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婚眼花 作者: 头婚眼花 简介: 懵懵懂懂娶了个媳妇,却搭配来一群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 极品娘家频频亮出奇葩招式,实心眼儿的女婿见招拆招却仍是处处中招。 当男主人公发现自己眼花选错了人时,无奈的婚姻早已在苦笑与爆笑声中跌跌撞撞地开启…… 第1章 女友家的接风宴 01 当真的来到秋月家的院门口时,刘青山的手不由得抖动了几下,他下意识地来了一个深呼吸,紊乱的的心律才得以平复。此时的他,内心中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看着青山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秋月不禁呵呵呵地笑出了声,她将自己的脸蛋儿凑到刘青山的脸旁,调皮地安抚道:“你紧张什么呀!这里又没吃人的老虎,别忘了,以后这里也是你的一个家哟!” “嗯。”,刘青山嘿嘿一笑,“我叫不紧张!”他用自嘲来缓解着绷紧的神经。怎么可能不紧张,第一次到女友家拜访,心里真跟揣了兔子一样。 “放心吧,我爸妈这次同意你过来,就已经说明你是非常有希望的,要加油啊!”秋月对着青山竖起了双手的大拇指。 作为回应,青山则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俩人这才迈步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所有的原点就在这儿。刘青山这一脚迈进去本是要奔向幸福婚姻的。 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所憧憬的美满姻缘竟会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疲惫之旅,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考验成为了这场婚姻大戏的背景音乐,而致命的消耗与透支也将成为贯彻始终的主题曲。一切令他始料未及的感官冲击即将从这里开始。 就在刘青山跨进院门的同时,他的脑子里立即产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这里就是秋月口中时常念叨起的「贫困之家」?不像啊!单从她家房院的排场来看,其造价显然超出了一般贫困家庭所能承受的经济水平。 “爸——妈——”秋月兴高采烈地冲着正房里高声嚷嚷着:“我回来啦!” “哎!哎!哎——俺亲姑娘回来咯——”房门内立即传出来一阵「银铃」般的女高音。 乍一听到这种声音,刘青山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身上也如过了电一般,瞬间就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因为这「脆嫩」的声音很明显是从一个中老年妇女的嗓子眼儿里生生挤出来的。 房门被打开了,果不其然,一个特意把腰杆拔得笔直的女人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那身形就跟一根不会打弯的木棍似的,她就是刘青山未来的丈母娘——葛桂兰。 秋月“妈!妈!”地叫着,兴奋地奔了过去,然后超亲切的抱住了自己的母亲。“我爸他们呢?” “都在屋里等着你们哩!”葛桂兰跟秋月说话的功夫用眼扫了一眼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却立马就打了三七折,仅剩下的那三分算是为自己闺女留下的。 只一眼,葛桂兰便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产生了诸多的不满:这相貌太一般了,一般到扔在人堆里就立马没了踪影,很难再找出来; 个头也不是很高,只比自己的三姑娘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体形也不是很理想,有些偏胖;尤其是那身衣服,浑身上下的穿着也太不讲究了,没穿西装、没打领带、没踩皮鞋,太随意不隆重。 总之不管怎么看,葛桂兰都觉得秋月带回来的这个家伙要比预想当中的形像相差很多,根本就看不出是从省会大城市里来的样子。 这小子和自己的三姑娘站在一起多多少少有点闹眼睛。想到这里,葛桂兰顿时在心里生出了许多的别扭。 刘青山其实早已经从秋月妈妈的眼神中看出某种端倪,那是一种极为不屑的神情。 于是他赶忙将手中拎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向上提了提,以转移这个老女人生冷的视线眼神。 手里的东西虽然不是很多,但这些精挑细选的礼物却消耗了他大半年的工资。 不过在葛桂兰看来,若不是看在这些个差强人意的「礼物」份儿上,说不定就会立马摔脸子让这小子滚蛋。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没打探到对方家里的实力究竟如何。 “阿姨!您好!”刘青山向前迈了一大步,然后对着秋月妈很郑重地深深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然而葛桂兰却没有任何反应,装作没瞅见一样,只是把秋月拉到一边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来:“哎哟!俺三姑娘咋还是这么瘦哩,在外面可遭了大罪咯!”然后就和秋月低声的嘀咕起来。 刘青山想用笑来化解面临的尴尬,可是当他把嘴咧开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比哭还难看。 “俺说你这孩儿啊,你说你来就来呗,干嘛还花这么多的钱,买来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啥呀!”葛桂兰这时才回过身来指着刘青山手里的东西说道:“俺们家不讲究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你要是嫌钱多就直接把钱给到俺手里,以后可不许再花这冤枉钱了啊,听见没!”刚一见面就被未来丈母娘给批评一顿,刘青山未免有些不知所措。 “俺就知道,你们中午肯定到。”葛桂兰脸上的笑容虽然收拢了起来,可嘴里却依旧热情地招呼着。 “俺可是忙了一头午,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等着给你们接风了,快进屋吧!” 刘青山在秋月的陪伴下跟在葛桂兰的后面,正要走向房门口,突然间就见葛兰飞起一脚踢开了半掩着的房门,那扇门就如被巨风扫过一样,「咣当」一声重重摔在墙壁上,差点没把门上的玻璃给震碎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以及那骇人的响声把刘青山吓了一跳,屋里的人也都赶紧向外跑,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而葛桂兰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笑容满面柔声细语的对着大家连说「没事没事」。 葛桂兰的这个举动让刘青山产生了很大的恐慌,他的脑海里飞快地运转着,回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或不得体,从而惹恼了未来的丈母娘。 他的这个心思马上就被秋月给看出来了,忙劝他说没事的,自己的老娘平时就是这样,不用管她。 仍在心惊肉跳的刘青山已经开始发懵了,刚才的突发事件给他造成了过度的困扰与紧张感。 在秋月的带领下,刘青山「参见」了未来的老丈人季卫国和几位「小主」,这个过程中他就像是魂魄出了壳一样,眼见肉身在那手忙脚乱着,而意识却当起了与己无关的看客。 他机械地和大家点头打着招呼,然后被安排到一张椅子上僵硬地坐下,他就如一个提线木偶,被季秋月一直拎在手里牵着走。 “俺们这个家呢,就是个很普通的老百姓家庭,没什么规矩也没什么说道,用不着拿这些个东西,以后再来的话可千万别再破费了。” 秋月爸爸季卫国的一番客套话说下来,让刘青山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用手帕轻轻沾了沾脑门,终于缓了神儿。 心绪略归平静的刘青山趁着大家都在落座的机会,快速浏览了一遍秋月家人的尊容相貌。可以说,眼前的这一大家子,每个人的长相都是极富特色。 秋月的老娘葛桂兰,看上去尖嘴猴腮的,像极了动画片《天书奇谭》里的老狐狸精。 秋月的老爸季卫国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神情,小眼睛始终眯缝着,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后来据葛桂兰介绍,她老头子以前可是个双眼爆皮儿的美男子,后来因为总有放不下的心事儿造成长期失眠,所以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大姐季秋菊的长相还说得过去,虽说体形略过于高大丰满,但眼角眉梢却带着一股天然的风骚媚劲儿。 大姐夫佟振东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个子,把他和秋菊放在一块儿,显得阴阳失调,非常的不搭。 不过他们的女儿苗苗倒是很可爱,这个只有三周岁的小家伙头上梳着两个小鬏鬏,一说话就笑,一笑脸蛋儿上就会出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很是招人喜欢。 老二季秋天的脑袋冷不丁看上去就像个大南瓜,不是一般的大,是超大的那种。 再配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子,简直就是两个圆球的组合体。 一开始刘青山看到秋天那个大脑袋时很是惊异,还以为他小时候是吃了什么劣质的奶粉,因此变成了智障的大头儿。 但实际上的情况却是恰恰相反,这小子心眼多得很,尤其是在算计亲人这方面,刘青山在他的面前才是个真正的弱智白痴。 鬼灵精怪的四妹季秋季长得很漂亮,可就是打扮怪怪的,像个假小子一样,身上总是透着那么一股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劲头。 “你们大家先聊着,俺还有几个菜没弄,一会儿就好。”葛桂兰说着就奔了厨房。 秋月则像个孩子似的蹦蹦哒哒地追了出去,独自把刘青山给扔在了家人面前,这让青山有些手足无措。 大姐秋菊率先打破了冷场的尴尬,“你今年多大了?”她笑眯眯的对刘青山问道。 可她那总是含情脉脉的样子着实令青山难以招架,不过这种情况很快也就习惯了。 “27,我今年27岁了。”刘青山微笑地答道,却不自觉的将视线从秋菊的脸上移向了四周。 “呵呵,比我还大一岁呢!”秋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虽说我比你小,但从秋月那儿论起来你还得叫我声姐呢!那你以后就直接叫我大姐吧,这是我家的规矩。” “对,虽然你也比俺大,但也得管俺叫二哥,这也是规矩!”季秋天晃着大脑袋挺起了胸脯。 “那是自然,这是应该的礼数。”刘青山满脸堆笑的点着头。“那现在就叫啊!”季秋季人来疯似的跟着起哄。 “哎!大姐!二哥!”刘青山忙起身,半开玩笑地对大家行着礼。 然后他又礼节性的冲着秋菊的老公叫了一声「大姐夫」。 可这家伙居然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把手一挥,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你先别叫俺大姐夫,还不知道你跟秋月俩以后是咋回事儿呢!” 听了这句不开面儿的话,刘青山的心窝里就像被堵了个臭鸡蛋一样,不禁对佟振东产生了些许的反感。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笑了之。 而佟振东自认为很成功地给了未来「连桥」一个下马威,心中好不得意。他傲慢的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就像犯了癫痫般抖动起来。 “听说你家就住在省会,是坐地户吗?”秋菊试探性的接着对刘青山发问。 “对,是坐地户。”刘青山对「省会」、「坐地户」这些词儿颇有些意外,因为他很少使用这样的词汇,而且在心里面也压根儿没有过这种所谓的地域概念。 “那里不愧是大都市,多繁华呀!比俺们这个小山城可是高级多了!”秋菊的眼神里露出些许的羡慕。 “什么小山城!”秋天不干了,他一拍桌子对秋菊呲牙道:“再小的山城它现在也是个市,从东头干到西头也得半个多钟头呢!” 第2章 女友家的接风宴 02 “不管怎么说俺现在也是市里人儿了。”季秋天再次强调着自己现在的身份。 不过他脑瓜一转,立马对刘青山补充了一个小小的请求:“你啥时候带俺去省城发展发展呗,就俺这身本事,在这里待着太屈,这破地方根本就装不下俺!”众人听罢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家里都有谁啊?”四妹秋季好不容易抢到了提问权,于是机关枪似的发出了一连串的盘问。 你具体是干啥工作的?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你爸妈是干啥的?她似乎要代劳全家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全都问个遍。这让刘青山感到有些应接不暇,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一作了回答。 “你是哪年生的?”佟振东突然也开始提问了。“我不是刚问过他的岁数了么!”秋菊有些不满的瞥了她老公一眼。 “你问的是他多大了,俺问的是他哪年生的!”佟振东开始钻牛角尖。“这不都一样嘛!”“这哪一样啊!”秋菊俩口子杠了起来。 似乎季家人的记性都不大好,许多已经问过的问题都会被反反复复再问上几个来回。 你哥结婚没?他是做什么的?你刚才说你是做什么的?那你在单位是干什么的?你手下有几个人?你家住的是楼房么,有多大…… 刘青山被几张嘴包围着,就像被围殴一样的审问着,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空间与时间都被秋月的兄弟姐妹极具夸张的占据着。他尽量以最简洁的方式回答着每个人提出的问题。 最终,秋月的家人终于从刘青山零零碎碎的回答中整理出如下的情报线索: 刘青山是个男的,省城人氏,大专学历,比秋月大五岁; 他与秋月在一个单位上班,负责企划部的工作,自己需要亲手做许多的事情,手下一个人也没有(虽然刘青山经过一通解释,但季家人到了还是没闹明白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月工资扣除各种保险、费用,拿到手的只有七八百块钱; 他的父母都是教师,并且已经退休,退休工资还是非常高的(相对于季家父母的经济收入来讲); 他和父母同住,房子是一套60平米的两居室; 家中有一个哥哥,已成家立业另挑门过日子,生了个女孩跟苗苗一样大。 不过季家人又得到了一条更为有价值的重要讯息:刘青山的哥哥和嫂子竟然各自开了一家公司,并且有着属于自己的大房子…… 「会审」结束了,大家各归其位,又开始像评审团一样面对面地对着一头大汗的刘青山作出了辛辣点评。 秋菊说青山性格腼腆,像小姑娘一样不爱主动说话,而且反应能力也很差。 秋菊的老公一听这话头,也来了精神,附和着说青山讲话跟不上溜,脑筋转得慢,就这样也能担任单位的领导工作! 秋天则嘲笑青山手底下一个人也没有,跟个臭工人没啥区别。 他尤其对刘青山的工资待遇看不上眼,“你看俺们街里那个傻子,在矿上还能挣个一千多块呢!你呀,真是白瞎了在省城的机会,可惜了!可惜了!要是换成俺就好咯——”他伸着懒腰撇着嘴拉了一声长音儿。 季秋季此时的表现却很反常,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直在若有所思的盯着刘青山看。 刘青山面对秋月家人说出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心里很是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虽说第一次到女朋友家里做客,理应要保持应有的礼貌与涵养,可是遭到如此羞辱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的,他盘算着要不要反击一下。 “我的反应其实挺快的,但主要是用在工作上。我也爱说话,可对于我看不上的人,我是根本不会搭理他们的。” 他很想说出这些心里话,不过在经过了短暂的权衡利弊后,他张了张嘴唇终是又选择了沉默,还是给未来媳妇的娘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要紧。 他希望秋月能够及时出来为他解围,但是一头扎进厨房的秋月此时只想着跟老娘黏糊,哪里还想得着他啊。 “你看他那样,跟糖醋活鱼似的。就只剩下会嘎巴嘴了!”大姐夫佟振东仍在不怀好意地取笑着刘青山。 “不是我贬低你,就你这模样,我妹要是跟了你可真是太屈了。”秋菊笑眯眯地挖苦着刘青山,而脸上表现出来的仍是迷人的媚态状。 “行了行了,让青山先去擦擦脸洗洗手,大家准备吃饭吧。”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季卫国及时阻断了孩子们的挑衅行为。 “不过关键就是你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啊!”未来老丈人一语道中要害,短短一句话就让刘青山仅存的一点自尊与自信也荡然无存了。 葛桂兰和秋月端着菜走了进来,大家欢呼着开始了接风盛宴。 可经过季家人那么一折腾,刘青山哪还有吃这顿饭的心思,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一个劲儿地反胃,要吐! “来吃菜。”葛桂兰给刘青山夹了一块鸡肉。“这可是咱们自家养的小笨鸡儿。”葛桂兰将筷头子伸到自己的嘴里使劲地嘬了一下。 “俺最恨的就是那些自己没本事,光知道啃家里老人的二流子。”毫无任何的征兆,她突然抽疯似的恶狠狠的来了这么一句。 这让刘青山感觉很是突兀,这没头没脑的是在说谁呢?他诧异地抬眼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可发现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仿佛一切正常。 葛桂兰并没罢休的意思,她用筷子敲打着盘子边,仍在自顾地尖声唠叨着:“这种人哪,那是丁点儿的能耐也没有,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老人的棺材本儿都不够给他败的,俺最看不上的就是这路货!” 刘青山彻底懵圈了。未来丈母娘和自己一见面就大骂啃老族,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他茫然地望向了坐在身边的秋月。 “你吃你的,她说她的,别往心里去。”还好,秋月及时给青山讲明了情况。 “我妈她就是这个习惯——以前我姐每次往家里带男朋友,她都会说这句话。” “她呀——主要是——”秋天习惯性地拉着长音儿卖关子,“她主要是怕有人打她和爸养老钱的主意,这是防止有人向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伸手要钱哩。” 刘青山咧嘴笑笑,“不会的,哪会呀!我们这都有稳定的工作收入,怎么会啃老呢!再说,就算是啃老也断不会跟你们伸手的!”他赶紧表明立场。 “我妈不是针对你的,别多心。”秋月碰了碰刘青山,她话锋一转:“今天你们就吃着喝着,我专门为你们倒酒夹菜,好不好!”大家当然是齐声叫好,鼓掌欢迎。 这时季秋天晃着大脑袋派头十足地站了起来,他郑重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静静啊,俺来说两句啊!” 屋里面顿时安静下来,那情景就跟单位的员工在聚餐时聆听领导致词一般。 “这个——啊!”他拉了一个长音儿,真的就弄出一个办公室主任的作派。 “今天啊,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俺们中国这疙瘩的传统节日。而且今年的这个中秋节可不一般哪,这是千禧年的中秋节啊! 2000年的中秋节啊!在这个欢乐的节日里,俺们老季家欢聚一堂,共度中秋佳节。 首先呢,祝福俺们伟大的爹妈身体健康长寿,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要是没有二位老人给俺们饭吃给俺们衣服穿,俺们早就翘辫子了,严重感谢二老啊!”他咧着大嘴冲着父母举了举酒杯。 葛桂兰得意的撇了撇嘴,角度很小地挥了挥手中的筷子,轻声道:“小意思!” 然后她微点了下头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那种神情,就如例会上坐在首把交椅中的CEO。 秋天眼皮向下地看了一眼刘青山,晃了晃脑袋又扭了扭肚子说道:“其次就是对远道而来的、来自省城的、俺们家的贵客刘青山先生致以热烈的欢迎!同时也祝贺你能被俺三妹看中。 当然啦,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顺利通过俺们家的考验,最终成功晋升为俺们老季家合格的一员。” 他把酒杯高高举过头顶,“来,大家干杯!” 刘青山也在大家的叫好声中举起了酒杯,但季秋天的话却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膈应,难以释怀的别扭感油然而生。 “俺儿子的口才,那是相当的好!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葛桂兰冲着刘青山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什么刚刚的?”青山不太理解,因为在那个时候这个词儿还没象现在这样流行开呢。 “不是「刚刚」,是「杠杠」。”秋菊带着地方的口音给他纠正着。 “就是特别、非常、最棒之类的意思,是我们这块儿的特色词儿。”笑眯眯的秋菊为青山做着解释工作。 “真的,就这能耐,那真是谁也不好使!杠杠的!只可惜有这么大的能耐却不能当个一官半职的,只能在家里闲着。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葛桂兰一脸严肃替儿子报起了不平。刘青山一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可又不知道怎么接下这话茬。 这边葛桂兰的话音刚落,那边的秋菊就以大姐的身份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咱爸咱妈真是太辛苦了!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四处奔波,能养活我们姐弟四个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低头看着刘青山说道:“青山你不知道,我爸我妈养我们是真真儿的不易呢!那可是遭了老多的罪呢!而且吧,这里面还有老多感人的故事呢!就是说上个一年半载的也说不完!” 刘青山也只好用力的点了点头,以配合她的表演。秋菊又把脸转向季卫国和葛桂兰,“我这当大女儿真的是很感激你们!我祝你们二老身体永远硬硬朗朗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先干了!” 刘青山刚随着大伙把这杯酒一饮而尽,大姐夫佟振东又站了起来。 他干咳了两下,想提高音量以弥补嗓音细小底气不足的状态,无奈效果不佳,却像似被踩到脖子的公鸡在打鸣。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要向老丈人和老丈母娘表达滔滔的仰幕之情。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爸妈能在当年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把四个儿女培养成材,真是让俺心生敬佩!秋菊常给俺讲,你们当年是怎么含辛茹苦养活她们姐弟四个的,那家伙,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回,俺早就把二老的事迹记在心里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的优良传统俺是继承定了。 并且俺对灯发誓,俺和秋菊不仅会把苗苗养大成材,也一定会好好侍候你们二老的! 请二老放心,俺对你们肯定比对自己的亲爹亲妈还要好上一万倍!到时候,肯定把你们都给舒舒服服地侍候走了!” 第3章 女友家的接风宴 03 好好的说着话竟然整出个养老送终,他这是几个意思?刘青山不觉扬起了眉头。 佟振东几句话就把秋月的爸妈给说没了,这种操作完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佟振东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讲话哪里不对,此时他的演讲兴致近乎达到了高潮状态,“值此佳节到来之际,俺向两位老人致以最衷心的节日祝福和真挚的祝贺。俺福您二老长命百岁、鸿福齐天、新春快乐、招财进宝是财运亨通啊!” 刘青山在一旁听得晕头转向,想笑却又不敢。他认为大姐夫佟振东这是故意在搞笑,可看上去的感觉却又不像,那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有半点含糊的意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肺腑之言」? 过中秋能弄出个「新春快乐」,被弄得找不着北的刘青山心里琢磨着,好端端的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佟振东肯定得被季家人数落一通。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佟振东话音儿未落,就得到了丈母娘葛桂兰毫不吝啬的夸奖与称赞。 “振东这话儿说得太对了,俺听着得劲、舒服!俺们家大女婿说这话真是不掺假,跟他爹妈肯定是不好使咯!” 葛桂兰怕刘青山听不懂这其中的关联,于是急忙额外做出了解释。 “他呀,就是跟俺们两口子亲,俺们才是他的亲爹亲妈呢,没别人什么事儿!” 葛桂兰接着又表扬佟振东不愧是老季家的大女婿,有大样,敢做敢当又勇于表决心。 并声称当丈人和丈母娘的,养老送终还真就得靠佟振东这样的女婿才行。 可刘青山却觉得葛桂兰话里有话,她唠叨半天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其实刘青山猜得没错,葛桂兰确有此意。 季卫国眯缝着眼睛瞟了一眼佟振东,只有他听出了女婿的话外之音,那张貌似猪肚子的脸因为血压上升而涨得通红,不过很快就又褪了颜色。他并没有发作,也没任何的表态,只是略低下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酒杯。 此时的刘青山完全不在状态,心说:这秋月家的人咋吃个饭也不消停啊!不过就是一个中秋节嘛,每个人说上两句表达一下心情也就可以了,都用得着这样吗,弄的就跟最后一顿似的,咋还没完没了呢? 而且从这些支言片语中,他感觉到佟振东的父母和秋月爸妈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样的过节,但一时半会儿又搞不清楚。 他正低头想着,苗苗竟也举起了装着饮料的小饭碗,奶声奶气的说道:“祝姥爷姥姥生日快乐!能发大财!” 大家被这孩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刘青山也是边笑边摇头:得,把这孩子都给绕糊涂了! “你应该先说姥姥后说姥爷。”葛桂兰可不管什么生日发财的,她看重的是苗苗说话时的人物排序问题,这可不是个小事,必须及时纠正。 “别净扯那没用的,你想点有用的事儿好不!”季卫国对葛桂兰的斤斤计较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扯蛋也不看看场合。 秋月在为众人斟满了酒后,自己也举起了酒杯,“爸、妈!我在外地不怎么常回来看你们,女儿不孝了!”说到这里秋月竟哽咽了,她顿了顿,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我们这几个孩子没少让您二老操心受罪,但我却不能在家照顾你们,我这心里真的有愧!” 秋月的情绪再次失控,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她擦了擦眼泪,喘息了一下后强挂着笑脸说出了最后一句祝福语:“我祝您二老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因为工作的需要,也为了能够多挣点钱,身处生产一线的季秋月几乎没有休息日,每年也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能有五到七天的假期。 回家一趟,和家人团聚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很奢侈的想法。 离家在外、远别亲人的秋月真是太想家人了,这一点刘青山最清楚。这次能请出假回来过中秋节,刘青山也是帮她费了不少的力气。 就在大家伙都被秋月的情绪感动得唏哩哗啦抹眼泪的时候,季秋天突然对秋月来了一句:“你在那光用嘴煽情有啥用,你要是想表孝心的话,就把你的工资全都给俺交出来,这才算最实惠嘛。”大家不禁破涕为笑。“这话还用你说!”秋月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笑着说道。 “咋样?还不是俺儿子脑袋瓜最好使,反应最快,杠杠的!”葛桂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夸讲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么悲伤的空气儿说调节就给调节了,换别人谁也不好使。” “凭啥都交你手里啊?”季秋季抬眼斜楞了一下秋天,然后又自顾地吃喝起来。 “这话说的,俺不是好心帮咱爸妈攒起来么!”秋天咧着嘴悻悻地笑了笑。 从饭局开始秋季就没闲着,她大快朵颐地忙乎着,除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之外,就未开口向外蹦出过一个字儿。 众人也仿佛对她的这种做派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由着她在那里沉浸于美味的体验当中。要不是刚才秋天说了句太不要脸的话,她才不会出这个动静呢。 此时身为季家老四的秋季也似乎感觉到了「任务」的降临,于是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半举着酒杯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健康、快乐!” 然后就又闷头不语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谁都看得出来,她很是厌烦这种在吃饭时歌功颂德的形式,抵触情绪令人一望便知。 “一点儿教养都没有!狗叼骨头还知道歇会儿呢!”葛桂兰转过头去立着眼角恨恨地骂着,她进而又咬牙切齿地补了一句:“就像八辈子没让你吃过饭似的!” “饭您倒是给吃,可啥时买过骨头?要不是今天大姐夫出钱买这些菜,咱哪辈子才能吃上这顿大鱼大肉啊!”秋季满不在乎地回敬着,嘴里仍是急急地跟一块排骨较着劲。 “哎——呀!”葛桂兰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这个臭丫头片子,可真是气死俺了!” 说完这话她真就像个气鼓包的蛤蟆一样,双手叉腰地坐那一鼓一鼓地运着气。 “妈!妈!咱别管她,咱犯不着跟她生气,啊!”大姐秋菊起身劝着老妈,又回身隔着饭桌打了一下老四秋季,“行了行了,你就吃你的吧,别再说话了听见没!”她挥了挥手,就算把这页给翻过去了。 刘青山眼巴巴地正准备接着往下看热闹呢,屋内突然出现了静音的情况。 这时他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已经集中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当即就明白了:看来轮也该轮到我出场了! 想到这里,刘青山将酒杯端在手中,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慢慢地将酒杯举过胸前。 其实这种酒桌上的场合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毫不夸张地说,他所经历的饭局经验比坐在这里的任何人都要多,储存在脑子里的祝酒词即使说上一天也许都说不完。但此时的刘青山却在心里画起了弧线。 二两半一杯的五十二度散装白酒,一杯接一杯的一口闷掉,不是就着下酒菜,而是就着煽情的祝酒词。 在他看来,这一家人是既不简单又不正常。今天是第一次登门女友家,又是第一次在人家吃饭,而且还赶上了中秋节,这祝酒词确实有点不好说。 如果说得圆滑了,按照这家人的性子,反而会被认为是来踢场子的,既显得不诚心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做的结果或许会遭到孤立,甚至有可能会被排挤出局。 怎么说才能既有别于他们又不脱离他们呢?简简单单的一个酒桌过场,对刘青山来说竟成了一道送命题。 恍惚中,刘青山一个闪念脱口而出:“阿姨……” 不等他再往下说,葛桂兰却非常强势地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别叫什么姨啊姨父的,就叫伯父伯母吧!” “啊?”刘青山愣了一下,他一时弄不明白秋月妈妈这样做有啥目的,只得改口道:“伯父、伯母,还有在坐的兄弟姐妹,今天是八月十五,我没在自己家里和家人过中秋节,而是和秋月来到了山城,就已经表达出我的真心诚意了。 在我的心里,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在座的各位也是我的亲人。 对二老那更不用说,我早就当作是自己的父母一样。今天我用这杯酒借花献佛,祝二老幸福安康、大吉大利,福星高照,中秋快乐!也祝在座的诸位健康幸福、事业有成、财富盈门!” 在说「大吉大利」这个词时刘青山自己都差点笑场了,不过他认为这么朴素的祝福应该能够得到秋月父母的接受,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尴尬。 “这就完了?”季秋天斜仰在椅子上首先发难。“按照你的学历来说,你最少也应该白话个十分钟往上啊!你这算什么啊,以为俺们家人没文化,随便整几句,糊弄糊弄就完了,打发人玩呢!” “就是嘛,你瞧瞧你竟说了些啥?没一句在点子上,还大城市来的文化人儿呢!”佟振东看准了机会,也在一边跟着起哄架秧子。 “呵呵!你把二老当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就是没我们什么事儿啦,对不对?”秋菊在挑刺儿时还不忘抛着媚眼儿。 “对对!以后俺爸俺妈的吃喝拉撒你就全包了吧!”季秋天捧着肚皮哈哈地乐成一个团儿。 “干嘛呀,青山第一次到咱家来,还想要人家怎么样啊!”秋月赶紧为刘青山打圆场。 “哎哟哟!现在就开始向着人家了,这还没成亲呢,就比成了亲的还要亲呢!哈哈哈……”秋菊拿秋月和青山开起了玩笑。 “俺说青山呀,可不是俺想打击你,你说话的水平也太差劲了,至少跟俺儿子比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葛桂兰把腰杆直了直,表情犹如一位和小同志谈心的大首长。 “你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都攥不成一个砣儿,简直就是给别人当成笑料听的啊!还有,有些话俺得跟你讲在头里,得说明白咯!” 刘青山隐约觉得这话锋不对,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虽说这次俺们家是同意你来串门做客的,但这并不就是等于俺们同意了你和秋月的婚事。婚姻大事,那可不是儿戏,怎么着俺们也得考察考察你和你家的情况,是吧!按道理来说,俺和秋月她爸其实是不愿意你们两个交往的。” 葛桂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白酒润了润嗓子。刘青山的心则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等待着这个老女人的下文。 “因为这个婚事啊,那得讲究个门当户对,讲究个郎才女貌的是不是!”葛桂兰语重心长地对刘青山说道:“俺们家虽不是大户人家,但在这山城里却也是有名有号的啊!论财力,俺们可不是一般的人家!秋月要是结婚的话,俺那一出手就肯定是十几万哩!” 她激动地左右晃动了几下昂起的下巴,上翻的眼皮下是一对快速游移的眼珠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仙儿附体一样。 “俺十万也是出,一万也是拿。就看秋月的婆家在这门婚事上下多大功夫啦!” 葛桂兰那神情绝对就像是个亿万富翁在用一张十元钞票戏耍一个叫花子,一脸傲慢的成就感跃然而出。 刘青山听后是一头的雾水,葛桂兰的话令他产生了极大的困惑。 秋月总是说自己家里没钱、很穷,可她老娘却这么嚣张,那她家倒是没钱还是没钱啊? 葛桂兰看着一脸茫然的刘青山,不禁得意地微微一乐,左手竖起大拇指在自己胸前一定,“再来论论道儿上混的影响力,咱家在山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家的那些个单位好使不,谁能有事儿没事儿的就随便进进出出,没个介绍信他能让你进去? 开玩笑!但老娘俺就有那实力,随随便便挑个大院,咱都是如履平地,来去自如啊。 而且俺还跟你说啊,老娘俺作为一个女人家,就算把个局级单位给它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地砸了个稀巴烂,结果怎么样?有哪个敢出来管俺!” 她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突然身子一震就变了动静,尖声吆喝道:“借他俩胆儿!楼给它铲平咯!” “嗯嗯!”大姐夫佟振东听到这,很不自然地伸长了脖子猛咽了一口唾沫。 第4章 女友家的接风宴 04 正白话在兴头上的葛桂兰斜眼瞅了瞅大女婿,强收住了话头。 忽然话锋一转又对着刘青山揶揄道:“你长得难看俺们没说什么,你工作不好俺们没说什么,你们家没钱没势俺们更没说什么。另外你家没房子没地的,俺们虽是心里有数,但也是什么都没说啊。可你自己想想,你啥也没有,拿什么来配得上俺家秋月啊?你哪一点能配上俺姑娘!” 面对秋月妈排山倒海式的冷言冷语轰炸,刘青山只觉得气血上涌,都昏了头了。 心里面恨恨地说:话都讲到这个份儿上还说没说什么?你少说啦! “我这工作也算可以呀!”面对什么话都说了的未来丈母娘,刘青山急忙辩解着,他准备一条一条地提出反驳。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与秋月正处在热恋期,说自己长得配不上秋月,他也认了,所以只好从第二条开始进行。 葛桂兰将左手掌用力地一挥,以肢体语言斩钉截铁地制止了青山的发言。“俺问你,你是什么职务啊?”她一脸不屑的表情。 “啊?”刘青山怔怔地望着葛桂兰,“我是做企划的啊!” “那俺三姑娘是干什么的呀?”葛桂兰又问。 刘青山一时追不上对方的思路,“她是车间的质检员啊。” “你手下几个人啊?”葛桂兰再问。 “没人。”这时的刘青山似乎已经快要理解葛桂兰的想法了。 “那俺三姑娘管多少人啊?”葛桂兰追问着。 “她也不管谁呀,她就是检查生产质量的。”已经明白个大概的刘青山想绕过葛桂兰挖下的坑,他极力地寻找着对自己有利的表达方向。 “所以说啊,你还是没俺家三姑娘官大!你想想看,那么大的车间里她说谁合格谁就合格,说谁不合格谁就不合格。换谁也不好使,多牛比!” 葛桂兰夸张地使用着方言语调,她这次伸出右拳,把大拇指定在了自己的脑门正前方,好像就是在夸她自己。 “单从这点讲,你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她终于为前面铺垫的问话作出了总结。 这秋月的妈还是正常人吗!刘青山很惊于这个老女人怎么会如此讲话。他脸色发青地看着秋月,简直都要把鼻子给气歪了。 葛桂兰并没有去留意刘青山的脸色变化,仍在那里眼白上翻地侃侃而谈:“再则,俺家三姑娘可是俺们这片儿出了名的大美女啊,那开矿的,办旅店的,谁家不是身家亿万的大富豪,可人家就相中俺家的秋月了。 还有市里和镇里的大干部,那都乌泱乌泱的来给儿子提亲,轰都轰不走。就拿矿上那几个有钱的大款来说吧,那真是哭着喊着就要娶俺家们秋月当儿媳哩!” 刘青山明显听出秋月妈这是在胡说八道的不讲人话,他皱着的眉头越锁越紧,终是拧成了个大疙瘩。 吹牛皮说大话的人他见过不少,但是像这样满嘴跑火车的他倒是头一次见着。 葛桂兰仍在不管不顾地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着:“就这俺们都没稀罕答应他们呢,从哪论也轮不着你呀!你也别不服气,你给俺们家弄台轿车试试,你给俺们家买个楼房看看,你有娶俺家姑娘的实力吗?” 言毕她顺势抄起饭桌上的烟盒,熟练地一掂,一只烟卷儿就探出了大半截,她低头用嘴叼起,佟振东点燃打火机及已候在她的嘴边。 刘青山对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真的是厌恶到了极点,虽说从刚见面到现在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但他对季秋月的母亲却已是反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天底下有谁见过这么编瞎话的!尽管说秋月在自己眼里很漂亮,但实事求是的来讲,秋月的长相确实是很一般的。 且不说有权有势的官二代会主动地抢着向季家提亲,就是再有钱的富二代也没这么个烧包法呀! 她这是想要干嘛?刘青山努力地猜测着葛桂兰的用意,忽然间好像开了窍。 原来秋月妈从一开始说的那些个废话都是没用的,而所有的重点就放在了这最后一句上。这是变相地在给自己「开方子」呢! 他正想着要如何对付葛桂兰的胡言乱语,那边季秋月可早就急得不干了。 “告诉你们啊!搞对象、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今天能把人给你们带回来看看就算是可以了,你们千万别跟着瞎掺乎!”秋月任性的梗起了脖子。 “你看你这孩子,你说的这是啥疯话,哪有儿女的婚事不让爹妈做主的,小孩子做事欠考虑!” 葛桂兰指了指秋天的大脑袋,“你二哥都多大岁数了,至今还没有个对象呢,你们不得先替他考虑么!你说你急个啥!” 「哈哈哈」季秋季突然放下筷子大笑起来,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秋月说道:“可不是!你急个啥嘛?咱们要是不换回个大价钱,这货上哪儿划拉结婚的彩礼去!”她一张嘴就把话给说到了点子上。 秋季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带尖的钢筋一样,直接就杵到了她爹妈的死穴上,葛桂兰被怼得当场差点儿没翻白眼背过气去。 季卫国则用手中的筷子使劲地指点着秋季,表示让她住嘴。“俺们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个玩意儿!”两口子不约而同地一起骂道。 “有啥可乐的!”季秋天不满地晃着大脑袋,“花你们点糟钱是看得起你们,等着吧,往后你们还得指望着俺,跟着俺享福哩!” 季秋天一边说着一手撩起汗衫,另一只手则顺势伸进去在身上搓了起来。 “你们能跟俺比么!俺要娶就得最娶好的,像巩俐嘞……林青霞嘞……朱茵嘞……”他长长地拉着尾音儿,眼皮往下抹搭着,就像似说梦话般的叨咕着。 “疯了!”刘青山如同是在看个异形般的看着季秋天,他感觉自己的五官就要拧巴成个包子了,因为他正强力地控制着自己就要乐得开花的表情。 “看看!看看!你们看看!俺儿子就是有理想!有抱负!有魄力!”葛桂兰手舞足蹈地拍手笑着,“来来来,给俺儿子起一杯!祝愿咱家大儿子早日梦想成真啊!” 她在和秋天撞过杯子之后兴奋地将一整杯白酒毫不犹豫的灌下了肚,完全将关于秋月和青山的话头给抛到了九重天外。 天哪!这特玛都是一家什么人哪?刘青山惶恐地看着眼前这群言行怪异的家伙,不由得在心里骂起了娘。 也许是被葛桂兰给气的,也许是由于连干了几杯白酒没吃东西,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和目光都变得恍惚起来。 “我这是在哪儿?怕不是被季秋月给带进聊斋里了吧!”他陷入了胡思乱想当中。 “咱们说归说,唠归唠,该吃饭还得吃饭,喝酒是不能耽误的!” 葛桂兰很突兀地夹过来两块大大的肉骨头,刘青山面前立即堆起了一座「小山」,他受宠若惊,赶紧道谢。 “快吃呀!俺这人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直肠子,没办法,改不了咯!”葛桂兰依旧习惯性地将筷头子在嘴里嘬了一下,“俺这人的脾气对谁都一样,有什么就当面说什么,有什么观点就当面指出来,从来不在背后捅刀子,没坏心眼儿!” 刘青山从进门开始就没踩准过季家人的节奏点儿,进退不得中也只能频频点头「对」、「是啊」的附和着。 这是一顿充满了奇幻色彩的接风宴,酒菜的味道已不是重点。 而用餐的时间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无限地延伸着、加长着,变得无休无止看不到尽头。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对刘青山一个人而言的。他强忍着无比别扭的心绪,应付着和季家人在说说聊聊中勉强吃完了这顿饭。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这是他人生中所经历的最无滋无味而又最莫名其妙的一场盛宴。 虽然饭是吃完了,但是季家人对他的「审查」活动依然还没有结束。 “好了好了,大家都静静啊,俺们现在就召开个家庭会议。”季卫国吆喝了一声。 刚放下碗筷的刘青山心里不免又打起了鼓,他不知道季家人接下来又会上演出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节目。 大家都很听话地静了下来,安安稳稳地不再言语。惟有秋季还在「咔咔」地嗑着瓜子,直到葛桂兰打了她的手,她才不情愿地将一把瓜子全都扔到了桌子上。“妥了,你来说。”季卫国一个眼神儿将会议的主持工作转给了老婆子。 “那个——是这么回事儿啊。”葛桂兰笔直地站在大家面前,双手虎口向下地叉着腰,摆出一个非常骄傲的造型。 刘青山眨巴着眼睛看着秋月的父母,心说,敢情秋月的爹妈都是官迷,要不然咋能这么自然地就摆出一副领导的派头呢。 葛桂兰摆定好将军的造型后,就开始向「手下」们训话了。 “秋月的对象刘青山这是第一次到俺们家里来,既然大家见了面,也就别生分了,俺们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有什么想法观点就当面指出来,绝不要隐瞒啊。别忘了俺们的作风,做事就是要旗帜鲜明、一扫到底,不留残余!” 刘青山心说这是怎么茬儿,难不成是要对我来个专场批斗? 他正在那瞎琢磨呢,葛桂兰又接着往下说道:“俺想说啥呢!这选驸马招女婿不仅得要经过考核,双方更要互相沟通沟通、研究研究不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开始踊跃发言吧!” 刘青山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这「皇后娘娘」倒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啊! “我们要文斗不要开斗啊!”葛桂兰忽地又扯着嗓子补了一句。 “得,这还是要批斗我呀!”青山此时已经是哭笑不得了,他憋着乐,身子却抖开了。 季秋月在刘青山的背后轻轻掐了一下,又使劲怼了怼,示意让他严肃些。刘青山只好收了表情,无奈地咬了咬嘴唇,以保持自己不再笑场。 已经习惯了路数的季家人早都听得明明白白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按照大小,还是季秋菊来打头一阵,她上来铿锵就是一句:“我可不是给你掰生啊,这哥们之间就是没有姐妹之间的感情深,你要是结婚的话,你大哥能搭你多少钱?说句不好听的,他都不见得能管你!” 此番话一出口就给刘青山造得一愣,咋又扯上我哥了?虽然他隐约中能大概明了秋菊的意图,不过他并没有接下这个话茬,只是静待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季秋菊得意地向刘青山伸出了一只白胖胖的小手掌,“你要真是和我妹秋月结婚,我就给直接你们拿出这个数,怎么样?五千块钱啊!要是换成你哥他能舍得不?” 她媚眼圆睁,表情夸张的瞅着刘青山,仿佛在期待着未来的妹夫在遭到意外惊喜的冲击后表现出感恩戴德的回应。 可令她失望的是,刘青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状态,反而还有那么一点无视感。 “我家邻居小两口结婚,人家大伯哥可是出了整整一万呢!不知道你家大哥会是怎么个给法?” 这边刘青山虽然没吱声,但是葛桂兰却忍不住了,她接下秋菊的话喝道:“你疯啦!五千块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在那瞎曰曰个啥!” “她这是酒后话,酒后话!”佟振东不敢反驳老婆的权威,却也不想就这样白白就丢了五千块钱。 “就是!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往外搭钱,你说的酒话不算!”秋天晃着大脑袋发言了。 “再说了,这秋月搞对象征求过俺的意见么?这秋月要是结了婚,她还会往咱家里寄钱吗?那俺们不得喝西北风去……” “去你个头!去去去!”葛桂兰及时打断了季秋天露骨的发言。 “你真是个废物玩意儿!”她怕二儿子一时的小不忍,要坏了她一世的大谋划。 就在大家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时候,季秋季突然插队提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处在一起的?三姐可一直都没跟家里人说过。” 面对秋季提出这个问题时,刘青山不由得心中一喜,差点叫起好来。 因为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好了,这正是他要在季家人面前显摆的重点,也是他觉得能够完全打动季家人的杀手锏。 第5章 大开眼界的准女婿 01 刘青山故弄玄虚地对着众人首先声明,他与秋月的缘分是从一次意外开始的。 而那次意外秋月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家里,就是怕引起家人的担心与挂念。 “什么意外?快说啊!”“这时候还卖啥关子!”大家七嘴八舌,就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事情。 “那次是秋月在厂子里晕倒了!”刘青山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大家听到这里都愣了,不由面面相觑,他们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到季家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刘青山这才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开讲。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又闪现出那段他跑着季秋月狂奔时的画面…… 一年前夏天的一个中午,刘青山与往常一样准备到食堂去吃饭。 当时有一个女工走在他的前面,而且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刘青山等不及,就想快步越过她。 可就在他即将绕过去的时候,这名女工突然间就像没了骨头一样,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刘青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双手护住了这个女工的头部,这才使得她的脑袋没有自由落体般撞击到水泥地面上。 手忙脚乱中的刘青山低头仔细一看,这个女工他认得,叫季秋月。 她的照片就贴在厂宣传栏的「优秀员工」光荣榜里,而且是一直霸居前三。 此时季秋月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清秀而消瘦的脸上如被泼了水一般,那是从她头上淌下的汗水。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刘青山搂着季秋月的头大叫着,可对方没有半点的反应。 “哎呀,咋一下子淌出这么多的汗?怕是出啥大毛病了!”路过的员工们马上聚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在这也不是个办法,赶快送医务室吧!”有人焦急地喊道。 此时刘青山也正是这个想法,他抬眼看了一圈,都是女工,看来这事就得自己出力了。 他不敢怠慢,赶紧抱起季秋月就往医务室狂奔而去。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把一个大姑娘抱在怀里,他的心里顿时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麻酥酥的那种。 不过这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脑子里想的还是救人要紧。当他踉踉跄跄抱着季秋月跑到厂部二楼一脚踢开门医务室的大门时,里面却一个人儿也没有。此时正值饭点,人家在食堂吃饭还没回来。 刘青山赶忙小心翼翼地将季秋月放到处置床上,四处看了一圈,就找到了压在桌台下的厂医联系电话。 他按照号码急急地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大约过了三分钟后,厂医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回来。 “这个——咋回事呢?我、我也弄不明白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检查之后,厂医这才尴尬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原来她只是厂领导家的一个亲戚,靠着关系占个位置,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专业方面的水平和能力,平时也就是个摆设而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你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刘青山不由得火往上撞,“早知道我直接给送医院去好不好!” 就在刘青山联系小车班司机的时候,厂医忽然想了起来,她告诉刘青山,说这姑娘几前天就来取过退烧类的药物,她现在的症状,八成是因为发烧引起的。一会儿到了医院可以把这个情况反映给诊治大夫。 接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季秋月给抬到了车上,仍由刘青山协助,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区中心医院。 经过检查与抢救之后,大夫出来了,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刘青山连忙上前打招呼,并解释说自己不是家属,而是同事关系。 但是大夫哪管你是什么关系啊,他不耐烦地挥着手,“别说那些没用的,赶紧去交费吧。”刘青山壮着胆子追问着病人怎么样,大夫火了,“让你干啥就干啥,哪那么多废话,快去交费,回来再唠!” 交过费用后,这位年过五旬的大夫用手指点着刘青山的胸脯,“甭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有这样的同事吗?啊——”他激动地说道:“看着一个女孩子虚弱到这种程度,还让她上班工作,你们是不是想整死她!你们单位是集中营吗!” 刘青山被搞得一头雾水,他低声下气地请大夫详解是怎么回事。 大夫总而言之作了概括:贫血、发烧再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引发了身体零件的罢工。 最后他宣布:患者的病情现在稳定了,但还需住院几天接受护理和观察。 大约两个小时后,季秋月醒了过来,她努力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病房里的一切,还有守在一旁的刘青山。 见季秋月睁开了眼,刘青山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跟季秋月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帮你联系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得要让家里人知道才行。” 季秋月艰难的摇了摇头,吃力而微弱地只说了一句话:“求你别告诉我家人。”然后便又睡了过去。 不让告诉家里人!那谁来接你呀?谁来照顾你呀?刘青山看着病床上的季秋月傻了眼。 之后刘青山回到单位一打听才知道,季秋月晕倒竟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只不过之前她都是独自躺一会儿就缓解了,相对来说这次只是表现得比较严重些。 “她不晕倒才怪呢!”工友们对刘青山说,试想一下,一个女孩子长期坚持加班,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2个小时,然后每顿饭只吃最廉价的饭菜,没有休息没有营养,如此折腾整整三年,那她不病倒才是怪事! 可是季秋月又为何会有如此近乎自虐的行为呢?工友们给出的答案只有四个字——挣钱,省钱。 刘青山从季秋月同寝室的工友那里了解到,自打她进厂以来,就从来没和谁出去逛过街,什么商店、超市,统统没去过。 购物、下馆子、吃零食,也统统都不沾边。而且大家还反映说,季秋月长年累月只穿工装,就没见过她穿新衣服,不是一般的节俭。 除了埋头干活,多多争取加班机会,似乎一切都与她绝缘。 即使每个月有两天的串休假也从未见她歇过,哪怕是生病了,除非爬不起来,否则是一定要出工的。 而至于她所挣来的工资,听说全部都寄回了老家,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一点生活费。 也正是因为在经济上存在着巨大的自卑感,季秋月也几乎从不与任何人有主动的深入交往。在大家的眼中,她就是个在苦水里泡大的苦孩子。 虽然季秋月学历不高,只有小学的文化水平,但她工作表现却是特别的努力。 因为产品合格率稳居前茅,所以大家对她的业务能力都是非常认可的。 厂领导对她的评语是:技术高超、踏实肯干、工作认真,有拼搏精神。而同事们给她的评语则很不客气,都说她是守财的小抠儿。 这次季秋月病倒了,厂领导非常重视。不仅为她支付了全部的医疗费,还派出专人来轮流护理,并且还特批了两千块钱的营养费给她补养身子。 可这姑娘倒好,不仅没把自己生病的情况告诉家人,还在出院后把单位给的营养费当做奖金全都寄回了家。 而刘青山自打从医院回来之后,对季秋月那张清秀消瘦的脸庞就一直念念不忘,他无法打消自己手臂中曾经拥抱着的那种柔软的回味,还有关于那一闪而过的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是出于好事做到底的心理,也许是出于无法说出的其他目的,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刘青山每天下班后都会去看望季秋月。 他很同情这个女孩的家境,更敬佩她的善良与孝顺,不觉之间,竟对她产生了怜爱之心。 即便是季秋月已经出院之后,刘青山还是一有时间就与她见面,时不时的还要约上她一起出去走走。 这个时间段,也是他给秋月改善伙食的机会,每请她吃一顿饭,刘青山都会有一种完成任务的踏实感觉。 尽管一开始季秋月对刘青山的邀请有所拒绝,但对于这个「恩人」,她最终还是迈出了顺从的步伐。 因为厂领导已经把她调到质检部去当班,并特意交代她近期不允许有任何加班的行为,所她现在变得很有时间来「陪伴」刘青山。 有一类女孩在面对艰辛的生活孤立无助、无倚无靠时,非常容易对给予她帮助的男人产生亲近感,哪怕只是在很短暂的时间里,也会非常快速地将两人之间的感情进行升华。而季秋月,恰恰就属于这一类的女孩。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刘青山对季秋月的怜爱之心也逐渐的变为了关爱之意,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发展为喜爱之情。 更何况他连续「照顾」了季秋月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感情也处出了感情。于是,两人的心门就此敞开,他们恋爱了。 到了后来,为了能让季秋月得到更好的休息环境,刘青山干脆每月拿出三百元钱,为她在单位附近租了间小单室的房子。 然后每天下班后都要去饭店点上一两份可口的饭菜,直到看着她吃下去才放心地离开。 在刘青山如此精心的照料之下,季秋月很快就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所以在去年春节回家时,谁也看不出来她是生过一场大病的。 听着刘青山把话说完,季家人都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他们每人各怀心事,都在通过这件事对刘青山的各各方面进行着分析与评估。 “哟!听你说的倒是显得轻松,估摸着你们其实也是经历不少的难处,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吧!” 秋季直视着青山的眼睛,率先打破了现场的沉默。“怪不得三姐这两次回来都好象是胖了一点儿,看来真的是你的功劳!” 刘青山听罢不由得心头一热,看来这家里还是有个正常人的。这个小姨子不仅漂亮聪明,而且还很善解人意。 “怪不得有阵子拿回来的工资变少了,敢情是没有加班费哩!”季秋天到这时候还不忘算计三妹的血汗工钱。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光知道要钱,你就不为你三妹的性命考虑一下么!”季卫国怒不可遏地训斥着儿子。 而葛桂兰更是抱着秋月哭嚎起来:“老天爷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俺们呀,俺这当娘的心都要疼碎咯!” 在她的带领下,一家人老小都抹起了眼泪儿。但是在刘青山听来,葛桂兰那拿腔作调的声音表演痕迹太过明显。 季秋月首先收住了泪水,她微笑着安慰家人:“你们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秋菊拉着秋月的手抽泣着:“我这苦命的妹子,你真是遭了大罪了!可你也算是遇到好人啦!青山是真心疼你的!” 刘青山听了大姐季秋菊的夸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可他哪里知道,此时他已经被人看穿了斤两,并抓住了软肋。 “俺这三闺女啊,打小从十多岁起就离家在外,四处的打工挣钱,到现在十来年了,没花过家里一分的钱,还把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都寄回家里来孝敬俺们,你说这样孩子有多好!有多懂事!” 葛桂兰感慨无限,她夸着自己的三姑娘,又欲借机向未来女婿灌输某种理念。 “这事儿闹的,到现在才说出来,早知道的话俺就去找你厂里的领导说道说道了。”季秋天咂摸着嘴,“俺妹是在厂子里晕倒的,这应该算是工伤,两千块钱就给打发了,真拿人命不当值钱的货呀!要不然俺们抽空去趟秋月厂里,替她再讨些公道回来?” 葛桂兰与季卫国对视了一下,又一起直着眼儿地看着儿子,似乎很认可他的想法。 要不是秋月骂了她哥一句不要脸,这两口子还真有可能就把这事给落实了。 玩世不恭的季秋季眨巴了几下眼睛,嘴角一翘来了主意,“看在你是个大好人的份上,我给你提个建议,就算是救你一命,以报答你对我三姐的搭救之恩。”她一脸灿烂的望着刘青山。 “什么建议?”刘青山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而大家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四姑娘的身上。 季秋季忽地面色一沉,“要我说——你还是和我三姐分手吧!” 第6章 大开眼界的准女婿 02 “俺可都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人心啊!”季秋季脸色再次发生变化,做了个可爱状的鬼脸。 “嗯?”刘青山愣了一下,在心里极为不满地嘀咕着:亏我刚才还核计你是正常人,怎么张嘴就劝我跟你三姐分手呢?一转眼就又犯病啦! 他看了看秋季,又转身看了看大家,勉强地挤出了一声无奈的干笑,以给自己解围。 其实刘青山对秋季真的是误解了,不过他以后就会明白,在秋月的娘家人里,最正常最靠谱的人还真的就是这个小姨子。 秋月只当妹妹是在和青山开玩笑,便对着秋季嗔笑道:“你干嘛呀,没找着对象心里不平衡了是不是?”其他人也闹着一起讨伐起秋季来。 然而秋季却不干了,她对着刘青山摆出了一副咄咄的进攻姿态,“你是不是以为俺看上你了,想抢你,那你看上俺没?”她扑闪着大眼睛对着未来的三姐夫放起了电,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式。 “怎么着,现在就要开抢啊!”大家又是一阵的哄笑,这下倒把刘青山弄得神情狼狈,满面通红的他恨不得一脑袋钻到桌子底下去。 “好了,现在散会,打麻将。”葛桂兰一见场面有些失控,便赶紧将家庭会议草草收场,引导着大家进入下一主题。 怎么着,这就完了?刘青山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不是要讨论我和秋月的婚事么,那刚才都研究出什么结果了? 合着一点正经的也没说,一点有用的也没讲啊,这算哪门子的家庭会议嘛! 季卫国和葛桂兰均已年过半百,平时不做生意也没有工作,惟有麻将是他们长久以来不离不弃的重要事业。 今天秋月的男朋友上门,这种场合可是难得一遇,更是他们不能错过的创收良机。 而刘青山也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牌桌上你来我往的氛围比较轻松,大家可以借此增进一些了解,也许一轮麻将过后就能把彼此间的感情培养得更为熟络些。 距离拉近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自己,往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刘青山的小算盘打得确实是不错,但主要还得看他临场发挥的水平如何。 闲杂人等一律到另一间屋里玩去,季卫国与葛桂兰坐对家,佟振东和刘青山坐对家。一切都安排妥当,一场斗智斗勇的牌桌鏖战就此展开。 毕竟是头一次相处,对方又是自己女友的长辈,一开始刘青山显得非常拘谨,总是不敢放开手脚。 脑子一乱手里就出错,出牌也没个准谱,上来后连续两把全给佟振东点了炮。 季卫国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刘青山:“还是你们哥们间有感情,一上来就给未来的「连桥」上礼进贡的,真没把他当外人儿!” 葛桂兰的脸子拉得老长,下巴都快砸到了桌面上,她酸溜溜的对刘青山发泄着不满:“就你这两下子也上不了台面呀!怎么跟有档次的人沟通交流啊?怎么和别人处关系呀?难道你就没跟领导打过麻将玩过牌?真是,什么也不懂!” 刘青山虽然不愿意听到这些屁都不如的废话,但在心里也是埋怨起自己来。嘴上说不出什么就只能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傻笑。 佟振东得便宜卖乖,做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他对着老丈人直搓手,“这……这弄得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你看俺也挺为难的哈!” “没特玛你什么事儿!”葛桂兰眼都没抬地骂了一句,浓重的口音里满是意见。她不仅撅了大女婿一溜跟斗,同时也是给了准三女婿一个警告。 刘青山自然听出这话外之音,不免越发着急慌了手脚,稀里糊涂的竟然把未来的老丈母娘给截胡了,这下可把季卫国两口子给气坏了。 葛桂兰咬着嘴里的烟屁股,咬牙切齿没好气地嘟囔着,“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俺留啊!牌品不咋地!”她像个波浪鼓似的晃着脑袋,仿佛在面对一个不可救药的废物。 其实以刘青山的实力水平并不逊于他们三个,只是因为刚开始时心里有些紧张,这才捅了娄子。这会儿被大家这么一数落,他的心里反倒放开了。 刘青山琢磨着,今天这麻将决不能赢,输是一定要输的,只是要看是输给谁。 而且还要输得让人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明显生硬,要让赢的人觉得是那么的又自然又有面子。 季家父母没能耐当官,也只能在牌桌上找找当官的感觉,刘青山这次算是把对了脉。他想到这里便打定了主意,依计而行,果然奏效。 两圈麻将打下来,季卫国两口子渐入佳境,兴致也是越来越高涨。 在哗啦啦的搓牌声中,葛桂兰开始和刘青山无话不谈的唠起了家常。而青山也趁热打铁,和他们套起了近乎。 葛桂兰先是东家长西家短地介绍着自己家这片一亩三分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周围邻居的情况,然后就说到谁家有「能耐」,哪家有「本事」。 最令她津津乐道的就是有几家邻居用卖假药骗来的钱过上了小康生活,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你知道么?”她一边推着牌一边得意地对刘青山说道:“这几家人赚的钱可都是从你们省城那里骗来的。你们省城人有啥了不起的,竟上俺们这里人的当了。 俺们街坊的几个老娘们每个礼拜都要去你们那一次,尽在早市上拿些个草根树皮的假装成灵丹妙药,专骗老头老太太,每次都能挣个万八千的回来。别看都没什么文化,牵驴使托装半仙的,那脑瓜子绝对够用,绝对好使,杠杠的!” 刘青山心里很诧异,葛桂兰怎么能把坑崩拐骗当成能耐和本事,这样旗帜鲜明的好歹不发、是非不明,在人品上完全看不出来她就是秋月的亲娘。 佟振东也在一边跟着凑话,说某某家怎么穷得吃不上饭,孩子上不起学的。 葛桂兰听后立即甩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几乎就要把嘴角撇到了后脑勺。 然后她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育大女婿,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谈论这种没有发展前景的人家。 几番对话下来,刘青山就已经大概地看出葛桂兰的为人。 看到人家吃好的喝好的就说人家是嘴香屁股臭,知道谁家买车了就说早晚得出车祸,总之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 而对于靠坑绷拐骗「抖」起来的人家,她又是满怀敬佩之情。“不服不行!”这就是她对「有能力」者的态度。 然而季卫国却仍然是一副只关注牌面的样子。刘青山找不到机会,只得没话找话的向季卫国讨好的问道:“伯父,你家小院环境很好,布置的也不错,你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山不在高,有神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小院不大,有俺就行!”季卫国终于得意的接了刘青山的话茬。 “这院子、房子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当初这样的院子在俺们山城可没几家,普通老百姓谁能有这实力,它……” 就在话题说到小院时,佟振东忽然牛气十足地挺起了胸脯,嗓门也放大了许多。 但葛桂兰只斜了他一眼,他便又像个瘪茄子似的堆萎了下去,硬生生地将要说的话咽回到肚里。 刘青山觉得这个话题里好像触及了季家与佟振东的什么隐讳,于是机灵地将话题拐了个弯儿。 “伯父伯母当初给孩子们起的名字怎么都跟秋有关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啊?” “你是说名字里带「秋」字不好?”季卫国扬了扬眉头。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刘青山急忙解释:“「秋」字挺好的,比如「秋月」这个名字就非常的有诗意。我是说您当时为什么会选用「秋」字来给孩子们取名字?” 季卫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葛桂兰却捡起了话头。她说因为秋代表成熟,代表收获,收获完就有吃有穿有钱花了。 忽然她又神秘的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其实咱家老季梦中情人的名字里就带个「秋」字,人家连正眼儿都没夹过他,可他自己倒上心了,把孩子们的名字都带上秋,就是为了留个念想找个心理平衡呗!”说完便放声嘎嘎大笑起来。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想点有用的好不好!”季卫国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就连脖子和耳朵都泛起了红。 可在刘青山看来,秋月爸要是再生出几个孩子没准就会崩溃掉,不是因为养不活,而是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 这位四姑娘的名字很可能是实在是想不出秋什么来了,所以就只好叫了秋季。 在刘青山有意的拐带之下,他与佟振东手中的筹码是越来越少,而季卫国两口子手里的筹码则越积越厚。 可以看得出佟振东意见颇大,可他又不能明着教训对家,因为他知道,那样做只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阴阳怪气地往外蹦着一些「单词」「短语」发牢骚,却从始至终不敢有一句整话说出来。“我靠……我嘞个去……”他龇牙咧嘴地跟自己较着劲。 不知过了多久,秋菊走了进来。“怎么样?我妈的水平挺高吧!”她没管自己的老公是输是赢,而是张嘴就夸起了老妈。 “青山你看我妈,不光是麻将牌打得好,气质也是杠杠的好,就像法国贵妇一样,坐了半天腰杆还是直直地。” 葛桂兰听到大儿女称赞自己的气质好,便猛劲儿地把腰杆拔得更直溜了,下巴也是上扬得更高,直接就用两个鼻子眼儿对着自己的老头子。 刘青山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条贵妇犬的形象,他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而葛桂兰还以为他这笑是在对自己形象的肯定。 大家玩着聊着,气氛好不融洽。但不知怎的,刘青山脑子一热顺嘴就问了一句极不该问的话来,“伯父伯母,我看你家生活条件也是可以啊,为什么秋月还要这么卖命地出去打工挣钱呢?” “俺家是什么条件?你说说看!”葛桂兰把眼珠子一瞪,让人看不出她说这句话的态度。 “家里有钱就坐吃山空啊!家里有钱就该躺床上望天儿呗!这人哪,可不敢有懈怠的想法,你得想办法挣钱,多挣钱多赚钱才是硬道理,只有钱到了自己手里才是真格的!” 因为在说话时用力过猛,她的面容竟发生了非常夸张的扭曲变化,样子很是吓人。 “啊——哦!”刘青山自讨个没趣,又招来了一通数落。 秋季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她走过来拍着刘青山的肩头,“我可提醒你,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因为你是刚来,所以呢……俺们家现在就是卖富阶段,等过一阵子就该跟你演示装穷了。” 秋季毫不顾忌爹娘的怒视,接着说下去,“装穷卖富是俺们家的拿手好戏,你就等着接招吧!”她这一句话彻底地扫光了自己父母的兴致,从而搅黄了牌局。 葛桂兰叫骂着把秋季连轰带打赶出了屋子,季卫国愤怒之余还没忘记跟两个年轻人结账,然后顺势把赢来的钱揣到兜里。 此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秋菊一家三口没有走,而是住了下来。 按照葛桂兰的说法:房子够大,就是再来一个连队也都能住得下。 这时候苗苗忽然在另一间屋哭闹起来,哇哇的哭叫声中还夹杂着秋菊不耐烦的喝斥。 刘青山和秋月忙走过去看个究竟。“怎么回事?”秋月抱起抹得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的苗苗。“乖宝宝,这是怎么了?你哭啥呀!” 听了三姨的话,苗苗止住了哭声,脸上的小表情却更加委屈了,她用力地抿着小嘴,一下接一下地抽泣着,小脑袋和小身板在秋月的怀里一抖一颤的。 “这就要睡觉了,她还一块接一块的吃糖,那牙能受得了吗,要是都蛀坏了可咋办!”秋菊没好气的用手指尖点着苗苗的小脑门,“吃什么吃!不许吃!” “啧啧啧!咱大宝贝可受委屈咯——”葛桂兰手里摇晃着一块硬果糖走了过来,她把嘴撇成了八字形,极力的显出心疼的样子。 “你这么大个人惹她干啥,给她吃。”说过大女儿后,她伸手从秋月怀中抱过小外孙女。 “别让俺大宝贝哭了,这孩子一哭俺的心都碎了!”葛桂兰说罢又使劲地在孩子脸蛋儿上亲了一口,然后突然嘿嘿一乐,“苗苗,你说,说把你爷你奶从楼上推下去,姥手里这块糖就给你吃!” 第7章 大开眼界的准女婿 03 什么?刘青山大骇,他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来,宝儿,说把你爷你奶推楼下去。说啊,说了姥就给你糖吃!”仿佛是为了成全刘青山的验证,葛桂兰又把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刘青山是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他很是吃惊,心说当姥姥的怎么能用这种话来逗孩子? 而且佟振东还在旁边看着呢!这件事的发生对刘青山来说具有绝对的不可思议性,他没敢去看佟振东,很怕自己的一个小举动会引出大麻烦,那感觉就像是他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勾当。 面对苗苗迟缓的反应葛桂兰有点等不及了,她似乎想要在大家的面前展示什么,便催促着苗苗道:“快说,别光在那哭,快说呀!说完这糖就给你。” 苗苗眼睛瞧着姥姥手中的糖,小嘴一张奶声奶气地脱口而出:“把我爷我奶从楼上推下去!” 她并没有去看佟振东,而且似乎把爷爷奶奶从楼上推下去也无需要征得父亲大人的同意。 这道爷爷奶奶与糖果之间的选择题在她看来并不存在什么选择障碍,此时在她天真无邪的眸子中折射出的,全部都是那枚糖果散发出的诱人光芒。 “那推下去后他们摔得怎么样?”几乎就在葛桂兰不怀好意地追问的同时,苗苗也已极有默契地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抢答了:“摔死了,肯定摔死了!摔个稀巴烂!”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仍是如花儿般绽放着灿烂可爱的笑容。 苗苗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把糖块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剥去糖衣塞进了嘴里。 很显然,这场问答是经过不止一次的排练才形成的条件反射。 葛桂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那样的开心与得意,以至于边笑边要伸出手来拍巴掌,差点就把苗苗给扔到地上。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同样哈哈大笑着,看来他们对于孩子的这种「表演」很是喜闻乐见。 刘青山这才默默地转过头去,扫了一眼正趴在炕上的佟振东,生怕这位大姐夫会反唇相讥,最后弄不好再和丈母娘掐起来。 可令刘青山没想到的是,佟振东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跟着别人一起开心地笑着。 他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这个三周岁的小孩子为了贪吃而出卖了她的爷爷奶奶。当然,也就是出卖了他自己的亲爹亲娘。 葛桂兰嘎嘎大笑着,痛快淋漓的抒发着自己的情绪,要是再加把劲儿没准儿就会岔气挺过去。 小苗苗也在咧着嘴眯着眼笑着,是那种为向大人讨好而生挤出来的笑,也是在为又获得了一块糖果的胜利而欢笑。 刘青山看着这一屋子哈哈大笑的人,在心里产生了诸多的疑问:他们是在笑这种逗孩子的方式吗?还是在笑孩子无知的天真? 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一块糖果而被姥姥教唆着诅咒自己的爷爷奶奶,这位大姐夫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生气或不满。他是胸怀宽广气量无边呢,还是压根儿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傻了眼的刘青山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葛桂兰如此痛恨佟振东的父母,以至于对亲家进行如此恶毒的攻击与诅咒。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以后我和秋月要是有了孩子,秋月妈妈是不是也会这样的利用孩子,然后让我的孩子去诅咒我的父母呢? 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虽然浑身疲惫不堪,可躺在炕梢的刘青山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他满脑子里全都是季家人的怪异言行,意想不到的感官冲击致使他的思维极度混乱,一团乱麻替代了他的思绪,乱糟糟的没有个头绪。 他脑子中的细胞和神经高速地运转着,试图将这团乱麻捋顺,但几经调试,却仍是未寻找到起点与终点,他徒劳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下手。 疲乏感侵袭着他的身心,但意识却令大脑处于极度的紧张与清醒状态。此时此刻,他失眠了。 躺在旁边的季秋天鼾声如雷,这个大胖小子在睡梦之中毫无顾忌的咬着牙、放着屁、吧唧着嘴,这更使得刘青山睡意全无。直到了早晨五点多钟,他才在恍惚中坠入梦境。 感觉只是刚眯了一小会儿,刘青山就被一阵哧哧的笑声吵醒了。 他刚一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吓了一跳,因为一张极具怪异恐怖的脸正垂直地从上面俯视着他,与他的脸相距不足二十公分。 由于距离过于接近,而且是在脸与脸相互反向的情况下眼睛看着眼睛,这种视觉冲击瞬间就在刘青山的心灵深处投下了极为震憾的诡异阴影(不信你也可以试一试)。 刘青山以为是在睡梦里和外星人相遇了,但经过一番努力的判断,他辨认出这是葛桂兰的那张貌似狐狸精的老脸,而季家人起伏的笑声更是提醒了他,这不是在梦里。 他想将头向旁边闪开一些,以避开那张怪异的老脸,却不想葛桂兰的双手就杵在了自己的脑袋两侧。于是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头被葛桂兰的双臂给「夹」住了。 葛桂兰就保持着这种姿势对着刘青山发话了。“俺三闺女都瘦成了这样,你心里头愧疚不愧疚?” 刘青山一愣,此时的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被葛桂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问更是一脑袋的糨糊不知所以。 “妈——我从小不就是这样吗,再说我现在也比以前胖多了。”秋月插话了。“你懂得个啥!”葛桂兰急忙向三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住嘴。 稍稍明白过来的刘青山这才反过味来,心说我有什么好愧疚的,要不是你们家早早就把秋月给送到外面去打工,她能遭这么大的罪,身子骨能落下这么多的毛病? 你当家长的责任没尽到,反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所有的问题给推个一干二将,自己的作业没完成倒让别人来买单,有这样当妈的么。 “俺养孩子从来不亏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什么最好就给买什么。秋月从小到大顿顿吃饭都带肉,俺那是变着花样做呀,惟恐她吃得腻喽!哪里像现在这样的遭罪哩!所以呢,现在俺就给你下达个任务指示。” 葛桂兰像个大首长般的俯视着刘青山:“你一定要上心,把它当成个政治任务来完成,不仅要求一定要做到,而且还要必须做得出色。” “什么?”刘青山心说你倒是要说啥呀。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葛桂兰不满的反问着。她觉得刘青山悟性太差了,跟这小子说话不是一般的费劲,这让她这种「聪明人」有些看不上眼儿。“你一定要让俺三姑娘胖起来!” “啊?”刘青山半是明白半是糊涂。 “能不能做到?”葛桂兰忽然厉声问道。“能!能!能!” 刘青山诚惶诚恐的胡乱地点着头应承着,葛桂兰这才些许满意的起身离开。 其实她的真实想法何止是单单让秋月胖起来那样简单,只是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这时在旁边的人都已经是笑得不行了,大家起着哄把刘青山撵出了被窝。早晨七点钟,刘青山迷迷糊糊地加入了早饭的启动仪式。 “我爸我妈养我们太不易了,我以后要是发达了,就让你们尽情的享福!吃香的喝辣的,饭菜都给你们供到嘴边,喂你们吃!”秋菊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说着。 “看看,这就是俺们家里人的亲情,这世界上最深、最真的亲情就在俺们家,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葛桂兰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 “就算俺只剩下一个馒头,俺也得先供爹妈吃;就算是只剩一口汤,那也得紧着俺爹俺妈先喝。” 秋天的开场白没有他手上的动作快,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夹起一块肥肉囫囵着塞到了嘴里。 面对几大盘子昨天剩下的折箩菜,他只捡荤的挑,其他的青菜都懒得扒拉。 还没等秋月开口,葛桂兰却抢先夸起了三闺女。说在这四个孩子里就属秋月最孝顺了,从小就背井离乡地在外面玩命地挣钱养家,有点钱就全都寄回来,交家给爹妈和二哥花,却舍不得为自己花上一分钱。 “啧啧!现在像这样懂事的孩子不多咯……”她说着说着嘴一撇,竟用手揉起了眼睛,擦拭着臆想中流出的泪花。 刘青山明显听出这是葛桂兰在给秋月戴高帽子,可这种场合下他也不便插嘴说些什么。 “你伯父对俺爹俺妈那是绝对的好,你姥爷和姥姥对这个姑爷子那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赞成。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这世界上就是咱这个女婿对他们最好!” 葛桂兰又对着青山夸奖起了自己的老公,只是她额外的用心显露出过多的表演痕迹。 在秋月家做客的这几天里,刘青山觉得颂扬爹妈的不易在这个家里是个永恒不衰的话题,每当坐到饭桌前的时候,每个人更是要必须发言,而且还要像草民对帝王那样表忠心。 这种变态式的感恩教育,仿佛演变成了餐前的忏悔与祈祷。 因为季家人的感恩思想教育工作做得太出色了,以至于刘青山感觉就像进了传销窝点一样,即使心存排斥也不得不盲从,否则就有可能惹火烧身。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季秋季向来对父母的这种洗脑操作具有免疫力。 她对此很是反感,根本就不配合这种看上去非常拙劣的表演。 葛桂兰话里话外地有意让四姑娘也出个头表表忠心,好在刘青山面前带带节奏,这下可把秋季给惹急了,她蹦着高的叫嚷道:“你们有完没完呀,吃个饭都不消停!一个个地就知道互相拿嘴秃噜,谁不是窝着藏着一肚子的贼心眼儿!我可不像三姐那样好糊弄,少来……” 秋月伸手打了秋季肩膀一下,示意让她别再说话。秋季虽然把嘴闭上了,可仍是摆出了一副不服气的架式。 季卫国和葛桂兰两口子虽说被气得不行,却也是拿她干没辙,只是恨恨地说要把她早点给嫁出去,这家也就太平了。 刘青山还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大家都表过忠心之后,葛桂兰的嘴里总是离不开一句:“俺们不需要你们的报答,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 而季卫国则总是会补充道:“你们不管将来谁过得怎么样,都别忘了要相互照应着,特别是要照顾好秋天。” 难不成这秋天是个饭桶?这么大了还要姐姐妹妹们来照顾! 这让刘青山百思不得其解。另外秋季很少称呼秋天为「二哥」,除了直呼其名,大多数的时候只管他叫「秧子」。 “秧子?”青山对此也是不明所以,不过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爸——炉子要灭了,快添一下煤」,「妈——地上有毛嗑皮,你赶快给扫一下」,「喂——大姐夫,你过来时别忘了买点水果带来」,「苗苗,去那屋把瓜子给舅端过来。」秋天几乎每一秒都在猫叫秧子似的支使着身边所有的人。 无论是眼巴前瞧得见的,还是隔着几里之外看不到的,在他拉着长音的「调度」之下,统统不能幸免。 而每当看到刘青山对此流露出惊诧不解的表情时,葛桂兰都会扬起她那代表高傲的下巴,激昂无限的重复着一句解释:“俺儿子,那将来是要干大事业的人!怎么能干这种琐碎的小事。” 季秋天自己的解释则更是显得干脆明了:“这些哪是人干的活!” “难道你们家干这些活的就都不是人啦?”刘青山在心里无奈的摇着头。 他抱着看热闹的精神很希望能够看到这个异形的秧子是怎么干成大事儿的,不过他旁观者的身份很快就被季秋天给捅翻了。 “那个谁呀,俺未来的三妹夫。别光让俺爸他老人家干,你赶快去帮着收拾一下,体验体验,这不也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 秋天指着正在院里的老爹对刘青山嚷嚷着。季卫国正弯着腰拾掇着工具,他准备要做煤饼。 好嘛!看来这个秧子终于是对我下手了!刘青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因为秋天的这个行为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第8章 大开眼界的准女婿 04 表现的时刻到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刘青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子里,还没等他说话,季秋天扒着窗户就对他老爹喊开了,“爸呀,快歇着别干了,俺让青山来替你。” “呵!我干活你买好,跟自己家人还来这一套,这个大脑袋可真够可以的!”自己出力倒让秋天抢了头功,刘青山又长了一个见识。 “伯父,您先回屋歇着,这活儿我来干!”他伸手去把正蹲在地上的季卫国给搀扶起来。 “这个……你也会?”季卫国抬起头眯着眼,“你打小住楼房的,还会干这活儿?” “没干过。”青山摇着头,“不过您放心,我见别人干过,伸手也就会了。” 季卫国没有推辞,一句话没说,背着手进屋了。 刘青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朝着秋天摆了摆手,招呼道:“我这是第一回 弄这玩意儿,没干过,你过来搭把手,指点一下呗。” “俺不去,这哪是人干的活!不过俺可以告诉你怎么个弄法。” 秋天晃着大肥脑袋,把圆滚滚的身子架到了窗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卡在那里出不来了。 刘青山这回是真的彻底无语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发表感慨。 接下来的半天里他一直被秋天支使得脚打后脑勺,连个喘气歇歇的功夫都没有。 面对不可理喻的季家人,尤其是这个大脑袋的季秋天,刘青山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就怕哪点出了疏漏刺激着他们。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越是小心就越出错,一个不留神倒是往身上招了一堆的麻烦。 “俺是读完了初中毕业,她们姐仨都是小学毕业。”秋天在一次闲聊天时跟青山显摆着。 言外之意唯独他是读了初中的,跟姐妹们相比,自己有着一个很了不起的学历。 刘青山也是实惠,没过下脑子就对反嘴问了一句,“那你怎么没接着往上读高中?” 这本来只是很随便的一句话,却被小心眼的季秋天认为是刘青山在看不起他的学历,并继而认定这就是在侮辱他的学问和智商。 于是接下来这小子就开动歪脑筋,想方设法的处处给刘青山小鞋穿,非要把这个被丢掉的「面子」给拣回来不可。 最可气的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比刘青山懂得多,季秋天竟然还胡编瞎想地弄出来一大堆所谓的吃饭「规仪」。 吃饭时说刘青山端饭碗的姿势不对,拿筷子的手法不对,喝汤的样子也不对。 总之刘青山在饭桌子上干什么都是不对的,几乎所有的行为都要经过他的否定、纠正,然后再训导一番,这才算是合格。 为了改正未来妹夫的「错误」,秋天甚至像牢头对待犯人那样,声色俱厉地训斥着刘青山,尽显着他这个做舅哥的威风。 而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给刘青山戴眼罩,好让他在大家面前下不来台。 “就你这模样哪像个大学生的料,还不如俺这个没上过高中的呢!尽给你们省会的丢人!”他放肆地嘲弄着这个初次登门的「客人」。 对于季秋天这种完全是没事找事的穷装蒜行径,刘青山虽说是厌烦到了极点,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现在就拍桌子翻脸吧。 尤其每次看到秋月那哀求的眼神,他就败下阵来。他不是败给秋天,而是被自己女朋友所击败。忍气吞声中只得在肚子里跟自己生着闷气。 而葛桂兰对秋天的表现则是手脚并举的叫好,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在各方面真是太出彩了,就连吃顿饭都能整出这么多的花样讲究,真是个天才。 相反的,刘青山在她的眼里倒成了怪物。有一次她甚至偷偷问秋月:“这个刘青山这么老实,说话都跟不上溜,是不是脑子真有什么毛病,该不会是缺心眼儿吧?”面对老妈的质疑,季秋月哭笑不得,连连摆手。 “咋了?在俺们这,像他这模样的就是和傻子白痴划等号啊!最次也是个二傻子!你可得小心咯!”葛桂兰语重心长地叮嘱着自己的三姑娘。 这边葛桂兰对着未来的女婿起疑,那边刘青山对着将来的舅哥也是一顿研究。 他发现了季秋天的另一个习惯,那就是除了爆米花之外,这小子从来不吃粗粮做的食物。 不过原由最终还是经葛桂兰的嘴给说了出来:打从乡下搬到镇里起,秋天就不再吃粗粮了。“有了细粮可吃,干嘛还要给他吃粗粮,俺这可是儿子,哪能跟丫头一样糊弄养活!” 她还强调说,秋天从小到大都没受过气,有好吃的都是先紧着他解馋过嘴瘾,家里的活儿也是从没让他伸手干过一下。 “真的不忍心哟——”这是自刘青山进到季家大门以来,头回听到葛桂兰少见地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实话。 “重男轻女!”刘青山当时就想到了这个词。他忽地心疼起秋月来,“她在这个家里得遭多少罪!十四五岁就离家外出打工,真的不是因为待不下去被逼走的?”他的脑海里又是一连串的问号。 “棒子面、大碴子、高粮米,那些东西哪是人吃的!”季秋天在说这些粮食名称时都觉得牙碜。“俺现在是城里人,就得吃大米白面。”他依旧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个人。 这种高傲自大的底气源于家中对他的溺爱,更源于这套院落的户主名字就是他季秋天的。 放眼看看,全家老少除了嫁到佟振东家的秋菊外,其他四口人的户口还都在农村,现在只有他的身份是城镇非农户。 假期结束,刘青山和秋月要坐下午的火车返回省城。秋菊一家说临时有应酬,所以不能来送。 不过季秋天却在电话里向大姐买了好,说他替苗苗向刘青山讨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而实际上那钱是青山主动留下来的,他原本是要把钱给到孩子手上,没想到他们会临时有事来不了。 吃过中午饭后,秋月就恋恋不舍地和爸妈边聊边哭,青山在一旁劝着,也是无济于事。 虽说从省城到家只需三个多钟头的时间,但是要回来一趟谈何容易。 这次破例请假之后,再想回来就只有等到过年了。一想到这里,秋月就无比的伤感。 “秋月出门在外总是报喜不报忧,什么事儿都装心里,就是不往外说,这次要不是你跟她回来当面聊聊,莫说是你的底细,就连她的情况我们也闹不明白啊!”季卫国坐在摇椅里眯缝着眼,说话的声音小得将将能听到。 “这个——青山哪!”季秋天背着手,人五人六地对刘青山安排道:“俺妹就交给你了,烦劳你多上点心,平时多替俺照顾照顾她,就当是给俺个薄面,怎么样!” 原本好好的意思,经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一层味道,刘青山没言语,他懒得接下这个话茬。 趁着大家一个静默的空当,刘青山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五百块钱,然后郑重其事地塞到了季卫国的手中。 “这个……这是干啥哩?”季卫国故作吃惊的问道。他眯缝着的小眼睛突然张开,说话的声音也是一下子放大了许多倍。 “这是我作晚辈的一点心意!请伯父务必收下!”刘青山的脸上堆出一团笑容。 一旁的葛桂兰急忙发话了:“人家青山是第一次来认门儿,让你拿就拿着吧,别挡了人家孩子的面子!” 她转头冲着刘青山一乐,“俺们这儿是小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一般要是有男方第一次到女方家认门儿,习惯上也就是扔个三五千的。俺们家不讲究这些个俗套,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儿,五百就五百吧,俺们不嫌乎。” 秋月笑了起来,“还不嫌乎!妈,我怎么不知道咱这儿的规矩变了呢!不是应该我爸给青山红包吗?” “你这丫头还没跟人结婚呢,咋就拆你老娘的台!”葛桂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还是顺嘴往下胡诌着:“别人家是老辈给小辈钱,但俺们家特殊例外,必须是小辈给老辈钱。你大姐夫刚来时,那不也是给拍了一千块钱的!” 秋季在一旁提醒说:“妈诶!您记错了吧,大姐夫第一次来时只给了一百块,而且是爸给大姐夫钱。” “那不是还给拿了很多的东西嘛,贵重着呢!”葛桂兰拼力狡辩着,心里已经是恨死这个小冤家了。 秋季可不管自己的话应不应景,继续穷追猛打地说道:“净扯!就弄来二斤破点心,还都让秧子给造了。” 葛桂兰真的是让这个小女儿给彻底给打败了,只有气得干跺脚的份儿。 为了消除这种下不来台的尴尬处境,她使出了惯用的招术——转移话题。 “秋月这孩子从小命就苦哟!俺们家那时穷,她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没吃过,光看着猪在地上跑,就是没尝过猪肉是啥滋味。 别人家吃水果,这边光馋得流哈喇子,只剩下眼巴巴的看了。这次回去,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她呀!”她对着青山诉起了苦。 刘青山听得这个气呀,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女人曾亲口对自己说过:“要什么给什么,什么最好就给买什么。从小到大顿顿吃饭都带肉,还变着花样做。”这咋又全拧了呢? 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前后矛盾的!忽然他想起了秋季说的那句话,“装穷卖富!” 葛桂兰见青山低头不语,又接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俺们做长辈的看你人品挺不错的,暂时就允许你们俩继续交往下去,不过能交往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你能不能经受得住俺们家的考验。俺们要观察你对秋月是不是真心的,还要考察你对俺们老季家是不是忠心耿耿。”她在说这段话时的神情,就像是组织部长跟就要得到提拔的官员谈心。 从季卫国和葛桂兰迫切的眼神中,刘青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这二位正等待着他英雄人物式的回复——请首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此时的刘青山绝对能读出季卫国两口子的心理,他明确的感受到:在自己的面前,他们二位就是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秋月就是七仙女,他自己则是那个可怜的,处在凡间最底层的董永。 而七仙女不仅仅是这老两口的女儿,反过来也正是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玉皇与王母娘娘的本钱。 其实刘青山当时的这种感觉非常准确,只可惜他扭脸就给忘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恋爱中的男女就是这样,智商统统变成了「智伤」。 想留个好印象的刘青山又很亲热地和秋月父母聊了一会儿,不外乎是「打扰了」之类的客套话。 现在他已经比较适应了季家的这种生存环境,面对一些没有见过的「新鲜事」也可以做到见怪不怪了。 他这次来季家最大的收获就是增长了不少的「见识」,可谓是大开眼界。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一群「人物」的存在。可他更想不到的是,以后长见识开眼界的机会还多着呢! 其实早在刘青山到来之前,秋月家里就已经为是否接受他来「认门」而组织过一场大讨论。 秋菊无所谓,凡事听妈的就行。秋季没感觉,只要三姐过得好就成。 秋天最不赞成秋月恋爱结婚,他认为秋月结婚后就不会再将工资寄给家里了。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三妹永远也别结婚,这样就可以给他变相的当一辈子长工。 葛桂兰却是想着让秋月回到老家这边找对象,这样就可以从方方面面无时不刻的借到女儿女婿的光,毕竟不能只抓着佟振东一个人啃不是。 而季卫国却不这么认为,他要把寄生行为发挥到极致。眼见着有省城身份的宿主就要送上门,他的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巴不得秋月能与刘青山尽快的结婚。 只是还得再忍一忍,决不能表现出急躁的情绪来。 有句俗话说得好: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买卖。他的眼光可谓长远,境界可谓高深,是葛桂兰与秋天之辈所不能理解与企及的。 但眼下葛桂兰却想出了一个新的方案,那就是暂且先让秋月和刘青山处下去。 另外再增派给秋月一项新的任务:争取再找到一个比刘青山条件更好的人家。 当然,没等葛桂兰在背地里把这精神传达完整,就被秋月果断地给否决枪毙了。她的心已然是牢牢地拴在了刘青山的身上,非他不嫁。 刘青山也不是个傻瓜蛋,通过几天的接触,已经大致了解了季家人的行事风格与战略意图。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家人现在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吧,等我熬到和秋月结了婚,就快快活活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到那时候哪还有这帮人什么事儿。 第9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1 刘青山想得轻巧,可他的父母却不这么认为。毕竟都是过来人,盐没少吃又阅人无数,在这方面的考虑当然也不会像他那样简单。 就在刘青山将山城一行的所见所闻所遇挑着好听的向父母做了汇报之后,老两口还是轻而易举地猜测出了其中的某些实情,一一核对下来,竟然相差无二。两人无言地相互对视着,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冤家就要来了。 对于能够预见得到的灾难,人们会本能的主动表现出种种避险行为。 为了降低或是阻止其发生的可能性,将隐患消灭在萌芽中当然是最佳的策略,而当前刘家老两口的最佳策略就是要阻止刘青山与季秋月谈恋爱。 他们要避免的灾害只有一个,那就是防止自己的老儿子在感情方面吃亏,在财物方面上当,他们不想让儿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刘青山的脾气秉性他们也是最清楚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切都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欲速不达,搞不好这小子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当初刘青山时不时地带着季秋月到家里来蹭饭,刘翰林就表现出些许的不满。 他和老伴虽然很喜欢秋月这个农村丫头,但那是对人不对事。 他们认为在两人还没有明确关系之前,先不要走得太近,更不能总是把人往家里领。 可青山却偏偏听不进老爸的唠叨,竟然还偷摸的在外面给秋月租了房子。 然而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到底被老两口给发现了,把他好一顿收拾,但这小子仍是贼心不改。 这一次刘青山又自作主张猴急地跑到山城秋月家去过中秋节,也是把刘翰林夫妇给气得够呛,老两口为此几天也没睡个好觉。 这不,赵红梅刚教训了几句,小儿子便又犯倔尥起了蹶子。“早知道还不如不跟你们汇报了!”刘青山气哼哼的跑掉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刘文浩把手中的书一摔,指着老儿子跑路的背影怒吼着。 “要不——我们把香君叫到家里来聊聊?”赵红梅向刘翰林征求着意见,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刚巧香君前阵子和男朋友分了手,机会难得。 刘翰林摇了摇头,“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么?以前他们俩只要是碰到一起就掐架,现在可倒好,见了面连话都不说了。 而且各自又处了对象,哪有个谈恋爱的可能嘛!我算看出来了,他们哪,就是一双死对头,要么打个头破血流,要么就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赵红梅虽有犹豫,可她还是不想死了这份心。 毕竟是看着香君从小长大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几乎跟自己的闺女没什么区别。 那姑娘跟青山同岁,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又会来事儿,一来家里就把自己和老公哄得开开心心的。 而且人家在学历上也跟青山相同,可谓是门当户对。除了这丫头,上哪再去淘换这么般配的人选?真要是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了这个店儿了。 看着老伴儿心有不甘的样子,刘翰林摆了摆手,叹气道:“你自己就看着办吧!”说罢背手转身而去。 可到了门口他又折了回来,“现在知道着急上火了吧!悔不该当初听你的,小时候不忍心让他吃苦,没有像对他哥那样严加管教。 放任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学习成绩上不去,还养成了不服管的性格。 最后怎么样,拿了个普普通通的专科就上班了,他要是不上这个班,又哪能遇到秋月姑娘呢!” 其实他也是打心底里就认可香君的,两孩子打小青梅竹马,两家虽然没有约定,却也跟定了娃娃亲一样。 本来都好好的,怎知到了青春期就全都走了样,孩子们的世界,他真的搞不懂了。 老两口嘴里所说的这个的姑娘姓乔,她的父亲与刘翰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两家人有着几十年的交情。 因为乔家的祖籍在湖南,所以姑娘刚出生时爸爸就给她起名叫「乔湘军」。 可这哪像个女孩的名字啊,而且一喊起来,就让人想起了太平天国和清庭的战乱,家里人当然都不接受。 她的妈妈就把名字给改动了一下,变成了「湘君」。这时刘翰林以老朋友的身份说,湘君这个名字听上去不错,看上去也很好,只可惜这是个男神的名号。 接着便说出了关于「帝舜死后,天帝封其为湘水之神,号湘君」的典故。 然后那两口子就让刘翰林拿个主意,于是「乔香君」这个名字就留了下来。 现在赵红梅只要是一闭眼睛,立马就在脑子里蹦出两大姑娘,一个是季秋月,另一个就是乔香君。 这两姑娘在她的脑子里晃啊晃的,搞得她天旋地转晕乎乎的。 忽地一下,在这二位中间又冒出一人来,也是个姑娘。“啊!玲玲!”赵红梅随即睁开了眼。 “唉——”她轻叹了一声,人家都出国移民了,隔着十万八千里还想她做什么,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赵红梅止不住地唉声叹气着,说小儿子精明吧,他又傻了吧唧的,女生缘比谁都好,可好姑娘他一个也没留住,这可真是有缘分没情分哪…… 在老爸老妈这里出现了阻力,秋月家人那边又阴阳怪气的,没了主意的刘青山就去找死党豆子诉苦。 这小子自认为社会经验比别人都要丰富,所以极其好为人师,给人上课有瘾,常常毁人不倦。 可此时豆子却挠起了头,“你们家老爷子脾气太倔,不好对付,我得慢慢帮你想办法。你先别和他们顶着来,这阵子就别在他们的面前提秋月的事了。” “为什么?”青山不解。 “麻痹他们啊!与强敌交战,首先得想方设法的麻痹他们,给他们造成一种你已示弱的感觉。然后出其不意的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杀他个片甲不留。”豆子现在自我感觉就是个诸葛亮,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那秋月她家呢,怎么弄?” “倒是秋月家的人挺有喜感的,真是个极品奇葩之家,不过就你这两下子肯定是应付不了他们,智商太低!”豆子没说几句正经话开始挤兑青山。 “去去去!你知道个屁!”青山正烦着呢,哪还有心思让他涮着玩儿。 “对对对,我就是知道个屁!”豆子笑嘻嘻的使出了无赖相。 “可有一点我确实是整不明白,你心理是不是病态啊?依你这条件找个更好的不成问题呀,怎么偏就相中季秋月了呢? 从长相到学历,再到家庭环境,她各方面综合起来可都不咋地,配不上你!我感觉还是香君好。” 他不是想拍青山的马屁,只是真的搞不懂好朋友的爱情定律是怎么设置的。 “你懂什么!这就是爱情的力量!”青山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当中。 他忽又叮嘱道:“别再跟我提香君了,听见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就是个熟人关系。” 刘青山说这话时略显底气不足。在与季秋月刚刚交往时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乔香君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的女朋友,她和自己算不算是在谈恋爱? 几番思索之后,他觉得答案是否定的,但又不能对这个否定加以肯定。自己与乔香君之间的关系很特殊,特殊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奇怪。 两个人从小不点啥也不明白时就混在一起,没有生疏感,甚至没有性别区分的概念。 直到有一次青山见到乔香君后却哭了,因为她穿了一件正儿八经的连衣裙,这时他才意识到,对方原来与自己不是同的,于是他哭着对妈妈说,“香君是个女孩儿!” 哭裙子一事几乎就成了刘青山毕生都难以抹去的「笑料污点」,即使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个段子还时不时地被大家翻出来调侃一番。 说来也怪,本来两个人小时候玩得好好的,小手牵小手地整日形影不离。 初中时候也像模像样如胶似膝地好过一阵子。可不知怎的,这种关系上了高一后就有了变化,到高三时更是生分起来。虽说还是想着要跟对方一起玩,但手也不拉了,话也说的少了。 可自打高中毕业后,两个人则完完全全地来了个大变样,见了面后谁也不搭理谁。 反正是不说话正好,只要一张嘴那就是个吵。没原由、没起因地吵,似乎是互相看不上眼儿,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不说话也不耽误两个人一起逛街,只是一个南头一个北头,前后脚的距离真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两个人这种奇怪的交往方式令双方的家人感到无所适从,不过最先适应过来的却是那些他们经常光顾的街头商贩。 “喂,两块钱!”卖凉糕的小贩将手伸向路过的刘青山,“你女朋友刚在头里拿了四个。” 而刘青山则与平常一样,一边掏兜付款一边纠正道:“你哪只眼睛看她是女朋友了,我们就是熟人关系!” 「熟人」是什么人,熟到什么程度,刘青山自己也不清楚。 小不点儿的时候不懂事,被大人怂恿着还能互相去亲亲对方肉墩墩的小脸蛋儿。 可是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整整七年间,自己就没与香君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印象里就连手指尖都没碰过。这哪里是熟人,跟个路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几年刘青山着实彷徨过一阵子,自己和香君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按着家人的意思,自己就应该和香君结婚生子,然后共同携手度过余生。 可他就提不起这个想法,也没有那个精神头,往往刚要起心动念,却又马上找出N多个理由来否定自己的决定。 再看看香君的表现,其实在高中时他就知道香君偷偷的跟别人处了对象,但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若说那只是青春期的冲动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多年后发生的一件事令他再也无法对香君产生信任之感。 就在抱着秋月往医务室跑的头三个月,他亲眼见到香君主动搭讪两个不认识的家伙,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天傍晚刘青山去篮球场打球,香君也去了。后来又跑来一帮外来的小子,其中有两个领头的长得很帅气。 也不知香君搭错了哪根神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苍蝇似的围着这哥俩转着聊着,毫不顾及在一旁的刘青山。 “恶心!”刘青山扔下几个玩伴转身而去,而后两人又是好长时间没联系没见面。 其实刘青山最终能够选定秋月做他的另一半,不仅仅是因为和秋月产生了感情,同时也有他自己理性的考量。 香君漂亮归漂亮,而且漂亮得足以让一个腼腆的男孩因欢喜过度而感到窒息。 可她又大大咧咧地四处招风惹火,随便跟个陌生的帅哥就能聊上半天,名副其实的一个惹火女郎。 虽然他的父母说这是外向的表现,可青山却认定这就是风骚的体现。 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一般的男人根本就养不了,也降不住她。 真要是跟她结了婚,除了提心吊胆哪还有心思过日子。不为别的,就怕哪天给自己戴了帽子。 而季秋月则不同,她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吃苦耐劳,懂得节俭,还非常孝顺父母,也不会在外面瞎扯,绝对是个过正经日子的最佳伴侣。当然,这只是对他刘青山而言的。 另外他为什么要急着去山城,还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只是他没办法跟别人说出来,现在也只能跟着感觉走一步算一步了。 至于对季家人存在的因素,刘青山想当然的认为,结婚就是自己和秋月之间的事,与别人根本就没得关系。 只要是轻松地通过了季家人所说的考验,就可以和秋月手拉手的去过甜蜜蜜的二人世界了。 但是他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现实击个粉碎,季家人对他的考验不久就会找上门来。 而且对他来说也并不轻松,因为都是经济方面的。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会发现,季家人对他除了经济考验还是经济考验。 从山城返回后,青山就着手参加企业管理的培训学习,这几天他正在准备报名的事情。 一旦这个资格考下来,他未来的职业发展前程将如虎添翼。 现在他想的全都是报名培训的事,山城的那一家人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被暂时屏蔽掉了。 好像是遥感到了刘青山的状态,为了能够及时地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某些人的存在,季秋天适时打来了电话。 第10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2 看着是秋月家的电话号码,刘青山愣了一下,他们打电话会有什么事情? 就在他准备按下手机接听键的时候,那边却把电话给撂了,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手机铃音刚响就被挂断,刘青山觉得有些莫明其妙,于是索性直接打了回去。 接电话的正是季秋天,而且听得出他是刚喝过酒的,仿佛从手机里就能闻到他那一身臭哄哄的酒气。 “你家电话怎么啦,怎么响一下断一下的,是不是出毛病了?” “没——没——出毛病,俺这是特——意晃——你的。”可能是喝多了的缘故,季秋天那标志性的拉长音儿变得嗑嗑巴巴的,而且口条也不利索了。 刘青山透过话音儿似乎看到了电话那端正摇晃着的一个大脑袋。 “有什么事就直接打过来嘛,晃来晃去的多耽误事!”他手头上正处理着要紧的工作,着急把秋天打发了。 “那得浪费多——多少电话费呀,这可是长途哩!”先用电话晃青山,然后再让青山用手机往回给他打电话,季秋天就是喝得再多也没忘了省电话费,真是算计到家了,这一点倒是得了他爹的真传。 “那我这就不是长途啦?我用手机要比你用电话贵多了!”青山气往上撞,他最看不上季秋天这种处处算计的德行。 “那俺可——不管,只要是不——不是花俺的钱就行啊!”季秋天得意洋洋。 “再——说,你每月工资开——那么多,花点儿电话费又——怎么了,对你来——说,九牛一毛,用得着——这么抠嘛!”他倒打一耙,反倒数落起青山来。 然后他忽然又灵光一闪,补充到:“俺晃你——可以,你可不能晃俺。还有,以后再——再晃你的话,必须得接啊,不——许装听不着。” 刘青山被气乐了,我挣多少钱跟你犯得着关系吗!难道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随便让你花啊。 “是想要找秋月吗?她现在正在班上呢,等下班再说吧。”他准备要跟秋天说拜拜。 “不不不,俺不找她,就找你。三妹夫,俺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季秋天这时才显得有些着急了,带着醉意的口吃也瞬间不见了踪影,而且他竟然郑重其事地叫起了「三妹夫」。 “跟我商量事!什么事?” “嗯……是这么回事儿。”秋天顿了一下,“俺们家这边有个驾校,听说教得挺好的,票下得也快。俺呢,也想去报名学一下,好弄个驾照。” “这是好事儿啊,学会了开车就又多掌握了一门技术。等以后找工作时,这也是个吃香的手艺。” 刘青山以为秋天是想跟他商量到底要不要去学开车,就提出了赞成的观点,给他打气。 “对对对,俺也是这么想的,咱哥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你的表达能力比我强,都替俺说出来了。”秋天在电话那头附和着。 青山很奇怪,这小子咋这么客气,这也不是他的风格啊。“好了,那你就去报名吧,要好好学啊!我这里还有事情忙着呢……” “喂喂喂!俺这话儿还没说完哪!”秋天赶紧拉住了青山的耳朵。 “还有什么话,我这儿都忙不开了。”青山不耐烦了。 “是这样,俺想要去报名。”秋天一字一顿的说。 “啊,那你就去报名呗。”青山没好气儿的说道。 “俺想去报名——”秋天拉着长音儿,语气里夹杂着一股子不好意思的劲儿。 “那就去……”青山忽然明白了秋天的意思。但他没说破,想看看秋天怎么往下说。 “你咋还没明白,俺这钱不够,你得给俺再凑点儿。”秋天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意图。 “那你倒是早说啊,需要借多少钱。”青山很干脆,毕竟是他未来的舅哥,这个忙怎么着也是应该帮的。 “借什么借啊,咱们这亲戚里道的,谈借不就远了么。”秋天不光脑袋大,脸更大。 “哦!”青山没想到秋天不仅懒得像头猪,而且脸皮也比猪皮厚。但是看在秋月的面子上,他还是得顺着话往下唠:“那你还差多少钱?” “不多,你给俺拿两千块钱吧!” 秋天这时说话也干脆起来了。 “咋这么多?”青山吓了一跳,“学车总共才多钱,你张嘴就要两千。”他很清楚驾校学车的价码。 “学车全套下来真得两千来块!还得请教练吃饭、上烟什么的。”秋天很认真。 “合着你一分钱也没有哇,那你还报什么名,学什么车?”青山没想到他要空手套白狼。 “俺是没有,可你有呀!”秋天更干脆了,或者说是更露骨了。 这话更是出乎青山的意料,他心里说:凭什么你想学车就伸手管我要钱呀!让我一下子白白给你拿去两千块钱,想什么呢! “我手里也没多少钱啊!更何况是一下子就要拿出来两千块,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真拿不出来!”他想把这事给对付过去。 “你每月工资开八百多,还跟我这儿装穷。你还是不是个爷们?不就是区区两千块钱么!你是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啊?”秋天倒不耐烦了,他来了神儿,转守为攻。 “我开得多不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青山也火了,没见过管人家白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简直就是不要脸。 当然有关系了!季秋天的脑子里自然有着一套属于他自己的逻辑理论。 刘青山眼下正和自己的妹子处对象,然后就会娶了她。他们俩结婚后就成了一家子,既然是一家子,那刘青山的钱也就是秋月的钱了,秋月拿这个钱来孝敬俺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就成了俺的了。 季秋天心里有谱嘴上不说,他改了口风道:“亲戚里道的,咱们做人做事都得讲究个良心,你不帮着赞助俺也行,借一下总可以吧!” “别跟我讲良心,也别跟我提亲戚里道,听见没,我还没和你妹结婚呢!” 刘青山骨子很想说出这句话,但他忍住了,可恶气难消,于是招呼也没打就直接挂断了秋天的电话。 说是「借」,其实还是在「要」。以他对季秋天的了解,这笔钱借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下班后青山找到了秋月,把秋天要钱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他想让秋月劝劝她二哥,别再没事瞎胡闹了。没想到秋月却突然抹起了眼泪儿。 青山见秋月哭了,就赶紧哄她,“你怎么还哭了?别哭啊!”他不知道秋月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在生秋天的气。 秋月委屈的说哭不是因为秋天的胡搅蛮缠,也不是因为青山没有赞助秋天。 她其实是在哭自己,是在为自己没本事而伤心。她哀叹自己没钱不能帮着家里给二哥交报名费,也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令二哥和青山为了钱的事而闹僵,这全都怪她自己。 这个要强又知道顾家的女孩,用瘦弱的肩头挑着一家子的生活重担,仿佛她天生就该养着那一堆闲人一样。 尽管她又急又恼,却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就凭她一个月六百多块钱的工资,而且还都交到了家里,哪能一下子就拿出两千块钱呢?情急之下,她竟由自责之心生出了加倍的愧疚感。 青山一边劝着哄着,一边问她:“你以前交回家的钱不都是在你爹妈手里攒着么,算下来也不少了,他们怎么不给秋天拿报名费呢?” 秋月听到这话不哭了,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青山,说你们家不吃不喝呀? 平时没有开销吗?那么一大家子过日子,衣食住行打针吃药的哪里不用钱。 她还说爹妈和秋天都没有工作,自己交回去的钱也只够家里平时生活的,怎么会有积蓄。 再说家里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买,给秋天娶媳妇的钱还没攒出来呢,又怎么会舍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给二哥去学开车。 刘青山嘿嘿一乐,“怎么着,合着你爹妈舍不得拿钱,那就得我舍财啦,这不是明摆着在熊我嘛!要不这么办……” 他眼珠一转耍起了小聪明,“我出三分之一,再让你大姐家出三分之一,剩下的就找你家亲戚张罗点,什么姨啊舅的,让他们也出点力啊!人多力量大,这不就解决了么!” “唉,别提那些亲戚了!我妈跟他们都不怎么来往,而且还特烦那帮人。你不记得啦,我妈为啥让你别叫阿姨叫伯母,就是因为我姨她们没个当姨的样子,弄得我妈一听到这个「姨」字就来气。” “不是,你妈跟她娘家人关系不好,那你爸家那边也该有亲戚吧,难不成你爹爹他老人家是老哥儿一个?” “我这么跟你说吧!”秋月急了,“我爸家和我妈家那边你就别考虑了,都一个德性,没一个能借上光的,只不过我妈更恨她娘家人多一点。” “那是为啥呀?”刘青山觉得即使再有过节,也不应该对自己的亲人那么恨啊。 “就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关键时刻却一个帮忙的都没有,哪有不恨的道理!”秋月鼻子一酸,眼里竟又泛起了泪花儿。 “别哭,别哭!”刘青山最怕的就是看别人哭,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对象。“那刨去他们,我跟大姐夫把这钱给平分负担了,怎么样?” “刘青山!”秋月忽然对着青山大呼其名,“我以前咋就没看出你有这么多心眼儿呢!” “我……” “我啥我我的!”季秋月嘟起了嘴,梗起了脖子。“我大姐夫这些年还少往俺家搭啦,不说平时怎样,就是逢年过节的那真是从兜里有多少掏多少啊!就这么点事儿你都跟他攀,我,我……” 秋月把脸转向了别处,低语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你还不了解?”刘青山双手一摊,“我也是为了咱俩结婚才想多攒点钱的么。你说你二哥他现在年纪轻轻,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就不出去找工作挣钱呢,凭什么全靠你来养家糊口,又凭什么理直气壮地向我伸手要钱!咱俩还没怎么着呢,你二哥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儿,这要是结了……” 还没等刘青山把「婚」字说出口,季秋月就把话头拦腰抢了下来,“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呀!你说咱俩还没怎么着,咱俩怎么着了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呃……”刘青山被噎住了,秋月说的没错,具体怎么着了,自己还不清楚么。 季秋月说到气头上,便指责刘青山这是经不起考验的表现,同时也提醒他。 如果这次不能「过关」,怕是自己的父母对他肯定会很失望,要是为这事生气翻了脸,两个人哪还有结婚的可能。 虽然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跟别人交流以,但季秋月在处理类似的问题上却有着极强的天赋,话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转移了,那是来自于她母亲的强大基因。 经过秋月的「点拨」,刘青山猛然醒悟过来,他使劲儿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嗨!我怎么把考验这事儿给忘了呢?”不过他还揪着一件事不放,“你总是说你家没钱,那你给我说说,你家住的那个独门小院是怎么来的?你们家那两间用料考究的大瓦房又是怎么盖起来的?” 他越说越来劲,“单从住房条件上看,你家可比我家富裕多了,怎么可能没有钱?” 秋月看着青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青山感觉出秋月似乎是有难言之隐,想她或是有什么不便说出的苦衷吧。 另外如果再这样刨根问底,恐怕会引得她爆火发脾气,所以也就只好作罢,不再追问下去。只是他心中的疑惑却是越积越多,越来越大了。 明知道在这件事上秋天做得不对,可秋月还是决定倒向家人这边,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哥哥,于情于理,都是要帮他的。 而且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能帮她二哥报名学车的也只有刘青山了,因为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你还是想办法帮帮我二哥吧,要不然他得多窝心哪!别忘了,你还在考察期呢!”秋月缓和了态度,用俏皮的口吻表达出半是央求半是威胁的意思。 “我又没说不帮这个忙。”刘青山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怕了,是怕秋月着急上火而伤了身体,这才是他真正心疼的。 在爱情面前他选择了忍受与退让,并被自己所编织的爱情理念裹挟着,被迫踏上一条爱屋及乌式的恋爱之路。 第11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3 考虑再三之后,刘青山主动给季秋天打去了电话。接通电话后秋天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拿不拿钱啊?” 此时他早就醒了酒,但对于之前的事情还记得,也许他那时候压根儿就没喝多。 “我说二哥啊,我最近也是要去参加一个培训。”青山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眼下的财政境况。 “啊,那又怎么滴——”季秋天拉起了他那惯有的长音儿。 “我是说啊,我是自费的要去参加一个企业管理的资格培训。”青山一字一顿的说。 “啊,那又怎么滴——”秋天还是那句话,尽管他并不知道什么是企业管理。 “这是一个很有必要的资格认证培训,过程要很长时间,而且在各方面都要投入很多。”青山希望秋天能把自己的话理解明白。 “啊,那又怎么滴——”季秋天就像是个出了故障的录音机,被卡住的带子来来回回只重复播放着这么一句话,而且是不带任何的语气与语调。 刘青山听得出,这位舅哥是带着很重的情绪呢。他这边强压怒火,“我是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季秋天这次倒没重复那句经典的台词,他很轻巧很痛快的来了一句:“那你就去培你的训呗,俺也没拦着你培训呀! 刘青山心里骂道,这个兔崽子可真够气人的。可嘴上却仍是保持着亲切的声音:“我是说,这学费特别贵,我还得交很多的钱呢!” “那贵就贵、多就多呗,俺也没拦着你交培训费呀!”季秋天在说这话时带着明显的颤音儿,那是笑的。 这时候刘青山已经快被气疯了,他恨不得把手伸到手机里,然后再从那边的电话听筒里伸出去,直接就把季秋天的嘴给撕烂了。 他咬了咬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这也没那么多钱,挺紧张的。” “一说到「钱」字你就神经紧张,真是抠性难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抠,反正秋天听了青山的话就觉得自己气儿不打一处来。 青山赶紧跟他解释道:“我不是说我紧张,我是说我的经济、资金紧张,一下子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来。” “你看你经受不起考验了吧!俺这边刚一张嘴要钱,你那边就那么多废气排出来,还这个那个的,累不累呀。干脆点儿,你能拿多少吧?”秋天可能是「玩」够了,直奔主题。 “五百,我只能给你拿五百。”青山现在也不想再跟秋天磨叽了,直接说出了自己预想的标准。 “才五百呀!就拿这么点儿,你还好意思跟俺妹处对象啊!”秋天嫌给得太少了。 刘青山咬了咬牙,心一横:“八百吧!”这一张嘴就加了三百元钱,青山想以大幅度的妥协尽快结束「战斗」。 “不行,一千五。就这么定了,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秋天以斩钉截铁的态度制止了刘青山的讨价还价,说完后没容对方开口就很麻利地挂断了电话。 “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爱心的帅哥……”季秋月抓着刘青山的手臂摇晃着,“我哥又没工作又没钱的,他好不容易开口求你这么一回,你就帮帮他吧!”她在恭维男朋友的同时,仍是不忘偏袒着自己的二哥。 未来的二舅哥头一次向自己张嘴,开口就要两千块钱,虽说砍价砍到了一千五,却仍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答应了他,开了这个口子,那么以后再想把这口子给缝上可就难了。到底该不该给他拿这笔钱呢?刘青山犹豫起来。 季秋月看着刘青山犹犹豫豫的样子,并没有再接着施加什么压力,只是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去我那待一会儿,晚点再回家吧。” 刘青山听到对象说出这句话,身子骨马上就酥了半截子,三魂七魄立时就先行一步飞到出租房那里,只等着肉身进门了…… 在给山城那边打钱时刘青山还在琢磨着:看来自己真不是做买卖的料,因为根本就不会讨价还价。 而且对于秋月的「美人计」也是毫无抵抗力,除了「挨宰」也是别无选择。不过这事要是换成了那个精豆子,保不齐还能让秋天倒搭回两千块钱呢。 他现在有些后悔太急于做出决定,这件事要是先找豆子商量一下就好了。 让青山一下子花了那么多的钱,秋月的心里也是非常过意不去,但同时又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明白了自己以某种身份的存在竟能够为家里解决这么大的一个难题。 这种顿悟使得她豁然开朗,异常兴奋。即使是她紧紧地抿着嘴角,也无法掩饰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个概念形成了一粒小小的种子,深深的埋在了秋月的心里,它将随着时间的增长慢慢地开始生根发芽,并在某种愈加浓烈的意识浇灌下,最终成长为一棵结满畸形果实的歪脖树。 而刘青山也为此郁闷了好长时间,想来这秋天也够绝的,自己和秋月还没结婚呢,倒让这小子先捞了好处、占了个大便宜。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秋天更绝的还在后面呢。这不,在消停了一段时间后,秋天又打电话晃他了。 刘青山睡眼惺忪的抓起了手机,他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刚凌晨五点多钟。 这么早就打电话,烦不烦!青山原本不想搭理他,不过想想早死早脱生,还是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吧。他迷迷糊糊地把电话打了回去:“喂,什么事儿呀?”他懒懒的问道。 “你现在赶紧到俺家来,赶快过来吧!”季秋天语气急促,似乎事态紧急。 “咋的了,啥事儿啊?”刘青山忽地坐了起来,他的意识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有点晕头转向的意思。 “别问那么多了!让你快来你就快来,时间紧急!”秋天又摆出了一副老大命令小弟的派头。 青山感觉是秋月家里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嘛?”他想急于知道答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就别磨叽了,赶快过来就是!越快越好!”秋天仍是不肯说出详情。 “要不要叫上秋月。”青山有种不祥的预感,认为一定是季家发生了什么不测的大事情。 “不用不用,用不着告诉她。你来就行了,麻溜快点啊!”秋天挂断了电话。 刘翰林两口子也被吵醒了,看到儿子慌里慌张地脸都没洗就往外跑,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于是着急地问他怎么回事。 青山回答说没什么,有个朋友临时找自己而已。父母心地善良,但心脏和血压却都是非标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秋月家中出了大事,只怕会因为跟着担心着急而犯了病。 刚走出家门刘青山又退了回来,他特意把自己的银行卡和存折翻出来带在身上,想着到了山城或许会用得着。 时间尚早,到山城的长途大客要等到九点钟才会有第一趟,只能就最近的时间买张途经山城的火车票了。 刘青山赶紧打车到火车站,买票、等车又用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上了火车他才发现,一个空余的座位都没有,看来只能站着到山城了。 一路之上,车窗外青山绿水田野广袤,一幅幅金秋意浓的画卷绵延着展现出来。 可刘青山却无心欣赏这大好的景色,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不幸的影像画面,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充斥着他的大脑。 但瞎猜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有到了山城答案才会揭晓。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一炮直接把火车给崩到山城站。 他低头看看手表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忽然想起还没跟单位打招呼呢,赶紧又给领导打了电话,陪着笑脸解释一番,说是今天有急事,先请假一天。 到达山城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刘青山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季家,只见院墙外散乱的堆着一座小山似的煤面子,旁边还有一大堆的黏黄土,筛子、铁锹、煤坯模子等物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 莫不是在卸煤车时出了意外?他赶紧推门进了院子,小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人呢? “伯父,伯母,秋天,秋季!”刘青山冲着两间屋子里大声叫了好几遍,可没人答应,他的背后不由得感到一阵的凉意。 不好!真的出事儿了!那种不祥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似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某些不幸的猜想就要得到验证。 他走到正房的门口刚要伸手去拉房门,李秋天却突然像只熊猫似的推门窜了出来。 刘青山猝不及防,被惊得「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心脏也被吓得够呛,如重锤敲鼓一般「咚咚」地狂跳着,他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屋子里已传出了葛桂兰嘎嘎的开怀大笑之声。 “还是俺儿子厉害,都没说是什么事,几句话就让青山麻溜跑来了。到底是俺的儿子,这智商杠杠的,不简单,谁也不好使!”葛桂兰一边拍手夸着宝贝儿子,一边神气十足地走了出来。 “嗯,秋天这脑子还行,还真就把他给弄来了!”季卫国背着手踱着方步随后跟出。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刘青山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三位「高人」,不知他们这是搞的什么鬼。 原来季卫国看这几天的天气不错,就想着抓紧时间做些过冬用的煤坯,也就是一种经晒制而成的砖型煤饼。 这可是个使力气活的大工程,若是搁在前两年,都是季卫国和葛桂兰伸手干活,秋菊、秋季在旁边打打下手,秋天则在旁边看热闹用嘴出力。 用葛桂兰的话讲,秋天就相当于文工团,主要负责把大家的生产热情搞起来,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季卫国今年再想当主力,却是不可能了。自己和老伴儿毕竟年岁越来越大了,正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秋菊也刚刚找了份工作,没有时间帮忙。秋季更不用说,现在每天早晨一睁眼儿就跑出去和街里那帮野小子鬼混去了,不到天黑不回家,根本就抓不住她。 于是,今年打煤坯的活儿就要重新调整「兵力」,他想让秋天当回主力队员。 不出季卫国所料,秋天蹦着高的「造反」,坚决不干。“那是人干的活么!”秋天愤愤地曰曰着:“你就和俺妈自己慢慢地干呗,俺还想出去溜达溜达呢!” 看来他今年文工团都不想干了,更何况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军。只要是涉及到干活出力的事,他就嫌脏嫌累嫌费事,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俗话说得好,种什么种子发什么芽。秋天的这些个臭毛病正是被季卫国和葛桂兰两口子生生惯出来的,老两口现在自食苦果,也只有唉声叹气的抽自己嘴巴子的份儿了。 季卫国痛心疾首地训斥着秋天,说他个废物点心,光知道坐那干吃饱不干活,也不怕坐出痔疮来。 葛桂兰也哇啦哇啦的咒骂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说你就不可怜可怜俺们这当老人的,现在如此,往后又怎么敢指望着你来为俺们养老。 秋天遭到了父母的训骂,却是不以为然。说不就是想找个人替你们打煤坯么,这事儿好解决,俺抓个劳工来就是了。 季卫国说你抓谁啊?街坊邻居都让你妈得罪遍了,你大姐夫佟振东那没戏,刘青山远在省城,你还能抓谁啊? 他遍数了身边的人,竟无一人能为他出力。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花钱去请个力工来。出门不捡钱对他来说就算是丢钱,更何况是往外掏钱。 秋天得意一笑,说想抓的正是刘青山。葛桂兰听了这话把嘴撇到了后脑勺,人家离这有多远你不是不清楚,以为走两步就能到这啊。再说他还正上着班,人家能撂挑子过来给你打煤坏吗? 秋天更得意了,他卖了一个关子,告诉爹妈只要把煤和黄土弄来就行,这边保准让刘青山乖乖地自己跑过来,至于用什么法子让他来,不用着大家操心。 “俺保证都用不着跟他提干活的事儿!”秋天斜吊着膀子,伸出大拇指给自己叫了一个好,然后便任凭那条胳膊像残疾一样在身子边上荡来荡去。 第12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4 昨天季卫国命令佟振东弄来了一车煤,今天早晨秋天就把青山给诓来了,爷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着刘青山傻傻的站在那里,季秋天上前热情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嘴里甜甜地喊了一声:“三妹夫!” 刘青山心里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小子是有事要求我。平常说话就叫我「那谁呀」,有了问题遇了麻烦就喊我「三妹夫」,真是现用现卖啊! 季秋天摇晃着大脑袋瓜子解释道:“三妹夫,俺们——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想让你来帮着打几个煤坯。” “就为这么点破事儿你大老远的把我诓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拿我耍着玩啊!”青山气得直跺脚,“我那边多忙啊,手头上有多少工作要处理啊!” 也许是自觉理亏,季秋天只是嬉皮笑脸的看着青山,不接他的话茬。 “你们从市场上雇个人也比找我过来强啊!你说这得让我耽误多少工作,又请假又扣工资的。我可不像你,没有工作也没人管。” 刘青山没有罢休的意思,他其实还想骂些更难听的话,只是碍于秋月的父母还站在旁边,所以也只能是说些不轻不重的话来解气。 但是这句话却打了季秋天的脸,因为他最恨别人说他没工作了。 “哎!哎!你说啥呢?”他仰起了下巴立即对刘青山进行反击。 “你不要总是想着什么工资奖金的。俺能让你来帮忙,那就是说明俺们是认了你这个「亲」的。 这亲情多珍贵啊,哪能用金钱来衡量呀!是不是!这个——亲情是不能用身外之物换取滴——”他摇头尾巴晃的甩着文词儿。 这个时候季卫国开腔了,“俺就说这秋天真是太不像话了,大老远的把青山给折腾来,人家还得工作哩,那请假是要扣工资哩。” 他貌似在批评自己的儿子,然后又以亲近的姿态安抚着刘青山,“俺说青山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刘青山虽然要买秋月爸爸的面子,但仍是怒气未消,他冲着秋天嚷道:“最可气的是你编瞎话说你家里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心情有多紧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秋天大脑袋一卜楞,“谁说俺家出大事了,你这不是咒俺家么!”他抓住了刘青山的小辫子。 刘青山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的,秋天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回轮到他理亏了。 “俺说你们这帮孩子,甭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不待见,那俺都管不着!但要记着,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老人、家长放在嘴里当嚼咕。”葛桂兰趁机玩混淆,帮着儿子打反攻。 “我没有……”刘青山想解释,却被秋天给拦下了,“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他开导着眼前的这个「傻子」。 “大姐夫呢?怎么不找他来帮忙?他离这儿多近便啊!”刘青山发现了问题。 “你就别攀大姐夫了,好不好!干好你应该干的事就得了。谁还没个自己的事儿呀,谁不忙着啊!”季秋天倒发起了脾气。 一听这话刘青山火了,“那我就不忙啊,我今天本来是应该正常上班的,结果大老远的给我诓来,就是要干这个,再说你咋不干啊!” “笑话!凭什么让俺干这活儿,这哪是人干的!”秋天也亮起了大嗓门。 “大姐夫那是衙内公子,那种身份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再说这煤钱也是他出的,你出点力气又能怎么着!你不想干也成,要不然你把煤钱给出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那些没用的,大家都想点实际的,挑有用的核计。”季卫国着急干活,赶紧劝架。 “俺说青山啊,你左右都已经过来了,就跟着干点活吧。亏不着你!”听他那口气,就像是要给刘青山占多大便宜似的。 刘青山转念一想也对,若是现在就扭头回单位去也没啥用了,反正自己都已经到了山城,那就别差这一哆嗦。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这老两口子给哄高兴不是。否则那边钱也扣了,这边又没讨着好,今天岂不是白白大老远地折腾了一趟。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这不就是为了干活嘛,关键时刻我不出力谁出力!”他两句话就消除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态势。“开干吧!”他手一挥,尽显着作为女婿应有的气量与风度。 虽然刘青山上次在中秋节时帮着季卫国打过煤饼,但正经八百地打煤坯对他来说可是头一回。 他今天才体验到,打煤坯不仅仅是个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而且还需要很多的技巧,怎么和煤、怎么打坯都是有讲究的。 在季卫国的指导下,刘青山吭哧吭哧地首先从筛煤工序忙开了。可是由于他并不熟练,工作进度极其缓慢。 埋头干活的刘青山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可怜感。他可怜秋月,怎么会生在了这种异形之家; 他可怜这个世界,咋就能生长出这种无厘头的极品奇葩; 他更可怜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莫名其妙的娘家人。 唉,本来睡得正香呢,却被这群怪物钓来干这么重的体力活。我是招谁惹谁了,真是躺着睡觉也中枪啊! 当刘青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客运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他感觉自己就要累的散了架子。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马不停蹄地去见了秋月。他要去告状。 而季秋月也正焦急地等着他呢。中午的时候没见到青山露面,秋月就觉得不对劲。 她用公共电话给青山打手机,却始终显示对方是关机状态,有心想去厂部大楼里问问,又怕被人说闲话,真个是进退两难。 可见到青山后秋月却傻了眼,“哎——你身上怎么脏兮兮的,钻煤堆里啦!”她见刘青山没吭声,于是又追问道:“你今天干嘛去了,手机为啥一直关机?” “我去!别提了!”刘青山掏出手机啪地往桌子上一拍,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就在他弯腰撅屁股地卖力和煤泥的时候,旁边闲得五脊六兽的季秋天就闹着要借他的手机来耍耍,拗不过,就给了这小子。 哪成想季秋天这个大脑袋手机一拿在手里就是一顿嘚瑟,一会儿给这个哥们打,一会跟那个妹子聊,通话时常最少都在二十分钟以上,甚至有个电话都打到了广东,说是什么朋友的朋友。还好那边接电话的人也是爱搭不理的,没五分钟就给挂掉了。 刘青山当然不愿意了,自己的手机在山城这边打电话是要漫游的,然后再打长途,那通话费就跟滚雪球没什么两样。 现在一个多点儿过去了,充多少电话费也不够他祸祸的。“想唠啥用你家的电话打去,把手机还我!”他伸手想要把手机拿回来。 秋天正美在兴头上,哪里会这么轻易地就还给他。一个想要回来,一个不想给,然后两个人就绕着煤堆开跑。 结果一不留神,季秋天被绊了个踉跄,也是赶了巧,手机直接就被他给甩水桶里去了。 刘青山当时都要被气疯了,赶紧捞出手机就往下拆电池…… “看看!看看!俺说什么来着!”葛桂兰拍着大腿对着刘青山嚷道:“他手里拿着这么贵重的稀罕物你还敢追着他闹,这下崴了吧!” 她把弄坏手机的责任顺理成章地推到了刘青山的身上,同时又轻松地将儿子的错误摆平并使其置身于事外…… 听着刘青山激动的「控诉」,秋月也很是心急。“手机还能用吗?”她首先最担心的是这个值钱的物件。 “不知道呢,等晾一晚上再看吧。” “看把你给折腾的,一定是累坏了吧!你该不会是一天也没吃上饭?”小对象狼狈的模样令秋月满是心疼。 “早晨心急火燎地哪有心情吃!”刘青山一脸的委屈,“直到中午才吃上,你妈给我们每个人分了两个老式的大面包,还有一瓶汽水。”他气得把嘴唇都噘上了天。 “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想的,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就给个面包吃。那家伙,面包看着挺充数的,用手一捏还没个脚后跟儿大!”他在抱怨的时候还不忘记耍贫嘴。 “面包汽水,这是我家干大活时给主力的标配待遇,要是换了别人来帮忙可就是馒头就凉白开了。” 秋月说这话时一脸的认真,可刘青山是真心听不出这到底是实话还是笑话。 “你得好好说说你二哥,别再骚扰我了。他要是再这么折腾几次,我非死他手里不可。”这是自两个人认识以来,刘青山对季秋月第一次提要求。 季秋月虽然心疼青山,可她还是不想打这个电话,“过两天我再给他打,你看你累的,还是先赶紧回去休息吧!”她想把青山给支走。 “不行!”青山来了脾气,“你现在就打!” “我倒是想打了,可你手机现在也用不了,咋给他打呀?” “那好办!”青山拉起秋月的手就往楼下走,“用楼下小卖部的公共电话打。” 秋月没办法,只得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阵寒暄之后才进入正题,“二哥呀,你就别再胡闹了,你知道来回跑这一趟有多累吗?又买车票又扣工资的,青山这个月的全勤奖都没了,这一下子损失好多钱呢!听话啊,别再干这样的事儿了……好了,我挂了,再见。” “这就完啦!”青山不愿意了,他瞪着秋月。“我这连滚带爬地累了一整天,你两句话就完了!还不疼不痒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啊,难不成要专门给你开个庆功表彰会?电台报纸的再给你宣传一下!”秋月使起了小性子。 青山很是不满,他认为秋月这样做明显是在护秋天的短,也是在随意的应付自己。 “也太不拿我当回事儿了!”他生气的对秋月说:“你就知道向着这个秧子,该不会是你们事先串通好的吧!” “刘青山,你就是再生气也不应该这么说话,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通知你了,哪能让你去挨这个累。我现在要你马上把句话收回去。”秋月睁大了眼睛瞪着青山,“另外「秧子」也是你能叫的吗!”她质问道。 “秋季叫得我也能叫得,而且我觉得这个「秧子」对你二哥来说是名副其实,实至名归,除了你二哥,没人能消受得起这个封号。”他非但没把那句话收回去,反倒又添了好几句。 “告诉你家人,过两天收煤坯时可千万别再叫我。”青山倔倔而去。 一个犯脾气,一个使性子,两个人为此有两三天没吱过声,甚至在厂区里碰了头都没个表情。不过最后还是刘青山先服的软,毕竟这对小情侣还处在热恋当中。 也许是秋月的劝告起了作用,也许是季家确实再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调动」未来女婿的事情发生,总之刘青山着实清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今天碰巧遇着香君,她跟我说你俩前几天在一起吃了饭,咋不带上我呢?没一个够朋友的!”豆子又抽空给青山打电话寻开心。 “带你干啥,你脑袋亮啊,还是反光度强啊!” 豆子哈哈一乐,“给你们当灯泡,我还没那份闲心。我关心的是你们在一起都聊了啥?” “香君没跟你说?” “没说。哪有时间啊,就一走一过地聊了几句,她还以为你跟我主动汇报了呢!” 这事能跟你说么!刘青山心里暗笑。 那天赵红梅想打刘青山和乔香君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就在下午临时约了香君来家里吃饭。 但是转头再给青山打电话,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儿子正在山城「卖苦力」呢。 乔香君准时赴约而来,结果饭都吃完了,还没见刘青山的踪影。 赵红梅东拉西扯地拖延着时间,就希望俩孩子能碰个面,但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仍是不见青山回来,也就只好放香君回家了。 哪成想这边人刚走,那边青山就回来了。“你说气不气人,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故意的!你赶紧想个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赵红梅和老伴儿研究着,想治一治小儿子。 刘翰林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就对青山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这两天你都要跟香君见个面,要不然就别回来!” 可他和老伴儿就没想过,这两个孩子见了面又能如何,你让他们说什么聊什么,又准备追求个什么结果呢? 第13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5 反正这几天跟秋月正呕着气,不用再往她那跑了,刘青山便顺了老爸的心意,抽空约出了乔香君。 只是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两个人就又找到了以前破锅碰烂勺的感觉。 “你对象咋没一起跟来?”刘青山明知故问,故意地向香君的背后张望着。 “黄了!”香君知道他想起坏,于是没好气地应着。 “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分就分了?”明明是句表达关切的语句,但是经过刘青山充满变化的语调表述,愣是给整成了幸灾乐祸的调侃。 “感觉着不合适就分了呗,明知道没结果,还硬凑在一起浪费那时间干嘛!” “倒也是。”青山一手拿起一支筷子,做了个分开的动作,“把不合适的给踹了,然后再换个新的,不亏,还占了便宜呢!” “切!”香君一个白眼翻了过来。 “哟,刚才没注意,今天打扮得好漂亮,这是要勾引谁去呀?该不是一会儿还要赶场子吧!” 刘青山嘴上酸酸的,心里面却用「楚楚动人」四个字来形容着眼前的大美女。 “NO打扮,NO倒饬!本姑娘素颜就是这么美!”香君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别处,又仰抬了四十五度角,将眼神瞟向火锅店的窗外。“我准备勾引个傻子,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上钩!” 其实那天香君接到青山妈妈的电话后就猜出了其中的用意,她立即就应约也是出于两点考虑。 一个是长辈的面子不能折,另一个就是她也想知道,刘青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但是那天却扑了个空,让自己看上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哪个傻子有这福分!放着……” “你那天为什么躲了?”香君直奔主题,打断了还想耍贫嘴的刘青山。 “啊……”刘青山挠了挠鼻子,“我那天确实是真的有事儿,起早走的,不信你问我爸妈。” 乔香君不再言语,只是一口口地喝着啤酒。她现在没心思去分辨青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她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搞清楚。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凭借着特有的直觉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一些事情恐怕是被错过了,遗憾就在眼前。 她放下杯子,侧着头问道:“在你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我们有在一起的可能?” “这个……”刘青山心里翻江倒海,“这个从何说起呢!” “就从你不愿意跟我说话说起!” “怎么是我不愿意跟你说话,明明是你先不跟我说话的!”刘青山急得直摆手,“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副战斗脸,就跟我偷吃了你们家咸菜疙瘩似的!” “我家咸菜疙瘩你还少偷吃啦!”乔香君一听咸菜的事儿就火大,不由得挑高了说话的音量。 “别别别,老早以前的事儿咱们就别再提了,好不好?”刘青山被揭了老底,忙伸出双手上下扇动着,示意让香君小点声,他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 香君用眼皮夹了一下对面的傻瓜,“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倒一倒,到底是谁先不说话的。” “甭研究,这事儿就是你起的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们女的要是不吭声,我们男的怎么好意思往前凑和。” “呵呵!你说反了吧。谁见过哪个女的上赶着和男人没话找话闲聊天儿的!” “怎么没见过,这不现成的就在这摆着呢!根本就不认识人家,贱嗖嗖地过去就撩!” “你说谁贱呢!我啥时候干过那种事儿?” “您老记性可真好!”刘青山一本正经地撇着嘴。“那是谁啊,一见着帅哥眼都直了,连人家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当着大家的面就去搭讪,我还在场呢,我眼睛没瞎!” “没瞎就对了!”乔香君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看不出我跟人家搭讪为啥呀,不就是想让你主动跟我说说话么!” “咦——这是什么逻辑!”刘青山觉得这是乔香君在以女人的身份胡搅蛮缠,但是脑子一转,他似乎又领悟到了什么,不过依旧有些朦朦胧胧的,不是那么透澈。 “也许你早就给忘了。”香君把脸侧了过去,抬手用力揉了几下鼻子尖,那是她在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不想让泪水在这个傻子面前淌下来。 “初二的寒假,在你家,你砸了很多的榛子让我吃。”她说话的时候顺手从包里拿出了一盒香烟,还有一个很精致的打火机。 在给刘青山做出一个礼貌性的让烟姿势后,便熟练地点着深吸了一口,略加屏息停顿,才缓缓地从口鼻中挤出。 一团白雾弥漫之中,香君轻闭着双眼,似乎是在品尝着烟草特有的甘醇,又似乎是陷入了对年少往昔的无尽回味。 刘青山心里一沉,自己与香君真的是越走越远了,远到她有了吸烟的嗜好自己竟然都不知道。一时间莫名的愧疚感袭来,不由得暗叹了一下。 一口烟云散尽,香君才接着说道:“我当时坐在窗边,倚着热烘烘的暖气片,一粒一粒地吃着榛子,一边看着外面四处飘飞的雪花儿。你就站在我身后,很细心地用木梳给我梳理着头发。那时我的头发才到肩膀这儿。” 她用夹了烟的手指朝自己的肩头比划着。“那种感觉,身子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是阿,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对发型有要求。”刘青山避重就轻。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一句话。”香君突然歪着头咧嘴笑了笑,那一瞬间娇媚横生,把刘青山看得心中一动。 “你说等我的头发长到腰那么长时,就把你妈妈的那个雕花象牙梳给要来,用你家的传家宝给我梳头发,梳一辈子。” “啊!”刘青山想不起自己是否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也确信自己曾说过类似的语言。 小时候的他可不像现在这样木讷,每天真话假话屁话混在一起嘴不知闲地乱说着,把周围的人给哄得一愣一愣的。 “估计你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我还记得。”香君说到这里忽然把身子向前一探,“而且我还一直都把它给当真了!” 若是搁在一年之前听到这话,刘青山心里头肯定是热乎乎的,可时至今日,他却是从内往外地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你说我不理你,跟我较着劲,其实我也在跟你较着劲。不搭理你,是希望着你哪天自己就能想明白了。” 香君低眉垂目轻缓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们都走错了路。” 刘青山张着大嘴呆住了,原来有些看上去极其复杂的感情问题,实际上只需只言片语就能给说清楚弄明白。 何止是走错了路这么简单,明明就是钻了牛角尖儿走进了死胡同!刘青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面子,该死的面子! 在后来的近二十年中他时常闷头反思,当初除了所谓的面子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因素使得两人都不肯主动说话,非得要等到无法回头时才想起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直到有一天烂醉如泥的他被另一个有夫之妇步履蹒跚地拖行于午夜的街头时,那开窍迟缓的脑袋方才顿悟出一篇堪比敌敌畏效果的情感鸡汤。 “真的好奇怪哦!”香君用指甲尖轻扫了下额前的刘海。 “什么?” “大家都说你我会成为从小的夫妻,可你……”香君低下头闭眼酝酿了一下,睁开眼时眉头却锁到了一起。 “可你为什么就舍近求远地勾搭上了季秋月?难道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 她激动地用掐着烟屁股的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那烟头正点到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上,及腰长的发丝瞬间就有几根遭了殃。 “没有不待见啊!” “那是什么原因?” “这个……也许……可能……是因为咱们俩太熟了吧,我不好意思下手!” “少来!”香君将被烟头烫到的那几根头发丝给撸了下来,直接拍到了饭桌上。 “哟!别激动,再把火锅给弄翻了!”刘青山用手臂做出了一个护住火锅的姿势。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人少车稀,从饭店的窗子望进去,可以看到一位长发美女正侃侃而谈,而坐在她对面的小伙子则是一副木然的神情,一言不发。 “好了,我现在话也说透了,你也听懂了,我们都回头吧!我不嫌弃你跟别人处过!”香君不可避免地将话题思路转到了今晚的主题之上。 刘青山心说你从高中的时候就不光彩,如今咋还成了你不嫌弃我呢。 他双手一摊,“你这不闹么,我跟秋月正处着呢,哪能说转向就转向,我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儿!” “呵呵!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蒙鬼呢!”香君一笑,她本意是想表达出一种蔑视的态度,结果却使得自己更添妩媚,把刘青山看得心中又是一阵懊悔。 “我,一个女的!放下身段主动跟你说这些话,倒追,懂吗?”乔香君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尽快得到一个答案。 “这回你屁颠颠地跟着季秋月跑去山城,我就知道你跟她是当真好在一起了。不过不要紧,回头是岸,一切都还来得及。” “恐怕是来不及了!” “为啥?” “怎么说呢,我……已经和秋月那个……上床了。”刘青山把心一横,终于交了实底。 “啥!”乔香君忽地站了起来,她上牙咬着下唇狠狠地盯着对面的傻子。 虽然她真真假假地处过几个对象,但自己守身如玉至今,贞操观念还是有的。 可万万没料到的是,看上去老实巴交跟呆头鹅似的刘青山和季秋月,这两个家伙竟然搭上手就玩起了真格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山城前的头两个月。”刘青山跟香君撒了个谎,其实他给季秋月租房子后没多久就已经睡在了一起。那一次他被冲动驱使着,而季秋月则来了个半推半就。 “你!我……她……”香君语无伦次,显然被气懵了。她气急败坏地转头左右寻摸了一圈,伸手就要去端桌子上火锅。 不好!刘青山一个激灵。好家伙,这锅烧得开开的红油汤料要是迎头倒下来,不死也得脱下去三层皮,而且还都是带肉的。他下意识地缩脖收膝,捂着脑袋在椅子上抽巴成了一团。 可香君的手刚一碰到火锅就缩了回去。“嘶——烫死我了!” 她甩着双手,似乎被烫到了,又似乎在为自己下不去狠手而找借口,但实际上那一刻被烫到的却是她的心。 刘青山想看香君的手有没有被烫伤,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怕再次激怒这个风风火火的丫头。 沉默中急急地吸过半支烟后,香君狠狠地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杵进了烟灰缸里。 “没关系没关系!”她目光游离地连着说了两个没关系,“现在都什么年月了,在一起睡了又能怎样。感觉不对照样可以提上裤子各奔东西。你的这点破事儿算不得什么,我是不会在乎的。” 这话儿怎么说的!借着火锅里冒出来的腾腾热气,刘青山的额头与脖子上开始流汗,是往下淌的那种。同时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香君也在这提上裤子就跑路的行列里。 既然睡在一起了,那就是要结婚的,这是刘青山做人的一个原则,而且态度坚决无比。 但是对于青梅竹马的乔香君,他突然又倍觉不舍。不过最终他还是表明了立场,要迎娶季秋月。 乔香君的本意是要跟收了心刘青山过一辈子的,她知道自己也是老大不小了。 若是再像以前样无约无束地浪下去的话,迟早要变成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如今她放下了女人的矜持,几乎是厚着脸皮来找青山,不过等来的却是热脸贴到凉屁股上。 现在他们再次地又钻进了各自的牛角尖里。一个认为你疯够了才想起来找我,一个想当然的觉得我来找你是给了你好大的面子。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根线条倒也好办了。可惜,感情之事本就错综复杂,更别提还有命运的捉弄。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交锋之中,刘青山再一次捅了娄子。 “你能哄得了我爸妈却唬不了我。前前后后换了多少位,最后才想起轮到我,是不是我还得谢谢您的好心。” “你是说我滥情,然后找个老实人接盘?” “不敢!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第14章 爱情的考验说来就来 06 乔香君这个时候都快疯掉了,她原以为凭着和刘青山两小无猜的情分可以给季秋月来个大截和,然后便可以将青梅竹马的前缘再接茬续上。 但是显而易见,她迟了一大步,现如今刘青山与季秋月已然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不过最令她不能接受的是,面对她放下身段的「宽容」与「理解」,刘青山仍然是表现出一种王八吃称砣的态度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憋了好半天,乔香君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刘青山,你去死吧!” 若是以前乔香君这么跟自己说话,刘青山一定会认为那是在打情骂俏。 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乔香君决绝地说出这句话,却是当真的要让他去死。 看着香君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刘青山真的想追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然后再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然而一个词儿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两个字他认识——道德。 吞吃了婚前同居的苦果子,令刘青山一失足成千古恨。可他一再暗示自己,能与秋月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爱情所致。 说麻痹也好,说自欺也罢,总之他急于要做些什么,以便将心头上落下的那一丝遗憾摆脱得干干净净。 刘青山在单位的职位安排有了变化,除了每周两次的培训课程外,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 即使如此,他仍是把挤出来的剩余时间都用在了秋月的身上。 他们一起看电影、遛商场、逛公园、泡游乐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充分地享受着恋爱的浪漫时光。 就如电视剧正看到精彩处被强行塞进了一段破烂广告一样,刘青山甜蜜的恋爱进程也被人临时点上了一个小逗号。没错,正是季家人干的。 这天秋天又打电话来晃他的「三妹夫」,刘青山打回去后问有什么事,是不是打煤坯又缺人手了。 秋天听得出这是青山在讥讽他,哈哈一乐,说不是。然后他非常郑重其事并很客套地问候了刘青山的父母,这使得刘青山很意外,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感动。 接着他说出了此次通话的真正缘由:是咱爸要过生日了。 一声「咱爸」立时将青山与他们家的距离拉得异常的近乎,近乎得就要脸贴脸了。 刘青山感觉很是亲切,他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也变得热情起来。 他先是问候了季家二老的近况,然后又问了季卫国在哪天过生日,是不是过大寿或整寿。秋天说不是,只是一般的过生日,主要是想借机聚一聚,热闹一下。 刘青山随后奉上了一大堆的祝福语,就在他准备天南海北滔滔不绝的一路聊下去时,一直在电话那边嗯嗯啊啊的季秋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一句整话:“三妹夫,光拿嘴出溜多没劲,你得来些实惠的。等过几天你来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要给咱爸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哩!” 刘青山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季卫国过生日那天正好是上级单位来检查的日子,根本就不可能准他的假,除非他不想干了。 “我真的没时间,根本过不去啊!那天我们单位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帮着跟伯父说一声,要不然我直接给他打电话解释一下。” “你看你,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是你们单位的事儿大啊,还是俺爸过生日的分量重?行了,俺也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秋天不乐意了。 “我真的想过去,伯父过日生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可我确实在时间安排上有困难。”刘青山这下可犯难了。 “啊!那你想怎么滴——” 一听到这个「标准音」,刘青山傻了,看来这又是考验路上的一道坎呀! 晚上秋月得知这件事时,竟露出了一脸的茫然。她只是含糊的应付了几句,告诉青山先不用管这事,就把话题转开了。 等送走了青山,她马上来到一个公用电话前,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她想问问家里,老爹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过生日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家里人从来就没有过生日的传统。秋天倒是个例外,每当他过生日那天,母亲都会煮两个鸡蛋给他吃,只看得另外姐三个眼热嘴馋心发酸。 作为家里面唯一的男孩子,秋天吃鸡蛋的待遇那就算是相当高级了。 现在老爹会舍得为自己办生日,这对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所以一定要问个清楚。 葛桂兰在接到电话后表示一切都很正常,她告诉女儿,说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尽管放心好了,过生日不过是大家想乐呵乐呵。 秋月这才放下心来。她说要不是工作太忙任务太紧,就一定会回去的。以前家里生活条件不好,都没过过生日,现在是该补偿一下了。 “可不是么!”葛桂兰在电话那头一拍大腿,“俺们家以前没条件,大人小孩都过不起生日,也就是你二哥,过个生日还能吃上两个煮鸡蛋,那都算是有口福哩,日子过得多屈呀! 可眼下不同了,现在家里的条件比过去好多了,俺们也要像别人家那样过把生日,不仅要过,还要把以前没过的生日全都找补回来。” 秋月被逗乐了,“以前没过的生日咋补呀,难道要往回了长吗?” “那你就甭管了,俺们自有办法。”葛桂兰在电话中忽然压低了声音问秋月:“闺女呀,你知不知道——青山他爸过生日都是怎么操办的?” “这我可真不知道。”秋月寻思了一下,“他们家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因为从没听青山说起过。” 说起过生日,季秋月倒是想起了今年夏天青山给她过的生日,那天她不仅收到了玫瑰花,还有一个很气派的生日蛋糕呢。 “对了,还有一大盒的巧克力!”她美滋滋的告诉母亲,这可是在她的人生当中第一次过生日,过得特别特别开心。 “要是让我哥我姐还有秋季看到了,他们准眼气,所以我也没跟他们说起过。自己偷着乐呵乐呵就行了。” 葛桂兰听了这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秋月了,从小到大竟没给孩子过个像样的生日。 不过跟以往一样,这种偶尔产生出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也就是一闪而过,剩下的就都是孩子「欠」着她的账。 “你再请次假,带着青山一起回来,人多热闹,你爸也高兴不是。” “怎么可能!现在厂子里正有要紧的事,不能给假的,也请不出假来。” 听着女儿的口气真是请不下来假,但葛桂兰却认准了刘青山,非得要让他来不可。 “要不这么办,你爸的生日先往后推推,等着青山来了再过。反正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俺们就什么时候过生日。” 秋月被老妈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过生日哪有往后推日子的。“你这么张罗着让青山过去,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真是知母莫如女,葛桂兰想这丫头是越来越精明了,都成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但她嘴上就是不认账,只说是想人多热闹些。 秋月到了也没答应回去的事,青山给秋天拿学费的事她还记得呢,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就又伸手要钱。 她开不了这个口,也不好意思再让青山破费。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补偿的办法,过春节时自己一定要多给父亲买几套新衣服。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若是换了别人也就作罢了,但季家人却决不会让这步棋给走死的。 这可是季卫国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创收项目,岂能没上马就给弄黄了。 “看来秋天得要跑一趟省城咯。”季卫国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秋天已然明了父亲卖弄的玄机,他的那颗大脑袋确实没白长,这种事情拎得很清。 工厂里大家干劲十足,一片忙碌的景象。明天检查团的人就要来了,所有的人都在进行着最后的确认工作,刘青山也在紧张地安排着接待事宜。 忽然门卫室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人找,就在门口等着呢。 刘青山也没多想,急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向门卫室,他以为是订制的条幅送过来了。 老远的就见接待室的窗户里有个大脑袋晃了一下,青山一眼就认出来了,哟!这不是秋天么,他怎么来了? 进去一看,秋月也在。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激动,隐约中还透着一股子无奈的委屈,而季秋天则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青山问这兄妹俩。 秋月摆了摆手,想要说什么,却愣是没出来声,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她缓了一下对青山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这时挂在她腰上的对讲机传出来车间调度长严厉的斥责声,并让她立即归岗。 “你先把他打发走吧,晚上下班后你来找我。”秋月赶紧把握在手里的一张五十元钞票塞到了青山手里,然后就跑了出去。 秋天倒像没事人一样,一边举起手掌挥舞着,一边笑嘻嘻的冲着青山打起了招呼:“三妹夫好!三妹夫辛苦啦!身体怎么样啊?工作还好吧?累不累啊?”那神情和语气就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刘青山似乎听到了保安队员们窃窃的笑声。 “你累不累啊!”青山回敬了一句。“今天怎么有闲功夫过来,有啥事啊?” “也没啥事,就想来省城转一转,玩一玩,然后就顺路过来看看你和俺妹。”秋天用手掌抹了一下厚厚的嘴唇子,皮笑肉不笑着,“咱爸明天过生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要给他老人家稍带的东西?” 刘青山此时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低头看着手里这张皱皱巴巴的钞票,不禁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可是秋月的全部家底。他什么也没说,把这张五十元的票子抚平整了,然后揣进了口袋。 “哎!俺妹的钱你咋给装兜了?”季秋天斜眼瞄着刘青山的衣袋,就像个要对目标下手的小偷。 “秋月的钱我是不会动的。”青山摸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向秋天。 “怎么滴——”秋天却没伸手去接这钱,而是歪着脖子斜吊着膀子地看着刘青山,“咱爸好不容易过回生日,你就好意思拿这点钱出来,有意思啊!” “就算是我要最好的朋友结婚,那种大喜事我最多也就随两百块钱的份子,你就将就点吧!”刘青山尽量表现出平心静气的态度。 “那哪儿成啊,咱爸是咱爸,你朋友是你朋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你总不能把咱爸放在你朋友之下吧,哪有这么摆位置滴——” 刘青山现在一听秋天说「咱爸」这两字,就有种要吐的感觉。 他伸手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些十元、五元、两元、一元的钞票,数了数,凑了五十元。 想了想之后,又把先前收起来的秋月的钱也拿了出来,加上刚才的一百总共是两百块钱。 将这一把大大小小的票子捋好后,青山再次把钱递到了秋天的面前,现在他自己衣兜里也就剩下个块八毛的。 然而秋天还是没伸手接钱,反问了一句:“你咋动俺妹的钱哩?” 刘青山没作回答,只冷冷地反问秋天:“你要还是不要?这回咱爸可没在我朋友之下!”他想这回季秋天没法再挑理了。 哪知季秋天皮笑肉不笑地「靠」了一声,然后突然提高了嗓门嚷道:“怎么滴——你总不能把朋友叫咱爸,把咱爸叫朋友吧!” 他说这话时的眼睛没看刘青山,却是朝向那几个保安,意思就是要让外人都晓得刘青山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让他下不来台。 “我衣袋里现在没钱了,要不然我明后天给你汇过去。”刘青山已经听见保安们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声,但他依旧表现出很淡然的态度。 “你看俺都大老远的来了,你再汇钱那不就是脱裤子放屁么。再说,这二百也太……你咋地也应表示出个诚意嘛!” “那你说说看,要我拿多少才是有诚意?” 季秋天伸出双手,一手五指张开,一手伸出三个指头,“你给这个数就是相当有诚意了。” “哈哈哈……”刘青山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情况!这下倒把季秋天给整毛楞了,他捉摸着是不是自己要得太多把刘青山给刺激着了,要不然这呆小子咋会这样发笑。 “多亏你不是六指儿!要不然我还得多掏一百块钱呢。”刘青山笑着说道,却带出了一脸的鄙夷之色。 旁边站着的保安员们再也忍不住了,也跟着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第15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1 “好笑么?”刘青山忽然变了脸色,“都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儿的就一边呆着!”遭到训斥的保安们都止住了笑,灰溜溜的躲到了一旁。 “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刘青山起身走了。 季秋天傻傻的等在原地,心里又琢磨开了。乖乖,这小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把一群保安给呲得服服帖帖的。俺啥时候才能也像他那样,在哪个大厂子里管几个人就好了。 他哪里知道,刘青山现在已被安排到厂办任职,工资没涨,权力却大着哩,何止是只管几个人。 然而刘青山并不是个行事高调的人,这种事情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 秋月曾想过要告诉自己的父母,让他们也高兴一下,可青山没同意。 说现在只是试用考察阶段,等落实稳定了再讲也不迟。所以季家人到现在为止并不知道他「高升」了,否则葛桂兰又多了一个四处吹嘘显摆的资本。 不多时刘青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又递到了秋天的面前。 秋天这回没犹豫,赶紧接了过去,“你这不是有钱吗,那还和俺装什么穷相!” “这是我刚刚从财会借的。” 季秋天竖起大拇指,“嘿,还是您老人家有面子,放个屁的功夫就能借出来这么多的钱。以后俺要是再用钱的话,你可得帮俺也借一借。” 刘青山没搭茬,只是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胖乎乎的准舅哥。 “呸!”季秋天用力地往手指上啐了口吐沫,然后就兴奋地把钱用手指辗开,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虽然一共只有八张钞票,一眼就能瞅得过来,可他却数得非常认真,看得也非常的仔细,生怕因为疏忽而有所遗漏。也许是过于激动,他的大脑袋都红得放了光。 “还真是八百啊!让您破费了,不好意思啊!”秋天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其实这世界上哪会有让他不好意思的事儿。“哎,你这次咋没砍价呀?” “为老人过生日讲什么价。说句不好听的,你爸他这是过一年少一年,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现在我能达到什么程度就尽量做到什么程度,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力。怎么样,够意思吧!”刘青山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冲着秋天轻蔑一笑。 “不对呀,这话听起来咋像是咒俺爸哩!”季秋天心里暗自嘀咕着,虽是感觉有些不爽,但也没心思没功夫去理会了,毕竟把钱弄到手才是此行的目的。 其实季秋天此番前来被安排的任务额度是五百块,可他耍了个心眼儿,又多要了三百块钱出来,属于超额完成任务。 因为他在心里已经算过账了,如果要五百的话,回去就能分到二百五,这个数不好听。 想要一千的话自己又感觉太多,刘青山有可能会气得咬人,所以才喊价八百。 “俺妹跟着你算是找对人了,像你这样通情达理的女婿现在还真是难得哩!”钱已到手,季秋天脸上笑开了花。 “你车学得怎么样了?”刘青山随口问了一句。 按理说,学车这件事本来不是个问题,但是到了季秋天这里就变成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像根针一样扎到了他,而且扎的还是屁股。他把大肥屁股在椅子座上挪了挪,支吾了几下,顺口答道:“挺好的,学得挺好的。” 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去学车,当看到刘青山汇去的钱后,他和爹妈同时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这钱拿去学车真是白瞎了,倒不如放在自己手里大把的花上一阵子,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天神仙日子。 而季卫国和葛桂兰则觉得这钱应该交家,然后把钱存到家里的存折上,细水长流嘛,这才是正经过日子的样子。 为了这笔飞来之财的归属权,季秋天和季卫国爷俩竟然干了起来,并且由骂战升级为拳脚切磋,就差动了刀子。 不过还是当儿子的季秋天年轻力盛占了上风,他爸爸季卫国因力逊一筹而败北。 葛桂兰为了这事儿在地上打了好几天的滚儿,最终还是秋菊逼着秋天给家里买了一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还有一桶豆油才了结了此事。 这些事情青山和秋月当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秋季的告密才使得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随着一阵大风刮过,刘青山用手像驱赶灰尘一样送走了季秋天。 当得知秋天拿走了八百块钱后秋月大吃一惊,那可是刘青山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握着青山拿回来的那张五十元钞票,秋月半天没吭声,好长时间才说了一句:「等我发了工资一定还你」。 握着秋月略显粗糙的小手,刘青山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还用说什么还不还的!” 说实话,自从上次青山拿钱给秋天学开车,秋月虽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但又始终都觉得有块大石头就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压得她难以呼吸,那种过意不去的感觉是无法言表的。 她想着,等以后结了婚就加倍地关爱青山,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也唯有如此,才能将压在胸口的石头一点点挪开。 可不曾想今天二哥又跑来现这么个大眼,不仅再次添了堵,还把自己的脸也给丢光了。 为了这八百块钱,秋月是真上火了。她吭吭唧唧地说原本是想拿出自己仅有的五十块钱,再让青山添个五十块也就结了,却没想最终竟拿了八百。 “这又不是过什么大寿整寿,真的用不着拿这么多。”秋月低着头,双手一下下地搓着衣襟。 “你觉得——秋天是冲你来的吗?”刘青山笑着问道。 秋月更不好意思了,“你也是糊涂了,咋就没砍砍价,那么容易就让二哥得手了。” “大庭广众的,跟舅哥为老丈人过生日的钱讨价还价,那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秋月终于被逗笑了,“什么舅哥老丈人的,咱们可还没登记呢!”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吱声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开了过生日的口子,以后每年就都有事干了。这种事情放在谁心里都清楚。 从那天以后,两人都没再谈起这件事情,聊天时也都尽量避免着这个话题。 秋月是不想再刺激着青山,而青山则是想维护着秋月的自尊,他们都怕伤害到对方。 这次经历的波折是爱情进行曲的一部分,也是所谓的婚前考验的一部分,在大多数中国式的婚恋关系中,这是一道难以绕过的坎儿。 后来豆子曾分析说,如果刘青山在这方面是个聪明人,那时已然看穿了秋月家人的秉性,就应该赶紧要多远就躲多远,然后一头扎进乔香君那温柔宽广的胸怀里,哪怕背负始乱终弃的骂名也无所谓。何至于以后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大的罪。 此时的刘青山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的脑子里仍在紧张的思索着,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被季家人牵着鼻子走的问题。最后,他想到的终极解决方案还是跟以前想出的答案一样——结婚。 对,结婚,而且是越快越好。也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令人不堪的考验之路。 俗话说「人的命天注定」,刘青山转着磨磨要往火坑里跳,这是也许就是他命中该有的一劫吧。 “爸、妈,我要和秋月结婚!”刘青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哦!”赵红梅略微一怔,沉吟了一下。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或者说她一直都在担心着这一刻的发生。 因为青山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形下擅自去了季家,他的父母实际上对此还没消气呢。 而且老两口认为他在外面给季秋月单独租房子也不是件光彩的事,迄今为止刘青山对此仍是拒不认错检讨。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要娶回来的不仅仅是秋月一个人,还有她那一大家子的……的亲人。”母亲的话说得比较婉转。 虽然小儿子很少在家里谈起秋月家的事情,但她毕竟是过来人,大概什么情况也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妈,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好不好,是我和秋月结婚,我们在一起过我们的日子,与她们家人何干!” 赵红梅的嘴角不禁挂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傻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太不成熟了!婚姻的事情啊,可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只是充满浪漫与甜蜜。它是需要务实的,它也是很朴素的……” “哎哟妈呀!你的职业病又犯啦,怎么一说话就要给人上课呢。” “上课有什么不好,我们当老人的,把这么宝贵的生活经验无条件的传授给你,你还不买账,真是的,四六不懂!”刘翰林在一旁忍不住儿子的任性,又开始数落起来。 “我们原本是想让你找一个能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媳妇,至少也是香君那样的。可谁料想你竟找了个农村的丫头当老婆。出身不同,以后你们在生活当中肯定会有代沟和障碍的。”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着自己的演说。 “你想要结婚不是不行,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拉来个姑娘就当老婆呀!家庭环境、学历背景、社会经历都很重要,都要考察。 你要考虑你们是否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世界观,你们有没有共同的语言,你们能否互相听得懂对方的表达,体会到对方的心思。 要知道,如果夫妻双方没有共同的语言,势必会形成婚姻中的一大障碍,互相间说话听不懂、唠不明白,沟通不了,那是要在以后的生活中出现大矛盾的呀!而且是无法获得调各与解决的大矛盾!” “我们怎么会听不懂对方说的话呢?又怎么没有共同语言了?我怎么就没觉得听不懂、唠不明白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和秋月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刘青山的逆反情绪又被点燃了。 从他上初中到大学毕业,每次只要他的父母一训斥他,他都会像个斗鸡一样的情绪失控。 道理很简单,有哪个学生在学校忍受了老师一天的折磨,回到家里还会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对儿老师的训导。 “再说秋月家已经不是农村的了,他们家现在都是住在城市里的,是市民而不是农民!”刘青山愤愤着。 “呵呵,你以为他们住在城里,挂上城市户口就可以成为一个地道的城市人儿了吗?而且他们家住的那是什么市呀,充其量还只是个挂着城市招牌的小县城,一个小小的山城,还没有块巴掌大。你以为给猴子穿上衣服它就成个人儿了么!”刘翰林以嘲弄的口吻回击着儿子。 “你——”刘青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神情愈发像个斗鸡一般。 赵红梅听到老伴儿的话也是觉得不妥,她插话纠正道:“老刘,请注意你的素质。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当过人民教师的人,有你这么打比喻的么!” 不过她转过头来又接着老伴儿的话头对小儿子说道:“青山啊,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那地方都是什么民情民风啊?各方面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想要让他们在短时期内提高素质修养,还是非常有难度的。” “对,比登天还难!”刘翰林情绪激动的补充道。 刘青山的父母对山城人的评价并非是主观臆断空穴来风。 就在两三年前,他们和几个老同事去山城的一个风景区旅游,一路之上火车转汽车的种种经历让他们刻骨铭心难以忘却,并再一次验证了关于地球上流传着的山城人劣根性的段子,原来竟然都是那么的形象生动与准确。 不用说其它的,单从山城人乘车时所表现出来的素质看,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在山城市里乘车,人们从不知道要排队候车; 车只要一进站,哪怕是只有几个人,男女老少也要蜂拥而上如同败兵逃命; 无论是在火车上还是在公交车上,上车后吸烟、吐痰、亮脚气的,大呼小叫、撩闲生事的,无不是操着一口正宗口音的山城人。他们极尽所能地把整个车厢糟蹋个遍,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呆的地方。 而最要命的是山城人的头脑里从来就没有「让座」的这个概念。 无论是面对抱着婴儿的妇女,还是腿脚不便的老人,亦或是各种类型的残疾人,坐着的人就是没有起身让座的习惯。 第16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2 那天刚巧就让刘家老两口和同事们赶上了这么一出:有个怀孕的大肚子妇女上车后就站在了一个专门给「老弱病残孕」准备的爱心椅旁,而那把爱心椅刚刚就被一个中年男子腿脚麻利地给「占领」了。 抢到座位之后,这个大男人就如同一坨没有骨头的烂肉堆坐在那里。 最可气的是他看着旁边站着的孕妇竟一点羞愧感都没有,反而是歪着脑袋直视着这个孕妇的眼睛看,而且是一脸非常得意地笑容。 那神情仿佛是在说:你看看,你就比我慢了一步,结果没有座了吧! 接着更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中年男子竟掏出香烟吸了起来,并且还把一口口的烟雾吐向那个孕妇。 然而,这一幕在这个喧嚣的车厢里真是太平常不过了,它根本就不是个重点,也丝毫未引起车厢内其他山城人的关注或留意。 正是亲历的这一切,让刘翰林夫妇对山城的坏印象始终是耿耿于心而不能释怀。刘青山听着父母历数着山城人的种种不是,哑口无言,毫无反驳之力。 “人和人不一样,你们不也总是夸秋月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吗?”刘青山仍在努力着,他要说服父母。 “好姑娘是不假,秋月这孩子正因为从山城出来得早,所以才没受到那些不良习气的沾染。不过这个「好」你应该看清楚是对谁而言的。”赵红梅不禁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他们交往。 那时她觉得秋月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孩,所以才对青山的行为有所默许。 而且能够同意青山带秋月回家来吃饭,也不过是因为心疼秋月的瘦弱,只是想着能够让那孩子多补充些营养改善伙食罢了。至于两个孩子的关系,她也明确过,且限于普通朋友相处。 “不管怎么说,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能一下子看得明白,终归还得依靠我们当老人的指点。就说感情吧,这怜悯、怜爱之情不能等同于恋爱之情……”她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希望刘青山能够冷静的分析自己和秋月的感情。 “也许您说得对,但是眼下我和秋月已经发展到恋爱之情了,而且还爱得死去活来。” “你看他那模样,哪像个快奔三十的人,都是你惯的!”刘翰林受了儿子的刺激,却转而将怒气撒向了老伴儿。“到底是老儿子,跟大的就是不一样,太不懂事了!” 父亲的一句话,把刘青山又惹毛了,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总被父母拿来和大哥做比较。 大哥可谓是成功人士,而且是少年得志。虽然只比他大四岁,却在像他这般年纪时就已经事业有成,把企业做成了省行业内的龙头。 “我哥怎么了,一个人一个命。他愿意创业当老板,我愿意给人当幕僚作参谋,我们哥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其实刘青山每次和刘青云在一起时,都会感觉压力巨大,那种喘不上来气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只是他不愿被人给看出来。 “早知道就让你去给你哥做幕僚了,否则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些个烂事儿!”刘翰林一提到大儿子,就更看着小儿子火大。 “对了,你哥本来就是高才生,他也用不着你去当什么参谋。你要真是去了,他那公司两天半就得让你给参谋黄喽!” “怎么我去就能给他参谋黄了?”青山一脸的不服气。 “你连选个对象都看不准,更何况是给企业出谋划策了。你们那个厂子用了你,我看是要悬!”刘翰林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其实他最愿意和小儿子辩论了,因为每次他都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这使得他特有成就感。小儿子在他面前抖嘴皮子,那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哎哎,跑题啦!这都说到哪儿啦?”赵红梅提醒着这对绊嘴没完的父子。 “对了,你爸的茶叶没有了,你去青云那里再给你爸拿一盒来,快去吧。”看着他们吵起来谁也不肯退让,母亲一句话就把小儿子给支走了。 这边没能说服父母,秋月家那边突然又起波澜,这让刘青山晕头转向难以招架。而导致他陷入危机的,正是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未来大姨姐。 “季秋月,你家里来电话找你了。”秋月听到喊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她没有手机,以前家里要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就会把电话打到车间办公室。 不过自从青山和她去过山城后,家里人要联系她就会用电话直接晃刘青山的手机。 “喂,大姐,咋没打青山手机呀?”秋月奇怪,家里怎么又把电话打到了车间办公室。 “秋月,这事儿不能用青山的手机。今天晚上下班后你就给我回个电话,姐要跟你商量个事儿。必须回,听见没!”秋菊神神叨叨地挂断了电话。 会是什么事呢?大姐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要长聊吧!还不能用青山的手机,有什么事还怕让他知道?秋月一脑袋的疑问。 到了晚上,秋月和大姐通上了电话。听秋菊一唠才明白,这事还真是不能让刘青山知道。 为什么呢?原来是秋菊竟然又给秋月特色了一个对象,是想让她回去相亲呢。 这个秋菊也不知是哪根筋没转对,秋月跟青山正处得好好的,她非得还要给人家介绍对象。 可如果要说她这是在搅和,那倒是有点冤枉她了,而且秋菊也觉得自己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尤其是对她的父母和弟弟来说,这门亲事要是真能成了,那么她们老季家今后不仅可以说是吃穿不愁,更有可能直接就晋级为大富之家。因为他要给秋月介绍的这个人,是个非常有钱的大老板。 这位老板姓王,四十来岁,在山城开了个电器商行,就连省城也有他的门市买卖。 据说此人在山城非常「有号」,更传说他一年下来挣个百八十万也是轻飘飘的事情。 吃山珍,穿名牌,住别墅,开豪车,吃穿住行样样都让人羡慕得直淌哈喇子。 不过这位王大老板虽然在生意场上得意,但在感情方面却颇为坎坷,而且有硬伤。 他离过婚,还不止一次,听说每年给几个孩子的抚养费就不少。 另外他平时花天酒地,胡扯乱搞也是家常便饭。尽管本人作风不好,可在对待选老婆的问题上却不含糊,尤其他制定的几条择偶标准更是丝毫不能打折扣。 上来第一条,就是对方必须是女的,而且还必须得是黄花大闺女,后「改装」的坚决不行。 第二条,女方一定要在二十五岁以下,懂得照顾人,知道持家,不能任性。 第三条,长得必须好看,个头还得够用,能带得出去,拿得出手,一个亮相就得让人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尽管后面还有很多要求,但在所有的条款中,他尤其看中第一条。 有个朋友曾经问过他,说你都离过几次婚了,选媳妇咋还这么多事儿,你有啥资本哪? 而这位王大老板的回答堪称经典:就凭俺们有钱人腰粗! 正依了这句话,他的离婚史并不影响那些拜金女们对他展开疯狂的投怀送抱。 谁要是让这个「钻石王老五」眼睁睁地从自己的手里跑了,那绝对是会抱憾终生。 但这位王老板对那些送上门来的美女们却都不感冒,原因不言而喻,问题就出在了第一个条款上。 那么秋菊又是怎么和这位大老板搭上线的呢?这还得从她现在干的这份工作上说起。 她前段时间来到电器商行找工作,立马就被王老板相中了,不用培训直接上岗。 按王老板的话说,秋菊的眼神儿会拉人,只要是男顾客来买东西,十有八九跑不了。 事实证明王老板的判断力是非常正确的。秋菊上班才几天的功夫,就追平了个人单周销售纪录。 她不光眼神好,嘴也好。愣是把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电器商品介绍得天花乱坠,说得顾客心里直痒痒。 再加上她话里带话的伴着一股子让人发不出脾气来的「损」劲儿,谁要是不当场抱走一样两样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下可把王老板乐坏了,这是个真正的人才啊!晚上我请吃饭,而且是请大酒店。 一桌子菜还没等上齐呢,秋菊也没跟老板客气,白酒配拼盘,自己就先造了起来。王老板一看更乐了,性情中人,我喜欢! 两人喝到嗨处,王老板抓着秋菊的手就松不开了。“你要还是个单身的黄花大闺女该有多好,我一定会娶了你。我身边现在就缺你这样的贤内助,家里外面都能帮得上大忙。不像头几个,都是些不中用的花瓶!” 别看秋菊才来工作不几天,可关于王老板的事儿却早已是打听得门儿清。 此时她脑筋一转,来了主意。“老板我跟你说哈,有个人比我还能耐,比我还漂亮,而且还没结婚,样样都符合您列的条件。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就给您介绍介绍。” 王老板一听立时来了兴致,“你说的这是哪一个?” “是我妹!” “你妹啊!你妹……那感情好哩!”王老板把秋菊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哪天就带过来聊聊吧。只要是我相中了,马上就娶过门! 两个人就这样把事给定了下来,其实秋菊当时想介绍的是四妹秋季。当她把这件事回去跟父母说了以后,老两口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以前葛桂兰总是跟别人吹嘘,说什么经理什么老板上赶着追求自己的女儿,那都是顺嘴胡说瞎编的鬼话,只不过是为了痛快痛快嘴儿,为自己的老脸挣点面子。 这回可算是来了位「真神」,而且还要动真格的,她受宠若惊的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俺葛桂兰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上辈子也指定是个大善人,好事没少做,要不然老天爷咋为俺开这么大的眼啊!” 季卫国当然也是美得鼻涕冒泡,不过他立即又犯了愁,秋季那脾气能对上王大老板的心思吗?但他转念又一想,担心也没用,有鱼没鱼先撒上一网子再说。 再说秋季,听到老头子老太太要给她介绍对象,还是个不知几婚的中年大叔,扭头就跑得没了影。半个多月杳无音讯、踪迹皆无,就跟世界上没了她这个人儿一样。 小女儿跑了,季卫国和葛桂兰急得快吐了血,他们不是在为老闺女的安全着想,而是担心夜长梦多,再让别人占了先机。若是让这个就要到手的肥鸭子飞了,不异于犯下天大的罪过。 秋菊这边也没法子交差了,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只得把日子往后推了又推。赶紧想办法补救吧,于是仨人儿一商量,只有让秋月来顶替一下。 葛桂兰又发表意见了:对对对,赶紧让秋月回来。只要是俺三姑娘一出手,立马就能把这只熟鸭子,啊不,是王大老板!立马就能给他拿下!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姑娘能不能入得王老板的法眼还难说呢! 