片好像上有公安的公章】 【怎么感觉有问题, 正常私生饭会寄这样的东西吗】 说着抵制私生饭, 但实际上, 路人们总是一样的—— 一边好奇着艺人们的隐私、试图窥探更多,一边又饱受自己良心的拷问。 因而, 虽然不会做出和私生一样的行为,但当有八卦可看的时候, 人们又往往不会在乎自己的讨论、窥探是否成了私生的帮凶。 刨根问底不过是人类本性。 不过不管怎么看,都猜不出信封里到底有什么,观众们也就暂时放弃了盘根问底, 继续看了下去。 《跟你回家》一贯的拍摄手法是不干涉主人回家以后的行动。 施岩看了一眼柳易尘,轻轻拉住了柳易尘的手:“不要怕,我在。” 噩梦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有他, 不管那封信里究竟是什么,柳易尘都不需要再恐惧了。 害怕柳易尘看不清自己眼里的情绪,施岩终于舍得摘下自己的墨镜和帽子了。 柳易尘视线落在施岩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拍了拍施岩因为过于紧张而青筋浮现的手背:“我没事,小石子呢?”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有恐惧。 但现在不会了。 惧怕全世界是因为整个世界都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 对柳易尘来说,他要的也从来不是所有人,只要有哪怕一个人和自己站在一起, 就足够了。 和施岩一样,柳易尘也摘掉了墨镜。 回看了摄像一眼。 那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 既没有因为那封信而受惊,也并非得到伴侣宽慰后的释然,而是某种更为平静却有力的情绪。 如同彻夜暴风后,在日出前云销雨霁的海面。 宁静,深邃。 是在观众面前坦然承认身份。 更是坦然地面对镜头里的自己。 弹幕随着柳易尘的这一眼疯了。 【15551柳易尘是神仙吧?这眼睛我也好想拥有!】 【他俩到底嘴硬什么,就这个长法,他不是柳易尘还能是谁】 【求他别看了!再看我要昏古七了!】 见柳易尘没事,施岩才放心道:“狗在后院呢,让小于临时给他买了个狗屋,喜欢得很。” 柳易尘点点头,不由自主操心起有的没的来:“养个狗和养孩子一样,麻烦得很,明天还得带他去打针。” 镜头忠实地照顾到了两个人的互动。 施岩盯着柳易尘的眼睛里满是紧张,柳易尘正不易察觉地安抚施岩的情绪。 吕晓阳探过头来,很上路子地当做那封信从来没存在过,直接将关注点拉回了主角身上:“二位感情真好,柳先生很紧张自己的另一半呢。” 听见柳先生,柳易尘楞了一下,刚想说话,旁边的施岩就一脸尴尬地接茬了:“是的,我俩感情好着呢,尘……不是,他是我最在乎的人。” 柳易尘反应过来了,柳先生不是他,是现在化名柳岩的旁边这位。 而自己现在也不是柳易尘,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施先生。 弹幕里柠檬精们一边心碎一边笑翻。 【啊太可恶了,好好的两个帅哥怎么就英年早婚了!】 【但是施岩看柳易尘那个眼神,我太酸了,从来没人这么看过我】 【哈哈哈哈都说了没有施岩啦,那是柳先生!】 【你们不觉得互换姓氏也是在秀吗?】 镜头里,两个人一边和吕晓阳聊天,一边朝后院去了。 施岩冲着吕晓阳介绍:“我家狗子可乖了,还懂帮我们做事呢,下午给他买了个狗窝,喜欢得很,这会儿估计在里面乖乖睡觉呢。” 刚一打开院门,大家就集体傻了眼—— 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草树木全都呈现出了一种非正常死亡状态。 死状之惨,目不忍视。 乖乖睡觉……个屁啊! 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地朝着两个主人冲了过来。 柳易尘铁青着脸:“小石子,过来,别闹了!” 狗子这会倒是很听话,说让停就停,一个急刹车停在柳易尘面前,吐着舌头卖萌。 “二位什么时候开始养狗了,刚开始养的?”吕晓阳看戏看得十分入迷,还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 施岩哭笑不得地撸了一把小石子的狗头:“吕老师说笑了,今天开始养的,节……节育还没去呢……” “节目上领回家的”这几个字被施岩硬生生吞了回去。 院子乱成这样,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了,柳易尘干脆下单点了个钟点工,又眼不见为净地带着吕晓阳原路退出了后院。 按照惯例,厨房卧室之类的都是要看看的。 然而柳易尘和施岩双双停住了脚步,有些发愁。 他们两其实也就在这里住过一晚,如果要介绍什么的话,很可能会在无意间露馅。 但如果不带逛家里,那就得尬聊到撑够节目时长,聊天可能比逛家里更容易暴露他们现在的状态。 犹豫了片刻,柳易尘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虽然那天回来也没去看过厨房具体什么样,但之前在岛上听陆薇薇说过,自己经常给施岩做饭,这说出来应该没什么风险,不至于有差错。 一进厨房,吕晓阳就“哇”了起来,迅速摄像对准了各个角落,先拍了一通。 “我的天,你们家也太厉害了吧?”摄像边拍,吕晓阳边反复惊叹。 观众们也跟着惊了一遍。 【这是什么?厨房里还有个储藏间?】 【什么储藏间,看看清楚那是个冷库!】 【妈妈救命,他家厨房比我整个家都大!】 【请问冷库边上是什么,我怎么见都没见过!】 【草(一种植物),有钱人的快乐我真的想象不到!】 厨房里,吕晓阳和观众有着一样的问题。 “这是什么?”吕晓阳指了指某个奇怪的东西。 柳易尘瞥了一眼:“慢煮机,他喜欢吃肉,给他买的。” 低温慢煮能最大程度保证肉类原本的风味。 “这个呢?” “家用精酿设备,给他的。” “这个呢?” “他的。” 对话进行了一圈,绕进了冷库里。 主持和摄像再次“哇哦”起来。 架子上放着一排排的食物、香料。 一个个罐子、盒子和袋子上都贴着标签,用两种字迹写满了标注。 “施岩能吃” “施岩不能吃” “施岩昨天梦话说想吃的” “尘尘喜欢的” “尘尘过敏的” “尘尘昨天综艺上没吃痛快的” 看完标签,吕晓阳会心一笑,成功捕捉重点:“这些标签是二位写的么,真的很有心呢,就是这名字似乎有些不对?” 施岩心道大家都已经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大哥你怎么就非要cue一下我到底是谁呢? 但被问了又不能不回答,于是施岩只好自暴自弃道:“他不是人家的粉丝吗,我俩在家经常玩角色扮演,谁让我疼媳妇呢。” 弹幕: 【演,继续演】 【我太酸了!我为什么要看这个!酸得我牙疼!】 【之前是不是有人说他俩假结婚的?这要是假的我吃键盘!】 【还有人说柳易尘不配,这不配还有谁配!】 看完厨房,施岩带着吕晓阳往书房转了一圈,说是展示结婚照,实际上是自己偷摸看了一遍还没来及看过的相册。 施岩自己都没看过他和柳易尘的结婚照,翻开的时候表情比吕晓阳还激动,二十六岁的人一脸十六岁少年表白成功的激动和羞涩。 柳易尘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趁吕晓阳和摄影围着相册,小声道:“你能不能淡定一点?” “这能怪我吗。”施岩搓了一下红了的脸,“是你太好看了!” 柳易尘无话可说了。 和施岩比脸皮厚度,是他不自量力。 看完书房,隔壁就是主卧。 上周两人走得匆忙,卧室门还是虚掩着的。 吕晓阳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这是你们的卧室吗?” 施岩道:“是啊。” 吕晓阳象征性地问道:“可以进去看看吗?” 脑内飞快检索了一遍,确定了里面没有多出任何不该有的东西,施岩点了头。 然而吕晓阳进去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卧室里的确没多什么不该有的,但少了什么该有的。 因为用作婚房的关系,卧室明显重新布置了一遍,一切都是新的,床上的被子、枕头,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都只有一个人用过的迹象。 吕晓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门,对面就是次卧。 那间卧室里,同样是只有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作为主持,吕晓阳自然清楚不该问的不能问。 但镜头跟着他转,观众们早就把不该看的都看了。 大家都不傻,看得出这代表着两人并没有睡在一间卧室。 弹幕顿时混乱起来: 【谁还敢说不是假结婚?】 【秀恩爱都可以装,这可不能装,谁家新婚夫夫分房睡?】 【科学表明分房睡提升睡眠质量,没文化就别乱猜】 【让我看看又是谁在造谣】 【分房怎么了,我和我老公也分啊,不然他打呼实在太响了】 原本弹幕吵得真情实感,有来有往,然而一句打呼出来,整个弹幕都肉眼可见地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起来。 大家纷纷讨论起了打呼的到底是柳易尘还是施岩。 与此同时,气氛尴尬的卧室里,隐约传来了门铃声。 外面有声音在喊:“请问柳先生在吗,有您的快递。” 卧室里正在尴尬,能离开这个修罗场柳易尘求之不得,应了一声后迅速跑了下楼,一边拦着试图往外冲的小石子,一边拉开大门。 “任正——?” 柳易尘愣在了原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小石子站在门口,朝着门外的人呲起了牙。 他提前出狱的继父,正站在家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和岩岩到底谁打呼:对不起,纸片人不打呼。 第48章 道歉 柳易尘脸色一白, 扶着门框。 小区为了确保住户的隐私, 结构十分精巧, 视野开阔却不会看见任何邻居。 柳易尘面前只有一个人, 穿着快递员制服的任正。 吕晓阳还在楼上和施岩交谈。 比起去拿快递的柳易尘, 显然是分房睡的卧室更有话题性。 虽然吕晓阳不好意思主动问, 但导播还是转达了观众的疑问,让吕晓阳问了出来。 直播平台上, 观众们正在听施岩解释。 楼上,施岩还在各种胡扯, 一脸语重心长的前辈样:“小吕啊,你这话说得,一看就知道是单身了。” 的确单身的吕晓阳肉眼可见地酸了:“施……柳先生此话怎讲?” 虽然大部分时候, 主持人的表情是配合氛围展现的节目效果,但此时此刻,吕晓阳觉得自己酸得合情合理,没半点毛病。 弹幕被吕晓阳的表情逗笑了。 【hhhh为了工资, 晓阳忍住!】 【没结过婚就没人权了是不是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也单身,感觉有被冒犯到】 施岩见吕晓阳真的上了套,顿时一本正经, 头头是道:“结婚这种事情啊,很累的,你别看我们做演员的,在电视上给你们演什么洞房花烛夜,那都是假的。” “那真的结婚是怎么样的呢?”吕晓阳接着问道, 又加了句,“我现在听听,将来结婚了也好早点面对现实么不是。” 施岩觉得吕晓阳这小伙子很上路子,滔滔不绝道:“你看,要准备婚宴,要接待宾客,可能还得面对什么暗恋你男朋友的人,还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很烦的,真的。” 他说话的时候还大言不惭,把被暗恋的人是自己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吕晓阳有点尴尬地纠正施岩:“柳先生,我是直男,我不会有男朋友。” 施岩点点头:“都一样,总之结了婚你就懂了,结婚真的很累的,回了家只想好好睡个觉,我和他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 《跟你回家》因为是晚间档的关系,观众也有不少已婚人群,弹幕立刻有人开始科普: 【这个理由我真的信,太感同身受了】 【不瞒你们说,我结婚那天回去和老公数完礼金,衣服都懒得换就睡了】 【他俩是明星,还得应付媒体,时刻都要保持状态,估计只会更累】 【不过礼金一定超多吧,换我我能一整晚不睡光顾着数钱】 【前面的说笑了,他们俩应该也不稀罕数这点钱】 “原来是这样,结婚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啊。”吕晓阳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见这个话题结束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开始收尾。 与此同时,施岩发现了不对:“诶?我家那个怎么拿个快递没声音了?” 几分钟前的楼下,柳易尘面对任正,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不少年没见过了,什么事?” “哪来的不少年?”任正一边说着,一边把快递盒子递到柳易尘手中,“把老子送进监狱的不就是你,装什么傻?” 柳易尘什么都不记得,他甚至不知道任正进了监狱,又是怎么进去的。 但他也懒得关心这些。 上面还在直播,让任正在这里闹出事,对他,对施岩,都不是好事。 柳易尘将手里的盒子扔进垃圾桶:“不管你为什么来,都可以回去了。” “你不打开快递看看?”任正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易尘,一边毫不介意地弯腰从垃圾桶里捡出了盒子,“看来刚才寄给你的信你也没看?” 不需要看,柳易尘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无非是什么能威胁或者刺激到他的东西而已。 家里根本没住过人,垃圾桶里干干净净,任正拍了拍莫须有的灰,继续说道:“你不看也无所谓,我只是来通知你,既然我已经出狱了,那该给的钱以后就继续给吧,现在你也结婚了,听说你老公有钱得很,那给两份不算过分吧?你也不想闹到刚结婚就离婚吧?” 大概是笃信柳易尘不敢将真相告诉施岩,任正显得异常有底气。 任正已经老了,脸上的皮肤深深地坠下,更让柳易尘觉得面目可憎起来。 之前的很多年,柳易尘一直在任正的胁迫下妥协,每个月都会给任正转一笔钱,任正说那是赡养费,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封口费。 那时,任正还有身为体面人的自觉,不敢把事情闹太大。 如今大概是老了,也可能是蹲过两年号子,整个人的心态也变了。 柳易尘盯着任正看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还真是活得越来越没个人样了。” 任正还没来及再说什么,楼上就传来了施岩的声音:“诶?我家那个怎么拿个快递没声音了?” 柳易尘错开一步,挡在任正的面前,也挡住了随之而来的镜头。 施岩边说话边从楼上走了下来:“你拿什么快递呢,怎么花了这么久——” 玄关前,是一张刚刚在他手机里出现过的脸。 和于润发过来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两年不见,你好,我是阿尘的继父。”任正朝着施岩点了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了好。 吕晓阳和摄像不约而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镜头对准了玄关,急得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施岩比所有人都着急,快步冲向柳易尘,抓紧了柳易尘的手腕,将他一把拉到了身后,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还没想好如何加入对话的吕晓阳一愣。 弹幕随之炸开了。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这人是尘尘的继父?】 【我怎么记得柳易尘说自己是双职工家庭,父母和睦】 【撒谎成性呗,前男友那事不也至今没掰扯清楚吗?】 【那施岩又是怎么回事?他跟着柳易尘胡闹什么?】 任正脸上一抹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又很快换上了慈蔼的笑容:“儿子结婚也没叫我,我来看看儿子,给他送个新婚礼物,我知道,我是继父,他不亲我,但好歹养了他这么些年,有感情了。” 到底当年做过老师,看起来像极了为人师表的高尚模样。 柳易尘和施岩都是艺人,混迹影坛多年,脸上早就已经有了一层面具。 想要笑的时候就能摆出最标准的笑容,想让观众觉得自己快乐的时候就能笑出最真挚的样子,想让镜头认为自己和某个人关系和睦更是再简单不过。 然而此时此刻,柳易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所谓的麻木、冷漠都没有。 施岩更是完全的进攻姿态。 镜头捕捉到两人的表情,瞬间点燃了弹幕。 【那个表情,什么父子,仇人还差不多吧?】 【不管怎么样也是长辈吧,这样真的没问题?】 【说真的这算艺人失格了吧?】 【这老先生这么大年纪还在送快递吗?柳易尘还是不是人?】 关注节目的人数不胜数,立刻就有人认出了任正。 “这人我认识!这是我家乡一个语文老师,还是教导主任,老人家做了一辈子老师,德高望重,退休后也没接受过学生的探访,这两年都没咋么见过……” “没想到居然是柳易尘的继父……” 有人在论坛贴出了任正做老师时候的照片。 老人穿着中年男老师常穿的毛呢休闲西装,土气又显得寒酸,脸上沟壑纵横,握笔的手指骨节上还有茧子。 还有人贴出了任正带出过多少名校学生。 与此同时,也有人贴出了柳易尘的学历和照片。 普通艺术类大学,以及红毯上回眸的侧颜。 西装修身,细节处缀着低调的黑丝绒,柳易尘回眸时,凤眼微垂,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当时,网友们说柳易尘不是人,是出尘仙子。 而现在,他们说柳易尘不是人,是走红了就忘本的白眼狼。 虎视眈眈的其他艺人工作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带着水军下了场。 #柳易尘不配为人#也立刻刷上了热搜。 网上已经闹开了,直播却还没有中止。 吕晓阳主持了好几年《跟你回家》,温情的爆哭场面见了不少,这样剑拔弩张吃火药的,还是第一次见。 柳易尘拉了拉施岩道:“在直播呢,没必要理他。” 他对任正的记忆也停留在两年前,那些强烈的感觉在今晚之后已成了一层茧,他再也不会被任正动摇了。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但礼物……你至少收下吧。”任正咬着礼物二字的音,显得有些局促。 弹幕纷纷为这个千辛万苦来看儿子一眼、不计较自己被嫌弃的老父亲送上了眼泪。 同时,柳易尘也在他们口中成了铁石心肠、毫无人性的白眼狼。 柳易尘猜得到现在弹幕在骂些什么。 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任正一点回旋的余地—— 柳易尘怕了很久,怕被骂,怕守不住小心翼翼走到的高度。 但现在,他情愿用这些守护了十余年的东西,换自己离施岩更近一点。 他没有告诉过施岩,前天恢复的记忆里,还包括了事故发生的部分。 在施岩的过敏好了以后,他们重拍了婚礼的部分。 也正是那天,吊灯砸了下来,施岩为了保护自己进了ICU,而自己几乎毫发无伤。 归根结底,要是没有那颗芒果糖,施岩就不会遭遇这场无妄之灾。 如果,现在的自己哪怕能再勇敢、坦率一点,往后或许就也能保护施岩了。 柳易尘看着任正,久违地回忆起十二年前挥拳打向任正的那一刻,低声向施岩开口:“小吕还在,你回去招呼客人吧,这里有我。” 然而施岩没有任何息事宁人的意思,回头用死亡视线瞪了一眼摄像:“大哥,麻烦回避一下,我要说一句不想被听见的话。” 摄像愣了愣,求助地看向吕晓阳。 照理说这时候是最精彩的部分,但吕晓阳也清楚,施岩惹不起,更何况一个圈子里混,做人至少要留一线,日后才好再合作,于是点了点头。 连线从对峙变成了小石子拆家记录。 刚刚还对狗子充满好奇的弹幕如今急疯了。 【谁要看狗啊!我们要看修罗场!】 【有钱就是了不起,明目张胆转移视线?】 【啧,羡慕找了个有钱老公,这种状况还能让摄像回避】 而玄关前,施岩伸手捂住柳易尘耳朵,冷声道:“你再来纠缠他,我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年前你做过什么,我也可以让你体验一次。” 他已经从于润那里知道了任正入狱的原因—— 故意伤害。 两年前的吊灯坠落事故,并非意外。 而是试图向柳易尘狮子大开口、提高每月赡养费失败后,任正混入道具组做的。 拍摄地不是影视城,管理松散,任正又是柳易尘的继父,凭着这层关系,愣是找到了做手脚的机会。 说来可笑,最终帮助破案的决定性证据,是两个潜入教堂盗摄的专业代拍提供的,两人无意拍下视频,回家剪辑时才发现了问题,事后联系了施岩。 最终,施岩高价买下了那些照片。 案件采取了非公开审理,最终也没闹上媒体。 这件事,他看完于润给的信息就也想起来了不少。 但可以的话,施岩希望柳易尘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即使再发生一次,他依然会去救柳易尘。 他不希望柳易尘认为是自己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也不希望柳易尘为他的事故负责,或者感到任何歉疚。 施岩想要的只是柳易尘用最纯粹的方式爱他。 “施岩。”柳易尘轻轻拉下他捂着自己耳朵的手,“不用捂了,我想起来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啊!别说对不起! - 尘尘不用对不起,但我得说一下对不起,我卡文了…… 想写出柳易尘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对我来说实在是挑战很大,即使是这个更新的处理也没有到我想表达的程度,但总不能一直卡着,谢谢各位陪我进步,我评论红包赔罪。 第49章 真相 节目的拍摄结束得十分仓促。 外面已经闹大了, 只有这栋别墅还像是一座孤岛。 像世界逐渐喧嚣起来的春日, 河流中央唯一一块随波逐流的浮冰。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都能打破这最后的僵持。 节目录制的时间已经到了, 就算再关注后续, 作为电视台, 也不可能打乱之后的节目安排,吕晓阳很快带着摄制组离开了别墅。 媒体离开了, 加上施岩的出面,任正也放下狠话匆匆离开。 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现在是大明星,老子什么都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懂吗?” 临走了, 任正还把那个快递盒子狠狠丢进了垃圾桶里。 任正也离开后,施岩和柳易尘才来得及看一眼手机。 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公司、助理、经纪人、圈内友人,各式各样的消息都有。 施岩先挑了个号码回拨了过去,等待接听的时候和柳易尘解释道:“这是夏明渤, 我们俩现在的经纪人,我和于润打听过了,你和星影还有一点合同纠纷, 但目前实际的工作安排已经都移交过来了。” 电话很快接通,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施岩!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给我解释一下你们两个想干什么!你俩想刚结婚就把自己变成全网黑吗?” 现在网上的内容已经完全没办法看下去了。 论坛里的热帖十个有八个和他们有关。 【柳易尘六亲不认、虐待亲人】 【施岩柳易尘直播事故,消失的三十秒究竟说了什么】 【早就说了人设不要强拗,撒谎成性早晚打脸】 【来八一八柳易尘这些年到底说过那些谎】 两人的微博也被攻陷,谩骂的话铺天盖地。 “哥……这事……”施岩也知道经纪人难办, 放低了声音讨饶,“这人都欺负到我媳妇头上来了,这事忍不了你说是不是,再说我觉得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不至于所有人都不讲理吧?” 长脑子的,总归有点思考能力吧? 想想都不难感觉到今天这事情哪里不对。 好端端的,任正为什么要穿着快递员制服上门? 分明就是想来威胁柳易尘,赶上了直播才逢场作戏。 “施岩,你二十六了,能不能不要和十六岁小孩一样理想主义?”夏明渤痛心疾首,气得头发都要炸了,“你都出道几年了,还不知道网友是什么德行吗?” 并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对。 而是觉得不对的人并不喜欢主动发言。 大部分在那些热搜下围观的看客,都抱着猎奇心态,亦或者是各式各样的恶意。 他们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把人拉下神坛的快乐。 施岩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被父母保护得很好。 即使是出道以后,看在爹妈的面子上,也没有媒体敢兴风作浪,他很少面对来自外界的恶意。 而柳易尘则完全不同。 他这一路,从没有人为他保驾护航。 对应付这些恶意,柳易尘早已有了经验。 那些人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屈服。 只有看见身居高位的人屈服于他们所谓的正义,这些人才会感到满意。 “那你说怎么办?”施岩捏了捏鼻梁,感到有些疲惫。 夏明渤叹了口气:“我们之前不是做过预案了吗,如果任正真的找上门来,我们手里有他借口帮学生解决学籍、伺机诈骗的证据,还没有过追诉期,足够他再进去一次。他近几年骚扰女学生的事,我们还是继续压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提。” 柳易尘愣了愣,抬头看向施岩的方向,低低开口,有些自嘲地轻笑:“看来这是我的提案。” 身为艺人,最重要的并非自己的清白,也并非恶人的惩罚,而是人设。 柳易尘向来是出尘不染的,他演过太多这样的角色。 古板禁欲的民国教书先生、灭情忍性的仙尊、清冷又美艳的杀手,干净是他最重要的人设。 受害者本身并无罪,但当一个对普通人来说遥不可及的艺人成为受害者时,他身上精心营造的光环也就消失殆尽了。 他应该是干净的,可观众眼里的他却不会再干净了。 柳易尘丝毫不怀疑过去的自己会为了维持那一点虚幻的光环选择放弃真相。 他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是身后无数人花十余年打造的商品,是一条成熟产业链的末端,他不能是当年那个无力反抗的少年,更不能是曾被人伸出罪恶之手的受害者。 柳易尘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掌。 人想和持续了十多年的某个习惯,或者说某种坚持告别的时候,总是显得尤为艰难。 “既然可以,那赶紧办吧,网上那些议论到时候安排点水军,就说那老东西衣冠禽兽、表里不一,尘尘正义感作祟看不过去,早就和他断绝往来了。”施岩以为柳易尘是在担心舆论,特意将安排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然而柳易尘摇了摇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换个公关方案。” 他想做一个可能让现在的自己后悔,但至少不会在未来后悔的决定。 有些东西已经压抑得太久了。 柳易尘突然觉得,他不是商品,他是个人。 夏明渤显然对此很不赞同,隔着话筒喊道:“不可以!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你不要作死!” 施岩打断了夏明渤的喊声:“没事,哥你让柳易尘说吧,按照他想的来。” 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也不在乎。 多少人骂他都无所谓,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柳易尘想要的就行。 夏明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太子爷啊,你爸知道我这么惯着你,早晚把我发配去拓展越南市场。” 施岩充耳不闻,戳戳柳易尘:“尘尘,你说吧?” “我……还没想到。”柳易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柳易尘已经想到了,但如果说出来,就意味着过去十余年的坚持成了一场笑话。 即使已经想好,他也没做好说出来的准备。 施岩伸手揽住柳易尘的肩,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想不到就明天再说,反正已经在被骂了,多骂一会儿少骂一会儿都一样的。” 柳易尘点了点头:“今天很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了。” 他的确累了,但不仅是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似乎有了什么决定,又似乎什么都没决定。 别墅二楼的主卧里,柳易尘洗漱好躺在床上,在春末夏初舒适的天气里用被子紧紧卷着自己,汗打湿了额发,黑发黏在好看的额头上,显得皮肤更加苍白了。 楼下有施岩窸窸窣窣教训小石子的声音。 浅睡眠给了人极大的压力,连梦里都有些呼吸困难。施岩梦到了十二岁初见任正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有了慈爱的父亲。 然后是那年的秋天,低气压让办公室显得沉闷,空气有些粘腻,任正究竟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是腰上那只手,粗糙的茧、任正靠近时身上的烟味,一切都历历在目。 自己是什么反应已经记不清了。 但柳易尘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徘徊,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自己一身冷汗地颤抖。 楼下,狗子跑过大理石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柳易尘靠着那点施岩和小石子存在的声音将自己拉出梦境。 然而紧随其后地,他跌入了下一段梦。 那是二十九岁的他,现在的他。 站在马路中央,周围车来车往,自己却仿佛被水泥灌注在了路中间一样。 施岩不在,小石子也不在。 路人们指着他。 “就是他,他的继父是那个人。” “啧,他还配演仙尊么?” “他也配和施岩在一起?” “他怕不是早被那老头那什么过了吧?” 车流席卷而来,柳易尘一阵晕眩,再次从梦中惊醒。 楼下,施岩正在试图教小石子叼起什么东西,帮忙收拾院子。 确认了自己依旧安全,脑子里还有着任正身上的烟味,交织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议论声,柳易尘昏沉中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任正的办公室里。 但任正并不在那里,面前是个陌生的女孩。 女孩注视着他问道:“你明明可以救我,你为什么没有救我?” 柳易尘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中,仰视面前的女孩,惊觉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脸有些眼熟。 像是任正,又像是那年他偶然见过的、被任正骚扰的学妹。 那是他想象里任正的女儿。 除了摇头,柳易尘说不出半个字。 面前开始出现更多的面孔,一遍遍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救我?” 逃离任正后的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又一个学妹受到过伤害? 梦里这些人是不是都曾经真实存在过? 柳易尘在梦中闭上眼,痛苦地出声:“我……没想到过这些……我那时候只想逃……我很怕,怕如果我回去的话,他就又会抓到我了……”女孩们的声音依旧在。 “自私。” “胆小鬼。” “都是你的错。” 柳易尘在梦中颤抖着,汗浸透了头发,也浸透了睡衣,枕头上出现一片泪痕。 梦怎么都无法醒来。 直到有人从梦的外部拉了拉柳易尘:“尘尘?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这么多汗?” 眼皮像是被胶着的过往粘合起来,柳易尘动了动眼球,试图睁开眼睛,却依然在混沌中。 施岩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睑:“你做噩梦了吗?别怕。” 柳易尘听见施岩调了房间的温度,随后床陷下去了一些,是施岩钻进了被窝。 那双手从背后环上来的瞬间,柳易尘终于将眼睛睁了开来。 房间里灯光柔和,温度被调低了一些,但身后就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柳易尘沙哑着嗓子道:“我是不是很混蛋,还很胆小,如果我站出来,任正是不是能少祸害几个孩子。” 沉默片刻,背后的手臂紧了紧,施岩的声音有些冷:“我不是圣人,如果你站出来会受伤,那我……” “别说下去了,你不是这样的人。”施岩话还没说完,柳易尘转过身,微微凑过去一些,用一个吻堵住了施岩剩下的话。 他在睡梦中出了一身汗,睡得极为吃力,连嗓子都干了,嘴唇上起了皮。 施岩有一种即将发生什么的预感。 这个吻并不很长,也不甜蜜,相反带着某种预支般的安抚。 一个吻结束,柳易尘平静地开口:“我想好了,我要把当年没做到的事情做完。” 真相是什么,他就要告诉世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阿妈心疼尘尘。 但我觉得他俩抱都抱了,亲也亲了,可能可以做点什么了。 第50章 欺负 《跟你回家》结束之后, 网上对柳易尘的讨论就没有再停下过。 而柳易尘本人和施岩却集体闭麦, 仿佛消失一样失去了所有声音。 事发后的第一天, 狗仔们在柳易尘和施岩家门外蹲守了一天一夜, 但别墅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唯一一点噪音还是小石子发出的。 两人所属的菠萝娱乐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下午两点, 狗仔们发现施岩的朋友、兼邻居钟珩出了门,拐个弯到了施岩家, 十五分钟后又出来了——牵着一只狗。 看见门外的狗仔,钟珩还心情很好地打了个招呼:“哟?还蹲呢, 你们蹲着,我遛个狗去。”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一样,不管是柳易尘还是他身边的人, 没有任何人打算说点什么。 正是这种沉默,让吃瓜群众们发出了更为恶意的揣测。 【来涛一涛怎么替柳易尘公关吧】 0L:来大家集思广益,涛一下柳易尘这事怎么收场,撒谎成性, 有才无德,他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息影了? 1L: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不过是个继父?你看人家都懒得搭理。 2L:别逗了, 什么叫懒得搭理,根本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吧。出生地、家境全都撒谎,和俞斐谈恋爱不承认也就算了,事后还把人家给告了,啧, 这次干脆连撒谎都懒得撒了,直接默认自己是白眼狼了? 3L:就是啊,继父怎么了,没和他妈离婚对吧?他妈出来说话我才信他没做亏心事,不然他就是目无尊长,白眼狼一个。 4L:还公关呢,要公关我看要么他妈出来说话,要么柳易尘解决一下某省问题,要么退圈? 5L:要么就是给出他继父的黑料吧?不过这种普通人的黑料,谁想听啊? 6L:他不会这次又打算和俞斐那次一样吧,把人家告了让人家道歉? 对此,柳易尘和施岩毫无表示。 第二天,舆论甚嚣尘上,被cue到的柳易尘前男友俞斐也暗搓搓地发了一条微博。 @俞斐:一切交给时间,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 网友们这瓜就吃得更起劲了。 评论飞快就炸了。 @吃瓜群众一号:所以这是在暗示自己当年是被迫道歉的? @路人反派的粉丝:哈哈哈我觉得这是在预告柳易尘接下来的骚操作。 @不配拥有姓名:都说了柳易尘是撒谎精了,心疼我们小斐。 看完俞斐的微博之后,不少人涌入了柳易尘的微博,连带着施岩的微博也受了牵连。 然而两人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柳易尘和施岩终于出门了,两人的车直接从地下车库开出了小区。 等了三天的狗仔们蜂拥而上,一窝蜂跟了上去。 然而柳易尘和施岩没有对媒体关心的事情做出任何反应。 两个人一同去了导演卓扬家中。 当晚,卓扬发了一条微博。 @卓扬:和旧友一起吃顿饭。 配的图片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家宴照片。 然而眼尖的吃瓜群众们立刻发现了不对。 和卓扬一起吃饭的是柳易尘和施岩,旧友指的应该是柳易尘。 而卓扬的桌角还隐约放着一本剧本。 很明显,那是之前就隐约流出消息的新电影。 看来卓扬和资本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放弃柳易尘。 看见资本圈的动向,不管是媒体还是吃瓜群众,都以为柳易尘会借此开始洗白,然而在这之后,柳易尘和施岩再次失去了声音。 事发七天后,柳易尘和施岩出发,开始了《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第二周的录制。 第一周的录制在岛上,第二周的录制却完全相反,被安排在了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沪城。 四个家庭集合以后,陆薇薇和黎雨星都第一时间朝着柳易尘冲了过去,虽然不敢打听具体情况,但还是围着两人嘘寒问暖,一个劲让柳易尘宽心。 然而柳易尘也只是摆摆手道:“没事,别急,在解决了,话说佳瑶呢,我还等着拿今天的任务卡呢。” 比起关心外面依旧沸沸扬扬的舆论,柳易尘表现得好像更关心他和施岩在沪城的待遇一样—— 上次的录制结束,季雅娴夫妻俩最终没忍心对竹鼠下手,还有他们被小石子拖了后腿,另外两组都完成了任务。 于是这周,他们四人的开局物资会被削减。 陆薇薇小声哔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心大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听见了啊。”柳易尘侧过头朝着陆薇薇露出个笑来,“有施岩在呢,别担心。” 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为了做到最好,扔在搜集证据。 但这些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和陆薇薇聊,柳易尘随口说了几句就把话题移到了其他事上。 几个家庭还在闲聊的功夫,袁佳瑶也来了。 大家很默契地没有在正式录制开始的时候提起任何与柳易尘有关的事情。 袁佳瑶非常自然地介绍了这周的主题:“虽然大家平日里都在城市里生活,但相比大部分生活事宜都是助理在处理,对吧?” 四组有三组都不约而同点了头。 只有周锐明和季雅娴表示他们基本还是靠自己的。 “那周大哥应该会轻松很多了,不过岩岩你可能就要不好受啦。”袁佳瑶眨眨眼,笑道,“这周的,大家要用五百元在沪城生活五天,我们给上一期完成任务的家庭提供了免费住宿,而没有实现人物的两组……” “你们的住宿就要看今天的努力成果了。” 上一期的条件实在太过艰苦,这周总归是要让大家放松一些。 袁佳瑶简单介绍了一下:“你们两组,要留一个人帮节目组打工,另一个人为你们的住宿基金外出打工,帮助节目组打工得到的评分决定了你们的住宿水准,外出打工得到的资金决定了你们住不住得起自己得到的房子。” 按照这个规则,如果留下的人得到了好的住宿条件,外出的人却没赚够钱的话,那依然没办法住上想要的房子。 听见这个规则,柳易尘愣了愣,嘴角微抬:“懂了,那我家就我留下供节目组差遣吧。” 之前节目组说的规则绝对不是这样的。 会变成这样,十有□□是替自己做了考量—— 在人口高大两千多万的沪城,还能让自己不接触到任何人,这已经是最好的保护了。 这好意还是得心领。 施岩抬手和柳易尘碰了个拳:“那尘尘你就在这等着我赚大钱回来啦,瑶瑶,说吧,要我和周大哥干什么去啊?” “这个嘛——”袁佳瑶一边开口,一边险些笑场,“岩岩的安排呢是开出租,放心,我们申报拿到许可了,不会让你开黑出租的,至于周大哥嘛,你今天的任务是做一天平面模特。” 施岩:“……这真的没反吧?术业有专攻,怎么想都应该是我去做平面模特,周大哥去开车吧?” 袁佳瑶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当然没有,要是顺了你们的心,观众还看什么?” “害,果然。”施岩和周锐明对视一眼,双双苦笑。 与此同时,另外两组已经得到住处的嘉宾上车被带去了住所,这两组今天的任务是在住宿地参与节目组的活动,赢取装修基金,给家里增加生活用品。 那边已经满足了基本住宿,开始追求生活情趣了,这边还在为了一方屋檐努力。 安排好外出的两位,袁佳瑶给选择留下的柳易尘和季雅娴发布了任务。 “季姐,你的任务是帮助合作的餐饮企业,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备餐,评分由主厨决定,柳老师,你呢,要顶替一位节目组的随行PD,跟拍陆薇薇组接下来的活动,坚持不被认出的时长决定了你的评分。” 这实在是有些难度了。 陆薇薇可是柳易尘的粉丝。 袁佳瑶摊手一笑:“当然,您可以和我们索要三件装扮道具,不过什么□□一类的我们可没有哦。” 柳易尘摆手:“用不着那么高端,我想要一个垫肩,一顶假发,一副平光眼镜。” 袁佳瑶:“注意哦,我们这里可不存在戴了眼镜全世界都不认识你的情况,柳老师真的不要来一副口罩或者墨镜?” 柳易尘十分淡定:“不用了,准备好了我们就过去吧?” 半小时后,陆薇薇和方奇的车在绕了一圈路之后和柳易尘同时抵达住所。 幕后团队里,一个鸭舌帽压低、戴着土气黑框眼镜的PD混在了队伍里。 一周前还是春末,一转眼已经入夏,帽子是夏天录制时工作人员标配,并不算在乔装打扮的工具里。 袁佳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混在队伍里的人。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简直想给柳易尘提前鼓掌。 一双不把嘉宾整死不罢休的眯眯眼,显得有些古板的宽阔肩膀,一下车就开始弓着背说话的姿势,以及一头中年人标准的土气发型。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柳易尘,但怎么看都有一股节目组某位中年PD的味道—— 巧的是,今天这位PD请假了。 所有的特征都没有改变,只是柳易尘往这些特征上覆盖了一层更为强烈的其他特征。 土、驼背、古板、较真,这些标签随意被他贴在自己身上,却并不刻意展露,而是仿佛天生一样,举手投足时刻都沾染着这些气息。 由于PD们跟着节目组分头行动的关系,有一部分PD是从柳易尘那边汇合过来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摸清身边同事的情况。 柳易尘往人群里一站,甚至有其他工作人员过来拍了他的肩膀:“老叶啊,你不是说今天你妈生病,你请假了么?” 柳易尘压了压帽檐,低声道:“病又好了。” 袁佳瑶再次一惊。 这人怎么连声音都瞬间老了几岁? 等跟上陆薇薇开始拍摄,她果然什么都没发现,倒是方奇稍稍多看了几眼,嘀咕了一句:“不是说那个最不会变动的大哥今天请假了么,怎么又来了。” 袁佳瑶抽了一口气。 “怎么,怕哥今天又整你?”柳易尘不紧不慢,幽幽开口。 简直和那位PD如出一辙。 方奇吓得立刻闭嘴,专注录制。