但她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觉得这事儿准成。这几个人,谁也没去想一想青山的感受。大福临头,他们甚至就当没有刘青山这个人。 于是秋菊就在电话里对秋月下了最后通牒,“你可得赶紧回来啊,成不成的无所谓,就只是去见一面,要不然咱妈非上吊不可! 秋月没听大姐的,她知道老娘不会上吊,所以根本就没回去。 大姐的话没分量,当娘的亲自上阵。这次是葛桂兰和三姑娘通了电话,“俺说闺女,你要是现在不听娘的劝告,以后就有你哭的,就怕到时连哭都找不着调门儿哩。”掰扯了半天,秋月还是不转轴,葛桂兰急得又是拍腿又是骂娘。 “别说那些没用的,不行就去把她给提溜回来。”季卫国狠狠地哼了一下后,如鸭子窜屎般噗叽一声向地上射出一口痰水。 不让刘青山知道是不可能的,秋月转脸就把这事跟他说了。 刘青山刚从家里生气跑过来,听了秋月的话,脸色就如上了霜的老房瓦一样,青里透着灰,灰里露着黑。 “我爹妈要是来了,那我该怎么办呢?”秋月急得要哭。 “那你就回去看一下呗!”刘青山一看秋月的着急的样子反而释怀了,他嬉笑道:“没关系,就你这模样,除了我没人能接收你!” 秋月最受不了他这样,就是摊上再大的难题也有闲心耍贫嘴。 刘青山嘴上逗着秋月开心,心里犯开了核计:看来我们要是不趁早结婚的话,那秋月最终是谁的老婆还真的就说不定了! 第17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3 锁。 第18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4 “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都已然这样了,再想别的还有用么!”赵红梅擦了擦眼睛,“我们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就坚决不能再犯下第二次。” 按照当前的思路状态来说,刘青山并未脱离刘家的家风传统,更没沦落到如他父亲所说的道德败坏。 跟人家睡过了就要结婚,造成了后果就要负责,他始终没有抛弃这条做人的准则与底线,要不然也不会惹得青梅竹马的乔香君跟他拉那么大的仇恨。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在双方父母都不知情的条件下与秋月发生婚前性行为。 但就这一条便足以致命,不仅毁了他的一生,进而还毁了他父母本该安逸悠闲的晚年生活。 李丹悄悄地冲着青山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弟弟先出去避会儿,然后自己再加把劲儿,她要让这老两口子自己把自己给说通了。青山也偷偷地摆了一个OK的手势,他觉得大功即将告成! 小儿子出去后,赵红梅表情严肃的对大儿媳妇说了句:“你的小心思我早就看穿啦!” 自以为小聪明的李丹看到自己的伎俩被识破,不由得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赵红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也是,都快三十了,也该结婚成个家了。” 李丹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女儿,小琪琪机灵着呢,她乖巧地扑到奶奶的怀里,“奶奶,你和爷爷陪我玩会儿呗!” “好——好——”用手指头轻轻点了一下小琪琪的鼻子尖,老两口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到了小孙女的身上。 刘青山得到大嫂成功的消息后,满心欢喜地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他要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尽快传达给秋月。他要告诉秋月,她已经被刘家接受了,她就要成为刘家的儿媳妇了! 因为极度的兴奋,刘青山乐得一路之上就没合拢过嘴。他双眼放光,夸张的咧着大嘴不住的傻笑着,还情不自禁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的反常行为引得路人都对他侧目而视,连连摇头而叹:就连这么好的小伙子都给整神经了,老天真是作孽啊! 这边刘青山险胜过关,是在大嫂的帮助下摘得了胜利的果实。 而那边的秋月可就惨了,她可是孤军奋战。犹豫了好久,在心里斗争了很长时间后,她才战战兢兢地把电话打到家里去,然后吭吭唧唧地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到点子上。 “孩儿啊,你今天是咋了,你到底是想说个啥嘛?”葛桂兰不知秋月磨叨了半天究竟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秋月一咬牙,“妈呀,我的婚事你就别管了,再说现在我就是回去也没用了。” 葛桂兰不明所以,“怎么没用?你必须得回来啊!俺们老季家的未来可全都栓在你的裤腰带上了!” “可我……我的裤腰带没系紧!”秋月的脸红得赛过了猴屁股。“我已经跟青山那个了。” “什么玩儿意!你跟青山哪个了?”葛桂兰不由得抱着电话筒呆住,其实她太了解这句话的内容与含义了,当初大闺女秋菊说的也是这么一句话。 只是她万没想到,秋月竟也会出这种事情。这孩子从十几岁就开始出外打工,这方面一直也没出过问题,家里也很放心,主要就是因为她有着很强的自律性。葛桂兰晃了晃脑袋,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妈,你听我说,我现在已经是刘青山的人了,你就别再给我添乱子了!” “俺干你娘!”葛桂兰被气糊涂了,骂起了自己。“俺特玛给你添乱?你这下给俺添了多大的乱子,你知道吗?你这个赔钱货,你还是不是个正经姑娘家,你还有没有个X脸,你死外面得了……”她骂得正欢,手中的电话却被老伴儿劈手夺了过去。 季卫国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在旁边已经听得明白,当机立断抢过电话,对秋月说:“有什么事咱们见面再唠,俺和你妈隔几天就过去。” 他知道骂已是不能解决问题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最周全的对策来,不过首先得稳住女儿。 葛桂兰着了魔般屋里屋外乱窜着,对秋月奶奶长奶奶短地咒骂着,骂到起劲处还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她不是为了秋月的不检点行为懊恼,而是在为又一次痛失举家翻身的机会而大动肝火。 季卫国看着葛桂兰里里外外闹腾着,还一直不停嘴地问候着自己过世的老母亲,他并没生气,也没有加以阻拦。他知道老伴儿要是不把这口恶气撒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窝火。一方面,想变成王大老板的「皇亲国戚」指定是不行了,因为王大老板提出的第一条要求就是要处女。 另一方面,女儿怎么都得嫁给刘家了,还没进行婚前谈判呢,就痛失了谈判的筹码,这下不行也得行了。秋月的婚前性行为搅乱了他的计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待葛桂兰疯累了,安静下来后,季卫国才开口说话:“老大发生过的事,老三可能又要再来一次。” “你是说……这有可能是会变成件好事?”葛桂兰的本来阴沉的脸上竟泛起了欣喜之色。 若是按着秋菊走过的老路,他们季家又要转大运了。接下来便是攻城拔寨、添房进地。 “净扯!”季卫国一脸的不屑。“他老刘家能跟老佟家比吗?老佟家不管怎么说那是吃皇粮的官家,这老刘家充其量不过是个教书匠臭老九,能跟他沾着多大的光!” 葛桂兰听罢立即泄了气,“那咱们该咋办?”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风风火火的,关键时刻还是得依靠老伴儿出主意。 “咱们得这样……然后这样……”季卫国扒着老伴儿的耳朵根儿嘀嘀咕咕了半天,听得葛桂兰连连点头。她不仅怒气全消,还拍着大腿直叫好,两口子就这样快速地做出了预案。 “秋月这边算是吃下了定心丸儿,可就是王大老板那边不好料理咯,大丫头的工作怕是不保。”季卫国忧心忡忡。 “放心吧!这种事儿老大自会调理的。”葛桂兰倒是表现得很放松,知女莫如母。 她知道,老伴儿捅咕外人在行,可家里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她葛桂兰亲自调教出来的。 后来,秋菊果然把王老板给「调理」了,跟他「解释」了一个通宵。 通过积极「沟通」,秋菊不但保住了工作,每月的基本工资还涨了一百五。可谓道行高深,能力不小。 不过好景不长,也就是过了半年的光景吧,王大老板终于娶到了一个心仪的老婆,全面符和他的择偶标准。 美中不足就是新夫人脾气特火爆,绝对不允许有其他的争宠势力存在,秋菊到此为止也就全方位的「光荣下岗」了。 倒是葛桂兰时常对这个王大老板念念不忘。对于就要到手的熟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她感到万分痛心,每每想到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钓上了金龟婿,便会唏嘘不已。 直到有一天听说这个王大老板犯了事,因为种种恶行而被逮了起来,这才罢了。 回过头来再说省城的刘家。刘青山的父母因为小儿子的行为倍感差愧,刘青云听说了这件事也要找青山算账。 因为他以前在得知弟弟给秋月租了房子后就曾经专门找弟弟训过话。 大意是说:你可以傻乎乎地去做一件事,但可千万别去做傻事。 李丹跟老公劝了半天,替弟弟说了不少的好话,这才使得青云没有出手教训青山。 见弟弟和秋月爱得死去活来的,当哥哥的也心疼。他最终表态,同意支持弟弟的婚事。 刘家的父母和大儿子马上就碰头坐到了一起,商量着往下怎么进行。 刘青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妈也同意说要娶秋月过门儿,那就赶紧筹备结婚的事吧。第一点要研究的,就是让青山跟着你们过,还是让他单过?要是让他单过,就要研究在哪里买婚房,还得筹办买房子的事情……” “打住!”赵红梅打断了大儿子的话。“买什么房子啊?你作为老大已经出去单过了,难道还想让老小也搬出去住?那我们老两口子怎么办,谁来陪我们。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忘了爹娘,全都把老头老太太给扔一边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再说这不是正商量着嘛!”刘青云急出了一脑门的官司。 “那你什么意思啊?琪琪我们每个礼拜就能见个一次两次的,你知道我们有多想孙女啊?” “我们在说青山的婚事,怎么又扯到琪琪的身上去了!爸,你看妈,她又上来那股劲儿了。”刘青云望向老爸。 刘翰林对老伴儿的观点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我认为青山结婚应该搬出去住。那么大个人了,也应该自己挑门过日子,还是另立门户为好。我比他还小的时候,不就已经出来单过了。” “你不要拿儿子跟你作比较,你多厉害呀!”赵红梅心里有气,嘴上就说着反话。 “不跟我比行,那他跟青云比总行了吧!既然青云能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现在还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和房产。 那青山也得自力更生,自己去奋斗啊!房子让他自己弄去,不管是买是租,凭他自己的本事。这大的我一次都没伸手帮过,那小的我也更不会惯着!” 赵红梅把脸一沉,怒道:“我说老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老大老二经济实力那么悬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怎么能同等对待!” “哎——你这个老太婆,不让他跟我比,也不让他跟青云比,那你要让他跟谁比?跟叫花子比去,还是跟捡破烂的比去!” “你这个老东西,越说越不像话了!”赵红梅被老头子惹火了。 老两口互不相让据理力争,各说各的。刘青云看了看手表,无奈道:“你们吵吧,我公司还有事,等你们的想法统一了再通知我,然后接下来的事我去跑腿儿,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办。”话一说完,他就溜了。 刘青山美滋滋地来到了秋月的住处,将父母的决定告诉了秋月,秋月却笑不起来。 青山一问才知道,秋月的父母没表态,而且过几天就要赶过来了,他感到有些不妙,事情的发展好像要失控。但是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以及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准备,他统统都不知道。 心烦意乱之中刘青山赶紧地又给豆子打了一通电话,但这损小子愣是装作没听着,就是不接。 看来这次是谁也靠不了了,只能听天由命。可是不管怎样,他只坚持一点,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季秋月把婚给结了。 季卫国和葛桂兰两天来没怎么合眼,方方面面都揣摩得万分的周全而到位,并为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都做出了充分的准备。一切均已操练完毕,他们整装待发,即将要跑到省城去兴师问罪。 那可是省城啊!堂堂的省会大都市,过去堡子里谁要是能去趟省城,只需在市区内的大小街道上走走转转都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可现如今自己却要亲自踏上征程,去征服收编那里的原著民,这事儿只是想一想就令他们无比自豪、激动万分。 可能是因为脑子特别混乱的缘故,刘青山并没有想到应该把秋月父母要来的这个重要消息告诉家里。 他又一次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致于使得自己的父母全无准备,没有半点的防御措施。 现在的情况很是糟糕,所有的主动权已经全部落到了季家人的手中,而刘家人则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剩下挨刀的份儿。 一场特大型风暴即将登陆省城刘家,豆子出的主意确实是馊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馊。 第二天一大早,季卫国和葛桂兰就登上了开往省城的列车。一路无话,当他们如魅影般出现在女儿的单位时,季秋月不禁大吃一惊。 “你们不是说过几天才来的吗?”秋月慌了神儿。 “你管俺们哪天来呢!去,把那个刘青山给俺叫过来。”葛桂兰如阵前讨敌的大将,她将双手一背,扬起下巴支使着女儿。 秋月紧张得已经迈不开步了,她找到刘青山时再也控制不住错乱的情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她胆子特小,生怕父母此番前来会惹出更大的事端。 “事已至此,害怕也没什么鸟用,开弓没有回头箭!”刘青山把心一横,拉起秋月道:“走,见你爹妈去! 第19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5 如果不是季秋菊欠儿蹬似的给王大老板保媒拉纤,季家的父母也不会让秋月回去相什么亲; 如果不是季家突然提出让秋月回去相亲,刘青山也不会乱了方寸; 如果不是刘青山乱了方寸像苍蝇似的乱撞,也就不会让豆子瞎出主意; 如果不是豆子出了馊主意,自然也就不会引出现在这么多的乱事儿…… 总而言之,导致现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及根源就在季秋菊那儿。 刘青山几次因秋菊吃了暴亏,最后甚至为她而倾家荡产,一切似乎都是宿命里的安排,躲也躲不掉。也许老天早就注定了,注定刘青山这辈子就栽要在这位大姨姐的手里。 刘青山和季秋月如果只是慢慢地处着,只待水到渠成,也许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如果」和「也许」了,虽然能够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实现,“刘青山你这个小王八犊子!” 葛桂兰见到刘青山后立即跳着脚地尖叫大骂起来,张牙舞爪地伸手就要去撕刘青山的脸。 “对不起!伯母!真的很对不起!”刘青山一面惊恐地躲闪着,一面忙不迭地赔着不是。 会客室外的两个保安闻声而至,眼见厂办公室主任就要被个疯婆娘给挠了,直接上手就把葛桂兰给架了起来。 葛桂兰被人架着胳膊,脚就离了地。她想扑腾,可脚下没根儿发不出力来。这老女人反应也快,干脆来个凌空盘膝,就跟要升仙一样。 这下保安们可受不了了,不管什么说也是个一百来斤的大活人,架一小会儿还勉强,时间长了谁也吃不消。于是两保安手一松,直接就把葛桂兰盘着腿儿地给扔到了地上。 而葛桂兰也是「功夫」了得,屁股砸到地上也没散了盘膝的姿势。她顺势俯身双手拍地,就要开嚎。 “早了!早了!”季卫国在一旁小声提示着老伴儿。 “啊?啊!”葛桂兰抬头看了看老伴儿,得到暗示的她这才收了「神通」,爬起身来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刘青山请了假,带着秋月和她的父母打车向家而去。一路上刘青山伯父长伯母短的,厚着脸皮有话没话的搭讪着。 而季卫国和葛桂兰则像没看着这个人儿一样,把他当成了空气。这使得刘青山心理没了底,越发的慌张。 虽然已经得到了儿子的电话通知,但是由于时间紧迫,刘翰林和赵红梅还是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相应的准备。 所以当季家父母出现时,刘家的父母仍是颇感意外。一看那架式,就知是来者不善。 刘青山点头哈腰地互相介绍着两边的老人,而他的父亲母亲也是跑前跑后的让座、端茶、倒水、递香烟,拉下老脸装来孙子。此时他们能做的,只有大献殷勤。 可凭着刘家人忙活半天,季家老两口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入座品茶,始终像双筷子似的就直直地戳在门边上,只用喘着粗气的鼻子眼儿瞄着刘家人。 “你们都……出去,俺们大人之间有话要讲。”葛桂兰高傲地昂着头,终于开口说话。 她轰走了两个孩子,就如世外高人之间即将展开一场巅峰对决一般,根本就不欢迎凡夫俗子的观战。 赵红梅也示意让孩子们出去,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不想让刘青山和季秋月留在这里为难。 青山和秋月悻悻走下楼去,他们起先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猜测着双方的老人在一起会谈些什么。 因为天气渐冷,各家的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的,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 两人便走回楼道里,悄悄地走到了家门下的缓步台上。隐隐约约之中传来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清晰的高八度的质问训斥声,另一种是低沉的唯唯诺诺的应和声。 而且后者若隐若现,犹如被凌虐于风暴之中的舢板,眼见就要被吞噬于汹涌的汪洋之中。从气势上来看,刘家父母败局已定。 短兵相接,近身肉搏,而且是有备而来,季家已是占尽了上风。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季卫国一个眼神儿闪过,葛桂兰便突然坐到了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哇啦哇啦地号叫起来。 “你们还俺女儿的清白哟!你们还俺女儿的清白哟……”她就像个复读机一样,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那狼哭鬼嚎的音效也是绝对的震撼。 刘家老两口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哪儿经得起季家父母这么招式突变地剑走偏锋。 听着葛桂兰哑脖倒嗓的嚎叫声,他们既怕吵了邻居,又怕别人知道了青山干的荒唐事。 手足无措之中刘翰林急得血压是「噌噌」的往上窜,赵红梅的心脏也是「咚咚」的一个劲儿的乱跳。 他们强忍着难受的身体状态,尽可能的低声安抚着,温柔的劝慰着。可葛桂兰此时油盐不进,就是不住嘴,也不起来。 终于,赵红梅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咕咚」一声,也瘫坐在地。 这下倒好,地上坐了俩大妈。刘翰林也顾不得季家父母了,赶紧翻出救心丸来塞到老伴儿嘴里含上。 眼见青山的妈妈犯了心脏病,葛桂兰才停止了胡闹,并收了声。 此时季卫国才假模假式地开腔说话,他对着自己的老伴一阵吼:“你瞎闹腾个啥,人家都是有文化讲理的人哩,你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呗,非得嚎丧。你看把青山娘给整的,这要是出了事你怎么担待得起哩!” 借着这个空当,两个男人各自把老伴儿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葛桂兰再一次得到了老头子的暗示,开始下套:“俺闺女的清白身子是找不回来了!你们说,你们能再给她个清白的身子不,俺就问你们一句话,能不能?”她一边问能不能,一边用手在桌子上用力地打着拍子。 刘翰林不好意思回答,赵红梅也尴尬的摇了摇头。 “不能吧!俺就知道你们不能。俺们家人呢,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胡搅蛮缠,也不为难你们。这样,你们家给出个三十万块钱吧!这事儿俺们就不再追究了。”葛桂兰狮子大开口; “什么就三十万哪?”刘家老两口听闻一声「三十万」,病症竟瞬间奇迹般地消失了。2000年,三十万对一户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 葛桂兰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她一脸委屈地低下头看着地面,撅着嘴扬了扬眉毛,以一种极其细小纤弱的声音说了一句:“不给就去告你们家刘青山强J。” “什么!”刘翰林瞬时傻了眼。赵红梅急忙解释:“是,是!这件事我们家青山确实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他也是要娶你们家秋月的啊!我们也是同意了这门婚事的啊!” “那他们结婚没?俺就问你们一句话,他们结婚没?手续办没办?” 葛桂兰重拾高八度,身体充满侵略性地向前倾斜着,并依旧用手在桌子上打着拍子。 她双眼死盯着对方,待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便以一个放松的姿态往椅子背上一靠,翻着白眼儿歪着头轻盈地脱口而出:“没办手续就算强J!” 刘翰林呆住了,他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还是赵红梅脑子快,她立马大声反驳道:“两个孩子既然能在有理智的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情,那一定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情绪使然。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凭什么就非要说我家的孩子欺负了你家的姑娘? 怎么就能断定是我们家的青山主动强迫,而你家的秋月就是被动接受? 你又凭什么就认为是你们家姑娘吃了亏,我们家儿子占便了宜。 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感情发展的必然,青年男女只要是在谈情说爱的条件下,都会有可能要发生这种事情的。” 葛桂兰和季卫国张着大嘴,听着赵红梅的反驳,竟一句能对仗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刘家人会用这么一套呱呱叫的理论来做防御,眨眼间就将他们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攻势给破解了。 也难怪,往日里葛桂兰面对的敌手都是与她一样的无赖泼妇之辈,互相之间均是以爆粗对骂论输赢,在此之前她还没遇见过用理论打天下的。 “不对,你说啥也不好使!就是强J了,怎么滴!不行俺就找你们组织上,让你们组织上来解决问题。”葛桂兰心里有底,有问题找组织呀! 大女婿佟振东当初和秋菊的事情不就是捅到他爹佟铁山的组织上,然后组织找他家谈话,立马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赵红梅一听这话倒笑了,她摆了摆手,“我问你们,青山给秋月租房子的事你们知道不?”她自信地问道。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她又接着发问:“青山没绑她,也没要挟她,你家秋月就住进去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葛桂兰和季卫国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这说明你家秋月本身就是个很随便的闺女!”赵红梅得出了求证结果。 其实她在说这话的时候也很痛心,这不是在诋毁人家秋月姑娘嘛!但没办法,谁让她摊上一对不讲理的爹妈,现在不得不这么说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啊!”就连刘翰林都觉得老伴太强词夺理了,毕竟是青山占了人家闺女的便宜嘛。 听了这套说辞,葛桂兰把桌子一拍瞪起了眼。她葛桂兰是谁啊,打嘴仗从来就没遇到过对手,什么叫吃亏,不知道! 没想到今天遇到个艮茬子,一个脏字没用就把自己给灭了。看起来这个臭老九真是比佟铁山高明多了。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葛桂兰还有绝招。只要此招一出,别人什么招式都对付不了她。 “俺草尼玛滴!你们家人都鸡巴是臭流氓!尼玛个X滴……” 她用浓郁的山城口音叫骂着,立即压制住赵红梅的气势,同时伴以强大的气场震慑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刘家老两口子被吓坏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级泼妇?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啦!他们惊悚的看着暴跳如雷的葛桂兰,她发脾气时的神态与动作就像个萨满巫师在跳大神一样。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脏话来?这些脏字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赵红梅根本就不是葛桂兰的对手,面对这种强大攻势,她所有以文明为基础的反击都显得苍白无力。在如此低俗不堪的脏话面前,赵红梅迅速败退,溃不成军。 季卫国在旁边打起了边鼓,“差不多就得了,俺们又不是来吵架的,更不是来卖女儿的!要三十万太多了,再说人家也拿不出来呀。咱们做人要本分,再少点吧,别太为难人家!” 季卫国虽然没怎么说话,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幕后的指使者就是他,就属这老小子最坏了。 而葛桂兰更像个冲锋陷阵的急先锋,只要是季卫国一个眼神,她就会奋力拼杀,于乱军之中斩取敌将首级。 “大家都不要激动,都不要激动。”刘翰林怕葛桂兰再从嘴里拉出什么脏字来,急忙平定事态。屋里安静了片刻,两个人瞅着另两个人运气。 刘翰林小心的劝道:“你们看啊,先前你们家秋月病倒的时候,一直是我们家青山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要不然也不能给她租房子帮她改善住宿环境,是吧! 这说明青山的心思不坏,他是真的喜欢秋月。现在呢,我们正在研究这俩孩子婚礼的事,又足以表示出我们的真心诚意。我家青山当真是要娶你家秋月的。” 赵红梅却在心里暗自嘀咕:早知道这样,我们家青山就不该管你家秋月。她本来已经准备接纳秋月当儿媳妇,结果季家人打上门来这么一闹腾,她又想变卦了。 刘翰林见那两口子没有反驳的意思,开始试探着递话:“你看你们吵来骂去的,这让外人听了多不好啊。我们以后还是要做亲家的嘛!” “哼,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亲家呀——还是冤家!”葛桂兰把嘴一撇,翻起了着白眼儿。 季卫国在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他觉得自己已经摸准了刘家人的脉,插话道:“俺家这三闺女啊,本来追她的人可多着哩!结果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回头想跟谁也不行了,也就得跟着你们家青山过咯。你说你们有结婚的诚意,那诚意可不是用嘴说的,你得有实际的物件来证明啊!” “那你们说,得怎么个证明法?”赵红梅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却不知底限是多少。 第20章 突发状况引出一步臭棋 06 “这彩礼钱……怎么也得二十万吧。”从三十万变成了二十万,一下子就少了十万块,季卫国看似自降价码,实际上还是虚高不实。 “哟,变二十万啦!”赵红梅冷笑道:“看来我们还得谢谢你们高抬贵手啦!” “哎呀老哥哥,我们不是都说了么,他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关于彩礼的事儿啊,咱们到时候再好好商议也不迟。”刘翰林虽然比季卫国的年龄大,却不得已管他叫起了大哥。 “嘛彩礼?谈这话还早着哩!”葛桂兰又拍起了桌子。“一码是一码,先谈不报官的封口费,再谈结婚彩礼钱。” 赵红梅没好气儿的跟她对着拍,“说话得拿证据出来,谁知道是强迫还是勾引!” 这一句又把葛桂兰给气炸了。好啊,刚才老娘俺只不过是热热身,赠送两碟开胃小菜而已。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现在就给你上正餐,也让你们这帮虚头巴脑的文化人见识见识俺的真本领。 只见她深吸一大口气,然后就不喘气儿的问候着刘家老两口子以及他们的先人们,直至追溯到旧石器时代。 她强调的刻划着刘翰林与赵红梅身体的各个隐私部位,进而又借着这些器官的特征浓墨重彩地描绘着,如同在进行一堂形象生动的人体解剖公开课。 刘翰林和赵红梅被臊得无所适从,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啊! 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一样,身上没留下一丝儿的遮羞布料。这可真是光屁股撵儿狼,妥妥地转着圈儿丢人现眼。 此时他们俩只能任由葛桂兰百般羞辱,却根本无力反击。 想骂脏话,说不说得出口是一方面,另外他们也得会呀。老两口子这时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着刘家人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季卫国知道,只要他再稍稍加以手段,这事儿就成了,于是用手悄悄捅了一下老伴儿的脊梁骨。 葛桂兰骂得正欢实,被老头子一点就立马收了声,犹如被拔了电源的戏匣子,戛然而止。 季卫国上前一步,趁热打铁说道:“俺就不说别的了,跟你们交个实底儿吧,其实这钱也不是给俺们自己要的,实际上它就是俺们当家长的替孩子要的一个保证。 秋月以后要是和你家青山结了婚,这钱还都得用回到他们小两口的身上。但你们家青山要是不娶俺家秋月的话,那可就不只是二十万那么简单了!” 他极大方的挥了一下手,“反正就是个保证的形式,二十万也别拿了,等结婚的时候再说。要拿就先拿两万吧!俺告诉你们啊,这已经是俺们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季卫国这一手可不是大发慈悲想饶过刘家,而是根据以往的实践得来的经验。 他可不想像对待佟家那样,一棒子把刘家人给削得爬不起来,从而断了以后的财路。他想要的是细水长流,而不是焚林而田,竭泽而渔。 此外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种谋略,勒索的两万块钱就是他的一个探路石。 只要刘家能够同意拿出这两万块钱,就说明对方是软柿子无疑,那么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变本加厉的其它要求,刘家人也会立马点头答应。 事实证明他的这一步走对了,未来的日子里,他以温水煮蛙的方式零揪地攫取刘家的财产,而刘青山的父母甚至兄嫂都成了他季家源源不断的提款机。 葛桂兰尽管知道实底,但是为了增强表演效果,仍是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老伴儿道:“你咋要的这么少?”给人的感觉好像吃了极大的亏一样。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们拿钱,我这就给你们取钱去!”刘翰林果然被忽悠了,在季家人软硬兼施的打压之下举手投降,甚至还心存感激。 他想去银行取钱,却又不放心老伴儿,心急之下便给大儿子刘青云打去电话,让他带两万现金过来,顺道再给秋月的父母买些礼物。 赵红梅没有吱声,她看着丈夫,默认了他的决定。刘家人急着要用大价钱买季家人的一个消停,这也是无奈之举。 一听到要给钱,季卫国两口子马上乐了,谁会跟钱有仇。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电视播到这段该歇一歇了,暂停播映,但这只不过是预告片而已。 “俺就知道你们老刘家是有诚信的!”季卫国立马换了一副笑模样。“跟你们交个实底儿吧,俺就喜欢大哥这种爽快人!” “嘻嘻,刚才俺急眼也是在为女儿考虑嘛!要是有什么说得过了头的话,老哥哥老嫂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嘞!” 葛桂兰来了个七百二十度的直体后空翻,这种态度上的大转变令人难以揣摩与接受,可这就是她特有的风格,换谁也演不来这一套。 赵红梅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心说还「什么过了头的话」,刚才那通叫骂岂止是过头,简直就是要砍头的节奏。 两万就两万吧,刘翰林夫妇心想,虽说两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只要能把这对瘟神给赶快弄走,也算是值了。 然而季卫国两口子却偏偏就不想赶紧走人,因为事情只谈了一个开端,还没到正文展开呢! “俺说老嫂子,你看俺们大老远的来了,你们家管饭不?” 葛桂兰也没个铺垫,当啷就来了这么一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都同意做亲家了,还不整一顿庆贺庆贺?”她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瞅着赵红梅。 赵红梅心里面一倒个儿,这刘家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性哪,真是看不懂,不过拿这种人还确实就是没有辙。 她真想说不管饭,但那不是她的性格。于是嘴上没好气儿的应承着,问葛桂兰想吃什么。 “俺得先问问你们这边的菜价怎么样,高不高呀?反正俺们那边的青菜价钱可高了,尤其是过年过节的,真是高得离谱。俺们家手头本来就空,一斤白菜都买不起呀,这手里紧,嘴头子也就跟着亏喽!”葛桂兰如家长里短一样闲聊着。 赵红梅不知她要表达什么意思,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答非所问。就转过头问季卫国:“那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菜啊?” 没等季卫国发话,葛桂兰眼睛一直,张嘴便道:“俺们平时吃的很简单,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跟普通老百姓家没什么区别。”那说话的派头,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首长跟平头老百姓唠家常一样。 刘家父母见葛桂兰这副熊色,心里甭提有多别扭了。但还是陪着笑脸往下接着聊,“那很简单是怎么个简单法儿呀?” “这肉啊菜啊的,都稀吧烂贱的,随便搭配着来呗,俺们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比起一般的老百姓家可强多了。 不过俺们家人不愿意太张扬,就是大多数时候总是吃吃饺子。 有什么牛肉芹菜馅的,猪肉酸菜馅的,肉三鲜的,素三鲜的,样儿多了去了。没办法儿,没啥可吃的,也就只能吃饺子了。”葛桂兰掰着手指头数着吃过的饺子有多少样,一边说着一边咽口水。 看着葛桂兰这副前言不搭后语的魔怔样,再加上她那副装穷卖富自相矛盾的德性,刘家父母终于被彻底打败了。 “既然爱吃饺子,那咱们就去饭店……”刘翰林话没说完就被老伴儿给打断了。 “饭店做的不干净,谁知道那馅料里都放的是什么肉啊!别出去吃了,就在家里包。” 赵红梅的本意是要减少消费,毕竟两万块钱说没就没了,节省开支就从现在做起。 她想把刘青山和秋月喊上楼来帮忙,却发现人已在门外。 原来这两人在楼道里听着不过瘾,已经在门口蹲了半天,具体什么情况也掌握得差不多了。 赵红梅吩咐着青山去买肉买菜,现和面来不及了,还是直接买饺子皮吧。几人叮叮咣咣一阵忙活,饺子上了桌。 挨了好一顿臭骂,又破了财,还得供饭,而且还要给人家包饺子。 这可真是熊瞎子敲门——熊到家了。都怪青山这倒霉孩子引来无妄之灾,刘翰林和赵红梅憋了一肚子的火。 大家伙正准备开动,季卫国却又叫了暂停。“我说老哥哥,有酒没有啊?白酒,要高度的。”他不仅要吃,还要喝,想得还挺全乎。 这下倒把刘家老两口给闹了个不好意思。刚才还是冤家,现在就要变成亲家,并且还要同桌共餐,他们还没从错乱的场景中把身份角色转换过来呢,哪里会想得那么周到。 刘青山赶忙起身,到酒柜里顺手拿出来一瓶老白干放到桌上,正要去取杯子,却被父亲叫住了。 “不是这瓶!”刘翰林起身把老白干放回酒柜,伸手打开最上面一层的柜门,又掏出一瓶酒来。 这可是刘青云在春节的时候孝敬他的,一直都没舍得喝。 现在既然要请季家人喝酒,就要让人喝好喝足,而且还要把最好的酒拿出来分享,这就是他的做人风格。 季卫国眯缝起眼睛盯着那酒瓶子一看,哎呀妈呀,竟是茅台! 这份意外的口福让他大喜过望。啧啧,想当初佟铁山也就请他喝了瓶二锅头,还把他给美够呛。 但比起这个来,那价钱就差起十万八千里啦。看起来刘家还是比佟家有潜力。 “哎,这就对了嘛!俗话说得好,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季卫国摇头晃脑,“只是……这个……现在喝了怪可惜了的!”他不停地咂着嘴。 刘翰林猜出他的意思,“我那还有一瓶茅台,临走的时候你带着。”他想着季卫国刚才敞亮了一把,自己也不能输给这种货色。 “哎哟,那敢情好!”季卫国脸上乐出了花。 本意是想要省点钱花,没想到又搭进去两瓶茅台,反而赔大发了。 赵红梅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却又不能明说。她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用长长地鼻息声排遣着心中的忿闷之情。 葛桂兰没管这个那个,伸筷就开吃。刚才连哭带嚎的太消耗体力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她急着垫底儿找补。 饺子进了嘴儿,酒也下了肚,饭桌上两家人又回到了礼让的状态。也许是两万块钱的能量发挥了作用,原本顶着牛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 刘翰林和赵红梅本来不想搭理季家老两口,只想让他们赶紧吃完走人。 但架不住季卫国和葛桂兰一个劲儿上赶着的没话找话,两家老人终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孩子的名字上面。季卫国说:“刘青山的名字取的不是太好,这孩子将来容易犯说道。名字可不是瞎取的,太有说道了!” 赵红梅不爱听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孩子的名字怎么不好了?哪里犯说道了?” 刘翰林怕再吵起来,忙圆场搭讪:“老兄弟对姓名也是有研究的?” 葛桂兰插话道:“何止是对姓名有研究,什么周易八卦,奇门遁甲,俺家老季那都是老有研究了,给人算命可准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刘翰林赶紧陪上笑脸:厉害! 季卫国被老伴儿这么一吹捧来了精神,接着道:“青山这个名字将来倒是可能加官进爵,不过也可能有牢狱之灾,往严重了说,没准以后要挨枪子儿哩!” 刘翰林和赵红梅听了,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他们知道季卫国说这话的出处。 刘翰林摆手道:“老兄此话差矣,此「青山」非彼「青山」。在这世界上有一样名字的人多去了,但不见得命运都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生辰八字对人的影响还是有区别吧!”他无非就是投其所好,顺嘴说说而已。 “哦!”季卫国的小眯缝眼马上瞪大了:“难道老哥哥在这方面也是行家,如此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咯!” 刘翰林受不了秋月爸爸的酸相,摆手一笑。赵红梅解释说:“这俩孩子的名字都是他们的爷爷给起的,老人是想告诉子孙后辈,人要亲近自然,做事也要遵循自然。 做人做事要行如云,稳如山。一句话,就是要道法自然。此中的奥妙恐怕后辈人是很少能吃懂喽!” 季卫国更是把眼睛睁得老大:“有句话说得好,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老爷子真乃高人啊!” 说这话时他和葛桂兰对视了一下,眼神中交流着某些想法。于是葛桂兰又急忙插话:“那老爷子现在在哪里?” 孙红梅叹了口气:“我和老刘的父母均已离逝,都不在了,子欲孝而亲不待啊!” 季卫国两口子刚刚坐直的身体又放松地向后靠去,葛桂兰更是自语道:“好,没了好哇!” 刘翰林夫妇一愣:“你说什么?” 第21章 被迫提亲 01 季卫国赶紧划弧解释,“没什么,俺家老婆子意思是说有点儿遗憾。” 刘青山和季秋月象征性地吃下几个饺子就躲了。虽然表面上看是达到了两家「和亲」的目的。 但是经过刚才季家父母那么一闹腾,两人才知道自己惹下了天大的祸事。尤其是刘青山,别说没心情吃饭,更是没脸面对自己的父母。 酒足饭饱后,秋月的父母仍然没有下桌的意思,因为话还没唠透,一些要求条件也没表达全面。 “那个啥,俺说青山他爸。”也许是觉得刘翰林更好说话,葛桂兰把赵红梅给撇到了一边。 “虽说这两个孩子还没洞房就已经提前成了真事儿,但后面的事情该咋办还得咋办。俺们家的要求呢……也不高,俺家闺女要嫁得风风光光,你家儿子也要娶得风风光光。 总之就是要风风光光地操办,要让大家伙儿瞧瞧,咱两家是明媒正娶,不是乱搞在一块儿的!” “那是!那是!”刘翰林应和道。 “你听俺把话说完。”葛桂兰挥挥手,很霸气地抹了刘翰林的面子,俨然已经把刘家地盘当成了自己的主场。 “上门提亲、聘礼红包,婚礼排场、锦衣回门子,哪个环节都不能少了。婚事么,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俺可不想让自家的闺女在这方面留下半点遗憾。” 刘翰林夫妇觉得秋月妈妈最后一句话说的没错,而且是颇有水平。 “那是自然,不用你说我们也能做得到。这本来就是男方家必须做的事情嘛。”刘家父母对这一点没有什么异议。 “这么着吧,你们在腊月头几天找个时间,先去俺们那提亲,然后再商量下聘定亲什么的。提亲用的诚意必须得带上,要不然会让乡里乡亲笑话俺们家的。” 季卫国提出来的这个要求,是事先就想好的点子。让刘家在腊月里去提亲,正月里正好可以用刘家拿来的东西去送礼拜年,无形中又省了一笔开销,而且过年的钱也有了着落。 葛桂兰在听到这个主意后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猛夸老头子有心计。 “要不说你的脑袋不白给呢,妥妥地算计到家了,真是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不过她随后又提出了一个让老伴儿很是尴尬的问题,“你说……俺们春节能给谁家走礼啊?” “有点不对劲!”孙红梅在心里自语着,她听出了问题,这是对方藏心眼儿玩猫腻呢。 “你说的诚意我们肯定是会带上的。不过我看两个孩子也挺急的,要不然就把这些步骤都简化了,在腊月里就都定下来吧。” “那可不行!”季卫国和葛桂兰异口同声。“少一步都不行,你们无所谓,俺们会被人笑话死的。人言可畏啊!”李卫国知道,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退让。 季秋月的父母双亲凯旋而去,以新晋万元户的身份胜利班师回朝。 战利品除了两万块钱的现金之外,还有价值不菲的馈赠,那些都是刘青云受父之命现跑去商场买来的高档大礼盒。 但是季家人看得更重的还是那两万块现金,这些钱他们家就是再攒五年都难凑出来。 坐在回程的车上葛桂兰咂起了舌:“啧啧,要是秋月能嫁给刘青云可得多好。”因为她看到刘青云气宇轩昂、出手阔绰,一副派头十足的老板范儿。 “别整那些个没用的,想点有用的事儿吧,秋月能遇到刘青山就算不错了!”季卫国说了句实在话,不过这话也仅限于他们两口子内部交流。 经过一天的折腾,原本是自愿的,后来又变成了被迫的收下了一个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刘翰林和赵红梅连急带气,当晚就双双病倒了,这让青山自责不已。 到现在他才刚刚明白:结婚,不只是他和秋月两个人的事情,后面牵扯着太多太多的因素。 连日来面对父母和大哥的严厉斥责,刘青山自觉理亏,他垂头丧气地一声不吭。 他觉得特对不起家人,给父母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两位老人家教书育人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种下三滥的人身攻击,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另外害得大哥也跟着破财,给秋月父母买东西消耗了两三千不说,又不明不白的搭进去两万块钱。总之家里的这些重创,皆因他刘青山所累。 为此刘青山背地里攥着拳头狠狠地给了自己好几个大「电炮」,嘴也打破了,鼻梁子差点没打塌,可见下手之狠。他对自己的不孝行为已是痛恨到了极点,却又无以补偿父母和兄长。 看到青山脸上的伤,昨天还骂骂咧咧的刘青云不由得心痛起来,一猜就知道是弟弟在懊悔中自己打的。 “花那么点儿钱对我来说无所谓,用不着因为这事儿上火!你就好好想想怎么样让爸妈消气吧。另外你结婚的费用别找爸妈要,所有的钱都由我来出。”刘青云安慰着弟弟,并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刘青山和秋月又是几天没说话,而且反感的心态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这让季秋月倍觉委屈。 爹妈就是这样的脾气秉性,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主意是你刘青山出的,惹出祸来当然是你刘青山来兜着,如今干嘛要算在我的头上。 虽然刘青山整天耷拉着脸,可季秋月的心态却是一天比一天好,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得到双方家里人的接受与认可,现在就等着跟青山扯证办婚礼了。 因为刘青山捅下的娄子,李丹也被自己的老公大骂了一通,说她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里。 其实事情从开头到发展到这个阶段,真的和李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她掺不掺和,季卫国和葛桂兰都是要找机会来闹腾一出的。又有谁能够料想到,秋月的父母原来竟是这种货色。 经过了与季家人的「交锋」,赵红梅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便对小儿子的婚事提出了反悔。 她可不想让季秋月成为刘家的小儿媳,原因显而易见。秋月的爹妈真是太讨人嫌了,简直就是一对小丑,或者说更像是一对杀手。 别人家嫁姑娘结婚要彩礼,她们家还没要彩礼呢,就想先要人的命。这往后要是结成了亲家,想要消停可就难喽! 这回换成刘翰林不同意了,他说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履行诺言。 更何况青山与秋月发生了婚前性行为,怎么着也要为人家姑娘负责吧。夫妇二人反反复复研究了很长时间,最后痛下决心:还是娶了吧。 一连多少天都没见着豆子的面,刘青山好不容易逮着他,正想着狠狠地锤巴一顿,拿他出口恶气,却发现这小子精神恍惚,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一问才知道,他竟然和洪博分手了。 “你一个馊主意搞的我家鸡飞狗跳的,这么快就遭报应了,真特玛活该!” 刘青山结结实实地在豆子腚根子上踢了一脚。本以为他会反击还回来,没想到这家伙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真是被刺激着了。 “说说吧,谁甩的谁?你俩不是都可以亲嘴接吻了么,怎么就黄了?”青山很奇怪,这分手分得也太快了。 豆子双眼无神的木然了半天,才幽幽地说道:“是我跑路的。我甩她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和她的性格实在是太像了。每天见着她就跟我自己照镜子一样,那你说我还找对象干嘛啊! 一天到晚的,两个人在一起嘚啵嘚啵没完没了,和说相声似的,你说贫不贫闹不闹啊。 性格太像,共同语言太多,也就没味道了。而且那个洪博也太强势,我有时在她面前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因为真的说不过她。总体感觉不太好,比较疲劳吧,所以就黄了。 刘青山无法断定这俩人是谁甩的谁,但他想起豆子曾说过,和洪博搞对象就是因为性格一致,可现在这一点却反而成了他们分手的理由,岂不是前后矛盾? 他忽然又联想到自己和秋月磕磕绊绊,不禁自问: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要我说,恋爱别太深,要不然就会被人盯死、看住。小夹板一旦给你套上,再想跑就没机会了。你说说看,结了婚的那哥几个,他们多长时间没联系咱们了。”豆子还在给自己失败的恋情找辙。 刘青山一掰手指头,可不是么!大家伙儿聚少离多,最长的一年,最短的也有三个多月未曾见面。 “别提他们,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 “治疗失恋的最佳方法,就是再次投入到另外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当中去。”豆子倒是很洒脱。 他想好了,这次要找个文静的姑娘,总之不要太闹腾的。所以往下打算报几个培训班,什么吉他、美术之类的都行。 刘青山表示不理解,报那么多培训班干啥? 豆子得意地一笑,“替补队员多啊,一网子下去,指不定能捞上来多少条美人鱼呢!”他咧嘴傻笑着,仿佛已经掉到了美人堆里。 刘青山想把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跟豆子聊聊,豆子却说他早就知道了,是乔香君告诉他的。刘青山不再言语,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脸蛋子。 听说老友被山城来的冤家给气的卧床不起,老乔就带着闺女急冲冲地赶到了刘家。刘青山打开门刚叫了一声「叔」,就被老乔一个大嘴巴给抽傻了。 “知道为啥扇你不?”老乔揪着刘青山的脖领子,反手又是一巴掌。 “你爹妈舍不得打你、下不去手没关系,我来替他们教育你!” 眼巴巴盼了二十多年,老乔一真以为刘青山是自家没跑的内定女婿,可到了却被这小子放了鸽子,而且还招来了一群下三滥,他能不火么。 为啥开门就挨打,刘青山当然知道了。无论是从老乔的辈分上讲,还是出于香君的角度来说,自己挨的这两巴掌真是一点也不冤,所以他一个屁也没敢放。 “要是感觉不对劲,就尽早撤了吧,免得没处买后悔药去。早散早解脱!”这是豆子临走时留给刘青山的忠告。 撤!怎么撤?自己好象没有退路了,而且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退路。虽然现在和秋月赌点小气,但依旧还是爱得火热。 若真的如豆子所说,把挑选人生伴侣当成是撒网捞鱼,那么刘青山的渔网显然是撒偏了。 他本想收获爱情与幸福,却不料一网子下去竟捞出一窝的河豚来。 往下怎么处理这些有毒带刺的家伙,他没考虑好,甚至拿不出半点的主意。 关于婚姻之事,他的智商还处于蒙昧阶段,一些事情似乎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觉到一点点,但还不是非常的了解。 “等结完婚就好了!”青山在心里劝慰着自己,至于怎么个好法,他也不知道。 婚姻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相互承诺,更要各自面对配偶的家庭成员。 而且还要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在各个方面为他们付出与负责。看样子,刘青山在这方面并没做好任何的准备。 转眼到了腊月里,刘翰林夫妇选了个日子,奔向山城季家。 虽说是去提亲,但两人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喜庆感觉。城下之盟签下耻辱条约,被人逼着去提亲,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此行可不敢空手,携带的诚意包括:两瓶茅台,两条中华,两包上好普洱茶,还有两盒燕窝。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样,那就是六千六百块钱的现金。可千万别嫌多,就这价码还是人家老季家嘴下留情才落得的优惠价,按当初葛桂兰的说法:俺们没要六万六就算是对你们家开恩了。 其实葛桂兰对于这个钱数也是存有疑义,但季卫国说了,这种事得松驰有度。 因为他觉得伸手要钱的事不能总是紧绷着,得适当的缓缓,要是一下子把那根绳套给绷断了,以后就可能连毛都捞不到半根儿。 提亲哪有送钱的?还没怎么着就开始掂对着收费了,这老季家也太会做「买卖」了! 赵红梅很是反对拿这笔钱,但刘翰林倒是非常认同秋月爸爸的说法。 因为季卫国曾亲口说过:提亲的钱就是走个形式,这钱他们老两口都会给孩子攒着,到最后也是要用到孩子的身上。 可刘翰林却没想过,这钱到底是会用到哪个孩子的身上。而季家人则暗笑,除了季秋天还能有谁。 刘青山和季秋月都没跟回去,因这次所谓的「提亲」用不着他们俩参与。说得直白点,这套程序压根儿就没他们什么事儿。 当刘家老两口按照地址找到季家住的小院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2章 被迫提亲 02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刘翰林和赵红梅的意料之外。从整体外观来看,季家住的院子不像是民居,倒更像是个军事禁地。 只见两扇对开的墨绿包铁大门赫然矗立在一围水泥高墙的正中,门头与墙头之上均安插着涂着绿漆的铁制矛尖状防护刺。 推开大铁门上虚掩着的一道小门,迈步进去后眼前又是一亮。 刘家老两口惊讶地发现,这个所谓的小院其实是个大院落,仅前院的面积就不止有一百来平米。 院内地面上铺满灰色地砖,三条青石小路将大门与两间大瓦房通连在一起。 而院墙内侧则以白水泥打底,又用黑色鹅卵石镶嵌出梅、兰、竹、菊等植物造型图案。 在院子正中间的一个圆形大花坛里,竟立了一尊不大不小嶙峋俊秀的假山石。 正面看似个正在低头梳妆的美少妇,侧面瞧却如猛虎向天啸,真可谓是造型别致,巧夺天工。 另有两个长方形小花坛,分列在中间花坛的左右两侧,虽然修砌得整洁利落,但是里面却被堆了一些不相干的杂物。 再看院内两间起脊大瓦房,举架高大,一正一偏,全都是白色瓷砖打底,配以蓝、橙两色马赛克瓷砖贴出几何图案。 从外到里,这套院落跟周围其它人家的房院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此时刘家老两口顿时疑窦丛生,从住房条件上看。难道……这季家真的不是凡人? 季卫国和葛桂兰早已笑呵呵地迎在正房门口,而后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让进了屋内。 待进到屋门里,满眼又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有明显收拾整理过的痕迹,却掩饰不住邋遢与随性的风格。 正房的两间屋内表面上看还算利落,但是卫生搞得不大好,炕沿桌面用手指甲轻轻一刮都能抠下二两泥来。 目光触及之处,无不是令人皱眉的陈年老渍。尽管有两个古董一样的炕柜立在炕稍,被褥仍是被卷叠着摞在了炕角处。 难不成这院子和房子也是随了主人的多重性格?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可真能,这么大的山城,自己就能找过来。”葛桂兰神气活现地抡着胳膊比划着。 “我们一打听就问出来了,而且你们家的房子也是鹤立鸡群,很容易就找得到。”刘翰林嘴上客气着,心里却说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难找的。 “可不是,俺们家房子在十里地外就能一眼瞅出来!”葛桂兰说话从来都是这么不着调。 “在这一片儿就数俺们家最有人缘了,俺们家人都心宽体胖,从不说别人闲话,说三道四更不是俺们家人的德行。 别人背后说我们什么,俺们也当是什么都没听着。跟人干架斗嘴什么的俺们也从不干。所以跟邻居们都处得开。” 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就是想解释人们为什么能热情的给刘家人指路。 “这房子和院子盖的真是很不错,是你们自己设计的?”赵红梅不想听葛桂兰的胡言乱语,于是转移话题。 “是啊,这房是不错。它是……” “是这么回事。”见老伴儿要抢答,季卫国赶紧抢过了话头,“这个房啊,是俺们家一个远房亲戚的。老人家无儿无女也没钱,就这么一套房,在他离死之前一直都是俺们照顾他来着。 所以他在临走的时候就发了话,说是俺们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不能亏待俺们,等他走后这房就归俺们了。” 葛桂兰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双眼兴奋地看着季卫国,一个劲儿地直点头。 赵红梅不禁感慨道:“善有善报真不是虚言,你们做了天大的善事,就得了天大福报。那老人和你们都是有福份的!”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葛桂兰拍着巴掌笑了起来。 “俺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也没什么讲究,你们随意啊!”季卫国摆起了娘家丈人的谱,招乎着刘家父母落座。 “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个小子一个丫头么,那两个孩子呢?”刘翰林边问边向四处看了看。 “都有事,出去忙了。”葛桂兰一边答着一边端茶倒水。 其实秋天和秋季哪有什么可忙的,她是怕俩孩子嘴上没把门儿的坏了她的好事,一大早就都给支走了。 一个不用轰,自己就跑没了影。另一个得往外赶,那秋天懒得像头猪,无论说什么就是不情愿挪窝,后来还是给了他五块钱才给打发掉。 刘翰林端起茶杯想要喝口热乎的,却看见杯口外沿上糊着一层黄里透黑的渍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把茶杯放回了原位。 客套话说过,四个人便直奔主题,开始进行正式的「谈判」。 “这提亲的钱可是提亲用的,千万不能当定亲的聘礼哟!” 葛桂兰紧紧按着刚刚到手的六千六百元钱提醒着刘家人。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后面的事就不会出岔子。 聘礼问题是此次谈判的重点。虽说是生活在同一省内,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地域风俗习惯的差异还是存在的。 这是两家人事前都没考虑到的,也导致了双方对聘礼内容理解的大相径庭。 “俺们家这边的风俗啊,对聘礼的事看得可重了。「三金两踹」或是「三金两甩」那都是必须的,一样也不能少。”李卫国提出了初步的要求。 “什么三金?还连踹带甩的?”刘翰林夫妇没听明白。 “哟,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啊!啧啧,难为你们是怎么能当上老师的。”葛桂兰嘴一撇,晃着脑袋摆出了一副看不上眼儿的神态。 这和当不当老师有什么关系,刘家人心中不悦。“我们确实是孤陋寡闻,这方面的见识短,真是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还得麻烦你们给解释一下。”赵红梅表现出「自谦」的样子,她想弄明白所谓的三金两踹到底是什么。 葛桂兰又换了一副不惜说的模样,扬起眉毛眼皮却垂了下来。 李卫国干咳了一声,又冲她一瞪眼,意思是难不成让我亲自说这些低级琐碎的基础知识。 看来没办法省略了,葛桂兰只得把「三金两踹」和「三金两甩」详细地向刘家人解释了一通。 季家人说的这两条规矩确实是当地娶亲的习俗。无论是谁家娶媳妇,这些都是聘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根据婆家实际的经济能力在具体要求上有些不同。 无论是「三金两踹」还是「三金两甩」,「三金」都是重中之重,但又分为两种说法。一种是「三金」,另一种是「三斤」。 在第一种的「三金」里,包含有金首饰、礼金和养老金三样。 其中的金首饰又包括金项链,金戒指,金镯子等配饰。按照当地的习惯,一般条件普通的人家只给买黄金,条件好点的就给买铂金。 这些金首饰的份量是轻是重,仍然取决于婆家的经济实力。 但也有娘家不管婆家能不能承受,直接就对金首饰的份量提出严格要求的。 至于礼金,也就是纯粹的聘礼钱。不论你家是穷是富,打底必须以三、五、八万元起,上不封顶。至于具体要多少,这就要看娘家的心情。 说到养老金,也有叫养育费的,主要是指娘家从小到大养育女儿所消耗的花费。 并且数这一条最有意思,因为这个钱数多少,有的人家是以女方的体重为参考基础的。 人们会先把女方的体重斤数给称出来,然后根据双方事先商定好的每斤价格来计算出钱数。 说得难听些,就跟买猪肉半子一样。心眼好点的娘家就象征性的每斤收个百八十元。 若是遇到那心黑手狠又赶上闺女肥胖的,一下子就得叫你倾家荡产。当然,这钱也算是给娘家老人的养老钱,所以叫养老金。 第二种所谓的「三斤」,是针对那些略有经济实力的婆家而言。 虽然山城的城区不大,但周边的山区范围不小,而且矿产资源丰富。 所以就有好多开矿办厂的,还有放山养参的。对于这些「有钱」的人家,便衍生出大手笔的要求。 具体的「三斤」包括:整捆的百元大钞来三斤(不算另行协商的其它费用),金银首饰弄三斤,整须的野生山参凑三斤。 “天哪!这哪里是结婚,干脆就是抢劫呀!照这样能有多少人结得起婚啊!”刘翰林听到这里立马就惊呆了。 别的不算,单说三斤人参这一条就足够吓人的。七两人参八两宝,还要凑三斤出来,这谁能办得到嘛! 葛桂兰听了刘家人的感叹,也立马表现出深恶痛绝的赞同态度。 “可不是嘛,因为结婚欠债拉饥荒的人家多了去啦!有的人家就因为金子的份量啦,钱的多少啦争来争去的,还有的在婚礼当场就掰了。现在俺就愁俺们家秋天,将来他的婚事可咋办呢!” “嗯!嗯!”季卫国发出了信号,葛桂兰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又说多了。 该解释什么是「两踹」和「两甩」了,葛桂兰却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里面还流露出些许的幸灾乐祸。 原来,「两踹」是指能踹着火的摩托来一辆,公公婆婆踹出房。 而「两甩」则是一张存折甩进来,公公婆婆甩一边。无论是「两踹」还是「两甩」,中心意思就是不能和公公婆婆一起过。 再进一步讲,就是必须得买套婚房,如果没房的话那就对不起了,老头老太太滚蛋,把房子给儿子媳妇留下。 真是岂有此理!哪能为了儿子结婚就把老人给赶出家门的。刘家父母对于这种变态的「条约」立时就表现出非常抵触的反感。 “那你们的要求是什么?对这两孩子的婚事安排又是怎么打算的?”赵红梅笑着试探道:“我和老刘都是教师,又都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了休,经济条件肯定不如那些开矿办厂的,希望你们手下留情,可千万不要超出我们家能负担的能力哟!” “这话让你们说的,就跟俺们要难为你们似的!放心吧,俺们家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家庭,没什么大规矩,也不会出那些个幺蛾子。” 季卫国又看了一眼老伴儿,事先他们已经做足了案头准备,现在只要照本宣科就行了。 葛桂兰根本就不用照稿念,那点事都装在她那有别于常人的脑袋里。 她比手画脚地开讲了,“俺们家对你们也没什么过高的要求,你们肯定都能够做得到。首先就是「三金」的事儿。俺们也不为难你们,就按第一种「三金」来。 金首饰是给孩子戴的,你们就看着随便买吧,只要能凑够三万块钱就行。这样俺在乡亲们面前也好说话,不会觉得矮人一头。” 她此言一出就把刘翰林夫妇给镇住了。好家伙,光首饰就出去三万块,了不得!再接着听听后面的要求吧。 “礼金俺们也不多要,你们就给个二十万块钱吧。这事儿是上次在你们家就讲好的,而且这个价码也对得上你们的身份。” 葛桂兰要高价还不忘给老刘家戴高帽子。可老刘家人觉得这顶帽子太贵了,实在是戴不起,但也没打断她的话。 “至于养老金……就按一斤五百块钱吧,这也能对得上秋月的身份。”葛桂兰正要接着说「两踹」和「两甩」的问题,却被赵红梅给拦住了。 “我说大妹子,你们家秋月可是个有血有肉有脑子的大活人啊,每斤就值五百块?依我看少了点吧!”赵红梅酸溜溜的问道。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秋月差不多有一百来斤,按这个价码就得五万多块钱。 葛桂兰当然听出赵红梅话里有话,而且还布满了刺儿,反问道:“咋的,你认为俺家秋月这么个大活物一斤肉连五百都不值?”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红梅感觉自己要被套进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秋月可是个大活人啊,不是小猫小狗子!而且对于秋月的身份来讲,这价码高吗?”葛桂兰步步紧逼。 “不高不高。”秋月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个农村丫头么!赵红梅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反驳对方,可一时间又找不出相应的对策。 “还是的!你看你都觉得不高,那还较什么劲哪!要是你有意再往上提提价码,俺们倒是没什么意见。”葛桂兰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们两口子没干别的,就研究着怎么和刘家人对答这些问题了,可谓是准备充分,心里有底。 “我……”赵红梅竟一时语塞。 第23章 被迫提亲 03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管什么说,秋月身上有几把肉是在我们家的照顾下才长出来的,这该怎么算啊?” 当初为了给秋月补身子,青山和家里都没少往这丫头身上搭钱。 赵红梅现在玩笑般的提起这件事,也是在间接地向季家人提个醒儿。 心说,你们家人要是有良心的话,看在这层关系上怎么着也得给我们打个对折吧。 哪知葛桂兰两眼一直,半开玩笑半耍赖地脱口而出:“那你就用刀给拉回去呗,割下去的肉就归你啦,俺们谁也不欠谁的,这事儿不耽误俺们两家之间算结婚彩礼的账。” “哎哟喂,我们心疼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忍心拉她肉啊!”赵红梅遇到了对手,知道对方已经下好了套,就等着她往里钻。 “你先让人把话说完嘛!”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刘翰林打断了两个女人的攻防,他阻止老伴儿招架,是急于想要了解季家人全套的要求。 “这个——摩托车就免了,用那玩意还得烧油,又不安全。你们随便甩一张两三万的存折就行了。”在这一条上季卫国倒是表现很大方。 “至于房子的事儿,就看你们婆家怎么张罗了。给他们小俩口买新房,俺们也不拦着;你们搬出去住,俺们也不反对。” “嗯,这房子我们会给他们买的。”刘翰林也没多想就拍胸脯打起了保票。 赵红梅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们跟前不能没个人儿,青山他们结了婚后得跟着我们一起过。”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两口子一直都没统一,今天又在这里争了起来。 季卫国见状发言了:“你们俩之间有什么问题回去自己讨论,但这个婚房必须得有。” “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地方住,两间卧室各住两口人,都能住得下。且而人多也热闹,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不是。” 赵红梅说罢,进而又强调道,“我们那地方的孩子结婚,大多数都是这么住的。” “你们那儿啥样俺不管,就是不能坏了俺们这边的规矩!”季卫国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是有没有地方住的问题,是关系到我们老季家脸面的问题。” 葛桂兰也附和着:“就是呀,人家一问,说你们家孩子结婚,婆家给买楼房了没有?你让俺怎么答,说没买,就跟公公婆婆一块住着呢。你说说,这得多砢碜,多掉份儿!不光俺们家丢人,还连带着打了你们老刘家的脸!” “跟公公婆婆住一起有什么可丢人的!难道我们当老人的就这么不受待见!”赵红梅急了眼。 她想,这老季家父母的思想不对头,有问题啊!我得好好的给他们上一堂课。 她把手在桌子上重重敲了两下,就像在课堂上敲黑板以引起学生们的注意一样。以前上课时她从不用看教案,这次也是脱口成章。 她语重心长的对着季家父母说道:“小两口结婚,跟老人住一块有什么不好的?你们看看那些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过得有多幸福!为什么就认准了要消耗积蓄去买新房呢?” “俺们……”葛桂兰刚从嘴里蹦出俩字儿,却被赵红梅摆手给制止了,因为她的课堂不许任何人插话。 “还有啊,这个结婚送聘礼的说法,原本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上都流传已久的古老民俗传统。 它是为了两个家族的联姻而发生的自觉自愿的奉献行为,是对婚姻的一种祝福表达形式。 即便是追溯到彩礼起源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对一个家庭失去劳动力的补偿而已。但看看眼下的情形,看看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你们说还有这种劳动力补偿的必要么!” “咋没有呢!”季卫国把老脸一沉,“要是按归照你的意思来讲,现在嫁闺女就不应该要彩礼了呗!” “不不,彩礼可以要,这个习俗也需要保留。只是现在可倒好,都变了味了。结婚彩礼竟演变成了显示家族荣耀及个人面子的道具,更成了某些人百年一遇的创收途径。婚姻是什么?”孙红梅引导着提出问题。她又找回了当年课堂上的感觉。 见没人搭话,她便接着自顾地侃侃而谈:“婚姻是两个人相恋相爱的升华,是对两个人相处结果的肯定表达。婚姻是从纯洁的爱情中得来,就不应该掺杂有过多的经济利益关系。 本来两家人感情很好,却因这个彩礼问题而搞得不欢而散的也是大有人在啊! 彩礼多少要量力而行,只要男方家做到不吝啬,女方家做到不狮子大开口,准保皆大欢喜。 否则就相当于为以后的生活埋下定时炸弹,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引爆,把好端端一个家庭炸得支离破碎。总而言之,婚姻是感情的交集,不要非得把它转化为一种量化的货币化的体现。”赵红梅兴致高涨,就差喊「同学们听懂了没」。 最后那一句有点绕嘴,但季卫国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玄妙,他大概猜得出来:这句话肯定是在说钱与婚姻感情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转化能行吗?你去市场买大米,管人要十斤大米,然后直接给他一段感情当米钱,这说得过去吗?” 季卫国一句话把赵红梅浇了个透心凉。他这句话太高明了,将刘家人说得是张口结舌。 “真是磨叽!你们就直说吧,怎么看待俺们家提出的这些条件?你们俩拍拍自己的胸脯子好好想想,有几个人能遇到像俺们家这样心肠好的。 嫁闺女还要放下身段跟你们商量商量,若是换了别人家,哪有这份儿闲心!那娘家说出来的话就是一道圣旨,行不行婆家都得照做了。否则的话,想结婚?没门儿!”葛桂兰一人饰两角,红脸黑脸都让她一个人给唱了。 “可是你们所说的又是礼金又是养老金的,这个数额……对我们有些难度,实在是多了点!”刘翰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说俺们要的多了!那好,那你说说,你说你家青山对俺家秋月的感情究竟能值多少钱?你说值多少钱,你就拿多少钱,俺们就收多少钱,怎么样!”季卫国的一席话当场就难倒了刘翰林。 “我说大兄弟啊,这感情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赵红梅反问季卫国。 “不用钱来量用什么量?没钱小两口用什么过日子?”季卫国不管别的,就是认准钱了,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哎呀!这都是钱闹的。说到本质上,娘家对彩礼的要求,实际上就是当老人的对生存保障的担忧与诉求。 也不怪大家都在这方面想辙,你们说说,事关住房、医疗、教育,乃至生老病死,哪样不得需要钱呢?有一些人把婚姻嫁娶当成了致富的门路,也是被生活逼迫所致的事情。”刘翰林本想剖析季家人的相法,却一眼看过了头。 葛桂兰一撸袖子,“你说谁把婚姻当致富的门路呢,这不是拐着弯儿骂人么!” “你们说的这些都没用,还是想点有用的吧!”季卫国不在意被别人看穿心思,他只想真金白银的捞到实惠。 “俺们才管你们家要了这么点钱,你们就犯难啦?知足吧你们!”葛桂兰要跟刘家父母好好说道说道。 “你们家青山长得难看俺们没说什么,他工作不好俺们没说什么,他没房子没地俺们没说什么,他没钱没势俺们也没说什么。” 葛桂兰把当初跟刘青山叨咕过的话又跟他的父母重复了一遍。 她也不想想,青山是晚辈,不好意思跟她掰扯。那赵红梅作为刘青山的亲娘,你这么数落人孩子,人家当娘的能答应吗。 “我们家孩子哪里长得难看了?工作又怎么不好了?你说他没房子,那他住大街啦?至于说到权势,时间还早,以后我们家青山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呢!”赵红梅没惯毛病,火力全开进行反击。 葛桂兰也不甘示弱:“谁的孩子谁来爱,刘青山是你亲儿子,当然在你眼里就是个宝。可凭心而论,就他那模样能跟电视里的大明星能比么? 工作好不好,你们自己心里知道,总之不是国营的单位就是不好使。 你自己放眼有瞅瞅,论待遇,有哪个私人买卖能比得上国营的厂矿。 赶上逢年过节的,大米、豆油、冻刀鱼,哪个国营单位不一堆一堆地发东西。 说实话,当初俺嫁给孩子她爸时就后老悔了,怎就没找个国营厂的工人呢,那多光荣、多保靠。” 葛桂兰虽然有时候在说话的用词儿上与时俱进的追赶潮流,但脑子里的思维却还是停留在二三十年前。 “去去去,让你点儿说有用的,叨唠俺干什么玩意,你能好到哪里去!”季卫国万分憎恶地对老伴儿训斥道。 葛桂兰白了一眼,没搭理老头子。她的思路还在赵红梅这边,她一定要把斗嘴进行到底,而且还必须要赢。 “还有哇,你们家刘青山甭管谁搭眼一瞅,就知道他太老实,跟个榆林疙瘩似的,别人说啥话他都跟不上溜。在俺们这儿,就他那模样的,跟个白痴没啥区别,是和白痴划等号哩!”她仍旧极力的贬低着刘青山。 赵红梅听出来了,秋月妈妈编排着青山的种种不好,无非就是为了把青山的身价给压下去,好衬出秋月的高贵,以便能将她们家要的价码维持住。 果然,葛桂兰又开始卖起秋月的好来。“俺们家秋月呀,长得标致,身材好,还特能吃苦耐劳。各方面条件都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本来追她的人可多了,可惜被你家青山抢先占了身子。尽管如此,人家可还说了,这辈子就等着她,哪怕是以后她离婚带着个孩子,也要和她过。换谁也不好使!俺女儿就是结过一百次婚也能嫁个好人家,那人得呼呼地来抢!” 面对葛桂兰的疯言疯语,刘家老两口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这还是人说的话么?这边正谈提亲的事呢,那边就想到带着孩子二婚了,甚至还要结一百次婚,眼前的这个老女人分明就是混人一个! “你说的这些都没用!我们现在只讨论钱的问题。”赵红梅故意学着季卫国的口气。 “钱就是这些钱,对你们来说这点小数目应该不是大事。”季卫国又强调了一遍:“俺跟你们交个实底,这钱俺们都不要,将来都得用到孩子身上。但形式必须得走,一分也不能少。” “还是再商量商量吧。”刘翰林心说,老大娶了那么好的媳妇一共也没花上几个钱,你家可倒好,一上来就要这么多,谁能受得了。 “反正俺闺女没个二十万礼金谁也别想领走。”葛桂兰再一次明确的喊价,她觉得报出这个价码后,即使刘家想砍价,也基本上会在十五万块左右成交。 “俺们为了养她花了多少心思,从小到大搭进去多少钱,俺们当爹妈的付了多少辛苦,那都没有个数。现在俺们就想要点养育费,难道还不是应该应份的事儿?” “听秋月说她十四岁就出外打工,这么多年她挣的钱不是都交给你们了么,哪里还用得上你们的抚养费呢?”赵红梅突然发问。在她的心里,季家人反倒是应该给秋月「抚养费」。 葛桂兰回嘴道:“能挣多少钱那是俺闺女的本事,把钱交给俺们那也是俺闺女自愿的,这钱只要是交了家就是俺们的了,跟你们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你们该拿多少还得拿多少,用不着在这上面打转转。” 赵红梅冷笑一声,“不提这事儿也罢,但是你们打土豪斗地主看错了人,我们又不是大户人家。” “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俺们哪有那种想法哩!跟你们说句实话,俺们可不是那种指望着嫁女儿致富、拿闺女换钱的人家。”季卫国提醒刘家人,摆出了高姿态。 无论是「跟你们交个实底儿」,还是「跟你们说句实话」,季卫国的口头语在刘翰林夫妇看来就是个笑话。 因为只有经常忽悠人编瞎话的人才会这么讲话,此地无银的心态昭然若揭。 对于难以达成一致的彩礼问题,双方你来我往极力地主张着自己的观点,都想让对方跟着自己的思路走,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葛桂兰仍旧挑着刘青山的短处,而对于自己的三女儿,她就像个促销员一样,大赞自家的货色是如何的出众。 赵红梅最讨厌别人对自己的孩子说三道四评头论足。她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市场里卖菜的小贩一样。 而葛桂兰则将自己的小儿子当成了一堆待售的下行尾菜,然后故意在那里挑刺儿找毛病,为的就是能狠狠的杀下价来。 第24章 被迫提亲 04 这事好像弄反了吧?挑菜砍价的人应该是我呀!赵红梅脑子一转,“我这个儿子,可能是有些地方让人看不上眼儿,但这孩子听话,能力也不一般。从考大学到大学毕业,再到参加工作,那是一点也没让我们操过心。” 她这话不仅是在夸青山是块材料,也是在提醒季家,我们孩子至少还是有学历的,不像你家秋月只念了个小学。 季卫国不傻,他当然听得这话外之音。在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后,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俺说青山娘啊,你别看俺们老季家的人都没啥学历,可俺家人智商还是有的。混社会讨生活,光有学历顶个屁用,能当饭吃咯?” 他点着自己的脑壳,“智商高才是真格的哩!” 葛桂兰听出来了,老头子言外之意是指刘家人都是低智商,比较缺心眼儿。 “哈哈哈,对对对,智商高才是真的高!”她拍着巴掌兴奋的重复着这句至理名言。 “俺家老季真是太有才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老伴儿总是会出其不意的整出一两句名言名句来,时不时的给制造点小惊喜,这才是季卫国让葛桂兰最佩服的地方。 刘翰林和赵红梅被季家人暗指缺了心眼儿,当然心存不满,决意要把这局给扳回来。 于是四个人又开始了唇枪舌剑的争斗,绕来绕去的,竟又谈回到钱的问题上。 就在季卫国与刘翰林夫妇互不相让据理力争的时候,葛桂兰突然「哎呀」大叫着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其另外三个人都吓得一哆嗦,不知她又要犯什么邪病。 “这扯不扯!光顾着唠正事儿,中午饭都忘做了。”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巴掌。 其实她不是真的忘了做,而是有意这样安排的。“你们等会儿啊!俺去张罗点吃的。”说罢使不管不顾地拔腿就往外跑。 葛桂兰来到街口的饭馆里,点了三萦两素和一道凉拌菜,另外又要了一份白肉血肠炖酸菜。 “把量给足了,干货多点儿,没用的俏儿少加,快点做,完了麻溜儿给送俺家去啊”!她风风火火的冲着老板娘喊道。 正坐在饭店里吃饭的邻居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葛桂兰出手这么大方,于是有胆大的便跟她开起了玩笑。 “俺说大嫂子,你今天这是咋的啦?一下子点了这么多的菜,不想过了是咋的?” 葛桂兰正愁没人搭腔,听了对方的调侃立马就作出了热情的回应。 她把腰杆儿一挺,扯着脖子大声嚷嚷道:“这点儿菜才哪儿到哪儿啊,俺家省城来了提亲的,没时间准备,只能将就着吃点便饭了。” 她说这话时恨不得把声音传出二里地去,很怕别人听不见,尤其说「便饭」这俩字儿时,那「便」字更是标了重音的。 “嚯,这么好的硬菜都算是便饭,还是你们家底子厚实!”大伙哈哈乐起来,葛桂兰也嘎嘎的跟着乐。 “那你咋不带他们到这来吃?这里多方便啊!”饭馆老板娘笑呵呵地问道。 “在家里吃不是舒服点么,想歇就歇,想躺就躺。”葛桂兰显摆完了,不再跟这帮人多说废话,赶紧往回了走。 不带刘家人来饭馆吃饭其实也是另有原因,她怕两家的谈话内容被外人听了去,更不想过早的让刘家人有接触她家邻居的机会。 看着葛桂兰走远的背影,人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这省城的人眼神都不咋的,也太不开眼了,咋就能相中了她们家。 也有人一个劲儿地直喊可惜了,不知谁家触霉头粘了臭狗屎,和老季家结亲家,就等着倒血霉吧。小饭馆里顿时一片唉叹之声。 不多时,六大盘子菜和一大海碗的炖菜都给送过来了。山城的消费水平偏低,所以饭店装菜的盘子也大,量给的也足,几道菜就铺了满满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让人一看就感觉特丰盛、特实在。 季家演的这一出戏让刘家人很是感动,认为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还让人家破费不少。 刘翰林不好意思了,“点这么多的菜干什么,咱们四个人根本就吃不了。看这分量,其实两盘菜就够了。” “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俺们可不能失了礼数,让贵客饿着肚子。” 听季卫国这么一说,刘家人更是颇受触动,认为季家人做事一码是一码,还是很有气量的。 他们哪里晓得,季卫国和葛桂兰玩这一套驾轻就熟,他们不知不觉里又着了季家人的道儿。 “来,赶快吃吧。糖醋鲤鱼、溜肉段、红烧排骨,这三道荤菜都是过了油的硬菜!大豆腐是旁边豆腐坊纯手工做出来的,也是俺们山城的一绝,穿根绳儿就能拎着走,这干豆腐也是他们家做的,嚼起来跟肉一样! 你们再看这个拉皮儿,是纯绿豆粉的,味道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还有啊,炖酸菜里的血肠和白肉也是看了俺的面子加了量的,给得可多了!赶紧趁热吃。”葛桂兰热情的张罗着,对菜品一一作着讲解。 “哎哟!”她猛然又一拍大腿,冲着刘翰林夫妇嚷嚷道:“你们说说,俺这记性也太差了,咋就忘了点盆小鸡儿炖蘑菇了,缺啥也不能缺那道菜呀!”说罢就摆出了一个要往外走的架势。 “别别别!够了够了!真的不用了,咱们就安安稳稳坐下来吃吧!”赵红梅赶紧拉住了葛桂兰,面对这种「葛式热情」,她自愧不如。 季卫国不知什么时候弄出来一个十斤装的白色塑料桶,对刘翰林说道:“这是咱们山城特有的五十二度小烧,绝对不是酒精勾兑的,纯粮酿造。老哥哥好好尝尝!” “哎呀!”已经坐稳的葛桂兰再次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主食,一桌子菜竟然忘了主食!”她又嚷嚷着要去煮饺子。 “这些都吃不了,还做饺子干什么?”尽管孙红梅一个劲儿地劝阻,仍是没能拦住风风火火的葛桂兰。 “饺子是昨天就包好了冻着的,你们大家先吃着菜,慢慢喝着。锅里有现成的热水,饺子煮几下就熟。” “让她去吧,提亲饭上哪能没有饺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么!吃饱了喝透了才能把话给唠明白。” 季卫国按着刘翰林两口子坐下,“来,俺们先喝上!” 葛桂兰来到后院小房里拎出了一塑料袋冻饺子,因为走得太急,没注意竟把袋子给刮破了,饺子掉了一地。 虽然后院的泥土地都冻成了一块板儿,但是饺子上还是沾到了一些砂砬土沫。 葛桂兰没管这个那个,伸手搂巴搂巴就拣了起来,马马虎虎地掸了掸饺子皮,拿到厨房直接就给扔到了开水锅里。 炉火很旺,用的还是上次刘青山特意跑来打的煤坯。不一会儿,饺子也上了桌。 刘翰林夫妇饭量都不大,吃点喝点也就饱了。虽然对季家饭碗上残留的油渍心有余悸,但这一顿饭却把他们老两口吃得心里肚里都热乎乎的,脑子里也就只剩下「感动」两个字。 吃过饭后,两家人品着茶、嗑着瓜子又聊了起来,虽然在言语上争着高低,但气氛却是较之前融洽了许多。 “你们提出的条件,还是有待商榷的。”刘翰林觉得季家开的价码就是不合理,跟卖姑娘没什么区别。 这回季家谈判的风格突变,演起了苦情戏,大打悲情牌。 “其实俺们要的真是不多,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问问左右的邻居,这绝绝对对的是最低价啦!再说俺们家……” 季卫国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搓了几下脑门,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伤心事。 “不瞒你们说,俺们家人命都苦啊!”葛桂兰看了看季卫国,“俺家老季也没什么本事,俺们娘几个跟着他是遭了老大的罪咯!” 季卫国这次倒没跟她较真,由着她说下去。 “俺们家以前是住在农村的,这事你们应该知道。那时候穷啊!” 葛桂兰把头转了过去,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她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痛苦不堪的年代,口还未开,泪水却先流了下来。 “自从俺嫁入季家怀上第一个孩子起,到第四个孩子学会走路,俺是一天的饱饭也没吃过呀! 看着别人家怀孕的女人吃香的喝辣的,俺大着肚子只能喝碗带点野菜叶子的苞米面糊糊。一天最多才能喝上两顿,每顿还都吃得半饥不饱的,只有那么一小碗。” 葛桂兰伸手比划着,“那碗的大小也就能装下两个小土豆子。” “等孩子们都大点了,长得快饿得也快,哭着喊着管俺要饭吃,可俺上哪去淘弄啊?没办法,东家讨西家要的,丢人咯,屈哩!都是因为穷给闹的。”葛桂兰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有时连要饭都要不着,那孩子们……孩子们饿得就剩个皮包骨了!俺就去翻人家垃圾堆,偷人家猪食槽子……可那都找不着吃的……”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嗷嗷地大哭起来。 季卫国也被带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他伏在桌子上浑身抽搐着,大鼻涕流了好长,淌了一桌子。 刘家老两口哪受得了这个,虽然那个年代他们也是经历过的,但却没见过这般惨的,听得感同身受,心如刀绞,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葛桂兰忍了泪水,继续说道“俺那几个孩子小时都是饿怕了,尤其是秋月这丫头,有一回差那么一点点就饿死了,多亏俺……”她没有说下去,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不是俺孩子学习不好,没考上中学,是真没钱上学呀……”季卫国也是边说边哭。 这些话全都是真的,季卫国和葛桂兰这次真是一句瞎话也没说。 大家不言不语地静静坐了能有三分钟,才都稳定了情绪。 葛桂兰看到情绪渲染到位,约摸着火候差不多了,马上进入到最后一轮决定胜负的对话与表演。 “你们说说,俺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地把孩子给拉扯大,应不应该让他们也侍候侍候俺?” “应该!应该!” “你们说说,俺们当老人的,年轻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到老了也想要享享清福,这个要求高不高?” “不高!不高!” “你们说说,俺像对待眼珠子那样把女儿养大成人,女儿成家了,俺想借借女儿女婿的光,这个要求过分不?” “不过分!不过分!” “你们说说,俺养孩子的时候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都可着她来。你们来了就把她给领走了,俺管你们要点抚养费合理不?” “不合理!噢不,合理!合理!” “那你们说说俺们家要的那点儿钱多不多?” “不……多!”赵红梅在心里打了个闪念,转头看了看老伴儿。 “就是因为穷怕了,所以才想着要给孩子存下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这钱真不是给俺们自己要的!”季卫国又加以巩固,仍打着不知是哪个孩子的幌子。 别看刘家老两口是教师爷出身,不说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也还算得上是博学广闻,却还是被季家这对儿高智商的「淳朴」之人给征服了。 其实对于青山「碰」了秋月的事情,心地慈善的刘家老两口本来就很心虚理亏,觉得于情于理都欠了秋月和她父母的。 再加上今天听了葛桂兰的一番诉苦,还有季卫国的推心置腹,哪里还能好意思再说半个「不」字。 他们只恨自己不应该和这苦命之人讨价还价,在心里一个劲儿的自责反省。 “你们别看俺家三姑娘瘦,但她屁股长得周正的很啊,将来肯定给你们老刘家生个大胖小子!” 葛桂兰一席话正挠在刘家老两口的心头痒痒肉上,说得两人心花怒放。于是一拍脑门,所有要求全部无条件接受。 季家也是趁热打铁,提出让刘家在正月里就把聘礼送过来,把亲事也给定下来。 刘家人面露难色:我们总得好好准备准备吧,涉及到那么多的钱和事,可不是吹口气就能解决的。 于是两家最后约定,来年「五一」节的时候送聘定亲,再定下办婚事的时间。 不过对于买新房的事情,赵红梅却始终没吐口,她说回去再研究研究。而季卫国竟也非常爽快的选择了忽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一切谈妥,刘翰林夫妇提出告辞,季卫国则客气的表示让他们多住上几天再走。 刘翰林说不必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有事没事的就常打电话联系吧。这也正中了季卫国的下怀。 刘家老两口走后,葛桂兰怪老伴儿瞎做主,也不商量一下就把房子的事给放过去了。 季卫国抖着双腿嘿嘿一乐:“山人自有妙计!” 第25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1 千禧年后的第一个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人们都在紧锣密鼓地购置着年货,街头巷尾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十足的年味扑面而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一个休息日,季秋月赶紧约了刘青山陪自己去逛商场。 虽然现在手头上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是难得秋月约自己上街,为了不扫女朋友的兴致,刘青山还是答应了。 “你不是最不喜欢逛街么,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秋月抬手就捶了青山胸口一下,犹如一团棉花糖撞上了铁板烧,当即就被化成了焦糖蜜汁,弄得两人心头都痒痒的。 “你才抽疯呢!我过年总不能空着手回家吧!我想趁着今天休息,赶紧给家里人挑几件过年穿的新衣服,要不然过几天就没时间了。” “干嘛非得要买衣服呢?弄点吃的喝的不是更好吗……”刘青山傻头傻脑地问道。 对于青山的尬问秋月懒得回答。每年春节都要为家里人买上几件新衣服,这是她七八年来在外打工养成的一个习惯,可以说是雷打不动。 在她的记忆当中,除了二哥秋天偶尔在过年的时候能混到一身新衣服外,自己和大姐四妺都是在「拣」衣服穿。 大姐拣别人家剩下的旧衣服,她再拣大姐的,然后四妺再拣她穿小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出来打工的那一年。 所以过年时给家人都带上一身新衣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只为买件新衣服那么简单。这是秋月在圆一个梦,圆一个曾经执着多年却又缺失了许多年的梦。 在大大小小的商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刘青山陪着秋月溜溜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感觉浑身冒汗腿肚子转筋,脚后跟也走得连疼带冒烟儿,却没见她买下一样东西。 “不行了,真走不动了!求你能痛快点吗?实在是太累了!”刘青山忍无可忍地催促着秋月。 见没反应,他又放大了音量:“我说,你老人家别光是遛来遛去的,倒是出手买啊!” 见青山真的是不耐烦了,秋月这才站住脚,转过头泄气地说道:“好东西太贵,便宜的又看不上眼。满世界的都写着打折促销,可看了好几圈也没见着一件价钱合适的,而且小孩子的衣服竟然比大人的价还高。东西一年比一年贵,你让我咋选嘛!”颇感无奈的她发了愁。 这个月的工资厂里已经提前发了下来,秋月手里总共有一千三百多块钱。 七百块是当月的工资和奖金,两百块是年底福利,剩下的四百块钱则是她刚拿到手的年终奖。 别看钱不算多,但秋月还是特意留出了四百块,因为她另有用途。 现在可供她支配的也就九百来块钱,这么点儿钱要买那么多衣服,确实有难度。 刘青山知道秋月的难处,穷大方的用力拍着口袋对她说:“看上什么只管去拿,哥给你出钱!” 秋月知道青山看似在开玩笑,实际上说的却是真心话。她很感激的看着青山,凑过去紧紧挽起他的手臂,将头也歪在青山的肩膀上,轻声道:“咱们俩现在还没结婚呢,我不想再花你的钱给家里买东西了。”半年来,刘青山和他的父母已经为她家花了不少钱,这令她很不安。 “不用想那么多,要不然我也得给你家准备过年的礼物不是。” 青山了解秋月孝顺又要强,可眼下她手头那么紧张,除了自己又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刘青山不想让秋月因为钱的事而发愁,要主动帮着她承担一部分。而秋月不好意思再花他的钱,可又为难买不成衣服,内心里很纠结。 “要不你就别买了呗,你们家人又不缺衣服,省得难为自己。”青山想劝秋月收兵回营。 “你知道什么,家里有没有我不管,我现在买的不是衣服,是我当闺女的心意,你懂吗?”秋月突然变了小脸子。 “好好好,我不拦着你,但你得跟我说说,你手里的钱想怎么分配啊?” 秋月掰着指头算计道:“有一百是给苗苗的压岁钱,有三百是给爸妈的过年钱,剩下九百是给家里人买新衣服的钱,还有几十块钱,是我往返的路费。” “你都想买什么衣服啊?九百还不够?” “我想给爸妈每人各买一件羽绒服和一件毛衫,还想给大姐、秋天、秋季每人买件外套,另外还准备给苗苗买双小皮靴和一件小花袄。对了,如果钱够手的话,还要再给爸买条驼绒棉裤,他的腿脚越来越怕凉了。” “一个也没落,全想到了。”青山忽然问道:“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就不买件新衣服穿?” “我自己?”秋月一愣。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被青山这么一问,才发现竟然还有个自己。 同时她也发现了,还有一个人在时刻的想着自己。那一刻,她很感动,心里也很暖,是被爱包裹着的暖。 “不用不用,整天泡在厂子里上班,就是买了也没工夫穿哪!”秋月憨然地笑着说道。 工资有限,每次给家人买完衣服后手头就空了,她哪里敢再生出给自己买衣服的心思。 刘青山看着秋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一阵发酸的心痛。 以自己的直觉判断,秋月的家里人几乎就没怎么关心过她,可她的心里却始终装着家里人,难道这就是亲情与孝顺的体现? 他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姑娘之前究竟是吃了多少的苦,从小到大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他却很清楚以后的方向,那就是要尽己所能,给她以最大的幸福与呵护。 “你看这样好不好?”回过神儿来的刘青山开始出主意。 “我身上现在就带了八百多块钱,再加上你的一千三,就是两千多了,咱们就可着这些钱花。 你先在商场里把衣服样式看好,然后我们再去服装批发市场买款式差不多的。那里的东西便宜,还能再讲讲价,这样钱也够用了,买的衣服也不会差到哪去,怎么样?” “主意倒是不错,可说到底还是要花你的钱。”秋月叹了口气,“而且我给他们准备的红包也没了。” “那点钱算什么,小意思!差多少回头我给你补上!”青山又拍起了口袋。 一股暖流浸透了秋月的身心,她想,那些结了婚的女人们是不是也经常有这种感觉呢,而这种感觉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感吧。 虽然两个人为了省点钱比了一家又一家,但最后还是满打满算地把兜里的钱花得一干二净。不过钱也没白花,买下的东西都很合秋月的心意。 这几天刘青山忙得要死,春节放假前要筹备安排的事情还有很多,纷繁的厂内厂外的事务令他压力倍增,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他也明白,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所以工作起来也就越发的拼命。 他这边想要一门心思地投入工作当中,可山城那边的季家人却不想让他消停。季秋天再一次冒泡,又打电话晃青山了。 “俺说那个谁呀,你要是有空的话年三十就来俺们家过呗,到时候你就跟着俺妹一起回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了,这也是俺爹俺妈的意思。” 向人发出邀请还甩出一副爱搭不理的腔调,这事儿也就季秋天能干得出来。 “看看吧,到时候再说。我得先问问我爸妈的意见。”青山自己觉得去不去都可以,无所谓,主是要看父母的态度。 自从他因为秋月的事给家里惹下大麻烦后,就再也不敢再乱说乱动了,很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惹得父母生气伤心。 听到刘青山的回复,季秋天嘿嘿地乐出了声,挖苦道:“你说你都快奔三十了,一张嘴还爸长妈短的,一点儿主见也没有,什么事儿还都得听他们的,你活的咋这么累呢!” “啥意思?听父母的话就是活得累啦……”刘青山正要开怼,却被秋天抢先摞了电话。不过这小子说无论去与不去,明天早上都要给他个准信儿。 青山回到家把这件事跟父母汇报了一下,并且再次表示,自己去不去都无所谓。没想到话没说完,刘翰林和赵红梅竟然都点头同意了。 “去就去吧,这是应该的。等你们结了婚以后,秋月就只能在我们婆家这边过年三十了。”通情达理的赵红梅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要是去的话,那就不能陪你们过年三十了。” “这边你放心好了,我们还有你大哥他们一家三口陪着呢!”刘翰林安慰着儿子。 第二天刘青山给季秋天打去了电话,说家里已经同意他去山城过春节了。 季秋天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叫着好,说是要赶快把这件高兴的事儿告诉爹妈。 然而他却并没有就此结束通话的意思,又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往别处引。“这个——三妹夫啊,你们省城大商场里的东西保靠不?” 刘青山凭着跟秋天历次交手的经验立马就听明白了,没用的时候喊我「那个谁」,有事求着了就喊「三妹夫」,看样子这个秧子又要搞事情啊。 果然,秋天以能在省城的商场里买到真货为由,让青山「帮」着他买块质量好点的手表带过去,而且是要山城见不到的那种。 “不要电子表,要机械走针的。”秋天特意叮嘱着,“款式一定要与众不同,要是跟别人都一样的话,戴着也就没啥意思了!” “这让我咋选?我又不知道你们山城有啥样的没啥样的!这样吧,你就说你准备买多少钱价位的。” “多少钱价位……这得看你的经济水平了。”秋天又摆出来一副无赖相。“反正是你出资。” 听了这话刘青山的心里又揪揪了一下。“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帮着你买手表,然后钱还得我自己掏腰包呗!” “对对,大概就是这么个理儿!” “什么理儿呀,我花时间替你跑腿儿就够意思了,钱你自己出吧!” “啊,怎么滴——”季秋天特有的标准长音再次灌进刘青山的耳朵,一股久违之感顿时袭来。 “不就是让你给俺买块表么,这点儿钱都舍不得拿?你跟俺妹还没结婚呢,就不把俺们娘家人放在眼里了,这要是成了亲,你还不得上天哪!难不成俺这当舅哥的说话对你不好使咯!” “你张罗买手表是你自己的事,跟秋月和我结没结婚有什么关系?” “呵呵,谁说没关系!俺是你舅哥,出门在外手脖子上空捞捞的,场面上过不去,连带着也让别人笑话你呀!” “笑话我什么?” “人家一问,说这位连块手表都没有就出来混,他是谁啊?那边答了,没表这位不是刘青山的舅哥么!你说说,到时候你咋在俺们山城呆下去呀!场面上还混不混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山城谁认识我刘青山哪?再说我去你那破地方混个什么劲儿啊!” 刘青山对这位二舅哥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连自己都当真。他很是想不明白,季秋天的厚脸皮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本想应付着给秋天买块五六十块钱的手表,但青山想想还是算了。 虽说是迫不得已,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送块差不多的吧,免得他再生出事端来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刘青山只好又抽时间去了趟表行,咬着牙买了块二百多元的手表。“就当是给秧子的春节礼物了。”他这样给自己解着心宽。 临回山城前,秋月意外的收到了青山送给她的春节礼物——一件新款羽绒服。而且这件羽绒服的样式也是她最喜欢的,这让秋月又感动了一把。 一直以来,她穿的衣服除了单位发的工装就是拣秋菊穿旧的,还从没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穿。 不过自从认识了青山之后,待遇就变了。先前青山就曾给她买过两件春夏穿的衣服,如今又为她添了冬装,这种因恋爱而衍生出来的福利在搞对象前是她绝对想象不到的。 那天在商场里她围着这件衣样转来转去,多看了好几眼,可连试一试的想法都不敢有。 之所以没有那个勇气,就是因为这件衣服的价格对她来说太贵了,任何超过百元的商品都会对她产生不小的冲击力。 想不到刘青山不仅把自己的心思都看出来了,还悄悄地将衣服给买了回来,真是细心又贴心。 秋月在往身上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感动的要哭,她知道,幸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第26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2 这一年的腊月里少了一天,农历二十九就是除夕,没有年三十。 当天下午一点多钟刘青山和季秋月就赶回了山城,季家人齐聚一堂,老老小小地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场面好不热闹。 刘青山很奇怪,秋菊怎么没在婆家过年,反而一家三口全都回到了娘家。 他也没留个心眼儿,大大咧咧的张嘴就问佟振东:“大姐夫,你们咋没在家陪着老人一起过除夕呀?” 佟振东被刘青山抽冷子这么一问急得直搓手,支支唔唔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这时秋菊把眼角一立,强势插话道:“我爹我妈不也是老人嘛,不也得需要儿女来陪么!俺们家每年都是这样过,咋的,你有意见哪!” 说罢又顺手扒拉了一下老公,“完蛋货!说个话都这么费劲!” “不不不,没意见没意见,我就是顺嘴这么一问,大姐夫都没说啥,你咋还急了!” 秋月在旁见状急忙分流焦点,“来来,大家都来试试我买的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而后她又偷偷地向刘青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嘴。 刘青山也感觉出来这里面不对劲儿了,知道自己又捅了娄子,便尴尬地挠了挠头,不敢再多说话。 等他扭过脸时,才看到季秋天正直着眼儿瞧着自己,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秧子正等着他的手表呢。 “二哥,这是给你买的手表,款式挺不错的,你看怎么样,满意不?”他从包里面拿出表盒,递给了秋天。 季秋天乐呵呵的伸手接了过去,打开表盒仔细一看,与他想像中的那种相距甚远。抽了抽嘴角,问道:这个表……咋看着不透溜呢,多少钱呀? “两百多块钱,上面叠着的那张纸就是发票。” 才两百块钱,你这不是糊弄俺么!季秋天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俺跟你张一次嘴是给你面子,怎么着也得给俺买块五百块钱以上的手表呀。拿这种两百块的便宜货来打发俺,你当俺是没见过大钱的叫花子呢!” 他自己也不好好想想,他们全家要是没有三妹秋月维持供养,恐怕连口稀粥都喝不上。 从小穷到大,自己又挣不来一分钱,却总是要由内而外地充有钱人的气场,心理自卑到极致就扭曲为无厘头的自大,这离精神病也就没多远了。 于是秋天的脸子一下就耷拉下来,也没说个「谢」字,就漫不经心的把表戴在手腕上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块表啊,总比没有的强。 青山已经看出秋天的表情变化,心说:你有啥可不愿意的,没给你买个十多块钱的处理货就不错了。 季秋天看似没话了,可心里头却攒足了气。他认为青山办事不讲究,没把自己这个当舅哥的当回事。 而且在他看来,对于刘青山的这种态度也是必须要及时打击的,如果现在不让这个准妹夫长点记性的话,以后保不齐就会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秋月拿出新衣服,边让大家试着边说道:“现在这东西太不好买了,我和青山花费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挑出来这几件,好不好大家就凑合着穿吧,这可是我们俩的心意啊!” “哦——”秋天正要找青山的茬儿来整治他,听到三妹的话感觉机会来了,大肥脑袋一晃立马就来了坏水儿。“你们俩的心意?这买衣服的钱是谁出的啊?” “当然是我们俩一起出的钱啦!”秋月不知其中有诈,完全没有防备。 “倒底是谁花的钱多啊?俺们也好知道是该领着谁的情呀!” 秋天斜腰拧胯地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口,身子得意地抖动着,就等着这两个「傻子」往自己做好的套儿里钻了。 青山不好意思了,说:“当然是秋月花得多了,我只是帮着她买。” 秋天一听更来劲了:“你小子有脑瓜儿啊!花着俺妹的钱让俺们家人领着你的人情,你咋就这么会算计呢!” 刘青山一下子被臊了个大红脸,急忙辩解说:“我也没这个意思呀,更没想让你们领什么情啊!” 他刚一说完就发现了自己语言表达中的漏洞,正想要修正,可没机会了,因为季秋天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 “还没想让你们领什么情!”秋天急急忙忙地抢着对大家嚷嚷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刚为俺们家花一点点钱就开始闹情绪了!这是什么人性呢!” “他不过是无心说走了嘴,你就别计较了。”秋月这才发现,原来是二哥成心要找青山的茬儿,只好劝他别再生事。 葛桂兰哪会错过这种热闹!有她在,就是一小碗的大米干饭也能给搅和出两大锅二米粥来。 她马上跟进话题道:“到底是你的心意还是俺姑娘的心意啊?这话可得说清楚咯。青山哪,不是俺说你,要是你真想贡献点儿心意,就该自己出这份钱。 能买得起,咱就买,买不起,你就是空着俩爪儿来,俺们也不会难为你,更不能挑你的礼。 但你不该上俺们家窜门送东西还让俺们家秋月帮你垫付啊,这事儿做得可不漂亮,不地道,太让人讲究了!” 刘青山这个气呀,后悔着不应该大过年的跑到这鬼地方来找气受。 季卫国在旁已经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在心里暗骂着。 “都嘎哈呢?你看你们一个个的!得便宜卖乖,收好不领情。人家青山给你们花钱买东西,还不说个好字,有你们这么干的吗。人家花钱是情分,不花是本分,知不知道!” 季卫国当众训斥老伴儿和儿子不是为了主持公道,而是要在刘青山面前树立形象,借机种草买好。 “大过年的,没工夫跟他们一般见识。给你个最重要的任务,去把院子里的灯笼都挂上去。”季卫国想把青山支出屋。 “我看院子里已经挂着灯笼了,还要再挂吗?” “你大姐夫今天上午又买来好多,都给挂上吧。还有,秋月也去搭把手,十几个灯笼得挂一阵子。” 待两人都走出屋后,季卫国才压低了声音对大家说道:“婚事还没办呢,说话办事都悠着点儿。” 告诉别人做事收敛,可他就忘了自己过生日搞「创收」的事情,所以季秋天并不买他老爹的这一套。 刘青山把最大的一个灯笼挂到了院子里最高的木杆上,这是季卫国特意交待的,说是灯笼越大挂得越高日子就过得越红火。 当他把大红灯笼像升旗一样升到了木杆的顶端时,感觉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升高了,是广阔的天空和喜庆的灯笼化解了他心中的不悦。等他系好了杆绳回过头来时,才发现秋季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身后。 “刚才你是不是觉得特憋气?”秋季似笑非笑地问道。她缩脖猫腰地把双手操在袖筒里,无论神情还是造型跟街头的小混混无异。 青山看了她一眼,很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没吱声。 “这才哪到哪儿呀!实话跟你说啊,往后还有你受的,等着吧!到时候别怪俺没提醒过你。不过……现在想跑还来得及。” 秋季说罢转身低头而去,可嘴里还依旧叨叨咕咕地自语着,“真是个大傻帽,在身边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多好,非得……哎,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看着神神叨叨的小姨子走回屋,刘青山的脑子一下就短路了,呆呆的在那里站了半天,直到秋月喊他为止。 四丫头为什么要拆她三姐的台,她不是跟秋月的关系最好吗?一长串的问号再次将刘青山围了起来。 在大姐夫佟振东出去燃放了两个「开席炮」后,季家开始了热闹的除夕宴。 青山发现,大家说的祝酒词几乎就是复制了上次中秋节说的内容,只不过是把「中秋佳节」变成了「新春佳节」。 也许是季卫国提前就嘱咐过的缘故,大家对于刘青山的这次祝酒发言都表示了认可,没再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刺激他,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席间,儿女们再一次回顾了父母为了养育他们而走过的艰辛历程。并再次发暂,不惜献出生命也要让爹娘大人过上神仙般的幸福生活。 而葛桂兰还是那句话:“俺们不需要你们的报答,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季卫国则仍然是提醒着大家要照顾好秋天。 至于秋天,照例做着白日梦,幻想着究竟应该娶哪位当红的女明星来做老婆,因为他已经挑花了眼。 看着这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场面,葛桂兰两眼放光幸福无比。 “当初要是再多生几个孩子就好咯!那可得多热闹啊!”她后悔孩子生少了。 大家都开心的笑了起来,看来老妈真是喝多了,这几个孩子都不知是咋带大的呢,还要再生! “俺们都是饿着长大的,再来几个你拿啥养活?”秋菊翻着老账本。 刘青山依然认为拿啥养活孩子不是问题,重要的还是怎么给孩子们取名字。也许最小的也只能叫「秋后」了吧!他想到这里把自己也给逗乐了。 “净在那胡说八道,都这么大岁数了,瞎胡咧咧个啥,想点有用的。”季卫国对老伴儿这种没头脑的话从来不感冒。 葛桂兰却有着她自己的盘算,“俺生不了没关系,俺的孩儿们还能生哩!秋月的婚礼眼瞅着就要办上了,等将来秋天秋季都成了家,那一共就是四个小家庭了。到时候凑在一起,就是一大堆的小不点满地乱爬哩!” 说到这儿她端起酒杯对大家倡议道:“来来来,为你们几个能生出更多的孩崽子干上一杯!” 季卫国实在受不了了,撇着嘴说道:“现在都讲究计划生育,每家只允许生一个。胆敢多生一个就罚死你!再说,你让她们生那么多的孩子干嘛?” “就你那脑瓜子还整不明白?”葛桂兰忽然对老伴儿的智商表示出疑问。 “子孙多了概率就大不是,你知道将来哪个孩子能出息成啥样?保不准就出个局长科长市长啥的,到时候俺就是局长科长市长的奶奶、姥姥,你就是局长科长市长的爷爷、姥爷!”大家被她的话逗得前仰后合,筷子都拿不稳了。 秋菊眼巴巴看着戴在秋天手腕子上的表,有些心动。她一个劲儿称赞表的款式好看,说这表真不错,是好东西,希望青山下次再来山城时顺便也能给佟振东带一块。 “放心,到时候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俺们给你,不能让你吃亏了!”秋菊抛着媚眼儿很敞亮地解除了青山的后顾之忧。 “还给啥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他刘青山应该应分的。” 季秋天晃着大脑袋想借机卖个空手人情,人五人六地对青山说道:“到时候看俺面子也不能收大姐的钱,听见没!”青山也没跟他过多计较,只当他又放了一个屁出来。 这次佟振东的态度和上一次比有了很大的转变,对刘青山表现得非常亲近,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这使得青山对他存留的反感也烟消云散。 毕竟按称谓划分他们同属于「女婿」类,放下隔阂的两个人来言去语相谈甚欢,喝得兴起便互相拼起酒来,到后来干脆就撒欢儿地对灌,只当旁边没有别人。 葛桂兰不管刘青山是否在注意听她的讲话,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大意是说今年春节的菜价又涨了许多,这次又是佟振东出钱买的酒菜,你这个三妹夫应当多向大姐夫学习学习。 看来这可真是要成「连桥」了!季卫国看着佟振东和刘青山连唠带喝不亦乐乎的样子,就又眯缝起了眼睛,算计起某些事情来。 一场盛宴美滋美味地吃罢,喝得晕晕乎乎的刘青山起身要跟着大家去看电视节目,却一把被秋天薅了回去。 “别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收拾碗筷,干活去!”秋天对他吆喝着,就像是主子使唤奴才。 青山借着酒劲脸色一沉,张觜道:“让我干活不是不可以,可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算老几你就支使我!” “俺是老二,怎么滴——”秋天圆肚子一挺,使出了舅哥哥的派头。 青山听到秋天又拉出来这个「标准」的长音儿腔调,当时就被刺激得要反胃,差点把刚才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你是够二的!”他不屑的回敬着秋天。 第27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3 秋月和秋菊看到情况不妙,马上把顶着牛的两个人给拉开了。 “你们都去看电视吧,谁也不用,我们来就行了。”姐俩一个推着秋天,一个拉着青山,把他们分开着给按到了炕上。 “可能是今天过节太高兴,他们都有点喝多了。另外青山在家也不怎么干家务活,让他洗碗也是难为他了。” 秋月尴尬地打着圆场,不管秋天再怎么胡搅蛮缠,她也不会说自己的二哥半个「不」字,所以就只好拿刘青山说事。不过经她这么一解释,反倒显得问题都出在刘青山的身上。 “怎么的!青山连个饭碗都洗不明白,不能够啊!俺就不相信青山不会洗碗。那什么,青山你今天就给你伯母长个脸,把碗都刷出来给他们看看!”葛桂兰自以为是地耍起了小聪明。 刘青山一开始也没多想,起身就要下地去干活。可当他把脚踩到地上后才反应过来,葛桂兰这是在忽悠自己啊,看穿了把戏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伸手去洗碗,无异于就是承认自己的智商还处于幼儿园的水平。 但要是再退回去的话,就会被秋月的家人认为是个废物。 正当他踌躇着不是如何是好的时候,苗苗拿着一本画册误打误撞地过来解了围,小丫头非得让他讲讲书上画的故事。 那画册正是刘青山送给苗苗的礼物,精品套装总共有十二本,全都是幼儿启蒙的童话故事。 小家伙刚收到礼物时高兴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地直喊“谢谢小姨夫!”这让刘青山产生了一种提前上岗的感觉。 秋菊带着秋月收拾了饭桌,又把碗筷都洗了出来。而秋季却什么也没管,吃饱喝足的她歪着头坐在暖烘烘的炕头里,边抠着脚丫子边观察着屋里的每一个人,那做派就如她父亲的翻版。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脑瓜子里在想着什么,亦如对她的父亲。 临近午夜时分,外面的爆竹声愈加猛烈起来,缤纷的焰火映满夜空。 已经睡了一小觉的苗苗醒来后又缠着「小姨夫」,嚷着抱她出去看烟火。 节日的氛围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使得刘青山早就忘掉了秋天挑衅造成的不愉快。 他也像个孩子似的蹦了起来,抱着苗苗兴奋地对大家喊道:“快走啊,趁着热闹咱们也放鞭去。” 然而他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的举动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响应,大家都在原地斜眼瞅着他,就跟瞅个外星人似的。 秋月拽了拽青山的衣襟,让他先坐下来吃瓜子。季卫国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还没到时辰哩,急个啥!”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如暴雨敲打在铁皮屋顶,密集而强烈,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春节晚会声音完全给遮掩住,就看着画面里的人光张嘴,根本就听不清在说什么唱什么。 轰隆隆的大炮仗此起彼伏地迸发着威力,将门窗的玻璃都快震碎了,坐在屋里的人互相之间需要很大声的说话才能听得清楚。 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百无聊赖的季家人只能像闹耗子似的「咔咔」的嗑着瓜子打发着时间。 地面上渐渐的铺了一层瓜子皮,间或露出一些桔子皮和糖果的包装纸,犹如田野里开放着的朵朵小花。 刘青山听着外面放得热闹,心里像长了草,他想:除夕放鞭炮也就是这个时候呀,怎么还规定另有时辰,这是什么规矩? 季卫国像是看出了青山的心思,轻声的自语道:“年轻人做事就是欠思虑,也不难为你们啦,想看热闹就出去看吧!” 他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出去看烟花焰火了。大家这才鱼贯而出,喜洋洋的在院子里看起了热闹。 山城人对除夕燃放爆竹很是热衷,并且有着当地独特的讲究。 他们认为谁家放的鞭炮越多,持续时间越长,就证明了谁家越有实力。 说白了,这就是邻里间一种斗富炫财的手段。往往由于这种无聊的长短争夺,有人会在几个月里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有人会整整一年都觉得自己矮人一头。 所以每年的此时,各家各户都是铆足了劲的「烧钱」。看似热闹非凡的壮观之下,却是一场关于家庭荣耀的暗战。 眼见着夜空中的光亮越来越少,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也越来越小,人们燃放爆竹的声势稀稀拉拉的逐渐衰弱下来,浓厚的硝烟正待慢慢散去。到了此时季卫国才如军队的首长般挥了挥手,下令道:“去吧……” 季秋天和佟振东立即领命,把屋内炕上的大纸箱子搬了出来。 他们从箱子里倒腾出十来挂一千响的大红鞭,以及整整一大捆的双响炮,足有五十多颗。 还有几捆「魔术弹」、「闪光雷」等手持式烟花。“留几挂鞭,明儿个和初五还要放哩。”季卫国提醒着。 敢情我刚才是坐在炸药桶上了!刘青山不禁后怕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当别人家的鞭炮燃放殆尽,一切就要归于平静的时候,季家院子里的鞭炮秀却刚刚开始上演。 随着季卫国的再次一声令下,季家人欢呼着将炮焾引燃,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再次响彻起来。 激烈的鞭炮声与绚丽缤纷的烟花交替地笼罩着季家的小院,周围的邻居们都能清晰的听到季家人那热烈的欢呼声。 而季卫国总是能很精准的把握发号司令的时间,将整体的燃放速度控制得不急不燥。 这使得只消一会儿就能报销的烟花鞭炮显得格外的多,历时二十余分钟才近尾声。 当最后一颗双响炮被崩到天上后,一声脆响结束了年终岁尾的喧嚣。 “跟别人家一起放多热闹啊!就这么抻着放也没啥意思,不过瘾!”没有尽兴的青山在向屋里走时对佟振东谈着心得,他哪里知道此中玄机。 佟振东小声的告诉青山:“比别人家晚放、抻着时间放是为了显得咱们家买的鞭炮比别人家多。” 青山觉得逻辑有问题,就问:“那怎么能显出来多啊?” 佟振东只答了一句话:“炸成一锅粥时谁知道是谁家放的!” 真是「人老奸、马老滑」啊!这句至理名言流传万古也不会失效。“太贼了!” 刘青山对季卫国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如同对他的二舅哥。 同时他也认为老人家的心眼儿全用在这方面真是太屈才了,放到过去怎么着也是个师爷一级的人物吧。 不过这从侧面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季家人的虚荣心已经升华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地步,实在是没救了! 季家人总是自以为是的耍些小聪明,只当是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是傻子。 他们以为这个小秘密没有人会看出来,更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在「斗鞭」大战中燃放的鞭炮最多,是当之无愧的获胜者。 其实季家这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作派邻居们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至少是不会在他们家人的面前揭出老底的。 刘青山和大姐夫进到屋里后还没等坐下,葛桂兰就忽然窜了过来,她乍乍呼呼的告诉青山,这些炮仗全都是佟振东买来的,今年大女婿可是又花了不少钱的。 佟振东愣愣地看着老丈母娘,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到底是不是他买的他自己心里门儿清。 不过他也明白,丈母娘这么说是一石二鸟,一方面要用他给连桥打个样,另一方面也是在敲打自己。 季卫国也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看似很随便的说了一句:“小哥俩走得挺近乎,是得多聊聊啊!”然后就闪到了一边。 佟振东的脸色又立即变白了。“你那张脸是五彩布吗?”刘青山打趣的开起了大姐夫的玩笑。 吃过了午夜的饺子宴,苗苗再次陷于瞌睡状态,虽然小家伙已经困得不行了,可葛桂兰还是不依不饶,非得让她说出把爷爷奶奶推下楼的「笑话」后才允许去睡觉。 这个圈儿葛桂兰算是转不出去了,亲家公亲家母就算是被推下楼一万次也无法满足她的「心理需求」。 刘青山这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他钻进了被窝,昏沉沉睡去。今夜他没有失眠,仿佛已经习惯于季家特有的氛围,不过仅是习惯而已。 每一次来山城,季家人都会做出一些令他出乎意料的言行。 他永远也猜不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样新鲜的事、好玩的事、有意思的事。 他在大开眼界增长见识的同时,也逐渐积累着对季家认同感的折扣参数。 这会影响他今后与秋月家人的和睦相处吗?会影响到他与秋月未来的关系吗?答案,只有天晓得。 大年初一的早晨,刘青山没有再次让葛桂兰给堵在被窝里,倒是被小苗苗给弄醒了。因为是妈妈告诉她,只要给三姨夫拜年,就可以得到压岁钱。 “三姨夫过年好!三姨夫过年好!”苗苗爬在青山的身上,用又甜又脆的小嗓音给他拜着年。 青山开心地亲了一下苗苗那嫩嫩的小脸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拜年呀?” 苗苗乐得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回答道:“因为压岁钱!” 青山一边开心地哈哈乐着,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刮了一下苗苗的小鼻子尖。 他把苗苗从身上抱开,然后起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了孩子。“这是你的压岁钱,拿着吧!” 小苗苗接过钱很礼貌的说了声「谢谢」,然后站在炕上郑重其事地给刘青山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这孩子真是又聪明又礼貌,太懂事了!”青山夸奖着苗苗,问道:“是谁教你这么有礼貌的?” “是爷爷奶奶教的。”苗苗左右摇晃着小身板儿回答道,然后就爬下炕蹦蹦跶跶地找妈妈去了。这是刘青山第一次在季家听到的关于大姐夫佟振东父母的信息。 洗漱完毕后,季家的儿女们包括佟振东和刘青山在内,站成一排给老两口子行礼拜年。 那排场摆得十足,完全是在模仿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规矩礼数。 可笑的是季秋季被夹在中间,她高傲地昂着头,不说话也不行礼,如刑场上的不屈者。而大家也是见怪不怪,没一个人找麻烦与她计较。 葛桂兰看着这排场激动得直拍巴掌叫好,季卫国则摆出一副很受用的架式,略挥了手让众人「平身」。 大家散开之后,佟振东从身上摸索着拽出了三张百元的新钞,恭恭敬敬地放到了二老的面前,嘴里还说着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 看来这一环节是要给老人送红包了。青山也按照秋月事先的嘱咐,掏出了准备好的三百块钱,同样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 自从他参加工作有了收入,任何年节都没给过自己父母红包,每每是从家里往出要钱。 没想到今天跑到这里来显大眼儿,上赶着给秋月的爹妈送红包,他首先就觉得很是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大人。 “慢着!”季秋天一声断喝,就将刘青山还没说出口的吉祥话给打断了。 抢到发言权的他把大肥脑袋一甩开了腔:“俺说那个谁,那个那个……未来的三妹夫,你现在还没正式任命呢,就这么抠抠缩缩的,还能不能行了?好不容易孝敬咱爹妈一回,三百不好使,再添几张!” 看到秋天在大年初一就没事找事地向自己的对象开炮,秋月忍无可忍。 “青山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大过年的跟他过不去?”这是她头一次跟二哥急眼,“大姐夫拿三百,青山也拿三百,一分也没少,有什么抠不抠的?” “哈!你们看见没,你们看见没,这还没结婚呢,老三就叛变了,胳膊肘子开始向外拐了!”秋天一席话把秋月给气得浑身发抖。 秋菊一边抚着三妹的后背劝她别生气,一边又劝着秋天说:“今天大年初一,你就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秋天不服气,“俺怎么出幺蛾子了?你们都没听俺仔细掰扯就说俺出什么幺蛾子,讲点道理好不好!”他倒委屈了。 葛桂兰一见儿子又要出「彩儿」了,就忙让儿子细说端详。 为了支持自己的论点,秋天又即兴编出了一套「理论依据」。 他说辈份差三代红包就得翻三翻。也就是说,青山一大清早就给了苗苗一百元,那是针对苗苗这辈的。 向上加一辈是秋菊这代人,就应是三百元。再往上加一辈就是季卫国这辈人,乘上三就应是九百元钱。所以,青山应该给二老九百元才对。 第28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4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青山在心里暗骂着,可并没有怒形于色。 他和秋天交手多少次了,对于秧子这种信口胡诌的作派已经见怪不怪,且具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你猪油吃多了怎的?”一直没吭声的秋季忽然出招,她跳出来拿话损着秋天,为刘青山打抱不平。 “你说这话啥意思?”秋天怔了一下。歪头斜眼儿地看着四妹秋季,心说这个死丫头片子,俺又没招惹你,你却要来坏俺的事儿。 “啥意思!我看你是油水太足肠子里存不下,都走到脑子里去了。哎,我问你,上头没?” “切!滚一边拉去,你知道个啥?”季秋天知道自己这张嘴损不过秋季,就动起手来去扒拉,想让她上一边呆着去。 “滚犊子的应该是你!别跟我动手,听见没!”秋季也反手去推秋天,“一肚子坏水儿要是胀的难受就赶紧去茅坑蹲着吧,往外排一排,拉的时候小心点儿,别把脑子也给拉出来!” “行啦行啦,两位活祖宗!大年初一也不消停!”没等季卫国发话,葛桂兰就拍起了桌子瞪起了眼。“要骂出去骂,要打出去打!”她破了音儿地叫喊着。 兄妹二人的争斗被暂时平定了,屋子里的人却都陷入了尴尬的冷场静音,就连小苗苗也是大气不敢喘,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大家看。 刘青山觉得秋季和秋天干仗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想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但转念一想:不对!问题的根源是出在季秋天这个秧子的身上,秋季看不惯他才跳出来打抱不平,自己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 而秋天杜撰的所谓理论依据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即使是葛桂兰这种思维不正常的人都觉得他的这套说词根本就立不住脚。可她又不想灭了儿子的威风,就给两边和起了稀泥。 “俺说青山哪,这个……秋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让你拿九百也确实有点不合适,这么着吧,不用太多,你再添两百也就算了。” 刘青山转头看向秋月,想听听她对此有什么说法。然而秋月几乎没用考虑就选择了认同母亲的提议。“那你就再多拿出来二百吧,左右这钱也没给外人。” 是不是外人不值得研究,既然对象都认可了,那自己照做就是了。 不想被季家人看扁的刘青山很爽快的又掏出了二百块钱,塞到了葛桂兰的手里。 其实不是刘青山穷大方,而是在他的心里偶尔也会闪耀出属于自己的优越感。 相比较而言,秋月家貌似没有什么收入,而自己每一次拿出点钱给他们,也都会觉得从内而外地萌生出一种特有的成就。 他倒不觉得自己是在施舍,不过能够替秋月在经济上帮助她的家人,这也似乎是在证明着自己对于秋月而言所拥有的某些价值。 然而刘青山的脑袋里毕竟还是少了一些弦儿,以他的阅历来讲,应对专业性的事务有余,而对于这种家长里短的算计,他的经验明显不足。 有一点他根本就没想清楚过,你主动给的,和人家主动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况且在季家人的脑回路里,即便是得了便宜也不会买你的好。 你主动给了,只能证明是你人傻。而他们主动要了后你再给,也不过说明你是属于好欺负那伙的。总之,把你的钱给到我的手里,于你是应该的,于我是凭能耐得来的。 葛桂兰表演性的推辞了一下后,便欣然接受了。而落得好处的季卫国则立马就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他联合着秋季数落起秋天来,说他何不懂事,不该在大年初一就给青山弄得下不来台。 面对一片声讨,秋天又开始拿佟振东说事,“大姐夫一年到头的给俺家花的钱少啦,他俩差多少就得让刘青山给补上多少,要不然大姐夫心里多不平衡!” 佟振东并没作声,而是一直在观察着葛桂兰的脸色。 “我这半年也没少给你们花钱啊!”刘青山对于秋天的没完没了终于面露愠色,准备开始反击。 季卫国已经受够了二儿子的「脑残」,心想:“这个瘪犊子早晚得坏俺的好事!” 就想办法找了个事由给秋天支了出去。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秋天向来就是只惦记着自己眼前的蝇头小利,从不为家里的大局着想。 秋天却不认为自己心里装的是小利,而且他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要尽可能的从青山兜里捞「干货」,因为一旦青山和秋月分手了,这种「浮财」是不可能退回去的,全都会变成是他季秋天的。 另外青山和秋月两个人若真是因为他的无事生非而分手了,那也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样秋月的工资就又能向家里多交一阵子了,起码在她与下一个男友朋结婚之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一个异形怪胎,所思所想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与贪婪,更不惜把亲妹妹的婚事给毁了。这就是他——山城的秧子,季秋天。 季家的正月初一过得出奇的冷清,无人上门来拜年,他们也不去别人家拜年,就连电话也是保持着高度的沉默。 秋菊和青山的手机偶尔接到几个拜年电话,零零碎碎地打破着这种冷清。 刘青山对此没有感到丝毫的奇怪与不解,他知道,任何不正常的现象在季家都是最正常不过的。 尽管没人登门,但是季家人仍如蜂蚁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他们拿出自认为是最好的美味食材,以及各种压箱底的珍藏器皿,非常认真的进行着准备,似乎有贵客将临。 佟振东带走了孩子,半个多小时后又独自返回,脸上充满了郁闷的神情。秋菊问了声:“送去了?”佟振东没吱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秋季要出门找她的狐朋狗友玩去,季卫国不同意,让她原地待命。秋季一赌气就跑到偏房里睡觉去了。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听到动静的季家人如被狗撵的兔子般一齐朝着电话窜了过去,葛桂兰头一个冲到了终点线。 她一脸兴奋地抓起电话就拜年,待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后,却一下子又像没了电一样。 电话是青山的父亲打来的,这令葛桂兰产生了某些失望感,不过能有人给她家打电话拜年,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荣幸与欣慰。 虽然葛桂兰很想与刘翰林多聊一会儿,但她又怕耽误了更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在客套了几句后,葛桂兰便着急的说家里的电话很忙,怕占着线别人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刘翰林则识趣地及时结束了通话。 刘青山听葛桂兰编的瞎话后差点就笑场,她家电话是够忙的,忙得都没了动静。 季家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菜肴叠摞着摆满了一大张桌面,这个桌面还是提前从街角饭店家借来的。 还有几个菜在蒸锅里热着,只待端上来就齐活了。大家都坐到了电话机旁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话,仿佛就像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着福音的降临。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是在等待着某个重要人物的大驾光临。 当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的时候,季家的电话铃声又突然再次响起。 虽然大家都在密切的关注着电话,但仍是被它的铃声吓了一跳。人们又像抢夺宝藏一样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这次仍是葛桂兰拔得头筹。 她激动的用手捂着胸口,带着哭腔与电话中的人交谈了几句后,立即放下了电话。 “五六分钟后到!”她用颤抖的声调宣布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于是大家又呼啦啦地起身,准备跑到院门口外的大街上去列队欢迎。 坐在一旁的青山想,我和这个人也不认识,就不用去迎接了吧。他想坐在屋子里等,然而却被秋天不管不顾地拉着脖领子给硬拽了出来。 “快快,要来的这位可是个大人物,是俺们老季家的贵客!待会儿你要是见到了可得认真对待,绝不能失了礼数!”葛桂兰认真地嘱咐着,唯恐青山在节骨眼儿上捅出娄子。 听这话茬,莫非这位非同一般的来客是位政府高官?究竟是什么样的长辈能让季家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列队欢迎? 此人又何德何能令季家人如追星族般表现出近乎狂热行为?刘青山一肚子的疑问,不知所措地和众人恭候着「大人物」的出现。 “俺的天妈,快去叫秋季!”葛桂兰发现少了个人,急得直拍大腿。 秋天又如狼似虎的冲了回去。很快,披头散发的秋季一边咒骂着一边被秋天推了出来。 “俺的小姑奶奶,活祖宗,您老就把嘴闭上吧!”季卫国气极败坏的求着四丫头。秋季这才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街上不时有邻居走过,和季家人客套而简单的拜过年后急匆匆离去,但「贵客」却没有应时出现。 正当大家焦急万分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季家的院门口。 “三姨过年好,三姨夫过年好!”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冲着季卫国和葛桂兰点了一下头。 “大哥过年好!”季家人老老小小都全部都以九十度的鞠躬来回礼。 真是奇了怪了,刘青山边琢磨边跟随着众人弯腰行礼。这个小伙子看年岁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在打扮与做派上比自己老成些,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某种官僚特有的气质。 但无论是季卫国和葛桂兰这样的长辈,还是秋菊秋天这种小辈,竟都对这个年轻人谓以「大哥」相称,难道他是黑社会的老大? “真不好意思!我的车子出了点问题,走到前面就熄火不动了,好不容易才打着个车。”年轻人不住的对等待的人们表达着歉意。“让大家久等了,抱歉,实在抱歉!”他双手合什地作揖道。 季家人显然对年轻人的道歉感到无比的折煞。一时间「没关系」、「这不是应该的么」、「这说得哪的话」、「跟俺们还客气什么」等等自谦自薄的话此起彼伏,如海浪般拍向了这个年轻人。 葛桂兰更是表现出急得不行的样子,她关切的问道:“你的车咋了?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撞坏了?严不严重啊?停哪了?要不俺让孩子们去给你看着去!”那神情,比自己家里着了火还上心。 年轻人微笑着摇着手,“不用了,都解决完了。”他指了指出租车的后备箱,“我还给你们带来点东西。” “哦——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又让您破费了!”葛桂兰拍着巴掌表达着感激之情。 “是啊!是啊!又让您破费了,真不好意思!”秋天点头哈腰地附和着,然后转身对着青山和佟振东摆了一下手臂,就像是战场上的指挥官在号召士兵们向前冲锋一样。“快去帮着拿东西,别让人出租车等着急。”他像个主子一样的吆喝着。 对于秋天这样说话的口气,青山和佟振东自然很是讨厌。 但在这种场合下又不能不去,于是两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车后走去。 也许是嫌两人动作慢了,或是想在客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某种优越身份,季秋天突然伸手从后面猛地推了佟振东和刘青山一把。“动作快点儿!”他同时大声的命令道。 刘青山身强体壮,被冷不丁推了一下后只是往前冲了两步便站住了。 佟振东的小体格哪能禁得住肥粗老胖的季秋天这么大力一推,他的身体如愤怒的小鸟般一下子就悠了出去,好悬没一头扎雪堆里。 遭遇了「不公正对待」的两人就像被虐的战俘一样,心里虽是装着极大的不满与愤慨,但还得伸手把活给干了。 他们俩把两箱啤酒和两箱饮料给搬到了屋里,然后互相对视了一下,此中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季家人现在没有闲功夫去理会这两个「力工」的想法,众星捧月般把年轻人给让到了上座。 “去把菜端上来。”葛桂兰没有让女儿们去干活,而是使唤着两个女婿将锅里热着的菜给端了上来。“你俩先出去吧。”她的又一道命令直接就把二人从屋里给轰了出来。 来客人了姑爷女婿不能上桌也就罢了,也不至于给轰出来啊!这是什么事儿呀! 第29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5 “大姐夫,这人什么来头啊?”整不明白的刘青山只好向「前辈」佟振东请教。 佟振东正蹲在花坛里用手撸着假山石上一块突起的地方,那个位置明显的要较其它部位光滑得多。 听了青山的求教,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大概的和青山说了一遍。 这个年轻人与季家人的关系,佟振东其实也是略知其一,不知有二。 来访的这位贵客叫金平,是葛桂兰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个表姐家的孩子。 他念过大学,因为家里早就花钱找好了门路,所以在毕业后就回到了山城,直接在一家国企大矿上了班,干的是技术员的活。 在工作了满两年后,家里又使了大价钱,把他弄到了矿场下属的机械厂做了厂长。 这个信儿也不知怎么就让葛桂兰知道了,金平前脚刚上任,她后脚就急忙忙奔了过去,求人家给自己的儿子安排工作,结果碰了软钉子,没成。 那个厂子的规模虽说不大,但各项待遇却非常的高,岗位福利诱人,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安排进去的。 而且前先在里面干活的工人也都非等闲之辈,那些都算得上是有「根子」有「门路」的人。 在这种情形下,除非上面有人才能给塞进来,否则一个萝卜一个坑,动了谁也不好使。 金平当时还只是个立足未稳的毛头小伙,谁都惹不起,哪能为了秋天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就给自己添麻烦。 那些日子金平被求他办事的亲戚们给搅得什么正事都办不了,还有些「亲戚」他压根就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这里面就包括葛桂兰。 他这刚一当上厂长,所谓的「亲戚」们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冒了出来,每天跟苍蝇似的嗡嗡围着乱转,把他搞得头昏脑胀。不过这些人的下场都一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升官发财不认亲,早晚要遭报应!这是大伙在被赶走时撂下的狠话。 金平在单位无法正常工作,回到家里也不能正常的生活,他的父母也饱受骚扰之苦。 为了能够尽早的平息这种求托之风,并弥补因此而在亲朋之间产生的的不良嫌隙,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对凡是求过他的人,挨家挨户的上门去走了一遍礼,说明了自己的难处。 人们收了礼当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去骚扰了,这事也就平定了下来。 在这份走礼的名单中,就包括了葛桂兰家。可以说,葛桂兰是借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才沾上了这个阔亲戚。要不然,人家认识她是谁啊! 当金平坐着小汽车带着礼品上门时,季家人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葛桂兰初衷不改,“这礼俺是收下了,但俺儿子的工作你还得给俺们办了。” 这让金平再次见识了葛桂兰的厉害,知道这位名震山城的「最疯婆娘」可不是浪得虚名。 为了给她一个交代,金厂长许下承诺:这件事虽然办不成,可我们还是亲戚,您老和我妈是一辈的,每年春节我都会来给您拜年,来看您。 堂堂一个国营单位的大厂长要年年给自己拜年请安,那可是件天大的荣耀! 而且这小子拜年总不可能空着手吧。葛桂兰二话没说,立马就答应了这个条件。 金平走后,葛桂兰却被老伴儿一顿臭骂,说她捞不清轻重,问她是儿子的工作重要还是一个虚头巴脑的破面子重要。 葛桂兰讲话了,都重要!他现在虽然没帮忙,但你知道他啥时候就能帮上一个大忙。 另外俺们自打从农村搬到这里,挨了多少欺负,受了多少白眼。 这么一个大有来头的大厂长要是来给俺们拜年,多长脸!以后看谁还敢瞅不起俺们。 后来,金平还真的没食言,第二年的大年初一十点就来了,并且以后每年的初一都是准时准点过来。 因为金家平在家里排行老大,为了表达对他的高度重视与高度尊敬,所以季家人无论老少都会很亲切的尊称他为「大哥」。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他来了也用不着把咱俩撵出来啊?”听了大概的青山觉得这两者根本就不挨边。 “咱妈这么做有两方面考虑。”佟振东很习惯于管丈母娘叫「咱妈」,谁让她是秋菊的亲娘呢。 “一方面她是想告诉俺们当女婿的,她们家可不是一般的家庭,还是有背景、有硬人儿、有人脉的「大户人家」。 另一方面她也是为了向金平显示自己的实力,表明她也不白给,也是有人得跟她点头哈腰地装孙子。” 刘青山似乎有点明白了,“她为了在人家面前显摆自己不差事,有道行,就把姑爷女婿呼来唤去的当使唤丫头,这样做可不好!” 佟振东无奈地挠着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有啥好不好的,她就是想让人家觉得她姑娘的婆家人都得听她的吆喝,看她的脸色。嗨!也就是图个面子好看呗!” “我跟你比可不一样,你都已经是季家女婿多少年了。我和秋月还没结婚呢,最起码也应该算是半个客人吧,现在就这么支使我,真不地道!”刘青山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说出来。 他忽然想起了佟振东的身世背景,好像也挺「硬」的。就问道:“大姐夫,我记得有一次秋天曾跟我说过,说你是衙内公子,是什么意思啊?” 本来还有些笑模样的佟振东听了青山的问话,立即就摔了脸子。 “你闲得没事问这干嘛?吃饱了撑的!这事你管不着!”说完就掉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准妹夫。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大不了不告诉我就得了,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呀!刘青山真想一脚蹬他屁股上,让他来个嘴啃泥。 “喂,你俩麻溜过来,来敬大哥两杯。”秋天叉着腰站在门口大声招呼着二人。 “能为大哥敬酒是前世修来的福份,都精神儿的啊!”他故意大声吵吵着,希望大哥能够听到他「真情」的嘱托。 “这个振东你们也是老相识了。”葛桂兰给大家相介绍着。 “这个是刘青山,秋月的对象,是从省城来的。青山,赶快叫大哥呀!”刘青山再一次给金平行礼并又叫了声大哥。 “这个我可得跟你好好介绍一下。”葛桂兰抬手给青山介绍着大哥,那姿势就像是博物馆里的讲解员在给游客介绍木乃伊。 “你这位大哥可了不得,是个大厂长!管着老大一个国营厂哩!”她眉飞色舞的白话着。这令金平感觉这位三姨不像是在夸自己,倒好像是在骂自己。 “大厂谈不上,就那么几个人儿!请问老弟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哥顺口一问,青山却留了个心眼儿。要是说出自己是做企业管理的,这位大哥也许会与自己多聊上几句,谈话中或许还会带上一些这帮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那不就是等于招季家人的恨么,大哥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得给我穿小鞋。“我就是在一个普通工厂里上班。”刘青山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来给大哥敬上!”秋天牛逼哄哄地把酒瓶子塞到青山的手里。 刘青山早就看到了,那正是他哥刘青云给老爸买的茅台。想不到最终落到季家人手里,给人家撑门面来了。 大哥的面前摆了一只小酒盅,里面的酒并没见少,想来大哥没喝,只是像猫舔般的沾沾嘴唇而已。 青山象征性的往里点了点,就算是倒酒了。接下来秋天又递给佟振东和刘青山每人一个三两装的玻璃口杯,另拿了一瓶地产烧酒让两人自己倒满。 “这是干什么,大家都喝一样的嘛!”大哥表现出了亲民的一面。 “不用不用,他在家可能也没少喝这酒。”秋天一激动差点没把酒的来源地给露出来。 发现漏洞的他赶紧嬉皮笑脸地找补着做着解释,“俺是说这酒不禁喝,还不够他们润嗓子的。再说,贵酒应当贵人享嘛!” “大哥随意,你们俩可得干了啊!这可是对大哥的敬意!”秋天依旧牛气哄哄的在旁指导着。青山瞥了他一眼,空着肚子,一仰脖儿,干了。 看到三个人都放下了酒杯,秋天又卖起了空头人情。“大哥呀,刘青山可是省城来的,你以后要是去省城办点事儿啥的,就提前给俺打个电话,俺一定让青山给您安排安排。” 他转过头又对青山说道:“大哥要是去你那儿,你一定要看在俺的面子上给大哥安排明白咯,听见没!” 青山下巴微抬,脸带微笑,意思不置可否。 “来给大哥整两句。”葛桂兰又命令青山向大哥致祝酒词。“整两句能上得了台面儿的话,别丢了你省城人的身份!” 刘青山觉得此时的自己在季家人面前更像是个卖唱的艺伎。“我还用唱两句儿不?”他笑眯眯的问葛桂兰。 大哥察言观色,早就感觉出刘青山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息,那味道与季家人显得格格格不入。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刘青山已经有了反感的情绪,这无论是对季家人还是对他来讲,一旦表现出来就都不好看了。 “好了好了,不用开口一看就知道,老弟是属于一表人才本领出众那伙的!”大哥打着哈哈。 “还是大哥口才好,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光听说话就准知道你是当大官的!”葛桂兰把大哥的马屁拍得啪啪响。 “俺说平啊!”葛桂兰此言一出大家都为之一愣。她可从来都是称呼金平为大哥的,即便是在背后也是大哥长大哥短的。今天突然直呼其名,难不成是又要发神经了? 其实葛桂兰这么叫只是为了要在青山面前显示自己的分量,所以才故意很亲切地叫了一声「平」,但在场的人谁都能听得出来,那声「平」字藏着胆怯露着羞涩。 “俺说平啊!小斌子最近跟你联系没?”葛桂兰歪着脑袋对着大哥发问,就像两个好哥们在谈及另一个熟识的老友。 “我跟他哪有联系啊,我跟人比不上,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大哥不是在谦虚,这是事实。 「小斌子」是葛氏家族中的传说人物,是大哥中的「大哥大」,已经被传说覆盖了很多年。 葛桂兰和金平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们从来就没见过这个叫「小斌子」的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赶下一场了。”大哥起身告辞,同时表示着对季家盛情款待的感谢。“今天酒不错,菜样也不错,整整二十四道菜,辛苦三姨了!” 季家人不敢再留,并再次倾巢而出,夹道欢送,刘青山和佟振东也在其中。 刘青山就像维持会长送别太君一样,并步立正,点头哈腰,动作特别的搞笑。旁边的秋季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就算是她今年露出的第一张笑脸。 “啧啧!又是一口酒没喝”葛桂兰看了看那个小酒盅,里面还是满满一下子,刚才青山敬酒时人家只是端了端,嘴上就是做了个样子。 “这么好的酒人家都没惜喝,俺看就舔吧了几下。那你说人家平时都是喝什么样的酒?”她对老伴儿问道。 季卫国对此也很含糊,“可能是葡萄做的果子酒啥的吧,俺也说不清楚。” “这世上还有你不清楚的事儿?”葛村兰说这话也不知是捧还是贬。 她拿起了给大哥用的筷子,那筷头子还是干的。“哎!又是一口菜没吃就走了。”她很是可惜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心意。 “你别看他没吃啊,但他可又是把菜码给数了一遍,而且又是数得门儿清。”她自豪而骄傲的冲着大伙说道:“数了一遍就当是吃了一遍。人家忙,百忙啊!年年的能趁个春节的机会来一趟,可真是仁义哩!” 她不知道,大哥每年都要去老领导家送一封「硬货」,路线刚好经过她家,也就是顺路而过。所以就出现了大哥每年只是进来坐一坐就走的匆忙样子。 早起就没吃饭,大家都饿坏了,也不管饭菜凉没凉就吃了起来。 尤其是秋天,刚才装着秀咪只吃了几粒摆在面前的油炸花生米,早就连馋带饿的忍不住了。 现在都是家里人,也用不着客气,即刻大显身手。只见他手臂舒展,大开大合中将一双筷子使得上下翻飞,用到妙处更是满桌子只见油光不见筷影,筷头上的功夫炉火纯青。 看着儿子的吃相,葛桂兰气不打一处来。“哎呀!你慢点儿喝,你当你那是下水道呢……哟呵!你慢点儿吃,再噎着了可咋办……你能咽下去一样再吃另一样不?你这样跟吃折箩有啥区别!” 葛桂兰平时不是最看重儿子么,这回怎么又犯了相呢?原因就出在了秋天的工作上。 第30章 女友家的春节有味道 06 大哥此番前来,不仅是为了年节的「慰问走访」,还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秋天的工作有眉目了。 同时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安排工作得花钱。 大哥说的好,别人是想调换工作,秋天是要找工作,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就别又挑又拣地讲什么条件了。 他推心置腹地对季家人说道:“我看你们家秋天挺大的岁数也没个工作,实在是为你们着急。现在单位正好出了个空缺,我就先替你们扣下了。 不过这事我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还得要总公司的人事劳资等等部门领导批准才行。 人情是免不了的,大概得用个四五万的吧。不过你们放心,拿三万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替你们补上,所有的事我来帮你们摆平,谁让咱们是实在亲戚呢! 你们想想,那可是国营企业的铁饭碗呀!每月工资奖金不带赖账的,过年过节的还能分豆油、分刀鱼、发大米,就算是三八妇女节也能跟着混两双袜子一把雨伞的。这是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三万块钱就能拿下来,多值啊! 工资不赖账,逢年过节的还能发东西,这一下子就说到葛桂兰心坎里去了。 她跟季卫国听着大哥带来的福音,两只眼睛是忽而放光忽而暗淡。儿子工作有着落是好事,但涉及到花钱出血就是要坏事。 大哥没管他们究竟是咋想的,只是把话给说全了:这事儿我可是先紧着你们家来的,谁让咱们是实在亲戚呢!行不行阳历三月份前给个话,后面还有百十来个人等着呢! “这可咋办好呢?”葛桂兰没了胃口,还立马就上了火。 拿出三万元钱,对季家而言不是天大的难事,因为他们已经从青山家捞到了不少的实惠,足以应对这次经济考验。 但难的是季家的家规是只许进,不许出。钱往里进可以,怎么来的都无所谓。 可要是再往出掏,那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他们家过日子的最佳方式就是:箱底再有钱,也得借别人的钱去花,当然还得是不要还的那种。 季卫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他的本事就是转移危机,让别人替他上火。 这不,他又撺掇着葛桂兰去搞摊派了。 他的想法是:让秋菊和秋月出面去化缘,愿意找谁找谁去,只要能把钱拿回来就行。 但这姐俩又能找谁呢,自然是自己的那个「他」了。 这事若是放在半年前,青山也许会鼎力相助,甚至有可能会出去借钱来办这事。 因为那时青山确实是想把秋天当成亲兄弟来看待的。但相见不如思念,青山一经和秋天接触,他就没烦过别人。所以现在想让他来帮这个忙,那真是连门儿也没有! 佟振东也不会出手相助,就他那副小身板,根本就受不得这种两肋插刀的事情。 尤其是看见刘青山这个「打替班」的连桥来了,就更是有了艮主意:从此以后,你们季家休想再从我身上薅下半根儿羊毛来! 季卫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虑情绪,一方面他相信女儿们一定会把两个「贤婿」的思想工作给做通,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与谋划。 然而季卫国还没等把事情给谋划好,季秋天却在硍节上自己拆起了自己的台,他又开始琢磨着怎么耍弄刘青山了。 “俺说三妹夫,你去把厕所给收拾一下呗。”秋天看旁边没别人,就又像秧子似的支使着刘青山。 “厕所有什么可收拾的?”刘青山反问他,心想,你家一个旱厕,也没人乱扔垃圾,有什么可收拾的。 见青山没听吆喝,秧子又说话了:“俺说你这两天光吃没拉是咋的?那大粪都冻成了坨,一层一层的码成了塔,眼看粪尖都要杵着屁眼子啦!你不去收拾还让人怎么拉屎!” “你说话也太夸张了吧!你家那旱厕不是直接通向菜园的化粪池么,大便拉完就直接掉坑里了,怎么会像砖头似的堆起来?” “不信你就跟俺看看去,我骗你这事干啥呀!”秋天拽着青山来到了后院的厕所。 山城内平房居多,一般的居民区使用的厕所「蹲位」就是垂直安放在一个大深坑的上方。 而一些有条件种菜的家庭因为要给自家的菜地施「农家肥」,所以就会将厕所修建成另一种形式。 通常是在「蹲位」的下方用水泥砌成一个斜坡,这个坡会连通到修建在厕所后面的化粪池里,这样肥料就会紧挨着菜地,免除了人们来回挑粪的麻烦。 但是这种厕所有一个弱点,就是为了保持清洁一定要经常用水去冲洗这个斜坡,要不然时间长了粪便就会沾在斜坡上不下去。 尤其是在冬天,必须得要一天冲一次,否则粪便就会冻在上面。而季家使用的就是这种厕所。 在季家,这活儿一般都是季卫国来干,别人都躲得远远的。 不过可能是季卫国光顾着忙乎过节了,忘记了冲洗厕所的事,再加上季家这两天人口也多,「弹药」过于充足,结果一夜之间就产生了堆积,而且粪便都冻住了。虽说没有秋天形容得那么严重,却也真是不太卫生,是该清理了。 刘青山看到这种情况很是发怵。大便累积了这么多,用水肯定冲不动,怎么清理呀? 用铁锹撮,这个角度也不得干啊。再说我要是一使劲用力过猛收不住的话,那我还不得直接钻粪坑里去呀! 秋天看青山不说话,就指着粪坑说:“俺这不是难为你,全家人有一头算一头,都收拾过厕所,现在就差你一个人儿了。你要是想娶秋月,准备成为俺们家的一员,你就必须跟俺家人一样来收拾厕所。 你要是不想娶秋月,那你这就跟着俺去俺爹妈那,把话说清楚了。怎么样,痛快说话,这活儿干不干?” 刘青山本就不是偷懒耍滑的人,在单位里脏活累活也没少干过。 他不想为这种事和秋天吵起来,那样岂不是让别人觉得自己也是个「秧子」。 另外现在天寒地冻的,这旱厕跟大野地没什么区别,虽是看着恶心,却也闻不着什么刺鼻的气味,那就干吧! “你得给我找个工具呀,没有工具怎么干活?”青山在后院里边问秋天边寻摸干活用的家伙。 “别找了,俺家有个现成的家伙事,就是专门干这个的。”秋天带着青山从后院库房里拿出来一根两米来长、六分粗细的大铁钎。 “你家怎么把收拾厕所的工具和吃的放一起呀?多不卫生啊!”青山想起在库房里还有许多的生肉熟食和蔬菜。 “又没挨着放,隔着八丈远呢,穷矫情个啥!” “那你告诉我怎么使用这个东西。”青山向秋天讨教这根铁钎的使用方法。 秋天摇头尾巴晃的训斥道:“俺说,你长个大脑袋瓜子是干什么用的?自己琢磨呀!”说完后后着手往边上一站,在一旁当起了监工。 被秋天骂作是大脑袋,青山感觉就如一个正常人被一个精神病骂作是精神病。“我总不能被个精神病看不起吧!”他在心里暗暗较着劲。 他再次钻进库房,找了一双干活用的线手套戴上,然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手里这根铁钎。 这其实就是用一根用粗铁棍做成的钎子,它一边是细长的尖头,另一边是扁扁的一字铲形。该用哪一边干活呢?他有些发懵。算了,先试试再说。 刘青山拿着铁钎朝粪坑里戳了下去,感觉真像是撞上了硬石头,这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在室外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冻得硬梆梆的。 他见这一下没有反应,就又用了一些力,可还是没戳动,反而崩起了一些碎屑。青山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很怕被大便溅到身上。 看着青山惊慌失措的样子,秋天开心得大笑起来,“咋样,怂了吧!俺就知道你们城市人儿干不了这个,一个个就跟个秧子似的!”他这时又拣起了自己农村人儿的身份。 “没事呀!都冻成硬块了,就是崩身上了也不会沾。”见青山不再动手,秋天赶忙接着忽悠。 被秧子骂作是「秧子」,刘青山又来劲了。 心里想着:我一定得把这个活给干下来,把它给完成了,看你小子还能说出个什么球来! 青山又用力连戳了几下,竟还是没能给弄下去。反倒是更多的碎屑崩了出来。 他一边用力戳着,一边尽可能的侧着身子,向后努力地歪着头躲避着。 他每戳一次就赶紧向后撤一步,生怕那大粪的碎屑会溅到身上。 哪知怕啥偏来啥,他越躲那东西就越向身上扑。当他再次非常用力地将钎子戳下去后,还没来得及迈出后撤的步伐,有一个飞溅出来的大块头如安装了定位导航的导弹一样,竟然十分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嘴巴,他甚至都感觉那东西已经接触到了他的牙齿和舌头。 虽说青山一直是嘴唇紧闭着,那东西其实也并未进入口中,但毕竟是块大便啊! 一股恶心劲从内到外的喷薄而出,他猛啐了几口后不禁狂呕起来,赶紧撒腿冲向了库房里的自来水笼头…… 秋天刚开始被这幕突发的情况给整得一愣,继而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无比开心的尖笑声,那是一种近乎喜极而泣的笑,如鬼哭狼嚎一般。 “大过节的你吃点啥不好,偏好这口,非得吃这个。口味可够重的啊!” 他蹦着高地拍着大腿笑着,笑得泪如雨下。要不是身上穿着新衣服,他都想开心地趴在地上打滚儿了。 季秋天一路七扭八歪地狂奔着,他要把这个天大的笑话尽快的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急于要无私的与其他人分享这个千年一遇的超级大笑话; 他要非常形象、非常生动、非常具体的「报道」此次事件中的精彩桥段。 而且他又临时暗暗下了个决心:决定要指着这个笑话过活一辈子。 葛桂兰得知此事后非但没笑,反而拍是着大腿嗷嗷的怪叫着,就如有人要扒她的皮一样。刘青山这才发现,他又着了秧子的道儿,而且是一坑俩雷。 原来季家并不是忘记了冲洗厕所,而是故意为之,他们这是在守财呢。 每年的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季家都不会扫地和冲洗厕所,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会破坏财运。所以就出现了一地垃圾无人扫,一坑大便没人除的情况。 “还好青山没干成,要不然咱家今年就要玩完了!”季卫国松了一口气。 “那不还是给戳下去挺多碎渣么?俺告诉你刘青山,今年俺家要是有破财的地方,那就是你闹的!如果真出了事情你要负责,俺们要是赔了五十,你就得搭给俺们一百。”葛桂兰仍是狂怒不止,她算是讹上刘青山了。 虽然刘青山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可是神奇的事情还是在此之后接连的发生了。 季家在这一年真的因为青山而破了财,只不过并非是赔钱给别人,而是卖闺女少收了钱。 季秋天只为了一时的痛快,就不惜拿着家里的财运当枪使、开玩笑,也真是豁得出去了。 虽然他很过瘾地恶整了刘青山,但日后才发现自家的财运真的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直到那时他才想起来,尊重传统习俗是有多么的重要! 经过此事,刘青山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更留下了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作呕记忆。 此外,他还获得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心得教训——天冷了可千万别到山城来瞎溜跶! 秋季捂着肚皮哈哈地笑个没完,她还故意问青山,说大便进嘴是什么滋味,味道好不好。 青山没好气地说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秋菊也是一边开心地乐着一边安慰青山说不去想也就没事了,可那么大一块崩嘴上了,青山不想才怪呢。 秋月更是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笑着问青山:“和大便接吻到底是个啥感觉呀?” 刘青山一把搂住秋月,说咱俩亲个嘴儿你就知道是啥感觉了,说罢就要对着秋月下嘴。结果吓得秋月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晚上葛桂兰又要找青山玩麻将,准备借机大搂一把。青山很干脆地直接就给回绝了,“我不玩,直接给你一百块钱吧,就当是我输的好了!” 此时的他还封闭在「重口味」的心里阴影中无法摆脱出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玩什么麻将。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青山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还要到很多的亲朋好友家去拜年。临走时他特意给秋月留了返程的车费。 第31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1 回到家刘青山一刻也没耽搁,立即就把豆子给约了出来,那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仍旧是捋不出个头绪,他需要有旁观者的建议与指引。 餐桌上浓香四溢的羊排和带着冰碴儿的啤酒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二人关注的焦点全都落在了谈话内容上。 豆子表情凝重地倾听着刘青山讲述此去山城的遭遇,好半天也没插话搭腔,与以往的风格路数完全不同。 当好哥们说出对于婚姻情感的疑虑与困惑时,他才反问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秋月家的人都是什么货色了,而且以前也是几次三番地提起过,那你觉得还有和秋月结婚的必要吗?” “不,你没听明白!是我和她的家人犯相,我跟秋月之间并没什么问题,这不妨碍我跟她结婚。” “你自己的心里既然都已经有了准主意,那还找我出来干啥呀?”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感觉她家那些人问题都不小,以后有可能会给我带来大麻烦,我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怎么对付预防他们。” “现在不是我没听明白,而你没弄明白!我跟你说啊,这人的第一直觉是最准的。既然你已经感觉到这帮怪物以后可能会毁了你,那么你就应该当机立断,把问题从根源上给清理了。” 豆子语重心长地劝道:“直接换个门当户对的多省心!” “怎么清理?怎么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秋月已经睡过了,我的父母也去她家提过亲了,现在调头,可能吗?” “想要调头,随时随地都可以呀!只要你心够大,全都不是事儿!”豆子轻松地做了个耸肩的姿势。 “我心不大,我现在也不想调头,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躲过她家那一大帮子的闲杂人等!” “你这是隔着锅台上炕!也根本办不到!”豆子有些生气了,他没想到青山会这么不开窍。 “你现在是属于有想法却又不敢面对问题的根源,之所以会这样,只不过是你怕麻烦。怕惹得爸妈生气,怕给秋月那边造成困扰,更怕捅出娄子后兜不住、擦不了屁股。当然,你也是舍不得秋月这个人,我说的对不对?” 刘青山想了想,豆子分析得确实有道理,这几条都说到了点子。 “没错,我当然舍不得秋月了,要不然也不会衍生出这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还是的啊,你自己都知道根儿在哪儿了,那就斩草除根呗,这多简单的事儿呀!” “我现在就想斩草,不想除根儿!” “你……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感觉舍不得秋月呢?你们的感情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刘青山仰起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个问题包含的答案太多了,因为他喜欢秋月。 因为他要对秋月负责,因为情感所致,还因为什么呢?他感觉还有好多的因素,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除了你所谓的做人原则之外,是不是对秋月的身体有着更多的……牵挂和想法?” 豆子本来想说肉体与欲望,但是怕挨揍,所以就挑着青山比较能接受的字眼儿来表达。 “这个……”刘青山再次陷入疑惑与困顿,他的脑海里马上就反馈出与秋月缠绵时的感官体验。 不过他的嘴上却没对此做出承认,“你别瞎说,我就是喜欢她这人罢了!” “你喜欢她的人多一点还是喜欢她的身体多一点?”豆子终于没绷住,脱口而出:“我相信你现在只是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手感,至于她骨子里究竟怎么样,我敢打保票,你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 哑口无言的刘青山现在真的是一脑袋浆糊了,这个精豆子说的咋就这么准呢! 季秋月虽然相貌平平,但是在他的眼中却是长了一身的爱人肉。 这个论断经验是怎么得来的,除了朝夕相处攒来的感情之外,还不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那种欲罢不能的床第之欢,换成哪个男人也是不忍舍弃的呀! “要真的就是因为男欢女爱这点事,那还有啥不舍的,另外再找个女的,关上灯还不是一个样?” “又想找哪个女的呀?你要关谁家的灯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别人!皮又紧了是不是!”伴随着一连串训孙子般的呵斥,洪博竟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哟,这不是洪博么,你咋来了?”刘青山很是惊讶,但他转过脸来看豆子时,这小子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 “你们不是掰了吗?怎么……”他发觉了自己的冒失,便及时止住了话头。 “我们又和好了,前任又变成现任,不行吗?”洪博似笑非笑地就把刘青山的疑问给怼了回去,待紧挨着豆子的身边坐定后,才礼貌地向傻了眼的刘青山道了一声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刘青山急忙还礼回应。 “问你哪,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想表达啥意思啊?”洪博没惯毛病,一巴掌拍到豆子的后脑勺上。 “没啥没啥,我这不是给他上上课么!”见到克星的豆子立马矮了半截,形象也从导师变成了孙子。 “就凭你?还给人家上课!切!”洪博不屑地呲着牙。 嬉皮笑脸的豆子只顾着与洪博亲昵起腻,也没向刘青山作出只言片语的解说。 也是,大活人都已经在这儿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好要投入的另一段感情呢?说好要找的文静小女生呢? 咋刚过两天就又转了回来?眼前这俩人如胶似膝贱贱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曾经劳燕分飞各奔东西。 呆头呆脑的刘青山不禁再次感慨: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经过刚才豆子的梳理与引导,他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之所以放不下秋月并急三火四地要娶了她,其主要的本质根源竟只是为了追求肉体的快感。不对不对,他晃了晃脑袋,心说又差点被这小子给绕进去。 “你所拥有的是你的身体,诱人的美丽。我所拥有的是我的记忆,美妙的感觉——” 豆子勒着嗓子模仿着黑豹乐队的韵味,装模作样地哼唱起来。他又犯了老毛病,这个时候不挤兑青山一下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谁的身体?谁诱人?谁美丽?你又有啥记忆?”洪博每发一问就拍豆子的脑袋一下,终于引起了反抗。 “别拍了,再拍就拍傻了!”豆子伸手去掐洪博的脸,两人嘻嘻哈哈地扭在了一起。 对面的打闹并没有干扰到刘青山的思绪。“什么分不分断不断的,不至于!一定还有其他的折中办法。” 他仍然觉得自己和秋月就是上辈子定下的夫妻,月佬早已在两个人的脚脖子上栓了根红绳儿,而且系的还是死扣。 对于刘青山的问题,洪博拒绝提供任何的参考策略与分析。 因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目前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固执得很,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他有疑虑,需要开导,但又不会听取别人任何的建议。除非自己觉醒,要不然别人出再多的主意也是白扯。 工厂今年的春节假期延长到正月初七为止,可秋月还是像往年一样在初四就回到了省城。她急于要回到青山的身边,每分每秒也不想远离自己的爱人。 “我们家人都没拿你当外人,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都不是有意的。”秋月想消除家人对青山造成的不良影响。 “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青山就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要在秋月的面前展现出宽广的胸襟。 “那件事……你也不要再生二哥的气了。”秋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我说你别再提这事儿好不好!再也不许提了!”刘青山本想把「啃屎」的事永远的忘掉,怎奈秋月偏偏又要提及,这令他郁闷而崩溃。 “把房子退了吧,我想要搬到你家里去住。”说这话时秋月不敢看青山的眼睛,她害羞的低着头,随手摆弄着两张纸片。 “什么?我没听错吧!”青山不知秋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会是想用献身来弥补你家人对我造成的伤害吧!”青山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秋月。 “想什么呢!跟他们没关系。”秋月把手中的纸片折来折去。 “那就是你着急了,憋不住了。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在这里就可以解决啊,也用不着跑到我家里张罗吧!”青山一脸的坏笑。 “死一边去!”秋月脸色绯红的拿起枕头朝青山砸了过去。 等青山抱着枕头坐起来时,秋月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两只小巧的千纸鹤。 “我想和你双宿双飞,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永远也不分开。” 她说话时,额头已抵在了青山的脑门上。两人就这样顶着牛,而且越顶越用力,刘青山突然往后撤了一下,秋月重心不稳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这对亲密的情侣咯咯咯地开心笑着…… 青山抱着秋月说道:“搬去我家的事,还得先问问我爸妈再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同意呢!对了,这个想法你爸妈能同意么?” 秋月扑闪了两下眼睛,非常得意的告诉青山:“他们完全同意!”她的父母怎么会不同意呢,因为这主意就是他们老两口子出的。 在刘青山离开山城的当天下午,季卫国和葛桂兰就郑重其事地和秋月进行了一次谈话,大女儿秋菊旁听。 季卫国问秋月,“你想不想在结婚时能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楼房?” “当然想啦!”结婚住新房,这也是秋月的梦想之一。 于是季卫国就给秋月出了个主意,“那你就这么着,等你回到省城以后,就搬到青山的家里去住,也别在外面租房子了。只要你搬过去,青山的爹妈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肯定会给你们买套楼房。” “你咋就这么肯定?再说我跟和青山还没结婚呢,咋搬过去呀,怪让人笑话的!”其实秋月更担心的是被青山的父母拒绝,怕到时候下不来台。 “谁能笑话你?谁敢笑话你!”葛桂兰撸着袖子,“你和青山现在就已经算是没领证的夫妻两口子了,住到他家去怕什么?再说你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多不方便,又要多花钱,太不划算了。 虽说房钱是青山给出的,但也不能花那冤枉钱咯,能省就得省,再说俺们也是替青山着想打算不是。” 秋菊也在一旁劝道:你还是跟他商量商量,搬到他家里去住吧。试婚住在一起很正常,又不是丢人的事。 “其实季卫国和老伴儿是这样打算的,没等结婚就让秋月先住过去,首先就给赵红梅造成房屋空间上的紧张感与压迫感。 毕竟屋里多了个喘气儿的大活人,不用人提醒,她肯定就会觉得屋小了。 另外两个小年轻的在一起生活哪有个稳定劲,吵吵闹闹地再喊上两嗓子,刘家老两口早晚得受不了。到时候再让两个孩子出去租房子住是绝对不可能了,他们自然就会张罗着买婚房。” “听爹说的没错,你们省下的房租钱正好攒下来留着以后过日子用。”季卫国跟女儿算着经济账。 “你去买件小衫,最好是像电视里那样的,特露肉的那种。搬过去后就天天在屋里穿着。”秋菊突然出了个怪主意,她跳跃性的发散思维完全秉承了葛桂兰的风格。 “穿那种衣服干什么?”秋月没理解秋菊的意图。 “不用多问,对买房子的事肯定有帮助,听姐的没错。”秋菊很有把握。 她想让妹妹来个「火上浇油」,使刘家父母因为受不了秋月的生活习惯而尽快给她另买房子。 到了晚上秋月看电视,当看到节目里袒胸露背的女明星时这才反应过来,这下把她乐得,肚子都笑疼了。 刘青山回家跟父母商量了许久,刘翰林夫妇最终同意让秋月搬过来住。 他们也觉得秋月在外租房住不合算,各项费用加起来负担确实很大,儿子的工资基本上都消耗在这方面了。 先搬过来既能省下这项开支,又能互相熟悉一下对方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这样也好,省得婚后还得现适应。 于是刘翰林又打电话询问了秋月父母的意见,在得到非常肯定的答复后,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正月初五的下午刘家人又是一次大聚会,老两口让青山带着秋月过来一起吃饭。刘青山刚走进楼门口却停住了,他想了想,又拉着秋月的手往外走去。 第32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2 “咋又往回走了?”秋月搞不懂,眼看着就要进家门了,这咋又退了回来。 “咱们先去买点东西,然后再上楼。”青山领着秋月来到小区旁的一家水果超市,买了好些水果,又买了一箱啤酒。 在秋月给家里人都拜过年后,刘青山才说道:“爸、妈,这是秋月特意给你们买的!”他指着放在地上的水果和啤酒。 “回到自己家里还这样客气干什么,你们挣钱那么辛苦,好好存起来,留着以后过日子用,往后可不要再买什么东西了。”赵红梅贴心地对秋月嘱咐着。 秋月不好意思了,她慌乱地点着头,紧紧地抿着嘴唇,偷偷地看了一眼刘青山。而青山则笑眯眯地对她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琪琪看到秋月来了,高兴得直蹦,嘴里喊着:“小婶过年好!小婶过年好!” 因为李丹已经告诉过女儿,秋月就要成为她的小婶了,所以孩子在拜年时也就干脆喊起了「小婶过年好」。 秋月被孩子「小婶小婶」叫得心里美滋滋的,她从里怀兜里掏出来一张五十块钱的钞票。 “这是小婶给宝宝的压岁钱。”说着就把钱放到了孩子的手里。 青山回来前给她留下了一百块钱作返程车费,这五十是她买车票后剩下的。 “这可不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李丹就已经把钱从孩子手里抢了过去,然后又塞回到秋月的手中。 秋月没想到李丹会把钱塞回来,认为是嫌她给的少,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把钱又放到琪琪的手中,喃喃的对李丹说:“大嫂,我知道你是挣大钱的,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千万别嫌少,这是我第一次给孩子压岁钱,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李丹也闹了个大红脸,“不不不,你别误会!除了她的爷爷奶奶外,我们从来也不让别人给孩子压岁钱,就是不想让孩子养成向人伸手要钱要东西的习惯。”她说着又从孩子的手里把钱拿走,还给了秋月。 青山把秋月拉到一边,对她说:“这是真的,不骗你。我也从来就没给过琪琪压岁钱。” 秋月这才安下心来,可琪琪已经给她拜年了,她还是觉得应该送给孩子点什么。 小琪琪看着大人们像击鼓传花般把钱推来传去的,觉得很有意思,就对着大家喊道:“不许停,接着玩!”这引起了满堂开心的笑声。 “宝宝,我们不是在玩,是小婶要送给宝宝过年的压岁钱,但这个钱咱们可不能要,妈妈想让你从小养成一个好习惯!”李丹对女儿解释着。 琪琪虽然听得懂妈妈的话,也「拒收」过不少压岁钱,但她也知道这是小婶特意送给她的「礼物」,可妈妈又说不能要,这令她很委屈。“宝宝没礼物了!”孩子把嘴嘟了起来,要哭! 李丹赶紧引导女儿:“宝宝,钱这种礼物不是你这么大小孩能玩的,咱们可以让小婶再换另一样礼物送给你。” “换什么样的?”孩子又高兴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一个吻啊!让小婶送你一个吻吧!”李丹笑眯眯的看着女儿。 秋月听了这话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心想:还带这样唬孩子的,现在的孩子都鬼精鬼灵的,琪琪能答应么? 何况跟她同龄的苗苗都知道往自己兜里划拉钱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琪琪真的把小脸蛋儿给凑了过来,要让小婶好好的亲自己一下。 在得到了小婶的轻吻后,琪琪也很实在的回敬给秋月一个带响的重吻。“这是宝宝给小婶的春节礼物。”琪琪开心的笑着。 “大哥呢,大哥怎么没过来?”秋月没见到刘青云,就问大嫂李丹。 “别提了,本来都到楼下了,就被人一个电话给叫走了,说是请吃饭,其实就是让他去买单!”李丹无奈地说道。 “什么人哪,咋能这么办事?”秋月没想到还会有人在大年初五就这么操作。 “都是一些主管部门的小领导,德不配位!”自从进入生意场,李丹和刘青云就没少遇到过这种事情,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为了企业和生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吃饭时赵红梅提起了搬过来住的事,并对秋月说:“大正月的自己住在出租房里多冷清呀,要不今天就别走了,先在这住下来吧。等出了正月再把房退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个车去搬东西。” “不用找车。”秋月回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全加起来半个编织袋也就装下了。还有一套被褥是厂宿舍的,我送回去就好了。” 刘家人听了秋月的话,都在心中为之一酸。 青山的父母和大嫂不住地往秋月的饭碗中夹着菜,劝她多吃些。 琪琪也跟着大家给小婶夹菜,把大家都给逗乐了,说这孩子什么事都跟大人学,是个小机灵鬼儿。 到了晚上秋月就住在了刘家,赵红梅高兴地找出来新枕头新被子给她用。可是到了半夜里,她就后悔做出让秋月留下来的这个决定了。 老大刘青云很自立,也很要强,大学毕业后就不在家住了。 即使结婚后也很少带媳妇回来过夜。现在听着北屋里不断传出的令人尴尬的声音,老两口子特别不习惯。 赵红梅悄悄地对老头子说道:“看来房子真的是太小了,两屋离得忒近,这么住着真是不太方便。” “就他们俩这么折腾,不但我们睡不着,恐怕上下左右的邻居们都会受影响!明天要是有人问起是怎么回事,咱就说是搬家具呢!” 刘翰林闷声闷气地回应着,他干脆坐了起来,跟老伴儿商量道:“要不还是趁早去挑房吧,把喜事赶紧给办了,让他们早点搬出去住。” 可赵红梅还是很犹豫,怕儿子不在身边自己会觉得冷清,也怕儿子在外面过不好日子。 现在就能看得出来,季卫国下的这步棋是多么的高明精妙,真可谓是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 刘青山像摔跤运动员一样,和秋月在床上翻腾了好半天才得逞。 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想占便宜是不可能的。秋月掐着青山的脸蛋子说:“我可是啥都给了你了,你有啥也都得给我。” 刘青山开起了玩笑,“我能有啥,我还有爹娘,都给你吧!”秋月得意地笑了,“礼尚往来,我在山城的一大家子也都交给你了。”她可没开玩笑,而且这一点她也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正月十五工厂放了半天的假,秋月让青山先回家,说自己还有点事。 等秋月回到刘家时,手里拎了一大堆的水果,还有两瓶好酒。 她的这个举动把刘家老两口心疼坏了,赵红梅再次叮嘱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要是再往回买东西的话,我们就不答应了。” 秋月仍是没说什么,但感觉真的是很开心。青山偷偷问了才知道,秋月是向同事借了钱才买来这些东西的。 他不禁批评道:“你这是何苦呢!我爸妈根本就不会挑你这个的。那天我只不过是为了过节好看而已。” 秋月搂着青山的脖子说:“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家人瞧不起我的!” 刘青山一把就给秋月推开了,气得两条眉毛都拧成了蝴蝶结,“这都哪跟哪儿呀!他们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你也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听懂没有!” 在这天傍晚,秋月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自从她搬到了刘家,家里人要打电话找她非常的方便。 不过这次葛桂兰却让秋月下楼找个公共电话再打回去,而且是立刻就要办。 有什么事要背着青山和他家人?秋月不知老娘又要搞什么事情,急忙跑下楼去。 葛桂兰在电话里喜庆地跟告诉秋月:“娘跟你说啊,俺们家就要双喜临门啦,因为秋天的工作和婚事都快要解决了。” “什么婚事,我咋不知道?”这才离家几天,秋月没想到二哥这么快就有了对象,并且还要谈婚论嫁。 葛桂兰说,有个以前的老邻居今天找了过来,要给秋天介绍对象。 不过要在相亲前先把秋天的工作给定下来,这样对方就没啥意见了。 “你二哥其他条件没说的,只要是工作能成了,人家立马就能同意结婚。”她对儿子向来都是具有很强大的自信心。 “二哥工作的事不是还得等信儿么!” “孩儿啊,你二哥工作的事可不是件小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能等得起吗?俺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三万块钱给凑出来,只要能把你二哥装进这个镶着金边儿的铁饭碗里,往后俺们家就算是解脱啦!” “那你是想……” “现在不是要想,而是要做,赶紧张罗钱哪!这么大个事儿,上次你爸不是跟你们都说好了么,咋扭屁股就给忘了呢? 俺跟你爸就别惦记了,俺们兜里比脸还干净,一分都没有!现在除了你,谁也指望不上——” “可我又能有啥办法呀,我的工资奖金全加起来就那么多,还都交给了你,你……你不会是又让我找青山要吧!” “要不怎么说你是娘心头子上掉下的肉呢,俺心里想啥你都能猜得出来!”葛桂兰顺手又给三姑娘扣上一顶帽子。 “赶紧让他痛快掏钱,这事办得要快,晚一步铁饭碗和媳妇就都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这个……要不你先找大姐夫试试。” “唉!俺找他干什么玩儿意!实话告诉你吧,佟振东这个王八犊子这回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竟然敢跟俺们顶嘴叫板啦,还说他一分也没有,贱命倒是有一条!” “这可咋整!”秋月起了难心。 “哎,其实你大姐那边也挺困难的,俺也不指望她们能帮什么忙了。现在就全靠你啦,如今你可是俺们老季家的顶梁柱!”葛桂兰把三姑娘的位置抬得很高,梯子一撤绝对下不来。 “我想起来了,你们不是从青山家要了两次钱么,加起来也快三万了,够用啊!” “傻孩子,你二哥结婚操办就不用钱啦,结婚之后过日子不用钱啦,现在就把那钱花了,到时候还上哪儿凑去! 你再和青山好好说说,让他一定要协助俺们家完成这个任务。你二哥要是没有工作,婚也就结不了。要是那样的话,俺们全家就都没法活了!”葛桂兰说这话时故意甩着哭腔,就差弄出来擤鼻涕的动静了。 秋月在楼下徘徊了好久才回到楼上。进到房间后,她顺手带上房门,还把门锁也给反扣了。 刘青山大喜,以为秋月又要和他「战斗」,可是听到秋月是要和他谈二哥工作的事,不开心了。 “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秧子!”刘青山为自己和秋月设了一个底线。 “你骗人!你欺负人!你刚把我弄到手就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了!”随着秋月不间断的抽泣,青山的底线动摇了。 “我的存折上也就两万块钱,那是我们结婚以后过日子的钱,都给秋天了我们怎么办?”他也要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 “我们都有工作,可以再挣啊!这么好的一个工作机会要是丢了,二哥会憋屈死的!” 秋月还是在为她的二哥着想,用的口吻也跟上次替秋天要学车费时一个样。 “要不就算借给他,等他工作以后再分批还给我。”与以往一样,刘青山想得倒挺美。 “不行,要给就白给,不能算是借的。”这次季秋月顾家的态度异常坚决。 而之所以会表现出这种强硬的态度,是因为此时她的思想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有了飞跃性的转变。 现在的情况是,她已经住进了刘家的门,街坊四邻也都看到了,自己彻彻底底成为了刘青山的人。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说两家话,刘青山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存折自然也就有她的份儿,所以她有权分配「共有财产」。 当然,她的这种观念转变不仅益于葛桂兰在电话中的「开导」,也是她作为季家「顶梁柱」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俺们家把我这个大活人都交给你了,你还在那算小账,就不能为俺家出点力做点贡献!”秋月还是在没完没了地抹眼泪儿。 第33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3 “我们俩还没领证办婚礼呢,你家光是现金就从我家拿走了近三万,这还不算上从我手里给出去的钱。 这钱要是都花在你身上,我绝对不会说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可花在秋天身上,我心里不舒服。你知道么,他不但不会领我的好,还可能反过来骂我的娘。”青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没领结婚证呢,你就想要把我家人踹一边去了!”秋月忽然哭出了声,她坐在床边任性地左右拧动着身子,两脚也跟着乱踢,脚后跟像擂鼓一样把床箱板踢得咚咚作响。 “你小点声!”青山一下子把秋月按倒在床上,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啊,咱俩还没结婚呢,你们就来抢我的军火库了。咱们要是领了结婚证,那你家人还不得把我们家当炮楼给端喽!”他压低了声音对秋月说道。 看着刘青山紧张的样子,秋月忽然灵光一闪,因为她发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噢——原来你是怕你爸妈听见,那我就偏要弄出响动给他们听。 于是她一边掰开青山的手一边把嘴张得老大,故意放大音量“啊——”地喊了一嗓子。 青山见状不好,情急之下也没容多想,直接就把手指头塞到了秋月的嘴里。哪成想用力过猛,一没留神就刮到了秋月的嗓子眼儿。 含着一嘴的「异物」,还被杵了嗓子眼儿,秋月条件反射地就呕了起来。 她想要把嘴里的口水吐出去,怎奈青山的手指头还在她的嘴里,搞得她吐不出咽不下,鼻涕眼泪也跟着横流直淌的。 被压迫着的秋月万分恼火,瞬间就起了狠心,她把脑袋略作后仰,腾出点空间后吭哧一口就咬了下去。 刘青山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急忙要把手给抽回来。哪知秋月反而紧紧咬着不松口了,这下倒把青山给疼得嗷的一下叫出了声。 “唉哟哟哟……”刘青山终于从秋月的嘴里把手给抽了出来,两人一起疼得淌眼泪儿。缓过劲儿来的秋月仍旧不依不饶,她又做出了一个准备大喊大叫的姿势。 “吁!吁——”刘青山高高举起双手,他投降了,彻底服了软。 他怕被父母听到,这些乱事再把他们也给卷进来就不好了。 要娶秋月的是他自己,关于秋月和她娘家的事情当然需要他自己来解决,爱屋及乌的爱情方式还要被迫继续进行下去。 第二天早晨,赵红梅发现秋月的两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了。 所以就认定了是青山欺负了秋月,让人家受了委屈。她联合老伴儿一起收拾儿子,没让吃早饭就给他轰了出去。 在他临出门时秋月还俏皮的冲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让他有苦说不出,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为了「迎接」这两万块钱,季家人特意又去办了一张银行卡,他们想要做到专款专用单独管理,而且当天就收到了刘青山的汇款。 “还是这玩意儿特玛的快!”季卫国兴奋地摆弄着银行卡,不过一阵狂喜过后又蔫了下来。 二儿子找工作的打点钱需要三万块,可现在还差一万,怎么办? 过段时间相亲的女方家就来人考察了,一看除了个破电视机任嘛电器没有,怎么办? 葛桂兰神气活现地说道:“那咱就置办全套的家用电器呗,就像老李家那样。他家在儿子相亲前就把屋里所有的电器都囫囵个的全换了新的,还添置了不少新玩意,气势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光是拆下来的纸盒箱子就堆了那么高一摞子,卖破烂都换回了好多钱,让人看了都眼气!” 季卫国摇着头,“那么买费用就太大了,咱们根本就承受不起。而且还不知道人家要多少彩礼呢,现在得省着点花。” “省点花就省点花!”葛桂兰又提议了,“那咱就少买几样,但是三大件是必须有的,要不然让人家看不上眼儿。” “是啊!别的可以没有,但三大件是必须得有的。”季卫国同意老伴儿的观点。 “那咱就先弄一台新电视机,要屏幕大大的那种,看着真楚,响动也大,瞧着过瘾!”葛桂兰用手比划着,就如那电视能占满一面墙一样。“只要一打开,二里地外的人都得知道俺们家在看电视!” “那大个的电视,得特玛多少钱?”季卫国的心尖上立马就像被剜了一刀。 “还要买个一人来高的大电冰箱,能装好多的东西,有多少剩菜剩饭都能放得下。对了,还得必须是上下两层都带门儿的。” 没等葛桂兰往下说,季卫国一声冷笑,“就秋天那个饭桶样,你认为俺家每顿还能有啥可剩的饭菜!再说了,电冰箱哪一个门儿的?你当那是火炉子呢!” 葛桂兰被修理了一通,却没往心里去,还在接着她的构想:“再来一台能洗能甩的洗衣机,听说全自动的不错,俺们就来台全自动洗衣机。” “就你说的这几样,没一样特玛便宜的。”季卫国眯着眼睛算计着。 “你愁个啥,把这事交给秋菊不就行了!” 对啊,近水楼台,秋菊现在不正给王大老板打工卖家电么。 于是季卫国就给秋菊打电话,让她按着最好的货色给挑选了一番。 而后秋菊又和经理软磨硬泡地商量着再便宜些,最后走的是进货价,三大件再加上其它零零碎碎的小电器,总才不到一万块钱。 季卫国原本的想法是让大女儿和大女婿把电器款给结了,可秋菊一听急得直喊亲爹。 “我说亲爹啊,亲爹您老听我说一句成么!我帮你把家电的价钱给打到出厂价,得罪了老板搭了人情,不知要陪人家吃多少顿饭才能把这情给还了。 我出了这么大的力还要让我出钱,你是咋想的啊!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别忘了,俺们两口子还有苗苗要养活呢!另外也不是我舍不得给你们拿钱,你想想,以前你们向我和振东伸手的时候,我们啥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不是我攀比秋月,既然她把对象都领回家了,婚事也要成了,你们也该让我跟振东喘口气缓一缓了。” 大女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卫国终于不得不放了秋菊和佟振东一马。 “是得让秋菊她家缓缓了,但办工作的打点钱还差一万,又欠下近一万的电器款,咋办哩?唉——愁死个人咯!” 一想到这个大窟窿眼子季卫国就闹心,浑身上下也都跟着发疼,如同大病将至。 “不是就两万块钱么,俺们家还是能拿出来的。要不就先把存折上的钱给提出来。”葛桂兰着急办事要掏钱放血,季卫国却一再地说不行。 “这钱还得让刘青山他们家出,他刘家的钱一天不到账,俺就跟他们家没完。” “还是你做买卖精,但得抓紧咯,时限到了就误了秋天的大事。”葛桂兰提醒着。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只要是秋月能保证青山守口如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季卫国仍是成竹在胸。 “是老兄弟呀,你好啊!”刘翰林接到了季李卫国打来的电话,很是热情的问候着。 “老哥哥,打扰了,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有这么个事儿。”季卫国放低姿态,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俺们山城这小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臭毛病挺多。这不是,才几天的工夫,嫁姑娘就又添了个新说道,说是婆家必须要给娘家置办全套的家用电器。” “哦,那你的意思是——” “跟你交个实底说句实话吧,俺们老季家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而且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用,还费电,你给俺们弄个三大件就行了。” “哪三大件?” “也没啥,不就是冰箱、彩电、洗衣机咯。”季卫国说完了自己都想乐,这瞎话编得也太不专业了。 但是他认准了一条,自己的姑娘刚刚住进刘家,无论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要能觍着脸把要求说出来,刘家就不会好意思驳他的面子。 然后他又再一次提到了摩托车的事。因为在此之前他就曾经给刘家打过电话,说他们家改了主意,又想要摩托车了,只是用不着刘家去买,出一万块现金就成。 那次刘翰林一口答应下来,事后却被赵红梅给教训了一通,说他不会算账。 因为季家已经把摩托车的要求换成了一万元存折,再在又要一万元的摩托车钱,这里外里不就是等于又给多拿了一万块么。 随后心有不甘的赵红梅主动向山城打去了电话,用了将近一个来小时的时间,终于和季家把这笔糊涂账给掰扯明白了,也不管是摩托还是存折,在这件事上,就折现成一万块钱。 而这次季卫国则拿秋天说事,说二儿子就要参加工作了,山城又山多坡多,上下班都得需要骑摩托车出行。因为现在着急用,所以他希望买家电的钱和买摩托车的钱能够一起到位。 “这些总共得要两万三四吧,你们出个整数,两万块钱就可以了。”季卫国很大方的抹掉了零头。 最后表示,这钱最好是按照山城当地的规矩在阳历三月份前就打过去,因为季家可不想为这种事而让山城人民给看扁了。 季卫国在催促刘家尽快将钱汇过去时,仍然强调着先前的十五万真不是给他们自己要的! 说这钱会有一部分给女儿置办嫁妆带回来,“剩下的俺们也不花,要单独为孩子们攒起来哩。” 刘翰林早就看出来这里面的猫腻了,心说甭来这一套,你糊弄鬼呢!不过看出来归看出来,面子上该说的话该办的事还是不能给省略掉。 “要不就答应老季家,给他们拿钱算了。”刘翰林和赵红梅商量着,“十五万都答应了,也就不差这两万了,毕竟婚嫁就这一次。而且人家闺女都搬过来住了,我们要是再不有点表示,传出去就跟我们占人家便宜似的。 老季家要趁着女儿出嫁把家电给置办全,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对他们来说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不如我们就尽量满足他们家的要求吧。” “开玩笑,我可不会任由别人将咱家当成提款机!”赵红梅立即就提出了三条反对意见。 第一条,她认为季家是在温水煮蛙。季家人在一步步的试探着刘家的底线,并造成蚕食的常态化。 而且这种事开了头就不会有收口,得惯了便宜的季家还会继续得寸进尺地蹬鼻子上脸。 他们一点一滴的增设条件、加载法码,最后累积起来的份量都能压死一头大象。 第二条,要保存实力。钱要是照这样都给了季家,那么自家拿什么过日子? 青山以后怎么过日子?别忘了,先前承诺给人家的十五万块钱还没到位呢!而且这边还想要买婚房呢!还要办婚礼庆典呢!这些都得用钱。 第三条,涉及到李丹。当初老大娶李丹时我们作为婆家可是没给人娘家一分钱,买的东西也都是给刘青云和赵丹一起用的,没人娘家什么事儿。 现在对老二娶媳妇投入这么大,你想没想过青云心里会是什么想法,你又想没想过李丹心里会是怎么个滋味。 “李丹不是没有娘家嘛!她会有什么想法。”刘翰林觉得老伴儿想多了。 “人家舅啊,姨啊什么的就不算娘家人啦?”赵红梅认发现老头子头脑越来越简单了,怀疑他是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老季家条件不好,要不就先给点,给他们拿个五千一万的吧!”刘翰林慈悲心起。 可赵红梅又何尝不是菩萨心肠呢,只是秋月的爹妈太下三滥,冷眼瞅着可怜,实际上他们却是最可恨之人,愣是把菩萨都气得起了嗔怒心。 “这是给一点的事情吗?就这种人,我们就不应该可怜她!” 赵红梅后悔提亲时对李家所做出的十五万元的承诺。自打她从山城提亲回来,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季家又三番五次的追加条件,终于反过味来。 刘翰林在给季卫国打电话时,没好意思直接告诉他说不行,只是说现在手头比较紧,过个三五天再说。 他的想法是过几天再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这事给回绝了。他还跟季卫国说了自己正和老伴儿研究买婚房的事情,表示这要用到很多的钱。 季卫国可不知道刘翰林的真实想法,只当他是答应了,想到过几天就又能收到一笔巨款,不禁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儿。 第34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4 葛桂兰也异常兴奋,她得意的对季卫国说:“老头子,你看到没有,秋月要搬过去,刘家就让搬过去了,俺们要加两万块,刘家就给两万块,这说明什么,知道不?” “这能说明什么?”季卫国支楞起耳朵,想听听老伴儿的高见。 “这说明刘家是多么的以俺们家的闺女为重,对俺们说的话就是当圣旨一样,全都无条件执行!”钱还没到手呢,葛桂兰就咋呼起来。她以为自己又捏到了一筐软柿子。 看着刘家人言听计从的态度,飘飘然膨胀起来的葛桂兰脑子突然一转筋。 想到老伴儿战无不胜,为家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她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 要是再不露两手的话,那功劳可就全都归了老头子了。就凭着自己的这一身本领,岂能输给了老伴儿! 终于赶上个老季不在家的机会,葛桂兰立即行动,她嘚嘚瑟瑟地给刘家打了个电话。 也正是这个电话,又一次改变了刘青山和季秋月原有的生活轨迹,使得他们未来的生活再一次充满了变数。 “俺说亲家母,听说你要给秋月和青山买婚房了,俺有个事儿想替这两个孩子拜托你一下呀!”葛桂兰扯开嗓子对着电话简大声开喊,生怕对方听不见。 “替他们?拜托什么事?”赵红梅冷冷地问道。秋月妈妈这样讲话,明显是又要搞出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听话听音儿,葛桂兰正处在得意忘形之中,这次没听出来对方语调中的冰冷。 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个令她心潮澎湃的愚蠢想法,可她就偏偏自认为那是个很伟大、很高明的计划。 “俺说亲家母,你能不能在买房子的时候写上俺们家秋月的名字啊?”原来这就是她那个所谓伟大而高明的计划。 “什么写名?写谁的名?”赵红梅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溜圆,她像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异常警惕地放大了瞳孔。 “俺是说,你们买完房后,要把婚房的房主改成是俺们家姑娘季秋月的名儿!” 葛桂兰怕赵红梅没听清楚,就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用很慢的语速又重新说了一遍。 赵红梅二话没说,立即挂断了电话。“呵呵!”她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的神儿后,不禁笑出了声,这纯粹是被气乐的。 有意思啊,买婚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只处在构想阶段,季家就开始想要霸占房产啦! 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且不说这房子能不能买成还两说呢,就是买成了又与你季家何干。我们老刘家出钱买房却要写你们家秋月的名,想得美! 赵红梅盛怒之下取消了买房计划,她要让季家连惦记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做虽是解了气,却耽误了天大的事。十年之内,她原来想要买的那个花园楼房价格一路飞涨。 本想着房价或许哪天会掉回去,但是没有机会了。房价从每平两千多元一直飙升到每平一万来元,再往后的五年,那儿的房价又由每平一万元变成了两万元。 而其他新旧楼盘的房价也跟着随行就市,价格如窜天猴似的漫天乱涨。 彼时,她已经没能力现款买房了,而贷款她又觉得不合适。为小儿子买房子的事情,就这样年复一年地拖延着,变得遥遥无期。 葛桂兰让刘家把婚房署秋月的名,实际上并不是要为了秋月着想,她最终的目的是要给秋天建立「根据地」。 她觉得秋天在省城要是有了根据地,那么就可以大展宏图,甚至是一步登天。 然而她当下的这一步迈得有点大,结果来了个大劈叉,把自己的腰都给闪了。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她拍打了两下话筒,以为是电话掉线了,又把电话打到了刘家。 赵红梅见她又打了过来,抓起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说秋月妈,我们家买房子关你什么事儿?房子想写你闺女名也行,房钱你来出吧!” 葛桂兰哪能容下别人的绊子,结果可想而知。两个人从争执到争吵,而后又升级到骂战。 而赵红梅对骂人不感兴趣,她提醒葛桂兰道,“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呀!好像是不要什么X脸的人就没什么可救了!” 自认受到不公正待遇的葛桂兰握着电话筒暴跳如雷,她使出看家本事咒骂着亲家母的祖宗们,依旧热衷于对人体器官进行详尽而细致的刻画与描绘。 这下可好,惹得赵红梅彻底翻了脸。她将先前所有的彩礼承诺一并推翻,“这个婚,我们家不结了!” 对于老伴儿的「擅自行动」,季卫国很是恼火。虽然他也早有此心,但始终认为时机不够成熟,还不到出手的时候。而咋咋呼呼的葛桂兰提前曝光了他的战略意图,造成的损失异常惨重。 不过他没跟老伴儿翻脸,而是将恼火全部砸向了刘家人,憎恨之情升级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 他认为,俺老婆子也就是动嘴说说而已,又没来真的,干嘛这样不给面子! 最要命的是他刘家竟然要把先前十五万的承诺给推翻了,这还得了! 当晚季卫国就和葛桂兰制定了作战计划,他们要再次前往省城兴师问罪,去讨伐刘家。 在此次的电话骂战中葛桂兰自认为是吃了暴亏,她憋着劲非要把这个「仇」当面给报了不可。 当天晚上吃过饭后,赵红梅异常严肃的把青山和秋月叫到跟前,她问道:“季秋月,我现在想问清你一件事,就是你想不想跟我家青山过一辈子?” 刘青山吃了一惊,“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和秋月说话呢?出什么事了?”青山知道自己老妈的做事风格,她这样问话难道是秋月做错了什么事? “你先站一边去,在旁边听着就行了。”赵红梅让儿子闭嘴,她的家长作风再次彰显出来。 刘翰林也知道她今天气儿不顺,早早的就躲楼下去了。秋月更是不了解情况,呆呆的听着未来婆婆训话。 赵红梅接着说道;“你若是想跟青山过一辈子,那就留下来老老实实的给青山当媳妇,我们老两口也会把你当亲姑娘一样对待,决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若是不想,那就请便,门在那边!不过我们家也不会亏了你,我们会给你三万块钱作为补偿。 我声明,这钱绝对不是对你人格的污辱,只是做为我们家的一种态度和歉意,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从此以后,你们俩就当不认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认为三万不合理,那就提出你所能认定的价格,我一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季秋月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感觉事态异常严重。 她闪烁着局促不安的眼神地回道:“我当然是想跟青山过一辈子了,至于说补偿什么的,就更谈不上了。” 而后秋月又小心翼翼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红梅就把葛桂兰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还说了两次追加彩礼费用的事情。 秋月听后脸上挂不住了,回到屋里一头扎到床上便痛哭不止。 她想不到,青山把两万块钱都给汇过去了,家里仍是不依不饶的,还在变本加厉的向刘家伸手要钱。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产生觊觎刘青山爸妈财产的念头。 而且有没有房子住她其实也并不在乎,对于她来说,只要能跟刘青山在一起生活就行。 她认为母亲这样急三火四的为她要房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简直就是在害自己,又让她如何有脸在刘家继续住下去呢? 青山妈妈已经说了,想跟青山在一起就留下来,不想就搬出去。 她很想和青山在一起而选择留下来,但经过母亲这么一闹腾又觉得没脸再住下去了。 现在到底是走是留,该怎么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先用哭来排遣吧,谁让自己摊上这样的爹妈呢! 青山也傻了眼,他铁青着脸想不出如何劝说母亲和秋月,更不知应该先安慰谁。 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选择坐到了秋月的身边。葛桂兰犯下的错误又不等于是秋月犯了错。他轻拍秋月的后背连哄带劝,赵红梅远远的看了不禁长叹一声。 第二天,正在班上的小两口被紧急叫回了家,因为山城的老两口子又「杀」过来了。 “这次你不要说话。”这是赵红梅在为「亲家」开门前特别交待给刘翰林的一道死令。 因为老头子太好说话,又死要面子,弄不好又得被那两位「淳朴」的乡下人给忽悠进圈套里。 “俺都把亲闺女给了你们,求你办点小事都不成?”这是葛桂兰见到刘家人后的第一句话。 “那是小事么,我买完房写你们名,你说话可真是太轻巧了啊!”赵红梅横刀立马,这次她可是功课做足,有备无患。 “既然俺们都过来了,那就把那两万块钱先拿来吧,俺们直接揣着走,也省得邮来寄去的费事。”季卫国一句客套话没讲,上来就是要钱,仿佛是刘家该欠他的一样。 “什么两万三万的,我不知道你在那说什么!”赵红梅带着笑音回敬着李卫国。 “你不能不认账啊!俺们可是说好……”葛桂兰的话说了半截就被赵红梅给打断了。 “不认账?对啊,我们是不认账了,不光是这两万我们不认了,就连以前的也都不认了。昨天在电话里不是都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么,都作废了,没了!”她伶牙俐齿的几句发言,就把先前的所有承诺都给否定了。 “想要赖账,没门儿!”葛桂兰一声大喝,“你们家还想不想给俩孩子办喜事了?你们家还要不要娶俺家秋月了?”她一声高过一声,想以秋月为威胁工具。 “呵呵!秋月已经跟我们住在一起了,这可是你们家秋月提出来的,而且你们自己也是同意了的。” 赵红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抹着头发稍,以便保持着她良好的形象。 “秋月已经是我们刘家的人了,这叫事实婚姻。现在办不办的都没关系了,到底办不办随你们老两口的心情。” 她面带微笑的说这句话时,故意把字吐得很轻,却把季家老两口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秋月已经搬到了刘家,令季卫国再一次错失先手。这完全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他当初出主意让女儿住到人家去的呢。 本意是要逼着刘家买房,谁料想却是这么个结果,现在季卫国的肠子都悔青了。 葛桂兰此时额头上青筋暴绽,二眼喷火,她决定提前使用超级无敌神功了。“XX你老祖宗……”她张嘴就问候赵红梅的先人们。 “哎,打住!”赵红梅不紧不慢地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们一声,从理论上来讲,我们都是由一个共同的祖先演化而来的。 所以按照这个道理来推论,我的祖宗就等于是你的祖宗。想要骂谁,你得掂量着来。您请继续吧!”她抬手示意让对方接着来。 葛桂兰被蒙住了,一时没划过拐来,她不知道赵红梅这话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儿,更不晓得该不该接着骂所谓的共同先人。 既然这个不行,那就另换一个「骂题」。她一张嘴,又抖搂出一串的脏话:“你这个X货,你XX……” 赵红梅依然不气不恼的再一次优雅地摆出了停止的手势。 “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和你都同是女人,老刘和老季也都同是男人。你所说的这些个零件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你在骂别人的同时,也是在骂自己,你损伤着别人尊严的同时也在伤害着自己的尊严。想要怎么骂,你也得掂量着来。您还请继续吧!” 这难不倒葛桂兰,时至今日她仍保持着全胜的战绩。这个「骂题」不行咱就再换一个。 “你就作损吧!你这模样的断子绝孙……”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的「唱段」又一次被打断。 只见赵红梅一摆手,「善意」的对葛桂兰提醒道:“秋月可是跟我们说好了的,她要跟着青山过一辈子,此后还要为我们刘家生儿育女。一旦他们俩的孩子降生……你这也就是在咒你自己呢!现在说话可千万要小心呀!”前车之鉴,她赵红梅可不会在一个地方被打倒两次。 这特玛没法玩啦!这话儿该怎么说!葛桂兰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季卫国,指望着老伴儿能出手相助。 第35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5 正在此时,青山和秋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而对于老两口子能够打上门来,也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一见到两个小的,季卫国又来了损主意。他也好象对这桩婚事反悔了,幽幽怨怨地说道:“青山人品不错,是个好孩子。但是要作俺们季家的女婿嘛,各方面条件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要不然青山给俺当个干儿子吧,有你照应秋月俺们也放心,以后你可要像亲哥哥一样去照顾她咯!” 青山心里一哆嗦,心想:别呀!我就是找干爹也得找个像样的呀!就你这模样算是个什么哪。 再者说,您老一句话就让我和秋月的关系差了十万八千里啦,照这关系我岂不是毁了纲常、乱了人伦么! 刘青山这边正想着要怎么有礼有节地回绝季卫国这个滑稽荒诞的提议,葛桂兰又接着季卫国的话题发挥道:“你们家刘青山的年岁太大了,换作是俺们那里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按说俺们家是最不同意这门婚事了,最不赞成你家小子追俺们家丫头了……” 赵红梅也不是吃素的,没容她把话说完就赶忙截下话茬:“这不就结了么,你家不同意,我家现在也没这想法,那就这么办了啊。你劝你家的闺女,我劝我家的小子,就让他们散了吧。” “这个老不死的,敢整这一套,摆明了是在耍俺们。”葛桂兰在心里咒骂着,眼珠子一斜,来了坏水。 她拍着巴掌对赵红梅笑着说道:“像你们这样有才学的教书匠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太仗义了,太有礼数了!去年刚过中秋的时候,俺们家秋天,也就是秋月的二哥要考车票,你们家青山一听到这个信儿,立马给打过来两千块钱。自己一个月工资就挣八百,这一出手就给俺二儿子拿两千,你说青山这孩子他有多热心!” 刘家老两口吃了一惊,想葛桂兰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青山看着父母很想解释是拿了一千五,不是两千。但他知道,现在哪怕就说是拿了一百块钱,在理论上也都是一个概念了。 葛桂兰一见刘家父母有了反应,更卖力了。“青山知道俺们家要打煤坯,在工作那么忙的情况下还特地请了假,大老远的跑到俺们家来干活。整整两三吨的煤面子,那可都是他自己干的啊,都没让俺们家人插手,你说他多仗义啊!” 刘青山被气得差点抽了,心说要不是你们诓我过去,谁有闲心大老远地去给你们干活啊! “还有啊,俺们家老季过生日,这孩子听说后又特意给送过来五百块钱,真是让俺们打心眼儿里都觉得过意不去哩!”葛桂兰又狠狠的补了一刀。 这时候刘青山和秋月才反应过来,当时给拿了八百,到了正主儿那只剩了五百,敢情有三百块钱是被季秋天截留做了回扣。 “还有还有还有,那个……中秋节和春节的时候,青山哪回去俺们家都不是空手,给俺们一甩就是一千来块啊! 你说这孩子对俺们咋就这么亲呢?另外那个那个……他又给俺们家人买吃的,又给俺们家人买喝的,还给每个人买了两件衣服呢!你看,这羽绒服,还有这羊毛衫,还有俺家老季的棉裤,这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哩!”葛桂兰说着就要去解老伴儿的裤腰带,季卫国急忙把她的手给打开了。 “噢,对了,他还给俺们家掏厕所,结果因为手太笨,还把大粪崩给嘴里了,你说这扯不扯!啊——哈哈哈……”她像只夜猫子一样的笑着,越是哪壶不开就越提哪壶。 听着葛桂兰倒豆子似的叨唠着,刘翰林和赵红梅对儿子真是失望至极。 虽然刘青山在家里也帮父母干活,但两位老人总是怕累着他、脏着他,只要是自己能干动的,都不敢让他沾手。 可这小子却是攒足了劲儿跑到山城去显大眼儿卖力气,简直就是个逆子呀! 另外刘家父母从来就没张罗过给自己过生日,小儿子可能早就连自己父母的生日是哪天都不记得了。 但他竟然还挂念着别人父母的生日,而且还一下子甩了整整五百块。 说到年节红包礼物就更上火了,无论什么年节他也没说给自己的亲爹亲妈买过东西。 现在倒好了,过年过节的又是衣服又是钱的先孝敬上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了,还都是预备的,这上哪说理去。 刘青山不敢去看父母责备的眼神,恨不能把脑袋钻到裤裆里去。 看到刘家老两口的气势被自己彻底打垮了,葛桂兰愈发嚣张,越战越勇。她边说话边撸起了袖头子,要痛打落水狗。 “你说俺都把亲闺女给了你们,现在想求你们办点小事反倒都办不成了,你们还不如你家小儿子开通哩。 为了秋天工作的事,人家青山那一出手就是两万块哪,一点都没含糊。而且明明白白的说了,这就是白给俺们用的,可不是借的。不像你们俩,小肚鸡肠的。” 葛桂兰不顾季卫国在后面直劲地捅咕,非得要把她知道的全都给说出来,为的就是想要把刘家老两口子都给活活气死。 自从青山上班后,老两口都没舍得让他把挣的工资交家。 家里不但不用他交钱,还要拿出钱来给他花,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穿,供他玩的。 上次他买了个手机就花了家里一千三百多,老两口都没说什么,就想让他把钱攒起来自己留着用。 这么些年,在家里的经济支持下青山总共也就存了两万元钱。 可就这么一转眼,没啦!全都转移到了山城季家。刘青山啊刘青山,可真有你的! 老两口子被小儿子气得都受了严重的内伤,就差把一口老血喷出来。 葛桂兰大获全胜,季卫国却暗自叫苦。就因为自己少交待了一句话,这个疯婆子破嘴一张就把最要命的机密给泄露了。 他知道,往下的戏不可能再唱下去了,也没法再接着唱下去。 按照青山娘的性格,再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那十五万元的彩礼钱,真的是要泡了汤了。 “大伙都消消气,都消消气。”季卫国一扭脸儿,从主战派变成了主和派。 “我说秋月她爸,你们老季家从我们老刘家……不算东西光钱就拿走了差不多五六万了吧?”赵红梅果然开始算总账了。 季卫国想着要坏,自己的不祥预见就要成真了。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尴尬地说道:“没有那么多,没有那么多。” “我是想说什么意思呢?就是当初我们家老大刘青云结婚的时候,我们家总共也没花过这么多钱。 现在秋月呢,我们家青山是娶定了。事情至此而止,我们两家就算是两清了,再也没有什么账目往来了。你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欠你们的。可我们还是亲家,不知道你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赵红梅因为小儿子伤透了心,心绪起伏之下出了一身的虚汗。 现在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她要在不伤害到秋月的前提下把事情跟季家说清楚了。 季卫国早就听懂了,“这是怎么话说的,亲家母你想多啦!什么账不账的,清不清的,俺们可没有卖闺女的想法哩,只要他们小俩口过得好就成。”他来了个顺水人情。 葛桂兰一听俩人的对话,不对味呀!咋啥都没了呢?也没怎么着啊,自己的老伴儿咋就缴枪投降了呢?她要发话,却被季卫国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彩礼是免了,俺们其实也不在乎那个。就当是俺留给孩子们花了。”季卫国要来个倒手换人情,想让俩孩子念他的好。 “可你看他们的婚礼……俺们的要求也不高,邻居们什么样,俺们就什么样。在省城摆五十桌,在山城再少摆十几桌也就够了。” 他陪着笑脸,想退而求其次,现在也只能是扔了西瓜捡芝麻,一步步走着来了。 只要婚礼还能正常举行,他就能挽回一部分损失。而婚礼酒席上收的份子钱就是季卫国要捡的「芝麻」,虽是刘家出面收礼,可到最后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五十桌!你当这是农村大集呢!我们家没那么多亲朋好友,一桌都勉强凑上。”赵红梅知道季卫国的盘算,不给他机会。 “哪能呢?你们两个教师爷,桃李满天下,这几十年交下来,怎么着也得跟孔圣人一样,弟子成千上万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俩一个电话,还不都得上赶着来表孝心。”季卫国想让刘家父母明白,要是按着他的路子来,钞票大大的。 “我们老两口跟学生都处得清淡,人走茶就凉。学生们早就把我们忘啦,不认得我们喽!” 赵红梅的态度让季卫国很是费解,有着这么好的身份撑场面,这件事搁在谁身上来说,那都是百年一遇的进财机会。 这两头老犟驴怎么就跟钱有仇呢?眼看那么难得的广大资源就要浪费掉,季卫国痛心不已。 “还有哇,那个婚车的车队得全都整小车,头车要长长的上面没盖的那种,大排场得出来,用什么大客车、小面包的唬俺们可不行。 俺在山城的亲戚朋友多得很,认识人也广。什么工农商学兵,三教九流的,可都是在面上混得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别因为车的事让人挑俺们的理,也折了你刘家省城人的身份。”葛桂兰不分状况,还在那的瑟呢。 她关心的是要有个值得夸耀的大排场婚礼,而季卫国考虑的则是大把的份子钱。 赵红梅看着葛桂兰这个「小丑」兼「杀手」的可笑嘴脸,更是没好气儿了。 “小车没有,自行车倒是有两辆。您要是觉得能用得上,我这就把车钥匙给你拿去。” 葛桂兰被气得把头一扭,不看赵红梅,嘴里还像嗑毛豆似的不出声的咒骂着。 而赵红梅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说道:“当年刘青云的婚礼我们也没管,他们自己也没办。要是青山和秋月有这个想法,就照着他们自己的能力去看着办吧。我的身体不好,禁不起操办的折腾,我们是不会替他们张罗的。”她这次一点余地也没给季家留。 “你看你说的气话不是!大婚嫁娶,人生喜事,多少也得摆上个几十桌不是!”季卫国还想努力争取。 “铺张浪费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干的。我们刘家对这些虚浮的东西向来都是持不赞成的态度。”赵红梅仍是板着个脸。 “办个婚礼才能花几个钱儿呢?更扯不上是虚浮了。”季卫国正在失去耐心。 “不管是几个钱,也不能乱花啊!我们都要给孙子、孙女们留着,等他们长大了考大学用。现在从幼儿园到大学,学费都是贵得很呢! 我现在就得攒钱,好让他们也能上得起学,要让他们也能接受到真正的高等教育,让他们长大了能成个人样。” 赵红梅觉得自己跟季卫国说的够多了,想来两句难听的,好让季家人赶紧滚蛋。 季卫已经失去耐心了,并且听出来赵红梅就要说难听的话了,于是来个先发制人,捡了个最难听的话先说出来:“考大学有个屁用,都特玛找不着工作,大学生都是特玛是书呆子加菜包子!” “你两个臭老九别油盐不进的,俺告诉你们,这个婚礼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葛桂兰突然调门一起,疯疯癫癫的咋乎起来。 季卫国冲着老伴儿摆摆手,意思是别闹了,没用。他知道,现在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他们怎么闹腾,都没戏了。 “哎!俺们曾指望着用俺们真诚的心来温暖你们,用俺们真诚的行动来感化你们!但是,俺想错了!” 当葛桂兰深情的望着天花板对着刘家人说出这样一段台词时,刘家人的脑海中顿时闪出一个念头——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刘翰林在一旁观察着老伴儿对阵季家老两口的战况,他一直也没有吱声。 这不仅是因为被特意交待过让他静音,另外这种场合他也确实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 别看他平时高谈阔论之乎者也的,用嘴就能把小儿子给说死。 但是关于斗嘴吵架这种事情,说得难听点,他就是连哑巴都赢不了。可是现在,他却有话要说了。 第36章 亲家之间的婚前大战 06 “我们家青山和你家秋月结婚,现在也就是差登记领证的事了。不过仪式还是应该有一个的。 我看这样吧,我们就办一桌高档点的婚宴,就咱两家人,别人谁也不请。 这就算是我们作为长辈的心意尽到了。时间就放在五一节吧,怎么样? 你们家到时候要是想参加呢,我们欢迎。要是不想参加呢,我们也不会勉强非得让你们来。就这样吧!”刘翰林自己就给拍了板。 “这么个大闺女俺白白的养活了二十多年,就这么便宜给你们家了,想得美!不想让我过得好,没门儿!从今儿个起,俺也决不让你们好过喽!”葛桂兰这辈子说话从来没算过数,唯独这次没有食言。 “你这个败家的孩子,跟俺回家!”葛桂兰拽着秋月的手要把她拉走。可秋月使劲地往回退,差点没把自己的老娘给扽个跟头。 “走吧走吧!别拽她了。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季卫国劝着老伴儿,拉着她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去。 “你咋就这么退回来了?你那些个心眼子都跑哪儿去了?你这个窝囊废!他刘家不出一点儿血就把俺三姑娘给划拉走了,闺女白养啦?彩礼咋办?秋天咋办,往后俺们的日子咋办?” 葛桂兰嘴上损着季卫国,在心里也还没服气。她觉得自己今天没发挥好,是骂也没骂上,说也没说够,这不是自己常态下的真实水准。 “俺问你,就秋月现在这模样,她还能嫁得出去吗?丢了身子,又有哪个冤大头还能要她?” “就俺家秋月,那就是离过一百次婚也有人抢啊!就她那条件,杠杠的,换成谁也不好使!” “得得得!去一边儿拉子吧!”季卫国像打机关枪一样呲着老伴儿,“这些话都是说给旁人听的,怎地,连你自己都当真啊?” “啊!俺不当真怎的!再说了,当不当真的……那彩礼钱怎么找补回来哟!” 季卫国一阵冷笑,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秋月还在刘家待着,只要她和刘青山还能结上婚,俺就还能有机会把他刘家一半的财产给整过来。 当初佟振东他爹怎么样,三十六让都用遍了,不也是栽在俺的手心里!赶明儿让秋季把户口本给他们送过来,让俩人早点去登记领证,别误了俺的大事。” 尽管赵红梅在刚才说话时非常小心的顾忌着季秋月的感受,但是她与刘翰林的一个决定,还是重重地伤害到了秋月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哪个女孩子不曾梦想过自己会拥有一个浪漫多彩的婚礼,又有哪个女孩子没有憧憬过婚礼宴会上盛大壮观的场景。怀揣着同样梦想的季秋月也不例外。 长长的迎亲车队披挂着鲜花彩带;豪华的头车招引出小姐妹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 人们蜂拥在路边一睹浓妆盛服下新娘的华贵与美艳; 大家都在用夸张的表情和尖叫的声音来赞叹着自己此时的妩媚与动人。 隆重的见证,深情的相视,花瓣雨笼罩之下衬托着那曲经典的音乐之声,一条红毯将两个满心欢喜的有情人传送到向往已久的彼岸,那里就是婚礼的殿堂。 当闪闪发亮的婚戒被爱人专注地戴在自己手指上的那一刻,心中马上就感受到了他对自己一生的承诺。 沉醉于斯,自己将雪白的头纱轻轻撩向一旁,略斜了身,曲线惹隐、婀娜尽显。 然后轻启朱唇,皓齿微露的将一块蛋糕咬入口中。用充满了专情的目光,看着那个将蛋糕喂给自己吃的男人,他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自己的丈夫。 而自己,披着婚纱华丽的扭转身躯之后,也从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成熟风韵的小女人,自己此时的身份叫做「妻子」。 在众多亲朋女友的注目之下,两人同时饮下散发着浓郁醇香的交杯酒,高度数的幸福感令自己微熏,显出绵绵的醉态。 还有,当自己换上喜庆的传统中式礼服再次出现在宴会大厅中时,旗袍上绣着的金色牡丹会映衬出全场最迷人的笑容,新娘子的风采尽显无遗。 一对新人携手在为嘉宾们点烟敬酒的同时,也接收着客人们发出的最为真挚的祝福。 这些令人感动而激动场景,哪怕是在白天秋月也曾不止一次的梦到过,即便是在她睁着眼睛的时候。 可是这一切,就因为婆婆轻轻松松的一个决断便全都没有了! 完全没有征求自己的意见,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声,根本就当自己是个不存在的生灵,或是任由摆弄的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布偶。 从少女时代就开始的浪漫梦想之旅,到今天戛然而止。童话中灰姑娘的水晶鞋和豪华驾车都不见了,在现实世界里甚至连只灰耗子和烂南瓜都没有出现。 所有的梦想、幻想与憧憬全都成为了永远也不会实现的空想。 它们最终变化成了色彩斑斓的泡泡,漫天飞舞着,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她拼命的蹦着,跳着,无助而焦急的哭喊着,要去抓回来,可都是徒劳的。 偶尔看似抓到了一个两个,待张开双手看时,却是空空如也。破灭的泡泡!破灭的梦幻! 秋月的心头流下了串串的泪珠儿,每一滴都隐藏着被称之为「恨」与「哀」的苦涩味道。 或许时至今日,那汩汩地泪珠儿也未停息过,苦涩的味道亦是不减当年。 在她心头流过的泪水当中,曾有一滴包裹着家人的自私与贪婪,还曾有一滴包裹着自己的无能与无助。剩下的,就全部都是关于婆婆的跋扈与无情。 所以从今日起,她要恨!她要变!她要想方设法将刘家亏欠她和她娘家的都给填补回去。 然而这种仇恨的想法现在都是在她的潜意思内运行着的,隐蔽得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刘青山也因婚礼的取消而对父母颇感不满。他埋怨母亲道:“秋月的父母确实不是什么好饼,但你跟他们置气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也不该把我和秋月的婚礼给砍了呀。” “小屁孩懂个什么,我帮了你的大忙还不知道感恩。我不办婚礼是为了你着想,若是办了,兴许饭局还没散你们两个就得开始闹离婚。” 青山问为什么,赵红梅笑而不答。人生的黑暗面,儿子还是少知道的为好,就让他的小脑袋瓜里多放些清清爽爽的东西吧。 “没有了婚礼,不如我们就出去逛一圈,来个旅游结婚吧。” 秋月曾听一些姐妹说起过关于蜜月旅行的故事,故事里除了浪漫就是浪漫。 她也想着要像她们那样,在西湖秀美的河岸边走上一走。 然后坐在古色古香的客栈里,透过雕花的窗棂细品着江南水乡淅淅沥沥的小雨。 “俺的银子早让你爹妈和你二哥给划拉光啦,现在兜里一个大子儿也没有了,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刘青山底气全无,更后悔得直薅自己的头发。男人没钱就没有底气,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真理。 而且他也不会为这种事向家人伸手要钱,借钱出去旅游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季秋月又是沉闷了好长时间,情绪不好工作也受了影响,作业中一连出现了好几次失误。 被领导批评了不说,当月的奖金也没了。这是在她身上从来也没发生过的事情,工友们在背后惊讶的议论着她的变化,而秋月自己的心情也是降到了冰点。 秋季把户口本给送过来了,还带来了秋天的消息。她说秋天已经正式上班工作,但爸妈没给他买摩托车,而是让他骑个二手的大二八自行车上下班。家里也买了电器三大件,不过相亲的事却黄了。 季卫国是谁啊,又有几个能拼得过他的心眼儿。往外嫁姑娘他可以不上心,因为那毕竟是泼出去的水,嫁出去换回来彩礼就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 但娶媳妇可不一样,这是添人进口,往后不仅要在一起过生活,临了还得指望人家给自己端屎倒尿,养老送终。这玩儿意可得考察清楚咯,马虎不得。 于是他赶在相亲之前,特意跑到那姑娘家附近去「走访」,结果打听出女方是被人给「碰」过的,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正想着要转告媒人取消相亲,哪知女方却先来了信儿,说是知道了秋天走路有点「踮脚」,腿脚不利落,所以就不来相亲了。 呦呵,这是遇到对手啦!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要不是赶上有这么多烂事儿,两家还真对路子,可惜了啦! 秋季可不会白跑腿,她提出了一个条件,想在省城多玩上几天。 刘青山哪有闲心留她啊,就劝她赶紧回去。秋季不干,说再免费送你们一件绝密情报,来换这几天的省城游。 “你能有什么绝密情报?”青山没心思跟她逗闷子。 “你咋知道俺没有,俺告诉你们说,秋天根本就没去学车考车票,他把你给他的一千五早就胡吃海喝的给霍霍光了。”这就是秋季的绝密情报。 “没学就没学吧!”青山并没感到意外,对此也没作任何的表态。 相比于后续的几万块钱,那一千五又算得了什么。现在仿佛关于季秋天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的瓜葛,秧子死不死、活不活的,跟自己有半点关系吗?。 秋月则是被气炸了肺,她哭着说那可是整整一千五百块啊,都快赶上我三个月的工资了,干点什么不好,偏就那么给败光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他钱了!”她说的气话青山根本就没当真。 秋季没趣的走了,因为她看出两个人是真没心情搭理她。 结婚证书很快就办完了,只是双人照上两人生挤出来的笑容略显悲壮。 领到结婚证书后,刘青山的心情慢慢「缓」过来一些,可秋月的心里还在别着劲儿。 按照程序,接下就该把季秋月的户口给迁过来,这是关系到今后生活的大事。青山又和秋月请了假,全当办户口就是遛跶散心了! 季秋月兴冲冲地带着刘青山赶到了果子沟,一个距山城还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偏远小山乡,这里就是秋月家的户籍所在地。 一路之上秋月触景生情,而青山则是满腹的牢骚。“你小时候怎么住这么个破地方啊?又偏又远,路还难走!” “咋了,又嫌弃我了,是不是?” “哪敢哩!”青山故意背着手,学着山城的口音。 他们来到当地派出所,负责户籍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女警。 两人怀疑她是个童工,但是看她的着装和警衔却不像,工作时间最少也应该有三年以上了。 面对这个可能在初中就被「安排工作」的小毛丫头,刘青山迎来了一连串的刁难,但他认为这不过是一场突发的「遭遇战」而已。 “回去拿所在地派出所的证明来。”小女警听着刘青山说明了来意,头也没抬的给了他一句。 “我是往那边迁户口,是那边的派出所需要我来这里开证明的!”秋月在窗口前弯着腰,想把程序跟她说清楚。 “俺说话你们没听明白啊?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赶紧回省城拿去,要不就别办!”小女警依旧是头也没抬的就把他们给赶了出来。 两个人又回到了省城,管片的户籍警一听他们的要求立马被逗乐了。你们往我这落户,让我开什么证明,给你开个玩笑还差不多! 青山说没开玩笑,人家说得是清清楚楚,让你们先给他们开证明,他们才能给你们开证明。户籍警顿时就无语了。 两人再次返到了山城的果子沟。“小同志,证明开来了,给您!”刘青山恭恭敬敬的把证明给递了过去。 “条件不全,还要加盖经办人的印章。”小女警一把将证明给扔了回来。 “这上面不是已经有我们派出所的印章了,干嘛还要经办人的印章?” 青山这才发现,遭遇战变成了阵地拉据战。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就要变成攻坚战了。 他们又回到了省城,辖区派出所的人气坏了,说你从农村往我们省城中心区迁入户口,我们都没说什么,要想吃拿卡要也得是我们呀!从一个小小的山城往出迁户口咋还整出那么多破事儿! 总之来回折腾了四五趟,山城这个小女警不是说这不对,就是说那不行,又让所在单位出函,又是让回街道打证明,没一次说全的。 刘青山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哪来的这些说道?这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第37章 被搅黄的婚宴 01 “刁难!谁刁难你了?你再说句试试!”小女警这才抬起头来坐直了身子,这也算是她第一次给刘青山和秋月一个正脸相对的待遇。 “俺们这边嫁到上海北京大城市的姑娘多了,都是这么弄的,人家也没抱怨什么。就你一个从小省城来的话多,省城的怎地,省城的就以为自己很牛逼呀!” “我们也没谁说过省城的牛呀!这话都是你自己说的!还有,都谁嫁北京上海啦,我咋不知道呢?”秋月想让小女警下不来台,结果人家都没惜的答理她。 “那请你告诉我,办这事还需要什么手续,我好在下次全都带过来。” 尽管青山之前也曾提出过这种要求,但结果是一样的,小女警仍是以一个「切」字结束接待,无论再问什么都是金口难开。 总之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件事才算完。从始至终,刘青山一直捂着腰包就是不「出血」。 当他走出这个小派出所的木门时,不禁破口骂道:“什么傻逼地方,办这点事还费了这么大的劲!” 屋内传出了小女警的声音:“明知这地儿傻逼还往上沾,你岂不是比傻逼还傻逼!” 秋月赶紧推着青山离开,“快走,这里的人都野得很,打你个半死都是白打,可别吃亏喽。当年我们家就是因为被这里的人欺负得太狠了,没招了才从这里搬走的。” 青山很纳闷,心想:不可能吧!就连葛桂兰和季卫国这种神经侠侣式的高手组合都能让人给欺负跑了,那这地方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这里就别叫果子沟了,干脆就改名叫「疯人沟」好了。 刘翰林把房子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然后又把全套的家电进行了更新换代。 新家具也定制好了,不过五一节后才能交货。赵红梅又给秋月买了些铂金和黄金的首饰,钻戒是少不了的。这一套下来,五万来块就出去了。 刘家老两口心里想着,因为婚礼和彩礼的事让小儿媳妇了受屈,那就尽可能的在其他方面给她找回点心理平衡。 于是就打听好价格,给了两个人五千块钱,让他们去市内最有名气的一家影楼拍婚纱照,以此做为对取消婚礼的补偿。 虽说这价钱只属于中档偏下的档位,但秋月却是开心的不得了。 她这次可是过足了穿婚纱的瘾头,心灵上失落的婚纱情结在这里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的弥补。 父母要把向阳又稍大的南屋让给小两口住,北屋比南屋冬天要阴冷些,青山不忍心,也就没答应。但老两口很坚决,说等家具到位后你们就搬南屋里去住吧。 刘家人在这边布置着新房,季家人在那边商量着对策。 “你们都说一说,俺们到是去不去?”葛桂兰在家庭会议上向大家征求着意见。眼看五一节就要到了,刘家的那桌婚宴还等着他们大架光临呢。 “去,当然得去啦!干嘛不去!”秋菊第一个蹦了出来,她从来不嫌事儿大,是属于在火灾现场放炮仗那伙的,「唯恐天下不乱」是贴在她身上最显眼的标签之一。 “我们要是不去,那真就随了刘家的心了,闹不好他们还以为我们家好欺负,认为我们家是怕了他们。我们不但要去,还要给他们老刘家弄点颜色看看,让他们长点记性!”秋菊的意见表达完毕。 “对,俺们老季家可不是没人,他们以后要是想欺负秋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秋天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他关注的是那桌美味佳肴。 “你们愿意去就去,不去就拉倒,反正俺是得去呀。”秋季想在省城玩两天,看看那里的花花世界。上次没能得逞,这次是坚决不能错过。 “这又不是鸿门宴,有啥不能去的,去!”季卫国要找刘家人置气,这是个报仇的机会。 葛桂兰其实跟他是一个想法,三女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嫁给了刘家,她心里那叫一个窝囊,无论如何也要把丢的面子给找回来。 全票通过,季家人开始着手赴宴的准备工作。 刘青山不止一次让秋月打电话嘱咐家里人,告诉他们可千万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在婚宴上生出什么事端来。因为他实在预测不出季家的几位「大爷」会在什么时候拽出什么词儿来。 「五一节」那天一大早,季家人浩浩荡荡地就奔着省城而来。他们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到酒店会合,而是直接冲到了刘家。 葛桂兰一进门二话不说,便从大拎包里拿出来四把巴掌大的小扫帚。爹妈加上大姐二弟四位人手一把,奔着刘家房间的四个角落就扫了起来。 刘家人都被惊得呆呆地傻愣着,心说这帮人咋这么勤快,还上赶着来给我们家打扫房间? 秋月也不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就把秋季拉到一边问话。而秋季却选择了笑而不答。 四个人的模样与其说是在扫墙角,还不如说是在扫空气,或者说是在扫某种假想物。 他们一边扫还一边叨叨咕咕地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玩儿意。 还没等刘家人缓过神,四人已经扫到了门口。然后葛桂兰变戏法般拿出来个小撮子,将那假想之物扫了进去,而后又拎出个空酒瓶子,在装模作样地将撮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进瓶子后,便立马将盖子拧死。最后她又掏出一大块红绸布,把瓶子给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俺们这是在扫财哩!”葛桂兰忙乎到这个时候才说了话。 “俺家三姑娘身上带财,俺们老季家的财都带在她身上呢,要是她嫁给你刘家就把俺家的财运也都给带走了,那俺家咋办?没别的办法,只好扫回去咯!”这一招是她们之前特意去拜了大仙才求来的指点。 刘翰林夫妇虽说都是唯物主义者,从来也没信过这类说法,但季家人整的这一出却是癞蛤蟆跳到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换谁都得急眼。 然而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是个大喜的日子,刘家人也不好动气发火,只能先忍着脾气任由季家人胡作。 酒店的大包间里老老少少的坐了十四口人,看似热闹融洽的场景下,却是刀光剑影,杀机四伏。 “你们都能来,我和老刘真是太高兴了。”赵红梅说这话时脸上却并不见什么高兴的模样。 “这孩子的姥爷姥姥怎么没来?一起过来乐呵乐呵多好!”一肚子心眼儿的季卫国指着琪琪问道。 李丹对季卫国答道:“我的父母走得早,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都去世了。” “哦,是这样。”季卫国不吱声了。葛桂兰却来了好奇心,她直着眼神儿地发问:“那他们都是怎么没的?” 李丹看了她一眼,只来了句「说来话长」,就不再言语了。 “这孩子的爷爷奶奶怎么没来?也一起过来认识认识嘛,以后好互相的走动走动啊!”刘翰林指着苗苗问道,他是想客气客气。 葛桂兰瞅了一眼苗苗和佟振东,没好气儿地撇了撇嘴,“前几天人家老两口子豆子吃多了,有屁没放出来,给憋坏了。现在正住着院呢,估摸着也快走了。” 佟振东晃着身子瞅着天花板,全当什么也没听见。苗苗也是只顾着琪琪送给她的玩具,什么反应都没有,因为这种话她听得多了。 按理说,大家都是奔着刘青山和季秋月才聚到一块的,可愣就是没人叨咕他们俩这茬儿。 秋月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没当场哭出来就已经算是给足了大家的面子。 而刘青山则憋气又窝火地捂着腮邦子,火辣辣地感觉还没消失,那是昨天晚上又挨的一巴掌。 刘翰林始终觉得对不起老友,他想在婚宴时把老乔一家人也给请过来,就当是婆家的作陪。 赵红梅自然是不赞同,“青山和香君现在成了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你还让老乔他家人过来干嘛,给人家添堵吗?” 季秋月听说要请香君一家人来,吓得直摆手。她真的很怕香君。 虽然她们俩只见过两三次,却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每次香君不会主动说话,即便是长辈介绍了,对自己也是斜眼抹搭地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抢」了刘青山的缘故,香君对秋月始终流露出一股高傲的冰冷,这让秋月见到她时很是胆寒。 另外再加上香君那张能迷死人所有男人的娇容与魔鬼般的身材,更使得季秋月在她的面自惭形秽,总是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而刘青山也是不敢面对香君的父母,据说老乔头子为他和香君的事还气得躺了好几天,这就更不能打照面了。反正他现在的想法是能躲一天是一天,尽可量地不去自找倒霉。 刘家打消了请老乔的念头,可老乔却上赶着找上门。虽说没了婚礼,但毕竟是娶媳妇过门儿的大婚之喜,作为一辈子的老友当然要走情送礼表表心意。 于是老乔就带着老婆女儿赶来道喜。他说明天的婚宴是你们两家亲家的过场,这种场合我就不敢来掺和了,提前一天把红包送过来,略表一下老友的心意。 刘翰林接过包着五千块钱的红包差点没哭出来,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两个老头子一顿就干光了两瓶白酒。 两位老姐妹都没吃喝的心思,就拉着手回到南屋里聊起了家长。 这时饭桌上一共有五个人,两个老头子忘情地对饮,青山和香君不动筷也不喝酒,大眼瞪小眼地又不说话。 这下可苦了秋月,她吃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电灯炮。 在经历了几次目光的对撞之后,秋月把心一横,以攻为守。 她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啤酒,然后双手端起酒杯对着香君说道:“香君姐,我从来都不喝酒的,但是今天我要破个例,陪你喝上几杯。” “哦——秋月妹妹特意陪我喝酒,这倒是我的荣幸了!” “不不,应该说是我的荣幸才对!能够借着青山的光,结识你这样一位姐姐,当真才是我的荣幸呢!”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乔香君没想到,秋月看上去一副呆呆的乡下妹子模样,关键时刻嘴皮子还挺溜的。 “首先我要向姐姐敬三杯酒,这第一杯酒,是代表我和青山夫妻二人……” 怎么,这就开始宣示主权了!乔香君听到秋月特意咬着重音地说出「夫妻」这个称谓时,脑袋嗡的一声,人家再往下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不用多寻思,这丫头片子是在跟我示威呢!“夫妻!夫妻!”在这个词儿面前她已经成了局外人。 秋月确实是在暗示乔香君:别看你跟青山从小光屁股长大,又是竹马又是青梅的,但那都是过去式。 现在的刘青山是我季秋月的男人,他是我的老公,我是她的合法妻子。所以,你要是有眼色的话,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儿! 女人之间的争斗,就如神仙打架,表面上谈笑着,暗地里都已经元神出窍撕成了一团。 往日里一个眼神都能够秒杀秋月一百次的香君,今天却败北了,败给了这个她从来就没正眼瞅过的乡下妹子。而她战败的原因就两个字——名分。 刘翰林有点喝大了,赵红梅要照顾他,就让青山和秋月送老乔一家人出小区。 香君却给拦了,她笑着说青山一个人送就可以,新娘子就免了吧。而秋月来了个就坡下驴,很客气地与乔家人道过再见后转身就回了屋。 “你们先到大门口打车,我跟青山有话说。”支走了父母,香君与青山在楼群拐角的阴影处停下了脚步。 两个从小的玩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如今面对面地站立着,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要跟我说什么?”青山傻呵呵地等着干妹子发话。哪知香君不由分说抬手就是一个嘴巴,扇的那叫一个脆亮,打得刘青山眼前直冒金星。 “你嘎哈?你们家打人有瘾是不!”刘青山捂着嘴巴直急眼。 上次被老乔扇了一嘴巴,这次又被她闺女来了一巴掌,这爷俩打人都是配着套来的。 “啥也不干,就是想抽你!怎么着,你要是想还手就扇回来呀,今儿我就陪你过几招!” “谁有工夫跟你扯闲蛋!”生气归生气,青山却没有动手的想法。 乔香君招摇地扭着胯骨扬长而去,并没说出打人的理由,或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青山一巴掌。不过打了就是打了,女人跟男人动手的理由就是不需要理由。 第38章 被搅黄的婚宴 02 刘青山的思绪又转回到酒席现场。他看着眼前的两伙人,明明都是奔着自己婚宴来的,但竟然没一个把焦点聚在自己的身上。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的身份也是新郎倌呀,这点面子都不给!尽管他的内心里有些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这个宴会,季秋菊没少在孩子身上花心思,生怕着被刘家人看不起比下去。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给孩子烫了一脑袋的大卷卷儿,把头发也染成了金黄色。 再看小苗苗的脸上,白粉底、红圆腮、粉唇膏,一层层的化妆品厚厚糊在脸上。还画了浓眉毛,涂了睫毛膏。 身上被搭配得五颜六色的苗苗回头率很高,就像个从颜料堆里钻出来的复活节小彩蛋。反观琪琪虽是衣着简单未施粉彩,但气质风头仍是盖过了苗苗。 秋菊觉得琪琪的衣服色彩太单调,于是问道:“这孩子的衣服样色也太简单了,你花多少钱买的?”她死死地盯着李丹看,心想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人家。 李丹笑眯眯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是朋友送的,大概也就八百来块钱吧。听说是韩版的。” 秋菊心里一惊,乖乖,这么贵,该不是唬我吧!“哟,那你可得小心点!现在的假冒伪劣商品太多了,尤其是小孩子用的,一定要注意咯。用不好面料做出来的衣服最容易伤小孩的皮肤了,整不好就爱发炎起疙瘩什么的!”她知道的还挺多。 李丹仍然是很有礼貌地微笑着,没对秋菊作出任何反驳。 佟振东也用尖细的嗓子招呼着刘青云,想跟他对对话。可刘青云却没有跟佟振东聊天的意思,只是嗯啊的应付着。 相对于李丹的随和,刘青云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距人千里的威仪。 他和季家大女婿的差距也确实是太大了,各方面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怎么能唠得起来。 秋天手里嘴里都正忙着呢,没功夫搭理别人。秋季和秋月腻歪在一起,说着一些姐妹间的悄悄话。 四位老人就像是在参加一档厨艺选秀节目的评委,对端上来的每一道菜肴都要进行品评打分。 季家老两口毒舌恶语,变着法子贬低着菜肴的色香味型,而刘家老两口则是极力的抬高着菜品的用料和评价,双方各怀心思,明争暗斗。 两个小孩子也是大口的吃着、喝着、唠着、哈哈地笑着,虽然她们各说各的谁也不知对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谈得却是情投意合,兴趣十足。 刘青山一看,这挺好,没人儿搭理自己!好像这屋里就他多余似的,全当他是路过打酱油的。无奈之中也只能站起身来,挨着个的倒酒夹菜,干起了服务员的差使。 秋菊觉得 第39回 合自己胜出,想着再下一城,就接着对李丹问道:“这俩孩子的岁数好象是一样大吧?” 李丹微笑点头,“是啊,听青山说过,俩孩子就差一个来月,还是你们家的大一些呢!一瞧就比我们家孩子懂事的多。” “是吧!俺家这孩子可懂事了,谁都能看得出来。”秋菊嘴上跟李丹说着话,媚眼儿却是抛向了人家的老公。 刘青云哪受得了她这个,刚进嘴的一口酒差点没恶心的喷出来,赶紧把目光避开了。 秋菊又把目光重新锁定在李丹身上。“这孩子以前都是我自己带的,头半年才送去幼儿园。就是大桥头那家,青山知道,全山城最好的幼儿园了,每月托费连吃带喝的要四五百呢,可是贵着哩!” 秋菊很得意让孩子上了山城最好的幼儿园,一段时间来这可是她最得以炫耀的谈资。 “是够贵的。”李丹又是一笑。 “那你家孩子上幼儿园没?她那幼儿园是啥样的,贵不贵?” “我们家孩子也上幼儿园了。”李丹本不想刺激秋菊那颗虚荣的小心脏,于是就说:“学费不贵,也就是一般的幼儿园。” “马拉个笔的,这菜味儿不咋地!”季卫国用浓郁的山城口音骂着街,他拿筷子扒拉完一个盘子里的菜,又在另一个盘子里搅和起来。 “嗯,马拉个笔,这个菜味道还不错,马拉个笔的,就是量少点,大家都来好好尝尝。” 他一口一个「马拉个笔」的说着,就是为了要诚心恶心恶心刘家人,欺负人家不好意思用脏话骂人,也不会用脏话骂人。 季卫国刚开始每说一次「马拉个笔」的时候,李丹就会把彤彤的耳朵给捂住一下,当然不会让人那么明显就能看出来。 她或是装着给孩子抹头发,或是假装给孩子擦脸蛋,可架不住季卫国「马拉个笔」的没完没了啊。 琪琪还是有所反应了,终于抬头问妈妈,什么是「马拉个笔」,那支笔是不是很大,非得要让马拉着才行。 满屋子立时静音。李丹一脸尴尬神色,刘家老两口也是怒得要沉不住气了。 刘青云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一声,面色一沉眼看就要翻脸。 刘青山一看架势不对,赶紧跑出来打圆场。本来这桌就是强凑上局的,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这「锅」在落停前砸手里。 “宝宝听叔叔说啊!”刘青山眼珠一转,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刚才季爷爷说的笔不是笔,那就是个他用来表达自己心情的词儿。季爷爷是山城人,说话的发音和我们这不一样,正确的发音应该是「麻辣隔壁」。 因为季爷爷家的邻居,也就是他家的隔壁呀,住着一家人,是卖麻辣烫的。 有人喜欢吃他家的麻辣烫,也有人不喜欢吃他家的麻辣烫。 时间长了,季爷爷一想要表达喜欢吃什么或是不喜欢吃什么,就会先想到这家卖麻辣烫的,于是就会用他家的买卖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就是「麻辣隔壁」的由来。你听明白没?” 琪琪听得稀里糊涂,大人们却是听得笑抽了筋。 季卫国心里骂道:这个小兔崽子是转着磨磨的骂俺呢! 葛桂嘎嘎笑着说话了,“青山呀,你这张嘴可是太损了,人家卖麻辣烫的招你惹你了?这么编排人家!” 青山嘿嘿一乐:“这不是为了孩子着想么,咱爸学问也不小,满腹经纶一腔谋略,咱们有什么话就换个更合适的说法说出来。别难为了孩子们,她们可还小着呢,好赖不分的逮什么学什么。”他也学着佟振东管季卫国叫起「咱爸」来。 季卫国经常自诩为文人雅士,把自己比做卧龙孔明。虽是知道刘青山是在转着圈儿的损自己,但也经不起他这么样的抬举,还是有些飘飘然了,脏字自然就都忍了回去。“口头语儿,惯了。”他一边用手掌根蹭着嘴唇上的油花一边解释着。 刘翰林听到小儿子管季卫国叫「咱爸」,心里抓心挠肝地不舒服,一个女婿半个儿,败家孩子这就给人家当儿子啦! “麻辣隔壁,这盘菜好吃,麻辣隔壁你喜欢吗?”琪琪冲着苗苗高声问道。 “麻辣隔壁,我不爱吃,麻辣隔壁太难吃了!”苗苗也是同样高声地回答着。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用到这个词汇了,OK!”李丹严厉的对孩子发布了命令。 “也不要问为什么!”见孩子好奇的正欲张嘴问为什么,她又立即以毋庸置疑的口吻令其闭嘴。 “这孩子可不能说,得惯着来,她还小呢!”葛桂兰劝李丹对孩子要温柔点,然后一指刘青山道:“青山俺可得好好说一说你,你刚才犯了个错误你自己知道不?” “啊?”刘青山迷惑的看着丈母娘。 “你大哥的孩子也得管俺家老季叫姥爷,不能叫爷爷,得管我叫姥姥,可千万不能叫奶奶。你说对吧,亲家母?”葛桂兰问赵红梅是否同意自己的看法。 “对,按理是应该这么叫。”赵红梅同意她的观点。 “啧啧,这文化人儿也有露马脚的时候,还不如俺们不识字的呢!” 葛桂兰纠正了青山的错误,又获得了亲家母的支持,心中好不得意,把那点成就感都写在了脸上。 秋菊见自己老妈又胜一局,倍受鼓舞,再次向李丹下了战书。 “俺家孩子兴趣可广了呢,又学表演,又学舞蹈的,老师可喜欢她的聪明劲儿了,都上赶着教她,尽给她吃小灶。你家孩子报没报兴趣班什么的呀?” 秋菊想把李丹的话给引出来,然后好借机让孩子表演一下,让大家见识见识她女儿多才多艺的风采。 “我家孩子太小了,她还不太明白兴趣班是干什么的,所以也不愿意去。我也想让她再多玩一段时间”。李丹还是不想把孩子像个物件一样,拎出来比来比去的。 “哎呀呀,那你家孩子是不是胆子特别小啊?她是不敢接触新事物吧!那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社交恐惧症吧!”秋菊感觉自己又要得分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家孩子胆子确实不大,凡是不安全的地方都躲得远远的。”李丹仍在努力的谦虚着。 “呵呵,我们家孩子可不一样,不仅胆子大,身手也不错呢。前两天她就把一个大班的孩子给揍了,都把人家手背给挠破了呢!呵呵呵,这点挺随她爷的,功夫高,身体素质好!”秋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爹妈后不吱声了。 这是刘青山第二次听到关于大姐夫父亲的正面消息,上一次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李丹实在是快要受不了了,心说我得镇镇这个「事儿妈」。 于是张口说道:“我家孩子不好动,就是喜欢静静地和老外坐在一起弹弹钢琴,说说口语什么的。” “什么口语老外?”秋菊连忙调整了坐姿的方向,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李丹:“哪来的老外?” “就是我给孩子请来的外语家教呀,就是专门请到家里教孩子,给孩子单独上课的老师。”在那个年代,山城里极少有家教出现,更何况是外教。 李丹怕秋菊不能理解,就多解释了一下。“这个小老师到中国快三年了,是个留学生,来自芝加哥。她是个混血儿,长得非常漂亮,我女儿也很喜欢她。有时她还会带着我女儿做西式餐点,现在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了。”言毕,便很活泼的对着秋菊歪了下头,将一份惊奇甩给了对方。 “外国人教哇,那得要多少钱?”秋菊果然感到很惊奇。 “一点都不贵,一个小时也就一两百块,是亲情价。”李丹很轻松地把数字给报了出来。 秋菊这回没电了,她之所以会一味的跟李丹比孩子,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青山的兄嫂都是开大买卖的,自己跟人家比啥都是白给,只有把孩子拿出来晒晒了。这回倒好,连晒孩子都没戏了。 心理失衡的秋菊瞄了一眼自己的老公,心想咋就跟了这么个熊玩意窝囊废。“你们俩到底是开啥买卖的?”她忽然又变得虚心了。 李丹简单的告诉她,自己是开电脑技能培训学校的,老公刘青云是开广告公司的。 本来正稳稳当当跟秋月唠嗑的秋季立马分了神,她转向刘青云激动地问道:“大哥,你真是给人做广告的?” 刘青云微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你是不是要经常拍很多的广告,就像是电视里面演的那种,你还会接触到很多的大明星吧,能不能给俺介绍几个认识认识?” 秋季特天真的问了刘青云一连串的问题,然后不好意思的拧着身子说:“俺也想做演员当明星,你再拍广告能带上俺么?” 刘青云这才说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拍广告,也不认识什么明星。” 他摆着手笑了笑,“我真帮不了你。” “哎呀,别太小家子气了。给俺们介绍几个明星还能把你给咋地呀?也不耽误你干活,真是的!”秋菊也跟着连拧带晃,又对刘青云抛上了媚眼儿。 “我们只是普通的广告公司,包括发布平面媒体,提供文案创意,承接市场调研,进行数据分析之类的业务。”刘青云想跟他们解释清楚。 “你一说俺就知道了,知道了!就是那种公司喽。”佟振东忽然顿悟,得意的摇头晃脑起来。 “俺太知道这东西了,平面媒体嘛,就是在楼道里满墙满门上面贴的那种宣传单、小招贴、小广告,就是这么个广告公司。”他很断定的对秋菊描述着刘青云的公司业务。 刘青云差点哭了,是被佟振东这小子给气的。 第40章 被搅黄的婚宴 03 季秋天刚才光顾着往嘴里塞东西吃,一直也没怎么吱声。 听了大嫂的简单介绍后,他大肥脑袋一晃,觉得又有便宜可占了。 待咽下嘴里正嚼咕着的一大口菜后,就隔着桌子对着李丹嚷开了:“大嫂啊,你开电脑学校那一定得有挺多电脑吧?” 李丹被逗乐了,“没电脑我怎么开电脑学校?” “那到底有多少?” “我也没具体数过,大概有两百来台吧。” “哟,那么多呢!这么着,俺求你一件事儿,你就把那电脑给俺一台呗,就拣你们那最旧最破的给俺就行。” 季秋天在跟别人伸手要钱要物这方面一向非常直爽,管他成不成呢,要求是一定要说出来的。给了就赚着,不给自己也不损失啥。 “你倒是不挑!”李丹心中不悦。她摇了摇头,“我们那没有你说的那种又旧又破的电脑,全都是挺新,也没富余的给你。”她当然不能同意秋天的要求了。心说你算老几呀!张口就管我要东西,什么人呢! 秋天脸皮厚,满不在乎地还在那磨叽呢,“你电脑那么多,随便拎出来一两个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弄台旧的没用的给俺又能咋的,都是一家人了。” 要不是青山和季秋月结婚,我认识你是谁,还一家人!李丹有些生气了,不再搭秋天的话茬。 “别尽说那些个没用的,想点有用的好不好!”季卫国训着孩子们,冲着葛桂兰一个眼神儿使过去。 葛桂兰立即接收,她马上说道:“是啊,你们都想点有用的行不?那什么,他大嫂,让俺儿子去你那里谋个差事呗,让他帮你教电脑去,行不?”这句话一说出来,一片沉寂,除了季秋天吃东西巴唧嘴的声音。 葛桂兰见刘家没人接话,就开始对着大家隆重的介绍起自己的儿子来,她想让人多了解一些秋天所具有的超常才华。 “是这么个事,俺们家秋天呀,那可真是个电脑天才哩!都没用人教就学会玩电脑游戏了。那家伙,电脑游戏玩得好着哩,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那网吧的老板都让他免费的白玩儿,想玩多长时间就玩多长时间,不限制。 这孩子特精特灵,脑袋瓜子转得特快,甭管什么事情一点就通,一说就透。要是让秋天去大嫂子那当个什么讲师咧什么的,肯定好使!杠杠的!”葛桂兰为儿子吹嘘着,也不怕把秋天给吹暴了。 “我们这人手已经足够了,不敢劳您儿子大驾!”李丹没好意思跟她们摔脸子,婉拒。 事后刘青云夫妇评价季家人是:季卫国太阴,葛桂兰太彪,季秋菊太事儿,季秋季太直,至于秋天嘛,就不用当成人类来看待了。 秋月忽然觉得不对劲,“妈,二哥不是有工作了么,咋还……” “哎呀,别提啦——”季家人没脸在这里唠秋天工作的事,也不好意思把事情的原委给抖露出来。 季卫国看着刘青云两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家孩子那么能,自己咋个比法,真是天地之别啊!但又不愿在刘家人面前矮上一截,于是眼神又一递,葛桂兰再次领命。 “青云这孩子真是不错,他让俺想起了俺家的一个侄儿——小斌子。那可是个传说中的人物。谁也不好使,杠杠的!”葛桂兰把下巴昂了起来,以配合她侄儿的高贵。 “俺家那个侄儿跟俺可亲啦!换谁也不好使!他和青云的年岁差不多一般大,至于能耐嘛,可要比青云高那么一点点喽!” 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内心里看到了侄儿盖的那片一幢比一幢高那么一点点的楼房。 也不管别人听没听她的唠叨,葛桂兰仍继续唾沫横飞地白话着。 “和俺可亲可亲的这个侄儿呀,是搞建筑生意的,他承包的活儿干都干不过来,俺们山城老多楼房都是他给盖的,那买卖让他做得是风生水起! 那家伙!那大楼让他盖的,都能给杵到天上去咯!甭管是谁家的房子还是哪家的坟头,怎么滴,一挥手的事儿,说拆就给拆了,多有魄力!就那么一挥手啊!就把地平了,事儿办了,换谁能好使!” 刘家人互相对视而笑,何止是比青云高一点点啊,那是高多啦,高了去啦!“你侄子确实是有魄力!”刘翰林向葛桂兰竖起了大拇指。 “俺本来寻思着要把青山介绍给小斌子的。”葛桂兰忽然把刘青山给扯了进来,“好让他跟着俺侄儿去做大买卖,干大事业,挣大钱,往后也要住上个大别墅,买辆大轿车什么的,省得俺闺女还跟你们挤小破房住。但是经过俺慎重的考虑后,俺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可行。” 她刚才还上翘着的嘴角瞬间翻了个,变成了嘴角向下,侄子的威风令她此时目空一切,尽管那个侄子她连面都没见过。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俺觉得青山的能力还不够,是阅历不够学历也不够,到了俺侄儿那里肯定不好使!就他那两下子,没法子跟人对话,上不了台面,更不能胜任俺侄儿指派给他的工作。”她用力地往旁边撇着嘴,仿佛要在脑袋侧面开个天窗。 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这么竭尽所能的贬低嘲弄青山的能力,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因自己家孩子存在的不足而引起的自卑。 季家人于真实的极端自卑当中建立起虚妄的极端自大,那是一种极其扭曲极其变态的自恋式自尊。 为了不再谈及让季家人上火的话题,李丹灵机一动,要在别的地方作作文章。 她本想让两家人顺顺当当地把这顿饭给吃完,却没料到顺着她的思路发展,又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她举起了酒杯对大家提议道:“大家不要光是自顾自地吃喝好吧,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我们一起为青山和秋月干一杯吧,祝他们新婚幸福!早生贵子!” 虽然两家人别别扭扭的坐到了一块儿,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但这场面上的话该说还得说啊。 刘青山听大嫂这么一说才松下一口气,心说你们终于想起我这茬儿来了。 赵红梅也笑着举起酒杯,对着青山和秋月说道:“从今天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正式的夫妻了,我祝你们小两口百年好合,鸿案相庄!” “什么暗什么桩?”葛桂兰急了,她以为又抓住了亲家母话头里的小辫子。“这刚结婚还没咋的呢,你这当娘的咋就开始埋暗桩下绊子啦!” 刘家人都被气乐了,“不是暗桩,那是一句成语,就是举案齐眉的意思。”刘青山急忙为丈母娘做起了翻译工作。 “那就直接说是举案齐眉呗,还庄(装)什么庄(装)!” 葛桂兰在大家面前露了怯,下不来台了。她一边用双关语打击着亲家母,一边翻着白眼让季卫国出面解围。 “大家都别见笑啊,俺跟你们说句实话交个实底吧,俺家老婆子心眼实,没什么花花肠子,也没有弯弯道子。 跟俺一样,她说话也不会绕个弯儿啥的,这些个文词儿就更整不明白了。亲家母别见怪啊,来来,大家喝酒。” 季卫国表面上是在说自己老婆不会说话办事,实际上却是又把刘家人损了个痛快。 李丹想尽快打破季家这种单边攻击的局面,把一副迷人的笑容挂到了脸上。 “您老这说的哪里话呢,不要太自谦了。依我看咱们两家老人可都是很有文采的,从孩子们的名字上就能感觉出来。 青山秋月,好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水墨丹青。单从名字上看就知道他们有多般配了,他们俩呀,还真就是这辈子注定了的缘份!” “NO,NO,NO!”葛桂兰竖起右手的食指随着脑袋左右晃了晃,她对李丹的说法有了不同意见。 她原是想要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洋味的腔调,可惜没学好,洋味没出来,倒是整出来一股子羊膻味。 “不是青山秋月,是秋月青山。按着方位来说,月亮就应该在天上,小山包就应该在地下,月亮要照着山川大地嘛!” 秋菊听到老娘的话又来了精神,她马上跟着咋呼起来:“可不是嘛,秋月在上,青山在下,这就看出取名字的人是谁高谁低了!” 葛桂兰冲着大女儿呶了呶嘴儿,那神态表情的潜台词是:这道理谁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就不要说出来了,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嘛。 刘家人都快被季家这两朵极品奇葩给气疯了。李丹本想着要用这个话题让两家人都高兴一把,青山秋月图,多美的一幅画啊!可惜季家人不解风情,偏要在排名先后的问题上抢风头、挣高低。 秋季对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都没兴趣,她所感兴趣的是大嫂的笑容咋就那么好看。 她要弄清楚这其中的要点在哪里,就对着李丹拍起了马屁。 “大嫂啊,你笑得咋那么好看呢?和咱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就跟电视里面的女明星似的,能教教俺像你那样的笑么?俺也想能像你那样似的,笑得好看,笑得迷倒一片!” 李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这丫头太会说话了!其实想这么笑很简单,只要把八颗牙齿露出来就得了。” 秋菊秋月秋季姐仨得到这个秘笈马上行动,当着大家的面就龇牙咧嘴地试起了笑容。 李丹笑着给她们纠正着:“不要光是把上面的牙齿给露出来,下面的也要秀出来。轻一点,不要张得大了,会把人吓到的。更不要把牙花子全给亮出来,不雅观。” 她又叮嘱道:“要坚持刷牙,让牙齿保持洁白如雪的色泽,否则大黄牙出来了,露得越多就越难看。” “都把嘴闭上吧,笑有什么好学的!”葛桂兰拿眼皮夹着姐仨,她可不愿看到孩子们长别人家的威风,灭自家的志气。 “俺们家的月亮只要一进你们刘家的门,保准把你们家照得通亮通亮的,小日子也准是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的。”葛桂兰又冲着刘家人比比划划地说起来。 刘翰林和赵红梅都点头称是,刘青云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见到的笑容。看来葛桂兰偶尔还是会说出一两句让人高兴的话。 不料葛桂兰又把话锋一转,腔调变了味。“那从今往后俺们家季秋月就是你们老刘家的聚焦点发光源啦,换谁也不好使,都得靠边站!” 原来她也想从名字上引出话题,要让人们都知道,到底是谁该坐在刘家的头把交椅上,她要让女儿一过门就接班掌权。 赵红梅一听亲家母的意思,她这是要支使女儿跑我们家来抢班夺权呀,那哪儿能干呢。 她哼的一声冷笑,用余光瞄着葛桂兰说道:“月亮确实是挺亮堂的,但是我们家里还有个更耀眼的太阳,再怎么着,月亮的光芒也得是依着太阳的心情给不是。没有太阳的恩赐,哪里来得月亮的冷光。” 刘翰林不禁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老伴儿,心说你讲这话不是多余么! “太阳?你家哪来的太阳?”葛桂兰没听懂。季卫国低头耳语道,她好像是在说大儿媳妇呢。 葛桂兰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刘家老太婆跟大儿媳妇亲近哪。 想着刚才大女儿就没斗过李丹,这次三女儿又要被埋了风头,她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于又来了主意。 “俺说亲家母,你别看俺家三姑娘平时不声不响长得还瘦,看那些个都没有用!选媳妇要看什么?得看屁股!你们看俺家三闺女的屁股有多方啊!” 秋月被母亲当着大伙儿的面给「露」了屁股,又急又羞,臊成了大红脸。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屁股不屁股的,多难听啊,多让人难为情啊!你说点别的成不!”她想让老娘闭上嘴。 葛桂兰哪会这么容易就把嘴闭上,她接着屁股的话题继续聊道:“方屁股的女人指定能生男孩,这是真事儿!不要以为俺是在开玩笑。十月怀胎,秋月到时候保准给你们老刘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你们信不信? 这保票俺都敢打,她要是生不出来,俺来给你们生!省得你们老两口总是因为没有孙子上火!” 第41章 被搅黄的婚宴 04 葛桂兰在说「大胖小子」这四个字的时候,每说一个字就用手像菜刀一样在桌子上砍一下,仿佛是要把这个「大胖小子」给剁了。 她把在刘家提亲时说的话在这里又说了一遍,但讲话的目的和作用却变了,矛头直指李丹,她要亲自灭掉刘家大儿媳的威风。 “还你来生,谁稀罕跟你生!就你这模样的还能生出个什么玩意来,你要成精啊!”季卫国不愿意听了。 老婆子说话总是那么欠考虑,不光外人不愿意听,就是家里人也接受不了。于是他也等不及回家再说,当场就猛劲儿地损起了自己的老婆子。 秋菊也不满的瞅了老娘一眼。葛桂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大女儿也给稍带上了,她就忘了秋菊生的也是女儿。佟振东没说什么,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很隐蔽的笑容。 刘青云听葛桂兰话里话外的针对自己媳妇下手,更是不愿意了,心想这死老太太没有一句是人话!他怒目而视,就要发言。 刘翰林知道大儿子在这种情形下一定会让亲家母下不来台,那就更难收场了。 赶紧对葛桂兰说道:“信信信!我们信秋月能给我们刘家生个大胖小子,今儿就算是借您的吉言了。但是我们家可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家庭,无论男孩女孩,对我们家人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我们老刘家的宝贝。生男生女都没关系,我们都喜欢,更不存在上不上火的问题。” 李丹听了葛桂兰的话也是异常的生气,心想:秋月怎么就摊上了个这么差劲的妈,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她从一个盘子里挑了挑,夹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肉块来,然后故意捏着鼻音儿对琪琪说道:“来宝宝,吃块方方的肉肉啊,多吃些方方的肉肉,好让屁股也长得方方的噢,等咱们长大了也好生个大胖儿子噢!” 赵红梅没料想到葛桂兰会变相的攻击自己的大儿媳妇,怕这疯婆子要是再多挑拨几句李丹就会真的往多了想,就提高了音量说道:“老刘说得对,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老两口都会当个宝来对待。重男轻女那种糟粕的东西跟我们刘家根本就不沾边儿!” 她觉得季家人的思想观念不对头,满脑子都是持旧又保守的想法,小农作风根深蒂固,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仍然停留在他们的骨子里。 她要借这个话题在这里给季家人好好上一堂课,教导他们应该如何正确对待孩子的性别问题。 “只要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成长,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当老人的就应该非常的知足了。同为生命,男女平等,为什么非要重男轻女呢!” 赵红梅慷慨激昂的话音未落,季卫国眯缝着的眼睛就瞪圆了。 他激动地反驳道:“啥叫重男轻女?什么叫重男轻女?女多男少,靠谁来干力气活种大田?这要是放在过去,大队记工分、分口粮,丫头片子多的人家就只能等着吃大亏!” “你说的那个时代早就成为了历史,老黄历了。”赵红梅用手作了个翻篇儿的姿势。 “现在咱们从另外一些角度来看,女孩可能比男孩还要不知好过多少倍!女孩小时候带着省心,长大了心思细腻,知道关心老人的冷暖。 有句老话说得好,女儿亲女儿好,女儿是爸爸妈妈贴心的小棉袄。 当然了,光哄着她们高兴可不行,我们当老人的还是要言传身教地把这些个尊老爱幼的道理主动教给她们,教导他们孝顺长辈,团结同辈,关爱晚辈。 这些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是我们说说她就能听懂接受的,我们也需要以身作则的行使榜样带头作用。” “太对啦!”葛桂兰突然弄出来一个高八度的动静来,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亲家母,你说得太好了!简直就是说到俺的心坎儿里去了!俺对你说的话可不是一般的赞成,那是二班三班四班五班的赞成啊!”她高度赞扬着赵红梅的言论,为的是要借此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这当儿做女的,是一定要孝顺长辈孝敬自己的爹妈。要不然,那就跟那个畜生没什么分别!你们说俺说得对吗?”她站起身来拉着架式,用手对着众人一扫,就跟要和大伙骂群架一样。 “话糙理不糙!”季卫国则像说相声似的,在旁边给自己的老伴儿捧着哏。 “俺告诉你们俩,你们一定要记住俺亲家母刚才说的话。” 葛桂兰一指刘青山和季秋月,激动地把腰杆儿挺得跟秤杆儿一样。 她双手叉腰、威风八面,俯视加斜视地扫视着这对新婚小两口。 一套动作下来,使她自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皇太后的威仪感,然后她就以这种皇太后的感觉一字一顿的缓缓发了言。 “你们结婚以后,甭管混成啥模样俺不管。”说到这里她身体前倾略作停顿,环视了一圈正在认真聆听他教诲的「子民」们,又接着说道:“你们只需要记得必须孝顺老人,孝敬老人!” 而后她再次停顿,向左边看了看,向右边看了看,然后又向前看了看。 在停顿了大约十秒之后,她忽然以非常快速的语气用力甩出了最后两句:“而且是要一直的永远的孝顺下去!并且是物质与精神两手都要做到!”她在补充最后一句时,配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用力点击着桌面。 “是啊,说得对!”刘家人都勉为其难的随口应和着。 葛桂兰得意至极,因为她觉得刚才在心里数了十个数后才加以极为重要的补充,已是彰显了她的大将风度和领导同志才会具备的讲话才能。 果然有捧臭脚的,秋菊对自己母亲的讲话非常崇拜,无论是内容上还是形体语言上,都是大加赞扬。“妈刚才的讲话真是太有范儿了,当真像个领导样呢!” “你妈俺天生就是个当领导的料,怎奈就是没有当官的命。是条龙也得盘着,是只虎也得卧着。”葛桂兰愈发的膨胀起来。 “俺说你说话痛快点成吗?你以为你是这个长那个长呢!当官的说话慢那是风度,是在摆谱使范儿。你说话这么慢,人家就当你是脑子有病,想不起来要说什么词儿了。”季卫国最看不上老伴儿在他面前装大领导。 葛桂兰本来正膨胀得漂浮在空中下不来,被季卫国尖酸的一针扎下去立马就泄了气。 她在心里哀怨着,自己这么大的能耐咋就生了个女人的身子,动不动还得挨老头子的训斥。 “下恩上孝,这是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我相信青山和秋月都能够做到这一点,你们就放心吧!”刘翰林没听出来葛桂兰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还给她吃起了宽心丸。 季秋天红扑扑的大圆脑袋上渗着汗珠儿,那是他刚才光顾着忙活吃喝,太卖力气了。此时他把脑门上的汗擦了擦,也要发言。 只见他端起酒杯面色凝重的对着刘翰林夫妇说道:“大爷,大娘,俺得先敬你们一杯,先干为敬。”他一仰脖,把杯子来了个底朝天。 “俺为什么要敬你们呢?就是我妹要嫁到你们家去了,俺这当哥哥的真是打心眼儿惦记她呀! 以后我就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了,还请你们二老多多费心,帮俺照顾着我三妹!要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得请你们多多担待呀!” “哎哟这孩子,可真是会说话啊!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教子有方啊!”赵红梅和刘翰林非常客气的赞叹道。 小琪琪听出了不同之处,她仰着头疑惑地问妈妈:“他说话为什么又说俺又说我呀?” 李丹小声解释道:“每个人说话的习惯不一样。”然后就示意让孩子吃东西,别再出声。 季卫国用手摩挲着嘴唇,带着颤音儿道:“这小子把俺的心给说得酸叽溜的,还真特玛不是个滋味。那什么,服务员,给俺上盘拆骨肉!” 他对着守在门外的服务喊道。 “俺嫁闺女怎么能没这道菜呢?要大盘的!” “我来我来……”刘青山忙招呼门外的服务员,赶紧上菜——大盘拆骨肉! 秋天又端起酒杯面色凝重的对着刘青云和李丹说道:“大哥,大嫂,俺得先敬你们一杯,先干为敬。”他一仰脖,又把杯子来了个底朝天。 “俺为什么要敬你们呢?就是我妹要嫁到你们家去了,俺这当哥哥的真是打心眼儿惦记她呀! 以后我就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了,还请你们二老……二位!二位多多费心,帮俺照顾着我三妹!要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得请你们多多担待呀!” 刘青云和李丹也把杯中的酒喝了一口,算是作为对秋天的回应。心想着,这词儿听得倒像是背下来的,有趣! 秋天再一次为自己斟满了啤酒,这次的目标是刘青山。他端起酒杯面色沉重的对着刘青山说道:“三妹夫,俺得先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他又是一仰脖,也是底朝天的把这杯酒干了。 “俺为什么要敬你呢?”没等秋天往下接着说,刘青山已经憋不住了,嘿嘿乐出了声,连手里的酒也被抖洒了。 秋月偷偷在背后狠狠地拧了他一下,才止住了笑声和抖动,不过眼泪却已是笑了出来。 秋天仍像是中了邪般叨咕着,非得把后面的话全给背完才算了事。 “我不费心,这是我老婆,我当然得照顾她了,还用你说!”青山也把酒给干了。 目光呆滞的季秋天又盯上了小琪琪,他举起酒杯对着孩子说道:“小丫头,我得先敬……” “得得得!这你就免了吧,用不着,真的用不着!”青山赶紧打断了秋天的复制程序,将他后面的粘贴部分全给删除掉了。好家伙,一眼没照顾到,连白的带啤的也不知他灌了自己多少酒。 两个小孩子早就吃不动了,也坐不住了,就一起跑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玩。 葛桂兰不愿意看到儿子那副熊样。本来那段话是秋天费了很大的劲才琢磨出来的,想在这次宴席上当着刘家人露一脸,不仅感人,还能上得了台面。 哪料想这倒霉孩子自己给自己灌多了,这话让他说得没能长脸反打了脸,倒是白给刘家添了个笑料。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三姑娘的身上,抹着眼泪对着秋月说:“哎,俺三姑娘就这么嫁了,俺是会想你哩!想想也挺让人伤感咯,哪个儿女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而且还是心头肉啊!” 看到亲家母拐着女儿泪如雨下,赵红梅劝道:“别哭,都别哭啊,想了就打个电话,要不就直接过来看看。又不是不让你们见面了,这大喜庆的日子怎么能哭呢?” 她把纸巾递了过去,说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从今以后,我对这个小儿媳妇会跟对待大儿媳妇一样,就当是自己的亲生闺女。我一定会从心里往外的疼她、照顾她。” 刘翰林也做出保证,“咱家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既然你们当她是亲闺女,那干脆也当俺们是亲兄弟亲姐妹,俺们也要常常走动哩。”季卫国借机提出小小的要求。 赵红梅不禁无奈一笑,她这才回味出刚才葛桂兰的话中之意。 想来他们关心的不是自己闺女的处境如何,只是想着自己如何的快活。这个「亲兄弟亲姐妹」的关系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之一。 “俺说老哥哥老嫂子,俺求你们一个事儿呗!”葛桂兰又犯了老毛病,她见煽情正浓,就想趁机办一件大事。 “你说。”赵红梅预感葛桂兰又要出节目了。 “亲家母,你们老两口就搬到北屋去忍忍吧!既然新房没买成,那就得委屈你们咯!就把你家南屋让给俺家秋月和青山当新房住吧!” “对对对,把你家南屋给让出来,给俺妹住,就当是看在俺的面子上了!”秋天喝多了还不忘空手卖人情。 这事若换了别人兴许会直接做个顺水人情,毕竟老两口也是有心要把南屋让给孩子的。 可偏赶上赵红梅是个拧脾气,她这辈子当老师吆喝学生惯了,哪能任由别人呼来喝去的。 听了葛桂兰的要求,她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大早晨的跑我们家「扫财」的事没跟你们计较也就算了,现在又指手画脚的分配我们家的房子。想用我的东西给你们做人情,我偏就不让你得逞。 第42章 被搅黄的婚宴 05 赵红梅用脚在桌子下面碰了老伴儿一下,又冲他眨了眨眼,生怕刘翰林会张嘴就答应葛桂兰提出的要求。 她没看亲家母,而是目光下垂的看着桌面说道:“我说大妹子,你刚才还在教导着孩子们要尊老敬老呢,怎么转身功夫就忘啦?反到让我们两个老的腾房去孝敬小的,这不合适吧?” 葛桂兰听出赵红梅话音儿里酸溜溜的味道,不过她并不在乎。 要求亲家为三女儿调房,不止是要让小两口念她的人情,更重要的目的是要为秋月立威。 新媳妇过门,首战必胜,只有威慑了婆家,才能为娘家以后开展工作打下良好而扎实的基础。 若是败了,那么娘家人以后就要在婆家人面前矮上一头,除了小打小闹的贪些小便宜,再想跟婆家搞点什么「大动作」占点大实惠可就难了。 “亲家母,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哩,你想得太多啦!”她拍着巴掌打着哈哈。 “那怎么能叫腾房呢?不过是换个屋子罢了。再说,你们不是还住在自己家里么。这要是在俺们山城,小的结婚老的踹出屋,早就把你们扫地出门咯!”她说话时也没瞧赵红梅,而是歪着脖子摆弄着面前的碟子。 “这词儿用得可真好,扫地出门!我倒要看看有没有那么大的扫帚能扫得动我们老两口!”赵红梅跟她叫起了板。 “你说俺们的彩礼也没了,婚礼也黄了,俺都把亲闺女给了你,就求你给办这么点小事都不成?也太不给面子了!”葛桂兰也开始瞪起了眼睛。 “你的面子能值几个钱,你在我面前还有面子么!就因为这些事就想让我对你俯首贴耳的,你当我是欠你的。”赵红梅在心里想着,可嘴上没说出来,她不知自己还能撑着忍多久。 刘青云看两个老太太又要开吵,立即来了个转移大法,对着大家说道:“年轻人住在哪个屋都无所谓,我想他们自己也不会在乎这些的。” 他把皮包拿在手里翻了几下,“重要的还是要为老人们多着想着想。”他说这话时,一张存折已经捏在了手里。 “青山和秋月结婚大喜,我这当大哥的本应给你们准备新婚礼物,但这段太忙了,也没什么时间,就直接把钱给你们,喜欢什么东西自己买去,密码是青山的生日。”他大方的把存折拍在了秋月面前。 秋月拿起存折翻开一看,不由得惊呼出来:“五万块!”季家人也都惊得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要看那存折。 青山乐得把嘴都飞后脑勺去了,“还是大哥心疼我,了解我,知道我的难处!这是不是分期的,后面还有多少?”他高兴的耍起了贫嘴。秋月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大哥!” “光知道谢他,也不谢我!”李丹挑理了,秋月又忙向她道谢。 “不能让你白谢。”李丹也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手提袋,从里面掏出三大捆百元的大钞来。 “这是三万块。不好意思,没你哥给的多。可不许嫌少啊!先收着吧,以后有用钱的时候再到我那去拿!”她也把钱堆在了秋月的面前。 “拿个存折让人怎么花,还是现金省事!”李丹调侃着自己的老公。 “这咋还双份呢?”秋月和她的娘家人又都惊呆了。 这么一会功夫,八万块钱就到了手!这么快就「脱贫至富」了!季卫国激动得手脚乱颤。 “收起来,收起来。”刘翰林催促着青山把钱和存折都收起来。 季卫国这才回过味来,这些钱眼下、暂时、姑且还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害得自己白白激动了一把,浪费了多少肾上腺素。 至于刘青云两口子为什么要拿双份的钱,这是赵丹的性格使然。 她是个在经济上独立观念非常强的女性,老公的不是她的,她的也不是老公的,就是这么个脾气。 也正是由于她的这种个性,才使得刘青云在日后能够平安的度过一场致命的经济危机。 看到刘青山的兄嫂拿出了份子钱,季家人也开始忙乱的从身上掏钱。 面对着刘青云夫妇立下的两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他们暗暗将这一环节打上了「屈辱」的标签。 季卫国和葛桂兰给拿了两千五百元,说是给女儿的嫁妆钱。 “没有出哪有进,没有舍那有得。”这是季卫国在家劝老伴儿时说的话,因为当时葛桂兰坐在放钱的箱子盖上就是不下来。 “就当是钓鱼用的饵料了。”季卫国这样形容拿出去的钱。 他原本是要拿三千元的,却被葛桂兰硬生生抢回去五百块,说是要给刘家凑个二百五的「吉利数」。 秋季工作不稳定,干一天玩六天,收入甚少。但她今天却把自己积攒的八百块钱都贡献给了秋月,也算对得起「姐妹情深」四个字。 秋天虽然没有工作,却也是变着法的攒了不少钱,他的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家里没人知道。 虽说只给妹妹拿了四百元,但他自认为很大方,也算是为妹子出了大血。「四喜临门」是他对这个印数最好的注解。 秋菊和佟振东两口子也给拿了八百元,离当初她承诺的5000元相差甚远,这令刘青山大为不爽。 在以后的岁月中,每当青山在吵架时提起这件事情,秋月都会由生气转为狂怒。 因为这个小尾巴关系到她的脸面,也关系到她娘家的脸面。 她自尊又自卑的玻璃心承受着来自娘家与婆家的双重冲击,在此压力之下,她的内心痛苦是不言而喻的。 值得一提的是,季家人在往出拿钱时都是犹犹豫豫偷偷摸摸的,感觉就像是在掏别人的口袋,一点底气也没有。 在把钱递给青山时也是像犯了多大的罪过似的,除了季秋天外,其他人都是不声不响地交差了事。 这一幕又把秋月的心刺得生疼,她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才造成了家人的不快,既出了钱又不开心。 自责与内疚又纠缠了她好半天,刚才接到八万块钱后惊喜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 “我和你爸就不给拿钱了,前前后后已经为你们花了将近十来万,就全抵了。”赵红梅说完,却从兜里掏出了两千元钱。 “您不是不给了么?”刘青山纳闷。“这不是给你的,是给秋月的改口钱。”赵红梅笑眯眯的看着季秋月,等着她改口。 “妈!爸!”秋月腼腆的低头给二老行了礼,改了口。她接过婆婆给的改口费,默默地叠起,又小心地装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爸!妈!”刘青山就像大喇叭一样喊着,也朝着季卫国和葛桂兰行了个大礼。然后就伸着手笑嘻嘻地看着两人,不动了。 葛桂兰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讨赏」呢。心里没好气,就顺嘴胡编道:“青山呀,可能你不知道,在俺们那边给儿媳的改口钱打底也得是五千块哩!刚才秋月收了两千,俺也就不再替她索要剩下的三千块钱了,甭找了,就当那三千是……俺给你的改口钱,就这么着吧!” 刘青山自讨个没趣,退身坐下。而季卫国则微笑着连连点头,心说老婆子真「油」啊,两句话就给三女婿打发了,口才和脑瓜还是有很大发展的! 自己家人给份子钱,按说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凭着各自的经济实力表达一下心意也就算了。 可葛桂兰却认为自己当着刘家人的面又栽了大跟头,更认为是刘家人在故意弄景,有意打她的脸。 “早不给晚不给,不在自己家里给,偏偏到这儿来砸了八万块,这不是成心欺负俺们么!” 季卫国也认准了是刘家人在故意让自己难堪。经济实力不如人家,那就只能在口头上占占便宜逞逞威风了,季卫国准备用嘴把面子给找补回来。 “钱财本就是个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定哪天的谁要是吃了伸腿瞪眼丸,你就是有一百万也特玛没用!”仇富的季卫国诅咒着那些有钱的主儿。 因为他说话的语句里没有特定指出那个吃「伸腿瞪眼丸」的人是谁,刘家人也是拿他没辙,总不能上赶着去捡骂啊。 看到老伴儿出招,葛桂兰紧随其后。“可不是吗!这世界上什么最珍贵?是亲情啊!这世界上什么最伟大?也是亲情啊!”这两句话说得刘翰林夫妇频频点头赞许。 “俺们家的经济条件可能是次点儿,但俺们家的亲情却是最伟大的,最实成的,最难得的!在俺们家里,无论是谁有难,其他人肯定都会削尖了脑袋的往上冲着帮忙啊。”葛桂兰两三句话就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眼看就要搂不住了。 “就拿俺儿子来说吧,如果说有一天他缺钱了,过不下去了,怎么办?他的姐妹们马上就会挺身而出,出手相助。到时候莫说是倾囊相助,就是自己的肉体也会亳不犹豫义无反顾的给贡献出来!” 葛桂兰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放你娘的狗屁!”季卫国一个高就蹦起来了,他两眼充血的看着老伴儿,用喊劈叉的声音纠正道:“那应该说是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葛桂兰这才发现自己说偏了嘴,差点把女儿们的清白都给毁喽。 她红着脸猛点头地说道:“对对对!还是俺家老季有学问,这一讲话就讲在点子上,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在此之前,刘青山一直以为葛桂兰只有在喝多的情况下脸才会红的,没想到她说错了话脸上也会有反应。“原来老丈母娘竟然也是有差耻心的!”他暗自惊讶。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八万块!你们咋不出八十万、八百万,那才显得财大气粗呢!”秋菊也在心里堵着气。 眼红之下,她也欲想方设法从嘴头上压刘青云夫妇一头,于是拧腰晃腚地说道“我说大嫂呀,搞培训学校你一定要讲求质量啊,要是整不好把学生给教偏了,那是要影响到人家一辈子的,毁了学生娃不说,还有可能把用人单位也给坑了!” “这点请你放宽心好了,我搞这行多少年了,教学质量在全省范围来说都是前优的。所以还是用不着你来操这份心!”李丹心想这家人都什么毛病,怎么一阵儿阵儿的抽风。 “不是说我不放心,搞教育应该先从师资力量抓起来,硬件配套的设施也得跟得上,还有招生啊也得划着片的来……”外行秋菊竟然开始教导内行李丹如何办教学。 佟振东一看有热闹,领会了媳妇的意图,知道自己也该出场了。 他扯着叽溜叽溜的嗓子对刘青云说道:“大嫂办电脑学校得讲究教学质量,你搞广告公司也得讲究诚信为本。可别随随便便的在广告上面逮着什么就印什么,你怎么着也得先去看看委托你的人是个咋回事吧,虚假广告害死人哪!还有那什么,千万别逮哪贴哪的乱粘一通,招人膈应!”他认准了刘青云是在楼道里乱贴小广告的了。 “俺告诉你,你应该这么办……”佟振东心是心血来潮,硬要上赶着指导刘青山怎么办好广告公司。 眼见着婚宴变成了培训课,刘青山赶紧站了出来,拽着秋菊两口子喝酒。 赵红梅对着一对新人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成了家,那就都变成了真正的大人了,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更成熟稳重些,尽量不要再干出小孩子才能做的事情。”她看似在教导青山和秋月,实则是在教育季家那两个多嘴的。 大哥大嫂对秋菊夫妇的表现也是颇为不快,饭不吃了酒也不喝了,都下桌到沙发那陪着两个小孩去玩,不再理会季家人的挑衅。 刘翰林起身跟了过来,小声的示意,欲让大儿子和大儿媳再陪季家人说说话。 刘青云以境界不同为由拒绝了,李丹也认为秋月的娘家人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谈话总是风马牛不相及,没什么可唠的。 葛桂兰还在揪着换房间的事情不放。她对孙红梅说:“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快离婚更快,有点小矛盾就闹分手,刚喝了喜酒就去办离婚的也不是没有。我可不想让秋月因为调换屋子的事……”她话里话外的对刘家人进行威逼利诱。 先前赵红梅不为所动,根本就没吃季家人那一套。现在一见葛桂兰竟然敢明目张胆地用儿媳来威胁自己,就干脆的说道:“我跟老刘一开始还真是要把南屋让给他们住,可经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改主意了,不给了。他们还住北屋,就这么定了。” 第43章 被搅黄的婚宴 06 虽然青山本就没打算住南屋,但这事得看是怎么说。因为葛桂兰的几句话,就把他和秋月的婚房由南屋变成了北屋。 他真的很想好好「谢谢」这位老丈母娘。赵红梅也再一次因为和葛桂兰斗气而伤害了秋月。 “不换房也成,那你就重给他们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吧,二选一。俺是说真真正正的婚礼,五十桌!”一心想要树威立范儿的葛桂兰又把问题给绕回到婚礼上。 赵红梅态度非常强硬:“我哪个也不选!我也不可能再为他们办婚礼了,你要是有能力有实力还有闲功夫,那你就来办这场婚礼吧!” 葛桂兰二郎腿一翘,嘴一撇:“要不你考虑一下,让你们家小儿子做俺们家上门入赘的倒插门女婿,要是你同意的话,俺现在就办婚礼!” 赵红梅的态度更加强硬起来:“我不用考虑,现在就可以肯定的答复你,我同意!我儿子也同意!你来办吧,该给俩孩子的我一分也不少,但这婚礼的费用我是一分也不会出的!” 刘翰林急忙出面制止两个老女人的争斗,“都少说两句吧,你们现在谈这个还有用吗?” 葛桂兰一梗脖子,冲着大家吼道:“怎么没用,五十桌酒席,一桌也不能少,三十辆小车,缺一辆也不行!” “我说秋月她娘,你怎么就这样的爱慕虚荣呢?而且竟然还达到了这种地步,简直就是走火入魔了!”赵红梅激动地摇着头。她现在对葛桂兰的态度是即可怜她,又瞅不上她。 葛桂兰冷笑一声:“就凭你?就凭你也配说俺们爱慕虚荣?俺们要是爱慕虚荣还找你们干嘛。你们老两口是有钱啊?还是有地啊?还是有权啊?你虚一个给俺看看!现在就开虚。” 她倒了一口气儿,恨恨的来了一句:“就你家青山这德行,竟然能够娶到俺们家姑娘,他睡觉做梦都得笑醒咯!” “妈!我住在哪个屋都行,你就别管了,别闹了!”眼见着两个妈又开吵了,秋月急得哭了起来。 “谁特玛闹了!不管你?不管你也成!不用多,让他们老刘家给俺拿个五六万吧。从此以后,你就是他们刘家的人了,俺不会再管你一下。”葛桂兰要现场拍卖女儿。 “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还让不让我活了?”秋月当场就哭得跪在了母亲的脚下。 “草尼玛个臭X滴,你们家要是敢对俺女儿有半点不好,俺把你家楼给炸平喽!” 眼见女儿也不买她的账,葛桂兰只好转移问题矛盾,开始装疯撒泼。 她想要让秋月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在为了她好,要让秋月觉得自己是在护着她。唯有这样,才能将女儿的情感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见葛桂兰撒泼地破口大骂,李丹赶紧把女儿的耳朵给捂了起来。 “当年山城大衙门好使不,俺都照样横砸,就你们几个虾兵蟹将臭老九还想成精,反了你们了!再呲个牙试试,楼给你们铲平咯!”葛桂兰仍对她当年的英勇战绩念念不忘。 “够了!”刘青云冲到餐桌旁一声厉喝,当头就把葛桂兰给震清醒了。 “你算老几呀?你跑这来闹腾!想女儿好就老实在这呆着,不想好就特玛一块都给我滚蛋!” 刘青云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闯荡社会这么多年都没惧过谁,更何况是一个冒充社会人儿的乡下老太太。 “俺刚才是怎么了?咋忽悠一下子就啥也不知道了,是不是俺刚才又干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儿?” 在大闹了一番后,葛桂兰又故作淑女状地坐在那里,用充满惊讶的表情对着大家说道。仿佛刚才闹事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附在她身上的某种意识体。 她的这波操作可了不得,刘家人见证了奇怪的时刻,被吓得大惊失色。 “不瞒你们说啊,俺以前有病,精神病!可严重了!那家伙。犯病时光着身子光着屁股的满大街乱跑,根本就不知道羞臊。这病有可能还遗传。” 葛桂兰的这段话可谓是神来之笔,她话一说完,包房里的时空瞬间就定了格。 所有的人都傻了,全部保持着各自的姿态凝成了雕塑。刘翰林、赵红梅、刘青云、李丹,甚至还有小侄女琪琪的目光全都打到了刘青山的身上,而刘青山的目光则紧紧地剜着秋月。 秋月此时和兄弟姐妹们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父亲,因为她们的母亲此时正用鼻子眼儿望着天花板。 时空就这么凝固着,此时的刘青山和季秋月的心情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就跟火烧了油了烫一般,心里这个疼啊!他们两个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直接跳楼摔死个屁的算了。 唯有秋月的大姐夫佟振东倒像是个路过看热闹的局外人,那得意的表情仿佛是在调侃着:哎哟,有点儿意思啊! 季卫国到底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见过大场面,经过大风浪,受过大洗礼。 只见他拿着筷子的左手轻轻一抖,就把一大块拆骨肉准确无误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大嘴之中。 听说左撇子的人都很聪明,刘家人今天算是开了眼啦。在垂着眼皮细细品味地巴嗒了几口之后,他才赖赖唧唧地来了一句:“这可是拆骨肉啊,俺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赵红梅身形晃了一晃,才勉强地定住了自己的身躯。她扶着老伴的肩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小声对老伴说:“我觉得身子很不舒服,老头子,我们先回去歇歇吧!”说完,就在老伴的搀扶下走出了包房。 刘青山的兄嫂也带着孩子立即撤离,青山要去送他们,却被刘青云一把给推开了。 李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胳膊,“你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会儿就好了。我在前台留了足够的钱,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把余下的取回来。这是押金票,收好。” 季秋天屁颠颠地追了出去,喊住了刘青云和李丹。他鸟悄儿地对着两位「大款」说道:“大哥大嫂,刚才不好意思啊!俺妈就那样,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再说了,她是她,俺是俺,她不能代表俺。 咱们之间以后该咋来往还得咋来往,互相的还是要勤走动哩,俺们之间的交情可千万不能受俺妈影响啊!” 刘青云被季秋天的德性气得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扭脸瞅着别处,带着孩子直接走开了。李丹则冲着秋天点了下头,礼貌地道了声「再见」才追了出去。 兴奋的葛桂兰看着空了一半的座椅有些失落,因为她还有很多关于自己的「英雄事迹」还没来得及对亲家述说。 而季卫国只用了两个字就正式结束了这场婚宴——“打包!” 李丹惟恐公公婆婆受了刺激,如果心脏和血压再犯了病可就危险了。 她和老公陪着二老回到家里,忙前忙后地把他们安顿好后,这才和刘青云坐下来稍微喘了口气。 “血压量过了,药也吃了,要不你先带孩子回去吧,有我在这儿就可以了。” 李丹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对老公说道。刘青云没吭声,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 季卫国此次真的没有白来,他发现了新的寄生载体。从此以后,他不正脸看新姑爷,反倒是对刘青云非常的感兴趣。 每当与刘青云相遇时,季家人里无论是季卫国、秋天,还是葛桂兰、秋菊,都称呼刘青云为大哥,叫李丹为大嫂,这是继金平之后的又一个大哥。 这一声大哥可没白叫,未来的日子里,在季李家最困难的时刻,正是刘青云帮了大忙,救他季家于危难之中。 佟振东临走时依旧还是阴阳怪气地对刘青山说了那句话:“先别叫我大姐夫,还不知道以后是咋回事儿呢!” 刘青山不满地回敬道:“我们这都登完记结完婚了,你怎么还在那不知道咋回事儿呢?你还能知道个啥!” 秋季又是计划失败,扫兴而归。两家人都闹成这模样了,谁还有心思带她去玩,那心得多大呀!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但也算是大事完毕了,稀里糊涂地完毕了。 刘青山长出了一口气,不,应该是半口气。难道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婚姻的开始吗?他挠着后脑勺,一阵茫然。 老乔来看望又一次病倒的老友,不过他这回并没有扇刘青山巴掌的打算,而是给了他一些忠告。 “你的老丈母娘和老丈人口口声声希望自己的儿女都能得到幸福的婚姻,实际上他们是希望借助儿女的婚姻让自己更幸福。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到头来丢了银子又丢了人!” 香君的妈妈也是不停地提醒着青山:“你娶回来的,不仅是秋月一个人,她的背后还有一大家子,有些事情一定要把握好。” 齐香君则在一旁咧着嘴,她始终没有说话,而是时不时地用一连串呵呵的笑声给了发小最大的嘲弄。 刘青山像个罪人一样,默默地将所有的训斥、告诫与批评统统接收下来,不敢再乱说乱动一下。 经过了这场「热闹」的婚宴,刘、季两家彼此的成见与隔阂已经牢固的形成,这也为刘青山和季秋月日后的生活埋下了祸根。 豆子并没安慰自己的好哥们,反而气急败坏地喷了青山一脸的口水。 “刘青山哪刘青山,你说你怎么就迷了心窍,非得要娶这个山城的乡下妹!我以后要是出书立传给人上课,你特玛就是现成的反面教材!” “我倒霉你不安慰一句也就罢了,咋还落井下石?” “谁特玛落井下石了,我这是替我大爷大娘教训你!替香君还有玲玲教训你!” “哎等等!”刘青山一个闪念。“我爸我妈被气病了,这里面的因素确实是有我一份儿,你替他们出头也有情可原,可香君跟玲玲关着你什么事儿了?” “咋不关我事儿!”豆子见刘青山已经跟秋月结了婚,也就不再隐瞒心中藏着的秘密了,那个秘密他憋憋屈屈地藏了十来年。 小的时候,豆子通过青山结识了香君和玲玲,那时他就对这两个女孩子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等再长大一些,他明白了,那是来自于异性间的吸引,是存在于世间万物的普遍规律。 既然是规律,那么就要遵从。于是他就做好了准备,要奏响属于自己的恋爱进行曲。 然而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心明眼亮的豆子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因为他与香君和玲玲之间,还隔着一座大山。而那座大山正是自己的好哥们——刘青山。 刘青山和香君,刘青山和玲玲,每一个组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他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虽然青山和这两个姑娘之间似恋非恋、似爱非爱的,并没明确什么关系。 但他一插手就成了插足,这种不仗义的事情是他豆子绝对不可能干出来的。 原以为青山会和两个大美女中的一个能有个结果,可到头来怎么样? 玲玲跟着家人移民国外,而乔香君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单飞燕。 其实说她是单飞燕也不准确,这丫头后面总是乌泱乌泱地跟着一大群,手头上也是走马灯似的换着男朋友。可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还不是因为刘青山这个天字一号的大呆瓜。 豆子现在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倒不如先下手给自己抓挠一个。 在他的眼中,无论是香君还是玲玲,都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家境也好,学历也够。 他就想不明白了,刘青山凭什么就放着这两朵鲜花不去摘,偏得上赶着去薅那根让人看不上眼儿的狗尾巴草。 现在要不是有个「胸怀博大」的洪博降着自己,豆子就很可能会觉得是刘青山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过憋气归憋气,好朋友还得交着,青山往下的步伐怎么迈,他还是要主动的指点一二。 刘青山在豆子家喝得烂醉,这两天来的信息量太大了,他根本就消化不下来。 现在豆子又说出了藏在心里十多年的心里话,这使得他无地自容,干脆来个一醉解千愁,直接睡过去了。 顶着「厂办主任」的头衔,刘青山结婚的消息随后在单位里传开了。 无论与他是否熟识,厂部大楼内所有的人都主动送来了红包,这令他很是尴尬。 于是又临时找了个大酒店摆了八桌,这才算是保全了脸面与礼节。 不过季秋月这边就没那待遇了,除了两个小妹之外,她没接到任何工友的任何祝福与红包。刘青山倍感诧异,季秋月在工友中的人缘怎么会混得这样差? 第44章 隐藏在丈母娘身上的秘密 01 在经历了婚宴风波之后,季秋月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似的,每天下班回家后便躲在角落里不敢见人。 五月二号一大早她就跑回单位去主动加班,好不容易盼来的小长假就这样在委委屈屈中度过了。 她真希望在生产线上就那么永不停歇的一直干下去,直到世界末日,宇宙毁灭。 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回家,不用去脸对脸的面对刘青山和他的父母。 但是令人烦躁的刺耳铃声还是一次次惊醒了她陷于自我催眠的意识,麻痹的神经开始复苏。那讨厌的铃声告诉她该下班回家了,而那铃声又曾经是多么的悦耳动听。 茫然之中,秋月努力地将所有的动作延迟、放慢。她认认真真的拖沓着每一个可以抻长的节拍,尽情的挥霍着每一分每一秒。 她先是细致地整理好工作区,接着打扫卫生,边边角角无一遗落,工作台和地面上被她擦拭得纤尘不染,就如一块干净的玻璃镜片。 然后她又缓缓地走向卫生间,在洗漱区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清洗着手和脸,最后再一步步踱向更衣室。 在慢慢地换好衣服后,还要再呆呆的坐上一会儿。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般消磨着漫长无尽的时光,等到走出厂门时,距下班的铃声已然过去了两小时。 尽量拖延着步伐迈出的频率,秋月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个令她无颜面对的如审判庭一样的新婚之家。 尽管两位审判长对她依旧和颜悦色,但那位原告老公仍然是一直在对她进行着冷战,并大有欲将她打入冷宫的决心。 最后还是赵红梅看不下去了,对小儿子说:“秋月是秋月,她娘家人是她娘家人,不要因为她家人的过错而迁怒于她嘛!” 秋月也曾一度想着要和刘青山研究再搬出去租房子住,但是每当看到自己老公那张铁板烧似的脸,她又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在沉寂中独自舔舐着心灵创伤一个多月后,秋月才斗胆向刘青山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姥姥了,你能不能跟我回去看看她,好让她也知道我已经嫁人了。”那感觉就如她是被拐卖来的一样。 刘青山去问父母,要征求他们的意见,没想到老两口当场就拍板同意了。 “家有一老,好比一宝,你们现在还能看见隔辈的老人,那更是宝中之宝了。” 刘翰林很支持儿子跟儿媳去看姥姥,并特意交待青山和秋月要代他们向老人家问个好。 “这样,你们临走前先去趟商场,多买些营养品带过去。”赵红梅也特意对青山嘱咐着,“还有,钱也要多带些。” 刘青山不清楚母亲为什么要让他多带钱,心说还要给秋月姥姥钱么? 我们新婚,她应该给我们钱才是啊!再说了,我给秋月的娘家都拿了两万多了,还要再给他们钱,这不是自己找病么,于是随手揣了一千块钱就出发了。他想着,无论再怎么样,一千块钱也是足够此行支配的。 葛桂兰一般每年都会回老家看望老娘一次,可秋月因为工作的关系却做不到这点。 她上一次回来看姥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时隔这么长时间,不知老人家现在的情况会是怎样。 一路之上秋月无语,青山更是无话。俩人就如在车上偶遇的陌生人,各怀心思的奔向目的地。那是一个比刘青山曾去过的「疯人沟」还要偏远的大山里。 当看到季秋月的亲姥姥,这个传说中的「宝中之宝」时,刘青山立即泪崩了,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母亲的预见力是多么的高明。 在一处山脚下的村落里,一间用土坯茅草与砖瓦混搭的小屋逐渐呈现在视野当中,把他们一下子带回到只有在电影中才能看到的旧时岁月,时间仿若倒退了六七十年。 小屋的房顶因年久失修而呈现出起伏曲折的线条,外墙皮上的黄黏土大部分风化脱落,一块块倔强的残片像风铃一样悬挂在墙面上,它们拼命地死咬着缕缕麻刀不放,在破碎前做着垂死的挣扎。 刘青山小心翼翼的拉开那扇破烂的木门,生怕用力过大会把它从门框上给薅下来。 屋里没人,糊在墙与棚上的报纸漫反射着昏黄的光线,年代的久远使得它们变得脆弱不堪。 一条明显的裂缝霸气地隔着窗子上下贯穿而过,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 一个炕柜、两个木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是这个家里全部的家具,且都已脏破的面目全非。 几个煮熟的土豆和红薯就扔放在那张破木桌上,可能是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了,甚至有两个小红薯都已经抽巴成了地瓜干。 一个豁了齿的大瓷碗里盛着半下几乎就要干成块儿的黄豆大酱,两根半截的大葱杵在酱上,一群苍蝇在酱碗里面嗡嗡地进进出出着,想来这些就是姥姥的饭食。 也许是烧柴的原因,也许是四处漏风的缘故,灰尘从外间的灶台一直铺洒到内屋的土炕上,让来者无处歇身。 “姥姥!姥姥”秋月一边呼喊着一边哭着向外跑去。青山从窗中看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婆正挎着一个柳条篮子往这边走来。 她佝偻着瘦小干瘪的身躯,让人觉得她很快就要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老太婆很惊讶地看着奔向自己的姑娘,费了很大的劲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外孙女秋月。 姥姥坐在炕上,一面慈爱地用干裂的手掌轻抚着秋月的秀发,一面劝着外孙女不要哭了。 她说自己过得挺好的,有吃有喝,村上和镇上有时还会帮衬救济一些,没什么可值得心疼的。可秋月依旧是伏在姥姥的腿上泪雨滂沱。 姥姥又握着刘青山的手,用浑浊的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后生。 “一看这小子就知道,这孩子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能照顾俺秋月一辈子,能对俺秋月好一辈子!” 姥姥不是在说客套话,她说的是真心话。不过接下来她的一句话却把秋月跟青山都给逗乐了,“秋月福份哩,能找到这么个白俊的后生,恁俩真个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刘青山心里明镜儿的,但凡是眼神稍好点的都能看出来,自己的肤色真的跟白无关。 “您老住的房子这样破,咱舅舅咋也不给修修呢,再说这样的房子住得不舒服,它也危险啊!”青山以前曾听秋月说起过,姥姥是和一个舅舅生活在一起的。 “唉!别难为恁舅了,他住的屋院也跟俺的一个样,破破烂烂的,也是没修呢。他们两口子攒了一辈子的工料钱,都给儿子娶媳妇用了。 村头东边那间新起的大瓦房就是恁舅给儿子结婚盖的,可惜也没住上几天,就给空上哩,小两口刚结完婚就全出去打工咯。那丫头的工作可不咋好,听说每天就能睡上一小会儿……”姥姥嘟嘟囔囔着,又扯到了舅舅家儿媳的工作上。 秋月指着旁边院里的一个破屋子对青山说,那间就是舅舅和舅妈的房,姥姥住的这间以前是仓房。 “姥姥,舅舅家咋也没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恁舅和恁舅妈也去城里打工啦。”姥姥摇着头,“能走的都走了。” 秋月叹了口气,“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打什么工,能干动么?” 姥姥苦笑道,“傻孩子,不干他那一大家子怎么办,吃什么,穿什么,怎么个活法?等他的孙儿生出来,还得要花费好多的钱呢!” 青山纳闷了,问姥姥:“农村不种地吗?不种粮食吗?种了粮也可以卖钱呀!听说还有补贴,这些收入还不够生活吗?” “上哪儿去种粮?以前的大地都被人给圈上了,不让种了,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剩下的地面都是大沟,山上也都是石砬子,没多少土,咋个种法嘛? 能耕种的地不多,每家每户的,也就是能分个巴掌大的地块,俺们现在要是光想指着种地活命,难去咯!”姥姥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那也没个人照顾您?这么大岁数了,身边得怎么着也得留个人呀!” “用不着别人照应,别看俺老婆子八十多岁了,身板可硬朗着呢!另外恁舅他们每隔个十天半拉月的就回来一趟,他们只能给人打短工,毕竟也是老了么!”姥姥说到这里有些黯然。 刘青山不再言语,他打开钱包,留下了一张一百元的整票和几十块的零钱,这是他返程时要用的,然后把剩下的九百块都掏出来给了姥姥。他这时才后悔没听母亲的话,看来钱真的是带少了! 看着眼前的九百块钱,姥姥被惊着了,这笔钱大大超过了她的几个儿女每年孝敬给她的总和。 整整九百块,可以说是老太太这辈子见到的最大一笔捐赠,在此之前的个人最高纪录也不过就是三百块钱,那还是秋月给的。 “这,这可使不得!”姥姥急的又把钱推还给青山。“俺怎能要恁的钱哩,应该是俺当姥的给恁们钱才对呦!” 老太太局促地在身上摸索着,又慌慌张张地起身去打开炕柜翻了翻,可是满打满算的也就凑出了二十多块钱。她尴尬地看着手里的一堆毛票,懊丧地一声叹息。 心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季秋月浑身抽搐地恸哭起来,她用袖头使劲地擦拭着眼睛,咬着牙止住了从嘴里喷涌出来的呼号,可仍是止不住绝了堤般的泪水。 刘青山跟姥姥劝了好半天,秋月终于不再哭泣。她又将钱塞到了姥姥的手里,“你收下,你收下俺就不哭。” 姥姥这才激动的收下了钱,然后她小声的对两个孩子说道:“可不敢对人说出去哩,那个讨债鬼要是知道了准来,跟个日本鬼子似的全都得给扫荡走咯。” “讨债鬼!”刘青山一愣,“谁是讨债鬼?” “嘿嘿,除了月的舅妈,还能有谁!”姥姥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似的做着鬼脸。 在把钱往炕柜里藏稳妥了后,姥姥才又和小两口絮叨起来。 唠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该做饭了。于是就对秋月说:“月呀,恁拿上篮子,自己去山上找找,让恁对象陪俺多唠一会儿嗑,他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俺是越看越喜欢!” “上山找什么?”秋月问道。 “当然找鸡蛋咯,一会儿该做下午饭了,去弄些鸡蛋回来,俺好给恁们做菜用。” “找鸡蛋咋还得上山弄呢?到鸡笼子里拿不就得了。”刘青山挠着脑袋。姥姥和秋月都大笑起来。 “俺们乡下养的鸡都不用圈着,每天也不咋喂食,就让它们自己遛跶着找食吃。老母鸡下蛋也是走到哪儿下到哪儿。”姥姥为青山讲解着乡下养的鸡如何的有趣。 “这帮老母鸡下蛋时才有意思呢,就跟人藏猫猫似的,就怕让你逮着,哪旮旯不好找就往哪钻去。 你找去吧!找着了,你就能吃到鸡蛋。找不到啊,过一阵子它就领着一大群的小鸡崽子回来咯。” 原来这么有意思啊!青山又长了一个学问。 秋月提着篮子上山了,姥姥提醒她别走得太远,这里天黑得早,怕到时看不清路。 “过来,孩子,俺和恁说说话。”姥姥把青山叫到跟前。 “恁可真是个好孩子啊!俺刚才夸你的话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哩!”老太太被那九百块钱的巨款给打动了,她要和刘青山好好掏掏心窝子。 “俺看得出,恁是一个真正的好心人,以后俺外孙女跟着你准保是不会受委屈的!”姥姥再次夸奖着青山的人品。 青山的脸红了起来,这老太太没完没了地夸奖着自己,令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孩子,恁和秋月娘……相处得还好吧?”姥姥忽然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葛桂兰,她的这个问题让刘青山很难作答。 “嗯……”刘青山虽是略显迟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还好!”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话音还算是比较干脆。 姥姥扭过头,从后窗中张望到外孙女蹬上小山坡的背影,笑了笑。 她把头凑向外孙女婿,小声说道:“行啦!俺自己的闺女俺还不知道么!能跟她处得来的人,都还没投胎生出来哩!就算是季卫国那个奸小子,现在也是在跟她对付着过咯!”老太太果然很了解自己的三女儿。 “恁跟她说话能唠到一起去不?她说话恁能听明白不?”姥姥再次向青山提出问题,好象是在试探着什么。 第45章 隐藏在丈母娘身上的秘密 02 “能啊,能听明白。” “那恁发现她说话有啥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没?” “她……有时也就是好说些大话什么的,说话的口气总是要比别人大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青山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却也是在捡着好听的说。 “秋月娘平时总是靠着吹牛皮、扯大玄的过日子,也是迫不得已呀,恁可千万别看不上眼恁丈母娘哩!”姥姥的手下意识地抖了起来。 “哪能呢?我哪能看不起自己的老丈母娘呢!”青山嘴上哄着老太太,心里却说:我倒是想能看得起她,可她也得干点能让我看得起的事儿呀! “不过……我那天听她说自己有精神病,这是真的吗?真的会遗传吗?” 这是刘青山非常想知道的事情,更是他的父母非常迫切且急于探究的问题。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得到答案的机会,但他不知道姥姥会不会从正面回答自己。 姥姥果然犹豫了,她坐在那想了想,反问道:“秋月这孩子也没跟恁说过啥?” 刘青山问:“你是指她跟我说什么?” “就是恁老丈母娘的事儿,一点也没提过?” “我丈母娘能有什么事情?”青山觉得葛桂兰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只不过是人彪点,脑子残点,心眼缺点,嘴损点,有没有便宜也要贪点,其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但是看着姥姥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又听着姥姥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想这里面一定有事,有大事! 所以他判定了丈母娘身上一定是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难不成她真的是有精神病! 姥姥不再言语了。她走到外间屋把灶火引起来,又从一个土篮里捡出一些土豆和地瓜,要开始做饭。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连米面都吃不上呢?”刘青山又是一阵心酸。他阻止了姥姥,说不要做饭了,我们给您带来了现成的。 还是秋月有先见之明,事先买了十来个大碱馒头和一些熟食带了过来。 当时青山还以为她是要上供拜祖先,现在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姥姥还是把土豆地瓜给蒸上了,说是要给他尝尝,这些东西都香甜着呢。 秋月回来了,却只带回来三个鸡蛋。 “咋没多捡几个?”姥姥以为秋月没找到。“给他尝个新鲜味就得了。”秋月是舍不得,她要给姥姥留着。 “这孩子!”姥姥看出了秋月的意思,要亲自去再捡几个鸡蛋,被两人给拦住了。 吃饭时姥姥又从外间屋的角落里找出个小炕桌,上面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秋月给擦了出来,放到了土炕上面。 “恁坐恁坐!”姥姥把青山给按到了炕里面的位置坐下,这是主位。 青山知道这是有讲究的,有点不好意思,如坐针毡。“恁就安心坐着吧!外孙女婿上门,应该坐那里。”姥姥和秋月坐在了炕沿上。 姥姥把馒头和熟食让给两个孩子,自己还是要吃土豆地瓜蘸大酱。秋月不干了,非要拿着馒头和肉块喂老太太吃。 “还是月跟姥亲!”老太太笑着,脸上挂满了幸福感。她对青山说,秋月这孩子在四岁那年是跟着她过的。 因为秋月从小体质虚弱,在那一年更是瘦弱得不行,长得就跟个大脑壳的豆芽菜一样。 她爹妈又要干活挣钱又要照顾其他的孩子们,怕顾不上再把她的身体给带孬了,所以就把秋月给送过来跟着姥姥姥爷过了。 怪不得秋月这么惦记着姥姥,原来如此。不用说也能猜得出来,姥姥在那个困难的年代里是怎样省吃俭用的来照看着秋月,只有无微不至的呵护才能使得她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而健康的成长起来。 姥姥嘴里的牙大部分还都「健在」,不是安的假牙。这是青山的又一重大发现,这令他很是高兴,姥姥的身子骨实际上真是硬朗着呢。 “姥姥,你常年吃这些地瓜土豆就不觉得腻吗?家里就不备点米面啥的?” 刘青山虽然吃出了地瓜的香甜,却仍是感觉不如大米白面的味道来得亲切。 姥姥尽兴地嚼着大碱馒头,挥了挥手。“大米白面贵不说,还不禁放,容易生虫子。再说恁舅扛趟米回来也不容易,还是让着他们吃吧!其实吃粗粮更养人,若是换了旁的,怕是还吃不下去哩。” 哪里是吃不下去,分明就是不舍得吃啊!刘青山忆苦思甜,现在才觉到手里的地瓜珍贵无比。 趁着洗碗筷的工夫,姥姥悄悄问秋月:“恁还没有把恁娘的事情告诉给恁对象?”正弯着腰干活的秋月定格了,她默默而慢慢地摇了摇头。 “早告诉嘛!早说就早清,要不然会起误解哩,就算是给人吃颗定心丸嘛!人家娶了恁,也对恁掏了心窝子,恁就不要对人家再有掖着藏着的咯。” 秋月仍是没搭腔,她犹豫着,似乎是在下着某种决心。 “恁要是不好说,那就由俺来讲!”老太太很体谅外孙女。 秋月点头默许,转身出了屋。她不想再听到这些事情,她要逃避因记忆勾起的伤痛。 姥姥握着青山的手,动容地说道:“兰子这孩子命苦哇,恁莫要把她的话都当真咯!能变成今天这模样,真的是因为当年走投无路才逼到这份儿上的哩!”葛桂兰就是再老,在自己老娘的眼里仍旧还是个孩子。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姥姥还是对当年发生过的事情记忆犹新。 虽然在她的讲述中,三女儿的故事段落在时间上存在着诸多的排序问题,但这仍然没能影响到她对事件细节的回忆与描述。 葛桂兰的故事就在姥姥的沙哑声中开始了叙述,刘青山则发挥起了想象力,将音频转变为视频,一部关于丈母娘的纪录片逐渐展现在他的眼前。 葛桂兰是姥姥生的第三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见胖过。除了满身的优点外,唯一的缺点就是嘴不饶人。 因为这个特性她没少跟人干仗,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 在葛桂兰十八岁那年,经媒人介绍,家里就把她嫁给了季卫国。 除了两家穷得门当户对,也因为他们相中了季卫国的老实劲儿,觉得兰子嫁过去后不会受委屈。 其实这个考虑纯粹多余,她不让别人受委屈就谢天谢地了。两个人结婚后就住在了果子沟,也就是被刘青山称为「疯人沟」的地方。 果子沟当年也是个出了名的穷地方,穷得叮铛三响,穷得连兔子都要跑到别的地方拉完屎再回来睡觉。 本地的姑娘向来都是蹦着高的往出嫁,外面的姑娘也没人愿意嫁到这里来。 即使是寡妇、呆女、四五十岁的老姑娘也是少有嫁过来的,所以从来就没看到过谁家能迎娶这么小岁数的黄花大闺女。 葛桂兰的到来让这个穷窝窝打了鸡血般为之一振,小小的山沟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于是村里村外的坏小子和老不正经的家伙们有得干的了,骚扰季家成了他们每日必做的功课。 一些有老婆或没老婆的闲汉们也有事没事的到季家门前转转瞧瞧,都想伺机占占便宜。一时间季家的门前热闹无比,成了各色老爷们的集散地。 而村里的女人们也是恨透了葛桂兰,认为是她在主动勾引着自家的爷们,于是就合起伙来排挤她。 不过葛桂兰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欺负的主儿,很快她就与村里的人们势如水火,真真地「打成一片」。 内忧外患之中,她与妯娌们也是互相的挑拨嚼舌、搬弄是非,每天无事生非的过着日子,这又引起了季家内部小团体的公愤。 当时季家人的性格都「面」得很,怕得罪外人给自己添麻烦,又都嫌弃葛桂兰的为人处事。 就以分家为借口,让季卫国带着葛桂兰搬了家。于是他们就背着两捆行李上路了,兜里还揣着刚刚分得的一点点分家费。 后来两人在十多里地外的一个村子里住了下来,租了间小破房,因为那里离镇子比较近些。从此以后,他们就以给镇上人帮工为营生。 葛桂兰非常憎恨季卫国的兄弟姐妹们,因为自己面临外人的骚扰和排挤时他们不但袖手旁观,还一脚把自己给蹬了出来,并且只分了那么一点点钱给她谋生。 这叫什么,这叫助纣为虐,这叫落井下石啊!她咽不下这口恶气,得空就大老远地跑回果子沟去示威。 什么大伯子、小叔子、大嫂子、小姑子的,一个也没跑了,都让她给骂了个百八十遍。 刚搬家后的季卫国和葛桂兰还能勉强应付着过过日子,但是随着头一个孩子的降生,他们的苦日子这才开始正式上演。 讲到这里,姥姥忽然停住了,用她那双就像是一潭搅浑了的黄泥水似的眼睛看着刘青山,问道:“孩儿啊,恁知道啥是真正的苦日子吗?” 见青山摇了摇头,老人家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仰天长叹了一声,“人间即地狱呀!活着就是惨哩!” 老大秋菊虽然叫秋菊,却是在冬天出生的。就在她出生后还没满月时,家里断粮了,而且一断就是两天,大人没食吃,小孩子就没奶喝。 季卫国一看不行,没法再坚持下去了,只好冒着大雪跑了十多里山路赶回了老家。他咬着牙去向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们借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借粮就借粮呗,为什么还要咬着牙的去借粮呢?”刘青山的这个问题显然太过幼稚。 “还不是因为兰子平时口无遮拦,她得罪的人太多哩!”姥姥埋怨着三女儿的口德,然后继续讲着后面发生的故事。 令季卫国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亲人们都以口粮不够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在那个年代,大家的粮食都不够吃,经常性的饿肚子也是实情,但这绝不是大家不借粮给他的正真原因。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状况,一个是人们在困境面前都藏有私心,谁也不想冒险用活命的口粮去换一个「谢」字。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葛桂兰那张破嘴惹下的祸根,她把亲人们都结成了冤家,大家都巴不得看她的笑话,恨她给早点饿死才好呢。 挨着家的跑了一遍,却都碰了钉子,还都冷言冷语的,季卫国心寒了。 所谓的亲人们竟没一个愿意借粮给他的,哪怕是抓一小把够他糊弄一顿的都没有。 想起饿得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的老婆孩子,已经走到村口的季卫国又返了回去。 他厚着脸皮的又挨家挨户跪着磕了遍头,以为会有哪位亲人能被感动得大发善心,顺手抓给他一把苞米粒子什么的,可是仍没见效。 尤其是老大家的嫂子,见小叔子给她下跪磕头,一下子就找到了黄世仁对待杨白劳的感觉,真就把自己当成了地主婆子。她说出来的话更是差点没把季卫国当场给气死。 当时那婆子就盘着腿坐在火炕上,对着跪在地下的小叔子说道:“说实话,这粮食俺们家是有,但俺们也不富裕呀!俺们家的老母猪刚生了崽子,你们家有孩子要养,俺们家也是有猪崽子要喂哩!” 为了这一句话,季卫国便下定决心和这些王八犊子老死不相往来,最好是下辈子也别再相见。 如同丧家之犬的季卫国又跑到了葛桂兰的娘家,可娘家人也没吃的呀。 大家都把米箱面缸粮袋子打开给他看,说你只要能从屋里搜出米来,甭管多少粒,都归你啦! 他又认定媳妇的娘家人是在搪塞自己,伤心而绝望的走了。 这时的季卫国对「世态炎凉」一词有了最为深刻的感性认知,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老实巴交的季卫国了。 “恁不知道哇,他走了后俺哭得直用头撞墙呦!兰子那也是俺自己的亲骨肉啊!可俺能有什么办法,老头子和俺那阵子也是跟着别人家过,人家也是有娃子要喂啊,家里也是快要断粮啦。” 姥姥很伤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却未见流下泪水,想来是在多少年前就早已经把泪水流干了。 第46章 隐藏在丈母娘身上的秘密 03 刘青山看着姥姥想到了一个词——欲哭无泪,不知用在此时是否贴切。老太太没眼泪,他却哭了个唏哩哗啦。 “当时啊,老大已经是饿得都没有叫唤的劲儿了,两眼发直,眼看着就要不行。恁老丈人也只有坐在地上干嚎的份儿,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那他怎么不找别的亲戚朋友帮忙,跟邻居们讨两口吃的也行啊!”刘青山很是为老丈人季卫国着急,更替家里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心焦。 “那个光景谁还能顾得上谁啊,自己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兰子那张不饶人的嘴呀,就是个祸根哩!还有季卫国那个比针鼻儿还小的心眼子,早把街坊邻居亲戚什么的都给得罪光啦。”姥姥无奈地叹着气。 村子里的邻居们不是跟这两口子不和就是真的无粮可借,至于说朋友,就更甭想了,又有谁能跟他们交得来处成朋友呢。 反感他们的人是铁了心的见死不救,人家当真就是宁愿拿苞米糊糊喂猪吃,也不愿意送给他们当粮吃下肚。 两爪空空的季卫国忍着刺骨的寒风,在大雪地上就那么无助地瞎转悠着,走着走着,他看到了公家的库房。 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早就被掏巴空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留守值班。 人穷志短,穷则思变。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季卫国动起了歪脑筋,他打起了库房的主意。 在砸破了库房的窗户后,他摸到里面去偷吃的,可那里也是任嘛没有。 胆战心惊地在黑灯瞎火里划拉了半天,终于在墙角里摸着一堆破烂的袋子。 那些袋子都是瘪瘪的,他挨着个拿起来抖落,还真挺幸运,竟然发现其中一个里面还能凑出一把东西。 来到窗根底下仔细再一瞅,原来是一点碎豆子和豆饼渣子。 那东西原本是喂牲口用的,而且少得可怜,连耗子屎和土面子加起来也没个半斤八两的,不过这些就足够救一家子的命了。 他赶紧把袋子拢在怀里往家跑去,到家后就把那点儿玩意扔在锅里连煮带熬,还没等熟透就和葛桂兰给嚼巴着吃了。 季卫国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江洋大盗,更不是身怀绝技的偷天圣手。 因为作案手法低劣,盗窃技术不入流,距案发不到几个小时他就被人顺着脚印子给找着了。 然后民兵破门而入,一脚踹倒后提着就走。破获了仓库盗窃案,群情激奋。 几个小子先是端了凉水向他身上浇,还往他嘴里灌了不少,顺手又给他打了个半死不活。然后就组织开大会,专门收拾他一个人儿。 “就因为一把豆饼渣子,不至于吧!”刘青山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是一把豆饼渣子,就是一根大葱、一把稻草也可能要了人的命!再说他还打烂了公家的窗子。”姥姥对那个狂热的年代深有体会,脸上仍浮现出惊惧之情。 那天附近的人几乎都到场了,听说完事后还要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接着搞。 大会的主持人在宣读季卫国的罪状之后。他就会被五花大绑的「供」在了一个桌子上面,头带高高的尖帽,脖子上挂着厚重的木牌。 尖帽上和木牌上面都用黑笔写着「盗窃犯季卫国」,并且在上面打了大大的一个叉,让人感觉这个人马上就会被拉出去给毙了。 每当条件成熟时,人们内心深处的邪恶性就会被诱发出来,它会将人在做恶时产生的激情转化为快感能量,以做为培育邪恶的源泉。 如此则循环往复,恶念不断,恶行不止,恶果丛生。正因为当时的人们都中了这个心魔,所以每当有这种场合时,大家都会不遗余力的残害被打击者。 季卫国现在就是被打击的对象。他此时没有任何的自由,没有任何的尊严,没有任何的权力,甚至连自杀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一套惩戒搞下来,当时就把他给折腾得尿了裤子,大便也漏到了裤兜子里。 因为昨天夜里他吃偷来的东西时没嚼碎就给咽了,因此也就没能完全消化掉,之前又被人强灌了几大盆冰凉的水,现在那些豆制品的玩意就在肚子里胀开了。再加上连惊再吓的又挨了狠打,所以季卫国从开始屁就没断过。 愤怒的人们举着紧握的拳头不断高喊着「打倒盗窃犯季卫国」等口号,那声浪就跟排山倒海一样,胆子小一点的都能给当场吓死。 正当人们如火如荼的挥舞着手臂高呼口号时,突然有个人从大部队中冲了出来,像只灵巧的猴子窜到了季卫国的面前。 这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青年,体毛还没长全乎呢!但是他的「热情」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强烈,而且他的「斗争经验」也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老道。 只见他把衣袖撸了起来,然后抡圆了胳膊「啪啪啪」猛劲地连扇了季卫国四个大耳光子,接着就指着季卫国的鼻子义愤填膺的质问道:“李三手你认不认罪!” 一位领导站起身来,用肩头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军大衣。他举起双手像招财猫似的摆动了几下,意思是让人们都安静下来。 然后背着手对季卫国说道:“坏分子季卫国,你听没听到大家的呼声?对于这个问题你可要认真深刻地作出回答。如若不然,俺们就把你打翻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莫说一万只,就是一只脚也能要了俺的小命呀!满头满脸是血的季卫国如丧考妣,瘫软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认不认罪?你说,你认不认罪?”一个民兵大喊着,并把一个大喇叭支到了季卫国的身边,等待着他认罪悔过的发言。 此时季卫国正被两个民兵摆成个「喷气式」的造型,这是个非常遭罪的体罚动作。 被人拧着胳膊按着脑袋揪着头发撅着屁股的给架着,这个姿势令他苦不堪言。 季卫国身心极度痛苦之下又要来屁,于是他牙关紧咬的忍了又忍,想把这个屁给憋回去。 然而究竟是没能憋住,反倒是憋聚成了更大的能量源,最终成了一个空前绝后的惊世响屁,早知道还不如不憋了呢。 「卟」的一声,一个很大很响的屁被他放了出来,并且通过那个大喇叭传遍了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不!”领导更生气了,你非但不认罪,还竟敢特玛以屁带言,否认罪行。 你这是在蔑视俺这个领导!你这是在蔑视广大的人民群众! 你这是在蔑视……领导的帽子越扣越大,人们也蹦着高的冲上前去,要向他踏上一万只脚。就因为一个屁,季卫国眼看小命不保。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所期待的一个盖世英雄出现了。 这位大神头上没戴能松能紧的发卡,手里没拿能缩能放的甩棍,身上没穿虎豹纹路的短皮裙,脚下也没踏着五彩祥云,而是赤身抱着孩子而来。 可能是因为走得匆忙,她甚至连鞋子和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只见她在各方阵里左突右杀,斩将夺旗,所到之处人们无不作鸟兽之散。 有些心存邪念的男人本想趁机占点便宜,却被她咬了手指撕了脸皮,另一些人则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也是不得不迅速退让,生怕毁了自己的名声。不消片刻,一众人等就溃不成军,败下阵去。 季卫国得救了!那天没有风云忽至电闪雷鸣,他也没有大喊着让人收衣服,反倒是有很多人丢了不少的大衣和鞋子扔在场院上。 这位救命英雄不是别人,正是他季卫国的老婆——葛桂兰。 这应该算是葛桂兰人生当中的第一场成名之战,辉煌人生从此开始。这场战役改变了她的行事风格,并奠定了她今后的人生轨迹。 人们都说葛桂兰是得了产后疯,要不然一个没出月子又断粮的女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能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扛个大男人健步如飞地奔跑。 没出月子的葛桂兰在大冷天里光着身子在外面跑了一大圈,还干了那么重的体力活,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她肯定得落下什么毛病。可是随着另外三个孩子的相继出生,这个谣言不攻自破。 没有人能知道,葛桂兰在做出裸身救夫的决断前曾经历过怎样复杂的思想斗争。 也或许她是经过了抽签抓阄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但抛硬币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那时他们身无分文。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考虑的时间,只是在一刹那就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做出了这个反应。 「这样做肯定能成」的念头在那一刻定是牢牢占据着她的大脑,就算是死也要救下老公是她必须完成的作战任务。除了老公的性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是救下来了,可肚皮仍然是饿得稀瘪。“你还得想办法出去弄点吃的,要不然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葛桂兰跟季卫国商量着,希望自己的老公能想办法养活这个家。 在伤痛中煎熬挣扎的季卫国沉思了良久,妻子的英勇表现令他看到了希望,并萌生出一个新的战略思想。 他说在镇上有个公家的粮站,粮站里不光是卖粮食,还卖馒头之类的东西。 在那里卖货的人都没饿过肚子,他们会想办法平账。可是外人不行,没钱哪会让你白拿呀? 除非谁疯了,要么是个魔症!他虽然没明说,却已经是在为老婆子指出了一条不归路; 葛桂兰坐在那核计了好半天,心下就有了数。为了孩子,为了老公,为了这个家,她要再次挺身而出。 第二天头晌葛桂兰就去了镇上,她事先对作战装备做了很充分的研究和准备。 「产后疯」这个名词是个很能博得大家同情与谅解的噱头,现在不用白不用,免得过期作废。 在距离粮站不远处的胡同里,她胡乱地打散了头发,又把棉袄的扣子解开了,上身半露,内里若隐若现。一切准备就绪,她就仰天长啸着进了粮店的大门。 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抢下了三五斤粮食,并且还顺手「缴获」了几个黑面馒头。 她没敢多拿,是怕贪多嚼不烂。如果被人给拦下,反而一粒粮食也带不走。 她把裤腰带解开了,将「战利品」从那里倒进了裤子,最终都落到了裤筒里。 当然,裤脚是被事先扎紧的。然后她提拎着裤子就走了,从始至终没一个人敢管,或是因为她的威名在昨天夜里就已经传开了,亦或是她的出现是粮站一次难得的报损平账良机。反正那一次的生存危机就是这么糊弄过去的。 “其实还是好人多哩!人家都不想和她见识,也不想跟她太较真儿了,都是想着留给她和孩子一条活路。” 姥姥很是感激那些好心人,他们的善举拯救了三条人命,若是再加上后来出生的三个孩子,那可就是六条性命。 这种计谋也只有季卫国这种人能想得出来,这种事情也只有葛桂兰这种人能够干得出来,多么默契而完美的组合啊!神经侠侣组合初试牛刀,威震江湖! 从此之后刘青山就常被一个问题困扰着:葛桂赤膊上阵救夫是一时冲动所至,这种奉献行为可以说是非常的高尚而伟大。 而季卫国暗示媳妇假扮精神病去抢吃的,则是经过蓄谋的卑劣行径。 谁香谁臭提鼻子一闻就知道了,可葛桂兰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准了季卫国呢?这是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因为他不可能去向当事人索要答案。 姥姥还在满怀着悲伤讲述着,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深深钉在心上的,现在她要用尖刀将那些字一个一个剜割下来,然后再忍着痛苦重新排版叙述而出。她每说出一句话,心头都在经历着千刀万剐。 葛桂兰再次出手是在大半年后,那时家里又出现了断粮的情况。 孩子因为没有吃的而整天哭闹,季卫国就去大队借粮。他像条赖皮狗一样的对着领导摇尾乞怜,费了半天的口舌,给人作了多少揖行了多少礼却都是不管用,人家根本就不尿他,直接就给轰走了。 第47章 隐藏在丈母娘身上的秘密 04 在季卫国借粮无果的情况之下,葛桂兰又跑大队去了,她拿了几穗干苞米就往外走。 大家一看,她这是要生拿大队的粮食,也就是要明抢啊。 那几个人年岁小,生性得很,也就没买她的账。结果人家就把她围起来,连揪头发带拳打脚踢的,还有个人拿着武装带对她一顿乱抽暴打,把她差点没整死。 然后几个人在她的脖子上面挂了一圈的苞米棒子,要把她拉出去游街示众。 万般无奈,葛桂兰只好再次选择了脱光衣服扮疯癫。等她跑回家时,衣服什么的全都没有了,都不要了,是光着身子满身鲜血回来的。 但是挂在脖子上的那些苞米棒子她却都是死死拽着的,一穗也没扔掉。她为了孩子什么都不顾啦,这才算是又挨过去一劫。 葛桂兰又一次发威是在秋月快两岁时,各家各户又要断粮了,人们都在找吃的。那阵子老大老二都给饿傻了,小三也是奄奄一息的,快进了鬼门关。 姥姥突然一阵苦笑,问青山:“孩儿啊,恁见过人被饿傻是个啥样子不?” 刘青山哭丧个脸晃了两下脑袋,以他的阅历和想像力,根本就无法去揣测人被饿傻是个什么滋味什么状态。 “城里的娃们有福气呦!”姥姥摇了摇头,“恁们当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哩!” 姥姥感叹之后又接着往下讲。季卫国看一些老娘们去大队的地里刨被漏掉的小土豆仔儿,他也跟着去刨了。 结果被看地的人拿着镐把子狠揍了好几下,那些老娘们也联手给他一顿挠巴,裤子差点没让她们给扒喽。 葛桂兰看老公满脸血道子的跑回了家,知道这是人家在欺生。 她二话没说,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找去了,这回她是直接光着上身去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沉甸甸的大柴刀。而那时,她还大着肚子怀着小四。 葛兰胡乱地舞动着柴刀,对着四面八方的乱砍乱剁,嘴里也是又唱又喊的。 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看着她,不敢靠前。结果费了半天的劲,她就刨着两个小土豆。 心有不甘的她又抢了人家四个。带回来后都剁成了泥,扔在开水锅里煮成了糊糊,还烫着呢就拿来喂这几个孩子,这才保住了她们的小命。 “这可真是越穷越生啊!你说她没钱又没粮的,还弄出那么多的孩子来干啥呢?”姥姥摇头拍着腿。 “当然是准备让他们当局长、当科长啦!”青山在心里回答着姥姥的这个问题,因为过春节的时候老丈母娘就是这么说的。 “一大家子能活下来,这是拿她的命,拿她的脸,拿她一辈子的名声换来的啊!”姥姥这样评价着自己的三女儿。 这几次下来,倒是让葛桂兰悟出了门道,发现了好处。原来平时想做而不能做或是不敢做的事情,是可以依仗这种行为来解决的。 于是在此后的困难时期里,凡是遇到连残羹剩饭都要不来的情况下,她就隔三差五的「犯病」,用装疯这种方式去大地里刨食,甚至是到村民的家里抢吃的。 但她只是拿东西,从不毁物,也从不打人。因为她心里明镜的知道,要是遇到个心狠手黑的还了手,准会把她给打死。如果是那种结局的话,自己死了倒不要紧,可孩子们该怎么办! 尽管大多数人不敢跟她计较,但也有不怵她的,她敢拿人家就敢打,有好几回差点儿被人给打废,可她还是我行我素照做不误。 领导和民兵都拿她没办法,她也尝到了甜头,索性就缩短了「发病」周期,一直装疯下去了。 自此,葛桂兰也就逐渐养成了有便宜不占就浑身难受的毛病。 更要命的是,由于她长时间的沉浸于精神病的角色当中,致使感情过于投入而不能自拔,倒是真的染上了疯癫的病态。 “俺可怜的兰子呦——俺对不住俺闺女啊!俺咋就偏偏把她给带到这个世上来遭罪受苦哩!” 想起自己的女儿所遭受的种种非人的罪与苦,老太太忍不住痛哭起来,可仍是没见到老人的眼泪出来,她的这种哭法令刘青山心如刀绞。 可怜!太可怜了!刘青山可怜起自己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也更可怜自己的媳妇。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他擦着泪水走出屋,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场,却听到了角落里秋月抑闷的悲号。 “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秋月的父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困苦与坎坷呢?他们咋就生活得这么悲惨呢?” 回到屋里的青山发出疑问,姥姥的回答很简单:“人都是这样过活的,只不过是俺们更穷罢了,这就是命啊!” “俺今天跟恁交实底的说了这么多,恁知道俺是什么用意么?”姥姥拍着青山的手背问道。 肯定不是想让我忆苦思甜的,该不会是让我……刘青山似乎猜出老太太的用意。 “俺是想让恁平时多让让你老丈母娘点。她心气盛,精神又养下了毛病,可千万别给她气个好歹的。 看在她吃过的苦,遭过的罪的份上,恁就甭管什么事都给她留几个面子吧,就当是俺老太婆求恁了!”原来老太太的心窝子可不是白掏的。 刘青山眨巴着眼睛,他在想着一个关于亲缘关系的问题。 看来我这外孙女婿还是不比人家母女情深,要不然她怎不求女儿让着我点呀!自古以来都是通情达理的给不可理喻的让道,当个好人真是亏啊! “乖孩子,恁答应了么?”老太太用双手把青山的右手握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窝上,双眼急切的盯视着他。 刘青山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他对这个可怜的老太太许下的一个重要承诺。他在向一位平凡的母亲保证,他一定会善待另一位伟大的母亲。 “对恁的老丈人也要好些,他心眼窄!恁也得多体谅他啊!”姥姥又补充了一个要求。 “他的心眼可不窄,应该叫心眼多才对!”刘青山微笑着在心里纠正着老太太的话。 他把整个故事回想了一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悲惨的世界,悲惨的人生,悲惨的家庭,悲惨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 听说在这世界上有头脑的聪明女人都是身怀两大绝技——装傻充愣、忍隐无争。 可能是葛桂兰太有头脑了,也太过聪明了,所以她干脆逾越了这个巅峰,直接就升华到了天外天的最高境界——装疯!只不过她这是被生活所逼迫出来的创意,实属无奈之举。 这又应了那句话:灵感来源于生活! 当晚,刘青山和季秋月是在舅舅儿子家的婚房里面过的夜,钥匙就在姥姥的手里。 起先刘青山还装模作样的推辞,说人家的婚房咱去住不大好。 他坚持要在姥姥的屋里睡,老人都能住得,我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怎么就住不得? “听姥的话,俺这屋里子脏,被子上也全都是烟火味儿。俺老太太已经习惯了,你和月就别将就了,回头再把你们给熏坏了。” “有烟味怕什么,我还挺喜欢闻这种味道呢!”青山还是不为所动,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使得他马上就改变了主意。 一只戗了毛的灰白色老耗子不紧不慢地在众人眼前悠然而过,仿佛就像是在自家的小花园里悠闲地散步一样。 它如主人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也发现了有「陌生人」闯入,不过它并没在意,而是很大度的让外来者逗留了下来,没有进行任何的干预。 戗毛老耗子在临进洞前还拧过身来特「深情」的看了刘青山一眼,那是前世今生的惊鸿一瞥。 这让刘青山大骇,生怕半夜里再让一群耗子把脑袋给啃了。这回不用人劝,他自己就跑出去了。 躺在新房子的炕上,秋月开玩笑地提醒老公:“这屋子里也有耗子,个头也不小!”这句话把青山吓得和衣而卧,久不能寐。 “姥爷是什么时候没有的?”睡不着觉的青山对秋月的亲人们产生了兴趣,逐一的打听着。 之前他对媳妇的娘家亲戚并不「感冒」,因为他一直就认为婚姻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他闲杂人等无关,所以也就没有了解的必要。但是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说起姥爷,秋月顿时就来了气,说心里最恨的就属他了。 而且几个孩子还给这老头子起了个外号,叫「不是物」。 为啥说他不是物,因为这个老东西太自私自利,甚至达到了「独」的境界。 就在大家的日子过得有所缓和的时候,姥爷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又学得了一门手艺——崩爆米花。 他让几个儿女凑钱置办了家伙什,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生意。 那个时候连个推车也没有,姥爷是用肩挑着扁担走街窜巷的。 扁担的一头是火炉和风箱,另一头就是葫芦锅、煤球和笼袋。 那个接爆米花的袋子也不轻,前头用的是大汽车的轮胎改的,总之这套家伙什很沉重。 那时的姥爷虽然年岁不小,但体格很好,他挑着担子在镇上村里转悠着,遇到生意就停下,天色要是太晚的话,就找个人家讨宿住上一夜。 后来精明了,就在固定的几个地方摆摊。别看崩爆米花这个生计不起眼,实际上却是非常的挣钱。 据说姥爷生意最好时坐在一个地方一天也不用挪窝,一锅接一锅的崩着,三五天就可以赚出镇上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那你姥家应该很有钱才对呀?”刘青山推算了一下,哪怕老头子只干了五年的买卖,也应该会为家里攒下一大笔的财富。 “哎——”秋月叹气道:“一个子儿也没攒下呀!都让他给败光啦!” 老头子肯出力是不假,但他也馋,而且不是一般的馋。除去早起在家吃饭之外,其余两顿都是在饭馆里解决的,而且每顿都不含糊。 大鱼大肉好酒好菜地犒劳着自己,却从没往家带过一次。 他在外面吃香喝辣,姥姥依旧在家里吃糠咽菜喝糊糊粥,竟没能跟他沾上一丁点儿的光。 “虽然他也给家里交伙食费,好让舅舅买米买面,可那毕竟只是小头,大头都让他给连吃带喝败光了。最后一分也没攒下,就得了个嘴香屁股臭。”秋月咬着下嘴唇,在心里诅咒着自己的姥爷。 青山听到这里却偷着乐了起来,看来秋天的作派不是后天养成的恶习,而是得了姥爷的「真传」。这老头子的基因真是太强大了! 除了孙子偶而会从老头那得着几个糖块之外,其他的外孙子外孙女都没得过他半点儿的好处。最令秋月难以忘怀的,就是老头吃饺子竟然不带她们的份儿。 有一次姥爷正好来到葛桂兰家住的那片,到了下午晌想去下馆子吃饭,可偏巧那个饭店有事提前关门了。 没办法,他就称了块肉,买了点白面,又拎了一瓶烧酒,去到葛桂兰家让女儿剁馅包饺子给自己吃。 “可着馅包,剩下的白面恁们就留着吧!”他说话倒是显得挺大方,但是接下来办的事却实在是太气人了。 小孩子们以为今天姥爷来了可以跟着借光开荤,就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吃饺子。 哪知饺子用盆端上来后,姥爷却一把将盆护住了,只顾自己大快朵颐,竟没给孩子们分出来半个。 秋天嘴馋胆子也大,伸手就去饭盆里抓饺子,姥爷一筷头子就把他的手给打了回去。 “跟老人抢食儿,一点规矩也没有!”老头训斥道:“恁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吃饺子的机会也多去了,不在乎这一顿!” 葛桂兰那时也还是个孝女,她强忍着泪水开导着孩子们,说饺子是给姥爷的,咱们一会儿用白面檊面片儿吃。 就这样,四个孩子整整齐齐地围在姥爷面前「观摩」吃饺子,泪眼巴擦看着老头子一口一个肉丸在那吃独食,任凭哈喇子都流到了地上,也是没得着一个「赏赐」。 葛桂兰一共包出来六十多个饺子,姥爷一口气就造了四十来个。 吃饱喝足的他又让女儿拿过来一个盘子,开始一个一个地从盆里往盘子里扒拉饺子。 孩子们高兴了坏,两眼放光地盯着姥爷手里的盘子,还以为老头要给大家分饺子吃,哪知道他们没猜得出开头也没猜得中结局。 第48章 隐藏在丈母娘身上的秘密 05 “俺都数清楚了,还剩二十二个,这些个饺子是留着俺明儿早吃的,恁们谁也不许碰啊!”老头命女儿把剩下的饺子给收到碗柜里,叮嘱道:“把娃们看住了,一共二十二个,敢少一个俺就再也不上恁家的门哩!” 那天晚上季卫国回到家后,孩子们就围着他叽叽喳喳告状,可他也没办法呀。 委屈之中用兜里仅剩有的一点钱出去买了个面包,掰了一半给秋天,剩下的一半给另三个孩子分了。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刘青山打断了秋月的回忆,他不想再听下去。 心疼,生气,无奈,总之内心里是五味杂陈。迷迷糊糊之中,他又想到了老丈人和老丈母娘,这两个人现在的行为与秋月的姥爷又是何等的相似。 他们和二儿子合起伙来哄骗三女儿,让秋月赚钱养家,吃她的喝她的花她的,虽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却从未领过她半点儿的情。 更重要的是,从女儿身上得着实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反过来还要给她惹下许多的麻烦,这不也是极端自私自利的表现吗…… 第二天临走时,刘青山再一次仔细端详着姥姥。他想把这个老太太的模样牢牢的印在心里,因为他不知道以后还能否再有机会和姥姥相见。 即便是十几年之后,每当刘青山问起自己:秋月姥姥的模样你还记得吗?一个图板对话框就会自动弹出,跃然脑海。 一副佝偻而干瘪的躯体;一张褶皱欲碎如枯叶的脸; 一双似被搅浑了潭水的眼睛;还有一颗被苦难浸透了的心。 刘青山回身望了又望,这个山脚下的村落令他感慨无限。 他惊诧于这里与繁华的省城虽然仅有两百公里的直线距离,但生活方式竟然有着天渊之别。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犹如他老丈母娘的「传奇」,充满着不可思议性。他甚至不清楚,姥姥和秋月还有多少关于丈母娘的秘密在瞒着自己。 “已经看过姥姥了,你还有什么心思吗?”青山搂着秋月的肩头往村外走去。 “嗯……”秋月想了想,“爆米花,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吃过姥爷崩的爆米花。” 在返程的车上刘青山一直都在不停的思索着,他认为季卫国和葛桂兰才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患难夫妻。他们面对绝境从不绝望,不抛弃不放弃,同甘共苦情谊至深。 尤其是老丈母娘葛桂兰,她可是位了不起的女性,难得的妻子,合格的母亲。 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们,她所做的付出堪称伟大致极。于贫寒之中不离不弃,比起那些稍因家境困难就动辄抛夫弃子的女人来说,她绝对就是个圣人般的存在。于情于理,就算是专门为她立个牌坊也不为过。 虽然她也做出过一些有损他人的行为,但那不是她的过错,要怪就只能怪那个特定的年代吧。 特定的年代、特定的背景、特定的环境就是一个熔炉,性格和遭遇就是催化剂。 它们碰到一起引起了一系列的反应,终于熔炼出了葛桂兰这种少见的材料。 而葛桂兰只有通过装疯卖傻的方式,才能保得家里度过生存危机; 只有通过以丧失人格尊严这种代价,才能令孩子们得以活到今天,这种惨痛而巨大的付出也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了家庭的生存而牺牲了自己,被迫成为了疯子,也是着实的可怜与可悲。 “不对呀!既然是特定年代的特定产物,又是生死权宜之计,你干嘛还要把这些手段都用在我们家头上啊,根本就犯不上啊!”刘青山忽然一拍脑袋。 葛桂兰睡梦里微打了一个喷嚏,半醒之中呓语道:习惯咯,人家已经习惯咯! 经过再一次的梳理,刘青山这才理解了秋月为什么要对家人那么尽责,这都是受了她母亲的影响。 她以前之所以要过着那种苦行僧式的生活,完全是为了要报答她父母的恩情。秋月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不过秋月可能没有想过,自从秋天生下来后,重男轻女的父母就明确了未来的方向。 他们的工作重点其实都是集中在了秋天身上的,自己和另外两个姐妹都应该算是「顺带」着受益的。 返回省城的火车上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乘客,两个人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秋月又谈起了一些当年的事情,点点滴滴的为青山讲述了她们再次搬家后的故事。 一家人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当地生活了几年后就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于是又搬家了,这回他们直接进驻山城。 那时的山城还没撤县为市,他们就在县城的棚户区一带安了家。那一年秋月七岁,大姐二哥也都在山城上了学。 父母仍是在为别人打短工,但收入上却是较以前有了显著的提高。 三个孩子也总算能够一天吃得上三顿饭,不用再挨饿了。 后来父母又得个机会,进到一个大饭店里去帮工。那时他们常会带回一些客人吃剩下的盘子底儿,不是像别人家喂猪或喂鸡,而是用来为孩子们改善伙食打牙祭。 第一次吃折箩的情景令孩子们终生难忘,他们终于尝到了传说中「大肉」的滋味。 为了抢肉渣吃,秋天和两个妹妹打了起来,三个孩子都哭了。 但是当把肉渣放到他们的嘴里后,他们马上又笑了。父母和大姐一直在笑,笑家里终于有肉吃了,还是免费的。三个人笑着笑着,却又都哭了。 因为怕被县城的人瞧不起,葛桂兰又一次转变了人生态度和生存攻略。 她开始学着当地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就跟个道上混的社会人似的,总是弄出一副有身份有背景的作派,但充其量模仿出来的都是副地痞无赖相。 她说话也变了味,一张嘴就是胡喷乱放的,吹牛皮、扯大玄、骂大街、咒天地,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真的不能怪她,因为当地人大多数都是这副德性,尤其是结过婚上了年纪的女人表现得更为严重。 “现在好了,我们四个总算长大成人,多多少少都能自食其力的生活,再也不用爹妈为我们操心挣饭钱了。 唯一不称心的就是当时没钱上学,勉强的才混完个小学,而且还是八岁才上的学,哪像现在的孩子们,六七岁就上学念书。”秋月用遗憾的眼神望着车窗外。 “那你真是小学一毕业就跑出来了?” “什么叫跑出来!我只是想多为家里挣些钱罢了。另外我也不想像妈那样活着,我有我有自己的打算。”秋月这才露出了心里话。 青山暗自庆幸,多亏秋月年少背井离乡的外出打工,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被葛桂兰培养成什么样子。 他非常同情秋月家过去的境遇,但同时也抱怨妻子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跟自己说过。“多多少少也得告诉我一些啊,有必要瞒着我吗?” “谁瞒你了?我只想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不想再提及,当然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其他的你都可以省略不说忽略不计,但有件事情你至少在搞对象时就应该告诉我啊!好让我和我们家人也有个精神准备呀!”青山埋怨着秋月。 秋月侧过头来问:“告诉你什么事?” “就是你妈爱装疯这件事啊!”青山瞪着大眼睛,很认真的对媳妇说道。 “谁妈爱装疯,你妈才爱装疯!”秋月嫌青山说话难听,不愿意了。 “我妈什么时候装疯了?你说话得讲究证据,得负责任,是不是?是你妈爱装疯,我妈没有!”青山较起真儿来。 “我妈没有,是你妈!” “不对不对!你别胡搅蛮缠的不讲理,就是你妈!” 「谁不讲理!就是你妈」…… 两人在开始吵的时候还是尽量压低着声音,但是随着情绪的变化,音量也逐渐提高。一时间在车厢里充满了「你妈!你妈」的声音。 “就是你妈爱装疯,是你妈!你妈!”秋月激动地嘤嘤哭着。 青山感受到坐在远处乘客的异样目光,他不甘心的闭上嘴,但心里却还在生气的想着:你妈不是爱装疯,是真疯了! 刘青山又一次探知了秋月的一个底线: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她的母亲,无论是实情还是杜撰,都是绝对禁止的,即便是她自己的老公。 听到青山的复述后,刘翰林和赵红梅这才知晓了关于葛桂兰与季卫国的传奇,老两口都是唏嘘不已。 尤其是赵红梅,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秋月这孩子太可怜了,不能再让他们家受苦啦!”她大慈悲心发作,决定不计前嫌,要将帮助秋月的娘家作为己任。 于是刘家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开始不断的往复徜徉于对季家的愤慨与谅解当中,这是一个头尾相连的游戏,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豆子又开始给刘青山上课了。“有那么一句老话说的特别好,叫什么树下长什么苗。你老丈人和丈母娘有谋略有胆识敢作为,他们弄出来的接班人也绝对会成为响当当的人物。那叫……青出于蓝青,你就等着你媳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你这话是损是夸呢,啥意思呀?” “管他是啥呢,你自己核计吧!” “有话说有屁放,别老拐弯抹角的!” “那我就放给你听!”豆子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悬在了桌子上方。 他手一松,苹果自由落体着陆。这时他才曰曰道:“从树上落下来的果实,总是不会离树太远。” “说人话!”青山不耐烦了。 “孩子总归是要随爹妈的。”豆子抄起苹果就啃了一大口,那嘴就跟榨汁机一样。伴随着果浆四溅,他表达出了自己的思路。 “比如说你现在还没结婚没对象,然后奔着结婚去找对象,这时候有人给你介绍来一个,你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你是说相亲?那就相呗,俩人找个清静的地方,聊一聊、唠一唠,合适就牵走,不合适就闪人!” “说的轻巧!要是个有心人,按照以前的做法,在相亲嫁娶之前一定要先去打听一下对方家人的品行。 不是明察,而是暗访。看一看对方的父母都是什么角色,什么人性。要是娶儿媳,那就主要看丈母娘,要是嫁姑娘,那就重点考察老公公。” “你累不累呀!” “别插嘴,我话还没说完呢!”豆子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子上,指着果核里露出来的苹果籽,“你看,果籽是生在果核里,果核是长在果肉里。这果子长得好,将来用它的籽培成苗,长成的果树就好,结出来的苹果才会又大又圆又好吃。 这叫什么?这叫遗传基因。我们在婚前去看对方家的父母,就是看遗传基因。 通常来讲,女儿随妈,儿子随爹。如果爹妈品德好,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孩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要是爹妈品德不好,整天偷东摸西,今天跟这个搞明天和那个扯的,那养出来的孩子也好不到哪去,将来不是给自己玩死就是给自己玩进去。” “有什么样的爹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刘青山心浮气躁的给总结了一下,“这道理谁都懂,还用得着你说!” “道理都懂,可临到自己头上你得做出来呀?你做了什么呢?去年中秋屁颠屁颠地跑人秋月家去,都已经看到她妈是什么模样了,都已经品出来她爹是什么德性了,也已经知道她那个傻逼二哥是什么人品了,你咋还往坑里跳呢?” “我……”刘青山一时语塞,“我不是已经跟她那什么了么!” “什么这什么那什么的,管他什么都没关系!当时给她扔个两三万,告诉她你本就不值这些钱,但我这次就让你赚了,从此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立马搞定!” “你放屁!”刘青山急了,他起身抬手就要打。他和秋月已经结婚,成了夫妻两口子,别人侮辱自己的老婆可不行,哪怕是自己的好哥们也不能例外。 “口误!口误!”豆子慌忙赔罪,“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到时候让你随便打,我躲都不带躲一下的。” 刘青山喘着粗气坐回原位,看豆子怎么往回找补。 第49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1 “太激动,说秃噜嘴了,忘了你们已经结婚这个茬儿。对不起啊!” 豆子像只讨食的土拨鼠一样,两爪合什不断给刘青山作着揖。 他半是嬉皮笑脸半是认真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想说,两个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大家只是谈恋爱,又不是定终身,即便是犯了错误也没关系,都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说法。 只要觉得没有处下去的必要,两边随时随地都可以撤离,那个时候你也许花个两三万就能止损。 但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了!你刚才说她亲戚家又是她姥家的那么个穷法,我就知道完了! 你们结了婚,就跟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回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你完了,往后不管搭多少钱也都是没头,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他一口一个「完了」,仿佛刘青山这辈子都没得救了。 豆子今天说的这些话,其实青山在心里也考虑过。当初他以为结了婚后就可以把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踹一边去,然后跟秋月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怎料越往后面牵扯的越多,现在更是乱七八糟的粘了一身,根本就摘不干净了。 “谁家还没点事儿呢,娶了谁都一样。”刘青山又陷入到自我麻痹之中。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对着豆子坏笑道:“你跟我说得这么热闹,那你对洪博家进行过侦察没有?” “我……”豆子不好意思地支吾着,“我看人儿比你准,用不着!再说你家秋月是什么家境,俺家洪博又是……” 言多必失,还好他及时止住了后面的话头。即便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话也是不能乱说乱讲的。 轻的会扎了朋友的心,重了极有可能会伤了朋友间的感情。 不过有件大事今天必须得对青山说,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特别郑重其事地对刘青山说道:“你豆子哥我也要结婚了,你就准备好份子钱等着参加婚礼吧!” 青山和秋月是在十号的下午两点钟才从山城回到家里,他们前脚刚一进门,后脚葛桂兰就打来了电话。 秋月对母亲说自己和青山已经去看过姥姥了,刚回来。本来想顺路去家里看看的,但是太累了,又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就没过去。 她以为是父母要挑自己的理,怪罪她没回去看看,就一个劲儿的给母亲赔不是。 但是葛桂兰给女儿打电话的目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她以一种特委屈的腔调对秋月说:“你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有,俺这当娘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事一想起来就难受,给俺难受得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你说说,这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咋就摊在俺亲生闺女的身上哩。 现在俺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着要在山城给你们补办一场婚礼,也算是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秋月听母亲又谈起自己婚礼的事情,心里也是一阵的难过。 但她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母亲说道:“不用了,婚礼再怎么办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我也没啥可在意的,另外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你就别费心思操办了。” “你不在意俺在意!”葛桂兰忽然变高了调门,“再说俺也没费什么心思,就是把大家伙都找过来聚一聚,一起吃顿饭。没有庆典,也没有其他的节目,挺简单的。” “我们上班都挺忙的,哪有时间去补什么婚礼呀!”秋月想推掉这事。 葛桂兰早就考虑到女儿会这么说,她把电话筒一掂,“这点早就替你们想好了,时间安排上肯定没问题。俺本来是要把时间定在下周六的六月十六号。 但人家都说那天忙,选在那天结婚的人太多了,随份子的都怕赶不上场子。 俺就把日子又改在六月十七号,那天是星期天,你们也应该是休息的。 到时候你公公婆婆就不用来了,俺知道咱也请不动他们。反正他们不来正好,省得俺看见他们闹眼睛。” 秋月听到这里赶忙捂住了话筒,她向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人在近前。“妈呀,你别忘了俺现在是在哪儿,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儿么!” “行行行,看把你吓的那样,俺告诉你,不用怕他们,你嫁到他家是去当媳妇享福哩,不是去当老妈子受气!” “好了好了,说几句就行了,真要是再惹出来麻烦你让我怎么在这待下去呀!让我怎么见人家呀!”秋月小声的叮嘱着老娘。她真是怕了,怕自己的老娘再引出什么乱子来。 提到青山的家人,葛桂兰忽然又来了主意。“如果青山他大哥大嫂能愿意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什么呢!”秋月对自己的老娘也快受不了了,就想把这事给对付过去。 怎料当妈的已经堵住了她的后路,说请柬都送出去了,电话也都打过了,再想推掉是不可能的,必须得回来。 葛桂兰末了还告诉女儿,要把婆婆给她买的金首饰全都给戴上,再整套红衣服,还要穿上红皮鞋。 秋月无奈,只好又跟青山和公公婆婆商量。刘家人其实很反感这种事情,但是将心比心,觉得季家补办婚礼也是可以理解的。 赵红梅摇着头长叹一声,“你们小两口只管去吧,也算是让秋月的爹妈遂了心愿,去了块心病。” 青山听父母的,就着手准备和秋月回去办婚礼的事情。不过这时间卡得挺悬,差点没和豆子的婚礼撞上。 原来豆子的婚礼就定在了他们的头一天,六月十六星期六,多吉利的数字。 “豆子和洪博办婚礼咋这么急呢,也太仓促了,怎么着也应该提前一个月告诉我们呀!”秋月对豆子即将要举办婚礼很意外。 “其实他已经准备一段时间了,不过一直在犹豫着婚礼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怎么,他不想跟洪博结婚?” “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他们出了意外。” “怎么了?”秋月立即紧张了起来。虽然豆子跟香君一样都对自己有些成见,但她还是没把豆子当成外人。 毕竟当初是豆子出了主意又出力,才使得自己和青山成就了终身大事。 青山嘿嘿一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俩人防护措施没做好,他们是奉子成婚。” “什么,你说豆子和洪博是奉子成婚,这么说洪博怀孕了!” 秋月一愣,然后也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一对才是真正的欢喜冤家。 也难怪大家都对豆子与洪博的婚礼感到意外,这俩人分了合、合了分的,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成了夫妻,而且还是先怀的孩子。 “反复无常是小人!鉴定完毕。”这是刘青山在拿豆子寻开心,而豆子对待婚姻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首先他就是觉得非常喜欢洪博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在那段他们分手之后的日子里,失落感如幽灵般缠着他不放,那感觉就如同失去了组织,一天到晚没着没落的,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 只要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里就全都是那个胸怀博大的洪博。 手感、气息,不舍松开的拥抱,无一念想不是如狂的痴恋。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洪博这个人了,而且这辈子要不娶她那可真是天理难容。思来想去,终于下了决心,然后就硬着头皮又去找洪博求复合。 而分手后的洪博也如怀了春的猫,那感觉跟豆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昼不思饭夜不思寝。 她正愁着怎么和豆子开这个口,哪知冤家却主动地送货上门了,可见二人真是心有灵犀。于是在一个慵懒而痴迷的午后,豆子这根干柴就引燃了洪博的一团烈火。 “你和她结婚以后准备住哪儿啊?”刘青山知道,豆子还有一个弟弟,而且也到了谈对象的年纪。一家四口都挤在一个中套间里,哪有地方给他结婚住。 “婚房的事儿不是事儿,洪博家早就给解决完了,这也是我选她当老婆的第二个原因。”豆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是说洪博家出钱给你们买婚房?” “甭买,现成就有!人家娘家不差事,特意打了招呼,说房子他们出,而且是精装的,婚后拎包即住。 我爸我妈一高兴,更没差事,彩礼什么的一股脑的就送过去了! 我既结了婚,又给弟弟腾了房,一举两得!这样一个完美的大结局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过,真是太感意外了!” “是不是洪博家里特有钱?她爸妈提前砸下重金给闺女准备好了婚房,结果让你小子给搂着了!”刘青山刨根问底。 “有钱谈不上,她家条件跟我家差不多,但房子确实是有富余的。我都看着那个房证了,那上面的房主也确实就是洪博。” “她哪来的房子?说说,说说!”刘青山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套房子说来得容易其实也不容易,说简单也不简单,是洪博她奶给留下来的。”豆子一脸崇拜的说出了房子的来由。 洪博的奶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这老太太简直就要成精了! 她原来在工商系统工作,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是机关里的好处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当年也是到了数岁,还染了重病,眼看快要咽气了,但一听说单位又要分福利房,就又挺了过来。她让儿子替她向单位交了份申请材料,也要跟着凑这份热闹。 当时申请要房的人非常多,主管领导很犯愁。他也知道这老太太要不行了,就想把她的事给拖一拖,等把人拖走了,也就省心了。 怎知这老太太一挺就是一年多,房子不到手就是不咽气。 最后倒把领导给拖趴下了,脑梗儿,先她一步而去。后来老太太的家人又使了使劲,三千元大钞送给了新上任的主管领导,事儿立马办成了,老太太也含着笑奔了九泉。那时节是公元一九八八年。 老太太一生战绩显赫,功勋卓著。她从参加工作到驾鹤西游之前先后共分得了四套房子,前三套都给了两个儿女和另外一个大孙女,这是最后一套,归了洪博。 “房子就是这么来的,可就是这么来的房子,倒也成了她们家人炫摆的资本。”豆子好象对洪家人有所想法。 刘青山却没听出豆子的言外之意,他为好哥们高兴,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婚房的问题。 而且连孩子都给准备成了半成品,没想到多年的小光棍儿旦夕间也开花结果当上了大丈夫。 豆子说婚礼虽然准备的差不多了,但还得需要人手帮忙。刘青山没得说,和另几个哥们欣然领命。 在婚礼的头天晚上,一帮人就跑到新房里去布置,还要准备第二天婚宴上用的东西,贴喜字、挂彩带、包喜糖、封小红包、各自都忙得不亦乐乎。 大家也没个统筹,乱七八糟地干着,毫无章法。刘青山一边抖落着喜字窗花一边发表着感慨,他说自己结婚家里只贴了喜字,也没操办,这次就算是借豆子的光沾一下婚礼的喜庆。 大家听了心里都为之一沉,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没一个人敢来接这个话茬。 这时有人送来一大袋子五颜六色的气球,说是要做出几个造型,明天放在新房里装饰用。豆子觉得属这个活儿轻快,就让青山自己先吹着。 “哎哎!”青山叫住了忙叨着的豆子,“这么多的气球,你是考验我的肺活量吧,倒给我弄个打气管子来呀!” “自己解决,自己解决!”豆子一推六二五,“这么晚了,你让我上哪去找气管子?没事,不着急,没人追你!” 刘青山原以为自己赶上了一个俏活儿,没想到却是最费力气的。 吹气球这事平时看着挺好玩,但今天却变成了极具挑战性的体力活。 他刚开始吹了十个八个的也没感觉到什么,可吹多了就受不了了。 尤其是一看到剩下的多得数不过来,心就发了慌。紧赶慢赶地吹着,弄得他口干舌燥、头晕脑胀,两个腮邦子酸疼酸疼的。 最后都给吹缺氧了,头重脚轻的眼前直冒金星。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个气球都吹完了,他却惊恐的发现在袋子底下竟然还有一个塑料袋。 该不会是还有一包气球吧!刘青山都快哭了。可当他打开塑料袋一看,真的哭了。里面是一个塑料的脚踏式气球专用充气泵,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第50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2 第二天一大早,刘青山就急匆匆奔向豆子家。按理说好哥们的婚礼他应该带上媳妇,但秋月却以要加班为由,就是不愿意跟着去。 其实秋月也想赶个热闹、沾点儿喜气,但又怕看见别人风风光光的办婚礼庆典,自己会触景生情伤了心。青山也了解秋月的想法,内心里装满了对媳妇的愧疚之情。 在迎亲的人们聚齐之前,青山就开始分发红纸和砖头,那架势就像要跟谁开战一样。 把红纸铺在小区内迎亲车队途经的下水道井盖上,然后再用砖头给压住,这是结婚程序上的一个习俗,说是能够借此将晦气之物压住,图个新婚吉利。赶巧豆子家住的小区也大,哥儿几个分头行动也跑了二十来分钟。 这期间又出了个小插曲,使他们不得不把红纸再给重铺一遍。 几个傻哥们光顾着低头干活,也不知道抬头照看一下。等把任务完成再回头看时,一张红纸都没了。 正傻眼的工夫,一位老奶奶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她掐着一大叠子红纸,问大伙儿手里剩的纸还要不…… 到了洪博家后,婆家的迎亲队伍被堵在门外,豆子和他的弟兄们让娘家人变着花样地折腾了好半天,三拜九扣才被放进屋里。 去接新娘子和娘家人时,青山和别人是坐着轿车去的。要上车回去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光顾着安排人家,却把自己给忘到了一边。 一辆租借来的旅游大巴上挤满了人,一个空座也没有。再看二十四辆轿车也都被占领了,但一辆车上就坐一两个人。 而且车里的人把着车门不让别人再上,俨然把婚车当成了自己的专车。看来这娘家人也是不和,硬是把自己人分出了三六九等。 刘青山心说哪有这么干事儿的,他见有辆车里只坐了一个人,于是招呼来另一个哥们,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 “这车都是给娘家人坐的,你们跟着瞎挤啥?”车里的小伙子皱眉瞪眼地咧着嘴,以一副不屑的神情把青山和大志给挡在了车门外。 青山一看,认识。原来是洪博母亲家的一个亲戚,按辈分说是洪博的一个表弟。 这小子打扮的洋气,名字却很土鳖,姓曲,名铁柱。以前有一阶段这小子有事没事的就厚着脸皮让豆子请他喝酒,有几次就是青山坐陪的。 “后面不是还有一辆大巴么,就上那个车吧,正好给人指路,省得司机走丢了。”铁柱一呶嘴,就把青山和大志给打发了。 大志气得张嘴就要开骂,被青山一把给拽开,“今天是豆子结婚大喜,你那暴脾气就忍着点吧,别惹出乱子扫了大家的兴。” “我不发脾气,可你也看到了,大巴上哪还有坐呀,这小子明显是在坏咱们!”大志一憋气,哪辆车也不坐了,直接打个车先去了酒店。 回到婚礼现场,大家都各自入座。豆子的弟弟兴冲冲地就要往哥哥身边站,准备执行伴郎的任务。然而他却被娘家人给推开了,推他的人又是那个铁柱表弟。 “我穿这身你看不出来是咋回事呀?有点眼色好不好!”铁柱一脸的牛逼哄哄。原来他早就跟洪博的父母商量过了,想要在这场婚礼上当伴郎。 伴郎哪有娘家人指派的?开什么国际玩笑!婆家人个个脸红脖子粗,要把这个指定权给抢回来。 豆子也质问洪博,说伴郎的事怎么没先打个招呼,这让自己怎么向弟弟交待,又怎么让婆家人下得来台。 洪博也无奈了,“我早就就告诉他不行啦,他当时也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道他这么轴,非得要当这伴郎,我也没办法呀!” “我弟弟当伴郎天经地义,他算什么?又不是你亲弟弟。”豆子没想到伴郎的差使也有人抢。 洪博也急了,“那你说咋整,铁柱就想在咱们的婚礼上露一小脸,当着大家的面表现一下,你让我怎么拦他?” “这是我和你的婚礼,他算哪门子山炮,用他表现个屁!” 然而洪博也知道表弟的秉性,担心他一放赖再把婚礼给搅和了。 “要不就先答应他吧,就当哄他高兴一回算了!”洪博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支着后腰,她现在没体力也没精神头为这些事儿磨牙。 豆子的弟弟已经逐渐现出暴走状态,他撸胳膊挽袖地对傻表弟说:“你挺大的人了,能不能知道点好赖,别惹得我跟你翻脸!” 曲铁柱嘴一歪歪,“我说饼子,你吵吵个啥!咋咋呼呼的,你有资格翻脸么?” “饼子也是你叫的!”豆子的弟弟最讨厌别人叫他饼子,当初也不知这个外号是谁给起的,反正他自己从来就没认可过。 暴怒的饼子一把揪住铁柱的衣领,“你说我怎么没有翻脸的资格,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你要是有房就可劲翻脸,我的脸也借给你翻。你要是没房,就老实儿地蹲一边眯着吧!”铁柱一句话就把饼子给说得没了脾气。 洪博这回绷不住了,她把傻表弟给拉到一边,警告他别再装大尾巴狼,不要搅了自己的婚礼。 铁柱的爸妈见到宝贝儿子挨了训,当场就不干了,扭头就拽住洪博的父母理论。 洪博的妈妈挂不住面子,又把豆子给一顿收拾。大家吵吵巴火的,一个比一个脾气冲,现场那叫一个乱。 豆子被气得无语,青山则劝饼子说:“这个伴郎咱们当不当无所谓,也没啥好玩的。过两年你直接当新郎,那才过瘾呢!别生气了,大喜的日子嘛!” “切!你自己犯傻也就罢了,咋还拐带着别人跟着你一起犯傻!” 刘青山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香君的声音,而且她这话儿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不是说要跟对象去外地嗨皮,没时间来参加婚礼么?” 青山转过身来,却与香君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因为他不知道这位姑奶奶什么时候又会扇自己一嘴巴。 香君却没搭理青山,而是以一种特放松的神情对着豆子说道:“这点事儿就把你们难为成这样,智伤感人!我来出个主意,谁也不用争,谁也不用抢,就让这俩傻小子都当伴郎,然后再找个伴娘凑成两对,这不就成了嘛!” 青山这才恍然,“对呀!再添一对不就结了么,刚才咋就没想起来呢?” “切!就你那智商!”香君仍是以一张冷脸对着青山,“刚才大家都气迷心,钻进了牛角尖里,就想要争啊抢啊的,哪还有脑筋往这方面想!” “好好,我这就再找个伴娘。”洪博虽然很赞成这个主意,但她却在心里对香君产生了某种反感。 “捯饬成这样来参加婚礼,也不知道今天谁才是新娘子,你这不是砸我的场子么!”看着本来就长得漂亮的香君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洪博不禁醋意大发。 “不用找了,我来受个累,这多出来的伴娘就由本姑娘来当。”香君又大大方方的自荐伴娘。 “不是,伴娘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从娘家这边找一个就成。”洪博可不想让香君站在自己的身边,这里面的道理哪个女人都懂得。 “娘家人都能出面当伴郎,我这个婆家人咋就不能当伴娘?做什么事儿不都得讲究个公平么!” 纵然洪博嘴皮子再利索,遇到强势的香君她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况且婆家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呢,今天又是自己的婚礼,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好不容易才把各方面都给按瓷实了,却又出了新状况。“不对呀?”豆子一摸脑袋,咋少了两个重要人物。 “哎!我爸我妈呢?”他转圈一寻摸,才发现老两口正像个受气篓子似的坐在犄角旮旯里运气呢。这是咋回事? 原来是洪博的娘家人反客为主,他们不仅抢了伴郎的差使,还舞舞喳喳地将好位置都给占领了,倒把婆家客人都挤到了宴会厅的侧面和后面。 鸠占鹊巢,你说老两口能不生气吗。豆子也努力地往回压着气,就算是为了弟弟腾房,他咬着牙也要把这场婚礼给挨下来。 一切就绪,庆典正式开启。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顺利,可没一会儿就又出了乱子。 当婚礼主持人按照一贯的套路问豆子:“窦玉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洪博小姐为妻,无论……” 主持人的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呢,洪博的那位傻表弟就站在旁边扯着嗓子接了一句:“那还有啥不愿意的!” 这句话把大家惹得一阵的哄笑。豆子也跟着大家笑了笑,这种场合下他没法还嘴。 主持人又问洪博:“洪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窦玉林先生……” 傻表弟再次及时插话:“不好说,还得核计核计!”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叫好声不断。这位傻表弟到底是出于何种居心,大家不得而知。但娘家人接下来的表现,则是彻底的激怒了豆子,以及全体的婆家人。 在之后的各个环节中,几乎都是娘家人在唱主角。娘家人讲话,娘家人唱歌,娘家人劝酒,娘家人耍大牌…… 娘家人一个个牛逼哄哄,神气十足,趾高气扬的。怎么瞅着都不像是婆家娶媳妇操办的婚礼,反而倒像是豆子要改姓入赘娘家。婆家人都已是紧锁双眉,心里面憋闷着的怒气一触即发。 青山看到洪博的娘家人在挨着桌的劝酒敬烟,以为自己可以撒手放松一下了,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昨晚上他后半夜才到的家,今天早上五六点钟就过来帮忙,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肚子早就饿瘪了。他刚拿起筷子想吃点东西,就又被那个傻表弟给叫了起来。 “喂,你跟豆子关系是不是最铁?”铁柱问青山。 刘青山以为要有什么好事,就点头承认说是。结果这小子是要抓劳工,他想让青山和大志他们去给娘家客人启瓶盖倒酒。青山说这事有服务员张罗,而且每个桌上都配了瓶起子,用不着我们。 铁柱嘚嘚瑟瑟地说道:你现在代表婆家,又和豆子关系最好,你去显得有份量,娘家人都会觉得受到了婆家的重视。 “听了这话青山不好再推辞,只得和大志为了豆子忍辱负重,干起了服务员。” “这小子的德性跟季秋天有一拼,怎么哪儿都有这种烂蒜呢?这可真特玛是个让人悲哀的世界!”刘青山在心里暗骂着。 而豆子现在也没心思去管别人了,他自己都被娘家人耍得团团转。 什么机智应变,什么论辩口才,什么博古通今,什么小诸葛大明白,现在通通都不灵光了。他眼下就是个被整得晕头转向的傻小子,只有让人玩弄的份儿。 “你这是咋倒的酒呀,有情绪是咋的?”一个嘴巴蹭得油光锃亮的娘家人突然发飙,冲着为他倒酒的大志吼了起来。 “倒个酒还能给倒洒了,真特玛啥也不是!”那个人对着周围的亲友呲牙咧嘴的发着牢骚。 「啥也不是」在当地就是一句非常难听的骂人话,翻译过来跟「狗屁不如」一个意思。 这下可把大志给惹火了。本来是那个人自己把酒杯挪动早了,才使得他把酒倒在了杯子外面。 现在此人不仅倒打一耙,竟然还当着这么多的人侮辱自己,这令大志火冒三丈。 “你算老几呀,我今儿能给你倒酒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还在那装什么犊子?”大志拎着酒瓶子把膀子一吊,从跑腿打杂的又恢复了街痞的身份。 “你才算老几呢!今天你能给我倒酒是我给了你天大的面子,要不然你就是给我提鞋都不配!”这个洪博的娘家人也不示弱。 “敢跑我面前来撒野,你是谁呀?混哪片的?”大志指着那人的鼻子让对方报出名号,他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我是谁!我是娘家人,怎么啦!”那人说这话时把脖子伸得老长,想显示出娘家人高人一头的尊贵,可在大志看来却像是个引颈待宰的王八。 “娘家人咋啦,娘家人就牛逼了?”大志觉得这个人特好笑,让他报号却整出个「娘家人」。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大志举手投足间就已经表明了他是个混社会的,正常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哪会主动去招惹这种人。 可赶巧那个娘家人也是倒霉催的,要是不吱声也就没事了,可他偏就是个无事生非的蠢货。 “我们娘家人有房,有房就牛逼!你们要是也想牛逼,就自己也整套房去呀!” 那人竖起大拇指往自己身上比划着,仿佛豆子和洪博结婚的房子是他给的一样。 第51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3 “人家有房跟你有特玛一毛钱关系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哪有娘家人在婚礼上这么折损挖苦新郎的。大志被激怒了,他操起酒瓶子就要和人家干仗。 一看苗头不对,其他人赶紧过来拉架。刘青山把大志给拽到一边,夺下酒瓶子劝他不要冲动,“咱们参加婚礼是为了帮忙来的,犯不上跟这种人较劲,把脾气收敛一下,别搅了豆子的婚礼!” 那个人见大志被拉走了,更来了精神,蹦着高的向对手示威:“哪有结婚让女方家出房子的,要是不你们上赶着,那房子跟你们也特玛没一毛钱关系!” 话音未落,大志就摆脱了青山冲上前去,没有第二下,一个大「电炮」就把那人给干倒在地。 旁边的娘家人不干了,一拥而上对着大志连推带搡,还有的趁机打黑拳踢暗脚。 豆子一看朋友吃了亏,连拉架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加入了战团。 而娘家人一见豆子居然敢动手,就连他一起打,也不管他是不是新郎官了。 这帮人一边打着还一边骂着:「打,打死这个混软房的!」。 与此同时,婆家人也按捺不住群起而攻,痛扁娘家这帮贱骨头。 然后其余的人也纷纷出手,双方立即陷入混战之中。一时间惊叫声、怒骂声、哭喊声四起,掀桌子摔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类的酒瓶子也是漫天的飞舞着。 挂了彩的人们倒在地上,有哭爹喊娘的,有满地找牙的,那场景比中东还乱呢! 刘青山以前总是听人跟他说起过,在谁谁的婚礼上婆家人和娘家人动手打了起来,婚礼还没结束新郎新娘就分了手。这回他不仅眼见为实,而且还亲身经历。 青山很痛心,除了身上挨了几脚之外,他更痛心昨晚上的气球白吹了。 “这年头没钱有房也是爷啊!有房的人底气都特玛挺足的!” 青山把豆子的父母给送回家去后就发着牢骚走了。他认为豆子和洪博是彻底的没了戏,给人家八万块的彩礼钱和一堆金银铜铁的首饰也肯定是都打了水漂。小忍则乱大谋,豆子这回赔大发了! 乐观的豆子反过来安慰青山,他说没事儿,洪博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到他身边来。“回来跟你打离婚!”刘青山对此依旧充满了悲观。 这次经历给刘青山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以至于往后他凡是在参加婚礼时,都要选择靠近大门的位置就座。 人家在尽情的享受着美酒佳肴,他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在突发的战乱当中全身而退。 而且他几乎对所有婚礼上的娘家人都产生了排斥情绪,哪怕自己也是以娘家人的身份出场时,他都要对自己也戴上有色眼镜冷眼旁观。 第二天凌晨天色还没见亮,刘青山和秋月就准备出发了。 他们必须要赶在八点半之前就到达预定好的饭店,两人将在那里与季家人会合。 季家把「婚礼」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九点钟开席,十一点半撤席。 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内,饭店对包席的消费有很大的折扣优惠。 而且根据对人体生物钟和饮食习惯的考量,这期间人体各部位零件还都处于启动阶段,没有运行起来。 人处在这个时候进食欲望不强,吃也吃不多,喝也喝不多,吃的喝的都不多就会省很多。总之选在这个时间办婚宴,那可真是好处多多。 “她娘家接的礼钱你可千万不能碰啊!”在小两口出门时,赵红梅这样嘱咐着刘青山。 “放心吧,我碰那个干什么!”青山觉得母亲说的话有点多余。 “到了那一定要听她父母的话,别把挺好的事给搞砸了,最后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就不好了。”刘翰林又冲着青山的背影叮咛着。 两天两宿加起来也没睡上六个小时,刘青山有些熬不住了。 他本想在火车上眯一会儿,补上一觉。可坐对面座位上的两个人却把他吵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法安静的休息。 听口音就知道,这对男女是标准的山城人,年纪都在四十多岁。 从青山坐在那开始,就没见过两人把嘴闭上过。尤其是那个老娘们,高音喇叭似的哇啦哇啦的又说又笑,完全把这节车厢当成了她的私人空间。 入眠未遂的刘青山叫住了列车售货员,花了十元钱买了一袋五香瓜子,他要和秋月用嗑瓜子的方式来打发消耗在列车上的时间。 那个老娘们看到青山和秋月嗑起了瓜子,终于暂时把嘴给闭上了,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来,那里面装着大概有一斤的散装葵花子。 她抓了一把递给旁边的男人,“看看,俺多有先见之明,昨晚上在道边买的,才花了两块多钱。到火车上花冤枉钱买毛嗑,脑袋得多大!” 她歪着头,得意的用余光挑衅着对面的小两口,卖弄着自己丰富的生活经验。 坐在旁边的男人贱嗖嗖地挨着女人的胳膊,赞叹道:“还是你有脑瓜!” 老娘们一听被夸奖了,鼻涕泡都美了出来。浑身嘚瑟地又接着白话道,“不是俺舍不得花钱去买那种包装的毛嗑,关键是没啥吃头。也不知那里边都给你掺了啥,甜不拉叽的,回头再吃出一身的病来,犯不上! 还有啊,那包装袋封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出个啥,整不好再扒拉出几粒耗子屎塞嘴里了,那得多恶心!” “对啊,要是再弄出个死耗子来,那可就毁喽!”那个男人一脸奸笑,也别有用心的附和着。然后两个人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满车厢都是他们的声音。 刘青山立即就反胃了,把手里的瓜子给扔到了桌子上,秋月却没在乎,依旧没事人似的嗑着手里的瓜子,貌似已经习惯了这种人的存在。 这就是山城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还要变着法的恶心那个吃葡萄的人。 这就是流淌在山城人血液中的特异基因,万幸秋月的身上不存在这种变态的性格,也可以说在这一点上,她已经脱胎换骨有别于一个正常的山城人。刘青山看了看秋月,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陷入了对人性的沉思。 六月份的山城被笼罩在灰蒙蒙的大气之下,矿山,水泥厂,煤厂,钢厂排放出来的烟尘都在努力地渲染着天空的色彩,玩命地污染着山城的空气。 人们只要在大街小巷里走上不足半分钟,就会被造得灰头土脸,嘴里也满是吃了土般的牙碜。 “这是什么破地方!地方不济人也赖!”刘青山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他还没有饶恕火车上的那对狗男女,以点带面的思维令他对山城偏见颇多。 “你什么意思,你要是看不上我干嘛还要跟我结婚?”秋月觉得青山话里有话,赌气的又要抹眼泪儿。 “你咋什么事情都要往多了想呢,我又没说你!”青山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走了嘴,又嗑了了秋月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于是赶紧劝道:“别生气啊!更不许哭!你们山城免费的化妆品满天飞,要是沾上了眼泪脸就花了!”秋月使劲地推了刘青山一下,自顾的闷头向前走去。 两人急匆匆地刚踏进饭店的大门,就被葛桂兰给训了一通。“你们咋才来?要是耽误了时间可咋办?” 刘青山低头看了看表,才八点三十五分。“你们不是说九点钟开始吗?这还有二十多分钟呢!” “让你们提前点儿有错呀!干点事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季卫国也拉长了脸埋怨着。 别人有钱有房又有权的老丈人和丈母娘,那一个个都是底气十足豪横豪横的。 再看看啥也没有的季卫国和葛桂兰,他们虽然没什么资本,但底气丝毫不输给人家,也是穷横穷横的。这种没来由的自信力到底起于哪里,刘青山从始至终也没能探究明白。 宴会准时开席,受邀的人们也准时入场。他们不是三三两两的陆续而入,而是像被堵在站台入口处的旅客一样,闸门一开,「嗡」的一声如群苍蝇般就涌了进来。这个场景把刘青山吓了一跳,以为又要出现昨天那种混乱的状况。 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倒不如说这是一次高收费的聚餐。 大家的屁股都还没坐稳,就把桌子上摆放的喜烟喜糖给抢光了,手脚一个比一个快。 人们就座以后也没什么客套话,一个个脸上挂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欠老季家的人情礼,他们才不愿意来呢,谁叫他们当初也收了老季家的份子钱。 葛桂兰才不会在意来宾们的脸色,对她而言,只要人来了就是万事大吉。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们,嘴里不停地介绍着这次办酒席的原因。 “俺说各位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大家听俺说啊!人家小两口子结婚的时候就没想着要办什么酒席,而是玩了个新花样,出去旅游结婚了。 什么北京、南京、东京、西京的,那是在祖国大地上遛了一大圈啊,足足玩了一个来月才回来,光车票钱就花老鼻子了。” 刘青山和秋月听了葛桂兰的话不禁面面相觑,青山心说丈母娘的嘴也太能白话了,不去联合国混个斡旋大使的差使实在是可惜。 “哪来的西京?再说东京那是在小日本的地头上,一般人儿谁去得起!”有人故意挑毛病,想让季家人下不来台。 “俺就是那么一说,他们去的地方太多,那些个名字谁记得住哩!反正一句东南西北,就全给概括了,省事儿!”葛桂兰的嘴是绝对不可能让这种话头落在地上的。 “哼!那些地方有啥玩头!”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把腰杆拔得溜直,胸脯挺得老高,摆着一副见多识广的派头,仿佛他常于午后坐着飞机去伦敦的某个广场上喂鸽子。 “咋没玩头了?北京的长城,杭州的西湖,那可都是老有名啦!俺闺女和女婿哪个也没落下,都去了!” 葛桂兰眉飞色舞的说出她常听说的两处旅游景点,就是不想被人给看扁了。 坐在近边的一个老太太扒拉着刘青山,问道:“他三姑爷,你跟俺们叨咕叨咕,那长城和西湖都是啥样的,也好让俺们长长见识。” 大家也都瞪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待着刘青山飞着唾沫星子为他们描绘出那些令人向往的名胜风景。 刘青山清了清嗓子,两幅经典画卷从他嘴中异常简洁的叙述而出:“长城就是长城那样婶儿滴,西湖就是西湖那样婶儿滴。” 人们显然对三姑爷的这种答案不买账,“你们有没有把那景儿给照下来?或是用那个录象机给录下来?把照片啥的拿出来让我们好好的瞧瞧!” 秋月低着头,用手指头来回地搓着鼻子来掩饰内心的尴尬与慌张。刘青山这下也傻了眼,心说我可没招了,非漏了不可! 面对这种场面葛桂兰仍是不慌不忙,她非常镇定的对大家说道:“人家三姑爷家里富裕,闲着没事的就常去那些个地方,都熟得很哩。对于人家来讲,这次就又当是一次闲遛跶了,犯不上又是照又是录的,用不着。要是想看哪里的景色,人家抬屁股就去了,看照片多没意思。” “我去!”刘青山的肚子出现一阵抽筋似的疼痛,那是由于剧烈地暗笑引起的。 因为怕大家再整出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葛桂兰赶紧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接着说道:“俺寻思着,女儿结婚这么大的喜事要是不办上一桌两桌的话,肯定会被大家挑理的。于是俺和老伴儿就想着要把亲朋好友们都请过来聚一聚,也算是对大家有个交待。并借这个机会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对俺们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 葛桂兰说到这里便站直了身体,然后非常恭敬的给在场的人们鞠了一躬。 忽然她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什么,趁着思路还没散乱,她必须立即就得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 第52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4 “还有啊,在座各位都是山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俺们家的至亲好友,和俺家有着过命的交情。 俺今天请来的,可都是应了这些条件的。换了那些关系一般般的,没名没号的,俺可是没稀罕请!” 葛桂兰的讲演不仅把宾主之间的关系拉得异常近乎,而且还极大抬高了来宾们的身份,同时更是满足了某些人的虚荣心。 于是有人鼓掌叫好,“还是老季家的大嫂子有水平,说起话来杠杠的,谁也不好使!给大家说句实话,俺们有几个不是面儿上走道上混的,就是不爱往出说。人家几句话就把俺们这些表面上看似普普通通的人给点破了,眼力真毒啊!”其他一些人也大声地附和称是。 刘青山听着这些话都挺耳熟,他不知道山城人的脑袋瓜子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互相捧臭脚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仿佛不装一把就会死一样。 季卫国也想再白话几句,但发现男女老少们早就已经甩开腮帮子吃上了。看着也没人关注他,就知趣的以一句「吃好喝好」带过千言万语。 在一片碟子碰碗的进食声中,季卫国两口子领着三女儿三女婿挨桌的敬酒「认亲」。 因为季家现在住的地方是近几年才搬过来的,秋月一直在外打工,所以这些街坊邻居她基本上谁也不认识。 刘青山和媳妇在丈母娘的带领下穿梭于酒桌之间,他发现这些来宾的吃相都很差劲。 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食欲,但却都是在强迫自己吃东西。 至于大家为什么吃不下去也要硬往下塞,青山估摸着,可能是因为都想要把份子钱给「挣」回去。 实话实说,季家这次组织的宴席规格档次相当低,低到得进地下室才能摸得着。要是按照葛桂兰的讲话风格来说——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儿。 每桌酒席上只有十二道菜,其中有一道还是用汤凑的数。 虽然装菜盘子尺寸很大,但是所谓的「硬菜」、「横菜」「过油菜」却少得可怜,三盘闪着油光的肉食在八菜一汤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若是想要为这些菜码提炼标签,能迅速得出以下三个词汇:简约,低脂,高纤维。在这十二道菜的映衬下,来宾们的脸色显得比盘子里菜叶子的颜色还要绿。 “你家三姑爷子是干啥的?”一个街坊忽然问季卫国。 “他是省城一家大工厂的领导,和秋月是一个单位的。”葛桂兰抢着回答道。 这位街坊对着葛桂兰一拍手,“哟呵,那可敢情好,正好让这小子照看着你家三姑娘。”然后他又对着青山说道:“那就劳烦三姑爷子了,就看在俺这当长辈的面子上,你就给你媳妇安排个轻巧活干干,可别让俺三侄女累着哩!”一众人等立即附和着,「对啊」、「那是」之类的言语此起彼伏。 刘青山咧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人,真想问问他老人家贵姓,一顿能吃几碗干饭! 葛桂兰非常牛气地叉着腰,冲这个街坊的说道:“这你放心吧,俺们家秋月跟他是一个级别的,在那也不用干活,尽是看着别人干了。谁要是干得不对劲,她立马就让人返工,可牛逼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刘青山赶紧连连点头,用以佐证岳母大人的说词。 在一张酒桌前,葛桂兰非常郑重的向刘青山介绍着一位光头男子。 此人不仅光着头,还光着膀子。他前胸后背都刺着密密麻麻的纹身,很难再找出一块正常的皮肉来。 青山觉得这个人要是再想刺纹身的话,也就只能再弄几个标点符号之类的图案了。 “哥们身上这两条龙刺得怎么样?”光头男子「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问刘青山,希望能够得到他崇拜式的肯定。 可青山却觉得那不像是龙,倒更像是两条带鱼。因为刚才葛桂兰在作介绍时刘青山光顾着看「带鱼」走了神,什么也没听清,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就只好在心里称他为「带鱼哥」。 青山猛点着头,称赞着带鱼哥的纹身好看,有品味。带鱼哥则用拳头捶了捶青山的前胸,威猛的说道:“你在省城要是摊上什么事用不着担心,只管跟俺说一声就好了。俺在那边也有一帮铁哥们,什么大南三胖子,小北张拐子的,都熟!说句话都好使!” 刘青山对带鱼哥千恩万谢,表示情已领下,其他的就不必了。 “这个你们应该叫大爷。”葛桂兰指着一个戴着绿色帽子的男人对女儿女婿介绍着,刘青山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到那顶帽子上。 这是一顶已经被淘汰掉的旧式军帽,但颜色保存得依旧很鲜艳,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褪变淡。 看来戴它的人很是精心仔细,也许只有遇到重大的场合才舍得把它给「请」出来。只是上面没有徽章,成了一顶名副其实的绿帽子。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这位「大爷」敞胸露怀的穿着一件洗飞了颜色的中山装,但他就是不肯把帽子摘下来。 刘青山上前点头行礼,并向这个人敬了酒。他是绝对不会向这种人叫「大爷」的,但也不想让这个人管他叫「大爷」。为了能够记住有这么个人,青山暂时在心里称其为「绿帽男」。 “这大老远的,你们是咋回来的?是自己开的车还是司机给开的车?”绿帽男问小两口。“俺们是坐火车回来的。”秋月回答着,并为他点着了一支烟。 一听这话,绿帽男用力地咧歪着嘴,一抽一抽的,脑袋也跟电风扇一样来回的摆动着,“这……你扯不扯!” 