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陆薇薇和方奇除了开始时注意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发现任何不对。 就连节目组自己的PD都是过了一会才逐渐发现不对劲的。 连袁佳瑶都没想到柳易尘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趁着陆薇薇和方奇去补妆,见缝插针逮着柳易尘问:“柳老师怎么会恰好把叶哥学得这么像?” 怎么就能这么巧,柳易尘学了个PD,这个PD还正好就是今天请假没来的。 “不是恰好学了叶PD,我知道节目组每个PD的日常习惯。”柳易尘也趁机瘫进椅子里休息。 他毕竟也是嘉宾,多少也需要休息时间,节目组这边也拖延着陆薇薇的时间,保证柳易尘也能得到充分休息。 于是袁佳瑶眼睁睁看着柳易尘瘫进椅子的同时,浑身气场随之一变。 虽然假发、眼镜以及垫肩仍然在,但一身气息明显不再是刚才那副中年人味道了,相反,虽然姿势放松,肩膀却不再缩着,表情也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 “我不信……”袁佳瑶实在不信柳易尘真的能做到这个程度。 “是真的,我都说了你别不信,上上周咱不在岛上么,连个手机都没,也忒闷了一点,哥除了大量身边的工作人员,还能咋整?”柳易尘突然染上了一口奇怪的语调。 身边有工作人员一扭头:“柳老师,您别说您这是在学我?我咋觉得你比我还我了呢?” 柳易尘敲敲椅子扶手,咧嘴一笑:“哪能啊,我就图个乐呵。” 身为艺人,表情管理极为重要,柳易尘平日里笑从不会牵动过多肌肉,此时却略出了标准的八颗牙。 虽然没有任何口癖,也没有多余的句子,但莫名就是像极了导演。 所有人现在都相信了。 不少VJ和PD都跟着起哄:“柳老师,我呢,我平时什么样?” 柳易尘几乎把每个人都学了一遍,最后才慢悠悠道:“我们做艺人的,平日里最重要的就是对生活的观察,只有能够做到对一切都观察入微,才能在需要的时候调动所有情绪、记忆、技巧去表达一个人物。”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周围工作人员还想问更多的时候,陆薇薇补完妆凑了回来,就坐在了柳易尘身边,“PD老师今天这么受欢迎?” 大家集体倒吸一口气:“不受欢迎不受欢迎,我们就聊几句八卦。” 柳易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半低着头,肩膀在陆薇薇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收了起来,眼神也随之一变:“就聊了点我们平时对艺人老师们的观察。”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录制,大家各就各位啊,不聊了不聊了。”袁佳瑶也迅速站了起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已经算是开始站在柳易尘这边,帮着柳易尘转移话题了。 不过她怀疑,就算今天自己不帮柳易尘,他也很可能到录制结束都不被发现。 但这其实和节目组的预期不同。 虽然策划们的确设计了“全程不被发现”这个档位,但从没想过这个档位能被实现。 于是,10分钟被发现的档位是10元一天的务工人员求职大通铺,要和其他沪漂一起挤在狭小的通铺上度过五天。 30分钟的档位是民宿单间,需要和别人分享洗手间,需要支付两百元。 一小时档位是普通单室套,两小时则是两居室,分别是三百元和五百元。 这些都是袁佳瑶之前向柳易尘公开的信息。 而全程不被发现却是作为彩蛋设置的隐藏选项,分配的将是豪华大别墅,需要支付的金额却只需要一元。 让人不知道该算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的是,直到录制结束,柳易尘也没被发现。 甚至,录制都完了,工作人员开始松懈下来后,柳易尘还闲着无聊,逗陆薇薇一样留在现场,装作帮VJ收拾器材,和正在卸妆的陆薇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陆薇薇身边的方奇显然是已经认出了柳易尘,正憋着笑从镜子里偷看陆薇薇。 房间里,隐藏cam和假装录制花絮的工作人员也全部差点憋不住笑。 就在大家准备给陆薇薇一个“惊喜”,揭穿柳易尘身份的时候。 一边卸妆一边刷手机的陆薇薇突然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岩岩被人欺负了?” “你说什么?”柳易尘连声音都来不及伪装,快步走到陆薇薇身边,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 【路透|施岩疑似被柳易尘事件牵连,遭路人攻击】 “你干什么?”陆薇薇感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先惊讶什么了。 她旁边的PD,声音在一瞬间变了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PD都这么没礼貌了吗,怎么还直接拿手机了? 等等,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旁边,有PD的脸白了一下。 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那边,施岩自己嘱咐节目组不要和柳易尘透露,于是谁也没有提起过。 与此同时,柳易尘的手机响了。 “喂,尘尘?是不是说最高档次的公寓是五百块?我赚够钱啦,这就回来,我还给你买了个小蛋糕!” “你被人欺负了?” 两边同时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陆薇薇,本文近视度数最高选手无误了。 第51章 幸运 柳易尘说完话, 施岩顿了顿:“没啊, 那算什么欺负, 你听哪个说的?” “微博营销号说的。”柳易尘老实交代, 顺便点开了全文。 陆薇薇终于从懵逼里反应过来了:“不是, 您不是叶PD吗, 上期整我家小方整得死去活来那个叶PD哪去了?” 柳易尘边看手机边回答陆薇薇:“叶老师请假了,我代班。” 陆薇薇还想说什么, 早就看破真相的方奇把自家的傻老婆拉了回去,让柳易尘专心看视频, 还十分体贴道:“薇薇的手机您先拿着,她先用我的就好。” 微博里,有一小段视频。 一辆车出现的视频中, 车子上了沪城的拍照,是辆迈巴赫的商务车,就算柳易尘不怎么关心车子,也依稀记得这车比他们平时的保姆车还贵些。 随着车门被人拉开, 有人走出了车子。 “让你开车就开车,你拒接我是可以投诉你的知不知道?你不是拽吗,难道你还想打我?” 电话那边, 施岩显然也听见了视频的声音:“行啦,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就是挨了几句喷,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人不就这样,真要他们干什么,他们才不敢,你老公我好得很。” “别这么掉以轻心。”柳易尘叹了口气,听出来施岩应该是真的没事,但依然有些无奈,“不是这次没事就永远没事,你能不能稍微有那么点安全意识?” 然而施岩在电话那头理直气壮:“谁说的,我觉得我很有安全意识啊,你这不是很安全吗?” 柳易尘有些生气:“那你自己的安全呢?” 周围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安静又尴尬的胶着状态。 施岩无所谓道:“安心啦,我今天的确什么事都没,总之还是你比较重要啊,等我,我这边已经录好了,马上就回来了。” 说是无所谓,但施岩担心被柳易尘抓住教训,说完就飞快挂断了电话。 柳易尘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怔了片刻,扶着额头嘴角微抬。 看这边结束聊天了,陆薇薇挪了过来:“柳老师,您今天……啥时候过来的?” 她还抱了一点点幻想,希望柳易尘是结束录制后才过来的。 “你到的时候我也到了。”柳易尘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陆薇薇的期待。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险些憋不住笑。 陆薇薇万念俱灰地抱头蹲下,絮絮叨叨地念起来:“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我真的连自己的偶像都没认出来,不会吧,真的有人会认不出自己的偶像吗,还是刚刚朝夕相处了一周的那种,不会吧?” 终于有人真的憋不住了,冲出去笑了个够。 房间里都能隐约听见走廊上的笑声。 大家闹了一会,刚才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陆薇薇才小心翼翼安慰道:“柳老师,岩岩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啦,沪城没那么不安全啦,还不至于有人大马路上对岩岩做什么。” 柳易尘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只是如果换成方奇遇到今天的情况,你也会担心吧?” 不是不相信施岩自己能处理好,但入行这么多年,什么极端粉柳易尘都见过了。 往爱豆对家的零食里下毒,再装成粉丝送的见过;借着工作人员身份追星,悄悄往爱豆车上装追踪器的也见过。 什么样的人都有,想不担心施岩着实不太可能。 “我懂我懂。”陆薇薇点点头,“既然岩岩安全那就好了,柳老师你也放宽心啦。” 柳易尘看了一眼陆薇薇,嘴角笑容有些明显:“薇薇,是我的错觉吗,你之前是这么叫我的?” 陆薇薇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 她上期最后已经和柳易尘熟了起来,大着胆子把柳老师改成了尘尘。 这会儿一想到自己整整一下午,愣是没认出柳易尘,异常惭愧,觉得自己不配自称粉丝,于是悄悄又把称呼改回了柳老师。 “我俩其实也没差那么多岁数,你不用把我叫得像差了辈分。”柳易尘说着也有些想笑。 他都不止一次发现了,陆薇薇自己玩手机的时候喜欢碎碎念。 “儿啊,阿妈欣慰啊!” “尘尘,阿妈爱你!” “岩岩啊,阿妈看见你结婚就死而无憾了!” 得,还是个妈粉。 的确差辈了。 “这不是……今天没能认出您来,不好意思自称粉丝么……”陆薇薇难得腼腆地低下头,小声解释。 这答案和柳易尘猜得没什么差别,柳易尘挑了挑眉:“你没认出来难道不是说明我演技好吗?你非要叫我柳老师的话,一会儿你施老师来了可不能厚此薄彼。” 陆薇薇也忍不住笑了:“尘尘你该不会是因为想和岩岩一样所以不让我叫你老师吧?” 柳易尘闻言立刻低头玩起了手机:“总之不用这么客气,你怎么叫施岩,就怎么叫我,施岩说他买了小蛋糕,等会人齐了一起吃吧。” “嗯,人可能没办法齐了。”袁佳瑶冷不丁插了一句,“周哥接的任务是去拍杂志平面图,很不幸,他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超过了规定时间,能选择的住宿条件是一室户小公寓,不在这边。” 陆薇薇倒也不算非常执着:“那我们一会去隔壁叫上雨星和小狄,大家吃过饭再去找周哥他们玩?” 袁佳瑶微微一笑:“这恐怕也不行,柳老师超额完成任务,获得了我们的隐藏奖励,豪华大别墅。” “啊?可是施岩赚的钱不够吧?”柳易尘十分勤俭持家地替施岩的钱包担心了一下。 “房费一块钱,这是特别奖励。”袁佳瑶眨眨眼,“谁让薇薇这么配合,真的就完全没认出来呢。” 本来还在计划着晚上一起吃火锅的陆薇薇:“……?瑶瑶你说啥呢?大别墅,一块钱?我也想要这种待遇!” 早知如此,她上周辛辛苦苦完成任务做什么? 袁佳瑶失笑:“薇薇,这任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好吗,你看人周哥,不光没有大别墅,还住不上大床房。” “也是……”袁佳瑶盘算了一下,认命了,“不光住不上,而且我十分怀疑方奇这个傻子出去能不能赚到我们的房费。” 开一天出租赚到五百块,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陆薇薇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施岩完成了任务,跟着节目组的车回来了:“害,可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赚这五百块有多难。” “可是开出租能赚到五百块已经很难了——诶!哈哈哈哈哈哈!”陆薇薇看了看进门的施岩,说了一半的话变成了放声大笑,“你怎么晒到这么黑了,而且还是半边的哈哈哈哈哈哈?” 施岩黑着一张脸:“你开一天出租试试,保证黑到没朋友!” 柳易尘一看施岩,也跟着乐了——驾驶座一边能晒到太阳,另一边不能,入夏的沪城阳光热辣,施岩晒黑了也就算了,还晒得十分不均匀。 “你……哈哈哈……等等我去找化妆师要个膏药,不然明天……哈哈哈哈哈,掉皮的话……”柳易尘稍稍侧过头,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尘尘,你真的变了好多啊。”陆薇薇在旁边笑得不能自已,差点把自己呛到,一扭头才发现柳易尘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去。 原本开始录制前,她还在担心柳易尘的状态。 上期到现在,柳易尘似乎一直都在改变她此前的印象,或许是和施岩在一起久了,现在柳易尘的画风也跟着越来越……随便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软磨硬泡求了节目组半天,好不容易让他们同意了用我爸的车。”施岩擦擦额头的汗,顺手拿过柳易尘放在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竹筒倒豆子地开始诉苦,“这样每单都能多赚好多,还有小费可以拿!” 施岩算盘打得哗哗响。 菠萝传媒在沪城业务很多,施岩多少也接手过亲爹的一些工作,机场线跑得不少,路也熟悉。 顶配的豪车,专门跑机场线,接送商务客人,收费高的同时还能收到客人的小费,去的路上还能再接几个散客,车也不会空着。 袁佳瑶在旁边偷笑:“你们都不知道,策划都被被岩哥气疯了。” 施岩摇摇手:“哪的话啊,我可啥也没做。” “你们自己看吧。”袁佳瑶说着让一个VJ大哥过来播放了施岩录制时的画面。 “喂,爸,诶对我今天在沪城,我帮您跑跑腿啊?”画面里,施岩开着他的迈巴赫,一副豪门阔少的样,电话里语气倒是点头哈腰,十分恭敬—— 毕竟计划能不能成功,可都指望他爹了。 陆薇薇十分震惊,指着画面:“不是吧阿SIr,这也行?” 施岩耸耸肩:“为啥不行?” 视频继续播放。 施岩打完电话之后,显然是搞定了业务,很快就开车到了机场,施岩从车上下来,绕到了客人身边:“先生您好,我是今天来接您的司机,请上车。” 被接的人显然愣了愣:“施……施老师?” 这是个刚入圈的后辈,一个人就出来跑通告了。 柳易尘有些怀念道:“我那时候刚出道,也是这样的,也没个人跟着,出来工作也没人对接,商务都差点忘了有我这个人。” “啊?”陆薇薇有些吃惊,“你不是一出道就挺火的么?” 她当年出道是公司力捧的小师妹,一群师兄罩着,歌坛也好,媒体也好,从来没人欺负过她。 柳易尘点点头:“只是得了些奖,圈子里你也懂的,经济价值大于排面。” 视频里,施岩非常敬业地替小新人提着箱子、放进后备箱,又躬身拉开了车门,替新人护着头:“您是吕先生对吗,我接到的订单是送您去酒店,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了,车内有水和充电宝,还有其他需要请告诉我。” 震惊不已的新人小吕张了张嘴,险些结巴:“前……前辈您怎么在开出租?” 施岩眨眼一笑:“我今天就是个司机,满意的话记得让商务给个好评哦,要是有小费就更好了。” 照理说,接送艺人是商务的工作,但这位小吕实在是咖位太低,低到了商务帮他打了个出租就算了事了。 连出租都是照顾施岩生意才选的最高标准。 机场到室内距离不断,施岩一路上掏心掏肺和小新人聊了半天,从演技到片场的待人接物,什么都聊,聊到柳易尘直接跳过了这段。 快要下车的时候,新人小吕已经快要感动哭了—— 前辈和自己推心置腹聊了一整路,怕是觉得自己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于是,即将下车的小吕两眼热泪:“前辈,我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努力,早日和你同台合作!” 施岩点了结束行程,出租司机的任务算是结束了,于是拿出了一副前辈样子,深沉道:“小吕,我相信你可以的,不要辜负哥的期待。” 小吕感激涕零:“嗯嗯嗯一定一定!哥谢谢您!” 施岩:“不要忘记哥教你的。” 小吕:“一定不会忘记的!” 施岩慢悠悠道:“也不要忘记让帮你打车的商务给个好评,还有小费!”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工具人的小吕:“这也一定不会忘记的!” “……”陆薇薇斜眼瞥了眼满脸正义的施岩,“岩岩,不愧是你。” “……”方奇拍了拍施岩的肩膀,“小吕啊,终究都是错付了啊。” “……”柳易尘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好歹你说得都是有用的。” “那可不么?”施岩拍拍胸脯,“帮助新人是我们这些前辈该做的。” 陆薇薇:“我觉得,你只是为了骗小费吧?我终于知道一天赚五百是怎么做到的了……” 提到五百,施岩突然想起什么,掏了掏口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零钱和几张大钞:“对了,尘尘!看!我今天赚来的钱,我们是不是够住两室一厅了?” “你怎么把钱取出来了?”柳易尘有些疑惑,这钱是乘客直接打进支付软件的,施岩怎么就掏出来一大把钞票了。 施岩骄傲地清清嗓子:“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不靠名气赚来的钱,五百块呢!” 施岩很清楚,如果没有借势,就自己这个演技,想出道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做群演。 他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靠自己的劳动获得的。 身为艺人,五百块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数目。 但靠自己劳动赚来五百块,这还是第一次。 施岩抓过柳易尘的手腕,轻轻摊开柳易尘的手指,将一把钱放了上去:“我和你说过的,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你看,钱给你了,我特意找工作人员凑出来的零钱。” 现在用纸币的人太少了,凑这几张钞票都花了好一会。 “不管以后我们会怎样,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算以后没人找我们演戏了,就算你想退圈了,我也能赚钱养你。”施岩将钱放好,又替柳易尘合上了手指。 柳易尘攥着那一把钱,嘴角微扬。 他没想到,施岩居然是这么想的。 其实就算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演戏,投资理财的钱也够他们过了,哪里用得着施岩这番表忠心。 然而柳易尘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着起了火。 他怎么能如此幸运,就遇上了面前这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我要回家把这五百块裱起来挂墙上! 第52章 分房 “岩岩啊, 虽然这场面我也是很感动, 不过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一件事。”嗑CP嗑得心满意足后, 想起了自己失之交臂的房子, 陆薇薇毫不犹豫下刀。 反正大别墅她是轮不到了, 还不如给施岩添点堵。 施岩茫然道:“什么事?难不成又是谁欺负我家尘尘了?” 最近遇到的幺蛾子实在是太多, 施岩已经下意识默认了“有事”等于“柳易尘遇到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你想什么呢!”陆薇薇意识到施岩想歪了, 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我是想说,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尘尘他不需要这五百块。” 陆薇薇悠悠说完,笑得有些神秘, 抱定了看戏的打算。 “哦,吓我一跳,没人欺负尘尘就行。”施岩一点也不在乎住宿条件,松了一口气道, “是尘尘没完成公寓的要求吗?没事,住得差点也没关系,单室套也够住了, 不用自责。” 反正房子再好能有自己住得好吗?不管是住小公寓还是大平层,都一样的。 施岩说完还安慰了一下“没完成任务的男朋友”,觉得自己男友力十足。 陆薇薇一边为自己吃到的这一嘴糖喜极而泣,一边想着大别墅酸得牙痒痒:“也不是公寓。” “哈哈哈哈不是公寓吗,难道尘尘你一来就被薇薇认出来了, 那我们该不会要去住合租房啊?”施岩嘲笑了一下柳易尘,又迅速装大尾巴狼,一本正经安慰了起来,“没事,只要我俩在一起就好。” 一边看戏的袁佳瑶终于也忍不住了,招呼着VJ,带着神秘笑容站到了施岩面前:“岩岩啊,到底是谁给你自信安慰柳老师的,人家可是给你换来一套大别墅的好吗?” 陆薇薇也终于憋不住了,拍了拍施岩的肩膀:“今天是尘尘养你,不是你养尘尘,可别把自己的定位搞错了。” 施岩茫然地转过来问柳易尘:“尘尘?真的?” “恩,薇薇从头到尾都没认出我,我们解锁了最后一档,而且房费只需要象征性给一块钱就行。”