他一脸无奈的把头转了两个来回,同样的话也连说了两句。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看刘青山和秋月,而是随着脑袋的转动,向空中释放着焦急而不屑的神情。 刘青山也很着急,不知道绿帽男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看着他干着急也说不出一句整话的样子,真怕把他给憋坏了。 “你……倒是买辆车呀,这么大的领……导,哪有不配小轿车的道理!”绿帽男终于把话给说全乎了。 葛桂兰一看又要被人打脸,急忙接话:“人家上下班都有专车接送,是公家专门给配的。但出私车可不行,只能公干。” 刘青山想笑,通勤大客确实属于专车接送,老丈母娘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还算是比较厚道。 “公车能咋的!公车……你让它给你跑一趟山城都不好使呀?这不就是说句话的事么!还是份量差点儿!”绿帽男咧歪着嘴,失望地看着季家人。 倒是被踢了场子打了脸,葛桂兰一脸的不高兴。她不是冲着绿帽男来气,而是为女婿不能为她长脸而郁闷。 她在心里怪罪着刘青山没有出息,连辆轿车也混不上,让她当着这么多的街坊邻居丢了好大的面子。 下一位还没等葛桂兰开口,便声音洪亮的对青山和秋月作起了自我介绍:“我是你家后街的邻居,你们叫我张叔就行了。我是一名工人,国营工厂的工人!”这个人很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刘青山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工人同志显然是不愿与那些社会闲散人员为伍,他把自己的椅子特意向外拉出去半步多,与旁边的人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说三姑娘,你们那厂子也是国营的吧?”工人同志很认真的问秋月。秋月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单位是家私营企业。” 闻听此言,工人同志的面部表情可以用深感失望来形容。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是国营厂的呢?这都一表人才的,咋就没能进国营厂呢?”他自然自语着,似乎在替小两口不是正规军的组织关系而忿忿不平。 一位接一位的敬酒让刘青山有些吃不消了,长时间的缺觉再加上大量的饮酒令他感觉头痛欲裂昏昏欲睡。 在这种状态之下,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和别人对话交流,出现了许多答非所问的情况。 季卫国和葛桂兰几次提醒他,秋月也是一个劲儿地架着他的胳膊,这才勉强熬了下来。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怎么样,俺说什么来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老季家吧!从省城弄一个白痴来当女婿,以后可有戏看咯!” 见大家一个个交头接耳兴灾乐祸的模样,葛桂兰挂不住脸儿了,她认为这是刘青山在有意的给她上眼药,于是向大家解释道:“俺这三姑爷酒量不大,喝两口就迷瞪了,让大家见笑啦!”她想往回找些面子。 可能是季卫国想刺激一下刘青山,希望让他立马就变得更精神些,突然大声向大家宣布道:“俺三姑爷家里是有大买卖的,实力雄厚着哩。俺家秋天的工作就是他大哥给解决的,赶明儿就要到省城去上班咯!” 这一招果然奏效,青山猛然一惊,立即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变得异常的精神。 “这都是哪有的事儿呀?有这么求人办事的么!”他扭身要向老丈人问个明白,秋月在后面偷偷地拽了他一把,那意思是说你可别在这里捅娄子。 其实季卫国这么说话有他自己的想法:俺先把声势造出去,在大伙儿面前你也不能折俺面子,这样就算是答应下来了。到时候为了大家的面子都好看,行不行你也不可能不管这事。 一个老么咔哧眼的糟老头子正嚼咕着一大口菜,听了季卫国的显摆后就拍了起了大腿,唔嘞唔嘞地对青山说道:“那可太好了,这事儿呀就这么办了,秋天的工作就全靠你来张罗啦,要多上心咯!” 他说完嘴巴一拱一抿的,妄图把嚼成渣的菜沫子从牙花子和腮唇之间给挤下来。 费个屁心,就你这模样的最招人烦了,吃东西都塞不住你那张讨人嫌的嘴。刘青山毫不掩饰内心里对这种人的厌恶,当即表情就变了模样。 在全都敬过酒后,青山发现了奇怪之处。现场只有八桌酒席,每桌十人,人员组成全部都是季家的新老邻居,可季家的亲戚们却是一位也没见到。 而且佟振东的父母也没出现,这太不合常理了。不过他又很快释然,在季家不合理即合理。 另外他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怕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对狗男女突然也会出现在这宴会上,还好上天开眼,这个担心并未应验。 这都是什么人呢?刘青山看着眼前这群人从内心里发出了灵魂之问。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掉价」了。 酒席结束时葛桂兰还意犹未尽地冲着往外走的人们叫喊:“俺们家三姑爷最认亲啦,往后你们在省城有什么事尽管说,他指定是全力的支持!” 季秋天今天很乖,在大家的面前稍露一小脸后就没了踪影。 原来是一直和佟振东躲在一个小单间里大快朵颐,那里有几大盘子他亲自在后厨克扣下来的美食。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秋季却抱着秋月不撒手了,她央求着:“三姐,你也帮俺在省城找份工作吧。” “咋又想起去省城了?你现在不是有工作吗?”秋月用双手捏着妹妹的脸蛋儿。 在外面再好也是背井离乡,远离父母亲人的滋味不好受,她还是希望妹妹老实的待在山城。 “连秋天这样的秧子都要去省城上班了,俺差哪啦!”秋季不服气的说道:“俺是不会输给这种废物的。” 秋月笑着对妹妹说:“那都是没影的事,咱爸也就是那么一说。” “不可能,他哪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谎,绝对不可能!” 秋季也并非认准了季卫国说的就是真事,这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她想借这个机会像三姐一样远走高飞,好离开这个一天也待不下去的鬼地方。 “我就是想给你办也没那能耐呀,要不然你去问问你三姐夫吧。” 秋月把妹妹给哄走了,心里却疑窦丛生。看来二哥花钱找的那份工作一定是出了什么差子,所以父亲才这么着急,非得要借着今天把秋天的工作给落实。 她记得上次父母也提到了这事,只是当时没说明白,这次她要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莫名其妙的婚礼 05 “妈,你瞅出来没,四妹跟三妹夫好像要有事儿!”秋菊的眼睛里面容不得一粒沙子,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于是就趴在老妈的耳朵边上去偷偷嘀咕。 在为她刚才看到秋季对刘青山连搂带抱的,两个人的表现比两口子还要亲密。 秋季跟三姐夫软磨硬泡,不过是为了让他帮忙在省城找个工作。 可刘青山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堆糨糊,根本就听不进去小姨子在说些什么。 他一心想着要怎么跟老丈人把舅哥的事情给掰扯清楚,脑子就分了神。 正当秋季在那对他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却不声不响的径直走开了,也没回答秋季的问话。 “有什么了不起的!求你办点事还想拿我一把。”秋季以为三姐夫态度傲慢,就准备恶搞他一下。 机会说来就来,秋季看到青山正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愣神,就趁着这个工夫偷偷跑到他的身后,突然前胸贴后背地靠在了青山的身上,同时迅速地用膝盖在青山的腿窝子上顶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青山被吓了一跳不说,还差点被拱趴在地上。看到三姐夫惊惶失措踉踉跄跄的狼狈样子,秋季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秋菊的警惕性异常高涨,她贴着老妈的耳机根子还在磨叨着:“自古以来姐夫拐带小姨子,小姨子勾引姐夫的不在少数,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咱们家里!” “滚一边子去!”葛桂兰正在整理刚刚收到的份子钱,不能容忍任何的打扰。 而且现在气性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遇到了两个吃白食的。 其中一个家伙竟然吃席不拿份子钱,而是在红包里留了张欠条,上面写着:今欠婚礼份子钱一百元整。 她怒火中烧的拿给老伴看,季卫国看了半天才苦笑了一声,并非常纳闷地说道:“这不是两年前俺给前街老汪家打的欠条么,当时俺也没署名呀,他咋知道是俺干的呢?”季卫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你就作损吧,招报应了吧!”葛桂兰也回想起了这件事,不过当时她可是夸奖季卫国来着,说他是天底下最精明的男人了。 还有一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行径更为恶劣,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这位无名氏直接就把一张冥币塞在了红包里,这种打击真是让葛桂兰无法忍受,把她给气得浑身发抖,就像中了风一样。 “没事儿,跑不了!”季卫国胸有成竹。“把今天请的人都写到一张纸上,然后按着红包上的名往下划,剩下的那个王八犊子就是了。” “对呀,这个主意好!”葛桂兰转忧为喜,“哎——你当初八成也是这样让人老汪家给找出来的吧!” “都特玛过去的事儿了,你老提它干嘛?想点儿有用的!” “是你自己失算让人抓了把柄,犯错了还不让人说,真是的!”葛桂兰对老伴儿仍旧不依不饶。 今天的「收成」虽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还是未能达到季卫国夫妇的预期目标,去除酒席成本,他们只净赚了四千来块钱。 为了能够实现收益最大化,消费最小化,季卫国特意没给自己家人安排位置。 也就是说,吃饭没算自己的份,全家人都是站着玩的。不过季秋天和佟振东很聪明,变着法子给自己凑了一桌,这一招可太绝了,就连季卫国都没想到。 “都特玛是酒鬼饭桶,咋都这么能造呢?每桌上连点折箩都没给剩,纯是祸害人来了!”季卫国事先准备好的装菜袋子一个也没用上,这令他很是懊丧。 葛桂兰咂了咂嘴,“你又不是没看到,这帮人还没等开席呢,就都把塑料袋给准备好了。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主儿,没把盘子碗筷给划拉走你就知足吧!” 回到家里老两口子接着算账。八十个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一个是「编外」人员,酒水饮料也是为了节省费用而自带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接到了六千二百七十元的份子钱,离他们事先设定的八千元目标差了很多。 八十个人刨去那两个吃白食的,还剩下七十八个人。这里面有四十八个人随了一百块钱的份子,有二十九个人随了五十元的份子,还有一个人更缺德,他只随了二十块钱。 凡是没随一百元的,红包上都没写名字,这让葛桂兰无从查找这个随二十块钱的人到底是谁。 否则她一定会追到人家里去,让那个人最少也得给她补上三十块钱。 她捏着两张十块钱的钞票痛不欲生,“特玛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随二十块钱的!” 而季卫国想要排查出那个送冥币者的计划也成了泡影,这么多人没写名字,让他从何找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家这是在报仇哩!”葛桂兰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还给老头了上了一课。 秋菊看着三妹夫在老两口子面前转来转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想办法要分散青山的注意力,好把这事给岔过去。 她把苗苗往青山的身边一推:“妹夫,俺们还有点儿事,你先帮着照看一下孩子,跟她玩一会儿。” “跟她玩啥?”青山拉着苗苗的小手,不知这个孩子爱玩什么,又是怎么个照看法。 “这都不会,笨笨!你领她去超市转转玩玩,再给她买点零食就行了。” 秋菊刚交待完,秋季就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过来,吵吵嚷嚷着也要跟着去,说是要给青山做有偿的导购员。 青山说那你就带路吧,最好找个像样点的超市。不过时间有限,咱们还得赶快回来。 秋菊目送着青山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上了出租车,才像只大肥鹅般摆动着胯骨去找老娘了。 她还在跟母亲没完没了,“你看见没,现在刘青山走到哪儿秋季就跟到哪儿,这可不正常,咱都得小心点!姐夫和小姨子瞎撩闲扯的事不是没有,我们家楼下的二狗子就和他小姨子干过那种事情。他老婆和他总是为这事儿干架,天天的从早晨打到晚上,都不歇气儿。”她想让母亲对此提高重视性。 葛桂兰终于对大女儿的话开始认真了,但她并不是担心秋季和青山有事,而是担心秋季被别人占了便宜。秋月在这方面已经吃了亏,如果秋季再步其后尘,那她可就赔大发了。 握着刚刚到手的一沓票子,闲下来的葛桂兰和季卫国又打起了四姑娘的主意。 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也没个心眼子,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跟着一帮野小子鬼混。 那些常和秋季搅和在一起的野小子她和季卫国其实早就调查过了,家庭条件都不行,没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无论如何都要给四姑娘寻一个财大气粗的地主级婆家,老两口暗自设计着战略布署。 秋菊撺掇完老妈后也没闲着,她又把三妹拉到了一边,研究起秋月身上的首饰。 “你脖子上的项链挺好看的,给我瞅瞅。”秋月把项链摘了下来,放在了大姐的手上。 “呀!这链子,真粗真好看!这坠子也不小,造型也不错!真是白金的?”秋菊的眸子里映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秋月美美的点着头,“是真的!是我和婆婆一起去省城最大的金店里买的,保准货真价实。光这个链子和坠子就花了六千来块钱,戴在脖子上感觉着就是不一样!” 秋菊羡慕的说道:“能没感觉么!链子粗得跟小辫子似的,花坠子也大得跟个鸡蛋一样。” 秋月被逗乐了,“大姐,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随妈了,就算是只蛾子从嘴里一过也能变成大鹏鸟。” “嘘!小点声,可不敢让咱妈听见,要不然准骂你没良心!”秋菊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秋月也是急忙捂住了嘴。 白金项链、白金耳环、白金胸针、白金钻戒、黄金手链,咦!挨着个的把秋月的首饰给「审查」了一遍之后,秋菊终于发现了大问题。 “你婆婆是不是给你买了两套首饰,一套是白金的,一套是黄金的?”秋菊压低着声音问秋月。 “没有啊!就买了这一套。”秋月不知大姐何出此言。 “那不对呀!咋啥都是白金的,就手链是黄金的?”这就是秋菊的疑问。 秋月没想过这个问题,说:“我也不知道啊,当初就是这么选的。” “不对不对!买首饰就应该买双份的。你看我当初结婚的时候,老婆婆虽然只给我买了耳环和戒指这两样,但那可都是双份的,白金的买了一套,黄金的也买了一套。” 秋菊对妹妹讲述了自己的看法,“你呀,是被人家偷工减料了咯,你还蒙在鼓里呢!” “还有这种说道么?那我看别人结婚都是戴一套啊,也没见着有两套首饰的。”秋月对大姐的说法将信将疑。 秋菊急了,对着妹妹说道:“我当姐的还能骗你啊?人家另一套都放家里了呗。再说这得搁人,婆婆出手大方的,那就能买两套,抠抠缩缩的就只给买一套啦!” “要那么多也没什么用,有这些就足够了。”秋月在对待这种事情上总是抱着一种有即满足的态度。 “真是傻妹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秋菊用手指头点着秋月的脑门,替妹妹挑起了婆婆的理。 “再说啊,别的全都买的是白金的,咋偏就弄出个黄金的手链,她咋就不给你买白金手链呢?她肯定是舍不得!” 秋月依旧是一副满足的姿态,“这黄金手链也挺好的呀!黄灿灿、金光闪闪的,我挺喜欢。” “真服了你,小富即安,没追求!手链多细,要买也得买一对大金手镯呀,就是又宽又厚那样的,一戴出来特能砸人。” 秋菊用手夸张的比划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说手铐呢。 她掰着指头接着说道:“项链、手镯、戒指,这才是首饰里的三大件,弄个手链算什么意思!”她用鼻子眼哼了一声。 秋月没说话,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买那种金手镯的话,不知又要得花出去多少钱。 “你老婆婆不给你买金镯子,青山也没想着给你买?”秋菊又在挑妹夫的理。 她可不是个善茬子,绝不会容忍妹妹在婆家受这种气。“没镯子可不行,你得和他们斗争,去争取你应得的!”她继续鼓动秋月。 秋月不明白大姐为什么偏要揪住金镯子的事不放,她对秋菊说:“不给买就不给买呗,我又不是没金镯子就活不了。其实要那种东西也没什么用处,戴在身上不安全,放在家里又白花了那份钱。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留着过日子用。”秋月现在只想把日子过好,为家里省钱也是她这个当媳妇应做的事情。 秋菊看着妹妹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急得直拍巴掌,“你跟财有仇是咋的?你婆婆家要是把金镯子给你买来了,那就是你的个人财产,是归你季秋月的!” 她知道妹妹既孝顺又顾家,便踩着这个点对秋月说:“你不看中妈还看中呢!你没用处秋天可有用处,到时候他要是娶媳妇那些东西都能用得上啊!没准儿咱把大金镯子拿出来在人面前一晃,他的婚事就成了一半呢!” 没想到金手镯竟然也能关系到自己二哥的婚事,季秋月虽然没吭声,但是她的心思却动了。 “不行,你一定要让你婆婆把金镯子给补上,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便宜货哩!”秋菊想对妹妹施用激将法,让她讨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叫便宜货啊!”秋月白了大姐一眼,“再说他们家也没想过要买,你让我怎么争啊?一对大黄金手镯怎么着也得五六千吧,更何况是铂金的。无缘无故,青山他们家咋会再出钱来买这个嘛。” “这还用得着我来教你?对你家那口子采取冷暴力措施不就得了,我保证用不了三天,他肯定就得举手投降。”秋菊给妹妹出的这个主意,是她对付佟振东的常用招术,而且屡试不爽。 第54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1 “冷暴力?我可不想跟青山打仗!再说我也打不过他。”秋月以为大姐说的「冷暴力」是让她跟青山打架。 “这么大的人了,啥也不懂!”秋菊使劲拍了一下秋月的肩头,笑着说道:“不是让你打他,是不让他碰你!” “不让碰我,什么意思?”秋月摸着脑袋,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秋菊快受不了妹妹了,她按着秋月的双肩道:“不让他碰你,就是指不让他跟你办事儿呗!” “办什么事?”秋月其实已经听出来了,但她脸皮薄面子矮,就是不肯承认听明白了,还在那装糊涂。 秋菊不耐烦了:“哎呀笨笨,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是不让他上床和你睡觉。” 秋月满脸通红的笑了起来,在大姐的指导下,她又掌握了一招克敌制胜的技术。 秋季带着青山和苗苗去了市中心,那里有一家新开业的外资超市,是山城当下规模最大的超市。 苗苗刚一进去,就立即被广阔的店面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征服了。 她坐在购物车上指挥着刘青山,她要去哪里,就让三姨夫把她推到哪里,好不快活。 超市里有很多的商品对苗苗来说都是新奇的,这些东西对她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她几乎是见到一样就要一样,就连色彩鲜艳的马桶刷子也要弄两把回去玩玩。 秋季好不容易才把那两把刷子给抢下来,苗苗一转身又抄起了两个方蜡块,说什么也不撒手,非说这就是大粘糕,把秋季给气得直蹦高。 在休闲食品区里,苗苗把「手快」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恨不能把整个超市里的零食都给搬家去。 青山告诉她小孩子不能无所顾忌的什么都吃,就为她挑了一些比较健康的小食品放到了购物车里。 到了玩具区苗苗更是乐疯了,她跳下购物车就坐到了大毛绒玩具的旁边,说什么也不走,还想要在这里住下。 青山和秋季好说歹说的才把她给抱走,不过这孩子又顺手拿了好几个玩具扔在车里。就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在一起装满了整整一车。 青山看了看车里的商品,跟苗苗商量道:“小宝宝,咱们不能再买了,车装不下了。咱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快走吧。” 秋季抱着苗苗咧嘴直笑,她提醒着三姐夫:“那么着急回家干嘛,俺还什么都没买呢!你该不会是心疼钱包了吧?” 刘青山耸耸肩,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为孩子花钱我可从来不心疼,说吧,你要什么?” “为小孩子花钱你不心疼,那你的潜台词就是说你为俺爸妈花钱就心疼了?”秋季找到了青山话语里的漏洞。 “可不许胡说啊!”青山很怕秋季回去再把这话对她的爹妈讲。 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大毛病,搞不好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这一家子,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别人的话头里挑毛病!刘青山认为这种不良习惯已经浓浓的融在了季家人的心脑血管之中,并体现于生活当中的每一个细微之处。 “看把你吓得,逗你玩呢!你也用不着把俺当成小孩子,俺也不要那些垃圾食品和破烂玩具,俺要去省城找工作,上班挣钱。”秋季说出了她的要求。 “我能不能帮上忙还不一定呢!现在就业很难,很多当地的应届大学生都在家闲着,何况是你这样的!再说,这件事你说了不算,得你爹妈同意才行。”刘青山很高明的把接力棒送又给了老丈人和丈母娘。 秋季再一次泄了气,但她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在收银台结过账后,刘青山的肝都颤了。好家伙,兜里揣的现金花得一分不剩,差一点就没出来。 要不是皮包里带了银行卡,今天就要丢大脸了。他双手拎着好几大袋子的东西往出走,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秋季左手牵着苗苗跟在后面,右手里也拎了两袋东西,小苗苗今天是过足了采购的瘾。 “苗苗,三姨夫给你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你咋不谢谢他呀?”秋季低头问苗苗。 苗苗非常干脆的说了声:“不用谢!”然后鼻孔朝天,用她姥姥惯有的姿势看着三姨夫。 刘青山一愣,秋季却感觉被打了脸,她生气的对苗苗训斥道:“小破孩不知好赖!人家给你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还说不用谢,没礼貌!太没礼貌了!” 苗苗被秋季训了一顿自然不高兴,她双手叉腰地小脚一跺,“哼!你才没礼貌,俺要跟妈妈去告状,告诉她你说我了!” “哎呀你个小破孩儿,少拿你妈吓唬我,俺要是哭了你妈还得哄俺呢!你等着,一会儿俺也跟你妈告状,说你没礼貌,你妈要是知道了她得揍扁你!” “嗯——”孩子一下子就被吓哭了,“你别告诉俺妈,宝宝没不礼貌!”苗苗一边哭着一边用小胳膊使劲地抹着眼泪。 “别人给你买了东西就得说谢,要不然就是没礼貌!”秋季提溜着苗苗的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算是杠上了。 “姥姥说了,不用谢。”苗苗万分委屈地看着小姨。 秋季更生气了,“姥姥啥时教你了,俺咋不知道,小孩子撒谎是要被狼叼的。”她认为母亲就是再彪也绝不可能教小孩子说这种话。 苗苗怕被狼叼,哭得更厉害了。“宝宝没撒谎,别让狼来叼宝宝!” 刘青山赶紧蹲下来哄孩子,细细问下来,才知道事情真的跟葛桂兰有关联。 原来,有一次苗苗拿了一盒曲奇饼干去姥姥家玩,被葛桂兰看见了,就问是谁给她买的。 苗苗说是奶奶给买的,并很自豪的说,自己还跟奶奶说谢谢了呢! “宝宝懂礼貌!”这是孩子给自己下的评语。但葛桂兰听了却很不高兴,说这东西本就是她奶奶应该买的,并一再教导孩子说,以后她再给你买好吃的东西也不用谢她。 葛桂兰本意是想利用孩子打击佟振东的亲娘,可孩子哪懂得这些,只道是对所有人而言的,所以才出现了今天这种状况。 一个好孩子就这样差点毁在老丈母娘的手里,刘青山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纠正了苗苗的错误,并当场又买了一个唐老鸭的气球,做为孩子能够迅速改正错误的奖励,苗苗这才又把简单的「谢谢」二字给捡了回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人就学成什么样,孩子的成长环境真是太重要了。 “爸,二哥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又要青山的大哥给他安排工作啊?” 看着大家都趴在炕上歇着了,秋月这才和刘青山得着机会去跟季卫国打听秋天工作的事情。 “其实也没啥,俺们也就是想让青山的大哥大嫂帮个忙,希望他们能为俺们解决一下秋天的工作问题。 让你二哥在他大哥大嫂那工作俺们也放心不是,大家都亲戚套亲戚的,他大哥大嫂肯定不会亏着秋天。” 季卫国没有回避,而是选择面对面的向青山露出底牌,把他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秋月问父亲:“二哥不是已经有工作了么,咋还……” “那工作黄了,他现在又成了待业青年。”葛桂兰在边上气乎乎地说道。 “什么?黄了!我和青山为这事还出了两万块钱呢!那钱都白花了?”秋月急得快哭了。 “放心吧!钱给退回来了,俺是谁啊,能白占俺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葛桂兰给秋月吃了定心丸,但她脑子一转筋,又跟女儿算起了歪账。“对呀,要不是你们那两万块,俺们也不至于丢了十五万哪!” “秋天相亲的事青山家不给帮忙,害得俺们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万来块钱也都白花了。”季卫国又拐到了秋天相亲的事上。 季秋天觉得这是老爹在甩锅,把不好的事情全都赖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万来块不是给家里买电器了么,冰箱彩电洗衣机你们哪样没享受着,哪样没用着,咋就成了给俺白花的呢?” “你们家那一万来块不也是从我家拿的么!”刘青山在心里面嘀咕着。 “哎呀,先别说这些!”秋月现在对乱账歪理不感兴趣,她急于要弄清秋天工作的事情,就跟父亲说道:“你快跟我说说他工作是怎么黄的吧!” 一切乱七八糟的根源,就是由那辆根本就没在现实当中出现过的摩托车引起的。该死的摩托车! 那次季卫国两口子去省城找亲家兴师问罪,却因葛桂兰的失误大败而归。回到家里两个人没有时间坐在那呕气,而是要急着为儿子「大出血」。 他们为了儿子的相亲大计,把从刘家搜刮来的几万块钱都拿了出来,一分不少的给金平送了过去。 相亲的第一前提要素——工作,顺利解决。之后季卫国又从家里掏出了不到一万块钱,置办了彩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电。 四万来块钱往外花时很痛快,过后却是很痛苦。这四万块钱饱含着季卫国多少谋略的付出,又浸透着多少心血与深情。 其中的每一分钱都连着他的血管神经,无论元角分,揪下哪个都把他给痛得龇牙咧嘴。真特玛痛啊!千刀万剐的痛! 季秋天如愿以偿的上班了,却不是在金平的机械厂里,而是把他分到了另一个装配厂做徒工。 这是一个很轻松的工作,干活时几乎不需要动什么脑子,满半年即可转为正式编制。 季卫国和葛桂兰没给他买摩托车,而是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 他们想把钱省下来,留给儿子将来结婚时用。那时候他们也要给新媳妇的娘家买辆摩托车,正好会用到这笔钱。 季秋天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是高高兴兴走的,他骑着那辆破旧的大二八自行车神气十足的就上了路。 现如今他也是一名国营厂的职工了,他的单位是有着全民编制待遇的国企,而不是那种让人看不上眼的大集体或是小私营作坊。 这种骄傲令他产生了不可一世的感觉,即使是三妹夫刘青山之流也不在他的话下。 但是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却是一路哭着回来的,仿佛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宝宝,要寻求父母的庇护与安慰。 葛桂兰看到秋天哭着回来了,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以为儿子遭遇了什么不测之灾,心头就像被刀剜了一般,恨不得跟儿子一起哭。 她急忙问儿子是怎什么了,并把他的大脑袋抱在了怀里,任凭秋天把一脸的灰泥各着眼泪鼻涕在她衣服上蹭来蹭去的。 她耐心的轻声问秋天:“孩啊,别哭,告诉娘是咋了,出啥事了?”季秋天没有回答,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你哭啥呀?你倒是说句话啊!”葛桂兰充满母爱的耐心很短暂,见秋天只是一味的哭泣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她的暴气上来了。 “你个倒霉孩子,你可急死俺了,赶快说话,是不是在工厂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丢了什么东西?你倒是痛快说句话呀,你个熊玩意!你成心要急死俺是不是?”她由温柔的呵护变成了怒气冲天的咒骂。 一直没出声的季卫国突然冲着秋天骂道:“你个死崽子,你要是不说话就别特玛吃晚饭。”这一句话对秋天很灵,他马上就开口说话了。 “俺累,俺特玛太累了!”季秋天一边咧嘴痛哭着,一边含糊的说出了自己痛哭的原因。 “不是说让你先学着当徒工吗?咋第一天就让干重体力活,看把咱儿子都给累成啥样了!” 葛桂兰以为是儿子在单位被累坏了,所以才会这么委屈。 她大吼着:“这不是拿着俺们孩子当傻小子巧使唤人吗!不行,这事得跟金大哥好好说说,让他给你再安排个轻巧点的活儿。”她说着就要去给金平打电话。 秋天赶紧拽住了老妈,哭着说道:“不是因为干活的事,俺今天没干活,一点活也没干,净在一边看别人干了。” “跟干活没关系,那你咋说是累的呢?”葛桂兰吃惊的问儿子。 秋天蹲下身子,用手背和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泥水,哭着说道:“俺是骑车累坏的!” 从季家到秋天的工作单位,用中速骑行自行车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才能到达。 这段行程若是放在一个大城市里,也许并不值得一提。但是对于小小的山城来说,却算得上是一次了不起的艰苦长征。 山城坡路较多,骑行困难,而季秋天又正巧是个「秧子」,所以这项巨大的挑战无疑就成了他无法承受的苦旅之痛。 第55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2 对于摩托车的渴望,季秋天已是盼了好多年。以前他常梦想着自己会拥有三辆大摩托,因为他有三个姐妹,一个姐妹就可以换一辆摩托车。 当然,还有数不过来的彩礼钱。他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迟早有一天三辆嘎嘎新的大摩托就会停到他的身边,并钻到他的屁股底下。 可大姐和三妹都嫁出去了,除了换来一套房产、一个城镇户口和几万块钱之外,还是没见着摩托车的影子。 “骑自行车太特玛费劲!屁蛋子被蹭得生疼不说,腚眼子也像得了痔疮一样不爽;最要紧的是两个蛋,被硬车座差点就给硌碎挤爆了。俺的屁股和车座只贴了一天的脸儿就给磨出了厚茧子,两个脚脖子像被敲断了一样,菠萝盖也像扎进了大钉子,钻着心的疼。早起到了厂子后俺就感觉要废了,大腿上的肉是又酸又麻又胀,火烧火燎的杠杠难受!” 季秋天感性十足的对爹妈描述着,细数他因骑自行车而给身体各部位带来的不适之感。 最后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骑自行车是会要人命的,尤其是俺这样的胖子! 他蹲在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着,还不忘对三妹夫家展开控诉。 说要不是青山家里太黑太坏没给他买摩托车的钱,他也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刘家人真特玛的是太阴损了!”秋天拍着大腿骂道,眼睛却偷偷地瞄着父母。 他希望通过自己悲情的表演能够获得老两口子的怜悯,进而心甘情愿地掏钱为他买辆摩托车。 怎奈老两口子都没喝假酒,脑子也清醒着呢,他们就是不往摩托车这上面扯。 季卫国更是给他出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让他弄块海绵系在车座上,这样就不会硌着蛋了。毕竟蛋命关天,牵扯到季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这不是块海绵就能解决的事儿!”季秋天沉不住气了,干脆和父母把话挑明:“你们就给俺买辆摩托呗,要不然上下班的太苦太累,到时候干活没累着,骑个破自行车倒给累死了。” 季卫国和葛桂兰听了这话相视而笑,然后冲着宝贝儿子四只手同时一摊——没钱! 已经嫁出去两个姐妹了,可还是没能换来一辆摩托车,季秋天的摩托梦破灭了三分之二。 失望之余他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秋季,现在看来只有把摩托车的圆梦重任交给四妹。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秋天现在急需摩托车代步,而父母又都不愿出钱给他买,这让他很是上火。 其实秋天自己是有存款的,但别忘了他是谁,他可是季卫国和葛桂兰这对神经侠侣培养出来的异形怪胎。 花别人的钱,过自己的日子,这就是他季家人的行事风格。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用自己小金库的。 用自行车轱辘了几天后,季秋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威胁父母说,要是再不给他买摩托车就不去上班了,干脆辞职了事。 季卫国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说你爱干不干,反正为你这事几万块钱都花出去了,想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来。 葛桂兰也是甚为狂怒,大骂儿子不懂事。一个大小伙子骑二里的地自行车都能当成是受罪,没出息! 杠杠没出息!她还说有很多人蹬两个多钟头的自行车上下班,也没见有谁为了这种事就把工作丢掉不干的。 可季秋天这个秧子已经暗自拿定了主意,声称再不解决车的问题他就立马辞职。 老两口还以为儿子说的是气话,说说也就完了,却没想到他竟玩起了真格的,在四月五号那天真的就辞职不干了。 季秋天在一天之内就把辞职手续全部办完,效率出奇的快,从来也没见过他办事这么痛快过。 为了和父母呕气,为了一辆没见过面的摩托车,秧子季秋天竟然把这么好的一份工作给扔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金平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而且这个信息还是葛桂兰亲自送来的。 葛桂兰过来找大哥的用意很明显,让他要么是把秋天的工作再办一次,让儿子回原单位去; 要么是把三万块钱给她吐回来。第一条金平做不到,小徒工的职位稍纵即逝,那个空出来的坑第二天一早就被人给填上了。第二条他也更不可能同意,进了兜的银子哪有再掏出来的道理。 大哥金平这阵子来钱的道儿较少,只能通过「上贡」来拓展一些创收的业务,这次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包揽了徒工一级的招工事宜。 他一共给办了二十个人,每人三万,总计六十万元。这笔钱他是不可能独吞的,各个环节下来,他自己也就能剩下个三十来万。 “工作是你家秋天自己辞的,这笔账咋能算在我的头上呢!” 面对葛桂兰要求退款的诉求,金平表现出了一个国企厂长应有的风范。 人家到底是个领导干部,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有板有眼。 金平的板子上都钉着钉子,而且每一板子都打在了葛桂兰的屁股上,把她疼得呲牙咧嘴还让她说不出什么来。这就叫水平,国企领导的水平。 葛桂兰阴笑着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金平以为她知难而退,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但他想错了,葛桂兰在对待这种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善罢甘休的可能,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杀个回马枪。 当贼心不死的葛桂兰再次冲进机械厂时,金平才发现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在这个世界上他或许谁都可以忽悠,但唯独这位老女人却是万万沾不得边的。 这次葛桂兰是有备而来。她手里拿了份过期的报纸,在这张报纸上,有则招工简章占据着一个整版的篇幅,那正是金平所在企业集团的招聘信息。 在这篇招工简章当中,除去招聘各类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以外,在最后一个招聘岗位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徒工二十名。 “要求年龄二十五周岁以下,初中毕业,城镇户口……”葛桂兰拿着报纸坐在大哥办公室里嗑嗑巴巴地念着,就像正在和金平进行一次组织学习。 尽管识字有限,但她还是把这条信息一字不差的给读了下来。 念完之后,她歪头斜眼地瞄着金平,一副有理在胸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想看看这位大哥会有什么反应,但是金平则像个木头人一样,不仅纹丝没动,就连表情也是波澜不惊。 葛桂兰见金平还是稳稳地坐在沙发里不动声色,心头不禁火起。“俺说金平啊!” 她这次没尊称金平为「大哥」,也没亲切的叫一声「平」,而是选择了直呼其大号。她像摇蒲扇似的抖动着手中的报纸,莎啦啦的声音响彻办公室。 “俺说金平啊!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呀?你明明跟俺们说是只有一个肥缺,咋出来这么多工作岗位呢? 明明是次正常的招工,不用花钱就能正常办的事儿,你干嘛还要让俺们出三万块钱呢?你拿俺们家人都当是傻子白痴是不是?”葛桂兰尖着嗓子质问着这个倒霉厂长。 金平仍是很淡定地坐着,他笑呵呵摆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对葛桂兰说道:“三姨你先不要发火嘛!有什么事先坐下来慢慢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咱们尽可商量,千万不要动气,别激动嘛!”他拉着长音儿,如对下属做着思想工作。 “俺能不动气吗?你说说俺能不激动吗?”葛桂兰依旧高声吼着,她认为有理的人讲话就应该是大音量的,更何况现在自己是真的有理。 “要说有想法,俺确实是有想法,这个想法其实你心里也明镜的。说吧,什么时候给俺退钱。”她摆出了步步紧逼攻势。 “我说三姨呀,你拿这张报纸是什么用意啊?它对你有用吗?它对秋天的工作有用吗?”金平不紧不慢的问葛桂兰,慢悠悠的频律都能把人给问睡着了。 这话把葛桂兰问得一愣,她愤怒的反问金平道:“什么用意!什么用意你不清楚吗?你这是成心跟三姨打哑迷装无辜啊!这就是你的罪证,这上面明明写着……” 金平摆着手打断了葛桂兰,“三姨,我们可都是在社会上见过混过的,这点事儿你还看不出来吗?谁能凭着一个招工信息就报上名的,既便是报上了名,没门路没后台没人脉的就能被录取吗? 即便是被录取了,你以为谁都能顺顺当当办上入职手续吗?咱们思考问题成熟一点好不好!” 葛桂兰知道金平说的意思,但是秋天的工作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对她来讲更是没什么用处。 “把钱退给俺吧,要不然俺就去省城的电视台把你们这些个勾当都捅出去。”她直接就把不退钱的后果告诉了金平。 “春节的时候你也看见俺家三女婿了,他大哥是省城电视台的常客。就你这点破事儿,人家直接就能把你的相片儿给挂到新闻里,到时候甭说山城省城,就是全国都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啦!” 金平仍是高深莫测微笑着,但是汗珠子却从他的前额和鼻尖上渗了出来。 疯婆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站起身来走到葛桂兰的身边,然后很是和蔼可亲地套起了近乎。 “三姨呀,咱们都是实在亲戚,用不着这样处理问题嘛,您老把脸皮一撕破,那往后咱们还怎么处啊!” “那就不处了呗!”葛桂兰的回答很直接,她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这回金平则是弯着腰在跟她讲话。 这种姿态上的转变使葛桂兰油然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股痛打落水狗的热情又开始在她的血液里沸腾起来。 “俺跟你说啊,若是换了旁人,封口费怎么着也得讹你个十万二十万的。但像你说的那样,谁让俺们都是实在亲戚哩!俺也不忍心坑你害你,你就把全款都退给俺吧,这事儿就算是扯平咯。”葛桂兰把话已经说得很到位了,直接就断了对方砍价的念头。 而金平也确实是想要打折止损来着,但现在看来不还她三万全款是不行了。 葛桂兰又是一次大胜而归,但金平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管了。 至于这小子以后还能不能在春节的时候去给她拜年,她也不在乎了,毕竟三万块钱的份量比天还要大。 听着丈母娘哇啦哇啦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刘青山发现了问题。 这个老太太讲话的中心并不是秋天怎么丢的工作,也没有对秋天的败家行径进行深刻的剖析总结与检讨。 她全部的重点都是在讲她如何智勇双全的将三万块钱全部悉数要回,她这是在变着法的为自己歌功颂德呢! 这么难得的工作机会秋天说辞就给辞了,刘青山很是为秧子、为季家感到可惜。 这个季秋天不愧是个秧子材料,更堪称是废物中的上品。 莫说他能成为修补桌椅板凳的边角余料之材,就是想变成个烧火用的劈柴棒子这辈子恐怕都是难上加难。 葛桂兰表功结束后不再言语,而是闷头束果n 从收到的份子钱中数出来一千块。 她把钱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才递向刘青山。“拿着,这钱是给你们的。” 刘青山感觉很是意外,不过他的脑子却很清醒。季家人能主动从手里往外掏钱,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事有蹊跷,此中必定有诈,所以他说什么也没敢去接这钱。 果然,季卫国直截了当跟姑爷谈起了秋天工作的事情。钱不收没关系,但事还得办。 老丈人对三女婿说:“今天俺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吹嘘过了,大话也已经放了出去,让秋天去你兄嫂那工作的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帮着给办上。要不然,你就是在打俺这张老脸哩。” “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是我真就没法帮!”刘青山连连摆手,打老丈人脸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第56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3 “俺都把亲闺女嫁给了你,求你办这么点小事都不成?”葛桂兰的这句话几乎就成了她对三女婿的专用口头语。 此时的刘青山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在心头:天地良心,你哪里是把女儿嫁给我,就当是把她卖给了我好吧。 而且还是贷款按揭才到手的,我不光要还本金,还要付高额的利息。 在他的眼中,季卫国不是老丈人,而是房地产开发商。葛桂兰不是丈母娘,她相当于银行。 秋月也不是媳妇了,她就是一个存在严重售后问题的商品房。 开发商和银行相互勾结,把刘青山这个挂着上帝头衔的百姓客户给忽悠了,而且还千方百计的找机会要把他往死里坑! 季卫国和葛桂兰对刘青山展开了两面夹击,他们一左一右的跟三女婿唱起了红白脸。 一个说着好话,唠着好嗑,用他所能想到的最优美的词语赞扬着刘青山。 另一个连威胁带恐吓,什么难听说什么。不过殊途同归,目的就是秋天的省城工作。老两口再三的向刘青山强调,务必要完成这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正巧这时有人打来电话,还是先前给秋天介绍对象的那个媒婆老邻居,她说手头又来了个黄花大闺女,还要介绍给秋天。 葛桂兰在接听电话时故意大声说道:“俺三姑爷他大哥已经答应给秋天安排工作了,这你就放心吧!”她想借这个机会来迫使三女婿就范。 面对威逼利诱刘青山誓死不从,他旗帜鲜明地说自己是不会帮这个忙的。 而且他的兄嫂也断然不会同意接收季秋天这种废物到自己的单位里工作。 想当初在刘青云刚刚创业的时候,刘家就曾经开过一次家庭会议。 刘青云最初的打算是让父母、李丹和弟弟都到自己的公司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认为做公司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公司里都是一家人,所以工作起来大伙一定会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必定会齐心合力将公司做大做强。 结果出乎刘青云的意料,大家都提出了反对意见。李丹那时还没和刘青云结婚,她第一个就反对青云的主张,说自己是不会去的。 因为她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更不愿将自己与老公账务搅和到一起。 刘青山赞成父母的反对理由,公司要想走正规化就必须去家族化。 否则只会跟个小作坊一样,一旦形成瓶颈制约,根本就没有大发展的前景。 经过研究大家最后做出决定:各干各的,谁也别管谁。 为了能使季家人明白他的想法,刘青山还特意为他们上了一堂课,粗略讲解了私企与小作坊的不同之处,以及家族化会为企业管理带来什么样的弊端与恶果。 可季家的几头蒜哪能听得懂他说的话呢,一个劲儿说他不给媳妇的娘家人办事,就狗眼看人低没良心。 刘青山不再争辩,他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告诉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我这个当亲弟弟的都没去掺和,你们也就别想了。 双方就秋天工作的相关事宜未能达成任何谅解,不欢而散。 晚上刘青山和秋月要回省城时只有秋季送行,其他人都没出来。秋季摆着手跟三姐和三姐夫道别,脸上流露着让人看不懂的表情。 其实在这一天当中,秋月就已经多次接到家人的指示,让她一定要做通青山和他大哥的工作,好让秋天能够早日去省城上班。 秋月这下可犯起了难,她不知道是应该帮着青山回绝这件事,还是应该帮着家人去做青山的工作。一路之上几经思量,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帮秋天去省城上班。 回到家后,秋月一直都在努力地劝说老公,却不是让他把秋天弄到大哥和大嫂的公司,而是想把秋天招到他们自己的单位去。 她知道自己的二哥不是块材料,去青山兄嫂那肯定不行,即使是人家碍于情面收了他,也只能是给人家添麻烦增负担。 但是要把秋天弄到别的地方打工,她这个当妹妹的又不放心。 那个秧子基本上是个废人,在没人看着的情况下,他吃饭都容易把自己给噎死,怎么敢让他单独在外闯荡。 只有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既给了他工作机会还能亲自照看着他,一举两得计划完美。 然则刘青山对媳妇的回应只有两个字——不行。他认为秋天就是到了自己的厂里也肯定是干不长。 而且还指不定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生出多少事端,埋下多少祸根。秋月被青山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了,连着好几天跟青山吵架打冷战。 刘青山被惹急了,便对秋月说道:“就因为你二哥这么个秧子,我们刚结婚就为了他吵架,值得吗?明知道他就是个啥也不是的秧子,还要处处为他考虑,管他干啥,有意思么!” 听到老公说话如此绝情,秋月的心里很不舒服。“正因为我知道二哥啥也干不了,所以才会处处都要先考虑他。要不然你让他以后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养活自己?” “他是没手没脚呀,还是脑残智障?挺大个爷们还要靠妹妹来维持吃喝拉撒,简直是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我不管他谁管他,他是俺哥!是俺亲哥呀!” 刘青山咧嘴一笑,心说那是你亲哥,可不是俺亲哥!他再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场,此事免谈。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不认亲呢?我已经是你的媳妇了,我的家人也就是你的家人,两家现在都是亲戚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帮亲戚的忙呢?”秋月对青山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们不是亲戚关系,而是不折不扣的买卖关系。”青山脱口而出。“什么买卖关系?”秋月听出了话外之音。 刘青山痛快完了嘴,想在秋月没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然后再来个拒不认账,但是为时已晚。祸从口出,想跑可是没那么容易,大祸已然是闯下了。 “你别血口喷人,有你这样糟蹋自己老婆的吗?你说你家拿什么买的我,你是拿彩礼钱啦还是办婚礼啦,是买房了还是买车了?” 季秋月声泪俱下地质问着自己的老公。青山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挠着脑袋翻白眼,任凭媳妇把自己数落个够。 秋月这回要好好的治治青山,她不仅要把刚才的仇给报了,还要借此胁迫老公把秋天工作的事给办了。 她想起了大姐教她的「冷暴力」,这回真是派上了大用场,青山两个多礼拜愣是没能近她的身。 看着媳妇每天穿着冰爽的在床上摆着各种诱人的造型,刘青山鼻血横流,可就是不敢上手。 只要他一有动作,秋月就会故意大喊大叫,老爹老妈就会冲进来,这招真是太歹毒了! 才新婚多长时间哪,这种惩罚对刘青山来说太过痛苦,不亚于是饿他三天后让他隔着玻璃罩子看炖肉,真是又饿又馋又抓心。 过剩的精力无处发泄,害得刘青山每天都早起晚睡,天天去健身器材那像猴似的爬杆玩,以此来败火降压。 即便如此,他也没同意把秋天给办到厂里来。不愿意帮季秋天的忙,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秧子把他的心给伤大发了。 不管怎么说,青山还曾经从心眼里想把秋天当成兄弟一样来对待。 可秋天却不这么想,他只是认为家里又来了个出力还得倒找钱的长工苦大力。 二舅哥总是不断地在找自己的麻烦,这让刘青山觉得若是再把他当成个人来看简直就是个极大的错误,也可以说是个非常愚蠢的想法。 这个秧子除了做着白日梦其它的什么也不会,所有的心眼儿智商全都用来糊弄妹妹和妹夫,除了伸手要钱还是伸手要钱。当然,没钱的情况下给东西也行。 季秋天这身臭毛病的养成全都是由他爹妈给惯出来的,而大家之所以这么娇惯秧子,背后还有个悲催的故事。 在季秋天大约五岁多的时候,有一天他独自跑到了邻居家的院子里去玩,突然发现了一头小毛驴正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觉得那头驴好玩,心痒手欠脑子一热,伸手就去拽驴尾巴。 结果把那头倔驴给惹恼了,被驴一蹶子就踢到了大腿根,当场就飞了出去。 后来人们都说,要是再往里边偏那么一点儿,他这辈子恐怕就要变成个娘们了。 那家邻居事后赔了一些钱,可季卫国却并没拿这钱带儿子去医院看看,而是买了两袋粮食和十斤猪大油。 好不容易得着油水的他一顿饭就造了一斤的大油,结果肠胃不服连续窜了一个礼拜的稀,搞得自己差点没给拉死。 虽说秋天好了以后不耽搁跑也不耽搁跳,但动作总是跟常人不太一样,最后发展成了走路踮脚,季家人这才知道给孩子的病情耽误了。 尽管踮脚的程度比较轻微,但季卫国和葛桂兰也是悔恨不已。 他们为了补偿对秋天的愧疚之心,所以才会这么宠着他惯着他,尽量事事都随他的心意。 更何况他还是季家唯一的男丁,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使命必将由他来进行下去。 为了秋天工作的事情,季家三天两头的给青山和他的父母打电话,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每天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把刘翰林夫妇闹得心烦意乱,最后干脆拔了电话线,谁的电话也不接了。 联系不到亲家,葛桂兰就把火力全都集中到三女婿的身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分个上班睡觉,想起来就尽情骚扰一通。 这阵子刘青山过得很不开心,公事私事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唯一令他开心的事情是关于豆子的,这小子和洪博没闹没吵也没办离婚,正在外面美滋美味地度着自己的小蜜月呢。 “婚礼上两家人打成那样,我还以为你们离定了。没想到还是你老人家道行高深,这么严重的问题都能给摆平!”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都是洪博自己处理的。”豆子在电话中表现出了少有的谦虚。 事实上他也确实什么都没管,全部的善后工作都是由洪博来操作的。 这个新媳妇向本家内的亲戚们做了通报,告诫所有的人,也包括她的父母,以后少来搅和她的小日子。 谁要是敢无事生非的挑拨她和丈夫的关系,她一定会把那个人骂得生活不能自理。 这世上的女人在出嫁之后会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被娘家认为成了局外人,另一种就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娘家的局外人。 洪博是后者,而秋月是前者,只不过秋月的娘家人又有了新的创意,那就是既把你当成局外人看,又要把你给握在手心里为娘家人所用。 “真是太有样了!这才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媳妇!”当刘青山兴冲冲的对秋月赞叹着洪博时,秋月却黑了脸。 “你这么说是啥意思呀?是我没样咯!是我不通情达理咯!” 秋月又变成了一只受气的猫,她低头弯腰地蹲坐在床上,紧抱着双膝,泪珠儿从她憋屈的脸上滚了下来,润湿了一大片的床单。 她抹着眼泪说道:“那你通情达理吗?我求你办的事哪件你给办了?说我没样,我姐让我向你家要金手镯我都没听她的,你说我有没有样!” 在用枕巾重重在擤了一下大鼻涕后,秋月像蚊子一样哼哼道:“你不用总拿这些小话挤兑我,要是看不上我你尽管早点说,免得把你委屈耽误了。” 刘青山本意是想和媳妇一起分享好朋友的幸运与喜悦,却不想秋月的心眼儿太小了,以为是老公在对自己进行旁敲侧击。 此情此景让刘青山好生没趣,他没解释也没劝,照例丢下媳妇独自出去喝闷酒。 夫妻间的情感隔阂起步于沟通的断裂,而懒得交流只会令这种分歧产生更大的裂痕。 刘青山在工作当中能够非常有效的化解各种矛盾,但是在婚姻生活中却是失误连连。今天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都成为了他日后所要经历苦难的伏笔。 第57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4 “秋月,有人敲门,你去开一下。”听到敲门声赵红梅支使着正在看电视的秋月,她的关节炎老毛病又犯了,行动不便只好躺在床上避免走动。 “二哥,你咋来了?咋不事先打个电话说一声?”秋月开门后发现是秋天不请自来,急忙把他给让进屋里。 “也没啥,就是太想你了。妹子嫁到外地远隔千山万水,俺这当哥的在心里放不下,不知道你这几天过的咋样,心里惦念着就抬腿坐上车过来看看。” “说话就拣那好听的说,咱们才分开几天你就想了!”秋月跟她的母亲一样,最佩服的就是秋天嘴上的功夫,并且觉得他能说会道的优势无人可比。 如果在这方面有所发挥,当个婚丧嫁娶的主持人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秋天来啦,坐车长途车挺累的,赶快坐沙发上歇会儿!”赵红梅看到秋月的二哥「大驾光临」,坐起身来对他打着招呼。 “哎哟,大娘在家呢,大爷和青山去哪了?”秋天看到赵红梅上也前打了个招呼。 “趁着星期天,这爷俩去看小琪琪了。” “那您老怎么没去?”季秋天特意把「您」字说得很重,这不代表他懂得礼貌尊敬老人,而是因为动动嘴皮子哄人又累不着,何乐不为。 “我这几天关节炎犯了,来回走动不方便。” “哎哟——”秋天拉了个长音儿,“那您可得好好注意身体,别再累着了!”他搓着两手,“您看,俺也不知道您老身体不好,上来的又匆忙,要不然就买点水果啥的给拎上来了,这弄得,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他无论去谁家串门都不会买东西,但每次都能给自己找点理由。 看着秋月二哥虚头巴脑的样子,赵红梅微微一笑,虽然把他给看穿了,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你不要这么客气,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这里来就当回家一样,用不着非得买什么东西。” “对对,您老说的太对啦!俺一到这里就真的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尤其是见着您就感觉老亲切了,杠杠亲切……” 赵红梅被秋天给逗得呵呵笑出了声,心说这小子要是混到公务员的队伍里一定会有个好前程,可惜他不学无术,又没学历,只是可惜了这张会讨好的嘴。“你父母的身体还好吧?” “俺爹妈的身体都硬实着呢,啥事也没有!对了,他们还让我给您带个好!” 秋月的爸妈能让儿子给我带好,鬼都不会相信。赵红梅很清楚秋天是在瞎编,但也没说破,依然礼貌性的答谢道:“谢谢,回去的时候你也代我向他们问个好!” 客套过后,秋天就不客气了。“那什么,有没有吃的给俺张罗点儿。”他两手来回揉搓着大肚皮,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儿。 “这才下午三点多你的肚子就饿啦?”秋月拍了拍秋天的肚皮,一堆肥肉像豆腐脑一样乱颤起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俺消化得快,肚子不禁饿。” “好,让秋月先给你拿点饼干垫吧一下,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赵红梅忍着膝盖的疼痛下了地,因为秋天的到来她要提前做晚饭。 提起做饭这个茬儿,她有点小小的上火,刚娶回家的这个媳妇真是一点的家务活也不会干,无论是做饭洗衣服,还是打扫卫生,统统不会。 由于此前秋月一直是住工厂的宿舍,吃饭在食堂,洗衣服有公共洗衣机,所以也就没有开发这些技能的必要。 即便是后来青山在外面给她租了房子,也都是将饭菜都给做好了才离开,这也就导致她在家务能力方面产生了一些欠缺。 赵红梅本以为儿子娶了媳妇就多了一个帮手,哪知却来了个只会坐享其成的姑奶奶。 以前只是照顾老伴和小儿子的起居,现在又添了个秋月,这事让她一想起来就摇头不止。 “不用不用,您歇着吧,让秋月带俺出去吃就行了。”秋天拦住赵红梅,而后对秋月说道:“妹子,别让大娘做饭了,你给俺在饭店安排一桌就行了。”这小子嘴馋得很,心想不能白来省城一趟,怎么着也得下馆子吃些好的。 “这个……啧!”秋月咂舌犯起了难。她有心请二哥去饭店吃,但兜里只有不到十块钱,咋个请法。 虽说在结婚的时候大伯哥和大伯嫂给了八万块,但那钱都被青山存进了银行,而婆婆给的两千块改口钱也被她转手就给了娘家妈。 至于说每月发到手的工资,她仍是照例寄回家里。自己现在的这个经济状况,就是想请二哥吃顿稀粥加咸菜都难。 “都已经到家来了,还出去吃干嘛?”赵红梅不想让秋月花钱消费,意思是让儿媳妇把钱攒下来。 可她做梦也没料到,秋月每个月的工资还是一分没剩下,全都寄回了娘家。 “行,那就不出去吃了,在家里吃也一样,干净又实惠。” 也许是看出秋月的难处,季秋天又坐了下来,等着秋月的婆婆做饭给他吃。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赵红梅想客气一下,征询着秋天的意见。然则面对她的客气,季秋天是一点儿的也不客气,张嘴就点餐下菜单。 “也不用特意给俺做什么,炖点肉就行,那种五花的方子肉,吃着香,嚼着也过瘾。然后再整条鱼,河鱼海鱼都行,反正你看着办吧!对了,最好再整只烧鸡,你们省城的烧鸡最好吃了,咬一口杠杠的解馋。” 秋天说到这里时不禁咽了下口水,因为条件反射的效应,他的哈喇子已经顺着嘴丫子往外淌了。 还说不用特意做,你点的前两样做起来可都是挺费工夫的! 赵红梅心说这孩子是真够「实在」的。她暗自琢磨着,以后再跟这孩子说话唠嗑可得悠着点儿,要不然又得把自己给装进去。 但是人家现在已经点了菜,就算再难也得做,谁让自己跟人家客气来着。 她拿出一百块钱交给秋月,“你这就下楼去,买一整条的五花肉,再买一条大鲤鱼,烧鸡就到市场里第二家熟食店去买,他家做的干净。其它的青菜看着买些,对了,再给你二哥带几瓶啤酒。” 趁着秋月去买菜的时间,赵红梅先去厨房把饭给做了,而秋天则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着电视,等着大餐上桌。 就在饭菜都要做好时,刘翰林和刘青山回来了。“你们真会赶时间,是不是特意踩着点儿回来的!”赵红梅调侃着爷俩。 “怎么滴——你们不是去大哥那看小孩了么,咋没留那吃饭?大哥大嫂连顿饭也供不起啊!”季秋天看似开玩笑的说道。 刘青山最讨厌的就是季家人的这种作派,无论是丈母娘还是大姨姐,亦或是这个二舅哥,只要一张嘴说话就指定会稍带着损别人一通,仿佛不顺便的挑拨一下就会死似的。 “琪琪还要上钢琴课,我们在那会对她有干扰。”刘翰林也不喜欢秋天的说话方式,只不过碍于小儿媳的面子,不想因冷场而产生尴尬。 刘青山知道秋天此行的真正目的,还不是为了他工作的那点破事儿。但是这个忙他真的帮不了,也不可能帮。 果然,饭桌上季秋天又开始叨唠着想去青云单位工作的事情。 “大哥那里要是去不上也不要紧,去大嫂的电脑学校也成。不用太费心,随便给俺安排个差使就行,就当俺是去帮忙了。” “你会啥呀?你能干啥?你给我掰着手指头说清楚,你去了能帮上哪样忙?人家那是电脑培训学校,你以为是打游戏、上网看热闹!”刘青山一点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开启怼人模式。 季秋天被怼得哑口无言,因为他真就有到李丹的电脑学校去玩游戏的想法,什么工作帮忙的,那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有什么意见你就好好说呗,犯得着这样对我二哥急赤白脸的么!” 看到老公这么不留情面的「侮辱」自己的二哥,秋月当即就摔了脸子,要不是有公公婆婆在场,她备不住会把桌子给掀了。 “没事儿,哥没事儿!妹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俺知道青山的脾气孬,咱不跟他一样就是了。” 季秋天一改在自己家时对妹夫吆五喝六的态度,反而安慰起了秋月。他的这一招使得绝,直接就把刘青山给摆到了有理不占理的位置上。 刘青山也不愿意跟秧子斗嘴耍心眼的扯闲淡,干脆选择了沉默,不再谈及此事。 本来刘家人吃饭都是用一个沙锅装炖菜的,可能是知道季秋天有扒拉盘子搅和锅的习惯,所以今天赵红梅特意分碗来装炖肉。 她和老伴一小碗,青山和秋月一大碗,又单独拿了一只海碗给秋天用。 冒着尖的一大海碗炖肉,被季秋天风卷残云般几口就给造光了,看得刘家人心惊胆战。心说这货要是多来几回,家里非得让他给吃破产了不可。 “哟,这么快就吃没啦,等着,我再给你盛一碗去。”赵红梅起身又去给秋天盛第二碗炖肉。 因为秋月不太会买菜,所以今天买来的五花肉特别偏肥,她担心秋天吃了太多的肥肉会闹肚子,就在锅里尽量挑着瘦肉。然而瘦肉毕竟不是很多,勉强凑了不满一碗。 “给,慢慢吃啊,锅里还有。”赵红梅把肉碗放在秋天的面前。 “俺吃饭没别的毛病,就是快,再大的碗几口就能吃光。” 秋天说罢就要去夹肉,却被秋月伸出筷子给挡住了,而后她端起肉碗又进了厨房。 “哎——”秋天一愣,心说你这个当妹子的咋还不让俺吃饭了,是怕俺把你婆家给吃穷了吗?大家也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秋月这是要干嘛。 正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秋月端着海碗又回来了,那碗里顶尖冒头的装满了肥肉块子。她把肉碗往哥哥的前面一放,顺势就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下自己的老公。 “哎呀,儿媳妇这是闹情绪了。”赵红梅立即就吃不下饭了。 她本是好意让秋天多吃点瘦肉,哪知被儿媳妇看成了小气,以为自己舍不得给她娘家哥哥吃肉。 这话是怎么说的!赵红梅不好对秋月发脾气,于是也把同样的眼神投向青山。 “这关我什么事儿呀!”刘青山同时被母亲和媳妇的目光威慑着,心说这不是倒霉催的么,老妈给二舅哥盛肉还盛出不是来了,这秋月的心眼也太小了吧。 “还是妹子了解俺,知道俺爱吃大肥肉块子!”其实季秋天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正沉浸于吞咽美食的喜悦当中,所以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选择了无视。 “哎——你们咋都不吃啦,大家一起动筷,别光看着俺一个人吃呀!来来来,都别客气啊!”有时候装傻充愣也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本来都高兴兴的吃顿大鱼大肉,被秋月的小脾气这么一耍,大家立即都扫了兴。 当然,季秋天除外。别别扭扭吃过了饭,秋月就拉着二哥回到北屋里唠起了嗑,连碗都没去涮。不过好在她平时也不怎么洗碗,所以刘翰林夫妇也就没有再往多了想。 到了晚上该睡觉时,季秋天又不见外地提出了要求。他对刘青山说道:“三妹夫,俺晚上住你们家好象不太方便。这样吧,你们给俺找个宾馆住下,俺忍一宿明天就走。” 住宾馆还要担个「忍」字,典型的得便宜卖乖啊!还没等刘青山搭话,赵红梅赶紧抢先一步说道:“咱家能住下,宾馆就不要去了。”她的想法还是要为孩子们省钱。 家旁边就有个大宾馆,住一晚上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多,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 “这么办。”赵红梅安排道:“秋月和我住南屋,青山和秋天住北屋,老刘你就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一宿。” 刘翰林闻听老伴的安排,正喝在嘴里的茶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心中顿时有股说不出的委屈。 但凡秋天有点人模样,就应该抢着说住客厅,因为唯有这么住才是最为合理的安排。 第58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5 可秋天毕竟是季卫国的种,也是从葛桂兰身上掉下的肉。 他非但没谦让,反而冲着秋月的老婆婆一竖大拇指,来了句:“大娘,你真霸道!” 自己的哥哥来串门,弄得老公公要睡客厅,秋月觉得这事无论是从面子上还是里子上都说不过去。 但她又想让二哥稳稳当当地在床上睡,于是便对婆婆说道:“哪能让爸住客厅呢!要我说,爸妈不用动,就让二哥和青山在床上睡吧,我来睡客厅。” 刘翰林摆手说不用,“我的觉轻,睡上三四个小时也就醒了,在哪睡都一样。” “依我的,别争了,今晚上客厅的沙发归我,你们都回屋睡觉吧。” 秋月把公公婆婆推回了南屋,然后又让秋天洗了脚去北屋和青山睡,她自己抱了枕头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半夜里秋月就被青山给摇醒了,“真佩服你,睡觉睡的也太死了!”刘青山神形憔悴地把老婆给拱到了一边。 “不睡觉你搅和我干什么?”秋月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去看看你二哥那模样,换谁在他身边能睡得着?咬牙、放屁、吧嗒嘴,还打呼噜说梦话,都给占全乎了!哎,对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受干扰啊?” “你忘了,我一直住单位宿舍,啥样人没遇到过。要是没有这点抗干扰的能力,能在工厂混到现在么!” 客厅里的小两口没了睡意,南屋里的老两口却是一直也没睡着。 季秋天的鼾声和放屁声穿透力太强悍,隔着两个房门都能听得到。 “没准这小子真是肥肉吃得太多搞坏了肠胃,你听这放屁的动静,恐怕邻居们都给崩醒啦!”赵红梅说罢竟然不由得乐出了声。 刘翰林也是一阵的暗笑,他打开台灯,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早上,刘青山还没等秋天起来就冲进了自己的屋里。 虽然窗户昨晚一直是开着的,但他还是把纱窗也给打开了,不为别的,就是想把秋天攒了一屋子的屁给放出去。 令人作呕的臭气把刘青山呛得眼泪直淌,他觉得昨晚真没有关纱窗的必要。因为有这一屋子的臭屁守着,来多少蚊子都得被熏死。 青山和秋月上班走了,秋天又在刘家赖唧唧地磨蹭到了中午,直到混了顿午饭才起身上路。 临走时他又拐弯抹角的央求着刘翰林给他再买只烧鸡,说是要带回山城给老爹老娘尝尝。 这个要求不算多,刘翰林很大方地给他买来两只,把季秋天高高兴兴地送上了回家的路。 一边啃着秋天带回来的烧鸡,葛桂兰和季卫国一边咒骂着儿子。 “你个完蛋玩儿意,不知道自己干啥去啦?让你去跟他们研究工作的事,你可倒好,混个嘴香屁股臭的就空两爪回来了!” “你们别睁眼说瞎话,谁空两爪回来了,俺不是还给你们带了只烧鸡嘛!” “一只烧鸡顶个屁用!”季卫国一口把鸡屁股给塞到了嘴里,这玩儿意才是他的最爱。 以前想下酒解馋,他就会去熟食铺要上十来个鸡屁股当开荤。 可是后来熟食铺的老板学精了,顾客不要的鸡屁股给剁下来后穿成串再卖钱,直接就把他免费混吃的营生给终结了。 “就是的,一只烧鸡顶个屁用!”葛桂兰也随声附和着老伴,“这玩儿意吃一顿就没了,哪有月月拿工资来得实惠!” 她不知道,刘翰林是给他们买了两只烧鸡,另一只被秋天在火车上就给啃得骨头都没剩。 葛桂兰这几天身上总是有股子说不出的难受劲儿,第二天吃过午饭后更觉困倦,她想可能是吃多了,就在炕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季卫国叮叮当当翻东西的声音把她从睡梦中给吵醒。 “看俺睡着了也不给盖上点,一点心也没有!”刚睡醒的葛桂兰觉得身子一阵发冷,她不满的对老伴发着牢骚。“这天儿也不凉啊,用不着盖。”季卫国头也没抬地跟她对付着。 突然鼻子一痒,葛桂兰连着打了两个大喷嚏,差点把腰给闪着了。 “一想二骂,这特玛的是有人在背后骂俺叨咕俺哩!甭问,准是老刘家那几个王八犊子!” “你该不是着凉感冒了吧,要不先吃两粒药。”季卫国转身就去翻药匣子。 “不用,俺现在一点事也没有,吃药干啥?现在这药多贵呀,没病就吃药,那不是自找浪费呢!”葛桂兰捏了捏鼻子,又搓了搓脸。 “这天气还行,不能有啥事儿。不就是打了两个喷嚏么,等那些个损贼恶人骂完了俺的坏话,也就没事咯!” 当天晚上葛桂兰就发起了烧,浑身的难受的她晃晃悠悠爬起来,自己用体温表量了一下,三十八度。虽然烧得不高,但是头晕鼻塞骨头痛的,把她弄得一点精神头也没有。 “看来俺真的是生病了。”她无精打彩地叫起了老伴儿,然后靠坐在炕柜上。季卫国赶紧起身找出感冒药给她吃下去,又扶着她躺下。 身体虽然病了,但葛桂兰的脑子却还坚强的思考着。忽然灵光又是一现,她竟于电光火石之间又琢磨出一个来钱道。 强大的精神动力使得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呼」地直接就挺身坐了起来,都没用双手做支撑动作。 她的这个动作把老伴吓了一大跳,恐怖的场景貌似真人版的鬼片。 季卫国哆哆嗦嗦地用手捂着心脏急赤白脸骂道:“你特玛玩诈尸呢!想吓死俺是不是!” “不行,得赶紧给秋月和刘青山打电话。”葛桂兰没管老头子,而是坐在那自言自语的说着。 季卫国爬到炕上,关了灯之后才说道:“太晚了,这大半夜的,明天再打吧。” 他知道老婆的用意,此事可行,但时间不对,看来老伴真的是被烧糊涂了。 看着老伴又在暗色当中直挺挺躺了下去,季卫国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把身子翻向另一侧,没用三个数就又睡了过去。 葛桂兰真被烧糊涂了,是被糊涂的季卫国害的。发烧应该吃退烧药,可季卫国给她吃错了药,两片治拉肚子的药吃下去根本就不对症。 第二天一大早,被烧抽的葛桂兰就进了医院。各类莫名其妙的药品开了一大堆,把季卫国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于是拜托医生少开两样药。 医生脸色一沉,“你当这是在饭馆点菜哪,还少要两样!我问你,是保财还是保命?”季卫国憨憨一乐,“俺想两样都保。” “一样也不能少!”医生把眼睛一瞪,没好气儿地说道:“我看你也有病了,是脑子有病!” 眼见着护士把乱七八糟的几样药给兑在了一起,葛桂兰的心里有点发慌。 “这跟折箩有啥区别,再给俺扎出了事可咋整!”她惜命地对输液的护士说道。 小护士没搭理她,直接就把针头攮进了她的血管里。就着三大瓶子的注射液,葛桂兰葛兰躺不住了,一趟趟地往厕所跑。那可是三大瓶子的药水,她那小体格根本就消受不起。 回到家里,躺在炕上的葛桂兰哭了。没有医保,这一下就干进去三百来块,她的心被那个缺德大夫用刀给拉着了,心疼得她哭了好半天。 药价是昂贵的,疗效是神奇的,葛桂兰在傍晚时终于缓过来。 若是按医生的嘱咐,她还得连打三天的吊瓶。但她和老伴儿决定不去了,准备用吃药来解决剩下的病症。 满心伤痛的葛桂兰拨通了刘青山的手机,因为秋月已经告诉她刘家的电话线被拔掉了。“刘翰林和赵红梅这两个老不死的!”葛桂兰想起来就会骂上一句。 刘青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交给了媳妇,“你家人找你的。”秋月接过手机,按下了拒听键,然后又回拨了过去。“喂,妈呀,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俺就是想你了!”手机里传出葛桂兰虚弱无力的声音,听那动静,仿佛老太太眼看就要不行了,似乎在做着生前最后的安排。 “你咋跟二哥一样,这才分手多长时间,这快就想了!你是不是病了?”秋月听母亲的话音不对劲,平时她的声音都是高八度的。 “没有,俺就是太想你们了,想得都不行不行的了!”手机里依旧传出有气无力活不起的腔调,还伴随着几声沉重的咳嗽。 听到咳嗽声秋月着急了,“妈你是咋了,怎么还咳嗽了呢?” 葛桂兰这才带着哭腔儿说道:“孩儿啊,娘还真是病了,挺严重哩,差点就见了阎王!” 听母亲说病了,还病的挺严重,秋月一下子就急哭了。刘青山一直认定媳妇有病态的焦虑症,因为每当她听到家里有人生病时,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头疼脑热,她也会急得直跺脚,在那抹眼泪。 其实这是秋月长期在外打工落下的病根,因为不能随时随地回家照看,既便是得知家人生病,她也只能是干着急没办法,时间长了她就落下了这个心急的毛病。 “是什么病啊,上没上医院?” “没事儿,没事儿,挺几天就好咯。”葛桂兰似乎在回避女儿的问话,但是她的这种「安慰」方式只会让女儿更着急。 秋月果然急得火上房,“刚才还是严重呢,现在又没事了!有病就得赶紧去医院治啊,哪有挺着的,越挺不是越大发了!别把病情耽误了,给身子拖坏了可咋办!”秋月边哭边说着,急得跺起脚来。 “哎,去看过啦,现在看病看不起啊!打一个吊瓶就得要一百多块钱,今天就花了五百多块,还说让我再去一个礼拜,那得花多少钱。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哪有那么多闲钱给妈看病呀,现在像俺们这样的穷人真是看不起病哩!” 葛桂兰尽力夸大着看病的费用,又故意咳嗽了两声,哽咽着说道;“也不知怎的,娘一生病就容易想你们,你明天能和青山回来一趟不?” 秋月很想和青山回去,但条件确实不允许。刘青山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这一段时间因为连着有事,他每周都歇两天,已经耽误了不少工作。 领导对此很不满意,认为他换了岗位骄傲自大,就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青山态度好,向领导做出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而秋月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也没少请假,这种事情在结婚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请假后挨训扣工资不说,全勤奖也没了,损失超大。 可现在母亲又打来电话,说自己得了重病,非得要两人都回去一趟,这使得秋月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为什么每次犯难的都是我呢?”她很纠结。 秋月跟母亲商量道:“其实我们真的很想回去,但是确实没法再请假了。现在青山被领导看的严,我也是因为请假的事刚被主管训过,过一阵我们再回去看你吧。” 听到三女儿如此说辞,葛桂兰立马就来了气,认为是三姑爷在用领导搪塞自己。 她一改刚才的病态发起飙来,亮着嗓门对秋月说道:“俺现在是你妈也就是青山的妈,他既然不愿意认俺这个当妈的,想去给领导当儿子,那就让他去当吧!” 接着她对着电话筒一边大哭一边诉起了苦:“俺吃苦受罪的养了你这个女儿,可你现在长大了、嫁出去了,却不听俺的话了,还不关心俺。你这是要把俺踹一边去呀!你是想把俺们老的一脚踢开,过自己的舒心小日子,是不是?” 听到母亲用大嗓门骂自己,秋月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把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她听出来了,母亲的身体没什么大事,现在主要是想让她给「报销」医药费。 “这样吧,我给你拿几百块钱,然后再去药房多开些好药。” 女儿的这句话胜过任何的灵丹妙药,葛桂兰顿时消了气,病情也立马痊愈。 第59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哥 06 虽然明知道母亲的做法不同常人,但秋月还是要极尽全力去维护老娘。 因为从小外出打工不能守在父母的身边,她总是感觉自己尽失孝道,这种想法使得她经常心生愧疚。为了补偿这种「负罪感」,为家里花再多的钱她也心甘情愿。 本来秋月是要把钱汇给母亲的,但是秋天听说后却主动表示,要亲自再跑趟省城去取现金。 “瞧你那点出息,为了混顿酒肉尽往老刘家跑了,你不嫌累俺还嫌丢人哩!实在不行你就干脆改姓,去给他老刘家当儿子去吧!” 季卫国一眼就看透了儿子的心思,他恼恨秋天不往找工作上使劲,尽些扯没用的事情。 葛桂兰马上吩咐儿子,让他在这个星期天,也就是七月九号去趟省城。可这小子在七月八号的晚上就跑了,说是要去朋友家上网,早起直接走。 星期天的上午,刘家父母去附近的公园里遛弯儿,刘青山独自在家里等着季秋天的到来。 六百元的现金和二百多块钱的药一会儿就要易主,他这个月的工资就这么交待了。 原本是要砍砍价的,可秋月的泪水更值钱,也更具杀伤力,妥协是刘青山唯一的出路。 十点多钟秋天如约而至,他还扛来了一个编织袋子。随着他的到来,一股子血腥味迅速占领了刘家的屋里屋外。 “这是什么呀?”刘青山看见渗有血水的大编织袋一脸疑惑。 秋天揉着肩膀头回答道:“这可是好东西,是早晨刚宰杀的羊,新鲜着哩!” “羊肉啊,确实是好东西!”刘青山伸手推了推袋子里软塌塌的动物尸体,“大热天的,该不会捂臭了吧?”他怕羊肉在袋子里捂的时间长了会变质。 “不能,这是绝对新鲜的,不信你闻闻。”秋天说着把袋子解开了,半扇羊肉露了出来,果然没臭味。青山赶紧把羊肉搬到阳台上,准备支解后放冰箱里。 “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啊!”刘青山对着舅哥表达着谢意。 心说连钱带药的耗费了我八百多块,还知道准备半拉羊来谢我,季家人还是挺明白事理的。 季秋天摸着大脑袋,嬉皮笑脸的对妹夫说:“不好意思!要破费的是你,这羊肉不是白给的,你得掏钱买。” “我靠!”刘青山来气了,心说这是什么事呀!他对着舅哥说:“这肉我不想买,麻烦你老把它拿走吧!” “别呀!”秋天晃着大头,“俺这大老远给扛过来的,别费了俺的一片心意啊!”刘青山气得牙花子直疼,“你这是什么心意?谁见过送心意还带收费的!” “俺的心意是让你能吃到最新鲜的羊肉,让你吃到鲜羊肉就是俺的心意!” “这个心意我不要,你拿上它,还有钱和药,快走吧!”刘青山下了逐客令。 秋天急得直摆手,“俺话还没说完呢,这半只羊才二百块钱,你上哪找这便宜的好事去?”青山心里一动,“二百块钱,你这不会是病死羊吧?” “你说啥呢?你污辱俺也不能污辱这羊啊!你看,这还带着检疫戳呢!” 秋天说着把羊肉给翻了过来,指着一个戳印子证明着这羊肉的清白。 “俺大半夜的跑到屠宰场去批发拿货,又不辞辛苦大老远给你扛过来,就收你个成本价,一点也没多要,俺图的是啥?你说这是不是心意?” 他对妹夫的不领情表达着强烈的不满,“俺的膀子现在还累的生疼呢!俺这是为谁啊!” 季秋天混过中午饭后带着药和八百块钱乐呵呵走了,从始至终都没问一句关于自己工作的事情。 他对目前的状态很满足,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工作没人管着,挺好! 这让青山轻松不少,他觉得舅哥聪明的不是地方,但犯起傻来却是傻到了点子上。 两天之后,也就是七月十一号的下午,葛桂兰火急火燎给三女婿打了个电话,一个惊天动地的信息传来——季秋天被派出所抓走了。 “什么?不会吧!”青山一听也慌了神。他怀疑这会不会是场误会,那个秧子也就是馋点、懒点、心眼损点,也不至于干违法犯罪的事呀! 葛桂兰在电话里连哭带嚎咒骂着儿子:“哎哟——这个挨千刀的,这个作死鬼哟——俺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咋生出这么个猪头驴下水的畜生哩!一点也不让俺省心啊!要了俺的老命咯……” “你先别骂了,赶紧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进去的?”丈母娘骂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原因,这让刘青山很是着急。 具体情况是,在七月九号的凌晨,一个肉贩骑着三轮车去上行,行至半路时忽然内急,就赶紧下车背对马路面朝墙的解决问题。 也许是他的尿积蓄得太多憋得太久,向外排泄时过于投入,以至于车上的羊肉都被人给顺走了也没有察觉。 等转过身来发现货被偷了时,这个倒霉的肉贩当时又差点没把屎给急出来。 警察通过走访目击者发现了盗窃者的行踪,说是有两个小子大清早用摩托车驼着几个肉半子,挨家饭店问要不要鲜羊肉。一路查下来,发现有几个饭店用超低价格从他们手里收购了羊肉。 再经过深入盘问,几个饭店老板都提供了一个同样的线索,说卖他们羊肉的一个小子模样挺特别。 他的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大南瓜,超大的那种。身子也是圆滚滚的,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两个圆球的组合体,跟冬天里堆的雪人有一拼。 有了这个线索就方便多了,警察轻而易举就在一个网吧里逮到了季秋天和他的同伙。 刚进去时小哥俩还想「拉硬」装英雄,可几个电炮飞脚就把他们从英雄变成了狗熊。 除了哼哼就是哼哼,连「哎哟妈」都想不起来叫。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要想放人就得交罚款。 青山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敢情秋天给他拿来的肉是偷的。 他跟丈母娘说:“那你就赶紧出钱赎人哪!若是秋天在里面被弄出毛病来,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以后的身体发育呢!” 就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还有心拿秋天逗闷子,不是他玩性难改,而是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幸灾乐祸念头。 葛桂兰没注意女婿的说法,只是急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嗡嗡。 她说自己确实是要着急赎这倒霉孩子出来,但是那边要价也太高了,一张嘴就是一万块。 “啊——”刘青山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怎么罚这么多钱。 “想跟俺要钱就是不好使!”葛桂兰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她吹嘘说自己只是提了一个人的名号,人家警察就给了面子,一下子就打了对折,免了五千块。 “你提的人是谁啊?”丈母娘竟还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这让青山颇感意外。 葛兰好象不愿意多说这个人的情况,但她还是忍不住炫耀着夸起了海口,说着说着就漏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她的大亲家公,佟振东的父亲苗苗的爷爷——佟铁山。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山城官场上还没谁敢不买他的账。 青山又一次在无意当中获取了佟铁山的点滴信息。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心想,既然佟振东的老爸这么有实力,那丈母娘干嘛不让他直接把人领走啊? “有这么个重量级的人物咱还怕啥,让他出面把秋天给保出来不就得了!”他试探着提醒丈母娘,只要把佟铁山请出山,季秋天就有救了。 “哎哟!这话应该怎么说呢?早知今日俺就……”刘青山在电话中听到葛桂兰用巴掌重重拍脑门的声音,这老太太正因为某事而找后悔药吃呢。 “你听俺说啊,青山,咱们现在不谈这些没有用的,你赶紧拿五千块钱过来,从派出所把秋天给俺弄回来。”葛桂兰猛然步入正题。 刘青山脑子一晕,心说季秋天被抓是罪有应得,干嘛又让我出血呀? 他对葛桂兰说道:“我说妈呀,按理说我是你家的三女婿,这事我出份力也是应该的。可秋天犯了事那是他自己的过错,干什么要让我拿全款哪?” “什么叫全款?俺大女婿家已经出力了,帮着俺们给抹了一半的钱呢,你只需要拿另一半就可以了。” 青山可不认为是佟家出的力,只不过是丈母娘借了人家的名号而已。 葛桂兰见强攻费事,就想来个智取。她忽然问青山:“秋天给你拿去的肉你吃没?”青山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说承认吃了。 “吃了你就有份!他是为了你的馋嘴才进去的,你说你应不应该拿这笔钱?”她在这里给青山下了个套,这小子还真就往里钻。 “你老可不要冤枉好人啊,又不是我指使他去偷东西的。我要是知道那肉是他偷的,打死我也不敢要,再说我还是给了钱的。”刘青山赶紧撇清与秋天还有那半扇羊肉的关系。 “反正这钱俺们是不会掏的。刘青山你记住了,秋天是为你进去的,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就是由你引起来的,你得负责,你得负全责!你要是不怕良心受到正义的谴责与审判,那你就别管这事!” 葛桂兰表现出了惯有的强硬态度。季卫国在旁边给老伴鼓掌叫着好,他认为最后一句是最给力的。 挂断手机后刘青山觉得耳朵发烫,这才发现因为长时间的通话手机都快热冒烟了。 他赶紧把媳妇叫到了办公室,对她陈述详情。秋月得知此事便一头栽倒在地,被老公扶起来后她除了哭就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葛桂兰再一次打来电话,催促刘青山赶快把五千块钱给她汇过去。 “嗯……你等一下。”刘青山并没有着急汇钱,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去年大志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当时就是他跑前跑后打点处理的,所以里面有些门道他还是颇为清楚。“妈,你把那个办案警官的电话给我,我想跟他们聊两句。” 葛桂兰又犯了老毛病,“你平常说话都上不了台面儿,还想要跟派出所的人对话!俺这次都是勉强跟人家交手,你……” “你别管我是能上台还是能上炕,赶紧把电话给我吧!你要是不给我电话,我一分钱都不带拿的!” 刘青山不耐烦地打断了丈母娘的吹嘘,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装大尾巴狼。 要到电话号后刘青山立即就打了过去,等他一开口季秋月才弄明白,原来他是要跟人家讨价还价。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公还跟人家磨磨唧唧地讲价钱,难道在他眼里金钱要比自己二哥的性命和自由更为重要?这个坏小子居然不拿我们家人当回事,真是太过份了! 秋月心里此时没有责备秋天的不争气,也没怪罪父母舍命不舍财,倒是怨恨起自己老公来。现在这个唯一能帮助她季家的人,却成了她最为憎恨的人。 刘青山的电话没白打,五千变四千,他用四千块钱换回了一根没用的秧子,季秋天终于被放了出来。 对于这场危机刘青山想用「险中求胜」来形容,但又觉不妥。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季秋天什么损失也没有,关小号挨揍那纯属是罪有应得; 季家没花一分钱就又办了一件大事,只有自己又是白白损失了四千块钱,何谈「胜」字。 他今天所做出的「义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需要秋月的感激涕零,更未指望季家会对他感恩戴德。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秋月竟然会吃饱了骂厨子。刚退罢外敌就又陷入了内讧,刘青山不得不再次面临被窝里的战争,他又是十多天没能碰得老婆的身子。 季秋月认准了一件事,青山不应该在二哥危难之际还在那讨价还价,万一给人家惹火了,吃苦受罪的可是二哥。 青山要向她解释此中奥妙,可她根本就不听。至于那四千块钱,虽是有些心疼,但她也认为值了,毕竟是换回了秋天好好的一个大活人。 自从跟刘青山相识至今,秋月见过使过的钱越来越大。想想以前,她还因为青山给她家花了几百块钱而感到焦虑心痛。 再看看现在,即使是四千块钱她也觉得不在话下。一方面是为了救秋天,她心甘情愿。 另一方面,也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了支配巨款的底气,刘青云两口子给的八万块就是她的定海神针。 秋月的思想正在悄然改变着,这一现象发生得特别隐蔽,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半点察觉。 第60章 秋天的出国梦 01 刘青山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个超自然现象,是关于梦的预兆性。 夜里诡异的梦境向他昭示着次日将要遭受的厄运,应验率百分之百,超准。 如果他在头天晚上睡觉时梦到了二舅哥,第二天他一准儿就会破财,损失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 梦到老丈人季卫国则要严重些,有可能会破财万元以上。 要是梦到了丈母娘葛桂兰,就代表着不顺、事故,以及难以逾越的困难即将发生。 一旦梦着大姨姐季秋菊,则注定要与他人发生矛盾、口舌,或是受人诽谤。 如果梦到的季秋菊是白条的,那后果就更可怕了,他就一定会与人有拳脚之争,进而导致血光之灾。 一切将要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因季家人在梦中的出现而变得可以提前获知,只是还不能化解。为了能够破解这种怪梦的现象,青山向豆子做出了咨询。 豆子把老婆给支走了,毕竟这是一个关于娘家人的话题,他可不想被砸了场子。 “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规律的,或者说你是怎么把梦境与现实的发生联系到一块的?”豆子这回又变成了佛洛依德,为青山做出梦的释译。 刘青山说,自从第一次去山城回来以后,他就开始被这种怪梦所困扰了。 梦境中常会单独出现几个人物:季卫国、葛桂兰、季秋菊、季秋天。 只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入侵到自己的南柯梦境之中,那么第二天就一定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生灾难性的事件。 比如说为季秋天出赎金的头天晚上,他就梦到了这个秧子。 在为季家汇出两万元钱之前,他梦到了季卫国。自己的电脑出现故障导致数据丢失、厂内出现了责任事故、被上级指派特别难缠的任务,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他都会梦到葛桂兰。 而每次梦到秋菊之后他都会跟人发生争吵的行为,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路上,想躲都躲不掉。 特别是有一次梦到季秋菊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第二天他就跟两个醉鬼打了起来,手臂都被破酒瓶子给刺破了,划出来的大血口子缝了十多针。 豆子闭着眼睛咬着牙签,盘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语,似陷入禅定。 忽然他二目圆睁,猛一拍大腿道:“依我看来,要是按照生命的形态等级来划分,可分为鬼神,世人、娘家人!所以他们没事就给你托是属于正常现象,不必过份担忧。至于梦到了光巴出溜的大姨子……” 他突然奸诈的笑了起来,刘青山感觉这小子要不放好屁。果然,豆子接着说道:“那是你对大姨子的肉体产生暗恋啦!” 青山过去就把豆子给按趴下了,要抽他的脸。豆子一边挣扎着一边笑着喊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然对大姨子产生了非分之想,你就认了吧!” 刘青山把屁股坐在了豆子的脑袋上,可这小子把脸歪向一边,腾出嘴来一边笑一边还在怪声怪气地胡咧咧着:“大姨子,你就从了小妹夫吧!” 说完哈哈大笑着,任凭青山的屁股坐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因为此时他已经笑得没了力气,手都抬不起来了。 豆子就像着了魔似的,除了哈哈的傻笑再无其他的行为能力。 看着他那鼻涕眼泪一大把模样,刘青山不禁无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后重重坐在沙发上,他现在可没有半点想笑的心情。 看上大姨子!简直就是开玩笑,她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要不是她当初张罗给秋月另找人家,自己也不会接二连三的犯下这么多的错误,更不会有今天的处境。暗恋她?躲她都来不及呢!自己就是喝假酒喝死,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一个精神病给另一个抑郁症患者当心理医生,结果可想而之。 看来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刘青山决定自己破解这个课题,但他无从下手。 为什么这几个人每次在梦中出现后自己都要发生负面的事件? 为什么这几个人只要在梦中出现,第二天就会有厄运降临?它们之间存在什么关联?青山百思不得其解。 猛然间一条横幅高悬于他的脑海当中,那是一个黑地镶白边的巨大条幅,上面用特大号的白色黑体字写着四个大字:人生噩梦!后面的感叹号就像一把洗衣服的棒棰,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天灵盖。 难道这帮人就是我的人生噩梦?难道秋月的娘家人果真就是我人生的噩梦? 那黑白色的条幅如夜间中闪现出来的追悼会横联,阴森可怕,令人怖畏。 大条幅忽又和许多的小挽联交织起来,变成了一张网,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它把青山裹成了木乃伊,想将他窒息而死。 刘青山猛然惊醒,他真的做噩梦了,出了一身的透汗。再也无法入睡的他想起了那些灵异的梦,进而又想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问题:要是这几个人同时出现在梦里将会预示着什么?他捂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得出答案。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的话,那可能就是预示着地球将要毁灭吧!好在这种情况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 在每次为季家付出或大或小的代价之后,刘青山都尽量的对其不再提及。 他控制着自己的口舌,表现出一副不会斤斤计较的姿态,并努力的在妻子面前塑造着一个宽容大度的完美丈夫形象。 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从不主动想起,以至于他自认为已经达到了超脱的高境界状态。 但是不说不想不等于没有记忆,潜意识趁他在熟睡的时候,偷偷地触动了他灵魂深处的机关。 在自然法则与普遍规律的配合之下,预知感将未来的厄运以娘家人的方式向他做出预警,并投影于他的梦境之中,是梦出卖了他的真实意识。 某日的午餐之后,刘青山于浑浑噩噩之中又忽的产生了顿悟。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大舅哥还是小舅弟,都是姐夫或妹夫的克星。 季秋天如是,洪博那个犯二的傻表弟如是。他又于冥冥之中看到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珍爱生命,远离舅哥!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迷迷糊糊的刘青山唤回了清醒状态。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电话号码,又是季家。想来又是为秋天工作的事情,这个舅哥是甩不掉了。 电话是葛桂兰打来的,她首先对三女婿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他能够「主动」的出巨资帮她赎回了宝贝儿子。 她不惜浪费大量的口舌对青山的义举大加赞扬了一番,说三姑爷子对媳妇的娘家人最为忠诚,能够在娘家遇到危机时两肋插刀的毅然出手相助。 刘青山想,我肋条上确实被插了两把刀,但那也是被你们家给硬捅上去的。 不过他更清楚,葛桂兰这份迟来的致谢感言另有其意,绝不是单纯的要为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情表示感谢。 于是他说道:“妈啊,我这正上着班,工作挺忙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挂了。” “等一等!”葛桂兰急忙叫住了三女婿。“嘿嘿嘿,你别说,俺还真有别的事情。”葛桂兰夹带着假笑的声音说道:“俺们家现在有个挺重要的事,着急让你们小两口回来一趟,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研究研究。” “是为秋天工作的事吧?”刘青山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要是还想让他到我兄嫂那工作就免谈吧,我们也没时间回去。” “是为他工作的事不假,但再也用不着麻烦你大哥大嫂啦!”葛桂兰努力的在语调上表现出亲切感,“秋天的工作俺们已经给找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商量哩!” “既然找好了就让他去上班呗,干嘛还让我们回去呀,有什么可商量的?” “详细情况等你们回来再说,一定要回来啊!另外还有个事儿,过两天不就是阴历七月初一了么,那天可是俺的生日,你们务必得回来,妈拜托你们了!” 又是生日!刘青山看穿了丈母娘的老把戏,回去商量事情是假,要钱要东西才是真。 除了这点小心思,她脑子里就没装别的东西。这个老太太,不! 应该说是这一家子,脸皮也真是太厚了,一锥子下去都扎不出血来,纵然是刘备再世也会自叹不如甘败下风。 他没好气的把这事告诉了媳妇,让她自己看着解决。因为他当时没表态,不是当时不敢说,而是懒得和丈母娘磨唧。 晚上秋月给老娘回了电话,说自己和青山现在真的是没有时间,等到十一的时候一定会回去。 “娘个臭X的,你敢再说一遍不!”葛桂兰毫无征兆地发了飙,秋月当时就不敢吱声了。 葛桂兰骂完娘又立马痛哭起来,她在电话里大骂女儿的不孝。 “俺们当老人的,过一次生日就少一年活头,俺还能有几个生日可过?你要是忍心想少看妈一眼,妈也不为难你,你只管在刘家当媳妇好了!” 秋月的心软了,又去做老公的思想工作,她把娘说的话又对青山说了一遍。 青山听后笑了起来,“媳妇儿我跟你说,在这个世界上,甭管是青年壮年还是老弱病残,有哪个不是过一年少一年。 就是大陆神仙金刚罗汉都有劫数,更何况是肉身的人类,更何况是你妈。这个算不上理由,要回你自己回,别算我的份儿。” 一阵冷笑声从季秋月的嘴鼻之中传出,把刘青山吓得一激灵,“怎么着,你要咬人是怎么着!” 秋月以蔑视的眼神儿瞅着自己的老公,并直呼着他的大号。 “刘青山,为了省四五百块钱你至于吗!七月初一是星期天,那天我不休息,但是你休息。你有时间都不愿意去,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不把我妈当成是你妈,那也甭想让我把你妈当成是我娘。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刘青山慌了,他极力地按抚着秋月,老婆长婆短的连哄带劝着,生怕她由于不理智而做出什么任性的举动来。 自己老妈的身体不是很好,若是真被这个儿媳妇气出个三长两短的,那他刘青山可就成了被世人唾弃的不孝子了。 季秋月进驻刘家时是带着两种身份而来,一个是二儿媳妇的身份,另一个就是「炸弹」的身份! 她是被季家故意安插在刘家的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引爆了! 婆媳之战是刘青山最不愿看到的,解决之道只有一条,那就是另买房住。 但他现在的实力还买不起房子,只能跟着父母蹭房子住,这个坎目前他还无法绕开。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自从季秋月搬过来后,父母和媳妇互相都没红过脸。 母亲当这个儿媳妇就是自己的亲闺女,而秋月在家里的表现也还乖巧,从不惹老头老太太生气。 尽管是相安无事,可刘青山还是如履薄冰的处理着母亲与媳妇之间的关系,生怕亲了一头亏了另一头。 而嫁入刘家的季秋月已经号准了老公的脉,就从他最为惧怕的这个弱点处下手。 无论什么事,只要是涉及到他的父母,这小子立即就得认怂变孙子。 她摆出了要大闹一番的姿态结老公看,结果没用上几个回合,就把刘青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也许是得益于父母的基因,秋月虽说是个农村出来的丫头,但是摆弄人的手腕却是与生俱来就会。 几个响巴掌打完,她晚上又在被窝里主动给老公吃了一大把的蜜枣。 这一套操作下来可谓是文武兼备,张弛有度,刘青山是注定跑不出她的手心了。 七月初一的早晨,刘青山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媳妇回娘家了。而季秋月为了给老娘过生日,把这个月的全勤奖也给扔掉不要了。 一进到屋里,小两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二十四道菜叠摞在大桌面上,生猛海鲜鸡鸭鱼肉样样不缺,新鲜时蔬山货干腊样样不少。 这一桌菜的造价,最少也得在三四百块钱以上。季家人这样下血本,难道是金平「大哥」又要大架光临吗? 第61章 秋天的出国梦 02 季家人对刘青山如众星捧月般,将他让到了季卫国的身边坐下。 让三女婿挨着老丈人坐,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看着老岳父的猪肚子脸上也挂着少见的笑模样,刘青山受宠若惊。他一个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看这是不是又掉到了梦境里。 大姑爷佟振东特没趣的坐在了最下风处,弄得他老大的不高兴,看连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仇人。 “小苗苗呢?”秋月问大姐秋菊。“被秋季带出去玩了,用不着管她们。”葛桂兰仍是垄断着家里所有的发言权。 季卫国冲老伴儿使了一个眼神儿,葛桂兰又冲季秋天使了个眼神儿。秧子有点不情愿的意思,但他还是拿起酒瓶给三妹夫的酒杯满上了。 “青山哪,这可是洋啤酒,你先尝尝。知道你要过来,俺们就特意买来了,还真挺贵的呢!”葛桂兰在一旁介绍着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酒,言下之意都是为了三姑爷。 “我们再等等,等人齐了再开席吧!”刘青山对老丈人说道。“还等谁啊?”季卫国发懵地看着三女婿,不知他还带了谁来。 “等大哥来呀!”刘青山想这可是二十四道菜码呢,除了「大哥」金平之外,在季家也没人能有这待遇呀。 “等哪个大哥,难道你哥哥也要来吗?”季卫国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喜神情。 刘青山一晃脑袋,“我哥怎么会来这呢,我说的是金平大哥,咱们不是要请他吗!” “别跟俺们提他!”葛桂兰像被引爆的炮仗般吼了一嗓子,她吃了枪药似的喷射着对金平的不满,“他哪有个大哥的样,净算计俺们这些实在的戚。谁跟他越亲他就越对不住谁,出手那叫一个黑!”青山诺诺的笑了笑,他倒觉得丈母娘像是在自己骂自己呢。 “俺们这可都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秋菊看出了青山的想法,一语点醒梦中人。 “哦!”青山这才发现,自己竟也成了大哥一级的人物,这使得他诚惶诚恐。 宴席开始,季家人对刘青山大献殷勤。葛桂兰和季卫国不停地为三女婿夹着菜,有好几次葛桂兰直接就把夹着的菜塞到了青山的嘴里。终于看到丈母娘有个娘样了,青山被这种温馨的场景感动得差点落泪。 秋天像个服务生一样,点头哈腰地为三妹夫倒着酒,菜都顾不上吃了。 而秋菊也没闲着,她一个劲儿的对青山劝着酒,挤眉弄眼的陪着妹夫连干了好几杯。 尽管佟振东的脸色憋得像块鲜猪肝,但他拿自己的浪媳妇也是毫无办法,只好独自喝着闷酒。 他的这副倒霉相倒是惹恼了丈母娘,葛桂兰气乎乎的对他说道:“也没个大样,不知道陪你妹夫喝两杯呀!”佟振东的脸色从猪肝一下子就变成了猪胆。 看到家人如侍候祖宗似的热情款待着老公,这让秋月倍感意外,她隐约感觉到又要有大事即将发生。 刘青山也觉得季家人不会无事献殷勤,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另有所图。 其实季家人这么出血赚吆喝的甘当孙子,也是无奈为之,因为他们确实有事要相求与青山。所谓皮裤套棉裤,此中必定有缘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青山和秋月的一再要求之下,季卫国才吐露了所为甚事。当然又是为了秧子的事情。 葛桂兰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又经过了什么关系,反正是认识了一伙人。 这伙人自称是能帮人办出国,专门面向山城地区招工,然后定向的给日本输出劳务。 一旦出国成功,出劳务的人每月就能挣两万多块人民币。 葛桂兰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自然就想起了她的宝贝儿子季秋天,于是决定要把儿子给捣鼓出国。 季卫国很支持老伴的想法,并放权让她去折腾。秋天知道自己要出国了也是乐得够呛,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想入非非。 他好几天晚上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向他飞来,伴随钞票而来的还有大把大把的日本花姑娘。 虽然出国后挣得很多,但是办出国的费用也是非常的高,中介费就要十万块,这一下子就难住了葛桂兰,可她并不死心。 后来她又是请人家喝酒又是送礼的,非得认人家当干儿子好跟人家讲价钱。 那伙人酒也喝了,礼也收了,觉得欠她的人情,就给她抹了一千块钱。 可葛桂兰不干,使出冲锋陷阵的勇猛劲头,从十万块砍到了九万块,又从九万块斩到了八万块。 再想往下讲价,人家就不同意了。说八万块钱是最低价,冲着铁关系给的最大优惠,不能再便宜了。 葛桂兰觉得还是太贵了,但这也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想给错过去,就开始另想办法…… 季家今天请青山过来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帮着给秋天筹备出国的经费。讲到这里大家都不吭声了,齐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在了刘青山的身上。 刘青山放下了筷子,摸着下巴沉默了一会,说出国劳务固然是好件事,能挣大钱,见大世面。 季家人听罢相视而笑,觉得有门,这下秋天出国有指望了。但青山紧跟着就把两盆凉水扣在了季家人热乎乎的脑袋上。 第一盆凉水就是关于民族气节的问题。刘青山说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小日本了,虽然日本现在是个经济大国,但在他的眼里那就是个国小地贫人变态的臭粪坑。 从明朝倭寇犯境到清末入侵琉球,从甲午海战至抗日战争结束,小鬼子残害了我们多少人命,抢走了我们多少财物,那都没个数! 它们现在不仅对以前的罪行不认账,还对中国的大陆岛屿仍是虎视眈眈。 它们禽兽不如坏事做绝,至今仍对中国进行着文化侵略。 它们自己不想做人不算,还将那些肮脏龌龊的变态文化以文字、漫画等各种形式散布到我们国内,妄图把全中国的青少年都给搞得污染变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是用原子弹把它炸十个来回也难消我们中国人的心头之恨! 刘青山越说越气,他对着季家人说道:“国恨家仇,你说去哪儿不好,怎么偏偏就要去那个狗屁地方混饭吃。背井离乡舍家弃国的跑到小日本去当苦大力,到那里去当奴才,这是中国人干的事么?只要是有皮有脸的,就算是饿死也坚决不能去啊!” 季卫国不愿意听了,他把手往桌子上一拍,“青山哪,你这话说得可是太没水平了,你这不是骂俺们呢!你这意思就是说俺们家人都是只顾着要财,不要皮不要脸啦!”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老不要误会!”刘青山这才发现自己说多了,而且他的言论对于季家人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看来自己又要捅娄子。 “其实你那意思俺们明白,不外乎是想说国格人格之类的话。”因为要有求于三女婿,老丈人强压怒火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但你说的这些话对俺们根本就没有用。俺们现在想的是什么?是想怎么能吃香喝辣,是想怎么能住上大楼房,是想怎么能把日子过舒坦咯! 没钱咋能办得了这些事啊,谁能白管你吃?谁能白给你房子住?哪样不得靠自己想法子找出路,哪样不得靠自己撅着腚眼子干出来!” 葛桂兰也是被刘青山说的话气得要死,她插嘴道:“俺管他什么恨什么仇,俺现在就有愁,愁特玛怎么能弄着钱!你说的那些玩意值钱么?连个屁都不值!” 她一仰脖把一整杯啤酒都给灌了下去,想把肚子里的火给熄了,可火苗子非但没灭,反而越窜越高。 她直眉瞪眼地对着刘青山吼道:“说别的没用,有奶便是娘,更何况是大把大把的人民币。俺告诉你,这个东洋奴才俺们是心甘情愿的当,还就特玛当定了!” 这个狗汉奸!刘青山在心里面咬牙切齿的骂着丈母娘,这个死老太太要是回到抗日战争时期,那准就是个卖国贼啊!当时中国就是毁在这号人物手里的。 刘青山不想再与季家这群汉奸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听不得自己的话,自己也听不得他们的话,根本就无法对话,这就是帮混人哪!他压抑着愤怒的心情,又把第二盆凉水拨了过去。 “你们当不当洋奴才跟我没关系,也跟我说不着。但这事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不像是真的,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说完后不再言语,舔着嘴唇等着季家人的反应。 季卫国皱了一下眉头,其实他也挺担心这事的。但只要不是自己出钱就无所谓了,大不了秋天忙乎一圈没出去而已,对他季家产生不了什么损失。 葛桂兰气得把头扭到了一边,“真是没见识!看见穿龙袍的就说人家是唱戏的,你咋知人家就不是真皇帝?” 丈母娘能有多大的见识,刘青山这个当女婿的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对葛桂兰说道:“是真是假我说没用,你说也没用,咱们又不能直接去问人家说,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吧!那怎么办,就只有先去调查一下,然后再下结论。” “那还用调查个啥,俺都亲眼见着啦!人家办公的地方可阔了,就在俺们山城新建的最高的大宾馆里。俺是坐着电梯上去的,他们就在最高那层待着,十六层哩!”葛桂兰把大拇指竖了起来,显耀着她进过山城第一高楼的经历。 刘青山没好气的笑了笑,问丈母娘:“那整幢楼都是他们公司的房产?” 葛桂兰答道:“不是,他们是搞出国劳务的,人家那是宾馆,两码事儿。” 刘青山又问:“他们公司在那宾馆里是常驻的还是临时的?” 葛桂兰一翻白眼,“不知道,但是他们在那里肯定是有几个月了,没本事哪会在那么高档的宾馆里办公。” 刘青山再问:“你见过他们的营业执照没有?” 葛桂兰怔了一下,说:“没有,俺也没想起来要看哪。” “我不用再问了,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回事。”刘青山对丈母娘说道:“你连营业执照都没见着,就敢托付他们办事?你还是先去看清楚再说吧!” 葛桂兰想了想,一拍巴掌扯着嗓门说道:“俺想起来了,用不着去看他们的执照!” 大家都愣了,问她为什么。葛桂兰自信满满的说道:“俺那朋友给俺介绍的时候就偷偷告诉过俺,说这伙人可是了不得,个个都有通天的关系。听说他们不是公安的家属就是外贸局的子弟,要不就是海关退下来的,所以才有门路给人办出国的事。 而且他们只给熟人办,不认识的、熟人介绍的,连面都不让你见,牛了去啦!他们是凭关系吃饭的,自然是不用有执照咯。” 这事儿不靠谱,肯定就是个骗局!青山的脑子里掠过了一则与此相关的旧闻,他便讲了出来,想给季家人一个警醒。 事情要往后倒退两三年,省城曾在同一时间打掉过几个团伙,那是一次专项行动。 几个团伙的成员都是山城人,他们或是冒充韩国人,或是声称自己在韩国有亲戚开着跨国的大企业,都说能办理前往韩国的劳务。 当时给的条件很优厚,说是月工资可达一万元。高收入的诱惑致使许多人上当受骗,当人们发现这是一个骗局后却为时已晚,最终虽然是把骗子抓住了,但大部被骗的钱款都已无法追回。 “你说的这事俺也听说过,那可是帮能人,一下子骗了那么多的人,能耐不小!”葛桂兰好赖不分的劲头又上来了。 “往韩国去的都是骗人的,到日本的可都是实打实的,两码事!俺们秋天指定能走成。”葛桂兰认准了这伙人肯定就不是骗子,非得要让儿子跑这条道。 “那是因为去韩国劳务的名声都被前几拨骗子搞臭了,所以现在就又改去了日本,等到把去日本劳务的名声再给弄臭,骗子们接下来就会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刘青山用调侃的口吻说道:“不是奔拉丁美就是澳洲非洲,反正是没个消停。只要骗子不绝,这种事情也不会停息。” 第62章 秋天的出国梦 03 “骗子都是偷偷摸摸行骗的,最怕见光了,绝不会大摇大摆跑山城最高的地方去抽风,那不是干等着被警察抓吗?骗子没那胆量,有胆量的绝不是骗子!”这就是葛桂兰的分析判断。 为了向三女婿证明这伙人不是骗子,她甚至搬出了街道主任。 “没那金刚钻,人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你知道么,连俺们街道主任的大外甥都交了钱哩!他也要通过这伙人办出国,这事就假不了。 另外还有很多的人都是通过这位大外甥介绍去的,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可能把熟人都给叫上。” 有了街道主任的大外甥现身说法做活广告,大家哪有不信的道理。葛桂兰和季卫国也正是因此才对出国之事深信不疑的。 刘青山一句话就挖了这个祸根,他说:“这位大外甥没准是被人收买的,甚至可能本来就和他们是一伙的。等你们都交了钱,他或许就会找个理由退出来,让你们这些上当受骗的人在他身上找不出半点的破绽。” 丈母娘和三女婿唇枪舌剑的辩论着,都在极力的表述着自己的观点,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经过刘青山的「拆台」,现在季家人又有些动摇了,他们既认为葛桂兰说的有理,又认为刘青山说的不错,把他们弄得就像墙头草一样摇摆不定。 秋月也是不知帮哪一边好,老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秋天能出国当然是好事。但青山说的也都对,她又怕上当受骗破了财。 看着他们对自己将信将疑的态度,刘青山决定先找个明白人问个清楚,然后再来跟他们磨牙。 他马上给大嫂去了电话,因为他曾听大嫂说起过,她有几个同学就去过日本打工,现在有的已经回国了。大嫂跟他聊了一会,就又把他转给了当事人,让他直接问个明白。 一圈电话打下来,刘青山心里更有数了,他这回有了十足的把握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说刚刚听到的实际的数据是,现在去日本劳务的行情每个月只有五千到一万块钱收入,根本就不可能达到两万块,因为日本当地的普通居民收入也就是两万多元人民币的水平。 他们雇用中国人是为了节省开支,怎么可能给出这么高的工资待遇,难不成日本人都是傻瓜蛋吗?这种好事是不会发生的,所以这事不合情理,不能是真的。 刘青山又把探得的门道告诉了季家人,他说现在去日本打工最合适的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跟有资质的劳务输出中介公司签定正式的合同,另一种是被那边有关系的人给介绍过去。 前者出国费用很底,大约在三万元以下,他们还会免费的对你进行培训,包括语言和职业技能。 但需要给中介扒皮钱,而且有合同限制在日本工作的时间。 也就是说你在那边每月挣了一万元的工资,必须被中介扣下五千块钱后,剩余的五千块才能到你手里。 还有就是每隔两年半或三年你必须回国,只有在与中介续签后才能再次出国。 这是中介为了榨取你更多的血汗钱而设置的门坎,没有捷径,必须得从他这过。 后者办事比较简单,只需给委托人五万到十几万不等的费用,然后不再收取你一分钱。 过去以后就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愿意干多长时间就干多长的时间,接收方会帮你办妥一切事务。 通常以这种方式办事的人都是在日本有亲戚的,或是移民日本后又跑回来,专靠往日本倒腾人挣钱。 而且通过这两种方式出去的人,大概只能从事这么几样工作:养殖场或种植场的力工,海产品加工厂的工人,饭店里刷盘子洗碗的服务员,还有就是做厨师。 养殖场的工作挣得最少,每月大约只有三千多元的剩头,厨师挣得相对较多,每月能拿到一万多元的工资。 刘青山说到这儿突然问丈母娘,“你只说过去后能挣两万块钱,那他们有没有说会给秋天安排什么工作?” “说啦说啦!人家交待得清清楚楚的。”葛桂兰无比自豪的说道:“说是去一个老大老大的工厂里干活,那可是日本最大的一个国营企业,厂区大得都能装下一座大山,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我说妈啊,俺问的是他去干什么?不是在哪里干!”刘青山提醒着葛桂兰,要是现在不把她给拽回来,一会儿就说不定就要把牛皮给吹到火星上去。 葛桂兰很讨厌地看着三姑爷,她还有很多可以炫耀的东西没说出来呢,就被这个不长眼的女婿给打断了发言。 那就像是出恭正出到一半的时候就硬生生的给夹断了一样,然后不擦屁股就提裤子走人。这种感觉甭提有多难受多别扭了。 于是她黑着脸不乐意的说道:“人家看在俺的面子上给他安排个俏活,做勤杂工,就是给人扫扫院子什么的。人家可说了,这活用不着技术,不用早起也不用晚睡,不费力又不费神的。” 也许是为了显示她那特值钱的面子,葛桂兰流露着得意的神态,把调门又往上提了提,拍着巴掌说道:“要俺说这哪里是去打工嘛,这不成了到日本养大爷去了么!人家可是老大的不愿意了,说这也就是看在俺的面子上才这么安排的。 若换了别人,怎么着也得再加个两万三万的,要不然就去做苦大力!里外里的算下来,俺可是占了五万块钱的大便宜呢!” 青山差点把眼泪给笑出来,对丈母娘说:“你老的面子可远不止五万块!但你认为小日本会缺多大的心眼,他能每个月拿出两万块钱,从中国大老远的请个爷过去给他们扫院子吗?” 这句话可真是起到了醍醐灌顶的作用,葛桂兰又是一惊,瞬间开了窍,可她就是不输嘴。 “人家院子大嘛!都能装下一座大山,当然给的工资就高咯!” 葛桂兰说完自己都笑了,此时她自己也打起了退堂鼓,以她的精明劲儿。 一旦悟出了门道比谁明白得都快,这个老太婆是绝不会引火烧身的。可她还是为了争个面子,不肯在女婿面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经过刘青山的开导,葛桂兰这下算是死了心,季卫国也在内心深处做着深刻的检讨:要不是自己当甩手掌柜的,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可惜了这一桌子的酒菜钱,都特玛白瞎了。 季秋天却还没醒过神来,他要继续做完他的出国梦。对于三妹夫的话秧子死活听不进去,他也听不明白。 “管他是真是假的,俺们试试不就知道了!即便干不成,俺也算出了趟国,就当到日本溜达一圈去旅游啦!” 你还没心没心哪!刘青山在心里面暗骂着二舅哥。秋月这时才对二哥说道:“这可不能试,八万块钱呢!再说你就是想试也没那么多的钱啊,上哪去凑这么大的份子?” “俺没有你们有啊!”秋天低眉顺眼的又给三妹夫的杯里添满了酒。 他讪笑着说道:“五一节你和俺妹结婚,俺们两家不是在一起吃的喜酒么。俺可是在酒桌上亲眼见着你大哥和大嫂给了你们八万块钱哪!” “那又怎样?”青山明知故问,想看这个二皮脸怎么往下说。 嬉皮笑脸的秧子接着说道:“你看多巧啊,你那刚收了八万块,俺这边就要用到八万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那八万块就像似专门为俺出国这事给准备的一样,老天爷真是太神奇了,给算计得严丝合缝的!” 原来我这是被盯上啦!刘青山明白了,敢情秧子一直在打着自己这八万块钱的主意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被舅哥惦记上就更可怕了,那是一件相当令人恐怖的事情。 “谁告诉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了,现在可是少了整整四千块钱呢!”刘青山用话点着秋天。秧子没啥反应,季卫国和葛桂兰却是都涨红了脸。 “哎呀,咋少了四千块钱呢?那么多,花哪去啦?”秋天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故作惊讶的问青山。秋月也不看不出来二哥是真的犯了傻还是在那里装傻。 “花哪去了!花哪去了你不知道吗?”青山冷言冷语的反问秧子。“你的钱花哪了,俺哪知道啊?又不是从俺手里花掉的!” “虽说不是从你手里花掉的,但你就应该知道花哪了!” “你说你这人多有意思!自己把钱花丢了,自己都没个数,还要问别人花哪了,整个一糊涂蛋哪!” 秋天已经乐得不行了,他就想看三妹夫生气的模样,要是能把青山这小子给气出毛病来,那他就更开心了。 这孙子是要誓将装傻进行到底啊,成心的气我是不是!刘青山想忍在心里,可他忍来忍去的终于忍无可忍,翻了脸。 “要不是你去干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我能平白无故的损失四千块钱吗?你这路货色是最招人恨的了!真后悔把你给赎出来,就应该把你关在里面臭死!”刘青山恨不得把一口黏痰吐到秋天的大脑壳上。 葛桂兰见亲儿子被三女婿数落着,心中不是滋味。她想替儿子出头,却忍了。毕竟这次欠了刘青山一个大人情。 秋天挨了青山的骂却没生气,他依旧是吃喝不耽误,等他把一只水煮大虾连皮都不吐的给咽下去后,才不慌不忙的反击道:“那羊肉你没吃是咋的?给了钱就算是收了赃,吃了肉就是要销毁证据。俺有什么罪过,你就有什么罪过,咱哥俩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那点钱花得一点也不冤,值!” “谁跟你是一条线上……”没等刘青山把话说完,秋月就赶紧拦住了他,插嘴道:“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既然大家都知道出国这事是行不通的,那就算了吧,你们再戗戗钱的事也没什么意义了。”她是想让大家都留点脸,别因为用不着的事再吵起来。 “怎么就行不通了?”秧子还是执迷不悟,他掰着手指头还在那算呢,“俺说妹啊,你们给俺出八万块,俺四个月就能还上,你们怕啥呀!到时候俺再多还你们两万,就当是利息好了。切!不就是一个月工资的事么!再说俺要是在那边混好了,肯定就会被人家给留在那边。” 说到得意之处,他几乎是唱了起来:“过不了几年俺就不是俺咯!” “你不是你?那你会变成个什么玩意儿?”刘青山不再把舅哥的话当真,笑着拿他开涮。 季秋天白了三妹夫一眼,本想反击,却不愿意断了自己的思路,坏了自己的白日梦。 他继续梦语着,“俺那时候就是大日本国的人了,正宗的日本人!吃着生鱼片,睡着榻榻米,穿着和服,踩着木屐,挎着日本老婆……” “你再在人中上粘一粒耗子屎,手里拿上一把剖腹自杀用的杀猪刀!” 刘青山的话音刚落,就猛听得「哈哈哈」的一阵狂笑声突然迸发出来,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直忍在下首位的佟振东突然间来了情绪,一直没机会插话的他终于发了声,被青山和秋天的对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季秋菊见自己的老公这副德性,被气得杏眼圆睁,她瞪着佟振东,那意思是说:上这来捡笑,要死啊! 葛桂兰也是对大女婿怒目而视,被青山打了脸也就罢了,难不成这小子也要借机成精闹造反! 佟振东看到老婆和丈母娘都在瞪着他,便要收住笑。但人在发笑的时候都是出来得快,收回去的慢,想要快速憋回去可就难了。 于是他虽然板了脸,嘴却变了被泥浆糊住的透气孔,在抖动着的双肩配合下,隔几个数就扑哧一声,隔几个数就扑哧一声。 季秋菊终于被老公扑哧得急了眼,抬手狠狠打了他肩膀几巴掌才消停下来。 第63章 秋天的出国梦 04 “八嘎,八嘎牙路!”秋天被姐夫和妹夫的嚣张给气昏了头,学着电影里鬼子的模样张嘴就骂起了日本话,他现在就当自己是日本鬼子了。 “好了,这件事就算是完了,俺们不能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不要再钻这牛角尖了,还是想点有用的吧!”季卫国将秋天的出国计划取缔,为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 既然已经谈到了那八万块钱,刘青山便已知道了季家人的打算。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向秋月的娘家人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以断了他们贪婪的念想。 于是对岳父岳母说道:“我们年轻人要走的路还长,做事情也应该有个长远点的规划和设想。现在我手里边还剩下七万多块钱,这笔钱我自己也不准备再动用。 因为将来我要和秋月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所以这笔钱就相当于是我们的购房基金。 另外在生活当中难免会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要是有个紧急的情况急需用钱,那这笔钱就是和跟秋月的救命钱,过桥钱。” 刘青山接着又非常客气的说了一些话,大意是提醒媳妇的娘家人,这笔钱是我的,不是你季家的,不要有事没事的再打这笔钱的主意了。 季卫国眯缝着眼睛,边听青山说着边频频的点头。他嘴上连连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心里却在想着:小样的,你打算的挺好,想让俺们跟这笔钱说白白,那哪儿成啊!现在说这些个都没用,等俺们一出手,你还是得乖乖的把钱给交出来。 “你这话说得可早了点儿。”葛桂兰是个急脾气,怎会容得自己被踢出局,她开始驳斥三女婿的论调。 “你打算不动用这笔钱,那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也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不是,俺们家的事你该管还得管哪!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俺们家要是遇到了沟沟坎坎的,你也得出手相救啊!你总不能搂着个钱匣子看热闹吧!” “就是的,俺家要是有用钱的地方,你能好意思看着不管吗?别忘了,你可是咱家的女婿哩!” 秋菊一个媚眼抛过来,想助老妈的一臂之力。她不说话不要紧,结果一张嘴就暴露了目标,倒把刘青山的火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看到大姨子冲着自己「发电」,青山乐了,心想怎么就差点把她两口子给忘了。 于是冲着丈母娘说道:“对啊,这不是还有大姐和大姐夫吗?两个女婿哪,你老咋就逮住我一个不放呢?你们要是再有什么用着钱的地方,就先找大姐夫解决一下吧!让我先缓缓再说。” 佟振东见刘青山突然把枪口转向了自己,被气得干张嘴的说不出来话。 因为他今天的点子实在是太背了,先是被季家人当鞋垫一样塞在了最下风的位置,然后又让丈母娘损了一通,被迫的给刘青山当起了陪酒丫环。 这一顿饭吃下来,连憋气带窝火的。他暗骂刘青山这个连桥不仗义,心说你跟丈母娘互相抡刀对砍,干嘛还要溅俺一身的血! 季秋菊又一个媚眼抛向了三妹夫,这次可是带着霜的。“哎哟——三妹夫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俺家孩子她爸为咱老季家可是贡献了两套房子呢,已经耗尽了元气,小身板子都快变成干儿啦!这身子骨虚得每天上炕都费劲呢,你还想让他挑大梁,成心要压死他不是!” 听到媳妇这么说自己,佟振东激动得差点得从椅子上面仰过去。 “你这是夸俺还是损俺呢?谁虚了?怎么就上炕费劲啦?俺这身子骨哪天晚上耽误你办事啦!” 他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男子汉气十足的冲着老婆嚷嚷道。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自己的媳妇说身子骨虚,他觉得自己的脸算是丢到家了。 “你瞎吵吵啥,这是比喻,比喻你懂不懂?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秋菊把大胸脯子一挺,从气场上就把瘦小的老公压到了桌子底下。 葛桂兰也对青山说道:“是啊,振东真的是为俺们家出了很大的力,你花的这点钱才哪到哪啊!” 她眼珠子一转,嘴又上来的损劲,“要俺说你那房子就别买了,等你家老头老太太哪天嘎巴一下都没了,那房子自然不就归了你们!” “屁话!没准你特玛今天晚上就咽气儿!”刘青山要不是咬着牙,这句话也许真就会脱口而出。 宴席散了,季秋天的出国之梦也随之而散,就如他迎风放的一个臭屁,还没闻着味就迅速地消遁无踪,连个囫囵模样都没见着。 他认为自己没能出国都是因为刘青山使的坏,要不是这小子搅黄了自己的好事,他季秋天将来也许会飞黄腾达得一塌糊涂。 他恨死了刘青山,便琢磨着要逮个机会,一定要让这个坏透了腔的三妹夫吃个大苦头。 青山和秋月临走时给葛桂兰留下了八百块钱。昨天晚上刘青山又梦到了秧子,已经提前获知破财在所难免,知道抗争是没有用的,他只得再次向命运低头。这八百块里面有五百是他出的,另有三百是他父母给的。 刘翰林老两口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听说葛桂兰要过生日,就拿了三百元钱让秋月给她带过去,说是出于礼节略表心意。 他们认为亲家母过生日,自己给拿点钱也是应该的。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葛桂兰日后会因为这三百块钱而跑到他们家来大闹一番。 一腔好意被糟蹋了不说,还被这只老狐狸精尿了一身的骚,这只能怪他们自己不长脑子不开眼了。 秋天出国的事虽然黄了,但葛桂兰仍是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山城最高处的动向。 她曾企图把请客送礼的钱给要回来,结果却未能如愿。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是属于横的那伙的,还是装出来的,而那群家伙却是真正不要命的。 直到有一天那伙人突然间就神秘的消失了,没有预兆的消失得无踪,如大变活人一般,人去屋空。 噩耗传出,哀嚎之声几乎遍布了整个山城。上当受骗的人们悲愤交加地拍着大腿,却是悔之晚矣。 他们先把山城最高楼的最高层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又跑到管事的部门去报案。 等他们说明了来由,却被人像孙子一样给连训带骂地损了一通,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这号人要是都能占着便宜,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穷鬼和白痴了。 葛桂兰捂着肚子大笑了好多天,说自己是好人有好报,该着破不了财,这就是命啊! 同样全身而退的还有街道主任的大外甥,据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出国打工,早就把钱给退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季秋天对刘青山的恨意愈加浓烈,经过几天的谋划,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狠敲三妹夫的法子。 在一个星期天,季秋天在网吧里找到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说是要带着他们去省城逛逛。 有人说去一趟得花挺多钱呢,你要是一票包到底俺们就跟你去。 秧子和他们吹嘘起来,说自己在省城有亲戚,到了那自然有人管吃管住还管玩,尽管放心跟着走吧。 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平时就拿季秋天当傻子耍着玩,现在看他自己给自己挖坑,乐不得推他下去。于是大伙就着起哄,说趁早赶紧动身。 秋天本想先给三妹夫打个电话,可转头一想不行,要是青山有了准备,不见得能同意俺们去玩,还兴许躲了,要的就是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管怎么说俺也是他的舅哥,到时候他怎么着也得照顾俺面子,俺说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实在不行还有俺三妹呢。 主意打定,复仇计划开始执行。季秋天跟个神气精一样,带着这帮小子就杀向了省城。 赵红梅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胸闷异常,把心脏病给引犯了,刘翰林给她吃了速效救心丸,刚刚缓和过来一些。 “咣咣咣……”一阵剧烈而急促的砸门声突然响起,那如炮轰鸣的声音就像似一把力工砸墙用的大锤,一下没落的全都重重敲击在了赵红梅的心脏之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震得身子一哆嗦,“哎呀妈呀”一声惊叫之后,又吓犯了病。 刘翰林也被吓得一蹦高,是动迁办拆迁队的来了吗?不能啊,也没听说这片要动迁啊!他边急忙跑出去看个究竟,边高声问道:“谁啊?” “是俺,季秋天。”刘翰林开了门,果然是秋月的二哥来了,还带来一大帮子的人。 季秋天进了门连招呼都没打,往后一招手,后面的人就都跟了进来。 刘翰林一看那发型、那穿戴,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好饼,标准的山城流氓。 秋天和他带来的狐朋狗友们进门后也没换鞋,一个个大摇大摆的就往屋里闯。 刘翰林急得直喊:“快赶紧把鞋换了,我刚擦的地!” 秋天却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说:“不用了,来回又穿又脱的太麻烦了,这都是俺的铁哥们,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换个鞋怎么就为难你们了?进人家屋里要换鞋,这是最起码的礼仪规矩,也是对人家最起码的一种尊重!” 刘翰林很纳闷,季秋天这小子上次来的时候表现得挺懂事的呀,又有礼貌嘴有甜,这次是怎么了? 秋天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模样,说俺们坐坐就出去了,等俺们走了你再把地擦一遍吧。刘翰林一生气也不理他们了,赶快回到南屋去照顾老伴。 “喂,刘青山呢?”秋天冲着老刘头的背影喊道。 “我在这呢。”正在卫生间大便的刘青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大便急忙中途收势跑了出来。 “你咋来了?”他一脸的不高兴,因为瞅见秧子就不烦别人,更何况还带来这么多的地痞小混混。 “这都是俺的好朋友,想来省城逛逛,俺就带他们来了。”秋天得意的指着其中一个黄毛说道:“这个就是俺上次进去后在局子里认识的,他现在跟俺最铁了!那什么,赶紧的吧!”秋天把大肥脑袋冲青山一晃悠。 刘青山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天,问道:“赶紧什么?” 季秋天浑身乱颤地用下巴冲着三妹夫又是一点,“赶紧安排一桌吧,俺们都饿着呢!也不用去远地方,你家旁边的小月楼饭店就得。”他还挺会挑的,那可是个好去处,最便宜的一道菜都在三十块钱往上。 “凭什么我就安排啊,这都是谁啊,哪来的啊!跟我有关系吗?”刘青山把脸往下一沉。 秋天还想在朋友面前装一把,说道:“谁让你是俺妹夫了,谁让你住省城了!你是地主,俺来了你就得安排。再说俺还是带朋友来的,你给安排一下不行啊,能给你吃穷吃死啊!” 刘青山可真没惯秋天毛病,一点也没给他留面子。“我和我父母还有事,这就要出去了,没时间陪你们,你们愿意去哪玩就去哪玩吧。”说着就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等着,“快请吧,我们没时间了。” “那你们去吧,我们在这等我妹。”秧子的脸皮还是能扛住这一板斧的。 “你们在这屋里算怎么回事啊,你妹嫁到我们家来,你也跟着嫁过来啦?我咋没想起来啥时娶你过的门儿呀?”青山叉着腰,看他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双方静音尴尬了十几秒钟,刘青山再次出招。“你们在这待着也行,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我们走了后这屋里要是少了钱什么的,那就是你们拿的!” 这帮小混混的面子上挂不住了,都灰头土脸的走了出去。季秋天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攒足了劲的把门给重重摔上。 晚上秋月回来了,说秋天去工厂找她了。青山问是不是又给他拿钱了,秋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青山怎么也不给二哥留个面子。青山撇着嘴:“他的面子长在哪了?” “你让他以后还怎么在朋友面前抬起头来,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跟着朋友混?”秋月气得呼呼直喘。 “就那种朋友,不跟着混就对了。你都没看到,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小流氓小混子,全都是人渣!还朋友呢,全拿你二哥当猴耍,当傻子涮呢!” 秋月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我哥怎么就当猴当傻子了,他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一言不合,小两口就又掐了起来…… 第64章 不能吃亏的丈母娘 01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十一」国庆节,大家迎来了期待以久的小长假。 因为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撞到了一起,双喜临门,大家都特别开心,好多人研究着假期要去哪里玩。 可刘青山却高兴不起来,他仿佛已经觉察到了种种对他不利的蛛丝马迹。 果然,消息来了,要求提高工资待遇的申请未被批准。守着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干着厂办和总务的活,有时还要兼着企划部的差使,可工资还是跟在企划部当小职员时一样,只是以补贴的形式多给了一百块钱而已。 领导看出了刘青山的失落感,在节前特意找他谈话。说这一切是上面的意思,又说年轻轻的不要着急,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头呢! 还说像你这样复合型的人才现在是一将难求,再锻炼一段时间上面一定会委以重任。 还有两个人也是跟他一样,岗位换了,职位升了,工资却还原地踏步。 “都是狗屁!这分明就是巧使唤人呢!”听着同事的牢骚,刘青山突然心里一震,「上面的意思」,「来日方长」,「委以重任」,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他所在的这个下属企业怕是要有什么变故。 总公司的人口风都很紧,他也无法预测企业的未来会是怎样,只是感觉前途一片迷茫。 这些天葛桂兰连着打来电话,让青山和秋月在十一国庆节回去,说是要搞一个家庭聚会的大派对。 疲惫不堪的青山把一盘西瓜端进了屋,他和媳妇商量道:“总回去干什么?还不够一折腾的,有这时间咱们也出去转一转,要不就在家好好的歇一歇,就别回去了。” 秋月不同意,她像个气鼓包一样的对老公说:“你见天的守着你的父母双亲,就是离开几个月也未必会想。我可不一样,我想家人想得厉害,必须得回去。” 青山淡淡地问老婆:“想家人想得厉害是个什么感觉?” “你先和你爸妈分开几年不见面,然后你就知道心里想爹妈是个什么滋味了。” “你以前也想,以前咋不回去?”青山想拿起一块西瓜,却被秋月把手打开了。 “你管得着吗?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我管不着,可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我当然管得着了。” “笑话!谁说老公就要管老婆了,我们是平等的,你别想在我面前称王称霸。冲你这模样,我一块也不给你留!”秋月啃着西瓜,像老猫护食般搂住了果盘。 刘青山迷迷糊糊的躺到了床上,“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最近突然变得很容易困倦,大概是用脑过度造成的,思维反应也经常处于迷离的卡顿状态。 “你知道什么?”秋月的眼睛忽然闪烁出只有猫咪的瞳孔才有的光芒。 “你以前不回去是想省路费,对不对?这样你就可以把省下的钱去寄回家里,去孝敬你那对贪得无厌的爹妈,去孝敬你那个白痴的秧子哥哥,对不对?” 刘青山越说越气,他劈手抢过一块西瓜,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了一口,嚼都没嚼的就连西瓜籽一起咽下了肚。 正大啃西瓜的秋月忽然就像被点中了穴道,身子一动不动地定了格。 见媳妇已经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青山仍没罢休的意思,他继续大放厥词:“自从跟我认识以后,你闲得没事就带着我往回跑,为什么,是因为路费是我出的,你再也用不着省了! 对不对?是因为我每次去都会像个傻瓜进赌场一样,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的物件都输在了你家里,就差光着腚出来了,对不对?你家就是专靠这种手段来脱贫致富的,对不对?”青山叉着腰,就像个地主老财质问丫环下人一样的质问着自己的老婆。 “刘青山!你放屁!”秋月一下子从柔顺的猫咪变成了吃人的老虎,她张开血盆大口吼道:“刘青山,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么诋损我的家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说话呀,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的泪水与口水飞溅着,甩得满墙满床皆是,就连青山的脑袋上也未能幸免。 青山任凭这些液体在脸上流淌着,他非但不怒,反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我没好处!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对你家有大大的好处。你家与我家无论是在生活环境上还是在物质享受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与鸿沟,你家想要缩短这种差异,你家想要填平这条鸿沟。 所以你家就要不择手段的从我的兜里攫取钱财,所以你家就要时时刻刻的算计我们刘家的产业,所以你家……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除了你之外,你家人都特玛是多余的!”他一脸的阴笑。 “明白你个头!你们家人才都是该死的!”秋月一声大吼,将一块西瓜砸到了青山的脸上,一个碎块被崩到了他的嘴里,就像当初他在季家被大粪崩到了嘴,那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呸呸呸!”青山连忙住外吐,把秋月吓得一激灵。青山这才发现,秋月正在把一小块西瓜用牙签扎着,欲塞入他的口中。而他自己,则是一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这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梦,可真有你的!”秋月笑眯眯的为青山擦着脸上的汗水。 原来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还是场白日梦!青山长出了一口气。 “我太累了,想再躺会儿。”他摆手让秋月走开,自己又陷入了深思与混沌之中。 这个梦要向他昭示什么?是在向他展示一场未来将要发生在夫妻之间的对决? 还是在警告他夫妻之间迟早要有战乱的发生?或是在提醒他如何避免在夫妻之间产生冲突? 他的脑袋疼了起来,又是潜意识在作怪。梦中的那些对白都是他平日里不曾去想的,或者说是不敢去想的。 现在潜意识把它们从内心深处给翻腾出来,就像一盘菜一样,经过了深加工与爆炒,又浇上了几勺对现实的判断,再淋上少许对未来的预测,火候似乎猛了些,这是要干嘛? 这好像是一个趋势,是季家和刘家之间发展的趋势?还是他和秋月之间发展的趋势? 答案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青山却忽然自动剪断了所有的的思路。套用季卫国常说的一句话,“想点有用的吧!” 这倒是有用还是没用啊?那么现在就算是把正确的结果想出来又如何,他和秋月才刚刚结婚,还没爱够呢! 他刘青山当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爱自己的老婆,呵护自己的老婆。 他要把老婆当成鲜花一样插在自己的身上,哪怕她就是有再多的不好也无所谓。 “我现在可是一个大丈夫,季秋月的丈夫。”青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就是自己受一堆的委屈也不要让老婆有半点的难心。”他又开始为自己实施着催眠与暗示。 夫妻之间小小的吵闹没有关系,但若是像刚才梦中的那种场景,可就真的是太恐怖了。 那么恶毒的攻击对方,他现在不会做出这种行为来,将来也不会的,秋月更不会了。 还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深深的回填到内心里去吧,或许用不了几天就会分化降解。 他没有理会自然法则与普遍规律在他意识当中产生出的小小警示,而是要将与秋月的爱情婚姻进行到底。 能够预测到将要发生的不幸,却不能将其化解掉,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刘青山去冲了个凉水澡,又睡下了。明天就是「十一」了,他不知道今晚还会做出什么样的梦来,但愿是个好梦! 第二天小两口又踏上了前往山城的列车。刘青山的上衣口袋里揣着一千来元,旅行包里还装着一套上好的景泰蓝茶具,这是丈母娘特意交待让他们带过去的。 头几天葛桂兰就在电话里对秋月说,她和老伴相中了青山家里的一样东西,就是放在酒柜下面的那套瓷器茶具。 “你给俺照这样的买一套给带回来,一定要一模一样的。俺给钱!” 她对女儿大声嘱咐着,仿佛怕这边的刘家人听不到,而实际上当时刘家人根本就没在屋里。 “我咋能要你的钱呢,就当是我给你们买的吧。”秋月想能不能买得到一样的还不好说呢。 从酒柜下面取出茶具后秋月研究了半天,发现还真是好东西,她问老公这都是从哪儿买来的。 青山说这些东西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给父母的,有好几年了。她就又去找婆婆,问这样的茶具在哪里能买得到。 赵红梅告诉秋月:“这是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送的礼物,专程从外地带回来的。据说这套景泰蓝茶具在当时是限量定制,现在可能是买不着了。” 她说着说着就出了神,轻声的自言自语道:“礼物贵重,情义更贵重!” 秋月的眼神里泛起了失望,想着该怎么和母亲交差。赵红梅忽然看着秋月,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秋月只好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婆婆。听了儿媳妇的述说,赵红梅不禁嘿嘿的乐了起来,她又被远在山城的亲家母给气乐了。 这位葛大妹子也太会弄景了,明明是惦记着想要白拿,却还装模作样的让女儿去买,将三岁小孩子都能看穿的把戏用在我们身上,当我们是什么啦! 不过有件事她没弄明白,那套茶具一直就放在包装盒里,而且是塞在厨柜最里面,葛桂兰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东西放在家里也没用,你们再去花钱买也犯不上,直接把它们给拿走吧。就当是我们送给你父母的。”刘翰林一句话,这套稀罕物就归了季家。 赵红梅对老伴颇为不满,“这可是老学生们送给咱们的,看见它就如见到了学生们。我为什么没舍得用?还不是因为……”她不想再说下去。 “我们只把感情留下就可以了,东西还是让他们拿走吧。物尽其用,别造成资源浪费嘛!”刘翰林什么事情都想得开,看得透。 就当是给小儿媳妇一个面子吧,赵红梅无奈地同意了。秋月高兴极了,她挤到了婆婆的身边,像只猫一样把身子和脑袋都紧紧的贴了过去。 一路之上无风无浪,两个人回到山城刚一进家门,葛桂兰就迫不及待地去翻青山拎着的包,要看那套茶具。 秋月边往出拿边说:“我公公婆婆说了,这东西是限量的,现在就是想买也买不到。他们让我把家里的给带过来,说是送给你们了。” “在他们家也是闲置着,不用就白瞎了,给俺也是应该的!”这个结果不出葛桂兰的意料,所以她也不需表现任何感激之意。 “这是啥意思啊?”打开包装后葛桂兰的眼睛直了,她发现一个杯子口上竟然豁了一块,茬子很新,明显是新伤。 “青山呀,你俺就不说啥了,可是你爹你娘的人品真是太操蛋了!不愿意给就别给啊,干嘛还要故意糟蹋东西呀!这么狭隘的心胸,他们怎么能当得了好老师啊?怎么能教育出来好学生啊!”葛桂兰把眼白儿往上一翻,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了起来。 “妈你别误会,是这么回事,昨天我拿出来看,在收的时候不小心把盖子掉到杯口上,就砸成了这样。”没等青山说话,秋月赶紧自首,跟母亲解释这杯子是怎么坏的。 可是无论任她怎么说,葛桂兰就是不信。“你编这些个瞎话没用,该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现在就帮着老刘家人打掩护,你干脆改成他家的姓得了!” “女人嫁给男人,当然就要改为男方家的姓,中国外国历来如此,只不过是我们大陆现在不提倡罢了。” 刘青山并没有急着为家人喊冤,而是借机给丈母娘普及了一堂常识课。 因为他知道,凭着丈母娘的变态心理,哪怕就算是自己说出花儿来,她依然也会把别人想象成同她一样的阴暗。 果然,葛桂兰认准了茶杯就是被亲家故意给弄坏的。 第65章 不能吃亏的丈母娘 02 “别转移话题,你当俺看不出来?手上还要送人情,心里面又舍不得,想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要俺说这人的心眼子可不能太多,一多了就容易变态。要是赶上天生的阴损,备不住就成了精怪!” 葛桂兰发扬着她一贯彪悍的作风,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一样,人家是尽量不出手,出手就伤人。而她是随便就出口,出口必伤人。 “你在那瞎说什么呢?”秋月急得直跺脚。她把事情的经过又详详细细地跟老娘说了一遍,虽然当时也给她心疼得够呛,但是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茶杯上的一个小小豁齿,竟然也成了母亲攻击公公婆婆的由头。她担心青山要是回家一学老娘说的话,自己的脸可就没地方搁啦。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自己的父母,刘青山也许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但面前这个耍泼的女人是秋月的母亲,这就没办法了。 就算是有再充分的理由,也不能干出踹丈母娘这种事吧。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比较有理性的文明人,决计不会做出打老婆踢丈母娘的行为。 然而凡事都有个度,当他最后被季家人逼迫得忍无可忍的时候,身上仅存的一点理性与文明全部都被媳妇与她的娘家人给磨灭掉了,失去了约束的他扇起老婆打起丈母娘来比任何人都要狠。 “白给你拿东西就不错了,不就是个小小的豁口么,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还在那挑三拣四的!” 秋季打母亲的脸从来就不看场合,此时她又出手为三姐夫抱不平。 “人家要是不想给你就不会让三姐把东西给带回来,再说三姐都已经说是她不小心给磕的,你还死咬着三姐夫的爹妈乱喷。你要是再这样的,人家以后还能给你东西了么!” “你是哪伙的?这个死丫头片子,别忘了你是打小吃着俺的奶水长大的!” 葛桂兰觉得小女儿的话有理,可她还是不管那一套,端着东西就走开了,对青山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你当俺愿意吃你的奶啊,俺还不如喝酱油长大了呢,好变成带翅膀的燕巴虎远走高飞!”秋季说完又跑出门,去找那帮野小子鬼混去了。 “特玛的齁死你!你这小样的能飞哪去?飞到哪儿都跑不出俺的手掌心,你老娘就有那如来佛的本事!见天的往外疯跑,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吃饭!”葛桂兰对着秋季的背影怒吼着,大嗓门把墙皮子上的灰尘震得直往下掉。 秋天晃着大脑袋凑了过来,“咱妈是谁啊!比如来佛的功力都要高出几百万倍!”他把马屁拍得啪啪作响。 “你们都想点有用的吧,行不!”季卫国今天心情不错,想要跟女婿玩玩麻将。 他支使儿子去把桌子收拾出来,把麻将准备好。秋天转身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刚抱着啤酒进来的佟振东。 刘青山欣然应战,现在他的心情很放松,因为口舌已经过去,那就是秋菊在梦中出现的应验,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或是闪失。 而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就要输钱了,因为已经提前梦到了秧子,所以输多输少无所谓,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那边几个人连吵吵带喊的打着麻将,秋天在一旁看着热闹,准备随时当替补。这边屋里秋菊哄睡了苗苗,就和秋月唠起了闲话。 “俺让你家青山帮着带的手表还有信儿吗?这都快过去一年了,他可是一直都没提这事啊,小气鬼,很怕俺白拿不给钱!”秋菊劈头盖脸就训起了妹妹。 秋月不好意思了,说:“他现在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给你划拉啊?” “行了,不难为你了!省得你又该哭了!”秋菊大度地把手摆了摆。 “你看俺这丝巾咋样?能看出来新旧吗?”她又显摆的从衣架上摘下一条紫色的丝巾递给三妹看。 秋月接在手里,仔细摸了摸。“手感挺好的,颜色不错,就是素了点没有花样图案。啥时买的?” 秋菊跟妹妹讲起了丝巾的来历。“俺哪会花钱买这种高档东西,这是一个玩麻将的牌友就地作价抵给你大姐夫的。昨天有个女的在麻将社输急了眼,就用这丝巾跟他换了五十块钱。 但她翻了盘后就走了,也没往回赎,说就当是谢你姐夫的。 她还说这个丝巾买的时候花了四百多块呢!可俺觉得她是在唬俺家那口子,一个破丝巾能值那么多钱么?” “应该是能值那些钱吧,前几天俺婆婆也买了一条丝巾,听她说花了六百多,快七百块钱呢!”秋月无意中说起了婆婆。 “呵呵!你家老婆婆还挺花哨呢!那么大岁数了还戴这东西,竟然还花了七百多,挺能下血本的,对自己够狠!”秋菊想象着秋月婆婆戴丝巾的模样,那一定是非常好笑的。 “她哪会为自己花那么多的钱呀,那是给李丹的一个姨买的,就是俺家大伯嫂子的姨。” “吃饱了撑着啦?花那么多钱买个丝巾送人,没病吧,有点钱烧的!” 秋菊把屁股在炕沿上挪了挪,一股酸意像电流般传遍了她的全身。咋就没人买东西送自己呢,看着手里的这条二手丝巾,她气不打一处来。 秋月看出大姐的想法,拍着她的后背笑着劝道:“你这条不也挺好的吗,而且才花了五十块钱,占了天大的便宜啦!” “谁稀罕哪,别人戴过的,还有股子汗腥狐狸味呢!” “那你就不会洗洗?”秋月被姐姐逗得更收不住笑了。 秋菊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她要请教妹妹一个问题。“你说你家老婆婆咋就想起来给一个老太太买丝巾呢?还花那么多的钱,是不是欠人家很大的一个人情?” “不是,是李丹她姨要过六十岁的生日,俺婆婆就去了商业城,左挑右选的买了这个丝巾当生日礼物。” 秋月一脸羡慕的神情说道:“那个老太太家庭条件好,不缺吃不缺穿,也没有操心的事。人家长得可年轻啦,我都看见生日照了,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就跟四五十岁似的。” “是吗?啧啧!还是人家有福啊!”秋菊发自内心的感慨,她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办生日宴一定收了很多的钱吧?” 秋月摇着头,“一分也没收,大家都给她送的东西。还都是送的小物件,而且东西越小越值钱。” “那是咋回事啊?”秋菊觉得这事太有意思了。 “人家不缺钱,事先都告诉大家了,别给拿钱,谁拿跟谁急。俺婆婆说就数这样的人最难伺候了,送礼物都不知道该送啥。 知道她爱美,想来想去的就买了条丝巾,结果过去后才发现,属她的礼最薄。 有人送了一对金元宝,还有人送的是特高级的化妆品,那一套下来,也不比金元宝便宜多少!” “天老爷啊,这比收钱还狠哪!”秋菊一声惊呼。 “虽然属俺婆婆的礼最便宜,可她花钱买丝巾时也是心痛得快岔气了!”秋月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么贵的东西,能不岔气么!要是换了咱娘,直接就背过气了!”秋菊小声的开着老妈的玩笑。 “其实这还不算贵的,还有一千两千的呢!俺婆婆连看都没敢看。一条丝巾上千块钱,你说都是啥样人能买呢?你说咱们啥时也能买得起呢?” 秋月眯起了眼睛,她在想像那些有钱人买东西时的模样,也在向往着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那种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别想了,跟俺们不挨边!”秋菊往后一倒,躺在了炕上。 “俺们姐几个能活到这么大就阿弥陀佛了,还想着要咸鱼翻身?省省吧!” 是啊,四个兄弟姐妹,能活到现在,自己还成了家……秋月又抹起了眼泪,她又想到了以前的苦日子,又想起了父母的不易…… 青山只在季家住了一天就回省城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只围着媳妇娘家这颗太阳转。 就这一天他也是熬过来的,传销洗脑般的节目一个接一个,他被迫着接受了好几遍忆苦思甜的感恩教育。 当然,不是感自己父母的恩,而是季家在向他灌输要感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恩。 等他回到家时,兜里只剩下了不足一百块钱,其余的都填在了季家的坑里。 那哪是个坑啊,简直就是个无底洞!“靠,以后俺也要生女儿!”一肚子火的刘青山对着灯泡发下了重誓。 又过了两天,秋月也回了省城。她在临走时特意交待二哥不要没事就往省城跑,上次因为他的突然造访老婆婆被刺激得犯了心脏病,好多天才缓过来,为这事她还挨了一顿批评。“你要是非去不可的话就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她如此嘱咐着秋天。 秋月前脚刚走,心里存不下事的秋菊就找老妈谈心了。她要向老妈举报一件事情,一件性质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的大事情。 “妈啊,这回中秋节大家都过得挺的开心的啊,比你上次过生日的时候还要热闹。”秋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可不是嘛!上次光想着秋天出国的事了,吃的也不香,喝的也不爽。”葛桂兰应着大女儿。 秋菊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哎,那次刘青山他爸和他妈是不是给你捎来三百块钱?” “啊,人家是讲究人,俺过生日他们甩票子!讲究大了去了,铆足了劲才特玛给三百!”葛桂兰不知足,嫌给得少了。 “哼!我就说嘛,他们老刘家压根儿就没瞧上俺们老季家。看人下菜碟,甩份子还分三六九等的!”秋菊拧晃着身子又开始挑事了。 葛桂兰看了一眼大女儿,猜到她准是又听到什么消息得着什么信儿了,这是有话要跟自己唠。“有话直说,有屁直放!”她手里收拾着东西,耳朵已经腾出来了。 “你是让我一直放啊,还是让我往直了放啊?”上赶着通风报信还不遭待见,秋菊不乐意了。 “两掺儿!有多少屁尽管放出来,这屋子能装得下。” “那得多臭啊!”秋菊用眼皮夹了一下老娘亲。“妈啊,你还不知道吧!青山他大嫂的一个姨前几天过生日,青山他妈就给拿了七百块多块钱呢!你收的那三百块钱,还不到人家一半呢!” “多少?”葛桂兰一个高调门就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她一下子就把身子直了起来。连音带影的,把秋菊吓了一跳。 “七、七百啊,可能、可能不到七百吧!”秋菊小心翼翼的跟母亲报着数,她如小偷看警察似的看着母亲的反应。 “那个老死太太会给人七百块钱,不可能!你听谁说的?” 葛桂兰用目光扫了一下大女儿,秋菊明显感到那眼神里有丝丝杀气在开始聚集。 “听秋月说的啊,我的三妹你的三女儿,这话假不了!” “哪有过生日给七百的,这是个什么数,不吉利!”葛桂兰还是不相信大女儿说的话。 秋菊跟老娘急了,“你看你咋就不信呢!对了,不是给钱,是买了七百块钱的东西送给人家。” “七百块,烟酒糖茶柴米油盐得装一车,光是来回的搬腾也得累死她个王八犊子!” 葛桂兰恨恨的说着,她想像着那个老死太太来来回回搬东西的模样,不禁乐了起来。 “你还有闲心乐,赵红梅可没买你说的那些个破烂,她只买了一条丝巾。” “胡说八道!一条破丝巾哪能值那么多钱?” “哎呀,咱先别管丝巾值不值钱,咱就说这个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葛桂兰装成没事人一样,又弯下腰接着干活,“有啥可气人的?钱是人家的,在人家手里,愿意给谁花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花多花少,怎么花也是人家自己说了算。俺们跟着较什么劲?生哪门子的气?” “干嘛不较劲啊,凭什么给人家那么多,给你就那么少啊?”秋菊仍不嫌事大。 “人家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葛桂兰表面上看似洒脱,其实心里面早就在运气了。 第66章 不能吃亏的丈母娘 03 “这不是情分本分的事,你说俺们差哪了,是俺们缺鼻子少眼睛了还是缺胳膊少腿了?秋月老婆婆家狗眼看人低,拿俺们家当要饭的!”秋菊就捡那难听的刺激老妈的神经。 “不吃馒头争口气,这个面子咱们怎么着也得要回来。”她又给拱了拱火。 葛桂兰微微一乐,“俺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像俺们这样有素质的人家能跟那种没教养的人家闲扯蛋吗?别丢了自己的身份!”她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不像是母亲平日里的风格呀!她老人家该是病了吧?难道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秋菊胡思乱想的瞎琢磨着。 “你和刘家是什么关系?是直系的亲家。赵红梅和李丹她姨是什么关系?是拐着弯的亲家。而且还不知道要拐多少道弯呢! 谁知道那是哪个亲戚家的姨呀?这两家的待遇能一样吗? 要是换了旁人,肯定得先把你侍候高兴才对啊!他刘家可倒好,给个远房亲家花那么多的钱,反把你这个实实在在的亲家给冷落了,她心里咋想的?她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好好琢磨吧!”秋菊撂下话后扭身走了,对于这种看不惯的事情,她不吐不快。 听着女儿的挑事,葛桂兰不是没有想法,她当时就觉得左边的脸被刘家一记铁沙掌给打没了。 于是暗中就已经产生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还不能说出来。 万一要是不能成功的话,那她右边的脸也没了,没脸没皮的样子,在自己儿女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好哇!他奶奶的,这两个老不死的竟敢看不起俺!”她把手里的活一扔,将双手在衣服的前襟蹭了蹭,像推磨的毛驴一样在屋里转起了圈,这是被老刘家给气的。 “看人下菜碟的应该是俺啊,你们老刘家算是个什么东西?咋时就轮到你们了?竟然在俺的面前装大尾巴狼抖威风,这是要逆天啊! 这是要造反啊!一样的过生日,给人家就七百,到了俺这就变成了三百,这不是熊人呢么!这不是从门缝里往扁了看俺们嘛!” 葛桂兰停止了转圈,把计划又整理了一下,然后准备出击,杀他刘家一个措手不及。 等她回头把这事跟老伴一说,季卫国也是气得咬牙切齿,于是问她有什么打算。葛桂兰说作战计划已经拟定完毕,就等着行动了。 季卫国很是意外,老伴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真是高效。“你比老美的反恐部队还要迅速哩!说说看,你是怎么计划的?” “俺是这么想的,过个三五天就奔老刘家去一趟,让他们把欠俺的那四百块钱给补上。”葛桂兰说出了她的计划。 “什么四百块钱?他们还欠你什么钱,俺咋不知道呢?”季卫国把小眯缝眼瞪得溜圆。 “你那精明劲都哪去啦?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俺过生日他们只给随了三百块钱的份子,别人过生日他们给人家买了七百块钱的东西。 都是一样的过生日随份子,他们刘家还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不应该啊!你算一算,照这理儿刘家是不是差俺四百块钱?” 葛桂兰把思路一挑明,季卫国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称对,脸上也乐开了花。 葛桂兰要去省城把刘家「欠」她的四百块钱给要回来,这种事听着就像是个传说中的笑话,可是在现实的生活当中,已经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一次了。 这事就发生在他们还生活在棚户区的时候。大约十年前,有一个姓肖的邻居家里娶媳妇,新娘子姓梁,单字一个「欣」。 连起来念很忠听,叫梁欣。可这位梁欣却是最没良心的。 就在她结婚的时候,肖家的一个娘舅给了他们一百块钱,还有二百斤的大米白面做为随礼的份子。 这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一个大手笔了,梁欣为此好不得意。 然而就在几年之后,肖家的另一个亲戚家结婚办喜事,那位娘舅虽然还是给拿了二百斤的大米白面当份子,可现金钱数却变了,变成了二百块钱,整整比当时给梁欣的份子钱多出了一百块。 梁欣知道后暴跳如雷,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非逼着老公去把差的那一百块钱给要回来。 老公不肯去,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梁欣亲自跑到那位走了霉运的娘舅家去讨要,人家当然没有义务补给她了,说是工资收入和物价都涨了,今非昔比,婚礼的份子钱自然也要涨了。 并且还对她说了另一番话,“你那时的一百块顶着上现在的三百块,你还赚了哩。” 结果把梁欣给惹急了,她在人家屋里大吵大闹,躺地上撒泼,直到她把老娘舅给骂得快休克了,才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补偿款」。 她心满意足的拿着一百块钱回了家,但是自此以后,两家便断了来往。 梁欣以丧良心的威名叱咤一时,威震棚户区,几乎所有的人都怕她,唯独葛桂兰不买她的账。 目空一切的葛桂兰和那位不可一世的丧良心终于在一个盛夏的傍晚交了手,起因是到自来水笼头前接水的先后权。 她们激战了将近一个多钟头,难分胜负,大有真假美猴王对掐的精彩神韵。 最后葛桂兰使用了必杀技,光着膀子要拿大砖头开梁欣的脑瓜瓢。 结果没有悬念,以葛桂兰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含恨败北的梁欣从此就未在葛桂兰的面前抬起过头来。 既然手下败将都能做到的事情,俺差哪了!这便是葛桂兰胸有成竹的一个前因。 她现在要再走一遍当年梁欣走过的老路,但是却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底线,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为此坏了跟刘家的关系。 她可不像梁欣那样,没良心更没脑子,以后不想过啦!这个经验是她通过与大女婿的父母交手后感悟出来的,实战教训深刻着哩。投鼠忌器,所以她必须要小心行事。 几天之后,如幽灵般的葛桂兰独自出现在了省城,这种小事情用不着季卫国出马。 她在火车站先给亲家打了个电话,说是自己来省城买点东西,想顺便的过去看看,大家坐在一起唠会儿嗑。 赵红梅自然无法拒绝亲家母,不得不点头同意。自从秋天出国未成之后,刘家就又把电话线给接上了,季家人仍是最大的电话骚扰源。 “亲家母,你好啊!”葛桂兰连说带笑着进了门。“咋就你一个人在家,青山他爸呢?”她四下寻摸着,像个偷地雷的鬼子。 “他去逛博物馆了,听说那里新搞了个书画展,有很多古代名家的真迹。我的身体不舒服,懒得走动,就没陪他去。”赵红梅给葛桂兰让了座,又倒了杯水。 是凉白开,太好了!葛桂兰没喘气地一口灌下,这一路上把她给渴坏了,可她就是舍不得买瓶水喝。 在葛桂兰的思维当中,她总是认为卖瓶装水的就是在抢钱,花钱买水根本就不值得。 赵红梅看着亲家母喝水的急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慢点喝,别呛到了。我再给你倒。”她又给倒了一杯水。 葛桂兰用手背擦了擦嘴,眼珠一转来了词,开始和青山妈套起了近乎。 “要俺说这老爷们都是没心的,你身体不舒服,你家那口子也不知道在家陪陪你,只管着自己出去溜达玩,也没想过你要是有个意外闪失可咋办?” 这句话果然奏效,把赵红梅的话头给引了起来。“可不是吗!这个老头子一天到晚的也没个安稳劲,不是跟人下象棋就是四处去闲逛,家里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 “对对,俺家老季也是这德性!让他跟俺来买东西,他就是不动窝,非得让俺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的张罗。”葛桂兰拍着巴掌附和着。 “你要买什么东西啊,非得跑这么老远的到省城来?” “买药。”葛桂兰用手象征性地锤了锤肩头和后腰,“年轻的时候冻着了,受寒落下了病根,一遇到阴天下雨的就犯病,只要是个关节的地方都疼得要命,可遭罪哩!” “是风湿性关节炎,那病可真的是很受罪。”赵红梅想起了青山给她讲的关于葛桂兰年轻时的故事,心里叹道:“大冬天的总是光巴赤溜的在外跑,能不落病吗?哎,这个可怜的女人哪!” “对,就是这个病。除了买药俺还要再买个治疗仪,专治这病,这玩意只在你们省城有,俺们那买不着。” “能好使吗?”赵红梅对那种东西很有疑虑,觉得不太靠谱。 “其实俺也不知道,先弄台试试再说。”葛桂兰表现出很大的购买决心。 “你知道在哪里有卖的吗?我还真没注意过,不知道哪有卖这种东西的,要不我陪你挨个药房商场的去找找?”赵红梅客气了一下。 “不用不用!俺早就打听到了,在火连站旁边的那个药房就有卖的,去了就能买。再说你身体现在也不舒服,哪敢让你往出跑,要是犯了病可咋办?俺可担待不起哟!” “看你说的,有什么让你担待的啊!”赵红梅很开心,难得亲家母这么懂事。 “你刚才说身子不舒服,现在感觉咋样,好点没?”葛桂兰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赵红梅心头一暖很是感动,“好多了,我这病缓会儿就好。” “好了就成,省得待会儿唠到正题再把你给刺激得犯了病!”葛桂兰心里面想着。 她忽然搓起了手,身子晃来拧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嘴里面哼哼着,光是吭叽吭叽的就是不说话。她这是在想如何做个开场白,好把话题引到钱上,然后再让亲家母自己乖乖的把欠她的钱交出来。 看着葛桂兰扭扭捏捏的样子,赵红梅大惑不解,心说这老太太要干嘛,吃了春药是怎么的! 忽然她好象明白了,就对葛桂兰说道:“亲家母,你是不是要上厕所呀?要是想解手的话就赶紧去,不要憋着,要不然身体会憋出毛病的。” 葛桂兰一愣,心说俺上哪门子的厕所啊! 赵红梅看葛桂兰没动,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呢,就上前去拽她,说道:“你就赶快去吧,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关系,卫生间你尽管用好了,到了这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啊!” 葛桂兰被赵红梅不由分说的推进了卫生间,心里这个憋屈,心说俺没屎没尿的,你还要把俺往厕所里硬塞,这叫什么事呀! 她趁着洗手的功夫,又把思路捋了一遍。出来后就直言道:“大嫂啊,你能给俺拿点钱不?” “啊?”赵红梅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怎么了?钱没带够?” “不是没带够,是压根儿就没带!”葛桂兰拍完巴掌拍大腿,就像在拍叮在身上的蚊子。 “俺出门时走得太急忘带钱了,下了火车才发现口袋里就揣了几十块。你说这让俺咋买东西啊!要是来回再跑一趟的话,那就又费功夫又搭钱的。” 她故作无奈的用手使劲地敲着头,连连骂着自己的脑袋臭,“看来真是到岁数咯,记性眼儿不够用啦!”她一边自责着,一边用自认为狡黠的目光看着亲家母。 赵红梅无须费力劳神的去分辨秋月妈妈说的话是真是假,当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葛桂兰这种蹩脚的表演实在是太不专业了,而且漏洞百出。 其实葛桂兰内心深处的很多的信息就是被她自己的眼神出卖的,一双眼珠子在翻着白儿的同时还能乱转,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没一句真话。 赵红梅能猜出得葛大妹子此行的目的,却猜不出诱因为何。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她就得往下接呀,这位毕竟是儿媳妇的亲娘。“你要用多少钱?” “不多,四百就够了。”葛桂兰回答很干脆,第一步顺利迈出,成功在望。 “还真是不多,我这就给你拿。”赵红梅一边进屋拿钱一边想,这借出去的钱准就是肉包子打狗,铁定的一去不回啊! 第67章 不能吃亏的丈母娘 04 其实葛桂兰完全可以在骗到钱后掉头就走,然后装傻充愣的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但她这次却上来了认真劲,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亲家母,这四百块钱就是他刘家欠她葛桂兰的,她要回去是合情合理光明正大。 这话要是不说明白了,弄得就像她又占了刘家多大便宜似的。 再说她还搭了路费呢,这都没让刘家人给报销,足以证明自己敦厚与淳朴的品质为人。 “这钱俺以后就不用还了,就当是你们抵账了,那件事咱们就两清啦!”钱还没到手呢,葛桂兰就底气十足的对赵红梅说道。 “抵什么账,什么事就两清啦?”赵红梅一脑袋的雾水,不知道葛桂兰在说什么。 四百块钱她给出去就没打算再要回来,更没指望葛桂兰能领什么情。 这种事情在中国很普遍,亲家双方借钱后不要、不给、不还都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可是既然秋月妈都主动说出来了,那她倒是要听听,好知道亲家母这回又是要以什么由头来搜刮。 见赵红梅没开窍,葛桂兰就提醒道:“俺前一阵子过生日,你不是给俺随了三百块钱的份子钱么,让青山带过去的。你想起来没?” “想起来了,那个算不上什么份子钱,也就是我们老两口对你的一点心意罢了。”赵红梅还在那客气呢。 葛桂兰没容她再往下客气,接着问道:“前几天你是不是又给李丹她姨过生日去了,还带了礼物?” “是啊,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你怎么知道的?”赵红梅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事会跟李丹的姨有牵连。 “亲家母啊,不是俺挑你的理。你说俺和那个老太太都是一样的过生日,你咋就给人家出了七百块钱买东西,却只给了俺三百块钱呢?这事跟谁说都说不过去。不是俺说你呀,你这样做太不厚道咯,没有这么做人的!”葛桂兰一脸正经的跟亲家母大谈着做人要厚道,这事谁见了都得乐。 这位葛大侠能够投胎于人世间,降生在中国,生活在山城,并且还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绝对不是个偶然的孤立的事件。 一切都是缘由相随,因果相生,老天爷给她造出来是有大用处的。 上天派给葛桂兰许多重要的人生使命,其中有一项就是让她挑理。 让她不断的挑着身边人的理,挑着所有她认识或是不认识人的理,只要能挨着,哪怕是电视里的人物,她都要挑理。“挑别人的理,让别人有理也变得没理。”这就是她的人生追求之一。 这是什么逻辑?还带这么挑理的!真是没见过。不过赵红梅这下就全都明白了,终于知道葛桂兰为什么会大老远的来省城「买药」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嫌我给你的份子钱给得少了,是吧?想让我给你补上,对不对?”她面带笑容的问亲家母,手却已经是被气得在微微发抖。 葛桂兰连忙摆手,赶紧纠正赵红梅的观点,“俺可没嫌你给得少,是嫌你给那位老太太给得太多了。”她可是非常看重对一件事情的说法,角度不同,意思就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一样吗?”赵红梅被气乐了。“这就是你要不还钱的原因?” “不是俺要不还钱,是你现在要把钱还给俺。”葛桂兰再一次做出纠正,跟赵红梅这种没头脑的人说话,她觉得太累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钱你还真就得还,听好了,这是我借给你的。” 赵红梅用不急不慢的语速抑扬顿挫的说道,那声音就如在给学生讲课一样,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她知道,现在就是想着急也没有用,与其被别人逗闷子,还不如先拿别人逗闷子开心呢! “亲家母,你这么说真是太没意思了,太没劲了!这钱压根就是俺的!应该属于俺!要不是你克扣了俺的份子钱,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的麻烦啊!”葛桂兰依旧理直气壮,而且必须得把自己的观点阐述明白。 “什么叫克扣啊!真是的,我白给钱还给出罪过来了,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啊!”赵红梅再一次被亲家母给气得直乐。 她对葛桂兰说道:“大妹子,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在五零年以后生的吧?现在应该还没到六十岁,是不是?” 葛桂兰虽然长得老,但她确实还不到六十岁。“是啊,没到六十呢,那又怎么滴?”她想这事跟岁数有什么关系。 “人家那是过六十岁的大寿,我当然得给人家送份厚礼啦!你还没到六十呢,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等你过六十岁生日时,我给你买八百块钱的东西!” 赵红梅这是在捡着好听的说,心里面却暗笑道:你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就你这模样的,拿什么跟人比啊,还想跟人家平起平坐的,真是笑话! “怎么样?八百块,那可是咱家刘青山一个月的工资收啊!”她特意给了葛桂兰一个参照。 “别来那一套,等俺到了六十岁,那物价早就涨冒烟啦,到时候八百块钱能不能吃顿饭还另说呢。再者说,俺还能不能活到六十岁都没准哩!” 葛桂兰说完自己也乐,她寻思着:“俺多聪明啊,怎么会上这种没层次的当。” “看你说的,你怎么会那么短命呢?”见葛桂兰为了要钱不要命,宁可折阳寿的诅咒自己也要占四百块钱的便宜,赵红梅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吧,钱我照样给你拿,不耽误你买药治病。但你必须得还,咱们一码是一码。” 她现在其实并没改变主意,能不能还是对方的事,但她是真的没打算再见到这四百块钱的影儿。 而且人家说了是要买药治病的,要是不给拿的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儿媳妇没准还会为这事跟儿子吵架,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但她又不愿意让葛桂兰就这么痛快的把钱给崩走了,所以故意要「拿」葛大妹子一把。 “俺说亲家母,这可不是钱的事呀!你一碗水不能端平不要紧,俺的名声恐怕也要被你给毁啦! 你知道吗?俺在俺家那嘎瘩可是面上混的人咯,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俺还咋有脸在外面混哟!俺还怎么以大姐大的面目示人哩!”葛桂兰对赵红梅晓以利害关系。 “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是那种没事就学舌传小话的人哪!再说我也没向外面的人传过这事儿呀!更没有外边的人知道这事儿呀!”赵红梅一脸的无辜加无奈。 哎,咋好象是把俺自己给绕进去了?葛桂兰有点发懵。“不是,俺是说……” 看亲家母又要说话,赵红梅立即加快语速给拦住了。“大妹子,你大可放宽心,你在外面该怎么混就还在外面怎么混,这件事情我就是到死也不会传出去的。 对你肯定是没有影响,一点儿也不影响你在外面混!你大姐大的身份是没人能动摇得了的!” “不是,俺是说你这事办得太伤俺了,也打着俺脸啦!这要是被街坊邻居朋友们知道了,俺就真没脸啦!”趁着赵红梅喘气的功夫,葛桂兰终于抢到了发言的机会。 “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是不会把这事给传出去的,只要你不说,绝对再没别人知道。再说我也没伤着你呀,就更别说打你的脸啦!我连个小猫小狗小动物的都不敢打,更何况是您亲家母啊!”赵红梅说这话时,满脸透着真诚。 “你咋把俺跟猫狗放一块了,啥意思?”葛桂兰听出来这话里不对劲,她瞪着面前这位一肚子坏水的亲家母。但凡是跟她唱对台戏的,她都认为人家是一肚子的坏水。 “哎哟,你别多心啊!我就是打个比方,是比喻。”赵红梅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葛桂兰一听到这种声音就想睡觉,她想这一定是当教师的通病,难怪学生们一进课堂就要睡觉,想来应该和她现在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忽然就品出了味,觉出这是赵红梅在拿她开涮呢,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突然大吼道:“俺本来是可以拿了钱就走的,到时候就是不还你也没辙。但俺没有那么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怒视着老不死的赵老太太。 赵红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觉得自己的玩笑有些开过头了,因为四百块就把亲家母给弄得魔魔怔怔的满嘴胡说八道,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因为俺要以理服人,俺要让你心服口服,俺要让你心悦诚服!”葛桂兰一字字的说道,吐字清晰,发音标准。 开玩笑的不是自己,而是亲家母!赵红梅发现了事情的本质。 但她知道葛桂兰本身在精神方面就真真假假的有些毛病,所以也就不想再计较下去。 可是葛桂兰却要跟赵红梅没完,非得让人家承认是亏欠了她的。 这件事的起因是坏在了秋月的嘴上,但幕后的推手却是季秋菊——刘青山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姨子。 这个世界因为有了她而变得精彩纷呈,而她不过是葛桂兰掉下来的一块肉而已。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 “算了算了!大妹子,我真的很服你!”赵红梅把钱放到了葛桂兰的手里,她并不是认输了,而是在做一件善事。 结了这么个倒霉的亲家,累啊! 这事让她长了记性:往后凡是季家人过生日,可别跟着瞎掺和!一个子儿也不能给,那样最好,省心! 被迫的给葛桂兰补了份子钱,却意外得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赵红梅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自己的老姐妹们,给亲家随寿礼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都得悠着点,千万别引火烧身。 赵红梅表情是淡然的,内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她在担心一件事。 葛桂兰既然都能跑家里来让她补份子钱,那么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变着法的让她补彩礼钱。 三头五百的可以白白送人,对家里造成不了什么损失,但是十几万块钱可就没这么简单了,那是要倾家荡产啊! 葛桂兰以亲家的身份算计着赵红梅,而季秋天则以舅哥的身份算计着刘青山,真是有什么的爹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这又应了豆子曾经对青山说过的话,婚前的考察工作没做好,一辈子的幸福都会被毁掉。 刘青山国庆节的山城之行还有个小小的意外,那就是季秋天几乎没给他添什么麻烦。 照理说这小子上次去省城被他给不开面的蹶了回来,应该是憋足了坏跟他闹别扭才对。 但秋天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根本就没提这个茬,还像只苍蝇一样围着青山的身边转个不停。 不是秋天这小子改了脾气换了秉性,而是他对三妹夫有要事相求。 当然了,不外乎又是钱物方面的事。直到刘青山要走时,季秋天才开口说要买个手机,已经选好了样式,只差给钱了。并且表示,希望三妹夫能够「赞助」他一下。 “什么样的手机啊,要多少钱?” “就是那种全身上下银光闪闪的,就像个银块一样。拿在手里也有份量,质量肯定差不了。款式新颖价格还公道,便宜着呢,才一千五百块。” “你可真牛气,一千五还算便宜的!那你需要我给你出多少钱?” “钱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缺一点点,你再给出一千五就行!”秋天没脸没皮的讪笑着。 “靠!你又要空手套白狼啊!”青山来了火,“一千五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你想什么呢,没有!” “那就一千,一千总成了吧?”秋天少有的自行降价。 “不行,还是太多,我承受不了。” “那你说个数,说个你能承受得了的。”秋天希望三妹夫能给他个痛快话。可刘青山却没跟着舅哥划的道走,“等以后说吧,我现在手里空了……” “想跟俺装穷!”秋天以为青山在哄他,问道:“怎么空了?” “你没看见啊?这一晚上的功夫,一千来块都扔你们家了!”刘青山酸着脸对舅哥嚷嚷着。 怎么会没看见呢?但是季秋天不甘心,拉着妹夫不撒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兜里肯定还有储备粮。” “真的没有了!我现在确实没有钱了。”青山用手上上下下的拍着衣兜。 第68章 妹夫和舅哥之间的战争 01 秋天忽然脑子一闪,把两条又短又细的眉毛扬了扬,冲着妹夫质问道:“胡说,你那还有七八万呢,咋叫没钱?给俺拿个一两千的能死啊!” “我警告你,别打我主意,那笔钱是留着有大用处的,是我的过河钱!”刘青山的嘴都快给气瓢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被这位二舅哥给惦记上了,也跟遭了贼没什么区别。 “你过不过河跟俺有啥关系,再说你现在不是还没遇到事么!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现在不白对俺好,等俺以后发达了,肯定忘不了你。到时候别说背着你过河,俺就是给你搭座桥也没问题。” 季秋天又施展开忽悠人的功夫,以为妹夫跟妹妹一样,两句话就能给拿下。 “少来那套,还背我过河,你不从后面把我给推进河里就不错了!”刘青山根本就不吃舅哥那一套。 “狗眼看人低,俺是那种人么!” “谁狗谁心里清楚!算了,我也不跟你在这磨牙了,真没闲功夫。”刘青山不再跟秋天纠缠,喊起秋月出发。 “那行了,俺这个月十五号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研究。” 季秋天这一嗓子把刘青山气得七窍生烟。他知道舅哥为什么要选在十五号打电话,那是因为自己十四号会开工资,像这种事情这小子都门儿清得很。 十月十五号秋天的电话如期而至,在要钱这种事情上他是非常守约的,而且不遗余力。只可惜这回他的热脸要贴冷屁股,没戏。 “三妹夫,俺想好了,你就给拿个……”电话接通后秋天就扯着嗓子兴冲冲地开喊,然而还没等他把数目给报出来,就直接被青山给否掉了。 “我手里又要空了,现在没有闲钱给你用。”青山不仅打断了秋天话头,也打碎了他的手机梦。 “你说啥?不是刚开了工资吗,咋又空了,怎么就没闲钱给俺了?”秋天急了。 刘青山实话实说:“刚开了工资不假,但我现在也正要用钱呢,不可能给你拿去霍霍。” “啊,那怎么滴——”熟悉的话音儿又响了起来。“再说俺买个手机怎么就叫霍霍了?” “我要有急用,这关系到我以后的发展前途,不是小事!” “啊,那又怎么滴——” 刘青山被气得恨不能把秋天从电话筒中揪出来,把他给狠揍一顿。因为他的这种腔调真是太贱了! “真是奇怪啦!怎么我一用钱的时候你就有事啊,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呀!”秋天气急败坏的质问刘青山。 “确实,我也感觉挺奇怪的,怎么我这边一出经济状况你那边就伸手钱呢?” “泡俺呢!你能出什么经济状况?” 秋天想:你想耍俺,没门儿!俺非得把你给追问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让你无路可逃露馅现原形,让你编瞎话都难给圆上! “什么状况?我说出来你能给解决是咋的?”青山冷冷的一句话就把秋天给腰斩了。可秋天还想追着不放手,“你先说出来听听,没准俺还能帮你忙呢!” 对于秋天的这句话,青山就当是个闲屁。但他还是要把事情跟秋天说清楚了,否则这小子就会没完没了的。 于是他告诉秋天,说要用钱买东西去给大领导送礼,而且这个周未就必须得把事办了,因为这关系到自己以后在单位的发展前途。 他以为秋天虽然脑残,但还是应该能分得清轻重缓急,自己跟他交代明白也就没事了。可他却忽略了这位二舅哥脑残的等级指数。 季秋天没等刘青山把话说完就开骂了,“你特玛有病啊!宁可花钱买东西送别人也不管你舅哥,你特玛还不没有脑子啊?还能分出大小王不,还能分出谁轻谁重不?有点闲钱就特玛臭的瑟,谁让你乱花钱滴?” 因为「舅哥」的身份关系,他跟刘青山要钱要物一向都是理直气壮的,就如同这个妹夫是前世该他欠他的一样。 花自己的钱还要遭到舅哥的辱骂,这令刘青山火冒三丈。 他马上回击道:“你特玛才有病呢!我花我自己挣的工资关你屁事儿,难道我还不能支配自己的钱啦?” “当然不能咯!”季秋天这个大脑袋又恬不知耻的抛出了自己那套独创的绝世理论:“你和俺三妹季秋月现在是两口子,你赚来的钱就应该有一半是归俺三妹的。俺三妹平时都要拿钱回来补贴家里,你把她那份钱也花了,自然也就影响到俺们家的生活质量。你说你花钱关不关俺的事,你说你还有权力支配自己的钱不?” “我靠!”刘青山气得要死,隔着电话对秋天骂道:“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简直就是不要个X脸了!” 二舅哥和三妹夫对骂着挂断了电话,谁也没在嘴头上讨着便宜。“总跟这路货色交手,自己早晚也得变成臭棋篓子!”刘青山余恨未消。 单位的事本来就让青山很心烦了,后院里又总是没完没了的闹火灾,这让他郁闷不已。 这事还不能跟媳妇说,要是被秋月知道了,她又该哭哭咧咧的抹眼泪,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更闹心。 又过了一个多月,阴历的十月初七,也就是阳历的十一月二十一日,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 但这天对于季家来说却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季卫国的生日到了。 尽管他以前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自从三闺女跟刘青山搞上对象后,过生日捞好处的毛病就此养成。 星期三,今天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是特玛的星期三! 刘青山坐在长途大巴上运着气,虽然他非常不想来,也非常的不愿意来,但他架不住媳妇的眼泪。 伴随他们前往山城的,还有一个电磁炉和一个DVD播放机。 这些都是他和秋月领结婚证时刘青云挑着高档名牌给买的,但是都没用上。 因为家里习惯用燃气灶,原有的DVD播放机还能正常的使用,所以这两样东西也就暂时没派上用场。 葛桂兰不知怎的又探听着这两个新物件,便鼓动秋月把它们也给带过来。 还是那句话:放你们那也是闲置着,拿给俺就有大用处。 秋月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问公公婆婆,便把这两样东西给打包带走了。 她现在就是个标准的顾娘家的小媳妇,不管婆家有啥,都要想方设法的给划拉到娘家去。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葛桂兰和季卫国,正是因为他们从不间断的教唆,才会使得季秋月有如此明目张胆的「搬家」行为。 从婚前到婚后,季家人都在变着法儿的从刘家攫取钱财物。 他们认为这都是刘家亏欠他们季家的,也是他们应该得到的补尝。 “俺们一分钱也没捞着,你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嫁过去了,他刘家欠着咱们十几万的彩礼哩!你从他们家往回拿点又咋啦,这就是应该应分的!”葛桂兰时不时的就要向三女儿灌输这种歪理邪说。 秋月以前对此还有些抵触的情绪,但既孝顺又顾家的她架不住总被父母洗脑,慢慢的竟也接受了这种思想,开始变得认同父母的这一观点。 刘青山此时对媳妇的心理变化没有丝毫的察觉,即使后来他发现了问题,也是找不到半点的解决办法。 尽管一路之上媳妇在自己耳边兴奋地嘚嘚咕咕着,可刘青山还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心里却在回想着晚夜的梦境。他梦到了秋天,也梦到了秋菊,还是打着马赛克的秋菊。 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倒霉的事情!怎么总能梦到白条的大姨子,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色了?刘青山开始怀疑自己的人品。 梦到舅哥要破财,梦到大姨子就有血光之灾。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刘青山想破解掉其中的一份厄运,于是在出门时特意在钱包里放了很少的钱。 除去来回的车费,他能给季家留下的只有二百块钱。这是个很正常的数字,季家就是想挑理也得费点劲。 两个人刚一进门就受到了大家热烈的欢迎,季家人全体起立鼓掌欢呼,迎接着三姑娘和三女婿的莅临。 “这是啥意思?”秋月晕乎乎地着问大家。“等着你们来请客啊!”秋季高兴地冲过来抱住了三姐。 秋月以为小妹是在开玩笑,便笑着说道:“那我就请你客气客气!” 葛桂兰拍着巴掌盛赞着刘青山,“还是俺的三女婿知道心疼丈母娘,一个女婿半个儿,今天俺这当娘的真是深有体会咯!” “啊?”刘青山不解地看着大家,只能跟着傻乐。 “既然你有心让妈解放一回,那妈就不客气咯。说实话,俺整天炒菜做饭的,真是干得够够的了!还是俺的三姑爷心思细,想得周到。你这份对丈母娘的忠心真是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葛桂兰感激地拉起三姑爷的手,在他的手背上重重的拍了拍。 “这是怎么回事?”青山和秋月疑惑的看着大家。 “你忘啦?”秋天故意大声对青山嚷嚷着,“不是你昨天给俺打的电话么,说是怕咱妈做饭辛苦,就让俺告诉她啥也别准备了,你要来请大家吃现成的。现在大家都空着肚子等着呢,赶快领咱们去大酒店安排吧,俺就等着暴撮一顿呢!” 刘青山一激灵,心说不好,又要着秧子的道,这小子是铁了心的要找我的麻烦啊!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他急忙要解释。可秧子贴了上来,阴笑着说道:“都到这时候了,还在那装啥呀!赶紧出发吧!”大家伙也把青山围起来叫着好的起哄,根本就不容他说话。 秋月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了,但她还是对老公说道:“那你就请大家一顿吧,今天是爹的生日,都聚在一起开心的热闹一下也好。” 青山把秋月拉到外面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想请客了,但出门时疏忽,钱可能没带够。” 秋月装做吃惊的样子,故作焦急状看着老公的眼睛,“哎呀!那可咋办哪?” 见青山急得直搓手,秋月才咧着嘴笑了起来,“好在我有措施。”她歪着小脖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我今天揣了不少的钱呢,你就放心大胆地请客吧!” “你揣多少钱?”青山的脑子里闪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你就别管了!”秋意地笑着。 大家分别打了两辆车来到市中心,季卫国在秧子的指点下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大酒店。 “这下可惨了!”刘青山看到这家大饭店装修得富丽堂皇,心中暗暗叫苦。 翻开菜谱后刘青山的脸都灰了,几条黑色的竖道自上而下划过他的额头。 大家点菜时都没客气,就如在跑马圈地一样撒着欢的来。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顿饭最少也得花四百多块钱。 开席了,大家举杯给季卫国祝寿。祝他万寿无疆,祝他万古长青,祝他万岁万万岁!而后秋菊又带着大伙对老爸老妈的养育之恩再次歌功颂德。 “爸,你今天过生日,女儿送你一份大礼。”秋月放下了酒杯,边说着边从衣服的里怀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喏,这是三千块钱,收着吧!” 刘青山彻底傻了眼,瞬时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和一个不满。 三千块钱秋月是怎么攒下的?一出手就是三千,这么大的事媳妇怎么也不跟自己事先商量一下,她还当我是亲老公吗?他迫不及待的要问个究竟,却被秋月的眼神制止了,示意他过后再说。 看到女儿送到手里的三千块钱,季卫国更是高兴得把小眯缝眼笑成了肚脐眼,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看看人家小两口是怎么孝敬老人的,再看看你们自己!都得好好的跟人家青山和秋月学着点!”葛桂兰不失时机的为儿女们树典型,立榜样。 “那是她应该的,女儿的钱不交给娘家交给谁呀?”秋天不以为然。 佟振东也学着秋天的表情,这德性却把秋菊惹得极不高兴,她瞄准了位置,在桌子下面使劲地跺了一下老公的脚背,把佟振东疼得「嗷」的一声。 “怎么啦?”葛桂兰不知大女婿是啥情况。佟振东呲牙咧嘴的回答道:“没事,俺脚抽筋了。” 第69章 妹夫和舅哥之间的战争 02 “俺爸过生日你光弄一桌子酒菜也不对路呀,再给整个生日蛋糕来,要特大号的那种。”秋天支使着妹夫,“还有,蛋糕上面别写什么生日快乐。” “过生日不写生日快乐写啥?”众人不解地看着秧子,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要不怎么说你们都没脑子呢!”秋天不屑地扫视了一圈,“这四个字儿的笔划少,奶油就少。让他们直接在上面堆个雪山出来,那样奶油不就多了么!” 葛桂兰听到儿子出的这个鬼点子差点没乐抽了,“还是俺儿子智商高,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秋月觉得二哥提醒的对,老父亲过生日确实应该有块生日蛋糕才是。 于是对大家说道:“现订是来不及了,等吃过饭出去再找蛋糕店做一个,然后让他们给送家去。” 刘青山的心里却是一翻个,媳妇恐怕还不知道一个特大号的蛋糕得多少钱,等她看到价码后有得哭的。 季秋天今天出奇的勤快,他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夹了块排骨,却唯独没管三妹夫。 看着面前的碟子里比别人少了一块,刘青山心中略有不悦。秋月似乎猜出了老公的心思,起身给他也夹了一块排骨。 接着秋天又张罗着给大家倒酒,在给每人满上一杯之后,又是没管三妹夫。 刘青山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敬过老丈人后就喝没了,当他再想倒第二杯酒时却发现酒瓶子不见了。 还是苗苗从秋天的座椅底下把白酒给掏了出来,她特有成就感的把酒瓶子递给了三姨夫。 “你个小破孩!欠打呀?瞎管什么闲事?一边待着去!这么小就特么招人烦,长大了也特么准是个讨厌鬼!” 秋天冲着孩子把眼睛一瞪,嘴里骂骂咧咧着。小苗苗被舅舅吓得要哭,她委屈地钻到了妈妈的怀里。 其实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秋天今天的行为很反常,明摆着他是在跟刘青山较着劲呢,却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 大家都想看着他往下怎么进行,也想看看青山怎么应对,都在等着看戏观景。秋月想跟二哥说道一下,却被秋天厌恶的挥手阻止。 果然季秋天没安好心眼儿。刘青山伸手去夹菜,可是每当他的筷头子要碰到菜时秋天就转桌子,把个餐桌转得比车轮子还要快。哪怕是秋天正啃着骨头呢,也不耽误他盯着青山的举动去转桌子。 刘青山举着筷子追着菜盘子,甭管是远处的还是近边的,他紧赶慢赶地也没能夹到一样。 而秋天则是不管不顾的猛劲儿转着桌子,把上面的菜盘子都要轮飞了。看着舅哥和妹夫这俩活宝的模样,把大家都给逗得直乐。 刘青山一开始也跟着乐乐,但因为舅哥没完没了地转桌子,自己一口菜也没吃上,他的脸上就逐渐变了颜色。 肚子里没进食,脸上也没了面子。刘青山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拍,撸着袖子对季秋天吵吵道:“你想咋的?啥意思啊?有完没完!” 秋月赶紧把自己面前的菜给老公拨了过去,劝道:“二哥他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咋还当真呢,吃饭吧,别生气啊!” 秋天冷笑了一下,也说道:“没啥意思啊,就想跟你逗逗乐子开个玩笑,让大家高兴高兴,你咋还急眼了呢,真不识逗!”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逗个一下两下也就得了,干嘛没完没了的?” 刘青山知道秧子是什么意思,没给这小子钱买手机,他这是在跟自己算账报仇呢。 “你说你挺大的人,就因为点儿吃的跟舅哥急眼,你丢不丢人,砢不砢碜,还有没有出息?老丈人过生日你摔脸子,给谁看呢!”季秋天这下把妹夫给埋汰得够呛,反倒弄得像刘青山不懂事似的。 看在是老丈人生日的面子上,刘青山不再言语,因为他不想又被葛桂兰抓住什么把柄。 但季秋天仍旧不依不饶,他不停嘴地损着三妹夫,说着说着觉得不过瘾,竟然还动起了手。 这小子跑到刘青山的身后,每说一句话就用手使劲地杵青山一下,就跟幼儿园的阿姨收拾小朋友一样。 刘青山开始没有动,他看着岳父岳母,希望两个老人能为他出头做主的主持公道,帮着制止一下舅哥的胡闹行为。 可人家老两口都等着看热闹呢,就想看看宝贝儿子怎么和三姑爷玩。秋月在边上不痛不痒的劝了几句,秋天也没买账。 血气方刚的刘青山哪容得秧子像欺负小孩似的捅咕自己,一股怒火勃然暴发。 他猛地站起身来,转头对着秧子大喝道:“你有毛病啊!”说完就一把就给秋天推了一个趔趄。 秋天没料到青山会动手,他认为自己吃了大亏,便恼羞成怒地一边叫骂着一边朝妹夫的鼻子上挥拳打去,却不料手里没准打偏了,只打到了青山的嘴上。 刘青山挨了拳头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舅哥会真的动手打自己,用手一抹发现嘴唇已经冒出了血。 秋天第一下得手,接着还要再打第二拳时被秋月给拽住了胳膊,他双手一使劲就把三妹给弄趴下了。现在的秧子就像条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 在按倒了秋月后秋天还要接着揍青山,可还没等出拳就感觉自己脸上过电似的连续挨了两下。 配合着眼前四射的金星,他的大肥脑袋也跟着猛烈地震荡了两次。 大家再一看,秋天的大胖脸上已经多出了两个黑眼圈,就根据他那形象,秧子变成了真人版的功夫熊猫。 季家人这下可不干了,急忙忙连喊带叫地冲了过来,护秋天的护秋天,揪青山的揪青山,屋里立即就乱了套。 像葛桂兰这种货色,怎能让儿子挨姑爷的欺负。她一声长啸,怪叫着一个扬头就冲着三女婿撞了过来,哪知却被青山闪身躲过。收不住脚步的葛桂兰一脑袋就撞到了大女儿的肚子上。 秋菊惨叫一声,被老娘撞退了两大步后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在倒下前手里也没闲着,又顺便带翻了桌子,就听得唏哩哗啦的一串声响,好端端的一桌子酒菜立马成了折箩垃圾,一地狼籍。 秋菊蜷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压着水晶肘子,左手按着一个被挤成了饼的四喜丸子,右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的痛得哎哟哟直叫唤。包间里叮叮咣咣的,场面乱作做一团。 这边打得热闹,那边秋季抱着苗苗躲在远处也看得热闹,光看不赶劲儿,她还带着苗苗一个劲儿的喊着:“加油!加油!” 还有一个躲着更远的——佟振东。这位大女婿直接就跑到门外边避难去了。 秋月在人堆里一声划破天的尖叫才止住了这场冲突,她痛哭着拽着老公冲出门去…… 头发蓬乱的葛桂兰大喘着粗气,她胸脯激烈地起伏着,肺活量明显不够用。 突然她猛一拍巴掌,大喊道:“俺的娘啊!别让他们走了呀,还没付账哩!” 骚乱过后季家一行人用腿量着向家走去,他们不是没心情打车,而是想省下十块钱的打钱费。 “国难思良将,邦危辨忠奸。”季卫国背着手,一边踱着步一边慨叹。 葛桂兰也气乎乎地说道:“这大敌当前的,俺才知道谁是俺们家的忠臣,谁是俺们家的内奸、叛徒!临阵脱逃就该杀无赦斩立决!”她一路走着一路骂着,指桑骂槐的就是不提被骂的人是谁。 秋菊知道老妈指的是谁,除了自己的老公就没别人。于是她也跟着骂佟振东:“你还是不是个大老爷们啊?怎么就不能帮着护一下秋天呢?窝囊废!” 身材瘦小的佟振东很委屈,他曰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这副小身板,俺要是站在青山和秋天中间拉架,他们这两个大坨再往块堆这么一冲的话,那俺就成了相片啦!到时候你就可以把俺给挂到墙上,连遗像都省了!” “偷摸的眯着就得了,还敢犟嘴!”葛桂兰愤而从暗指转到了明呛。 “贪生怕死,哪像个带把的!可怜俺这水灵灵的大闺女啦,咋就许给你哩?作孽哟!哎你别说啊,你要是回到古时候没准还能当个大官哩!”她忽然坏笑起来。 “当什么官?”佟振东不知丈母娘会给自己安排个什么官职。 “当太监啊!那家伙,位高权重的,有时候就连皇帝老子都得听你的。对不对,公公大人?”葛桂兰嘎嘎笑出了声。 她的嘴就像把锋利的小片刀一样,要用这把刀给大女婿骟了,可惜她的阴谋未能得逞。 因为佟振东的耳朵早就磨出了茧子,具备了反导拦截的功能。对于丈母娘的话他来了个聋子宰猪——没听那哼哼。 “别净扯那没用的,想点有用的吧!”刚才不止结了饭钱,打碎的碟子盘子又赔给人家近一百块,这令季卫国心疼不已。而季秋天顾不得被打肿的双眼,仍在纠结着秋月没给订蛋糕就跑了。 “对了,这几天没事别出门啊,这副熊猫相太难看咯!”葛桂兰觉得儿子的形象会有损于季家的尊严,若是被邻居们见了,怕是要被笑话上个一年半载的。 “那怕啥呀,这模样才拉风呢!一瞧就是常在道上混的!”秋季背着苗苗,还不忘了捡秧子的乐。 季家人很快就会从伤痛的阴影中走出,因为他们今天的收获足以弥补那短暂的不快经历。 刘青山跟舅哥打完了架,回到家里又要跟媳妇接着打。“你先别哭,我问你,那三千块钱是怎么回事?” 刘青山捂着被打破的嘴,直眉瞪眼盯着媳妇。秋月看了老公一眼,没吭声,扭过头去又继续哭。 “你先跟我把事说清楚了,完事再接着哭,成吗?”青山不为媳妇的眼泪所动。 秋月没理他,不哭了,躺在床上扮睡美人。当她弄清秋天跟青山打架的原因后非常自责,认为要是自己给二哥买来手机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当然,这件事的起因全赖自己的老公,谁让他不把二哥要手机的事告诉自己呢。 “你们家还有完没完啊?三天两头的要东西要钱,还想不想让我们过日子了?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啊?有病!”媳妇不搭理没关系,但心里话一定要发泄出来。 听到老公又在说自己的娘家人,秋月坐了起来,“说谁有病呢?跟我们家人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往娘家拿钱的。有能耐冲我来,别在那损我娘家人!” 见老婆这么理直气壮的,青山的肾上腺素急剧攀升,他生这么大的气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自打秋月搬进刘家后,小两口就跟是住了宾馆一样。每天不用买米买菜,也不用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甚至有时连被子都不用叠,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被刘翰林夫妇给承包了。 想着自己已经结了婚,两口子干不上家务活不说,还要白吃白住的,青山心里过意不去。 他想每月往家里交些钱,表达一下做儿子的心意,父母却是坚决的不同意,反而每月都要给小俩口一笔零花钱。 “花我们的就可以了,你们自己的先存上,以备以后有不时之需。”赵红梅经常如是说。 这就等于是青山和秋月所有的消费都是在用父母的钱,他们小两口是一点的生活负担都没有。 本以为吃穿住行无一不是花老两口的,自己的工资就是死攒,但刘青山万没想到,这些钱最后还是变着法的跑到了媳妇娘家人的手上。 刘青山就像个冤大头一样,怨声怨气的对秋月说道:“你想想看,咱们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住家里的,不用往家里交一分钱不说,还要老人倒搭我们。 我问你,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公公老婆婆。反观你家人,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你有钱不想攒着也就罢了,起码给家里买点什么吧不,你可倒好,一分没留全都给你娘家送去了,你也有病!” 他前段时间还在想着要对媳妇加倍的关爱呵护,今天就变得横眉冷对,不是他的记性差,而是被气昏了头。 第70章 妹夫和舅哥之间的战争 03 “我一个黄花姑娘让你一分钱没花就弄到了手,你说我娘家亏不亏,给他们拿点又能怎么着!况且还是我自己的工资钱,你有资格管我吗?你还想咋样?”季秋月的心头也是火苗子乱窜。 自己嫁人结了婚,娘家是任嘛也没捞着,还常因这事被娘家数落,这使得顾家的秋月本就是一肚子的怨气。 现在拿自己的钱给娘家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她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憋屈的媳妇,没有之一。 在娘家的传销式感恩教育之下,秋月越来越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娘家人了。 她自认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要尽最大的能力来给娘家挽回损失。 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老娘的教悔:女人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而且她娘家人的生老病死,穿衣吃饭,也都要由这家人来报销。 虽然现在还没达到这种偏激的状态,但是她的心态已然是在向着母亲看齐。 “怎么就没花一分钱了,你怎么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青山不经意间又耍贫嘴。秋月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哪,多难听啊!” “我是说你以后不过日子啦?就算是不为以后打算,咱们不也得先为家里人着想吗?你现在给你家送去的钱,实际上就是从我爸我妈手里省出来的钱,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青山在想着自己父母的感受。 “那是我的钱,跟你家人有啥关系?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们的,难道我娘家人就不是你的家人吗,家里人用家里人的钱,这不可以吗?”季秋月同样也在想着自己的爹妈。 青山觉得秋月的话太好笑了,“是啊,他们还真的是没拿自己当外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 “你家……唉,算了,不说了。”刘青山突然把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因为他又想到了要爱老婆。 秋月的底线就是不能谈及对她父母不利的话题,尤其是她的母亲,只要一说她妈有病不正常或者是个泼妇之类的话,秋月就会大吵闹的,然后很多天以泪洗面。 这种教训已经有过多次了,青山不敢再刺激她,所以根本就不敢碰这个雷区。 要说刘青山也够可怜的,他总是想躲开秋月的娘家人,就当他们是坨屎一样的绕着走,怎奈他想躲都躲不起。 秋月那个无事生非的老妈就像是把甩不掉的大鼻涕一样,更准确的说是季卫国故意蹭到他身上的大鼻涕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净,粘乎乎的恶心着他,经常性地膈应着他与他的家人。 “有屁就全放出来,往回咽也不怕闪了肠子!”秋月见青山突然没了电,立即反守为攻。 “没教养!谁家的小媳妇像你这么说话?”青山不想再吵下去,准备撤离现场。 “你家的小媳妇就像我这么说话!知道我没教养你还娶我?你也有病!病得还不轻呢!”秋月还没忘记青山刚才说她家人有病的事。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那是我让着你哪,你可别认为我是怕你!信不信我一屁股坐扁你?”青山的斗志又被老婆的挑衅给点燃了。 “有本事你来坐啊,让别人看看你这个大老爷们是怎么欺负老婆的。” “这种事怎么能让外人看呢!”刘青山忽然来了歪主意,没等秋月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了被窝。 自此,刘青山发现了一个能够迅速摆平夫妻之间争端的利器法宝。 只要是两个人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而又无法平衡妥协的问题,或是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都会边喊着「搁置争议」边强迫秋月钻被窝「睡觉」。 等到一觉睡醒之后,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所有的难题全部迎刃而解。这种独特的解题方法特别有效,且屡试不爽。 而与此相对应的,则是秋月所掌握的克敌制胜的绝密武器——冷暴力。每当青山面对她居心叵测的压力不肯就范时,这一招就会大显神威。 这两种无敌的功夫师承一脉,全都是跟「睡觉」有关,重点就是要看怎么睡。 一个是进攻用的绝招,另一个是防守用的秘笈。一个是为了挑起事端,获得利益。 另一个是为了摆平事端,全身而退。这两者就好比是矛和盾一样,一旦以秋月之矛攻青山之盾,后果是令人不敢想像的,那一定会擦出核裂变的火花来。 遇到困难就打着搁置争议的幌子钻进被窝里睡觉,这不是正常人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 其恶果就是积重难返,使得问题越来越难以解决,甚至达到无法解决。 青山自认为是吃到了能够维护婚姻的仙丹,实际上却是咽下了摧毁婚姻的毒药。 其实有时候在两口子发生矛盾时,就应该好好的吵上一架,都把自己真实的所思所想说出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进行分析比对,直到分出个胜负成败。 这样做胜者一方的主张会得到肯定,输的一方也会心悦诚服。 两个人不仅能将内心的压抑进行有效的释放和宣泄,还能够找到引起矛盾的症结所在,不良的诱因也会得以修正。 若是为了暂时的平和假像,互相的藏着忍着,只会积压出更大的嫌隙和破坏力。 当然,这还需一个更大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双方都必须是理性的辩论,而不是撒泼耍赖的胡搅蛮缠。 可话又说回来,两口子在吵架时又有几个会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尤其是女人。 刘青山和季秋月又相安无事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状态。媳妇与公公婆婆之间的相处也是甚为和睦,一家人暂时还是其乐融融。 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当季家人给秋月打过电话后,小两口就会小吵一架。 因为季家近几年没能从大姐夫那讨到便宜,就把功夫全都下到了刘青山的身上,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以刘青山现在的个人能力根本就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为了显示自己是有理之人,葛桂兰每次在电话里都会跟秋月提及彩礼的事情,这样做的后果显然是无益于女儿的婚姻朝着健康方向发展,只会将秋月与刘家之间的矛盾扩大化、复杂化、常态化…… 富有戏剧性的是,小两口每次闹矛盾都是刘家父母护着秋月,青山却是有理没理都要成为众矢之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季家的父母是不惜牺牲女儿的婚姻幸福也要为自己谋福利,而刘家的老人则是在极尽全力的维护着儿子的婚姻。 “俺们家人要是不讲理,那世界上就没有讲理的人咯。”葛桂兰经常如是说,而秋月也经常在与青山的争吵中口无遮拦的说刘家人不正常。 赵红梅和刘翰林从未因此与秋月翻脸呕气,反要劝青山应该体谅秋月的心情。 他们说秋月的自卑心理重,说别人家不正常,正是因为她担心别人说她的家人不正常,这是她内心潜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心态,不要计较。两家老人的修养由此可见一斑。 除了要时刻提防着「讲理」的老丈人家那边,日渐变异的老婆也让刘青山大感头痛。 季秋月渐渐的被公公婆婆宠惯坏了,在自己爹妈的教唆下也慢慢长了脾气,稍遇不顺心的事就要使起小性子来。 而她的一些生活习惯也让刘青山越来越难以忍受,比如说她在洗完澡后从不想着将浴室收拾干净; 比如说她在吃饭时总是用筷子在菜盘子里翻来挑去的; 比如说她用完东西从不放归原处;比如说当别人正在看新闻或科学探索类的电视节目时,而她却把持着遥控器偏要看那些索然无味又臭又长的连续剧…… 刘青山发现父母对他曾说过的话正在逐步的应验着,秋月与他在生活当中真的存在着一些不合拍的东西。 有时对于他说的话,老婆真的是听不懂,那不是装出来逗他玩的,这事想起来确实挺可怕。 这一切使得刘青山有时觉得婚后的生活真是没劲透顶,刘翰林看出了苗头,便给儿子又上了一课。 他说结婚后的生活就是一杯白水,往里添什么作料就是什么味。 最好是什么也不往里面放,这样的生活才会更平静,更长久。 若是把它当成一杯茶,冲淡了,没味道了,或是馊了,就倒掉再重新换上新的茶叶,滋味是有了,但已不是原来的那杯,这也就是婚姻出现了问题。 时间仍是像水一样的流着,日子也是平平淡淡的过着。季家人的热情与初衷仍是没有一丝的减弱,他们总是想着怎么能控制刘青山,好让他变成为一个对媳妇娘家俯首帖耳的奴才,并欲将他打造成一台先进的「女婿」牌提款机器。 可刘青山也不是个傻瓜蛋,他怎肯轻易就范,于是秋月肩负着娘家给予的担子更重了。面对极品奇葩的娘家不断出招,刘青山欲见招拆招,却又是处处中招。 虽然上一次因为没给舅哥买手机而跟媳妇的娘家人打了一架,但是事后他迫于压力不得不给秋天弄了个二手的旧手机,因为这是和解的前提,否则季家人就不认他这个女婿。 见到秋天有了自己的手机,没想到季卫国和葛桂兰也跟着眼馋,他们蹬鼻子上脸地要求三女婿再给弄两部来,“反正也是二手的,又值不了几个钱!只要你给俺们把手机弄来,你打秋天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葛桂兰这样安抚着女婿的情绪。 没办法,刘青山又找哥们要了两个不用的手机「顶账」,这又搭进去不少的人情。 然而最可气的是季家人竟然还要求三女婿送手机带充值,因为在山城开卡要预存一百块钱,季家人想都没想就把这笔钱算在了刘青山的头上。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青山和秋月正在街上闲逛着,手机忽然响了,来电号码是丈母娘的。 “不用猜我也知道,你妈来电话肯定是又要用钱了。”他似开玩笑的对老婆说道。 季秋月把眉头挑了一下,“别废话,赶快接吧!” 似乎是为了嘲笑刘青山的判断力,葛桂兰这次竟然没提一句关于钱的事。 “青山啊,你现在赶快过来一趟,痛快的!”电话那头像着了火一样命令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青山心里一紧,不知季家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葛桂兰有几个亲戚从乡下来了。 虽说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他们的到来对于葛桂兰来说却是有着爆炸性的亲切感,因为她已经被亲戚们遗忘在角落里很久了。 “听说你招了个省城的姑爷子,是啥样的人物啊?”酒足饭饱之后,其中一位边剔着牙边发问。 一个「招」字把葛桂兰的虚荣心一下子就给捧了起来,感觉从心里往外开着花的美,她眼睛一发直说出来的话就没了谱,进而吹嘘道:“俺招的这个女婿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干的是特体面的工作,天天的猫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挣得还多。 他是省城一家大工厂里的领导,很大的官哩!全厂上下都得听他的,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呵呵!你好福气啊!一定是沾了三女婿不少的光吧!”大家依旧是捧着唠。 “没啥,反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俺自己操心了!不过也讨不来多少好,充其量也就是弄个嘴香屁股臭的。”葛桂兰的谦虚里夹带着卖弄。 “看你说的,肯定不止是混个吃喝那么简单。哎,那么大的人物,脾气也大吧,听说当领导的都跟正常人不一样,有着官威哩!”一个大婶子好奇地问道。 “啥官威,他在俺眼里啥也不是!你别看他那么能,又是指挥这个又是调度那个的,一到俺这马上就没了脾气,乖乖的立正给俺当女婿。那是绝对听俺们娘家的调遣,说让往东绝不往西,说让打狗绝不骂鸡!” 葛桂兰得意地显摆着,可季卫国却皱起了眉头。他在担心老伴会让这帮亲戚给绕进去,到时候要是求着自己什么事就不好办了。 第71章 秧子的婚礼 01 “还是你老有手腕,把女婿们都驯得服服帖帖的!”众人不怀好意的恭维着。 “这算个啥呀,就是给俺个集团军也都能给你归拢明白咯!”不吹牛皮就会死的葛桂兰习惯性地拍着巴掌,根本就没听出来好赖话。 大家一见她这模样全都乐了,一个亲戚似带仰慕的口吻赞叹道:“兰子还是当年的老样,风风火火的豪爽劲一点也没变。” 有人赶紧附和:“这叫什么?这就叫巾帼不让须眉哩!” 被大伙捧着唠嗑,葛桂兰感觉无比的舒坦、受用,她嘎嘎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位亲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与意图,忽然提议:“那个啥,让你家那个三姑爷子过来让俺们搂一眼呗,让俺们也见识一下。” 众人一听也都来了兴致,“是啊!是啊!你就让他过来一趟,让俺们见识见识呗,也让咱开开眼,瞅瞅这省城的姑爷子倒是个啥作派!” 葛桂兰骑虎难下,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只好硬着头皮给青山打电话,让他跟秋月回来一趟。 为了显示自己王母娘娘般的威仪,她还牛逼哄哄的当着亲戚的面在电话中对青山说道:“人家下午还着急往回走哩!你赶紧的,打车过来!” “我说妈啊,这不是玩笑嘛!你知道打车回去得多少钱?”刘青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为了让一帮子从沟里边爬出来的仙人看一眼,我就得打车回去?咸酱吃多了吧! “哎呀,不就是个三头二百的嘛,那点小钱对你来说算个球啊!你就麻溜快点吧,你大爷你大奶们都在这儿等着哩!”葛桂兰死撑着也要把这出戏给唱下去。 “你大爷!你大奶!”青山心里骂着,嘴上却说道:“喂——喂!我怎么听不清啊?喂,妈,我电话要没电了,过后再联系啊!”他说完就按下了关机键。“这事得你来解决。”青山对着媳妇说完就跑了,把难题留给了秋月。 到了晚上,刚进家门的刘青山正襟危坐,他要跟季秋月同志好好谈谈。 “告诉你家里人,让他们都想点有用的,不要总是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我,好吗?”他学着老丈人的样子说道。 在电话里被老娘臭骂了一通,直到说要汇二百块钱过去这事才算完。 现在临阵脱逃的老公又回来扒小肠,秋月恨不得把青山的鼻子给咬下来。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不就是几个亲戚想跟你见一面吗,也不至于撒腿就跑啊!这么点小事都不能担当,俺家要是有大事求你话,你还不得藏月球上去!” “小瞧你老公我,你家哪件事不是我出的血。你家要是真有了大事,我能跑得了吗?” “这么说,你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全力以赴咯?” “当然,没的说!”刘青山又对着灯泡摆出了一个发誓的造型。一语成谶,日后为了这句一言九鼎的承诺,他付出了异常惨重的代价。 又要到年关了,赵红梅的情绪有些失控,不为别的,她就是看着二儿媳的肚子着急。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就没个动静呢?该不会是他俩谁身体有问题吧?”她偷偷跟老伴儿嘀咕着。 刘翰林虽然也是急得团团转,但他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 “再等等,过两三个月再看吧,到时候要是还没有就让他俩去医院检查一下,若真要是谁有毛病的话现治也来得及。” 老两口每天都急得抓心挠肝,疑神疑鬼的以为是孩子们的身体零件出了问题。 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问题却是出在了俩孩子的思想上。 青山和秋月都不想早要孩子,他们要把经济基础打稳当了再说,所以就偷偷的采取了「措施」。直到有一天赵红梅在收拾北屋时无意之中发现了安全套,这才如梦初醒。 刘翰林和赵红梅在省城这边为抱不上孙子着急,季卫国和葛桂兰在山城那边也在为秋天的婚事上火,他们起了满嘴的燎牙泡,见天的一睁眼睛就开吵。 事情的起因就是由上回那几个从乡下来的远亲引起的,他们并非是闲着没事大老远的来遛弯儿,而是肩负着一项重要的使命。 三姑爷没见着,他们便进入下一单元,表明是受了别人的重托,为了一个姑娘的婚事而来。 什么样的姑娘找对象要如此的大费周章?季卫国和葛桂兰不知道,这几个人并未将实际情况全都和盘托出,而且还对他们隐瞒了好多的事情。 这个苦命的女孩姓孙,大家都叫她小敏。前几年曾到南方打工,可是没到两年就憔悴不堪地跑回了家。 人变得郁郁寡欢不说,身子还特虚弱,带着她到医院一检查,竟是见不得人的病。 她的老母亲大惊,连骂带打盘问了好长时间,姑娘这才挤牙膏似的吐了实情:她是被有权有势的人给糟蹋了。 小敏的老父亲一直就有重病在身,尽管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去医治,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家里只剩下了老娘和她这个独生女。 小敏在安葬完父亲后还想再出去打工,却被母亲拦下。老太太说外面的世界再花花、挣得再多,也是虎狼横行,就别出去找死了。 小敏娘本想在家附近找个好人家把女儿给嫁了,哪知和小敏一起出去打工的人回来说漏了嘴,把她在外面的不幸遭遇给捅了出来,十里八村就都知道小敏是被破了身子的,结果她就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 小敏娘为此大伤脑筋,不得不花了五百块钱请人做媒把姑娘给忽悠出去。 破了身子家又穷,媒人也犯愁,忽然有人一拍大腿,“兰子,那个彪乎乎的兰子,她家不是有个跛脚的小子么,就她家了!” “那闺女人长得很标致,还在外闯荡过,见过世面。在发达的大城市里打了好几年的工,估摸着能挣下个几万块。”做媒当然要挑着好的说,刚一提到钱数季卫国就乐了。 “就是给她们家老爷子看病又花掉不少,她们家又是小门户,也找不着个帮衬的人,可怜着哩!” 亲戚们话锋突转叹声连天,季卫国脸上的笑模样也跟着立马消失,没钱谁还跟她扯这个。 葛桂兰听了也要翻脸,“把这么个穷玩意介绍给俺们,咋个意思?俺们家差哪了,俺们家秋天差哪了?你们这不是寒碜人来了么!” “人家彩礼钱要的少,全套下来才五万块,上哪捡这大便宜去?” 一听到这话季卫国又乐了,眼下在山城娶个媳妇最寒酸的彩礼也得十万以上,孙家全套才要五万,是个不错的买卖。 “去去去!愿意找谁找谁去,俺们家不差钱,不要这玩儿意!”葛桂兰却是老大的不愿意。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巨大声响从地下传来,地面也是跟着隐隐的晃动了两下。 “不好!是地震!”几位亲戚吓得当时就坐到了地上,两条腿拧成了软麻花。 “俺们瞒了那么点事就要招报应?以后可不敢再说瞎话了!”几个人于大难之前在心里做着忏悔。 葛桂兰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她最喜欢看别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开矿后遗症,这种塌陷在俺们这是常事,没准沉陷区里又有哪家倒了霉,现在正在坑里埋着哩!” 看着几位亲戚的土模样,来家里又是吃又是喝的,临了还要拿个穷鬼人家来恶心自己,葛桂兰的气又不顺了。 她施展出损人的功夫,挖苦道“你们往回走时可要小心点,别也掉到坑里去,那跟下地狱没啥区别!” 季卫国留了个心眼儿,他告诉媒人们:“成不成的俺先应下,你们先回去等着吧,等俺们家研究研究再给你们回信儿。” 彼时,他心里正在想着所谓有用的东西。要知道,季秋天的对象是最难找了,因为所有认识他们家的人都知道葛桂兰是个刁钻古怪的疯婆子。 大家都怕摊上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亲家做老婆婆,谁知道这位大神哪天会突然变态,那岂不是要把自己的亲骨肉给折磨死,所以没人愿意把亲闺女送到季家这个魔窟里。 上次那个相亲未遂的女子就是个例子。听说那姑娘以前的工作很不光彩,后来才从的良,即使如此人家也没看上他们。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季秋天的「踮脚」是一方面因素,葛桂兰的名声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自从秋天年满十八岁以后,主动与被动介绍来的对象都够得上一个加强连的建制,可就是没一个能成的。 这让季卫国很是担心着急,他可不想在蹬腿闭眼时家里连个儿媳妇也没有。 现在终于有个送上门来的,虽说穷是穷了些,总比没有的强,况且彩礼还出奇冒泡的少。他打算不如先挂着,等另外遇到更好的再说。 可秋天却不理解老父亲的想法,他怕夜长梦多人再跑了,所以就猴急着要结婚。 此时他的生理需求高于一切,那些曾经幻想过的女明星们虽是风情万种,却也不过都是水中花镜中影,没有这个就要到手的来得真切。 于是他天天的折磨老两口子,从早晨吵吵到晚上,嘴里面蹦出来的就是俩字——结婚! 季卫国本想先等等,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却打乱了他的布署,使得他不得不提前张罗秋天的婚事。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季秋天又与人「光顾」了山城里的一个运动鞋专卖店,守店的是个女人。 被她发现时俩小子非但没跑,反而还往她的身上乱摸乱抓要搞非礼。 那女人情急之下没命的大声喊救命,俩人被尖锐的女高音刺激得慌了神,便夺路而逃。 但是「贼不走空」,这俩小子在向外逃窜时仍是不忘来个顺手牵羊,就势把摆在柜台上的样品鞋都给拽跑了。 整整三十来只鞋,全特玛是右脚的,要销赃的话别说没门儿,就连窗户也是堵死的。 这回抓季秋天的警察要依法办案,然而因为涉案金额较小,又没犯下什么大错,在给那女人和派出所各五千块钱和解费后秋天又重获了自由。 拿钱时葛桂兰还想让三女婿家出血,但是季卫国考虑到名声的问题不想张扬,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万不得已季家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着掏心挖肺的疼给拿了五千块钱,另五千块是秋菊逼着佟振东给出的。 “看来这小兔崽子是憋坏了!还好他的胆子小,要不然早就挨了枪子儿!得赶紧给他找媳妇,否则时间久了没准会憋出人命来。”葛桂兰愁得直敲脑袋。 “没事,结了婚就好!真要是让他尝到了结婚娶媳妇的甜头,自然也就没心思出去瞎胡闹了。到时候栓在老婆的裤腰带上,兴许见天的抱着媳妇不下炕。” 季卫国和葛桂兰商量着,认为秋天一旦成家立业,他的心性自然就会稳定下来。 打好了主意之后,季卫国决定就让秋天娶小敏。那丫头毕竟在外面打过工,应该是偷偷攒了不少的钱。 另外根据切合实际的考虑,凭自家的条件也就只能找这样人家的姑娘作儿媳,其他的都是做梦白扯。 另外挑个好媳妇也行,但是要花钱出血,什么三金两踹、三金两甩的,还有那动辄十几万、几十万彩礼,简直是在要自己的老命,所以光从这一点来说,还是觉得娶孙家的姑娘合适。 无论是嫁闺女还是娶媳妇,葛桂兰都想着怎么占别人家的便宜,怎么骑在别人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她本就看不上孙家,心想:凭什么就和这样的人家做了亲家,借不上力不说,弄不好还要往里搭钱,让邻居们看了不知会笑掉多少颗大牙! 怎奈不管她的志向如何高远,秋天毕竟只是个草包,能找到小敏这样的媳妇就已经算是她家祖坟上面冒青烟了。 “想想吧,彩礼才要五万块,何况那丫头还在外面赚了钱呢!”季卫国一直在劝葛桂兰,他与老伴不同,从不图虚名,只要实惠。 经过媒人安排,季家与孙家的老人见了几次面,商量着两个孩子结婚的事宜。 因为孙家在当地是小门小户,现如今又没了户主,所以一切从简。 小敏娘说了,只要交了五万块的彩礼钱,立马就可以领姑娘走人。 因为觉得这个价格不存在虚幌,所以小敏娘几次谈判都没在价位上做出让步。 第72章 秧子的婚礼 02 “怎么个茬儿?你家闺女是镶了金的还是镀了银的,凭啥五万彩礼不给讲价?” 葛桂兰一蹦三尺高,看上去似被女方家的报价所激怒。其实她这是演的,不外乎是想为之后的砍价做铺垫。 但由于表演的过于投入,她也确实是真的要怒了,自己收不到钱还得给孙家钱,这种赔本的买卖葛桂兰可从来没干过。 向来都是她占别人家的便宜,回回都是她葛桂兰算计别人,如今却要被别人给算计,这是要逆天造反啊!她气得把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似的。 “你想钱想疯了吧,五万块,亏你想得出来,你这是要卖女儿啊,你怎么不用你这个值钱的镶金边的闺女去开个买卖啊?” 葛桂兰用鼻子眼对着小敏娘,说起话来像挺机关枪。不过骂人如骂己,她当初在大女儿和三女儿的婚事上没少出妖蛾子,喊出的价码更是离谱,小敏娘跟她比起来,不知要厚道多少万倍。 被人这么恶毒的损骂,小敏娘的肺子都要被气炸了。她悄悄地用眼神示意三叔出场,可三叔却没吭声。 这位三叔是她为了今天的约谈特意请来的一个远亲,也是她能找到的最近的一位亲人了。 小敏娘请三叔来目的是想让他给自己撑腰壮胆,这样说起话来就会有仗势,可惜事与愿违。 原指望三叔能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帮帮场子,不料三叔在见了葛桂兰后却瘪了茄子,他完全被眼前这位「女中豪杰」的气场所镇慑,除了「嗯、啊」的偶尔蹦出几个字之外,其余时间就没了动静。 本打算是想说段对口相声,现在却变成了单口的,小敏娘请错了人还要供他一顿酒,肠子都悔成了青紫色。 “正因为俺们家是小门小户的,俺才没敢多要啊!”小敏的母亲低声下气的说道:“什么三金两踹三金两甩的,俺是提都没敢提呀!” 三叔为了改变自己可有可无的废物形象,便将脑袋一伸一伸地跟着道:“是嘛,没敢提呀!”他的样子就像只离了壳的老乌龟。 “开玩笑呢!就你家这模样,你想踹谁啊?你想甩谁啊?”葛桂兰看小敏娘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老猫在看一只耗崽子。 “俺没想踹谁,俺是说没敢提!”小敏娘辩解道。 三叔也忙跟着解释:“她主要的意思是「没敢提」这三个字。” “你好意思提吗?你有资格提吗?”葛桂兰的意图明显,她要把这个可怜的小老太太给踩到自己的脚底下去。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俺们家在山城市里可是有名有号的,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她把左手腕上的银镯子用力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撇着嘴说道:“俺们两家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级别差得大了去了。以你们家这破条件能攀上俺们老季家的高枝,那一定是你前世修了不少的德行才换来的。更何况你家……” 她用手指了指小敏娘,又挥挥手道:“算了,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跟你这路人说了也是白说,说了你也听不懂!” “俺家条件是不咋好,可你家的情况俺也是打听过啦,俺觉得还是挺相配的。” 小敏娘忽然变得不卑不亢起来,并偷蔫儿的把季家也给小损了一把。三叔又跟着道:“对喽——挺相配的!” 被人给戳了软肋,葛桂兰觉得挂不住脸。“配什么配?俺家秋天那可是城镇户口,是个正经八百的城市人儿,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要不是俺们家菩萨心肠的把你闺女给「接收」了,她就在这穷山沟里窝着吧!到时候,你就等着把她当个古董给供起来吧!” “还不至于!”小敏娘生气了,想要把态度硬起来,可她忽然又想到了女儿的人生,也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今天的这一仗至关重要,也许真就像葛桂兰所说的那样,没准过了今天她的女儿就会变成个古董。 于是理性战胜情绪,小敏娘的态度又迅速软了下来,她很诚恳的说道:“除了这五万块钱,俺别的什么也没求,你说你们家得省了多少钱,又省了多少事!” “可不是嘛,省了多少的事!”三叔点着头还在跟话。 “俺可没觉得能省下多少钱——”葛桂兰懒洋洋拉了一个长音,把嘴巴张得跟河马似的打了一个大哈欠,然后非常傲慢地说道:“没准以后啊,俺还得往你家这个赔钱货的身上搭钱哩!”多亏小敏当时没在场,否则她听了这话死活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葛桂兰今天这么理直气壮的找茬撩闲是有原因的,她并非是诚心的要把这个买卖给搅黄了,而是在「考验」孙家呢。 她想,如果小敏娘要是忍不了她的脾气当场发飙的话,那这个老太太就一定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这种人要是成了秋天的丈母娘,自己的苦日子就要临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门亲事还是不成的为妙。 可小敏娘一门心思的要把闺女给忽悠出去,也就对葛桂兰的无理采取了忍气吞声的态度,她今天要把孙子装到底。 “这是咋说话哩。”虽被奚落着,但小敏娘仍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依旧装熊陪着笑脸。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更坚定了那几个媒人跟她说的话:不坑他季家坑谁家! “可不是,这是咋说话哩!”三叔又跟了一句。 “嫌俺说话难听?没办法,俺就是直肠子,改不了啦!如果咱们攀成了亲家,以后这种话还多着哩!”葛桂兰这一句是真心的实话。 “不是嫌难听,咱们是为什么坐在一块的,不就是为了孩子的婚事吗?还是多谈谈跟孩子结婚有关的事吧!” “对,谈跟结婚有关的事吧!”三叔跟得够紧的。 就这样,小敏娘每说一句话,三叔都要把她的话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一遍,让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季卫国一看,孙家养了这么大一只学舌的鸟,还真有点意思!可两个老女人早就对三叔受够了,只是还未爆发而已。 “不行,太多了!你要是一分不降,俺们起身就走。”葛桂兰开始正式砍价。 “那你说,你们能给多少?”小敏娘想探探底。“是啊,能给多少?” 三叔刚一说完这句话,发现两个老女人忽然不约而同对自己怒目而视,他马上往后一靠,知趣地闭上了嘴。 “怎么能俺们说呢?开价的人是你啊!”季卫国老奸巨猾,想要卖家自己落价。“你去集上卖萝卜,还要问买萝卜的人多少钱一斤吗?” 小敏娘犯了难,“这可咋好呢?”她不觉又瞅了一眼三叔,但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知道看了也是白看,没用!寻思了半天,小敏娘一咬牙,“那就四万八吧!这个数吉利。” “没错,这绝对是个吉利数!”三叔对着几个人一笑,大家飞眼看去,他早晨吃饭时残留在牙缝里的绿菜叶豁然入目。 “三叔啊,你老先歇会儿,中不?”小敏娘央求着三叔老大人,让他到一边凉快去。 葛桂兰也想着要教训三叔一下,可她却被小敏娘给气乐了,“呵呵!使了这么大的劲才降了两千块,你的手笔可够大的呀!别忘了,小敏嫁过门后还得要俺们家供她吃供她穿哩!想想吧,是这么点小钱重要,还是你闺女以后的日子重要?”她给小敏娘出了一道选择题。 “当然是俺们家闺女的日子重要哩,不过两千块也不是小钱呀,都够俺活两年的。” “哎,小敏娘,两孩子要是结婚的话,你们家能给陪送什么嫁妆?”好半天没吭声的季卫国突然说话了,而且一张嘴就问到了点子上。 “这个……”小敏娘为难的四下看了看,“俺家的情况你们也瞧见了,当初为了给俺老头子治病,能变卖的都变卖了,真是什么也拿不出手啦!”她悲从中来,连叹气的底气都没有。 “你看看你们家,连嫁妆都没有,怎么就好意思跟俺们要那么多的彩礼钱呢?你闺女要是过了门,俺还得给她花钱置办东西,到时候又要花出去一大笔。” 季卫国说这话时没想过,他们家给秋月出的所谓「嫁妆钱」,也都是从刘家搜刮过来的。 小敏娘仍是没法接这话,她现在肚子里没了词儿,苦水倒是攒了一大堆。 “这样吧,俺划个道,你看中不中。”季卫国连续眨了几下眼皮,挤出来个主意。 “俺家什么都不要,你家也什么都不用出,俺给你两万块钱,这事就扯平了,怎么样?” “俺说她大哥,做人做事可不能做绝咯!”三叔一改常态,关键时刻突然发力。 他对着季卫国愤然说道:“人得讲良心,你看这家孤儿寡母的,多不易啊!你就手下多留情吧!人家都惨成这模样了,你还这么狠的砍价,谁看了都得心寒!俺告诉你们,老孙家的人还没都死绝喽,甭想欺负俺们!” “你算是哪根葱哪颗蒜?这里有你什么事?瞎掺和什么!”葛桂兰勃然大怒。 三叔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俺是她家的长辈,三叔,这事俺做得了主!” 面对季家人的恶劣行径,面豆三叔突然小宇宙爆发,瞬间变成了铁蚕豆。“五万!一分也不能少咯,要是不同意的话你们尽管起身就走!” 三叔的突变令小敏娘为之一振,心说这老头没白请,关键时刻还是能帮俺说上话的。 但她惊喜之余又不免担心起来,怕季家人会真的起身就走,那她可就白忙活了。 为了找人帮着提媒,已经花出去五百块钱的好处费,眼下这桩婚事要是砸了,岂不是还要再花上五百块。 而季卫国也不禁担心起来。小敏他已见过几次,模样很端正,挑不出有什么毛病,配自己的儿子还真挺富余。 对于这桩婚事,女方无论是价钱还是长相都很随自己的心,要真是搞僵了的话,恐怕再难找到这么便宜的儿媳妇。 最终两边都做出了妥协,小敏娘在三叔的通力配合之下最终将彩礼的价格定在了四万八。 季卫国之所以会做出让步还有一个原因,他又惦记上了孙家的房产。 小敏是个独生女,她爹已经死了,有朝一日小敏娘要是归了西,这孙家的房产就是他季家的,这个买卖真是太划算了! 不过在做出让步的同时他又增设了一个小小的条件:小敏要将她在外打工时所赚的钱当嫁妆给带过门去。“没啦,都给她爹看病花光了。”小敏娘实话实说。可季卫国就是不信,“只要你应下了就好!”他总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女儿能以残枝败叶之身嫁到城里,小敏娘欣喜若狂,迅速与季家定下了「交款付货」的时间。 打了一辈子雁的季卫国到底被雁啄了眼,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次已经栽了。 葛桂兰以女人的感性直觉认为这个小敏最好别娶,没准她以后会为季家带来什么挥之不去的麻烦。 而季卫国则以男人的理性进行了分析判断,他认为这门婚事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 最后两人的思想虽是统一了,但又不禁同时为那几万块的彩礼钱而发愁。 近五万块钱啊!过不了几天就要归了人家,早知道当初生孩子时就应该全特玛生女儿。 尽管这个价格已经便宜到了家,可季卫国两口子还是心疼不已。就为这,两人又是吵架又是上火的,嘴上的大泡起了好几个。 季卫国的想法很现实,他要尽快给儿子办完婚礼。成家才能立大业,儿子只有结了婚才能够收下心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去生活。接下来,季家的香火将会连绵不绝的延续下去。 而葛桂兰的想法很「天真」,她还在沉浸于无边无际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 没准儿哪天自己家会来个咸鱼大翻身,然后就有女明星跑上门儿来给她做儿媳妇。 那时候的自己风光又长脸,家里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地有客上门,都是奔着一睹明星儿媳风采来的。 “娶个女明星当儿媳,那绝对是个爆炸性的大新闻,把整个山城都震得嗡嗡响,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她从梦中笑醒了。 第73章 秧子的婚礼 03 刘青山也醒了,是被惊醒的。他梦到有块巨石压在了自己的背上,站不起来也爬不动,急得大哭,然后就醒了。 他还在梦境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老丈人,好像是在前半夜梦到的。 刘青山给自己解梦:这预示着过不了多长时间又要破财,数额或许将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正月初三的中午,刘青山跟着媳妇又回到了山城。这个破地方已经让他受够了,每次来此都会麻烦不断,乱七八糟的膈应事儿也是层出不穷。 他本以为这回秋天还会继续找茬和他开战,却没料到舅哥跟换了个人儿似的,非但没惹事生非,反而变得与他亲密无比。 这让刘青山特别不适应,总有着一股要吐的感觉。心说这小子可能是上次被打醒了,挨了两个大「电炮」才知道自己是谁。 还是老规矩,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大家却都没动筷,在对着老两口一顿热火朝天的感恩表忠心后,葛桂兰这才让大家开吃,不过她的煽情表演才刚刚开始。 “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说女儿筷子位置拿得高,她将来就会嫁得远远的,远离父母双亲远离兄弟姐妹。这话现在看来是一点也不假哩!”她摇头叹息着。 青山知道丈母娘是在说秋月呢,就等着她往下讲,看她此言到底是何用意。 葛桂兰继续幽幽说道:“秋月以前吃饭时拿筷子的位置就高,结果就嫁到了省城。娘发现她如今手抓筷子的位置更高了,怕是以后要出国哩!” 大家不由得一阵的哄笑,秋月也笑着问老娘:“那你看俺以后要出哪个国呀?” “依俺看哪,咱家就数你的出息大,将来一准儿和青山去美国当公民!” 葛桂兰觉得老美的名声最大,把俩孩子「悠」到那儿去,是对他们最高的褒奖和赞美。 果然,刘青山听了这话乐得合不拢嘴,虽然他也知道这就是葛桂兰又放的一个没影的屁,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比骂人要好听。 既然丈母娘难得的说了好话,那自己也得表示一下。于是他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谢谢咱妈的金口吉言了,有了您老的指示,那咱从今以后就要奔美国使劲啦!” 屋内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声。然而葛桂兰却没半点的笑容,她特严肃特认真地对秋月说道:“若真要是那样的话,你以后想要回趟国可就难咯,再想见爹妈的面,再想和兄弟姐妹们亲近,更是难上加难哩!” 葛桂兰把戏说当成了真事对待,让人不禁好笑,可她还是继续发挥。 “现在不好好孝顺你的爹妈,不好好亲近你的兄弟姐妹,不尽可能的为家里做些有用的事情,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恐怕就没有咯!” 秋月不再笑了,她要哭。她又想起了以前不能经常回家的时候,感伤乍起。 葛桂兰看到三姑娘的表情有了变化,心头一乐。原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晚上将要进行的家庭会议做引子呢。 夜晚,季家灯火通明,家庭会议按时召开。 议题只有一个:二儿子季秋天婚礼的费用。 “四万八的彩礼钱俺们已经在年三十前给孙家送去了,结婚的日子也已敲定,就在阴历二月二。”季卫国大概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刘青山用手机查了一下日历,那天不仅是龙抬头,还是315的打假日。秋天的猪头也要在那天冒充龙头抬一抬,危险!别让打假的给头打爆了。 葛桂兰又紧跟着补充了一个好消息:“这次去送钱可没白去,还是你们的爹有水平,对小敏娘三言两语的那么一白话,就劝动她又返了俺们三千块钱。真是太有才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也没那么厉害,劝人哪有这么容易的,也是溜溜的用了大半天呢!那个老太太刚开始还像头倔驴似的啥也听不进,最后还不是被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给拿下了。”季卫国看似在谦虚,实际上是在显功。 “咱爸是谁啊!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呀!”佟振东第一个冲上去拍马屁。 “你爸是老将一个顶俩,那俺呢?”葛桂兰习惯性的开始挑理。 佟振东心里一哆嗦,赶紧对着丈母娘恭维道:“咱妈是老帅,一个顶四个!” 季卫国对老伴的此举非常反感,但他没有就将帅的问题再讨论下去,因为他不想再跑题。 “三千块钱呢,俺咋没看你们给带回来?”秋天惦记着钱的下落,担心被老爸老妈给截留了。 “美中不足啊!”葛桂兰遗憾的说道:“这钱是当作小敏的嫁妆钱给带过来,不是直接给俺们的。” 秋天这回放心了,“管他呢,只要是能拿来回来就成!” 刘青山忽然就秋天的婚事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两个人只见过一两次,没相处过也没谈过恋爱,没有感情就结了婚,这就是传说中的包办婚姻吧?” 三女婿的话立即引起了老丈人的强烈愤慨,他欲对其进行严正的交涉与抗议,却又忍下了,因为一会他还要跟三女婿求援呢。 “是这么个事,两口子结婚不见得就必须相处过,以前人们都这么干,先结婚后谈恋爱在以前很普遍,很正常。” 季卫国难得逮着机会给三姑爷上课,他耐着性子给刘青山解释着,“你比如说在战争年代,要是哪个当官的看上哪家漂亮的姑娘或是哪个好看的女兵,上面就会出头,立马给他们张罗办婚礼。 在这之前不也是谁也没见过谁么,不也是互相没谈过恋爱么,人家后来不也是恩恩爱爱的过了一辈子么!” “这话也有道理。”刘青山点了点头,又来了一句:“但毕竟咱们还不了解对方啊!” “你咋还没完了!”着急进入下一程序的季卫国在心里嘀咕着,他把眯缝眼一睁,对三女婿说道:“放心吧!俺们都了解过了,这家闺女啥毛病也没有,长得好看,人又勤快,名声也好得很,给俺们当儿媳妇错不了。” 此前季卫国借着会亲家的机会特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想打听打听小敏的情况。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个村子的人都事先做好了扣,相约在外人面前绝不提及小敏的不幸遭遇。于是村民们对季卫国谈起这个姑娘来,就是一个字,好! 趁着没人再出声,季卫国冲老伴微微一点头。葛桂兰心领神会,她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道:“四万八的彩礼钱俺家已经出手了,但是这四万八也是俺们家的全部家底,你们知道俺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吗?你们知道彩礼钱给出去后预示着什么吗?”她面色凝重的向孩子们提问,可没人能回答。 “俺们老季家已经倾家当产啦!”葛桂兰突然五官挪位,情绪激动的高声叫喊起来。 大家也都被这一嗓子刺激得猛然一惊,不过她又迅速恢复了常态,用特沉重特低缓的语调说道:“接下来秋天办婚礼的费用,就要全靠外援咯!可转着圈儿地瞅瞅,也没谁能来帮衬俺们家呀! 这怎么办?这就得需要咱们自力更生,内部解决。也就是说,现在得全靠你们几个姐妹的扶持,全靠你们当姐夫和妹夫的出力了咯。”她说罢便表演性地抽泣了几下,似要落泪。 接着她缓缓站直了身子,然后非常郑重其事的对秋菊两口子和秋月两口子各鞠了一躬。 “俺先代秋天谢谢你们啦!要是帮俺们过了这个坎儿,俺从今往后管你们叫爹妈!” 大家哪能受得了她这一套,纷纷站起身来去扶她,秋月和秋菊更是搂着娘哭了起来。 秋月抹着眼泪对母亲说道:“妈!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再怎么着你也用不着这样啊!帮二哥是俺们应尽的本份,俺们当儿女的肯定会替你和爸分忧解难的,你可千万别难心啊!” 葛桂兰搂着两个姑娘,不用酝酿直接就放飞情绪扯着嗓子开嚎。 苗苗不知所以,看着妈妈与姥姥三姨哭得甚欢,把嘴一咧,稀里糊涂的也跟着哭。 “这大过年的,都瞎咧咧个啥!嚎丧呢!”季卫国一声厉喝,这才止住了妇妇团的小合唱。 秋季没跟着哭,反而笑出了眼泪。这出场景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机会难得,她要尽情的欣赏。 “现在就说正事吧!”等着众人的情绪都缓和了下来,季卫国亲自出马。 “现在的情况是,俺们家一分钱也没有了。为了筹集秋天的婚礼庆典钱,俺就只能搞硬性摊派!” 他煞有介事的对大家宣布道:“俺现在就布置任务。能做到的你就尽量去做,做不到的你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任务指标给完成了。 俺的要求其实也不高,秋菊和秋月每家必须拿三万块,谁也跑不了。秋季有多少算多少,全部充公!” “怎么样,都表表态!部队出击之前不是都讲究要进行誓师大会吗?你们也得弄个动静出来呀!” 葛桂兰像个政委一样,双手叉腰的站在屋当间,对着孩子们进行着战前总动员。 秋季没吱声,她斜躺在炕上摇荡着二郎腿,似乎这事跟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不是她跟秋天的感情不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钱,兜里面就有个千八十块的,只管拿去好了,对她无甚影响。 可刘青山不干了,什么就三万块呀,你们季家人八辈子没见过钱吗? 咬人都不带吐骨头的,凭什么我们必须就得出三万块呀? 两家三万加起来那就是六万哪,办个小婚礼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他翻楞着眼睛,看了看老丈人,又看了看老婆。 也许是季卫国看出了三女婿的心思,便说道:“俺给你们提出来三万块钱的要求,这是有实际依据的,这个数是俺经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考虑后才得出来的,那叫深思熟虑,不是想当然的张嘴就说出来的。” 他开始逐项提出用钱之处:“你们想想看,咱们光是办婚礼就得一大笔费用吧,什么婚车了、酒席了、请司仪了,还有婚礼录相什么的,那全是钱哪! 除了婚礼之外还有很多用钱的地方,像婚纱照,布置新房,置办家具,这都是大份啊。 婚礼过后俺们还得正常的过日子吧,不能说结完婚就掐脖不吃不喝了,这又得用钱哪。 众人拾柴火焰高,你们两家一齐凑点,既伤不了元气,又能解决大问题,这是最佳的分配方案哩!” 老丈人是要堵我的嘴呀!刘青山瞧了瞧佟振东,心说大姐夫身子板小,心眼儿更小。 三万块钱呢,还不得跟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一样,且先看看他又是如何反应的。 佟振东此时也正歪个脖子偷偷地瞅着刘青山呢,他也想等着看热闹,想让连桥先开第一枪。大姐夫和三妹夫就这样互相瞄着,谁也不先言语。 屋子里只沉寂了一小会,可有个人却像经历了一辈子的岁月一样,都急得快疯了,此人正是秧子季秋天。 他抓耳挠腮的就像个弹簧猴一样,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后又站起来,大肥屁股把椅子都快砸塌了。 “都痛快说句话,赶紧表个态呀!你们倒是答不答应?”秋天没法不着急,这关系到他的终身大事。 他都长了二十六七年了,能活到这个岁数,不就是为了要娶个媳妇么!现在大家都不吱声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让他再憋上二十多年吗? “哎哟妈呀!人家结婚娶媳妇是喜事,都开心得要命。可俺们家娶儿媳妇就是一场浩劫啊,弄不好就要把俺给逼死了,怕是要变成丧事咯!”葛桂兰又干嚎了起来,干打雷不下雨的,她这是在变相的向女儿施压呢。 季秋菊受不了这动静,她忍不住的首先表态。“俺弟弟结婚用钱,俺这个当姐姐的就得拿出个当姐姐的样来。平常再怎么用嘴秃噜都没用,关键时刻才能看得出来,谁对谁是真心,谁对谁是假意! 现在我表态,坚决拥护爸妈的决定,俺们两口子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支持爸妈,俺就算是把房子卖了,也要把秋天的婚事给风风光光的办下来!过完初五俺就把三万块现金给你们拿过来,让别人都看看,啥才叫真正的姐弟亲情!” 第74章 秧子的婚礼 04 佟振东听到老婆的表态大惊失色,吓得差点没抽过去。“那啥,媳妇你先别激动!你弟结婚俺是应该支援点,但俺家哪有三万块钱给他呀!你莫不是真的要卖……” 还没等说完,就被秋菊轮起一巴掌扇到后背上,一下就把他的小罗锅给拍直了。 “把嘴给我闭上!要不然下一巴掌就抽你脸。秋天是俺的亲弟弟,他结婚俺能不出力吗?家里面有困难,俺们当大姐大姐夫的能没个样吗? 关键时刻你当大姐夫的掉链子,不是往我脸上给抹黑么!我跟你说,当大的就应该有个当大的样!这事儿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秋菊就像训儿子一样对老公厉声而斥。“先把身子给坐直溜喽,俺问你,你同不同意?” “你都做主说了算了,俺还敢不同意么!反正家里的钱都握在你手里,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了,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佟振东想,左右自己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老婆也不能真的为此就把房子给卖了,她爱怎么吹就怎么吹吧! “倒霉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秋季一看老大还动上手了,赶紧过来捡乐子。 秋菊把身上的横肉一颤,耀武扬威地说道:“还敢上房?不答应连床都不让他上!对付这种败家老爷们就得狠点儿,不是他亲弟弟他当然就不上心了!” 葛桂兰迅速把哭脸换成了笑脸,大拇指一挑,“看看!看看!还是俺们秋菊有个当大姐的样。这事必须得让别人都知道知道,俺们老季家这几个孩子,那兄弟姐妹之间的情义是最伟大的!杠杠的!谁都不好使!” 刘青山听出秋菊话里有话,秋月也感觉出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大姐为了秋天的婚事竟然这般的玩命出力,而且是少见的痛快。 以她对大姐家的了解,三万块钱对她们而言也算是个天文数字,不见得能一下子就拿得出来,弄不好大姐真是要借钱帮秋天结婚。 秋菊的榜样力量显然发挥了作用,三妹在她的豪爽作风熏染下精神为之一振。 “为家里报恩的时刻到了!”秋月拿准了主意,她要让父母知道,她这个三女儿也不是白生白养的! 季秋月要支持娘家,首先就得需要老公来支持自己。没有刘青山出钱出力的作后盾,她也只能是从精神上支持娘家而已。 于是秋月就用那双充满了无限深情的朦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公看,这种看法,青山是懂的。 刘青山果然看懂了老婆的眼神,于是在和秋月用眼神沟通了一下后,他举手示意,“俺要上厕所!”他前脚刚出门,秋月后脚就跟了出来。 想要尿遁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是要找背人的地方商量一下,这钱怎么个出法,出多少。 “老大两口子都松了口,那咱们也别硬撑着了,跟大姐家比,咱们的经济条件不知要好过她家多少倍。 大姐手头那么空都能做到,咱们也不能差事啊!我这个当妹妹的更不能在这种时候输给大姐。要不然丢了脸不说,爸妈和二哥还会记恨我一辈子……” 秋月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姐一样,也出三万块。为了达到自己预期的目标,她又适时的提醒老公:“别忘了你可答应过我,你说俺家要是真有了大事你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现在二哥要结婚,这个事就够大,你得火力全开的冲锋陷阵吧!再说你们家还亏欠着俺家彩礼钱呢,拿出来这点钱就当是补尝吧!” 小两口在外面嘀咕了好半天,青山最终仍是没给媳妇一个准信,他不置可否的挠着脑袋,声也不吱的就往回走。秋月心怀忐忑赶紧追了上去,跟着青山进了屋。 葛桂兰一见二位回来了,便笑道:“去了这么长时间,俺还以为是三姑爷掉进了粪坑里,正准备拿着漏勺去捞你哩!”大家一阵哄笑。 “不好意思,有点火大,干燥!”青山也打着哈哈,心里却是十个八个不愿意。 “既然大姐和大姐夫都这么积极,那我们两口子也不能落后呀!”青山一边看着老婆一边发了言。 他又转过身来,面向大家慷慨激昂的说道:“二哥急用钱,我们两口子是肯定不会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大家都是秋月的家人,那也就都是同一家人嘛! 秋月的孝心比谁都重,她总是想着要为家里多做些事情,这一点我非常理解。 所以,做为秋月的老公,我觉得给二哥的婚事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对于咱爸咱妈的决定,我也是跟大姐一样,绝对的支持! 虽说困难很大,但我们也是能够克服的。请大家放心吧,过几天咱们就把钱给送过来。三万块,肯定不会少你们一分的!” 刘青山忍着巨痛砸出巨款,顺便为秋月送了个大人情。他嘴上冠冕堂皇说得轻松,心里却如刀绞,这令他想起了昨夜梦中压在背上的巨石。 不过将心比心,生活条件不是很好的大姐家都能拿三万出来,自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秋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高兴得蹦过去抱着青山的脑袋就啃了一下,她没想到老公会这么通情达理,句句都说到她的心坎窝上。 青山今天的表现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既给自己争了面子也给娘家添了大实惠,幸福感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 “这就对咯!一个女婿半个儿,真没拿俺们当外人,秋月跟你算是跟对人哩!”季卫国开心得要命。 当初眼见着刘青云两口子把钱给到刘青山的手里,他就知道这笔钱跑不了,最后都得划拉进他的口袋里。眼下就有一半的钱轻而易举的到手,再使点劲另一半也是跑不了。 “这哪是女婿啊,这哪是半个儿呀,简直就是全套的亲生儿子啊!”葛桂兰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巴掌拍得震天响。 “青山啊,妈就知道,数你对俺们老季家最为忠诚了!你的好妈全念着啦,啥也别说了,往后后你就是俺的亲生儿子,俺就是你的亲生妈!”她哽咽着握着三姑爷的手,使劲地摇晃着。 “不是要管我叫爹叫娘么,怎么又成了你的亲生儿子了?”刘青山在心里给自己讲着笑话,以慰心灵之伤。 佟振东也在等着听二老的表扬呢,可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竟连一个「谢」字也没对他讲。 两个老家伙只顾着跟刘青山转圈,就像两只苍蝇围着一坨屎样飞来飞去地乱嗡嗡着。 他们满嘴都是三女婿的好,却对他这个大女婿的功劳只字未提,甚至连眼皮都没夹一下。 同样都出三万块钱,待遇咋还不一样呢?刘青山家出三万那只能算是放血,俺家拿三万块钱那就是要命! 给你们出钱还不招你们待见,俺特玛差哪了!心里不平衡的佟振东咬牙切齿地瞪了瞪眼前几位大头蒜,一赌气跑到了院子里,又蹲到老地方去抠假山石。 秋菊一看不对劲,闹不好老公可能要坏她们家的好事,就赶紧跟了出来。 她对着佟振东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低声道:“你个熊玩儿意,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可告诉你,别给我瞎添乱子整出事儿啊!现在你跟着我老实的待着,听我的话,等回家后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佟振东傻傻的看着媳妇,不知她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这么大的人了,上厕所还得让人跟着,真是丢砢碜!”秋菊拎着佟振东的脖领子又回到了屋里,笑眯眯的解释着他们两口子一起出去的原因,暗地里又把刘青山损了一下。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秋菊两口子才带着孩子起身回家。 葛桂兰意犹未尽,还要跟孩子们再唠唠,可大家都困坏了,没人理她,全都穿进了被窝。 半夜一点来钟,睡得正香的刘青山又被丈母娘掀了被窝。这老太太的癖好可不咋的,总是对堵女婿的被窝情有独钟。 “你爸想跟你喝两杯,快过去吧!”葛桂兰像阵风似的转出了屋。秋月也被闹醒了,两个人迷迷糊糊穿上衣服。 “都几点了,连个安稳觉都不让睡,烦人!”刘青山不满的嘟囔着。 秋月打着哈欠也是一脸的疲乏,“可能是二哥的婚事有了着落,爸妈都高兴得睡不着吧!” 等他们过去一看,可不是喝两杯那么简单。又是一大桌子的菜,而且全都是新做的,晚上那顿饭剩下的菜一样也没端上来。 “这都后半夜了,咋还弄出正餐来了?”青山揉着眼睛搓着脸,他脑子里的瞌睡虫还没跑净呢。 “晚上你也没咋吃好,妈看着心疼,给你好好的补一顿!”葛桂兰笑眯眯的说道,她就像看着亲生儿子那样看着三姑爷。 “我吃好了,到这就跟到家一样,你见我什么时候在吃饭时装假?”青山跟丈母娘互相客气着。 说话间,秋天和秋季也都凑了上来,他们不用叫,是闻着味就飘过来的。这两位眼皮还没睁开呢,坐下就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你俩还懂不懂规矩,青山还没动筷呢,你们就先下手,没教养!” 季卫国的一声吆喝不仅把一对儿女给唤醒,同时也将三姑爷的睡意完全驱散。 “这么正式的捧我,此中必定有问题,难道是又要有什么事求我?” 完全清醒过来的刘青山迅速做出了判断。经过长期的斗争磨练,他对媳妇娘家的套路基本已经了如指掌,并形成了条件反射。 毫不夸张的讲,现在只要是季家人一撅屁股,他就能知道这帮人会拉出几粒粪蛋儿来。 刘青山完全猜对了,丈母娘大半夜的起来弄出这么一大桌子的菜,确实是有事要相求于他。 就在大家刚刚睡下后,葛桂兰忽然又来了主意,而季卫国也产生了一个想法,老两口子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婚车。 季卫国是为了要省钱,葛桂兰是为了要图面子,他们又不约而同瞄上了省城身份的三女婿。 于是两人一商量,趁着刘青山还没走,借着这股热乎劲,赶紧就把婚车的事给定下。这样一来,他们的压力就又卸下去一大块。 葛桂兰在敬了刘青山一杯后,才把话慢慢给透了出来。她说准备在正月里让秋天和小敏多见几次面,现在毕竟不是旧社会,还是让两个孩子先在一起处处,互相熟悉一下。 季秋天闻听此言鼻血差点没从眼窝里冒出来,他急忙忙问老娘,哪天带他去看媳妇。 “初六就带你去,看你猴急的样子!到了那可千万别丢人现眼啊!”葛桂兰没好气的应着儿子,因为她讲话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这上。 “这大冷天的,俺还要带着这么个玩意往小敏家那边去,为了儿女可真是遭了罪啦!冬天坐车就是不方便!”葛桂兰忽又似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 “哎,这一说到车,俺倒想起件重要的事来,俺们的婚车还没着落呢!”她转了一大圈,这才把话引到正题上。 青山也基本上掌握了岳父岳母的意图,便顺嘴说道:“这事不能耽误了,你们还是早点去中介把婚车给定下来吧。” 葛桂兰又是一拍大腿,“可不是,不过这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等青山细问原由,她便迫不及待的说出了想法。 “在山城办婚礼,大家最看重的就是排场,要有面子。而且光是有车还不够,更要看是哪来的车,是什么牌子的车。 妈有意想请你帮帮忙,看能不能在省城给张罗来几辆牌子叫得响的婚车。你要是能把这事给办妥了,就又为俺们家立了一件大功,而且是功德无量。” “照俺说,在山城结婚用省城牌照的车,那才是倍儿有面子!”季卫国站起身来,主动给三女婿的杯子里倒酒。 刘青山也要起身以示尊敬,却被老丈人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他没想到老头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第75章 秧子的婚礼 05 “三万块钱你都答应了,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费费心从省车凑个车队过来,你舅哥结婚有面子,你这个当妹夫的脸上不是也有光嘛!俺知道你有车的朋友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季卫国一边给三姑爷倒着酒,一边提出了具体的要求。“也用不着太多,有二十来辆的就行了,牌子当然是越名贵的越好!” 青山没吃也没喝,而是手拿筷子沾着酒在桌子上画起了圈。 看到他板着个脸的样子,老两口明白了,这是要拿一把呀! 于是季卫国就把准备好的一箩筐高帽子全都扣在了女婿的脑袋上,可是好话说尽这小子仍是没有一点的反应。 刘青山画圆圈并不是在咒诅谁,更不是想就这事拿岳父岳母一把,其实他正在心里面算着账,现在还没匀出功夫来搭理丈人和丈母娘。 请朋友帮忙?说得轻巧,谁会为你白出婚车。按照当下市场价最低的标准来算,普通婚车的费用是二百块钱左右,头车的费用也在五百块钱往上。 这都是指一般的轿车而言,要是想雇名牌的好车,价格翻一倍也不止。 另外从省城到山城路途遥远,你总不能让人家跑土道过去吧,既耽误时间又脏了车身,换谁也不能同意。 走高速的费用再加上油钱每辆车又要搭进去一二百,这样算下来,一辆普通的婚车就要消费四五百块钱,二十辆轿车得多少费用? 那就是一万来块呀!这还没算头车的费用呢。还想要车队,干脆要我命好了!刘青山在桌子上画了一大片的小圈圈,他脑子里的账目也逐渐清晰起来。 “好老公,你就快答就了吧!”秋月娇滴滴的抱着青山的胳膊晃来晃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雇婚车的行情,更不懂得这里面存在的利害。 “咱先不论牌子和数量,单说这道路的问题。来回路程太远了,还要走高速,谁知道车子在路上会有个什么闪失意外的,要是那样的话,谁来担这个责任,谁能赔得起?”刘青山想把这事给推脱掉,就故意弄出一些严重的问题来吓唬老两口。 “还没咋地就说丧气话,俺们家哪能那么倒霉!俺儿子结个婚就能把婚车开沟里去?笑话!”葛桂兰把脸子拉了下来,她认为这是青山在给她家下咒。 “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做事一定要想得全面些,都考虑周全了才行,可千万不能凭着一时的心血来潮做决定。要不咱们等明天再说吧!”刘青山现在不缺吃不缺喝,缺觉。 他想等自己处于真正的清醒状态时再对付这事,不然脑子一短路就又要上套了。 季卫国和葛桂兰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行!”他们执意现在就要把婚车的事给敲定下来。 “我现在真的是太困了,这么重要的事,等我明天精神头足时再研究吧!”刘青山开始装熊。 可季家老两口哪能容刘青山赞足精神头,他们要趁热打铁来造成紧张感,所以是不会给女婿留出时间的。 利用高强度的作业阻断刘青山的理性思维,让他没有喘息思考的机会,直至把不平等的条约签下,这一招很好使,是葛桂兰跟一个保险推销员学的。 季家人做人做事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他们恬不知耻的贪婪欲望永远也不会有个尽头。 他们也是极为「勤奋」的,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要留出半拉心眼来算计别人。 高僧圆寂之后能炼出舍利子,而他们死后没准儿能化成一大堆的算盘珠子。刘青山这辈子能遇到季家人,真就是他前世修来的造化。 听着季卫国和葛桂兰没完没了的嘚吧着,刘青山尽量做到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但是季秋月掺和进来了,她的一席话就像一阵大巴掌,将刘青山的脸抽得火辣辣的痛。 “刘青山,我就是没声没响嫁到你们家去的,你知道我心里面装着的遗憾有几斤几两吗?你知道这种遗憾对我造成的伤痛有多大吗?你们家可一直欠着我呢!” 季秋月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突然翻起了老账本,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刘家给她造成的伤害。 刘青山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想法。 “我现在不需要你给我补偿这种遗憾,但我也不希望我的经历在我二哥二嫂的身上重现,我现在的想法就是,让他们能够风风光光、排场气十足的把婚礼给办了。你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秋月牵强地把这两个本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有意让刘青山通过给二哥操办婚事将功赎罪。 “我也没拦着你们风风光光的办婚礼呀!”刘青山没想到媳妇会暗下杀手,这让他措手不及,只好装起傻来。 “哎呦呵,这肚子怎么突然疼上了!不行了,我得赶紧上趟厕所。”他没等别人搭茬,抬腿就往外面跑。 这点儿小伎俩哪能瞒得过季家人,这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于是秋月也被打发出来,季卫国格外开恩,允许他们再研究一下。 “你怎么回事?跟我们家人还玩这套!”秋月追出来后使劲推了一下老公,觉得他做的太过分了。 “一万块,最少得一万块。”刘青山冲着老婆竖起了中指。秋月一巴掌把青山的手打了下去,“什么一万块?你想说啥?” “租婚车的钱,得花一万块!” “什么?怎么会要这么多的钱?你别唬我啊!”秋月惊呆了,她以为要不了两三千块就能解决,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数。 刘青山摇头叹气地说道:“不明白你就别跟着瞎掺和!在你们山城没准三千就能全搞定,但要是把省城的车调过来,最少得一万块,这还不算头车的费用。” 秋月彻底傻眼了,“天哪,这可怎么办,一万多块呀”说完话就急得要掉眼泪,这回她就是再顾家也得掂量掂量轻重了。 “这事压根就不能管!” “那不行!我总不能在外面转一圈后就告诉爸妈说不管了呀!” “没别的办法,要么咱就再出一万块。”青山显得非常放松,他把包袱暂时扔在了媳妇的肩膀上,让她先替自己扛一会儿。 “一万块太多了!要不咱们少弄几辆过来?”秋月这回泄气了,开始让步。 “有了!”她忽又来了主意,“厂里的小车你借用一下呗,还是免费的!” “你胡说什么!疯啦!”刘青山被气得跳了起来,“我告诉你啊,别跟我打厂里的主意,现在我可是处在危险期,得万事小心,否则小命难保!” “什么呀就小命难保,你没事也就唬唬我这样胆小的!你不是还有那些哥们吗?求他们帮帮忙吧!” “有车的就六位,能不能来还另说呢!”刘青山不想把朋友们都给卷进来,一切无法预知和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他可不想朋友们因为自己而有什么意外的损失。 “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呀,求你了,二十辆车变成六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爸妈说呢!”秋月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的多嘴。 秋季已经回屋睡觉去了,秋天也趴到炕上打起了呼噜,现在他对自己的事情再也不用上心了,反正有群傻子在替他张罗着。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等着入洞房。 “嗯……这车可不是白求的,我还得给人家拿三千块钱呢!” 刘青山对老丈人说着自己的苦处,秋月也是破天荒的把胳膊肘拐向了青山,她正在为自己的多嘴而付出代价。 “说这些没用,俺的排场咋办哩?”葛桂兰又要犯犟,现出一张驴脸昭示着她前世的身份。 “那好办,你在本地租一些轿车就可以了,又经济又实惠,排场又出来了,多好!”青山希望丈母娘能够自己解决剩下的问题。 “不行,俺要的是大排场,山城牌照哪有省城的牌照阔气,就得省城来的车才能挣面子!” 葛桂兰一心想着要如何能为自己摆阔气,所以对女婿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光要阔气,哎——还得要省钱,哎——省钱才是硬道理!哎——”季卫国像撒癔症似的及时补充着重要的要求。 “哎你个头啊!牙疼是怎么着!”青山心里骂着,嘴上还得劝着,“我只能给你们弄来六辆,想都要省城的车,那费用太大了,不值得。再说你我都负担不起啊,根本就行不通。” “那你说咋整,这事俺就让你办定了,换谁也不好使!”葛桂兰还是抓着三女婿不放,她把大鼻涕黏人的精神发扬得淋漓尽致。 “这个坑我一定得跳过去!”刘青山挠着后脑勺,终于挠出来一个损主意。 他学着葛桂兰的样子,一拍巴掌道:“我有个好办法,既能省钱又能把排场给摆出来。但我事先声明,我只管出主意,用不用的在你们,出了问题我也管不着。不过……”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啥呀?你看你这孩子,有话就往外说呗,咋还断片了?”老两口急了,催促着他赶紧往下说。 “不过就是风险系数太大。” “怎么个主意,咋还有风险哩?”季卫国不禁警觉起来。 刘青山又挠了挠头,“还是别说了,这个主意真不太好。” “你这败家孩子,你要么别说,要么就全说出来,现在说一半留一半的,故意逗俺们玩呢!有话赶紧说!有屁赶快放!” 葛桂兰的大嗓门把睡梦中的秋天震得肥脑袋一晃,他猪一样哼哼一声后,又侧过身子接着睡过去了。 葛桂兰回头看了看儿子,对着青山小声道:“屁再臭也得放出来,哀家恕你无罪!”刘青山一乐,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如此这般…… 季卫国听得后背冷飕飕的,葛桂兰却是不住的点头,大赞女婿有才,鬼点子多。 正月初六和正月十六,季卫国和葛桂兰带着宝贝儿子连续去了两次孙家,并约定在正月二十二就把小敏给带回山城。 一来是为了节省迎亲的费用和时间,二来是为了家里能多一个劳力,收拾婚房的活也不轻啊。小敏以后要住的房子,当然得由小敏自己动手收拾。 就在季家人兴高采烈的准备婚礼的时候,他们忽然得到了一条小道消息:这个地方因为沉陷要动迁了,但是要往哪迁,怎么迁,不知道。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准信儿传过来。 这个消息令季卫国又喜又忧。喜的是拆迁就预示着他将会得到一笔动迁赔偿补贴款,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他极有可能会一夜暴富。 忧的是婚房白收拾了,这下可赔了。另外动迁后要去哪找地方住呢? 这也是个大问题。想要再弄一套这样的小院是不可能的,这套院子相当于是绝版。 要是买楼房的话就得花费一笔巨款,还牵扯到装修的费用问题,这又是一笔花销。 而且每年都要掏一次冬季采暖费,没有尽头的掏钱,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大头。 葛桂兰听到信儿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查账本,然后列出了长长的一大串名单,上面全都是还欠着她们家礼的邻居们。 “这些人家的婚礼俺一个也没落下,俺们家的婚礼他们也必须得来,一个也不能放跑了!这要真是动了迁,就全特玛跑没影了,上哪去找他们?秋天婚礼的时候就是绑也要把他们都给绑来!” 初五从山城回来后,秋月就像个复读机一样,追着屁股从早到晚的对着老公就是一句话:“你啥时候把三万块钱给咱家汇过去呀?”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刘青山还是没个动静,就像忘了这个茬一样,根本就不提钱的事。 秋月严重怀疑他是变卦了,所以就加强了追击的火力,即使是在被窝也还是这句话。 这么大的事刘青山怎么会忘呢,他也不是在刻意的躲避。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份大礼他迟早是要给季家送去的。 但是具体要不要送三万块,他还在等待一个消息,只有这个消息被按了确认键,他这边才会出手。 第76章 秧子的婚礼 06 这天晚上秋月又问老公钱啥时到位,二哥婚事要紧,娘家那边已经急得火上房。要是再不汇钱过去,老妈可能就要亲自来省城取钱提款。 “急什么,我又跑不了!”刘青山被迫捐款三万还要被催账,心中的感受可想而之。 原指望用大哥大嫂给的八万块钱作个购房基金,然后争取在三年之内也就是2005年之前买个大房子。 现在可倒好,稀里糊涂的就被媳妇的娘家人给拐去了一半。 他在脑子里前前后后过了一遍,再加上这次舅哥结婚的费用,从自己的手里已然给秋月家送去了近六七万块钱。 虽说十五万的彩礼因为葛桂兰的原因没兑现,但实际上刘家被季家搜刮走的钱数已经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但即便是这样,季家人仍是认准了刘家还亏欠着他们。 懵懵懂懂娶了一个媳妇,没想到还要搭配来一伙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头。 这种搭配捆绑式的「销售」真是太坑人了,当然也是非常的折磨人。 老丈人、老丈母娘,大姨子、二舅哥,没一位是省油的灯,他们对自己亲女儿亲妹妹的婚姻不是拆台就是挖墙角,反正跟女婿一张嘴就是——要钱!要钱! 尽管如此刘青山还在暗自庆幸,多亏季家的老四是个丫头。 如果季秋季也是个小子的话,那么秋月的娘家人还不得逼自己卖血给他们筹钱娶媳妇! “香君!”刘青山的脑海里猛然蹦出来一个人影,没错,就是乔香君。 如果当初选择跟香君结婚的话,那还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显然不会的!两家人都是知根知底,家境条件也是门当户对,哪家也不会为了「平衡」资产而搞「劫富济贫」的勾当。 况且老乔头两口子都对自己视若亲儿,哪能会像季家父母变着花样的来折磨自己,再说他们也不是那种人品啊。 万般懊恼的刘青山心头掠过了两个字——后悔。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将婚姻进行下去。 他在婚姻关系中要奉陪到底的不只是媳妇季秋月,还有一肚子下水的老丈人,装疯卖傻的丈母娘,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姨子,还有一个专靠算计亲人为生的寄生虫舅哥。 至于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姨子还算好,迄今为止还不曾给自己添过什么麻烦。 刘青山觉得自己衰透了,自从结婚之后不相干的烂事就没断过,这全拜秋月的娘家人所赐。 认为自己倒霉到了顶点的他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刚刚开始的热身,K线图显示他的霉运其实尚在谷底。 等他有所适应之后,来自媳妇娘家的磨难便会接踵而至,并呈浪潮海啸般创造出一个个新的高点纪录。 “喂,跟你说话哪!你那三万块钱什么时候汇过去呀?”秋月一声吆喝把正在走神的刘青山给拉了回来。 “我妈一白天给我打了不下十次电话,你再不汇钱她就要亲自来省城啦!” 老丈母娘要亲自跑来省城,免不了又会威胁耍飙连骂带闹地折腾一通,这可使不得,说什么也不能给她机会跑省城来。刘青山终于开口说话:“你先往家打个电话问一问,然后再说。” “打电话问什么?”秋月不知道青山要问什么内容。 “你问问你大姐家的钱到账没有,要是她们一分没少的都到了账,我的钱立马就打过去。” 刘青山留了个心眼儿,他怕秋菊和佟振东瞎忽悠,所以一直在等着那两口子的信儿。 要是秋菊家的钱没到账,或是只出个一万两万的,那他在这事上一定会向佟振东看齐,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一肚子鬼心眼全都用在自己家人身上,真是屈了你这个材料!”秋月对老公的小人行径嗤之以鼻,她闷着气道:“要问你自己去问吧,我可嫌这种事丢人!” “打个电话有什么可丢人的?你要是不急就算了,反正这是你们家的事!”刘青山的一句又把老婆给惹毛了。 “我说你一肚子鬼心眼,真是一点也没委屈你!到现在还你家我家的,分得可真清啊!那你说我是谁家的?”季秋月越说越气,就和青山吵了起来。 就在小两口剑拔弩张谁也不让份儿的时候,季家人又适时打来了电话,终结了这场小规模冲突。 电话直接就打到了秋月的手机上,刘青山隔得远远的都能听见丈母娘在电话中的喊叫声:“秋菊家的三万块早就到账了,你们俩怎么还没动静?赶紧的,俺这边等着急用呢!” 刘青山听到后立即对秋月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用唇语说出四个字:明天到账! 秋月放下手机后仍是怒气未消,她继续对老公训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知道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你这张二皮脸就不红?” 她原想给青山弄点颜色看看,但是看在三万块钱的份上,还是决定暂且放老公一马。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老婆不记仇!”刘青山得意地哼唱着,他知道老婆现在有求于自己,就算是故意气她也没关系。 正月二十二,季卫国领着老婆和儿子又来到了孙家,要把儿媳妇给接走。 小敏娘为了迎接亲家的到来提前置办着酒菜,而小敏则是一边帮着娘干活一边哭。 她知道,自己走后老娘就变成了无依无靠的人,没有了自己的陪伴,母亲就要孤苦伶仃地面对生活中的诸多不易。 开饭了,季秋天主动跑到小敏的旁边,紧贴着姑娘的身子就往下坐。 小敏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却没离开原位,这令季秋天兴奋得几近抓狂。 这次他板住了吃相,甚至令人意外的没吃几口东西。期间他不断地在为小敏夹菜,仿佛这里是自己的主场。 当然,他的嘴也一直没闲着,拣着好听的忽悠着丈母娘,不外乎就是自己会如何善待媳妇。 “妈你放心,俺娶了小敏就绝不会亏待她,俺回去就拿个板子给她供起来,啥家务活都不让她干,就让她享福!” 小敏娘听着女婿的话非常高兴,甭管是真是假,能把这话说出来全当他是有这份心思。 吃饱喝得后季家人就准备起身赶路,小敏娘让他们再等等,说是要给闺女再交待些话。 眼见婆家人就要领走女儿,小敏娘的内心里其实难受的不得了。 她放不下也舍不得,又怕女儿到婆家后做事不周全而受刁难,就跟小敏细心交待着要注意的事情。 季卫国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皱着眉头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点吧,过几天你们不是还能见面嘛,咋这么磨叽呢!” 秋天也说他还要办一件天大的事情,需要着急赶回去,便催促着小敏赶快拎东西出发。 小敏娘又想跟亲家聊两句,主要是想拜托他们能够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哪知刚一张嘴就闯下了大祸。 她向前探着身子,满脸赔笑地哑着嗓子对葛桂兰说道:“亲家母,俺这丫头从今天起可就交给您啦,虽说你家儿子腿脚有点小毛病……”还没等她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被葛桂兰一句臭骂给截了。 “玛个臭X,谁家儿子腿脚有毛病!”葛桂兰一声尖叫打断了小敏娘的表白,接着她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个老太太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特玛腿脚才有毛病,你们全家的腿脚都特玛有毛病……” 可怜小敏娘面对毫无征兆的状况根本就没时间准备雨伞,葛桂兰那散发着下水道气味的口水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惊惶失措的孙家老太太听到葛桂兰歇斯底里的谩骂先是一愣,继而缓过神来,心怀胆怯的她非但没还一句嘴,反而还忍辱地拼命点头哈腰道着歉,那样子就如小鸡叨米。 “都怪俺这张破嘴哟!亲家母你就消消气吧!”小敏娘连扇了自己两巴掌,她考虑到女儿以后的处境,只想着别因为自己而让闺女在婆家受了委屈。 “妈——”被吓坏的小敏哭叫着拉住了母亲的手臂,一个劲儿冲娘摇着头,她想跟娘说不嫁了。 有这样一个疯疯癫癫撒野耍泼的老婆婆,嫁进这家不就是去送死吗! 小敏娘把女儿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硬生生的给拽了下来,并坚定地把她推向了季秋天。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啦,可不敢再错过哩!”老太太在心里叹着气。 即使女儿在婆家吃苦遭罪的,也是比她跟着自己在家里面受穷强。嫁不出去再吃不上穿不上,最后的结果就是穷死饿死。 小敏是哭着走的。哭她的人生,哭她的命运,哭她咋就不能跟娘托生在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里。 四万多块娘就把她给「卖」了,虽然也知道这样做全都是为了自己好,但她还是无法迈过心头上的坎儿。 今后自己会怎样,娘又会怎样,全都是个未知数。不由得她又想起了在外打工的日子,虽然没有休息日,却也还算自由,只不过做为一个女孩子来说存在着较高的风险系数。 娘这么着急把自己给嫁出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然而她宁愿不去嫁人。或者说,是不愿嫁给季家这样的人家。 低着头沮丧地跟在季秋天后面的小敏,就如被季家人擒获的战俘一样。 恍惚间不经意的一瞥,她被自己映在地面上的身影吓得心惊肉跳! 那分明就是一个戴了枷锁镣铐的犯人的影子!这个影子若是活着的,它将被送往集中营。 这个影子若是死去的,它将被引向阎罗地狱。小敏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才使自己从幻像当中清醒过来,她看到给自己领路的不是日本鬼子,也不是牛头马面和夜叉,还是那个圆滚滚的季秋天。 “别哭了,这大冷天儿的,再把脸蛋子给冻坏就不好看哩。”秋天劝着刚刚到手的媳妇,“过两天就跟你妈又见面了,有啥可哭的!” 接儿媳妇的任务胜利完成。当然,与儿媳妇一同被接回来的,还有那三千块钱,季卫国长出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在当地绝对就是个奇谈,没谁见过娘家往外嫁闺女还要倒给婆家贴钱的,虽说是以嫁妆的形式拿走,却还是直接交到了老公公的手里边。 季卫国前两次不是白去的,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从不会做无用功。所以经过了两轮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终于争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守在大门口的秋季看到就要嫁过门儿的二嫂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她要与小敏打个招呼熟络感情。 然而秋天却没给妹妹机会,他就像一辆失控的火车头,一下子就把秋季给撞了个人仰马翻。“急成这样,让屎憋的呀!”秋季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秋天骂道。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秧子季秋天确实是被憋坏了,他非常着急要解决问题,却不是消化系统方面的,而是憋了二三十年的生殖系统的生理问题。 当他拉着小敏猴急地窜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后,大家还是没能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包括小敏在内也是一头的雾水。 但是紧接着一阵叫喊与呻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把秋季和她的老爸老妈惊得目瞪口呆,老两口子这才明白过味来,敢情这便是秋天着急要办的那件天大的事情。 为了备战这个盼望已久且令人激动的时刻,季秋天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已经观摩了不少岛国小电影,不过那都是平面的电视画面。 而眼下却不同,活生生的媳妇就在眼前,他现在要跟真人真枪实弹动真格的。 听着儿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喊着号子,季卫国和葛桂兰老两口子被气得直抽自己的老脸。 “俺咋就生出你这么个浑玩儿意!门栓没插,窗帘没拉,大白天的成何体统!你就差这两天啦!” 季卫国气坏了,在骂儿子的时候把嘴巴张得老大,大得都能同时扔进去仨馒头。 他有心冲进屋去教训秋天,奈何屋里面战况不明,他身为老公公也不能就那么闯进去呀。 可秋天的荒唐事要是传出去被人知道的话,别说自己的老脸,就算是八辈子先人的鬼脸也都被丢尽了。 “奶奶个腿儿!”葛桂兰也被气抽了。“这刚进家门你就忍不住啦?灶台粮柜还没认清楚在哪呢,你就上赶着跟着老爷们往炕上爬。 憋疯啦!这还没到晚上哪!你还有没有脸?你是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有人养没人教的贱货!” 她叫骂的目标却是刚刚花钱买来的儿媳妇,不管怎么说还没算过门儿呢,就这样圆了房也说不过去呀。 第77章 秧子的婚礼 07 “乖乖,这就是圆房啊!”秋季歪着脑袋呆住了。从二哥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怪异,听那动静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舒服的还是难受的。 虽说自己平时总跟着一群野小子鬼混,但大家都是哥们似的处着,最多也就是搂肩抱腰地推推打打,再一进的事情从来就没做过。 另外也确实是没人敢对她做什么,这当然要归功于她老娘那令人敬畏的名气。 总之,对于她来说,这种从来没听过的叫喊声就如天籁之音,似人间绝唱。 想要了解个究竟的秋季不觉怔怔地往窗户边上走去,她想要上前弄个明白,看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幸亏老两口及时反应过来,一边一个,就像抬大盆一样把她给端走了。 季秋天成人了!他终于尝到了有媳妇的滋味。从这一天开始,秋季每天都能听到那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动静。 这声音每次响起都没个准时候,有时在早晨,有时在傍晚,有时在中午…… 每当这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声音回荡在小院里时,葛桂兰就会站在院里跳脚地大骂。至于为什么要骂,后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小敏的心里本来是很有负担的,但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曾经被传染的见不得人的病早已治愈,一直担心的「初夜落红」问题也顺利解决。因为秋天也是第一次,任嘛不懂,这才使得她轻松躲过了这一关。 这是一门奇怪的婚姻,荒诞的、非正常的因素中充斥着谎言与暗算,迎娶人与被迎娶人之间各怀鬼胎。 就在小敏来到季家的第三天,关于她的流言就开始在邻里之间传开。 有人说像这么好的女子怎么会嫁给秋天这样的孬货,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八成是身上有暗疾。 也有人说这小姑娘在外面闯荡过,说是去外地打工,却指不定是干什么勾当,能接受她的也只有季秋天这样的废物。 还有人说可能是玩仙人跳的,有谁会真把自己的闺女许给这路人家。 在这些人看来,季家娶儿媳妇这件事就如同季家人的性格一样,显得那样的诡异与不可思议。 流言蜚语总会传进当事者的耳朵里,季卫国和葛桂兰的心思活了,尤其是针对第二种说法。 葛桂兰说这事要是真的,只怕是要坏了俺们家的名声。而季卫国却说,这事要是真的,只怕俺们家要赚大发了。 从此以后,葛桂兰又多了一个差使,就是每天都要跟小敏套话,想要刨问出她在外面总共挣了多少钱,挣来的钱都哪去了。 二月初二,季秋天大婚。小敏头天晚上被送到了秋菊的家里,第二天迎亲的队伍会从这里把她接走,然后绕着山城转上一大圈。 由于省去了长途跋涉,季家人设计的这种迎娶方式不仅省钱又省时,还不耽误向山城的父老乡亲们显现他们大富之家的实力,可谓一举三得。 刘青山和秋月早早的就率领着省城的车队到达了老丈人家,可是丈母娘却不管早饭,甚至都没让他们进屋里歇一歇,理由是没时间管这闲事。 她现在风风火火地满院子叫喊着,指挥着前来帮忙的人们干这干那,自己就是不上手。 这些人都是被秋菊和秋季生拉硬拽来的朋友,大家从心底里不愿意管老季家的事,只是碍于朋友的情面不得不来。 “哎呦妈呀,累死俺了!搁哪找了这么帮子的人,干嘛都不中,就知道成心跟俺捣乱,真是被他们给活活气死了!”葛桂兰被气得牙根直痒痒。 她很看不上这些来帮忙的人,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都已经表达得很清晰很透彻很到位了,这些人都应该懂得的。 可他们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的看不懂,非得逼着她用嘴详详细细的给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拿她开涮嘛! 刘青山买来一些面包和火腿肠,几个哥们铁着脸接了过去,这让他很难堪。 为了能请动这哥六个,青山不光是费了很多的口舌,更费了很多的银子。还好这哥几位最后都买了他的账,同意配合他完成这项任务。 “这是什么呀?这么小的车连个屁股都没有!这车要是开出去了,还不得让邻居们给笑话死!” 葛桂兰一出院门就发现了一辆没后备箱的小轿车,她立即对三女婿尖声叫喊起来。 “我说亲妈呀,不明白你就别乱说话!你别看这车比别的车少了一截,但这车可名贵着哩!真正的值钱货!” “你当俺是外行,好唬是不是?这么个小玩意能值多少钱?” 葛桂兰不屑地撇着嘴,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会让三姑爷给唬了呢! “值多少钱?那五辆车加起来也不见得能买下这一辆!”青山依旧很严肃认真的忽悠着丈母娘,可那哥几个已经是笑得人仰马翻了。 显示自己实力的时刻到了!葛桂兰飒爽英姿地站在了大门口,自我感觉就如穆桂英挂帅,她要给省城来的婚车额外再安排一些任务。 “去,把这些白酒饮料啥的都给俺拉饭店去。”她牛哄哄的指挥着青山带来的哥们。 大家都一愣,心说你这是跟谁说话呢,当我们是什么了? 他们对葛桂兰翻了几下白眼,谁都没搭理她。刘青山此时正站在丈母娘的身后,他赶紧双手合什地给大伙行礼,又拈着手指比划着数钞票的样子,众人这才悻悻地动身。 “哎呀!接礼用的红盆忘买了。”葛桂兰一拍巴掌。“喂,过来一个,跟俺买盆去。”葛桂兰急三忙四地冲青山的朋友们喊道。 “我说妈哎,拐个弯儿就是杂货铺了,用不了两分钟就能走个来回,你老就走着去呗。” 刘青山真受不了丈母娘的得寸进尺,想显摆也不能这么遛人家呀,买个破盆还不够一脚油钱的呢。 “难得能指挥省城来的车,俺这下可得把瘾给过足咯,把排场给显够咯!”葛桂兰眉飞色舞,她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请哥们来是出婚车的,可你妈也太能穷装蒜了,把人家都给当成是跑腿的,不是给人家出难题么?这让我回去怎么跟大家交待?你帮我劝劝她。”青山跟媳妇发着牢骚,希望她能劝劝自己的母亲大人。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大家都忙成啥样了,你还在这跟个娘们似的磨叽这些没用的,帮着干活去!” 秋月也受了母亲的感染,她歪鼻子瞪眼的冲着老公一阵吵吵,以攻为守就转移了矛盾。 青山本想让老婆替自己劝劝丈母娘,却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忍在了一边。 临近事先约定的时间,在山城本地雇的婚车也已经全部到齐,浩浩荡荡停了一条街。 葛桂兰愈加神气,她把司机们都喊到了大门口,挨个的发着东西。 人们拿到手里才发现,竟是一张「A」字的车辆牌照遮号板。 也不知葛桂兰从哪掏弄来这么多的「A」字板,无论字体还是颜色,做得就跟真的一样。 “给俺们发这个啥意思啊?”司机们心里都一哆嗦。 “把这个板子放到你们车牌的头一个字母上,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省会的车。” “这哪行呀!这是违法的,交警要是逮到了咋办?”大家都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交警队里俺有人,出了事有俺兜着哩!”葛桂兰拍着胸脯打保票。 见大家都站着没动,她又放了大话:“俺说的全都是真话,杠杠的,假不了!大姐是在面上混的人,交警队里从上到下哪个不认识俺。不信你们就去打听打听,他们哪个敢不买老娘的账!” 连哄带劝,葛桂兰忽悠着司机们安上了遮号板,车队便出发去接新娘子。 按理说葛桂兰是应该和季卫国等在酒店里的,但她却一脑袋钻进了头车里。 秋天非常膈应的往下轰她,可她却说什么也不下去。无奈,只好带着她上路了。 在接到新娘子后,葛桂兰又大摇大摆地跑到了最前面的录像车上,大家都不知道她又要唱哪出戏。 当车队走出没多远时,葛桂兰忽然让录像车停住,后面跟着的车辆也全都打着双闪停了下来。 “干啥呀?咋不走了呢?”秋天从车窗中探出了大肥脑袋,冲着前面的录像车吼道。 “后面的车都听着,除头车外,其余的立即混成两列纵队。” 葛桂兰如长官般举着一个扩音大喇叭喊道,她装模作样挥舞着手臂,想指挥车队按照她的想法排出阵形。 那时,山城市内的机动车辆并不是很多,马路的宽度也大都是对向两排道,根本就架不住她这么瞎折腾。很快,整条路就被这个车队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赶紧走哇,你在那作啥妖呢?跟个傻狍子似的!”季秋天怒不可遏的骂着自己的老娘。 “滚特玛蛋,你才是傻狍子呢,你个小兔崽子!”葛桂兰拿着大喇叭和儿子对骂着,刺耳的咒骂声贯穿了三个街区。 “不明白就别跟着乱吵吵,这样才有气势,懂不懂?”原来她这么做,是为了要显示出最大的排场。 司机们一边大骂着「傻逼」,一边无奈的将车排起了阵容。 山城本来道路狭窄坡道又多,偏赶上这段路又是失修不整大坑套小坑的。 大家这么一变换位置可就乱了套,一时间叮叮咣咣,车底盘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车队在缓慢地向前行进,葛桂兰站在录像车上拿着大喇叭不停嘴的指挥着,她想让全山城的人民都看到她光辉的形象。 “这段婚车迎亲的录像可一点也不许删啊!全都得给俺留着!”她对录像师说道。 “大姨,这玩意录出来是有时间的,不能光有迎亲的场面,婚礼才是重头戏呀!”录像师回了一句。 “让你干啥就干啥,老娘是花了钱雇你们来的,听吆喝就得了,还敢跟东家犟嘴!小心俺不给你工钱!”葛桂兰立即就摔了脸子。 “得得得,全都听您的,您就等好吧!”录像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想出了整治这个老太太的阴招。 葛桂兰依旧拿着大喇叭冲着后面不停地叫喊着,企图让车队保持整齐的队形。 但她哪有这个能耐,想当然与实际操作完全就是两码事。在她的指挥之下,跟在头车后面的一辆车终于开进了坑里。 出事这辆车正是青山从省城带来的,开车的哥们光顾着看葛桂兰指挥,没注意到左侧的马路边上缺了一块,结果左前轮就掉到坑里卡住了,还把下巴给撞了一下,车里的人也都受了惊吓。一看出了事,车队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接着又是一阵的忙乱。 事故又一次造成了道路的拥堵,同方向的社会车辆向前走不了,往后退不出,车笛声与叫骂声响成一片。 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这辆倒霉的车从坑里给拽了出来,好在那个坑不算大,车速也不快,除了保险杠外车身也没什么大碍。经过这么一折腾,整整耽误了将近半个来小时。 “你这车赶紧给俺退到队伍的最后面去,你说你耽误俺多少事哟!”葛桂兰看到这车挂了花,便嫌它有碍观瞻,直接把它给撵最后面去了。 “我说青山啊,我管你叫大哥了!我求你个事呗,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差使可别特玛再找我了,行吗?就当是我求您老人家了!” 那哥们几句话就把刘青山损失面红耳赤。虽然这车有保险,但青山还是在事后主动赔了一千块钱,谁让他揽了这个烫手的活呢。 在季秋天的婚礼上,主角不是秧子和她的媳妇,也不是季卫国和小敏娘,而是葛桂兰。 只见全场到处都是葛桂兰的身影,只听满屋里都是葛桂兰的声音,而她此次炫耀的亮点就是迎亲的车队。 “看见没,俺在省城有人又有车,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你们要是有啥事儿就说话啊!”葛桂兰兴奋至极。 她今天点子挺正,这么折腾都没遇到交警查车。可能交警队也没想到竟有人会为了面子而干出这种滑稽可笑的事情来。当然,刘青山出的这个主意也是够缺德的。 第78章 秧子的婚礼 08 “这娘们是人来疯啊!”季卫国看着老伴风风火火的样子,没忍心打扰她现眼。 因为老婆子的抢权,他在儿子婚礼上不得不靠边儿站,一丁点儿的风头也没展露出来。 在季家人的支使下,大姐夫和三妹夫顺理成章就变成了跑堂的。 丈母娘怕喜烟让客人们给抢光了,便叫他俩看着。两人又要招呼客人又要分烟,便抱着几条烟满世界的乱窜,一刻也得不到消停。 而葛桂兰又总是不失时机的把刘青山介绍给大家,“这就是俺的三姑爷,在省城的大工厂里当大领导哩!别看他的官再大,到了这儿还不是得乖乖地听俺调遣。” 刘青山听到这此话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没想到秋天又过来跟着凑热闹,扮葱装蒜的也让他干这干那。 “喂,那谁呀,你快给这桌子安排茶水,痛快儿地,人家正口干着哩!”秋天嘚嘚瑟瑟地招呼着三妹夫。 还没等刘青山张罗完呢,这小子就又叫唤上了,“喂,那谁呀,你去给那桌子上送点瓜子,没看见大家都没嚼咕了么?真特玛没眼力见儿!” 刘青山忍不住脾气了,“来来来你告诉我,你说的「那谁呀」是谁呀?你又是谁呀?”见三妹夫发了火,秋天怕再挨他的打,便软蛋地说道:“你看你,又不识逗了,跟你开个小玩笑不至于急眼吧!” “青山哪,快过来送送。”葛桂兰冲着青山吩咐着,原来是有几个客人要离席先走。 葛桂兰不仅让三女婿去送,甚至还让他安排省城的车把这几个客人都给送到家。 “我出打车钱,让他们打车回去吧!”刘青山不想再给朋友们添麻烦,只好出此下策。 可是葛桂兰却不答应,她怎会错过这种显大眼的机会。“不行不行,要讲究礼节就得做足全套的,只有用俺的车才能显出咱的礼数做到位了。” 她为自己的无理要求编着理由,尤其是将「俺的车」这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无非就是想在客人面前尽显自己的「分量」。 虽说山城不大,十几分钟就能回来,但刘青山的哥们都不干了,心说这哪有个头,不成遛傻小子了么! 大家一憋气,全都没打招呼就跑了。青山发现后赶紧打给他们电话致歉,表示回去后一定给大家赔不是请罪。 葛桂兰却不依不饶,“都是什么东西啊!连个屁都不放就跑了个溜干净,太不讲究了!缺德带冒烟儿!” 她发火是因为已经答应了一些人,要用省城的小车把他们给送回去,好让大家也有个长脸显眼的机会。可现在无论是山城的车还是省城的车都跑没了影,这让她的老脸往哪搁。 “你看你交的这帮人,都不咋地。鱼找鱼虾找虾土鳖找王八!”葛桂兰意犹未尽的指点着三姑爷。 婚礼庆典曲终人散,一大家子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稳稳当当吃顿团圆饭。 新娘子的改口钱就免了,就是想要也不会给的。小敏娘和季卫国刚说了几句新婚祝福之类的话便又被葛桂兰抢去了发言权,因为她看到录像师正把镜头对着自己。 “俺来说两句啊!首先呢,俺们应该对这次婚礼做个肯定。这是一次团结的婚礼,胜利的婚礼,继往开来的婚礼,承前启后的婚礼!” 葛桂兰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交叉在一起支在下巴前,以大会主持领导的身份发了言。 刘青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因为他已经对丈母娘的这种「搞笑」方式产生了疲劳感。 可小敏和她的娘却都直了眼,娘俩偷偷的互相对望了一下,心说这是什么情况? 葛桂兰依旧沉浸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织里,以她自认为的「官场体」继续卖力地表演道:“这也是一次充满了创新精神与时俱进的婚礼!这次婚礼办得非常圆满、成功,没有辜负俺和老伴儿的希望。”她忽然停了下来,等待着想象中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大家在秋菊和秋天的带领下稀稀拉拉地拍了拍手,葛桂兰才又接着道:“这次婚礼办出了水平,办出了风格,办出了排场,也办出了气势。大长了俺们老季家的威风,给俺们老季家增了光,添了彩,扬了名,长了脸。”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且异常的投入,她把外衣的扣子全都给解开了,然后向后斜靠在椅背上,并伸出右手的指头敲在桌子上,她认为这种姿势才是领导人应该有的派头。 现在她要对表现好的个人进行口头嘉奖,于是就用指头在桌子上点了点,说道:“在这次婚礼中大家的表现也都不错,做事都很卖力。尤其是振东,俺家的大女婿,做起事来听俺的话,一看就知和俺是一条心。可圈可点,值得表扬!” 说到这里,她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这次婚礼的亮点是什么,你们大家都知道不?”众人摇头。 季卫国不耐烦了,吹胡子瞪眼地对老婆子说道:“你咋还没过劲呢,是打了鸡血还是喝了兴奋剂呀?快点的吧!赶紧把饭吃完好回家。” 葛桂兰的思路很稳定,根本就没受老头子的干扰。她继续道:“好就好在婚礼车队的排场上,杠杠的,谁都不好使!满山城的你们比量比量,有几个能盖得过俺们。但是美中不足啊!”她忽然冷眼朝青山看了过去。 “有人釜底抽薪让俺功亏一篑。这编筐编篓全在收口,俺今天的口子就特玛没收好。” “妈,今天是秋天和小敏大喜的日子,你用不着跟这种人呕气!”受到表扬的佟振东已经看出来岳母大人有所指,便晃着小身板劝丈母娘。 不劝还好点,这一劝葛桂兰反倒是更来劲了。她对着三姑爷开始发难,“你明知道婚礼没完呢,咋就把车队给放跑了?俺今天的脸就特玛因为你丢大发了!你拿什么来赔偿俺的损失,你用什么方法能补回俺的声誉?” 刘青山不想跟丈母娘有所争辩,不是他怕了,而是在给小敏面子,毕竟今天是人家的新婚大礼。 但是面对丈母娘的倒打一耙,他也想要说道一下,否则这个不知好歹的疯女人真就以为她自己占了理。 “你的生育俺管不着,俺也不敢管。”刘青山阴险的开着丈母娘的玩笑。“啊?你咋管不着了?”葛桂兰没听明白。 “我现在不想谈什么生育不生育的问题,既然你提到车了,那我就要说两句。要不是因为您老没事乱显摆,胡整一些乱七八糟的文章出来,也不会导致我带来的车出事呀! 过后还得赔人家钱,我跟谁说理去!这些哥们好心好意来帮忙,你不给供早饭还把他们都给当成跑腿的,我跟你说,还好是人家给我面子没太计较,要不然人家一开始就掉头回省城了。” 青山还要把肚子里剩余的委屈都给倒出来,但是葛桂兰没给他机会。 “俺说青山啊,你说你给俺家捅过多少娄子,办过多少埋汰事,这俺都不跟你计较。但今天这事……俺可不是埋怨你啊,你办事不利,真的太不靠谱了! 请来的司机技术不好不会开车不说,他更没安好心眼子。 俺怀疑他是故意往坑里干,成心要搅和俺们婚礼的喜气,这人太损了,找这路人来真是太晦气,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忽然她一拍脑袋,“对了,之前你就说俺儿子办婚礼车就得开沟里去,今天这事就是你咒的!” 这特玛也没办法正常交流了!刘青山被气得心跳骤停,立马就没了动静。 小敏娘此时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向季家人咨询,她先谦卑地向亲家公点了下头,然后才张嘴问道:“俺想问一问,小敏和秋天的婚礼都已经办完了,那他们啥时候去领结婚证啊?” “办那玩意快,哪天都行。”季卫国轻松带过,心里却是一跳。秋天的婚事办得太急了,把登记领证的事都给忘了。 “那俺问你,是不是登完记俺闺女就是城镇户口了?”小敏娘又问。 现在葛桂兰最烦的就是提户口的事情,一提她就炸,一股火从天灵盖一直窝到脚后跟。 想当初她是东挪西凑,还坑了佟铁山一大笔钱,才凑足了五千块钱去给秋天办的城镇户口。 哪成想没几年的功夫就全都变了,户口政策自由了,现在办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花钱,秋月就赶上了好时候,嫁给青山转身就变成了省城的人。“晚几年办就好咯,真是赔死哩!”后悔之心一直令她倍受折磨。 “你家闺女命好,沾了俺家秋天的光,用不了十天半拉月的,她也是个城市人啦!” 葛桂兰压根儿就没看小敏娘,而是对着一个啃了一半的大丸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着葛桂兰气鼓鼓的表情,小敏娘不知自己又哪里说错了话而惹得亲家母不高兴,便赶紧闭嘴收声。 秋月知道怎么才能令老娘开心,她从包里拿出来四千块钱,“这是俺公公婆婆和大伯子家让带过来的,是给秋天结婚的份子。” 刘青山的父母之所以给秋天随了两千块的份子,完全是在照顾儿子的脸面。 虽然刘翰林夫妇很讨厌季家人,但是蒙在鼓里的他们还是认为儿子拿得有点少,至少应该再多给一千块钱才对。 因为青山跟他们说自己只出了两千块,这让老两口觉得儿子有些小气。他们不知道,其实儿子的存折已经被「腰斩」了。 另外两千是刘青云两口子出的,这俩人依旧各行其事,各拿各的份子钱,他们每人出了一千块钱。这纯粹就是冲着秋月的面子给的,属于礼节性奉献。 葛桂兰果然一下子就变得开心起来,她眉开眼笑地伸手就要去接钱,却不料季秋天手疾眼快,一把将三妹的手给摁住了。“说好了,这钱是给谁的?”秧子想知道这份子钱到底是谁应该接。 “先给俺拿着,回去再研究!”葛桂兰想来个缓兵之计。 “不行,现在就得说清楚!”秋天翻脸六亲不认,“别人随的份子你们可以拿,那是别人欠你们的礼。这个可不一样,青山家啥时欠你们礼了?这钱就应该给到俺手里。” “嗯,嗯!”季卫国干咳了两声,伸手把钱给抢了过去,“先放俺这,回家再说,没看人家还录着像呢!”秋天当然很不服气,他决定回家后一定要把这事给掰扯清楚。 也许是经自己的手又给娘家进了四千块钱,比大姐又多出了一份力,秋月开始膨胀起来,竟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唱起了主角。 她针对小敏进行了一次「岗前培训」,主题是「怎样当好季家的小媳妇」。 只见她慷慨陈词,大谈应如何孝顺公公婆婆,如何多干家务,如何替夫家节省开支,如何处处为夫家着想…… 看着媳妇侃侃而谈的样子,刘青山大惑:这些道理她全都明白呀!咋就说一套做一套呢? 散席时小敏娘终于忍不住好奇,向葛桂兰打听道:“亲家母,你的老母亲和老大、老三家的亲家咋都没来呀?”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在她们家那边办婚礼的话,只要是沾亲带故的都得到场,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葛桂兰就装作没听见一样,反而扭头对刘青山说道:“你大哥大嫂那么有钱,每人就只给拿了一千块,没劲!”她把嘴又撇上了天。 回家的路上青山和秋月又吵了起来,先是因为大姐曾经承诺的五千元到账无期,反借去了三千元至今未还,而后又说到了青山的朋友们。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请来出婚车的,可你妈把他们都当成是跑腿的,使唤人也没个头,这让人家怎能么看你家人,又怎么看我?”青山终于把气撒了出来。 “他们愿意咋看就咋看呗,大不了你就别跟他们处了!”秋月表现得无所谓。青山吃惊的看着媳妇,发现自己和秋月还真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秋天的婚礼录像编辑好了,在一个半小时的录像片里,只有二十多分钟是接亲和婚礼上的场景,还被删剪得支离破碎的。 另有二十分钟是葛桂兰在吃团圆饭时的「领导发言」,整段的讲话全都被保存下来,甚至于连她放屁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剩下的就全都是车队的镜头,以及事故救援的过程。贯穿始终的衬乐不是婚礼进行曲,而是葛桂兰拿着大喇叭筒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声音。 每当有人看到这盘录像带时都会问秋天:这就是你的婚礼? 而季秋天每每回答这个问题时都显然怅然若失,“不,这是妈的婚礼!” 第79章 秋天的蜜月之旅 01 小敏嫁到季家后就如掉进了火坑,想爬再出来是不可能了。 婆婆对她很苛刻,就像地主婆对待长工一样的狠毒。而且对她还特别的不放心,就如防贼一样处处都防着她。 无论她干什么,葛桂兰总是在后面偷偷的盯着她,跟个监工似的,还时不时的要对她进行抽查与现场指导。 从开始做饭到把饭菜端上桌,葛桂兰一定要从头到尾的看着,生怕儿媳妇在半道上偷嘴吃。 炒菜的时候小敏拿起油壶还没等往锅里倒呢,她肯定就会又凑上来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少倒点少倒点,你也不怕油吃多了窜稀!当年秋天他爸就是因为油吃多了,结果拉了一个礼拜的肚子,那份罪遭的哟!” 她至今仍对季卫国吃猪油时的情景记忆犹新,想把这个经验教训一辈辈的传下去。 “去,把攒着的那盆衣服给洗咯。”葛桂兰斜躺在炕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给儿媳妇派着家务活。也不知怎的,她一见小敏闲着就有股子说不出的闹心劲儿。 “好嘞!”小敏痛快地端起衣盆就奔洗衣机。“喂,你要干嘛?” 葛桂兰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就光脚下地穿插到了儿媳和洗衣机的中间。 “洗……衣服,用洗衣机洗衣服啊!”小敏被老婆婆的敏捷身手吓了一跳,更被那质问式语句压迫得连话也不敢说。“别用洗衣机,那玩意洗不干净还费电,你就用手搓吧!” “哦,知道了。”小敏低着头小声地应着,没显示出半点的犹豫。 见儿媳猫腰弯背地坐在小板凳上洗着衣服,葛桂兰又跑到边上指指点点。 “那个衣服领子你得用手仔细的搓搓……哎呀,拿肥皂抹两下就得了,你干嘛蹭个没完哪,你个败家玩意,那多浪费哩!” 听着婆婆每天跟个苍蝇似的围着自己嗡嗡乱转,小敏心里有气可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俺这辈子命苦哟!娶个儿媳妇也是样样的不行,看来俺的操劳命是没个头咯!”葛桂兰嘴里抱着屈,身子却是享着福。 看着小敏每天跟个劳改犯一样当牛做马忙里忙外,还要遭受老娘的精神折磨,季秋天却没有拯救媳妇于水火之中的意思。 不是他对媳妇没产生怜惜之情,而是他的脑子里很忙,忙着在想一些他认为是非常有用的事情。 虽然他的身体与思想都是由废物材料所构成,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对物质享受的追求。这不,躺在被窝里的他又有了新想法:想与小敏来次蜜月旅行。 这个想法完全得益于一位多事的老头子的教唆,这个老头子那天来参加他的婚礼,并对他说:“听说你家老大和老三结婚时都出去旅游了,那你也肯定是要出去走一圈啦。你是季家唯一的小子,可不能输给那两个丫头,走过玩过的地方一定要比她们多才行。” 秧子对这个想法非常上心,便和媳妇商量着要去哪里旅游。 小敏很想借这个机会出去躲躲,好让身体放松一下,就当是给自己「放风」了。 于是她就让秋天先上网去多查些相关的资料回来,然后再仔细的研究一下旅游攻略。 经过一番筛选以及对旅游路线的分析,两人认为现在的季节去江南不错,回来时再顺道去一趟北京,无论是观景还是看物就都全了。而且玩就要玩个痛快,他们商定最少也得玩半个月再回来。 不过小敏对能否走得成持怀疑态度,她偷偷跟秋天嘀咕道:“只怕是费用太大,你爹妈不能同意给俺们拿钱出去玩。” “钱的方面你放心,只要俺跟他们张嘴,他们就指定能给。” 也不知秋天的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他觉得只要自己伸出手去就能抓把钱回来。 想到就要做到,吃过晚饭后秋天就跟爹妈要赞助,可这老两口哼哼哈哈的,就是没表态。 葛桂兰倒是希望秋天能大张旗鼓的出去转一转,好让别人都看看,她们家人的小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滋润,有吃有喝还有玩。 但是想一到小敏也要跟儿子一起出去撒欢,她又是一百个的不同意。 自从小敏来到季家的第二天,葛桂兰就彻底获得了解放,并完全放飞了自我。 她将家里所有的活计都交接给了儿媳妇,终于也可以和老伴儿一样躺在炕上,悠哉悠哉的当起了「皇太后」。 当秋天说要带着小敏去旅游时,葛桂兰不由得在心里就算起了小账。 要消费掉一笔钱不说,自己还得从操旧业再次上岗。一想到那些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她就感觉浑身上下的酸痛难忍。 好不容易才熬成婆翻了身,怎么可能甘心回到解放前。所以她一定要阻止小敏出门旅游,就和季卫国联合起来拖着这事,一分钱也没给秋天拿。 一晃等了半个多月都没动静,季秋天熬不住了,“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成天跟俺过不去,给俺拿俩钱又咋啦,能要你们的命啊?” 他被气得连这种忤逆的话都骂了出来,可仍是没有一点的效果,反倒是把两个老的给惹毛了,干脆就不用正眼瞧他。 “跟俺说实话,是不是那个小贱货在背后鼓动你的?”葛桂兰眼睛放着绿光的质问儿子,她觉得这事跟小敏脱不了干系,于是就天天给儿媳妇小鞋穿。 小敏看着丈夫和公公婆婆天天为这事吵架,自己也受了牵连,就想劝和一下。 于是她对秋天说:“有事好商量,像你这样的态度又怎么会要到钱呢?要不俺们就别出去玩了,免得公公婆婆认为是俺在背后捣鬼使坏的,到最后难过的可是俺哪!” 秋天并未打退堂鼓,反而情绪高涨,他要再次变换思路跟父母好好的谈一谈,这也许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俺和媳妇出去玩可不光是为了自己寻开心,这事更关系到俺们家的脸面。你们想想看,等俺们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来后,跟街坊邻居一讲自己到过哪儿哪儿的,再把照片录像啥的拿出来那么一晃,到时候你们可得多长脸!”秋天把他出去旅游的事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想以此来引起爹妈的共鸣。 葛桂兰被说到心坎里去了,她开始变得犹豫不决。而季卫国没有让步的意思,他对儿子说:“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俺们老两口攒下的钱可不是留给你败家用的。你要出去随你的便,俺们也不拦着,反正你现在手里也有钱。” 秋天的手头上确实有钱,刚刚到手的六千块钱是他婚礼的「分红」。 他不仅把青山家送的份子钱给要了过来,还额外的又争来了两千块。 “如果要是没有俺的婚礼,你们上哪去收这么多的份子钱?”这就是他要份子钱时对爹妈说出的理由。 但这些钱要出去玩半个月明显是不够的。按照他的预算,这次江南游最少也得五千来块,要是再加上装备和去北京玩的费用,最起码也得照着一万块钱去花。因为他可不会在路上亏了自己,好吃好喝外带好玩,样样都得用到钱。 没有得到爹妈的经济支持,秋天拖不起了,他迅速改变策略,又将目标锁定在了三妹夫的身上。 刘青山为了秧子的婚礼出钱又出力,却惹了一身的骚,在郁闷之中度过了半个多月还没消气呢,就又迎来了秧子的新一轮骚扰。 心情不爽的他接到电话后瞬间就化悲痛为力量,在电话里把秋天损个够呛,没给这个舅哥留一点的情面。但秧子是谁啊,这点小刺激对他根本就造不成任何的伤害。 等着青山发完了火,秋天说话了,“三妹夫,俺替俺妈给你赔不是啦!对不起了!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跟俺没半点的关系啊,咱哥俩不是还得正常的处下去么!听二哥的话,千万别受她的干扰,咱们该咋处还咋处。” 青山被这个奇葩给气乐了,他对秋天说:“这种事你就直接找你三妹吧,她现在也有自己的手机,有什么事你就跟她研究吧,我管不着。” 他的意思很简单,想让媳妇把秧子给打发掉。心说秋月一直梦想着去旅游都没能走成,她更不会掏钱让你去开心了。 “你咋能管不着呢?你俩的财政大权可都是抓在你的手里,俺跟她能研究出来个啥,就是研究出来又有啥用,没有你点头都是白扯啊!”秋天还在软磨硬泡。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臭白话,行了,我挂了。”刘青山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要五千块!干嘛那么多?”秋月无法接受二哥的要求,她自己都没舍得出去旅游呢,怎会出这么多的钱供秋天去挥霍。 “五千还多吗?俺出去不得照相录像啥的,数码相机是一定要买的,录像机就更不能少了,这都是大头,费钱着呢!还得准备拉杆式的行李箱,旅行包……”秋天把采购装备的清单大概说了一下。 “不行,你找爹妈去要吧,我不能再给你钱了。要是再白给你的话俺又要成穷光蛋了!”秋月说出了心里话。 “要不这样吧,这次就不用你白给,就算是我向你借的,以后一定还上,咋样?”秋天想速战速决便不惜代价,管他是给还是借呢,先把钱弄到手再说。 “什么?我没听错吧!秧子会借钱?”青山听了秋月的转达竟笑了起来,这种鬼话媳妇都会相信,也不知她是真蠢还是装傻。 “没错,二哥是说借了,他说一准儿会还上的。”秋月又黯然道:“反正是借的,你就做个人情算了,我要出去旅游的梦想没达成,那就让二哥二嫂替我完成吧!” 青山的心头一酸,但他的理智还没瘫痪,“空口无凭,立字为证,让他来打个借条。还有,一定要写清楚啥时能还上,要不然就别想借钱。” 当季秋天从省城回来时却被老娘堵在门外臭骂了一顿。“你媳妇身上就藏着钱呢,你不想办法给挖出来,反大老远的跑到省城去坑你三妹,真特玛是个猪脑子!”葛桂兰这么说并非是心痛秋月,而是着急要把儿媳妇的小金库充公。 “你们都想点有用的吧!”季卫国用手捂着腮帮子窜了出来,他这几天又被火牙折磨得痛不欲生。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他真想用根棒子把自己给敲晕过去。 季卫国上火不是没来由的,这都是动迁给闹的。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之声,在季秋天与小敏举行婚礼的同一天,沉陷区内的最后一户人家也搬走了。 因为开矿的原因山城内频频发生塌陷,并且由此引发了伤亡事故。 市府遂决定对沉陷区内的居民住宅进行搬迁,于是大家都被迁往一个新建的开放式居民住宅区内,这是政府专门建造的危改动迁安置房。 这件事和季家本是无关的,因为他们住的地方离沉陷区的边缘还有三里地。 但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带却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给盯上了,包括季家在内的六十多户人家都要挪地方。 也不知这位商界精英施展了怎样的手腕,将这一片地轻松拿下不说,而且将搬迁户也划入到了沉陷区动迁安置的范畴之内。 就在沉陷区的住户都搬光之后,季家所在的这片居民也随即接到通知,被要求立即搬家,跟随沉陷区的大部队一同迁往动迁改造的安置区内。并且要求在短时期内就必须完成搬迁工作。 这种情况对于季家与他们的邻居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商业住宅拆迁和危房改造动迁的待遇根本就不相同。 一个是能获得高价高额的赔偿款,弄好了就能一夜暴富; 一个是以房换房,弄不好还要往里再搭钱。而且危改动迁安置房的地理位置不好,楼房的外观样式非常难看不说,室内格局的户型设计也难令人满意,甚至是达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所以这六十多户没一家愿意搬走。 动迁虽是大势所趋,但这一带的人们还是不甘心,为了能够争取到合理的赔偿,大家想抱成一团据理抗争,可他们这群小胳膊哪能拧过人家的大腿。 拆迁办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于是来先个内部瓦解各个击破。 他们首先承诺,所有搬到危改动迁安置房的,搬家费、装修费都会得到补贴,每户按面积能拿到一万元到三万元不等。 而且最先搬走的十户人家还会得到两万元的现金奖励。面对真金白银的诱惑有几户人家先搬走了,剩下的大骂着叛徒,仍旧试图作着无谓的抵抗。 第80章 秋天的蜜月之旅 02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眼见要拆迁还惦记去旅游,就不能帮家里分分忧?赔偿款拿不到你就等着住马路牙子喝西北风吧,还有心旅游哩!” 季卫国的斥责起到了些许的作用,秋天在家又忍了几天。不过随着一些不速之客的到来,秧子决定还是先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面对社会大环境下的变迁,季家做为一个小小个体的动迁也在所难逃。 在某日的上午,一群手持钢管铁棍的大汉突然造访,这伙人当然不是来搭台子跳钢管舞的,而是要「动员」季家人痛快搬家。 他们个个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般来势汹汹。季家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大铁门在这伙人面前就跟个纸糊的一样,轻轻松松就被整个摘了下来。 “春风吹,战鼓擂,这个年头谁怕谁!”葛桂兰一声大吼,她把季卫国一把推进了屋里,自己则敞胸露怀撸胳膊挽袖,然后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上,想给这帮人来个下马威。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词儿了,再特玛怀旧也没用。明告诉你,我们来这不是让你怕的,是来要你命的!”一个小子用钢管斜切出的锋利尖头恶狠狠指向葛桂兰的脑袋。 “嘿嘿嘿……”葛桂兰心虚地一阵假笑。“大家都是在面儿上混的,给老姐姐留个面子!”面对这群亡命徒她急忙改变策略,想跟人家套套近乎。 “以后到这片儿来有什么事就吱一声,老姐姐好使,杠杠的!”她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欲摆出一副「社会人」的架式。 “你算个球啊!老子想给你面子,你特玛敢要么?”另一个秃头歪着脖子骂道,把手里的铁棍在地砖上砸得火星四溅铛铛作响。 “你看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说话呢?老姐姐真是在面儿上混的!这还能有假么?”葛桂兰又表演性的拍起了巴掌,想以此给自己壮胆。 一些胆子大点的街坊邻居都赶了过来,他们远远站在大门外往里观望着,兴奋地看着热闹,却不知往下就要轮到自己的头上。 季卫国也偷偷摸摸蹭到了房门外,他既害怕老伴单兵作战吃了亏,又害怕自己凑近了会挨打,所以就选择站在窗根底下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 伴随着一阵哈哈大笑,闯进院子的这群人开始拿葛桂兰寻开心,因为他们觉得这个老太太可真是太有意思了,跟她交流比看耍猴还有乐子。 “你在面上混!你是混那个面的?是混S面还是混B面?”一个家伙一面把玩着钢管一面调侃道。 “她当然是混傻逼面的啦!”另一个家伙搭了茬,然后便露出一副非常膈应的神情对葛桂兰损道:““你说你一个农村土老太太装啥社会人儿,也不照尿盆里看看,就你这德行还特玛充面上混的,我看你就是一堆土面子,填坑里正好!” “喂!你们这么说话可太伤人啦!俺们可都是一个道上的……”葛桂兰还在死皮赖脸的要装下去,因为邻居们都看着她呢。 “滚特玛蛋,谁跟你是一个道,再废话就塞你进下水道。”这伙人不耐烦了。 看来「社会人」身上的气质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葛桂兰还是被人一眼给看穿了。 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被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她面子上挂不住,还想往回捞捞脸。 “小斌子,小斌子你们认识不?那是俺家侄儿,他也是搞房地产的,在咱这山城老有号了,甭管楼房还是坟地说拆就拆,那魄力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葛桂兰说到激动处又竖起了大拇指,“那可是俺的亲侄儿,你们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号,他跟俺们家的关系也是杠杠的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个疯婆子,俺们可告诉你,痛快滚蛋!否则俺们手里的家伙可不认得你!” 一个大汉把葛桂兰推到了一边,上前薅住了季卫国的脖领子说道:“拿这么个疯玩儿意来对付俺们,你想啥呢?亏你这个老爷们干得出来。俺告诉你,上面宽宏大量给你最后十天,如果敢当钉子户,连个瓦片都不给你们留!” 后面的众大汉也声色俱厉吆喝道:“你到底搬是不搬?” 季卫国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只能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看葛桂兰平时装疯撒泼,把自己吹得是龙是虎又是凤的,但在这帮人面前她连个臭虫都不是。 面对这么一群亡命徒组成的敢死队,她是没咒念了。有句俗话说得好,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眼下葛桂兰是一样也没沾上,她充其量也就是个装疯卖傻的。 “咋地啦?”秋天晃得大脑袋从人堆里挤了进来,他离老远就看见自己家的门前堵了一大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哎呀孩儿呀,你可算回来了!”葛桂兰急忙拉住了儿子的手,生怕他再跑了。 秋天见站了一院子的流氓,便胆突突地问老娘:“咋回事呀?俺出去上个网的功夫咋就乱成这样!” “还用问是咋回事呀,你没看出来么,迁拆队的来哩!你看这帮人没一个讲理的,这是想要扒房抄家呀!这是要打砸抢呀!”葛桂兰向儿子报着屈。 秋天用眼扫了一下院内的情势,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这小子不知深浅想诈一下,便一声大喝:“怎么的!前两天不是有个拆迁队的在东头被人给捅了么,那就是俺朋友干的!谁特玛还想当第二个被捅的?就站俺面前来试试!” 话音未落,一群人就都站在了他的面前,外面围观的人们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哎哟妈呀」的声音。 待响声过后,人们才发现秋天的大头和圆脸又增容扩张了一倍,脑袋和脸巴子变得紫青紫青的,肿得就跟猪头一样。 他刚想要咧嘴叫疼,一个家伙从腰间拔出来一把冰凉凉的物件,伸胳膊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尼玛再敢出一声试试!”秋天立马就把嘴闭严变成了哑巴。 小敏这时候也从屋子的门后跑了出来,她想把秋天给拉屋里去,结果被人一巴掌就给扇休克了。 在发出最后通牒后这伙人走了,临走时一个大汉非常客气的对葛桂兰说道:“疯婆子,把你家那个弱智的大头儿子看好咯,可别特玛让他再出去瞎嘞嘞。今天你们万幸遇着的是俺们,要是换了旁人,他死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葛桂兰抱着儿子的大脑袋猛劲儿地点着头,季卫国也急忙点头作揖,他现在又恢复了发音功能,张嘴就溜须道:“是是是,俺们是遇到大好人哩,俺们全家都遇到贵人哩!说句实在的,现在可没有几个像您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咯,俺们会对你们感恩戴德的,八辈子也不会忘了你们的好!” “草!你特玛这是在骂俺呢?”大汉暴怒,又要伸手掐季卫国的脖子。 “不敢不敢,俺不是那个意思,俺们哪敢骂您啊!”葛桂兰急忙拦在老伴的面前,“那什么,贵人您走好,俺们就不送了。贵人再见!贵人再见!”她弯腰行礼地把这帮流氓请出了院子。 在受到拆迁队的骚扰之后,季家人心惊肉跳寝食难安。他们知道这帮流氓说到做到,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绝不是在吓唬他们。 现在每家每户都在想办法托关系找门路,拼命做着最后的挣扎,大家都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肉待人俎割。 “俺们不能这样束手就擒,得想办法突围出去。”季卫国也向家人发出了作战指令。 搬家已是铁板钉钉躲不掉了,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怎么提高补偿款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季卫国首先就想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哥大——小斌子。 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葛桂兰这位侄儿身上,妄图通过小斌子的出手相助,能够得到合理甚至是超值的搬迁补偿款。 费尽九牛之力葛桂兰才打听到小斌子的地址,然后便兴冲冲找了过去。 一路之上她幻想着与侄儿相见时的场景:小斌子先是对她行晚辈之礼,口称「三姨」,然后就在一家上档次的大酒店里为她接风洗尘。 席间侄儿率手下众骨干对她热情款待,而她则会忆祖思宗大叙亲情。 接着自己就要谈正事了,但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侄儿打断。 只见他潇洒的拿起手机,于谈笑间给某位领导打了一个电话。 不消几分钟,侄儿便笑着对她道:“事情已然解决,你老现在只管去领钱。记住,到了那一定要提我的名号——小斌子!” 胡思乱想是美妙的,可现实是残酷的。实际情况是她真的找对了地方,却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别说谈正事儿了,就是侄儿的面都没能捞见。后来她又去了两次,人家门卫发了话,说上面有令:再见到这个疯老太太就赶紧让她滚远点! 小斌子对于葛桂兰而言,最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传说。季家的这一计划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葛桂兰咽不下这口恶气,认为这病根就出在老佟家那对老不死的混蛋身上。 她觉得这事儿是他们多少年前就事先给她下好的套,于是她又马上跑到佟家去兴师问罪。 但那老两口子多狡猾呀,得到风声后早就开溜躲清静去了,她只逮到个把门的铁将军。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想跑?没门儿!看俺怎么收拾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葛桂兰跳着脚地冲着佟家紧闭的大门咒骂着,最后她朝着门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自从搬到山城后季卫国和葛桂兰就没吃过这么大的暴亏,遭遇过这么巨大的损失。 商业征地动迁变成危房安置,这叫什么?这就叫无妄之灾啊! 在第一个下水道井口掉进去,就要在第二个下水道井口里爬上来! 现在他们已是铁下了心,要想办法把这损失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目标当然又是省城的刘家。 葛桂兰决定先给三女儿打电话,让她劝三女婿出钱。于是也不看个时间早晚,抓起电话就打了过去。 “孩儿呀,妈这就要搬迁上楼了,可手里还差个好几万呢!你说咋办呀!”她故意哑着嗓子,又整出那种佯死带活眼看就要不行了的动静来。 秋月正在班上忙着呢,一边干活一边接通了手机。她先是一愣,“我听二哥说不是以房换房吗,而且按咱家的面积还能给补好多钱,你咋说还差钱呢?” 葛桂兰也是一愣,但她马上说道:“啊!话倒是这么说,那俺不装修啊?俺不得买新家具啊?” “那好,你说要用多少钱吧?”秋月已经明白了母亲的用意,看来她又要分摊家用成本。 “用八万,你姐出四万,另四万你出。”葛桂兰开始满嘴跑火车,她提这么高的价是为了给女儿留出砍价的空间。 “咋用这么多的钱,难不成你要自己盖房子啊?再说我姐哪还有钱呀!” 尽管秋月听出母亲的话里有问题,但她还是要尽女儿的孝道,于是就接着说道:“你要是确实用钱的话我就给你张罗一下吧,看能不能劝青山再借给你两万。” 葛桂兰捏着鼻音故作惊讶喊道:“什么?借!闺女呀,你说这话可真的是让妈太失望了,让妈太心寒了。俺含辛茹苦的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末了需要你出手相助时却落了一个「借字」,你真的太让俺这个当母亲的失望了!”她似演话剧般抑扬顿挫带着感情的念着独白。 “你别急嘛,我是说给你赞助一部分,再借你一部分,因为我手里也就那么多,你总不能让我最后连一个子儿都不剩吧。”秋月将头避开手机,鼓着腮帮子长吐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她是最无奈了。 “你千万别再说「借」字,否则俺一分钱也不用你出哩,你也不用再管俺叫妈哩,这个家你也永远不用回哩,俺们可不想连累你这个少奶奶哩!”葛桂兰一边哭一边扯着脖子喊,她现在甚觉委屈。 秋月觉得自己更委屈,便皱着眉头说道:“妈你说啥呢,不让说借就不说!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呀,要是全都给了你,以后我们自己还过日子不?” 第81章 秋天的蜜月之旅 03 “你不是还有公公婆婆嘛,他们老两口每月退休金开那么多,留着干啥呀?等着下崽儿啊!你就想办法先从他们手里弄些过来给妈使使呗!”葛桂兰又开始给三女儿划道了。 秋月无心再与母亲通话,“这话你让我怎么说出口啊?要不你自己跟青山说吧。”她赌气的挂断手机,心想老娘肯定是不能跟青山说这种话的。 “翅膀真的硬了,都敢挂俺的电话咯!”葛桂兰气呼呼撂下了电话,然后顺手就给了秋天一撇子。 “好端端的打俺干啥?”秋天的脸还肿得跟个屁股似的,无缘无故的又挨了一巴掌,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气得把眼睛瞪得溜圆。 “你这张破嘴咋啥都跟你三妹说,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当妈的心思吗?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多给你攒钱啊!净拆俺的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葛桂兰此时已经是财迷心窍,将一切都抛于脑后。“你当俺真的不敢打呀!”她自语着,又抓起了电话。 秋天以为老娘是要拿电话砸自己,吓得跑开。“这个疯婆子,又犯病了!”他回屋后跟媳妇骂着自己的亲妈。 “喂,青山吗?俺是你妈呀!你在山城的妈!”葛桂兰真的就拔通了青山的手机,她张嘴就向三姑爷求援,把刚才对秋月提的要求又重申了一遍。 “秋天结婚时你们不是收了很多的份子钱吗,怎么会不够用呢?”刘青山对丈母娘的话提出了质疑。 “看你这孩子,咋就不信妈说的话哩!”葛桂兰为了打消青山的疑虑,跟他算起了婚礼的明细。 “你看啊,从筹备婚礼开始,俺家就往外掏钱了。雇婚车花了两千多块,去影楼照结婚大相片用了两千多块,给小敏买首饰花了两千来块,办酒席花了四千多块,后来又给了秋天六千块,这就一共花出去一万六千块钱,还不算别的花销呢!” “你别光算出去的,收进来的也不少啊!”青山的意思是自己和秋菊两家一共出了六万块,这对季家来说是笔不小的收入。 但葛桂兰的脑子却没转过来,仍在精细的核算着账目,“收得一点也不多,秋天结婚时俺家一共才收到了一万六千块钱的份子,这里面就有你爸妈和兄嫂给的四千块。 两下一就和,扯平了,闹了个白玩儿。最后兜里就挣下三万块,够干啥的呀?俺搬家用到钱的地方多去了……” “妈啊,我这边正忙着呢,以后再聊吧。”刘青山打断了丈母娘的絮叨。葛桂兰还想跟三女婿唠下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今天这是怎么啦?都什么毛病,说撂电话就撂电话,一点礼貌修养都没有,真是特玛的没劲!”葛桂兰也重重地撂下了电话,到现在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说漏了嘴。 刘青山急急的挂断了电话,是为了马上核实一件事情。他拿出计算器,照着丈母娘的说法加加减减了好几遍,最终的得数都令他难以接受,纠结万分。 他闭着眼睛坐在沙发里沉静了片刻,突然起身猛的一拍桌子,“这帮狗犊子,转着圈的蒙我一个人!” 葛桂兰进行了两轮通话都未达到目的,心里郁闷至极。她想到院子里转转,抒发一下憋屈的心气。 还没等走出屋呢,就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团浓烟升起,着火了! 当人们赶到事发地时,发现着火的正是老赵家的小院。碰巧有一辆市政的绿化洒水车就在附近,它开过来后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火给补灭了。 由于灭火及时,赵家的邻居们幸免于难。人们大为感激,纷纷让车上的人留下姓名,但司机只说了一句:“俺们的名字叫雷锋!”说完就开着车跑了。 此时的赵家房倒屋塌,狼烟未歇。万幸的是家里没人,要不然后果就太可怕了。 人们站在废墟之上议论纷纷,猜测着起火的原因。听刚才那响动很像是煤气罐爆炸,而且邻居家被震碎的玻璃也印证了这一说法。 但是人们很奇怪,赵家也没那玩儿意呀?并且现场也没发现有煤气罐的「遗骸」。 “刚才喷水车上的人好象在院墙边上捡了个东西,然后装麻袋里给拎走了。瞅那外形像!”某人的一句话让大伙猛然一惊。 赵家是抵制拆迁的强硬派,还曾要跑到省城去寻说道,却被市里的人在火车站给拦下了。眼下这场火灾又起得不明不白的,蹊跷得很…… 理清了思路的人们头皮一阵发麻,个个不寒而栗。季秋天更慌了,他回到家里就开始收拾东西。 “快点快点,把咱俩出门要用的东西都装包里。”秋天支使着媳妇。 小敏吃惊的看着老公,问道:“怎么啦?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秋天头也不抬的答道:“度蜜月,旅游去!” 秧子这么着急的往外跑自有他的原因。第一点就是他怕死。 今天老赵家被点了来路不明的煤气罐,明天他们家就有可能被扔进一颗手榴弹。 他还年轻着呢,还有很多的福没有享过,可不想死得那么早。 第二点就是他怕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搬家就是眼巴前的事了。 来回搬弄家具那些乱七八糟的活计太劳神费力,他只要用脑子一想都觉得受不了,就更别提让他干了。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借蜜月旅游之名一跑了之。 “这关键时刻你咋能跑了呢?又要办手续,又要收拾新房子,还要搬家,正是大忙的时候。你们俩这一跑,那么多的活儿俺三个咋干得过来?”葛桂兰跟在儿子的屁股后面嚷嚷着,可秋天还是不为所动。 “不能走,搬家可不是个轻巧活!你俩现在就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你们走了谁干活?”季卫国坐到了儿子的行李箱上,秋天拽了几下箱子没拽动。 “你们找大姐和大姐夫来帮忙就行了,要是实在忙不开还可以花钱雇人干嘛!”秋天给爹妈出着主意,这回又轮到老两口不为所动。 “起开!”季秋天没功夫和他们闲扯蛋,一把将坐在行李箱上的老父亲给推倒在地,像个老乌龟一样来了个四脚朝天。 他带着媳妇夺门而出时特意留下话:“没天塌的大事别往俺手机里打电话!” 此时已经距离秋天的婚礼过去了一个来月,这份迟来的蜜月之旅对小敏却很及时,终于可以在老公的掩护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季家的大门。 赶上点子的小敏躲了一个大清闲,她将一大堆的家务活、烂摊子丢给了公公婆婆。哦,对了!还有小姑子。 除了肉体之外,小敏到现在仍是对老公其他的一切还不甚熟悉,尚处于探索阶段。 不过对于老公今天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已是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这丫头脑瓜儿一转来了主意。 “看你的脸还没消肿呢,咱们怎么出去玩呀?到时候照出来的相也不好看哪!”小敏的话提醒了秋天,他站在大门口想着是否要退回去。 “不如先去俺娘家吧!你在那修养几天,等伤养好了,脸上的肿消了,咱们再出发去江南。”小敏又及时向老公献策。秋天咧嘴乐了,“媳妇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走,去你娘家。” 当小敏娘看到女儿带着女婿突然回来时大喜过望,不过女婿的脸又令她大为惊恐,这小子的脸肿得跟屁股似的,换谁刚见到他这尊容都得吓一跳。 回到自己家里,小敏终于又见了到娘亲,压抑在心头的苦楚瞬间井喷,她大喊了一声「娘」,然后就抱着老太太嚎啕大哭起来。 她对母亲的想念都融在了那声「娘」里,她在婆家遭受的所有委屈也都化作了泪水排泄而去。小敏真想抱着娘再不撒开了,而她的老娘也是激动万分,娘俩抱头痛哭。 “哎!哎!闲得没事都哭个啥呀?俺这肚子都饿瘪了,赶紧给弄点吃的。”秋天像头猪一样躺在了炕上,他现在是又累又饿。 小敏娘用袖头子擦了擦眼泪,对着女婿问道:“那你想吃点啥呀?俺给你去弄。” 秋天不客气,张嘴道:“不用太麻烦,整锅红烧肉就行了。”老太太面露难色,“俺家也没肉啊,就是想买肉也没到赶集的日子哩。”“没有肉炒鸡蛋也行,多炒几个啊!”秋天还算不挑。 老太太一边做饭一边跟女儿说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娘为逗你总说的一句话么,「大米饭,炒鸡蛋,越吃越混蛋!」敢情当时就是指着你现在的老公说的。” 小敏以养伤为名让老公在娘家住了下来,秋天每日要么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要么就是干躺着望天儿,反正是什么活都不用帮着干。 而小敏则天天的和娘缠在一起,因为她知道,以后再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小两口在娘家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秋天遂了心,小敏如了愿。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后,秋天脸上的伤情好了很多,肿块也消了下去,于是他决定停止休养,即日起程出发。 小敏和娘依依不舍的道别后,跟着秋天上路了。他们坐上火车直奔江南,一路之上风光无限。 秋天真是个秧子,在外面什么都不明白,干什么都不行,除了吃之外是任嘛的不懂。 他以前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城,但现在都跑出了省,心里便开始发虚。 还好他娶的是小敏,否则他准会丢在外面回不来。而小敏看着傻丈夫也曾偷偷的产生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把老公甩在某个陌生城市的街头,就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这天,两个人到达了传闻中的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秋天到了人间天堂高兴得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他们找到一家小旅馆安顿下来,准备攒足了劲大玩一番。但是随即而来的一个电话却打乱了他们的游玩计划,扫了他们的兴致。 “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就别给俺打电话!俺这接听也要花钱的,还有长途漫游呢,得费俺多少电话费!”秋天怒声对着手机吼道,那熟悉的号码正是家里的。 “你个瘪犊子,跟俺喊什么喊!你四妹跑了,离家出走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塌的大事!” 电话是季卫国打过来的,他因为高度的上火,嗓子已经哑得快说不出话来。 “怎么个情况?你快跟俺说说。”季秋天一下子就懵住了。 自己才出门多长时间,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看来这个家里没了他还真就是玩不转。 季卫国哑脖倒嗓的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下,原来秋季的出走是与动迁选房有关。 秋季很早就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的搬迁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因为按照季家现有的住宅面积,他们完全可以换取两套楼房,一套八十平米的三居室和一套四十多平米的单居室。 她都想好了,大的那套房子给父母和二哥两口子住,小的那套留给自己住。 这样一来,她不但会拥有自己的住宅,而且户口也会顺理成章的落到市内,省去了很多办户口的麻烦。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老父亲没有要两套房子,却只要了一套。 也就是只选了那套八十平米的三居室,因为他觉得能拿到三万多块钱的差价补偿款更合适、更实惠。 秋季不同意,说一大家子都挤在一套房子里不方便,没法住。以后秧子要是再生个孩子,那就更乱套了。 季卫国自有他的理论,他和老伴住一个屋,秋天两口子住一个屋,秋季自己住一个屋,这算得多合理呀,不是正好嘛!怎么能说住着不方便呢? “况且你以后还要嫁出去哩,早晚得成别人家的媳妇,到别人家去住。这事你就别跟着操心啦!”季卫国两口子这样开导着四闺女。 搬家收拾东西本来就是个折磨人的累活儿,现在不仅选房不成,还被当成了泼出去的水。 还没出嫁就被降了待遇,正呕着气的季秋季当场崩溃。她猛然发飙道:“你们从来就没替俺着想过!你们也压根儿就没把俺当成是你们的女儿!既然俺早晚是别人家的媳妇,这个家里也没给俺留位置,那这个家俺不待也罢!”说完她就收拾个小包袱跑得无影无踪。 第82章 秋天的蜜月之旅 04 季卫国和老伴儿本以为四姑娘跑出去疯一会儿也就消了气,晚上吃饭时就会回来。 哪成想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也没见到人影,这才慌了神,便喊上秋菊两口子满山城的四处寻人。 “秋季从小就不服管教野性难驯,这要是在外面跟了坏人……哎!可真不敢再往下想哩!” 季卫国急得哭了起来,别看他重男轻女,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能不心疼么。 “你们赶快接着去找啊!给俺打电话有什么用处?”接到信儿的季秋天也急得直晃大脑袋。 “俺们遇到了秋季的一个朋友,那孩子说她去了长客车站,还说听秋季讲是要去省城,然后就去北京闯荡。俺们已经给你三妹他们去了电话,可他们说根本就没见到秋季,俺想她八成是奔了北京。” “那你什么意思?是要让俺去北京找她?”秋天问父亲。 “对对对,俺就是这个意思。俺想着你们现在大概也在北京吧,赶紧就地找找吧!” 季卫国按时间推算着,还以为秋天已经到了北京,根本就没料到他会跑到小敏娘家住了好些天。 “靠!你们咋不到北京找?偏要让俺去!”秋天火往上撞,心说四妹是你们给气走的,凭啥要让俺劳神费力地大海捞针。 “你个王八糕子!”季卫国骂完儿子才反应过来,他自己也变成王八。 “搬家才刚搬了一半,你让俺们咋出门找你妹去?你能等,拆迁队不能等,放屁的功夫就能把家里的东西都抢光喽,一个个都特玛跟土匪似的。 再说那些窗户、门框、砖头、瓦片啥的还都得一样样完整的拆来,好卖钱哪!还有假山石,俺正联系买家呢,俺跟你妈哪有功夫去找你妹。”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算计着怎么卖破烂。 “这个死丫头,净特玛坏俺的好事!”秋天恨恨的骂着亲妹妹。刚到杭州就要折回去,这哪是旅游呀,简直就是长途急行军嘛! 但秋天还是不甘心,大老远的来一趟多费劲,就这么走了多赔啊! 于是他顶着丢了妹妹的巨大压力和小敏又在杭州玩了一整天。 “秋季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见媳妇心神不宁的无意游玩,还一个劲儿催他上路,秋天反而安慰起小敏来。 季秋天心里面揣了一百个不痛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令他魂牵梦绕的江南。 他与小敏一路急行北上,开始了寻妹之旅。现在正赶上五一节小长假期间,走到哪都是人山人海的,买票坐车都是问题,他们好不容易赶到了北京城。 与此同时,他的三妹夫刘青山也没闲着,同样正焦头烂额地满省城划拉着。 青山不光是找秋季,还要找秋月,因为他的老婆也离家出走了。 每一个耽误了正事的男人身后,都会有一个添乱扯后腿的女人。刘青山耽误的事是大事,所以给他添乱扯后腿的女人就不止一个。 那天刘青山从葛桂兰那里无意间获知了季家的绝密天机,方才知道自己被人当作傻子一样给耍弄了。 说好了两位女婿各出三万给二舅哥结婚办婚礼,可实际上大姐夫家一分没出,敢情就是自己一个人拿钱出力。 一口恶气咽不下去,把他噎得暴跳如雷,回家的半路上就与媳妇翻了脸。 他劈头盖脸的斥责秋月,说她与娘家人都特玛不要脸,背地里相互勾结着做扣坑自己。 秋月问老公凭什么这样骂她和她的娘家人,有什么证据? 青山就把葛桂兰给他打电话的事一字不差的学了一遍。秋月说你一定是听错了,青山说没有。 秋月又说可能是妈说话没表达清楚,青山说表达得非常清楚。任凭她无论怎样解释,青山就是听不进去。 秋月当然不肯认账,她既不相信青山的推测,也不相信母亲和大姐会做局骗自己。 “你不要诬赖人,我和你是两口子,我怎么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我敢打保票,我的家人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秋月委屈的哭了,但是这次青山却没有畏惧她的眼泪,只当她是在洗脸。 为了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为了能够洗清娘家人的嫌疑,秋月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 然而她拿起手机比划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勇气拨通家里的电话。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非常害怕青山的猜疑会成真,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无颜面对老公与婆家人了。 虽然是心虚的逃避着,但是秋月的嘴上还硬气得很,她一口咬定青山的猜测是没影的事。 “也只有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才会这样疑神疑鬼的,为我娘家掏点钱就不舒服,斤斤计较的,你还像个男人吗?你根本就不配「男人」这俩字!”她对老公的语言攻击也是越来越尖酸恶毒。 “什么叫掏点钱?你找别人给你家也掏这点钱试试!你看谁能答应!人家得喝多少假酒?也就我这样的大脑袋才能干得出来这种傻事!”青山将脸转向了一边,气得把眼睛也给闭上了。 秋月不屑的笑了起来,“我找别人掏钱!我犯得着找别人吗?我要想找别人掏钱的话还嫁给你干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要是没本事养老婆的话,当初就别娶老婆呀!” 青山也坏笑了起来,“我有本事养老婆,还真没本事养老婆的娘家人!再说,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人看得上你吗?还想找别人,做梦去吧! 下辈子都轮不上你!也就是我心怀悲悯,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接收了你,偷着乐去吧!” “偷着乐的人应该是你……”秋月反唇相讥着。 两个人就这样吵来吵去的,生气闹别扭的过着日子,冷战陷入到僵局阶段。 五一劳动节到了,秋月正想着该怎么样和老公商量回娘家的事,葛桂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疯了一样的汪汪乱叫着问秋月道:“你有没有看到秋季,她现在是不是就在你那里?” “没有啊,她没来我这呀,她怎么了?”秋月被老娘的状态吓着了,说话都发苶了。 “俺跟你说呀,你老妹子那就是个炸药筒啊!是谁也碰不得,谁也惹不得。也不知道那损脾气随谁,是沾火就着啊!你爸就说了她那么一句,她就离家出走了,你说这倒霉孩子!净特玛给俺添乱上眼药……”葛桂兰骂起来就没完。 “她是因为什么才离家出走了?”秋月急急的问道。 于是葛桂兰就把秋季为什么离家出走的事对秋月又说了一遍,并说四丫头很可能就在省城,她让秋月动员婆家人赶紧去找。 秋月还是老脾气,一沾事就哭,这回听说妹妹离家出走哭得更欢了。“怎么找呀?上哪儿找呀?”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老娘。 “俺说祖奶奶,您老等会再哭呗,你问俺怎么找,俺咋知道啊?秋季在你们那边哪,你就想办法找呗!”葛桂兰在电话那边也是急得直蹦跶。 秋月很想顺嘴问一下给秋天结婚赞助的事,但她还是忍下了。 刘青山刚听到秋季离家出走的消息时很惊愕,但在获知了原因后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 “你爹妈都能把四女儿给逼走了,还有什么损事能干不出来?没准你这个三女儿也是被他们骗了呢!”冲动是魔鬼,他忘了秋月的底线。 “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找就把嘴闭上,我妹妹跑了你竟幸灾乐祸成这样,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你还是不是人?” 秋月怒了,尤其是他看到青山的脸上竟还挂着一丝阴险的坏笑,当时就被气昏了头。 “我没幸灾乐祸呀!我也着急!等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出去找。”青山说道。 “虚伪!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等到吃完饭?没那心就说出来,少在那装蒜!”秋月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把我给逼走了,是不是也同样能证明你什么损事都能干得出来呀?” 青山较真的说道:“我什么时候逼你了,我是管你要钱了还是要物了?”这句话可闯下了大祸。 “刘青山,你记住喽!我是被你逼走的,你已经把损事给干出来了!”季秋月在电话里对着青山大吼道。 等青山追出门时,秋月已经跑得不知去向。他又急忙给秋月的手机上打电话,可那边就是不接听。这下好了,他又要找小姨子又要找老婆,事儿大了! “秋月呢?她去哪了?”赵红梅和老伴回家后没见着儿媳妇,就向儿子问秋月的去向。青山编了个瞎话,说秋月回娘家帮着搬家去了。 第二天早晨,秋月还是没回家,打手机也还是不接。青山又给厂里的门卫打了电话,询问这两天放假期间有什么人到过厂里,那边说没有。青山放下电话后就急匆匆跑出去找人。 秋月与其说是离家出走,还不如说是去找妹妹了,她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吓唬一下青山,让他尝尝老婆跑了是什么滋味。 她白天漫无目标的四处瞎转悠着,然后又到劳动力市场去找了找,都没见着妹妹的影子。 “等我逮到这个死丫头一定要好好的修理她一顿,到了这儿竟还躲起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这是跑哪去了?”她又急又累的揉着脚后跟,这一天跑下来腰酸腿疼的。 夜幕降临,秋月对妹妹的担心甚为加剧。“这么晚了,她有没有吃饭呢?会住哪呢?这丫头可急死我了!”她想着想着,竟又哭了起来。 这时,几个扛着大包小裹的人在她面前走了过去。“哎!有了!” 秋月看到这几个人后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地方——火车站。 妹妹会不会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过夜呢?她急忙赶到了火车站,先在旁边的小旅店里订了一间房,然后就跑到候车室疯找起来。她想着也许能在这里碰到秋季。 青山不断的给媳妇打着电话发着短信,可秋月就是赌气的不接不回,又不关机,给青山来了个「干气猴」。 “秋月会去哪了呢?是不是回山城了?”青山想着就给山城打了电话,却始终是忙音占线。 他哪里知道,季家的电话线已经被掐断了,早已失去了联络功能,而岳父岳母的手机也一直是停机的提示。 脑袋急得直冒烟的刘青山坐立不安,他忽然间想起了秋菊,于是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大姐,我是青山哪!你在哪呢?”刘青山拨通了手机。 秋菊这时候正和佟振东在新房子里帮工呢,接到电话后就和青山聊了起来,她正好可以借机歇会儿。 刘青山东一句西一句的绕着圈,想从秋菊这里套些话。他表面是在问秋季有没有回去,房子收拾得怎么样了,但实际上却是在探听秋月是否已经回到娘家。 在全都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青山匆匆挂断了电话,此时他更是心乱如麻。“跑哪去了?添乱也不看看时候,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青山的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了,你们赶紧把电话线给迁过来吧,别耽误了正事。还有,你们的手机也该交费了。”季秋菊提醒着父母。 季卫国不紧不慢说道:“手机那玩意太费钱,不交了,也不用了。要迁电话的人家也多着呢,都得排号等着,就是轮到俺们也得等到下个月。” 葛桂兰急了:“没了电话可不行,到现在秋季还没找着呢!万一她要是有事,想往家里打电话怎么办?” “那就办个加急呗!只要交了钱,电话局马上就能给你迁过来。”秋菊的这个主意马上就被父亲给否掉了。 “花那冤枉钱干什么?钱多烧着啦!这阵子你就天天的守在俺们旁边,用你手机就得了。” 季卫国的脑袋瓜里总是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智慧,如今又轻松解决了一个难题。 “哎呀!俺这张破嘴哟,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秋菊憋气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自己挖坑自己跳,她这真是自找的。 “自作自受!”佟振东在心里偷偷的捡着媳妇的乐子。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眼神却出卖了他,结果又被秋菊抡圆了巴掌给收拾一通。 第83章 秋天的蜜月之旅 05 季秋天对四妹的离家出走很是恼火,早不跑晚不跑,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扯犊子,这不是明摆着要搅和自己的好事么。 虽然他认定这是秋季在蓄意破坏自己的蜜月旅程,可还得装模作样地去找,不是为了亲情,而是为了钱。 因为他借着寻找四妹的名义跟爹妈说好了,这趟北京之行的差旅费是要报销的。 到达北京稍作休整,秋天就开始了与众不同的寻人方式。 他和媳妇首先奔向八达岭长城,因为不到长城非好汉,他要当好汉当然得去登长城。 面对着巍巍长城与崇山峻岭,秋天大声呼唤着:“秋季——你在哪里——”然而只有山风响应,却无秋季的回音。 怅然若失的秋天只好在城墙上留下了讯息,他刻道:“季秋天到此一游!妹见字后速与哥联系!” 然后他和小敏又去故宫溜溜逛了大半天,还是没能发现四妹秋季。 接着颐和园里也出现了他们寻寻觅觅的身影,但是转了一圈后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此后他们又去了很多的名胜古迹找过,亦是无功而返,「到此一游」的联络题字倒是沿途留了不少。 无奈的秋天只好改变寻人思路,于是便与媳妇出没于各风味小吃的店铺之中,甚至还荡桨泛舟于秀湖之上,可惜美食佳景之间仍是不见四妹秋季的踪影。 相对于秧子的无所谓态度,小敏对寻找秋季却显得更为上心。 她分析说应该去火车站和汽车站找找,在那些地方找到秋季的可能性较大。 可秋天不同意,他觉得在北京城找人那就如大海捞针,反正是茫茫人海无处寻觅妹妹的下落,还不如开开心心玩个痛快,这样北京城也逛了,人也找了,一举两得。 “你也没有找人的心思啊,就是玩来了!我就不信,像你这样的疯玩能找到你妹妹?”小敏此时想到了秋季对老公的称呼——秧子。 秋天哈哈一乐,“你说秋季要是真的到了北京,能留在车站里不出来?她肯定也跟俺们一样,是又吃又玩又逛的,没准儿咱们在吃喝玩乐之间就会碰到一块呢!”小敏也跟着乐,是被傻丈夫给气乐的。 这天下午,秋天和媳妇正混迹于王府井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感受着这座古老的都城所洋溢着的现代时尚气息。 正观到眼花缭乱之处,他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大姐秋菊打过来的。 “俺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秋季已经回家了!你们不用再找了。”秋菊兴高采烈地向弟弟传达着喜讯。 “她跑哪去了?咋回来的?”秋天不慌不忙问着大姐,他就知道四妹是肯定不会出事的。 “哎呀我也不知道,是青山把她送回来的,刚进门不长时间。问她啥也不吱声,衣服没换脸没洗的就睡了。 现在青山也跑了,这小子连门都没进,话也没跟俺们说,真是太奇怪了,俺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肯定有事!”秋菊嘴快脑子更快,说着说着又要跑题。 葛桂兰在旁边拽了一下大女儿,冲她嚷道:“先别磨叽这事,赶紧让他们回来吧!” 秋菊这才又想起了正事,对弟弟说道:“妈让你们赶紧回来!现在家里的活都干完了,房子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整整的,你们回来拎包即住!保证跟住宾馆是一个感觉。只是坑了俺和你大姐夫哟,俺们俩可真是累稀了!”她拿话点着弟弟。 秋季确实是被刘青山送回来的,当他们来到曾经的住宅区时却发现已经是无家可归。因为那里的六十多户人家都拆没了,一片废墟狼籍。 “效率可真快!”刘青山看着眼前的情景感慨道。 秋季说一定是全搬到新楼去了,就带着青山去了新家。青山把秋季送上楼,等她敲开了门,既不进门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葛桂兰开门一看是老四回来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扑了上去,“你个小冤家,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有脸回来?俺打死你,打死你!”她又是高兴又是愤怒地在秋季身上乱打了几巴掌,嘴里还又叫又骂的。 秋菊赶紧拉住了母亲,说别再惹小妹了,回头又跑了咋办。葛桂兰这才停止了打骂。 “喂喂喂,你等一下,咋回事呀?你咋走了呢?咋这么着急呢?” 葛桂兰和秋菊发现青山已经走到了缓步台,便叫住了他。青山冷冷的看着她们,没吱声。 “你在哪逮着她的?是不是从省城把她抓回来的?”葛桂兰又问三女婿。青山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秋月呢,秋月咋没跟你回来?”葛桂兰再问。青山又没回声,不言语的转过身去摆了摆手,下楼了。 葛桂兰大惑,回过头问秋季,“这几天你跑哪去了?咋过的?你又咋和青山在一起的?” 秋季好象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的把包往地上一扔,躺床上就睡了。 秋菊悄悄凑到了母亲的旁边,低声耳语道:“这俩人一起回来太不正常了,你看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话也不敢说,这里面肯定有事!他俩莫不是搞在了一起?” 葛桂兰的心猛然扑通一声,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大女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开始嘀嘀咕咕着,胡乱猜测起来。 “对了,得先给秋天打个电话,告诉他秋季没事了。等爸回来后,咱们再研究秋季和青山的问题。”秋菊说着就拨通了秋天的手机。 青山并非是故弄玄虚的存心要刺激丈母娘,而是真不愿意再和这种人对话了。他之所以能和秋季碰到一块,只是神来之笔的巧遇。 真实的情况是,青山好几天也没找到老婆,满心的焦急。 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可还是没能捞着媳妇的影子。 恍惚之中他想到了一个地方——秋月的姥姥家。秋月跟她的姥姥感情最深,伤心受委屈肯定是跑到姥姥身过去了。 青山想到即做,他赶紧出发,急匆匆往秋月的姥姥家赶去。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在到达目的地后并没见到离家出走的秋月,却逮到了离家出走的秋季。 原来秋季本是要坐上开往省城的长途大客,却临时改了主意。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姥姥,于是就换车去了姥姥家。原想着陪姥姥多待几天,结果到了那就不想走了。 生活凄惨的姥姥令她心痛欲绝,她想出门乱逛还不如多照顾照顾姥姥,便住了下来。 这期间她把搬新家的事情告诉了姥姥,姥姥听了秋季的述说后除了叹气就是摇头,很少说话。 秋季也不知道这姥姥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后来她才猜出来,老太太是想要看看外孙媳妇。 就在秋季也像个农村老太太一样挎着土篮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刘青山出现了。 秋季看到三姐夫异常吃惊,她以为青山是特意来抓她回去的,扔下篮子就往山上跑,却还是被青山给捉到了。 虽说没找到老婆,却意外的抓到了小姨子,刘青山觉得还算公平,不枉老远跑了一趟。 “为什么来这不告诉家里一声?害得大家一通乱找,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为你担心呢!大家都急得要死,你却跑这来猫着,心可真大!”青山训斥着小姨子,真恨不得打她两下子。 “俺离家出走关你什么事?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秋季小脖一歪反训起了青山。 “咋不关我事!就因为你,五一放假我是一天也没休息上,老婆也跑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刘青山气得用手在秋季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什么什么?俺三姐也离家出走了,真是酷毙了!这才跟俺是姐俩呢!” 秋季知道秋月出走后不仅不忧,反而面露喜悦之情,她攥着拳头兴奋得扭了起来。 “这一家子,真特玛没一个正常的!”刘青山都快被气疯了。 “明早跟我回去!”他对秋季半是劝说半是命令道。而秋季则躺在炕上没有任何的反应,旁若无人的把手伸到胸前的衣服里挠了起来。 “你看你现在什么德性,灶灰把你熏得跟块煤球一样,身上八成也是长了虱子,哪还像个大姑娘的样子。”青山说这话时姥姥笑了起来,她对这个外孙女也是又爱又气。 “姥姥,您别光看着笑呀,也得说说她吧!”刘青山向老太太求助着。 起初秋季不愿意走,但是姥姥一个劲儿催促着撵她。没办法,只好被三姐夫「押」回了山城。 在回去的路上刘青山直截了当问了秋季一个问题,就是关于秋天婚礼赞助款的事情,但秋季就是不说。青山威逼利诱,最后答应给她买个新款山寨手机,秋季这才松了口。 她说具体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是太清楚,只听说大姐给家里拿了三万块钱,但是没亲眼见到过这笔钱,因为钱都是由妈和爸管着的。 不过有一样可以肯定,大姐是绝对拿不出三万块钱来的,即使借,她也借不着那么多的钱。 青山心里有了数,不再谈及这件事。他给秋月发了条短信,说秋季找到了,并向她道歉,请她马上回家上班。 而这时,寻人无果的秋月正要通过电台报纸发布寻人启示呢。 她收到青山的短信后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块石头落了地。 双喜临门:妹妹找到了,老公也向她低头认罪了! 秋天和小敏在外面逛了一大圈后,也心满意足地凯旋而归。 他们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路观景的找着妹妹。可以这样说,秋天的蜜月之旅过得非常的快活、充实,且有意义。 青山为了找老婆和小姨子早早就起床跑了,走时连被子也没来得及叠。换下来的衣服与一些书籍杂物也是随意扔在地上,屋里乱得不成样子。 赵红梅一边为儿子收拾着房间一边自言自语的唠叨着,自叹成了儿子儿媳的保姆老妈子。 “什么东西?”她的脚被硌了一下,挪开脚一看,原来是颗黑色的围棋子。 “光知道玩时开心,不知道收得仔细。”她俯身拾起棋子想把它给收起来,却找不着装棋的盒子。 “放哪儿了呢?”满屋的找了一圈没见着棋盒,她又连翻了好几个抽屉,可还是没能找到。 “会不会放到床下边了?”她又将床下的大抽屉拽了出来。 “还真是放在这里了,看看这俩孩子,这里又装衣服又装围棋又装玩具,真是的,分类混乱!”她把黑色的棋子盒给拿了出来,却无意中看到了盒子下面压着的东西。 “真是胡闹!洗头膏也跟衣服放一块,要是漏了可怎么办?” 赵红梅把几个红红绿绿的小塑料包装袋从抽屉里拣了出来,仔细再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哪里是洗头膏呀,全都是避孕用的安全套! “真是太不像话了!我说秋月怎么这长时间也没怀孕呢?原来是这俩小破孩都不想要孩子!”赵红梅生气地将搜出来的「违禁品」拍到了刘翰林的面前,“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他们竟然用这个防「小人儿」!”她指着桌子上的安全套对着老伴儿说道。 刘翰林看着这些化工产品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两个孩子的身体都没问题,这下他放心了。 于是安慰老伴儿道:“孩子们自有自己的想法,你跟着上什么火,消消气。” “你还有心笑?抱不上孙子这气就消不了!不行,我得跟他们谈谈。” “你要跟他们谈什么?” 赵红梅很奇怪的看着老伴,“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跟他们谈谈传宗接代的事了。” “先不要跟他们挑明,既然他们俩上课不老实,暗地里搞小动作,那咱们就没收他们的玩具,严肃课堂纪律。” 刘翰林给老伴出着主意,“先把这些东西都藏起来,你以后也要勤检查着,只要发现就及时没收。这么折腾几回,咱儿子肯定就得跟咱们来算账。到那时,咱们就可以跟他算账了。”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我看你真的是老了,竟跟儿子玩藏东西的游戏。”赵红梅被老伴的主意给逗得直乐。 因为青山能够积极主动的认错,并且找回了妹妹,秋月很开心,她以为一切的波折都过去了。 就在当天晚上,刘青山又跟媳妇提出来搁置争议搞共同开发,秋月也不再为难他,半推半就地对丈夫作出了响应。 第84章 丈母娘的威力 01 刘青山和老婆扭作一团准备开工,可一翻抽屉却发现「安全设备」都不见了。 哪去了?刘青山挠着脑袋,根本没想到是被父母给搜走了。 老两口子为了抱孙子,把儿子儿媳的安全套都给藏了起来,就等着「出事」看热闹呢。 这怎么办?例行公事眼看就要变成走走形式,那可不行! 青山急了,老婆好长时间都不让碰,今天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怎会就此放过,干脆冒险作业! “能行吗?要是怀上了可咋办?”秋月很担心。“哪会那么巧呢,一枪命中的概率太低了。”青山哄着媳妇,现在的他憋得猴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秋季回到家后老实了几天。因为交通不便,家里的电话又没迁过来,她的那些野哥们都与她暂时失去了联络。 赋闲在家的她给自己又找了份新工作,就是在新家的楼下转悠。 她就像个工兵探索雷区一样,勘探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即使垃圾箱也不放过。 “你好!美女!咱们认识一下吧!”一个带着眼镜长发披肩的小伙子在垃圾箱旁截住了秋季,并很大方的向她伸出了右手。 秋季觉得这小子看上去挺斯文的,但办起事来却是很冒昧,而且老套无新意。“俺认识你是谁啊?”她说完后白了对方一眼,背着手就要离开。 “我叫王子,是个职业诗人,你的邻居,就在你家对面的单元里住。”小伙子面对姑娘的白眼没有泄气,而是主动的介绍起了自己。 “诗人!还叫王子!那是你的艺名吗?”秋季和王子搭上了话。很显然,小伙子简短的自我介绍勾起了她的兴致。 “不是艺名,我又不是卖唱的,那叫笔名,是我发表诗作时用的笔名。” 王子很讨厌别人总是将笔名与艺名混淆而谈。他又把右手向秋季伸了过去,很坦率地说道:“我已经注意你好久了。” 秋季依然没同他握手,再次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自称为「诗人」的家伙。“注意俺?还好久了!没那么夸张吧,俺才搬过来几天呀!” 王子微微一笑,“在我的脑海里时间就是个概念,一秒钟可以是上万年,上万年也可以是一秒钟。虽然我们都刚搬过来不长时间,但每次相遇时我都确信——我们相识已久了。” “有意思!”秋季对这个王子越发的感兴趣了,“你就像是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俺跟你啥时相遇了?俺咋不记得呀?” “其实——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只是你没注意到我!”王子低头扶了扶眼镜框。 秋季倒没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她问王子:“你家是从哪里搬来的?也跟他们一样是从沉陷区搬过来的吗?” “不,我不是从沉陷区搬来的,我是从沦陷区搬来的!”王子作着纠正,秋季的问话激发了他的灵感。 “沦陷区?”秋季抬起头,奇怪的看着这个比她还高出一脑袋的诗人,心说这里又没打仗,哪来的沦陷区? 王子把披肩长发一甩,将双臂在胸前缓缓张开,旁若无人的大声朗诵道:“对!从一个沦陷区被踹到另一个沦陷区,这里到处都是沦陷区!是道德的沦陷!是正义的沦陷!是光明的沦陷!是希望的沦陷!是责任的沦陷!是……” “好了好了,你这人怪有意思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没完没了的,你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秋季调侃着王子,觉得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跟自己的老娘有一拼,至少这两人犯起病来都有着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不说人话。 “对!我的脑子是有病!”王子激动地握着拳头振臂一抖。 “什么!”秋季不禁面色惊恐的后退了一步。王子神情严肃,用右手捂住了左胸,“我病得很严重,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秋季尽管全身跟炸了毛似的产生出一股惊悚感,但她还是想一探究竟。便问王子道:“什么病?你咋得的?” “是相思之病!是暗恋之病!这些病都是一见钟情造成的!”王子压低了声音以沉重的口吻说出了病因。“你跟谁一见钟情了?”秋季的好奇心又起,她打听着。 “就、是、你!”王子一字一顿的对秋季说道,然后冲着秋季抖了几下眉毛,样子很是轻佻。“俺?”秋季一愣。 “对,就是你!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后,就把你当成了我心目中的女神,我的心脏就捏在了你的手心里!” 王子将右手五指张开,假装掏出了正在跳动着的心脏,然后呈在了秋季的胸前。 “哎耶——”秋季不由得咧着嘴,将双手甩了甩,仿佛她的手上真的沾上了血水。 原来是自己被人给盯上了!这种事情她经历得比较多,只是被这种脑袋有病的人盯上还是头一次。“你跟俺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跟这种少见的人类玩玩。 王子又甩了一下长发,扶正了眼镜,郑重的对季秋季说道:“我爱上你了!我今天就是来向你表白的,我要将暗恋变成明恋。因为我们诗人行事一向都是光明磊落袒胸露背的!” 秋季捂着肚子暴笑起来,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后才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连俺叫啥名都不知道呢,就要袒胸露背的爱上俺!你的脑子确实有病,而且还真的病得不轻呢!”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与爱情无关。求你一件事!”王子轻声的说道,他不忍心打断秋季那欢快而迷人的笑声。 “什么事呀?”秋季停止了大笑,但脸上仍保留着灿烂的表情。 王子又被迷住了,他按捺着怦然的心情,很恳切的说道:“求你不要过早的答应我的追求!” “嗯?”秋季又是一愣,“说你有病怎么还来劲了?再说俺也没想答应你呀!” “挫折与孤独是我创作的灵感源泉,我还不想失去创作的力量!”王子仰望天空的说出了理由。 “神经病!”秋季觉得这小子太不靠谱了,决定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要往家走。 “用词不准确,但你的意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王子追上了秋季,并在她的前面一边倒退地走着,一边向心目中的女神解说道:“世界上任何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与艺术家都有些神经质,用你们老百姓的白话来说,应当叫精神病。” “俺打死你这个精神病!”伴随着一声大喝,王子的后背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他连惊带吓的一声惨叫蹦到了一边,转过身看去,却发现打自己的正是秋季家那个长得跟老狐狸精一样的老太太。此时她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疙瘩,如凶神恶煞般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没等王子缓过神来,葛桂兰就像打臭虫一样对他又是狠揍了几下。 “妈!你干啥呀?咋打人呢?”秋季冲过去拦住了母亲。 “妈!”王子张着大嘴呆呆地看着这个气场强大的老太太,他用手捂着受到重击的部位,由诗人变成了伤人。 “你管谁叫妈!”葛桂兰用扫帚疙瘩指向王子厉声喝道。 她本来是想在楼上喊秋季去买袋咸盐的,可当她从阳台上探出头时,却发现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长头发小子就站在秋季的面前,还伸手冲着女儿的胸部做着抓捏的动作。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子是谁了。 头一阵子过来收拾房子时,葛桂兰就感觉到有人总是在贼眉鼠眼地瞄着自己家的四姑娘看。 她立即进行了反侦察,发现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就是这个长毛小子。 那时她忙得要死,抽不出功夫来收拾这小子,想不到今天这个长毛变本加厉,由偷窥变成了公然的耍流氓,这令她怒不可遏。 “这个臭流氓!敢特玛欺负俺闺女,这是要造反咯!”葛桂兰立时火起,转身抄家伙就冲下楼去,她要狠狠地教训这个色狼后生一顿。 看到长毛呆站在原地不动,葛桂兰举扫帚疙瘩还要再打,却被秋季给推开了。 “你打他干嘛呀?这是俺一个朋友。”秋季对母亲的突然袭击也是甚为恼火。 “什么朋友!哪来的朋友?这特玛就是一个色狼!俺告诉你,以后离这种人远点!你瞅那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一看就不是个好饼!” 葛桂兰拽着女儿就往回走,边走边对女儿说道:“俺可告诉你啊,不许在这片找对象,你没看见这里住的都是啥人?一个个都特玛是穷鬼!” 葛桂兰的忠告起了负作用,她忘了一件事,秋季现在还处于青春叛逆期,凡是她赞成的,女儿必定反对;凡是她反对的,女儿必定赞成。 秋季并未打算和王子交往,但是经过母亲的插手,却反而产生了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念头,是母亲的反作用力激起了她的斗志。 傍晚的时候趁着家里人没看住,秋季就又跟王子混到了一块,他们挑了个隐蔽的地方席地而坐,各自报出了真实的姓名。 “秋季,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秋季的景色最美!诗意正浓!”王子赞美着季秋季的名字。 “你既然是个诗人,咋起了个这么卡通的笔名,叫「呆子」也比叫「王子」强!”秋季在拿王子的笔名开涮。 “我起这个笔名是为了等待一位公主。”王子的真名叫王利,但他对这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一直就有排斥感。因为他常沉浸于童话故事中不能自拔,所以才给自己取了这个笔名。 “你要等的公主是啥样的?”秋季忽闪着两个大眼晴,把王子的心也给忽闪得痒痒的。 “你就是我要等的公主。”王子把眼睛挪开了,不敢直视秋季。 “呵呵!你都好意思对俺说「爱」了,还不好意思看俺!你可真是太招笑了!”秋季看到王子的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真爱笑!你知道吗?你不笑的时候很美,笑起来就更美了!”王子认真的恭维着秋季,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秋季忽然想起了母亲的忠告,说在这片住的都是穷鬼。她想验证一下,就问王子:“你当诗人一个月能开多少钱?” “没人给我开钱,我就是个跑单帮的。” “跑单帮也得挣钱呀,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太煞风景了!”王子把眼镜摘了下来,将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夜空。 “你这人真没劲!遇着真格的问题就躲躲闪闪的,是不是所有的诗人都是这副德性啊?”秋季大大咧咧的拍了一下王子的肩膀。 “实话跟你说,我不是没劲,是没钱!”王子重新戴上了眼镜,眼神里的无奈被镜片放大了许多。 “喂喂!怎么会?你还想不想泡俺了,第一天就和俺哭穷!”秋季不知王子是太坦诚了还是太抠门了,竟然会跟她说这个。 “做诗人要耐得住寂寞,也要守得住清贫。”王子此时消隐了激情,显出了理性。 “俺就不明白了,写诗不是很出名吗,不是有什么稿费吗?怎么又是寂寞又是清贫的?” “哎!说了你也不懂!”王子悲怆的摇着头,“尽管我已经写了一千多首诗,但是被发表出来的就有两首。” “什么?一千个里面就有两个是成品!你的废品率可够高的呀!就这模样还是职业诗人?开玩笑!”秋季不知道王子是靠什么混着活下来的。 “虽然我现在囊中羞涩,但是我坚信,将来的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获得很多文学奖的奖金!”王子对自己很有信心。 “哎哟妈呀!俺看算了吧,咱们平常在一起玩玩就可以了,你可千万别跟俺来真的啊!” 秋季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就想走,王子赶紧站起来拦住了她,问为什么。 “你说就你这模样能给俺啥呀?难不成让俺倒搭你?”秋季挖苦着王子。 “我能给你浪漫,诗人的浪漫!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你就是我的女神,我要为我的女神而战!”王子说着,便摆了一个战斗的造型。 “你拿什么战,你现在就跟俺战个试试!”黑暗里传出一声充满杀气的低吟,紧接着一个身影从灌木丛里挤了出来。 “妈!”“大姨!”两个年轻人同时惊叫了起来,来人正是葛桂兰。 这么个穷鬼诗人要跟自己的老闺女闲扯淡,那哪儿成呀!她在暗影里已经猫了半天,两个人的对话她听着一清二楚。 第85章 丈母娘的威力 02 “谁特玛是你大姨!”葛桂兰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接下来又是秋季见惯的老一套:一个疯婆子挥舞着一根棒子追打着一个追求自己的后生,直到那个挨揍的哭爹喊娘一溜跟头地滚回了家。 秋季并没上前阻拦,她找了一个水泥台坐了下来,并点着了一根香烟。 她在想着一个人,一个能令她心动的人,那个人此时会在哪里呢? 眼前这个一路狼狈奔逃的王子跟她以往交的朋友与追求者都不同,她还是比较喜欢的。 但这种喜欢只是青年男女异性相吸的自然反应,并非是她所期待的真正爱情。 击溃了企图偷渡抢滩的来犯之敌,葛桂兰在新邻居们的面前大显神威,露了一个大脸。 秋季如今是季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是季家赢得大翻盘的最终筹码,所以葛兰是不会让老女儿从自己的视线当中脱离出去的。 季家的一切忙乱都已过去,在新家里开始了按部就班的正常生活,季卫国又得以有空闲的时间来开动脑筋研究有用的事了。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他宣布道:“农历四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还是个星期天,俺们家就在这一天庆贺乔迁之喜。把人都叫齐了,咱们燎锅底!” 「燎锅底」是当地的一种乔迁习俗,就是以搬家为名,请一帮人来家吃饭,然后好收取份子钱。现在季家就要启动这个程序,准备以燎锅底的名义向某些人收钱了。 大姐秋菊第一个提出了意见,她对母亲说道:“燎锅底可以,但俺家一分钱也不拿,三口人就带着嘴过来。” “咋啦?谁得罪你了?”葛桂兰对大女儿的态度十分不解。 “你们搬家收拾房子,卖苦大力的可是俺们两口子。秋天和他媳妇先跑了,然后秋季也尥了,你是光动嘴不上手,爸是每天拿个抹布东一下西一下的,转眼就见不着人影。 合着你们都躲了清闲,把俺们两个给装里了。俺和振东不光是要出力,还得出钱,有好多的材料都是俺们买的呢!这回燎锅底俺们俩要是再出钱,那可真是冤上加冤,赔死了!”秋菊终于借机会把这么多天积攒下来的不满都倒了出来。 “不拿钱就不拿吧,你可是俺们家的大功臣!”季卫国被大女儿奚落干活时偷奸耍滑,脸上挂不住了,赶紧免了她们家的税赋。 接着三女儿家里又传来了反对的声音。秋月因为找秋季的事情而耽误了两个工作日,她要利用两个星期天才能给补回来。 刘青山耽误的事更大,有可能要影响他的前途。他本来是要借着过节的名义去几位领导家走动一下的,目的是为了要稳定自己的职位。 因为他已经发现,现在至少有两个人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他的这个差使,而新上任的领导对他的工作成效也是颇有微词。 “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好使!你们说不来就不来呀,不好使!”见三女儿不来,葛桂兰只用了一招——哭。 耳朵眼儿受到折磨的秋月马上就屈服了,然后她又以同样的手段去折磨老公。 在对付媳妇娘家人这方面,刘青山想的、说的、做的完全都不在一个频率上,他心里反感却又犹豫,嘴上也说着不去,但最终还是跟着媳妇走了。 因为他也受不了秋月没完没了的哭哭啼啼。“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要钱要回来。”刘青山打定了主意。 “把这个带去吧!”赵红梅几乎是咬着牙的将五百块钱放到了秋月的手里。 因为葛桂兰已经给她打过电话,说新家全部都安置好了,要请她和刘翰林也同去参加燎锅底的聚餐。 赵红梅当然知道亲家母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于是就把份子钱直接让秋月给带过去,也算是给了儿媳妇一个面子。 看着小两口走出了门,赵红梅忐忑的问老伴儿:“你说咱们拿的这五百块钱是多还是少呢?” 自从上次被亲家母追上门来讨要生日份子钱的差额,她的心里就做下了病根儿。 一大家子又是热热闹闹的坐到了一起,但桌子上的菜码却显得非常的「冷清」。 按人头算,连大带小的有十口人,可桌子上就摆了八盘菜,每人连一盘都摊不上。 “收拾屋子的活儿太忙叨人了,连买菜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你们就将就着点吧!”葛桂兰嘿嘿地笑着,脸皮厚吃个够,今儿她仗着脸皮能省一点是一点。 “菜不多,饭管够!”小敏也跟着起哄,她今天又捡了个大便宜,真要是做出来一大桌子的菜就得把她给累趴下。 “这个给你!”秋菊大大方方地给扔过来二百块钱。“你看你这孩子,不是说好了……”葛桂兰被季卫国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把话给收住了。 “你别想多,这不是俺的钱,是赵福林让俺给你捎过来的,他说他今天没空,等有时间再来看你。”秋菊说出了这钱的来由。 葛桂兰乐得合不拢嘴,对秋菊道:“哎哟!你说福林这孩子多有心哪!告诉那孩子,谢谢他咯!还有,告诉他俺也挺想他的,让他有空就过来玩。” 意外的得到二百块钱使得葛桂兰欣喜异常,她立马就来了精神,开始喋喋不休地对小敏和青山大谈起这个赵福林的来历。 “福林这个孩子人品真是不错,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他跟你们大姐夫振东是多少年的好朋友,这小子做事可仗义着哩! 别看他跟俺家非亲非故,但对俺却亲近得很,还认俺当干妈,又给俺送钱又给俺送东西的,真是比亲儿子亲女婿还要亲上一百倍,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不过他却没管你爸叫过干爹,这就看出来咱家谁有水平了!”她得意忘形的嘎嘎大笑起来。 佟振东在一旁印证着丈母娘的话,“咱妈说的都是真的,赵福林是俺最好的朋友,俺跟他是从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咱们好到什么程度呢? 好到有啥好东西都一块用,好到有啥好吃的都一块吃,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不分彼此。所以他今天给拿的这二百块钱,也就相当于是俺的心意了!”其实他还不知道,他的好友已经跟他好到用同一个媳妇的程度。 刘青山这下就听出来了,原来大姐家已经被免了单。但他也知道,秋菊和佟振东在丈母娘搬家时出了力,这是自己无法比的,所以也就不能再去攀比这件事。 秋月也从包里把钱给拿了出来。“妈,这是八百块钱,给你拿着。”她一边把钱递过去,一边作着说明:“有五百是我公公婆婆的心意,另外三百我和青山拿的。” “嗯。”葛桂兰面无表情地接下了这八百块钱,她又嫌刘家给的钱少了。 “哎,不对呀!青山的大哥大嫂咋没表示哩?”她眼睛直勾勾地盯向三女婿。 “哦,这个……”刘青山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说:“你们搬家管我哥啥事?真是给钱给惯了,竟变成了上赶着的要钱,你咋就这么不要脸呢!” 不过心里想的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于是便憨笑着应付道:“这段时间我哥他们都挺忙的,我也没时间跟他说你们搬家的事。”那表情就像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哎——”葛桂兰叹了一口气,失望之情尽在其中。她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一转头看了看儿媳妇小敏,心里道:“跟这么个穷鬼之家结亲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俺们搬新家这么大的事,她娘家竟也没个动静!都怪老伴儿目光短浅,非得找这路便宜的儿媳妇!真是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想到这里她不禁「哼」了一声。 看到婆婆以「战斗脸」对着自己,小敏自是知道婆婆的用意,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葛桂兰见状又哼了一下,心里火起便忍不住针对着儿媳妇的娘家做出了批判。 只见她两眼一发直,对着大家训话道:“有的人家呀,嫁个女儿就觉得了不起了,就觉得自己牛逼哩,真特玛笑死人咯!嫁个女儿有啥了不起的! 嫁女儿就天经地义的只进不出啊?嫁女儿就得吃婆家的用婆家的抢婆家的?嫁女儿就要骑到婆家人头上作威作福啊!” 小敏脸色煞白,愈发的不敢抬头。而刘青山和佟振东则从内而外地产生了一股非常出气的感觉,因为丈母娘竟然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 “嗯!嗯!”季卫国赶紧清了清嗓子,又暗地里用脚踢了踢老伴儿,想示意她说错了话。 但葛桂兰却领会错了,她拧身抡了一下胳膊,一拳正锤在老头子的胸口上。 继而气极败坏地尖声道:“你别护着她,你说你护着她干嘛呀?现在要是不归拢她,她和她娘家以后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她越说越来劲,情绪便不受了控制,忽地站起来一拍桌子道:“对婆家一毛不拔,这种娘家人都特玛是狗犊子!早晚都得死绝咯!” 一见老娘犯了病,秋菊立马就抱孩子跑另一个屋去了,她可不想让女儿也受到老太太的传染。 佟振东没跟过去,还傻坐在那里看着丈母娘耍大彪。因为媳妇一眼没照看到,他又对着丈母娘说了一句傻话:“妈!你说的话真是太对了!真是,没水平的人真说不出这话来!” 季卫国紧着拽老伴儿坐下,对她连眨么眼带比划着。葛桂兰这才发现自己口误了,她本是要甩话给小敏听的,却没想到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现在大女婿的赞美之词对她来说无异于就是最恶毒的嘲讽,而三女婿也正眯着眼睛在看笑话呢!“哎——不是不是!”她赶紧修改口风来对付两个女婿。 “俺的意思是说——是说婆家人对娘家人就应该多帮衬多照顾,要多为女方家着想嘛,毕竟娘家把女儿许给了你嘛!婆家就应该为娘家多出力多出钱的,这都是应该应分的!哎?也不对!那个……” 一想到小敏还在旁边坐着,葛桂兰又想把话给圆回来,现在就连她自己也懵圈了。 又要以丈母娘的身份教育女婿,又要以婆婆身份教训儿媳妇,葛桂兰没有办法将身份进行自由切换,弄得她顾此失彼,自己也乱了套。 这种双重身份本身并不存在问题,问题产生于她以自我为中心的行为处事的态度上,正是她和季卫国自私自利的双标才导致了今日的尴尬。 眼见老伴儿乱了方寸,季卫国赶紧出来圆场。他端起酒杯对孩子们说道:“今天俺们的主要任务是燎锅底,庆贺乔迁之喜。虽然这个楼房不如以前的大院舒坦,但不管咋说它也是个新房子,住着干净、省心。来,为俺们搬新家,干一杯!” “对对,是得干一杯,还有一件好事俺还没说呢!”葛桂兰经过死机重启又恢复了常态,她对秋月说道:“街道给咱家办了低保,俺和你爸都有份儿,过段时间俺们就能月月领钱了!” “这是真的吗?”秋月看着父亲,季卫国得意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家里的负担这下就减轻了一大块呢!”秋月高兴得直拍手。 “那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还是街道主任亲自给俺办的哩,俺让她咋办她就得咋办!在这一片儿俺就是龙,俺就是虎!俺说话就是有分量!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葛桂兰又犯起了魔怔。 季卫国不爱听了,老婆子回回都抢功,真是烦死个人。“你在那瞎咋呼个啥!还不是俺给你画道指路子,这事儿要是没俺你能办得下来?你就是个跑腿的,还又是龙又是虎的,俺看你确实挺虎!” 他这话也是往大了吹。街道之所以能给他家办低保,并非是由于个人争取的结果,也不是因为他们符合办低保的条件,而是市府的一种安抚措施。 深度点说,这只是一项奖励而已,是对他们能够积极配合搬迁而给予的奖励。 这屋里有个人一直都没说话,那便是季秋天。自打青山一进门秋天就恨不能把自己给隐身了,他在担心五千块钱的事情,所以一直保持着沉默,想减少曝光率。 而刘青山此番前来也是带着情绪和任务的,现在他听到丈人家又要财源广进,便转着弯儿地找起了别扭。 “能办低保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就像广告词说的那样,你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人家办低保跟你有啥关系呀?你能跟着有什么好?”佟振东装傻充愣的来了一句。秋菊已经回来了,她捅了老公一下,示意他别多事。 第86章 丈母娘的威力 03 “跟我咋没关系?不但跟我有关,跟你也有关。你想想看,咱爸咱妈要是都有了低保,那咱们当女婿的压力和负担是不是也少了很多。”刘青山跟大姐夫说这话当然是给岳父岳母听的。 “要是秋天也办了低保,那就更美了!”佟振东呲着牙花子哈哈乐了起来。 秋天晃了晃大脑袋,想反击又不敢吱声,因为他怕暴露了目标被三妹夫催债。 “什么情况,大女婿今天是吃了熊心豹了胆啦,废话咋这么多哩!” 就在两个老家伙正要发火时,三女婿不声不响拿出来两样东西,一下子就把他们给镇住了。一个手机,一张借款欠条。 手机是给秋季带的,欠条是秋天打的。这两样东西一掏出来,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看着欠条季卫国两口傻了眼,那上面白纸黑字的写得明明白白:二零零二年五月十五日必须还清。这是秋天在刘青山的胁迫之下写的,要不然人家就不肯借钱给他。 “虽然已经过了几天,但利息就免了吧!另外除了这五千块要还,我想你们家还有笔钱应该还我!” 刘青山的话让葛桂兰和秋菊心里咯噔一下,季卫国的心里也马上有了数,但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眯着眼睛问道:“俺们还差你什么钱?” “话要是说得太透太露就没意思了,大家的脸上更不好看。能还多少随你们的心情,我不强求。 但有一点我得先说明白了,这个事儿今天要是不给我理顺溜,那你们以后也甭想再求着我了。” 刘青山说罢站起身来,对着秋月说道:“我是看着你的面子往出拿的钱,希望你们家人也会同样看着你的面子把钱给我拿回来。 至于能拿回来多少,就看你有多大的面子了。你走时别忘了把钱揣好。得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青山说完这些话便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他把最烦心的事留给了季家人自己去解决。 季秋月这才明白过来,青山之所以会乖乖的跟她回来燎锅底,原来是在心里藏着个大阴谋,铁了心要给自己家添堵裹乱。她现在又要以泪洗面了。 当天晚上,秋月就带回了一万五千块钱。算上秋天后来借的五千块,青山这次一共给老丈人家拿过去三万五,但最终只还回来不到一半。 青山对这个结果相当不满,但他也只能认了。不管怎么头一次见了回头钱,被骗去的三万块钱还能回来一万,也算秋月的娘家人「有德」。 因为秋季举报有功,刘青山按照承诺送给她一个手机作为奖励。 虽然当初说是给买个山寨货,但拿到手里一看却是正品,最少也值个两千来块。 这下把她给美的,逢人就拿出来显摆一下。而且为了气大姐和秋天,她愣说是三姐夫最疼自己,所以才特意从省城给买的。 秋菊果然受了刺激,她并不知道四妹和三妹夫的交易内情,于是在经过一通瞎琢磨后便马上去找老娘作了汇报。 “三妹夫平白无故给了秋季一个手机,凭什么呀?他咋不给别人买呢?还有啊,秋季说青山最疼她,你想想,姐夫疼小姨子,这话让人听着多别扭啊!俺就说嘛,他们俩肯定是有事了!”秋菊贴在母亲的耳朵边上磨叽着。 “滚一边子去!天天揪着没影的事儿不放,你咋那么闲哩!要是眼馋的话你也让刘青山给你买个手机,看看他是不是也能疼你一把。” 葛桂兰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又赶巧老大没眼色地往枪口上撞,自然要骂个痛快。 一万五说没就没了,这对她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她觉得股子邪火在躯体内蠢蠢欲动,就等待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爆发。 秋月从娘家回来后也窝着一股火,以前都是青山受夹板气,她看热闹。 现在好了,她自己也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几天她的脑子里总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工作时也是魂不守舍的,害得她又出现了几次大失误。 人要是走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祸不单行! “秋月姐,车间主任找你去办公室一趟。”一个小工友传着话,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可得小心点儿,情况不大对劲!” 最近工厂里出了很多的事情,几个月前管理层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调整动作,连保卫都换了新人,听说是与总公司的高层变动有关。 每天都会有中层或基层的人士被找去谈话,有一部分人被约谈后就辞职走人了。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员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吧!”秋月想着就来到了车间办公室。 主任不在,要找她的也并不是什么主任,而是主任助理,一个刚从中专毕业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虽然学历不高,来头却不小,听说是总经理直接交待人力部任命下来的。 职位虽然叫助理,却相当于监军的角色,现在厂里很多部门都安插着这种小助理。 “季秋月,你给企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上班就没精神,干活就出错,这就是所谓的优秀员工的风采吗?我真怀疑你以往的优秀员工称号是怎么得来的!” 秋月一怔,不知这丫头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她紧张的用手捏着衣角,看着小助理。 “你看什么看,不服是吧!”小助理趾高气扬的坐在了主任的位置上,并且毫无顾忌的将脚丫子也架上了办公桌。“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那个刘青山给你办的,对不对?” 秋月不再保持沉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以前认识他是谁呀!这些荣誉都是我自己通过努力工作换来的。” 小助理懒洋洋的翻了一个白眼儿:“行啦!跟我来还这套!潜规则的事谁没玩过!你又得称号又得奖金的,就连生病住院都有领导用公款给你掏腰包,活儿干得可够漂亮的呀!” “你不要在那胡说八道的随意侮辱人,你以为你是助理就了不起啊!” 秋月真的火了,不管咋说自己也是厂办主任的老婆,一个刚刚调过来的小助理就敢这样侮辱自己,这是标准的不拿豆包当干粮啊。 一句「了不起」把小助理给激怒了。“我就是了不起!我的干爹多得一抓一大把,你有这个能力么?”她扬着下巴兜着齿儿地跟秋月叫号。 “你以为有刘青山罩着你,你就很了不起吗?我实话告诉你,就是刘青山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我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屁!” “有能耐你当着刘青山的面去再说一遍,你有这个胆儿吗?” “我……”小助理卡住了,“也是啊,现在两边都在拉刘青山这个香饽饽,就是我干爹眼下也得先让着他几分,要不然就没人干活了。” 见季秋月脸上露出了得意之态,小助理突然像精神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得意什么,我是逗你玩呢!这你都信,真是个弱智!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家刘青山偷摸给上面送了大礼,他现在早特玛走人了!” “你!”秋月不知说什么好。 “请你转告他,要看清形势,一旦站错了队可就要倒大霉哟!因为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小助理故作神秘的对秋月说道。 季秋月这才从小助理的话语中感受到危机,原来老公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面临着巨大的职场压力。 “不过刘青山是刘青山,你是你,我现在说你的事。”小助理拿起一支主任用的笔在桌上敲了敲,以领导的口吻问道:“听说你以前把职工宿舍的行李都给搬走了,拿到出租房去用,有这回事吗?” “真是难为你了,老早之前面的事都能给翻出来!告诉你,那套行李我早就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回宿舍了。再说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你一个生产车间的文员助理又不是管后勤的!”