柳易尘嘴角挂着隐约笑意,摇了摇自己手里施岩递过来的一把钱,“这些都不用了。” “那……害……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用特意去拿车了,四百多万的车拿来开出租,我也真是没事找事……”施岩垂下脑袋,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扬起了头,注视着柳易尘,“不过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给你赚来的钱,这钱……” 他说了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这五百块对于身为艺人的他们,尤其是他自己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 存起来也就等于一滴水进了汪洋大海,回家收藏起来也没任何收藏价值。 然而柳易尘把施岩递给自己的钱数了数,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折起来。递给了袁佳瑶:“瑶瑶,这钱你帮我收起来,我怕留在身上这几天要花钱的时候会不小心用到。” 他们毕竟是嘉宾,自由度差了很多,身上能带的钱和东西不多,出门想花钱的时候难免一不小心就用了,放在住的地方又怕走的时候不记得带上,柳易尘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袁佳瑶顺手接了过去,要往钱包里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老师……你放在我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得说明一下,你们这一周能花的钱只有靠节目组游戏,或者在这一周里靠自己赚来的,也就是说,这点钱是你们这周生活费的一部分。” “我知道。”柳易尘说完,又想起点别的,补充道,“一共四张一百,两张五十,一张二十,一张五块,有一张有点断了小心别弄成两半了,也当心别不小心花掉,麻烦你了,等节目录完我们请你吃饭。” 袁佳瑶一个劲点头:“客气了客气了,柳老师您不用这么客气,放心这钱我绝对不敢花,花了我也怕岩岩约我打一架。” 陆薇薇在边上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方奇担心地瞄了自己老婆一眼:“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觉得我幸福得快昏过去了!”陆薇薇拼命掐着自家老公的胳膊,就差没跳起来了,“我嗑的CP在我面前发糖!大糖!你等会我要去对面把雨星也叫过来嗑糖!” 陆薇薇说完就冲了出去。 她们和黎雨星作为上一期完成任务的家庭,住宿都被安排在一起,黎雨星就住在对门。 施岩愣了一会,才慢吞吞开口:“我觉得我才是,幸福得快昏过去了好吧……” 他以为只有自己把这五百块看得很重要。 柳易尘小时候就出来闯荡过世界,靠自己的努力赚五百块钱大概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更何况在外面的柳易尘,天大的事都淡定得很,别说有镜头在的时候了,没镜头他都不一定会在众人面前流露一点情绪波动,能为了五百块一头热的恐怕也就自己了。 到现在施岩才反应过来,柳易尘今天这是连装淡定都懒得装了。 或者说,最近的柳易尘,和以前那个柳易尘越来越不一样了。 几个人在一起结束了这一环节的录制,施岩象征性地掏出一块钱给了袁佳瑶,换来了他们的大别墅,还偷摸招呼外面的工作人员,把他之前买的蛋糕拿了出来。 “尘尘,你这眼神,怎么了?”施岩折腾的时候,陆薇薇瞥了瞥柳易尘,发觉柳易尘一直盯着袁佳瑶捏着硬币的手。 陆薇薇话音落下的同时,柳易尘耳根红了起来。 “诶?尘尘你耳朵为什么红了,我也没问什么啊?”嗑CP嗑得多了,陆薇薇早就练成了列文虎克女孩,火眼金睛,职业捕捉蛛丝马迹的糖分。 柳易尘微微低下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我想问问瑶瑶,一会可不可以找个人要个一块钱硬币,把施岩给她的那个还给我……” 要不是蛋糕店的钱已经追不回来了,柳易尘恨不得去蛋糕店一趟,把施岩买蛋糕的钱也换回来。 要不……把蛋糕待会去真空收藏起来也行。 “不是吧尘尘,你这个过分了啊!我和小方都没这么秀过!”陆薇薇被柳易尘的脑回路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易尘,“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帮你去和瑶瑶说就是了,这有什么,就是个节目流程,一会儿直接把钱还给你都行的。” 柳易尘很少录综艺节目,总是不小心过分认真。 这种走流程给的一块钱,想要回来哪里需要这么多操作。 “那就好,唉,好好的他买什么蛋糕,买点能存起来的东西不行么。”柳易尘幽怨地盯着那坨奶油蛋糕,“你说真空保存的话能行吗……” “别了吧,尘尘你再说下去这就有点痴汉了。”陆薇薇小声劝了一句。 柳易尘思考了一下,也觉得有些过了,只好默默打消了念头。他觉得自己不是反应过分。 而是太高兴了。 这几天,虽然看起来还好,但实际上,他几乎每天半夜都在噩梦中惊醒。 施岩已经和自己睡到一个房间了,但目前这个状况,他们谁也没提过要和对方做点什么。 柳易尘的所有淡定,都是真的。 他的确从过去走出来了,也的确下定了决心,要将任正做过的一切揭露出来。 但下定决心告别心魔,不等于就不再受心魔的影响。 恐惧、退怯,这都是难以磨灭的本性。 他切切实实的感到害怕。 而这五百块,仿佛某种实在的、质朴的安慰。 对于从十几岁就开始在外自力更生的柳易尘来说,最切实的安慰就是赖以为生的钱了。 虽然很多人都说过这些年里施岩给自己送过的礼物,但对柳易尘来说,他什么都不记得。 这就是施岩给他的第一个切切实实的礼物,五百二十五块钱,以及施岩兜里的一个硬币,其中五块有些旧,还有张一百被小学生写上了名字,大概是用来交食堂午餐钱的。 都是普普通通的钱,但每一张柳易尘都不舍得给任何人。 施岩笑得一脸痴汉:“要不以后我每周末都去开车,赚的钱都换成纸币,再给你买个保险箱,你想存多少存多少?” 柳易尘扶了扶额头:“那倒也不必了,行了吃蛋糕吧。” 几个人吃完了蛋糕,柳易尘和施岩跟着节目组去了分给他们的别墅。 到了才发现,这是真的豪华顶配,住上四个家庭所有人都够。 袁佳瑶之前也没来过这栋别墅,看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两人十分同步,三个人都一脸震惊。 只是袁佳瑶比两人还多了一点羡慕。 施岩想起刚才来自陆薇薇的羡慕,朝袁佳瑶招了招手:“瑶瑶?我们打个商量呗,让大家都住过来行不行?” “不行,人家薇薇和雨星花了一下午布置好了家,你让人家住过来,人家能乐意吗?至于周大哥那里,你倒是可以邀请一下试试看。”袁佳瑶很懂地给施岩解释,“你不懂,人薇薇说是羡慕,但真要选,她肯定选和自家老公布置好的小屋。” 施岩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道:“那我打个电话问问?她们愿意的话是不是节目组不会阻止她们搬过来住?” “不会,分给你们的房子就是你们可以自由处置的,你们作为主人邀请大家过来,当然可以。”袁佳瑶相当自信,“但同为女生,我相信薇薇和雨星不会舍得自己和爱人共同努力布置的家,不然我和你打赌……” “哦,喂?薇薇吗,我,施岩,这边房子还挺大的,卫浴什么的都一屋一套,独立的,对,还有厨房,是的有个小天台,哦你来是吧?雨星也来吗,好的太好了!”施岩絮絮叨叨地挂断了电话,瞥了一眼话还没说完的袁佳瑶。 “喂,周大哥吗,我是柳易尘,是这样,我和施岩分到的别墅能住下我们所有人,薇薇和雨星她们都愿意住过来,所以我问问您和雅娴姐愿意来吗?好的你们过来是吗,那我先去给房间通风了。”没过几秒,柳易尘也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施岩抬手和柳易尘击了个掌:“瑶瑶?你刚才是不是说过赌,赌什么呀?” 袁佳瑶疯狂摇头:“不赌了不赌了!没说过没说过!” 施岩一点也不在意,兴冲冲地就跑去帮柳易尘开窗通风了。 四间屋,四家都住上了,又是名正言顺让柳易尘和自己睡的一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的手机搜索记录: 蛋糕可以真空保存吗,急在线等。 纸币该如何修复保养。 男朋友送自己的礼物挂在客厅还是卧室好? 第53章 水军 当晚, 四对嘉宾都住进了柳易尘赚来的别墅里, 煮起了火锅。 陆薇薇捧着碗, 从锅里捞起一块肥牛, 心满意足道:“不是我说, 今晚大家能吃上这顿火锅, 我多少也是有些功劳的。” 如果不是她全程没认出柳易尘,这个任务还没这么容易就完成了。 施岩一边从锅里抢着牛肚夹给柳易尘, 一边冲着陆薇薇臭显摆:“薇薇啊,这明明就是我家尘尘演技好, 当然我也不否认你是有功劳的,要是换个人来,那的确……” 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陆薇薇听得牙痒痒, 放下筷子呼叫外援,“我跟你说啊,别以为这里就你一个疼媳妇,小方, 上,怼他!” 谁料方奇夹起一片肉丢进自家媳妇碗里,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 其实我也早就认出柳老师了,除了你,真没别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 除了气呼呼的陆薇薇,在场其余六人集体扭头憋笑。 方奇依旧什么都没察觉地继续:“媳妇儿啊,不是我说, 虽然一开始我的确也有点怀疑自己,但柳老师的伪装其实还挺明显的,你看啊,比如说……” “哈哈哈哈!”终于,黎雨星第一个憋不住了,“老方啊,我一直觉得我家这个算得上是直男了,没想到有比你还直男的。” 方奇茫然地环顾四周:“你们笑什么?我这也没说错什么吧?” 狄飞光拍了拍方奇的肩膀:“你是没什么错,但是学学人家岩哥吧,媳妇不管对不对,总之就是对的,你以为你家媳妇真想听怎么识别柳老师吗?” “你别给点阳光就灿烂!你可没比方奇好多少!”黎雨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教育自家另一半。 一顿饭吃完,施岩成功成为了一众直男的教学模板。 吃完饭,柳易尘去厨房洗碗,施岩自觉跟了上去。 别墅的吧台是开放式的,其余几个人便坐在餐桌前有一句没一句和两人聊天。 毕竟年纪差距都不大,又在一个圈子里工作,客厅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正在洗着碗,柳易尘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施岩停下手里的活,关心道:“是有消息了么?要我跟你一起接吗?”柳易尘摇摇头,擦干手上的水:“我去接就行,你继续洗碗吧。” “嗯……”施岩犹豫了一下,终于挤出一个鼻音,“我等你。” 等柳易尘走了,陆薇薇犹豫着,终于把自己憋了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是不是你们上周那个事情?你们公关的速度是不是有一些慢……,如果没有好的公关团队的话……” 话还没说完,方奇拉了拉她:“要是施岩找不到好公关,你能找到更好的么?” 陆薇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好像也是,不过你们这个处理事情的速度,真的有点慢啊,菠萝以前是这样的吗?” “如果只是想扭转舆论或者把事情掩盖过去,那处理起来的确很快,不过尘尘有别的想法,等他电话打完再看吧。”施岩虽然对陆薇薇虽然有问有答,但显然心思并不在这边。 洗好了碗,施岩在沙发上坐下,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 这期在城市里录制,对手机没有限制,但为了节目效果,嘉宾们还是窝在沙发里时不时闲聊几句。 没过几分钟,柳易尘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客厅里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很多。 施岩迅速给柳易尘空了地方,将他拉近了自己怀里。 柳易尘静静坐在沙发上,攥着手机,轻声道:“已经谈好了,今晚就可以,开始了。” 其余六个人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只有施岩伸手握着柳易尘的指节,不太放心地确认:“不再等等吗?” 柳易尘握着手机,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不用再等下去了。” 他抬起眼,看向镜头,眼神冰冷凌厉,却让人在一瞬间感到某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经年累月的悲戚与委屈、压抑已久的愤怒,以及如释重负后的决绝。 嘉宾们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柳易尘演过很多角色,在场的他们所熟悉的就有不少。 他擅长扮演,更擅长用自己的躯体传达情绪。 柳易尘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经过了拿捏,眼神微抬的分毫之差、手指动作的幅度、肩背表达的精神状态,甚至语气的微小区别。 这些细节让柳易尘扮演的人物像是真实存在过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能被观众捕捉到。 但此刻的柳易尘不同。 他不在扮演任何人,没有肢体的细小动作,没有眼神的传达。 只是苍白、易碎、毫无波澜的,如同玻璃一样透明的。 施岩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已经自作主张拍过板了吧?” 柳易尘用极小地幅度点了点头:“嗯,你现在可以看微博了。” 他话音刚落下,陆薇薇第一时间抓起了手机,其余几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拿起了手机。 说到这个份上,柳易尘要做什么虽然不清楚,但显然是针对之前的事做了什么解释。 最年长的周锐明做事周全一些,先看了看导演和柳易尘:“这还能继续拍吗?” “如果两位当事人同意的话,我们会继续录制,不妥的地方时候剪掉就是了。”导演给了答案。 施岩没去拿手机,而是抱着柳易尘,垂下头:“拍吧,我们不介意,本来就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他知道现在微博上都会有些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不想再去看。 客厅里沉默了下去,连工作人员也有人偷偷拿出手机,看起了热搜。 #柳易尘发声控诉人渣继父# 看见标题,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这不是正常的公关策略。 大部分情况下,无论艺人的立场会否正确,都很少会出现艺人本人发声控诉的情况。 越是地位高、咖位大的艺人,这样的状况就越少。 对于艺人们而言,和普通人的距离感是极为重要的。 一旦让人们意识到,自己崇拜的对象是和自己一样会痛苦、会处于弱势地位、会被伤害的普通人,偶像光环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而,距离感是维持形象极为重要的手段。 即使艺人是受害者,发声的环节也通常由工作室发布律师函来进行。 而这条热搜的源头,是柳易尘本人的微博。 对于一个已经拿下影帝桂冠的一线艺人来说,这几乎是破釜沉舟一样的选择。 视频的前半段,柳易尘面对镜头,没有半点遮掩,声音清晰地开口。 “我知道,这几天有很多人在等待我给一个答复。” “有人说我说谎成性,也有人说我道德败坏,我只想在这里将事实告诉各位。”视频的声音在客厅里传出,不小心开了外放的黎雨星不好意思地抬头,迅速关掉了声音。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继续。 “在我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四年时间里,任正,也就是我的继父,对我进行了长达四年的猥亵。” “其后数年,任正长期向我索要封口费,并在两年前,因索要无果,潜入《新郎》的拍摄场地进行破坏,导致我与施岩受伤,任正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今年刚刚获释。” 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委婉措辞,柳易尘用最直白的话语解释了一切。 包括他曾经因为反抗任正失手将人打伤,导致留下案底一事,也一一和盘托出。 “下面,我所说的全部已经经过公证。” 视频里,柳易尘一字一句,没有半点动摇。 所有话说完,屏幕黑了下去。 视频放完,评论区瞬间乱作一团。 大批原本就相信柳易尘、却因为正主没有说话而被迫闭麦的粉丝终于能站出来说话了。 但更多的是冷嘲热讽。 “如果真和柳易尘说的一样,那他有什么必要憋这么多天才出来解释?” “洗白吧?往一个老人身上泼脏水也下得去手?” “啧,难怪现在私生活混乱,原来小时候就被玩过了?” “别看他说得可怜兮兮,要是真想反抗早就反抗了吧,能忍四年?” “就是,我看他怕不是自己也乐在其中?” “说到底,空口白牙,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证据呢?十几年前的事,还不是他爱怎么编怎么编?” 评论、转发、点赞几乎瞬间就飙上了热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增长着。 客厅里,沉默依旧蔓延着。 施岩伸手拿走了柳易尘的手机,附在柳易尘耳边:“我带你回房间?” 他担心柳易尘选择了坦白,不愿意留在这里面对刚刚了解了那些过往的朋友们、还有记录一切的镜头。 柳易尘摇了摇头,推开施岩的手:“不用,我去给大家切点水果。” 几分钟后,柳易尘的微博再次更新。 一段段由过去的受害人陈述的证据出现在微博里。 其中有一份甚至自称是任正的亲生女儿。 迟迟没有发声的这一周里,柳易尘与施岩委托了值得信赖的律师花了很久说服了受害人们作证。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即使柳易尘记得任正曾经骚扰过的人,很多人也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想要选择息事宁人。 然而柳易尘很清楚,所有的“息事宁人”都是自欺欺人,都不过是因为惧怕未来而选择的委曲求全,事实上,梦魇如影随形,如同附骨之疽,永远挥之不去。 在亲自联系受害人、一一说服、保证绝不泄露隐私后,柳易尘终于得到了受害人们的同意。 在提供证据后,所有受害人的隐私都被重新埋藏,过往的蛛丝马迹也被斩断。 就连十余年前,她们在早已倒闭的网站上发布的树洞,也被小心翼翼地删除,过去的名字、过去的知情人也一一经过了打点。 会选择今晚发声,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最后一个可能暴露受害人隐私的线索也被成功抹去。 更多证据出现后,评论的混乱也愈演愈烈。 有人开始心疼、愤怒。 “卧槽,如果是真的,那这老男人可真是禽兽了?” “如果说柳易尘一个人是撒谎的话,这些怎么说?” “我现在是真的佩服柳易尘了,从这样的家庭走了出来,而且活得那么干净。” “能有勇气用这种方式站出来,这样的态度还有人说炒作、撒谎,你们还是人吗?” “十二岁啊,我的天,老畜生!” 有人依旧不信。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是文字?其他受害人不拍视频吗?不露脸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些受害人?” “等一个反转,我看那个老爷爷也不像会撒谎的样子,倒是柳易尘,一看就是撒谎惯犯。” “he!tui!别以为我会信洗脑包!我不看!” 还有一部分人,根本不在意真假。 “强烈要求其他受害人露脸,算算年纪她们也是适婚年龄了吧?我可不想做接盘侠。” “啧,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个被人玩过的脏货?” “我还以为菠萝的太子爷能找个多好的对象呢,居然是这么个货色?” 羞辱从来不分性别。 人们不在意谁是受害者。 人们也不会记住谁是受害者。 假以时日,就算这件事过去,人们会记住依然只有最刺激感官的部分。 柳易尘早已知道事情会以怎样的形式发展。 因而才做了这样的完全准备。 现在,没有人能查到其他受害者的信息,他就是所有恶意的集中对象。 这两天微博由工作人员代发,他已经为了防止电话被打爆,提前关闭了手机。 客厅里坐着的大家,谁也不是傻子。 大家浸淫娱乐圈已久,看完这一系列操作,已经看懂了柳易尘的用意。 “干!我忍不了了!”陆薇薇第一个骂了一句,抓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薇薇身高一八八:真是好笑了,还有人问受害人存不存在,你们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他这是把所有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揽了啊,妈妈都要哭疯了好吗!你们还有没有心? 紧接着,一条条微博悄悄出现。 @奇奇怪怪的小方:你们把这些当笑料之前,有没有想过受害人正在被你们的言论二次伤害? @流星下了一场雨:让我看看是谁在这舞,你不听不看不相信就别站在这里发表脑残言论了。 @微博用户8199:做人善良点,别把没素质当好玩。 @周大哥教你做人:年纪轻轻的,怎么有的人说话这么难听,看来还是缺锻炼。 @季小姐不做人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揣测受害人呢,你不是妈生的么,没人教你怎么尊重女性吗? 六个人各自登录小号,回消息回得飞快。 一时间,客厅活像个水军工作室。 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周锐铭和季雅娴手速慢一些,像实习生,而陆薇薇俨然是个职粉头子的样子,指挥得气势汹汹:“我跟你们说,净化广场要这么搞,反黑的这么标记,还有,不要人身攻击黑子,我们不能留下话柄,懂不懂?” 