秋月用话扫着小助理。 小助理忽然一副醒悟的样子:“对呀!后勤现在也在刘青山的手里握着呢,这事可干得方便啊!你说他怎么就摊上你了呢?乡吧佬,把什么都当个宝贝似的,什么都往家划拉!” 秋月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不明白这个小助理今天怎么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小助理觉得自己发泄够了,便说道:“工作失误,该罚的都会给你记上。至于罚多少这得看后期核算,你放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有,以后请管好你那张破嘴,不要荤的素的逮谁跟谁说,隔墙有耳!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但你,没资格说。懂吗?” 什么意思啊?秋月回到工位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对方究竟要干什么。真相很简单,她被人告了黑状。 自从季秋月与刘青山相处以后,车间里就有些女工看着她眼红,等到她和青山结了婚就更是有人气的不得了。 她们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经常在领导面前搬弄是非,说尽了秋月的坏话。眼见着秋月还好端端的,她们不甘心,又打算利用新来的小助理作文章。 有几个人合起伙来攒坏水,终于想出个陷害季秋月的主意。 于是她们有事没事的就跑到小助理跟前告季秋月的黑状,对她说:“那个季秋月经常跟大家散布你和总经理的暧昧关系,说你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认着经理厂长这些领导当干爹给撑腰嘛!” 说的人多了,小助理就信以为真,受到挑拨的她对秋月恨之入骨,就想着要找季秋月的麻烦。 正巧这几天秋月在工作中出了些问题,小助理就借题发挥,趁机把她给修理了一通。这就是小助理今天跟秋月过不去的原因。 听了秋月的讲述,刘青山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正愁着呢,现在的形势是暗流涌动,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我们都小心点吧!” 在刘青山的小算盘上,曾经也想着要以权谋私一把。他要利用自己的职权与关系将秋月调到后勤部,这样媳妇的各种待遇都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而且工作也轻松许多。 但是因为近期厂内人事调度频繁,明争暗斗风波不断,他不得不将计划暂停。 刘青山又做噩梦了,连续两天都在做着同一个怪异的噩梦。 他梦到丈母娘在唱歌,大姨姐在伴舞。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确信,丈母娘就是在唱歌,而且是在用她那特有的高八度的声音唱着萨满大神的曲调。 秋菊也妖艳无声地舞蹈着,而且跳的还是艳舞!她把胸罩都给露了出来,很大的胸罩! 忽然之间火山爆发,大地也为之震动,大胸罩如乌云盖顶般向他的头上压了下来,他被扣在里面憋得上不来气。 濒死的恐惧使得刘青山从梦中惊醒,他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喃喃的念叨着:“大胸罩!大胸罩……”他极力地辨别着这梦这含义。突然,他猛的倒吸一口冷气——大凶兆! 青山和秋月两口子在单位里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和身边的关系,生怕一个闪失就丢了饭碗。 而葛桂兰也没消停,她惊恐的发现先前十五万的彩礼没了不说,现在自家还倒给了青山一万五,占惯了便宜的她心里面甭提有多窝火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打场硬仗才能解决问题。就像当初她大闹山城大衙门一样,一出手问题立马就解决,今天她要故技重施再来一遍。 而且她坚信自己只要再闹腾一次,就能把那已经飞了的十五万彩礼钱再给弄回来。 于是她也没跟季卫国商量,背着老伴儿又出发了,目标正是刘青山和季秋月的单位。 她要再次向老伴儿证明自己的实力——俺葛桂兰还是当年的葛桂兰,而你季卫国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季卫国。 雪中送炭的事情葛桂兰从来不会去做,但雪上加霜的事情她可是没少干,这次也不例外。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天刘青山刚好出门办事去,让葛桂兰钻了个大空子。 听说是刘青山的「妈」,新来的门卫稀里糊涂就把她给放了进来,并且亲自给引进了办公楼。 他指着一间屋子对葛桂兰点头哈腰地说道:“这间就是刘主任的办公室,您在这稍等会儿吧。” 葛桂兰进到屋里一看,刘青山的办公室真是太排场了,便断定三姑爷肯定是又升了官。 第87章 丈母娘的威力 04 “啧啧!坐在这么大的屋子里办公,多牛逼!没事儿的时候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着报纸,福气又神气哩!”葛桂兰咂舌自言自语,并按照她自己的理解能力为女婿划定了办公方式。 没想到三姑爷竟然这么有出息,她不禁感慨道:“有出息,不愧是俺的女婿!但这小子一肚子心眼儿都没用在正地方,都当了大官还藏着掖着的,也不跟俺们说一声,真是的! 肯定是怕俺们沾他的光!嗯,官当的越大就越怕闹腾,当年佟铁山就是这么栽俺手里的。 还有,当官就一定会收礼,他肯定是偷偷攒了好多的钱才对。如此算来,就是跟他要二十万也能拿得出手。” “不能再等了,趁着这小子还没回来俺得早点下手。”葛桂兰大摇大摆走出办公室,顺着走廊东游西荡,准备寻摸个能当家作主的领导。走着走着,竟让她摸到了会议室。 顺着会议室的门缝往里一看,嗬!好家伙!几个脑袋大脖子粗的家伙正在那里嘀咕着什么呢,一看就都是当官的模样。 中站的那位脑袋比旁边的人还要大上两号,脖子还要粗上两圈,这个肯定就是大领导了。得咧,今儿个就是他了,来吧! “冤枉啊——”葛桂兰在扒开门的同时抽冷子发出一声怪叫。 就这一嗓子凄厉的惨叫,把几个毫无心里准备的可怜人吓得当场就犯了病,有按着心脏翻白眼儿的,有摸着胸口在那打哆嗦的。 还有一个位没按心脏也没摸胸口,而是捂着前列腺,他差点就吓得尿失禁。 没容这帮人缓过神来,葛桂兰冲进门去逮住那位脑袋最大的就不撒手了。“领导哇,你可得给俺做主啊!”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向大领导的怀里拱。 “你是谁呀?”“干什么的?”“哪来的?”面对这个疯疯癫癫突然闯进来的老女人,领导们乱成了一团。 “俺冤枉啊!你们可得给俺老百姓当家做主咯!”葛桂兰说罢便泪如雨下,表演功力相当了得。 “你到底是谁啊?先把手撒开,有什么事慢慢说。”终于有个人先反过劲来,想问个清楚。 不问倒好,一问之下反招来葛桂兰更为尖锐刺耳的嚎丧,她跪在地上把几个领导嚎得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这时会议室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后来的问一个先到的:“咋的啦?这人是谁啊,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先到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困难户来要丧葬费的吧!” 觉得嚎叫得差不多了,葛桂兰这才停止泼洒眼泪,抓着大领导开始诉苦。 “俺是刘青山的丈母娘!俺到这里来是向组织上揭发他的,这小子奸懒馋滑、欺男霸女,是无恶不作啊!” “什么?你是刘青山的丈母娘!季秋月的母亲!”几位领导都是一怔,他们互相看了看。 “啊!对呀!看来你们已经了解情况啦!”葛桂兰咧嘴一乐。 “我们了解什么了!”大家都被这个老太太气得嘴歪眼斜。 有两位对着另一位道:“看看,这位刘大主任可是由你力保的,他自己的丈母娘都要出来揭发他,你说他能是块什么材料啊?” 被指责的那位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咬牙切齿地恨恨骂道:“这个刘青山,关键时刻给我上眼药!活腻了!” 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忽然「哎」的一声,用余光瞥着那两人道:“不对啊!哪个丈母娘会拆女婿的台?该不是谁花了大价钱故意整这么一出吧!能把人家丈母娘给弄来唱对台戏,真是手段高明用心良苦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人愤然道。 另一人也跟风起哄:“对,你说清楚了,谁请来的?栽赃陷害、往别人身上蹭屎可是某人的强项!” 再度受到攻击的这位直指着对方道:“谁的强项,我看就是你们的强项!” 三个人骂到一处,要不是有另外两个人奋力拦着,他们很可能就会把烟灰缸扣到对方的脑袋上。 “行啦!吵什么吵!你们问明白了再吵嘛!”大领导为了阻止了内战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他被气得浑身上下的往外冒虚汗。“快,快让这老太太把手给撒开!”他对下属们下达了命令。 葛桂兰正纳闷呢,心想:“这帮人什么毛病,咋不管我,反到自己掐起来了?什么意思!” 几个人让她把手松开,可她就是不松,还大叫着:“俺真的是刘青山的丈母娘,如假包换!不信等他回来咱们当面对质。” 接着她也不顾人家是否听得明白,反应如何,自己只管像说评书一样声情并茂地白话起来,是这么这么回事…… 葛桂兰陈述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刘青山以权谋私,借着手中的权利玩弄女职工,并霸占了自己的女儿季秋月,给她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与精神伤害。 现在急需富有正义感的领导出面给她家做主,还她家一个公道,帮着她家索要各种经济赔偿。全文几乎就是照搬了当年大闹山城大衙门的那一套嗑。 几个领导稀里糊涂的听得一个大概,他们一边把葛桂兰的手从大领导身上往下掰一边对她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有问题自己回家解决去,实在不行你就报警,然后找法院打官司,走法律途径去解决,不要在这里胡闹。” “不行!俺对谁也信不过,对谁也不放心!俺就希望组织上能给俺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俺就信你们,谁也不好使!话又说回来,你们也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任!”葛桂兰依旧死活不肯撒手。 “我们有什么好负责任的?”众人大感诧异。 “是你们没有教育好刘青山,使他误入歧途,让他辜负了组织上,辜负了单位,辜负了俺们人民群众……”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老女人是不是疯子啊?众人七手八脚的要把她从大领导身边架走,葛桂兰就连哭带嚎地拼命往回扑,结果她的眼泪和大鼻涕蹭了大领导的满身都是。 咋回事?咋不给俺做主呢?这帮人不仅对自己的冤枉连问都不问,就连说出来的话也都不是那种能上得了台面的官腔,这还是当官的吗? 还有没有同情心啊!好象不对劲!葛桂兰糊涂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哎,管他呢!不行就再哭一段给他们听听。于是她又亮起嗓子用大神调嚎了起来:“依——呀——喂——” 也是赶巧了,这几位领导都是音乐爱好者,有事没事的就拉着干妹子干女儿跑到歌厅去喊两嗓子。 他们一听葛桂兰的这个腔调,真是太耳熟不过了!张惠妹的歌,站在高岗上,没错! 不过众人同时也犯起了迷糊,怎么着,这老太太要在这儿开演唱会是怎么着? 葛桂兰虽然努力地尝试着与时俱进,并想当然的觉得自己始终是处于时代的潮头,可实际上她还是落伍了。 旧日的「辉煌」拖拽着她的思想,令她很难理解当下的一些事物。 有件事她没搞清楚,这里是私营企业的职场,不是政府部门的官场。 当年对付佟铁山用的那一套在这里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时间与空间都不对路…… 后来葛桂兰走了,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关于她神话般的传说,同时也给三女儿和三姑爷留下了一个无法逃避现实。 刘青山一进到单位的大门就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偷偷给他打了预防针,说那个胖得跟头猪似的大领导被他的丈母娘骂得犯了心脏病,会议室也给她给祸害得不成样子,就像遭遇了十二级的强台风。120来了,110也来了…… 天塌了!刘青山立时汗如雨下。昨晚上他忘了给手机充电,没想到自动关机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看来老天爷都要跟自己过不去。 他强装镇定正准备回办公室,却见季秋月跟疯了一样朝自己扑了过来,“你为啥不接电话,为啥要关机?” 此时的秋月连抓老公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一面哭着一面顺着青山的身体缓缓瘫坐在地,嘴里不停地喃喃道:“完了!俺们俩都完了……” 豆子怀着异常沉痛的心情,用极为同情的眼神看着刘青山说了一个「该」字。 可他的玩笑开的不是时候,正在气头上刘青山本当然没手软,直接就把他给踹趴下了。 洪博跑过来劝架,也被刘青山不由分说顺手来了个过肩摔。 要不是看她还要奶孩子,刘青山没准儿会一掌把她的胸给拍平。 “完了,这小子疯了!”“可不咋的,没救了!”这两口子被按在地上嘴还不老实。 三女儿和三女婿同时丢了工作,季卫国恼火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你这是干啥哩!你把他们的工作给毁了,不等于是直接断送了俺们家的财路吗?以后他们拿啥孝敬俺们?” 明知自己理亏,可葛桂兰就是不认账。“是他俩自己提出辞职的不?是,这就对啦!这事跟俺没一点关系啊!是他俩自己辞的,又不是因为俺给闹开除的。俺心安理得!俺身正不怕影子斜!俺光明磊落!” “就你疯疯癫癫的一闹腾,他俩能不辞吗?谁还有脸在那呆着!” 七窍生烟的季卫国很想一巴掌呼在老婆子的脸上,却又怕打不过她,唯有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猛撞。 刘青山对父母又撒了一次谎,他说是企业内部有变动,导致了很多人被迫辞职,自己和秋月都没能幸免。 此时他的嘴里和心里就是一个字——苦!尽管他被气得两眼冒火耳内生鸣,但他还得装着特宽容大度的样子去安慰秋月:“既然都已经辞了工作,就别再往心里去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总公司股东内战,舵手易主,我们也是早晚得被踢出来的。跟你妈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老婆的心里能装下多大的事,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找别扭,极有可能逼出人命来。 即便秋月不去轻生,恐怕也会跟她的老娘一样变得疯疯癫癫。 扇她两巴掌再骂上一顿固然可以解气,却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最终理性战胜情绪,刘青山做为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还是挺住了。 怎么会没关系呢?秋月仍是一脸自责的苦瓜相。 赵红梅有些发愁,俩孩子刚结婚一年多就一起丢了工作,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而刘翰林的思路却在另一条线上,他认为秋月工作的生产车间里有害毒素太多,早就应该辞职回家养身体。 这个时候辞职是件好事,秋月有了闲功夫就可以安心的跟青山造小人儿了,等到儿媳十月怀胎之后,家里就又多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 火气攻心,季秋月病倒了,可病怏怏的她仍是急着要出去找工作。 公公婆婆当然不会同意,老两口心疼她,说你就放下心来好好的歇歇吧,我们还是能供得起你的。 可一转脸他们就催促着儿子去找工作,告诉他千万别歇下来,青春不等人,否则一身的冲劲就会懈怠掉。 刘青山也不想闲在家里,于是就收集了一些招聘资料,并发去了求职信。 有几家企业很快就有了回复,让他去面试,但每次都是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因为他对这些单位所给出的条件待遇都不甚满意。 由于是从厂办主任的位置上下来的,刘青山已经不认识自己是谁了,甚至都忘了自己一顿能吃下几碗干饭,这就导致了他在找工作的时候产生了心理偏差。高不成低不就,一时间工作竟没了着落。 冷静下来后刘青山分析着自己目前的情况,调整了心态,修正了平衡点,又踏上了寻找工作的征途。 他时不时的去参加一些笔试面试,人才市场也变成了他的常驻地。但是忙活了一溜十三招,还是一个差使也没谋到。 曾经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得意秋,山河判断在俺笔尖头」的冲天豪气,如今都成了神马浮云。 原本信心满满的刘青山把尾巴翘得老高,以为凭自己这身本事找个工作又有何难!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把尾巴夹在腚沟里,数不清的碰壁令他心灰意冷。 而此时大家不谋而合的建议提醒了他:给谁干也不如给自己干。 第88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1 七月初的一个清晨,刘青山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早早起来,而是在拉开窗帘后又躺回到床上搂着老婆迟迟不愿松开。 秋月昨天去医院做了检查,确认已经怀孕,按照时间来推算,正是找不着安全套那次播下的种子。 一个小生命正在季秋月的身体里孕育着,多么奇妙啊!虽然那个小生命还处在萌芽状态,但小两口的身份却因此发生了改变。 秋月现在的身份就是准妈妈,而刘青山的身份也变成了准爸爸。 两人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怀孕的幸福感产生出来的甜暂时稀释了他们失业的苦。 赵红梅听到儿媳妇的笑声没敲门就闯了进来,像扑火一样对着秋月抡着双臂摆着手。 因为怕惊了秋月,她极力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行啦行啦,不许这么样的大笑!”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笑?”刘青山傻傻地看着母亲。 “秋月现在是怀孕的人,是孕妇,小心动了胎气!”赵红梅用手轻抚着儿媳妇还很瘪的肚皮轻语着:“乖宝宝,不怕不怕!刚才是妈妈在笑呢!”她那模样好似在抚着一个小婴儿的头。 秋月被婆婆怪异的举动又给逗乐了,她想忍住笑,却还是孩子般的咯咯乐出声来。 赵红梅摇了摇头,故作生气的说道:“就要当妈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秋月这才刚刚怀孕你就这么紧张,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孩子还没生出来您就得神经崩溃了!”刘青山一边笑着一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你还好意思赖床,眼看就要当爹了,连个工作都没着落,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养活孩子!”赵红梅拍了儿子的脑袋一巴掌,转身走了。 母亲的话使刘青山又想起了正在面临的巨大压力,那颗正在空中飘荡着的心一下子又摔到了谷底。 他特没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头看了看秋月,不禁轻叹了一声。 秋月避开了老公的目光,低声道:“要不是我妈……”她哽咽了几下,又要哭。 青山一见不好就赶紧劝道:“你现在是孕妇,要多想想开心的事,这样对宝宝的生长才有利。” 为了哄媳妇开心,他又违心的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事跟你和你妈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要么是被辞退,要么是主动辞职,这都是跑不了的,早晚都要走出这一步,你就别再自责了。” 听了老公的话秋月心情大有好转,可刘青山却如同吃了一大口的垃圾,甭提心里有多恶心了。 有这么一个丈母娘,换谁都得恶心一辈子!“孕妇,我出门找活路去了,你就在家好好养胎吧!”他无精打采的走了,连早饭也没吃。 刘青山坐在公交车上打了个小盹儿,一个女人的剪影却悄然溜进了他的脑海之中。香君!刘青山被一个颠簸给震醒了。 就在葛桂兰来省城大闹的前一天,乔香君意外闪婚。据说两人是在游泳池里偶遇的,相识二十多天就手拉手的奔了婚姻登记处,连一个月都没到。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众多的亲朋好友也没通知,领了证就跑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人给拐走了一样。 而老乔头在第二天把女儿的婚事发布出来后便带着老伴儿去了湖南,看样子可能要落叶归根。 那段时间刘青山焦头烂额,也无心顾及乔家的事情。现在稍有稳定,就想着问问香君过得怎么样,顺便把老婆怀孕的喜事也分享给她。 不过在掏出后机后他却犹豫了,心里面又胡思乱想起来。 香君好长时间没联系过自己,跟别的朋友也不再联络,难不成是在回避,免得被打扰? 现在她已经跟另一个男人结了婚,成了有夫之妇,那么自己主动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显得冒昧,而一旦电话接通又会不会对她的生活或心情形成干扰? 思来想去,心情甚为复杂的刘青山终是丧失了联络发小的勇气。 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当初自己选择了香君,而现在怀孕的也是香君…… 刘青山的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把那要夺目而出的苦水又强行咽回到肚里。 跟丈夫的待遇不同,秋月的早餐很丰盛,婆婆一大清早就给她炖了排骨汤,并在汤里面放了一些翠绿的小白菜,还有猪蹄和盐水虾。 “妈,你咋做这么多的菜呀,大早晨的我也没胃口,吃不下去啊!”秋月只啃了两根排骨就顶住了,她为难地看着婆婆,怕冷了婆婆的心意。 “妈不强让你吃,但你一定要努力多吃几口。这不是给你自己吃,是在给你肚子里的宝宝吃呢!”赵红梅对儿媳妇做着动员工作。 从这一天起,她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的变换着菜式,惟恐秋月的营养跟不上溜。 “看来大姐和老娘说得真对!”秋月暗自想着。昨天她把怀孕的喜事打电话告诉给了娘家,想同家里人一齐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秋菊在接到三妹的电话后则是哼的一声冷笑,并提醒秋月说:“你怀孕了,刘家人肯定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但是不管刘家人对你怎么好,你可都别上心啊!他们那么做完全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跟你没一毛钱关系,懂吗?” “怀孕了!那可敢情好,从今儿往后他们老刘家就得搭板子把你给供起来了!” 葛桂兰只是简短的跟三姑娘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撂了。她这么急的挂断电话是因为要监视着秋季的一举一动,所以也就没有时间来跟秋月闲聊。 三姑娘怀孕生出来的孩子是随刘家的姓,跟她们老季家没一点关系。而秋季要是在婚嫁问题上出了岔子,那对她们家就要产生天大的影响了。 对面楼那个写诗的长毛小子虽然挨了葛桂兰一顿胖揍,但是贼心不死,仍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秋季不放。 而且经他这么一闹腾,小区里一些不三不四的臭小子也注意上了秋季,都跟个花蝴蝶似的,见天的在季家的楼下转悠着。 这下可把葛桂兰给搞得晕头转向,既要提防诗人的骚扰又要防止小混混们的偷袭,根本就照看不过来。 气急败坏的她每天拎着一根打狗棍跟在秋季的后面,就像悟空保唐僧一样,很怕老四这块香肉被狼给叨走。 “看来秋季的婚姻大事得尽快解决。”季卫国眯缝着眼睛跟老伴商量道,“不行就把她给弄出去吧,但决不能随便找个人家就嫁了。这回一定要考察好,男方家不仅要有钱有势,还得听话,条件齐全的才可以入围备选。那些个歪瓜裂枣的都让他们滚远点,否则后患无穷!” 小区里的媒婆们都被逐个请到了季家,葛桂兰将她们的「客源」信息做了一个汇总,总共有五十多位。 但最终进入到备选名单里的只有十二位,这里面还有三位是强凑上局的。 因为葛桂兰嫌九位少了点,她要弄出一打才感觉倍儿有面子,觉得这才像皇家公主招驸马的气派。 头几份说媒葛桂兰不放心,都全程跟单掺和,她对人家是啥啥都满意,可人家却没一个同意见面的。 她正琢磨着是咋回事呢,几个媒婆说话了,“老姐姐,您要是想让你们家四丫头嫁得出去,就听俺的话,以后千万别再跟着去了!” “咋地啦?为啥不让俺跟去呀?”葛桂兰怔怔地看着几个媒婆。 “俺们也不怕得罪你,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一个老媒婆说道:“人家男方可都说了,就冲这老葛太太的长相,她的闺女结婚以后也肯定不能中看到哪去!所以在事没成以前你就少露面吧!” “有他们这么说话的吗?他们是选儿媳妇还是选丈母娘啊?再说俺这长相咋哩!俺长得差哪啦?俺的模样要是孬,三个又水灵又俊俏的姑娘是谁生出来的!” 葛桂兰果然被得罪了,她发飙揪住一位媒婆,“你说说看,你说俺哪地方长得砢碜了?” 那个媒婆皮笑肉不笑着:“没一个地方不砢碜的!” “嘛玩儿意?”葛桂兰五官挪位,眼看就要犯病。 “哦!不是不是!俺是说,你没一个地方砢碜的!”那个媒婆忙摆着手,纠正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这还差不多!”葛桂兰得意的松开了手,还美滋滋地晃了两下脖子,她大概是想学几下舞蹈动作,可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仙家来了神儿。 按理来说女儿漂亮当娘的颜值也不会低,三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俊俏的确不假,但她忘了一句老话:相由心生! 接下来的一位入选者很讨季卫国和葛桂兰的欢喜,据说这个主儿脑瓜子非常的活络,很有「能耐」。 他是个倒腾中草药的,真的假的一起卖,买卖干得很大,每次交易赚回来的钱都用麻袋装。 而对方也对秋季非常的有兴趣,在看过相片后立即就提出和本人见面的要求。 葛桂兰得知后异常激动,“老天又开眼啦!”她拍着巴掌就安排了见面的时间。 “俺不去,俺要嫁谁俺自己说了算,跟你不挨边!”秋季拿着筷子把饭碗敲得当当响,断然拒绝了老娘的相亲安排。 葛桂兰想哄闺女,便对秋季说道:“是跟俺不挨边,但俺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就去看一眼呗,兴许你看过后就改了主意呢!” 「要去你自己去!俺可没答应人家什么!」。 “俺去干什么?人家是想跟你相亲,跟你搞对象!”因为有求于小女儿,葛桂兰仍是持着忍让的态度。 秋季白了母亲一眼,“既然是你看上的,那你就去跟人家相亲呗,你就去跟人家搞对象呗!”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俺们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去给你寻婆家,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往后过上好日子!” 季卫国猛一拍桌子,却把面前的玻璃小酒杯给碰到了地上。酒也洒了杯子也碎了,这下把他给心疼得,就像是被针扎了肺子。 “不用哄俺,当俺看不出来呀?嘴上说是你们为了俺着想,实际上摆明了就是为你们自己。对了,还有那个又肥又蠢的秧子货!” 秋季说罢后昂首挺胸就要往出走,那神态、那做派,跟她的母亲是一模一样。 没等季卫国说话,愤怒至极的葛桂兰「啪」地一声就把手里的饭碗给摔了出去。 “小王八犊子,真是枉费了俺们的一片好心,全都被你给当成了驴肝肺咯!” “你特玛看啥热闹啊!还不赶快收拾!”葛桂兰对着儿媳妇大喊着,其实那时候小敏已经蹲在地上打扫了。 余气难消的葛桂兰把儿媳当成了出气筒,她要借这个机会抖一抖当婆婆的威风。 “这饭还是干净的,都别糟蹋了,你就给吃了吧!”她指着一地的饭粒子对儿媳妇说道。 “你个老不死的,说啥呢?你当俺媳妇是狗啊!”伴随着季秋天的一声怒骂,他手中的饭碗也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飞溅起来的碎片好悬没崩着蹲在地上的小敏。 “一帮牲口,作孽哟!”季卫国两眼布满了血丝,他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力吼道:“这么会儿功夫打烂三个家什了,都特玛不想过啦!” “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是娶了媳妇就骂娘,真特玛不是人造的!”葛桂兰骂儿子的同时也把自己和老伴儿给裹里了。 小敏仍是蹲在那里低头收拾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她知道大家都看不到她的面目表情,但她笑得还是很隐蔽。她在庆祝自己的胜利,在笑自己对秋天的「培训」有了效果。 嫁入季家的小敏犹如进了魔窟一般,因为公公和婆婆根本就不把她当个儿媳妇来看,她的身份就是能够代替骡子和马的长工下人。 而季秋天看她的眼神更简单,完全将她当成了泄欲工具。 对此,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自是要想出应对的方法,而那个废物老公便是唯一的突破口。 小敏不敢奢望婆婆能够对她有些许的宽容,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是婆婆化成了灰也办不到。 而盼着婆婆早死也不太现实,好人命短恶人寿长这是有数的。 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取秋天这个草包来对付公公婆婆,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葛桂兰现在也没时间跟儿子磨牙,拎起打狗棍就出了门,但还是晚了一步,秋季又跑没了影。 她钻小树林溜大墙根儿,凡是带阴影的地方都转了,还是没见着四丫头。 “别让俺逮着,逮着就给你拿根铁链子栓上,省得你像头驴似的满世界乱窜。”悻悻而归的葛桂兰恨恨地自言自语着。 第89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2 此时秋季正和王子正躲在一块新开辟的根据地上,一边喝着汽水一边海阔天空的神聊着。 听了秋季的抱怨后王子异常愤慨,他紧握着汽水瓶子激动地说道:“包办婚姻就是镣铐,你们家就是牢笼!我们要砸碎这镣铐,冲破这牢笼,奔向那自由的天地!要不然……要不然我们私奔吧!” “跟你私奔!”秋季差点没把一口汽水给喷出来。“你算老几,别以为俺跟你说说话就是和你好上了!要体格没体格,要钱没钱的,俺跟你私奔?省省吧!” 她一脸嫌弃地数落道:“真难为你了,竟然还整出「私奔」这么个词儿来!” “这有什么好难为的?我是诗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我的人生追求!” 王子激情未减,同时又是痛苦万分,心上人表现出来的冷漠与不屑令他心碎。 他想从自己的身上取下来一样能够震憾人心的信物交给秋季,以表明自己的心迹。 比如说像梵高那样把自己的一个耳朵割下来。但是他在一念间就马上丢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怕疼。 相亲的日子快到了,葛桂兰对秋季交待着:“明儿个就要去相亲了,你挑件好看的衣服出来,让白痴给熨烫一下!然后晚上再洗个澡,除除身上的臭汗味。” 葛桂兰在儿女们的面前管小敏叫白痴,这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思虑的。 她觉得这个外号最适合小敏了,叫起来也顺口。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每次审问小敏以前在外打工挣的钱在哪时,小敏都是表现出一副白痴的样子,并说是为了给父亲治病花光了。 葛桂兰不信,誓要把这个小金库给挖出来。而且她越发的怀疑,小敏是不是真的在那些大城市里做过不光彩的工作。 “俺告诉你们啊,别逼俺!要不然俺就和别人私奔了!”秋季忽然对母亲来了这么一句,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你说啥?再说一句试试!你可真是不害臊啊,这种贱话你也说得出口!竟然还知道私奔了!” 葛桂兰的脸色被气得青绿,她吩咐秋天道:“今天给你个任务,把老四看住了,不准让她走出大门半步。”说完她就下楼去找媒婆商量事了。 秋季在屋子里躺了半天,直到父亲出门去麻将社才懒洋洋地起了床,然后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 “甭转悠了,想开溜是不可能的,有俺在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秋天晃着肥脑袋坐在门口,他现在就是家里的老大。 秋季像只猫一样趴在秋天的背上商量道:“哥呀,你让俺出去一趟呗,俺去给朋友送点东西,然后马上就回来。” “老实呆着,俺可不傻,今天你就别打算出这个门儿了。”秋天跷起了二郎腿。 “秧子,跟俺说实话,你打着俺的旗号让王子和那些小混混请你喝了多少瓶汽水?”秋季突然改变套路,换了打法。 秋天没表现出半点的不好意思,他大咧咧地对妹妹说道:“喝多少瓶俺也没个数,不过估摸着灌一澡堂子还有富余。” “那这样,你让俺出去十分钟,晚上俺就让他们给你搬一箱套的汽水来,怎么样?”秋季一句话就搞定了秧子,迅速获得了自由。 当葛桂兰像阵旋风一样冲到王子的家里找闺女时,人家也正在心急如焚的找儿子呢。 他们发现了儿子留的一张便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大的「奔」字。 葛桂兰没惯毛病,当即就把王家人都给骂成了植物人。她想跑到派出所去报案,告王家的儿子拐卖妇女儿童,但还是决定先忍忍再说。 因为她还不想让人们都知道她们家的四丫头跟人私奔了,这可是既丢人又打脸的事情,足够被人笑话三辈子。况且相亲在即,名声很重要。 “完了完了!这下可毁咯!”季卫国一屁股坐到地上,四丫头如果真的是跟人私奔,那么不光是人跑了这么简单,曾经期望着的高额彩礼和房产也都随之化为了泡影。 “家里出了大事,你妹妹跟人跑啦,和一个穷小子私奔咯!你们快回来看看吧!俺们花了那么多的钱把她养大,到了是这么个结局。做孽呀!” 葛桂兰在电话里对着三女儿哭诉着,“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对俺的打击太大了!你们回来也用不着带太多的钱,有个两三万块的就够了!” “这跟钱有什么关系!”秋月知道老娘没事,只要她还能想着要钱,也就证明了她没出任何的问题。“别担心,没准她又跑姥姥那去了。” “不可能,那个长毛二傻子诗人写了一个私奔的「奔」字留家里了,他们肯定就是私奔跑了,跑天涯海角去了。” 葛桂兰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是存了侥幸,第二天一早她就往老家赶去,希望能在那里抓住秋季。 秋月先是对母亲好言相劝了半天,然后又试着给秋季打手机,但是对方已经是关机状态。 赵红梅买菜回来发现儿媳妇的异样,看上去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秋月说没事。 其实秋月很想跟婆婆说出原因,好让婆婆也帮忙拿个主意,但她又没办法开这个口。 因为妹妹跟人私奔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旦被外人知道,她和娘家人的脸就丢大发了。而且她也坚信,以秋季的性格是绝对能干得出私奔这种事情的。 晚上刘青山一身汗淋淋的回到了家,秋月想把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扔到衣筐里,准备明天再洗。 然而在将衣兜内的东西掏出来时却发现了一个重大的情况:皮夹内的五百块钱没了! “你的皮夹里不是一直揣着五百块钱吗?咋都没了?哪去了?干什么用了?” 秋月连珠炮般对着老公发问,他们现在都没了工作,这五百块钱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刘青山定了一下,然后才对老婆说道:“啥也没干,借出去了。” “借给谁了?”秋月觉得她和老公现在就挺惨的,还能有人跟他们借钱,那借钱的主儿还不得惨到家呀。 “借给豆子了。”青山没等秋月再说话,就躲进卫生间去洗澡了。因为他知道,秋月肯定还会接着问:“豆子借钱干什么呀?” “那豆子借钱干什么呀?”秋月果然追到卫生间的门外继续对刘青山进行盘问。 “我哪知道啊!”刘青山不耐烦了,将淋浴喷头的水放得哗哗响,不再跟秋月说话。 “豆子万事不求人,只有别人去求他,这小子怎么会跟青山借钱呢?”秋月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自从检查出来怀孕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青山一直也没敢碰过她,是不是老公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到外面去打野食了? 秋月想给豆子打个电话求证,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打。自己现在正怀着孩子,可不敢受到任何的刺激。 “难得糊涂,难得糊涂!”秋月一边嘀咕着一边爬上了床,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她想着老公又担心着妹妹,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中她哭了许久,第二天醒来时眼睛是又红又肿。 赵红梅见秋月的模样大吃一惊,问儿媳妇:“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秋月对着镜子一照也是吓了一跳,忙说:“我没哭,就是没睡好。” “是哭过还是没睡好我还看不出来?说,是不是青山又欺负你了?别怕,有我呢,我来教训他!” 赵红梅就像是在关心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学生,她一边摸着秋月的头一边安慰着。 “没有没有!跟他没关系!”秋月紧摆双手。但她越是这样,赵红梅就越想帮她出气。 “你这个小破孩儿,媳妇怀孕了你还招惹她,闲得没事干是不是!”赵红梅一进屋就揪住了刘青山的耳朵,把他从床上给拎了起来。 刘青山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呢,稀里糊涂的就挨了一顿收拾,他赶紧大叫冤枉。 秋月急忙过来拉开了婆婆的手,说道:“妈你别打他,真的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那你好端端的哭什么?”见婆婆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秋月没办法,只好把秋季与人私奔的事情给说了。 “什么?原来她是跟人私奔走的!可她告诉我说是要和朋友出门玩几天啊!完了,我被这个丫头给骗了!”青山挠着脑袋,似如梦初醒的模样。 秋月一惊,忙问老公道:“她手机不是关机了么,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刘青山回想了一下,说道:“是这么回事,昨天我正在外面忙呢,这丫头就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她找我有事,就在南火车站的三候车室门口等着呢。 我接到短信后想往回拨电话,却发现她已经关机了。我怕耽误她的事,就急忙打车去了南站。 见面后她跟我说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玩,钱带少了,想在我这借点,我就把兜里的五百块钱都给了她。这丫头还特意嘱咐我说别告诉你们,因为她觉得这事很丢人,我就答应了。” 他后悔的拍了一下床,“嗨,要早知道是她跟人私奔的话,我就抓着她不撒手了。” “她有没有跟你说要去哪里?你看到她朋友了吗?”秋月赶紧往下追问,却一无所获。 一块石头已经落了地,青山是清白的。但还有一块石头悬着,秋季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她是否安全,以后她靠什么过生活。 想到这里秋月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怀孕以后她比以前更爱哭了。 赵红梅连忙劝儿媳妇别担心,说秋季也是个大人了,不会有事的。 青山趁机溜出门去,他怕再受到什么无妄之灾。可他躲过了早晨却没能躲过晚上,葛桂兰的一通电话又令他想起了在山城还有一个疯疯颠颠的丈母娘。 “俺说刘青山啊!俺是把你家给点着了还是给你家水里下药了?你干嘛这么跟俺们过不去啊?”葛桂兰在电话里厉声质问着三姑爷。 “怎么啦?我也没惹着你呀?咋这么大的火气!”青山不明状况,心说是不是秋季私奔把丈母娘给刺激着了,犯了精神病。 葛桂兰确实被刺激着了,她现在是逮着谁就咬谁,而且避风怕水,和得了狂犬病没啥区别。 听到刘青山装无辜她就更来气了,大骂道:“玛了个臭X的,你看到秋季不把她扣下,还出资帮她潜逃,你居心何在?你明知道她奔外地了,还不告诉俺,害得俺白白跑了那么老远的冤枉路去乡下,你丧尽天良!你就是个黑了心的王八蛋!” 一路风尘仆仆地的在乡下转了一大圈,葛桂兰没捞见秋季便又赶紧撤回到家里。 刚一进家门就接到了儿子的通知,说秋月已经来过电话,原来是青山借钱给秋季钱让她跑路的。秋月打电话的本意是想让家里人别担心,但是经过秧子传达却变了调。 “我也不知道她是要跟人私奔的呀!”青山想跟丈母娘辩解一下,可葛桂兰不给他机会,仍是大声叫骂着:“这件事你跟脱不了关系,你先前拐走了俺家秋月不说,现在又放跑了俺家秋季,你特玛就是个人贩子!俺告诉你,现在咱们老账新账一块算,为了这两件事你得赔钱,得赔俺五十万块钱!” 青山听了丈母娘的疯话顿时火起,自己和秋月被迫辞职的事还没跟她算账呢,她倒提出来要赔偿,真是太滑稽可笑了。 “你是不是喝假酒了?张嘴就五十万,当我是银行啊!”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特玛等着,等俺忙完这边再找你算账!”葛桂兰仍旧很忙,她要去长毛的家里接着闹腾,直到王家人屈服,并给出一个令她和老伴儿满意的说法。 “你家老四可够金贵的,你娘跟我要五十万呢!”刘青山跟媳妇说了丈母娘给他打电话的事。秋月尴尬地笑了笑,她无言以对,没想到老娘张嘴就要这么大的一个数。 秋菊也得到了信儿,她又从中发现了三妹夫和四妹之间存在的某种关联,便跑到娘家对着老爹作起了案情分析。 “俺说什么你们都不信,这回该信了吧!秋季咋不去找别人,就单单去找了她三姐夫要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秋季跟刘青山之间肯定还是有事呀!看来俩人还真是有一腿哩!” “再磨叽这事俺就给你一腿!”季卫国的猪肚子脸被气得走了形。 这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没眼色,生是非也不分个时候。现在正是闹心的当口,哪有心思听她瞎咧咧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90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3 葛桂兰又跑到对面楼去找王家人理论,可叫骂着踹了半天门屋里也没个反应。 “别踹啦,再踹俺家墙皮子都震得掉饭碗里咯。”一个隔壁的邻居不堪骚扰,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头来冲着葛桂兰表达着不满。“他家里没人,你踹门有啥用?” “他老王家人都死哪去啦?” “不知道,反正全都出去了,没人在家。” 人家是出去找儿子,可葛桂兰却认为是长毛家里的人在有意躲着她,便恨恨而去。 没过五分钟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强力胶水,她要治一治王家人。 “俺让你们躲,俺让你出得来进不去!嘿嘿……”她一面向王家大门的锁眼里灌着胶水,一面咬牙切齿地狞笑着。 山城这边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墙,跑到外面的秋季也没好到哪去,她同样正经历着痛苦的煎熬。浪漫之旅变成了囧途磨难,这是她当初没有料到的。 事情要往后倒退到她和王子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当秋月提出要和王子出去闯荡时,王子还以为秋季是送上门来要跟他奔向新生活呢。“太好了!你终于想通要跟我私奔了!” “奔你个头,俺就是想出去散散心,顺便的吓唬一下俺爹妈他们。”原来这就是秋季出逃的目的。然后她问王子:“你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王子立即就想到了一个地方,“大海!我最想看的就是大海!” “那好,俺们就奔北戴河,之后再到北京和承德转转。”其实秋季也想去感受一下真实的大海是个啥模样。 她拎着王子的脖领子说道:“咱们现在就走,先坐城际列车去省城,然后在那倒车。” “无边无际的大海,那里是生命的摇篮,也是梦想起飞的地方!”王子诗兴来了,他扶了扶眼镜,忽然自语道:“不对,「起飞」这个词不准确,应该用「畅游」。但要是换了这个词就不贴切了,还是用起飞吧!不对!还是不对……” “你犯病啦!走不走?你要是不跟俺走的话那俺就找去别人!”秋季打断了诗人的自我纠结。 “走走走!我们出发喽!”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了个小包就和秋季往外走,但他马上又返了回来,写了一个「奔」字留给了家里人。 那是奔向自由海洋的意思,也是狂奔发泄的意思,但是葛桂兰却误会了,还以为是私奔留念呢。 两个人上了城际列车才发现,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凑到一起才不过四五百块,这么点钱哪够出去旅游啊? 王子傻眼了,而秋季马上就想到了三姐夫,到省城下车后她就给青山发了个短信,说要用钱。刘青山还真成全小姨子,直接就把身上的五百块都给了她。 “你朋友呢?你们这是要去哪呀?”刘青山问秋季。 “他去厕所了,再说去哪也用不着告诉你。你就忙你的去吧!”秋季收了钱就轰三姐夫走。“你就当没看见俺啊!”她冲着刘青山再三嘱咐着。 “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花,玩两天没问题吧?。”秋季握着手里的一千块钱来块钱问王子。 可王子也不清楚,问他也是白问。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妞,一个是易情绪化的神经质,长发男和短发女就这样踏上了寻海逐梦的旅程。 一路之上车窗外的景色令王子异常兴奋,他一惊一乍地招呼着秋季看这里看那里的,表现得就像个没出过门的孩子。 与之相反,秋季倒是一副见惯了世面的模样。可在走出火车站后秋季却炸了毛,刚才只是在人群里一挤的工夫,钱包丢了!两个年轻人犹如遭遇了晴天霹雳,瞬间石化。 摆弄着手里的一把零钱,王子声泪俱下。“连十块钱都不到,别说玩儿,这下连家都回不去了!” 变成了菜熊的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秋季则是一声不吭,因为钱是在她手里丢掉的,这个责任她真的承担不起。 “要不然就给家里打电话吧,让他们汇点钱过来。”王子提出了建议,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绝对不行,那不就是等于让他们看俺们的笑话吗?”秋季立即把王子的想法给否决了。“俺季秋季可不是吃素的,就是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躺着亡!” “那你说咋办?” “依俺的话……不如俺们先找个地方打短工,比如说到饭店洗碗涮盘子。这样既能挣点钱又能接着旅游。” 到了这个地步秋季还在想着玩,王子从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葛桂兰的影子,彪悍且无惧。 “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人给黑了,到时候别说工钱,可能连命都拿不回来。” 平时激情四射的诗人王子在关键时候显示出少有的理性。他们蹲在路边又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做出决定:搭顺风车回家。 两人说做就做,然而设想计划与现实操作之间并非一步之遥,一路之上除了艰辛就是考验,堪称是磨难之旅。 好在两个人都很闯荡,在历时三十多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连滚带爬地从北戴河回到省城。 刘青山刚刚睡下,累得呼噜连天。他今天连续考察了好些个地方,几乎跑遍了整个省城,一幅创业蓝图正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秋月被惊醒了,她打开了床头灯。“这么晚了会是谁啊?”她推醒丈夫,这时婆婆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是谁啊?”赵红梅问道。“是我,季秋季!”门外人回答。 “青山,秋月,老刘,快出来,是秋季来了!”赵红梅激动的招呼着家人起来,伸手就去开门。“天哪!”她惊叫了一声。 从屋里出来的人也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两个蓬头垢面衣衬不整的人出现在门口。 仔细一看,正是秋季,她旁边站着的是个长发眼镜男。随着两个人走进屋来,一股又酸又臭的汗腥味也瞬时扑面而至。 “你去哪了?”秋月上前拉住妹妹,仿佛这丫头马上又会跑掉似的。 “还能上哪,肯定是到大野地里抓蚂蚱去了。”青山说着,从秋季的头发上揪下两根草叶子来。 “当这扇温暖的房门为我敞开之时,我不仅嗅到了书香的气息,还有炸鱼的味道。”王子满含热泪的有感而发。 “可怜的孩子,我猜他是给饿坏了!”赵红梅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长发小子,却又哭笑不得。 刘青山指了指王子对着秋季道:“这位就是跟你私……”他没好意思把话说全。 “这位是俺的朋友,是俺们山城有名的诗人。”秋季向大家介绍着身边的长发眼镜男。 “你们跟他先聊着,俺去洗个澡。”她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一边有气无力气地走向卫生间,一边说道:“给俺们弄口吃的,再给俺拿身干净衣服。” “去给你妹妹找身衣服,再把青山的衣服给这小伙子换上,我现在就去做饭。”赵红梅对秋月说完便赶紧叫上老伴去厨房做饭。 饭菜刚一端上桌秋季和王子就抢上了,两人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 秋月听着妹妹说搭车回来的经过好不心疼,现在又见她这副吃相更是忍不住的直哭。 她对秋季说道:“去相个亲又不能要了你的命,出去遭这份罪是何苦呢!” 青山也埋怨道:“出门在外一点也不小心,一千来块说丢就给丢了。我看你们不是去旅游,而是大老远的给小偷送钱去了。” 王子端着饭碗对青山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出门在外的,钱一定要由男人来保管才安全。” 秋季白了他一眼,并没做出任何的反驳。平时若是依着她的性格早就把碗扣王子脑袋上了。 但现在她选择了默认,也不知是在默认这件事还是在默认眼前的这个人。 赵红梅送走秋季后心中始终有着说不出的感触,这么大的姑娘每天就知道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外面疯跑,对人生对未来没有一点的规划与设想,如此下去不出问题也得被毁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病根儿就出在了秋季父母的身上。季卫国和葛桂兰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为秋季挑选夫家上,总是急于要将她「推销」给什么富贵人家,却忽视了孩子自己对婚姻的想法,对恋爱的追求。他们本身的思想就有问题,又如何能对子女的婚恋观念做出正确的引导。 “我想你们也应该重视一下孩子自己的想法,注意倾听她对婚姻有什么样的构想。另外秋季这孩子成长空间还很大,各方面还有很强的可塑性。 你们不如将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先放一放,让她去参加一些文化补习班,念个成人或是自考之类的,再学些其他的技能。这样你们也省下不少心,她也有所提升,何乐不为呢?”赵红梅心疼秋季这孩子,就打电话跟亲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哪知她的一番好意却被对方当成了毒计,葛桂兰不知道什么叫成人什么叫自考的,却晓得秋月的婆婆定是用心不良。 她毫不领情的对赵红梅说道:“亲家母,你的意思俺懂!可俺家秋季招人追,你红眼也没用,她长得漂亮俺也没办法啊!谁让她随了俺呢!再说搞对象相亲这事能放吗?等到把俺四丫头放到人老珠黄的嫁不出去你就乐了,对吧!” “真是不可理喻,我这是在为你们家好,你就算是卖东西也还得强调个包装吧!可是依秋季现在这条件,有哪个大户人家能眼睛跑度的看得上她呀!” 赵红梅被葛桂兰的态度给惹火了,本来是要给人提建议的,却变成了斗气争嘴。 葛桂兰嘿嘿地笑了起来,“俺知道了,亲家母。你家没闺女,瞅着俺家有三个丫头就眼气了,对不对?看着追俺们秋季的大富翁太多了就眼馋了对不对?有本事就自己再生个女儿出来呀,跟俺起什么劲哪!” “好心变成驴肝肺!我真是纳了闷了,秋月和秋季怎么能是她生出来的孩子!”赵红梅背着儿媳妇唠叨着对亲家母的不满。 刘翰林安慰了老伴儿几句,却又站在了秋月娘家的立场上说起话来。 “他们家这样做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想想看,他们家人不是没有工作就是工作不稳定,经济来源有一天无一日的,生活也就成了问题。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以及思维方式,除了依靠嫁女儿换钱之外也确实是别无良策。”他的话说到点子上,季家人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季家老两口还是没有改变原有的策略,他们仍在努力地为秋季寻着婆家,只是不敢再逼她。 在秋季和王子返回山城后他们没敢说这丫头一句,生怕她再跑了。而王子家可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家遭遇了葛桂兰「战斧」式的打击。 “哈哈哈!这下俺可解了大气了!”葛桂兰大笑着,一身臭气跑回了家,那味道仿佛刚从粪坑里钻出来一样。 秋季在外面接到了王子的电话,说他家被自己的老娘给祸害得不成样子,就马上赶了回来。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刚一走进楼道里还是被一股浓烈的臭气给熏懵了,恶心得好悬没吐出来。等她捏着鼻子来到王子家的门前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王家的大门上虽然有清洗过的痕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被人泼过大粪的,即使是邻居家的大门也未能幸免,臭气便是从这里发源而出。 王子在开门后并没让秋季进屋,而是立即关上门带着她冲出了楼道。 “别让我家人看见你,要不然他们就得疯了!”王子心有余悸的对秋月说道:“你的母亲可真是太生猛了,她把对你的母爱演变成核能量,破坏力惊人!你是没看到,我们家屋里面就像被核弹头给端了一样!” “不好意思啊!都是俺不好,让你家受连累了,对不起了!”秋季想对王子表达一下慰问之情。因为这事是因她而起的,使得她觉得很对不住王家人。 王子如赶苍蝇一样甩着长发,对秋季说道:“你可别这样说,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第91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4 “这事你谦虚客气什么呀!”秋季很看不上王子这种虚头巴脑的模样。 “我不是谦虚客气,是真的要对不住你了!”王子面色痛苦的抓起了秋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咋了?”秋季一脸的茫然。“恐怕我们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我要搞诗歌创作。”王子答道。 “那你就搞你的创作呗,也不耽误俺们在一起玩呀!” 王子有些急了,他扶了扶眼镜,情绪激动的说道:“你不明白!我需要安静的创作空间。你妈刚才以她的方式来跟我谈过了,说我要是还去找你的话,她就要炸平这座楼! 你想想看,把整座楼都给炸平了,那得多大的响动啊!有那么大的动静干扰着,谁还能创作出优秀的诗歌作品来。还有那满楼的味道,把我的灵感都给熏没了,所以你就暂时别来找我了。” “切!谁找过你呀,每次不都是你上赶着来找俺的吗?”秋季掉头而去,边走边气哄哄的说道:“胆小鬼!就知道带眼镜的没一个好饼!” 季卫国和葛桂兰已经开始领取低保金了,第一次领钱时他们乐得差点没犯了心脏病。 “有钱白拿固然是好事,但是俺们也不能坐吃山空的等救济,得让孩子们出去找工作了。”懒散的季卫国表现出了积极的一面。 在老两口的督促下,孩子们都出去找了工作。小敏去了一家韩国人开的工厂当包装工,秧子在家附近的一个超市做起了理货员,而秋季仍是在商场里有一天没一天的打零工做促销。 直到这个时候季卫国才稍稍安下心来,这种日子虽说不上是富裕,但一家人的生活都有了保障,他还是感到非常的满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出来混也迟早是要还的。或许是他和老伴之前一直靠占别人的便宜过活,缺德事干得太多,报应也就跟着来了,厄运接踵而至。 首先就是秋天出了问题,他再一次丢了工作,原因是不服老板的「管理」。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超市里丢了一些货,事发后大家也在监控录像里发现了窃贼。 但是老板没去报案,却让超市里的工作人员分摊货损,要从大家的工资里扣除赔偿款。 季秋天哪吃过这样的亏,当时就跟老板拍了桌子。“你不去抓小偷反倒来找俺们赔钱,这是啥道理?俺就是个理货员,又不是看大门的,货丢了跟俺有啥关系,哪有你这样当老板的?” 老板把眼一瞪,厉声道:“你跟谁说话呢!不想干拉倒。告诉你,这就是咱们店里多少年来立下的规矩,一直都是这样管理的。受得了就老实呆着,你要是不服管现在就可以走人。” “你这是啥管理呀?不就是变相的讹人、吸俺们员工的血吗?你们说是不是啊!” 秋天当着众多员工的面慷慨陈词,想煽动其他人一起跟着造反,可大家没一个敢吱声的。 “嘿!你有种!那好,俺现在就宣布,你被辞退了!”老板轻松地就把秋天给辞了。 理货这份苦差使劳动强度太大,秋天本来就不爱干,现在听老板这么一说可乐坏了,这正遂了他的意。 于是理直气壮的对老板说道:“不干就不干,有啥了不起的。咱们现在就结账,你把押金退给俺,再把这几天的工钱给俺开了。” “想得挺美!没睡醒吧?”老板阴着脸说道:“你在这干活还没超过十五天呢,要什么工钱?丢了货还要什么押金?痛快地滚蛋,免得白挨老子一顿胖揍。” 因为害怕被打,秋天吓得撒腿就跑,不过他扭头就带着援兵又杀了回来。 葛桂兰出马一个顶十个,超市老板很快就投降认怂,押金和工钱一分不少的交了出来。 “看看你这副熊色,俺要是死了你可得怎么活哟!”葛桂兰对这个蠢儿子失望至极,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这身天大的本事咋就没能遗传到儿子的身上。 就在季卫国为儿子丢了工作生闷气的时候,小敏也倒了霉。 要说小敏这孩子真是个苦命,每天早晨四点钟就得起来淘米烧饭的做家务,忙到七点半就得骑自行车奔工厂。 在单位像个机器人似的工作一白天,晚上回家还要忙着做晚饭。 即使吃过晚饭也闲不着,不是清洗衣物就是打扫房间,总之在晚上十一点之前葛桂兰是不会让她歇上一会儿。 好不容易挨到躺床上该睡觉了,秧子又来了精神。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秋天就黏糊糊地靠上来跟她「练功」。 就这么折腾着,小敏自然扛不住了。一天她在工作时精神稍一恍惚,右手的两根手指和手掌就被锋利的捆包带给划开了,那东西就跟刀片一般快,把手给割得白肉外翻鲜血淋漓,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从医院出来后小敏去报销医药费,却赶上这个工厂的韩国籍主管心情不佳,医药费不给报销不说,还以没遵守安全操作制度为由把她给开除了。 季卫国雷霆震怒,立即指派葛桂兰再次挂帅出征。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工厂方面才给答应给小敏报销医药费,并补上工资款。但是想要立即拿到钱是不可能的,最起码也要等到一个月以后。 “老天哪!俺们家咋这么倒霉呀?一出接一出的,一点活路也不给俺们留啊!” 葛桂兰拍完巴掌拍大腿,呼天抢地的嚎个没完,原本就不算正常的精神又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她受够了秋季接二连三的出逃,也受够了家里没完没了的走背运,更受够了不得不重新操持的家务。 因为小敏手上的伤一天不好她就一天也得不到清闲,洗衣做饭的活儿是想甩也甩不掉。 “这样下去可不行!”葛桂兰擦干了眼泪化悲痛为力量,她冲晌午的大太阳吼出了心声:“俺要转运——” 一直闷头不语的季卫国突然说道:“你说俺家遭了这么多的事,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其实他早已心生怪异,只是没敢说,现在听到葛桂兰说要转运,这才跟着把话给露出来。 听了这话葛桂兰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头皮发乍、汗毛孔开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一面向屋里四处寻摸着,一面哆嗦着低声问老伴儿:“莫不是真撞了邪!那你说咱该咋办呀?”亏心的事干得太多,她的心里面也是虚得很。 “转运也好驱邪也罢,都得找个明白的高人来弄。明儿个你就出去打听打听,跟秋菊也说一声,看看哪有灵验的大仙儿,挑着价钱便宜点的赶紧给请过来一个。”季卫国对老伴吩咐着,即便是请大仙儿他也要算经济账。 “还用找啥呀,就找上次让俺们去刘家扫财的大仙儿不行吗?”葛桂兰想图省事。 “不能再去找他了!那个仙儿不灵,根本就不好使,要不然俺家也不能混到这个地步。”眼下的遭遇已经令季卫国对那位丧失了信心与信任。 真正会查事看风水的大仙儿可是个稀罕物,不像土豆白菜那样堆在道边等着挑。 葛桂兰打听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大仙大神的,骗钱的难缠鬼倒是撞着好几个,都是蹲马路牙子摆地摊的。 “大姐请留步,俺送你一句话!”是他们常用的包袱。这路货色葛桂兰根本就瞧不上,一个个的哪有大仙的风范,一搭眼就知道是骗吃混喝的混子。 “大仙儿这玩儿意可真怪,不用的时候一抓一大把,想用的时候一个也划拉不着!” 葛桂兰寻仙未果,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她正准备和老伴儿研究该去哪里找高人,秋菊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仙儿。 “知不知道这个仙儿是什么来头?保不保靠?”季卫国和葛桂兰非常谨慎地向秋菊询问着,他们怕选错了人。 若真是被人给蒙了耽误事不说,还容易起到反作用,那他们老季家可就在劫难逃了。 面对爹妈的疑虑,秋菊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反感。“信不过俺是不是?信不过就别找俺呀!” “不是信不过你,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关系到俺们老季家是起是落的运气哩!” “放心吧,别忘了俺可是你们生出来的大女儿!俺找的人绝对差不了,杠杠的,一点问题也没有”为了让爹妈安心,秋菊便说起了这位仙人的来头。 她找的这位大仙儿姓黄,是通过卖家电的王老板认识的,据说非常的灵验。 王老板和他做生意的朋友们每年都要孝敬黄大仙几次,以祈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而效果也确实不错。 黄大仙也亲口向秋菊证实了自己的法力神通,他自称是集气功、特异功能、佛法、道家、仙家与宇宙意念为一体的真人。 抽签算卦无所不通,占卜看相无所不灵。什么驱邪除鬼,转运看风水的,这些小儿科更不在话下。 大仙自称最大的战绩就是当年曾暗中帮助过某位高人,用念力灭了大兴安岭的火灾。 “这个好,真是太有能耐了,就是他了!明天赶紧去登门拜访。”季卫国和葛桂兰开怀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季家转运后发达的盛况。 “对了,他按什么价码收费?”季卫国的脑子总是那么机敏,有什么重要的问题都漏不掉。 “价格上也没问题,二百元起价,上不封顶。”秋菊的话让老爹爹彻底安心。 第二天季家老两口就在大女儿的带领下去拜仙儿了,路上秋菊特意向二老交待道:“到了那以后可千万别乱说话,更别叫人家大仙儿啊!” “这是为啥呀?不叫仙儿叫神哪!”葛桂兰又要习惯性的抬杠。季卫国用手背拍了一下她,示意不要口无遮拦,以免冒犯神灵。 秋菊解释道:“人家与时俱进,现在不叫仙儿啦,叫大师。你们可要记住咯。” 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大师的住处,就在市郊的一个村落里。 这是一座从外观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到了正房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可谓别有洞天。 只见正房里的三面靠墙位置都各自摆放着三层红漆供案,墙有多长供案就有多远,每层供案上都不分类的供放着各路神仙的造像。 什么基督耶稣,佛祖老君,圣母玛利亚,宙斯龙王,菩萨财神,海神波塞冬,金刚罗汉,雅典娜丘比特,济公弥勒,土地判官等等,中国的外国的天上的地下的,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最有意思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和七个金刚葫芦娃也在被供奉的行列里,看来东西方上上下下统管各界的神仙都集齐了,没一个落下的。 这倒好,各界神仙们就是想挑理也挑不着。知道的这是供神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雕塑展览馆呢。 “早就预测到你们此时会来,俺已为各位施主备下了香茶,偏房里请吧!” 黄大师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身后,一说话把这几位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西装革履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正冲他们微笑着。这人是个四季脸,也看不出来他实际有多大的岁数。 “这位就是黄大师。”秋菊赶紧向家人介绍,三个人又一齐郑重其事的向大师请安问好。 葛桂兰特难为情的急于想向大师讨教一个问题,她指着一尊形象怪异的小神像问黄大师,“敢问大师这位是哪路的神仙,何方神圣啊?俺咋不认得哩!” 大师脸上一红,把那个小神像拿下来揣进兜里,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俺家小孙子的玩具——奥特曼。是这小子趁俺不注意放上去的!” 众人落座后,葛桂兰刚一张嘴还没等出声,就被大师摆手给止住了。黄大师朗声道:“不必多言,你家之事俺已知晓!你家最近不顺哪!” “哇!大师真乃高人啊!”季卫国两口子对黄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兴奋得有点早,因为秋菊昨天就把他们家里的事跟大师露了底。 “至于原因嘛,俺已洞悉。既有内邪作祟又有外煞相侵,比较麻烦喽!”黄大师摇了摇头,喝了口茶后才接着说道:“不好办哪!若不及时转运,弄不好就要家破人亡哩!” “哎呀大师呀,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帮帮忙咯!俺们可是奔着您的名号来的,您可不能不管哪!”季卫国慌了。“对呀,您老慈悲为怀,救救俺们家吧!”葛桂兰也是心急火燎。 第92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5 黄大师表情微妙地一声干笑,“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多去了,俺纵是慈悲为怀,又哪有那么多的精力救得过来哟!” 听话听音儿,季卫国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恭敬地对大师说道:“这是俺们家的一片心意,您老先收着。俺们都是吃低保的,拿点钱出来也不易,您老可别嫌少啊!” 大师很自然地笑纳,然后对着季家人说道:“这钱不是为俺自己收的,而是为俺师父收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牌位,上面只写了一个「仙」字,也不知到底是哪路仙家。 “按理说俺每次发功作法前,来者都应该先拜仙并给他老人家点上三柱香,但俺师父不喜香,而好烟。你们就给他贡上一包好香烟吧。”黄大师说出了规矩。 “俺们也没准备香烟啊!”季卫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兜里就揣了一盒三块钱的烟,还是开了封的。他对秋菊斥责道:“你这个孩子办事欠考虑,咋不告诉俺准备烟哩!” “我上哪知道这事啊!”秋菊也是一脸的无辜。“不要为难她,俺昨天也没跟她提这事。”黄大师为秋菊解了围,然后又出了个折中的主意,“你们就供上二十块钱吧,当是给师父买包好烟了。” 季卫国只得再掏出二十块钱供了上去,心说还好是要一包,要是一条可就得再搭进二百块钱去。 黄大师面对牌位拱手站立片刻,然后才坐下来说道:“你们也不必惊慌,咱们一个一个的解决问题。首先说这个内邪的事情。” 大师说到这里便又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吹了吹,凑到嘴边只沾了一下唇。季家人都盯盯地瞅着他,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黄大师把派头拿足了,这才又开口说道:“俺这有一灵符,你们拿回去贴在菜刀上,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对着家中的墙角做劈砍状,每个墙角砍七七四十九刀就可以了。这道灵符价值二百元……” “俺们刚才不是已经把心意钱给了么,咋还用再给……”被触及了底线的季卫国急忙打断了大师的话,他想跟人家讲讲价钱。 “哎——俺话还没说完哪,俺的意思是说免费送给你们了!”黄大师很大方地摆摆了手。 季家人不禁欢呼起来,“那可敢情好,等俺们家转了运,一定再来孝敬您!”葛桂兰真真假假的向大师许下了诺言。 “看在你们家人都很真诚的份上,也看在你们大女儿的面子上,俺再免费的给你们添一道法力,如何?”黄大师忽然来了慷慨劲儿。“哎哟哟,不胜感激呀!”季家人又是一阵谢恩。 只见黄大师站起身来,把每个人的茶杯都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吐了回去。众人都糊涂了,大师这是要干嘛呀? “你这是……”葛桂兰不高兴了,她想憋没憋住,终于说了出来:“俺说大师,你不想让俺们喝茶你就说一声呗,咋还干这恶心人的事呢? 面对葛桂兰的质问,黄大师不气不恼地微微一笑,对三个人说道:“这茶水现在已经变成符水了,是携带了俺功力的信息水。凡夫俗子若喝下这水,有病治病,无病健身。更重要的是还能消灾祛邪,避祸驱凶。你们现在就把它喝下去吧!” “啊!”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拿不准主意了,倒是喝不喝呢? 季卫国在心里核计着:俺老婆就够疯的了,这大仙儿咋比俺老婆还要疯! “心诚则灵!若是遇到真神俺今儿就赚大发了!”葛桂兰想着一仰脖,把茶水都给干了。 有了葛桂兰的带动,季卫国和秋菊也是把心一横,紧随其后把加了「料」的茶水给灌下肚。 也不知葛桂兰的哪根筋又没转对,亦或是为了向大师表示自己的诚心,她竟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两眼一直便张口说道:“大师呀,俺跟你讲,俺们的心最诚了,莫说是你吐的痰,就是你撒的尿俺们也能照样给喝咯!” 季卫国闻听此言一个哆嗦,他在心里骂道:“这疯婆子净特玛乱说话!要是大仙儿真的滋出一泡尿给咱们喝该咋办?” 但是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大仙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喝尿的想法,而是要给季家解决第二道难题——外煞。 黄大师闭着眼睛煞有介事的对三个人介绍起了相关的知识:“所谓外煞,就是外来之劫煞。也就是说,有外力拐走了你家的鸿运,抢走了你家的财运,吸走了你家的好运,然后将霉运转给了你们家。” “这个外力指的是什么?”季卫国赶紧向黄大师请教。 大师睁开眼睛,隐晦的说道:“这个外力可以是任何的人,也可以是任何的物,或者又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那是啥哩?”葛桂兰有点发懵,她不喜欢大仙儿这样转着弯儿的说话,只想听个明白痛快的。 “是道也,宇宙真谛之大道。”黄大师摇头晃脑。 “哎哟,真是急死俺了,俺还是没听明白。你就直说吧,倒是什么把俺家搞成这样的,又得怎么弄才能把这外煞给除了?”葛桂兰的火爆脾气又要往外拱。 黄大师被葛桂兰追问急了,顺嘴说道:“你家的外煞可能是来自于一户跟你们沾亲带故的人家吧,反正应该和你们非常熟悉,至于怎么除掉外煞你们听俺的就行了。 一会儿俺给你们一瓶信息水,就是被俺发过功开过光的矿泉水。你们拿回去后在半夜十二点准时把它洒到屋门口的地面上,而我就在这里冲你们家发功。” 黄大师随便摆做了一个发功的造型后接着说道:“这是个耗功力伤元气的活儿,因为冲你们家发完功后,俺还要冲着东北方向再次发功。”为了增强真实感,他随嘴说出一个方位。 “这是为啥呀?”秋菊不解的问道:“为啥还要冲东北方发功?”“因为你家外来的劫煞正是来自此方向。”黄大师顺着刚才的话接着往下圆。 “东北方向的一户人家,还是俺们非常熟悉的。”葛桂兰与季卫国四目相对恍然大悟,互相指点着异口同声说道:“省城三女婿家!” “玛个臭X的,俺早就应该想到啊!自从老三嫁到他们刘家后,俺们家就开始走背运了,俺家的好运肯定就是被三姑爷家给抢走的。你看他家的大哥大嫂那生意做得,又大又红火!那指定是沾了咱的光,抢了咱的运啊!” “对,俺感觉也是这样的!俺们家人的日子混得生不如死的,他们家倒是过得有滋有味的,甭想没用的,赶紧得把好运再给它抢回来!”季卫国很认同老婆的判断。 听了这老两口子的对话,黄大师凭借以往的经验开始顺杆爬。 他对季家人说道:“不错!你们家的财运遭遇劫煞,实属内财外泄,起因就是有人把你家的财给带走了。” 葛桂兰拍着巴掌说道:“对对对,你说得可真是太对了,以前也有个算命的高人说过,俺家三姑娘的身上就带着财呢!而且她就是嫁到东北方向去的。” “俺刚才听你们说你家的三姑娘嫁到了省城,婆家还有人在做大买卖?”黄大师试探着问道。“是啊!”葛桂兰嘴急,哇啦哇啦地就把她所知道的情况都给招了出来。 黄大师听得连连点头,心说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又多了一个潜在的客户,还是省城的,绝对不能错过了。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对季家人说道:“你家的三姑娘是又带好运又带财运,而且是带着你们全家的财。她走到哪儿,把财就带到哪,一旦嫁给了别人家,那你们家的财运好运之类的就全都跑到她婆家那里去了。你们费了牛劲挖的井,捡现成吃水是可是别人哩。” “还好有大师鼎力相助,今天晚上就可以帮俺们解了这厄运,要不然俺们家的运势就被刘家给吸光榨干咯!”有惊无险,季卫国的心里一阵轻松。 “话不能说得太早,俺先问问师父再说。”黄大师起身拿过来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又往里倒了了多半杯的白开水,然后就供到了牌位前。 在双手合什的念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后,他又把杯子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在他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后,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杯子里的清水先是产生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然后整杯的清水竟慢慢地变成了深紫色,就如有鬼神在通过这杯水向世人昭示着什么。 季家人一个个看得是毛骨悚然目瞪口呆,直在心中惊呼奇迹。 “哎呀,不妙啊!”黄大师一惊一乍,他在仔细观察了水的颜色后连连摇头。 “俺今日纵是作了法也只能解得一时,却解不得一世。”他这句话又令季家人陷入惊恐之中,忙问个中原由。 “你家三姑娘前世不是个凡人,以至今生仍是功力强大。而且省城是形盛之地高亢之所,这些都会阻碍俺遥感发功,怕是会事倍功半咯。”黄大师暗暗把坑挖好,只等着季家人自己往下跳。 “那该咋办啊?请你老人家指点迷津。”季卫国果然上套。 “若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俺就必须得到你们三姑爷家里去,要在那里进行现场勘察,发功作法,只有这样才能将你家失去的运势搬回来。” “大师要是去刘家作法,那他家人哪能干哪,肯定会阻拦的,到时候要是影响了效果可咋办?”葛桂兰心里没了底。 “不妨事,俺到那只是跟你亲家他们聊聊天,说说闲话,用不着大张旗鼓地设坛作法。” “那你干啥去了?要是不作法的话俺们去了不也是白去吗?” 季卫国的想法简单而务实,他是绝对不会白白带着大师去省城作一日游的。 “你们都不懂!俺说话唠嗑时那都是带着功的,跟带功报告的效果一样。就在大家都不知不觉的时候,俺于无形之中就把法给作完了。” “哦——原来如此!”季家人恍然大悟,这位可真是高人中的高人哪!于是便由黄大师择了个黄道吉日,约定一起去省城走上一遭。 望着季家人欢天喜地走出去的背影,黄大师松了一口气。季家人不知道,其实在大师的心目中,葛桂兰才是个真正的仙儿。 葛桂兰很急,她的心早就飞到了省城。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又向秋月要了几次钱,并告诉女儿娘家又缺了什么东西,意思是想让三姑娘从婆家划拉些有用的给拿过来。 但是秋月自从失了业后便有所顾忌,不愿再往娘家拿钱拿物,这令她很是不满。 现在好了,她想借着这个机会,以大仙儿之口说服秋月,让女儿再接再厉的将「搬运」工作进行到底。 由于事先打过电话说要来看女儿,刘家人便早早地准备好了酒菜,等着这老两口子的大驾光临。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说好了就来两位,却突然冒出来个「第三者」来。 “这是俺家一个朋友,姓黄。今天跟俺们一起过来逛逛。”季卫国将大师的介绍做得特别简短。“哦,黄先生,您好!”刘家老两口很客气的与黄大师打了招呼。 “俺咋不认识他啊?”秋月偷偷问老娘。葛桂兰含糊的回答道:“他以前在外地,最近刚回山城,所以你没见过。” 一帮人吃着喝着聊着,话题都在秋月肚子里的孩子上。黄先生也参与其中,大谈起个好名字对孩子未来的重要性。 大家都吃完了饭,秋月一抹嘴去北屋里歇着了,刘翰林则与客人去南屋里喝茶。赵红梅左右看了看,无奈的一声轻叹,自己动手收拾起碗筷。 自从季家人和黄先生进门后,刘翰林就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喝茶闲聊的过程中他终于发现疑点,问题就在这位黄姓男子的身上。 与亲家同来的这位「朋友」特别的自来熟,说起话来也是非常的奇怪。 从一进门就开始转圈绕弯子的打听刘青云和李丹的事情,搞得就跟做商业调查似的。这使得刘翰林很是费解,而这时赵红梅也感到了黄先生的古怪之处。 第93章 走霉运的娘家人 06 “请问黄先生是做哪一行的?”刘翰林可没想到自己的对面会坐着一个黄皮子大仙儿。 “非工非农,非商非官,然而又包囊百业。你可以先猜一猜。”黄大师的回答显得高深莫测。 “这怎么猜啊!”刘翰林直言道:“不过根据我的观察来看,你倒像是个私人侦探,或做市场调查的。” “人家干的可比你说的那些高级多咯!”葛桂兰在旁绷不住了,一脸得意地快语说道:“让你猜一辈子你都猜不到,告诉你吧,这是俺那嘎最有名的仙儿啦!那能耐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还用法术灭过森林大火哩!” 黄大师立时端坐起来,轻挥了一下手,表示那不值一提。他朗声道:“俺郑重声明,俺不是什么大仙儿,而是大师!” 季卫国嫌老伴多嘴,便支使着她走开。“你去那屋跟闺女说说话,别让她闷着了。”葛桂兰把嘴一撇,起身走了。 黄大师很讨厌别人叫自己「大仙儿」,他不得不向刘家人重新隆重介绍自己,“俺是搞人体科学研究的,那是一门很高深的学科……” 秋月胃口不是很好,所以刚才在餐桌上吃得不多。在和母亲聊天时她又感到饿了,就拿出来一盒饼干来嚼着。 葛桂兰看不下去了,张嘴就骂:“他们老刘家可特玛够缺德的,就拿这么个破饼干来对付怀孕的儿媳妇,亏他们想得出来!”她撸胳膊挽袖就要找亲家干仗。 “你说啥呢!小声点,让人听着多不好!”秋月赶紧拽住老娘,轻声说道:“我告诉你呀,这饼干可贵着呢,是青山他妈在楼下的蛋糕店特意为我订做的,这里面除了粗粮粉鸡蛋就是松子核桃仁,一点杂物也没有。” “那你干嚼咕它也不是个事呀,多干巴啊!他们家也不舍得给你备些汽水啥的。”葛桂兰仍是有着挑不完的理。 “妈呀,亏你想得出来!喝汽水干啥呀,一点营养也没有,俺现在喝这个呢!”秋月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圆罐子,那上面还印着一个大肚子孕妇的照片。 葛桂兰看这罐子的外观挺精美的,就问女儿里面装的是什么。“这里是奶粉,是青山他爸给我买的。”秋月美滋滋的晃起了身子。 “奶粉?你这么大了还给你喝奶粉?你老公公把你当小孩子养啦!”葛桂兰嘎嘎大笑,仿佛是被挠了痒痒肉。 “这是专给孕妇喝的妈妈奶粉,里面添加了好多的营养物质,都是对胎儿发育有利的。现在数这个牌子的奶粉卖得最好了,但它也不便宜,这一罐就二百多块钱呢!”秋月说完很认真地抿着嘴对老娘点了下头,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 “俺的老天爷,一罐奶粉子就敢要两百多块钱!”葛桂兰没想到这罐看似普通的小东西竟然这么贵重,更没想到刘家人会下这么大的血本来照顾自己的女儿。 但一个闪念之后她想到的却不是对亲家的感激,而是一定要挑出理来。“他们家人给你买的东西倒是都挺贵,难道就没便宜的?” “有啊,这个便宜。”秋月说着又拿过来一个小药瓶。“你这好端端的,他们咋给你吃药啊?安的什么心思?” 葛桂兰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瞪大眼睛摆出一副要保护女儿的架势。 “你咋总是跟个斗鸡似的,不挑点理出来就难受是吧!”秋月不高兴了,向自己的脑门上呼着气,把头帘吹得老高。 “你看你这孩子,俺也没说啥呀!用这态度对你妈,你还是俺亲生的么!那你说,这药是管啥的?” 葛桂兰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凉意,女儿的心离刘家老两口子越来越近,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再给她拽回来。 “这叫叶酸,是防止胎儿畸形的。”秋月说完就去冲奶粉了,葛桂兰则打起了这个奶粉罐子的主意。 等女儿再回到屋里时,她说话了。“孩儿啊,妈跟你商量个事,你把这个奶粉罐子给俺留着呗!” “你要它干啥?”“俺看这东西盖得严实不透气,就想拿它装个糖面儿啥的。” 秋月马上就猜出来母亲是咋想的,这个老太太一定是要拿这个空罐子回去显摆,逢人就会说,看看,这是俺那怀孕的三姑娘喝的奶粉,又贵又高级,一罐二百多块钱呢! 秋月真就猜对了,葛桂兰确实是这要这么干。她要让街坊四邻都看看,这世上还有给孕妇吃的奶粉呢,而且她闺女吃的奶粉还是最贵的。 当秋月给她找出两个空罐子后,葛桂兰又一如既往的挑着女婿的理。 “青山干啥去了,没有工作还出去乱跑,俺们当老人的大老远来一趟,也不知道等在家里陪陪俺们,没个礼数!”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工作的事!”秋月一股火上来了,冲着老娘开始运气。 葛桂兰赶紧推卸责任,“你们丢了工作跟俺没一点的关系啊!那工作是你们自己辞的,对不对?所以跟俺没关系,没关系啊!” “胡搅蛮缠的!你不用那么紧张,这事过去就算了。”秋月故意绷着脸把空奶粉罐塞到母亲的怀里,忽然又喜笑颜开的晃着身子说道:“再告诉你个喜信儿,青山已经盘下了一个公司,过不了几天就全面接管。到时候,他自己就是老板,而你三姑娘我,就是老板娘了!” “啊!他开买卖了?多大的买卖,是做什么的?”葛桂兰甚是吃惊,想不到三女婿竟要做生意。 秋月笑眯眯的说道:“是做快餐的,听说很赚钱!”“快餐,不就是开个小饭店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葛桂兰没当回事,因为她以前和老伴没少在饭店里打杂帮工。 “不是饭店,是快餐配送公司,专给办公楼、写字间、商场、学校里送盒饭。青山做过调研了,弄好的话一天保底也有上千元的纯收入。” “乖乖,上千元!”葛桂兰两眼放光,但她又迅速地回到了挑理状态,“这么大的事你咋也没跟俺们说一声,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公公婆婆也没提,有点好事就藏着掖着的,都啥意思呀?” “跟你们说有用吗?所有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出的,而且大部分也是由青山他爸妈兄嫂赞助的,你们不来添乱就行了!”秋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你看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俺们没钱还不能出力啊?这公司刚开业,千头万绪的,你又怀孕了,他自己一个人能干得过来吗?要不俺们过来帮他忙几天吧!”葛桂兰的心眼转得很快,一个想法马上就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了。 “用不着,公司规模不大,事也不多,而且还是整体盘过来的,员工、操作间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接手就能正常开工。” “那他是咋找到这买卖的?”葛桂兰刨根问底。既然母亲问起,秋月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 此时坐在南屋里的黄大师已经步入正题,他对着众人侃侃而谈,极力的想说服刘家人都相信他所说的那一套。 可惜刘家人就是不上套,偶尔还要对他提出质疑,且句句命中要害。 黄大师的头上有些冒汗了,他所知道的一些稀奇古怪名词都用得差不多了,眼看就要黔驴技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了弯路,对付刘家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跟他们讲什么理论,因为自己根本就讲不过这种人。 还是来个眼见为实,先抖俩绝活让他们开开眼。想到这里黄大师说道:“这样吧,口说无凭,俺给你们露手真功夫!” 他让刘翰林取来一个空杯子,然后在里面注满了茶水。他将杯子摆在了茶几上后,对大家说道:“俺现在就把这屋子里的能量给吸到这杯水里,仔细看好了!” 然后他就一手对着空气另一手对着杯里的茶水发功,只几秒钟的时间,杯里的茶水就开始冒泡了,继而演变成沸腾状。 季卫国被吓得脸色煞白,高呼道:“黄大师赶紧收了功吧,别再把杯子给烧炸咯!” 黄大师嘿嘿一乐,将手在杯口上转了转,杯中原本沸腾的茶水竟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把水倒了吧,这里面不仅吸收了屋子里的能量,也吸收了这屋里的有害物质,不能再喝了。” 重新入座后他自信的问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屋里的空气已经变得清新多了?” “这不就是个很简单的魔术嘛,跟气功有什么关系?”赵红梅一句话就把黄大师给噎个半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黄大师想:城里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原生态啊!那俺现在就给他们来一段纯正的原生态,让他们见识见识俺的看家本事! 于是经过一番捯饬后黄大师变了模样。只见他身穿笔挺的西装,却系了一串铃铛在腰上,手里面还拿着一个小手鼓。 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黄大师猛抖一个激灵,接着便晃动着腰上的铃铛如鬼神附体般快速唱道:“天皇皇哎——天皇皇啊地皇皇,耗子进洞猫上房。玉帝派俺来下界,凡夫俗子听端详。俺本天蓬大元帅,特到你家显灵光。如若不听俺的话!” 唱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拼力拉着长音唱出了最后一句:“定让你家全遭殃——”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敲鼓声。 听着黄大师唱着类似二人转的曲调,刘翰林忽然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表演了,我现在已经彻底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你就是个跳大神儿的,是个神棍对不对?” “不应该叫跳大神儿的,那样不礼貌!应该叫黄皮子大仙儿!”赵红梅也戏谑着补刀。 季卫国急忙提醒亲家道:“哎!可不敢这样讲话哩,得罪了仙人是要遭报应的!”但他说完后马上又后悔了。 心想:让他们得罪去呗,他家招了报应倒了霉,俺正好看热闹啊!俺带大仙儿来是干嘛的呀,不就是要收拾他家的么! 刘翰林善意的提醒着亲家,对他们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有很多人特别聪明,却迷信鬼神,被骗子的鬼话所蒙蔽,这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心中有了贪欲,有了无法满足的欲望!人一旦被迷了心智,即使是骗子的骗术再低级,也会上当受骗的。你们要和这种人交朋友我不反对,但你们可得千万要小心些,别上这种骗子的当!” 刘翰林当着黄大师的面慷慨陈词,没给这位大仙儿留一点的面子。 就在这当口,刘青山往家里打回来一个电话。秋月接了电话后过来告诉婆婆,说青山今天要晚点回来,他请了朋友们帮忙,正在对几家快餐公司的市场份额情况作预测分析呢。 心情沮丧的黄大师猛然听到了「预测」两个字,顿时又来了精神。 他朗声道:“预测!俺最在行了,你们用不着找别人,俺现在就可以免费给你们预测!是用六爻法还是测字法,随你们挑!” “一边歇着去,这都哪跟哪呀!”刘翰林怒从心头起,却不禁摇头苦笑。 黄大师与季家人临走时仍对刘青云念念不忘,死皮赖脸的向刘家人要青云和李丹的联系电话。赵红梅来了脾气,直接就把他给推门外边去了。 “你们这是弄啥哩,多个朋友多条路,别拿大师不当神仙!那些当官的经商的都上赶着巴结俺呢,没准有了俺的牵线,你家老大的生意会越做越大哩!”黄大师扒着门框子喊着…… 赵红梅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很好笑,却笑不起来。 她知道,秋月的爸妈领着个黄皮子精来窜门,绝不是简单的给人家拉客户,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上次季家带了那么多的小扫帚来扫自己家里的财运,这回又弄来个大仙儿,他们这葫芦里面又想要卖什么药啊?反正不管是什么药,肯定就是没憋好屁! “秋月啊,你父母这次来,就只是为了看你吗?他们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赵红梅很小心的问着儿媳妇,怕引起她情绪上的波动,进而影响到胎儿。 “哦,他们就是来看我的!”秋月最怕婆婆这样跟她讲话了,尤其是关联到自己的爹妈。 “真是个事儿婆婆,什么事都要管,娘家爸妈来看女儿也要多心!”她在心里面嘀咕着。 “这个仙儿灵,真灵啊!俺家的霉运马上就要一扫而光,这就要转运啦!” 葛桂兰跟老伴儿回到家后兴奋得互相击掌叫好,他们已经瞄上了刘青山那还没开张的快餐配送公司。 第94章 娘家人的生意经 01 令刘青山最为恐怖的噩梦出现了,季卫国、葛桂兰、季秋菊,还有季秋天齐聚在他的梦里。 梦境中这四个人不言不语的并排坐在那里,只是诡异的笑着,一起乐呵呵的看着对面,就像似在看热闹一般,而他们的对面就是刘青山自己。 刘青山被笑得毛骨悚然,于是对着这四个人大叫道:“你们笑什么笑!”然后就被吓醒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这四位当中的一个出现在梦里就预示着要倒霉,如今他们全都到齐了,破坏性可想而知。 这可把刘青山吓坏了,他胡思乱想的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缩脖闭眼地等待着那个就要临头的未知祸事。 难不成是创业的事情出现偏差,公司还没等开张就要歇菜? 刘青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想这些有什么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钱都给完了,手续也交接了,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回头。 刘青山神经兮兮地紧张了一个多礼拜,还好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而且一切进展顺利。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我白天想得太多了。”他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刘青山给自己吃着宽心丸,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运势非常不错,想啥就来啥。 想着要做快餐配送,结果就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一个要办出国的女人,并且顺顺当当地盘下了她的快餐公司。 不过与其说是家公司,倒不如说它就是个加工作坊。这地方原本是一个车库,后来改成两幢二层小楼对外出租。 因为相中了这地方的位置好,前任经营者就租下其中的一幢来做快餐生意,一干就是三四年,赚了不少的钱。 虽然法人换了,但整个公司的日常工作仍在按部就班地照常运行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因为一并被刘青山兑到手里的不仅有整套的原班人马,还有一个稳定的客户群。 “怎么样?还不错吧!”刘青山特意带媳妇过来看他们的小公司。“挺好的!咋没看到拉货的汽车啊?”秋月问老公。 “我们用不着汽车,需要什么原料头天晚上打个电话就行了,第二天一早就会有人送货上门。” “那你不是还得送餐吗?难不成也让吃盒饭的人上门来取?”秋月以为老公是在开玩笑,开公司哪有没汽车的。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订餐的都是在附近,所以我们就用人力三轮车送货。”刘青山指着门口的两辆三轮车,“你看,这上面的大箱子都是用保温板做的。” “哎呦呦,真是笑死个人!”秋月捧着肚子大笑着,戏谑道:“也太寒酸了,你这个小老板当的,连汽车都没混上,也太委屈了你这个「经理」的名号!” “没汽车怎么啦?没汽车也照样能赚大钱!”刘青山拍着三轮的车座说道:“我要用它挣来的钱买大房子,然后带着你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当然,还要供咱们的儿子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对了,你是说让他在国内上大学呢,还是出国留学?” 秋月笑得更开心了,杏眼变成了缝眼。“看把你给美的,刚拿到两块砖头就想着要盖大别墅。再说你咋知道我怀的就是儿子呢,重男轻女!”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干嘛又要较劲呢?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你就敞开了生吧!” “你当我是什么,还敞开了生!”秋月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问青山:“你说你爸妈能不能给我下任务啊?就像有的人家那样,公公婆婆死逼着儿媳妇生儿子。若生下了儿子就皆大欢喜,要是生下了女儿转身就走,月子也不伺候,孩子也不给带。” 对于这种问题刘青山不用去想,因为他的父母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他现在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把生意给做起来,因为每天一开门就会产生大把的费用,这个压力可不轻。 接手这个小公司从总体上来说他还是挺满意的,只是对人员还不太了解。 在交接前他已经在这里跟着观察了几天,这些员工干起活来看似懒洋洋的,没有紧张感,实际上却是有条不紊,各环节掌握得恰到好处。 他们全都外地人,平时就在小楼一层的操作间里工作,没事时就在二层的宿舍中休息。 正式接手后刘青山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他在公司里住了一个星期。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秋月想老公了,隔一会儿就给青山打个电话,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青山仍旧机械式的重复回答着:“过几天,过几天就回去啊!” “不行!你今天晚上必须得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回娘家!”秋月不再容忍,坚持让老公回来一趟。青山没办法,只好在晚上回家了。 “你就是再想我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呀!多忍几天不行啊?那边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搞明白呢!”刘青山一回到家就对秋月唧唧歪歪的,心思仍是放在单位那边。 “我急着让你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和你商量。”秋月摸着自己的肚皮说道。 “什么事情?是关于孩子吗?”刘青山心里一慌,他还以为是秋月肚子里的胎儿出了什么状况。 “哎呀,不是小的,是老的!”“我爸妈怎么了,说你了?”青山猜是秋月犯了错误,被自己的父母给批评了。“不是你家老的,是俺家老的!”秋月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渗透着。 青山急了,对老婆说道:“有什么事快说,别抻着讲!” 秋月只好厚着脸皮说道:“我爸来电话了,说他要过来给你帮忙,帮你打更看堆儿。” “你告诉他,用不着。”青山赶紧回绝道:“那地方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个作坊,我自己能看得过来。另外我爸妈都没掺和这事呢,你家人也就省了吧!” “你雇外人还不如用家里人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最起码家里人做事不会蒙你唬你骗你,干活不能磨洋工。外人能跟你一条心吗?你对外人能知根知底吗?” 秋月强调着用家里人的好处,力劝老公。可青山把脑袋晃个不停,就是不同意。 秋月仍不死心,对青山说道:“我爸是你老丈人,你是他女婿,干起活来他自然会拼了老命的卖力气帮你。而且他来了,你就可以放心的回家歇着了。” “他来这不是为了要白帮我的忙吧?”刘青山一针见血。 “那又怎样,你那工资钱让别人挣还不如给他挣。你吃大蛋糕,还不兴给你老丈人留点渣沫!”秋月急得直挠桌子。 “以后再议,以后再议。”刘青山想把这事给拖过去。 秋月赌气地拍着肚皮说道:“宝宝,你可得记住喽,你爸爸不是个东西呀!你还没出生呢,他就不听你妈的话了,还要把你姥姥家的人都排挤在外。” “孩子还没出生你就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你这个当妈妈的也不咋地!” 刘青山最见不得老婆开这样的玩笑,不管她有心还是无意。 至今他还记得初次见到秋菊的情景,大姨子刚一见面就挑拔自己和大哥的关系,「掰生」一词还是跟她学的。 第二天一早肉贩来送货,刘青山为了套近乎跟他拉起家常,随手又拍给他两盒好烟。 胖胖的肉贩看在两盒香烟的份上给了刘青山一个重要反馈,他把青山拉到门外,低声道:“对这帮人不要太信赖了,人心隔肚皮!” “此话怎讲?”刘青山心头一阵紧张。 “前任老板没跟你说起过吧,有一次她被手底下干活的员工给连窝端了,连个炒勺都没留下,那帮小子到现在也没逮着。 现在给你干活的这拨人,都是她通过亲戚关系找来的。这些外地人可以看在亲戚关系上对前任老板负责,对你可就难说喽!” “看来这里还真是离不开人,可自己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呀!得找个可靠又知根底的人来。”刘青山想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选。 就在刘青山一筹莫展的时候,季卫国不请自来。他在秋月的带领下摸到公司,给三女婿来了个突然袭击。 “你说你有事需要帮忙就照直说呗,跟俺还客气啥呀?都是实在亲戚,还有啥不好意思的,整得那么客气!”季卫国对着目瞪口呆的青山说道。 “什么客气,我跟你客气什么啦?”刘青山看着空降而来的老丈人一脸迷瞪,不知道他这是在讲啥。 “有事别自己硬撑着。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遇到难事请人帮忙不丢人,更何况俺是你老丈人,是你爸哩!往后啊,有什么难心的事儿该跟老人说就跟老人说,别给自己憋坏喽!” 刘青山更糊涂了,对着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丈人说道:“你这是啥意思?我也没撑着憋着呀!” 季卫国仍是答非所问。“你现在不用着急也不用上火,别怕,俺来帮你了。而且是一帮到底,因为俺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着老丈人厚着脸皮在那装傻充愣,刘青山瞪了媳妇一眼,心说净给我添乱。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老丈人来了也好,反正这里还真就缺这么样的一个人儿。至少我每天晚上都可以回家睡觉,不用再住在这里了。 “哎呀,这么多的人,晚上咋住啊?”季卫国问三女婿。因为他看到至少有十个人在忙乎着。 “那六个小伙住二楼,剩下的几个大妈是计时工,她们上午几点到这儿都行,但是到了下午三点钟就必须下班回家。” “计时工,你咋给她们算钱啊?她们一个月能挣多少啊?”季卫国走到哪儿都喜欢算经济账。 “每人一个小时两块或三块钱不等,跟干什么活有关。”刘青山大概的给老丈人介绍了一下。他知道,以季卫国的精明劲很快就能算出这帮人的月工资是多少。 “用这么多的人,支出的费用太大了。这么着,你先撵走俩,俺一个人儿就顶上了。” 季卫国一边跟青山往楼上走着,一边给出着主意。他刚到这就惦记着裁人,想必是在来之前就已经在肚子里有谱了。 刘青山没接老丈人的话茬,自顾的说道:“这楼上有二百二十多平米,被隔断成六间屋子和一个卫生间,现在有三间当做宿舍使用。你来了就住个单间吧,我待会就让他们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 季卫国的脑子转得特别快,他马上说道:“六个人就住三间屋子,两个人一间,待遇可真好,但是肯定费电。赶明儿全换成上下铺的床,一个屋就全塞下了。” “那可不成,员工休息不好干起活来也没精神。另外住宿待遇变差了,谁还能给你干哪!” 刘青山说着,就冲着媳妇使了个眼神。那意思就是说,你赶紧劝劝你爸别瞎多嘴,免得给我惹出麻烦。秋月却没反应,只是捧着大肚子喘粗气。 “愿意干就让他们干,不愿意干就滚蛋!现在这闲人一抓一大把,还怕找不着人?”季卫国此言一出吓了刘青山一跳。 真是怕啥来啥,刘青山心里一哆嗦,他叮嘱老丈人:“你来这什么也不用做,就是帮着照看一下进货出货就行,其他的事情先不要管,有我就够了。”他暗示季卫国不要瞎捅娄子,并话里话外表示着自己才是这里的大王。 在安顿老丈人时刘青山就盘算着:“这样可不行,我得赶紧另找一个可心的人来顶掉老丈人,否则这个自命不凡的爹指不定能整出啥事来!” 季卫国还真挺听话,来这里一个多星期基本上没再做出过什么「指示」。 他每天除了背着手屋里屋外的转悠着,就是坐在大门口听收音机,看似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是闲性难改的他终究没能忍住,到底给刘青山惹下了事端。 一天配菜的货车来送货,大家都出来帮忙,季卫国也帮着把磅秤推了出来。 送菜的人像往常一样,一边跟大家说笑着一边将菜搬到秤上记录着斤数。 忽然他的表情定格,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哎,这是咋回事?”一脸的不可思议。 刘青山开玩笑的问他:“怎么了,不认识秤啦?” 第95章 娘家人的生意经 02 送菜的杨师傅瞅了瞅刘青山,脸色阴沉的说道:“这些菜出库前都上过秤,每袋大概能有多少斤也都在我心里装着呢。但今天有点怪,一连几袋货都少了十来斤。” 他指着秤上的一袋子土豆给刘青山看,“每袋土豆基本上都是一百斤,但是这才八十五斤,是不是你家秤有啥毛病?” 刘青山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八十五斤。“这秤咱们天天用啊,也没见出过啥问题,是不是你那边出库的秤坏了?” “不可能!”杨师傅很肯定的说道:“俺们的秤绝对没问题,看看是不是你的秤坏了。”他说着就把土豆给搬了下去,然后蹲下身仔细查看着秤盘。 “刘老板,你这是啥意思?为了省点小钱也不能这样祸害俺吧!”当他铁青着脸站起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很薄的的小木片。 “这这,这是咋回事?”刘青山傻了眼。 “啥也别说了,刘老板,咱们现在就把这些天的账给结了吧!你家的菜我不送了,以后你就找别人家吧!” 杨师傅认为刘青山人品不好,他要快刀斩乱麻,不再跟这种缺德的客户纠缠。 “别呀!大哥,你看咱们不是合作得挺好的么,我想这肯定就是个误会!有可能是搬秤时不小心卡上的。”刘青山急忙解释着。 “让他走,一个臭卖菜的牛逼个啥!没了他们送菜俺们还能省个运费哩!”季卫国牛气哄哄的在一旁叫嚣着。 刘青山都快哭了,他把季卫国给推到一边,“我的亲爹呀,您老消停一会儿行不!”然后又返身拉着杨师傅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给您赔不是了!这样吧,咱们今天就用你车上的秤,好不好?往后再验货时也还用你的秤,怎么样?” 杨师傅在刘青山和众人的劝说之下好不容易消了点气,这才勉强把刚才的不愉快给翻过去。 “这个人,气性还真挺大!咱们也不是故意的,他竟发那么大的脾气。” “就是嘛,平时看他嘻嘻哈哈的,没想到还真倔!”送走杨师傅后大家嘀嘀咕咕议论着,刘青山却不认为那个木片是偶然事故。 他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觉得季卫国的嫌疑最大,因为他亲眼见老丈人用手在秤下面「摸」了一下。 “我说爸啊,你以后可别再干这样的事了,太缺德,而且不值当!”刘青山没好气的对岳父说道,“你知道吗,即使是加上运费,这个菜价你在市场上也是找不到的。” 季卫国怒了,对刘青山骂骂咧咧道:“吕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俺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挂念着让你省点钱!你竟然还特玛说俺缺德,什么人性!” 刘青山敏感的预知到,老丈人不仅会毁了这个快餐公司,进而也会毁了他的生活,于是便想要把季卫国尽快赶走。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个大神还是自己跑来的。 在与老丈人沟通无果后,他又和秋月谈了好几次,希望她能劝走自己的老爹,可秋月不为所动,还以安胎为由拒绝跟他交流。 他很想黑下脸来,把老丈人直接给轰跑算了,但最终还是没能鼓起那份勇气。正在犹豫间,葛桂兰又跑来凑热闹。这下可好,季卫国有了帮手。 “呵呵呵……”葛桂兰像只老母鸡一样咯咯的笑着,讨好地对刘青山说道:“以前俺骂你闹你,那是恨铁不成钢啊!那都是俺在激励你奔着有出息的道上去呢!如今你开了公司,当上了大老板,也就顺了俺的愿啦,看来俺的一番苦心是没白费哩!这回俺哪也不去了,就投奔你咯!过来给你打下手,帮忙!” 刘青山对丈母娘直言道:“用不着,我这边人手很富裕,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趁早带着爸回去吧!” “俺刚过来就叫让俺回去,哪有这么对待丈母娘的!再说谁走你爸也不能走,否则谁给你看家护院把大门啊,他的工作还是蛮重要的哩!”看样子葛桂兰也是要赖这不走了。 她给出的三点理由在秋月看来很合理,但在青山的眼里就是顺嘴胡编的瞎话。 第一是她前几天过生日,可是家里人不全,尤其是老头子没在,所以就想过来跟大伙热闹一下,把生日给补上。 第二是她想老伴了,也怕老伴孤单,为了缓解两个人的相思之苦,就当是来搭伴儿解闷的。 若说前两点不着调,那么第三点相对来说就很严肃了,她也是来帮忙的,而且要帮很大的忙,她说要为了儿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青山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半天也没吱声,他不知道该怎样对付这老两口子。 无奈之中他准备找豆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个好法子来,可以顺利的将这两个老家伙「驱逐出境」。 而就在此时,卫生防疫和消防又找上门来,刘青山忙得是焦头烂额,再也无暇顾及那两老口了。 他没想到干个小买卖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刚一接手就摊上一大堆的乱事。 这跟自己当初的设想完全不一样,现在他才体会到,干小个体也是不容易的。 就这样,季家老两口趁着青山的忙乱站住了脚,在这里扎下根来。 季卫国当起了门卫,葛桂兰做起了保洁,两个人尽情的发挥着自己的余热。 但是葛桂兰毕竟不是季卫国,来到这儿的第二天她就摆出了皇太后的做派,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对着大家指手画脚。 “你们干活能不能快点,看你们干活急得俺脚丫子直刺痒!偷奸耍滑也不看看地方,这可是俺女婿开的买卖!能干就干,不能干立马滚蛋!” 她对着一屋子的人吆喝着,给了大伙一个下马威。其实这话都是季卫国教给她的。 刘青山下午办完事回来后,立即就有人向他举报了葛桂兰的恶劣行径。 青山没敢耽搁,马上就找丈母娘进行了坐谈。“妈,你以后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态度,你,我,还有他们,都是平等的,懂不懂?” 刘青山对葛桂兰讲解着,告诉她把员工们都给惹毛了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俺啥也没说啊,是不是有人告俺的歪状了?”葛桂兰不服气,她对刘青山建议道:“你可没看见,这帮人干起活来是又慢又笨,你一眼照顾不到就偷奸耍滑懒腰赖腚的,这种人趁早给辞了得了!” “你不懂!这几个人在一起摩合了好几年,互相之间配合得非常默契,你就别裹乱了,好不好?”刘青山几乎就要磕头相求。 葛桂兰嘴上哼哈的答应了青山,却依然是我行我素,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知道,这次要是被青山给盖住,那她以后就再难翻身,而接下来的重头戏也就没法再唱下去了。 刘青山每天在外面奔跑着,希望能够拉来更多的客户,尤其是那种三十人以上的大客户,但是收效甚微。 一个星期内只新增了四份小单的订餐客户,加起来总共只有二十五个人。 面对如此惨淡的业绩,刘青山并没有灰心。他仍是在坚持着,憧憬着,忙碌着。 相对于三女婿匆匆忙忙的快节奏来说,葛桂兰和季卫国过得很是从容、悠闲且舒坦,住在这里他们几乎就等于是在养老。 两人以皇亲国戚的身份搅和着公司的正常运营,只几天的功夫就联手把这个小小的团队给搞乱了套。但是他们俩也有不合的时候,起因就在于那几个做计时工的大妈身上。 因为葛桂兰发现,每当大妈们坐在那里摘菜干活的时候,季卫国也会搬个小板凳坐在人堆里,跟这些老娘们是有说有笑的。 “多亏着俺跟过来,要不然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呢!你个老色鬼,老不正经的,等着!” 葛桂兰咬牙切齿的盯着老伴看了好几天,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果断出击。 她就像一个被炮筒子发射出去的保龄球一样,一个猛子就砸进了人堆里,将大妈们和装菜的筐盆统统掀翻在地,一击全中。 季卫国也被撞得人仰马翻,正好趴在刚才那个笑得最欢实的胖老太太的大肚皮上。 见此情景葛桂兰更是抓狂,她一边薅着老伴起身一边对着这几个撩拔她男人的老娘们破口大骂。 这几个女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对葛桂兰进行了猛烈的还击,但无奈技不如人,只用了十几个回合便悉数败下阵来。 几位大妈愤怒的结账走人,并发誓再也不会来这消遣。季卫国和葛桂兰以为刘青山会极力的挽留这些老女人,进而对他们两人采取报复性措施。于是做好了防御准备,只等着女婿开第一枪。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刘青山对阿姨们的离去并未进行任何的阻止,反而大开绿灯,为他们结账放行。 “这可怪了,青山不是被气傻了吧?”葛桂兰问老伴。季卫国眯逢着眼睛,“这小子想咬咱们一大口,别着急,明天你就等着接招吧!” 事实证明季卫国的判断是正确的,刘青山确实想借这个机会修理一下自己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他是这么打算的:准备让这老两口顶上那四个走掉的计时工。在他看来,那么大的劳动强度老丈人和丈母娘也许挨不过半天,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后就在他们叫苦不迭供不上溜的时候,自己再趁机拿话损他们一通,这两人搁不下脸就会自动滚回老家去。 刘青山自以为计划严密思虑周全,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招反倒成全了季卫国两口子。 他忘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就是从饭店里混出来的,什么活不会干?别说是摘菜收拾下货,哪怕是面案、红案或掌勺他们都能顶上一阵子。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季家老两口一上手刘青山就傻了眼。 别看季卫国和葛桂兰平时赖赖唧唧的就像是活不起的模样,但这会儿干起活来那叫一个麻溜,把那六个小伙也都给看懵了,想不到这两位还真是高人哪! 季卫国的第一步计划圆满成功。他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就开始了第二步的作战谋划。 很快就到了月底盘点的日子,这也是刘青山在接手快餐公司后第一次结账盘点。 在扣除了相关的支出费用以及工资款后,他惊喜的发现,竟然还有九千多元的盈余,差不多就到一万了。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出很大一部分,看来前任老板真没骗他,二十多万的兑金没白花。 葛桂兰看着大家都乐呵呵的领完了工资,却没有自己和老伴的份儿,心里急了。 她跟季卫国叨咕着:“这都过去半天了,咋还不给俺们发工钱啊?” 季卫国也是满脑子的问号,冲着葛桂兰一晃头,“你去看看是啥回事。” 刘青山正要出去,就见丈母娘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葛桂兰一进门就拉着脸子对女婿说道:“青山哪,俺两口子虽说是来帮忙的,但也不能白帮啊!开资这么大的事情,咋还能把咱这样重要的人物给落了呢?你是不是有意想从俺们身上省钱哪?” “哎呦,我咋能把你们这两位大人物给忘了呢!”刘青山拿话哄着丈母娘:“把谁落了也不能落了你们俩啊!是这样,我和秋月还没商量好给你们定多少钱呢,等我们研究好了,给你们定准了数,再把钱给你们补上,先别着急啊!” 青山回到家里就跟媳妇研究上了,却不是研究给秋月的爹妈开多少钱,而是要研究把他们俩调离岗位,遣返回乡。 秋月哪能干,眼见着自己和老公要翻身了,怎么着也得让自己的亲爹亲妈跟着沾沾光啊。 在这件事情上,青山犯起了牛脾气,非得要让老婆大义灭亲。 而秋月使起了小性子,非得要把家里人都用上。青山这才感觉出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是对的,他和秋月之间确实有时是听不懂对方所说的话,也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第二天刘青山就把两千块钱交到了季家老两口的手里。他原以为老丈人和丈母娘会笑逐颜开地把钱揣进兜,却不想这俩人拿到钱后竟拍桌子骂娘地发起飙来。 第96章 娘家人的生意经 03 季卫国仔细数过钱后将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他对女婿报怨道:“俺跟你妈吃的比鸡还少,干得比驴还多,你就拿这点钱来对付俺们,你可真是比周扒皮还黑,比黄世仁还狠哩!” “青山哪,这钱给多给少俺们不挑。关键这不是钱的事,它关系到面子啊!俺们要是回到山城,人家一问起来,说你就给俺们老两口每人才开一千块钱,那还不得让人把你的脊梁骨给戳折咯!俺们也会被笑话死哩!”葛桂兰也在一旁用她特有的方式敲着边鼓。 刘青山自然知道这老两口的用意,便顺嘴问道:“那你们自己说,该给你们开多少钱才合适?”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俩大仙一肚子下水,满嘴跑火车,让他们自己定数不就是作死一样么!万一他们要是狮子大张口,自己怎么接这话呀! “既然你问俺们,那俺们就凭良心说吧。你给那两个厨子多少就得给俺们多少。俺们要的不是钱,是尊重!是明码实价的尊重!”果然不出青山所料,季卫国可不会轻易放掉这么个好机会。 刘青山被老丈人的话给逗乐了,心想这老头子不去搞宣传真是太屈才了,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是不合理的要求也被他给说得占理一样。 “你们跟那两个大厨能比吗?再说他们的工资也不高啊,你们就别攀他们了。” 季卫国老脸一嘟噜,“怎么不高,就他们一个人拿的工资,俺到山城能请来俩,而且手艺丝毫不输给这两个小子。” “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刘青山没信老丈人的话,全当是秋风过耳。 看着女婿不以为然的样子,季卫国激动了。“俺能骗你吗?就你给这帮小子开的工资钱,俺用不到一半就能再给你弄套人马过来。” “这是真的?”刘青山动了心,如果真的应了季卫国的话,那么工资成本就又省了一半。 不过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这六个小伙是前任老板留下来的,每个人各守着一摊,业务都是相当的熟练。 厨师做菜的风格风味已经定了型,大家认的就是这个口味。 而送餐的人对送餐路线可谓是轻车熟路,俨然成了活地图,纵然是闭着眼睛也能把快餐送到客户的手中。 若是把他们都给换掉,生意会不会受到影响,影响程度严不严重,这些都是个未知数。 季卫国似乎看出了女婿的顾虑,便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教训他说:“俺在饭店混了多少年,什么风浪没遇到过?俺跟你讲,这伙人在你的身边早晚得生变。现在什么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明里你是经理,暗里他们才是真老板!听俺的话,早点把人都给换成自己的吧!” “你慢点说,我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刘青山其实已经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虚心的向老丈人请教着。 “现在这六个人就相当于一台机器,有一个零件出毛病罢工你就得立正。他们要是跟你提出什么额外的或是过分的要求,你得咋办?要是赶上他们一齐要求你给涨工资,你咋办?” 季卫国随手扔出一颗「炸雷」就把刘青山炸得晕头转向。但这还没完,更重要的还在后面呢。 他又接着说道:“他们几个人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快餐公司了,要人有人,要技术有技术,更要命的是客户名单也在人家心里装着呢!一旦他们起了反心拉杆子造反,那你就什么都没啦!” 听到这里刘青山的冷汗就冒出来了,这事其实他早就想过,但是还没找着解决之道。 如果换掉其中一个人,其他人就会有想法,保不准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如果全都给换掉,那也不现实,而且结果也将无法控制。 季卫国掌握着节奏,牵着女婿的鼻子绕着圈,忽紧忽松的拨弄着刘青山的神经。 他继续对女婿说道:“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先把心放宽些。这帮小子暂时还没这种打算,否则也轮不上你来接手兑下这个公司。但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目前不会有想法吗?” 刘青山呆呆地摇了摇头,等着老丈人说出答案。季卫国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资金。这帮小子还是嫩了点!其实他们没有想过,如果几个人凑钱投股份的话,也能把这事给干成咯!” 看着女婿胆突突的样子,季卫国知道有门儿了,就攒足了火力开出最后一炮,他眯缝着眼睛说道:“虽然你现在是安全的,但是这帮小子要是在哪一天忽然开了窍,你可就要遭殃哩!” 回到家里,刘青山仍是惴惴不安。他现在就是个惊弓之鸟,只等着一声弓弦响将他从天上给震下来了。 这个响动说来就来,是秋月弄出来的。她对青山说:“人家都说若想办成大事,都得用自己提拔的人。现在那几位都是以前的东家留下来的,跟你非亲非故,而且还全都是外地人。他们没一个是你的亲信,你敢保准他们将来不跟你起别扭?不给你添乱子?” 刘青山的思路被彻底搅乱了,这次他又要义无反顾地跳向媳妇和娘家人给他挖好的火坑。 第二天刘青山就把老丈人给请到了一个饭店里,俩人在包间聊了一上午。 青山向季卫国进行确认,问他是不是真的能找来价钱又便宜手艺又好的厨师。 而季卫国则拍着胸脯打保票道:“你要是信不着俺,那俺就给你立个军令状!俺那边是啥问题也没有,只是你这边不好处理,这几个人你要怎么解决?是一齐换掉还是一个一个的来?” 刘青山闭目想了一会儿,说:“你先把人找来吧,剩下的事我自能料理。” 季卫国嘿嘿一乐,“俺就说么,这事难不倒你!你一个堂堂的厂办主任,鼓捣人可是你的老本行哩!”生姜还是老的辣,他顺手就给女婿戴了一顶高帽子。 很快,从山城找来的八个人由季秋天带队到达省城,其中有两个是代替计时工做零活的。 季家老两口偶尔运动一下还可以,若是长期坚持他们也受不了,所以就找了两个帮工。 刘青山以要扩大业务规模为由,将这几个新来的人安排到各个岗位上,然后又对员工宿舍进行了调整。 季卫国的设想正在逐步的变成现实,先前的六个人真的挤进了一间屋子里。 “现在没你啥事了,早点回去吧!”青山对着舅哥下达了逐客令。 可季秋天却不急着动身,他对青山说:“这些人都初来乍到的,我得多陪他们几天,等着大家都安稳了再说。”刘青山觉得秋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在山城来的人熟悉了几天环境之后,刘青山突然找个理由将原来的六名员工都裁撤掉了,他不会给这些人任何作鬼的机会。 当赵红梅得知儿子对快餐公司作出调整后大惊失色,她埋怨青山道:“你这孩子怎么办起糊涂事来了,人家给你挖个坑你就跳!这明摆着是你老丈人以节省开支为由,故意将员工全都换成了他从山城招来的人。 这是什么?这就是变相的要抢班夺权啊!能够节约成本固然是好事,但是前提必须得要保障公司的正常营运。你说说,这些人没一个是你自己招来的,你能保证他们以后会听你的吗?” “给他们开工钱的是我,又不是秋月他爸,当然还是我说了算!”刘青山嘴上强硬着,心里却乱如麻团。 “天真!”赵红梅对老儿子做出了鉴定,她语重心长地对刘青山说道:“本以为你也是经过磨练的,谁想你现在办起事来还是毛毛躁躁。有些事情单靠你的一厢情愿没有用,得看清楚客观事实,知道吗!你现在给他们清走还不算晚,要不然有你吃后悔药的时候!” 她还要往下说下去,却见儿媳妇走了过来,便一拐话头对青山说道:“你还记得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里的一个故事吗?你再重看一遍吧,就是「姑妄听之」中「褚鹤汀言:有太学生,资巨万」那一段,一定要看啊!”她说完就去收拾家务了。 “老公,陪我去公园转一圈呗!”秋月的心情不错,一改懒洋洋的样子,主动要求出门。青山当然乐不得的带媳妇出去走一走,他们俩好久没一起到公园散步了。 刘青山陪着老婆在公园里慢悠悠的逛着,脑子里却走了神,他在想着母亲最后对他说的话,这是母亲在提醒自己什么呢?刘青山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褚鹤汀言:有太学生,资巨万……” “啊!我想起来了!”青山冷不丁的叫了出来。“哎呀妈呀!你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抽冷子就冒出来一句,吓死我了!”秋月被青山那一嗓子给吓到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攥拳头捶了老公一下。 “你没事吧?”刘青山赶紧赔不是。“你看看我这模样,你说有没有事?”秋月愤愤地丢下青山,捧着肚子坐到一张长椅上去安神。 刘青山并不是有意的要吓秋月,而是他猛的想起来母亲让他看的那则故事的内容。 这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男人,他的妻子在生了一个儿子后就死掉了,他便又娶了一个小老婆。 新老婆过门后说需要有人帮着打理家政,就把她的老妈也给叫来了,而她的老妈又叫来她的两个妹妹。 一年之后,这个小媳妇的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也拖家带口的搬了过来。 久而久之,在这个家里包括僮仆婢女和老妈子都是娘家那边的人。 这个男人和他的儿子反倒像是寄宿在娘家一样,吃着残羹剩饭,眼着人家的脸色,又经常被众人打骂。 由于钱粮账簿全都由娘家人把持,他们的主动权已经丧失全无。最后还是靠着狐仙的援助才将这帮吸血的娘家人给赶跑。 原来如此!刘青山知道母亲要对他说什么了。“老婆大人,俺跟你商量个事呗!”刘青山一边轻轻地给秋月做着肩部按摩一边提出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事?说吧。”秋月慵懒地斜靠在长椅上,舒适的感觉令她昏昏欲睡。 “等等!”她忽然睁开眼睛,“要是好事呢,你就跟我说下去。要不是好事呢,你就闭嘴!”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就是想让你劝你爸妈回家养老去,别在这耗着啦!”刘青山一脸的讪笑。 “什么叫耗着呀,我爸妈给你出了多大的力,你不念着好反倒要把他们一脚给踢开,这不是要卸磨杀驴么!” 青山一脸正色道:“嗨!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父母亲大人,他们怎么会是驴呢!” “你……”秋月见斗嘴不是青山的对手,便抬手就拍自己的肚子,边拍边说道:“我说不过你,就打你儿子出气,让你惹我!” “使劲儿,再使劲儿!加油!加油!”青山明知老婆不会真用力拍肚子,就在一旁故意气她。 秋月眨了眨眼,把举起的手直接拍向老公。“你气我也没用,我偏不让他们走,而且根据你刚才的表现,我准备做出如下决定!” “什么决定?”刘青山知道又要麻烦了。秋月表情严肃的说道:“我决定把大姐和小妹也叫过来。” 刘青山一龇牙,酸溜溜的说道:“光让她们来哪行啊,还差你二嫂哩!”“谢谢您的提醒,您放心,俺是一个也不会落下滴!”秋月晃着脑袋嘻嘻地笑了起来。 赵红梅的顾虑第二天就被验证了。 当时的情况是:送菜的货车来了,青山就组织这些从山城来的员工卸货。 可这些人却不听他的调遣,就坐在那里对着他发乐,就像看着个二傻子一样。后来还是季卫国一挥手,这些人才上前把货给卸下来。 刘青山大为光火,“都特玛给老子滚蛋,一个也别留,都滚!” 他大吼着,既是在骂这些员工,也是在骂季家人,更是想用怒骂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与胆怯。 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真的被季卫国架空了!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样子货」。 第97章 娘家人的生意经 04 见三女婿来了脾气,季卫国心中不免也是一哆嗦。真的要把手底下这些人给开除,那他可就白忙活了。 于是授意老婆子去给女婿上上课,毕竟财政大权现在还在刘青山的手里握着呢。 葛桂兰飞溅着唾沫星子对刘青山好一顿的劝说,她甚至设身处地的为女婿着想,说:“这帮人要是都被你开了的话,那肯定也会影响到生意,小不忍则乱大谋,耽误一天得损失好多钱哩!你难不成跟钱有仇,还是以买卖为重吧!” 接着她又摆出了自己面子的重要性,“你让他们就这样都灰溜溜的回去了,不就是等于在打俺的老脸么。俺以后还怎么有脸再回山城啊,你一激动不要紧,倒把俺给祸害得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怎么能是我祸害你呢?”刘青山最恨的就是丈母娘歪曲事实倒打一耙的秉性。 而葛桂兰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话有毛病,还在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些人都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大世面,不懂规矩没礼数,你就别跟他们呕气啦!回头俺去教训他们,保准这帮野小子不敢再犯混咯。” “真特玛的是一肚子的下水!”刘青山在心里暗骂着老丈人和丈母娘。他们哪里是来帮忙,分明就是来争权夺位抢地盘的。 季秋天这几天过足了风光的瘾头,以经理舅哥的身份耀武扬威地横行于这个小小的二层楼之中。 也不管别人忙不忙,每次出来进去的都要求得有两个人陪伴在他的左右,全当是跟班随从。 在众人的忽悠之下秋天的样子愈发的滑稽可笑,他行走时特意将双臂左右横向大幅度摆动着,把肩膀头也端到了极高处,一颗肥硕的脑袋似直接从胸腔里长出来一样。 虽然没有官职,但秋天的脾气却是有目共睹的见涨,他现在不骂人不说话,一说话就骂人。 “干活时别特玛磨X蹭蹭的!都长点眼力见儿!”他指手画脚的指挥着大家。 一个小伙子在忍了几天之后终于被秋天给骂急了,他将手里的活计一摔,怒气冲天的与秋天对骂道:“你跟谁妈妈呢?俺来这儿是让你骂来啦!告诉你,别特玛跟俺装牛逼充大个儿,你要是再敢骂俺一句,俺就削死你信不信!” 季秋天本身就是个熊货,被对方的气势给吓得立马就没了电,可他的老娘却被引燃了战斗热情。 葛桂兰一看儿子让人给「熊」了,当即撒泼发飙,对着那个不服管教的小子一通破口大骂。 那小子知道葛桂兰的厉害,也知道骂不过她,便退让了。 只是在大家的面前折了面子怕被人笑话,于是不服气地低声嘟囔着:“疯婆子,俺不跟你一般见识!”他以为葛桂兰听不见,说完转身要溜。 葛桂兰不仅觜快,耳朵也灵,这下刺激受大了,便大吼着:“谁是疯婆子?你妈才是疯婆子哩!敢说俺是疯婆子,俺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疯!”说罢就顺手从案板上操起一把菜刀,做出个要撒手飞刀的动作。 这下可把大家给吓尿了,一个个吱啦乱叫的就近抓起了身边的大盆小筐,也顾不上里面装着水还是盛着菜,抬手就往自己脑袋上扣,以求「避险」。 那个闯祸的小子反应更快,直接就地卧倒,然后匍匐着钻到了货架的底下。事后他也很知趣,找刘青山结了账就跑立马回山城,一刻也没耽搁。 “你惹下的麻烦自然由你摆平,赶紧找人补上这个缺。”季卫国吩咐着老婆子。 他自诩有治将的帅材,这种管小兵的事情当然是不屑出手,便由着老伴去张罗。 葛桂兰将脚搭在了办公桌上,摆出一副她所认为的大老板应有的派头来,给山城那边的邻居们打起了电话,她要招兵买马。 “喂,二憨子他妈,是俺呀,你兰子姐。哎哎,嘿嘿嘿!”葛桂兰用她那惯有的高八度嗓音在电话里跟人打着招呼。 “俺现在就在省城呢,挺好的,就是忙啊,这不是咱家在省城办了一个大公司么,有厂房有宿舍的,地盘也贼大。 是这样,俺们这边太忙了,现在手里缺人,想招一个来,会切菜下料就行,你那要是有合适的就帮俺调一个来。工资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而且俺还说了算……” 撂下电话后,葛桂兰就当着大家的面吹起了牛皮。“你们就等好吧!俺找来的这个人,是个了不起的红案,那家伙,切起菜来唰唰地,干起活来咔咔地,一个人同时供八个厨子都绰绰有余。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大家都满怀期待,盼着能够一睹超级红案的的盖世风采。 两天之后秋菊来了,还带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超级红案? 然而她的首秀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实际上这位大婶还不如一个家庭妇女的厨艺。 这位传说中的神级人物刀功水平绝对可以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并名留史册! 她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跟钢筋没啥区别,剁出来的瓜片都可以做瓦片用。 最绝的是她干活的速度,二两肉就可以打发她切上一个钟头。未等葛桂兰出手,大厨在第二天中午就把她给骂跑了。 “什么东西,吹牛蒙事儿也不看看跟谁!”葛桂兰跳脚地对着大婶离去的背景咒骂着。无奈的她又请人帮着找来了一个红案,这回来的人手艺还算说得过去。 秋菊同秋天一样,来了就不走。刘青山想起来创业之初做的那个梦,季家这四位不仅团聚于他的梦境之中,而且于现实里也出现在了眼前,并死皮赖脸地包围着他。 “你来了苗苗怎么办,她不想妈妈啊!”刘青山想用孩子勾大姨子回老家去。 秋菊美美的一笑,“不用操心,孩子去他爷家住了,我隔三差五的回去一趟就成。” 跟秋菊隔三差五一起回去的还有秋天,因为他要回去「解决问题」。 秋季和小敏都不愿意过来,脱离大部队的生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姑嫂二人趁机过上了神仙般的安逸生活。 季秋天一开始还三天两头的跑回山城去「办事」,但是没多长时间他就找到了一个更为省时与消魂的解决办法——他在省城学会了找小姐。 葛桂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儿子的那点小动作岂能瞒得过她的神通。“这几天你干啥了?你兜里的钱都哪去了?”她揪着秋天的耳朵审问着。 “哎呀疼!你先放开。”秋天挣脱了老娘的手心,心虚地说道:“也没干啥啊,就是去找人给做了做按摩,想舒服舒服,解解乏。” “解乏!你解什么乏?好的不学,坏的无师自通!你当俺不知道你净干啥去啦!” “啥好的坏的,俺每天干活多累啊,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找人按摩按摩怎么了? 你不知道,趴在床上被人揉扯完,那叫一个舒服!尤其是那个叫小莹的丫头,那手法真叫一个绝啊!” 秋天说到小莹姑娘时,水口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两只眼睛烁烁的泛着绿光。 “呸!你个完蛋败家的玩儿意,你就祸害钱吧!”葛桂兰以口水为武器,喷了儿子一个满脸花。 儿子龌龊败家的行为并没有使葛桂兰产生忧虑感,因为她还沉浸在另一种喜悦当中。 通过两次招人的经历,她不仅体验到了做为领导同志招工的快感。 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平台,一个能将她的人生价值成倍放大的平台。 葛桂兰认为自己在这个平台上至少办了一件三赢的好事,她既为公司换上了嫡系人马,又为家乡父老解决了就业问题,更重要的是给自己大长了脸面。 现在的她感觉自己真就成了龙,变了凤。这个路子好啊,躺在被窝里的葛桂兰于朦胧之中计上心头。 “小陈啊,你去把菜油烧了。”葛桂兰第二天一早就给一个干零活的小子派活计。 小陈心中一喜,这是要升俺当二厨啊,要不然怎么能让俺去烧菜油呢! 大厨烧菜油的时候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心想这点小活还是干得来的。 于是将铁炒勺刷净,用火煨干,又倒进去半锅的大豆油。 在油温稍微升起来后,他又学着大厨的样子往里加了葱姜香菜和调料进行熬制,待水气耗尽油烟散去便关火沥出炸焦的葱姜调料。 这一套下来很是流畅,各环节的火候也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小陈装好油后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只等着葛桂兰下楼后对他的手艺大加表彰。 葛桂兰出现了,她提鼻子闻了闻,突然发飙道:“谁特玛让你往里面加葱姜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小陈一下就懵了,喃喃的说道:“不是你让俺烧菜油的吗?” “放屁!俺啥时让你烧菜油了,俺让你烧的是清油!”葛桂兰摆出一副被气得要死的造型。 “可俺明明听你说的是要烧菜油啊!”小陈急忙辩解着。 “你还敢顶嘴!”葛桂兰老脸一翻对小陈吼道:“你竟敢质疑俺说过的话!告诉你,俺说的话在这里就是谕旨,就是真理!连句人话都听不懂,你还能干什么?别干了,去找刘经理结账走人吧!” 小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撵走了,临走时他还在向别人解释:不是自己不好,而是葛姨记性差。他哪里知道,其实葛桂兰的记性一点也不差,这是她在故意找茬挑刺呢。 而葛桂兰这么做的原因很明确:为了能在公司内彰显自己的特权,为了能在家乡父老面前显示自己牛逼的光辉形象。 从这天起,她便开始时常在操作间里无缘无故的挑起事端,然后就跟从山城招来的零工干仗,谁不服她就辞了谁。 这样一折腾,她就有理由再从山城招人过来。只有通过频繁的辞人、招人,山城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的名号。 “你看人家老葛太太多能,在省城干起那么大的买卖,真是让人看了眼馋哟!她手底下的人也是换得跟走马灯似的,多有魄力啊!” 葛桂兰想像着老家那些常跟她一起打麻将的老姐妹们如何夸奖着她,如何羡慕着她,如何眼气着她。“哈哈哈……”她又把自己给笑醒了。 葛桂兰成天的闹腾,把女婿的买卖搅得鸡飞狗跳墙,季卫国当然能够看穿老伴的心思。 但他也没有出面制止的打算,因为这个买卖毕竟不姓季。既然不是自己家的,机会难得,就由着老伴去作吧! 这样来来回回的招人葛桂兰是风光了,却苦了刘青山。因为每来一个新人他都要带着去办餐饮从业人员的健康证。 这一阵子没干别的,就带人整这玩意了,费时费钱又费精力。但他仍是拿丈母娘没有办法,现在季家人俨然成了这里的主宰者。 一个投诉电话打来,刘青山猛然一惊,终于想起来自己才是这里的经理。 电话那边的人义愤填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投诉,但是详情一定要等他亲自过去以后再说,而且是非去不可,否则这个月的快餐钱就不给他结算。 这是一个大客户,惹不起,若要是把这个客户给丢了,那他一个月得损失近一成的营业额。 这家公司是一幢临街的三层门市楼,当刘青山刚走进大门时,立时就遭遇到这里所有员工自发组织起来的「夹道欢迎」仪式。 愤怒的人们把他围在中间,肆意地推搡着他,就像在进行一场丢沙包的比赛。 惊恐之中的刘青山被这阵势吓得肝胆欲裂,人们吵杂喧嚣的怒吼之声震撼着他的耳鼓,使他也听不出这些人到底在吵嚷着什么,但他知道,人们是在骂他呢。 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陷入到惊涛骇浪之中,脚下没根的东漂西荡着,直至被跘倒重重摔在地上。他下意识的用手擦了一下鼻子和嘴,发现沾了一手的鲜血。 怒气未消的人们并没有因为青山的摔倒受伤而产生罢休的意思,他们将满脸是血且还没缓过神来的刘青山「押」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第98章 娘家人的生意经 05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打人犯法,知道吗?”刘青山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为自己壮着胆,他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挨了这么一顿打。 “我的人犯法也是因为你的人犯贱!”这家公司的老总咬着烟屁股对刘青山说道:“要不是因为我是个有身份的人,说不定我就会拿鞋底子抽你一顿,真特玛的太气人了!” “别跟他废话,赶紧让他自己看看。”“对让他自己看!”大家哄叫着。刘青山心里砰砰乱跳,心说要给我看什么呀? 有人从电脑上调出了一段视频,看样子是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显示的时间为昨天的中午十一点二五分,一辆送餐的三轮车过来了,停在了这家公司的大门口,刚好停在了摄像头的正下方。 只见一个送餐员打开餐盒箱开始往外拿快餐盒饭,但是他忽然又停住了。 在左右看了看后,便迅速地打开了几个快餐盒的盖子,用手指头在餐盒里扒拉了几下,将里面的叉烧肉各掏出来一块塞进了嘴里。在匆匆咽下之后,才打电话让里面的人出来取盒饭。 这个偷嘴的小子刘青山认得,正是他的送餐员,准确的说应该是季卫国的送餐员。 刘青山羞愤不已,正要对老总自责时,一幅对他更具打击性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这个送餐员在人们出来取餐之前,竟又做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动作,他居然向几盒快餐中吐了痰! “看到了吧!真是没想到,你们快餐公司就是这么给客户的菜料勾茨汁的!” 面对王总的冷幽默,刘青山死的心都有了,看来被人打这一顿真是活该透顶! 王总继续着他的冷幽默,对刘青山说道:“还好你九点钟的时候没来,要不然大家都得把呕出来的东西灌你嘴里去。” 见刘青山面色铁青的说不出话来,王总又继续说道:“本来呢,我是想等这小子中午来了之后先把他打个半死再说,但是我的员工们都等不及了,而且打他也不解恨,更不解决问题,最后我还是决定找你吧!” “真的是没想到,太不好意思了!抱歉抱歉,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回去以后一定把这小子给开除了,并且保证会加强管理,保证杜绝此类事件,保证永不再犯!”刘青山一边诚恳的说着,一边对着老总和他的员工们连行了几个大礼。 “你再犯不犯的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们之间的生意往来到此为止!只可惜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最终是以这种不愉快的形式而收场。你不是个做买卖的料,跟你的前任老板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王总又点着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后,又浓浓的喷出了一团白雾。 “我不是个烟鬼,只是想借这个去去恶心味,一想到那口痰我就……呃……”他说到这里不禁干呕了一下。 “别跟他再啰嗦了,我们还得正常工作呢!”说话的是位大姐,这个公司的财会,也是老总的老婆。 往日里亲切无比的大姐此时变成了罗刹女,几句话就把刘青山给「毙」了。 她首先表示这个月的饭钱不给结了,然后又向刘青山索要精神损失费五千块。 否则她就要将这段视频公布出去,并送给有关部门看看。是舍钱还是舍名誉,这两者二选一,而且是必答题。 自知理亏的刘青山别无选择,只好选择舍财。白白供人一个月的盒饭不说,还得倒搭五千块钱,这里外里的就赔了一万块钱。 刘青山在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了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你以为给猴子穿上衣服它就成个人儿了么! “山城人,烂泥扶不上墙,都特玛的是没进化的猴子!”刘青山一边爷爷奶奶的咒骂着,一边想着往下该怎么办。 他以前没有用上全部的力气赶媳妇的娘家人走,是想耍个小聪明,要来个将计就计。 你季家人不是特愿意当领导出风头吗?那我就放开手脚让你们折腾个够! 这样一来自己也省心了,钱也赚了,何乐不为?但是照现在的发展状态来看,计划失败了,他不用硬招怕是不能收拾残局。 回到公司后他没有声张,只是说这家公司今天临时休假,快餐先不用送了。 直到晚上七点多钟,他才组织大家开会,把这件事给说出来,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大家强调了职业道德的重要性。 那个偷嘴吐痰的小子整个人都石化了,他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监控这种东西。 就趁着这小子反应迟顿的功夫,刘青山没打也没骂,而是把他给坐到了屁股下面。 在把一个漏斗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后,又将一壶二斤装的酱油都给他灌了下去。 这小子命挺大,没呛死也没齁死,打着咸嗝连夜逃回老家。 而葛桂兰招人不利,擦屁股的事当然要由她来出面完成。 于是她也紧跟着回到山城,寻到这小子家里硬是要了五千块钱赔偿,也算是将功补过。 就在刘青山想趁着这个机会大刀阔斧地将山城来的这些瘪三都给剁走时,又出岔子了,秋月在家里突然晕倒。 刘青山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急着要赶去医院,却被季家人给拽住。 因为他们在旁边已经听了个明明白白的,知道秋月出了事,非得要跟他一起去。 “你们都去了那谁还帮着做盒饭?”刘青山连急带气的,呼哧呼哧的像头牛一样的直喘粗气。 “那是俺亲闺女,俺亲闺女出事了俺这当妈的咋就不能去了?都说奸商奸商的,俺看就是指你这种人,为了挣俩臭钱儿就把俺们母女给隔离开。俺给你当长工不算,连俺女儿生病了你都拦着不让看,你就是个丧天良的地主老财啊!”葛桂兰说着说着就要动手。 “你有什么资格不让俺们去看秋月啊?”秋菊用手指头在刘青山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这个动作大概是她平时训斥佟振东时养成的习惯,今天又用在了三妹夫的身上。 她对青山怒斥道:“别以为你和秋月是两口子就想把俺们踹一边去,没门儿!你跟她才认识几年啊,就隔着锅台想上炕了。别忘了,俺们跟她认识二十多年了!” 秧子秋天在旁劝道:“妈,你别跟这种人呕气,犯不上。他走他的,咱走咱的,不跟他一路不就结了么!” “结什么结!”刘青山把眼睛一瞪,“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但是非要问为什么不让你们去,我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们把计时工都给撵走了,送货的人到现在也没能招上来,这个窟窿自然要你们来填上,要不然谁来干活?”刘青山说完转身就走。 葛桂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些理智,她知道是自己惹的不是,就回过身对大家说道:“要不然你们都留下干活,有俺一个人去就行了。”然后一溜烟的她也跑了,把那三位给扔下来当力工。 在医院里,秋月逐渐苏醒过来。经过检查她只是有一些贫血,胎儿一切正常。 赵红梅连续吃了降压药和救心丸才勉强的坚持到现在,当她听医生说大人和胎儿都安好时,浑身绷着的劲立马就松懈下来,人也随即堆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葛桂兰并不可怜亲家母,对着还瘫坐在地上的赵红梅大喊大叫着:“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把俺闺女祸害成这样了,你们是不是天天的虐待她呀?可怜俺的闺女哟!怀着孩子还要受你们的气,大着肚子还得给你们家当牛做马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哟!” “不要胡闹了,这里是病房,还有别的患者呢,不要影响到别人!”刘翰林一面和儿子往起搀老伴一面对葛桂兰劝说着。 “你们也知道自己干的事见不得人哪!”葛桂兰像个大神儿一样又蹦又扭着,“你们好意思做,就别怕人说!” “妈——”醒来的秋月对着母亲有气无力地说道:“咱别在这儿闹了,行不!我现在好多了,咱们都回家吧!” 青山去征询了一下医生的意见,医生说没问题可以回家,但要注意补血养气,而后又交待青山去开了两盒药。 青山开出来后才发现,这哪里是药啊,其实就是保健品。如此想来老婆应该是没什么事,再调养一下身子也就好了。 跟着女儿回到刘家后,葛桂兰直接就赖下不走,她对亲家说:“俺闺女在你们家不明不白的就晕过去,俺留她自己在这儿不放心,俺得亲自照料她,等她好了再说。” “什么叫不明不白?你闺女的体格为啥这么糟你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红梅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适,肯定又要跟亲家母大吵一架。 “不知道!俺就看见俺闺女是在你家晕倒的!”葛桂兰又施展出胡搅蛮缠的功夫。 “反正俺从今天起就住下啦!平时吃饭啥的也别拿俺太当回事,就把俺当普通老百姓一样对待就行了。你们吃啥俺就吃啥,不用顿顿都吃香喝辣的!” 她在宿舍里已经住得够够的了,正好借着女儿晕倒的事件换换地儿,挪挪窝。 “你来这儿住倒行,可怎么个住法啊?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安排你呀!”刘翰林犯了难。 “咋没地方住啊,俺和秋月睡一个床,青山睡客厅的沙发上不就得了。”葛桂兰反客为主的安排着。 “你咋不睡沙发?”刘青山当然不欢迎丈母娘的这个主意,更不欢迎她的强行「入驻」。 “呦呦呦!不管咋说俺也是你妈,这么大的小伙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啊!你在沙发上对付几天又能怎么着,能死啊!”葛桂兰一句话,就把刘家人全都给噎住了。 其实刘青山本想着从今天开始就要把刘家人和山城来的员工分批分期的给打发走,然后陆陆续续的换上自己招的人。 为此他已经作好了与媳妇干仗置气的准备。但是秋月的突然晕倒致使他不得不将计划延期执行,因为他怕秋月的情绪受到影响而再次晕倒。老婆现在有着身孕,这使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赵红梅和刘翰林看着葛桂兰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来气,索性连秋月也撇下不管了,心想反正有她的老娘看着呢,肯定是亏不着儿媳妇的。于是就下楼和邻居们聊天下棋,倒闹了一个自在。 葛桂兰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老头老太太们东一堆西一块的玩牌下棋打麻将,把她眼馋得手指尖都感觉痒痒的。 秋月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便对她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要是呆着没意思就也跟着他们下楼去玩玩吧,全当是散心,别在楼上把自己给憋着了。” 虽然是有了女儿的许可,但葛桂兰还是矜持了几天。开始时她还借着陪女儿的名义下楼跟大家玩玩聊聊,后来一见秋月真的也没什么事,就干脆撇下女儿自己去找乐子。 快餐配送的活计也想不起来管了,全都丢到了脑后。当然,一起被丢开的还有她的老头子。 毕竟是在山城「面儿」上混过的人,葛桂兰与亲家的邻居们泡在一起时,始终注意保持着自己良好的形象。 因为周围这帮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省城人,她可不想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被打了脸、跌了份,更不想把自己变成别人的笑料,让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毁自己。 于是当她看到说脏话爆粗口的女人时,就会轻蔑的对身边的人说道:“你瞧她那B样,身为一个女同志说话这么不讲究,真特玛的没水准,有失女人身份!”她旁边的人顿时失语,愕然侧目。 在抽烟时葛桂兰也总是特意弄出一副她自认为「高雅」的样子,其实那正是三四十年代大上海舞女的标准姿态。 这让小区里好事的人抓住了把柄,并根据她的长相在背后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狐女郎」。 “噢——嚯嚯嚯……”这种笑法也是葛桂兰的招牌动作之一,而这种颇为夸张笑法的由来也是有典故的。 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山城的放映队在大广场上放了一部电影,是一部外国的片子。 她从电影里看到欧洲的贵妇人就是这样的笑法,用手捂在嘴的前面,然后发出这种声音。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笑声和笑法很洋气,就学来了,但是在别人听来,这笑声却更像是老母鸡抱窝。 刘家的邻居们也算是开眼长了见识,只得无奈地忍受着葛桂兰这种纯演技派的笑法。 第99章 天上掉下个干女儿 01 葛桂兰的第二个招牌动作也是从外国电影中学来的。在与人聊天的时候她会时不时的用两只手掌用力地将那张狐狸脸挤成一个鞋垫形,同时故作惊讶状地呼喊道:“天哪!”其夸张的表演方式令人哭笑不得。 可以说,她越是想刻意的包装自己,就越是在刘家的邻居面前丢人现眼,这将刘翰林夫妇气得半死,感觉自己的老脸都给亲家母给丢没了。 一日午后,居委会主任微服出巡而来,与大家同在楼下畅谈形势的大好。 这时从远处呼呼啦啦走过来一大帮的民工,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沉重的步履也是尽显疲惫。 看着这群人从身边走过,葛桂兰忽然在人群中摔出一句话:“哼!看他们那走路的样儿,一瞅就知道是帮农民,这城里哪是他们来的地方!”因为口音问题,她把「农」字念成「能」字。 “你啥意思啊?”素有「坐地炮」之称的张婶突然发飚,怒火中烧地冲着葛桂兰怒目而视。 葛桂兰不知所措地望着张婶,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借这句话让大家知道,她也是个住在城市里的城市人儿,那是她的骄傲,好让人们都别看不起她。 可她哪里知道,张婶当初就是从农村嫁过来的,而且张婶的农村亲戚也在这人群堆里呆着呢。 但葛桂兰并不晓此中的缘由,她还想着说清楚自己的意图,并且要再次借此表明她城市人儿的身份。 于是她重申道:“俺是说他们太不懂规矩了,走道的时候总是呼拉拉的一大群,东看西看也看不够,而且也不分个车道还是人道的。你们看俺,俺走道的时候就是规规矩矩的。” 居委会主任这时沉不住气了,对葛桂兰说道:“你不要看不起农民工,如果没有农民工来这里建设城市,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环境吗? 你说他们是「能民」,还看不起他们,「能民」怎么啦! 没有他们你吃什么?没有他们你喝什么?没有他们你住什么? 要我说,他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能民」,他们就是全能的。应该说农民才是时代的创造者,才是我们伟大祖国新时期真正的英雄!”居委会主任慷慨激昂演讲完毕,只等着众人的掌声响起。 听到有人说农民是英雄,葛桂兰很是吃惊,这可是她前所未闻的事情。 随着主任的煽情调动,她的情绪也高涨激动起来,拍着巴掌对众人说道:“对对对,俺们农民最能吃苦耐劳了,而且心眼又实,人又善良,俺们农民才是真英雄哩!” “切——”众人一哄而散。赵红梅也跟打酱油路过似的从葛桂兰的身边飘然而过,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样。 忽而以城市人自居,骄傲的看不起农民;忽而又强调自己具有农民的本质以及淳朴的特性,葛桂兰就这样纠结着拧巴着精神分裂着。 面对亲家母怡然自得的抽疯耍彪,赵红梅和刘翰林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他们害怕自己也成了左邻右舍的笑料,就变着法的提醒葛桂兰,不要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 其实葛桂兰在斗心眼这方面要比旁人都高出一头,她也看透了亲家的心思,心说:“你们甭看不起俺!等哪天逮个机会让你们见识一下俺的超凡本领,领略一下俺的脱俗魅力。” 街道组织退休的教师参加活动,刘翰林夫妇都有份,早早就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你们这大清早的要干什么去呀?”葛桂兰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的看到他们在南屋里装包封袋的,就揉着眼睛问赵红梅。 “我们去参加街道的活动,得到下午五点钟以后才能回来吧。这事我们昨天就告诉秋月了,今天要吃什么做什么你听她的就行。”赵红梅低头往背包里塞着东西,不再废话。 “街道活动?怎么个活动法?”葛桂兰没听明白,又问刘翰林。 “今天的活动就是一日游。”刘翰林也尽可能的减少跟她的交流频率,怕她又起什么幺蛾子。 然而葛桂兰还是来了兴致,她又追问道:“一日游!上哪去游?你们这么大岁数了,天又这么凉,还要在水里泡上一天,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不是游泳的那个游。”刘翰林的职业病又犯了,他要把问题讲明白说清楚。“而是旅游、游玩的游。我们是要去附近城市的海洋公园游玩一天。” “海洋公园!”葛桂兰这辈子没见过大海,更没见过在大海上建的公园是什么样的,于是便和亲家商量道:“俺也要跟你们去,行不?俺也想看看大海是啥样式的。” 刘翰林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那不是大海,是海洋主题的公园。” 葛桂兰把手一挥,“甭管是大海还是公园啥的,带俺去就成了!” “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带你去!”赵红梅直起身,一脸的不悦。“这是为啥呀?凭啥不带俺去?”葛桂兰死追不放。 赵红梅半挑着眼皮说出了两点理由:“第一,我们是提前就预定好的,费用是提前交上去的,街道租的大巴车也是按人头订的,没空位置。 所以你不能跟着去。 第二,这是退休教师活动,所有参加的人员需要有教师的身份,而且还必须是已经退休的。你只是一名普通的群众,身份不合格,所以不能带你去。” 一心想要跟着出去开开眼的葛桂兰开始胡搅蛮缠,她说刘家人不念亲,抠门又小气,出门去玩竟不带着亲家,也太不尊重她这个贵客了。 “就算带上俺,又能多花你们几个钱!”她认准了刘家老两口子是因为舍不得钱才不带她玩的。 “这事跟钱没关系!”赵红梅急眼了,但仍是尽量的压低着声音说话,她怕吵醒秋月。 “抠就是抠,小气就是小气,还在那掰扯啥呀!”葛桂兰可不管什么这个那个的,立时高声吆喝起来。秋月到底被她给吵醒了,揉着眼皮过来看热闹。 当着儿媳妇的面,刘翰林的脸上挂不住了,他对葛桂兰说道:“这样,我给你五十块钱,你自己愿意去哪玩就去哪玩吧。”他是想以实际行动反击亲家母对他和老伴冠以「小气」的污蔑。 趁着秋月午睡的时候,葛桂兰握着那张五十块钱的钞票就下了楼…… 第二天上午,老头老太太们又都聚在了楼下,几位退休的老师对大家讲述着昨天海洋公园一日游的见闻。 赵红梅口才好,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使人们大饱耳福,葛桂兰和秋月坐在她的身边,也是听得心神向往,如身临其境。 就在赵红梅正滔滔不绝的白话在兴头上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人堆外面传了进来。“妈——” 人们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冲着人堆里亲切呼唤着。 那声音水灵的,就像个打了甜蜜素的多汁多水的大鸭梨。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这月份还穿着这么暴露,光着大腿闪着腚的。 尤其是那两个肥硕无比的大胸脯子,有三分之二都甩在了衣服外面。 衣服小得不能再小,裤裆也短得不能再短,把整个小肚子全都亮了出来,小肚脐眼正瞄向大家伙,就跟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似的。 “这衣服,尺寸也忒小了点,着凉了可怎么办!”老于头把老花镜推到了脑门上,企图将这个香艳艳的小妮子看个真切。 “你个老色鬼,活得不耐烦啦!看什么看,小心眼睛里长鸡眼!”他的老伴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朵,众人一阵哄笑。 “妈——快点儿!”那个女子又冲着人堆里甜甜脆脆的叫了一声。 “这是叫谁呢?这姑娘瞅着眼生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打听着是哪家的姑娘。 “这是叫俺呢!叫俺呢!”葛桂兰兴奋地对着大家说道,美得她双眼变成了两道细线,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卡通的狐狸形象了。 她从石墩上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姑娘喊道:“哎——丫头,等下啊,妈这就过去!” 说完就兴冲冲的奔着那个姑娘而去,在小声嘀咕了一通之后,两个人亲密无比的手拉着手走出了小区。 “她是谁啊?”赵红梅吃惊的问秋月。“我哪知道啊!”秋月同样吃惊的回答道。 “你不知道?那她怎么管你妈叫妈啊?”赵红梅糊涂了。 “我哪知道啊!”秋月也糊涂了。“那你家到底有几个孩子啊?”赵红梅晕了。“我哪知道啊!”秋月更晕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葛桂兰和那名女子回来了。大家定睛再一瞧,嚯! 这个老太太竟然换了个新头型。“看见没,俺这发型可不是剪出来的,是用刀片子削出来的,就是大门旁边那个发廊老板亲自给俺做的!”她像个孩子般炫耀着自己的新发型。 眼见众人对自己身边的女子有些错愕,葛桂兰拍着巴掌大笑,这才对着大家介绍道:“刚才走得急,忘了给大家介绍,这是俺昨天刚认下的干闺女,叫小兰。昨天俺一见到她这俏模样,又听到她这好听的名字,当时就联想到了俺年轻时的模样,觉得跟她特有缘份。” 她扭了扭腰身,“你们看,在小兰的身上是不是有着俺的一些影子?对了,俺刚才理发就是这孩子给出的钱!”她在说这话时觉得倍儿有面子。 “干女儿,还昨天刚认的!”赵红梅吃惊不小。这一天到晚亲家母尽让她吃惊了,而且还有更大的一惊在等着她呢! “是啊!”葛桂兰一边应着赵红梅,一边叫她的干女儿过来认亲。 “来,小兰,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俺的亲家母,你得叫赵姨。这个就是俺的三闺女,比你大两岁,你就叫三姐吧!” “赵姨!三姐!”这个叫小兰的姑娘声音嗲嗲的对赵红梅和秋月招呼着。 “叫谁三姐呀?看上去你比俺还大呢!”秋月对这个干亲姐妹没有什么好感,马上就产生了抵触情绪。 “没礼貌!哪有用这种态度跟你妈的干女儿说话的!”葛桂兰批评着秋月,挑着亲生女儿的理。 秋月也同样挑着母亲的理:“你昨天认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咋没告诉我啊?” 小兰姑娘倒很大度,她又嗲嗲的对葛桂兰说道:“妈,不要说三姐好不好!她也是无心的,没关系的嘛!” “一口一个妈,叫得比我还要亲!”秋月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妹妹越发的不待见。 葛桂兰对女儿一呶嘴,“你看看人家,这小嘴儿多会说话呀,学着点吧!”秋月则以一个白眼回敬了她。 当然,情绪受到影响的还有赵红梅。她心说,秋月妈真是有才啊! 刚来没几天就认了个干女儿,从打扮上来看还是非主流的。 于是问葛桂兰:“哎呦,亲家母大妹子,还是您的道行高深啊!我们就出去多半天的功夫,你就找来个干女儿。要是我们出去个两三天的,你还不得弄来一对双胞胎啊!” “还用啥双胞胎啊,这一个就上顶十个啦!”葛桂兰用大拇指瞄着小兰,看来她对这个干女儿是非常的认可。 “是吗?能入到你的法眼里可真是不容易!烦劳问一句,这丫头是你搁哪掏弄来的呀?”赵红梅对小兰的来历产生了好奇心。 “她的来头可大着哩!你们知道前街上那间按摩房吧!”葛桂兰把大拇指又竖了起来。小兰见势不妙,欲拦住干妈不让她说出来,可是来不及了。 “就是那间叫「挺好」的按摩院,她就在那里上班。”葛桂兰接着又补充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俺们小兰还是那里的主任级的高级按摩师哩!” 葛桂兰话一出口大家就全都呆住了,尤其是赵红梅,血压直线的上窜都不封顶了。 这片儿谁不知道,那家臭名昭著的「挺好」按摩院其实就是个「鸡笼子」。 小兰很艰难的从尴尬的脸上挤出来一丝笑意,她对着大家点了一下头,说道:“其实我是学财会专业的,做按摩只是业余爱好而已!” 大家此时都已经心知肚明,现在不管小兰如何解释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她就是做皮肉生意的! 赵红梅连死的心都有了,心说:我这个欠嘴哟,当着大家的面问这个干嘛呢!这下可好了,邻居们都知道我的亲家母找了个小姐当干女儿,真是糗大了! 第100章 天上掉下个干女儿 02 认个小姐当干女儿,这事其实怪不得葛桂兰,要怪就得怪罪她的亲家公刘翰林,要不是他给了亲家母五十块钱,也就不能出这当子事了。 那天葛桂兰拿着钱下楼后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就准备去稍远一点的地方转转。 当她又绕过了一条街道后,竟鬼使神差的发现了一个叫「挺好」的按摩院。 突然她想起了儿子对她说过的话,于是便改了主意,不打算再往远走了,而是要在这里体验一下被人侍候着按摩的感觉。看是不是真的像儿子说的那样,解乏又过瘾。 她也没多想,推开门就进去了。这里虽然起的名很大,叫「按摩院」,实际上就是一家临街的民居改成的门市房。 前屋里装模作样的摆了两张按摩床,后屋里是啥样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因为通往后屋的门是关着的。 前屋里面只有四个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人正在和两个姑娘嗑着瓜子闲聊,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坐在角落里看着杂志。她们无论老少,着装特点都很一致——布料特少。 “你找谁啊?”那个看似老板娘的中年女人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懒洋洋的问道。 可能是脸上的粉糊得太厚的缘故,以至于她在说话时脸上的粉末子就像头皮屑一样飘扬而下。 “又不是国营的买卖,哪有用这种态度招呼客人的,难怪生意不好,大白天的这么冷清。”葛桂兰心里想着,便摆出了一副上帝的姿态,没理人家。 “喂,问你呢,找谁啊?”被人当成了空气,对方显然不高兴了。 葛桂兰将双手一背,腰杆一拔,下巴一抬,用对方同样的语调说道:“不找谁!” “不找谁你干嘛来了?”老板娘忽然来了精神,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作好了干架的准备。 因为这里经常会有一些不顾脸面的女人闯进来,不是捉奸擒汉子就是来踢馆子砸场子,这种事情对她来讲都是家常便饭。 “不找人就不许进来吗?你家这买卖开得可够稀奇古怪的!”葛桂兰一面说着,一面环视着室内的环境。 老板娘把脸子往下一拉,“到底要干啥,快说!” “俺来消费来了!” “啥?”老板娘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声调一下子就挑了起来,屋里的另外三个人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俺到你家来消费了,咋地,不欢迎啊?”葛桂兰依旧神气十足地拿捏着「上帝」的派头。 “到俺家来消费!消什么费?”老板娘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俺说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开买卖开傻了是吧?不知道自己是做啥生意的?俺到你家来还能消什么费,难不成是来买猪头肉!”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您恕我眼拙,我真没看出来,阿姨您还有这取向爱好。”老板娘吃惊不小,她马上换了另一副讨好的模样出来。 葛桂兰像轰苍蝇一样摆着手道:“叫什么阿姨呀,俺跟你的年岁差不多,就叫大姐吧。” “那……大姐,你是在这儿做还是想带出去呢?”老板娘问道。 “带出去!按个摩还能带走?这玩意也像吃饭一样的能打包啊?”葛桂兰的理解力明显跟不上了。 “按摩!原来你是……”晕乎乎的老板娘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女人突然恍然大悟,她和另外三个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有生意上门竟笑成这模样,看来你们真是闲坏了,这得多长时间没挣着钱了!”葛桂兰的话再次刺激了这几个人的笑觉神经,把她们给乐得眼泪汪汪的。 老板娘勉强才收住了笑,才对葛桂兰说道:“离这儿三四站地有家盲人按摩院,你去那找他们按摩吧。” “你这人!好不容易来生意了你咋还往外推呢?俺今天也不远走了,就你家了,赶紧给俺报个价吧!”葛桂兰上来了拧脾气,还就认准这儿了。 老板娘想了想,也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便报价道:“局部按摩十分钟,二十元。全身按摩三十分钟,一百二十元。” “你这儿也太贵了!这么着,五十块钱,你给俺弄套全身的。不白整,整好了俺回去给你免费的宣传一下,多给你拉些主道来,怎么样?” “这个老太太挺有意思啊!不妨先逗逗她,拿她寻寻开心解解闷!”老板娘想着,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既然大姐已经开这口了,我也不好驳你的面子,五十就五十吧!小兰,给这位大姐做个全身按摩。”她吩咐着那个看杂志的女孩子。 “这就对了!看来你跟俺一样,咱们都是爽快人,办起事来咔嚓溜脆的!”葛桂兰讲价成功,一百二变五十,这个便宜让她美得直拍巴掌。 那个叫小兰的姑娘气哄哄地走了过来,连衣服也没让换就把葛桂兰给推到了一张按摩床上。 她知道,这是老板娘在故意整她呢。这几天她正因为分成的事跟老板娘呕着气,现在又被穿了小鞋,更是气得要命。 另外两个姑娘兴灾乐祸地看着小兰,这屋里除了葛桂兰之外谁都知道,作真正的按摩那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尤其是做全身的按摩,但凡是稍微卖点力气,第二天早晨起来双臂都会又痛又酸,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现在老板娘又把价钱定得这么少,分过成后到小兰手里也就剩下二十五块钱,这简直就是在拿她开涮呢。 葛桂兰一边享受着被人连捏带捶巴的感觉,一边打开话匣子,问给她做按摩的姑娘:“你叫小兰?是不是兰花的兰?” “对,是兰花的兰。”小兰面无表情的回道。 她这个名字只是胡乱编出来的,就如另两个女孩的名字,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雨」,还有一个正在里间屋里干活的,叫「小莹」。这些都只是代号而已,并非真名实姓。 可葛桂兰却当真了。“这可巧了,俺的名字里也带个「兰」字,你说俺俩是不是有缘分!” 就你这土坷垃的模样,谁稀罕跟你有缘分!小兰半眼也没瞧上这个不大正常的老女人,心里有气手下就使了劲,把葛桂兰当成了出气筒。 “哎!对对,就是这,这力道也正好,真是太舒服啦!”葛桂兰就如被挠对了痒处,哼哼叽叽的自顾着说道:“你不知道哇,俺每天连操心带受累的,身子骨甭提多难受了。早知道这玩意能解乏,俺早就成你们家的常客了。” “你也就是在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的,能有多累多乏?”小兰没好气的顺嘴说了一句。 “小丫头,你看走眼啦!俺可不是什么家庭妇女,俺是个有事业的人,俺们家可开着大买卖哩!”葛桂兰虚张声势地吹嘘道。 “看不出来,你家能开什么买卖啊?该不会是小杂货铺吧!” “开什么玩笑,正经的大买卖!俺女婿自己开的快餐公司,规模大着哩,附近的办公楼写字间都得从他这订盒饭,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小兰的心眼飞快地转了起来,她马上一改冷淡的态度,对葛桂兰表现出异常的亲热,并开始绕着弯子的套话。 而葛桂兰见小兰这么溜须她,还跟她一个劲儿的套近乎,彪劲又上来了。 为了显摆自己她什么话都跟人讲,不仅说了女婿公司的情况,就连亲家的门牌号码也都告诉了人家。 小兰一看这女人就是个缺心眼儿的二彪子啊,心里面就打起了歪主意。 “告诉你吧,俺盘着就是条龙,飞起来就是只凤。以俺这个才能,若放在古代那就是一个英雄豪杰,不是帝王也得封候拜将! 俺跟你说,就管这个小小的快餐公司,真是憋屈了俺这一身的能耐啊,天大的本事不能得以伸展,真屈咯!”葛桂兰还在没边没沿的吹着牛皮。 “您老这么大的本事,我今天能遇到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小兰心生一计,说道:“你看咱俩的名字一样,都带个兰字,这是多开心的事呀!要不我就认你当干妈吧!” 小兰说这话把另三位给逗坏了,老板娘开玩笑的对葛桂兰说道:“像老姐姐你这样有派又有范儿的人物,恐怕也只有小兰这样的才配给你当干女儿!” 她的本意是要贬损小兰,而葛桂兰却没听出来好赖,竟装模作样的撇着嘴点了点头,连称有道理。 另两个年轻的女孩也跟着起哄说赶紧认下这个干女儿吧,况且你们长得还真挺像呢,说是亲生的母女也有人信。 葛桂兰在山城已经有了干儿子,早就想在省城发展个「下线」,回去了也好在邻居们的面前有个吹嘘的资本。 眼下小兰送上门来要认她当干妈,当然是乐不得的。而且葛桂兰从小兰的身上多多少少的看到了大女儿的某些影子,自然又增添了不少的亲近感,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欢天喜地的就认下了干亲。 葛桂兰认了个小姐当干闺女,让人笑掉了大牙,这令刘家人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 秋月也是觉得丢尽了脸面,并为母亲的行为而感到羞耻。 “你认谁当干女儿不好,偏要找个按摩女给我作干妹子,这不是成心寒碜我吗?” “俺认干女儿咋寒碜你了,关你啥事?再说有你这样跟当妈的说话么,什么态度!”葛桂兰迅速挑出了女儿不占理的地方。 “咋不关我事,别人还以为我们这些亲生儿女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所以你就……”秋月还想说些难听的,又怕母亲接受不了。 也许是听出了秋月要表达的意思,葛桂兰立即为干女儿正名。 “你别看不上人家小兰姑娘,那闺女可是个大孝之人。她为了供养自己的爹妈不惜卖身子赚钱,啧啧,你们要是有她的半点孝心,俺就知足啦!” “什么,难不成你也要为了赚钱就让我们学她去做鸡?”秋月的眼睛和嘴都张得老大,她被气坏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俺抬杠呢!俺也没说非得让你们去做鸡啊。再说小兰的工作也不丢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那叫笑贫不笑娼。为了能尽孝才干这行去挣钱,完全可以理解嘛!” “你咋知道她是为了尽孝啊?尽孝,我看是开玩笑!”秋月噘个嘴走了。 为了尽孝才当的小姐,这是小兰亲口说的,葛桂兰对此深信不疑。 那个丫头鬼得很,年纪不大社会阅历却相当丰富,通过几句对话就品透了葛桂兰的秉性。 于是就骗她说自己家里怎么样的穷,爹妈怎么样的不容易,自己操皮肉生意全是为了孝顺老爹,为了孝顺卧病在床的老妈…… 不过几天的功夫,葛桂兰就跟小兰处得比亲生的还亲。她天天跟着干女儿逛商场溜大街的,反倒将大着肚子的亲生闺女扔家里不管了。 当然,她是不会白白跟小兰出去逛的,每次回来都会跟大家展示当日的收获。 “你们看,今天小兰又给俺买瓜子了!”她进门后就兴冲冲地把一袋瓜子扔在了桌子上,大方的说道:“多着哩,你们也嗑吧!” 除了瓜子之外,小兰还给她买过冰棍、爆米花、棒棒糖,甚至还有一次给她买了一个像人脑袋那么大的棉花糖。 “这个干闺女,没白认,供俺吃供俺喝的,那份孝心谁也不好使,杠杠的!”葛桂兰的鼻涕泡都笑了出来。 赵红梅觉出了这其中的猫腻,对亲家母说道:“无力不起早,别给你点小恩小惠的就那么信人家。小兰那姑娘一瞅就是心眼多的人,你最好离她远点,可别吃亏了。” “俺是谁呀,让俺吃亏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纵然你吃不了亏,那也不该认个小姐当干女儿呀,你又不缺闺女,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葛桂兰的话令赵红梅甚是反感,当然也就没给她好脸色看。 “俺认干女儿咋了,跟你有啥关系!”葛桂兰岂能让亲家母压制着说话,她扯着嗓门对赵红梅说道:“你没看到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有成群的干儿子干女儿,俺也不差哪,认一两个干儿干女也是理所当然。” 第101章 天上掉下个干女儿 03 “你和大人物能一样吗?我是在为你好,是在为你家三姑娘着想!而且你认谁不好,非得认个小姐当干女儿,这叫什么事儿呀?”亲家母不知好歹,令赵红梅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俺说你呀,你这个人啥都好,又有文化嘴皮子又厉害,可惜就一样不咋地!”葛桂兰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我哪样不咋地?”赵红梅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缺点是什么。 “你的心胸太狭隘了!只能看到自己好上加好,却见不得别人有半点的好。不就是人家小兰上赶着给俺当干女儿嘛,看给你眼气的,也不至于这么在背后排编人家孩子啊!平时多积点德吧,别没事跟这个过不去跟那个过不去的!” “嘿!”赵红梅又惹了一肚子的气,她甩下话:“你最好让那个小兰离我们家远点,尤其是秋月,她要生孩子了,我可不想让咱家儿媳妇沾上什么脏东西。” 还真让赵红梅说着了,这个小兰姑娘认葛桂兰当干妈确实是另有图谋。 她三番五次的说想要在青山的快餐公司兼个职,最好是做个会计出纳之类的。 但是葛桂兰却想「拿」小兰一把,既没说同意,又没说不行。她要把干女儿的便宜占足了,油水捞够了再和青山商量这事。 不过小兰又抛出一个诱饵,说是这个忙不能让她白帮,差使要是成了的话就给三千块钱的好处费。 葛桂兰立时就乐疯了,有了动力的她天天在刘青山面前提小兰上班这件事情,可青山就是不开面,只当她是在说疯话。 这一段时间以来,在附近又连续有好几家快餐配送公司开张,规模一个比一个大。 面对如此强大的竞争压力,刘青山的小作坊前景堪忧。既要跑市场,又要应付各部门单位的检查,还要和那些难缠的「小鬼」们应酬,每天繁杂的事务令他甚感压力,心烦意乱中大脑处理器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脑子不好使,导致在行为上亦随之产生了一些反常的举动,比如说总是呆头呆脑的反应慢半拍,更会在无意之中带给其他人一些理解上的困扰,尤其是对于葛桂兰这种神经特别「敏感」的人。 “哎,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跟俺打个招呼吱一声。”葛桂兰挑着女婿的理。 “咋的,我还得对你进行早请示晚汇报啊!”刘青山这样说话不是他没修养不懂礼数,而是他根本就没拿丈母娘当个正常人来看。 “小兰上班那事你啥时点个头啊?”葛桂兰仍是絮絮叨叨的尽情骚扰着女婿。 刘青山没理丈母娘,他「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脑子里仍是盘算着公司的问题。 今天税务的找上门来,说了一大堆的意见与问题,最终就是两个字:加钱。因为之前都是按照个体小饭店的形式进行估税,每个月只有二百块的税金,但是现在收费方式要变,说白了就是要多交钱。 难怪人家会找上门来,接手这么长时间都没去走动联络,也是活该!刘青山在心里自省着,他准备在这两天找个时间去打点一下。 “关门还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进去也不跟俺说句话,摔门子耍态度闹情绪给谁看呢?”葛桂兰挑理闹脾气不是时候,一下就把女婿给惹毛了。 “这事没商量,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刘青山突然打开门喊了一句,然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小兰求工作的事虽然已经铁定不行,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与干妈套着近乎,这令葛桂兰大为感动,心说真是遇到了个实惠的孩子。 这天一大早,刘青山出门后秋月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接着犯起了眩晕,后来又吐了两次。 赵红梅和老伴很是着急,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媳妇的身边,怕她有什么意外。 “要不赶紧去医院看看!”刘翰林又急又害怕。赵红梅迟疑了一下,“她现在这样不能乱动,还是等她不晕了,稍好一点再去吧。” 葛桂兰没在家里待着,而是又和干女儿出去逛商场了。昨天小兰就跟她约好了今天的安排,说是要挑两件上档次的好衣服送给她。 葛桂兰大喜过望,整晚都没睡蹋实。一早小兰来敲门,她就美滋滋的跟着走了。 “这个当妈的真是太差劲,女儿眼看就要生了,还这么不着调!” 赵红梅刚发完牢骚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小兰连呵哧带喘地站在了门口。“怎么就你自己,你干妈呢?”她把小兰挡在门外,没让她进屋。 “不,不好了!我干妈她,她在外面闯了大祸了!”小兰捂着肚子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什么?怎么回事?”赵红梅和老伴都是一惊,他们走出屋把房门从外面给关上,怕秋月听到。 小兰惊慌失措地说道:“刚才我们在走路的时候,干妈一不小心摔了一个大跟头,把一个卖瓷器的货摊给砸着了。不光砸坏了一大堆的瓷器,还有好几个一人来高的大花瓷瓶也都被她撞倒摔碎了。” 赵红梅大惊,急忙问道:“啊!那她怎么样啊?伤着没有?” “她倒是没伤着,就是有点吓着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要让她赔东西,五千来块钱的货呢!” 赵红梅一听就慌了,问老伴儿该怎么办,刘翰林的脑袋也嗡的一下,他气哼哼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看着点道,撞谁不好,怎么就单单撞着卖瓷器的呢?” 小兰插话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还是快点去赎我干妈吧。那个卖瓷器的还没开张就被无缘无故的砸了货摊,现在正狂躁着呢,一个劲儿地用拳头杵着俺干妈,要是去晚了怕就把她身子给杵坏了!” “赎什么赎!不去!她自己闯的祸让她自己解决!”赵红梅被气得肝直疼,她想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葛桂兰。 “你理智点好不好,她自己怎么解决?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儿媳妇的情绪吧。还是先把人领回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刘翰林怕真把亲家母给打坏了,觉得还是赎人要紧。 “五千块钱呢!怎么能赔得起?再说家里现在也没那么多的现金啊!”赵红梅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这时候小兰反倒镇静下来,她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和那个人谈妥了,把赔偿价格压了又压,砍了又砍,最后人家答应给三千块钱了事。” 一下子就少了两千块钱,刘翰林的心里压力顿时轻松不少。 他对老伴安排道:“我这就拿钱跟小兰走,你自己在家看着秋月吧。” 赵红梅更急了,说:“我怎么看得了,待会要是带她去医院的话我背不动也抱不动的,还是我和小兰去吧。” “那你让我怎么抱怎么背?哪有老公公背儿媳妇的道理!”刘翰林也是急得说话都变了动静。 看着这老两口犯难的样子,小兰又出了个主意,“要不你们就都别去了,我跟卖货的说这个老太太和我都是从农村来的,没钱,这才把价给砍了下来,你一去不就全露了吗?还是把钱交给我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小兰带着钱走后赵红梅两口子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正在疑虑着葛桂兰就回来了,她说跟干女儿走着走着就走丢了,谁也找不着谁才回来的。 赵红梅急忙就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葛桂兰一听,坏了,这是上当受骗了。 她赶紧就往按摩房跑,结果老板娘说小兰今天早晨就已经结了账,辞职走人。 给刘家引起这场破财之灾的葛桂兰没有产生丝毫的愧疚之心,反而数落亲家没见过世面,连这种小小骗术都会上当,白瞎了当老师的名声。 她还说刘家住的也不是正经地方,旁边什么人都有,又是婊子又是骗子的,民风不古! 赵红梅受够了,她不再顾及秋月的面子与感受,拉下脸来对亲家母下了逐客令。 葛桂兰在秋月的面前耍了一通无赖也是没用,只好灰溜溜地又搬回到宿舍里。 季秋天见老娘垂头丧气地又搬回来,便问是怎么回事,结果却换来一顿暴打。 “你个败家玩意,以后再敢去按摩房俺打断你的狗腿!”葛桂兰把错误都怪罪到儿子的身上,她挥舞着马勺把儿子的脑袋上给敲出来一圈的大包。冷不丁看去,秋天的脑型犹如一个没长开的仙人球。 即便是在回到山城的若干年后,葛桂兰还时不时的向别人炫耀曾在省城收了个小姐当干女儿。 她咋咋呼呼地对人家宣讲道:“那闺女上赶着要认俺当干妈,还非要给俺磕头不可,俺这魅力没说的,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对于家里损失的三千块钱刘青山没有做出过多的纠缠,这并非是他宽容大肚,而是全看在秋月的大肚皮上。 那里面正孕育着自己的骨血,一切以胎儿为重,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生出事端。 “香君来看过我们了!”当赵红梅把这个信息传达给儿子时,她仍是处于激动万分的状态之中。 没想到这丫头闪婚后竟然不声不响地跑遍了三个省分去捐款,而且还都是奔着偏远山区去的,这哪是去旅行,分明就是修行去了。 刘青山和豆子几乎是流着哈喇子看着对面,结婚后的乔香君更显妩媚,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在她的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不过美中不足,原本白皙的皮肤换成了略显暗淡的古桐色,想来是钻山沟风吹日晒的结果。 “不用等他了,咱们先喝起来!”香君还是像以前那样的豪爽奔放,她的老公临时有事,要迟来一会儿。 “不不,再等等。”刘青山在这个称不上前任的女人面前表现出少有的客气。 他本来是想要单独约香君出来的,可是香君却偏要带上老公,还要再约上豆子。 她的用意很明显,这是在避嫌。四个人都在场,既不让青梅竹马的发小再有非分之想,也不令自己的老公有所担心。她考虑得很周全,看来是真心要一门心思的过日子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俩能不能把眼睛歇歇,往别的地方瞅会儿!” 香君没给这哥俩留一点情面,因为他们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自己衣服的深V处。 “许你穿就不许我们看啦!”豆子嬉皮笑脸地恭维着:“再说你这么漂亮,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没法不去看你!” “切,少来!我可以骚,但你们不可以扰。更何况我现在是有夫之妇,你们一个已经当了孩儿他爸,一个就要当上孩儿他爸,还是都老老实实的吧。咱还跟以前一样,大家一起做兄弟!” 为了避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刘青山问道:“那天我妈要留你在家吃饭,你咋跑了?这也不像是你的风格呀!” “我本来是想要在你家多呆一会儿,可你老婆子挺个大肚子在我边上晃来晃去的示威,我就只好早点撤了。免得人家说我没眼色,不识趣!” 刘青山不再言语,因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他甚至后悔来跟香君见面,感觉还是相见不如怀念的好。 能够娶了香君这么开放的女人,而且两人还是在泳池里相识的,又是闪婚,刘青山一直以为娶她的应该是个特开朗、特外向、特浪漫、特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等到香君的老公露了面,哥俩对这个姓韩的男人大感意外。 年龄相仿,但长得一般般,而且面相偏老。看上去内向、腼腆、不大爱说话,甚至比起刘青山还有些木讷。 “失望!”刘青山搞不明白了,香君咋就相中了这号人物。 而对于乔香君来说,刘青山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百般优秀的发小为什么就会找秋月这种三无丫头作媳妇,至今也是个未解之谜。 几杯白酒下肚,香君的老公才稍稍放开了拘谨的作派。青山和豆子也一口一个「老韩」的叫着,意欲将关系拉得更进一步,不过两人更感兴趣的还是关于「闪婚」这件事。 “你们俩刚刚认识,谁也不了解谁就敢结婚,到底都是咋想的?”豆子直来直去地提问,“怎么着也得有个考察期吧!”他把给刘青山上课的那一套又要用在香君的身上。 第102章 祸起萧墙 01 “还用考察啥?”香君一脸的不在乎。“结婚前我问他家能出多少彩礼,他说大概有十万块钱。他又问我能拿多少嫁妆,我也说十万块钱。 然后我就出个主意,说咱们俩把这些钱归拢到一起,拿出一半到贫困山区,面对面捐给那些念不起书的孩子,同时也当是旅游结婚,他立马就同意了。这一圈溜达完,该了解的也全都了解了,还有啥可担心的?” “你们都了解什么了?”刘青山心说你这爱心献得也太随性了吧,一口气就砸出去十多万块钱,往后还想过日子不。 “我说把二十万块钱归拢到我这儿,他同意,说明他听我的、信任我。我说要捐款,他也同意,说明他心善、有爱心。 一路之上都是在山区逛游,他没让我吃半点苦遭半点罪,说明他心疼我,更会照顾人。几个月的时间没绊过嘴吵过架,说明我俩处得来。你们说,我还需要了解啥!”香君说罢搂住老公的脖子冲他莞尔一笔,幸福感溢于言表。 “哇!你真是太有心机了,这要是青山娶……去了,他和他老婆肯定是干着架回来的!” 豆子为什么在说话时拐了个弯,并不是因为他及时发现自己口误而做出的修正,而是他在桌子底下的双腿同时感受到了来自两个方向的「提示」。显然香君和青山都不希望他当着老韩的面再提及这方面的事情。 香君平安归来,刘青山牵挂着的心终是稳定了,但随即又悬了起来,因为他的小作坊又出了问题。 越是讨厌啥就越来啥,刘青山又抓着个偷吃快餐的员工,这种恶劣的行为是他最为憎恨的。 刘青山并不是个小气的老板,他曾经对大家清清楚楚的说过,如果谁要是嘴馋了想吃点什么,可以提出来,晚上让厨师做了大家一起吃。 但是这样做似乎没什么效果,因为有人就是不领情,甚至认为他这个老板是个容易哄好欺负的面瓜。 虽然他们每天晚上一顿不落的改善着伙食,可是到了白天该偷嘴时还是偷嘴。 钱正高这小子刚从山城来了才几天,就被那些所谓的「老人」给带坏了,什么活计还没学会呢,就先学会了如何偷嘴。 刘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哆哆嗦嗦形神猥琐的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厉声问道:“你这是第几次偷吃了?” “一次。”钱正高捂着脸小声的回答道。 此时他的腮帮子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钳着一样,火辣辣的疼痛感取代了偷食时产生的快感。 这正应了那句话: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就是代价! “几次?”刘青山一扬手。钱正高一哆嗦,伸手摆出一个「二」的造型,胆怯的说道:“两,两次。” 刘青山瞪着眼睛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是几次?”“三……四次。”钱正高低着脑袋,目光却偷偷的斜眼向上瞄着老板。 “每顿饭的伙食都不错,不缺油水不缺肉的,你为什么还要偷吃呢?”这就是刘青山一直都不能理解的问题,他想在钱正高的身上找出答案。 钱正高不好意的说道:“叉,叉烧肉,俺,俺以前没吃过,那玩儿意好吃!” “晚上的伙食饭里不是也有叉烧肉么,你没吃到?” “吃着了,可是太少,每人就能吃着个三四片的,不解馋啊!”钱正高说这话时倒好意思了。 “你还想拿叉烧肉吃个饱啊!见过嘴馋的,没特玛见过像你这样馋的!”刘青山被气得牙根直痒痒,呵斥道:“嘴馋你就偷拿盒饭里的肉吃啊!放着摆在外面的肉不吃,专去翻腾给客户装好的盒饭,你这不是祸害人么?你要成心毁我的生意是不是?”刘青山越说越来气,举手又要打。 钱正高慌忙躲闪着,惊恐地说道:“摆明面的东西你老丈人看得紧,他也不给机会让俺吃啊!” 看来季卫国在这里还是很有用处的,尽管他起的是反作用。 刘青山很想再抽钱正高几个响亮亮的耳光,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小子当个屁一样给放了。“滚吧,我这不用你了。你先去收拾东西,然后再给你结工钱。” “你不能撵俺走!俺是葛姨找来的,她可是你的丈母娘,你得给她留点面子吧!”钱正高觉得自己的后台很硬,老板奈何不了他。 刘青山一声冷笑,用手掌拍着钱正高的脸蛋子,犹如在挑一个大西瓜。 “你特玛找死是不是!让你滚你就滚,还啰嗦什么?就你干的这点下作的烂事,早就把我丈母娘的面子给烧没了,还在那装个屁呀!” 刘青山算了一下,钱正高这几天的工钱一共是一百六十元,但要是扣除四次偷吃东西的罚款,这小子不仅没工钱,反而还得倒找公司二百四十元钱。 “哎,算了吧,这个贼小子好歹也干了几天的活儿,就给他一百块钱吧!” 刘青山心软,手下留了情,决定从轻处理钱正高。他正想着事情,家里又来电话了。 “秋月的眩晕症又犯了,你赶紧回来一趟!”赵红梅焦急地在电话里对儿子说道。 放下电话后刘青山就往外跑,正好看到季秋天走过来。他顺手就把一百块钱塞给了秋天,并对他说道:“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这是钱正高的工资钱,你去把这个给他,再让他签个收据。然后紧紧的盯着他出门,别让他在屋里动什么手脚,听清楚没?” “放心吧,这么一件小事,没问题!”秋天大咧咧的对三妹夫说道。 季秋天可不是个一般的秧子,这件小事经他手里一过立马就变了大事,没问题也变成了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他想把这一百块钱给私截下来,然后再冒充钱正高写个收条,这钱就归他了。 可没想到钱正高确实高,竟然知道打电话给电视台报料,说有家快餐公司巧使唤人,把招来的农民工白用几天后就编个理由给开除掉,而且是一分钱的工资也不给。 “非但不给工钱,他们还打人,这是对俺们农民工赤裸裸的剥削和压迫!俺希望你们电视台能出面给俺主持公道,维护正义!”钱正高在电话中对记者慷慨激昂的甩着硬词儿。 等刘青山心急火燎地赶回到公司时,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像都已经到了好了半天。 还在走廊里刘青山就听到秋天的牛气十足的训话声,“你们电视台的算个屁!电视台的就了不起啦!电视台的就可以随便跑人家里来管闲事啊?告诉你们,这是俺们家开的买卖,给不给员工开资俺说了算,跟你们没关系!哪凉快哪呆着去!” “把嘴闭上,出去!”刘青山冲进屋里薅起秧子就往外撵,而这时秧子正一脚踩着椅子一手拍着桌子的在那耍威风呢。 “请问你是……”女记者把话筒支向了刘青山,摄像的镜头也随之瞄准了他。 “我是这儿的经理,你先把那玩儿意关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刘青山一边客气的向记者让着座,一边用手去挡那个摄像机的镜头。 “告诉你别乱碰啊!碰坏了你赔不起!我们这是正常采访,是在履行新闻媒体的社会监督职责,请你予以配合!” 刘青山听了这么刺耳的话才注意看了看这位女记者,不看则罢,一看他就立即反了胃,一股酸水差点没从食道里呕出来。 这位他认得,就是当地电视台一个杂碎栏目的主持人,姓杨。 论长相要多砢碜有多砢碜,所谓的业务能力也是超末流的,属于谁见了都想上去踹一脚那种类型。 坊间都盛传她是某位大领导的亲戚,是被硬生生塞进节目主持人的队伍当中去的。 这个女主持人非常的让人不待见,换句话来说,她的工作任务就是恶心电视观众的,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上厕所。 处理类似于这种情况的公关危机刘青山很在行,他以前在工厂的时候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而且每次都能得以善终。 这么个土鳖主持人对他来说更是不在话下,要想搞定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青山指着秋天对杨主持说道:“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有点残疾,不大懂人事,也不太会说人话,要是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还望多多包涵!别跟他一般见识!” “谁特玛残疾!谁特玛不懂人事!谁特玛不会说人话!敢说俺儿子残疾,你才是个残疾,是脑子残疾!敢说俺儿子不懂人事,你懂人事!你懂人事还特玛欠着俺们家彩礼钱?”葛桂兰神出鬼没地窜了过来。 她听到女婿当着记者的面损自己的儿子立马就炸了,蹦着高的叫骂着。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可把杨主持给吓坏了,缩脖端腔地赶紧退到了桌子后面,生怕迟一步会被这个疯女人给咬到。 没等刘青山说话,季卫国就把老伴给拽出了去,“犯魔症也得先看看时候,这都什么情况了,还特玛瞎添乱!” “你们也都出去。”刘青山清退了屋里多余的人,坐在角落里的钱正高像根葱一样露了出来。 刘青山没管他,而是对着杨主持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不用紧张!这个女人是刚才那个胖肉球的妈,他们家人的神经都不大正常,有遗传史。不过你们放心,他们都是文疯子,不打人!” 杨主持听了刘青山的介绍才把心放了下来,对刘青山说道:“既然你才是这里的负责人,那么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为什么要经常无缘无故的克扣员工的工资呢?”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这从来不会少给员工一分钱的。”刘青山满脸堆笑着。 “可是这位钱先生却跟我们说你们公司拒绝支付他应得的工资,而且还对他进行了暴力殴打。这些都是不是事实呢?难道你的原始积累就一定要以牺牲农民工的利益为代价吗?” 杨主持捏着鼻音说话的语速很快,声音尖尖的,但是吐字不太清晰,就像一张边快进边播放的碟片一样,给人一种特滑稽的感觉。 “请你不要只听他的一面之词,这话要两头说嘛。任何主观的片面的结论都只能使矛盾升级,这种带有情绪的观察角度很不利于构建我们伟大的和谐社会啊!”刘青山卖弄着空话套话,给杨主持上起了课。 “这并不是一面之词呀,刚才的那个大胖球已经承认了没给钱先生工资啊!”杨主持拿出了证据。刘青山用力地压着心里的怒火,心说这个秧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主持仍咄咄逼人地对刘青山问道:“你们这样任意的,毫不掩饰的榨取剥农民工的血汗钱,难道在良心上就那么心安理得吗?” 刘青山笑了笑,对杨主持说道:“那个胖子不是正常人,他说的话不能算数。麻烦你能不能把这位小兄弟跟你说的话再对我复述一遍,我想听听这里面到底有多大的出入。” 杨主持就把钱正高的话原原本本的又学了一遍,刘青山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应对的招式。 等杨主持都说完了,刘青山这才站起身来说道:“看来你是真的误会我们了,你怎么不问问他,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我开除的?” “对于你们这样的公司来说,也许开除一个人只是家常便饭,不需要什么原因理由!”杨主的话持铿锵有力。 刘青山无声地笑了笑,甭管是记者还是主持人,都是只嫌事小不嫌事大的主儿。 他走到钱正高的身边,俯下身来几乎是脸贴脸的对这小子说道:“劳您大架,自己跟着咱们敬爱的美女主持人同志说一说,我为什么要开除你?” 钱正高窘迫的闭严了嘴,摇了摇头,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杨主持。 但那个杨主持却催促着他说道:“小兄弟,你就放心大胆的有什么说什么吧,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你放心,有我们站在你的身边,任何黑恶势力都不会威胁到你,我们会用正义的力量给你以强有力的支持!”她一句话就把刘青山给划到社会败类的行列里。 第103章 祸起萧墙 02 钱正高还是不敢吱声,他现在正后悔自己干嘛要找电视台的人来呢。 刘青山再次笑了起来,这回他是放声大笑,连杨主持也被他笑呆了。 刘青山在笑过后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杨主持说了一遍,并特别重点的详细描绘出钱正高偷吃快餐的细节。 他最后说道:“我们这儿的规章制度中就有一条,凡是偷吃快餐盒饭里食物的员工,抓住一次,就罚款一百块钱。 他连犯了四次,就得要罚四百块钱,若是按照这个数字,他不但没有工资,还得倒找我们二百四十块钱。 我没管他要这笔钱就已经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好意思觍着脸让你们电视台的人来掺乎这件事,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偷吃了东西?”杨主持吃惊的问钱正高。 “那,那他还打人了呢,他打俺了!”钱正高对杨主持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却想将矛盾的焦点引到打人的事情上。 “说我打人了你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但是你偷吃东西却是有图有真像的,咱们用不用去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刘青山直视着钱正高。 杨主持也盯盯的瞅着钱正高,说道:“你快说话呀,你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偷东西吃了?” 钱正高没有回答记者的问话,而是使劲地低着头颅,仿佛要把脑袋嵌到地缝里去。 在沉默了数秒钟后,他突然没有征兆地起身夺路而逃,几乎是滚下楼梯去的。 杨主持懵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本来是要以维护农民工权益的姿态来深入报道此事,并借机抓刘青山这样的反面典型做为警醒世人的教材工具。 却不想现在事与愿违,自己竟是被弱势的农民工兄弟当傻子一样给忽悠了。 “你还在那瞎录啥,没听明白是咋回事呀!赶紧关了走吧!”杨主持愤怒的给了摄像大哥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白眼,难堪而去。 员工偷嘴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刘青山,他知道,这些人都已经被感染了,唯一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一刀把这些烂肉全都切掉,但这得要作出牺牲。 青山想去找刘青云唠唠,看看大哥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他听说大哥的公司也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正在「救火」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想让大哥分心。 他又想找豆子聊聊,可是电话打过去后只说了几句话豆子就撂了,这小子现在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正做着倒腾电脑机箱的生意。 秋菊在这呆了一段时间又回到山城,毕竟她舍不得孩子。 但是葛桂兰说了,即便大女儿不在也得每月都给她开资,这就算是讹上了。 秋天也跟着秋菊走了,这小子是怕青山找他算账,想回去躲躲风头。 不过这姐弟俩刚走刘青山就开始想他们,不是在清醒的时候,而是在睡梦里。 这几天又连着做了几次噩梦,不是梦到秋天就是梦到秋菊。 这是又要犯什么相啊?刘青山紧张的问着自己,并异常仔细地留意着周围的事物。他想提前捕捉到种种不利因素的存在,欲将厄运消灭在萌芽之中。 附近新成立的两家快餐配送公司刚开业没几天就被查封了,据说是被人举报使用了地沟油和操作流程不规范所致。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竞争对手,刘青山没有放鞭放炮的庆祝,而是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虽然没有使用地沟油,但他却嗅到了即将被停业整顿甚至是取缔的危险气息。 刘青山知道,这一定是某个想要垄断这一区域的快餐公司所为,没准他们下一个攻击的目标就是自己。 拼爹拼不起,要后台也没有,他的处境不妙。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把操作间看住了,只要各方面都能达到食品加工企业的行业执行标准,他的公司就不会被人平白无故的给查封掉。 当天晚上,刘青山就组织大家召开了一个会议,并交待新雇用的几个计时工也都必须来参加,因为他可不想有任何的疏漏。 他在会上着重强调了严格遵守操作流程规范与各项规章制度的重要性,并做出了工作安排。 会议中他对大家提出第一点要求:“明天就把员工通道里的料桶、箱套和大米袋子都清理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必须从员工专用通道进出,不要再走货物通道了。” “那清出来的东西都放哪呀?那么多东西呢!”葛桂兰咋咋呼呼地问道。 刘青山想了一下,说道:“都放库房,没用的就搬楼上去。” “都有用,再说库房都占满了,哪有地方放啊!”一个干零活的员工说道。 “怎么没有地方!放着货架不用,非得图省事把东西都堆地上!那里面让你们祸害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跟摆地傩似的,有你们这么干活的吗?”刘青山不禁高声训了起来。 “他一个孩子知道个啥,你跟他发什么脾气!”季卫国护着「自己人」,意图明显的在拉拢着人心。 刘青山心想你就装吧,过几天连你都给清走。他接着提出第二点要求:“所有员工在进入操作间之前,一定要把服装换好,每个人都必须着工装干活。帽子、口罩、手套以及套袖和靴子都必须给穿戴上,谁缺一样就扣谁一百块钱,连续三次着装不全就辞退。” 员工们都骚动起来,互相嘀嘀咕咕着。“有什么意见就大声说出来,别在那里开小会。”刘青山敲了敲桌子。 一个员工说道:“着装啊穿靴子啊不用你提醒大家也能做到,可是又戴口罩又弄手套的,俺们干起活来也不方面啊!” “怎么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说出来给我听听。” 这名员工回答道:“那个塑料口罩支楞八翘的,戴在脸上像个面具一样,一点儿也不得劲儿。还有那个胶皮的手套,又紧又箍手的,来回的脱戴也不方便,它也耽误干活呀!” “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只要习惯了就好了。”刘青山说道。 “俺可习惯不了!”另一个从山城新来的员工说道:“俺穿拖鞋就行了,穿靴子太捂脚,难受!” 刘青山笑着问道:“这么冷的天儿你还穿拖鞋,不怕冻着吗?” “不怕!俺是喜冷不喜热,越凉越好!要是捂成个汗脚算谁的?”