柳易尘端着切好的水果回来,看见面前的一幕,哭笑不得:“谢谢各位了,我们有安排过控评,各位不用替我操心太多。” 陆薇薇忙着回复评论,头也不抬道:“你和岩岩就甭管了,回头记得请我们吃饭。” “谢谢。”柳易尘放下果盘,郑重地再次道谢。 施岩喉结滚了滚,抬头看向站着的人。 柳易尘脸色始终平静,但他清楚,不管是什么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个人是柳易尘。 柳易尘是敏感的,此时此刻,即使不看手机,柳易尘的脑子里也很可能都是他预想过的谩骂。 “我带你上楼,大家不会介意的。”施岩起身,抱紧了柳易尘,和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牵着他朝卧室走去。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施岩在柳易尘耳边落下轻吻,“我知道你在忍,你可以……在我面前流泪。” “何必让别人也不舒服?我挺好的,既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那随便别人怎么说,我都挺得住。”柳易尘用近乎极致的冷静回答施岩。 他一直都很清楚,流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将糟糕的情绪传递给最在乎自己的人。 在施岩面前流泪,或许会让自己好过一些,但也不过是将一部分情绪转移给了另一个人而已。 就像过去,他的所有挣扎,不过是把养母也卷进了痛苦的深渊而已。 “尘尘。”耳边有轻柔的声音,“我知道你自己也能撑过去,但我想和你一起经历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写无脑网友把我自己气得险些写不下去,代入感可太强了一点。 第54章 转机 激情对喷的网友们也都不傻, 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明星的小号虽然关注的人是比大号少了一些, 但终究不是什么秘密, 不少艺人都会在小号上说一些“希望粉丝知道, 但又不能从官方渠道发声”的事情。 于是, 没过多久, 一个路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热搜就爬上了榜单。 #史上最贵水军团# 不明真相的路人们点开热搜,看见的是群魔乱舞的各家粉丝。 @懒得起名:@薇薇身高一八八, 这不是我家薇薇的小号吗?薇薇你醒醒啊,粉你很多年了, 知道你人好,但也不能这么烂好人吧,别蹚这浑水了好不好。 下面是陆薇薇的回复。 @薇薇身高一八八:粉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是谁的粉丝吗? @无脑喷子:妈呀, 他们整个节目组一起下场的吗?不至于吧,房子塌了,我还挺喜欢模特小夫妻的呢,本来挺期待这节目的, 现在都不想看了。 黎雨星冷漠回复:那别看了呗。 除了节目组的各位,陆陆续续还有各种眼熟的ID出现。 @造化钟神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么简单八个字都不懂吗? 这是影帝钟珩和他家对象共用的小号。 下面的评论倒是和谐了很多: @dhuiieg:我赌五毛是钟老师上线了。 @huhool:瞎了吗, 看客户端,是岳嘉佑。 @iudupw:算了不管了,爱豆发话了,不黑了我撤了。 连袁安瑞都出人意料地发了话。 @袁来如此:做人留一线,别这么恶毒。 很快, 有业内人士出来给了一张媒体渠道报价表。 不同咖位的艺人发不同内容的微博有着不同的报价,就算全部按照最低的标准来算,这次为柳易尘发声的艺人们,加起来也已经是个天价。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不断有人站出来。 @起名字好烦啊:我是柳易尘老家那边的,这几天镇上来了律师,不少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不是保护他,是保护以前的受害者。听说连十年前就已经退休、搬去北方的校工都签了。 @用户8903830:我也能证明,柳易尘憋那么久没说话,估计都是为了等保护好受害人信息。上周我本来想说话的,但我家里人让我别惹是生非,其实我有点后悔,柳易尘这么刚,我觉得自己现在马后炮挺不要脸的。 @今晚吃点啥好呢:我是当年柳易尘和任正起冲突出警的警察,具体的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透露,但我可以说,柳易尘公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 柳易尘和施岩在节目组安安生生录节目,只要有出外景的任务,陆薇薇和其他几位就抢着去,遇上不得不去的,柳易尘也总是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 越来越多人参与进这场混战。 真相也随之越发清晰。 而确保了受害人的个人隐私和安全后,安排好的公关也开始放手下场。 周五的录制结束,柳易尘和施岩前往机场准备回景城。 陆薇薇和方奇也住在景城,而黎雨星也在景城有工作,两个姑娘不由分说把航班改成了和柳易尘一班的,摩拳擦掌做好了线下当一回水军的准备。 然而到了机场,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和预想中会有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偶像们的通告、航班一向不是秘密,公开行程,粉丝接机、送机都是传统。 然而今天,却又和往常有着一些不同的地方。 陆薇薇爱吃甜点,加上被粉丝们称作小鹿,应援色是巧克力色。 方奇因为是硬汉小生,应援色也是十分直男的金属色。 狄飞光和黎雨星两人的应援色则分别是银白和玫瑰金。 而施岩,非常与众不同,又带了一些土气的,被粉丝们送了个土豪金的应援色。 往日,各家的粉丝们都带着自己的应援物扎堆站在一起,应援色一目了然。 但此刻,每个送机的粉丝手腕上都绑着各式各样的绿色应援物。 有的人是绿色的表带,有的人是绿色的运动腕带,也有翡翠镯子、驱蚊手环一类的,甚至有人把风油精绑在了手腕上。 有些人大概是来不及准备什么,干脆在手腕上用绿色的记号笔画了一圈。 她们的边上,是一群举着绿色应援物的粉丝,花花绿绿的颜色混在一起,一时间竟然看不出边际。 众人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 豆绿是柳易尘的应援色。 今天,所有站在这里的粉丝,不管是哪家的,都不约而同在手腕上加上了绿色。柳易尘走过去的时候,有举着陆薇薇手幅的女生朝他喊道:“加油!你可是我爱豆的爱豆!谁都不能骂你!” 追星的女孩们,愿意来接机的都是真爱粉。 只要和自家爱豆没有利益冲突,爱豆支持的,那自己也愿意跟着支持。 更何况,这件事里,柳易尘本就是受害者。 那些只敢躲在网线背后的人,总是戾气最重的。 而这些真情实感追星的女孩们,大多对爱豆们有着共情,十分理解柳易尘的处境。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施岩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家抱着土豪金牌子的粉丝们挥了挥手。 对面立刻回应起来。 “你给我们好好保护你家那位!” “都把你让给那位了,你们不管怎么说,好歹得给我白头偕老知道不!” “酸归酸,谁敢欺负我们岩岩的媳妇,我们和谁没完!” 这一波,就这样算是取得了初步胜利。 但既然做了,那柳易尘想做的还远远没有做完。 之后的一周里,任正犯下的,尚未过追诉期的案件被重新追查。 与此同时,法律界大V联合多方人士开始发文关注这一事件是否能改变当前的青少年保护,同时,心理干预专家也撰文探讨如何疏导此类事件中的受害青少年。 一周过去,风向终于彻底变了。 不管什么帖子,那些肆意谩骂的人,久了也就没人敢再随意开口。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勇敢站出来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柳易尘控诉的视频被转发了几十万次。 他的发声也在不知不觉见影响了一些事,推动了一些事走向转机。 那些过往令他的光环碎裂,同时,也成了新的光环。 过去,柳易尘身上的光环可望而不可即,完美又令人觉得虚伪,这也是他时常被诟病“假”的原因。 这次事件过去后,柳易尘身上的光反倒真实可触起来。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原来他也有热血的时候,原来他 在任正被批捕的同时,柳易尘和施岩去参加了《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的第三期录制。 第三期的录制在山里全封闭进行,两人享受了一周风平浪静的日子。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为期一周的录制结束后,任正的审讯也终于结束,一个连柳易尘和施岩都没预想到的锤子就这么从天而降。 如果说,任正是自找的话,那接下来的消息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大概是意识到这次进去可能是真的闹大了,任正在供述中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推翻了之前潜入拍摄场地、对教堂吊灯动手脚导致柳易尘和施岩受伤一事的口述。 按照任正说的,两年前的这件事,他并不是主谋,而是被教唆的从犯。 直到两年前,柳易尘一直都定期给任正封口费,从未间断过。 因为害怕走漏风声,这件事柳易尘连助理都没有交代,全部自己抽空亲自处理。 两年前的那次,柳易尘恰好为了进入某个角色,而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封闭体验,错过了当月给任正转账的时间。 等不及的任正跑去公司楼下堵柳易尘,人没堵到,却遇到了给这起案件出谋划策的主谋。 那位听说了他是柳易尘的继父后,主动请他喝了咖啡。 虽然那位对他和柳易尘的关系十分好奇,但任正也不傻,并没有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只是说了柳易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不过那位似乎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告诉他,柳易尘接了一部很可能冲击影帝的电影,一旦成功,飞黄腾达后,再想控制柳易尘可就难了。 那位还许诺,只要任正成功破坏拍摄,就向他支付一笔不菲的酬劳。 于是,这才发生了任正破坏吊灯一事。 否则,只凭任正一个人,也不可能知道电影在哪里拍摄、拍摄那一幕这些细节。 包括两年后的今天,任正出狱后能够找到柳易尘现在的家,也是那位透露的消息。 毕竟作为圈内人士,这些八卦来得比任正轻松得多。 根据任正的口供,警方的确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和那位的聊天记录,也找到了转账流水。 同时也发现了,任正隐瞒了自己两年后借此事敲诈那位,再次获得了一笔封口费,正是因为这笔封口费被花完了,他才动了再次找上柳易尘的心思。 警方的通告里,没有说明那位“圈内人士”的身份。 但通告发布的当天,有人在公开公开活动的现场被警方带走了—— 被带走的人,是靠着和柳易尘的绯闻一夜拥有姓名的新人,俞斐。 热搜也随之爆炸。 #所有人都欠柳易尘一个道歉#上了热搜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害,多行不义必自毙么不是。 第55章 恢复 结束录制从山里出来后,听说任正那里有新的进展, 柳易尘又懒得管, 施岩独自去了趟警局,回家在沙发里坐了半天。 施岩坐一会往厨房看一眼, 反复看了几次, 柳易尘一直正在烤箱前忙着烤舒芙蕾,脸上还带着笑容。 这几天, 事情陆续解决,柳易尘的心情很好。 看了快半个消失, 施岩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 走到厨房门口,想过去说点什么, 然而犹豫了一下, 又转头朝客厅走去。 柳易尘一直低头忙他的,头也没回道:“怎么了,饿了吗, 马上就好。” 施岩停住脚步, 摇了摇头,走到柳易尘背后, 轻轻环住了柳易尘的腰:“任正交代了一件事,我想了想, 就算现在不说,明天你还是会知道的。” “什么事?”柳易尘放下手里的打蛋器,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漫不经心道,“总不至于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 施岩压低声音道:“的确不算什么糟糕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下任正最新的口供,或许你会觉得好受一些。” 柳易尘放下手里的打蛋器,转过头:“怎么,总不至于他还对我有那么一点不存在的父子情?” 施岩将下巴放在柳易尘肩头,小声道:“任正说,对教堂吊灯做手脚这件事,背后出谋划策的是俞斐。” 柳易尘愣了愣,收起打蛋器,下意识端起碗震了震,送进了烤箱里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施岩有些担心地打量柳易尘的脸色。 他不知道柳易尘对这件事会怎么想,但是此刻,柳易尘的反应显得和施岩预想得有些不同。 柳易尘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释然,毕竟他也养过我几年。” 虽然这件事改变不了任正犯下过的罪行,但至少,有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分摊了任正的罪恶。 对柳易尘来说,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俞斐至少不会让他感到失望。 “那我让公关把这事放出去了啊?”施岩试探着征询柳易尘的意见,“不然你这两年太委屈了。” 柳易尘点了点头:“你放吧,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起多少这两年的事,委不委屈的,我自己不记得多少。” 施岩用下巴蹭了蹭柳易尘肩头:“那不一样,我心疼么不是,一会我去安排,你就等着微博排队给你道歉吧。” 不出所料,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俞斐和柳易尘的传闻也就随之不攻自破。 微博炸了。 官方发布的协查通报被转发了一轮又一轮,柳易尘的粉丝们终于翻身。 “道歉!为你们当年的揣测道歉!柳易尘从来没做错任何事!道歉!” “当年骂得那么凶,现在连道歉都不敢了吗?当年骂他现在还死要面子不道歉的,面子你留下了,但你身份证就是全家福。” “这是我整理的无脑黑营销号,以及收钱黑的营销号,还有P遗照的黑粉账号,是时候一一算账了。” “我只庆幸当年那么难,那么多人言之凿凿,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庆幸不是因为马后炮,也不是对我做了正确的选择而感到沾沾自喜,只是一想到他那么难,还好我们还在,就觉得有些庆幸。” 一时间,超话的粉丝们又哭又笑,到最后纷纷发起了转发抽奖,庆祝她们的爱豆“沉冤昭雪”。 加上大号下场引导,一切都在逐渐好起来。 同样,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的网友们也开始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承认当年是自己被带了节奏,开始无脑跟风黑,明明他是我的爱豆,我却没有选择相信他,对不起!” “一想到我之前骂了柳易尘那么多,现在就觉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再也不会轻易站队了。” 随之而来的周六晚上,《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也开播了。 节目组抓住了时机,买了一波热搜。 所有的愧疚都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途径—— 支持柳易尘,向制片人、电视台、品牌方证明他的商业价值,这是粉丝们和追星少女们选择的道歉方式。 于是,节目上线当晚,平台就险些被观众挤得服务器崩溃。 节目官微也被粉丝们的评论刷爆。 “柳易尘加油!” “我就想看看施岩对柳易尘好不好,柳易尘值得被爱!” “呜呜呜呜求岩岩对老婆好点!” “新粉别哭了,谁还不知道施岩疼媳妇,要你们哭?”晚上七点半,节目上线前半小时,施岩挑了一条评论转发。 @施岩:不敢不疼。@岩岩要疼老婆哦 “哈哈哈哈哈,是的,老粉都知道他追妻追得有多苦,是真的不敢不疼。” “是的,当年就算我们误会柳易尘不少,但谁敢骂啊,骂一句他立马不开心好吗?” “你们现在来喊他疼老婆了,我看你们是不知道他一直就疼。” #施岩说不敢不疼#就这么爬上了热搜。 与此同时,柳易尘正窝在沙发里开电视。 “吃宵夜不,我想弄点牛排。”施岩一边开冰箱,一边翻存好的食物。 “不要,上面有一盒生菜,我吃那个。”柳易尘调好饮料,探过头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你要煎牛排的话关上厨房门,我闻了恶心。” 施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听见柳易尘说犯恶心,脱口而出:“要不是我俩至今还没那什么,你这么说我是要误会的。” “神经病吧你,要吃就赶快,节目马上要开始了。”柳易尘喝了一口柠檬水,又瞥了一眼厨房。 其实他也不是自控力超群。 只是距离新戏开拍没多久了。 柳易尘的人物是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王爷,为了控制体重,保持孱弱纤瘦甚至病态的体型,柳易尘这两周连录节目都没再敢乱吃什么,一直保持最低的营养摄取。 相比之下,施岩就轻松多了。 他的角色是征战沙场的将军,现在的体型甚至有些不够格,还得增些肌,牛排、鸡胸肉就没断过。 于是柳易尘现在闻到油脂的香味就反胃,施岩倒是一点没觉得吃肉是重负担。 “不了不了,我今天陪你吃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施岩屁颠屁颠端着两盘沙拉坐到了沙发前,确认道,“投屏是能看到弹幕的对吧?” 柳易尘点点头:“能的,你干嘛非要看自己的节目啊?” “这不是想看看他们给你道歉么。”施岩拉过柳易尘,将他抵在沙发背上,亲了亲。 柳易尘回吻之后靠着沙发背,瞥了一眼开始放广告的电视:“这波可算是便宜节目了,收视绝对能爆,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和节目组多要点?” 柳易尘说完就安心看节目了,谁知道施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又凑了上来,抵着柳易尘亲了亲脖子,一路亲到嘴角,啃了一口,微喘着道:“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儿。” “什么样……?”柳易尘一愣,被亲得呼吸都有些乱,脑子里隐约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 施岩反复碾过柳易尘唇角,带着笑:“我就喜欢你掰手指算账这抠抠搜搜的样子。” 柳易尘更搞不明白了:“你这什么审美?再说我好像也没在你面前抠过吧?” 施岩蹭了蹭柳易尘下颌,忍不住又啃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幅样子,别人都见不到,只有我见过,你也只给我看,谁让你只和我过日子呢。” 身为演员,他们没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 对常人来说,总有些什么是只能给爱人看的,但对演员来说,尤其是对柳易尘这类的演员来说,为了一部电影,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种情绪、每一种表情都是可以向观众展示的。 唯独现在这样的柳易尘,是只属于施岩的。 抠门,计较,这些属于常人的情绪被柳易尘藏在最深处,唯独施岩见过。 那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 柳易尘推了推施岩,有些羞赧:“抠门有什么好给其他人看的,再说了,我们给节目带了这么多流量……” 施岩实在忍不住笑意,抱着柳易尘又亲了一通才道:“你就安心吧,节目组在我们家的平台播,平台是我爸的,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我爸的就是我的,我就你一个媳妇,我的就是你的,钱不还是到你兜里了。” 柳易尘被他的不要脸逗笑了,轻轻踢了一脚:“你长点志气行不行?” 施岩麻溜地滚到沙发上,捞起柳易尘按在自己怀里:“好了看电视!不闹了!” 七点五十八,《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开始播放。 弹幕一片【我就喜欢你们的不准时】 施岩一只手揽着柳易尘,一只手噼里啪啦打字:“尘尘我来啦!” 身为艺人,没那么多时间刷剧看视频,施岩的视频网站账号,是个白板,一条白色的弹幕迅速被粉丝们花里胡哨地应援吞没了。 节目开始播放,毫不留情地把众人上岛的画面分了四屏,逐一放大播放。 第一个是陆薇薇和方奇,两人被码头的道士忽悠得飞快上当,上了贼船。 很快,第二组的黎雨星也成翻车,第三组的周锐铭虽然还了个价,却还是没逃脱节目组的魔爪,花钱买了入岛路线。 画面回到一分为四的屏幕,其他三组定格,只有第四个框里的施岩和柳易尘还在动。 后期很懂地给了一行花字—— 现在,哈士奇会怎么办呢? 【哈哈哈哈我赌五毛,全军覆没】 【上来就欠了节目组债哈哈哈哈笑死】 【施岩:节目都是我家公司的,你们敢和我要钱?】 画面一转,施岩淡定对上了暗号。 弹幕顿时欢乐起来。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施岩答对了?】 【早就说了他从来都不蠢,就是装傻】 【哈哈哈快问路,嘉宾组唯一的骄傲就是你们了】 然而,施岩毫不犹豫:“先生,麻烦算算我和旁边这位的姻缘。” 弹幕终于笑疯了。 【哈哈哈哈让你问路啊!你问什么呢!】 【不是吧,你还怀疑你们不会白头偕老吗?】 【哥,在看节目的话求你不要秀了,你是不是故意秀的!】 【岩岩你是不记得柳易尘这两年对你有多好了吗,还需要问姻缘?】 节目很快就到了柳易尘和节目组讨论搓衣板的部分,紧接着又是别人玩游戏,柳易尘带着施岩赶海。 弹幕已经笑得覆盖了整个屏幕。 【哈哈哈哈我真的想不到柳易尘这个形象,居然会计较两块搓衣板】 【我快要笑死了,他这到底什么人设,演戏的时候高冷男神,综艺里居然是经济实用型?】 【哈哈哈哈艹这真的好抠门好会过日子】 【岩岩:谈恋爱那会儿我怎么不知道我男神居然这么会过日子?】 施岩看见自己被cue,敲出一串弹幕:“谁说的,我一直都知道好吗,你们那是不知道尘尘那会儿有多抠门……” 柳易尘一边拦着施岩乱发弹幕的手,一边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那会儿?” 施岩这话,明显就是记忆已经恢复了。 说漏嘴被抓了现行,施岩握着手机,僵在沙发上,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我是说,我暗恋你那会儿……?” 柳易尘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岩岩:害,功亏一篑。 第56章 红酒 施岩脸色有些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道:“抠门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你放心, 没有人会嘲笑你。” “我是在说这事吗?”柳易尘看见施岩一脸局促,又好气又好笑, “你老实交代我又不可能吃了你。” “但我想吃了你啊。”施岩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声音太小, 柳易尘半个字都没听清,只当施岩在找借口,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瞒着我干什么?” 施岩小心翼翼看了柳易尘一眼:“我怕你觉得, 我的记忆都回来了,你的还没回来, 对我不公平, 或者你又想多之类的。” 施岩其实根本不介意自己丢了两年的记忆,最多也就是心痛失去了两年谈恋爱的回忆。但他觉得柳易尘一定是介意的。 上周的录制在山里,不知道是不是空气清新、心境平和, 又或者是庙里吃得少、劳动强度大, 他隐约发现记忆全都回来了。 下了山,借着去警局了解任正最新的口供, 施岩顺便去了一趟医院。 MRI的结果是,在日常生活中, 脑内血块产生了位移,并且逐渐开始自然吸收,功能区域也开始自然运作。 施岩的记忆回来了。 但思前想后, 他觉得想过阵子再告诉柳易尘。 柳易尘脑子里事情多。 或许会觉得唯独自己失去记忆太过孤独,You或许会觉得自己却还是没有想起来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多少有些对不起。 施岩说完,气氛有些冷。 电视里还在继续放着节目,小石子看见自己出场,冲到电视机面前,朝着屏幕“嗷嗷嗷嗷!” 柳易尘伸出长腿,揉了揉小石子的脑袋,笑眯眯道:“小傻子,过来,和你傻子爸玩去,电视有什么好玩的。” 施岩抗议道:“什么叫傻子爸!我们父子俩聪明着呢!” “你不是傻子么?”柳易尘随手拿着遥控器拉快进,把节目跳到了两人赶海的画面上,“我不在意是不是只有你的记忆恢复了,你没事就好。” 施岩侧过头看着柳易尘,终于发觉柳易尘眼神亮亮的,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他也高兴起来,一把将小石子抱上了沙发,放在两人中间,笑得露出两排牙:“医生说,再去复查几次,积极配合治疗,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没事的,以前那些事,我都想起来了,大不了我带着你再来一遍。” 柳易尘看着施岩,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到底都想起来了些什么啊?” 施岩美滋滋地,一只手抱着狗,一只手抱着人:“也没什么啊,我怎么和你表白的,你怎么答应我的,我俩第一次不是因为戏接吻,第一次……那什么,第一次一起出去旅游,你第一次跟我回家,我们同居第一天,什么的。” “你怎么和我表白的?”柳易尘来了兴趣,把小石子抢来抱在自己怀里,一人一狗乖乖等听故事。 施岩正好看了一眼电视,转回来就看见沙发上满脸好奇的柳易尘,怀里还有一只虽然听不懂但看起来还挺好奇的狗子,突然也羞赧起来,挠着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想不起来也挺好,还挺羞耻的。” 柳易尘想了想施岩可能的操作,又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过的,笑道:“听说你是在电影节上表白的?举着奖杯?你那会儿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不说了不说了!”施岩终于忍不住了,扑过去把柳易尘按在沙发上,抬起柳易尘的下巴,“不过我倒是记得,那天结束以后,我们都没去after party。” 柳易尘愣了愣:“所以呢,我们干嘛去了?” 施岩覆上柳易尘的唇:“干这个去了。” “唔!”柳易尘轻轻踢了一脚施岩,“狗还在呢!” “有什么关系,他懂么他?”施岩大言不惭,丝毫不觉得尴尬。 柳易尘这次没来及说什么,又被施岩直接撬开了唇齿。 “别转移话题。”终于被施岩放开后,柳易尘调整了一下呼吸,拉过小石子掩着发烫的脸,“你怎么表白的?再说一次?” 施岩一愣,下意识搓了搓手:“你真的想听?” 柳易尘穿着宽松的衬衫,舒展四肢,深陷在沙发里,点了点头:“再说一次,说给我听。” 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电视壁灯,光线暧昧。 柳易尘眼睛里反射着电视的光线,皮肤呈现出一种清冷的白,却又带了点刚刚结束亲吻的微红。 像极了聚光灯下领奖的柳易尘。 白璧无瑕,一尘不染。 让人产生近乎要顶礼膜拜的错觉。 “好……”施岩喉结滚了滚,觉得从喉间吐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声线因为紧张有些轻颤,“那天我说……” 他半跪在地毯上,比沙发上的柳易尘矮了一些,微微仰起头:“其实,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走进娱乐圈,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像是会发光,一种温柔却让人难忘的光。” “我追那道光追了很久,他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干净的人,如果要我说他还有什么优点的话,我能说很多很多,反正好不容易拿个奖,以后也不一定能再拿了,就原谅我多说几句好了。记得有一天,我问他,要是我能拿最佳新人,可不可以追你,他说,那等你拿了再说吧。” “谁知道,我居然拿了个影帝,那是不是可以再多奢求一点——请问,旁边这位先生,我的光,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我……”柳易尘侧过头,轻咬下唇,目光落在地毯上,“我怎么回答的?” 施岩蹭上沙发,附在柳易尘耳边,轻声道:“你说,好。” 柳易尘愣了愣,侧过头注视着施岩。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施岩觉得柳易尘的脸色比平时看起来红一些。 “只是突然觉得……”柳易尘凑过去,轻轻碰了碰施岩的鼻尖,又贴着唇轻吻了一下,“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好的决定。” 施岩爱他,交付全部真心地爱他。 这是柳易尘从未拥有过的爱。 施岩按着柳易尘的后颈,额头蹭着柳易尘,美滋滋道:“那可不么,和你在一起也是我做过最好的决定,对了,和你说个事,以后咱俩可以一起工作了。” 柳易尘被他蹭得有些懵:“什么,我们本来不就在一起工作吗?” “你之前和星影解约的官司一直拖着,虽然实际的运营早就转接过来了,但合同还在星影手里。”施岩很有耐心地解释,“最近他们在谈收购,本来就急着处理烂摊子,这次的事出来以后,那边坐不住了,主动联系了工作室,你很快就彻底自由了。” 出了俞斐的事之后,施岩就一直在帮柳易尘运作,很早就把柳易尘的日常工作交接到了菠萝,两人确定关系后,也以共同名义创建了工作室。 但实际的经济约却被星影留在了手里。 去年,住隔壁的影帝钟珩和星影谈了很久的收购,今年已经在逐步交割,星影也急着抛掉手里的烂账。现在为了给俞斐蹭热度而捏造绯闻的事情败露,星影也彻底不敢贪心了。 柳易尘弯了弯眼角,听懂了施岩的意思:“我哪里自由了,以后我老板不就是你了么?” 施岩对柳易尘的说法有些异议:“确切来说,你和我的老板都是我爸,至于工作室本身,这两年的确是我在做主,不过这都是你自己懒得管,可不能怪我。” 柳易尘的心思大多在演戏上,的确不乐意管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随口道:“那老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商业价值吗?” “榨干你就行了,我在乎你那点商业价值么。”施岩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柳易尘隐约听清了,还没来及说话,施岩已经装起了正经,“总之先把卓导的电影拍了,冲个奖,以后你就能端着身价随便挑片子了,爱拍哪个就哪个。” “你当逛菜市场呢?”柳易尘被施岩逗笑了。 施岩两手一摊:“咱就有这资本,谁让你演技好,你老公不缺钱呢?以后有本子就拍,没本子咱俩就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快想想等有空了想做什么,我早就想说了,你以前和我谈恋爱那阵,一天到晚忙工作,老是忘了我。” 柳易尘:“……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指望着我不务正业。” 施岩一点不掩饰,果断点头:“是啊,等你再拿个奖,能随便挑本子了,咱俩就去海城买个房,住海边,赶赶海,钓钓鱼,再养个一窝毛孩子。” “然后整天坐飞机回景城赶通告?”柳易尘抿着嘴角微笑。 国内大部分工作集中在沪城、景城等地,柳易尘的故乡海城距离这些城市并不近。 施岩是综艺咖,赶通告、录节目是基本日常。 住在海城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施岩飞快道:“可那时候我上综艺只是想和你待在一个圈子里,多刷刷存在感,后来是因为总有人骂你,我想多上点节目给你说说好话。” 柳易尘心里一暖,唇角扬起:“现在呢?” 他以为施岩是天生表现欲旺盛、喜欢热闹,所以才上赶着去那些人多、活动有趣的综艺。 谁知道原来都是为了他。 施岩撇撇嘴:“现在老婆狗子热炕头,谁乐意去受罪啊,有那功夫我干嘛不在家和你睡觉啊。” 柳易尘一愣:“睡觉?我觉得你今晚好像说了好几次了。” 他之前觉得是听错了,现在回味了一下,施岩分明是说过“想吃了你”之类的话,还说了不止一次。 施岩慌忙解释:“那什么,我不是恢复记忆了么……咱俩以前休息的时候,经常什么也不干,就在家……睡到开工。” 说到这份上,柳易尘再怎么迟钝也听明白了。 害怕柳易尘生气,施岩说完就迅速补充:“你现在记忆没恢复,觉得不适应我懂的,慢慢来,我能忍……你啥时候觉得心理上适应了,咱俩约个暗号啥的,你提醒我一下,成么。” 施岩越说越委屈,觉得这记忆恢复得太尴尬了。 他现在什么都记得,食髓知味又不敢轻举妄动,明明记忆里早就和柳易尘如胶似漆,但现在的局面,分明是在锻炼他的自制力。 “那什么,要是你觉得是时候了,就在床头柜放杯红酒,你说怎么样?”施岩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偷摸早恋的高中生,千方百计溜出家门,站在小对象家楼下,鬼鬼祟祟等着自己的男孩,偷一个吻,偷一段夏夜。 柳易尘稍稍推开小石子,从沙发上起身。 “怎么了,想吃什么我去拿?”施岩坐在沙发上,仰头看朝外走的柳易尘。 “我去酒柜拿瓶酒。”柳易尘走到酒柜前,蹲下拉开柜门,语气平静地问,“想喝威士忌还是红酒?” 红酒…… 施岩心脏猛跳,生怕柳易尘没那个意思,用高中男孩哄骗初恋接吻时故作镇定的口吻道:“我可以说红酒吗?” 柳易尘微微顿了片刻,耳根不易察觉地红了:“不都说了让你选吗?” “红酒!”施岩这次确定了,柳易尘有那个意思。 柳易尘埋下头,背对着施岩:“嗯……” 作者有话要说:尘尘你学坏了! 第57章 复苏 柳易尘脑子里像是填满了刚烤好的棉花糖。 粘稠、柔软、空白, 甜得齁人,以至于他连自己从酒柜里拿了什么都不知道。 柳易尘拿酒的功夫,施岩把小石子关进了院子里。 刚从柜里拿出酒, 施岩就黏了过来。 “酒先醒着, 咱俩……?”等柳易尘关上酒柜门,施岩直接从背后抱住了他,热腾腾的呼吸覆在柳易尘耳边,烧得他觉得那股热流顺着耳蜗直达中枢神经,又随之传向每一个神经突触, 流遍四肢百骸。 “好像拿错了……”柳易尘就着被抱了满怀的姿势,动作僵硬地拔出瓶塞, 往醒酒器里倒了点酒,“这瓶酒只剩一杯了……”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甜蜜的酒香。 柳易尘才发现自己拿的根本不是红酒,是瓶贵腐甜白,极为浓郁的太妃糖风味令人思维也随之变得胶着、缓慢。 “这不是红酒……”柳易尘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这会又没人打算喝。再说不是红酒你现在也没机会反悔了。”施岩早就刹不住车了, 一边亲柳易尘耳边、颈侧的皮肤,一边抱着人往沙发里推。 酒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客厅, 连急不可耐、满脑子都是柳易尘的施岩也闻到了。 楞了一下, 施岩不知道是被戳到了什么开关, 醉了一样将柳易尘推进沙发里, 直接亲了上去。 “你……突然抽什么风?”柳易尘被他亲得有些缺氧, 陷在沙发里浑身发软, 还没顺回呼吸, 又被施岩撩着衣服,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咬着颈侧皮肤。 施岩心跳得快要脱离胸腔, 在柳易尘颈侧拱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我想起来这酒了。” 院外小石子叫了一会,已经乖乖偃旗息鼓,等着未成年奶狗限制画面结束了。 但柳易尘觉得自己身边还有一只哈士奇,啃得自己连话都没办法说完整。 他也不知道施岩到底怎么回事,被咬过的皮肤滚烫,温度顺着血液攀上脸颊,平时苍白的皮肤爬满红晕。 柳易尘一只手虚虚地挡住脸,脖子向后仰去,任由施岩留下痕迹。 两个人一个辛勤耕耘,一个魂游九霄,谁也没想起来还有一杯酒等着喝。 施岩辛勤忙碌了大半夜,从楼下忙活到楼上,从客厅忙到卧室,最后抱着柳易尘去洗了个澡,把人塞进被窝里,才终于想起来客厅里有一杯被遗忘了的酒,以及一只被遗忘的狗子。 “我去把狗子放回来,那杯酒你还喝吗?”施岩弯腰在柳易尘额角亲了亲,替他盖好了被子。 柳易尘被折腾得够呛,任由施岩替自己洗了澡、换上睡衣,半垂着眼,蜷缩在被窝里点了点头,听着施岩下了楼。 意识朦胧间,声音反而被无限放大。 先是施岩“咚咚”下楼的声音。 他做事一向不正经,拖鞋半趿拉着,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施岩下楼先安抚了被关门外半天的小石子,“哗啦啦”地倒了堆冻干,狗子几乎同步“咔嚓咔嚓”啃了起来,听着还挺脆。 解决完崽子,是橱柜门打开的“嘎吱”、冰箱门关上的“砰”,施岩似乎是切了块奶酪做下酒菜。 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客厅里小石子啃冻干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过。 瓷碟装着奶酪放在大理石餐台上,紧传来玻璃碰撞的清脆“叮当”声。 最后施岩把下楼的动静又重演了一遍,这次大概是因为端着酒杯,倒是没有再趿拉着拖鞋了。 兴许肌肉早已有了耳鬓厮磨的记忆,柳易尘觉得身体倒没有太过疲惫,对这些琐碎的声音也没有扰人清梦的厌恶感。 相反,他从心底生起一种生活平静美好的愉悦感,听见施岩上楼的声音,懒洋洋地抱着被子爬起来等着投喂。 柳易尘刚从此床上坐起来,就看见施岩端着酒杯,笑得眼睛里闪着光:“刚刚没来及说,你知道这瓶酒为什么只剩一点吗?” 刚刚光顾着劳动了,现在脑子冷静下来施岩才想起来之前有段话还没说完。 柳易尘想起了刚才没进行下去的对话,不由自主想起对话被打断后,他俩那几个小时里都干了些什么,红着脸别开头:“喝了啊,不然呢?” “算是喝了吧,我喝的,虽然也没喝到几口。” 施岩舔了舔唇角,觉得那些失去的记忆回来了真是太好了,鬼鬼祟祟地弯腰耳语,“倒你身上喝的……浪费了一大半……特带劲……” 柳易尘原地死机。 经历了长达六十秒的重启。 导致系统崩溃的罪魁祸首趁乱又偷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抿了抿酒。 柳易尘总算知道施岩这大半个晚上这么起劲是为什么了。 他被翻来覆去折腾的罪魁祸首,就是那瓶酒。 “你这么白,我觉得下次可以试试红酒,肯定好看。”施岩被柳易尘呆若木鸡的反应逗笑了,忍不住得寸进尺。 “你哪儿学来的这些!”柳易尘炸毛了。 根正苗红柳老师,从头发丝红到指甲盖,全然忘了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自己对施岩的所作所为有多配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开始为五讲四美好青年激情代言,“铺张浪费!酒池肉林!资本主义的糟粕!而且我一口都没喝到!” 施岩听完忍不住被逗乐了:“那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说我的。” 柳易尘还没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是哪天,施岩已经抿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吻了上来:“省得你说一口都没喝到,喏,给你尝尝。” 带着甜意的酒香在唇齿间扩散开。 施岩记忆里穿着发白校服的柳易尘,面前这个裹着被单、露出的锁骨上还留着吻痕的柳易尘,两个跨越数十年的柳易尘重合在眼前。 他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记忆里那个穿着校服的大男孩,缩在自己的壳里,缩了很久。 过去的两年多时间,他花了很多心思,觉得自己终于把这人从壳里拖了出来,但很多事情,他们只是不去提,自欺欺人地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柳易尘从来没有真正走出过阴影,不过是将那些过去都埋了起来,不去处理罢了。 这次的失忆,反倒成了某种契机。 将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从尘封的记忆里挖出来,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尘尘终于要好了。 柳易尘像是在回味酒的味道一样,呆滞了半晌才拍了拍床:“过来,抱一下。” 那些夜不能寐、被记忆缠绕着拖进地狱的过去,好像已经过去了。 施岩俯身和柳易尘拥抱的时候,觉得那双手臂紧紧缠着他的后颈,用尽全力将人贴近自己。 他不清楚柳易尘在想什么,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任由柳易尘抱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窗外已经亮起了朦胧晨光柳易尘也没有松开手。 保洁、奶工、遛狗大爷、晨练大娘,寂静的世界突然被人间嘈杂而有趣的声音填满。 仔细听的话,还有少年的声音,以及狗叫。 似乎是住在不远处的岳嘉佑大清早遛狗,遛到了自家楼下。 之前施岩和柳易尘一起去录综艺的时候,朱元和于润要跟行程,小石子又实在太小,丢去寄样总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于是团刚解散就结了个婚、顺理成章休起了婚假的岳嘉佑自告奋勇,把小石子接了过去,和他家的柯基养在一起。 两只狗子从此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每天早上遛狗时都要来一出十八相送。 “哼哼,走了!你盯着别人家的哈士奇干什么!” “快走!人家也是公的!公的知道吗!” “小石子乖!哥哥明天再来看你,别扒拉了!!” 岳嘉佑一个人跟两条狗唱着独角戏。 一只柯基和一只哈士奇隔着院子的铁门,叫得一个比一个深情。 哈士奇崽崽的一只爪子还伸出了铁门的缝隙,扒拉着岳嘉佑不肯放。 施岩小声嘟囔:“这才几点啊,有到五点吗?年轻人就是厉害,能折腾,要不我下去管管咱家狗子?” 岳嘉佑二十出头,小石子还没半岁,唯一成熟一点的哼哼今年两岁半。 的确都挺年轻。 柳易尘忍不住吐槽:“人家是早起,你是通宵,到底是谁能折腾?再说小石子又不怕你,还是我下去吧。” 自从小石子回家,这个家就一直奉行严母慈父教育方针,施岩为了博得狗子的欢心,不管是罐头还是冻干,只要小石子讨好一下,分分钟投降,日子久了,小石子早就看穿了这个家谁最好欺负。 然而两个人嘴上各自说着要下楼,却没有一个人动。 