这个员工笑嘻嘻的说道,其他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捂成汗脚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快餐公司不要因为你被查封了才对,你要是接受不了这个习惯就回山城去吧!我不强留你。”刘青山突然严肃起来,并且摔了脸子。 葛桂兰见此情景在一旁开口了,她对刘青山说道:“不至于吧!就因为没穿靴子就能被人把这给封了,俺咋那不信呢!你也太能瞎乍乎了!你别以为俺们啥也不懂,你别忘了,俺们也是在饭店里干过多少年的,没听说过还有这个说道!” “饭店和公司不一样,而且你呆过的还是山城的小饭店,它能跟我这儿是一回事吗?” 母娘事事都装明白的样子令刘青山很是反感,所以在说话时也没给她好动静听。 “有啥不一样,不都是管吃饭的吗?山城咋啦!你嫌弃山城、看不上山城,咋还找山城的媳妇?” 葛桂兰被青山一句话又给刺激得犯了病,她指着女婿对季卫国说道:“你看到没,这个女婿就是个连彪带虎的精神病呀!还说俺们干过的饭店是小饭店,这就是特玛的在歪曲历史事实!俺们当年干过的饭店那叫一个大,那家伙,大得都能开溜冰场哩!” 接着她又冲着刘青山骂道:“还特玛跟你这儿不是一回事,你这儿是咋回事你自己特玛的不清楚啊?告诉你,没俺们老两口在这儿你就成不了事儿,俺们前脚走你后脚就得特玛的黄铺咯!” 葛桂兰将刘青山的论点一条条的都给驳斥得体无完肤,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坦了许多。要不然她今天晚上一定会睡不踏实。 被疯疯癫癫的丈母娘骂作是精神病,刘青山虽是有气却并没有因此跑题分心,而是坚持按着自己的思路向大家提出了第三点要求:“在操作间里所有的食材都不准许直接放在地面上,即便是粗加工的或是未加工的原材料,都不能和地面有直接接触。 这些东西该上架的上架,该入盆的入盆,该装筐的装筐,最次也要放在垫板上,而且塑料垫板一定要做到每天刷洗一次,始终保持清洁的状态。” “这工作量也忒大了,工钱没涨活却变多了,这也不合理呀!工钱儿跟不上,大家干起活来也没劲儿啊!” 坐在季卫国身边的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说道。 于是众人便齐声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刘青山说道:“有什么不合理的,这些活本就是你们应该干的,现在都让你们给省略了。回头你们再好好的看看规章制度,都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的,全在墙上挂着呢。” “谁愿意干谁干,反正别算上俺。俺来这是为了打工挣钱,不是白出苦大力来的。”黄毛跟刘青山叫上了板。 刘青山不气不恼的对大家问道:“你们谁还有他这种想法,有的话就把手举一下。” 结果凡是从山城来的人都把手举起来了,而且季卫国和葛桂兰把手举得比任何人都要高。 看着老丈人和丈母娘在那起哄架秧子的模样,刘青山忽然想起了季卫国刚来的时候说的话,便面带笑容的对大家说道:“愿意干你们就干,不愿意干就特玛都滚蛋!现在这闲人一抓一大把稀巴烂贱的,我还怕找不着工人?” 季卫国一愣,心说这不是俺说过的话吗,这小兔崽子今天倒用在俺身上了,可真有你的! 他便也学着当时刘青山的腔调说道:“待遇没跟上,谁还能给你干哪!这些个人还不都得跑光咯,做决定前可要掂量清哩!” “要是都跑光也就好了,正合我意!”刘青山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当然还有能给我干活的人,我想只要是心眼正常点的,脑子不浑的人都会跟着我干的!” 惯于挑理的葛桂兰又发声了,她对刘青山说道:“你什么意思,是说俺们不正常,脑子犯浑呗!” 刘青山一脸喜气地问丈母娘:“哎呀!这也就是说你老也要不干了,想要回山城去吗?”“你少说两句,免得上了他的套。”季卫国低声对老伴交待着。 “想留下来挣钱的就把手放下,现在就想走人的举手让我看一下,然后就可以去收拾行李了,我不拦着。”刘青山懒散地靠着椅子背,以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大家互相瞧了瞧,纷纷把手放了下来。黄毛犹豫着把手抬了抬,但他最终还是放下了,看来他也不想失去这份省城的工作。 “现在再说说吸烟和吐痰的问题。”刘青山抓紧了时间又接着往下说着,因为他来还要着急要回家看老婆呢。 “你们每个人刚来时我都跟你们说过,不要在操作间抽烟吐痰,可你们就是不听!我经常能看到地面上有烟头和痰迹,多恶心人啊! 这回可要注意了,一定要杜绝这种现象,如果我再发现谁在操作间里吸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正叼着香烟的葛桂兰「哼」了一声,她摇晃着二郎腿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又像是冲俺说的!可不管你是冲俺还是冲谁,是客气还是不客气的,俺也得说一句公道话,犯烟瘾的滋味最难受了,尤其是干活正累的时候,要是不抽上一口烟的话,那就没精神头干活了!” “你们犯烟瘾想抽烟我也不拦着,但是记住喽,一定要到外面抽去。你见过哪个正经的操作间里让人抽烟的? 一边叼着烟一边干活,那烟灰不得落得哪都是啊,多不卫生!要是有人给你吃掺了烟灰的饭菜,你愿意啊!”刘青山没给丈母娘留面子。 葛桂兰把两眼一翻,张嘴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第104章 祸起萧墙 03 刘青山对着众人问道:“我刚才说的这些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有人领会的点着头,也有人在微笑着,包括了奸笑、傻笑、坏笑和皮笑肉不笑。 “那么操作规范上的要求你们能不能做到?”刘青山想以提问的方式来加以强调。 “能!”几个本地计时工应声答道。 而山城来的人却一齐甩头瞄向了季卫国。成为焦点的季卫国不满的说道:“你们该说话说话,看俺做啥哩?” 散会了,刘青山和几个计时工急匆匆走出了公司,剩下的人立即围在了季卫国和葛桂兰的身边。 “季老板葛老板,俺们可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才大老远跑这来的,俺们投奔的是你们,不是投奔你们的三姑爷。 你说他像个事儿篓子似的瞎起幺蛾子,又是这事又是那事的,这不明摆着是给俺们下跘子呢!他这么做是不是成心的要让俺们在这干不下去呀?你说说,俺们该咋整?” “该咋整?以前咋整以后就咋整!咱们该怎么干还怎么干,不耽误生意就得呗!” 季卫国的一句话就让刘青山的会白开了,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后偷偷的对葛桂兰说道:“刘青山表面上针对的是他们,实际上是在跟俺们较劲呢!这小子要起坏,俺们得小心着点!” 当天晚上秋月又犯了眩晕症,天旋地转地吐得一塌糊涂。 刘青山和父母干着急也是没用,因为几次去医院检查都没看出个啥毛病,只说可以是贫血造成的,只能慢慢的调养,不能依靠药物解决,否则对胎儿不利。 赵红梅对刘翰林说道:“你说秋月的父母也真是的,当初连饭都吃不上还要那么多的孩子,结果你看看,生个三闺女就是个豆腐渣工程,又是先天营养不良又是贫血的,质量也太……”她长吁短叹地摇着头。 “现在说这些一点用也没有,目前最紧急的任务就是怎么才能把秋月的眩晕症治好,让她肚子里的宝宝顺利出生,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刘翰林一面翻阅着相关的医学书籍一面疏导着老伴的情绪。 折腾到了后半夜三点多钟,刘青山才和衣睡着。第二天早晨晕晕乎乎的起了床后他并没去公司,而是又陪着秋月很长时间。 “你那边忙,就赶快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生意上的事。我这里有你爸妈照顾就行。”秋月为拖累了青山的后腿而感到不安与自责。 青山安慰老婆道:“那边我已经安排得稳稳妥妥的,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直到十点多钟,他才出门去公司。 等到了公司一看,刘青山立即就被气炸了。只见除了几个计时工外,山城来的员工们仍是没有按规定着装。 而且员工通道里的东西一点也没动,操作间里的卫生也没按着他的要求打扫出来。 更可气的是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等待二次加工的蔬菜,甚至生肉和熟食也在没包装的情况下被扔在了地上,被人们踢来踢去的。 不说还好点,一说倒来劲儿了,这不明摆着是在故意跟我对着干么!刘青山被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顾不上换服装就冲进了操作间里。 “这是怎么回事,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昨天交待的活怎么一点也没干上?都把手里的活停下来,赶紧按我说的做。先去把口罩、帽子、手套都给戴上,然后再把地上的菜都给我拣起来。”刘青山歇斯底里的对着大家命令道。 可是待他嘶哑着嗓子喊过了之后,却发现没一个人听他的,都是该干嘛还干嘛,只当他是个摆设。 这时一个计时工走到刘青山的身边,悄悄对他说道:“我们早晨来了后准备按你昨天吩咐的去做,可季老板不让干。他说不用瞎耽搁功夫,先把正经活儿干了再说。” “季老板!”刘青山这才晓得原来老丈人已经成功的夺权篡位了。 这时候季卫国走了进来,对刘青山说道:“这正忙的时候,你就别折腾他们干那些没用的啦!先把眼巴前的活儿干完了再说,下午再收拾呗。” “别等下午了,你赶紧让他们把地上的菜都给搬到垫板上,或是装到筐里面,这么放在地上多脏啊!” 季卫国犟嘴道:“不是还得再洗洗么,你着什么急呀!就你们城里人瞎讲究,俺们老家那边的饭店把吃的都放在场院里,不用垫子直接扔在土地上的也有得是。这都多少年头了,也不见给谁吃死过!” “现在不是怕把人给吃死了的问题,而是这个公司还能不能存活下去的问题!一旦让人拍了照,抓住了把柄,那我们就有事干啦!” 刘青山正跟老丈人在那掰扯呢,有三个人就突然间闯了进来。 其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拿着照相机对着地面上的菜就是一阵狂拍。远景的、近景的、俯视的,各个角度都拍了个遍。 “你们是干嘛的啊?谁让你们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操作间的。”刘青山急忙用身体挡住了照相机的镜头,对着这三个人质问道。 其实对方不用说刘青山也知道他们是干嘛的,而且这只是先头部队而已。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满脸正气的向刘青山作出自我介绍:“我们是区质监的,昨天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这里使用地沟油做为食品加工用油,现在我们依法进行调查取证,请你予以配合,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季卫国一见真的来了检查的,吓得急忙「退居二线」,将掌门舵主的位置又还给了女婿,自己带着老伴跑楼上躲着去了。 刘青山赶紧摆出一副配合的姿态,对这三个人说道:“你们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他拿着厚厚的一摞子文件资料又回来了。“这是我们这儿的相关资料,你们也许用得着,请过目。” 他自恃使用的食材全部都是由有资质的供货商提供的,各种证书表格报告齐全无缺,便把这些都拿了出来,想以此抵挡一下。 “这玩儿意没用,拿走!”一个人挥手道。“这——确实没用!”刘青山讨了个没趣,他自嘲的笑了笑,“大哥贵姓?各位都如何称呼啊?” 然而人家没搭理他,又是照相又是记录的,装模作样地四处比划了一阵子,把操作间的边边角角都翻了个遍。 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刘青山忽然来了主意:自己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那个要搞垄断的同行是谁吗?不是总想着要和主管这方面的人拉上关系吗? 现在人家送上门来了,机会就在眼前,绝不能放过!他正要上前跟人家套套近乎,可对方却先开了口。 刚才说话那人绷着脸对刘青山说道:“你这里毛病太多,问题太大,环境也太差!准备好接受处罚吧!”他也没说究竟是犯了哪条哪规,张嘴就要对这里进行处罚。 “什么处罚,罚什么?”刘青山不知所以,一脸茫然。 “等着停业整顿,或是取缔,另外罚款五千到五万块钱。”对方趾高气扬的说道:“当然,这主要取决于你的认识态度。” 刘青山听他说第一句话时心脏差点没跳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是第二句话却让他立时安了心,原来这才是他们此行的重点。 不管是谁的态度,反正态度决定一切,金钱又决定态度。 这是查店的与开店的永远也玩不够的游戏,不玩不行,必须玩,想躲是躲不掉的。 “罚不罚的无所谓,交朋友才是最主要的!还没请教各位……”刘青山仍是执着的打听着这三位的尊姓大名。 “哦!你倒挺会说话的呀!”一直打头阵的那个中年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缓和的笑意。 他向刘青山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领导,张哥。我姓郑。”他没有介绍那位照相的小伙子。 “啊!原来是张哥和郑哥,你们好!你们好!”刘青山赶忙点头哈腰的打招呼问好,并讨好的说道:“您们能莅临我这儿检查工作,真是令我这里是蓬荜生辉呀!这就是我的荣幸啊!” 在这种场合下不介绍官衔职务,而是以「哥」来相称,刘青山马上就觉出了此中的奥妙所在。 “用不着跟我们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啥用啊!”姓郑的想要更实惠的东西。 “你们看,这都中午了,也到了饭点儿,你们还不辞辛苦地坚守在工作第一线上,连饭也顾不上吃,这身体能受得了吗?不如这样,我做东请几位「滨海阁」坐坐,如何?” 刘青山在说「滨海阁」这三个字时心里如被小尖刀剜着一样的疼,在那里消费,打底儿也得千元以上,请这三个王八蛋去那,别提心里有多不愿意了。 郑哥面色阴然的说道:“你以为我们这时候来就是为了混你一口饭哪?” “哪能啊!我请你们吃饭,一个是真心疼你们的身体,再一个也是有事要跟两位大哥商量,咱们边吃边聊,吃饭工作两不耽误嘛!” “你不要拿饭局来贿赂我们,咱们公事公办,不去!”郑哥一手插腰一手横向挥舞着,颇有五六十年代画报上正面人物的味道。 “哎——只是一顿饭而已,况且吃饭不是重点啊!”刘青山向他们做着暗示,然后又说道:“我这个人不好别的,就好结交朋友,咱们趁这个机会互相认识认识,等处上了你们就会知道,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怎么样,赏个脸吧!” 张哥一直在背着手倾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始终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只是眼睛看着别处。 等刘青山的话说完了,他才把目光转了过来,对郑哥说道:“这个后生有发展,小油条一个!既然人家把话说得这么诚恳,那我们也别端着啦,就陪他去一趟好了。” 张哥不愧是领导,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的。这个「陪」字用得实在是太好了,太到位了! 既彰显了他领导的身份,也指出了这是刘青山上赶着请他们的,而不是他们逼的。 刘青山下血本请客,还要装孙子,这可真是王八掉到灶坑里——憋气又窝火。 “工作再忙也得记得按时吃饭哪,若是经常性的不能应时吃饭,那胃岂不就要出毛病了。身体搞坏了,革命的本钱也就垮掉了,到时候还怎么为人民服务啊!”刘青山一面为两位「哥哥」夹着菜,一面耍着贫嘴。 张哥似乎对刘青山很有好感,可能是觉得这小子很会「来事儿」吧。 在几杯白酒敬过之后,大家貌似将所有的戒备与面具都抛开了,尽情尽兴的喝着聊着,仿佛就是多少年的老朋友在一起聚会一般。其实刘青山的心里非常清楚,这场斗心眼儿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朴勇哲你们认识吗?”刘青山忽然问张哥。 “不认识,他是谁啊?干什么的?”张哥问道。 “他是我的一个大哥,我姨家的孩子,也是质监的,在经济新区工作。”刘青山答道。 朴勇哲其实是他大嫂李丹姨家的一个亲戚,他现在提这个人,是在为下一步做铺垫。 “是吗?”张哥略微一惊,他问郑哥道:“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吗?” “经济新区有这么一个人,好像开会时遇到过,只是不太熟,但是见了面肯定就能认得。错不了,是有这么个人。”郑哥很肯定的对张哥说道。 “哦,这个……想不到我们……啊——”张哥很尴尬的语无伦次着,不知说什么好。他没想到刘青山在本系统内部还有亲戚,这令他很意外。 “有认识人你早提嘛,也不至于还要让你破费嘛!你说这事闹的!” 郑哥理直气壮的挑着理,说话时还不忘了往嘴里一个劲儿的塞着东西,可能是怕吃完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刘青山说道:“其实提不提的也无所谓,只是有这层关系大家更亲近一些罢了。” “那是!”郑哥一边用力的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当然亲近了!”张哥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亲近,真新近!”他的嘴上在说亲近的时候,心里却对刘青山画出了安全的距离。 刘青山也笑着点着头,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百块钱,对那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说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的衣兜里没揣烟,麻烦你跑一趟,下楼去买两盒中华和两盒红塔山来,哥哥先谢谢你了!”郑哥和张哥一直也没介绍这个年轻人,刘青山便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了。 第105章 祸起萧墙 04 戴眼镜的小伙子一愣,他瞅了瞅两位前辈。张哥似预感到刘青山要做什么,便对小伙子说了一声:“去吧,慢慢走,别着急。”小伙子这才起身走出包房。 待小伙子走出房间,刘青山又起身去把房门重新关了一下。 回到酒桌旁后,他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沓钞票,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能结识到二位哥哥,我打心眼里往外的高兴!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准备,这点心意就权且当是见面礼啦,还望哥哥们笑纳!”说着就把钱放在了张哥的面前。 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要提朴勇哲的原因。按照常理推断,提他的话只须给这两个人两千块钱,不提的话就有可能砸出去五千块钱,甚至还有可能五千块钱砸完了也听不到个响。 “你这是啥意思?不能收!不能收!坚决不能收!”张哥忙把钱往刘青山的手里面塞,就像是在扔一颗炸弹。 “应该的!应该的!你就收下吧!这是我这个当小弟的一点心意!不能拦我面子啊!今天谁拦我面子我就跟谁急!”刘青山也跟打架似的,把钱又往回推。 “就是嘛,无功不受禄。况且那个朴勇哲他……”郑哥在旁对刘青山说道,像是要提醒刘青山什么事情。 刘青山一拍胸脯说道:“这一点你们放心,这事我肯定不能跟他说,跟谁也不能说,打死也不说!行了吧?” 经过几番推让,张哥终于非常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钱,同时打着官腔警告刘青山道:“哎呀,下回不要再搞这种事情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有了两千块钱垫底,再加上刘青山在内部也有关系,张哥和郑哥终于放下了包袱,于酒后向这个被调查者吐出了真言。 他们不仅说出了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且还把这只黑手的关系网络也给交待得一清二楚。 张哥提醒刘青山说:“那家不止是在质监有人,在卫生局和食药监局那也有人,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吧!” 酒喝到尽兴处,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也表露了身份。他叫小郑,是郑哥的大侄子,属于「内部子弟」,今年大学刚毕业跟着他叔混了。 “来,我敬二位哥哥,我先干了啊!”刘青山晃晃悠悠的举起酒杯,仰头把酒倒进了嘴里,然后拿起手巾板擦了擦嘴。 但实际上他擦嘴是为了偷偷的往外吐酒,那个餐巾现在用手一拧都能挤出来半斤白酒。 “这杯不是白敬的,我可是有要求的!”刘青山在说话时假装出晕晕乎乎的状态。 “有什么……要求,只要是……你张……哥我能办到的,没问题!你说。”张哥的眼皮都要睁不开了,目光呆滞的抡着大舌头。 “麻烦二位哥哥回头去后劝劝那位,让他就别跟我较劲了。我这个买卖小得不能再小,利润也少得不能再少,连苍蝇腿都够不上,对他这头大象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刘青山观察着二人的反应。 郑哥也喝高了,他把手在嘴前扇了一下,说道:“苍蝇腿儿再小也是肉啊!”说罢便与张哥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吧!我会帮……你这个忙的。”张哥说着,想端起酒杯来喝一口,却连嘴都找不着了。 放心?刘青山看着这二位就算是有一百个心也放不下来,一个个认钱不认人的让人怎么放心! 他又看了看小郑,这小子正往外淌眼泪呢。是刚才老郑在嘴边扇的那一下产生了效应,一股子下水道味顺风就飘向了小郑,把他给熏着了。 “我去趟洗手间。”小郑说着就往外跑,他要去把脸洗一下。刘青山脑子一转,忙起身道:“我也去方便一下。”说完就追了出去。 在洗手间的过道上,小郑手里捏着五百块钱吃惊的看着刘青山,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刘青山友善的拍了拍小郑的肩膀,笑着说道:“没别的,就是交个朋友。以后有机会就多多联系,我是不会亏待朋友的!” 小郑激动得差点没哭出来。他来这个单位有一段时间了,平时也就是跟着叔叔混吃混喝的,直到在遇见刘青山之前还没人给他送过礼,更何况是现金。 他把钱很自然的揣到了兜里,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这个动作一般,如今他也体验到了特权所带来的幸福感。 这是他朝向物质幸福迈出的一小步,同时也是向着糜烂人生迈出的一大步。刘青山算是把他给推坑里了,成为了毁他的第一人。 破财免灾,刘青山将一切都处理完毕,保住了自己这个小公司的平安,可谓是有惊无险。 而葛桂兰却又发起了神经,她对季卫国说道:“青山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嘴臭,乌鸦嘴!只要是不好的事情,说啥来啥,那才灵着呢!你说这质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刚叨咕着拍照啦、检查啦之类的话就来了,俺看这小子真是有点犯邪性!” “嗨!刘青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不咋地,命里伤着财哩!”季卫国如半仙儿般为三女婿批着命理八字。 葛桂兰一拍桌子,对着老伴儿把眼一瞪:“你既然早知道他命里伤财咋还同意把俺闺女嫁给他呀?这不等于把咱们跟个穷鬼给捆一块了么!” 季卫国气得鼻子孔外翻,吆喝道:“谁同意了?咱家秋月自己非得要跟人家上炕,俺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该着命里注定的事!知道吗,这是她的命,你跟俺较什么劲!” 葛桂兰也不示弱,说:“你跟俺吼个什么劲儿呀!”然后就冲着季卫国「玛X」了两声,结果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你俩干啥呢,又因为啥呀?在楼下就能听见你们瞎吼吼,让人家听见了笑话不!俺就奇怪了,只要是俺不在你们就得乱套,真是一点也不让俺省心!”秋天从山城回来了,他推门进来就人五人六地训起了爹妈。 “咋样?青山消气没?”他打探着局势的变化,并给季卫国和葛桂兰带又回来两个新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们家以前的老邻居鲁二赖也来省城做生意了,干的是倒腾猪肉的买卖。 今后要是想买肉的话可以在他那里拿货,不仅能赊账,价格还更便宜。 秋天都想好了,先从鲁二赖手里以低价购进猪肉,再以市场价从青山那报销,这一转手就能赚个百十来块的,一个月下来就能增收两三千块钱。 第二个消息更具爆炸性,山城干餐饮的人工费用全都涨起来了,一下子提高了差不多有三成,眼见就要接近省城的水平。 “怪不得这几天找人不好找了,敢情是这么回事!那以后俺们还咋往这边调人啊?”葛桂兰拍起了大腿。 季卫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对老伴儿和儿子说道:“要是照这样算的话,俺们的工资也得涨啊,要不然俺们就赔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葛桂兰一时没明白。 “水涨船高,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呀?越老越不会算账哩!”季卫国习惯性的又顺嘴训了老伴一句。 “要是在这里和在家那边的工钱比起来就差个三五百块的话,那俺们在这也就没啥意思了,就相当于是跑这里来白玩儿。 所以一定要把工钱再往上提一提,将优势保持住,这样才不枉费俺们抛家舍业付出的辛苦。” “言之有理!那俺这就找刘青山去,让他给俺们涨工资。”葛桂兰说罢抬腿就走,对于这种事情她不会耽搁片刻。 刘青山当然不会同意为季家人涨工资,赶他们走还来不及呢,就更别说涨工钱了。他的抵触行为自然又遭到了老丈母娘的猛烈炮轰。 葛桂兰立即攀比道:“你舍不给俺们这些玩命卖力的涨工钱,却舍得花钱白养着那个姓单的老娘们,你居心何在呀? 要不这么着吧,你不给俺涨工钱也行,那你就把姓单的给辞了,让俺来替她那一摊。俺一身兼二职,什么都不耽误,然后你给俺开双份工钱,怎么样?” “你替得着人家吗?你是会计吗?你会报表吗?”刘青山瞪着丈母娘,被气得打了一个嗝,又放了一个屁。 葛桂兰口中那个姓单的老娘们是刘青山特意聘请来的挂名会计,每个月只来一两次,坐会儿就走,这让她很是眼气。 这个单会计具体挂了多少家小私企刘青山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有单会计在,他的快餐公司就不用缴税,准确的说是不用缴太多的税。 从她手上每个月都会省下不少钱来,换了谁都得上赶着供养这位财神奶奶! “看着个女的就走不动道,连老娘们都不放过,你白养着她能捞着个啥?她能变成个地瓜土豆的让你啃上一口……”葛桂兰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胡乱骂着三女婿。 刘青山宁可挨骂也不会跟季家人说出这其中的实情。尤其是丈母娘,一旦让她知道这里的猫腻就更了不得,她准保会逮谁跟谁吹,用不了两天就得把这事给捅得满世界都知道。 在一阵大骂后葛桂兰才想起来要跟女婿讲讲道理,于是又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刘青山的屁股后面絮絮叨叨了大半天。 “你想啊,俺们要是不来这的话,在家那边也能挣到这么多的钱哪。工资是一定要涨的,要不然俺们抛家舍业的大老远跑这来折腾,图个啥哩?”可任凭她怎么白话,刘青山就是软硬不吃。 趁着丈母娘一个没注意刘青山就跑回家去,他要再次跟秋月摊牌,并欲说服她支持自己。 “你们家人给我惹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我都没说什么。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让我给他们涨工资,这不是开玩笑嘛!所以……” “所以你又要把他们给踢出局,给轰回老家去?”秋月已经猜到了刘青山想要说什么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是准备来次彻底的大换血。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我这一边,一定要支持我。 否则咱们这个买卖真的就要毁在你家人的手上,你不想咱们的二十多万块钱就这么打水漂吧!” “当然不想了,不过你说要进行大换血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咱们的生意啊?” 秋月的态度似乎正在向青山这方面倾斜。刘青山很有把握的说道:“不会的,我的预案都拟定好了,什么都不会耽误的,一切正常营运。” 秋月眨了眨眼睛,然后很认真的对青山说:“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准备的,我也好给你参谋一下,看看可行不。” 看来媳妇这次终于要和自己穿一条裤子了,刘青山很激动,他马上就全盘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部署。 等刘青山全都交待完毕,秋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她挖苦道:“刘青山,可真是难为你了!为了对付自己媳妇的娘家人你竟然这么煞费苦心,又是计划又是部署的,你一定是费了不少的脑细胞吧!” “啊?”刘青山直眼儿了,原来又上了媳妇的当,现在想吃后悔药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你咋就这么独呢?但凡是稍微有点好事就搂着捂着的,一定要自己都给占上,一点也不知道跟别人分享,连亲戚家你都不给留机会。 我们家人为了你的买卖操了多少心、挨了多少累暂且不说,每次因为你挑刺干架后,他们即便是再难心也没给你撂过挑子呀,真是枉费了咱们家人对你的一片心意。还是那句话,你气量小,又独又不认亲!”秋月边说边哭,一副后悔嫁错了人的委屈相。 刘青山被气得真揪自己的头发,“你咋跟你妈一样蛮不讲理呀!再说这跟独不独认不认亲有什么关系?我这是在为咱们的未来着想,在为咱们以后的日子打算。 生意管理不好就要亏本,就要赔钱!真要是赔了钱我们还拿什么买房子,拿什么来养活孩子?到时候要是连买奶粉的钱都拿不出来,你就算是哭死也没用啊!” 秋月边哭边还嘴道:“你才哭死呢!明知道我就要快生孩子了,你还这么刺激我,一看你就是没安好心眼子!” 第106章 祸起萧墙 05 “我就是没安好心眼子了,怎么地!你就在这哭吧!”刘青山气哄哄地转身去穿回外套,“这次不管你怎么哭怎么闹都没用,这是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我意已决!而且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和你商量工作上的事了,更由不得你来搅和!” 秋月忽然停止了抽泣,将眼泪擦了擦后直视着老公的眼睛。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把我们家人给撵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我,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跳楼!”她以一副说到做到的坚毅神情威慑着刘青山。 “那你去跳吧!我给你喊加油!” “你,这可是你说的,有种你就别后悔!”秋月说完咬着嘴唇就去开窗户。 刘青山笑嘻嘻地将一把椅子搬到了窗台旁,并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秋月二话没说,在刘青山的注视之下蹬着椅子就坐到了窗台上,并把一条腿也甩到了窗外。 刘青山没想到媳妇挺着个大肚子身手还是这样的麻利,正等着看她怎么有脸下这个台阶时,却见秋月用手扒着窗框把上半身都已经探到窗外,这个姿势如果稍微控制不好平衡的话,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刘青山当时就被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好悬没哭出声来。 他一把就死死地抱住了秋月的身体,因为怕吓着秋月,只能一边往回拉一边低声说道:“姑奶奶,你疯啦!赶快下来吧!咱们有话好说,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议什么议,再也不许议!”秋月下来后心脏突突乱跳,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其实她也被吓得不轻,眩晕症又犯了。 “是!是!是!”刘青山浑身冒着冷汗的应着,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刚才要跳下楼的不是秋月而是他自己。 肚子里的屎尿确实是被吓得就要憋不往了,刘青山在把秋月安顿到床上躺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厕所。 “作什么妖呢?大冬天的开什么窗户呀?”赵红梅听到这屋里的动静就过来查看,却发现窗户是开着的,她一面关窗户一面将小两口数落了一通。 其实秋月也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对,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就给他们打电话,想告诉他们不要再瞎胡闹了。 她在电话里对父母说道:“你们不用出力只是动动嘴就有钱拿,上哪去找这种好事,这不比你们以前在饭店里给人起早贪黑挨苦受累的干活强多啦! 我求求你们,涨工钱的事就别再提了,大不了让青山在年底的时候给你们送个大红包,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涨工钱是他应给的,送红包是看他的脸色讨赏,这能一样么!”葛桂兰被秋月的话气个够呛,“俺说俺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呢,胳膊肘向外拐没够是不是?俺们是你的亲爹妈,你有多少岁俺们就跟你认识了多少年,他刘青山才跟你认识多长时间哪?你这么维护他,不怕寒了俺们老两口的心?俺问你,是不是刘青山又向你打小报告了?” 秋月不想寒了父母的心,就承认了是青山跟她打的小报告。 不仅如此,她还把刘青山跟她说的话全都供了出来,其中也包括了所谓的换血计划。但她就是没提自己要跳楼的事,怕母亲为她担心。 听着女儿一五一十点滴没漏的详细说了一遍之后,葛桂兰神色黯然的放下了电话,又对季卫国学了一遍。 她嘴角抽搐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含在了眼圈里。“卖力不讨好,可怜俺们当老人的一片心啦!”伴随着几滴泪水落下,她以一副悲伤的神情仰面向天道:“在这世上还有像俺们这样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吗?把全身心都奉献出来,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女婿的事业当中去,有吗?” “除了俺们还能有谁会这么做!除非他缺了心眼儿,这个傻女婿身在福中不知福哩!” 季卫国配合着老婆子的情绪,就差用二胡拉一段《二泉映月》来营造气氛。 “唉!算啦算啦!哀莫大于心死,俺们大不了不给他干了!”葛桂兰精神萎靡的说道。 “嗯!”季卫国一边点着头一边向门口悄悄地挪移着步伐,仿佛要躲避什么即将到来的危险。 他刚一关上房门,就听见里面骤然响起激烈的砸东西声,同时伴随着老伴高八度的咒骂与哀号。 “好险!”季卫国长吁一口气,用手背抹了一下脑门上微微渗出来的冷汗。 葛桂兰很想把这里的东西全都给砸烂,最好是把房子也一把火给点着了,好让刘青山赔个屁眼朝天的永远也开不成买卖,唯有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气。 不过这次她竟然显出了少有的理性一面,在平息了怒火之后她想了想,忽然又笑了起来,自语道:“小兔崽子,老娘不发威就当俺是病猫,这回让你知道知道俺的厉害!” 她准备跟三女婿玩点儿有技术含量的游戏。于是,一个流着脓冒着泡窜着热乎气的坏主意新鲜出炉。 季卫国两口子在晚上将山城来的员工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告诉他们将要面临的危险境地。大家立马炸了锅,纷纷谴责刘老板的卑劣行径。 “人家是吃饱了骂厨子,你家女婿可倒好,他是挣足了银子就撵厨子,典型的忘恩负义那伙的!招了个这么没良心的人当女婿,你们老季家点子可够背的!” 大厨一边骂着一边转弄着手里的香烟,等他再把烟叼到嘴里时却烫到了舌头,原来是被气得将烟头拿反了,把他给疼得龇牙咧嘴的直淌眼泪。 “俺们得给刘青山弄点颜色,让他明白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翁!” 在葛桂兰的煽动之下,众人群情激奋的就要造反。大厨发出了倡议,说:“要不然咱们闹罢工,给他来个撂挑子。” 葛桂兰再次把嘴给撇向后脑勺。“那太直白了,没意思,一点也不含蓄,而且还容易被外人给抢了位置。俺们这次就以警告为主,应该是那种平地一声雷的感觉,炸他个七荤八素的。” “怎么个炸法?”众人不由得一惊,因为葛桂兰这个疯婆子平时的口头语就是要把谁谁家的楼给炸平铲平,难不成她要来真的? “咱们该干嘛还干嘛,所有的活都正常干,就是在做菜的时候可以随便发挥一下。” “怎么随便发挥啊?”众人不些不解。 “俺说你们这帮人,平时不读书不看报的,脑筋太慢了!俺跟你们真是没办法正常交流,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葛桂兰急得直拍巴掌。 “发挥嘛,就是在这个菜里多放盐,在那个菜里不放盐。或是把这个菜大火候多烧一会,再把那个菜在锅里扒拉两下就出勺。” “那菜能熟吗?生着给人吃,不就成了喂牲口啦!”有人笑着说道。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到时候他要是问起来,咱们就说犯了小人,没心情好好做菜,给他来个干气猴!” 葛桂兰说完就嘎嘎地笑起来,她好象已经看到了女婿被气得要吐血的模样。 看着葛桂兰阴险的笑着,大家不禁感叹:这个女人发起狠来真是灭绝人性啊!季卫国并没有阻止老伴的行为,他想老婆子这么干是对的,应该给三女婿一个大大的教训。 “既然俺们涨不了工钱还要面临下岗,那就干脆下死手。俺得不着的东西谁特玛也别想弄着,哪怕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买卖也得给它搅黄咯!”他在心里恨恨的说道。 刘青山又做噩梦了。梦境中他坐在一个房子里,季家那几头烂蒜在窗外冲着他笑,笑过后就把门和窗户给拆走了,接下来还要扒砖卸瓦,他随即惊醒。 梦到季家人本身就是厄运的象征,再梦到拆房子,这是凶上加凶的征兆啊! 早晨醒来后他看了看秋月,一切正常,没有犯眩晕,也没呕吐,吃喝也都没问题。 走在上班的路上,一切正常,交通顺畅,没有拥堵,没有事故,安全抵达目的地。 到了单位后,一切正常,各司其职各就其位,没有耍滑偷懒的,也没有挑刺立棍的。 尽管如此,刘青山仍是没敢松懈,面对几位负责送餐的计时工他是交待又交待,叮嘱又叮嘱。 即使这些人都是本地的,而且是两人一组的互相盯防,但他还是对这几个人有些放心不下,是那个梦吓着他了。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前,一切都很正常,出奇的正常! 虽然平安的度过了半天的时间,但这一天仍注定要成为刘青山生命轨迹中最为黑暗的一天之一。 他如一艘没有折好的希望纸船,于现实河流之上飘荡几下后就在水中散了花。 命运的波折从此便将这张湿淋淋的废纸传送到另一条阴沟里,那里淤泥夹岸,垃圾如萍,臭气冲天。 可怜的刘青山,他将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挣扎于这条名为「痛苦」的沟渠之中。 当墙上挂钟的指针到达十一点五十分的刻度时,向刘青山发起总攻的号角便准时吹响。 他的手机与办公室的电话瞬时就被打爆,满负荷的工作使他的手机持续的升温,最终变成了烫手的烤地瓜。刘青山被淹没在客户的骂潮之中,一点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脾气好点的客户让他亲自带二斤盐过去,脾气不好的直接就问候了他的八辈祖宗。 菜品非生即糊、非咸即淡,今天的投诉主题热点特别散乱,但大部分的客户在骂完之后就是一个要求——把快餐领回去重做。 刘青山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别现象,但是在接到第五份投诉时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整体出了问题,而且还是致命的问题。 他现在对客户能做能说的就是两个关键词:免单,赔款。具体来说就是今天中午的快餐他是不会领回去的,当然也是不会收钱的。 另外他向所有的投诉客户做出承诺,第二天就会给每位用餐者送去二十块钱,其中十块钱是大家今天另谋他食而产生的费用,还有十块钱就算是作为赔偿。 直到下午一点多钟,刘青山的手机和电话总算是消停下来。 他迅速做出了一个统计,在他这里订餐的客户只有两家没有进行投诉,总共五十四人,正好一副扑克牌。 而他们预定的都是素菜类,包括凉拌木耳、溜豆腐、鱼香茄条,还有干烧豆角。看来还是食素的人有福,没被这帮贼人给算计着! “你们成心玩我是不是?你们有种,真有种!”刘青山撂下这句话后踹门而出,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季老板,你说他会不会是招兵买马去了,俺们这次怕是真的要集体下岗哩!”大厨心情忐忑。 而季卫国在此时则表现出了沉着与骁勇的一面,他对大厨道:“不管他!要是真领来什么人接替俺们,那俺们就跟他干,都给他干跑了!最好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他就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哩。” 到了晚上六点钟左右,刘青山给季卫国打去了电话,他嗓子冒烟的对老丈人喊道:“有人一会儿要去查封公司,你们赶紧把公司里所有的食材和容器都给清空拉走,然后把大门都给锁上,你们也不要在公司呆着了,所有人马上都躲出来,要快!具体情况咱们见面再说。” 季卫国不禁呵呵一乐,慢悠悠地说道:“不用跟俺玩这个,俺懂!你这叫调虎离山。你想把俺们都给骗出去,然后你就带着一帮新人马把窝给占上,对不对?”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一定要听我的,总之要快!” “听你的?听你的才怪哩!”季卫国放下电话把大家都叫了过来,说道:“刘青山可能是要带人过来占山头了,俺们得准备好。” 于是这帮人抄着笊篱拎着炒勺摆好阵形准备与前来「换防」的人进行交战,然而想象中的敌人没出现,却等来了一大堆身穿制服的人。 刘青山的「佳滋味」营养快餐公司被查封了,卫生局,工商局,质监局、食药监局,还有公安的人挤满了快餐公司的楼上楼下,现场的员式都被控制起来,关进了一个屋里。 葛桂兰仗着自己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有「精神病史」的老女人,就要跟这些「入侵者」玩横的,却被老伴给摁住了。 季卫国警告道:“别多事!穿制服的人俺们都惹不起,等刘青山来了再说。” 第107章 祸起萧墙 06 “等他?嘿!属这小子最特玛的丧心病狂,为了赶俺们走居然找人把自己的买卖给封了,下手是真狠哪! 你说咱们这就是内部矛盾问题,他偏得去找外援请救兵! 到了怎么样?内部矛盾变成了内外矛盾。这下可好,看样子非得闹个关张大吉不可,弄的谁也得不着利见不到好。”葛桂兰双手插袖蹲在地上嘀咕着。 季卫国仗着胆子去进行交涉,问看在门口的人,自己啥时可以走。 一名穿制服的男子回道:“还想走?往哪走!你们快餐公司的饭菜致使五十多人食物中毒,现在还都在医院里抢救着呢!真要是闹出人命官司来,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季卫国闻听此言大惊失色,他哆哆嗦嗦返回到老伴身边小声问道:“你咋回事,俺们不是说好了就给刘青山一个教训嘛,你咋还让他们往饭菜里下毒了呢?这要是摊上人命官司可咋整哩!” 葛桂兰也是吓得五官挪位,“你可别胡说啊,俺啥时下毒了?俺就是再糊涂再不靠谱也不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呀!” 而此时刘青山正打着车赶来,他的心头如被鼓槌狂击重敲。 老丈人不信他的话,要耽误大事!在十多分钟前他忽然接到了小郑打来的电话,这位五百块钱就被拿下的年轻人成了他的卧底。 小郑对他说:“不好了,出大事了!我刚刚得着一个信儿,联合执法调查组正在向你们公司去呢,我叔叔也去了,他们要查封你的公司,可能还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青山忙说怎么会,我也没干什么呀!小郑说:“今天下午防控中心接到报告,说在多家医院里接诊了许多出现食物中毒症状的病人,经查都是吃了你们公司的快餐,总共能有五十多人,这是属于大规模的群体性食物中毒事件。你赶快想办法吧,否则弄不好就要倒大霉。” “那我应该怎么办?”刘青山慌了手脚。 “我哪知道啊!要不这样,你先把所有的食材和容器全都给转移清空,赶快出去躲躲吧。”小郑也就只能帮刘青山到这一步了。 在刘青山的公司里,张哥和郑哥从刘青山的身边经过了很多次,却都没理他,就像从来都不曾认识他一样。 张哥也很忙,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接了五六个电话,他几乎每次都会跟对方说:“不要着急,别慌,有你张哥在呢,天塌不了!咱们见面再细唠!” 刘青山终于逮到个机会,一把拽住了张哥。张哥仍是不急不慢的笑着,对他说道:“不要着急,别慌,有你张哥在呢,天塌不了!咱们哪天再细唠!” 几名办案人员对刘青山进行了询问,并告之此次行动的成因:今天各大医院收治了一些病人,他们的临床表现都是典型的食物中毒症状。 经调查,他们都是吃了你们快餐公司提供的饭菜才中毒的,铁证如山,这下你算是摊上大事了! 最终引发食物中毒的原因被查了出来,是豆角没熟的缘故造成的。 更要命的是检查人员还在冷柜里发现了来路不明的病死猪肉,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才是重头戏! 不用说,这又是那个天才的秧子季秋天所为。 季卫国急忙向儿子暗示:就说这都是刘青山让他买的。刘青山稀里糊涂的被推向了前沿阵地,鲁二赖则先他一步「中弹身亡」。 公司被关停的第四天,身陷囹圄的刘青山精神与肉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就在此时张哥出面了,他告诉刘青山的家人,如果想摆平此事就得找硬人儿,而他就认识很多硬人儿。 但现在此事已经闹大了,只有市局主管卫生防疫的一把手才能摆平,不过他要价很高,高得就连张哥自己也承认太离谱了。 经过喊价还价,刘青山需要拿出四十万元来摆平此事,否则他面临的不仅是重罚,更要陷于多年的牢狱之灾。 赵红梅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四十万啊!青云那边官司缠身,青山这又……哎!这可如何是好!” 刘翰林攥着拳头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说道:“青山那是活该,害人终将害己,他必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钱我们不拿,就让他坐牢去好了!” “你说的不是气话吗!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都跟他没关系,不都是秋月她爸妈闹的吗!” 赵红梅愁坏了,这次她当着秋月的面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再考虑儿媳所谓的感受。 “还有那个局长,太黑了!张嘴就要五十万,朴勇哲出面砍了价还得四十万,这个坎儿怎么过呀!” “要多少钱都得想办法给啊,要不然能怎么办?”秋月站在一旁胆怯怯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尽管祸事都是由她的家人惹出来的,但她该说的话还是得要说出来。 “总之破财消灾息事宁人吧,让大哥和大嫂再跑跑这事,只要青山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说的轻巧,这是跑跑那么简单吗?平白无故给我们惹下无妄之灾,你爹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有没有把你当成亲姑娘啊?” 赵红梅不禁动了气,可她看到秋月捧着肚子的样子马上又冷静下来,对儿媳说道:“我是对事,不是对你!” 经过李丹和朴勇哲的再次打点之后,刘家最终还是以四十万元来结了此事,只不过其中的十万块变成了用来支付送医者的赔偿款。 也就是说,刘家又省下了十万块钱的费用。但「佳滋味」营养快餐公司已经被查封取缔,不可能再干下去了。 秋月挺着大肚子按照账本出去收了一圈的账,能要回来的钱少得可怜。 除了家人以外,她给员工们结过账后就只剩下了百十来块钱,这引起了她的父母和二哥的强烈不满。 “你有没有脑子啊?有钱不先给家里人,反倒成全外人,你特玛是不是有病啊!”葛桂兰对着三女儿破口大骂。 秋月捂着脑袋受着夹板气,却又无从发泄。刘青山的买卖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尽管她此时仍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但是来自两方面的压力足以令她苦不堪言。 而且老公现在还在局子里,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都不知道,她现在除了一阵阵的迷糊别无它感。 张哥早晨起来去上班,却在单位门口遇到了季卫国和葛桂兰,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候了一个多小时。 两个人鬼鬼崇崇地把张哥拉到了一个角落里,季秋天正躲在那里背风呢。张哥警惕的看着这三个人,怀疑他们是为了刘青山来向自己报仇血恨的。 季卫国神秘兮兮地跟张哥说道:“刘青山他搞成什么样跟俺们没关系,俺们之间该处还得处!俺现在就想再求您一件小事。” “什么事?”张哥紧绷着防御的神经,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的状况。 葛桂兰立即对张哥说道:“刘家给的好处费你不也是收了么,整整四十万哩。那什么,你只当那钱里有一部分是俺们出的,不如就顺带着再帮俺们一个忙,帮俺的儿子在你这里谋个差使,如何?” 张哥不禁惊恐地望着这一家人,心想:“这一家都特玛是什么人哪!” 金钱的力量是伟大而万能的,四十万块钱一过手刘青山就被放回了家。 但是重获自由的刘青山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心已经被自己的思维所禁锢。 所有关于财富的梦想,或者说是关于一切的梦想,都伴随着昨日的光阴如烟雾般飘渺着飞逝而去,曾经以为就要垂手可得的荣华生活现在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 自慰没有用处,曾经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如今都化作了自责,折磨着他的大脑,煎熬着他的心灵,占据着他的思想,而这些痛苦都源于他没有自知之明。 刘青山神形憔悴,他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可眼睛里却噙着泪。 他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以及嘴角破裂的火泡,在一声轻叹后歪着头对季秋月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应该是特别的满意,对吧!我在工厂干得好好的,你妈来了,轻轻松松作了一通,结果我就丢了工作,砸了饭碗。 我的快餐公司办得好好的,你们全家就来了,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结果公司就黄了,还害得我们家倾家荡产。 兑这个公司花了二十多万,赔款平事又花了四十万。连亏带赔呀,六十多万就没了,没了!”他越说越没力气,最后的两个字只看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季秋月哭丧个脸,想上前安慰一下老公,就把手伸了过去,轻抚着青山的头发。 然而却惊恐的发现,只是几天的功夫刘青山的头发根处就几乎全都变成了灰白色。 秋月的心头霎时就如遭受到了电击一般,痛得她差点没晕过去。她的手颤抖了,泪水夺眶而出。 刘青山突然挥臂拨开了秋月的手,他忽地站起身来,二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全没了!六十万哪,全都特玛的没啦!” 然后又垂头丧气地慢慢蹲了下去,捂着脸嚎啕大哭着。他一边呜呜哭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叨咕着:“我对不起家里呀!我赔光了爸妈的养老钱,又搭上了大哥大嫂的钱,我还有脸活个什么劲儿呀?” “你别这样,我,我也……”秋月想劝劝老公,又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却如鲠在喉,她忍了忍,可最终还是跟着青山一起抹起了眼泪。 “你什么你!”刘青山猛地起身揪住秋月的衣领,厉声而斥。 秋月吓得一激灵,瞬间呆住。“滚你玛X的!”青山一声大吼,他想抬手给秋月一个大嘴巴,但把手在秋月的面前扬了扬后却没打下去,转而一把将她给推向一边。 秋月惊叫着踉踉跄跄摔向墙壁,本能地侧过身体用双手护住了肚子。 「砰」的一下,她的右肩重重撞在了墙上。「哇」的一声,季秋月如排山倒海般哭了出来,并顺着墙壁瘫坐在了地上。 刘青山一句话也不说,在屋里东一下西一下划拉着,将季秋月的几件衣物胡乱塞到了一个行李箱里,顺手就扔到了门边。 秋月仍是坐在地上哭着,刘青山毫不怜惜的对她骂道:“要哭滚外面哭去!滚,赶紧滚!别再回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此时的他将全部的怨气都撒在了老婆的身上,就如疯了一样要赶秋月走。 “败家孩子,你作死呢!”刘翰林和赵红梅刚上到缓步台就听到了秋月的哭声,他们急忙冲了进来,一个噼里啪啦地把刘青山给打到了旁边,一个去安慰着秋月并将她给搀扶起来。 刘青山扯着嘶哑的嗓音叫喊道:“你们疯啦!打我干啥?从今天起她就不是你们的儿媳妇了,别管她,赶紧让她滚蛋!” 赵红梅冲着刘青山骂道:“你个死孩子,你才疯了呢!你作什么妖,还嫌家里事少是怎么着?秋月眼见就要生了,你让她大个肚子滚哪去?要滚你滚!” 刘翰林抡圆胳膊给了小儿子一个响亮亮的大嘴巴,这一下不仅把青山给打傻了,就连秋月也给震呆了,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自己种下的恶因,结不出善果来就不要赖别人。你把什么都归罪于人家身上,你自己就一点错误也没有吗? 你自己一点责任也不承担吗?即便是秋月的家人做得不对,你也不能迁怒于她。她是她,她家人是她家人,你不要搞诛连九族一刀切的事情。” 刘翰林盛怒之下浑身颤抖,这些指责的话他原本是不想说的。 在闭上眼睛稍缓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又对着儿子和儿媳说道:“以后你们照样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了,都听到没有!” 刘青山捂着脸蛋子下楼了,他生着闷气在楼下徘徊着,仿佛一只受到了攻击且寻不着出路的丧家之犬。 “青山!秋月晕过去了!快上来!”赵红梅突然打开窗户对着楼下喊道…… 刘翰林希望家里人都把快餐公司这档子事尽快给忘掉,但是季家人却要偏偏再次提起。他们想通过电话向刘家索要当月的工钱,结果可想而知。 第108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1 自认为有理的葛桂兰当即翻了脸,她对赵红梅吼道:“你当俺们愿意来哪,俺们家人因为你儿子的事业连家都不顾了,大老远跑来为你儿子效力,替你儿子卖命,临了却一点好处也没捞着,你说俺们亏不亏呀! 你儿子的公司黄了怨不了俺们,只能怪他没有那福分,没有那造化,天生的就是一个穷鬼命!可怜俺的闺女哟,咋就跟着你儿子哩,吃苦受罪咯——” “我们家给秋月吃什么苦受什么罪了?你讲清楚了!”媳妇的娘家妈信口雌黄倒打一耙,赵红梅被气得咬牙切齿。 葛桂兰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她曰曰着:“吃没吃苦受没受罪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说俺家闺女到你家享着啥福哩?当初你们家刘青山要办这个败家的快餐公司,俺就说别办别办! 那公司可不是随随便便谁就能干了的,得有大能耐的人才能干得,比如就像俺家侄子那样的人才。 可他就是不听,非得要拧着来。要是依着俺的想法,找个国营的工厂当个工人,那多保靠多牛逼!稳稳当当的,也不至于倒这血霉不是?” 她始终认为在国营的工厂里上班是最光荣最有面子最保险的,并且也是最正确最伟大最光荣的,而这份无上的荣光更是一般的小私营业主们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算了算了,其它的事情咱们先不提。你家秋月又晕倒了,我家青山也是被气得神智不清的,我跟老刘已经忙不开了。如果你还有心,就过来帮帮忙,帮着在医院照顾照顾你女儿。”赵红梅希望亲家母能够表现得正常一点,好给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不过正如她所料,这些话都是白说,因为葛桂兰根本就没有照看自己女儿的想法。 “人是在你家病倒的,你家就得全包了,这事跟俺没有半点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你特玛要是侍候不好俺女儿的话,到时候俺可跟你没完!楼给你家炸平!” 除了连说「岂有此理」之外,赵红梅什么词儿都想不起来。 跟亲家母这种人完全就没法正常交流,她后悔就不应该跟秋月妈提起这个事儿。 刘青山躺在床上两天两夜没挪过窝,水米未进,厕所也没去过。 刘翰林夫妻俩又要照看医院里的季秋月,又要提防着刘青山想不开闹轻生,忙得是焦头烂额。 他们有心找李丹过来帮忙,可是一想还是算了,因为青云那边现在也正是不好过的时候。 刘翰林坐在青山的身边,也不管儿子听没听他说话,便自顾的絮叨着。 “你说你躺床上多长时间了,决解了什么问题?你不吃不喝的不要紧,但是怎么着也得上趟厕所呀!要是憋坏了身体上的零件,多不值当啊!” 刘青山仍是一动未动,没有半点的反应。 看着儿子跟个死人似的,刘翰林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发脾气加以训斥,而是学着老伴儿的口吻说道:“就因为这么点事儿,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不值得。你以前在厂办当主任的时候不是最能帮别人收拾烂摊子么,给人和稀泥的能耐也不小! 现在轮到给自己擦屁股了,怎么就怂了呢?生意失败了不要紧,咱们可以重头再来嘛! 更重要的是咱们得及时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这些东西没人能教你,也是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等以后你就知道了,你所经历的,才是你收获的最大财富。” “能买来,这是我花了六十万买来的!”刘青山终于说了句话。 “做生意哪有没赔过钱的?不要太往心里去,不要只在钱上打转转,人的身心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我和你妈每月还有不少的退休金呢!凡事往开了想,往远了看,不是有这么句话吗——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刘翰林似乎没把赔钱当回事,哈哈一笑。 秋月没事了,胎儿也没有问题,刘家老两口不禁长出一口气。 赵红梅曾一度累犯了病,还好有香君及时赶来帮忙,这才撑过了最难熬的几天。 其实乔香君是准备来照看刘青山的,在得知出了事后她异常担心,马上意识到刘青山的心里肯定迈不过这个坎儿,弄不好就可能有轻生的危险。 要不是因为青山的妈妈也病倒了,她才不会去医院里打替班。说到底,也是不得已去伺候秋月的。 要不是青山娶了秋月,也就不会招惹来那么缺德的一大家子,自然也就不会引出这么大的事。 香君心里有怨气,脸上当然也就不会有好颜色,虽然一连几天都在尽心尽力地照看秋月,但脸却是一直板着的。 好在秋月现在正是理亏的时候,也没脸跟香君较劲。一个不想领情,一个不想买好,两个人处了几天竟也是相安无事。 被公公婆婆从医院接回家的秋月却没法休息了,因为刘青山依旧霸占着整张床,就是不给她让地方。 秋月只能背靠着墙壁,眼巴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刘青山。那神情,就像是只被狗子占了地盘的小野猫一样,委屈又无奈。 赵红梅现在可没有刘翰林那样的好脾气,她拿起一条湿毛巾就往儿子的身上抡去,边抽打着边呵斥道:“家里面的钱都被你败光了我和你爸说你一句了么?怨你一句了么?你整天拿这张臭脸摆出这付臭德性是给谁看呢! 我们当老人的容易么?既要承受经济损失的压力还要哄你这个宝贝儿子,是该你的啊! 你就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想没想过别人的感受?你这模样是想将你的爹妈置于何地?想将你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置于何地?” “调整心态,振作起来!不要忘了,你是个男人!”刘翰林也在一旁大声吆喝着,他现在对儿子除了鼓励的话没有一句怨言。 刘青山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是感恩?是愧疚?说不清楚。 他使劲地揉了揉鼻子,把外在的悲伤给憋到了心里。他若无其事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披上羽绒服晃晃悠悠地走下楼去。 在楼门口站了一下后,就信步来到了小区附近的运河旁。 他如一个老人般步履蹒跚着,只顺着运河堤岸走了一小会儿就觉得体力不支,便顺势坐到了地上。 眼前的景色萧瑟映目,毫无半点生机可言。空寂的河道上散发着落寞的气息,就如刘青山此时此刻的心情。 几只乌鸦不声不响飞过,落在一片枯草坪上,而距它们的不远处就有一棵枝桠光秃的老树,这幅景象加深了刘青山内心的凄凉。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天色渐暗才起身回家。其实他还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但是当他无意间一回头时,却发现了父亲就在不远处盯着他。老头正在寒风中打着哆嗦,想来是从他下楼时就一路跟过来的。 刘青山满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终于泪崩了。 豆子下火车后连家都没回,便急三火四赶过来看青山。这阵子他出差在外,没想到好哥们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进了门后豆子没跟秋月打招呼,甚至连正眼也没瞅上一眼。 他来的目的就是要劝说哥们赶紧跟秋月离婚,如果这么严重的事都能给忍下来,那么刘青山以后就有可能背上更大的包袱,遭遇更大的不幸。 然而在看到秋月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肚皮后,豆子又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孩子虽然还没出生,却已经对大家都形成了一种无法摆脱的制约因素。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帮刘青山的忙,以至于哥们一错再错,进而被秋月和她的娘家人给牢牢套住。 极愿为人师的豆子认为这件事是自己最大的人生污点,每每想起就觉得这辈子都对不起好哥们。 尽管朋友在百忙之中来看自己,可刘青山依旧还是沉默不语,目光呆滞的他脑子里面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实在不行就把香君喊过来吧!”这是豆子临走时留下的主意。 赵红梅一阵苦笑,其实香君早就来看过了,还是带着老韩一起来的。 可那时刘青山躺在床上像个植物人一样,对什么都没反应,仿佛一心求死。 元旦到了,刘青山还是没能摆脱心中的阴影。过春节了,刘青山依旧徘徊在痛苦之中。 他就这样半死不活的混着日子,喜庆、热闹、高兴,都与他沾不上边。 豆子和香君各自带着老婆老公来看过他很多次,可他就是一点笑模样也没有。 尤其是豆子和洪博,这两位自称能把死人给说活了的耍嘴皮子的高手。 纵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次都是把腮帮子给说僵了,把舌头给说抽筋了才罢兵而去。但刘青山还是保持着油盐不进的状态,照样无精打采地混他的日子。 刘青云期间也来看过几次弟弟,但他的暴脾气遇到了滚刀肉,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每次都是乘兴而来大骂而归。 本已焦灼的情绪无处释放,终是激起了他的愤怒,甚至有一次他还动手打了青山,但仍是没有半点的用处。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治愈他的心病吧!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时间是医治心灵痛苦的最佳良药。” 赵红梅提出了她的观点,希望大家都能够将心态放平缓些。 不过她和老伴很快就又着急了,他们不是为小儿子着急,而是在为秋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急。 原以为秋月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遭受到那么多的刺激,保不准会流产早产什么的。 但是掐着日子算起来,秋月的的预产期早就过了,仍是没有动静。 刘家人这下都毛了,秋月怀的这个孩子非但没早出来,反而成了钉子户,这可如何是好。 李丹带着秋月去妇婴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最终敲定以剖腹产的方式来拔出这个小钉子户,并预约了手术的时间。 与此同时,季卫国和葛桂兰也在着急着,小敏和季秋天结婚也有一年了。 但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老两口几近抓狂。季卫国急得就差把儿媳的衣服掀起来,然后在她的肚皮上画个小人儿了。 葛桂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叨叨地对老伴说:“小敏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当然是生殖问题咯,她到现在都怀不上崽子,八成是肠子肚子尿道子跟别人都不一样,没准是只不会下蛋的瘟鸡!”葛桂兰压低了声音,尽管屋里屋外并没有其他人。 “光在这猜没用,得让她去检查检查,能不能生医生说了算。”季卫国的心里也打起了鼓。 “你这人咋说话呢?自己儿媳妇能不能生咋是医生说了算呢?应该是咱儿子说了算,跟医生有啥关系!” 葛桂兰又犯病了,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要看就得去找个专家看,费用就让刘青山出了,谁让他还欠着俺们工钱呢!” “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季卫国点头拍板,对老婆子吩咐道:“你马上就给秋月打电话,让她想办法从青山那把钱给要回来。” “什么?小敏要检查!查什么?”秋月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吓了下跳,还以为二嫂出了什么事情。 当她听说只是检查不孕的事情后便放下心来,“这种事你们先不要着急,我不也是结婚后很长时间才怀孕的嘛。”她没好意思说安全套的事情。 葛桂兰不管女儿说什么,张嘴就变着法的开始要钱了。“你们元旦没回来,春节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教敬教敬老人!” “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你让我怎么回去?再说这边的家底都已经给赔光了,你让我现在拿什么教敬你们?” “买卖赔了就有理啦?连点表示也没有,这是当儿女对老人的态度吗?再说俺们现在着急给小敏看病,你这当小姑子的也应该给拿点吧,就当是帮着家里减轻负担了,行不?就当是娘求你哩!”葛桂兰耍起了无赖。 “不就是检查一下吗,能用多少钱哪?”秋月不知不觉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钱!什么钱?钱又怎么啦?”刘青山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现在作了病,听不得「钱」字,哪怕是「重前」、「以前」、「钳子」,这些字眼都会把他给刺激得心惊肉跳。 秋月急忙长话短说,告诉母亲自己这几天就要去医院做剖腹产手术,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然后就撂了电话。 “秋月要去做剖腹产啦!”葛桂兰马上向季卫国通报了情况。 第109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2 大嫂李丹这几天几乎是全负荷运转,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安排弟媳生孩子的事上。 她通过关系给秋月找了一名最好的操刀大夫,两千块的红包提前就递了过去。 而这位大夫也没见外,直接就说这些钱不够,麻醉师和护士都要打点到才行,否则保不准谁就会让大人孩子吃个闷亏。 “没问题!”李丹非常爽快,马上又追加了三千块,并让大夫帮忙将钱安排下去。 大夫收下钱后很办事,甚至在人满为患的情况下给秋月准备出了一个单人套间的病房。当然,价格也不是一般的贵。 这天晚上李丹把刘青山叫了出来,带着他来到一个酒吧。 在一片喧嚣之中李丹开了口:“小弟呀,有件事不得不跟你说了。”她微笑着。刘青山没吱声,他现在什么事也装不进心里,只是闷头大口喝着啤酒。 “你大哥的公司也彻底倒闭黄铺了!”李丹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刘青山一惊,猛地打了一个嗝。他惊讶的看着大嫂,可大嫂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微笑着。 刘青云是技术出身,又过于耿直,以他的性格真不适合商业战场的生存法则。 因为他的手里有一个省里的长期调研项目,在别人的眼里就成了块肥肉。 之前有个市里领导的亲属曾多次找过他,想要入干股,刘青云没同意,更没把他们给放在眼里。 于是这帮人就给刘青云挖了一个坑,并成功的把他给推下去了。 之后他们又联络了省里主管这一块的领导,并挖走了他的项目经理,然而人家就欢天喜地另搭台子唱戏去了。 虽然经过上下打点免除了官司之患,但公司的主要业务乃至部门主管都已经被对手给撬走,刘青云陷入灾难之中。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心灰意冷的他索性来个退一步海阔天空,虽说最后手里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钱,倒也落得个全身而退。 “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爸妈知道这事吗?”刘青山紧张的问大嫂。 “你哥的状态有点像你这模样,正等着我去安慰呢!爸妈他们只是知道出事了,但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免得他们担惊受怕的。 说实话,我就要扛不住了,既要忙自己公司的那一摊,又要带孩子,还要帮着你大哥收尾。对了,还得替你跑前跑后的给秋月按排手术的事情,我眼看就要累挺过去啦!”李丹笑着说道,但是谁也看不出来那是苦笑。 刘青山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难道我们刘家就这么倒霉吗? 李丹一口气干了一杯啤酒,说道:“我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跟你说一声,有些事情我已经替你做得差不多了,而你也该醒一醒,把剩下的事情自己去完成吧。 那是你应尽的义务,不要再让我分心了,也不要再让爸妈担心了,更不能让秋月再揪心了,懂吗?” “哦!”刘青山恍惚地点了点头。 “还有啊,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里面的人。你看来这里的人都说说笑笑的,难道说他们都是顺风顺水没有忧虑的人吗?”刘青山看着大嫂,似乎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翻篇儿吧!无论是高兴的事还是难过的事,它总有过去的时候。但是日子,我们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呀!更不要把你的压力转嫁给别人,尤其是秋月,知道吗?” 李丹语重心长的劝导着青山,希望弟弟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她的这一套操作效果很显著,目的达到了。 赵红梅嘱咐小儿子道:“明天秋月就要做手术了,我已经给她的爸妈打了电话。如果他们要是来了的话你可千万别惹事生非啊! 我们当老人的不便与秋月的父母计较,以后少往来也就是了。 但是你不同,对于你而言,秋月的爹妈还是你的岳父岳母,是长辈。 所以无论他们做得如何的不对,你还是要尽可能地让着他们,尊重他们,看在秋月的面子上还得管他们叫声爸妈,听到没!” 这么苦口婆心的跟儿子唠叨,赵红梅主要还是为了秋月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考虑。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孙的事情比天大。 葛桂兰带着秋菊急匆匆地从山城赶来,等到达医院时秋月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紧赶慢赶也没赶上,都怪那个小敏!她特玛的就是专门来方俺们家滴!”葛桂兰这样向刘家人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她生这么大的气全赖是小敏惹的祸。早晨起来后葛桂兰就要求儿媳妇跟着她一起去省城,想顺道就把检查给做了。 可是小敏就是不同意,居然还说应该让秋天去检查一下,这不是摆明在怪罪儿子有不孕不育的毛病么。 “俺儿子是什么材料?那是军工科技,航天品质!他怎么会有毛病哩!能跟你一样啊,你是什么东西?豆腐渣工程,还特玛是臭豆腐渣做的……” 为这事葛桂兰把小敏骂了足有一个多钟头,直到解了气才肯罢休。结果只顾着过嘴瘾,却耽误了坐火车的时间,没办法只好改坐长途大巴。 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秋菊向妹夫打听道:“孩子的名字想好没?” “我爸早就给想好了,要是男孩就叫刘天琪,要是女孩就叫刘美瑶。”刘青山停止了来回的踱步。 “哟——怎么都是跟着你家老大孩子的名字啊,不是琪就是美的,咋不跟我们老大家孩子的名字呢,叫个什么苗的也好听呀!”葛桂兰又无事生非的开始挑理,但是没人搭理她。 孩子生出来了,准确的说是被取出来的。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说:“女孩,下午两点十分出生,八斤四两,五十八厘米。” “我老婆呢?”刘青山只看见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却没见着媳妇,不由心里发慌。 “产妇还没做完手术呢!”护士答道。“孩子都出来了,手术咋还没完!”刘青山心里更紧张了。 “开完刀你不得缝上啊!不得处理一会儿啊!”小护士给了刘青山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白胖白胖的小丫头就躺在刘青山的怀里,把他给美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呀!这就是个小生命啊!是我的女儿啊!我现在就是个正式的爸爸了!” 刘青山轻轻地托着这个可爱的小宝贝,不敢太用力,怕硌着孩子; 又不敢不用力,怕摔着孩子。他的双臂颤抖着,不知应该摆个什么样的姿势抱小婴儿最好。 心里美得一塌糊涂的他轻声对孩子说道:“刘美瑶,刘美瑶,你的名字就叫刘美瑶。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女儿,知道吗?”说着噘起嘴就要亲小婴儿的脸蛋儿。 “打住!”赵红梅赶紧轻声制止了儿子的举动。“这是刚出生的娃娃,亲不得!你先忍忍,过几天再说啊!”她说着就将一块红布包在了裹着孩子毛巾的外面,然后接过孩子。 “这是什么说法?”刘青山颇感失望。“孩子刚出生,皮儿还嫩着呢,主要是怕被刮了或是粘上细菌。”秋菊以过来人的身份为妹夫解说着。 赵红梅一边抱着婴儿一边由衷赞叹着:“哇!八斤四两,太胖乎了!你们看她不哭不闹的样子,好乖啊!” “是啊!头发又黑又浓密,乌黑锃亮的,小脸蛋儿也胖嘟嘟的,真想亲一口,咬一下!”李丹眉开眼笑地看着小婴儿。 秋菊也是非常喜爱这个新生的小婴儿,她说道:“这小鼻子小眼睛的,长得多好看,咬一口都不解馋,真想自己抱回家去养着了!” “要是喜欢小不点儿的孩子就再生一个吧!”李丹的话把秋菊给逗乐了,她咂着舌说道:“生倒是还能生,关键就是拿什么去养啊!” 大家笑着围在了一起,孩子在几个人的手中轻柔而稳重的传递着,每个人都是满怀欣喜地抱着看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家伙,不忍再放手。 “我妈还没抱着呢!”当秋菊将孩子抱到母亲的面前时,葛桂兰仍保持着高翘二郎腿的姿态。 她并没有起身,也没伸手去接孩子,而是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如大干部般撇着嘴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看过了。 护士将孩子又抱了回去,大家都轻声的欢呼着,“真是个超可爱的宝宝啊!” 这时葛桂兰说话了:“青山呀,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啊!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依俺说啊,你但凡跟个别人指定是生不出这么精品的孩子来! 你也就是跟俺姑娘才能有这福份哩!有件事你可千万别忘了,俺女儿给你们家传宗接代,这功劳的根源在俺这儿呢!” “那是,那是!”秋菊给葛桂兰捧着臭脚。 “这么个宝贝疙瘩你们老刘家可得看住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夭折了,你们全家还不都得急疯咯!” 葛桂兰一句话不仅瞬间把刘家人都给冰冻,也立马把自己打回了原形。 但是她还没完,又死盯着刘青山问道:“俺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大哥大嫂好像也是生的女孩吧?” 刘青山看了看旁边的大嫂,又看了看丈母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葛桂兰再次使劲地向下撇着两个嘴角,边缓慢而有力地晃着脑袋边唏嘘着:“没有断子,却绝了孙!这老俩口前辈子一定是……哎!”即便她没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也知道她要放的是什么屁。 李丹不干了,她心里头早已经是把公公婆婆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谁敢挤兑老头老太太她第一个就不答应。 “看来屁股长得方不是要生儿子,而是要生女儿的。这方来方去的,倒是把应该来的儿子给方跑了!你说是谁把秋月给生得屁股那么方呢?让咱老刘家连个孙子也没能生上!”她酸溜溜的对老婆婆说道。 赵红梅用手碰了大儿媳妇一下,意思是不要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生事端。 葛桂兰被李丹翻了老账扒了小肠,心中老大的不满,却说不出来什么,谁让她当初满嘴的胡说八道来着。 新生命到来的喜悦化解着刘家人因葛桂兰的无礼而产生的不快情绪,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了小宝宝和秋月的身上。 在病房里,葛桂兰仍是保持着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对秋月、对新出生的小外孙女,她是一把手也没搭一下。 看着刘家人忙里忙外,她却像太上皇出巡一样,除了指手画脚就是干看着,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妈!妈!”秋菊似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唤着,“你看这屋里还能洗澡呢!里面可暖和了!你洗不洗?” “你先洗,妈后洗。”葛桂兰高傲的抬着下巴,表现出了少有的谦让德性。 “亲家母,你给俺们准备一些洗漱用品呗!”葛桂兰对赵红梅吩咐道:“什么牙膏牙刷,手巾香皂洗头水的,整两套来。” “你们要在这住啊?”赵红梅还以为葛桂兰和秋菊是要在这值夜班伺候秋月呢,便客气道:“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们了,晚上熬夜是很辛苦的,可别把你们给累坏了!” “不不,你想多了,俺们洗过澡歇会就撤,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葛桂兰报出了行程安排计划表。 赵红梅差点没气得骂出声来,心说这还是当娘的吗? “需要什么尽管说,大嫂给你去办。”李丹说着就将五千块钱放在了秋月的枕边。 “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一点心意,收着吧!”她的脸上始终是那么的阳光灿烂。秋月刚做完手术,此时的身体很虚弱,不敢乱动,只是冲着大嫂笑了笑。 刘青山心里不是滋味了,心想大哥家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照顾着自己,不仅预支了手术和住院的费用,现在又给了这么多的钱,这真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哎,自己得赶紧找份工作,免得再拖累大哥大嫂! 他心里面觉得特过意不去,便说道:“大嫂,你们现在也正是急用钱的时候,这钱就拿回去吧!” 李丹挥了挥手,“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秋月和孩子的。咱们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这娘俩呀,得让这娘俩吃好喝好不是!” 她轻轻拍了拍秋月,“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着吧,住多少天都没问题,什么时候想出院再说。我有事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第110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3 葛桂兰看着李丹出去了,这才对赵红梅说道:“俺闺女生孩子,俺们也要表示表示。” 赵红梅说:“不必了,都是自己家的孩子,用不着搞这一套。” “必须得表示,必须的!”葛桂兰一拍巴掌,“俺可是秋月的亲妈,小美瑶的亲姥姥,怎么能不表示呢!”赵红梅顺嘴客气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好意思!好意思!俺们老季家大大小小随的份子钱就从你家青山欠俺们的工钱里扣吧。扣多扣少的俺不管,总之剩下的钱俺们也都不要了,都留着给孩子花吧,谁让俺是孩子的亲姥姥呢! 你们拖欠着俺们的工钱,俺们是不会记仇的,非但不记仇,俺们还要以德报怨。你们看,俺给你们拿什么来了?” 葛桂兰说着从拎包里拽出来一块皱皱巴巴的红布,“把它撕成条,回家去凡是有门把手的地方都给缠上,驱邪避灾,图个吉利!” 赵红梅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呕气,强忍着反感挨到傍晚才把这对母女给送走,可一回头却发现调皮的秋季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老季家的四姑娘仿佛算计好了似的,完美地错过了与老娘和姐姐的相见。 这个丫头的到来令刘家人产生了些许的心理平衡,因为她就是奔着照看秋月来的。 然而她毕竟还只是个没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丫头,哪里会照顾产妇,所以主力的还是依靠青山的妈妈。 趁着三姐睡得正实,青山的妈妈又不在病房里的功夫,秋季溜进洗手间低声问道“姐夫,你说海南怎么样?那边好不好?” 刘青山正打着哈欠搓着小婴儿尿布上的绿粑粑,迷迷糊糊地回道:“不了解,那边我也没去过。” “俺想去那边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有发展。” “哦?”刘青山这才对小姨子的话题产生了关注。这也不像她以往的性格呀,怎么突然之间就对未来的规划有了兴趣?“你……该不会是又想离家出走,跑海南去吧!” “嘘——”秋季忙摆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探头向病床上的三姐瞄了瞄…… 这天早晨起来,季卫国懒腰抻了半截就突然想起一件事。 “秋月那孩子出生能有二十多天了吧?”葛桂兰算了一下,“二十四天了,你问这个干嘛?” 季卫国眯缝着小眼睛说道:“该给那孩子办满月了。你给秋月打个电话,告诉她,满月就在姥姥家这边办了,让她和青山到日子就把孩子给送过来。” “人家爷爷那边就不办啦,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呀!”葛桂兰没当回事。 “怎么就轮不上俺们了,他们办他们的,等他们那边办完了咱们这边接着办,谁也不耽搁谁。” 季卫国是不会放过任何创收机会的,刘美瑶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成长纪念他都得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些个纪念日对于老季家来讲都是稍纵即逝的添财进宝之日。 秋月和孩子正在睡着午觉,父母都下楼去买菜了,刘青山趴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空闲与轻松。 虽然有三个大人联合起来看孩子伺候月子,但仍是显得力不从心,那种感觉,简直比上班还要累上十倍。 再加上这屋里每天都是烀猪爪炖老母鸡做鲶鱼的味道,刘青山真就是快要熬不住了。 就在他正要进入小睡的状态时,电话铃声响起。尽管电话的铃音已经调到了最小的音量,但他还是怕惊扰到孩子,连滚带爬地就赶紧冲到了电话机的旁边。 刘青山一看来电号码,真不想接,又是从山城打来的。自从秋月生了女孩后,季家见刘家也没有重男轻女的偏见,反而欢喜得要命,便自认为是秋月有功于刘家。 于是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就趁着秋月坐月子的机会对刘家又展开了强取豪夺。 当然,这都是以他们三姑娘的名义为要挟进行的。为了照顾秋月的情绪,为了不使秋月在月子里受到刺激,刘家对季家几乎是做到了有求必应,而这些忍让之举却使得季家更加的有恃无恐且得寸进尺。 “青山哪,俺是你妈呀!”葛桂兰无比激情的告诉三姑爷自己是谁。“有什么事?”刘青山闭着眼睛冷冷淡淡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等过几天你家小美瑶满月的时候,你和秋月就把她给抱过来一趟呗!” “你要干什么啊?”刘青山忽地把眼睛睁开了。“俺们能干什么呀!你爸他还没见过小外孙女呢,他现在对小美瑶是老想老想的啦!你给孩子抱过来让他看一眼,也了了他的心愿嘛!” “他要是想了就自己过来看呗,孩子还小,禁不起折腾。” 刘青山回绝了丈母娘的要求,心说老丈人也不是就要蹬腿闭眼了,还了什么心愿,净瞎捅词儿。 “你爸想孩子也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俺们也想为孩子尽尽心意,想给她办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满月席,好给她留个儿时的念想,存一个美好的满月回忆。” 葛桂兰赶紧胡乱甩出她能想到的「硬」词儿,欲意用优美煽情的语言把女婿给感动得同意。 “要不……等孩子办周岁的时候再去吧。”刘青山马上就知道季家的真实意图了,他想能拖就拖,一杆子就给支到了一年后。 “不行,办满月的时候一定要来!”葛桂兰又摆出了首长派头,厉声对女婿下达了命令。 “天又冷道又远的,小孩子不禁折腾。真要是有什么好歹的,大人孩子都得遭罪!”青山向丈母娘做着解释,希望她能放过孩子一马。 “你们要是不来的话……”葛桂兰眼珠一转,说道:“那就把孩子的照片给俺们寄一张过来。” “要照片干什么?” “办满月啊!到时候俺们就把小美瑶的照片给放大咯,然后挂到饭店的墙上,让大家伙对着照片为她办满月,这样就不用抱着孩子来回的跑啦!”葛桂兰说完得意地嘎嘎大笑起来。 “你特玛有病啊!这不是给我孩子下咒么!别给你点好颜色就特玛蹬鼻子上脸,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刘青山当时就被气迷糊了,新仇旧恨一起涌来,不禁对着丈母娘破口大骂。 葛桂兰这下可逮着了刘青山的把柄,自从出了事后三女婿的性情大变,但是这样骂她还是头一次。 “你特玛才有病呢,你特玛才有病呢!就你这模样的还敢踢俺,楼给你家炸平咯!你等着,看俺不告诉秋月的!” “你把她扯进来也没有用,告诉你,我们就是不去,你是挂照片还是挂符的随你们便!”青山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两个人互相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到了晚上,秋月从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变成了升堂断案的法官。 因为葛桂兰已经抢先在女儿的面前把刘青山给告了,罪名是三女婿骂人,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女婿,媳妇刚生完孩子就对丈母娘破口大骂,什么妈妈奶奶的还有身上的零件哟,全都上来了,骂得那个难听哟! 你跟他结了婚,孩子也生出来了,他就以为是把你的价值全都利用完了。 现在他要把你给踹一边去,就先拿你妈开了刀。当初俺就瞅着他不地道,怎么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你妈俺今天吃了暴亏,明天就得轮到你。你可得趁着他还没形成气候就赶紧对他进行严打,冒头就打,一定要把他给镇住咯!要不然,以后没你好日子过哩!”葛桂兰带着哭腔儿跟三女儿抱着委屈。 秋月放下电话后就问老公是不是有这回事,刘青山当然不承认了,说“我从来不骂人。” “你现在就是在骂人,你话里话的意思就是说我妈不是人呗!” 刘青山转而从被告变成了原告,他向秋月状告丈母娘诅咒小美瑶,居心险恶又歹毒,并把葛桂兰在电话里说的讲了一遍。 当然,秋月在向母亲调查取证时葛桂兰也是拒不认账,她说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是青山在挑拨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季秋月反反复复打了几遍电话之后,依然没能审出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盛怒之下的「季法官」对自己做出了终审判决:罚自己痛哭一个小时并不给孩子喂奶。 “没出月子就哭是要坏眼睛的,以后要是落了毛病就麻烦了!乖,别哭了啊!”赵红梅像哄宝宝一样哄着秋月。 秋月停止了哭泣,却又产生了眩晕,这导致刘青山又被父母狠狠收拾了一顿。 葛桂兰又连续的给三姑娘打了几次电话,秋月架不住母亲的磨叽,最终商定,等小美瑶出生满百天的时候一定去山城办酒席。 有了孩子的生活就是不一样,有时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吃饭不香又睡不塌实,整天搞得晕头转向的,怎么熬都熬不到头; 有时又觉得日子过得很快,看着小孩一天一个变化,一天一个长进,觉得自己还没干什么呢,这一天一宿就过完了。总之就是快乐和痛苦并存着,让人既欢喜又神经。 也许是因为带孩子操心又熬夜的缘故吧,伴随着小美瑶的不断成长,秋月的脾气也是跟着直线的上涨。 这不,季秋月又对着刘青山发脾气了,而事件的导火索就是她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 不用问,当然又是因为要钱的事。谁知吵来吵去的,俩人竟又吵到了谁带孩子出力最多的问题上来。 而能成功的引起这项冲突,秋菊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几乎她每次来电话都会顺带挑拨一下秋月与婆婆的关系,添油加醋的说一些有关婆婆虐待儿媳的负面信息。 “你发什么神经?你觉得你自己受罪了,那我爸妈就享福啦?老两口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一晚上得起来多少遍,没看他们都熬成什么样了,白头发又添了多少! 又是供你吃又是供你喝的,还要当牛做马的伺候你和孩子,你还不知足,你到底没有良心哪!还会不会做人了?” 刘青山吼吼了一通觉得没解气,又补充一句道:“真是的,跟你妈一个德性!” 秋月不愿意听了,把眼睛一瞪反问道:“我妈怎么了,我妈咋就不会做人了?那你妈会做人?” 被秋月这么一反攻,刘青山撤消了罢休的意思。他帮着秋月回忆着,“你生孩子的时候你妈空手而来,只坐一会儿洗个澡就走了,一点儿忙也没帮上。你说她这是会做人吗?” 见青山不依不饶的,秋月也急眼了。“一会儿怎么了?一会儿也是照顾我来了!” 刘青山对秋月母亲的声讨也一下子变得更为猛烈。“呸!你妈像大爷一样坐在那儿,照顾你啥了?临走还跑到俺家愣从我爸手里走拿了两百元钱,又非让他给买了两只烧鸡带走,还说这是有讲究、有说道的。 有个屁讲究!为点吃的就胡说八道,她还有心吗?她还是你亲妈么?最后还不是我妈喂饭端屎地照顾你。”刘青山就像倒豆子一样数落着丈母娘的不是。 “你怎么瞪眼说瞎话呀,我妹还来照顾了我好多天呢,咋就都成了你妈的功劳?再说了,你妈自己照顾我那说明你家没本事,请不起保姆和月嫂!”秋月开始强词夺理。 这时赵红梅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小俩口的对话她一个字都没漏掉,老太太被气得用手指着他们俩足足有一分钟没说出话。 缓过劲儿后她先是斥责刘青山不应该「扒小肠」,因为这不是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接着她又严厉的给秋月上起了大课,主题思想就是作为一个儿媳妇要怎样正确对待与尊重公公婆婆为她所做的付出。 赵红梅唠唠叨叨讲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秋月实在是受不了了,言不由衷的认了错,这才罢休。 然而这个仇算是记下了,都说女人在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最容易拉仇记恨,看来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转眼间刘美瑶已经出生快三个月了,刘家和季家都在为她筹办着百日宴的事情。 季家怕这事办秃噜了,就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提醒秋月不要忘了正事。 有一次是刘青山接的电话,他说要回山城也可以,但是必须得打车回去,这样小孩就不遭罪了,而且这车钱必须由小美瑶的姥姥家出。这招很灵,季家能有一个礼拜没来电话。 第111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4 星期三的清晨,秋月和青山早早就起了床,他们想要出去找一家合适的儿童影楼,准备给孩子拍摄一组百日照。 刘青山使劲儿地想要回忆起昨夜的梦境,却是徒劳。自从快餐公司黄铺之后,他还像以前那样经常做梦,可就是再也不能回想起梦到的事情。 秋月刚刷了几下牙就发现自己的嘴里在不断出血,但她并没有理会,还以为这只是一般的牙龈出血,在刷完牙后就会自动止住。 等到漱过口后,口腔内果然不再出血,然而她却又有了惊奇的发现。于是对老公喊道:“你快来看我!我身上开满了花儿!” 刘青山闻声而至,果然看到媳妇的四肢上遍布着一个个小小的红点点,红得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娇艳欲滴。 “这哪是开花呀,该不会是起疹子皮炎之类的吧!”刘青山挠着脑袋研究着,因为秋月的躯干上也都是小红点。 可是见多识广的赵红梅在观察了秋月的皮肤后却是大惊失色,“这哪是皮炎,分明就是皮下出血点呀!这是怎么搞的这是?怎么会有这么大面积的皮下出血呀?” 她慌慌张张地问儿媳妇:“你,你,你现在觉得身体有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呀!”秋月觉得婆婆很搞笑,这有什么可慌张的。 “不过跟平时确实有点不一样,就是感觉头有点晕,嗓子也挺痛的……”她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刘青山立即带着秋月去了医院。经过了初步的检查之后,大夫让秋月出去等着,然后对刘青山说道:“你爱人的病很像是白血病或是紫癜的症状啊!这些可都是血液病,得必须马上住院,进行全面的检查治疗!” 大夫的一席话就象一根轮圆的大铁棒一样,实实在在砸到了刘青山的脑袋上,他当时差点没昏过去。 而大夫接下来的话则更是让他感到恐惧万分,“白血病的治愈率不是很高,而严重的紫癜也会因脏器出血而导致病人在短期内死亡。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她来回的走动了,更不能有剧烈的运动。现在就安排她住院,卧床躺着休息,等待检查结果。” 刘青山立时就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他急急忙忙地向家里打了电话,一家人随即陷入大乱之中…… “不是还没最后确诊吗?大夫不是说还要观察一下吗?”赵红梅猛的清醒过来,她放下电话后就约了大儿子飞奔着赶到了医院,开始为秋月安排住院的事宜。 为了能给秋月创造最好的治疗环境,大家特意选了一间单人病房。 那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而且隔音效果特别好,非常的清静。虽说是费用不菲,但刘青云还是坚持给定下来了。 再一次验血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秋月血液中血小板的数量少得让人心惊肉跳,每立方毫米只含有6千,而正常血小板数量应该为每立方毫米含30万。 在这种情况下她随时有可能出现消化道出血、颅内出血等症状,而且她现在已经开始尿血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季秋月的性命岌岌可危。 “发病也忒快了,马上输血浆!”主治医生也被秋月的病情给惊到了,他紧张地布置着抢救措施。人命关天,他是一点也不敢耽搁。 与此同时,刘青山马上就给秋月的娘家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正是他的二舅哥——秧子季秋天。 秋天说爸妈都没在家,有什么事他就能作主,跟他说就行了。 但是当他在惊恐之中接听着关于三妹的不幸消息时,由于情绪失控,他一直都在哭咧咧的「妈呀、爹呀」的叫唤着。 当天晚上,青山的父亲和大嫂也先后来到医院,两个孩子也都被带了过来。 大家当着秋月的面不敢乱说什么,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可话里话外的都在安慰着青山,并把他给叫出去,跟他说,希望他能够坚强,挺住! 挺住?现在可不是说豪言壮语的时候。想到老婆有可能就要随时离开自己、离开宝宝、离开这个世界,刘青山泪如泉涌。 虽然他们之间经常会闹些矛盾,绊嘴吵架也是家常便饭,但那并不影响季秋月在刘青山心目中的位置,她仍是刘青山最最心爱的妻子。 夜里,刘青山让大家都回去,他要和秋月单独待上一夜。 夜深了,看着老婆熟睡的面庞,刘青山百感交集。他想,老婆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的苦,还没来得及享受到曾经憧憬过的半点幸福,就要以这种方式在人生最为美好的青春岁月中离去,真是太亏了。 回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他们吵架时的情景,他更觉得百般对不起自己的老婆。 想着想着,刘青山不禁愧由心生痛哭起来。为了不惊醒秋月,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然而悲恸积聚的力量还是如脉冲般击穿他的身体,奔向他的咽喉,涌向他的眼眶,并强劲有力地源源不断的发射出来。 他又想到了现在正在熟睡中的女儿,顿时心如刀绞。难道这个刚刚出生不到百天的可怜的小宝宝真的就要失去妈妈了吗? 就要变成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吗?刘青山失控了,他急忙跑到卫生间里,用手巾捂住嘴,呜呜痛哭着…… 第二天下午,秋月的娘家来人了,然而来的只有季秋菊一个人。“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们家其他的人呢?”刘青山一家人满脸的诧异。 秋菊很不自然地回避着刘家人的目光,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其实秋天接到电话后没敢告诉爸妈,只跟我说了这事,主要是怕我爸妈他们一着急再犯什么病。你说他们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了,俺们咋能照顾得过来呀!” 刘青山急了:“那你三妹现在的病情也是十分的危急啊!你不告诉他们,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出了大事,就有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他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可秋菊也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三妹已经生了重病,总不能再搭上老头老太太吧。 当下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医疗费,而大量的输血又要用到很多钱,秋月没有医疗保险,这可愁坏了刘青山。 刘青云和李丹已经给拿来了两万块钱,还想要再回去取钱,却被刘翰林非常坚决的给拦下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手里也不多,就先别拿了。等我们实在没钱了你们再给拿,就这么定了!” 刘翰林阻止刘青云和李丹出钱自是有他的道理,他现在就是出去借钱也不想再拖累大儿子。 刘青山原本打算等秋月的爸妈来了之后再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两家到底能凑出多少钱。 但如今只是秋菊自己来了,与她能研究出来个什么结果呀。 刘青山强烈要求秋菊把秋月的病情告诉给家里,而秋菊则顽固的否决了刘青山的请求,并说谁要是把她爸妈给刺激得犯病了,那她就跟谁拼命。 最后,季秋菊拿出了一千元钱,对青山说:“三妹夫,秋季几天前就和别人又跑了,现在跟她联系不上。秋天的条件你清楚,他也是靠我爸妈养着呢,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 我手里就只有这些钱了,你留着给秋月看病吧。我爸妈那里……等秋月好点儿了再说。 至于医疗费这方面,你们家还是自己先克服一下吧!今天晚上你们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来陪护她。到明天上午我就得走了,因为我还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 刘青山低头接过这一千元钱,竟无奈的笑出了声来,这反到把秋菊给吓了一跳。 赵红梅板着脸从儿子手中抢下了钱,又硬塞回到秋菊的口袋里。她边塞边气愤的说道:“你这钱太多了,我们怕用不完,也还不起!” “你这是干嘛呀!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啊!”刘翰林坐在旁边有气无力地对老伴说道,他都要愁死了。 秋月躺在病床上,轻闭着双眼,她今天太累了。除了一些常规的检查外,她又做了骨髓穿刺,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但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她的心里异常忐忑,一时的巨变给她的身心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但在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安定了许多,因为大姐就坐在她的身旁,一股家人所携带着的特有的温馨感正安抚着她。她知道,亲人就在身边。温暖之中,秋月又昏昏睡去。 “秋月,秋月,三妹。”秋菊边轻声呼唤着边轻轻推了秋月几下,没有反应。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走廊里,掏出了手机。 “妈,我是秋菊呀!”秋菊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捂着嘴低声与那边通着话。 而电话那端立即传来了葛桂兰恼怒而暴躁的声音:“你这个笨蛋!大半夜的给俺打什么电话!俺不是告诉你别往家里打电话么!不是装着俺们老两口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先别急呀!没事儿,我在走廊里呢,秋月也正在病房里面睡得正香呢。我说妈呀,我三妹她病得不轻啊! 每天要打好几袋血浆呢。依我看三妹夫他们家不可能负担得起这医药费,咱们还是给她拿些钱出来治病吧。” “傻女儿!俺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攒钱嘛!再说了,秋月要是真的得了那个白血病,拿多少钱出来都不好使! 那病根本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用多少钱都填不满。她既然是已经嫁出去,那她就是刘家的人了,跟俺们家没什么关系。 是死是活就看她婆家人有多大能水,就看秋月自己有多大的造化。好了,你也别再废话了!记住喽,别再往家里打电话了,听见没!”葛桂兰匆匆挂断了电话。 季秋菊突然有股想哭的感觉,不仅是在为秋月,也是在为自己。 因为按照母亲的逻辑她也是嫁出去的人,是佟家的人,跟季家没什么关系。 只是那佟家也并不把自己当儿媳妇看待,有什么办法呢? 纵然是佟振东都被他亲老子给扫地出门了,更何况是自己,看样子自己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由于住院部的走廊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葛桂兰的大嗓门从秋菊手机中传出来的声音字字句句都是那样的清晰可闻,就如直接贴在刘青山的耳朵上说话一样。 刘青山放心不下秋月,在半夜里又回到了医院,他现在非常珍惜与秋月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陪伴在老婆的身边。 因为在来的路上刚刚哭过,所以就在进到病房之前去了趟公共卫生间,想把脸上沮丧的痕迹洗去。 他刚要走出卫生间,就见到秋菊鬼鬼祟祟地出来打电话了。 心生疑虑的刘青山没有立即走出来,而是倚在卫生间敞开的门框上听了一会,刚才这娘俩的通话他全都听到了。 听到秋月的亲妈在电话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刘青山的心顿时象被锋利的尖刀剜了一般,那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而这痛苦是他代替秋月感受的。原来这就是季家人口中时常提及的所谓的骨肉亲情! 那么葛桂兰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秋月生病的呢?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原来,那天刘青山在给秋月娘家打电话的时候葛桂兰和季卫国就在电话边上。 但他们还以为是青山要跟他们研究给小美办百天雇车的事情,怕三姑爷跟他们要租车的钱,所以就让儿子去接电话。 并告诉儿子,无论电话里说什么、问什么,就说老两口都不在家。 这就是那天秋天在接电话时「爹呀妈呀」一个劲儿惊呼的原因,他那真的是在叫这老两口呢。 当季卫国和葛桂兰听到秋月生病的事情后,也确实心疼了一把,不过他们很快的就以理性战胜了感性。 两人个经过一番深入的研究,觉得秋月要是真的得了白血病的话,那银子可就得大把大把的撒出去了,他们甚至还想到了丧葬费和外孙女抚养费的问题。 闺女看病得花钱,如果向他们搞摊派,这可比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还疼。 而且他们认为秋月是在婆家得的病,那么她的婆家就应该一包到底。 于是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假装不知道,也就省得往外掏钱了。然后又教给秋菊一套说辞,让她到省城走一趟,依计行事。 第112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5 在大姨姐走后的一整个下午,刘青山就如同傻掉一样。他要么双眼紧闭,要么就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思绪极度的混乱。 忽而他又想到,是什么使得曾经为了家人为了孩子的生存而放弃人格尊严去冲锋陷阵的葛桂兰蜕变成了这副德性,这种六亲不认死不要脸的精神到底是怎么修炼来的? 挣扎于矛盾当中的刘青山百般纠结,他不知应不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秋月。 最后决定还是不告诉为好,老婆已经病成了这样,他可不想再让秋月的感情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也不敢告诉家人,万一谁要是不小心说走了嘴,那就麻烦了。 这个秘密终将烂在他的肚子里,以后即便是想说也不能说了,因为秋月会以为是他为了打击报复而胡说八道的乱咬人。 电话响起,刘翰林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声「你好」,就听见亲家母在电话的另一端像头怪兽一样发出骇人的叫喊声,她大吼着:“老刘头子,你们家太特玛缺德了!一个个都太阴太损哩!玛个臭X的!俺把亲闺女交给了你们,可你们家却把她象佣人老妈子一样使唤。 现在她被你们折磨得成了白血病,俺跟你们没完!从现在开始,不管她出现什么问题,你们都必须得给俺一个交待。 在俺女儿的病没治好之前,不要觍着破X脸来烦俺们。否则俺决饶不了你们! 要是给治孬了,俺也跟你你没完,俺把你们家那整幢楼都给炸平咯,让你们跟着秋月殉葬!玛个臭X的!”接着就是电话被重重挂断的声音。 季卫国知道秋月这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迟早要转回到自己家的头上,于是就让葛桂兰主动出击,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一招使出来后,不仅把自家择了个干干净净,还将秋月牢牢地钉在了婆家的身上。“这就叫一箭双雕,金蝉脱壳!”他对老婆子解释着这一步棋的妙处。 此时刘翰林和赵红梅已经揣测到季家人的意图是什么了,这两个人可怜的老人被气得抖成了一团,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着药片降血压平心律…… 刘翰林对老伴说道:“孩子已经睡着了,咱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好早点儿去把青山给换回来。” 赵红梅很累,也很困乏,可是接连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哪里能够安然地入睡呢。 她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看似已经睡着了,其实内心深处正在翻涌起伏,思绪亦是跌宕难平。 “我说……”赵红梅忽然又坐了起来,“这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秋月娘家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万一秋月真要是得了那个白血病的话,你说这几十万治病的钱上哪里掏弄去呀!” “嘘——小点声,别吵醒孩子。”刘翰林起身低声说道,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小美瑶,把赵红梅叫到了客厅里,开始研究着怎么去筹钱。 “老大那里就不要考虑了,他们的压力太大,不要把他们给拖累坏了。”刘翰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青云的公司刚刚倒闭,李丹那里现在也不景气。他们用钱的地方多,琪琪也要上学了,也是难哪!”赵红梅闭着眼睛搓着额头。 “要不……先找谁借一下吧,几家凑凑。” “不行,你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啊?我们现在谁也不能拖累,只能靠自己!” 豆子和香君各拿来十万块钱,而刘青山的其他哥们在得知情况后也是慷慨解囊,大家又凑了几万块钱。 但是这些赵红梅却一分没动,全都给退了回去。尤其是特意交待香君,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她的父母。赵红梅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把任何人给拖进来。 刘翰林摊开双手,“可我们现在也没钱啦!秋月这次住院治病的钱还都是老大他们给拿的呢!” “我寻思着……要不这样,咱们先把房本找出来,然后明天早上就找房产中介去登记上。一旦医院确诊说秋月真是得了白血病,我们就马上把房子作价给卖了,实在不够的话再考虑向别人借钱。”赵红梅咬着牙狠下心来。 “可房子卖了我们到哪里去住啊?”刘翰林也是几近绝望。 “你小点声,不会租房子住吗?最不济还可以住老大那呀!你别忘了,他那里还有两间空屋呢!”赵红梅拍了拍老伴的手臂。 刘翰林一晃脑袋,“你咋又要搬老大那去?咱们刚才不是还说不要拖累他的吗?” “这不是一码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假如的!”赵红梅望着丈夫,眼神却从坚定转变成了无奈,“既然秋月进了咱家的门,那她就是我们的儿媳妇,我们就要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绝对不能像她娘家人那样没人性!” 缓了一口气后,她又接着说道“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秋月的病给治好,即便是治不好,我也要让她舒舒服服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只可惜小美瑶还没到周岁就要成为没娘的孩子了,这可真是一对苦命的母女啊!青山也是可怜哪!”说完这话时赵红梅已经是泣不成声。 医院里,青山和衣卧在陪护床上打起了鼾声,秋月则躲在被子里无声地颤抖着,她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有泪水涌出。 白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忘记了关上房门,走廊里正在偷懒躲活的两个护工的对话便顺着敞开的门传了进来。 一个说雇主眼看就要没命了,还那么抠门,是想把钱带到棺材里面去花。 另一个说这就是报应,有钱人就该得这种病。头一个说话的人就笑,说是喽,你品品看,现在血液科这里住的这几个病号不都是白血病么,有点糟钱都搭在这进了。 秋月的心头猛然一惊,自己住的地方正是血液科的住院处,难道自己也是得了白血病?从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胡思乱想,而且想了很多很多…… 她将被子从头上掀下去,用枕巾擦了擦眼泪,嘴角处却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冷笑。 白血病!早就听说过,那就是绝症,花多少钱都不可能治好的。 自己娘家的条件不用说,根本就无力负担这笔治疗费用,而且娘家一旦被自己拖累进来的话,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倾家荡产!不行,绝对不能祸害娘家…… 秋月又想到了婆家。哼!最近自己总是因为娘家得罪公公婆婆,那老头老太太也许正巴不得我早死呢,又怎么会舍得拿钱给我治这个不治之症? 更何况家里现在已经是掏得空空的了,哪来的钱看病?大伯子家倒是能舍得给拿钱,可关键这个病它是花钱没够的绝症!人家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能坚持支援多长时间还不一定呢! 她思忖着,暗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得啦,我谁也不会连累的!如果自己真的得了白血病的话,那么还不如就从这病房的窗户跳下去。 九层楼,绝对会在坠地的瞬间死去,不会遭罪!从此再也不用遭受身体与心灵的痛苦煎熬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孩子。 一想到孩子,秋月的心头便一酸,思绪也就愈发的混乱。 可怜的孩子,我怎么能舍得了她啊!她才刚刚出生多长时间哪,还没学会叫妈妈呢,妈妈就要没了。 我死了以后她会怎么样?见不到妈妈,也寻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她该是怎样的伤心哭闹?一定会把嗓子给哭坏的吧?可怜的宝宝! 恍惚中,小美瑶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并向她伸出了小胳膊张着小手要她抱呢。 秋月抱起了孩子,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然后贴着孩子的面颊说道:“乖宝宝,我怎么能舍得离你而去呢!哎!以后没有妈妈的日子里,你又会是怎样的生活与成长呢? 会不会因为没有了妈而被别的孩子欺负?后妈会不会打你骂你? 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在你遇到坎坷危险的时候,在你孤立无助的时候还会不会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喊妈妈呢?” 不行,我还不能死!宝宝不能没有妈妈!秋月忽然清醒过来,她又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因为她还没有看够她的小宝宝,还没有抱够她的小宝宝,还没有亲够她的小宝宝呢! 但她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病情。一方面怕拖累大家,一方面又舍不得孩子,这令她进退两难。这可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秋月想着想着,咧着嘴痛哭起来。 刘青山被秋月的哭声惊醒了,赶忙来到秋月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你怎么啦?哪不舒服?”他将秋月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没事!我刚才就是做了个梦。”秋月一边擦着泪一边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做噩梦了?你现在只要安心的养病就行了,不要多想,别自己吓唬自己。”刘青山似乎猜测出出秋月的想法,轻声劝慰着老婆。 白天刘翰林又向医生详细咨询了一些关于治疗血液病的相关问题,并获知秋月若真的是得了白血病的话,那么医疗费用将在五十万元左右。这对刘家又是一个意料内的晴天霹雳。 就在当天傍晚,刘青山再次选择留在医院照看秋月,他让父母带着孩子回家去。 赵红梅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忙着给小美瑶冲奶粉,“可怜的孩子,有妈就是吃不上奶,还得喝奶粉,这奶粉能跟母乳比吗?真是苦了咱们的小宝宝了!”她心疼小孙女守着妈妈却吃不上奶。 “其实还是应该让孩子再吃几天母乳的,也许……以后就再也吃不着了!”说罢就用手捂住了脸,再一次以泪洗面。 “这就是生活,凡事要往开了想,不要太悲观了,也许过几天秋月就会好起来了呢!”刘翰林强忍内心的不安与痛苦,轻轻抚着老伴的肩头,安慰着她。 第二天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秋月的病症被确诊为是紫癜,一种贫血引发的特发性紫癜。 “老天保佑,自己得的不是白血病,真是太好了!”秋月得知后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便喜极而泣。 刘家人虽也是放下悬着的心,但仍是吊着胆,他们知道,紫癜也并非闹着玩儿的,秋月现在的处境可谓是性命攸关。 经过了几天的血小板输液与用药,秋月的病情稳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血小板的数量还是很底。医生建议要持续给秋月的体内输血小板,并又开了两种激素类药物。 刘家人问医生,这药对人体有负作用吗?医生说现在不要管别的,只要能确保体内的血小板数量上升,这才是最主要的。 一个月后,秋月出院了。刘青山欢天喜地的去与医生道别,并一再感谢他对妻子的救命之恩。 “我身为一名医生,面对病人的生死怎么能不尽力而为呢!”医生很实在的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有些话还是要交待给你的。” “什么话?”刘青山隐约觉得情况不妙。 “你爱人的体质太弱,又得了这种病,我不敢担保她的病能够治愈,也不敢担保她以后不会复发,但是给你们开的药还是要坚持吃下去,不要擅自停药。 另外还要注意观察她的身体变化,别忘了按时复查来。你爱人以后会怎么样,这就要看她的运气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刘青山的心里又没了底儿。从那天起,他就把与秋月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是他们相伴相守的最后一天来过,完全以老婆为中心的活着。 这正应了当初葛桂兰对别人吹牛皮时说的话:女儿让女婿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让他打狗就绝不敢骂鸡。 赵红梅又四处打听着为小儿媳求来了偏方,说是除了用熬皮冻、炖猪蹄来滋补之外,还要用花生仁上的红皮来煮水喝,只有这样血小板才升得快。 这下她可有活干了,稍得一点空就搂着盆子剥花生壳,然后再一个个把花生仁上的红皮给搓下来。 既要照顾小孙女,又要为儿媳做营养餐,几天的时间就熬瘦了两圈。 刘青山虽然心疼老妈,但他此时更关心老婆,只盼着秋月能够早日康复如初。 第113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6 有了婆婆的悉心照料,秋月的体质恢复得很快,身材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被「吹」起了来。 因为受到了激素类药物的刺激,而且每天还要进食大量的猪蹄汤和皮冻等富含胶原蛋白的食物,她的脸形与体形涨得就跟发糕似的,瞅着比以前「富态」多了。 看着媳妇的身体与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刘青山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出来聚聚吧,也当是散散心放松一下。”豆子邀青山喝一顿,同时也叫上了香君。 当刘青山在饭店里摘下帽子时,豆子傻了眼。平时那么乐观的他哭得像个孩子,而且是抱着刘青山声泪俱下,因为他看到了好哥们头上的白发。 那根根白发扎眼的覆盖在刘青山的脑袋顶上,只有少量的黑发隐在其中。 总之不管是白发还是黑发,它们都如枯草般垂死着,只等着一把野火将它们引燃烧光。 而乔香君则以她特有的方式对刘青山进行了抚慰,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后,她痛哭着掩面而去。 刘青山一边揉着脸蛋子一边喝着酒,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一时没憋住,对豆子说出了季家人那令人作呕的拙劣表演。 他喷着酒气说道:“你说世界上竟然还有我丈母娘这种当妈的人,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来这一套,真特玛不是东西!就秋月她娘家人,除了老四外没一个好饼,都特玛是精变的怪胎!” 豆子也有些喝高了,开始瞎嘞嘞。“这世界上都一样。只要是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就准都是异形变的!” “别在那儿胡说八道,我家生的也是女儿,我和秋月以后也会成为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的!” “所以说嘛,你以后也会变成非人类滴!”豆子又开始拿刘青山开涮了,但这句话却让刘青山打了一个激灵。 “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那种异形呢?不对!不是所有的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是这种德性,他们也就算是个例罢了,或者说是少数派。而我,则是多数派中的一个!” “不对!你是少数派,秋月的娘家人还有洪博的娘家人才是多数派!” 豆子确实喝多了,抑制不住的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他摇摇晃晃地竖起了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刘青山怪异的笑着。“你家的老丈人,极品!你家的老丈母娘,奇葩!” 刘青山虽然喝多了脚下没了根,走起路来也是直打晃,但他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等回到自己家的楼下时,忽然就思路大开产生了顿悟,他终于想出来老丈人一家是如何「修炼成仙」的了。 刘青山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金钱的身上。金钱,原本只是人类发明的交易货币而已,但是发展到今日,它俨然已经成为了世间万法的试金之石。纵然是人世间最为伟大的情感——亲情,也要面对它的洗礼与考验。 “媳妇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出去喝酒!你还有没有脸?有没有心?”刘翰林劈头盖脸的就把刚进门的儿子训了一通。 “这和有脸没脸的没关系!”刘青山衣服也没换,倒床上就睡死过去。 刘翰林回屋就跟老伴儿发起了牢骚,“你说咱俩咋就生了个这么不上进的熊孩子,跟青云比起来他就是一坨上不了墙的稀泥!” 赵红梅抱着小美瑶一言不发。小儿子和大儿子的公司相继倒闭,小儿媳又得了重症,这一连串的打击早已令她身心憔悴。 但她仍是在咬着牙坚持着,每天除了照顾小孙女就是照顾小儿媳妇,在这一段时间内最劳累的便是她了。 她对自己的家人没有怨言,但对亲家却是想法颇多,只是不能说出来。她要考虑秋月的感受,她不想给秋月的心理上造成任何的不快与负担。 刘翰林正在气头上,训完了儿子又骂起了季家人。“这老季家做事也太绝情了,女儿还没确诊得的是白血病呢,就像躲瘟神一样避得远远的。像他们这样不讲亲情,置亲生女儿的生死于不顾,简直就是没人性!不配为人父母!” 赵红梅一个眼神制止了老伴的牢骚,把小孙女交到了刘翰林的手上,走到客厅看了看,北屋的门是关着的,想来秋月并没听到老伴刚才说的话。 她返回屋内关上门,这才说道:“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秋月摊上这样的爹妈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好不好?” “我们什么也没跟她说,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能受什么刺激?讲了一辈子的课,现在倒弄得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哎,没天理呀!”刘翰林不甘心被禁声,依旧在发着牢骚。 季秋月在鬼门关上逛了一圈又回来了。在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之后,她再次真切地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与珍贵,欣喜庆幸之余她开始了对人生蒙昧的哲学思考。 人生短暂、养育之恩、回报父母、没来得及、差点没命,酿成遗憾,这些词汇短语几天来一直充斥在她的思维之中。 它们不断地进行着排列组合,每一次造出来的句子都在告诉秋月:趁着有命赶紧孝顺爹妈!于是秋月进而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一定要在自己或自己父母的有生之年尽足做儿女的孝道,免得临当生离死别之时追悔莫及抱憾终生。 “无论我是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我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要极尽所能的孝敬自己的父母双亲。” 季秋月心念家人的给自己做着催眠暗示。与此同时,季卫国、葛桂兰和季秋天也在想着大病之中的季秋月。 这三个人心有灵犀又心照不宣,他们都在想着同样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趁着秋月还没死之前,一定要对刘家彻彻底底的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扫荡,能捞多少是多少。 “我想带着孩子回趟娘家,你陪我去。”大病初愈之后的秋月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回娘家看看。 “这么长时间一个电话都没有,你家人早把你给甩啦!还回去看个什么劲儿呀!”刘青山半开玩笑的应付着老婆。 “没来电话怎么啦?兴许他们都忙着别的事情呢!你不要居心叵测的给我掰生啊!”秋月的嗓门一下子提了起来。 “我又不是你姐,哪有给人掰生的习惯!”刘青山在心里抬着杠,嘴上却对媳妇说道:“别激动,别动气!我陪你回去不就结了么。” 他迅速的挂了白旗是因为怕秋月受到刺激而使情绪产生波动,进而影响到她的身体康复。 小美瑶一路之上很乖,不哭不闹的,这让刘青山和秋月省了不少的心。在走过半程时她便睡了,即使刘青山抱着她到了姥姥家也没醒过来。 “俺的老天爷呀!你咋胖成这样了呢?”大家对秋月的变化很是吃惊。 “补得太多了,营养过剩!”秋月一笑带过。她怕家人里人担心,就没敢说是因为吃药产生的副作用。 “四妹呢?四妹去哪了?”秋月刚一走进家门就发现又少了秋季的影子。 葛桂兰当即就拍着大腿哭起来了,“别提她,一提俺就来气,在你生病之前她就又跑了。手机打不通,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一晃都多长时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不俺们怎么没时间去看你呢,这都是让四丫头给闹的。”秋季的出走给为葛桂兰又提供了一个不去看三女儿的理由。 “她跟谁跑的?你们见过那个人吗?”秋月不禁为妹妹担心。 “这回是跟个歌手好上了。”秋菊抢答着。“狗屁歌手,其实就是个卖唱的,跟要饭的没啥区别!”季卫国在一旁骂道。 秋菊又详细的介绍起了情况。“那小子是个外地人,走南闯北,居无定所的。秋季那天去舞厅玩,那小子就在台上唱,也不知怎的俩人就一眼对上了。 妈正准备让秋季去跟个警察叔叔相亲呢,可她却跟那个歌手跑去了海南,临走时还说过一阵子就能回来。” “就是回来也不值钱了!你们想想看,俩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有什么事儿还办不完哪!”季卫国被气得长吁短叹。 “人家翅膀长硬啦,俺再也栓不住她咯!妈个……”葛桂兰想到了伤心处正要开骂,刘美瑶却被她的大嗓门给惊醒了。 小家伙一睁眼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感觉甚为兴奋,看着看着竟笑了起来。这使得季家立即陷入热闹之中,大家都高兴的围过去逗着她玩。 小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称赞道:“这孩子长得又好看又壮实,真招人喜欢!” 葛桂兰却一歪嘴道:“你啥眼神儿呀!壮实啥呀?这小孩明明是长得又瘦又小嘛。” 她用鼻子眼儿冲着刘青山挑理了:“你家没钱买奶粉啊?咋把小孩给喂成这么干巴瘦的呢?” “你先别胡说八道!好好看清楚了再说话。俺家孩子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要大很多胖很多呢!”刘青山当场就让丈母娘下不来台。 “怎么跟我妈说话呢!这里是俺家,没你啥事,一边呆着去!”秋月没让刘青山走下台,而是一脚直接就给他踹到了台底下。 “只要你高兴,说我啥都行!我顶得住!”刘青山发扬了二皮脸的精神,晃晃地站到一边去。 秋菊把孩子抱了过去,笑着说道:“这孩子长得确实是比别的孩子大。俺家苗苗像她这样大的时候没个瞅,就跟只猴似的,那才叫又小又瘦呢!” 自己的女儿得到了大姨子的夸奖,刘青山颇为得意。然而他喜悦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铺展开,秋菊就开始不说人话了。 “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有的地方还真挺随俺家秋月的。可俺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她有哪个地方是随刘青山的呀!” 秋菊看着秋月问道:“妹啊,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你跟谁生的?俺知道,就凭刘青山那模样绝对种不出这棵苗来。” “对对对!言之有理!”葛桂兰拍着巴掌,把两只眼睛乐得变成了两道弧线。这副德性使得刘青山又想起了动画片里标准的狐狸形象。 “你就是想变着法的夸你家秋月也用不着这么恶毒的攻击我吧!”刘青山被秋菊两句话就把帽子给涂上了绿色,心里甚为恼火。 “这还是拣好听的说呢,你就知足吧!她没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就算是口下留德,你就找个地方偷着乐去吧!”佟振东提着尖嗓门对连襟发出了警告。 “别在那废话,快到点儿了,赶紧接孩子去!”秋菊厉声支使着老公。 “看到没,这就叫强势!她一个屁就把我给崩学校去了!”佟振东自嘲着跑出门外。 “闺女呀,你可不知道啊,俺们得知你生了重病后那一个个的都要急疯了!你大姐、你二哥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水就急忙忙地把房证给找出来了,他们和俺跟你爸都想到了一块,要卖房子筹钱给你治病呢!还好你的病好了,要不然,俺们现在可能就要睡在大街上了!” 葛桂兰似乎心有余悸,她又以特温柔的口气对秋月说道:“怎么样,通过这件事你就知道了,谁能对你好呀?还得是你娘家的人哪!血浓于水,这份亲情谁也不好使,就得是俺们呀,杠杠的!” 小敏用夸张的表情惊讶的瞧着婆婆,她仿佛要以自己的非正常神态来提示刘青山,这个老太太在说假话。 “妈,咱不提那事了,都过去了。俺们心里有秋月就得了呗,还老提它干啥!” 季秋天一脸正经的说道,弄得就跟真事一样。季卫国和秋菊也是一个劲儿的表现着,表演着,生怕埋没了自己从未真实发生过的「功劳」。 刘青山歪着头看着丈母娘,看着用虚假的亲情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这一家人,他的脸上充满了鄙视的神情。 这些人的表演太拙劣了,看他们就像在看一只腐烂的死耗子一样,令人控制不住的恶心作呕。 秋月的感受则不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靠在妈妈的胸前,感觉就如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一样。 好温暖啊!现在的自己被亲情包围着,被真爱笼罩着,被真情感动着。 她于大悲大喜的起落转换中感受着来自娘家人的亲情真爱,体验品味着自认为的幸福感。 “该给孩子喂奶了,你家没有没开水?”刘青山从大包里拿出了奶瓶,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奶粉罐便起身走开了,这种场面实在是令他心生厌恶。 第114章 老丈人最后的日子 01 “咦!你家孩子吃的这是啥牌子的奶粉啊?咋还吃两样呢?”秋菊眼尖,一眼就发现这两个奶粉罐不寻常。“这大罐的是奶粉,小罐的是牛初乳粉。”秋月给大姐解释着。 秋菊一拍脑门,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牛初乳,听说过。你家孩子长得这么壮就是吃这玩意吃的吧!” 大姐家的孩子没吃过这种东西,秋月油然暗自产生了一丝得意的虚荣心理。 她笑着点了点头,“不光孩子吃,我现在也吃,但是得掺到鲜奶或奶粉里兑着喝。” “这两样都是外国原产原装的,国内买不着。”平时极为低调的刘青山特意卖弄了一下,因为他看出来了,媳妇现在需要这个感觉。 “买不着那你是从哪弄来的?”秋菊一面问着一面打开了牛初乳的罐子。 刘青山斜了大姨子一眼,“除了我哥我嫂子还能有谁,是他们花了大价钱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他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来季家时秋菊跟他说过的话,不由得犯起了小心眼儿,“我哥我嫂子不仅出钱供我结婚,还出钱供我们生孩子,然后又出钱给秋月看病,现在又出钱供我们孩子吃好奶粉。这以后啊,他们还要出钱供我们的孩子上好学校呢!” 他看了看秋菊的反应,继续说道:“他们办事有大样,不管说到没说到的,都漂漂亮亮的做到了,这才是当老大的范儿。” 秋菊早就听出青山的话里有话,没脸反驳的她赶紧撂下罐子扭扭拧拧地躲到一边去。 可葛桂兰却不干了,大女儿被打了脸,也就等于是自己被打了脸,这个面子一定要找回来。 于是她尖酸的嘟囔着:“又啃老人又啃兄嫂的,自己没出息,还好意思说别人!”不过她说这话时却没敢看三女婿的脸,而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谁没出息?我那个买卖干得好好的,你们不搅和它能黄吗?我能赔那么多钱吗?要是干到现在,至于还用啃我爸妈、啃我大哥大嫂吗?我跟秋月现在过成这样,你就敢说你们家一点责任都没有?” 刘青山说的这番话也正是葛桂兰最不愿意听到的,尽管她可以胡搅蛮缠撒泼耍赖,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无法否认。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要倒打一耙。“生意干砸了是你命不好,运不好!要不是黄大仙施法,恐怕俺们家也要跟着你沾光倒霉哩!” “你们有完没完,就不能让我跟孩子的耳朵根子都清静一会儿!” 秋月看似在各打五十大板,但她的心里明显是向着自己的亲妈。她知道,如果照着老公的话唠下去,那么自己的娘家几乎就是无理可讲。 这时候秧子也凑了上来,不过他不是来劝架的,而是流着哈喇子问道:“牛初乳,还是外国的,是个啥味呀?” “啥味也不给你吃,这是给孩子吃的!”刘青山没给秧子一点好脸色。 秋月飘飘然地对老公发了话,“大家都没喝过,你就让他们都尝尝吧。”她又对家人大大方方说道:“这东西对人特有营养,还能增强免疫力呢!爸妈得多喝点,也补一补!” “是有营养,但是就喝一口两口也不能有啥效果呀!”刘青山随便抓了个理由,他不想把女儿的东西让给这帮王八蛋吃。 “那好办,咱走的时候把这两罐都留下,反正家里还有挺多呢!”秋月拿大伯子给的东西送人情,感觉很爽。 简单的晚饭后葛桂兰就出去打麻将了,小敏自己收拾着家务,刘青山和苗苗逗女儿玩着,秋月和姐姐姐夫还有二哥在另一个屋里聊着天。 季卫国老习惯,刚吃完饭就一头扎到了厕所里,不达到半个小时是不会出来的。 亦如以往,大约三十分钟后,季卫国从厕所出来了。最近也不知怎的,他的肚子总是感觉不太舒服,痔疮好象又犯了,拉屎也费劲。 尽管他吃的很少,可每天排便的次数还是像以往一样多,总是觉得拉不尽,一会一趟的。害得他又是好几天没出去屋,干着急也搓不上麻将。 屁股不给力,嘴上又出了问题,他现在吃饭没滋没味,饭量越来越少。 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但身上却一直在掉肉,老百姓讲话,这叫「偷着瘦」。 他拉屎拉累了,就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趁机又抠了抠刺痒的脚丫子。搓不上麻将没关系,他可以搓脚丫子解闷。 季卫国将犯脚气的地方给清理了一下,薅下来一大堆令人恶心的脚皮,扔得沙发上和地下满哪都是。 他一边抠着揪着,还一边发出欢快的欲罢不能的呻吟之声,仿佛是在某种特定的状态之中被触到了某个特定的点位上。 “真恶心,小孩光手光脸的还穿着开裆裤呢,可别沾上这些脏东西。” 刘青山皱着眉头,想要把女儿给挪到秋季的屋里去,可那里现在跟个仓库似的,小敏还没腾出时间来收拾,只好先等一会了。 “小妹妹可爱吗?”刘青山轻声问苗苗。 “可爱!”苗苗小心翼翼地拉着小妹妹胖乎乎的小手,看小美瑶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只可爱的猫咪。 她又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想了想,对三姨夫提出了一个要求:“你就把小妹妹送给我吧,好吗?” “送给你!干什么?”刘青山一愣。 “这样我就不用再买大娃娃和毛绒玩具了!”苗苗很认真的说道,灿烂的童真在她的脸上像花儿似的盛开着。 刘青山被逗翻了天,苗苗也开心的笑着,露出了小豁牙子。小美咬着奶嘴发出奶味十足的声音,大概也是想要跟他们唠两句吧。 两个外孙女产生出来的热闹吸引了季卫国的目光,尤其是小美瑶嘴里叼着的那个造型可爱的奶嘴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不声不响地走到小外孙女的跟前,伸手就把奶嘴从孩子的嘴里给拽了出来。 「啵」的一声,就像似把个瓶塞子从瓶嘴里给拽出来一样。 “这玩儿意好啊!跟个真奶头一股劲儿似的,太特玛像了!还带着个把手,有点儿意思!”他边自言自语着边用抠过脚丫子的手指头在奶嘴头上捏咕了几下。 刘青山正要对老丈人说句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季卫国又迅速地把奶嘴「噗」的一下给塞回到了小美瑶的嘴里,并顺势用手在她的脸上抓巴了几下。 苗苗把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看着姥爷,那傻傻的表情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反正很是拧巴。 刘青山当时就急得蹦了起来,他一面忙不迭的把奶嘴从孩子的嘴里往出拽一面挡开老丈人的手并大喊道:“你干啥呀?拿孩子开涮哪!” 大家闻声赶了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秋月问道:“怎么啦这是?刚才不是还玩得好好的吗,咋还吵吵起来了呢?” 刘青山没时间跟秋月汇报情况,只是忙着给孩子漱口擦脸。 可这么小的孩子哪会濑口呀,用奶瓶喂进去的水全给咽了。刘青山被气得是暴跳如雷,就差揪着老丈人的脖领子骂娘了。 “俺就想逗一下孩子,可他愣就是不让俺碰。你看他那副德性!真特玛的操蛋!俺这当姥爷的还不能跟外孙女亲近亲近?”季卫国赖赖唧唧委委屈屈地向三女儿告着状。 秋月上前就狠狠地踹了刘青山一脚,她气急败坏的对老公说道:“我爸跟孩子玩一会儿都不行啊,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跟他瞎咋呼吗?有你这么当女婿的吗?” “自古英豪出我辈!三妹夫真是女婿中的战斗机啊!”佟振东在一旁拣着刘青山的笑话。 秋菊没有宣战就像辆坦克一样冲着佟振东撞过去了,她大屁股一拱,同时问了声:“那你是个什么机?” 佟振东一下子就被顶飞了,他在脚还没落地的空当抛出来两个字:“幺鸡!” 刘青山把奶嘴举到了秋月的面前,喘着粗气说道:“你爸上完厕所又抠脚丫子撕脚皮的,手都没洗就把这个奶嘴从小孩的嘴里掏出来乱捏咕一通,完事居然还把它又给塞回到小孩的嘴里,你说脏不脏,恶不恶心! 他还用埋了巴汰的手摸小孩的脸,换你你能干吗?这能不让我生气吗?再说我也没说他什么呀,你急什么急!” 苗苗也积极的点着头,为三姨夫说的话作着证明。 秋月的身体和表情定了一下格,但她马上就进行了反攻。 “那又能怎么样啊?我问你,能怎么样?孩子不是没事吗!她耽误吃耽误喝还是耽误玩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反应那么强烈干什么?” “细菌!细菌!”刘青山把捏着的奶嘴在秋月的眼前晃了晃,并提高了声调。 刘美瑶突然哇哇的大哭起来,是大人们的争吵把她吓到了。于是大家连忙去哄孩子,将刘青山和季卫国给晾到了一边。 “你们俩就没一个让俺省心的!”季秋天装模作样的晃着大肥脑袋说道:“刘美瑶第一次回姥姥家,当爹的就和孩子姥爷掐起来了,这像话吗?” “滚一边子去,现在还轮不到你的瑟!”季卫国一句话就把儿子打回了原形,他和刘青山互相白了一眼后就不再说话,坐在那里运着气谁也不理谁。 小美瑶睡到半夜里又醒了,也许是换了新环境的缘故,这孩子今天多多少少的有些亢奋。 刘青山和秋月起来正要给孩子冲奶粉换尿布,却听到了敲门声。 原来是葛桂兰打麻将凯旋而归。“阿嚏,阿嚏!”她打着喷嚏就进了屋。“怎么了,着凉感冒啦?”秋月倒了一杯热水端给母亲。 “没事,不要紧!今天点子正,手气冲!别说感冒了,就是发烧都值了!” 葛桂兰在麻将桌上赢了七十多块钱,心里正美着呢。她又连打了三个有力的大喷嚏,便用手心手背在鼻子和嘴上擦抹了几下,然后来到小美瑶的身边捏着鼻音说道:“哎呀,小美瑶还没睡呀,是不是想姥姥啦!小美瑶知道姥姥今天挣钱了,就等着姥姥回来呢,对不对!来,让姥姥抱抱咱们的小外孙女。” 葛桂兰说着伸手就将小美抱了起来,在孩子的脸上「啪啪」带着响的亲了好几口,“这孩子就是个小财神哪!你一来就让姥姥赢钱,这是给姥姥带财来咯!哈哈哈!” 她这一笑不打紧,把孩子又给吓着了,因为这动静大人听了都觉得瘆得慌,就更别说是个小婴儿了。 刘青山趁机接过孩子,对丈母娘说道:“孩子困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等葛桂兰走后,他将纱布用温水弄湿了,把女儿的小脸和小手擦了又擦。 “你干什么呢?”秋月问道。 “给孩子擦干净啊!本来应该用湿巾或肥皂给她消毒杀菌,只是她的小脸蛋太嫩了,我怕刺激她的皮肤,没敢用。”刘青山说道。 “我说你是不是成心的找茬呀?我妈就跟她抱抱亲亲,你就又是消毒又是杀菌的,整什么事儿呀!”秋月以为刘青山在故意制造麻烦。 “你没看见你妈又打喷嚏又咳嗽的吗?肯定是感冒了。她手上脸上都是鼻涕沫子,要是把小孩传染了该怎么办?” 刘青山没闲心跟媳妇犟嘴,只是低声对秋月耳语着,将内心的担忧照实说了出来。 秋月可不这么想,她认为青山就是挑刺来了。于是把脸一拉说道:“哪来那么多的讲究!要想干净你干嘛不去真空里面呆着。来了就没事找事的!先是跟我爸起膈应,现在又嫌我妈不干净,你是跟我来看老人的还是给他们挑毛病来了?” “你当我愿意来啊?要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跟过来!”刘青山心里的火开始往外拱。 “停停!我可不敢劳您大架,明天你就用不着跟着我了。我娘家屋里屋外的都脏得很,不敢留你这个干净人儿,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秋月对老公下了逐客令。 “那孩子怎么办?”刘青山放心不下女儿。秋月扬扬手,“这不用你操心,白天有我姐,晚上有二嫂,她们都能帮我照顾孩子。” “那你兜里也没揣钱哪!”刘青山想以经济手段为谈判筹码。“不好意思!忘告诉你了,我把我那张银行卡给带过来了,够用!” 第115章 老丈人最后的日子 02 刘青山很吃惊,“那里面还有一千来块钱呢!不给孩子留着用啦?”秋月哼笑了一下,“用不着你支配,要怎么花,我说了算!” 完了! 刘青山想:看样子这笔钱指定是要留在这里,再也拿不回去了。虽然心里面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他也没再跟媳妇计较这事。现在只要是秋月高兴做的事,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包括撵自己走。 “记得按时吃药,把小孩看住了,有什么事就及时给我打电话。”刘青山再三叮嘱着媳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打电话烦我啊!”一脸厌烦的秋月不想让老公在她的娘家多呆一会儿。 刘青山自己先回省城了,走时亦如来时一样,神形疲惫脸色发菜。 看着三女婿这副倒霉模样,葛桂兰不但不生怜悯之心,反而产生欢快之情。 她偷偷对老伴儿说道:“黄大仙真是太灵验啦!刘家近来沾上了一连串的晦气,这事绝对不是凑巧的。自打大仙去了一趟省城之后,他们刘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那接下来俺们家是不是就像大仙说的那样,要发达了?” 季卫国没有回答老伴的问话,只是微微点了两下头,就算是同意了她的观点。 在这个世界上,有相当一部分的老丈人看女婿是不顺眼的,他季卫国就是其中一个。 按照他的预算,刘青山已经赞助了他们家许多的事情,大局已定,诸事皆稳。 而刘家现在又元气大伤,眼见着翻身无望,所以他就认定家里再也指望不上刘家能帮上什么忙了,更不需要再给刘家人好脸子看。 然而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警言却被他忘到了脑后,那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这次又失算了。 就在刘青山走的当天上午,刘美瑶忽然发起烧来,秋月使用了各种物理降温的方式还是不能抑制住女儿高热的体温。秋月慌了,抱着小美就要上医院。 “你等会儿,等你爸陪你去医院。”葛桂兰叫住了秋月,又对着厕所里喊道:“老头子你快点拉,完事了好陪秋月去趟医院。” 季卫国在厕所里吼道:“你咋不陪她去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俺这几天不舒服,现在正拉着血呢,去不了!” “哎呀!原来你也有周期啊,用不用俺给你冲碗红糖水喝!”葛桂兰嘎嘎笑着,拿病痛中的老头子寻着开心。 “滚犊子!俺这正难受呢,没心思跟你逗闷子!”季卫国说完后又捂着肚子痛苦的哼哼着,一阵颤音从卫生间中传出。 “拉个屎还带唱歌的!”葛桂兰看老头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从厕所里出来了,就吩咐小敏跟秋月带小孩去看病,但她却没给拿一分钱。 输液的针头刺进了小美瑶额头上的血管里,她边扭动着身体边声嘶力竭地哭闹着。 秋月和小敏怕孩子抓到输液导管,就牢牢地抱着她,以控制住她乱动着的手脚。 孩子哭秋月也跟着哭,扎在女儿头上的那根针也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里。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后悔没听老公的话,害得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 好不容易挨过了半天,吊针终于打完,小美瑶早已停止了哭闹,累得躺在妈妈的怀里呼呼睡去。 “大夫说还得再来两天接着输液,你看咱们是先把药开出来还是等来了再说?”小敏问秋月。 “不能再打吊瓶了,这样孩子太遭罪,你去找医生开点小孩的退烧药吧!”秋月不敢再让女儿扎针,她觉得这跟虐待孩子没什么区别。 小敏去开药,半个多小时也没回来,秋月抱着女儿不免有些焦躁。 “办点事这么费劲,慢慢腾腾的,磨洋工也不看看时候。”她一边悠着孩子一边叨唠着二嫂的不是。 “医生给开了三样药,一共花了一百九十四块。”小敏拿着药一路小跑回来,仔细的跟秋月报着账。 “你干啥去了,用了这长时间?我的胳膊都酸死了!”秋月并不关心药费的问题,她把孩子递给了二嫂,面色不爽地甩了甩手臂。 “我刚才在那边碰到了一个娘家邻居,跟他聊了一会儿。”小敏解释着。 “我这边都啥情况啦,你还有心情跟人聊天!” “对不起,我也不想耽误功夫。但是他爸刚刚没有了,我怎么着也得向他表示一下慰问吧!” “是吗?他爸多大岁数啊?”秋月的心情稍有平静,顺嘴问道:“怎么没的?” “他爸也就五十多岁,是得肠癌死的。一开始也就是拉点血,但是一家子谁也没当回事,就给耽搁了,等后来检查出来就已经是晚期了。因为没钱做手术,只好干挺着,最后倒是没挨过去,死了。”小敏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秋月心里一动,“咱爸现在不也是拉血吗?会不会……”她紧张的看着二嫂。 “你别吓唬我!净在那瞎说!”小敏一哆嗦,对秋月嘱咐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咱爸就是痔疮犯了,什么事也没有,许过几天就好了。” “有没有病先检查一下再说,让他明天就跟着来医院吧。”秋月不放心,想着还是小心为妙。 回家后秋月又跟母亲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并说要带父亲去医院做检查。 葛桂兰听到这当时就不干了,她尖声呵斥着:“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一趟,回家就咒你爸有病得癌症,有你这么当闺女的么?就你现在这别有用心的劲儿太特玛像你婆家人了!” 她痛苦的用双手夹着脑袋,仰天长叹,“俺原以为你就是月亮的化身,无论到哪都一定能保持住俺们老季家优良的美德和高贵的品质。这下可好了!你倒是被老刘家那帮狗人儿给熏染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你咋听不懂好赖话呢,行了不跟你说了!”秋月被气得不再搭理老娘,她直接就去劝父亲到医院做检查。 季卫国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去一趟医院就跟进屠宰场差不多,不给你弄死也得扒你一层皮!那些个大夫都黑着哩,你就是没病他也得说你有病,而且还是大病!破财又遭罪的,不去!” 其实季卫国早就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了,心里也正犯着核计,但他还是抱着舍命不舍财的精神拒绝去医院做检查。 秋月说不过老两口,就给大姐打了电话,想让她过来帮着自己劝劝父亲。 秋菊像阵风一样就赶过来了,进门就开哭,“俺的亲爹呀,你咋就得癌症呀!” “你瞎嚎什么?咋跟你三妹一样咒你爹呢!”葛桂兰一把拧住大女儿的肥脸蛋子,这下把秋菊疼得真的是直淌眼泪。 “秋月刚在电话里跟俺说爸得了癌症,怎么,没这回事呀?”秋菊如梦初醒,原来是自己听错了。 秋月急得直蹦,“你什么耳朵啊?岔哪去啦!我是说让你劝他去做检查。” 季卫国在厕所里把秋菊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真想冲出去把大女儿的嘴给扯烂,可现在就是动不了,因为屎还没拉完呢。于是便冲着外面大喊道:“大丫头啊,你哭得太早咯,你爹还活着哩!” 秋月忙把大姐拉进屋,跟她嘀咕着自己的想法…… “不去不去,说啥也不去!”面对老大和老三的联合劝说,季卫国仍是听不进去。 “不是俺不想去瞧病,是俺们实在去不起。从你一进医院的大门起就得往里砸钱,俺有多少闲钱让给榨?” “只不过就是去检查一下嘛,又不是进去就拿刀子给你开膛,至于这么紧张么?” 秋菊好话不好说,把季卫国气得脸色发绿眼睛泛红。看着父亲被气得喘不上来气的模样,她才缓和了口气说道:“知道你是心疼钱,但是身体比钱更重要啊!去检查一下也花不了几个钱,有病早治,没病就更好。别把小毛病拖成了大病症,要是晚了,就得花更多的钱呢,到时候你更得心疼!” “我说爸啊,这时候你就别心疼钱啦,要不这钱我给你出。”秋月给父亲吃了一颗定心丸。 “别一天到晚总是担心钱的事,你想点有用的!”季秋天背着手出现了,他以父亲常用的口头语反过来教训着父亲。 “俺咋想没用的咯?”季卫国一拍桌子,“你跟你媳妇俩今天有活干明天吃闲饭的,一点收入也没有,一点钱也存不上,俺不担心钱担心什么?你们但凡是懂点事、有点能耐,俺能着急上火的惹上一身的病吗?” “你不用往俺们身上赖,你跟秋季上火,跟俺两口子有啥关系啊!”秋天说完就赶紧闪身走人。 季卫国被秋天给气得口歪眼斜,家里乱事一大堆,还养了这么个秧子儿子,什么事也指望不上还净添乱,真是愁死个人。 有了秋月的经济支持,季卫国这才肯跟着老大去医院做检查。 但是医院反反复复折腾了他好几天,还是没给出个检查结果,季卫国懵了,季家老老少少也都跟着心里没了底。 “咋回事呀?是不是出什么岔头了?”葛桂兰悄悄问孩子们,可这等于就是白问一样。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隐约感觉到老伴要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秋月劝慰大家道:“没事的,可能是医院人手不够,效率慢。” 季卫国看出了家里人的心思,也极力表现出很镇定的模样,他对葛桂兰说道:“哪家医院都一样,动不动就装神弄鬼的,无非就是想变着法的从俺们这多骗俩钱儿,别把它当回事!”可到了晚上他却失眠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季卫国又趴回到床上,“俺就说嘛,那医院就是拿病人寻开心取乐的,俺这身子骨可折腾不起,要不今天就别去了。” “不去也行,反正该查的都查了,去了也是等结果。那就让二嫂自己跑一趟吧。”秋月就跟她母亲一样,张张嘴就给小敏安排了差使。 “不行,我今天没时间。”小敏放下了饭碗,“我今天要去一个服装厂应聘,要是成了的话,一个月能有一千多块的工资呢。” “这个机会可不能丢!”季卫国很激动,儿媳妇又要找到正经的工作了,这才是正事。他看了看二儿子,想让他去一趟医院。 “别瞅俺,瞅也没用,俺还有挺多事呢!”秋天没等父亲的话说出来就给怼了回去。 “你特玛能有个屁事!”季卫国恨恨说道。他是一门心思的考虑着儿子,可儿子的心里却从来都不顾念他这个当父亲的。 “我给大姐打个电话,让她去一趟吧。”秋月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给大姐打电话,完全忘了老妈也是闲着的。 中午的时候秋菊垂头丧气推门而入,她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只是两眼通红一个劲儿地抽着大鼻涕。 “怎么个情况,你倒是说话呀!”葛桂兰来到大女儿身边问了好几遍,可秋菊还是不说话。 “不该说话的时候你亮着嗓门瞎嚷嚷,该说话时你又装哑吧,你想把俺们都给急死是不是?”葛桂兰瞪着两只大眼珠子,伸手又要拧秋菊的脸。 “我爸他真得癌症了,是肠癌!”秋菊终于大哭着说了出来。 “啊!”大家全都呆住了。“不过医生说发现得早,还能做手术!”她又补充了一句很关键的话。 “做完手术就能全好了?”葛桂兰紧紧扶住椅子背,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那不一定。医生说有可能好,也有可能不好,但是好的面儿大,他这情况治愈率还是蛮高的。”秋菊努力地回想着医生的原话。 “怎么会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癌症呢?”葛桂兰宽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起了大腿,她哭喊道:“就是你们这两个丫头嘴上没把门的啊,早晨起来没刷牙就乱说话,愣是把你爸给咒成了癌症啊!”她边哭着边用脑袋撞着桌角。 大家忙拉住她,秋菊蹲下来哭着对母亲辩解道:“俺爸得病真不是咱姐俩咒的啊,全都是因为他以前嘴太馋管不住自己,吃得太杂太多了才会这样的啊!” “放你娘的屁!”葛桂兰一把将大女儿给推坐到地上。 第116章 老丈人最后的日子 03 这时候季卫国蔫蔫儿地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大家都不再吱声,默默的注视着他,仿佛在提前为他送灵。 「咕咚」一声,季卫国还没走到椅子旁边就摊坐在了地上。大家又是一惊,大呼小叫着把他给拽了起来。 “老天爷这是要绝了俺咯,没活路哩!”季卫国痛哭着,然后就什么话也不说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上厕所,摆出一副等死的架式。 葛桂兰可不会让老头子就这么死了,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她惊人的战斗力再次迸发出来。“有病咱就治,家里的钱够你做手术的,怕啥哩!”她对季卫国喊道。 一听到要动用家里的存款,这下季卫国有了反应,他躺在床上张嘴就骂:“你个败家老娘们,以后不过日子啦!做完手术还得要化疗呢,谁知道还得烧多少钱进去?秋天到现在又没工作又没孩子的,俺就是死也得给他留点家底儿呀!”他都这模样了,还惦记着那个倒霉儿子。 既然不让动用家里的钱,那就出去化缘吧。葛桂兰用电话把远近亲戚老邻居都问候了一遍,就是没一个敢借钱的。 因为大家一听到「癌症」这个词就被吓到了,谁都认为得了这种病有多少钱都烧不够,直到人死了为止。 到时候季家倾家荡产,还能拿什么还钱。现在不借她钱不是关系处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钱能不能还回来的问题。 葛桂兰除了一大堆不值钱的慰问之外一无所获,她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瞄向了家里这几个人。 “你明天就回娘家去,跟你妈要钱,有多少拿回来多少。要是敢空手回来,就别怪俺对你不客气!” 葛桂兰逼着儿媳妇回娘家去筹钱,然后又向大女儿伸出了手。 一顿折腾之后两边加起来才筹了一万来块,这才哪到哪呀! 气极败坏的葛桂兰将小敏和秋菊痛骂一顿。但是凭她怎么骂,也还是骂不出钱来,她要崩溃了。 被逼急了的葛桂兰不得已,只好去找佟铁山。不出她所料,这回又是连门都没进去。 而且那个老不死的佟老头子还说出了更绝情的话,说他佟家已经不欠她们季家什么了,没有义务帮这个忙。 而且还说他买好了鞭炮烟花,就等着季卫国伸腿瞪眼儿的那一天,然后痛痛快快地放炮庆祝。 葛桂兰这次一点气也没生,因为这都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现在只有等秋月那边的消息了,可这丫头回到省城已经有好几天,还是没个动静,八成也是没戏了。 “没戏也没关系,俺亲自去一趟也许就有戏了。”葛桂兰想着,就打好了主意。 秋月在父亲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就急匆匆赶回了省城,到家后就跟青山说了她娘家爸得肠癌的事情。 刘青山也是非常的吃惊,但他听到秋月不经意间说出了孩子发烧打吊瓶后甚为恼怒,便质问秋月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孩子的病也早就好了,你干嘛还抓住这事不放啊?是孩子的感冒发烧要紧还是我爸的性命重要?”秋月反质问起老公。 “对于我来说,当然是我女儿更重要了!”刘青山实话实说。 “呸,你说得好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是怕花钱,想要躲这事,对不对?因为你那个破快餐公司,你巴不得我们家人都早死呢!我没冤枉你吧?”秋月把话说得很难听,她想激刘青山。 “我现在没钱还怕花什么钱?至于你们家人死不死跟我没关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行!”刘青山说着气话。 他这几天正在和豆子研究着合伙做电脑生意的事情,也是到了要用钱的节骨眼上,正愁着怎么跟兄嫂开口呢。 之所以有口难开是因为大嫂曾不止一次提出让他去她的公司上班,可他就是没情意。 因为他不愿这么大了还要拖累兄嫂,还得要兄嫂来庇护他。 可现在要做生意,还得依靠大嫂出资,这个圈又转了回去。 放不下面子又张不开嘴,这让刘青山很是憋火,一夜之间后背上起了好几个火疖子。 而现在季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大事,刘青山就算是想帮也没用,于心于力都是严重不足,那他只有当个旁观者了。 秋月与刘青山商量了多日,希望他能跟老公公老婆婆商量一下筹钱的事情,可青山的态度始终不置可否。 秋月沉不住气了,她想要亲自跟公公婆婆去说。不过用不着了,因为葛桂兰已经亲自出马,杀到了刘家。 赵红梅和刘翰林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发誓要与季家老死不相往来,可季家人却不管这个。只要他们还有口气在,就铁定了要跟刘家来往,想跑是没门儿。 葛桂兰上门求援,这令刘家老两口很是为难。尽管他们为亲家公得了绝症深感同情与惋惜。 可是在经过了几次巨变打击之后,他们在经济方面也是无能为力。 “要是不嫌少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个月的退休工资给你带走,因为我们确实是拿不出什么多余的钱来了。”赵红梅并不是在应付亲家母,这已是她的能力上限。 “这点钱才哪到哪呀?还不够给医生的红包钱哩!俺说亲家公亲家母啊,照实理来讲,于情于理,俺家老季的治疗费谁不出都可以,唯独你们家是一定要出的,不出不行!”葛桂兰容不得刘家置身事外。 “你有什么情?什么理?这我可要好好听一听。”刘翰林较起了真。 葛桂兰把眼白一翻,拔着高调门说道:“俺家老季以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那身体好着哪!年轻人都比不过他。可自打来省城帮着你们家刘青山开快餐公司后,他那身体就是每况愈下,要多孬有多孬。” “你明说,什么意思?”赵红梅的脸色沉了下来。 “多明显啊,他还不都是为了你家青山那个小破公司操心受累才得下的病根?你家青山图清闲自在,只知道享受不知道干活,开张就当甩手掌柜的,公司里有啥脏活累活不是俺家老季干的,能不累出毛病吗?” 葛桂兰开始大讲歪理,“俺家人干活不惜力,尤其是给实在亲戚干活,就算只有七分力也得咬牙使出十二来,那忠诚度谁也不好使,杠杠的!” “这么说你老伴的肠癌是因为我家青山才得的,而且还是劳累过度才造成的!”赵红梅的话音变了声调。 “对咯!”葛桂兰一拍巴掌,“你看你心里不也是明镜的么!俺家老季为你家得的病,当然得由你家出钱来治,你们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当地也得把这笔治疗费给凑出来。” 赵红梅冷笑了一声,“依我看不见得是累的吧,据我所知你和你老伴净在那养老了,也没干什么活呀。备不住他是因为守着吃食忍不住,胡吃海塞才引发的肠癌吧!” 这一句话引得葛桂兰当场发飙,差点没把赵红梅给挠了。秋月和青山连拉带拽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给弄出屋外。 葛桂兰被女儿女婿弄到门外后却立马镇定了下来,不再喊叫,也停止了踢打。 她把秋月和青山两个人推开,很认真地将凌乱的衣衫和头型整理了一下,神色从容一言不发的走下楼去,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反倒让秋月更加紧张起来,她追下楼去,想挽住母亲的手臂,却被葛桂兰挥手打开了。 秋月又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没有送母亲去车站,也没回去劝公公婆婆消气,而是到运河边上晒起了太阳。 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她的身上,却无法温暖她渐冷的内心。 来省城这么多年了,自己竟一个朋友也没交下。大姐远在山城,秋季不知去向,现在自己遇到了难心的事,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倍感孤独的季秋月忽然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悲伤,她现在亟需一个来自第三方关系的安慰,这应该是能够倾听她的苦衷并能帮着她出主意的朋友,而不是婆家的白眼与娘家的逼迫。 痛苦煎熬之中她很想大哭或大叫着发泄一下。然而,她连放声宣泄的勇气也没有,最终只是默然的悲泣。 两眼通红的秋月回到家里,不声不响的搂着女儿昏然睡去。 看着儿媳妇痛苦的样子,刘翰林夫妇恻隐之心再起。虽然亲家母不说人话,亲家公不办人事,但刘家老两口还是有意要帮着季家度过难关。 他们只当是帮儿媳妇帮孙女了,毕竟这母女俩与季家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可是现在家里这种经济条件又拿什么来帮呢?没有了银子,一切想法终归还只是想法,老两口发起了愁。 刘青山对父母的以德报怨却是坚决的持反对态度。因为季家的贪婪与自私不仅将自己的创业梦想化做了飞尘,更使得父母养老的压箱底钱也打了水漂,这跟倾家荡产是没有区别的。 而且依照他的推测,其实季卫国先期的治疗费用季家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但是季家人算计盘剥别人已经形成惯性,恶习难改,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还在想着怎么算计别人,怎么占别人的便宜,他们这种令人唾弃的可耻行为着实不值得父母去怜悯与帮助。 葛桂兰忽然停止吵闹从刘家罢兵而回,不是因为她犯糊涂忘了正事,而是她从疯癫的状态之中猛然翻醒过来,又回归了理性。 目前看来,刘家有可能就是她们家最后的希望,这根救命的稻草绝不能断了。 依她对赵红梅脾气秉性的了解,暂退才是上策。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免得断了自家唯一的活路。 秋菊对母亲的败绩颇有微词,“你去刘家求援咋还能跟人干起来呢?你不是常跟俺们讲「小不忍则乱大谋」么,可你自己什么时候做到过?都多大岁数了,脾气还是那么火爆!” 葛桂兰拍着巴掌连呼冤枉,她对大女儿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老娘俺什么时候说过顶人的话噎人的嗑,俺是什么素质!这次纯粹是因为老刘家人太霸道俺才还击的,是他们起事找别扭,跟俺没关系。” 秋菊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因为老娘的话太招人笑了。 在一旁收拾屋子的小敏也想乐,但是她没有秋菊那么张扬,只是把嘴角翘起来抿了抿。不过这仍没能逃过葛桂兰的法眼,这下她可倒了大霉。 “老娘的笑话也是你这路货能拣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倒了八辈子霉的熊色,谁特玛沾着你谁就晦气!俺家秋天咋就娶了你这么个干吃食不下蛋的草鸡?” 葛桂兰一面骂着一面将一大堆的衣服砸向儿媳,“别以为你上班了就想少干家务活,该干嘛还干嘛,一样也不能耽误咯!一会儿把这些衣服都给俺洗了,不许用洗衣机,省得哗啷哗啷的影响你爸休息。” 小敏此时很想让秋天为自己出头,让他跟婆婆对着干。可这小子关键时刻又不知道跑哪混去了,如大变活人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卫国在几天之内变得苍老了很多,说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也不为过。 虽然身体上的病痛还没发作到顶点,但是由心理负担所造成的影响已经凸显出来了,给他带来了致使的打击。 “事到如今,只有去求刘青山的大哥大嫂了。”季卫国给葛桂兰出着主意,告诉她不要只盯着亲家看,战略目标应该转移了。 “放眼纵观这世上,有能力有善心能又跟俺们能搭上边的,也就只有刘青山的大哥和大嫂了。咱们应该越过刘青山他爹妈,直接去找刘青云,想必他对俺们肯定是能伸出援手的。” “你告诉妈,你家大伯子住什么地方?”葛桂兰眼神直勾勾的,仿佛从电话里就能看到秋月的目光。 “你想直接去找他们借钱?这不通过俺公公婆婆不太好吧!” 秋月心中有点发怵,因为她亏欠大伯子家的人情账太多了,恐怕下辈子都还不完。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你爸眼见着就要归西了,咱们甭管有什么招就赶紧想,想到了就痛快用,没准还能换回他一条命。像你这样拖泥带水的办事,是不是想让俺守寡啊?”葛桂兰的这招很见效,秋月终于乖乖答应带她去刘青云家。 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葛桂兰和秋菊在秋月的带领下没打招呼就摸到刘青云家。 李丹两口子对这三个人的造访很是意外,不过还是客客气气将她们让进了屋。 第117章 老丈人最后的日子 04 刚刚进到客厅里,葛桂兰便没有征兆地突然跪下,然后就趴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嚎,嘴里还连连喊着救命,这种情形令秋菊和秋月也是措手不及尴尬不已。 “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我们哪受得了您这一出啊!”刘青云赶紧伸手去扶。 可是葛桂兰却变跪为坐,一边拍着大腿呼天抢地的嚎着,一边顺势盘腿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俺求求你们啦,发发慈悲吧,救救俺家老头子吧!你们就是俺们家的救世主啊!”她涕泪横飞的嚎丧着。 “你别这样,你看你把俺家孩子都给吓着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呗,整这景干啥!” 李丹一眼就瞧出来葛桂兰的用意,或者说是居心,但她没管这事,而是带着小琪琪回到了卧室里。 大家边劝着边把葛桂兰拎起来塞到沙发上。“你妈她这是怎么回事呀?”刘青云看着秋月姐俩问道。 在葛桂兰咿咿呀呀不间断地啼哭声中,秋月向刘青云讲述了父亲得肠癌却没钱医治的事情,秋菊则在一旁捧哏煽情。 其实刘青云早已从父母那里有所耳闻,本以为这事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今天季家人居然就求上门来。 他看着对面的这三个女人,心里面的感受也是极为复杂。 弟弟的生意就毁在了这家恬不知耻的怪物手里,还搭着自己的父母也跟着倾家荡产。 而后秋月得病她的娘家人也是一分钱没拿,一份力没出,完全就是把刘家人当成傻子一样来戏弄。 若是依着他以前的火爆脾气,莫说给她们轰出去,就是出手抽她们都算是轻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比较凌乱,秋月现在是弟弟的媳妇,当然也就是他们刘家正式的一员。 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那是刘家的骨血,是弟弟的亲生女儿。 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眼前的「仇人」便把亲戚的身份给坐实了。 进退两难中的刘青云从来也没有这样纠结过,他真不想管,却又不得不管。 把这伙人给拒之门外的后果就是她们还会去烦自己的父母,而弟弟和秋月也不可能离婚,由此看来这事是躲不掉的。思来想去,他终是下了决心帮弟妹的父亲看病。 为人仗义的刘青云再次表现出豪爽的一面,也没跟老婆商量一下就把季卫国手术的事给接了下来。 “不就是个小手术么,你也不要太悲观。”他对葛桂兰劝道:“也许是你们那边的大夫不靠谱,给误诊了也说不定。先把人接过来再重新检查一下吧,不管是不是肠癌,费用我来解决,你就放心好了!” 他的这个决定跟季家人真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全是看在弟弟和小侄女的面子上,同时也是在为父母的清静着想。 “你说什么?”葛桂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的看了看秋菊和秋月,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简单顺利的就解决了。 她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再一次向刘青云印证道:“你能再说一遍吗?” 刘青云不禁摇头而笑,只好又重说了一遍:“我说给你老伴儿治病的钱由我们来出,你就放心吧,不要再去难为秋月和青山了,也别再找我爸妈的麻烦了。” 葛桂兰这回是听得真真儿的,马上破涕为笑,辩解道:“俺啥时去找你爹妈的麻烦了,那指定是你们误会了,误会了!”她用袖头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便对刘青云大加赞赏起来。 “俺就说嘛,你和秋月她大嫂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善人,这世上就属你们两口子最有人情味,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她在赞美刘青云的时候又捎带着把刘翰林和赵红梅给骂了,言外之意就是说刘翰林两口子见死不救,没人味。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要在嘴头上变着法的损亲家一通,绝对不是成心的,而是习惯了。 “哎呀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俺可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了!这下俺爸算是有救了!你可真是比俺强多了,太有大哥的样了,不光是长得有大哥的样,做事也有大哥的样,你就是俺们家的亲大哥呀!”秋菊连拧带晃地向刘青云使着媚眼儿,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正当两个女儿对刘青云千恩万谢的时候,葛桂兰却突然起身告辞。 她这么急着走是怕李丹出来砸场子,刘青云要是后悔改了主意那可就白玩了。 季家人隔着锅台就上炕,绕过了女婿和亲家,直接就跟刘青云联系上了,这事让刘青山和他的父母很是不满,对季家人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李丹表面上比较尊重老公的决定,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自己不会出钱,谁接的单子就由谁来买单。 她这样做既表明了自己的实际态度,也不至于和秋月产生正面的冲突,还将可能将要发生的经济损失减少到最低的程度,可谓用心良苦。 赵红梅对大儿子的做法表示不解,她对青云劝说道:“秋月爹妈的人品你也不是没看出来,这种人不值得你全力去帮的,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反正你也挺对得起你弟妹,前前后后帮了她家多少忙呢!” 李丹说婆婆讲的有道理,刘翰林说老伴儿的思路很正确,他们都想劝刘青云收回对季家许下的承诺。 可刘青云大手一挥,止住了大家的议论。“不管怎么说那是青山的岳父,我要是不接下来,他们还得一直缠着你们,没头!况且性命攸关,先帮着他把病看了再说。” 赵红梅不再过问这件事,但她想躲清闲也不可能,因为季卫国来了。 在刘青云的安排之下,季卫国要在省城的专科医院重新进行检查,于是他又不可避免的住到了秋月的婆家。 赵红梅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招待人家吃饭哪,便绞尽脑汁做了一桌子的饭菜来为这个「病号」亲家接风。结果因为素菜太多肉菜太少,季卫国和亲家母又再次闹起了矛盾。 把菜做得过素是赵红梅特意为之,不过这她不是故意在「整」季卫国,而是出于好心。 由于已经知道亲家的肠子有病,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她就费心费力变着花样的做了许多的蔬菜,并且还煮了一盆大扇贝,因为她觉得这些才是对身体有益的食物。 可在季卫国看来,亲家母的好心却反倒全都变成了罪过,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吃清水煮的扇贝。 虽说现在是有病在身且食欲不佳,但他仍喜欢吃肉,特别是肥得流油的红烧肉、溜肥肠什么的,只要想一想他都会淌一地的哈喇子。 原以为以客人的身份来省城,刘家会用好酒好肉来款待,可惜眼前这满桌子上除了菜叶子就是贝壳,偶见几个肉块肉片也是又瘦又柴,还是作为配料用的。 季卫国瞟了一眼饭桌上的菜,心说:瞅着样挺多的,就没一道是硬货横菜,全桌子上加起来还不到二两肉,真鸡巴抠啊! “呵,这么多的菜,没少做哩,真是辛苦亲家母咯!可惜俺没口福,不能吃哩!”季卫国在饭桌旁坐了下来,用手捂着肚子说道。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肚子痛?”赵红梅和刘翰林都很紧张。 “没事,俺出去溜达一圈,动弹动弹就好了,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俺。” 季卫国说着脱下了袜子,并高高举过头顶,在狠狠地抖落了几下后又迅速穿上,然后扬长而去。 只留下他那臭袜子所抖起的灰尘和脚上掉下来的死皮,以及笼罩在这之下的亲家和一桌子的饭菜。 “我爸呢?他不吃饭上哪去了?”秋月从屋里出来不见了父亲,就问公公婆婆,可这俩人谁都没说话,回屋里坐着消气去了。 将近一个小时后,季卫国打着饱嗝回来了,他喷射着满嘴的白酒气和大蒜的味道,浓烈刺鼻的气味迅速占领了屋子内的空间。 “家里有饭有菜的,你咋还出去吃啊?”秋月这也是明知故问,其实她就知道是老爹又犯了馋病。 “俺走累了,觉着有点饿,就找了一家饺子馆吃了点儿肉三鲜的饺子。”季卫国坐下来喘着气,对女儿说道:“去给爸沏壶茶来,刚才酱油沾得太多,齁着了。” 刘翰林两口子在自己家里忍气吞声地过了几天日子,最后总算是熬到了头。 因为季卫国经过检查之后,再次被确诊为直肠癌,他被留院了。 “精细刻薄,病由心生,整天算来算去的,又管不住嘴,不得病才怪呢!”赵红梅摇头而叹。 季卫国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他既受罪又惬意的住在医院里,痛并快乐的等待着术后的第一次化疗。 在此期间季家没人来看望过他,只有秋月和刘青山没日没夜的在身边照料着,而带孩子的重任就落到了赵红梅的身上。 直到季卫国出院的那天,家里仍是没人过来,这令他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因为还要继续化疗的缘故,他怕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折腾既搭时间又搭车钱,索性再次住进刘家,全当这里是自己的疗养基地。 为了安顿这个特殊的病号,刘翰林特意买回来一张二手的沙发床,为的就是能让亲家住得舒服些。 可季卫国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多次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搬家」。 他知道女婿大哥家的面积大,空屋子好几个,便死皮赖脸地要住进刘青云的家里去。 可笑的是季秋月竟然也认可老爹的想法,就让老公出面去做大伯哥的工作。 “蹬鼻子上脸!”刘青山好不容易重新积攒起的耐心又一次被老婆给消耗殆尽,他可以为了照顾秋月的病情与心情而进行忍让,却不能没有限度。 尤其这次是关系到大哥家,对老丈人的得寸进尺更是变得不可容忍。 “我哥跟你爸有关系吗?啊!你们赖着他给你家出钱看病还不够,怎么着,还想着占他房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们要是再提这事儿,就让你爸回山城去住吧!又不是天天坐火车跑通勤,能费多大劲!” “什么也别说了,我算是才看透你这个人!”季秋月委屈加无奈,自认遇人不淑。 但是怎么才能回复老爹呢,她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有用「住着不方便」作为说辞。 “喂,俺说青山妈,俺得谢谢你们啦!”葛桂兰与季卫国通过电话后又要跟赵红梅聊聊,大意是想表达对刘家的感激之情。 “用不着谢!”虽然一个「谢」字从葛桂兰的口中吐出来不容易,可赵红梅却担不起对方的虚情假意。 她直接就问:“秋月妈,你在山城那边又没什么事儿,咋就不能过来照顾照顾你老头子呢?” “这话说的,你让俺咋照顾?他一个人住进你们家就已经很挤了,俺要是再过去,那还不得把你家屋子给撑破咯。” “我没说非让你住我们家,你就不会在他每次化疗的时候去医院帮着护理一下?也好为孩子们分担一下嘛!” “咦——这话说的,有你们家一大帮子人在,还用着俺去显什么大眼儿!” 葛桂兰一边嘿嘿地乐着,一边冲着儿子眨着眼,那意思是说“学着点,你看俺多机智!” “还一大帮子人!人多有什么用,看个小婴儿都不够使唤的,一个个还累得够呛!” 赵红梅说的并不夸张,更何况还要抽出人手来照顾季卫国。 给他做病号饭本身就挺麻烦的,还要收拾他抠下来扔得哪都是的脚皮,别提有多恶心了。 “甭在那蒙俺,看孩子有啥可累的,俺又不是没带过孩子。你看俺家四个孩子,哪个不是俺带大的,要是照你说的那样,俺不早累死咯。” “谁有心思蒙你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啥实话不实话的,用不着跟俺表态。再说,一个小婴儿她能干啥,还把你们累得够呛。你说话太爱夸张,这个习惯可不好!”葛桂兰啧啧咂嘴摇着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气着亲家母。 “我犯得着跟你表态吗?”赵红梅果然被气到了,但她并没跑题,而是反问道:“一个小婴儿能干啥?就是这么个啥也不会干的小婴儿,却能让一大帮子的大人啥也干不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季家还是没人过来,两个老太太斗嘴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常态。直到三个月后季卫国化疗结束,葛桂兰和秋菊才带着苗苗出现。 第118章 老丈人最后的日子 05 “气色好多了,也没见瘦,看来你在这呆得还挺舒服,有吃有喝,要不然再回医院住些日子?” 葛桂兰觉得自己跟老伴开的玩笑很有水平,而季卫国则「哼」的一声以鼻音回敬了她。 “俺的日子不多啦!俺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得按照最后一天来过!”他的这句话又让心软的季秋月打湿了双眼。 “要回山城了,俺们得去谢谢青山他大哥,要是没有他,俺这条老命恐怕早就交代了!”季卫国眯缝着眼睛,说是道谢实际上却是另有所图。 “不必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再不济也是看在秋月的面子不是。你们就赶紧上路吧,一路走好!”赵红梅当然了解亲家公的意图,所以就代表大儿子加以婉拒。 “不——行!”季卫国晃着脑袋拉了个长音儿。“救命之恩,必须得当面道谢,必须的,要不然显得俺们没诚意!” 也不知秋月是有心还是无意,直接就拨通了大伯哥的手机,对他说自己的老父亲就要回去了,想在临走时能和他见上一面。 得知弟媳的父亲要回家,刘青云当然得来送行,于是便带了媳妇孩子赶了过来。 当一帮人呼啦啦簇拥着虚弱的季卫国走下楼时,这个老头又赖叽叽地说话了。 “这阵子除了去医院就是呆在楼上,好几个月的时间可把俺给憋坏了,要不咱们去大商场里逛逛吧!”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别再给累着。”刘青山真的怕老丈人走半道躺地下,不过他的关切却被媳妇理解为是怕麻烦。 “我爸想去你就让他去呗!你没听他说……”秋月止住了不吉利的话头。 季卫国可不管女婿的脸色,直接就跟刘青云商量着要去省城最高档的商场里见识一番。 在商场一楼大厅的休息区里,一架白得晃眼的钢琴引起了季家人的好奇。 两个孩子腿脚快,手拉手抢先跑了过去,琪琪心血来潮要为苗苗表演弹钢琴,直接就坐到了琴凳上。 葛桂兰大惊,忙对刘家人大喊道:“快给她抱下来,要是弄坏了俺们可赔不起!”可是刘家人谁也没理她,反而都坐下观看起琪琪的钢琴表演。 “他大嫂,你闺女表演的这是啥节目?”秋菊双手插袖,用胳膊肘顶了李丹一下。 “这是巴赫的《小步舞曲》,是专给小孩子考四级用的曲子。” 也不管秋菊听没听懂,李丹答过后便不再吱声,将注意力全都投入到女儿的身上。 小琪琪在演奏时的表情是那样的专注,丝毫没受到周围人群的影响,这令李丹的心理充满了自豪感。 一小段钢琴曲演奏完毕,休息区里的人们暴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赞叹,而孩子起身后也没忘记应有的礼仪,她大大方方地向人们鞠躬行礼致意。 秋菊没有夸赞刘美琪出众的才艺,而是转身用手指头在苗苗的脑门上用力推了一下。 “完蛋玩意,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因为她觉得自己家的孩子被别人给比下去了,面子上好大的挂不住。 就在大家去劝秋菊别跟孩子置气的时候,季卫国又习惯性地摆出了招牌姿势。 他手摸下巴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琪琪。刘青山看着老丈人的举动就知道他又是在动什么歪心眼儿了,真怕他把小侄女给拐跑卖了。 “青山他大嫂子,你家孩子学钢琴的时候也带上俺们家苗苗呗!”葛桂兰似乎看出老头子的心思,便对李丹提出了「小小的」要求。 “不可能!”李丹的回答很是简单明了,对这个老太婆更是正眼儿也没瞧一下。 “一个人学也是学,两个人学也是学,多一个人又能咋的!”秋菊不满李丹的说话态度,唧唧歪歪的说道。 “你说得轻巧,那是按人头收费,一堂课几百块呢!再说你家孩子住哪?”刘青山愤而怒怼这对混账娘俩。 出于面子,刘青云给苗苗买了身衣服,又买了些玩具带回去。 再加上给季卫国两口子买点东西,两千来块就花出去了。而季家人拿着这些东西也是理直气壮,仿佛就是人家该他们的一样。 “到底是让这个老头子给得逞了!”刘青山一脸的不高兴。 秋月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回家后两人立即开吵。“我爸病治好了,多高兴的事。老人想乐呵乐呵出去逛逛,碍着你什么啦?也没用你出钱买东西,你又撂哪门子的脸,你摔脸子给谁看呢!”她气鼓鼓地质问着。 “我摔脸子能给谁看,当然是给狗看的!”刘青山一句话就把老婆给气得半死。 蔫了吧唧的季卫国虽然被切去了一段肠子,但是他的大部分下水还在,坏肠子烂肚子里仍在孕育着发了酵的思虑。 「生命不息谋划不止」,这就是他人生的座右铭。罹患肠癌让他差点见了阎王,关键时刻又是刘家人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一条老命。 这件事情让他深刻反思到,他们这一大家子的生老病死还是要指望着刘家人的。 如果季家人想要舒舒服服无忧无虑过上好日子,就必须得像寄生虫一样牢牢地抓住刘青山不放,抓住刘青云不放,抓住李丹不放,及至抓住李丹的几位姨娘不放,无论如何也要顽强的盘踞在刘家人的肚子里。 而葛桂兰与季卫国不同,她的心里却是另一番盘算。四个孩子里就属秋月最听话、最富有同情心了,她要让这个三丫头变成个实实在在的招财猫,为家里招财进宝,广纳财源。 但是刘家现在家势日衰,已经入不了她的法眼,当下最大的捷径就是给秋月再找一个有钱的人家,这才是正路硬道理。 季卫国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知情的人很难看出来他得了肠癌。 可他现在却是病不离口,常以垂死之人而自居。“俺也活不过几个年头了,俺现在过的,可都是最后的日子哩。”这是季卫国近来常对人说的话,并将这话像风一样给放了出去。 渐渐的,大家终于可怜起这个要死的人,曾经跟他割袍断义的兄弟侄子们又都重新开始跟他联络,葛桂兰家的亲戚们也因此恢复了与她的走动。 这些人来来往往进出季家,自然是没有空手的。当初季卫国借钱治病时大家都没出手相助,现在却三头二百的给送了过来,仿佛是在提前给他随丧事的份子钱。 刘家人依旧宽宏大量着,他们以德报怨的照顾着秋月的情绪,并极尽所能的帮助季卫国安心度过他所谓的最后的日子。 只是这「最后的日子」是那样的漫长,最起码在二十年之内不用考虑买墓地的事情。 因祸得福的季卫国眼见众人提着大包拎着小裹来看望他,不由得心生欢喜。 葛桂兰更是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虽然少不了要买酒买菜的应酬,但是她也异常的兴奋与高兴。 回想着家里以前门可罗雀状态,再看看眼下门庭若市的情形,这就是区别。 这回可在邻居们的面前露了脸啦!每次迎来送往时她都要大着嗓门子喊叫着,报菜名般说出来者的身份和所带来礼物的名称,生怕邻居们不知道她家来了客人,而且还是带着东西来的。 “想不到你生场病竟能换来这么多的好处,看来你病对咯!”葛桂兰抽风似的甩出来一句。 “你要是眼气就也病一把,直接就把心肝脾胃肾都给挖了去吧!”躺在床上的季卫国坐起身来,幽幽地回道。 “你倒是把俺给做得利索,一点下水都没剩!”葛桂兰双手叉腰看着老伴儿。 “俺的意思是说你人缘相当好,杠杠的,谁也不好使!换了别人哪能有这么多的亲朋好友来送礼。” “这还算句人话!”季卫国又躺回原位。 葛桂兰咂摸着老头子刚才说的话,忽然又钻起了牛角尖,便气哄哄说道:“俺病一把又能怎地,那岂不是能收到双份的礼物!” “没眼光,要不怎么说你们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呢!”季卫国对老婆子的追求不屑一顾,他又眯起了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大家都拿着礼物常来看俺固然是好,只可惜送钱的越来越少了,看样子得想法弄些名目出来,好接份子钱。” “俺们老百姓想要弄个来钱的道儿真是太难了,还得费劲巴拉的伤脑筋想辄。你看人家街道上老徐两口子的婆家和娘家,还有他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舅五外甥的,有哪个内亲外戚不是当官的。 人家每次家庭聚会,那比政府开会去的人还全呢。根本就不用本家张罗,那人就像洪水一样往她们家涌,上赶着给拿钱送份子。你再瞅瞅咱们,可怎么活哟!人比人气死人哪!”葛桂兰说着就啧啧的咂起了舌头。 “你光在这发牢骚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像个抱窝的老母鸡似的,咯咯哒哒没完没了的,想点有用的好不好!” 季卫国用被子把脑袋蒙上,开始想主意。没过五分钟,他突然又爬了起来,伸手去翻看台历。 “别翻了,今天早晨俺都看过了,万事大吉,上梁、动土、祈福,干什么都行。”葛桂兰像个万事通一样卖弄着。 可是季卫国并不领情,反奚落起老伴。“谁要研究那玩意了,净整那没用的事。你要是啥都明白还呆在这干啥!有功夫就去研究研究秋季的下落。 这都快元旦了,还是音讯皆无的,依俺看八成是让人家给卖了,现在有可能正被铁链子栓在哪个山沟子的菜窖里咯!” “呸呸呸!”葛桂兰像个发动机一样吐着晦气,“不带这样咒自己闺女的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四丫头这回跑得可够远的,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全都破了纪录。她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你说那疯疯癫癫的劲头哪来的呢?” “哪来的?当然是随你了,还哪来的!”季卫国毫不留情的贬损着老伴的基因。 趁着葛桂兰翻白眼的时候,季卫国又看了几页台历,他翻着翻着,哎! 主意来了!“老婆子,要不咱这么的,无论是中国的节日还是外国的洋节,也甭管是法定的还是民间自发的,咱们都想办法凑上一桌,办个家宴,然后广发「英雄贴」,如何?” “这个主意妙!什么父亲节母亲节,这个纪念日那个纪念日的,由头可太多啦,用不完的用,还不带重样的。 只要是能跟俺们挨上边的,管他离着有多远,咱都要想办法把他弄来,就是人不来钱也得来!”葛桂兰的思路也被豁然打开。 季卫国一拍脑袋又对做出了一项重要的指示:“每次办家宴的时候都要让秋月回来坐陪。” “为啥呀?她病病歪歪的,体格还不如你呢,你折腾她干啥?她要是在这边犯了病,看你怎么收拾!” “要不怎么说你没脑子呢!坐趟车能有个什么事?”季卫国越发看不起反应迟钝的老伴了。 “俺让她来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的,那是有用意的。你想啊,咱们只要跟客人一叨咕,说秋月得了血液病,还挺严重的呢。那来的客人能不往心里去?人心都是肉长的,保不准又会给她扔俩钱儿。” “对对!然后俺们来接礼,这个办法好!”葛桂兰顿觉彻底开了窍。 他们的第一个作战目标就是要在元旦这天办一次家宴,季卫国又给这个节日赋予了新的内涵。他说这不仅是新一年的开始,更是他和三女儿重获新生的纪念。 季家人热情的将「英雄贴」发了出去,却意外遭到冷遇,他们又失算了。 新年伊始,谁不猫在家里跟亲人吃团圆饭,哪有闲功夫跟他们老季家扯闲蛋。 不过还是有个例外的,就是小敏她娘。其实这老太太并不知道季家要办宴席的事情,她强烈要求过来不外乎是想要看看女儿。 过节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太自然更加想念她唯一的一个亲人,唯一的一个女儿。 在借用邻居家的电话向季家人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后,小敏娘马上就得到了亲家母的断然拒绝。 因为在葛桂兰的印象里,小敏娘穿戴寒酸、手头拮据,就是来了也没什么用,于是她就很干脆的回绝了小敏娘的请求。 第119章 心怀不轨的死胖子 01 在电话里葛桂兰很直白的对小敏娘说道:“你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要是来俺家让人看见了,不就等于是打俺家的脸、跌俺家的份么!要不你就回避吧!俺们家可是在面上混的,不能让外人给讲究了。” 她讲这话时完全忘记了人家的好,季卫国治病时小敏娘还给拿了五千块钱呢。而这笔钱对于小敏娘来说,几乎就等于卸掉了一条大腿。 小敏娘想来,但是季家不让来。而季家想请另两家的亲家,可人家却是根本就不会来。 于是在季家的各类宴会之上回回缺席三家亲家,这也成了季家的一个铁律。 刘青山真的是不想来,现在他忙得要命。因为资金的问题,他与豆子和大志的电脑生意还没开张就胎死腹中。 但是三个人不甘心,转而干起了电脑维修和网络工程维护。 他们刚刚接了一单,这个客户资源还是刘青云给牵的线。 虽说接手的工程不大,但是非常赶时间。就是一家公司想趁着元旦休息期间把电脑操作间重新布线,而且只给两天的工时。 着急干活的刘青山急不过着急回娘家的季秋月,他不得不跟着媳妇来到山城。 不过由于有了上一次把孩子弄发烧的前车之鉴,刘青山强行将孩子留在家里,这也是他答应与秋月同去的一个条件。 可是客户在现场安排的人员遇到什么问题都只跟刘青山讲话,所以没有办法,刘青山只好边用电话调度协调着工作,边向山城而去。 “你这个手机好哇!啥时换的?”季秋天一眼就看上了三妹夫刚换的新手机。 “前两天新买的,旧的在干活时磕坏了。”青山看出了秋天的企图,绷着脸对舅哥说道:“你别打它主意啊,我现在正用着呢,别耽误我事!” 秧子哪管那个,终于逮着个机会趁着青山不注意把手机给偷偷拿了过来。 刘青山赶忙往回抢,嘴里边也跟着骂:“你特玛缺心眼呀!有闲屁憋着了是不是?”秧子也不示弱,反过来骂刘青山更缺心眼。 两个人正吵着呢,葛桂兰突然窜过来加入战阵,她冲着三女婿大吼一声:“敢说俺儿子缺心眼,你特玛才缺心眼呢!你们全家都特玛缺心眼!俺儿子要是缺心眼,那全世界全宇宙里就没有心眼全的人咯!” 眼看战事就要升级之时,一个穿着香艳打扮时髦的女人用钥匙开锁推门而入。 她大大咧咧地对众人说道:“瞎吵吵啥呀?在楼道里就听见你们跟作死似的连吵吵带喊,咋的,都不想过啦!” 这个女人的意外出现令大家瞬时惊呆,在静场了几秒钟之后,众人异口同声的呼叫起来:“秋季!” 神出鬼没的季秋季回来了,就如她走时一样令人难以琢磨和接受。 就在大家都发呆的时候,季秋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抱住秋季的一条胳膊就不撒开了,嘴里就像被烫着了一样嚷嚷着:“妈妈妈,快点过来按住她!爸爸爸,你赶紧拿根绳子来把她给栓上,省得她再跑了!” “你说啥呢?再敢瞎嘞嘞我就整个嚼子给你套嘴上。”秋季晃了晃被抓住的胳膊,对二哥说道:“快点给我松开,别把我衣服给弄皱了,挺老贵的呢。瞅你那个秧子样,还是那么赖了吧唧的,比条土狗强不了哪去!” 秋天嘿嘿一乐,“我赖?我就是再赖也比你没事就离家出走强!看你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发财啦?这次回来给你二哥俺带什么好玩意了?” “切!一边凉快去!”秋季一把将秋天推开,然后张开双臂洒脱的对着大家说道:“亲们,你们想死我没?我可是一点也没想你们!” “俺想死你?俺想打死你!”葛桂兰脱下脚上的拖鞋就要往秋季的身上抽,众人赶忙上前将两个人给隔开。大家一面劝着葛桂兰消气,一面向秋季嘘寒问暖,场面乱哄哄的。 “你们一个一个的来,别着急,我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秋季像明星一样向大家挥舞着手臂。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你还要走?”季卫国冷眼瞄向四女儿。 秋季没搭这话茬,而是走到小敏的身边,用手拍了拍二嫂的肚子。“这么长时间了,肚子咋还没大呢?我都替你们着急!” 好几个月不见面,一见面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敏尴尬的笑了笑,躲到厨房里忙去了。 众人有说有笑的转移到大屋子里,喧闹之声震得刘青山耳朵嗡嗡直响。 大家发现秋季彻底变了,气质与以前大不相同,那个短发的假小子现在变成了长发披肩的大美女,仔细一看却是戴了假发。 她身上散发着的成熟女人味让人感觉陌生了许多,只是那股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劲头还在,大家曾经所熟悉的秋季似乎正在远去。 眼见一家人又重新团聚,此情此景让葛桂兰突然飙泪,“太感人了,一大家子的人团聚,这才是家的味道哩!唉,只可惜小美瑶没抱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发感慨。 刘青山看不出丈母娘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他现在对这个老女人毫无信任感与好感。 佟振东手疾眼快,忙去卫生间取出一卷手纸撅着屁股献过来,准备给丈母娘擦鼻涕用。 “败家玩意,俺擦个大鼻涕也要用得了这么多的手纸?你故意败俺家产来了是不是?” 葛桂兰眼睛一发直就要挑大女婿的歪理。佟振东弱弱的对丈母娘说道:“俺给你拿这些也不是让你都用了啊,用多少你就扯多少呗。” “人都说新年新气象,你也没白长一岁,还学会顶嘴了!”葛桂兰将擦过鼻涕的手纸揉成一大团,冲着大女婿的脸上砸去。 “开饭了开饭了!”小敏将一桌子的酒菜摆得整整齐齐,可大家迟迟都不出来,于是她就用筷子敲着不锈钢盆招呼着。 “别敲了,当俺们都是猪呢!你咋不弄个食槽子摆桌子上?”更年期内的葛桂兰战斗欲望正浓,将火力目标又移向了儿媳妇。 刘青山心里有数:这里的「外人」总共就有三个,大女婿和二儿媳妇都挨了收拾,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中枪了。 不出他所料,丈母娘果然对着他发话了。“青山哪,你们省城大商场里的果子酒是个啥味呀?过节了也不知道给俺们带过来两瓶尝尝。”她这是嫌刘青山给她家买的东西不厚重,缺烟又少酒的。 刘青山正想着要说个「硬嗑」损损丈母娘,却被一通有力的敲门声打断了的思路,那声音一听就是用脚踢的。 “是谁啊,元旦下午不在家呆着往这跑!”小敏嘟囔着去开门。“是谁啊?”她对着门外又问了一遍。 “是我,你家大女婿!”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回答着,“快点开门,拎的东西都沉着呢!” “大女婿?大女婿在屋里呆着呢,咋又冒出来一个?”小敏把门打开一看,是个比秋天还要大一号的光头胖子。 这家伙胖头胖脸胖身子的,两只胖乎乎的手里还各拎着一件啤酒和两大袋子水果。 “您……认错门了!”小敏没见过这个胖乎乎的男人,而这个人又自称是大女婿,所以就认定他是走错了门。 “你不是老季家吗?秋菊的娘家!”胖子气喘吁吁的问着。 “对呀!是老季家,可你……”小敏正犯迷糊呢,葛桂兰闻声而至,一见这胖子顿时就扑了上来,嘴里大呼道:“哎呀,俺的儿呀,俺的乖女婿,你咋这长时间没露面了呢?可让娘想死哩!” 她立即亲手接过了胖子手里的东西,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吩咐儿媳妇动手出力。 “你看你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花了不少的钱吧?”她又弯腰找拖鞋亲自帮着这个胖子给换上,那种殷勤劲别提透着有多亲热了。 小敏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老大秋菊是二婚哪!趁着这个功夫她急匆匆跑到了大屋里,对着秋菊就喊:“大姐你快出来看看,你前任老公来看你来了。” “神经病!俺就一个老公哪来的前任?”秋菊当时就笑喷了,其实她早已听到那胖子的声音,知道来人是谁。 胖子走进屋内,非常熟悉自然的跟季卫国秋菊等人互相打着招呼。 “小敏、青山,俺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叫大姐夫!”见两个人还是呆愣愣的,葛桂兰就又说了一遍,“赶紧叫大姐夫啊!” “大姐夫好!”刘青山和小敏向这个胖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佟振东,两个人心说这是什么情况,秋菊不是二婚又从哪冒出来的这个大姐夫? 可佟振东还起身跟这个胖子热情的抱了又抱,就像好久不见的亲兄弟一样。 “这个是刘青山,秋月的对象。这个是小敏,秋天的对象。”葛桂兰向胖子介绍着家中的新成员。 “原来秋月是让你给娶了,哎哟真是没天理呀!就你这模样咋能配得上她哩!就你这条件比起俺可差远啦,早知道俺就先下手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妈你说是不是?”这个死胖子上来就没头没脑的招惹刘青山,就像跟他有仇似的。 “那是那是,这还用说啦,除了俺家二儿子,还有谁能比俺的大儿子大女婿强!”葛桂兰得意地拍着死胖子厚厚的肩膀头。 刘青山脸色一变,心想:这个死胖子能入得了丈母娘的法眼,肯定也是那种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吧。 “去拿副碗筷,再搬个凳子过来。”葛桂兰吩咐着小敏。 季卫国亲自为胖子倒了酒,并向他打听着近况。“咋这么长时间没露面,干啥去了?最近又忙啥呢?”葛桂兰再次跟风:“就是的,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给俺们打个电话。” “也没忙啥,还不就是生意啊——离婚啊——那点破事呗!不过现在好了,全都解决完了。”死胖子晃着身子,一脸轻松的说道。 “到底离啦!啧啧,多好的一对呀,孩子都那么大了,干嘛要离婚呢!”葛桂兰咂着舌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大儿子……大女婿,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反正咱们是头一次见面,我先敬你一杯啊!”刘青山端起酒杯,话里有话的对着这个死胖子敬酒。 “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便宜,太阴险了!”死胖子笑眯眯的用手指点着刘青山。 “不过俺胖人有海量,不跟你动那些个心眼子,就动酒,今天就看谁能把谁给喝趴下咯。干了!”他一仰脖子把一整杯白酒就倒进肚里,看样子还是非常有战斗力。 葛桂兰对着刘青山摆摆手道:“你叫他大姐夫就行。这孩子可仗义了,以前每次来俺家都不空手,也不差事!那大方劲儿,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咱妈过奖了,我给您老出俩钱儿不是应该的么!”死胖子嘴上跟葛桂兰和季卫国说着话,两只金鱼泡眼却贼溜溜色迷迷地寻摸着。 季家的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媳妇让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看了个七八遍,可还是没有看够的意思。 说起这个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差点又砸着自己的色迷迷的死胖子,刘青山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底细。 他的大号叫赵福林,本是大姐夫佟振东最要好的铁哥们。 后来因为他和佟振东的媳妇秋菊之间产生了许多碰撞出火花的事情,就顺势认了葛桂兰为干妈,并且时常来看望。关键他每次来都不空手,最低也要甩下个一百二百的给这个疯妈。 再后来他的媳妇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就开始跟他干仗。为了堵住媳妇的嘴,他就带着媳妇来季家认亲,非得让他媳妇认葛桂兰当干妈不可。 而他自己则跳出圈外,由干儿子变身当起了干女婿。他觉得这样一来可称得上是一举两得,一方面既稳住了媳妇。 另一方面又可以用女婿的身份对任何一个小姨子下手,最起码被人抓到了说出来也能好听些。 可怜的佟振东头顶着一片绿油油的青青草原却始终蒙在鼓里,傻乎乎的以为赵福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认丈母娘当干妈的,心里甭提有多美了,觉得这又是在季家人面前扬眉吐气的一个资本。 在这块干亲遮羞布的掩盖之下,一方面是死胖子和季家的大闺女有一腿,并对另两个心存非分之想。 而另一方面则是葛桂兰紧盯着死胖子甩下的那一两张红红绿绿的钞票,意有所图。就这样,两只各取所需的脏兮兮的爪子就拍到了一块儿。 第120章 心怀不轨的死胖子 02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因为受了供养,疯疯癫癫的葛桂兰干脆就直接任命死胖子是自己家真正的大女婿。 