柳易尘抱着施岩,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闷着声音道:“以后让保洁阿姨不要买这款洗衣液了,还是以前那款薰衣草好闻。” 他们已经很久没用过薰衣草味的洗衣液了,上次换洗衣液是婚礼之前的事。 施岩在柳易尘看不到的角度一脸呆滞,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嗯,不买了。” 外面的动静小了一些,似乎是钟珩晨跑完带着早餐回来了,顺手把被哈士奇幼崽绑架的岳嘉佑救了回去。 柳易尘接着道:“小区果然得热闹点好,咱俩那会儿搬进来太早了,还是现在更像过日子。” 他俩是小区最早一批入住的,住进来后一直像住在鬼城一样,到后来才陆续多了不少住户。 直到大爷大妈们住了进来,小区里有了业主委员会的权力之争、广场舞的江湖恩怨、门口小摊的究极砍价,这才逐渐热闹了起来。 施岩刚才还处在有些怀疑,但连问都不敢问的状态,这回事真的确认了,柳易尘想起来了。 他稍稍推开一些,如梦方醒一样看着柳易尘:“你都想起来了?” 柳易尘点点头:“可能得谢谢那瓶酒吧,突然就想起来了。” 大概是那瓶酒上次就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最深刻的到底是对施岩会玩的震惊、还是最后那个伴随着酒香的吻,记忆似乎在唇齿相接的瞬间,被酒的香气找到了缝隙,渗透、瓦解。 施岩紧张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真的……?没骗我……?” 柳易尘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没骗你,施岩,我回来了。” 施岩嗓子发干,像是怕又把柳易尘弄丢了一样,极为用力地抱住了他:“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喝酒的过程,由于没合适的作案场所,大家脑内解决叭,我不顶风作案了。 最近入梅,一下雨就腰伤发作,没办法久坐码字,更新有些困难,趁今天不下雨赶紧写了再说。 第58章 狗子 夏天过得很快, 柳易尘和施岩在家喝喝红酒、遛遛狗,就过了一大半。 在家休息的时间里,柳易尘的记忆在逐渐恢复, 但有些地方依然不太清晰。 因为俞斐的翻车, 原本的角色需要重新选角,和卓扬定好的电影开机时间也不得不延后,这让本来就闲散的空白期又被延长了几个月。 柳易尘出道以后,还是第一次半年只拍了个综艺,更别提施岩了, 平时绝对是一档综艺的常驻嘉宾。 七月要结束的时候,《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播放了最后一期。 这节目原本只是施岩一时兴起, 想拽着柳易尘去秀恩爱而已,谁知道柳易尘每期都玩得很认真,带得其他嘉宾也不知不觉认真起来。 八期节目放完,观众早就忘了这节目原本是去度蜜月的, 纷纷把节目当成户外求生综艺追, 收视率意外得见好,嘉宾们的身家都连带着水涨船高。 就连柳易尘之前被一连串倒霉事搞砸的风评都变好了很多—— 判决都下来了, 该认错的人都认了, 莫须有的事情也全都澄清了, 事情本就告一段落。 只是偶尔还有人会说些“纯路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 怎么别人身上没这么多事, 就柳易尘事多?” 现在全变成了“纯路人, 以前总觉得柳易尘白莲花,惹了不少事还次次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现在才发现他就是白月光本光好吗!” 在一片好评里, 柳易尘和施岩接到了导演的电话。 《蜜月》打算录制大电影了。 这类综艺节目的大电影,说白了也不需要什么演技,不过就是加长高清版特别篇。 换做以前,怎么着也不可能在大银幕上看见柳易尘演这种纯商业片。 然而柳易尘之前就和几位嘉宾玩得很愉快,施岩也秀得心满意足。 与其说这档节目让他们度了蜜月,不如说让他们重新恋爱了一次。 于是柳易尘也就答应了导演的邀请。 节目的录制时间定在八月初,某个刚开发的海滨乐园。 柳易尘和施岩提前一天到了海边,带着朱元和于润,以及一只狗。 临走前,两人原本打算按照惯例,把狗托付给住隔壁的钟珩和岳嘉佑,然而隔壁小两口果断拒绝了施岩。 两年前,岳嘉佑和钟珩恋爱的时候还在参加选秀,出道就进了团。 今年夏天正好是限定团毕业的日子,刚恢复自由身,岳嘉佑就痛痛快快跟着钟珩进了婚姻的坟墓。 这俩也要度蜜月去,照顾不了小石子,反倒试图把岳嘉佑养的柯基给塞过来。 这次录制,助理们都要跟着,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照顾狗,大热天的,送去寄养柳易尘又舍不得。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导演来了个电话,小石子作为第一期节目的“飞行嘉宾”,这次大电影也有一个位置。 于是最后,小石子也被带了出去。 新晋父母柳易尘和施岩,舍不得让狗子坐航空箱,只能让朱元忙活半天找了一趟可以携带宠物登机的航线,但需要迂回飞到目的地旁的另一座城市,再开车前往要录制节目的度假村。 飞了三个多小时,又额外开了三小时车,四人一狗才终于站在了度假村门口。 进去办入住的时候,前台站着三个人,一只狗—— 两只狗子见面就撒着欢得围着彼此转悠。 还是只奶狗的小石子撵着两岁多的柯基到处跑。 至于人,那就要分情况了。 同为助理,施岩的助理于润和钟珩的助理方晓伟,两人见面就挤着眼睛笑了半天。 施岩盯着钟珩:“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钟珩从前台取回身份证,忍着笑意:“都说了我要带小孩去度蜜月,照顾不了你家狗啊。” “度蜜月来这里度?这里还没对外开放吧?”施岩深表不信。 钟珩笑道:“怎么,你们还不许节目请个飞行嘉宾了?” 这话说到施岩槽点上了。 “哈哈哈哈哈许啊怎么不许!”施岩差点笑出眼泪,“当然许啊,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是飞行嘉宾。” 今天天气不是那么好,有些阴。 钟珩的脸也有些阴。 柳易尘和岳嘉佑并肩站在一边,看那边两个人斗嘴。 柳易尘问:“我记得那个宠物航线一天只有一班,一班上限一只宠物,你们俩怎么过来的?” 岳嘉佑朝钟珩努努嘴:“他家的私人飞机,说是天热舍不得狗子坐航空箱,你们要是早说也要带狗来,就帮你们一起带上了。” 柳易尘:“……” 回头问问施岩他家有没有私人飞机。 施岩和钟珩办完入住,过来拿行李进房间,两只玩得差不多的狗子也跟着回来了。 晚上,施岩死活要去吃烧烤,柳易尘的下一个角色需要控制身材,于是索性任由剩下三位自己去了。 第二天的录制在未修建好的海滨乐园,之前担任带队主持的袁佳瑶也成了嘉宾,和小石子组成一队。 当介绍到这次的飞行嘉宾时,袁佳瑶道:“今天,我们有三位飞行嘉宾,首先是钟老师和岳嘉佑,以及……大家熟悉的小石子。” 钟珩终于反应过来,那句“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是飞行嘉宾”是什么意思了。 和以往的慢节奏录制不同,这次因为大家接下来都有通告,录制时间只有一天,采取了竞技类综艺的玩法。 五组嘉宾分别拿到了自己组的任务卡,随后每个人都被导演单独叫了出去。 小房间里,柳易尘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镜头。 刚刚,导演问他:“四周的录制之后,我们搞了个脾气最好嘉宾的投票,柳老师你成了观众、嘉宾、录制团队一致选出来的第一,所以我们也有点好奇,有什么事情会让你觉得特别生气呢?” 柳易尘犹豫了一会:“这样说像是我和大家不一样,其实我也是会觉得不舒服、生气之类的,只是比较少吧,一般稍微气一下就过去了。” 导演不死心地追问:“那比如气到吼出来、斥责别人的那种?” 柳易尘摇了摇头:“最近似乎都没遇到过。” 虽然还是会有想抱怨的事情,生活里也不可能事事一帆风顺,但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让人生气的事情了。 遇到施岩以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导演问完这个,就把人放了出去。 柳易尘是最后一个被单独交去的,出去后,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柳易尘小声问施岩:“你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施岩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刚刚我们抽了今天的任务,我俩的……” 今天的任务围绕海滨乐园进行。 每组的任务都和乐园的建设有关,涉及建筑安全的部分嘉宾们无法参与,因此分到的大多是不需要资质的简单工作。 陆薇薇抽到的是给室内动物园打扫卫生。 小动物园里是最近网上比较热门的动物,以土拨鼠、羊驼、鹦鹉以及其他一些小型动物为主。 钟珩和岳嘉佑的任务则在动物园旁边的昆虫馆,给蜘蛛迁移饲养箱。 黎雨星组抽到了布置鬼屋。 周锐鸣组的任务是帮助花匠修建花篱。 袁佳瑶和小石子的任务是帮助牧场区的工作人员遛鸡鸭鹅。 看见鸡鸭鹅,小石子已经激动得开始流口水了。 施岩解释的时候,大家依然在柳易尘,柳易尘心里发毛地继续问:“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俩的任务是什么?” 大家看着柳易尘,纷纷露出微笑。 施岩拍了拍柳易尘的肩膀:“我们的任务是,帮助他们完成任务,如果有任意一组没有完成任务,我们的任务就视为失败。” 柳易尘:“……你再说一遍?” 施岩语重心长:“你没听错,她们的任务,就是我们的。” 嘉宾们纷纷走到柳易尘面前:“那么我们就先去了,等你俩排好时间过来哦。” 柳易尘坐在地上,点头思考,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施岩什么时候会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自己抽任务了? 怎么大家都有任务,就这么巧他们的任务是这个? 柳易尘还在寻找某个感觉不对的点,摄像扛着机器跑到了他面前:“柳老师,你怎么不去做任务?” 柳易尘灵光一闪:“你刚才是不是就在这里?拍他们了么?” 摄像大哥点点头:“在啊。” 柳易尘:“他们这任务是抽签抽出来的么?” 摄像大哥顿了顿,脸色微妙,猛得一点头:“可不么,我眼瞅着他们抽出来的。” 柳易尘:“……” 大哥毕竟只是个摄像,不像他们面对镜头早就习惯了。 这撒谎撒得,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发现自己似乎露馅了,摄像大哥扛着机器一溜烟就窜了:“柳老师,真的是抽签抽出来的!你信我!” 柳易尘倒也没打算和摄像计较,转过来看着身边的施岩:“说吧,这任务到底怎么回事?导演安排的?” 施岩抓了把头发:“我不能说!走了走了,总之我们先干活去,不然要来不及了!” 他又不想对柳易尘撒谎,又的确接到了导演的神秘任务,有些惆怅地蹲在柳易尘身边。 柳易尘认命地叹了口气:“行了,走吧,回家再和你算和导演合起伙来整我的账。” 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去完成周锐明组的修建花篱。 花草需要尽早搭理,夏天的中午过于炎热,浇水可能导致水分蒸发。 这一组的任务并不算难,用铁架做出花墙的框架,慢慢填充就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让柳易尘疑惑的是,平日里动手能力超群的周锐明好像突然失了智一样,和季雅娴错误百出,好几次都险些毁了刚做好的部分。 两块花篱做好,已经快到中午,柳易尘松了口气,和施岩去了昆虫馆。 岳嘉佑年纪小,对新奇的东西充满好奇,他们到的时候饲养箱已经迁好了,只剩把蜘蛛放在手上、一起合影的任务。 道具组选的蜘蛛个头虽然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让人看得毛骨悚然,但实际上并没有毒性。 施岩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把蜘蛛放上手心,小声念叨:“和你说好了,不许咬我,旁边这个是我男朋友,你跟你男朋友打个招呼,让他也别咬我男朋友。” 旁边的饲养员正帮着柳易尘把蜘蛛放上手,听见施岩的话,低着头拼命憋笑:“对不起,打断一下,这两只蜘蛛都是公的……” 柳易尘手心上是蜘蛛毛茸茸的触感,他不敢低头看蜘蛛,于是强装镇定,嫌弃地瞥了一眼施岩:“听见没,都是公的。” 施岩理直气壮:“我俩也都是公的啊?” 几个编导围在边上,笑得差点岔气,私下悄悄交头接耳:“要不是这俩月亲眼看着他们在一起,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高岭之花柳老师最后找了这么个憨憨。” 一边,刚才还抓着蜘蛛、肆无忌惮给蜘蛛打扫饲养箱的岳嘉佑莫名其妙就怂了起来,磨磨蹭蹭就是不想把蜘蛛放上手,好几次打断录制。 柳易尘心想,到底是刚满二十的小孩,谈恋爱的时候还会和男朋友撒娇,于是又回头看了看施岩,纠结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学学岳嘉佑。 谁知道施岩根本没给他机会,拍着钟珩的肩膀炫耀:“你看我们尘尘,大义凛然,临危不乱,居家旅行必备的结婚人选——我的了。” 柳易尘在旁边看着施岩炫耀,甚至还跃跃欲试想往自己手上再放一只蜘蛛,心想自己真是低估施岩的脑回路清奇程度了。 昆虫馆的边上就是室内动物园。 拍完了昆虫照,柳易尘和施岩打算往动物园移动,谁知道结束任务的岳嘉佑和钟珩也跟了上来。 导演组也没说其他人不能凑热闹,于是转眼动物园里就变成了六个人,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柳易尘被羊驼喷了一脸,施岩被鸵鸟撵着跑,陆薇薇被鹦鹉啄得怀疑人生…… 等好不容易忙完,六个人已经被熏得没了吃午饭的心情,干脆集体晃悠到了黎雨星和狄飞光负责的鬼屋。 柳易尘是有些怕鬼的。 生活在小镇,大人们没空管孩子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用鬼故事哄骗小朋友。 不过都快三十的人了,他一点也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 鬼屋的占地面积并不小,虽然有设计师指导,硬装和机关也已经完成,只差一些细节软装,但黎雨星和狄飞光两个人七手八脚忙活了一上午也只完成了一半。 六个外援到了,进度瞬间就快了起来,陆薇薇还嫌人不够,把吃完饭的周锐铭夫妻俩也叫了回来。 但柳易尘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 面前这群人,周锐铭夫妻俩算是圈外人,和大家交集并不多。 而圈里的,除了钟珩和自己是同辈、同咖位,其他的都是后辈,虽然录了四期节目,大家早就成了朋友,但圈里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懂,平日里不会有人拿自己开没大没小的玩笑。 今天半天过去了,平时干活干脆利索的周锐铭搭个花篱都忙活了半天。 和蜘蛛合影时,少年气盛的岳嘉佑居然差错百出、打断了好几次录制。 打扫动物园,羊驼作势要吐唾沫的时候,平时对毕恭毕敬的方奇居然抛下自己就跑,自己的迷妹陆薇薇非但没出手相救还笑了半天。 现在布置起鬼屋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柳易尘总觉得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拿着各种道具吓他。 趁大家休息,柳易尘坐在一边,整理了一下思路。 他和施岩的任务,明显是节目组特意安排的,虽然说了他们可以自行分配任务顺序,但其实最近的就是搭建花篱。 之后的昆虫馆、动物园和鬼屋,一路都是顺的。 平日里,大家完成了任务都不可能这么好心,还去帮助竞争对手,但今天,说到要去下一个任务,几乎每一组都跟了过来。 这么一想,柳易尘越发觉得大家根本就是针对他有什么阴谋。 刚找到一点思路,那边就招呼起大家继续了。 柳易尘走到堆放道具的房间,发现施岩正蹲在一堆道具中间鬼鬼祟祟。 这一刻,柳老师台词功力爆表:“哟,岩哥,还在这儿盘算着阴柳老师呢?” 语气活灵活现,把施岩的跟拍VJ小赵学了个七成。 施岩下意识接茬:“哪能啊,我舍得么,小赵你不蹲大号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吃坏肚子啦?” 柳易尘楞了一下,悄悄退了出去。 你才吃坏肚子了。 施岩从道具室里走出来,赶上小赵捂着肚子迎面走来:“哥,抱歉啊,早上吃了根雪糕吃坏肚子了。” 施岩觉得时空上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点对不上号的地方,一时间又没想明白,拍拍小赵:“我早上看你一边喝冰可乐一边吃雪糕,还以为你多能耐呢,下回悠着点吧。” 八个人又忙活了一阵子,鬼屋布置的时候都开着灯,柳易尘也没那么紧张。 谁知道布置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你们玩过自己布置的鬼屋吗?” 事情不知道怎么得就变成了组团逛鬼屋。 大家两两一组,商量好了每五分钟就去一组。 柳易尘僵着脸,硬是拖到了最后,被赶驴上架,晕晕乎乎地就跟着施岩进了门。 布置好的鬼屋关了灯,冷气也吹了起来,播放起了灵异BGM,气氛顿时让人头皮一紧。 施岩拉着柳易尘,小声道:“尘尘,你是不是怕鬼?” 柳易尘:“……怕个鬼,走你的。” 好歹是自己亲手布置过、熟悉过场地的,柳易尘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吓到。 施岩带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门口贴着符纸的房间—— 刚才他们布置场地的时候,设计师说这里都是进口的机关装置,已经安装调试好,不需要进去。柳易尘有些紧张了。 “——呜——呜——呜——”凄厉的鬼叫从房间深处响起。 “嘎吱——嘎吱——”地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背后,有脚步声靠近。 柳易尘捏紧了施岩的手:“不是说都是装置吗,怎么还有动静……” 施岩想了想:“可能人家就是会动的假人?” 假人一把抓住了柳易尘的胳膊。 柳易尘整个人都僵住了,竖着汗毛,手心冰凉,抓着施岩还没来及开口,施岩突然大喊一声:“尘尘快跑!我保护你!” “……”柳易尘被他一嗓子喊得,竖起来的汗毛又贴了回去,“倒也不至于……” 不过施岩也没给他继续说的机会,拉着人就跑了起来。 柳易尘骨骼纤细,手腕直接被施岩整个环住,抬腿就朝着出口跑。 黑暗里,除了施岩握着自己的手,柳易尘感觉不到其他的存在,只能跟着施岩一路向前跑去。 背后是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奇怪的声音。 “方奇!你勾着我头发了!松开松开!” “谁让你非要我穿这破衣服的,到处是拉链!” “什么破衣服,明明就很酷!” “小雨你慢点啊!我夜盲!” “都和你说了我自己进来就好!” “那不行啊,哪有让老婆一个人进来的?” “钟狗你快追啊,施岩拉着尘哥跑啦!” “跑都跑了还追什么,都和你说了施岩肯定临阵反水,你还不信。” “施岩你骗我!不是说好了你把尘哥带进来就走吗!” 柳易尘跑着还能感觉到,旁边的施岩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跑出鬼屋的一瞬,柳易尘转头看向施岩,旁边的人脸上满是笑容,转过头对着背后追上来的众人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亏我卧底卧了一天,想不到吧!” 钟珩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早就想到了。” 岳嘉佑在旁边一脸遗憾:“我没想到啊!” 柳易尘这回想明白了:“所以说,你们今天的任务该不会是吓我吧?” “不完全是。”施岩从腰后面掏出个东西,“确切来说是让你发出超过70分贝的声音,这个是检测分贝用的。” 早上柳易尘被导演喊进去单独问话的时候,道具组给每人都发了一个。 正常人说话的声音是60分贝,80分贝可以算是市井街头争执的声音。 柳易尘想起了今天导演问自己的那句有没有生过气,懂了。 70分贝,要么是被吓到叫出了声音,要么是被气到喊话。 今天所有组的任务都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人完成任务,最后的赢家就是柳易尘独自一人。 如果完成任务的是施岩,那么两人都可以获胜。 基于这个条件,施岩想赢,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其他嘉宾里应外合。 大家早就筹划好了,在鬼屋集体换上衣服,争取吓到柳易尘。 最后跑出来的陆薇薇拍了拍胸口,猛喘一口气:“我还以为岩岩今天转性了呢,居然愿意配合我们整尘哥,谁知道居然做了这么久卧底,就等这一下?” 她背后的方奇穿着一身用拉链和绷带拼接成的道具服,看起来主题是四分五裂之后又用拉链拼起来的丧尸:“你也不想想,要是换咱俩领到这个任务,你真的会和大家一起整我吗?” 谁料陆薇薇毫不犹豫:“会啊!” 方奇:“……” 施岩挑挑眉,攥着柳易尘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尘尘赢了就是我赢了,怎么你们有啥想说的?” 他早上接到任务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一开始就反水,节目效果就没有了,大家玩得也不尽兴,还不如陪着大家一路玩到最后。 现在只剩下袁佳瑶和小石子的放鸭,这个项目是他和节目组合谋,设计好的环节,没有任何风险。 大家换掉了衣服,勾肩搭背朝着牧场去了。 岳嘉佑一路上还在和施岩斗嘴:“你是不是妻管严,连吓尘哥都不敢。” 施岩瞥他一眼:“我干嘛要吓我老婆,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换钟狗,他指不定连节目效果都懒得配合一下。” 柳易尘和钟珩走在一路,由着后面两个幼稚鬼吵架。 钟珩道:“你好像也快三十了吧?” 柳易尘点点头:“就明天,怎么?” 他其实没那么想过这个生日。 施岩还是二十多岁,自己就已经三十了,好像突然就有了代沟一样。 明明那么早就相遇了,兜兜转转,居然浪费了这么多年才修成正果,每次想到,柳易尘就不想承认自己都要三十了。 几个人边走边闲聊,后面的年轻人叽叽喳喳,都知道今天的任务算是输定了,却也没回去休息,反而一起跟着去了牧场。 柳易尘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把希望都放在瑶瑶身上,打算过去见证一下——” 话说了一半,他就顿住了。 牧场的篱笆上,挂了一连串的彩带,用彩色卡纸写着“happy birthday”,那个“i”上的点,还是小石子的爪印。 牧场里摆好了甜点台,纸杯蛋糕塔的最顶上那两个,还带着两个小人。 稍微有点丑,看得出,都不是专业人士做的。 柳易尘安静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们准备的?” 他想起了施岩昨晚非要去吃的烧烤、今天奇怪的任务安排。 作为一档综艺节目,虽然嘉宾们的任务会有不同,但大部分时候都会有交集,完成进度也不会差太多。 但早上周锐铭和季雅娴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就和消失了一样,到下午布置鬼屋才重新出现。 看来当他和施岩在某一组做任务的时候,其他人可能都来这里帮过忙。 而一路都在一起的施岩,估计昨晚已经拖着钟珩、岳嘉佑来过了。 就连小石子都贡献了个爪印。 柳易尘彻底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说不想过生日。 他以前的确是不喜欢过生日的,反正也没有人陪,自己过生日只会显得又寂寞又无聊,除了老一岁毫无意义。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身边不知不觉多了很多人。 这些人都是施岩带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了施岩。 陆薇薇也在一边小声解释:“尘尘,你别生我们气,大家今天不是想整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其实你可以更自由一些。” 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用时刻保持最稳定的状态。 在朋友们身边,不管是生气还是失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发现柳易尘眼眶有些红,施岩立马凑了上来:“不哭,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大家一起给你过个生日。” 看见大家都到了,袁佳瑶也走了过来:“你们来了?我和小石子刚遛完鸭——诶不对,小石子呢?” 刚被感动了一下,画风突然就变了。 袁佳瑶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狗绳:“我明明把他拴好了的,狗呢?” 施岩一拍脑袋:“糟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他昨晚把狗绳咬坏了……” 不远处,一只逐渐膘肥体壮的哈士奇,正追着只肥到走路困难的鸭子,撒了欢地撵。 一狗一鸭背后,还有一只鹅,正追着小石子,昂首阔步。 柳易尘瞬间回忆起了童年时被村口大鹅统治的时光。 尽管小石子已经长成了一只二十多斤的狗,这战斗力比起鹅来,还是完全不够看的。 眼瞅着鹅已经快要追上小石子了,狗子还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撒开爪子追他的鸭。 “小石子——”柳易尘扯着嗓子喊。“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滴滴滴滴滴滴——”现场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滴滴声。 小石子被柳易尘喊得一愣,停在原地,惨遭毒嘴,被叼走了一撮毛,疯了一样地往两位爸爸身边跑。 施岩从腰后拿出了被他遗忘的分贝检测器,面色尴尬:“……80分贝了。” 导演组:“……” 愣了几秒后,导演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赢家出现了,那就是……小石子!” 施岩欲哭无泪,抓着跑过来的狗子,假模假样地蹲下,作势朝狗腚上招呼了两下:“你爹我费尽心机保住你爸的胜利,没想到你这狗崽子,不孝啊!” 小石子听着周围笑声一片,以为施岩在夸他,伸着舌头,转过头就朝着施岩的脸舔了下去:“嗷呜!”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连柳易尘都忍不住笑得半掩着脸。 导演兢兢业业地给小石子颁奖:“小石子成功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得到了今天的大礼!” 施岩好奇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 海鲜大礼包,以及一只等身大的海豚玩偶。 大家一起合了影,围着吃起了蛋糕。 柳易尘不经意地一撇,发现小石子在旁边,对着那只海豚玩偶,做出了某些不合时宜的动作。 察觉到柳易尘在看什么,施岩偏过头,凑在柳易尘耳边道:“怎么了?蛋糕不好吃吗?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甜品,不好吃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呗?” 其实奶油是打发好的,蛋糕基底是烤好的,说是大家做的,也不过是挤奶油花而已,丑是有点丑,但不至于难吃。 柳易尘摇摇头:“蛋糕很好吃。” 施岩疑惑:“那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作为对孩子负责的父母,我们可能要考虑带孩子去趟宠物医院了。”柳易尘声音里带着笑。 不远处,正抱着海豚玩偶的小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动作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小石子:现在想起来,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第59章 一尘 商业片的剪辑没什么难度。 八月底, 《从零开始的蜜月生活》大电影特别版就播出了。 虽然一听就是个商业烂片,但靠着各家的粉丝基础,片方还是从预售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电影一上, 路演也跟着开始。 剧组的第一站就是海城, 柳易尘的故乡。 路演的活动都是为了炒热气氛。 作为特邀嘉宾的钟珩和岳嘉佑没有参加路演,柳易尘就成了全场咖位最大的,连主持人都下意识敬而远之。 直到观众提问,才终于有粉丝壮着胆子站了起来:“我想问柳老师一个问题!” 同样想问但又不敢得罪前辈的主持人眼睛一亮,立刻鼓励道:“问吧, 柳老师对粉丝一向很宠的,老师您说是吧?” 柳易尘以前只顾着演戏, 对粉丝们不怎么了解,虽然有求必应,但从不靠近彼此的生活。 这阵子在家被施岩拉着一起看综艺,靠着弹幕终于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粉丝。 粉丝们说, 他这叫“傲娇禁欲受”。 据说这种类型的男人, 最吸引人的就是被迫当众说些羞耻言论,眼角逼得通红, 又不得不说的时候。 粉丝们甚至表示, 如果自己是施岩, 看到这样的柳易尘, 绝对想当场办了他。 柳易尘看着站起来的粉丝小姑娘, 脸都憋红了, 明显没憋什么好货。 小姑娘拿起话筒:“柳老师, 我想问您个问题……” 柳易尘视死如归:“什么问题?” 施岩在背后搭着他的腰,悄悄将椅子靠柳易尘近了点。 “像您这样的禁欲系,和岩岩平时会怎么平衡各自的需求?”问题问完, 女生飞快红着脸坐下了。 随着女生问完问题,周围广大群众纷纷开始起哄。 主持人生怕柳易尘生气,连忙带动气氛:“大家想听柳老师说真话,还是抖机灵呀?” “当然是真话!”全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施岩—— 柳易尘的回答,关系着施岩的颜面。 如果柳易尘说对施岩的需求不理不睬,那施岩的家庭地位在大家看来瞬间矮了一截。 如果说得过于清心寡欲,又像是在质疑施岩的能力。 总之说啥也不是。 柳易尘叹了口气:“这真的是能随便说的吗?” 主持人点点头:“您放心说,不合适的话我们会去和媒体沟通。” “没事,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我来做惩罚就是。”施岩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挠了挠柳易尘腰侧的软肉。 这场采访的规则,不回答问题时,玩惩罚游戏的是自己的另一半。 柳易尘不回答,受罚的其实是施岩。 柳易尘摇摇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对我好像有点误会。我们一直都很合拍,哪里需要平衡了?你有需求我就没有吗,我也才刚过三十好不好?” 场下顿时掌声尖叫混成一片,掺杂着各种:“啊啊啊啊啊啊!尘尘太敢说了吧!好甜蜜!” 柳易尘说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 被下面鬼哭狼嚎喊了一通,脸反而红了起来。 场下叫得更响了。 “啊啊啊啊!眼角!眼角红了!” “喊什么!你们想想施岩!他说不定还能看见尘尘红着眼满眼泪,连意识都模糊的样子!” “我想魂穿施岩!哪怕一秒也行!” “说什么呢!岩岩又不是只有一秒!有点抱负,有点理想!我想穿一夜!” 施岩在台上听见下面喊了些什么,立马拿着话筒喊了回去:“想都别想!” 台下笑得直接疯掉。 见柳易尘和施岩十分配合,主持人也终于有了底气,斗胆向施岩追问道:“岩岩敢和大家说说,你有什么柳老师至今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这怎么可能有。”施岩脱口而出,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不对,还别说,真有。” 柳易尘迅速转过了头:“嗯?” 他转头时,下颌微扬,眼神睨着施岩。 场下的姑娘们喊得快晕过去了:“啊啊啊啊啊尘尘!太会了!这个眼神呜呜呜呜家庭地位确认了!” 施岩吓得立刻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说……我只和尘尘说!” 他说着把头转到了柳易尘耳边。 嘀咕了几秒后,像是怕挨揍一样,施岩立刻缩到了一边,甚至悄悄用屁股和脚一起发力,把凳子往后挪了一段。 而柳易尘的脸,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 “让我们采访一下柳老师,岩岩说的是你不知道的秘密吗?”女主持把话筒递过去。 柳易尘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喑哑,半垂着头:“嗯……” “嗷!”场下沸腾了。 越是遮遮掩掩,粉丝们的脑补空间就越大。 下面猜什么的都有。 其实问到这里就不该再问下去了,可主持和观众都一脸期待:“所以到底是什么秘密!尘尘的脸好红啊!” 柳易尘脑子里嗡嗡地,反复播放施岩刚才说过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是个秘密,谁都有秘密,我也有。” 众人都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再逼柳易尘说下去,只好转移了话题。 当晚,论坛里就出现了无数种猜测。 阴谋论的版本,标题就很有特色。 【惊天秘密!施岩当众说出对柳易尘有所隐瞒!模范夫夫疑感情生变!】 在这个版本里,施岩的秘密不重要,重要的是,施岩居然对柳易尘有秘密。 发糖的版本,一个表情就能脑出一本同人巨著。 【有姐妹来涛一下施岩到底说了什么吗!我觉得肯定是告白!】 这个帖子里,大家的猜测主要集中在花式表白上。 柳易尘和施岩的微博下同样有无数逼问的评论。 但谁也没对此做出半点解释,这个秘密到最后也只是个秘密。 与此同时,柳易尘正和施岩面对面坐着,两人身边各自坐着一位女士。 柳易尘主动开口:“妈,这是施岩的妈妈,居曼。阿姨,这是我养母,周慧。” 居曼冲他一笑:“我们早就见过了,你这孩子,不是说记忆恢复了么?” 柳易尘一愣,垂下头:“嗯……恢复了的,只是还有点不太习惯。” “好了妈,吃饭吃饭。”施岩夹了一大筷子蔬菜放在居曼盘子里,“多吃点,尘尘今天请你们吃饭,只是想大家聚聚。” 柳易尘之前一直没告诉过养母自己失忆了。 虽然在周慧看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在柳易尘看来,自己的失忆和恢复记忆,就像是一次远行后回到了原地。 因而才有了这顿饭,对他来说,这是告诉家人们,自己回来了,也是远行归来的接风洗尘。 周慧听说柳易尘失忆的事,立刻就飞了过来,埋怨了半天孩子跟自己生分了。 施岩和柳易尘哄了半天才哄好。 饭是在施岩家里吃的。 吃完,居曼和周慧喝茶聊天,施岩无所事事地拖着柳易尘:“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看?” 施岩出国后就没在这里住过,柳易尘之前虽然来过,但也没留宿。 两人上了楼,施岩反手就关上了门:“尘尘,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柳易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你也没喝几杯,怎么就开起了黄腔?” “什么黄腔!”施岩不满地轻轻捏捏柳易尘的腰,“是真的给你看好东西!” 最近柳易尘为了新戏减重,减得腰上都没肉了,施岩对此耿耿于怀,没事就忍不住捏两下,试图把肉捏回来。 施岩从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个巨大的收纳盒:“喏,你看吧。” 柳易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宝贝啊。”施岩迫不及待,干脆自己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毯。 “这个,记得吗。”施岩小心翼翼拿出一条绳子。 柳易尘有些迟疑:“我应该要记得什么?” 这就是条看起来有些旧的绳子而已。 “这是你出道第三年,演鲁道夫时用过的,我特意托人买了下来,这就是你用过的那根绳子。” 柳易尘愣了愣。 鲁道夫,这是他演过的第一个话剧角色。 那根绳子,是鲁道夫自杀时所用。 身陷囹圄的皇子,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爱,被死神诱惑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直到死都没有弄明白自己活着的价值是什么。 那年,这部话剧轰动一时,他仅仅扮演类一个配角,却被无数剧评人封为最神似的鲁道夫。 只有柳易尘自己清楚,将绳索套上脖子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虽然没有勇气真的奔赴死神的宴会,但能在舞台上聊以慰藉也是一种解脱。 “那年,我莫名其妙觉得很害怕,可又在国外没办法回来。” 施岩轻轻拉过柳易尘的手,将绳子绕着他的手腕缠了几圈,又绕回了自己手腕上,“那时候我想,等以后,我要用这条绳子捆住我们俩,你就再也不可能用它做别的什么事了。” 柳易尘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别的什么”指的是什么。 “别怕,我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他声音极低,侧身用没被绑在一起的手抱住施岩,被捆着的两只手十指交握,温度几乎穿透皮肤。 “嗯……还有这个,这是你出道那部电影穿的白衬衫,我从慈善拍卖上买的。” 一个拥抱结束,施岩也不松开交握的手,单手拿出衬衫在柳易尘身上比划:“你最近太瘦了,十七岁的衣服都能穿得上了。” 柳易尘刚想接过衬衫,施岩突然想起了什么,胡乱把衬衫扔到了身后飘窗上:“别碰了……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会儿用过几次,还没舍得洗……怕把你身上的味道洗没了……” “……你不用说这么详细的,算我求你了。”柳易尘实在是太过无语,不得不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这怎么还有废纸?” 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是他拍戏的道具,有点是杂志封面、签名板,最奇怪的是还有一张皱巴巴但平铺开的废纸。 “哦,那个啊。”施岩看了一眼,“是我俩第一次见面那天,我请你吃的冰激凌,其实那天我还没想过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带回了家。” 那是张包裹红豆冰棍的蜡纸,这种纸,一揉就皱,掉色也很快,过了十几年,蜡也快掉没了。 柳易尘生怕施岩说出个“你擤鼻涕用剩下的纸”之类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于是相比之下,这个答案居然显得不那么糟糕了。 施岩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个藏品,本来只是随便压在桌子下面,后来我不是在国外才发现喜欢你吗,就让我妈把这个寄给我,结果她说搬家把东西都堆在了杂物间,一张废纸肯定找不到了,我还不信邪,立马买了机票飞回来找。” “我在杂物间里找了整整一天,一直没找到,最后快要绝望了,家里的阿姨来给我送了个煎蛋,还拿了个小纸包放椒盐,我仔细一看,就是这张纸。”施岩说着还有些兴奋,“这张纸后来有点椒盐味,怎么熨平、晒干都还是有。” 柳易尘突然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知道这张纸后来有点咸?” 施岩:“……算了不管了,亲一个?” 柳易尘:“你别转移……” 施岩已经亲了上来,柳易尘闭上眼睛,任由他耍赖。 房间里温度不冷不热,光线半明半暗。 施岩三两下就把鲁道夫的绳子虚绕在了施岩两只手腕上:“以后这绳子,就是尘尘快乐绳。” 柳易尘非常嫌弃:“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艺术作品?” 说归说,施岩绕得很虚,柳易尘也没有挣脱的意思,反而任由施岩胡来。 施岩俯身罩着柳易尘,把人推在床铺上,沿着颈侧一路向下。 吻到下腹时,柳易尘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了施岩的那个秘密。 那天,在无数闪光灯下,施岩附在他耳边说:“我们的供需可从来没平衡过,要不是怕你吃不消,我才不愿意每次都忍着。” 柳易尘脑子里浑浑噩噩。 想着施岩说的供需不平衡,想起那张不知道被施岩做了什么才知道是椒盐味的冰激凌纸,想起那件不知道被施岩拿来做过什么的白衬衫。 柳易尘觉得自己真的太喜欢施岩了。 喜欢到连这些稀奇古怪的事都觉得可爱。 他犹豫了一下,用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道:“你不是说……没满足过吗……今天你想做什么、做多久都可以,我之后一周都没有工作。” 施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可我也舍不得啊!” 说是舍不得,但结束时天都快亮了,柳易尘中途险些直接睡过去,施岩愣是去冲了杯蜂蜜水,回来接着继续。 居曼十分善解人意,和周慧喝完茶安顿好人,就再也没来打搅过两个孩子。 四点多,施岩替柳易尘洗好澡、换好衣服,搂着人钻进被窝。 十几年里,无数次走进他梦境的人,现在就在身边,怎么看都觉得看不腻。 柳易尘已经睡熟了,完全不知道施岩在盯着自己看,轻轻翻了个身,极为自然地靠着施岩。 天蒙蒙亮,施岩俯身在柳易尘鼻尖亲了亲:“你说你也有秘密,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知道,柳易尘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 但施岩确定,他的柳易尘的确回来了。 他的尘尘,一尘不染地在晨光里安睡。 【完】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 其实尘尘和岩岩故事开始就名利双收、彼此相爱,所以故事内容不多,写到柳易尘释怀就可以落幕了。 很抱歉后期更新不稳定,今年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工作压力也很大,我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谢谢大家的陪伴。 下一本写无限流《多维越狱》,大眼仔有试读,文案如下: 季燃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进的监狱。 罪名未知,刑期未知。 唯一知道的是,狱友祁执,是个大佬。 遥远浩瀚的宇宙边际,一颗未开发的蛮荒星球。 这里是第三流放地,数以亿计的囚犯在此服刑。 第三流放地,入狱须知—— 每晚八点,游戏开始。 活到最后,即刻获释。 不要祈求神明的宽恕。 「神明判你有罪,忤逆神明之罪」 「只要意志还在燃烧,人类就是不可战胜的」 *斯文败类大佬攻X深藏不露娇气少爷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