而赵福林也几乎每一次都会在季家的酒桌上当众重申自己的这一特殊身份,以示亲近感。 赵福林这个人做事的目的性很强,他从不怎么搭理季卫国和秋天,却对季家的女人们百般大献殷勤。 这不,面对出落得楚楚动人的秋季他的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 “老小姨子越长越俊俏了!”死胖子的双眼放着绿光。“俺当初就说么,咱家秋季是个美人坯子,早晚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咋样,现在俺的话应验了吧!” 见秋季没理他,赵福林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了葛桂兰。 “妈啊,俺老长时间没来了,也没尽到晚辈应尽的孝道,你们二老要多多包涵哪!” “呵呵呵……这话怎么说的!妈知道,你比谁都要孝顺,这份心意妈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葛桂兰笑吟吟接过了钱,忽然嘴角一抽,刚才的笑脸立即就成了副哭相。 “哎,有你这么个通情打理的干儿子妈就知足了,你说前一阵子要是有你在俺的身边有多好,也不至于把俺愁得要上吊啊!”她说到这里就开始用手使劲的揉眼睛,仿佛会有很多的泪水出来一样。 “别哭啊,你前一阵子咋了,遇着啥难事了?”赵福林将酒杯放下,不解的向大家询问着,眼睛却是瞄着秋季的方向。“你看我干啥,我刚回来,还啥都不知道呢!”秋季瞪了死胖子一眼。 “你和秋季都没赶上,俺跟你们说吧,是这么回事……”葛桂兰就把秋月和季卫国得病的事跟着这二位讲了讲,当然又少不了添油加醋的抱屈哭穷一番。 秋季吃惊的看着大家,嘴唇颤动了几下之后一句话没说,眼泪倒是慢慢滴下来。她拿出纸巾想沾沾眼睛,可是却越沾越多,泪水抑制不住的倾涌而出。 大家想劝劝秋季,却被死胖子抢了先,他无比心疼的对秋季说道:“你哭啥呀,他们现在不都是好好的么!别哭了啊,再哭就把俺也给带哭了!” “你看你们,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倒是给我来个电话呀!”赵福林用手指头敲着桌面,像真事儿似的对干妈说道。 “你那时候正忙着打官司闹离婚呢,俺们哪好意思麻烦你呀!有什么灾什么难的就自己挺着吧!”葛桂兰可怜巴巴的说着,又要哭。 而实际上那个时候赵福林的手机早就换号了,就连秋菊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她。 “你看你这话讲远了不是!我是谁啊,我是你家的大女婿啊!你说这俩人病了俺也没去看,真是打脸哪!” 赵福林说到这又伸手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当着大家的面数了数,一共是五百多块。 他把零头留下,将剩余的五百块钱全都堆在了干妈的面前。“拿着拿着,就当是俺补上的!” “这怎么好意思哩!你也不留点!”葛桂兰一面说着一面将钱揣进了衣兜,也没给人家留的意思。 大家推杯换盏畅饮着,庆祝新年的来临,庆祝老爹和秋月的死里逃生,庆祝秋季的回归,更庆祝死胖子成功离了婚。当然,季家老两口又少不了来一次传销式的亲情感恩教育。 季卫国被馋坏了,可他只能张着大嘴看别人吃吃喝喝。因为肠子不中用,再也享不起美味的口福。最终没忍住,还是急急忙忙往嘴里塞了几片肥肉,大家想拦都来不及。 死胖子醉意渐浓,借着酒劲开始胡嘞嘞,俨然成为了这场家宴上的主角。 “来,弟妹,我得敬你一杯,我今天就是谁都不敬,也得敬你!”他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到了小敏的身边。 “弟妹辛苦了,做了这么大一桌子的菜,肯定是累坏了。咱妈和秋天不用说,他们那脾气俺最清楚了,绝对不会伸手帮你一把的,就冲这个我也得敬你!” 在碰了杯后,死胖子来了个一口闷,全干了。然后他用手轻抚着小敏的肩膀头,很体谅的说道:“我干了,你随意。” 回到座位上的赵福林冲着干爹干妈为小敏抱起了不平。“又要上班又要干家务的,看把俺弟妹都累成啥样了,你们二老得惜福啊!能娶到这么个又漂亮又能干又懂事的儿媳妇,你们就高兴去吧! 咱们家里人得把她当成个儿媳妇看,别当个佣人保姆似的可劲使唤。 这么好的儿媳妇咱们家人都应该宠着她让着她,心疼她,可不能她给气受,让人受了委屈。 要是真把她给累趴下了或是给气跑了,有你们后悔的,到时候可就再难找到这样的好儿媳妇咯!” 小敏虽然没说话,却是非常感激的看了赵福林一眼,心说可算来了个识货的,还能为我说句公道话。 “哼!”秋菊在旁出了一个动静,似乎是不满死胖子对小敏的讨好。 “大美人儿,你不用拿眼翻楞我,等一会在妈这喝完酒,我就去你那跟振东接茬喝,你得好好的伺候我!菜就不用准备了,炒盘花生仁就得了,酒得管够啊!”赵福林嬉皮笑脸的用余光瞥着秋菊。 “啤的白的俺那有的是,指定管够,可劲造!”佟振东高兴极了,他身边现在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眼前的这个胖子,另一个就是酒。秋菊则将头扭向一边,不屑地甩出一句话:“喝死你们俩!” “就咱俩这酒量咋还能喝死呢?”死胖子一指佟振东,对着刘青山和小敏吹嘘道:“你们不知道,有一年的大年初三我去他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孩子,家里也穷,也整不起啥菜。 我就出去从他们旁边的一个邻居家弄了一颗冻得杠杠硬的大白菜,咱们俩就着白菜蘸大酱,愣是喝了四瓶二锅头,那也没说喝死呀!” 原来是个酒懵子啊!刘青山不禁轻蔑的笑了笑。“别吹了,再吹就吹爆了,那是两瓶好不好!就连那白菜也是你从人家偷来的!”秋菊不遗余力的揭着死胖子的老底。 赵福林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管几瓶呢,反正我和振东没菜也能喝到一块去,跟这小子指定是不行。”他一指刘青山,“这小子一看就是一肚子心眼,专门灌别人酒,自己不喝,没法处,也喝不起来。” 贬过刘青山死胖子又招呼秋月。“咱三小姨子秋月也是个大美女!俺俩可是有年头没见了,你想没想我?你不吱声就当是承认了!” “我吃好了,带苗苗去那屋玩,就不陪大家了,你们慢慢吃啊!” 秋月没理死胖子,领着苗苗起身而去。虽然前些年的春节都会碰到赵福林,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已经结了婚又有了孩子,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三小姨子走了不要紧,还有三妹夫呢!来,省城来的三妹夫,喝酒别掺假,陪你大姐夫我多喝几杯。”赵福林拿起酒瓶子东摇西晃的就要给刘青山倒酒。 刘青山用手将酒杯口一盖,对着死胖子说道:“你算哪门子大姐夫,大姐夫在那呢!”他用下巴佟一指关振东。 “你……你不知道,别看你已经是老季家的女婿了,可有挺多的事你还不知道呢!”赵福林放下酒瓶子,以先来者的身份说道:“其实我来得比你早,起码早十多年。”他坐下来吃了一口菜,然后用手掌心抹了抹嘴唇子。 “以前我总来咱妈这,不管是棚户区还是小独院,我每月报到一次。就连这个当大姑爷的佟振东都不一定能赶上我,都不一定比我做得好,对吧,妈!”他把目光投向干妈。 “确实,福林这孩子确实比振东做得到位,杠杠的,谁也不好使!他倒更像是这家里的大女婿!”葛桂兰立即给干儿子说的话打证明。 死胖子又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只要我在这儿,不管是振东还是你和秋天,都得靠边站,我才是老大,明白吗?” “不明白!”刘青山对眼前这个死胖子是越来越反感了。 “不明白我就让你明白明白!”赵福林撸了撸袖子。“其实我这两年在外跑生意呢,特别忙,没功夫过来,结果就让你给钻了空子。现在我回来了,那你们就全都得自动给我让位!” “让什么位,你让谁给你让位?”刘青山的脸子拉得更长了。 赵福林撇嘴一乐。“其实你们谁都不用让位给我,因为我有自己的位置。对吧,妈!”他想再一次让葛桂兰现身说法。 “对对!青山还是三女婿,振东也还是大女婿,至于福林嘛,自然就是大大女婿啦!”葛桂兰嘎嘎的笑过之后又想起一个人,她满怀感伤的说道:“只可惜大大干女儿不能再来了,要不然就更热闹了。你说你俩咋就非离不可呢?她还带着个孩子,以后怎么再找人家?真是作孽哟!” “别在我面前提她,那就是个缺心眼的娘们!”赵福林恨恨说着,看样子他们是在经历了几场恶仗之后才离的婚。 不过坏心情很快就被他给甩到了一边,因为还有一位秀色可餐的标致美人就坐在他的旁边。 秋季发现赵福林正在用一双贼眼色迷迷地扫描着自己,便犯了恶心,感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那么不得劲。于是她把眼一瞪,厉声道:“死胖子,你看什么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呀?你看我干啥?”赵福林一面抠着鼻屎一面故意气着秋季,他想以这种方式多和秋季唠上几句嗑。 “谁稀罕看你,你有啥好看的!”秋季白了死胖子一眼,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赵福林一咧嘴,“你不看我,咋知道我在看你呢?你看了我,才知道我在看你呀!我看你,是因为你先看了我啊!你看我,我才看你的呀!”别看他喝多了,思路仍然清晰敏捷,嘴皮子也显得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溜。 “你犯病啦!哪那么多的废话!”秋季把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拍,“告诉你,你要是敢再看,姑奶奶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不知是酒精摄入量过多的原因还是被秋季骂了的缘故,赵福林的脸蛋子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他歪嘴笑着对佟振东道:“兄弟你发现没,女人要是长得越漂亮,她心就越狠,手就越黑!看到没有,就因为看上一眼她就要把我眼珠子给挖出来,多毒辣!” 佟振东也醉醺醺地摇晃着身体,眼看就要坐不住钻桌子下面去了,可他还在坚持着。 “这……呃!这是轻……的。”他打着酒嗝说道:“要是换……呃!换俺老婆,直接就……呃!就把你给……用屁崩死!” 「啪」的一声脆响,佟振东的后脑勺被秋菊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他身体猛的一震,条件反射的用手抵住了桌子边,这才没出溜到桌子底下去。 “咋……样,没倒——”随着「倒」字一出口,他就觉得食道一紧嗓子眼一松,还没来得及转身呢,哇的一下就把吃到胃里的那些东西都吐了出来。 众人这时的反应只有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快」。大家嗷嗷怪叫着从座位上弹射而起四下奔逃,纷纷躲避到这位大女婿的「射程」之外,惟恐被污秽之物溅到身上。 佟振东也觉得不好,想忍住,可这时候身体已经不听大脑的指挥。 他在第一口吐出来之后第二口就止不住了,结果一口接一口的,就像被堵了的下水道一样,不断地往外冒着脏东西。 呕吐物喷溅得满桌子都是,屋里被弄得是臭气熏天,现场惨不忍睹,令人恶心至极。 “你不是闲的么,打他干什么玩意!看这造的,多特玛恶心人!多浪费呀!”季卫国用手捂着鼻子对秋菊大骂着。 闯了祸的秋菊一把将老公给拎了起来,“你个下赖样,也没人和你拼酒,自己就把自己喝成这德性,丢人都丢到家啦!你还活个啥劲,死了算了!”她一边骂着一边提着老公就往卫生间走,不管怎样也得让这小子吐完哪! “俺花钱买来的酒菜,自己吃点喝点还不行啦?怎么着也不能赔了呀!”迷迷糊糊的佟振东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敢反驳媳妇。 第121章 心怀不轨的死胖子 03 “完了完了!白瞎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咯!”葛桂兰被气得直拍大腿。 “那啥,小敏、青山,你们俩别光看着啊,赶紧把这些都搂搂收拾干净,完了别忘洒点花露水啊,这味儿也太冲了,把俺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她指挥着儿媳和女婿冲锋陷阵,却把自己和家人置身于看客的行列。 小敏顾不得令人作呕的味道,赶紧动手去收拾,可刘青山却躲得远远的,可有可无地给小敏打着下手。 这并非是他偷懒,而是心里面有气,心说凭什么让我们收拾你们家人看热闹。 刺鼻的味道冲得他五脏六腑里翻江倒海,于是便去把窗户给打开,想把屋里的空气给换换。 “大冬天开什么窗户呀,想把俺们都给冻死是不是?”葛桂兰将一肚子的怒火全都撒向了三女婿。 “你那是干活的样么,有什么活也指望不上你,又馋又懒的,俺家招你这个女婿算是白招了,还不如整条狗来呢!” “那我倒是没啥意见,不过狗愿不愿意来就不一定了!”刘青山淡淡回应道,他索性把抹布扔到地上,也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你说啥?臭不要脸的!你敢……”葛桂兰跺脚蹦高的又要发飙,却被季卫国用手碰了一下肋条,她马上机敏的收住了声。 相对于三女婿刘青山的退缩,大大女婿死胖子却显示出了大无畏的精神,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与小敏共进退。 为了不让小敏上手,他连争带抢地收拾着,甚至不惜用手直接去接触那些脏东西,这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感动。 “你们看看,福林不怕脏不怕累的,什么活都肯干,真比俺的亲儿子亲女婿还要亲哪!”葛桂兰赞叹着这个大大女婿,季卫国也一个劲儿的点着头,连连称是。 “起来起来,你在一边歇着就成了,这种脏活怎么能让你上手呢!”死胖子对小敏说道。 他就要得逞了,为了能跟季家的二儿媳套上近乎,他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儿。 秋月挽起袖头也要帮着打扫,却刘青山给拉住了。“不用不用,你们俩都坐着歇着吧,这点活我一个人干就行,你们就别沾手了。真的用不着你们!” 小敏急了,她这不是在跟秋月和赵福林客气,而是怕婆婆又要借此挑自己的理找麻烦,她真的是被葛桂兰收拾怕了。 其实现在最窝火的应该是季秋天。尽管他从开席起就自顾自的闷头吃喝,可是到现在他还没吃饱没喝够呢。 “没吃好也没喝好,过后得让大姐夫赔俺一桌。”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的秋天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觉得自己的嘴亏到了家,便歪头对刘青山说道:“那个谁呀,三妹夫,你吃好没?要不一会儿咱们出去吃点烤肉呗!” 没等刘青山说话,赵福林搭茬了:“烤肉没啥吃头,还不如来点正餐大菜。今天没吃好没关系,改天我请你们!不就是一顿酒的事么!” “真的?哪天?在哪?吃什么?”季秋天听到死胖子的承诺为精神之一振,就像濒临死亡者的回光返照一样。 赵福林帮着小敏将最后一堆垃圾装起,又去洗了手,这才转身说道:“这些都随你们来,你们怎么定我就怎么请,不过首先得有个条件。” “请人吃饭还要讲什么条件?”秋天不愿意了,他想这小子不会是要让自己也跟着出钱吧。 “你们家的人得都到场,要是缺一个这顿饭我就不请!” “这叫啥条件,放心吧,我就是绑也得给她们都绑去!”季秋天乐呵呵打着保票。 秋菊和赵福林架着佟振东走了,将苗苗留在了姥姥家。刘青山和秋月把他们送下楼,然后目送着这三个人离开。 佟振东脚不沾地的被架着夹在两个人的中间,从后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壮实的夫妇带着他们发育不全的儿子走在街上。 “我们明天早晨坐火车回去。”不出刘青山的所料,他这个计划立即被媳妇给否掉了。“别安排我,要回你自己回,我还要再待两天。” “别忘了,孩子还在家等你呢!” “怕啥,不是有你妈带着呢!”听了秋月的话刘青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刚才赵福林在这俺没好意思问,你这么长时间是怎么过的?那个卖唱的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怎么了?”葛桂兰开始审讯秋季这几个月来的情况。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过得就两个字儿——挺好!”秋季说着摸出一根香烟,点着了火。 “你这孩子,俺跟你说正经事呢,咋还抽上烟了?”葛桂兰凑上去想把秋季的烟给打掉,却发现那烟细得就像根筷子一样。 她的好奇心上来了,忘记了正题。“这是啥烟,咋这么细,味儿也怪香甜的,细俺来一根尝尝。” 秋季将一整盒都拍到了母亲的手里。“都拿去吧,省着点抽啊,这可贵着呢!” “都啥时候了,想点有用的!”季卫国把老伴给扒拉到一边,上前对四丫头说道:“不管你都干了啥,俺不管也不过问。但你这次回来就哪也别去了,过几天俺就带你去相个亲。” “说吧,这次你想让俺去坑谁?”秋季吐着烟圈问道,跟父亲说话的态度一如从前。 “什么叫坑谁?”季卫国梗着脖子一甩手。“俺跟你说的是正经事,无论如何你都得嫁出去了,俺们现在可是跟你操不下心!你知道一家人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吗?吃不下睡不着的,跟你担着多大的心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照顾自己,用不着你们担心操心费心!”秋季说完扭头回屋了。 秋月跟过去劝道:“咱爸说得对,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不能再这样乱混下去了!” “我才不想结婚呢!只恋爱,不结婚,这样的日子过得才叫美哪!” “只谈恋爱不结婚,你是怎么想的?”秋月无法理解妹妹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是怎么产生的,她觉得女人到了年纪就应该结婚生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三姐,你不知道,这次出去我才真正的开了眼界,外面的世界可花花着哪!像我这样的女孩要是结婚太早的话就亏大了。我得趁着年轻多玩上几年,要不然到老了就该后悔了!” “光知道玩,不工作不挣钱你拿什么养活自己,没钱咋去享受花花世界?” “工作?用不着!我的工作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然就有人请你吃,供你住,哄你玩了! 你不知道,我后面每天都乌泱乌泱的跟着一大堆的追求者,随便揪一个出来就是个高富帅!” 秋季两眼放光的对秋月说着,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这可是她以前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秋月以一种陌生的眼光重新打量着妹妹,这丫头完全变了。 没等季家人再打电话,赵福林就主动跟他们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葛桂兰大喜,立即着手落实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要让儿媳妇从单位提前请好假,以便准时赴宴。 此前她因为家务活的事情没少让小敏请假,而且请假的理由她都帮着编好了,主要是以看望省城的亲家为由头。 刘青山的父母不是被说成让车撞了就是得了重病,什么开胸搭桥,接胳膊缝腿,反正不是意外遭灾就是严重病危。 可怜刘家老两口在省城活得好好的,却让葛桂兰在山城那边见天的诅灾咒病,就差说他们得了艾滋。 “这次编啥理由啊?”小敏问婆婆,她现在就连请假编瞎话都不敢擅自做主。 “你脖子上面长的是啥?自己不会好好想想!这种事情也要俺亲自出马,整个一傻媳妇!”葛桂兰当着秋月的面把小敏训了一通,这才又回到主题上来:“这次你就说你三姑子的大伯嫂子流产了,需要人护理,这样就可以多请几天假。” “这次咋又换人了呢?不说秋月她公公婆婆啦?”小敏装作脑残的样子问道,心里却在骂着婆婆嘴够损的。 葛桂兰来气了。“你是真没心眼子还是成心气俺!那两个老不死的已经被俺们说得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再编就得下葬咯!以后你还编什么理由去请假?先让他们休息一下,换个人再说。” 秋月在边上已经听得明明白白,把她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青山在这的时候你们可千万别提这茬啊,否则他能一把火把这给点了!”她警告着这对婆媳。 “借他俩胆儿,还敢烧房子!反了他了!”葛桂兰两眼发直地伸长了脖子,仿佛要跟谁干架一样。 “不就是吃顿饭么,请一天假就够了。我那是计件工资,少出一份活就少一份工钱呢。”小敏想到了工资的事,她可是按劳取酬的。 “挣的不多又不给缴保险,还劲儿劲儿的干个啥!不行赶明就去福林那干吧,他看在俺的面子上肯定不能亏待你喽。” 葛桂兰打听到赵福林从几个大矿上揽了一些俏活,有意让儿媳妇先去探探底。 第二件事是季卫国交待下来的。他想反正是赵福林请客,那还不如借这个机会再请些人过来,这样既能节省开支,又能收东西收银子的,这可是个超划算的买卖。 信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去,可就是没人响应。其实大家都很明白,季家这么张罗请客,美其名为吃饭小聚,实则就是为了收钱。 “该表示的我们都表示了,做人不能这么得寸进尺啊!”大家私下里打着电话,暗中通了气,决定谁也不去赴宴。 所以季卫国最后得到的都是一个回复:“不好意思,我们没时间!”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句潜台词:“我们就是有钱也不给你家花!” 借机收银子的计划失败,但是季家与死胖子约定的酒宴还是如期进行。“你打电话,让青山明天再过来一趟。”葛桂兰对秋月说道。 “让他过来干啥?他现在正忙着呢!”刘青山刚回去,没过两天就又让他过来,季月怕耽误老公的工作。 “过来吃饭哪!放心,有福林付账,让他人过来就行,啥也不用带。”这是葛桂兰第一次没要求三女婿给她带东西过来。 秋月笑道:“你跟他总是不对付,咋还想着他呀?” “想他干啥,俺着想的是大局。俺得让别人看看,俺们老季家人丁兴旺又有份量,有个小动静人就全都到齐了,倍儿有面子!杠杠的……” “谁也不好使!”秋月调皮的接着下句。 季卫国对秋季的工作还是没能做通,打不得,骂不得,也说不得。 他感到自己对这个丫头无计可施,想放弃,却又不甘心。 “去劝劝你四妹,她跟你最亲近了,没准还能听你的。”他将「劝降」的重任再次交给了老三秋月。 秋月跟妹妹不停嘴地白话了一个多钟头,都快把自己给说缺氧了,可秋季一句话也没说,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啦!”秋月真的要动气了。 “结婚……也可以。”秋季终于吱声了,但她欲言又止。 在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后,才站起身来走到秋月的旁边。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另外我也有自己的打算,用不着他们给我找。我告诉你呀,其实我老早就想好了……” 她俯下身把嘴凑到了三姐的耳朵边,小声说道:“我要等俺们的老爹老娘都死了之后,到那时候再结婚。” “啊!”秋月一惊,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孝的疯话来,你是不是神经啦!” 秋季耸了耸肩,双手一摆,“这不是疯话,是真话。实话告诉你,我有这想法已经有好几年了,绝对的深思熟虑,因为我想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进一步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个稳定的婚姻,是那种属于我自己的婚姻,别人谁也掺和不着的。要不然……哼哼,俺就毁了,也废了!其实有很多事情你也经历过了,知道的要比我多,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第122章 心怀不轨的死胖子 04 这回轮到秋月低头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眼里已是噙了泪花。 “妹啊,你的心思姐知道,可这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是我们自己无法选择的,尤其是父母。但是无论他们是好是赖,毕竟还是我们的父母啊! 「孝」是做人最基本的道义,我们做儿女的要有良心,不管怎样也不能将老人弃之不顾呀!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听他们的话,顺从他们的!” “呵呵!还说我讲疯话,那你说的这又是什么话?如果明知他是精神病、老年痴呆你还听他的话,顺他的意思做事,你不是神经是什么?你呀,中毒太深,没救喽!”秋季摇头叹气地出门会朋友去了,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季秋月。 第二天下午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个来小时,葛桂兰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大家上路。 “急什么,去那么早干啥,让人还以为咱有多上赶着吃这顿饭呢!再说青山还没到哩,再等会儿。”季卫国很讨厌老伴的这种急脾气,一点也不矜持。 对于赵福林的宴请,秋季真是懒得去应酬。“为了区区几百块钱的供奉,就让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去给那个死胖子坐陪,也太掉价了吧!干脆让他把我们都给包月好了!”她不满的发着牢骚。 “别再废话了,这么挖苦咱爸妈对你能有什么好处?”秋菊捶了一下秋季,她对今天的活动显得特别的积极,特意让佟振东把孩子给送到奶奶家。 秋月也劝道:“妹啊,你去那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任务就算完成了,就当是哄咱爸妈高兴吧!” “他们倒是高兴了,可我不高兴啊!你们咋不照顾我的情绪呢?”秋季说这些都没用,最后还是不得不跟着大伙一起出发。 等大家到达酒店的包间时,赵福林已是恭候多时。“妈唉,你们可来啦,我都等半天啦!”他热情而兴奋地招呼着大家入座。 “慢着,咋少一把椅子呢?”葛桂兰伸脖子看了一圈。 “没少啊!”赵福林挠着脑袋,心说自己识数啊。“妈你是不是还请别人了?”这小子很机灵。 “哎呦,俺忘告诉你了!”葛桂兰拍着巴掌连声说道:“忘了忘了!俺确实还请了一个人来,忘了跟你说。” “你又请的谁啊?”大家问道。“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葛桂兰嘿嘿笑着卖起了关子。 赵福林又让服务员加了椅子和餐具,向干妈征询道:“咱们等会儿那位还是先点菜呀?” “当然先点菜啦,这菜又是过油又是蒸又是煮的,都挺费时间,咱先点菜。”葛桂兰没客气,率先可着贵菜来点。 趁着还没上菜的空当,秋天先跑厕所去了。他要把肚子里的存货都打扫干净,这样才能装进更多的新鲜东西。 对于那些或肮脏或龌龊的非正常男女之事,某些人只是深藏于心,等待着时机来临; 某些人会不顾现状而付诸实际行动,以图一时之快。但不管怎样,他们都需要等到某种条件成熟的时候才会下手。 秧子季秋天在各方面的时机条件还都不够成熟,可他就已经着手搞小情趣了。 然而当他的「小情趣」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他还是比较吃惊的,甚至流露出些许的无地自容,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嗨!一有人请客就先上厕所,这个毛病你啥时能改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扑到了刚回到包间内的秋天身上。 “小玉!”秋天吓了一跳,他就像见了鬼一样措手不及。“你啥来了?” “是你娘请俺来的!怎么的,你不欢迎?”小玉故作撒娇状地搂着秋天的脖子,就像一位农妇正从藤架上往下摘一个大南瓜。 秋天极其尴尬地看了看媳妇,心里想:“左右露了馅,那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也故作大方的搂住了小玉的腰,而小玉则趁势抱着秋天的南瓜大脑袋贱贱地亲了一口。 秋天的身体放浪着,可心里仍在打着鼓,他不知道自己和小玉的事情小敏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这个疯疯颠颠的老娘是怎么抓到小玉并把她也给弄来的。 这就是葛桂兰的能耐,只要是能跟自己沾边的人或事,甭管有多隐密,她都能给摸着。而这个小玉也真是没白来,一进门就给了她二百块钱。 可小玉又怎么会看上秧子这种货色呢,这事还得怨她的前夫。 其实她一开始就是想拿秋天来气她的前夫,意思是说,你看这个秧子又是身残又是脑残的,可我就找他,这证明你连这个秧子都不如! 季卫国对于自己的废物儿子竟能有人看得上,而且还不惜以小三的面目示人,觉得很是吃惊,亦很欣慰。 只是这个女人出现的时机和场合都有问题,都怪自己的老伴擅自作主,这不是成心要引爆家庭内乱嘛! 而葛桂兰也认为儿子还是非常有能力的,虽然这小玉是个离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模样长得也不咋地,但她还是感觉自己倍儿有面子。儿子的姘妇来看自己,于儿子于自己来讲,这就叫能力! 小敏面对眼前的状况表现出异常的淡定。她细细的品着免费茶水,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卿卿我我又抱又啃的眉目传情着,竟没流露出半点的惊讶,仿佛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于已经惊诧得把下巴掉在了地上的刘青山,季卫国则以一句广为流传的顺口溜解释了当下的这种现象:“男人有没铁子,那就是个瘪子。” 葛桂兰听罢立即拍手大笑称赞道:“俺们家老季太有才了,竟能想到这样有劲儿的词儿,真是太了不起了!你这脑袋真是不得了,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言毕笑容未散的她又突然变脸,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俺说老头子,你说二单元那老杨太太是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别叨唠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想点有用的!” 季卫国本想以既体面又幽默的语言化解掉小玉和儿媳之间的尴尬,但他过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没想到会把自己给绕进去。 那个老杨太太跟他真的没什么,只是愿意没事找他打打小牌,唠唠嗑而已。 “哎!你看见没,现在的男人都有铁子,就我没有,看来我这辈子没希望喽!”刘青山手搭着秋月的肩头,他捡了一个大乐子,开心地坏笑着。“我这辈子注定只能跟着你当个没出息的「瘪子」啦!” 秋月一把将青山的手打开,怜悯而关切的看着二嫂。可小敏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反倒让她更揪心。 刘青山捡乐还不忘稍带着刺激一下已经要忍不住发飚的丈母娘,他的小阴谋得逞了。果然,葛桂兰被戳着了兴奋点,将季卫国当着众人的面骂了个狗血淋头。 “妈、妈,您消消气,捕风捉影的事咱可不能信,更不能上了别有用心人的当。今儿是我请客,您得开开心心的不是!”赵福林一面劝着干妈,一面阴脸看着刘青山,他们俩算是结下了冤家。 死胖子这股劲儿和佟振东太像了,怪不得他们俩会成为朋友,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刘青山鉴定之后立即得出结论。 “对呀,今天是我大大女婿请客,是得开心!大家可劲造!嘎嘎嘎……” 葛桂兰努力地挤出鸭子般的笑音,但这动静在刘青山听来跟电视剧里的老鸨子笑声无异。 大家举杯动筷,佟振东没有脸,忘记了前两天的糗事,还是大口大口一杯接杯地灌着自己。 刘青山不是为了吃这顿饭而来,他是要接秋月回去,所以就意思一下,自己搂着一瓶啤酒喝完为止,赵福林倒也没为难他。而秋月因为不能喝酒,便只能为大家倒酒了。 出乎意料出现的小玉令赵福林很是激动,不由得跟这个女人就套起了近乎。 秋菊白了死胖子一眼,低声嘟哝着:“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赵福林嘻嘻一笑,算是自我解嘲。 “妈,你看你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小玉也孝敬你了,差不多就得了,要不你和咱爸就先回去歇歇吧!” 开席没过三十分钟,赵福林竟对老两口子下起了逐客令,因为他想放开了浪一把。 可是葛桂兰怎么会轻易放弃这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她还没在众人的眼前展示才艺呢。“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俺们俩!”她兴奋地说道。 然而赵福林有心要赶他们走,于是就拿出五十块钱,对老两口说道:“这里都是年轻人,你们老的在这我们也放不开呀,拿钱打车走吧,剩下的四十五就都归你了。”可葛桂兰把钱收了却仍是不走。赵福林没办法,也就不再管干爹和干娘。 嬉皮笑脸的死胖子向着秋月说道:“三小姨子,又是两天没见,怪想你的,今天可得给你大大姐夫陪好喽!来,给我满上,你自己也来一杯。” 眼见着秋月拿酒瓶的手伸了过来,这死胖子竟然要捉秋月的手,想趁机揩油。 刘青山急忙出手挡住了他,笑道:“别惦记了,这是我的。”众人也皆笑。 赵福林却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现在是你的,赶明儿就不知道是谁的了!”众人哄堂大笑。 葛桂兰更是使劲地拍着双手,像呛着了风似地嘎嘎欢笑着。 当然,她还要发表一番评论:“看看,看看,还是俺大大姑爷反应快,这斗起嘴皮子来谁都不好使,杠杠的!” 她又用眼睛冲着刘青山扫了一下,继续道:“三姑爷他呀,哪都好,就是在说话这方面太随他爹妈了。都是有嘴不能言,有舌不能辩呐。总之就是嘴太笨!” 刘青山本来就被死胖子气得脸发绿头发昏的,听到「老鸨子」在损自己的时候竟又稍带了自己父母一通,就想还击。 秋菊眼看着刘青山就要发作,怕是要起争斗,赶忙起身打圆场。 “青山那是茶壶里有饺子,倒不出。人家肚子里面有真货呢!” 而后她又把手主动伸向了死胖子,说道“不就是想摸个小手揩个小油么,来,我这手嫩,摸我的!”不料赵福林却不领情,“你这双老手有啥好摸的,还没我的嫩呢!” “是么,那咱们来比比谁的手更嫩!”秋菊和死胖子竟隔着她的老公互相摸起了手。而佟振东一边喝着一边咧着嘴乐着,仿佛很喜欢有这种热闹看。 “什么德行!”秋季愤愤地扔出一句。 “哎呀,你看我,真是没脑子啊!咋就冷落了老小姨子呢。你们看,没摸她的手就挑理了吧!”死胖子哈哈大笑着,伸过胳膊就要摸秋季。 秋季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就要走,却被葛桂兰喝止。“你干什么去,还懂不懂规矩,有没有礼数!饭还没吃完你干啥去?” “旁边有这么一大坨屎,你能吃进去饭啊?”秋季边说着边用手比量着死胖子脑袋的大小,然后扶着二嫂转身而去。因为小敏不知什么时候把茶水给换成了白酒,两杯下去便喝多了。 “福林啊,你可千万别见怪呀,秋季这孩子太小,不懂事儿!”葛桂兰堆着一脸的赔笑,几乎就要把自己的老脸贴到死胖子的脸上。 赵福林虽然在嘴上一个劲儿地说着「没事没事」,可眼神儿却像鱼雷般追着秋季与小敏的背影而去。 这时刘青山也起身硬拉着秋月往外就走。“行了,都吃得差不多了,散就散了吧,反正也没多大意思!”两个人直接坐车回了省城。 赵福林并没在乎这些,他转身又打起了小玉的主意。“老妹啊,吃好没?” “没有啊,你有啥措施补救?”小玉两眼对赵福林放着高压电,显然她玩媚的功力胜过秋菊。 “那当然有了,咱俩找个地方K歌去,边唱边吃,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俩人一拍即合,竟撇下大家相拥而去。 秋天呆呆地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禁无奈的和秋菊对视了一眼。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福林,别忘了把账给结了!”这才是季卫国关注的焦点。 葛桂兰郁闷了,她精心准备好的演讲以及刚学到的几个新名词儿还没等展示出来,大家就跑了个溜干净,又一憾事落在了她的心头。 第123章 意外得来的真相 01 从山城回来后秋月就没见到婆婆的好脸色,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抛夫弃子」在娘家躲了几天清闲惹下的祸。 “孩子现在虽然不吃你的奶水,但是你也应当把她带在身边啊!这么点的小孩子,哪有当妈的撒手不管的道理? 你图清闲图自在,累着我不怕,只怕对孩子造成影响。你别看孩子小像不懂事似的,其实她心里明白着呢!孩子想妈就得哭,哭了就要上火,多遭罪啊!”赵红梅这一次并没有惯着儿媳妇,并告诫她以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秋月以不变应万变,哭哭啼啼的就让婆婆的心又软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下不为例啊!”赵红梅无奈,再一次谅解了小儿媳。 尽管知道三女儿的日子不同以往,刘家的生活质量也下降了许多,但葛桂兰与季卫国仍在揪着三女婿不放。 在临过春节的前几天,葛桂兰就打电话给秋月要一千块钱,说是买年货用,并给了她一份购物清单。明着是跟自己的女儿张嘴,实际上却是在向三女婿伸手。 自从认识了秋月之后,刘青山每逢年节就如过鬼门关,季家不是钱就是物的没少从他这划拉,扒皮榨骨,下起手来不留情。 但是从去年开始,做生意赔了钱的刘青山就彻底「立正」了,这个结果当然要「归功」于季家。如今的他是任嘛也拿不出来,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元旦做的那个工程甲方只支付了材料款,尾款要两个月后才能拿到手。 而在这个月里,刘青山和哥几个便再也没接到过一个象样的活。 除了给人组装了四台机箱挣了两百块钱外,他们是一个子儿也没进账。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有条件去「孝敬」老丈人家了,可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 因为他的父母和兄嫂出手支援,一共又给了他两千块的过年钱,这让秋月知道了,便使得她心里有了底。 秋月拿着娘家下达的过年购物清单跟青山算起了账,说这些东西大概也就需要一千块钱左右,这样算下来,自己的手里还能剩下一半的钱。刘青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闷头看着书。 “要不咱俩不给他们买东西了,直接把钱给他们,就给九百,怎么样?” 秋月开始自己往下落价,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善解人意,而是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快餐公司的事情上理亏。可刘青山并没有回应,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这都打了九折啦,你倒是表个态呀!”秋月围着青山转来转去的,试探着说道:“你要是嫌多的话,那咱就再少拿点,八百,怎么样?”刘青山摇摇头。 “七百?”秋月又以商量的口吻降了一百块钱。青山还是摇头。 “六百!”秋月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个数,然后停止了降价,因为六百块钱就是她的底线,不能再少了。 然而刘青山依旧摇着脑袋。“你让电门过着了是吧?脑袋还摇起来没完了!”季秋月火了。 “五百!”青山说话了,但又给降了一百。“六百!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就六百了!”秋月守住底线不放松。 “我给你一把菜刀,再给你配一个面罩。”刘青山慢悠悠地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书。“给我这些东西干什么?”秋月愣了一下。 刘青山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劈掌的手势。“你好出去打劫呀!见谁劈谁,一刀下去,打底就是六百。” 秋月反倒不生气了,因为她知道,老公已经同意这个数。 不过父母那边还需再做些解释工作,一千变六百,差不多就是对折,只怕是老爹老娘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大年初二,刘青山陪着秋月回到娘家,仍是把孩子留在家里,不过这次是赵红梅要求的。她主要是怕孩子在路上被冻到,如果引起感冒发烧就不好办了。 “二嫂过年好啊!人都哪去了?”秋月一进门只见到二嫂一个人在忙着。 “我不也是人嘛!”小敏笑着也对秋月和青山拜了年。“这屋里头还一个人呢,是大姐夫。他昨天晚上又喝多了,现在躺在大屋里还没醒酒呢!” “那其他的人呢?”秋月脱下外套,直接仰在沙发上。“各忙各的呗!拜年的拜年,出去玩的出去玩,反正都不用干活!”小敏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回答着。 秋月听出来这是在报怨,可她却并未理会二嫂的情绪,接着问道:“那我大姐和苗苗呢!” 小敏停下手里的活,站直了身子看了看秋月,才回答道:“苗苗从大年三十就去她爷爷家住了,大姐刚从这走,说是赵福林给拿了好几箱的酒和水果,送她家麻将社去了,她得回去给开门。”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季卫国老两口就回来了。“咋没给孩子带过来,也好让俺这当姥的稀罕稀罕,怎么着也得当面给孩子点压岁钱咯。” 葛桂兰虚情假意地对女儿说着,仿佛她真的会给一样。等扭脸一见到刘青山,她立马又甩出一脸的嫌弃。事先要的一千块钱变成六百,三女婿的表现令她深感不满与失望。 当老两口知道秋菊那边接着了好东西后,立即就打发刘青山去往回搬。 “你赶紧打车去秋菊家,把东西搬过来一半,咱们过年好用,顺便把她也给接回来。” “那东西也跑不了,急啥呀?”刘青山想坐下歇一会,却被秋月给推出了门。“让你干啥就干啥,大过节的,别逗我妈着急!” 刘青山打车来到秋菊家的麻将社,只见外道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子:暂停营业。门没上锁,他拉开门走了去,发现麻将馆里空无一人。再往后屋里走,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碰就开了,里面还是没人。 “人呢,哪去了?大姐!秋菊!”刘青山正喊着,忽然听到侧面一个小屋的门「咣」的一声被关实了。一阵忙乱的骚动声之后,门又被打开了,开门的竟然是死胖子。 “过年好过年好啊!”赵福林冲着刘青山拜了一个年,然后趁他发愣的时候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莫名其妙的刘青山回头望了望死胖子的背影,再走进小屋一看,秋菊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双风情万种的媚眼似乎在掩饰着某种尴尬。 “你妈让我来接你,顺便再拿……”刘青山刚说了半截话眼睛却突然直了,只见秋菊身后的床上被砸出一个明显的人形深窝,那正是秋菊的身形,上面还透着湿淋淋的热乎气儿呢! “拿什么呀?”秋菊扭着腰走过来,将那张粉里透红的脸凑向了青山。 眼见着就要脸撞上脸了,刘青山忙向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这致命的零距离接触。 同时,秋菊脸上的香粉味也袭向了青山的嗅觉神经,他闻出来了,这里面还隐含着死胖子臭哄哄的哈喇子的味道。 刘青山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秋菊搬东西返回了季家。 此时佟振东已经睡醒,刘青山尽量避着大姐夫的目光,仿佛那个跟秋菊偷情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没一会儿赵福林也来了,大大方方的在季家吃了饭,还跟佟振东又闹又笑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和人家的老婆在一起胡搞过。 “我没喝透,你呢?”饭后赵福林问刘青山。“还可以吧!”刘青山还以为死胖子是在没话找话,要跟自己套近乎。 “我知道有个烤串的地方,搭的都是一个个蒙古小帐篷,味道也特别好。他们过年不休息,怎么样,咱俩去那再整几瓶啤的喝喝!”死胖子出人意料的向刘青山发出了邀请。 佟振东和秋天一听来了精神,这热闹哪能错过呀,也嚷嚷着要去,却被赵福林给挡了面子。 “你们机会还有得是呢,人家青山兄弟一年才能来几回呀,我这次就可着他一个人儿请,你们下次再说!” 刘青山知道这是死胖子有意要和自己唠唠,想了想就答应了。 “知道我是怎么和秋菊发生第一次的吗?”坐在蒙古式的小帐篷里,赵福林故作神秘地卖着关子,竟然主动向刘青山聊起了自己的私密之事。 “换句话来说,就是你和她之间是怎么搭勾上的,对吗?”刘青山撸着香辣的大烤串,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沾了辣椒面一样冲。 “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怎么,你没兴趣听?这要是换了别人,那得上赶着打听呢!”死胖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不管你说什么,就当我没听见,我就是来吃烤串的!” “狡猾,一肚子鬼心眼!”死胖子用手里的肉串指点着刘青山,仍是笑眯眯的。 “哎呀,这事说起来可是有年头了,我先是装着被砂子迷了眼睛,让她给我翻眼皮……” 其实秋菊在给死胖子翻眼皮时,就已经知道他没安好心眼子了,不过有句俗语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最终俩人真就是滚在一起…… 死胖子在说这些风流往事时没露出丝毫的差耻,反而还显现出一股荣耀的成就感。 “佟振东是你的铁哥们,你也好意思干这种事!不怕让雷劈死?”刘青山并没有吃人的嘴软,反倒句句都是硬嗑。 死胖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特有的混蛋,更不值得有人为此大惊小怪义愤填膺,他还给青山讲了一个在当地广为流传的笑话。 说是某个乡的乡长老婆在乡卫生院被检查出来得了性病,消息泄露出来后举乡震惊,全乡的男男女女人人自危。最后全乡总动员,全都跑到卫生院去做检查了。 这段子刘青山早就听过,也是一乐而过,根本就没当真。可死胖子却认为这事还算贴边,因为当地的风气真的就是这样。 “跟铁哥们的老婆上床,你是怎么越过心里边那道坎儿的?” 对于刘青山的这个问题,死胖子早就有着自己的标准答案,要不然他也不能向人家的老婆伸这个手。 “我跟你老公俩就跟亲兄弟一样,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我跟他好的像一个人儿似的,那时不时的换换衣服穿又有何妨?” 赵福林或许是为了减轻自己对佟振东的愧疚感,他第一次趴在秋菊身上时便如是说。 “你跟秋菊咋就碰到一块了呢?我真服了你们!”刘青山对这一对狗男女真是无话可说。 “我跟她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知道吗,其实我最相中的就是秋菊这种大身板子的女人!” 死胖子肯将自己比喻成王八勇气可嘉,但其实上他并不是王八,而是让佟振东这个铁哥们当了王八,而且还是把他给培养成了绿毛龟。 刘青山这才明白,赵福林是为了向秋菊献殷勤,或者说是为了更好的接近季家的三个女儿,这才抱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无赖精神,自贬身价的钻进季家当上了义子干儿。他又问道:“那你为啥要跟我说这些事呢,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啥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不怕别人知道这事,因为我不在乎,知道吗?所以呢,我也就不怕有人趁机敲我的竹杠!”赵福林摇头晃脑地说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 “你放心,我没心思也没兴趣搅和你们这事,我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到!” 刘青山在炭火堆上烤着手,他想就此打住,但没忍住还是骂了一句:“你干的这事儿确实挺缺德的,太对不起朋友了!” “谁对不起他啦?我绝对对得起他!”死胖子有点喝高了,拍着心口窝叫唤着。 “树倒猢狲散,振东被他老爹断了供应,别的那些酒肉朋友全都特玛一眨么眼就跑光了,只有我还留下来跟着他玩。这叫什么?这就叫手足之情,这就是坚定的友谊!” “别跟我唱高调,你留下来也是为了秋菊。”刘青山不屑的说道,没给对方留一点的面子。 第124章 意外得来的真相 02 “胡说!那时候他们才俩刚刚结婚,我跟秋菊也没混熟,还扯不上这层关系……” 在赵福林看来,自己和秋菊虽然扯在了一起,但是早扯与晚扯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关系到他的「人品」问题。 “树倒猢狲散?”刘青山往回倒了一下思路。“佟振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听说他爸是个大干部,可从来都没照过面,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问我干啥?你大姨姐家的事回家问你老婆不就知道了么!” “可我媳妇从来都不说呀!” 赵福林呵呵一笑,而且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哼哼,你媳妇她家因为振东和秋菊的事虽然捞到了天大的好处,但在全山城人民的面前却丢了大脸,现了大眼,她能好意思说么!” “那你跟佟振东是发小,跟秋菊又有一腿,情况你应该最熟了,你就跟我说说呗!” “现在用得着哥们了吧,还一脸的看不起我!”死胖子得意至极,他端起架子一口酒一口串,在卖足了关子之后,才把所知道的情况跟刘青山大概说了一下。 事情发生在很多年前,那时秋菊二十岁出头。因为家里的条件差,母亲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一直也没能找到对象。 而佟振东则不同,他的父亲佟铁山在当时虽然只是大衙门的二把手,却是主持工作掌握着实权,连一把手都得处处让几分。 因为权倾一时,每天去他家里提亲的媒婆那叫一个多,都得排队拿号,走了一拨来一拨,就跟到大医院看专家号一样。 佟振东虽然顶着高干子弟的身份,打小在身边也总是围绕着一大群的哥们前呼后拥,似乎过着花花公子小太岁的生活,但是他的胆子却很小,而且也很自卑。 这是因为除了他老爸管得太严,动不动就抡皮带抽他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爸妈只对他上面那个哥哥亲。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个局面,完全是他自己不听话给作的。 可也有人说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是他爸亲的,不是从大道边上拣来的就是窜了种。 佟铁山的脾气非常暴躁,一旦获知儿子在外面给自己找了麻烦就要大开打戒痛下狠手,每次都会将佟振东揍个半死,然后就罚他到花坛的假山石那去反醒,一罚就是多半天。 因为蹲在那里无所事事,佟振东就用手指头抠假山石玩。 天长日久,最后惹事生非的恶习没改了,反倒又添了个手欠抠东西的坏毛病。 原来如此!刘青山这才明白佟振东总是抠假山石的原因。 突然他一个激灵,难不成季家那个小院以前是佟家的房产?他静待着死胖子的下文。 赵福林继续讲述着关于佟振东和秋菊的故事,这里面的一些细节还是两个当事人各自在不同的场合亲口对他说的。 佟振东遇到秋菊是个很偶然的机会,他没来电秋菊却起了反应。 女追男,这少有的戏份在佟振东的身上发生,不过两个人的故事最终还是落了俗套。 他们跑到宾馆的客房里一番缠斗之后,季秋菊把光巴出溜的佟振东给摁在了身子底下,对他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俺的人了,俺得对你负责,负一辈子的责!” “用不着你对俺负责,真的用不着!”佟振东被秋菊骑在胯下好长时间动弹不得,这是一个征兆,预示着他将在秋菊的压制之下度过一定时段的屈辱生活。 “怎么用不着,用得着的,俺这个人说话算数,说对你负责就要对你负责。” 秋菊依旧娇滴滴的说着话,可身子却加了劲儿,她使了一个千斤坠,把屁股下面这位压得像个耗子崽一样的吱啦乱叫。 “哎呀哎呀,轻点,俺要上不来气了!”佟振东一面倒着气一面求饶着。 “俺是心甘情愿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用你负责,你就当是临时发情玩弄俺好了,用不着这么认真跟俺动感情!” 季秋菊动的不是感情,而是心眼儿。不过以她当时的能力来讲,想要驾驭这种事情显然还是嫩了点儿。 但是不用怕,还有老成的,那就是她的爹妈,那对绝世极品的神经侠侣夫妇。 自从秋菊进入到佟振东的「团队」中后,就很少在家里呆着,她的一些变化自然逃不过葛桂兰的眼睛。 “乖孩子,你就从实给俺招了吧!”葛桂兰开始攻克大女儿的心理防线。秋菊几个回合下来就招了供:“俺的裤腰带没系紧,跟人家那个了!” “什么玩意?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子家呀!人家让你上床你就上床,你自己丢人不说,连带着把你爹妈的人都给丢光哩!真特玛不知羞臊,俺都替你脸红啊!” 葛桂兰立时就被气得犯起了神经,噼里啪啦给了自己几巴掌,然后就拿起扫帚给大女儿好一顿抽打。 季卫国在门外听着不是动静,忙跑进屋里问是咋回事,秋菊就哭哭啼啼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你大闺女的裤腰没绑紧,见个男人就往下解腰带,不要脸丢了身子,真是作孽哟!”葛桂兰连哭带嚎吆喝着。 “谁见个男人就解裤腰带啦,俺不就是跟他一个人睡过么!另外俺为啥找他?不也是为了咱们家啊!”秋菊气得起身就跑了。 “老大的心思用对了地方,只可惜她还是个孩子,思虑不周全哪!”季卫国眯缝着眼睛动起了脑筋。 葛桂兰大惑,“你真想让咱闺女跟那个小子啊?人家是高干子弟,能看得上俺家么,临了也是被人给玩弄的下场。” “不管怎么说,让她先把那小子带家来看看吧!”季卫国知道门户悬殊,两家要想成为亲家犹如痴人说梦。 但是如果能够攀上这个高枝,那么他就会平地一声雷的脱胎换骨重置身份,成为大富大贵的「皇亲国戚」。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山城都有可能变成他的。 佟振东被秋菊带回了家,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骗来的。棚户区内垃圾如山、臭气熏天,就连蹬三轮的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 因为来这里的道路不好走,人也刁蛮,拉到地方不是少给钱就是不给钱,或是干脆就赏一顿打了事,所以蹬三轮拉脚的都不愿往里来。 俩人被三轮车扔在了大道口,只好步行往里走,他们一路之上闪辗腾挪,惟恐踏入泥坑或踩中「黄金地雷」。 “你家咋住在这个破地方,这地儿哪是人呆的!”佟振东无心的顺嘴说道。“这地方确实不好,不过俺很快就要搬走了。”秋菊有意的回答着。 “是吗?你要搬哪去呀?”佟振东又顺嘴一问。 秋菊抿嘴而乐,“要搬哪俺也不知道,也许你知道啊!” “俺咋能知道?”佟振东只当秋菊是在跟他开玩笑。 季卫国和葛桂兰就像迎财神一样毕恭毕敬把佟振东给请进了屋内。 “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啥!”葛桂兰眉开眼笑的接礼物。她口中所谓的贵重礼物,其实就是两盒普通的蛋糕。 佟振东没说话,只是高傲的笑了笑。 季卫国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跟佟振东没话找话说:“你老父亲可好?”他将白开水倒进饭碗递过去。 “还好!”佟振东四处寻摸着,没接水碗,而是把双手插在了裤兜里。 “你老母亲可好?”季卫国又递过来一根香烟。 “挺好!”佟振东仍是无甚表情,也没接烟,他看不上这种低价的劣质烟。 葛桂兰讪笑着挪了过来,“你赶紧坐下啊,站着干啥,快坐哩!” 坐?往哪坐!满屋里灰尘暴土,哪都埋了巴汰的,佟振东打一进门就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可就愣是没找着。所以他宁可站着,也不愿蹭上一屁股的灰尘。 季卫国跟佟振东又站着聊了几分钟,突然就拿出来一百块钱递过去。 “拿着,出去玩的时候花钱的地方多,这个多多少少的是俺们的一点意思!” 佟振东这回接了,他以为是季卫国要出钱让他带着秋菊去玩,不过他把意思整拧了。 其实在这个地方有个风俗,凡是年轻人在处对象的时候,男方第一次到女方家去拜访,女方家长一定要给男方一笔见面礼钱,数额虽然没有标准,但大多都是给个四五百的。 其中的意思是说男方在追求女方时会有一些花费,这是在给男方往回找补找补。 潜台词就是说:我们不图你的钱。 佟振东原本只是跟着秋菊来这随便玩玩而已,但季卫国急于把大女儿和他的关系给定下来,于是就把见面的礼钱给了他。 虽然只有一百块钱,却也是相当于他家里积蓄的一半,而且这也是他的止损线,即使投资失败赔了也是可以承受的。就这样,佟振东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季家的准女婿。 这天早晨起来,佟铁山就对着小儿子大发脾气。“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净特玛给俺惹麻烦!告诉你啊,这阵子给俺消停着点,别给老子添乱!” 佟振东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就挨了训,心里不痛快嘴上也没把门的。 “你让人整跟俺有啥关系?大清早就拿俺出气!”他的反抗结果可想而知。为了躲避他爹的追打,这小子一溜烟跑出二里地远。 佟铁山确实被整了,气得他昨天夜里一宿没睡。现在被架空的一把手想要把大权给抢过去,就联合了一些人向上面打他的小报告。 而一些骑墙派也是蠢蠢欲动,显然是收了一把手的好处。 虽说现在是自己在主持工作,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搞事情,未免有些心虚。 按照当前的形势来讲,他现在的情形十分不妙。重用他的老领导已经退位,而且更可怕的是在退下去的第二个月这位老干部就被立案调查,暂定的罪名是收受贿赂、滥用职权。 佟铁山不想跟着吃瓜落,他想保住位置,并且真心实意的想再为大家服务个二三十年的。 要不然费这么大的力气爬上来干什么,不就是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与价值么。 正在心烦意乱中的佟铁山又被刺耳的门铃声吵到了,跟班的司机不在,他便让老婆子出去看看,是哪个倒霉鬼不看黄历大清早就来招他烦。 “请问您是佟夫人吗?”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冲着大门里面的人惶恐地点着头,算是在问好。 “你们是谁啊,有什么事吗?”佟夫人问道。 “这个……”这俩人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是一只活公鸡和一只大肥鹅,还有几盒蛋糕,表示是来送礼的。 佟夫人一惊。按照当地的说法,给人送活公鸡是一种最高的礼节。 尤其是这二位手中拎着的大公鸡,那大红鸡冠子就像把小扇子一样,只有祭祖敬神才会用到这种公鸡。“这是把我们家当神啦!”佟夫人亦不敢失礼,忙把这俩人给让进院内。 这两个人正是秋菊的父母——季卫国和葛桂兰。他们这是拿着见面礼来会亲家的。 “你们家也太阔气啦!真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样,恐怕只有以前的地主老财皇亲国戚才能住上这样的院子吧!” 葛桂兰赞叹着,嘎嘎笑着。她那介于鸭子叫和铃铛响的混音霎时传遍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 “俺们要是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哩!”葛桂兰大大咧咧地嚷嚷着。可能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这个愿望竟然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季卫国和葛桂兰把礼物往地上一放,然后就撇下女主人在人家的小院里逛了起来,他们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 “啧啧,好端端的院子里咋还立块大石头哩,疤疤癞癞的,一点也不平整,煞风景!”葛桂兰咂着嘴。 “别在那丢人现眼的瞎说话,那叫假山石,长相越怪越难看就越值钱哩!”季卫国给老伴当着解说员。 “你们二位是谁啊?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佟夫人一连气问了好几遍,这俩人才意犹未尽的从兴奋当中缓过神来。 “哎呀,你看俺们光顾着参观你们的府院了,都忘了介绍自己是谁!”葛桂兰一拍巴掌歪头笑道:“那什么,俺们是来会亲家的,俺们是你家的亲家啊!” “什么?亲家?”佟夫人一愣。 “对呀,这不是老佟家吗?你家的小子不是叫佟振东吗?错不了,俺们就是你的亲家咯!”季卫国笑容满面的说道。 “振东是我们家孩子不假,可他还没结婚呢,现在连对象都没有,那来的亲家?”佟夫人一头的雾水。 第125章 意外得来的真相 03 “你们这是……”佟夫人想这俩人可能是精神病,但转念一寻思,不对! 不可能俩疯子凑对儿跑我们家来耍魔症吧。要么就是我脑子出毛病了? 还是大清早的就撞了邪?“老佟,你出来一下。”她急忙叫佟铁山出来看看。 “怎么个意思?”佟铁山早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的,他气哄哄大步而出,对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就是一声吼:“谁是你亲家?” 自从他当上大官后就长年不断的有人上门来认亲,什么大爷叔公舅哥侄子的,认他当什么亲戚的都有,认亲家的这还是头一回遇到。 几十年的官场浸染使得佟铁山举手投足间自带气场官威十足,再加上他的身形本就长得高大魁梧,气宇轩昂的派头令人望而生畏。 季卫国两口子一见到他的这副官爷样子,顿时就产生了一股想要跪拜的冲动。 “你家小子和俺家姑娘私定了终身,都、都、都睡到一块啦!俺们还不是亲家吗?”面对佟铁山的质问,葛桂兰非常紧张,说起话来都打着结巴。 “俺们来就是和你们研究两个孩子的婚事,婚礼的事稍后再讲,咱们还是先说说彩礼的事吧!” 季卫国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是他事先罗列出来的各种条件。 “这是俺起草的清单,请你们先过过目。”他把信纸高高举过了头顶,如同呈状子一样递到了佟铁山的面前。 “哪来的疯子,都特玛给老子滚蛋!”气头之上的佟铁山不容多说,两把就将信纸撕个稀碎,然后像老鹰抓兔子似的一手一个将二人提起,抬腿就往大门口拎。 “你看你咋不信俺的话呢,你家孩子连老丈人的见面礼钱都收了,不信就去问问你小儿子。”季卫国边挣扎边解释。 可惜佟铁山还是没信,更没在乎这事。别看他平时管儿子就像管犯人一样,但是在这方面他却是异常的开通。 儿子睡个姑娘能算个啥!只要大方向没毛病这就是个小节的问题。 况且小年轻的男男女女在一起难免会亲亲抱抱干点出格过分的事,总不能说儿子睡了谁就娶谁当老婆吧。 另外就冲这俩人的穿着打扮,小儿子怎么着也不可能和这类人家的闺女裹在一起胡闹。 佟铁山将季卫国两口子连人带他们拿来的礼物都给扔到院外,就跟扔个垃圾一样。 “你还嫌事少啊,咋啥人都往里放?”关上院门后他对着老伴儿又是一通怒吼。 季家老两口自以为是的去会亲家,虽然被人给赶了出来,却仍是贼心不死。 他们攀高枝的念头不会就此打住,相反,这仅仅是个开始。 千载难逢万年一遇的翻身机会就在眼前,岂容就此错过,哪怕就是脱层皮也得削尖了脑袋往上冲啊。 “开局不利呀!那最后佟家又是怎么同意这门婚事的呢?”就连刘青山都替老丈人发愁,这项任务的艰巨性超乎常人想象。 “这个你用不着操心,有多大的饭量就吃多大的馒头,有多大的屁股就穿多大的裤衩。你老丈人那鬼主意才多着呢,我肚子里的这点下水不及他的千分之一。”赵福林笑着把裤腰带松了两扣,他现在有点吃不动了。 其实就算是季卫国的鬼主意再多,也不可能动摇佟家一下,但是时也命也运也,他都踩到了点子上。 是大衙门一把手无意间帮了他的忙,或者说是他无意间帮了大衙门一把手的忙。反正不管他们是谁在无意间帮了谁吧,最后倒霉的注定就是佟铁山了。 “劝你还是提前办个离退,如若不然,就很难全身而退喽!”一把手把一封检举信在手里扬了扬。“你那个宝贝小儿子闯下了滔天大祸,每一项都是难圆的罪过。” “你有啥证据说我儿子犯事!”这种不和谐的声音佟铁山最近听得是越来越多了,危机感扑面而来。 “人家爹妈已经给你儿子告下了,材料都在这里。”一把手将检举信放在桌上拍了拍。 “良家妇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说你儿子损不损哪,说给人糟蹋就糟蹋了,没你在后边给他撑腰立棍,他敢吗?” 佟铁山听出来了,这是转着圈的要把他给捎进去。 “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嘛!把事办绝了多不好!事情搞大了于我于你们都不利,大家都没什么好处。”佟铁山腹背受敌心里发虚,终于向老季家松了口。 季卫国和葛桂兰击掌而笑,佟铁山变成了佟草包,成了他们手里的软柿子。 不过当季家人把条件摆到桌面上时,佟铁山又反悔了。他身居高位又一身的功夫,怎么会容忍两个傻帽土鳖的碰瓷式要挟,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两句话不和,双方翻脸不欢而散。 怒火中烧的葛桂兰受到老伴的指使,以她的神武之勇再次挂帅出征,经过一连串的征战,终于将佟铁山这座大山给踩在了脚下。 “那她是怎么征战的?”刘青山实在想不通,这两个平头老百姓是怎么把佟铁山这杆大旗给放倒的。 “老百姓能有啥招,不外乎就一个字——闹!官越大就越怕闹!”赵福林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经过葛桂兰这么一闹,佟铁山就从英雄变成了狗熊。为了保住帽子罩住儿子,只要是不要他的命,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了。” “那她又是怎么闹的?”刘青山很想知道这里面的细节部分。 “就像哪咤闹海,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你丈母娘也进进出出的大闹了佟铁山单位好几个来回。” 葛桂兰第一次杀到衙门口的时候被门卫给「泡」了,人家一句话,就把她给支到了隔壁的山城农电局。 每当回想到这一幕,赵福林就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同志啊,俺跟你打听一下,这是咱们山城的大衙门吗?”葛桂兰隔着门卫室的窗口问道。 “你来这干啥?”看大门的没有回答葛桂兰的问话,而是趾高气扬的反问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葛桂兰第一次领略了衙门口的官威。 “是这么个事,俺家的大丫头被老佟家的小子给糟蹋了,俺是来跟组织上讨说法的!情况是这样的……”葛桂兰就跟倒豆子一样,哇啦哇啦的就跟门卫讲起了自己家的遭遇。 门卫当时就吓坏了,他哪敢往耳朵里听这个呀,这不是作死么! 情急之下,这个老小子于慌乱中灵机一动,把头探出窗外对着葛桂兰说道:“大姐,你跟俺说这些俺也听不懂啊,再说俺也没听清楚你说的是啥呀!所以你跟俺说这些没用。” “那好,你让俺进去,等俺找着组织上负责的人再跟他仔细的唠唠,让他给俺伸冤做主!你让俺进去!”葛桂兰说着就要往里闯。 眼见着这个魔魔怔怔的婆娘就要闯进来,门卫当时就急疯了,他一个箭步窜出,挡住了葛桂兰。 “这里不是俺们领导办公的地方,也不是正门,进不去!”他说话时因为太着急,致使嗓门都变了调。 “那你们领导在哪办公啊?正门又在哪啊?”葛桂兰歪着头问道。 “在……那!”门卫往隔壁的农电局一指,“正门在那呢!你从那进去就行!” “好嘞!谢谢你啊!”葛桂兰扭头就走,兴冲冲奔着农电局的大门就去了。 趁着这个婆娘往隔壁走的功夫,门卫急急忙忙跑去跟科长请了假,说自己的老妈就要咽气,他得赶紧回家一趟。 与此同时,农电局的门口已经干起来了。 “你们就别穷装蒜啦,人家都已经告诉俺了,说俺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痛快让俺进去!”暴跳如雷的葛桂兰歇斯底里地嚷嚷着:“好狗还不挡道哩!你们连狗都不如!臭不要脸的!” “你骂谁是狗?你敢再骂一句试试,看俺不削死你!”农电局的门卫不幸躺枪,被动地进行反击。 “你这么卖力地当看门狗对你有啥好处,你是你们领导的孝子贤孙哪!”葛桂兰撒起泼来。 有过路的好事者看不下去了,说你要找的地方真不在这,在那边隔壁呢。 葛桂兰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受了刺激的她小宇宙当即爆发,疯病一下子就被引犯了。 “大衙门的门卫室成为了她的第一轮打击目标,没剩下一块好玻璃。” 赵福林点着了一根香烟,好象是在为自己压惊。他就如事件当时的亲历者一样,仿佛被吓得落下了病根儿,每当谈及此事都会心有余悸。 “现场那叫一个惨哪!她从门卫室里抢了一把铁锹,把那四层楼上上下下都砸了个遍,没一个人敢拦她,真乃女中豪杰也!”他唏嘘着,赞叹着,崇拜着,敬畏着。 “那么大的衙门,就容她那样肆意妄为?不可能吧!”刘青山觉得这事不可思议。 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岂会像自己以前的那个单位一样,凭你说来就来说闹就闹? “一切皆有可能,你丈母娘是光着身子去的,当然没人敢拦了!”说到此处,讲述者与倾听者都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天儿太冷了! “这个老太婆是个精神病,你们不要听她胡咧咧!俺家振东和她家的大女儿是有感情基础的,他们是自由恋爱,这就要结婚啦!” 佟铁山急忙又抛出了相爱论,以此来批驳人们对他儿子的指控,然而大家非但不听信他的话,反而一起向他施压。 组织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对单位造成的影响,给了佟铁山两个选项,要么把人家闺女给娶进来,要么把小儿子给送进去。 谈判桌前的草民季家占尽了上风,而贵为高官的佟家则成了任由其宰割的糕羊,每谈一次佟家就被扒层皮。 “别看俺是吃官饷的,可是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真的拿不出这么多的彩礼钱,不信你们就去打听打听,俺的清廉名号可不是虚得的!”佟铁山面对季家的狮子大开口,当即就服了软,并哭起了穷。 “没那么多的钱不打紧,出点就得呗,俺们也不是冲着你家钱儿来的!” 季卫国的言论令佟家颇为感动,正待要道个「谢」字时,葛桂兰却一句话又把他们给砸晕了。 “是,花点就得,剩下的就拿房子顶吧!既然结婚就要有房子,你家那套小院不错,就给俺们吧!”葛桂兰的这一板斧劈下来,就把佟家的一条命给剁去多半拉。 “俺们不是把小院都给了你们么,你们还要什么房子?”佟铁山刚搬完家还没过多长时间呢,季家就又来要房子,把他给气得直翻白眼,真是太欺负人啦! 葛桂兰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那个小院只是你对俺们的赔偿,补偿,抵偿!现如今它已经划归到俺儿子的名下,俺们这次来是给俺的女儿女婿争取房子来的!” 无耻之徒!佟铁山就是再愤怒也得把被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咽。 这件事不能再起波折了,否则他将会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虽然眼下佟家正在走背字,但是调配一套房子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秋菊和振东两口子就有了一套令人羡慕的双室楼房。 跟季秋菊成亲那天佟振东鼻青脸肿,胳膊也是吊着绷带,那是被他爹给揍的。 哭哭啼啼的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入了洞房,从此小夹板算是给他套上了。而秋菊显然是乐坏了,佟家的条件不错,从此她就算是嫁给了官二代。 季家终于跟佟家搭上了亲家,并住上了独门独院的大房子,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修成了正果。 然而他们还没完,仍是不知足地把手不断伸向亲家,除了要钱就是要物,反正没个消停时候。 佟铁山正被人调查得焦头烂额,越来越没功夫也没心思去搭理这家无赖。而季家人却认为佟家是提上裤子就赖账,欠收拾,就想着法的气佟铁山。 为了气老佟头子,并挑拨他和小儿子的关系,葛桂兰就跑到佟家编起了瞎话。 “你家振东可真是个称职的好女婿,对俺们这两个当老人的那叫一个亲近!你们知道吗?他刚刚花了一万来块钱孝敬俺们!又带着俺们出去旅游,又带着俺们吃香的喝辣的,那叫一个懂事哟!” 第126章 意外得来的真相 04 葛桂兰原本只是顺嘴胡说的,不曾想佟振东还真的从家里死皮赖脸拿走过那么多的钱。 说是为了做生意用,其实都花天酒地的挥霍了。佟铁山一对账信以为真,极为震怒。 而此时又恰逢他就要被罢官,一切的努力所有的奋斗眼见就要全都白玩儿,再加上后院起火,其复杂的心情可想而知。 为绝后患,老谋深算的佟铁山立即与佟振东划清界线,跟小儿子来了个一刀两断。 在脱离父子关系时他又立下了两条规矩,一个是自此不准小儿子再进家门,老死不相往来。另一个就是不准佟振东离婚,敢离就打断他的狗腿。 这一招是当真的狠,把季家所有的念想与索取手段都给封死,秋菊只能跟着沦为草民的佟振东过一辈子。 葛桂兰本意是想要挑拨佟振东和他父母的关系,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佟铁山竟然与儿子直接就断绝了父子关系,这闹得她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从老佟家捞着过点滴的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葛桂兰总是要说佟铁山夫妇坏话的原因,刘青山终于找到了悬疑已久的答案。 佟铁山与小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其实是由于几方面因素的合力才促成的,而且用心良苦。 然而佟振东比较弱智,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奥妙所在,只当是因为父亲对自己太失望才断绝的关系。 失去依靠的他在掂量得失轻重之后,就为季家甘当起了不拆不扣的傻女婿角色。 不过佟振东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与季家立下一个约定:每当季家到了逢年过节聚会庆典之类的日子,买酒买菜的钱都由他出。 若是老丈人家遇到了急用钱的事情,他也会尽力想办法帮着解决。 但是季家所有的体力活他是肯定不会干的,而且连一个手指头都不会动一下。 这是他坚守的最后一丝底线,也是在为他的父母保留着高干贵族的尊严。 然而这个约定对季家并不具有约束力,时不时的就会被他的小舅子以及丈母娘所打破。 “葛桂兰大闹山城大衙门,佟老爷子跟小儿子断绝关系又不许他离婚,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佟振东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由一个满是花花肠子的公子哥沦落成了谁见谁嫌的癞蛤蟆。他昔日的小伙伴们全都跑没影了,只有我,我赵福林陪着他玩到了今天。” 赵福林为自己竖起了大拇哥。“你说我够不够哥们,讲不讲义气!” “你以为你是个君子?其实你就是个小人,甚至连个小人都不如!佟振东都倒霉成这样了,你还跟人家的老婆乱搞,没人性!”刘青山对于死胖子这种落井下石并往朋友的两肋上插刀的行径非常鄙视。 “他倒霉跟我没关系,但秋菊就不一样了。她当初之所以要嫁给佟振东,那是冲着她老公公的权势才去的。 可后来连这点靠头也没了,当然就没了动力!而且佟老爷子不仅不认儿子,就连儿媳妇也不认,直到俩人的孩子出生,才认下这个小孙女。 可能你不知道,每次送孩子去她爷家的时候,孩子的爸妈都是被挡在门外的,连门槛都不让往里迈一步,你让她怎么办?”死胖子企图转移话题。 “我是在说你跟人乱搞的事。”刘青山并没有顺着赵福林的话道走。 “那人家就是瞧上咱了,咱也不能扫人家的兴不是!”死胖子说完自己都嘿嘿直乐。 刘青山也乐。“瞧上你?瞧上你的大脑袋,还是瞧上你有权势!” “别看不起人!秋菊其实心里也苦着呢!”赵福林这话里有着另一层深意。 因为佟振东长得过于瘦小干瘪,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笑料。 季秋菊每次给老公买衣服都要承受一番脸面上的折磨与心灵上的考验,尤其是在不带佟振东的情况下,她都会被售货员追问:“是给儿子买的吗?” 刘青山因为撞破了死胖子与秋菊的好事,竟由此意外获知到许多关于佟家与季家的秘密,而这些真相又是他以前没有半点机会了解的,也算是偏得。 命运多舛的大姐夫坎坷的经历令他同情心起,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可怜不起来。 从山城回到家后刘青山好多天没睡踏实,满脑子都是秋月的父母给佟家下套的画面。 他进而联想到自己与秋月婚事的过程,这里面许许多多的情形与佟振东被迫娶秋菊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大姐夫的翻版。 看来季家这两个女儿都是嫁得不明不白,而两位女婿也是娶得稀里糊涂,总之都是被季卫国和葛桂兰给算计了。 刘青山心里揣着真相却没跟媳妇挑破,他不知道秋月到底是她父母的同谋还是跟自己一样属于受害者。 他也很想把所掌握的情况跟自己的父母、兄嫂、香君还有豆子说说,好听听大家的意见与分析。 不过经过再三思考虑,他还是决定先把这些事暂存在肚子里。 即便是分析出什么结果又能怎样,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难不成要让时光倒流回去。而一想到乔香君,刘青山不由得又是一声沉重的长叹。 正月初二的时候香君就带着老韩来刘家拜年,笑说自己把刘家当成了娘家。 赵红梅在那一刻差点没哭出来,小儿子一步走错步步错,现在就是想回头都没机会了。 闲聊时香君说出了自己短期内的计划,她正月十五前就要前往湖南,帮着父母处理一些收尾的问题,然后同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刘翰林问起老乔头的近况,香君说一切都好,正月底他们就会住进新买的宅子。 香君的父母再次扎根老家故里,他们将祖产的问题处理完毕后又在当地新购置了一套小宅院。 等一切都安顿好之后,便打电话邀请刘翰林夫妇去湖南小住。然而电话打了好几次,刘翰林和赵红梅却仍是没有接受邀请的意思。 其实谁不愿意出去走走散一散心,可这老两口子真是放心不下小孙女。 前些天秋月只顾得傻呵呵地看电视,结果小美瑶翻了几个身就从床上掉到地上,小脑门上被磕起老大的一个大包,离远看那脑袋就跟小葫芦一样。 这下可把老两口子给急坏了,心疼得直抹眼泪。赵红梅批评了秋月两句,却被儿媳妇给怼了:“孩子不是没事儿么,没出血也不耽误玩儿,过几天就好了。” “还没事儿呐!”老两口看着小孙女头上泛着青淤的大包,再看看小儿媳妇这种「怔呆呆」的状态,怎么敢放心出门。 面对香君妈妈一天一个电话的催促,赵红梅也是颇感无奈。 “青山每天早出晚归在外打拼,秋月就守在家里看孩子。说是看孩子,其实她就是任嘛不管的在家里躺尸,除了看电视就是跟她的娘家妈没完没了地煲电话粥。到头来怎么样,无论是看孩子还是做家务,还不得都是由我一个人儿来完成。” 说起儿媳妇,她自然就要将两个儿媳放在一起有所比较,而比较的结果就是越比心越气。 “你说当初要是不同意青山娶秋月,就让他和香君结婚的话,哪会有后面这些乱事,我们两家现在不正是享福的时候!哎,还是青山没那个福气,我也没有当香君婆婆的福分!”赵红梅一说起这个话题就懊悔不已。 “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就由着孩子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吧。其实香君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就说她在闪婚这件事上,也是把我跟她爸给气得半死,你说哪有这样的孩子啊,随便从泳池里捞出一个男的就结婚了。” “这么好的闺女你还挑啥呀?拿我家那个小儿媳跟她比比,你就知道什么是天上什么是地下啦!” 赵红梅从不在外人面前说秋月的是非,但对老乔头夫妇则是个例外,心中的苦水也就只能跟他们倒一倒。 “我家这个小儿媳妇就跟受供奉的摆设一样,是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啥也不干,就等着吃现成的。 要说光是蹲在家里也就罢了,可她偏偏三天两头地扔下孩子就往娘家跑,你说我哪有闲工夫出去溜达呀!” “你越不放手就越放不了手,走出来就好了,不锻炼他们以后怎么挑门过日子,难不成要靠你们老头老太太侍候一辈子?”香君妈妈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赵红梅仍旧是放心不下,迟迟没有动身。 虽然是不急于湖南之行,但对儿媳妇的「培训改造」却是迫在眉睫。 孩子带不好有可能是性子和习惯问题,保不准秋月小时候她爹妈就是这样带她的。 既然习性难改,那么不如先培养她操持家务的技能,毕竟女人在这方面有优势,几乎都能够无师自通。赵红梅想得比较简单,等做起来才知道她的改造计划有多难执行了。 首先是简简单单的擦灰抹地。秋月不是用手拿着抹布来擦地上的灰,而是用脚踩着抹布在屋子里来回的赶,就可着大面上蹭蹭,犄角旮旯从不去管。 几天下来边边角角就攒出了厚厚一层灰尘,就连饭桌下面那么宽敞的地方也成了死角。 再说洗衣服。秋月所谓的洗衣服当真的是与众不同,她将衣物把洗衣机给塞得满满当当的,还没等加水,洗衣桶里就变成了实芯的,即使加了水也搅不起来。 “你倒是分开了放啊!也真是难为那台洗衣机了!”赵红梅说完还得自己动手去演示,可教了几遍秋月还是老样子,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提起做饭就更不用说了,让秋月做饭的结果就是大家都没饭吃。 咸淡生熟就没一次掌握对的,做个粥都能把锅给烧干燎糊。 好不容易做成了两次饭菜,厨房也被祸害得下不去脚,弄得油烟滚滚,燃气灶愣是给弄出煤炉子的感觉。 “你这哪是做饭呐,简直就是在作法嘛!”赵红梅边打开窗子边对小儿媳妇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炉灶的上面就是油烟机,抬手就能按到启动开关,可你就是不开它,想省电钱也不是这种省法呀!” 而最令赵红梅无法容忍的,就是小儿媳总用热水器里的热水煮米烧菜。 “做饭烧菜要用冷水,热水器里的水只适合洗漱。”这话她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可秋月就是不听,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没办法,饭菜还是由赵红梅自己来做,那就让秋月锻炼着洗洗碗吧,然而这次她又失算了。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随着秋月左一声右一声的等一会儿,两个小时过去了仍是没见她有洗碗的意思。 刘翰林要伸手去洗碗,却被赵红梅拦住,她就想看看小儿媳妇这个「等一会儿」究竟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终于,泡在水池里的碗筷被清洗出来,不过清洗的效果却很难让人接受。 因为油渍饭粒该粘在上面还粘在上面,没有一点清洗过的样子,跟他们在山城季家见到的碗筷几乎就是一模样,看来儿媳在这方面是得了她亲妈的真传。 而且赵红梅还发现了一规律,那就是秋月每次开始洗碗的时候,都会赶上刘青山推门进屋,前后差不了五秒。 “心机都用在这地方,真是太随根儿啦!”赵红梅无奈地搓着额头,她没想到小儿媳妇竟然会是这种人,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我说秋月呀,那饭碗吃过饭后就要及时洗出来,你放在水池里泡着,跟培养细菌没什么区别。 还有啊,别看用了洗洁精,拿着擦碗布该用力搓还得用力搓,要不然碗筷上的脏东西根本就洗不下来。之后也要用流水多冲洗几次,好减少清洁剂的残留。” 赵红梅不是在指责,而是在教秋月正确的洗碗方式,告诉她怎么样才能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然则婆婆的指导却触痛了秋月的玻璃心,她误会这就是婆婆在故意找茬刁难自己。 “还是大姐说的对,不干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一干活指定就有错!”看来秋菊无事生非的挑拔已经在她的心里起了作用。 第127章 婆媳冲突的代价 01 季秋月对婆婆的抱怨没能引起刘青山丝毫的重视,他每天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无暇顾及其它,更没有精力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家务。 也正是他的这一疏忽,便无可避免地导致了母亲和媳妇之间矛盾的积累。 家庭大问题往往都是由小问题堆聚而成,尤其是在家务活这些琐碎的小细节上,最有可能埋下婆媳矛盾的种子。 赵红梅与秋月间的怨气就这样悄悄积聚着,只等着一个应景的时机将婆媳冲突引燃。 「越不放手就越放不了手」,刘翰林夫妇终是听取了香君妈妈的劝说,决定将家里放手一星期去湖南探望老友。 上午八点前就应到达机场,可这二位在七点十多分才从家里出发。 他们对秋月是嘱咐又嘱咐,方方面面也是交待了又交待,惟恐儿媳带不好孩子理不好家。 “哎呀我都清楚了,你们就赶快出发吧,要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 秋月既嫌老两口嘴碎,又怕他们误了飞机,便一个劲儿的催公公婆婆上路。 “孩子的奶瓶奶嘴用过后要冲洗干净,给你烀的猪蹄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先热一下。还有,别忘了把锅里蒸的鱼拿出来趁热吃了。” 赵红梅在昨天晚上就做了一盆猪蹄和一盆皮冻,今天早晨又现蒸了鱼,这些都是给秋月补身子用的。尤其是那两盆猪蹄和皮冻,足够她吃上一个星期。 “知道啦!知道啦!”秋月一脸欢喜地看着老两口出门而去,心里面却忽地产生出一丝说不出来的委屈感。 等她回屋抱起孩子时才发现,那种委屈感的产生竟是由孩子而起。 公公婆婆不在家帮自己带孩子,反而大老远的跑到湖南去见什么老友,况且那还是香君的父母,哪有这样当老人的! 由于赵红梅临走时安排的非常周全,秋月也因为没人在身边帮忙而越发的小心仔细,所以几天下来家里一切都很顺当,并无不妥之处。 不过在刘家老两口要回来的前一天,秋月就开始闹心了,原因是娘家妈又来电话「催款收费」。 自从她从工厂辞职后就没上过班,期间又经历了生孩子、得重病,哪还有什么经济来源。 几次往娘家拿钱也都是「熊」老公的,然而归根结底那些钱都是公婆和青山的兄嫂所出。换句话来说,现在就是公婆和大伯哥两口子在供养着自己的娘家。 老公这阵子倒是进了些零钱,但一倒手就花出去添置装备用了。娘家这次要五千块,这么多钱上哪儿去凑啊? 经济上做不到独立,就得看老公和婆婆的脸色过日子,这才是秋月犯愁闹心的地方。 因为受到前段时间娘家妈和婆婆的骂战影响,她已经被刘家列为了重点监视对象,险些连零花钱都被断了供。 两个老太太之所又吵起来,全赖秋月跟娘家打小报告抱委屈。 赵红梅三番五次教儿媳怎么收拾家务怎么做饭都没成功,难免在说话时会用些教训的腔调。 秋月觉得刺耳,心里边憋屈便跟娘家诉苦,没想到葛桂兰扭头就打电话给赵红梅骂了,硬说她是虐待儿媳。 所以当秋月在此时接到母亲的「催款」电话后,心中甚是纠结。 她赌气的对母亲说道:“总之我现在不可能拿出来五千块钱,要不然你就把我给卖了吧!只要是你能卖得出去,换回来多少钱我都认了!” “这话儿说的,你是俺的亲闺女,俺能卖你换钱吗?”葛桂兰哄着三女儿,“俺这阵子手头太紧,以前存的那点钱都给你爸买补品了。这钱也不干旁的,就是补贴家里的生活费。” “就知道要钱!要不是你上回没事找人家瞎闹腾,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秋月一味地埋怨着母亲,没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半点关系。 “俺咋瞎闹腾了?俺那不也是为了给你出口气嘛,咱们是「正当防卫」!”葛桂兰觉得自己很无辜,因为她是为秋月打抱不平才与亲家母起的争端。 虽然秋月一再说自己没钱,可还是被硬性摊派了死任务。 “你拍着良心说,你多长时间没往家里交钱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嫁人,把俺家的财运都给断哩!啥也别说了,这次必须带三千块回来!”葛桂兰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季秋月愁容满面的没了主意。若说她以前是上赶着往娘家送钱的话,那么现在则是属于被逼迫的,这种感觉着实令她不痛快。 自愿的和被迫的就是两种心情,一种如炽热的烈火,一种像三九天的寒冰。 “好老公,求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一趟吧!咱们当天去当天回来,行不行?”秋月撒着娇的摇晃着刘青山的胳膊。 “要回你自己回,别带我份儿!”秋月这些招式已经用过了无数次,刘青山早已对此具备了免疫力。“还有啊,你也别打孩子的主意!” “你们都不回去,我自己回去多没意思啊!再说……”秋月讨好的对青山笑着,“再说我自己也没钱啦!” “没钱的时候就想到我!也就是说你要是有钱了就不会想我!”刘青山笑了,“那我宁可你没钱,这样就能总想着我啦!” 秋月可没心思开玩笑,她现在就想知道老公能给自己拿出来多少钱,或者说是能从他大哥刘青云手里拿过来多少钱。 刘青山看透了媳妇的心思,明告诉她:“我不可能跟大哥大嫂再要钱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佟铁山为了截断季家的索取途径,不惜跟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这一点令刘青山非常佩服,觉得只有干大事业的人才会有这种魄力与手段。 但这种方式他又学不来,自己不可能为了逃避老丈人家的纠缠跟父母兄嫂断绝关系,现在除了硬接招也没其它的办法。 看到老公的态度秋月急得两眼冒火,眩晕症差点没犯了。 刘青山见媳妇急得不成样子,心里一软,再一次缴械投降。 “给你,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他把口袋清空,将钱全都交到了秋月的手里。 秋月数了数,不禁泄了气。她哭丧个脸道:“才七百呀!这够干什么的?” “七百还嫌少!我兜里一共才这么多钱?”刘青山伸手要往回抢,“你要是不想要就给我拿回来!” “我要我要!”秋月躲身跑开了。她算了一下,除了路费外,再加上买些东西,至少还能交给娘家五百块钱。 然而当这来之不易的五百块钱被交到葛桂兰的手里时,却激发了她的疯病。 “你特玛当俺是要饭的叫花子哩!原本应该让你拿五千块钱来着,可俺这当娘的心肠软,知道心疼你,才给你打了六折! 你倒好,直接就特玛给俺干到一折啦!就算是买个物件也不能这么砍价的吧,更何况是骨肉亲情!你特玛还是俺亲生的吗?白眼狼一个!”她扯着嗓门对秋月大骂着,跺脚甩头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大猩猩。 “妈你先消消气,三妹拿的也不算少了,就别难为她了!”小敏在这时候跳出来为秋月求情,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滚一边子去!别特玛哪有事儿哪到,这里显不着你欠儿!你要是有心的话,就赶紧回娘家给俺弄五千块钱来!” 葛桂兰歇斯底里的叫嚣着,直接将儿媳妇给骂立正了。此时的她癫狂如魔,谁也劝不了,就连躲在墙角的秋菊也不敢吭气动窝。 秋月一时竟被骂懵了,她嘴唇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出话来。“从我外出打工到现在,这么多年我哪次给家里少拿钱了?尤其是结了婚后,我跟青山就没攒下过钱,还不都是全都孝敬给了你们?” 她委屈万分的说道:“你嫌我这次拿的钱少,可你也得看看我跟青山一共才有多少钱呀!我不上班,他干的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挣的又不多,哪有那么多闲钱给你们!别看就五百块,就这还不知道是怎么给你凑上的呢!我容易么!” “你不容易那俺就容易啦!”葛桂兰又是一声尖叫,“俺含辛茹苦的把你给养这么大,你孝敬俺这么点钱还要抱屈喊冤的,真是太「委屈」你咯!” “我也没跟你抱屈呀!我只是把实际情况说出来而已。我跟青山没钱,这是事实!你一张嘴就让我们拿个三千五千的,换谁能受得了呀! 我们现在吃穿住行样样都得靠青山他爸妈,自己连个存折都没有,哪能回回给你拿那么多钱来。况且我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她吃喝拉撒睡哪不得用钱?” 秋月受够了老娘的歪劲儿,她把积攒在心底里好长时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你就是个猪脑子!”葛桂兰喷着唾沫星子说道:“你们俩没钱能咋的,你不是还有公公婆婆么,不是还有大伯子大伯嫂么,把他们的钱给整来不就有钱啦!” “总跟公公婆婆要钱算是怎么回事,我还想要脸哪!”秋月确实被她娘给骂成了猪脑子,糊里糊涂的就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这句话无异于就是一大桶的汽油,搂头就浇在了葛桂兰正在猛烈燃烧着的怒火上。 “你特玛说这句话是啥意思?啊!你说,你这是啥意思?你是不是在变着法的骂俺臭不要脸呢!”葛桂兰用手里的钱指着秋月问道。 此时的她脑门子上青筋暴绽,两只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完全进入了魔怔的状态。 “你特玛的要脸,俺也要脸!俺这就要脸给你看看!”她说着竟双手一较劲,把手里的五百块钱给从中间撕开了。 然而这还没完,她又一鼓作气将已断成两截的钞票给撕个稀碎,最后一抬手,把这些废纸屑向秋月的脸上摔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被葛桂兰的举动给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就像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在原地。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季秋天如死了亲娘似的猛嚎了一嗓子,“哎哟妈诶——你咋还跟钱过不去呢?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钱有仇啊!你说这钱让你说撕就给撕了,白瞎啦!” 季卫国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双眼满含热泪的对老伴儿骂道:“败家娘们!你们娘俩咋吵吵俺不管,可你撕钱干啥?你说你把这钱给撕得稀碎稀碎的,俺的心哪,也都跟着碎咯!” 只认钱不认人的他也顾不上老婆是不是在发狂了,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些碎纸屑还原成为完完整整的钞票。 “都站着别动啊!免得走路带风把钱屑子给拐跑咯!”他趴在地上对大伙喊道。 “这事整的!都别傻站着啦,快过来帮忙捡哪!”秋天也趴在地上,死命地用力搂着碎纸屑,差点连地板上的漆皮都给撸下来。 “妈……你……”秋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碎屑,又指了指老娘,被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别特玛叫俺妈!算啦,俺也不配当你妈,你趁早滚犊子,看谁好就认谁当妈去!” 葛桂兰喘着粗气,一屁股又坐回到沙发上,就像似刚刚负重跑了五公里的越野。 “好!我这就滚!”秋月一字字咬着重音说道。 她强忍悲伤的要去抱秋菊怀里的小美瑶,可是刚一转身,就天旋地转地犯起了迷糊,伴随而来的就是反着胃的要吐。糟糕,这是要犯眩晕症!意识尚清的她心里一紧。 秋月想要扶墙站稳,身子却不听使唤了,接着一阵巨大的眩晕袭来。 她觉得自己正旋转着摔入一个无底的黑洞里,没有尽头的一直向下坠落着…… “秋天!秋天!快过来搭把手!”秋菊一见三妹不对劲,赶紧上前要扶她起来,并招呼着二弟过来帮忙。 “哎呀!没看俺正忙着呢!小敏你去帮大姐一下,不行就给秋季打电话,让她别在外面喝了,赶紧回来!”秋天正趴地上捂着钱渣子,没功夫管秋月,便支使着媳妇。 “这可咋整啊?是送医院还是叫救护车呀?”小敏一边手忙脚乱地搭着手,一边问大姐秋菊。 “都不用,给她拎床上去!”秋菊仗着身大有力,与小敏一起将秋月给弄进屋里的床上。三妹身体的底子不好,打小就有这毛病,所以对她来说也是见怪不怪。 第128章 婆媳冲突的代价 02 小美瑶从姥姥发疯骂人时就被惊到了,尽管大姨一直在哄着也是哭闹不止。 现在她看到妈妈倒在地上更是吓得不轻,哭喊变成了嘶叫,小脸也被憋成了青紫色。 秋菊怕孩子憋坏了,放下三妹后就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边拍抚着她的后背边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大女儿的这个举动又成为葛桂兰发飙的由头,她张嘴就对着秋菊骂道:“你抱孩子哄是啥意思?显得这个家里就你会当好人呗!玛个X的!”而秋菊也似乎从小就被骂惯了,根本就没把母亲的态度放在心上。 伴随着大家来回走动以及出出进进开关房门所产生的风力,地上的钞票碎屑也被扇得到处都是,有一些甚至都飘到了沙发和柜子的下面,这无疑给季卫国和秋天爷俩的捡钱工作又增添了不少的难度。 “不是告诉你们都别乱动了吗?净特玛添乱!”季卫国气得直拍大腿,一口气没上来,屁倒是被拱出来一个。“别跟没事人儿似的,过来帮着捡钱!”他对老伴吆喝着。 “去一边子!要捡你自己捡,俺才不惜的为这点破钱弯腰撅腚!”葛桂兰摆出个大义凛然的造型。 像她这种尊贵的身份,怎么会为了区区五百块钱就像个王八似的在地上乱爬呢! 秋月只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就挣扎着坐起来。“先别起来,你再躺会儿吧!”秋菊想扶秋月,却被她给推开了。“我死不了!”秋月说着便下了地,抱起孩子踉跄地向外走去。 因为害怕秋月出意外,秋菊和小敏就一路紧跟着也往外走。 她们一边拉扯一边劝着,就在快要走到小区的大门口时,秋天也追了出来。 “等等!三妹等等!”秋天一边呼喊着一边狂奔而来。他与其说是在跑还不如说是在滚,旁人看来,只当是一个大肉球正在朝着秋月等人的方向滚去。 “秋月啊……三妹诶……”秋天跑到秋月的身边已经气喘吁吁说不出话了,他用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给倒匀。 看着二哥急切的神情,秋月不禁心头一热。心说到底是我的亲姐姐亲哥哥,他们的心里面还是装着我的,一股手足亲情油然而生。 缓过劲儿的季秋天对三妹说道:“咱妈跟你置气是她不对,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俺这个当哥哥的替咱妈向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面去啊!” 秋月听了热泪欲出,她正心存感动呢,秋天又说话了:“她是她,俺们是俺们,这往后的日子还长,俺们兄妹还得处下去呢!你可别因为跟咱妈较劲就不搭理俺们啦!”原来这就是秋天急忙忙追出来要对三妹说的肺腑之言。 秋月不顾大姐和二嫂的劝阻,执意坐上了返程的客车,她强忍着眩晕带来的不适之感,一路上强打精神支撑到了家。 这是她回娘家逗留时间最短的一次,从进娘家门到出娘家门还不足一个半小时。 她期待着回到家里能够得到老公的安慰,然而青山还没下班,等待着她的却是婆婆那张冷冰冰的脸,原来这又是她老娘的杰作。 就在秋月回来的路上,葛桂兰的电话就已经提前到达,并对刘家老两口进行了声讨,而这回接电话的是刘翰林。 葛桂兰先是以低沉的声音对刘翰林说道:“亲家公,俺家闺女好端端的就被你们给搞策反了,你们真是好手段哪!那么听话的孩子就愣是让她背叛了自己娘家,你们这文化人真是没白当,俺佩服你们!佩服你们刘家人有头脑,杠杠的,谁也不好使!真够绝的!” 接着她突然换了个异常尖锐的花腔高音对着电话筒吼道:“你们家人全都特玛一肚子坏水,真特玛是生命不息坏水不止哩!你们家全都不是人造的!都特玛不得好死!” 刘翰林的耳朵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立即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免得干干净净的耳朵受到那些不堪脏话的污染。 他和老伴刚从机场回到家,屁股还没等坐稳,就被儿媳的老娘隔着电话莫名其妙的臭骂一顿,真是无辜又无奈。 秋月在婆婆的冷言冷语中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并不知道娘家妈又给自己惹了祸,只觉得是今天点子太背,无论谁逮着她都要欺负一通。 她从药箱里找出治眩晕的药,没用喝水就把药片嚼着给咽进肚里。 秋月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以毒攻毒,嘴里有了苦味心里就不显得苦了。 旅途的劳顿与激烈动荡的心情交织着,搞得她浑身的无力,只是一松劲,她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是在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这些不适之感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更加的强烈,并且又新增了一种压抑的情绪。 这种压抑是来自于狭小空间给她造成的视觉冲击。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得让她感到窒息,小得令她要抓狂。 这屋里除了一个柜子和一个梳妆台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大床。 在这张大床的一侧还摆放着一张小床,那是刘美瑶的地盘。 秋月又产生了要呕吐的感觉,她吃力地坐起身,挪到了墙角处的小椅子上,直眼发呆地看着这间屋子。 “这也叫屋子?”她不禁抿着嘴唇苦笑。这个小屋里除了床就是床,只剩下两条豆腐块大小的空间。人在这屋里想要走路都得学黄花鱼溜边,因为地方都让床占了。 “这也叫家?”秋月双手捂脸的叹息着。所有的不如意都拧巴在了一起,将她的脑海搅和得一塌糊涂,令她头痛欲裂。 也不知怎的,本来是母亲毁了她的心情,可她却把怨恨的目标从母亲身上转移了。 “秋月,你抱孩子刚进屋,先拿小毛巾沾水给她擦擦脸。”赵红梅招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秋月的应答。 “秋月,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赵红梅又提高了声音喊道,可秋月还是没应声,也没从屋里出来。 其实秋月早就听见了,只是懒得回应罢了。她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婆婆对她的态度变化很大,跟她说话时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和蔼可亲了,而是呼来唤去的,这令她很是反感。尤其今天自己刚坐长途车回来就被支使干这干那,也太欺负人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个动静也没有啊?”赵红梅推门而入,只见秋月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委屈的坐在小椅子上,正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瞅着自己。 “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吗?怎么也不答应一声!”赵红梅如训学生般的对儿媳妇斥责道:“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懂得一点礼貌才对呀!难道你这点教养都没有么?无论是在哪儿、对谁,都要表现出良好的素质修养,要知道如何去尊重别人! 不要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光想着自己而不顾别人的感受!以后要是有人再喊你时得给个回音儿,记住了吗?” 这是她几十年来当教师所养成的脾气,凡是遇到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张嘴就训,从不给人留面子。 秋月坐直了身子,却没起来。她漫不经心的将目光从婆婆的身上掠过,幽幽说道:“我书读得少,学历低、脑子笨、没有教养!我也确实是不懂得礼貌,不知道如何尊重别人!可您能先教教我如何尊重别人吗?您能先带头尊重一下我吗?”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赵红梅愣住了,她没想到儿媳妇竟然敢跟她这样酸溜溜的顶嘴狡辩。 “请问您进来时敲门了吗?”秋月慢慢地站起身,音调抑扬顿挫的对婆婆说道:“我麻烦您,请求您,请您再进来时敲下门好吗?” “这个……”赵红梅被羞了个大红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虽然这屋子小得可怜,还没个巴掌大,可它也是屋子呀!也是我的私人空间哪!它安着的门不是装饰用的,是用来封闭这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的! 你总是这样不敲门就进进出出的,跟我讲过礼貌吗?对我尊重过吗?你要是嫌敲门费劲的话,那来回的推门关门是不是也很麻烦呢,要不要我把这个门帮你给拆下去呀?” 秋月的负能量一旦爆发便收不住闸,她将与亲娘发生矛盾所产生的怒气、火气,再加上怨气,全都撒向了婆婆,尽情的发泄着心中长年累月所堆积起来的不满,尽管这些不满并不都是针对婆婆的。 这是对住房有情绪呀!赵红梅马上就听出了儿媳妇的话外音。 你往这上面引,我就偏不往这上面唠!她想着,就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方面我做得确实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后呢……我会注意,保证知错就改!” 她非常抱歉的对秋月说道。不过她这种表达歉意的方式无法打动儿媳妇的心,更不可能获得谅解。 “道歉用不着,只要你能让我安静的待会儿就成。”秋月说着就要往床上躺。 “哎哎哎,你先别躺下啊,先把小孩儿的脸给擦了呀。”赵红梅心说儿媳妇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星期没见就变了性子。 “我今天累了,不舒服。就劳您驾帮着弄一下吧!”秋月最终还是无所顾忌地躺下了,而且用裤子捂住了头。 “劳您驾我先问一声,你今天干什么重体力活儿了?是收拾屋子了,还是洗衣服做饭涮碗了?能告诉我你累着哪儿了?又是哪不舒服了?”赵红梅不愿意了,这哪是儿媳妇啊,这不是少奶奶么! 秋月蒙着脑袋粗声道:“我什么也没干,就是累!” 赵红梅心说这丫头是长能耐了,竟然给我脸子看。便生气的说道:“你刚回来,我也是刚进家门儿,我这么大年岁了都没说累,你年纪轻轻的出去逛一圈就喊累叫苦,这就是缺乏锻炼。你要是像别人家的儿媳妇那样,多干干家务活也就不至于身子虚成这样。” “我哪敢跟您比呀!跟别人家的儿媳妇也比不上!人家住什么样的房子,我又住什么样的屋子,没个比!”秋月还是在房子的事情上转磨磨。 “看来你的情绪不小呀!可甭管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心情如何,想法怎样,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要将这种不良的情绪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影响别人的心情!” 赵红梅有种不祥的预感,隐约的觉得秋月可能要随她老娘的病根儿。 这是要装疯卖傻的犯魔怔、耍疯癫哪!绝不能让她养成这个毛病,必须得给她好好上一课了。 赵红梅想着便对秋月严肃的说道:“请你坐起来好吗?咱们俩好好的谈谈。” “好啊!那就谈吧!”秋月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捋了捋头发,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婆媳两个人都被对方气得鼓鼓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言辞越来越激烈,情绪也是越来越坏,就差说爆粗口说脏话了。 刘翰林一看,这婆媳俩哪里是在谈话,分明就是在吵架呀! “你们俩慢慢吵着,我抱孩子去那屋。”他抱孩子哼着小曲走了,看来也是被气得要不正常。 刘青山又是很晚才下班,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时,却看到两个哭成了泪人儿的女人。 她们一个人占据着一间屋子,伤心而卖力地挥泪如雨。一见这情形刘青山立即就猜出了八九分,他没有急着去安慰任何一方,而是抱着孩子坐到了正在唉声叹气的父亲身边,想听听父亲是怎么说的。 “她们娘俩发生了冲突,很激烈的语言冲突!”刘翰林非常简短扼要的说了这么一句,他想即轻描淡写又能够突出重点的将这场争吵对儿子表达出来。 刘青山并没有去深入了解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样,但他根据父亲的表达风格已经准确的判断出来——麻烦大了!因为自从他结婚以后,父亲在他的面前说到关于秋月的话题时就特别的谨慎,事情越严重他的表达转述就越是省略,大概是想要将一些不良的信息给过滤处理掉吧。 然而今天他却用了「激烈」与「冲突」这两个词,足以说明发生在婆媳之间的问题不是小矛盾。 他先是来到母亲的身边,低声劝道:“妈你先别哭了!又坐飞机又倒汽车的折腾了一天,本来就挺累的,这么一哭就更容易上火了,到时候病倒了身体是要遭罪的。” 第129章 婆媳冲突的代价 03 “我当婆婆的说儿媳一句都不行啦!”赵红梅很激动地对儿子说道:“她不听也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跟我绊嘴吵架,就你媳妇她那态度……” 她皱着眉用手向北屋里指点了几下,伴随着一声叹息又将手重重落在腿上。“唉!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行啦行啦,你就别生气了,小孩子哪有不顶嘴的!”刘翰林劝着老伴,他表面上看像是没什么,可在心里还是有所想法,只是不好说出来,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拱火吧。 刘青山点头哈腰地劝母亲不要生气,其实他在这种情形下也很是尴尬。 “你让我怎么不生气,再说我也没说她什么呀!你看看厨房那水池子里,我去湖南出发前给你们做鱼的盘子还在里躺着呢,七天过去了,我不信你们就抽不出一点时间来洗盘子刷碗? 要说你早出晚归没工夫也就罢了,可她天天闲在家里这点活儿都干不了吗?即便如此,我也没因为这个问题说她一句,训她一声。” “都是我不好!”为了让母亲尽快消气,刘青山赶紧替媳妇担责,向母亲作着检讨:“这几天我也是懒点,吃过饭就把饭碗丢进水池子,没想着洗出来。” 其实他这几天都是在施工现场吃盒饭的,回到家后几乎就没进过厨房,当然也就没看到攒了一水池子的碗筷。 接下来刘青山又去劝媳妇,说让孩子看到妈妈哭不好,会在她幼小的心理上留下阴影。 秋月很委屈,仍是以泪洗面。“要不是你跟你妈抠门儿,我娘家妈也不至于跟我干起来。我现在里外不是人,哪还有心思去管小孩阴影不阴影的!” 在母亲和媳妇之间爆发冲突,最难受的当然就是刘青山自己,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老婆,这两个女人他都惹不起,也都舍不得伤害。作为一个已婚的男人,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为了避免婆媳矛盾的再一次发生,也为了避免家庭关系产生更大的裂痕,考虑了一夜的刘青山做出决定:搬家!他要带着老婆孩子搬出去住。 “搬家!你往哪里搬?”刘翰林听到小儿子的打算后大吃一惊,他劝阻道:“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谁家的婆婆没和儿媳妇闹过矛盾,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搞得神经兮兮的!搬什么家?不许搬!” “一定要搬!”刘青山的态度很坚决,“我这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的决定,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好什么好?这不就是要闹分家吗?”刘翰林以为小儿子钻了牛角尖。 刘青山急忙解释道:“你多心了,我没想要分家,只是要搬家而已。只要我搬了家,大家就都能省下不少的心!” “不需要你为我们考虑,只要考虑好你自己就行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事之前要好好的考虑规划,思虑周全,不要凭着一时的冲动拍脑袋做决定!”刘翰林冲着儿子敲着自己的脑袋。 “孩子啊,你可要知道,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是会害死人的!不信你现在看看外面,满城搞的乱七八糟的,大马路刚铺完就又给刨了,刨完之后再接着铺,一年四季没完没了,还不是因为没规划拍脑袋做决定导致的吗?”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话跑题上瘾。 实际上刘青山并非是拍脑门做出的决定,他的考虑很充分。 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远了亲近了嫌,这都是有数的。大家住在一起不吵则已,一旦开了头那就别想再止住。 另外自己从父母的身边搬出去住不仅是为了避免婆媳之间的磨擦,还考虑到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秋月的娘家人。他天真的想着,也许搬了家后老丈人他们就不会再借机骚扰自己的父母。 赵红梅得知小儿子要往外搬后也是极为惊讶。“孩子怎么办?也跟着你们搬出去住?”她第一个考虑到的就是小孙女。 “对啊,我和秋月搬出去当然要带着小美瑶了,难不成我们走了还要把孩子留在你身边?” “不行不行,这哪行啊!你们自己还是孩子呢,怎么能带好孩子!” “我们都多大了,还孩子孩子的!放心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当然也能照顾好你的小孙女!”刘青山就知道母亲会拿孩子说事,可他已经下了决心,非要搬出去不可。 秋月这时也傻了眼,她不知道搬出去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毕竟她和青山是一直依靠着公公婆婆的经济扶持过生活的。 在家人的百般劝阻之中,刘青山不顾一切搬了出去。搬家那天他们只随身携带了两箱包的衣服,要不是豆子和大志来帮着搬电脑和被褥,他们看上去更像是要出门旅游。 面对着一个空空荡荡租来的房子,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需要重新置备。 虽然只是一个小单间,但租金却是一点也不便宜,每月要六百块钱,而且一交就是半年的。 刘青山费了很大劲才凑足了三千六百块钱,房租是交出去了,可购买生活用品的钱还没有着落,这是摆在刘青山面前的第一大难关。 不过还好,有人出面来赞助了。得知弟弟搬家,刘青云和李丹也没袖手旁观,他们马上就送来了一万块钱,这才解了青山的燃眉之急。 木已成舟,赵红梅也只好认了,她和老伴从牙缝里挤出来四千块钱交给了青山,对他说:“就当房租钱是我们老两口给出的吧!” 其实谁都明白,爷爷奶奶是放心不下刘美瑶,怕委屈了小孙女的吃喝。 而后刘翰林又雇了个车,把北屋里的大床和电视都给运了过去,因为他看到孩子们这几天都是睡在地板上的。 “你就不会让着点儿儿媳妇,非得逼着青山走搬家这一步!” 刘翰林埋怨着老伴儿,认为是她太小心眼了,所以才会把儿子给气走的。 而赵红梅也是悔恨不已,她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小孙女不在跟前比什么都难受,没想到婆媳开战的成本代价竟会这么大。 就在刘青山和秋月带着孩子搬家后的第三天,葛桂兰一个电话就打到了秋月的手机上,她痛哭流涕的向三女儿做着忏悔。 “哎呦闺女诶!自打那天你走了之后,妈这心里面就觉得可不得劲儿了,俺这个后悔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么伤你哟! 妈这心里现在是别提多后悔啦,肠子都特玛悔青哩。真的,俺真是杠杠的后悔,骗你就是小狗子!” 葛桂兰这么低声下气的向女儿认错绝非是感念母女之情,而是季卫国把她给教训了。 “你现在把三姑娘得罪了有什么好处,没她的教顺你今天哪来的好日子过?赶紧给她打个电话赔不是,要不然俺们都得特玛的喝西北风!” 季卫国两句话就将老伴的智商重新给拉上线。当然,这也是在葛桂兰消了几天的气之后才实施的口头教育,否则就是再借俩胆儿他也不敢跟这个疯婆子较劲。 而葛桂兰也是颇有悟性,听了老伴的话即刻就做出了反省。 所以她在给女儿打电话时就不住嘴地检讨着自己,甚至不惜动用苦肉计。 “俺是老糊涂啦,你可别记恨妈啊!妈在这向你赔罪了,妈扇自己嘴巴子,说扇就扇,现在就扇!” 她说着就真的用一只手抽起了自己的脸,边抽还边说道:“俺该死!俺老糊涂了!俺对不住闺女啊!”为了能够将音效清晰的传输出去,她特意将电话筒挪到了扇脸的那一面。 秋月拿着手机果真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清脆的抽脸声,她的心立即就被母亲的壮举感动得唏哩哗啦的,之前所产生的怨气也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妈啊,你快住手!听见没,快住手!”她急得眼泪掉了下来。 “我当女儿的哪能记恨亲妈呢!”她哽咽着说道:“都怨我没出息,才让你动了那么大的气!” “你不记恨俺才怪哩,要不然咋这多天也没给俺来个电话。”葛桂兰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她反怪罪起了女儿。 “我这几天没时间,一直在忙着搬家呢!”秋月无奈的说出了自己的现状。 “现在新家里缺的东西很多,青山上班没时间,就得靠我自己一样一样的慢慢置办了。” “怎么?你搬家了!”葛桂兰一愣,心说女儿不是在婆家过得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搬出去住? 莫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开了窍!她急切的问道:“是不是你公公老婆婆给你们买新房子了?多大面积,在哪儿地方呀?” “没有,不是买的房子,是租的。”秋月长叹了一口气,心说想什么好事呢! “租的?”葛桂兰的心里一沉。“对,是公公婆婆出钱给我们租的房子。” “这么说你们跟那两个老不死的分家了?他们给了你跟青山多少分家费?”葛桂兰又是一阵狂喜,心想这回又要跟三女儿借上大光了。 “我们没分家,就是搬出去住。”秋月封闭了母亲的所有利益幻想。 “那你们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啊?好端端的咋想起来要搬出去啊?”葛桂兰急得火上房,“你跟妈仔细说说,是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难为你了?” “没有,就是孩子大了,屋里太小,大家都挤在一起住着不方便。”秋月没有说出搬家的实情,她怕母亲再横生枝节给自己找麻烦。 “不分家产不分钱的,凭什么你们就搬出去住?”葛桂兰马上开启挑理模式。“要搬也得是那两个老不死的搬出去呀!你这么做这不是自找亏吃么!” 葛桂兰表面上就是再装糊涂心里也明镜似的。她清楚的知道,女儿女婿是不会无缘无故闹搬家的,他们走这一步一定是跟自己存在着某种关联。 要不然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前脚刚骂过秋月和亲家,后脚小两口就搬了家。 葛桂兰与秋月母女俩就像两个过家家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赌过气后又迅速的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可她们对刘家产生的影响与冲击却是不可逆转的形成了,无论是情感还是金钱,所造成的损失都已无法挽回。 搬到了新住处,刘青山希望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能有个新气象新改变,然而事与愿违,他又陷入到了新一轮的危机当中。 这次致命的危机是由豆子引起的。由于他的疏忽大意,在为客户测试设备时发生了意外,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星期才做好的线路连同两台新电脑主机都被烧毁了。 要不是刘青山具有先见之明的多设置了两个控制开关,那么其余的设备恐怕也要在顷刻之间报销。可即便如此,这种损失对他们这个小公司来说也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刘青山把豆子给狠狠捶了一顿,并对他作出了硬性的规定:从此以后只许做网线,不许再碰电源线。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可该赔的钱还得赔人家。豆子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责任而连累了兄弟,脸上挂不住,想要自己一个人出血。 可另两位不干了,非得要有难同当。虽然豆子死要面子的极力反对,但最终还是三个人均摊了赔偿款。 刘青山为此又伤了元气,一下子就被打回到了解放前。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在通电话时还跟母亲说自己过得挺好的,不用惦记。 尽管秋月对自己的父母说了青山生意赔钱的事,也告诉了他们自己艰难的处境。 但这对娘家人的思路并未造成任何的干扰与影响,他们对刘青山的搜刮尺度与热情依旧保持着高亢的状态。 季秋天见山城的街道上电动摩托车越来越多,便也想弄一辆来骑着玩玩。 然而花自己的钱是不可能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爹妈的口袋。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老娘给骂了一通。 “买那玩儿意干啥?你是上班用还是做买卖用?一天到晚在家闲的屁滋滋的,用哪门子电动摩托车!你长那骑电动摩托的屁股了么!”葛桂兰现在有时候越看儿子越不是物,确实是个秧子的货色。 “电动摩托费电不说,你还得楼上楼下的扛电瓶,怪沉的,多不值当啊!听说那电瓶每年都要换一次,要几百块钱哩,你换得起吗?” 季卫国满脑子里都是算盘珠子,算起账来也不用列算式打草稿,都在心里装着呢。 第130章 婆媳冲突的代价 04 季秋天老路子,父母不给拿钱就连耍带闹,不仅把房门给踹坏了,还连砸了几个饭碗。 而季家老两口也是老路子,为了安抚儿子的情绪,马上就将这个难题甩给了三女儿和三女婿。 葛桂兰心里有底,因为在上次和秋月通电话时她就了解到,刘青山在搬家后买了个二手的旧电动摩托,是上下班和外出干活时用的。 季卫国随即做出重要指示:“这不就是为俺们准备的么,可以研究一下!” 转过天来葛桂兰就给秋月打去了电话,废话假话的说了大半天,最后她以一种不难为人的口吻对女儿说道:“你们要是没钱给你二哥买新车的话,那就把青山那辆旧的电动摩托给运过来就行了,反正他早晚也得换个新的。对了,你还是让青山直接给骑过来吧,这样不是又省了车票钱和运费!” “从省城骑着电动车去山城?别开玩笑了!”秋月乐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呛得直咳嗽。 她缓了一口气才说道:“再说这车也是青山前两天刚买的,他上下班、出去干活什么的还要用呢,不能还没骑几天就给出去吧!另外我们现在也没经济条件换新车,二哥就是想要的话,也得再等一段时间吧!”秋月这次对娘家的要求真是无能为力了。 “既然你拉不下脸来,那俺就直接给青山打电话!”葛桂兰说到做到,想要跟三女婿抖个机灵。 “青山哪!听说你们省城的电动摩托车便宜,你就帮着你二哥买一辆来吧!” “哪儿的都一样,没准你们那比我这还便宜呢!”刘青山自然不会上当。 “还是你帮着买吧!你刚刚买过,知道买这东西都有啥说道。俺们说穿了都是乡下出来的,啥也不懂,俺就把这事全权交给你了,你就帮着给弄一辆来得了!”葛桂兰把自己变成了膏药,贴到刘青山的身上就不下来。 “这里面也没有啥说道,想买你就放心去买呗,用不着我大老远的费那劲!” “你办事俺放心,买车这事俺们就认准你了,你就放手去做吧!买好买赖的俺也不挑你的!” 葛桂兰虽然听出女婿说话时的厌烦声调,可她还是要觍着脸赖到底。 又经过了若干个回合,她终于亮出底牌来结束这场拉锯战。“要么拿钱!要么给车!你给个痛快话,到底选哪个?” “我这都什么情况了,你们还好意思向我伸手?要还当我是你家女婿的话,你们就应该想着怎么帮我一把,实际上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的女儿。 别总是没完没了的跟我这划拉东西!想要钱,没有!想要电动车,不给你!就算是旧的也不给你!”他非常干脆地断绝了丈母娘的念想。 赵红梅一直在后悔着与小儿媳妇争吵的事,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尽可能的接济小儿子家的生活,惟恐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如意。 然后又找老大和老大媳妇去作青山的工作,希望他们能帮着劝劝,好让青山尽早的搬回来住。 可是刘青云却不同意父母的观点,认为青山搬出去住是对的。 他觉得弟弟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家庭生活与责任担当,而不是躲在父母的臂膀之下继续当「小宝宝」。 “青山呐,今天下班后过来一趟,我烧了些排骨,你带回去跟秋月和孩子吃。” 老两口惦记儿子和小孙女,更是担心秋月的身体,所以时不时的做些好东西叫青山过来拿。 刘青山对父母的这种关爱也是没有办法拒绝。他每次都是空手而来,走的时候又是打包又是装袋,老两口就跟招待十年八年也见不上一面的穷亲戚一样。 有时要是赶上他没时间来取,刘翰林夫妇就会拎上鸡鸭鱼肉水果蔬菜送到出租房去,如同下乡去搞扶贫。 青山心疼父母,告诉他们不要再这么来回跑了,可老人家就是听不进去,说:“东西也不全都是给你的,秋月和孩子也要补充营养啊!” 他偶尔也会做些东西送过去,可每次都会被老两口批评。 “你那么忙,这东西又贵,以后就别送了,把钱能省就省下来,好过日子用。”青山听了父母的话很不是滋味,觉得心里酸溜溜的疼。 季家那几位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对刘青山要钱不成要车未遂,于是便转而挑拨起小两口的关系。 季秋月本来就埋怨青山不该那么急的搬出来单过,现在的日子又是越过越不顺,自然就是一肚子的怨气。 再加上娘家人一个劲儿的拱火,她与青山几乎就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反正是没消停的时候。 在一个星期六的早上,赵红梅和刘翰林拎着两大袋的东西又来看小孙女。 由于刘青山搬家选址比较远,他们老两口现在想看一眼小孙女都是非常的费劲,需要换乘两条线路的公交车才能到达青山的租住地。 看着小孙女咿咿呀呀的样子,老两口的心里是又疼又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多吃点!”赵红梅见秋月没怎么吃牛肉,便对她说道:“别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身体要紧!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给你们送过来。” 秋月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缺什么,你们就别费心了!这大老远的来回跑,别累着你们!再说这一路上也让我们担心啊!” “我们不累!”刘翰林说道:“要是老长时间也看不到你们,我们老两口才担心哪!” “哪有老长时间?你们隔三差五的就往这来照顾我们,我感觉就跟没搬家一样,还像以前住在一块似的!”也不知秋月这是恭维的话还是心里话,反正她嘴够甜的。 老两口听了心里很是舒服,相视而笑。“青山今天走得那么早,晚上得几点回来?”赵红梅问秋月。 “大概得七点多吧!”秋月一边给女儿擦着嘴,一边回答着。 “哦,得那么晚哪!”赵红梅迟缓地将手伸向了衣袋里,并看了老伴儿一眼。 等她的手从衣袋里抽出来时,已经是握着一把钞票。这钱她原本是要给到青山手里的,但是为了表达一种态度,也为了弥补婆媳之间的隔阂,赵红梅还是决定将钱交给秋月。 “知道你们现在手头紧,就别跟人家借钱过日子啦!这是一千五百块钱,是给小美瑶花的。” 她将钱交到秋月的手里,并着重的对儿媳妇交待着这钱的用途。 刘家老两口现在已经作下了病根儿,对儿媳妇是相当的不放心,生怕这钱转身就会被秋月送到娘家去。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天也是凑巧,刘翰林夫妇刚走,秋月的老娘就又打来了电话。“三闺女啊,不好啦!小敏得重病哩!”葛桂兰急燎燎地说道。 “别着急,你慢慢说,她得什么病了?”秋月心里一紧。 “听大夫说是肺子有毛病,弄不好得传染俺们家人。”葛桂兰习惯性地拍着大腿。 “咋那么不小心呢!怎么得上的?” “俺们哪知道啊!突然间就发烧了,给她吃了药也不见好。秋天给送到医院去看,人家大夫说得打点滴。 可是就是费用太贵了,给开了三天的药就要一千多块钱,现在弄得家里连买米的钱都要没哩!”葛桂兰一边诉苦一边哭着。 被母亲哭得头昏脑胀的秋月也没跟青山商量一下,擅自作主就从婆婆留下的钱里拿出来八百给娘家打了过去。 等到晚上的时候,秋月才支支唔唔跟老公作了汇报,刘青山得知后被气个半死,两人为此又干了一架。 “你有没有脑子?你娘家要是真揭不开锅了,你大姐和你大姐夫会袖手旁观吗?能轮上你显大眼儿呀!”刘青山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 “你才没脑子呢!一点儿的男人样都没有!因为这点钱就跟你媳妇大呼小叫的,冲这模样你也发达不起来!”秋月剑走偏锋,对老公进行侧面攻击。 “有你这样的老婆我特玛也发达不起来!”刘青山立即还击。 媳妇越来越像她妈了,犯了错误不认账不说,还要倒打一耙。 他带着这种情绪跟秋月吵架,话题自然就无可避免的又引向丈母娘。“你学点好的,别啥都跟你妈学!” “刘青山,要不我怎么说你像个娘们似的!”秋月直呼老公的大号。“你没事老是挑拨我跟我妈干啥呀?给我们母女掰生对你有啥好处?” “谁挑拨你们了,我这是就事儿说事儿!”刘青山指着秋月放在床上的手机问道:“说到挑拨我倒要问你,你家人每次打电话来都跟你说什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才是挑拨呢?” “你管他们跟我说什么!跟你无关!” “咱们俩带着孩子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让你家人有事没事的打电话搅和进来了,好不好?”刘青山这句话不知跟秋月说过多少遍,但就是没用。 “不好!我不是没跟你说过,我们家人给我打电话那是问候我、关心我,咋叫「搅和」呢!” “你自己说说,你家人每次打来电话之后,都要惹得你跟我找茬整事儿,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过好日么! 他们不是搅和是什么?你告诉他们,别再打电话来骚扰我们了,就当是我求他们的,请他们几位大仙儿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刘青山做出一个作揖的手势。 秋月歪头怒视着刘青山,“不让我家人给我打电话也行,那你也得告诉你爸妈不能再给你打电话,这样才公平?” 刘青山没好气的冷笑道:“这你攀个什么劲儿呀!” “这叫「攀」么?凭什么你家人打电话就行,俺家人打电话就不行?”秋月被气得说话都是颤音儿。 “我们家人来电话是要干什么,送钱送物送温暖!你家人来电话是要干什么?要钱要物要我命!”青山也是激动得言语都跑了调。 “他们送什么了?我咋没看见?”秋月为了跟青山呕气,竟然瞪眼说瞎话。 “你讲歪理没用,事实就摆在眼前。咱们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哪一样哪一件不是我爸我妈供的?倒了还供出毛病、供出仇来了!”刘青山这一句也算得上是老生常谈。 “逮个屁嚼不烂!这话你都跟我说过上千遍了,可到头来能顶什么用?给我们解决了什么根本性的问题吗?”生活质量每况愈下,这也是秋月发飙的一个重要原因。 “别不认账!你可以忽视我父母对我们的帮助,但你也不能无视你父母的恶行!我们现在混成这副德性还不全拜你家人所赐!”刘青山一想起那些过往就气得血往上涌,弄得脸红脖子粗。 “现在是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们家人不帮我也就罢了,干嘛还要落井下石的变着法祸害我?我对你家人已经受够了!你嫁的是我,是要和我过一辈子,而不是你那变态的爹娘,和你那个傻逼兄弟!” “谁爹娘变态?你爹娘才变态呢!”季秋月也是勃然大怒。 “你说他们不变态吗?不管你娘家人每次出了什么问题,都要连累上我们婆家人!只要你的娘家产生了什么负担,他们马上就会转嫁到我们婆家来。 你们家所有的问题、所有的负担最终都是压到我的肩上来!压到我父母的肩上来!压到我大哥大嫂的肩上来!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刘青山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更为贴切的成语,于是立即脱口而出道:“厚颜无耻!” “你……”秋月也想整出一组四个字的词来进行回击,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竟卡住了。 “你什么你?我对你也受够了!”刘青山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我受够了你无休无止地从婆家拿钱给娘家!要是你自己赚钱给你家人,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可你不能拿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去送人情啊!你不能拿我爸妈养老的退休金去孝敬你爸妈啊!我们还有孩子要养哪!” “说来说去的不就是想让我出去工作么,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 秋月理屈词穷败下阵来,她虚晃一枪又要往别的话题上引,好造成自己受欺负的样子。 第131章 大驾光临的丈母娘 01 “豆子呢?十点多了还不见人影,赶紧打电话让他过来。这点活儿还差一点儿就收尾了,早干完好早点结工钱。”大志对刘青山招呼着。 他的个子高,所以棚顶穿线这类的活都是由他来完成。但是因为没有帮手,他现在有点体力不支,工装的后背已是完全被汗水打透。 “打过了,他说中午才能来。”刘青山说话时也是累的有气无力。 为了节省开支多挣点钱,他们决定不再外雇人力。不过现在三缺一,劳动强度分摊到两个人身上,这令他有些招架不起。 “整天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在搞啥?” “不用问,又是去倒腾他那点儿股票了。”刘青山没猜错,豆子一上午都泡在证券交易所里,中午出来时账面上已是添了百分之十的盈利。 他等不及晚上庆贺,当即就买了酒菜带到施工现场,要和兄弟们分享一下赚快钱的喜悦。 “挣点钱还不够你嘚瑟的,这顿酒怕你还得倒贴钱吧!”刘青山和大志调侃着豆子,但他们得这小子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赚了五千块钱后也是颇感意外。 “一个涨停一股挣五毛,一万股就到手五千块。怎么样,还是这个来钱快吧!” 刚踏入股市没多久的豆子对自己这一波操作甚为满意,他甚至鼓动青山和大志也同他一道去炒股,至于网络工程这一块就见它的鬼去吧。 “咱们接活儿没有大单,小活儿干完了又要压尾款,没意思!还不如去玩股票。你们看,我是上个月进到股市的,正赶上大底,掏了个正着。 到现在我起码赚了两万五,百分之五十的收益,之前倒腾电脑机箱赔的钱这就挣回来了,你们说啥买卖能快过这个!” 刘青山被豆子说活了心思,却苦于没有本钱。豆子炒股用的五万多块是洪博从娘家要来的,这一点他不能跟人家比,因为秋月的娘家不跟他要钱就算是烧高香了。 富贵险中求,刘青山决定还是跟着豆子学,就算借钱也要去炒股,但这却遭到大志的反对。 三个人里性格最毛躁的就属大志,可这时他却显现出少有的老成与稳重,对股票的看法就是两个字——别碰。 “那东西就跟赌博一样,是涨是跌哪有个准儿?今天能挣五千,明天就有可能赔进去一万,劝你还是再想想!” 急于翻盘的刘青山并没听大志的,他觉得豆子和洪博这两口子都是属于人精之流,他们都敢往里跳,就应该没问题。 为了炒股,刘青山厚着脸皮去找大哥大嫂求援,弄到了三万块钱。 刘青云和李丹并没有给弟弟拿太多的钱出来,他们的想法是即使青山玩赔了,这个数目的损失也是可以承受的。 但是刘青山觉得用三万来当本钱还是少了点,本钱越大挣得越多,他想跟豆子一样,也来个五万打底。可往下找谁呢……香君!刘青山的眼前一亮。 “不借!”乔香君嘴上说的挺干脆,可手上还是给了两万块。 “什么时候还都行,我不追你,但你还的时候要多给两千。”她这么做自有道理。 因为刘青山如果能够把钱还回来,那么就说明他在股市里挣到钱了。 到那时两千块钱对刘青山来说就相当于毛毛雨,而且也算是给老韩一个交待。 一点炒股经验都没有的刘青山一个猛子扎进了股海里,不仅没被淹死,反而还意外地捞出一条大鱼,他歪打正着地在股票上掘得了第一桶金。 第一笔挣了小两千,第二次就赶上了板块涨停,面对从天而降的机会他马上出手,五千块钱轻松收入帐户。 然而第二天他就后悔了,因为已经出手的股票还在继续涨停,那种感觉就跟丢了钱一样令人懊悔与心痛。 面对如同捡钱一样的盈利方式,刘青山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仿佛隐约看见财富梦的大门正隆重开启,荣华富贵就在前方不远处向自己招着手。 “要是照这速度挣钱的话,用不上一年就能买房了。”他自信满满,非常乐观地估算着自己的「钱途」。 然而幸福来得太突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咸鱼翻身的季秋月瞬间也跟着膨胀起来,她马上就想到了娘家。 她要向娘家通报这个惊天的喜讯,并且准备很「顺便」地告诉家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她提出来。 可是她的计划很快就泡汤了,因为打手机对方已关机,打电话对方是忙音,无论是娘家还是大姐家,全都是处于失联状态。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秋月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接连几天都在拼命地拨打着家人的手机和电话,可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坏了坏了!一定是我娘家出了事,手机和电话都打不通,现在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们了!”秋月抓着青山紧张地说道。 “用不着那么大惊小怪的,也许是他们嫌电话费手机费都太贵了,想多省俩钱吧!”刘青山倒是显得神色轻松。 “有这么省钱的吗?不是你家人你当然不上心,要是你爸你妈都联系不上了看你着不着急!不行,我得回娘家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别啊!”刘青山拉住媳妇,“我晚上还得和豆子听证券分析师的讲座,到时候谁看孩子呀?” “孩子我带走。”“不行,我不放心!”刘青山拿孩子说事,他并不是真的不放心,而是不愿意秋月往娘家跑。 “那就把孩子留给你带着。” “不行,我没时间照看!” “带走不行,留下也不行,你啥意思?你偏得听那个讲座啊!要么你带孩子要么我带孩子,反正今天我是非回娘家不可!”秋月回家心切,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 “那你偏得今天就回去啊?是我听讲课学赚钱重要还是你回娘家重要?” “当然是我回娘家重要了!”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的夫妻俩又开始了争吵。 他们一个是为了钱,而另一个是为了亲情,这次似乎是刘青山更不占理。最后青山以不提供路费为要挟,才迫使秋月改为明日再走。 把握财政大权的好处就是多!刘青山很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家里一分钱也没留,全都被他存到了证券帐户上,媳妇得每天看着他的脸色伸手要钱过日子。 听过股票讲座之后刘青山赶紧往家走,就在他准备上楼的时候,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从远处走过,那长相、那身形、那背影,看着就跟葛桂兰一个模样似的。 “丈母娘!”刘青山一惊,心说这老太太怎么过来了?待他正要看个仔细时,那人却已经往另一个楼口走去。原来不是!刘青山长吁一口气,也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想她老人家了。 秋月刚把饭菜给准备好就见青山回来了,她一边往桌子上端菜一边说道:“踩着饭点儿回来,时间算得够准的啊!” 看着盘子里被炒得黑黑黢黢的土豆片,刘青山顿时没了食欲,可也没办法。 不在老妈的身边,连吃顿可口的饭菜都成问题。不过秋月做的再怎么难吃他都得力挺,否则就伤了媳妇做饭的积极性。他嘿嘿一乐,“你老公我就是有这个优点,特别守饭时!” 端起饭碗刚吃了一口,刘青山便忍不住说道:“我刚才上楼时看见一个人,那长相简直真是太恶劣了,就跟……那谁长得一样。”他及时地省略了丈母娘的称谓,怕一说出来又要惹得媳妇急眼。 “跟谁长得一样?”秋月问道。 “没谁!”刘青山正要抻筷子夹土豆片,突然传来了重重的砸门声,那突如其来的声响把这一家三口都给吓了一跳。 伴随着「开门!开门」的叫喊,那持续不断的敲击拍打声急促而凶猛,就如同是沙场上催命夺魂的战鼓。 “不是查煤气表的就是查水表的,这些人从来就不会轻点敲门,要是家里有个心脏不好的非得给吓犯病不可!”秋月说着反倒坐下了,她支使着青山去开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刘青山说着就打开了门,一张标准的狐狸形笑脸突然就呈现在他的面前。“妈呀!”刘青山吓得后退一步。 “你咋回事啊,咋跟谁都叫妈呢?”秋月侧身歪过头一看,也是一声惊叫,“妈呀!你咋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葛桂兰。她笑眯眯的进了屋,亮着嗓门子说道:“怎么样,俺厉害不?没人领道俺就能摸来!头两家走错了,第三家就找对了,俺的能耐跟侦察兵有得一拼!” “哎呀妈呀,我说刚才听着叫门声咋那么像你呢,原来真是你啊!”秋月见着亲娘来了又惊又喜,拉着老娘的手高兴得直蹦跶。 刘青山顿时就蔫了,原来自己还真没看花眼,果真就是丈母娘大驾光临。 “哎呀——小美瑶,来让姥姥亲一亲!”葛桂兰看到孩子后就要去抱,却被刘青山伸胳膊给挡了一下。“妈呀,不着急抱。这一路上风沙大,埋汰,你先去把脸给洗洗。” “你这个死崽子,还嫌弃俺埋汰!”葛桂兰笑着说道,她很少见有这么好的脾气。 秋月拉着母亲急急地问道:“妈呀,你们是咋的了?怎么手机也关机电话也打不通,出啥事了?我正想着明天过去看你们呢!” “没啥没啥,那边的信号这几天都不好,都打不通。”葛桂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能吧!信号就是再差也不能影响到座机电话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秋月不相信,起了疑心。 “没啥没啥,真的没啥!自从你们搬了家后俺就挺挂念的,今天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所以才赶着晚车过来看看你们。” 葛桂兰从一进门就始终保持着满面的微笑,跟以往皇太后的做派完全不一样。 这下秋月更不相信了,以她的了解,母亲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是不会挑在这个时间段过来的。 可是看着母亲这个架式,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把真心话交代出来。秋月便退了一步,没再接着往下问,想转天再说。 刘青山也是满腹的狐疑,心说丈母娘没提前打声招呼就跑来了,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而且这老太太又不愿意说出此行的真实意图,一脸和平大使的模样,让人瞧着真是心里没底。 他忽然异想天开的寻思着,该不会是丈母突然间良心发现了吧? 也许是知道我们因为她才搬的家,这期间又受了很多的苦,所以就大老远的跑来表达亏欠之意? 不可能!刘青山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丈母娘就是再转世投胎一百次也修练不到那种境界。 就在刘青山和季秋月都胡思乱想发呆愣神的时候,葛桂兰已经坐到了桌边,“给俺也拿副碗筷!不能让俺这当娘的瞅着你们吃不是!” “啊!我这就给你拿来。”秋月赶忙去阳台给老娘取碗筷,刘青山也紧跟了过去。 “你没把我炒股挣钱的事跟你妈说吧?”刘青山小声地问媳妇,他觉得葛桂兰此行没准还是奔着他的钱来的。 “没啊,我还没来得及说呢!”秋月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对老公一翻白眼,小声说道:“你啥意思啊?看你那小肚鸡肠的样,我妈来这就是为了你那俩糟钱儿?不正常!” “你别管我正常不正常,反正这事先别跟你家人说,要不然我半年也不给你零花钱!”刘青山嬉皮笑脸地对老婆做着警告。 葛桂兰虽然张罗得欢,但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不吃了。 秋月以为老娘是在客气,就对她说道:“我说妈啊,你来的是自己闺女家,又不是在远房亲戚家串门,干嘛吃饭还要装假呀?你就该吃吃、该喝喝,可别跟俺们见外啊!” “俺没见外,俺现在就是这么大的饭量。”葛桂兰揉着肚子,好像被撑着了一样。 “你多大饭量我又不是不知道!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么我就再给你炒两鸡蛋吧!”秋月说着就要去重新做菜。 “别别,俺真的吃不下去,你就别忙乎了!”葛桂兰把秋月给拽了回来,“俺来这也不是为了混吃混喝的,就是太想你跟青山了,太想俺的小外孙女了!你们也用不着考虑别的,陪着俺唠唠嗑就行。” “不是妈吃饭装假,是她嫌你做的饭菜不好吃!”刘青山在旁边开着玩笑。其实秋月做的饭菜也就他能忍得吃下,如果换了别人早就给倒扔了。 第132章 大驾光临的丈母娘 02 葛桂兰跑到省城串门显然是没挑对日子,她来的太不是时候。 这天晚上省城的天气出奇的闷热,刘青山将电风扇开到最大档位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家中没有空调的人们都尽可能将身上的衣物除去,仍是无法阻挡阵阵热浪的侵袭。 秋月给母亲找出了运动短裤,但葛桂兰却没穿。她不见外的只穿了个三角裤头,并将原本就宽大的背心撩到了胸口的位置,这让光着膀子的刘青山觉得甚为尴尬。 “你们省城的鬼天气真不适合人类居住,哪像俺们山城,那家伙,小凉风嗖嗖的,甭提有多美了!那感觉,杠杠的,谁也不好使!”葛桂兰站在窗口前揉着肚子,又开启了挑理的模式。 “青山,不是我说你呀,一个空调才几个钱,你咋就不能安一个哩?看给你老婆孩子都热成啥样了,也没个心!你爹妈也是,就忍心让小孙女遭着罪,这热的天儿怎么着也得给弄台空调呀!”说罢她一使劲,「噗」的一声又放出来个屁。 刘青山受不了丈母娘的歪理,更受不了她排泄出来的气味。 葛桂兰从进门起屁就没断过,在无任何警告提示的情况下就突然崩一个屁出来,无与伦比的臭气犹如生化杀器,将刘青山折磨得生不如死。 “会不会是有火了?要不然咋这么多的臭屁!”秋月怀疑老娘不停地放臭屁是因为天热的缘故,就让老公下楼去买了一个大西瓜,想为母亲消暑去火。可葛桂兰只吃了一小块就不再要了,一副无福消受的神情。 秋月找了个机会把刘青山叫到阳台上,然后对他嘀咕道:“你有个做女婿的样好不好?自打我妈进这个屋起,你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害得她吃饭没胃口,吃水果没心情的,你想干什么呀?” “我啥时候给她脸色看了?她不愿意吃东西跟我有啥关系啊?”刘青山无缘无故的被媳妇说了一顿,不由得火往上撞。“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说啥了,我得走了。” “你要干什么去啊?”秋月一瞪眼,“嫌我磨唧,说你两句都不行啦!” “我哪敢嫌你磨唧,我是要出去找地方睡觉。”原来青山是想到外面去住。 秋月不满的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我妈一来你就往出跑,不愿意搭理她是不是?不愿意看见她是不是?” “你懂不懂好赖?”刘青山受够了媳妇的刁蛮,“这小屋里能装下这么多人吗?再说天又这么热,你妈她就穿那点衣服晃来晃去的,让我怎么待?她又不是我亲妈!” 刘青山为了躲开丈母娘不得不另觅睡处,还好大哥的房子空着,正好解决了他无处过夜的问题。 要说大哥大嫂的日子过得也真是滋润,他们将琪琪交由爷爷奶奶照看,然后就出国闲逛去了,这令秋月羡慕不已。 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葛桂兰又是只吃了一点点。秋月纳闷了,就问母亲道:“青山又不在这,你咋还吃这么少啊?” “俺吃的少跟青山在不在的没关系,是俺的胃口不好,肚子也不舒服。” 葛桂兰又开始使劲地揉搓着肚皮,并连着打了几个长长的嗝,从食道里反出来的味道毫不逊色于她放出来的臭屁。 “看样子是不是肠胃有毛病了?或是得了什么病吧?”秋月非常担心老娘的身体。 葛桂兰见已经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就对秋月说道:“孩儿啊,妈实话跟你说了吧,俺是来这看病的。” “你真得病啦!是什么病啊?得多长时间了?” “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妈是得病了,而且还有可能是绝症哩!”葛桂兰说着嘴一咧,竟像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快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得了绝症呢?”秋月突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因为过度的紧张,把她的眩晕症给引犯了。 “妈这胃和肚子已经疼了一个星期,就连山城最大的医院最好的大夫也没招,他们还说不用治了,你说能不是绝症吗?” “那你昨天到这儿的时候不早说!”秋月紧张得哆嗦成一团,她马上就对母亲说道:“你先别怕,省城的医院比山城的要好过百倍,他们也许就能给你看好了呢!赶紧走,我们这就到医院看病去。” 葛桂兰这时倒又沉得住气了,她不紧不慢地对女儿说道:“先不忙,俺都想好了,要看也得到省城最好的医院去看,最好是再找个权威的专家看,只有那样的话俺兴许还能有个救。” 秋月一想也对,于是就去当地最有名的专科医院挂专家号,结果光排队就站了半天,而且预约的时间还是在两天后。 葛桂兰不高兴了,对秋月说道:“俺这绝症还能挺多长时间哪,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俺提前看上病?” 秋月也没办法,就磨叽老公去给解决。刘青山被逼无奈,只好从号贩子手里花钱买了一个号,这才让丈母娘提前就诊。 秋月又担心在看病的过程中有什么意外,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就让老公全程陪同。青山别无选择,只好跟着这娘俩泡在医院里。 好不容易见到专家大夫,葛桂兰也没给人家腾出说话看病的工夫,自顾地抢着讲了一大通。 她没说自己怎么难受,而是不停嘴地编排山城大夫的是非,说山城的大夫都是二百五,而且还是气人的二百五。仿佛她来这不是为了看病,而是来撒气痛快嘴的。 专家等着葛桂兰白话得差不多了,才顺手给她列出了一长串的项目,然后只说了三个字:“检查去。” 青山和秋月陪着葛桂兰又用了多半天的时间才把这些要检查的项目给折腾完,他们数了数,总共有十多项。 检查的结果在第二天全出来了,却不见了这位专家,原来他只是隔天在该院出诊。 白跑一趟的三个人又等了一天,才得以见到这位权威。然而这次跟上回一样,没等专家发话,葛桂兰又是口若悬河的诉了一大堆的苦。 专家漫不经心地看过化验单和检查结果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小动作把秋月娘俩给吓得要死,葛桂兰惊叫着问专家道:“咋的,俺没救啦?” “你放心吧,有救!”专家没好气地笑了笑。他给葛桂兰开了几样据说是能够增强免疫力的东西,然后又开了十盒治病的药。 “这药你吃上就好,保管是药到病除。”专家胸有成竹,并一再对葛桂兰嘱咐道:“下次再有好吃的东西一定要悠着点,别给自己的消化系统吃伤了。用咱们老百姓的话来讲,就是别吃撑着喽!” 刘青山拿到药后一看药名差点没给气昏过去,那药盒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健胃消食片」。怪不得丈母娘吃不下东西,放屁又那么臭,原来只是吃多了撑的呀! “玛的,因为一个消化不良就干进去我一千多块钱,臭不要脸!” 刘青山表面上是在骂那位大夫,实际上骂的却是丈母娘。 他毫不客气地问媳妇:“你老娘肚子里的积食也打下去了,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啊?”为了给丈母娘看「病」,他又搭钱又搭工,真是得不偿失。 “老人身体没病是好事,咱们当小辈的应该高兴才对,你冤什么冤?”秋月自知理亏,可仍对老公展现出一贯的强词夺理作风。 虽然秋月很希望母亲在自己这里多住些日子,但无奈地方太小,住着真是不方便,于是便旁敲侧击地询问老娘返程的时间。“妈你啥时候走啊?我好给你提前买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随你挑!” 葛桂兰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卷对女儿说道:“俺要在你这多待上几天,先不走啦!” 她这些日子把三女儿家祸害得够呛,造得屋里不是屁味儿就是烟味儿,就算是开窗户开门的通风,一个礼拜也不见得能把臭味儿都给放光。 “你不回去的话,那谁主持工作呀?家里还不得乱套啦!”刘青山捡着丈母娘爱听的话唠。 “你这是要撵俺走啊!”葛桂兰以进为退,她知道三女婿是啥心思。 “我哪会撵你走呢!我是怕咱家那边没人照顾。” “行啦,俺也不跟你们隐瞒了。没别的,俺就是想在这边躲几天清闲,等那边风头过去了再回去。”葛桂兰这才向女儿女婿吐了实话。 “什么风头,咱家那边咋地啦?”秋月又是一阵紧张,她不知道老娘跑这来的理由到底还有多少个,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葛桂兰肚子疼是真的,躲风头也是真的。她肚子难受的第二天就忍不住了,冒着被债主抓个正着的危险就出了门,可是到医院检查的结果令她很失望,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尽管山城医院里的大夫告诉她不用太在意,但是葛桂兰惜命,根本就不信大夫的话。 她开始胡思乱想,还折磨秋天,非得让他去给找个名医来看看不可。 “要不是跟你上火俺能得这病吗?赶紧去给俺找个好大夫!”她躺在床上对秋天吼着。 “俺们现在哪还敢出去露脸啊!一出门非得让人逮着不可!”秋天推诿着。 “哎!”他忽又想出个馊主意。“你去省城找秋月呀,让她去给你找当地最大最好的医院看病,肯定能给你治好咯!” “对呀!这样既可以把病治了,又能躲了债主,真可谓是一举两得!”葛桂兰听信了儿子的话,这才奔的省城。 “你快跟我说呀,咱家那边到底是咋了?你躲什么风头啊?”秋月焦急地追问着。 自从她认识刘青山起,娘家好像就从来没让自己省过心,成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反正就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唉!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因为你二哥给人介绍工作给闹的么!”葛桂兰故作淡定的说道。 “什么什么?二哥给人介绍工作!”秋月难以置信。“对啊,他给人介绍工作。”葛桂兰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秋月的面孔上甚至出现了某种滑稽的笑容,“可我二哥自己都没工作呀,他怎么给人介绍工作?” “这跟他自己有没有工作没关系,反正他就是干上这一行了,专给人介绍工作,然后从中挣个介绍费。”“噢,原来二哥是干上中介了。”秋月想当然的理解着。 “嗨!你还是没明白,他没干中介。要干中介不是得跟用工单位有联系或是有个门市啥的么,他是嘛也没有,就凭着一个电话和两片嘴唇子。”葛桂兰尽可能的不提那两个让人听起来觉得刺耳的字儿。 “他啥也没有咋给人介绍工作?”秋月迷糊了,“那他给人介绍的都是啥工作啊?” “也没啥!”葛桂兰仍是很淡定的说道:“就是往各大国营矿上介绍工作,还有就是电业局啦——水利局啦——农业局啦——公安局啦——部队啦……” “行了行了,你先歇会儿吧!”秋月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合着你说的这么热闹,原来二哥是当了骗子啦!” “你这孩子,说话咋这么难听!什么叫骗子啊?你二哥那叫本事,那口才,杠杠的,谁也不好使!甭管是不是假的,经他嘴里说出来那就绝对是真的!” 葛桂兰还在极力地维护着秋天的名誉,并且她始终认为儿子干的是正经生意,一不偷二不抢的,是在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吃饭。 “就算他再能白话,又能有几个人上他的当?他自己都没工作呢,有谁能信着他呀?”秋月认为二哥不是当骗子的材料,这条道他走不了多远。 “谁说不是呢!”葛桂兰一拍大腿,女儿的话引起了她的共鸣。 “现在的人都精着哩,谁的脑瓜也特玛不白给!费死了牛劲,俺给秋天拉了不下百八十个人头,可最后才特玛忽悠成功不到十个,你说累不累啊!” “什么!”秋月又被刺激到了,“敢情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哪!”她没想到自己的老娘竟会和二哥合伙出去骗钱。“那你们一共骗了人家多少钱哪?”她担心这娘俩弄不好会被扔进去。 第133章 大驾光临的丈母娘 03 “也不算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不到六万块钱。反正跟那些有能耐的人比是差远咯,人家兴许一个活儿就能弄出六万来。”葛桂兰始终认为坑蒙拐骗是一门凭本事吃饭的手艺。 “完了!”秋月心里一凉。虽然她不太懂得法律,但也觉得这个数字足够立案判刑的。 葛桂兰算过账后心头忽然一酸,悲悲戚戚地说道:“哎,这年头真是特玛的干点什么都不容易啊!才过了几天有吃有喝的舒服日子,就被人追得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挣点钱咋就那么难呢!”她说着又咂起了咂舌头。 “你骗人还有理啦!”这次没等刘青山说话,秋月就已经耐不住火了。 “别说那么难听,不是俺们骗,是他们心眼不全智商不够用。”葛桂兰纠正着女儿的说法。 “不过想想那几天过的,真是太过瘾了!一天早晚两个大肘子,中午弄几个烧鸡都不用剁,人手一只,抱着就啃,那感觉……”那阵子钱来得太容易,也太突然,弄得季家人都不知道怎么花好了。 “就你们这吃法还能有个好?我算知道你是怎么消化不良的了。” 刘青山拿这个丈母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也说不清她是心眼太多还是压根就没心眼儿。 “哎!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哩!”葛桂兰感慨着,“这下俺们倒了霉不说,还把你大姐家都给连累了!” “跟她家有啥关系呀?”秋月寻思是不是大姐也跟着骗人了。 “你二哥为了让人相信他说的话,就说佟振东的麻将社是他开的,你说这小子的脑袋也让驴给踢啦,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现在好了,那些缓过神来的二傻子们天天都去找你大姐和你大姐夫闹腾,够他们喝一壶的!” 秋月觉得老娘和二哥这次玩过了火,稍带着把大姐也给坑了。 她劝道:“妈啊,骗来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你听我的,赶紧把骗人家的钱都给还回去吧!要是人家报了案,那你们就得坐牢啊!” “开什么玩笑?俺就这么把钱给还回去那还不得让人给笑话死!俺可是在面儿上混的人,你让俺的面子往哪放?”葛桂兰在这节骨眼上还在想着自己那个不值钱的面子。 “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要是不还钱的话人能饶得了你?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没准还要招惹牢狱之灾,到时候还是跑不了破财,你说这哪多哪少啊?” 刘青山表现出焦虑的状态,直感告诉他,这事要是处理不当就有可能把自己和秋月也给拖进去。 “那俺就管不着啦!要怎么处理就看你爸和你二哥的了,反正俺现在是眼不见心不烦,不操那份心咯!”葛桂兰倒给自己摘了个干净,仿佛这里面就没她什么事儿似的。 在三女儿家一住就是将近两个星期,葛桂兰虽说是躲过了山城的烂摊子,可她在这住的却是一点也不舒服。 因为她嫌这房子太小,连张多余的床也摆不下。“你们就不会租个大点的房子?弄得俺天天就像蹲小号一样,憋屈死俺哩!” 秋月无话可说,她也想要住上大房子,可眼下的经济条件还不行,按照刘青山近期的赚钱速度,他们最起码还要等上一年才能考虑买房子的事情。 无所事事的葛桂兰站在窗前发着呆,一不留神又把手里的烟头给杵到了纱窗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干这事了。那纱窗被她烫得就像个漏勺,上面的窟窿眼多得数不清。 秋月嘴上不说心里却不高兴。她拿来胶带左一条右一条的粘上去,可到最后却下不去手了,因为纱窗已经被胶带粘贴得严严实实的,早就变成了挡风板。 葛桂兰在边上见状又一撇嘴:“看你们这抠劲儿,既然已经不能再用了,那就换个新的呗,还费那事干啥!” 换新窗纱的活儿当然又是指派给刘青山,他买回来纱网和封边胶条,没用一会儿就更换妥当。 活是干完了,可他的嘴却没歇下来。“以后再抽烟的时候就离纱窗远点儿,这玩意又不是钢丝网,哪能禁得起烟头烫!另外我也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抽烟出去抽,小孩还在屋里呢,她那么小,能禁得住你这么放烟枪么!” “你说话不会换个态度,好话都让你给说坏了!”在秋月的眼里,老娘要比孩子重要一百倍。 “我说话就不会拐弯抹角,怎的?”刘青山对谁都能忍得,但媳妇的娘家人却是例外。 “俺也没抽几根烟咯,况且俺每回都是特意站窗边抽的,咋就能把你闺女给熏着?” 葛桂兰哪能受得了女婿的气,憋着劲要把这个脸儿给找回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对刘青山数落道:“你说你们租的这个小破屋子也太差劲了!你爹妈就不知道帮衬你们一把?他们从小到大供你肥吃肥喝的,结果有个屁用,一套房子也没攒下,就弄了个嘴香屁股臭!”这老太太躲债避风还不忘稍带脚的挑拨女婿家的关系。 “就这个小破屋还是我爸妈给拿的房租钱呢!你给什么了?你又是怎么帮衬我们的?”刘青山一点也没让着丈母娘。 “俺该你的呀?你娶的是俺姑娘,你孩子是随你家的姓。要让俺帮衬也行,把你家孩子的姓随了俺们老季家,啥都好说!自己不争气,带着老婆孩租房子住,还好意思要求老丈母娘给出钱!” “谁不好意思谁心里清楚!我们为啥住到这来你自己不知道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你们家人齐心合力把我的快餐生意给搅黄了,还赔了那么多钱进去,我早带着秋月住别墅了。” 秋月碰了碰青山,“行了,我妈嘴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么说话是没拿你当外人,人干嘛还把以前的事情挂在嘴边嚼不烂。赶紧快把饭吃完,完事了你好走。”秋月踢了青山的脚一下。 葛桂兰很想跟三女婿接茬大吵一架,但她却把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收了回去,因为她还要借这个破窝躲几天。 她心里面非常清楚,若是现在就跟刘青山闹翻了,自己上哪儿去躲风头? 面对三女婿的牛逼劲儿,她眼下只好忍气吞声。“哎,真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小不忍则乱大谋;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许多的典故。 被三女婿的话给呛着了,葛桂兰的心里甭提有多么憋屈,她要换另一种方式把这团窝心火给发出来。 等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她忽然以泪洗面,问秋月道:“孩儿啊,俺还是你亲妈不?” 秋月一愣,“妈你这是咋的了,怎么想起来说这话呢?” “别废话!你就回答俺是还是不是!” “是是,当然是了!”秋月把脑袋点得跟扎机似的,就怕因为自己招待不周而让老娘受了委屈。 “你把俺当成亲妈,可刘青山却没将俺看成是丈母娘!”葛桂兰边说边抹眼泪。 “他也没把你怎么样啊!”秋月都快被她老娘折磨得神智不清了。 “不就是吃饭的时候跟你犟了两下嘴吗?至于你心眼小到这程度,还哭上了!” “俺能不哭吗?”葛桂兰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嘴脸。“要说你们家刘青山真是太高明了,太聪明了!可惜呀,可惜他没把这聪明劲儿用到正地方。”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呀?他又哪儿惹着你了?”秋月以为老公又在背地里给母亲脸色看了。“快跟我说出来听听,我替你收拾他,为你出气!” “你让他换纱窗,他却换了这么密实的纱网,那上面的网眼都小得不能再小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憋闷死俺么!” 葛桂兰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你说一个换纱窗这么简单的事儿,也能让他逮着机会耍坏心眼子,他这脑袋瓜子可不一般哪!” “我说妈哎,你能不能说话不那么邪乎……”秋月本以为是多大的事呢,没想到却是母亲的妄想症犯了,她要拦母亲的话,不想却反被断了话头。 “俺说话咋邪乎啦!”葛桂兰把眼睛一翻楞,“这屋本来就又小又闷的,他还成心弄来个不透气的网纱,是想用这屋当棺材给俺葬了吧!” “好好好!”秋月也是被母亲的胡搅蛮缠给气得直仰脖翻白眼儿。 “你不就是嫌这纱窗的网眼儿小么,明天我就让他再给你换个大网眼的。” 第二天刘青山果然就把纱网给换了,他特意选了网眼最粗最大的那种,都可以当筛子使。 “这下绝对闷不着你老人家了,我敢保证它就跟没有一样,不拦风不挡气的,保管让你晚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刘青山乐呵呵地对丈母娘说道。 他离开家时把小美瑶也给带走了,因为他知道晚上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果不其然,到了夜里无数的小昆虫顺着纱窗的大眼爬进来做客,它们在屋里起劲地狂欢着,连叮带吵地把屋里这娘俩闹腾得一夜也没睡安稳。 “唉!俺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眼子,人心隔肚皮,阴险着哩!” 葛桂兰一边数着身上被叮咬的包一边叹息着,抱怨着。本想折腾一下三女婿,不想自己却吃了大亏,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次日,应她的强烈要求,刘青山又将纱窗给换了回去,这场「纱窗风波」才宣告结束。 “要不然俺就不在你家待着了。”葛桂兰一面拍打着纱窗一面对女儿说道。“你要回山城?”秋月一愣。 “不是,俺核计着跟青山换一下,俺去他大哥那房子去住,让他留下来陪你跟孩子。” “我说妈呀,你就别再异想天开了好不好!你笨理儿想想,青山他能同意么!真是的,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 葛桂兰不再提这事,反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要是俺没记错的话,以前听你说过青山他大哥家有两套房子,是这回事不?” “对呀,另一套是在大嫂名下的,好像是大嫂自己贷款买的……”没等秋月说完,葛桂兰便紧跟着又问道:“那房子现在是空着的还是租出去住了人的?” “这我可不知道,青山也没跟我提起过。” “你看你这孩子,你嫁到刘家当儿媳,怎么这大的事情都不清楚,白让青山那小子睡啦!” “你总是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白让他睡呀!”季秋月只是觉得母亲说话不着调,却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而葛桂兰打听刘青云的房子却是有着另一层的深意,女婿现在相当于是废物一个,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她将目标调整为女婿的哥哥,已经开始惦记上人家的房产了。 秋月毕竟是葛桂兰的女儿,尽管刘青山一再跟她强调不要将自己炒股的事跟岳母大人说,可她还是没忍住,全都跟母亲做了交待。 “不出汗不出力地还能挣着大钱,想不到在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买卖!啧啧啧!真是没听说过!” 葛桂兰听到女儿说青山炒股挣着钱后吃惊地咂着舌,她无法理解这股票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那你们从这上面每个月能挣着多少钱?”她非常急切地想知道某些具体的数字。 “这个不能按月算钱,是按每笔交易来结算。交易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听说得好几年呢,短的一天就能捞着一大笔……” 对股市连一知半解都达不到的秋月此时也成了讲师,她对母亲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玩股票的门道。 “你不用跟俺说别的,俺就想知道,你们最短用了多少时间赚了多少钱?”葛桂兰被吊足了胃口,她迫不急待的想了解详情。 “我们头天买的股票,第二天就涨停了。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我们就赚了这个数!”秋月神气地伸出左手,并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五百?”“什么呀,是五千!”秋月说着就愈加得意了。 “俺的老天爷,挣这么多啊!这比以前干那个快餐的买卖还要来钱快,了不得!”葛桂兰内心里激动无比,没想到女婿竟然又要翻身了。 “可不是嘛,人家都说了,现在是股市的大底,这时候进到股市里保准是稳赚不赔!”听了女儿的话,葛桂兰的心里也是跃跃欲试。 第134章 大驾光临的丈母娘 04 “这个刘青山哪!真是特玛的一肚子鬼心眼儿!这么大的好事竟然是一个字也没跟俺提,他是怕俺跟着他沾光享福哩!” 葛桂兰忽然又哭了,她喜极而泣地对秋月说道:“俺的亲闺女呦,你就要苦尽甘来啦!你就要翻身成为有钱人啦!” 葛桂兰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她觉得刘青山挣钱与否跟她们家的生活质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必须要为了这种关系而与三女婿再次搞好关系,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刘青山弄个好印象。 至于这个好印象怎么个弄法,她首先就想到了吃。“妈在你这已经呆了不少日子了,天天吃你们喝你们的。今天俺做东,也给你们整顿好的!” 秋月很诧异母亲怎么会变得这么大方,她还以为老太太是要撤回山城,想在临走之前来次最后的晚餐。 可是接下来她才发现母亲主动「出血」的动机与目的,原来只是想要利用做顿好吃的来贿赂刘青山。 她不禁暗自发笑,老娘的智商好象正在退化,跟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葛桂兰所谓的「出血」就是买回来二斤猪肉和一把芹菜,她想要亲手给三女婿包饺子。“今天让青山早点回来,他得剁馅啊!”葛桂兰风风火火地对秋月说道。 “还剁什么馅啊,你直接买回来肉馅不就得了吗?何必费这二遍事!”秋月再次肯定了自己先前对母亲智商的判断。 “你懂什么?自己用刀剁的肉馅有嚼头,好吃!”葛桂兰其实自有打算。 她是想跟女婿一块包饺子,从而营造出一幅其乐融融的家庭景象。 好用这温馨、温暖又温情的场面来感染、打动三女婿,并进而和三女婿打成一片。 提前回来的刘青山对丈母娘的举动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这个老女人会专门给自己买肉包饺子。 “这可真是难得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青山的一句调侃换来了媳妇的一个白眼儿。 丈母娘、女儿和女婿通力合作,擀面皮、包馅、煮饺子,然后就是端盘子拿碗,这种景象正是葛桂兰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努力地想对女婿表现出亲如母子的感觉,于是在整个包饺子的过程中都贯穿着她那别具一格的假笑声。 三个人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做好饺子,可吃饺子的时间却用时不到十分钟。不是因为他们嘴急吃得快,而是刘青山和丈母娘吵了起来。 在刚吃饺子的时候还都好好的,葛桂兰不停嘴地问着三女婿:“咋样,俺做的馅味道好不好?俺包的饺子好吃不?” 一开始刘青山还答应着点点头,可架不住那位总是没完没了地问。 他几乎是每咬一口饺子对面都要问一声,这下把他给惹烦了,食欲没了气儿也上来了,他索性放下筷子看着别人吃。 葛桂兰并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妥,她也放下了筷子,又问刘青山道:“青山哪,俺买的肉你吃得香不香?” “香——”刘青山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香就好!那俺跟你说个事,看你能答应不?”葛桂兰改不了急脾气的毛病,季卫国的那种城府她注定是学不来的。 “什么事?”刘青山心里一打鼓,看这样饺子不能白吃,是要有代价的。 “俺们家欠别人钱的事你也知道了,你玩股票赚钱的事俺也知道了。”葛桂兰单刀直入,迅速进到正题。 “这么的,你能帮俺把欠别人的钱给还上不?”她不好意思说自己骗人,也不承认说自己骗人。 所以只说是欠别人的,刘青山当然不会答应丈母娘的无理要求,一顿饺子就想换去六万块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还没到半夜呢,你咋现在就开始做梦了?”他现在跟丈母娘说话根本就不用考虑在用词上进行深加工。 “你咋能跟你妈俺这么说话哩!”葛桂兰又抛出一串假笑声。 “妈知道,你就是块挣大钱的料,这点小钱对你来说那就是耗子的腰——才多大的肾(甚)哩!” “我腰本来就不好,你还要动刀割我的肾!”刘青山无法忍受装模作样的丈母娘,厌烦之中就对她说了几句「大不敬」的话。“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平,跟我有啥关系?而且我也没那义务。” 女婿和丈母娘终于又像往常那样吵了起来,这才是他们俩在生活中最为真实的样子。 可是吵归吵,葛桂兰的那二斤猪肉没白买,饺子也没白包。因为刘青山在第二天就同意了她的第二个要求——将秋天带进股市。 刘青山乐不得让舅哥自力更生,免得他手头一空就来算计自己。 “到时候你就让秋天给我打电话吧,我告诉他怎么开户绑卡,然后就可以在家上网炒股了,至于以后挣多挣少还得看他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现在的股市行情见好,就是一个傻子进到股市里也能发财,更何况秋天的脑袋还比别人大一号,肯定不是白长的!” 葛桂兰得到三女婿的允诺很是欢喜,而且好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她家的「债务」问题解决了。 这天下午秋天突然打来电话,说有几个被骗得最狠的债主把麻将社给砸了,而且还打伤了大姐夫,连门牙都给打掉了。 后来有看热闹的报了警,相关人等都被搂进了派出所。在经过民警调节之后两边都决定不追究对方的责任,这样一来打人的不用赔钱,欠账的也不用还钱,互相扯平两清。 现如今只剩下另外几个人的账,加起来也就一万多块钱,只要能把这一万块钱给还上就算是彻底甩掉了压在身上的包袱。 一万的二分之一是五千,葛桂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让三女儿两口子把这个对折的担子给挑起来。 秋月倒是想给娘家拿这笔钱,可钱都存在证券账户上,没有刘青山的操作根本就取不出来。 趁着带孩子出去遛弯的机会,秋月跟老公商量着拿五千块钱给娘家,然而却被刘青山很生硬的拒绝了。 “你玩股票一把就能挣五千,支援他们一点又不能伤筋动骨,况且隔不了几天钱就赚回来了,干嘛还这么小气呢?”凡是娘家向老公索取不得,季秋月就会给刘青山冠以「小气」的名头。 刘青山直愣愣地看着媳妇,好半天才说道:“你是不是傻?你妈跟你弟弟不是赔了六万,而是骗了人家六万,钱就在他们手里握着呢,为啥偏要让咱们替他还钱?”为了能让秋月更为直观的理解,他把账目摊开了来讲。 “你娘家骗了别人六万块,大姐夫因为替你家扛雷挨了打,以被打掉门牙的代价把其中的五万变成了你家的合理存款,现在就算是把剩下的一万块钱退还给人家,你娘家里外里还纯赚了五万块呢!” “纯赚五万块又能咋的,还不都得拿给大姐夫看病镶牙!”原来秋月早就把问题分析过了,而且还比老公多看了一步棋。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你家要是能把钱分给大姐夫一半,我就用根绳勒脖子挂门框上!” “甭跟我玩文字游戏,你说勒脖子却没说勒哪个脖子,到时候勒个脚脖子又有啥用?” 季秋月现在不仅脑筯转得快,对付老公的手段也见长。为了迫使刘青山给娘家拿钱,她竟然抱着孩子赌气地站在马路的中间一动不动,任凭大大小小的汽车在身边急驰而过。 吓出一身白毛汗的刘青山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了秋月的要求。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老婆正在朝向她亲娘的路子发展。 他很想抽媳妇几个大耳贴子解解气,但也仅限于在想像之中才胆敢完成这个「壮举」。 葛桂兰是哼着小曲踩着猫步回山城的,同时还给老头子和儿子带回去一个天大的信息:刘青山玩股票发了,那家伙,一个星期就赚一万多块! 她回到山城后一刻也没闲着,立即挨家挨户地给诸位亲朋好友打电话,说她去省城救济了三女儿和三女婿。 “喂,二嫂子,俺去省城三姑爷家了,给他们买了五多斤猪肉,又给他们包的饺子,这下可帮他们解老馋了!” “喂,大桂子,俺去省城三姑爷家了,给他们买的大米,又买了十多斤猪肉,还给他们包的饺子,这下可帮他们解老馋了!” “喂,胖婶子,俺去省城三姑爷家了,给他们买的大米和白面,还买了二十多斤猪肉,又给他们包的饺子,这下可帮他们解老馋了!” “喂,老五,俺去省城三姑爷家了,给他们买了大米白面和三十多斤猪肉,又买了肥肠杂货什么的,还给他们包了饺子,这下可帮他们解老馋了!” 几个电话下来,葛桂兰救济的项目不仅凭空多出了大米白面,而且她那二斤猪肉的分量也以倍数疯长着,同时还增添了不少的下水零件儿。 她不停地给别人打电话瞎白话,却不小心将自己给弄懵圈了。经过自我催眠,她越发的相信自己确实是去救助了三女儿家。 犯了疯病的她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在楼下慷慨激昂地为邻居们作着演讲。 只见她敞胸露怀一手叉腰一手挥舞地说道:“省城能咋的,在省城里也不见得能过舒坦哩!那家伙,没钱了找不着工作,喝多了找不着厕所,而且那地方甭提有多热咯,哪像俺们山城这凉凉快快的!” 季卫国看到老伴犯病并没有跟着上火着急,其实他早就看穿了葛桂兰的心思。 老伴儿实际上是在以这种方式发泄着对生活的不满。归根到底,她是在眼气三女婿的日子又红火起来了,而自己的儿子除了骗人的功夫见长,其他方面却是没有一点的改观。 听说有利可图的季秋天根本就不用劝,他在母亲的怂恿与财富的诱惑之下毅然投身股海。 然而他却没赶上好时候,刚刚小赚了几笔就赶上行情断崖式的大跌。 没过多长时间他的账户就缩水一半,都把他给赔傻了。“谁说傻子进来也能赚钱?俺特玛本来比猴儿还精,一进来反倒变成了傻子!”这就是季秋天总结的炒股感言。 葛桂兰认定自己是被三姑爷给涮了,季卫国也唉声叹气地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老季家没人了,让个三女婿给严重地忽悠了一把。 儿子稀里糊涂地就赔了一半的钱,这使得葛桂兰那本就不正常的神经变得更加的癫狂。极度郁闷之中的她准备向刘青山兴师问罪,却被老伴给拦住了。 老谋深算的季卫国认为光骂是没有用的,既不能给自己解气,也不能得着什么好处。 他的想法很实际,就是要让刘青山用真金白银来弥补他们家因此而产生的全部损失。 在得到季卫国本人的授意允许之后,葛桂兰随即以老头子旧病复发为噱头向秋月要钱。同时她还强调,说是老伴想要在有生之年出去旅游一次。 当秋月听到父亲病情复发的时候非常吃惊,她不禁焦急地对母亲问道:“我爸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旧病复发?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唉!别提啦,你爸他要是再进医院,俺们家就要倾家荡产咯!” 葛桂兰并没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是着重强调得家里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我是在问爸的病情,你说别的干啥?”秋月不满地对老娘说道。 葛桂兰也不愿意了,“不说这个说啥?俺们过日子不就图个有钱没病吃喝自在么!” “哎呀!不跟你说了,明天我再过去一趟吧!”秋月说完就要撂电话。 “不用不用!”葛桂兰急忙唤住女儿。“你还不知道你爸的脾气吗?他是属于掉到钱眼里那伙的,见钱眼开!你别看他现在有病,可只要你把钱一打过来,俺保证他的病就会立马好一大半!” 心存疑虑的秋月并没相信母亲的话,可是当她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就又觉得真假都无所谓了,为了父女亲情,她就算明知道这是个坑也要跳下去。 因为父亲在电话里是这样对她说的:“自从俺得了这个病,俺就知道这辈子算是交待咯。要不是为了这个家,要不是舍不得你们,要不是为了能看着你们过上好日子,俺早就伸腿去见了阎王。早死早轻松,早死早脱生哩!” 第135章 精明的娘家人 01 秋月痛哭流涕地着跟老公商量着,想让他从股市里再提出些钱来,好给父亲汇过去。 而刘青山此时也已被套牢,根本就提不出钱。他没想到股市的风浪竟是这般凶险与无情,说跌停就跌停,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人留,手中的股票就是想贱卖都卖不出去。 “想提钱除非把股票给赔钱贱卖,但是也得等到打开跌停之后才能操作。不过到时你再想买回来就不可能了,那才叫血赔呢!” 季秋月手脚拔凉,每天打开电脑看股市大盘满屏幕都是绿汪汪的一片,偶有反弹也是昙花一现,几乎所有的股票都在深幅下跌。 只两周的时间老公竟损失了两万多块。她埋怨道:“早知道就应该在挣钱的时候都卖掉,也不至于突然间一下子就赔进去这么多!” 刘青山并没有接过媳妇的话题,他的脑海里就闪烁着四个字——完犊子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股市反弹。 可季秋天却没有那种坚强的意志,这小子三天两头地就用电话晃三妹夫,等刘青山回拨后他就是一句话:“咋办哩?” 等待反弹的刘青山被问得心里发毛没了底,他的幻想和自信让秋天给磨唧得七零八落,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你爱咋办就咋办,咱们各自为战吧!”刘青山没好气地回复着舅哥。 秋天没从三妹夫那里得到什么技术支持,便转而向父亲寻求帮助。 季卫国虽然不懂得股票,却精于谋算,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用自己的方式理通了这里面的门道。 现在要是把股票给卖了的话,损失是固定的,但还可以承受。 若是不卖的话,那损失就不一定会有多少了,甚至还有可能血本无归。 于是他给儿子出了一条锦囊妙计:赶紧卖掉手中所有的股票!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季秋天终于在季卫国的督促之下割肉清仓退场,他总共投入到股市里四万多块钱,可现在只剩下了两万多块。 季卫国很庆幸自己的决策,没有见风就是雨地跟着三女婿和儿子掺乎炒股的事。 葛桂兰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初要不是老头子死活拦着她往秋天的帐户里投钱,不知要产生多大的损失。 将近两万块钱不声不响地说没就没了,秋天没经受过这种历练,憋气又窝火,大肥脑袋一栽歪便病倒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因为什么事这样上心过,这下全攒一块堆儿给找了回来。 “都特玛的怪你!要不是你非得让俺跟刘青山那个傻冒炒股,俺也不至于赔了那么多的钱哪!”秋天哭丧个脸,将火气撒在了老娘的身上。 葛桂兰甚为无辜,“做人说话得讲良心,俺啥时候非逼着你去炒股了?俺那只是给你个参考建议,做不做的全在你自己决断哩!” “呸!”秋天唾了老娘一脸唾沫。“没事的时候你总是让俺念着你的好,有事了就一推六二五,俺咋就摊上了你这样的娘哩!” “小王八犊子!你再敢说一句试试?”葛桂兰用手一抹脸。 “挣着钱的时候不说分给俺一点儿,赔了倒全都赖上俺了!俺咋又摊上了你这样的儿子哟——” 秋天虽然从股市里撤出,却是被扒皮剔骨。他沉浸于悲痛之中而不能自拔,那两万块钱换了谁都得心疼一阵子,而他也许要心疼一辈子。 对于自己内心中的这份沉痛,秋天是这样对小敏进行描述的:“两万块钱哪!捆在一起就跟块砖头一样,沉甸甸的,你说能买多少只烧鸡呀!” 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秋天就觉得那块「砖头」正在不断地砸向自己的天灵盖,砸得自己眼冒金星的。 可他又不敢睁眼睛,他怕一睁眼睛就看到一个残酷的现实世界,更怕连虚幻中的那捆钞票「砖头」也见不到了。 悲痛欲绝的他每天都像死猪一样躺在床上,除了哼哼就是哼哼。 能令他起来的理由也不外乎就是三件事:吃饭、上厕所、磨唧老娘。现在他不求别的,只想找回他那「丢失」的两万块钱。 “你炒股没炒明白能怪谁呀?是俺拿刀架你脖子上非逼着你玩股票的吗?” 葛桂兰被儿子气得昏了头,把刚烧开的水就往嘴上送,结果连嘴唇连带舌头都被烫破了,痛得她哇啦哇啦直叫唤,眼泪也流了能有一茶杯。 然而秋天并不为老娘的伤势所动,依旧像个索命鬼一样的催着没影的债。这一次他又使出了杀手锏,以闹分家为要挟,勒令母亲限期赔款。 不堪其扰的葛桂兰给儿子指了条道,说:“你要闹就找刘青山闹去,这事都是由他引起的,你就让他赔你钱吧!” 这正是秋天所期望的,他变着法的把老娘往这条道上逼就是这个目的,他要让老娘自己把这话给说出来。 他已经算计好了,知道这件事最后的指向一定是三妹夫。 可他又不敢找刘青山去闹,主要是担心自己没那能量,更怕挨揍。 于是秋天便对老娘说道:“炒股的信儿是你带回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刘青山赔俺钱的事就由你出面张罗吧!”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干嘛!”葛桂兰愁得直上头,一物降一物,儿子就是她前世的债主。 张嘴要钱她不嫌丢人,可是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要钱却是要费一番脑筋的。经过再三寻思之后,她决定有一说一,跟刘青山照实话唠。 “俺们家秋天让你拐带地炒股票赔了那么多的钱,怎么着你也得给俺们一个说法不是!多了不用,就拿两万吧!”丈母娘理底气十足地向三女婿讨要说法。 “什么就两万哪?”刘青山大怒,“他赔钱关我屁事!我这还连亏带套着哪,我找谁说理去!”他真是搞不懂,媳妇的娘家人竟然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俺当初就跟你说过嘛,这玩股票就跟赌博一样,让你悠着点,可你偏偏不听俺的劝,这下倒好,把俺家秋天也给拉下水了,都特玛傻眼了吧?要是早知道会赔这么多,俺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跟你学炒股啊!”葛桂兰抱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瞪眼说着瞎话。 “你啥时候跟我说过这话了?”刘青山更恼了。“这话可得说明白,当时是你死乞白赖地求我教秋天炒股的,而且我们是各玩各的,他赔了挣了也跟我没关系!” “咋能没关系呢?你不会炒股还教俺们家秋天炒股,这不就是故意坑俺们呢!所以他赔了,你得担责任,你得赔俺们钱!” 对于一个神经有问题的人来讲,葛桂兰能有这种思路就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我犯得着给你们担责任么!是,我是玩股票没玩明白,折戟沉沙崴进去了,可你们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落井下石啊!不管怎么说,我在股市里挣的钱也给你们花了啊!”刘青山试图跟一个精神病讲道理。 “你那股票赔得唏哩哗啦的,哪来的钱给俺,俺啥时候花过你的钱啦?” 一遇到这种情况葛桂兰就会处于一种失忆的状态,实际上就是翻脸不认账。 “前阵子秋月给你们的五千多块钱就是我从股市里折腾出来的,我们一分也没花上,反倒成全了你们家,你们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刘青山所说的句句属实。 为了能够做到利益最大化,说白了也是因为一个「贪」字,他没能见好就收,而是把挣来的钱全都投回到股市当中,变现的也就有五千多块,并且最终都流向了季家。 仿佛是陷入了无休无止的轮回,刘青山再次经历着熟悉的一幕。 丈母娘要钱要物,当女婿的不给,没用几个回合,葛桂兰便破口大骂,然后他就愤愤然地挂断了电话。这一切基本上都是按照老套路来的,一点新意也没有。 要不成钱对于葛桂兰来讲无所谓,可季秋天不干了,他鼓动着老娘再接再厉地去骚扰刘青山,直到他获赔炒股的损失为止。 虽然在儿子面前一点办法也没有,但葛桂兰对付女婿却是奇招频出。 她这回来了个狠的,先给秋月打电话说是要给季卫国提前准备墓地,让女儿即刻汇钱过去。 “爸还活得好好的,你咋就惦记上给他买墓地了?这不是咒爸早死么!”秋月这次并没理会老娘的要求。 也许是葛桂兰扯的这个由头太离谱了,再加上女儿也是无钱可掏,最终还是变成了她与刘青山的直接对话。 似乎忘记了刚刚骂过三女婿的事情,葛桂兰很是心平气和地对刘青山说道:“我说孩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他身上带着病哩,不治之症啊!指不定哪天就嘎巴一下翘了辫子,到时候现准备墓地哪能来得及呢!” 刘青山强忍着笑,心说太滑稽了!这个老太太真是想钱想疯了,即使是想转嫁损失也用不着编这种理由出来吧! 他真想把钱马上就给汇过去,然后就等着老丈人蹬腿的那一天到来。 因为他很想知道丈母娘在那个时候还会编出个什么理由,让他再拿一次钱出来买墓地。 刘青山假装没听明白,一本正经地挑理道:“你别胡说啊,我爸有什么病?你这不是咒我亲爹呢!” “哎呦,怪俺!俺没说清楚,俺说的是你老丈人。”虽然听出来女婿是在有意消遣自己,葛桂兰却也没动气,这便是她常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原来是俺老丈人啊!”刘青山拐着声调说道,戏谑地说道:“哎不对呀!俺老丈人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就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再活五十年也不成问题呀!只是现在说这话未免有些太早了,不过您老放宽心,等我老丈人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出钱。即便是没钱我也会出力,到时候不用你们费心,我一定会亲手刨个坑给他老人家埋了!” 葛桂兰很想当把宰相,在肚子里跑艘客轮也不在乎。可三女婿说的话已经不属于民用轮船的范畴,那简直就是两个航母战斗群在掐架,而且是海空立体全面作战地火力全开。 没等女婿再说下去,她就像被踩到了尾巴般一声怪叫,大骂道:“俺告诉你刘青山,你特玛生的也是女儿,你特玛以后也会是个老丈人,你特玛也会有老的一天,你特玛也早晚都会死! 你就作孽吧!俺问你,你省下的那点闲钱能让你发家致富不?能立马让你成为百万富翁不?”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现在就是没有「闲钱」呀!”刘青山慢悠悠地说道。 “你不用跟俺这穷对付!”葛桂兰又是一声吼,“你特玛不给是不是?你不给,俺就天天半夜给你爹妈打电话请安,要不俺就过去陪他们住个一年半载的,不信你就试试看!” 刘青山哪敢试这个,他相信这种事情老丈母娘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为了不让让父母跟自己受无妄之灾,挂了白旗的他最终以一万块钱买来安宁,那是他刚刚分到的几个项目的结款。 秋月认为娘家跟老公要走一万块钱的事情跟自己无关,因为那毕竟是刘青山自己亲手奉献出去的。可刘青山却不这么想,没有你季秋月我认识那几头烂蒜是谁啊! 他现在怎么看秋月都不像是媳妇,而是一根绳子,一根钢丝绳。 对,是根粗壮的钢丝绳,还是打了死结的。正是由于这根钢丝绳,省城的刘家与山城的季家被牢牢紧紧地系在了一起,成了一条绳上栓着的两个蚂蚱。 可以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形容两家的关联吗?答案是否定的。从刘家的角度上来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荣你荣,你损我损。 刘青山又看了一眼秋月,这回她不是钢丝绳了,又恢复了媳妇的面貌,只是身上打着一个大大的价签。 在这价签上面除了模糊不清的价格数字之外,还备注有一行特别清晰醒目的黑体字:不单卖,不拆零,需与娘家人捆绑销售。 “我的老婆是商品!”这个深植在潜意识里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出来,它游荡在刘青山的脑海里。 第136章 精明的娘家人 02 刘青山眼睁睁地看着股票不断缩水打折,却毫无回天之术。 他既不敢贸然割肉,又不敢补仓以降低持股成本,心里被猫抓似的他又被迫回到了以前入不敷出的生活窘态。 每天面对大志冷嘲热讽的数落,豆子表现出极其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甚至偶而还会以自己炒股赔钱的经验当成笑话来讲。 而刘青山却无法达到豆子的那种心态,因为他炒股的钱都是借来的。 大哥大嫂给拿的钱可以不还,但是乔香君那边怎么交待?现在他根本就不敢跟这位姐们联系,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 似乎猜到了发小的处境与心理状态,香君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安慰刘青山。 善解人意的她先是告诉青山不用急着还钱,因为那钱自己就没打算再要回来,全当是给的。 而后又劝青山不要有思想负担,说现在大家都被套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安下心来坐等反弹。 刘青山这才晓得,原来香君也进了股市,而且也被套牢了。 虽然炒股赔了钱,但是日子还得照样过。刘青山化悲痛为力量玩着命的工作,想借此来转移心中的忿恨,并欲强迫自己将那些该死的股票给忘掉。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股市里流传着的一句话:炒股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有股心中无股。 季秋月亦如经历了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便又恢复了怨妇的形象,并一如既往地折磨着刘青山的听觉系统,只是这时又换了抱怨的内容。 “要是趁着行情好的时候把股票给卖出去就好了,你就不应该那么贪,不往出取钱倒向里扔钱。现在怎么样,立正傻眼了吧!” “我这正烦着呢,你有完没完!”刘青山现在一听到「股票」两个字就想吐。 在外面累了一天,没想到一回到家里更累,累耳朵!累心!他想清静地歇会儿都捞不着地方,“嫌我磨唧你就换个大房子呀!到时候你老人家烦了累了想清静了就可以自己独占一个屋子,那多舒坦哪!”秋月似乎看穿了青山的心思,想趁机说服他卖股票买房子。 “要我说你就把手里的那些股票给卖了吧,总比眼看着它跌个没头的强,保不齐哪天就会跌到地板上。然后咱们再跟别人借点,凑个首付,买个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怎么样?” “你懂什么?别看现在股票跌了,以后它还会涨起来。要是现在就这样给卖出去了,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赔啦!”刘青山很讨厌媳妇给他瞎出主意。 人生不会总是走背运,虽说刘青山的股票下探不止、跌跌不休,可他们公司的业务却是蒸蒸日上成绩斐然。 虽说都不是大单,但他们的工作范围已经扩展到附近的几个城市,看这趋势,用不上两年就会覆盖全省。 哥们几个异常兴奋地商量着,决定买辆工具车,就是那种既能拉人又能拉货的微型面包车。 这样不仅能提高工作效率,还能节省租车以及住宿等额外的成本。 经过几天的对比研究,他们最终选中了一款性价比较高的微型面包车,油耗小毛病少,更重要的是价格也低。 “全套办下来得四万五左右,这个钱怎么个拿法?”豆子打着哈欠说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提出买车的构想后,这小子就总是哈欠连天的。 “还能怎么拿,大家平摊呗!”大志看着刘青山说道。 刘青山知道大志看自己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又涉及到他被这两位哥们所诟病的业务推广方式。 为了能够提高竞争力多签订单,刘青山不惜延长客户的回款时间,甚至提高了回扣的点数。 他这样做的后果有两个:一个是业务翻倍的增长,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另一个就是压款严重,老长时间也见不到一个大子儿入账。 每人一万五,刘青山有心想让豆子和大志替他垫付一下,可他又不好意思张这嘴,总不能一遇到拿钱的事就让人家帮着垫付吧。另外这两位也有老婆孩子要养,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购车款的问题解决完了,接下来又研究关于司机的事。雇司机是不行的,那样每月又得支出一笔费用。 这时大志说话了:“我有车票,可以先顶一阵子,你们也得赶紧去学开车,再花钱买两个快票,到时候我们轮班,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 “我不行啊!”豆子边打哈欠边说道:“我血黏,好犯困,一坐上车颠簸几下马上就能睡觉了。你让我开车,那不是往阎王爷那拉你们吗?” 刘青山这时才明白,豆子这段时间老是哈欠连天的原来是早有预谋,他料到有会这一天,就想耍心眼子躲开这个苦差使。 “我……做事的时候总是好分神,怕是也不能担此大任哪!”刘青山也跟着打起了哈哈。 “你们这不是涮傻小子呢!不能总是可我一个人来吧!”大志看出来这俩小子心里藏着猫腻了。他强烈要求豆子和青山去学车,否则就是把车买回来他也不会开。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把事情都给定下来了,然后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家。 可刘青山在回家的路上又愁了起来,一万五上哪去弄啊? 近期挣的钱都被他投到了股市里,本想以此来摊低成本,没想到却是越陷越深,全都套得牢牢的。 万般无奈的刘青山想到了兄嫂,想要找他们去借钱,然而不巧的是兄嫂又出国走了。 这段时间刘青云和李丹出国非常频繁,而且是常常不跟家里打个招呼就走,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又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刘翰林和赵红梅不止一次地问过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在搞什么鬼,可这两口子只是说在谈个项目,但具体是什么项目他们却绝口不提。 在刘青山看来,兄嫂出国就像是去隔壁邻居家窜个门一样容易,只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实力。 去买车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已经山,拿不出钱来的刘青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小屋里转来转去。兄嫂不在,父母那里又是绝对不能开口的。怎么办呢?哎!愁人哪! 季秋月看着老公烦躁不安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摊上了什么事,于是问道:“你是怎么了?像毛驴拉磨似地来回转悠个啥,有什么问题说出来给我听听。” “我跟你说能有什么用?你能帮我解决啥问题!”刘青山不转了,坐了下来。 他一见秋月的脸就想到了老丈人家,进而又想到了前一阵子被劫掠走的那一万来块钱。 他搓着脑门,心想怎么就这么寸,前脚被老婆娘家拿走的钱后脚就要用到钱,后悔呀! 要是自己的态度再强硬一些,没准儿这些钱就能保住了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受憋呀!想到这他不禁白了老婆一眼。 “别小瞧人!”秋月也不愿意看刘青山的这种脸色,“你不说出来咋就知道我帮不上忙!” “那好啊!我就跟你说说!”刘青山仍是拉着长脸,对秋月说道:“是关于钱的事,你看你老人家能帮上什么忙啊?” “多少钱?”秋月问道。“不多!就是你娘家前阵子拿走的那个数。”刘青山一笑。 秋月一听这个钱数也笑了,以为刘青山犯了小心眼,在心疼给她娘家的钱。 便对老公说道:“咋了,后悔啦?给出去的钱想要回来,拉出去的屎想嘬回来,没门!” “去去去!谁往回嘬屎了?”刘青山嫌媳妇说话太难听,“我确实是要用到这些钱,是干正事用!” “干什么正事用?”秋月半信半疑,她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那钱数刚好跟给娘家拿走的钱数对上号。 刘青山就把公司要买车的事跟秋月叨咕了一通,之后他又想到了接下来需要的开销。 “车我早就会开了,可就是没有驾驶证。过几天还得花个大价钱买个快票,那还得花不少的钱呢!” 秋月听了老公的话后没吱声,她在心里盘算着,也许在这个时候娘家能够帮得上忙。 从结婚到现在,自己和青山前前后后给娘家也没少拿钱,现在想让他们往回搭是不可能的,但是借点应该不成问题。 趁着下楼买东西的功夫,秋月往娘家打了个电话,向母亲请求支援。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母亲竟没用任何理由就一口给回绝了。 “我们又不是不还你,春节的时候就能把钱给你们带回去,我们……”还没等秋月把话说完,葛桂兰那边就已经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季卫国一进门就瞧见老婆子像被电着了一样手忙脚乱地往下放电话,就问道:“什么事呀?慌慌张张地!” “不好了,秋月要跟俺们借钱!”葛桂兰表情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 “秋月要跟俺们借钱!”季卫国一怔,三姑娘向来都是往娘家送钱的呀,怎么会跟娘家借钱呢?于是他又问老伴儿,“她要借多少钱?想干什么?” “要借一万五呢!”葛桂兰激动地伸出巴掌比划着,“说是要给刘青山那伙人凑钱买辆车,干活用。” “你答应啦?”“俺的脑袋又没让门给挤着,俺能答应个啥!没等秋月把话说完俺就把电话给挂了。” “俺猜你就不能答应!”季卫国慢慢坐下,对老伴儿批评道:“你呀,一点当娘的样都没有!秋月能张嘴跟俺们借钱,那他们就一定是有过不去的坎了,你回头再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一万五俺们借给她。” 葛桂兰惊讶地看着老伴儿,就如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她想这老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确切的说是变成了一个「二傻子」。 她抬手摸了摸老头子的脑壳,“不热啊,你也没发烧呀,咋胡说八道呢?” “你啥意思?”季卫国将老婆子的手推开,同样惊讶地看着对方。 “你没烧糊涂咋出这孬主意,万一他们到时候要是不还钱可咋办?” “没那事,秋月借钱,百分之百的能还,这个你就放心吧!不过……” 季卫国忽然又眯起了眼睛,葛桂兰一见他这个招牌动作就知道,老头子这是又要出招了。“不过啥?”她问道。 “不过你要他们说明,这个钱不是白借的,是有利息的。”季卫国得意地摇着头,他是在为自己的这个神来之笔喝彩。 “利息!要多少?”葛桂兰立时就跟上了老头子的思路,她对季卫国那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既是佩服又是忌妒。 “说什么也是咱们的亲闺女借钱,利息就少要点吧!”季卫国眨了几下眼皮,“就收一千五得嘞!” 葛桂兰在向秋月传达借钱带利息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她特意说明了一件事,“那利息钱是利息钱,可不能替代春节给俺们的红包,你们可别把这两件事给弄混了啊!” 秋月虽然觉得娘家要的利息有点高,可又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正是给娘家制造的一个创收好机会,何乐不为呢。 当刘青山接到秋月娘家汇过来的一万五千块钱时傻了眼,他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海未枯,石未烂,天与大地亦未合,怎么就会发生这种好事呢? 刘青山的神经兮兮完全是由于秋月的「疏忽」所造成,因为她并未告诉青山这钱是属于她娘家借的,更未说明还带着高额利息。 也正是在这种隐瞒之下,导致了刘青山对这笔钱产生了误判,他以为这钱就是老丈人白给的。 能够向三女婿家施以援手并借出一万五千块钱,在葛桂兰的印象里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在她看来,这应是被载入家族史册的大事件,值得大书特书,还要广为宣传。 急剧膨胀的自大催化着葛桂兰的虚荣之心,找不着北的她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又大大方方地给刘青山打去了电话,要在三姑爷面前好好神气一把。 “俺说青山哪,你们的日子咋过成了这样呢?想随手拿出一万来块钱都没有,太让人笑话了!” 她首先尖着嗓音示威着,这是对以前总是向三女婿伸手要钱的一种雪耻。 然后她又以极其感同深受的口吻说道:“那种没钱的苦日子俺可是过得够够的,俺太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哩!” 第137章 精明的娘家人 03 “你了解我啥心情了?”刘青山心中不悦,他得听出老丈母娘的话外之音。 “唉!知道你们缺钱了,资金周转不开,生活质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俺的这个心呀,甭提有多么沉痛了!你说俺们这时候不出手帮你谁能出手帮你?不像某些人……”葛桂兰顺势又把话题扯到了刘青山父母的身上。 “谁家父母不想方设法地照顾儿女?可你们家就是个例外!你说你爹妈怎么就这么没心呢,让自己的儿子儿媳妇小孙女过得生不如死地,这叫什么事呀……”她又捎带着把青山的父母给损了一通。 刘青山虽然憎恶丈母娘的言辞,可还是忍了,毕竟人家是「白给」了他钱,尽管那些钱曾经是属于自己的。 有了车后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之前的工程尾款也在陆陆续续到账。 刘青山这次并没有将钱再次投入股市,而是存在了银行卡里,不久便又积攒出两万多块钱。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钱取出还给乔香君时,却猛然发现银行卡里的钱竟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万六千五百块。难道被盗刷了!刘青山一惊,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咱们的银行卡里怎么少了那么多钱呢?”刘青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媳妇。 秋月淡然地回答道:“都还回去了。” “还回去了?还谁了?” “我爹妈啊!我们不是从他们那借了一万五么,现在有钱了当然就得还回去咯!” 刘青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钱是老丈人家借给他的,而且还带了一千五百块钱的利息。 “你等会儿,我捋捋啊!”刘青山静下心来一翻算计后,猛地回过神儿来。 “不对呀!合着你娘家人用我给过去的钱再借给我,还要高利贷!敢情我这几个月辛辛苦苦地是给你娘家打工,白忙啦! 合着我里外里地白送给你们家三万块钱,还额外搭了一千五的利息,你娘家人咋那么会算账呢?” “怎么能说白忙了呢!再说你那账也算得不对呀!三万块钱里面不是有一万五你买车用了么,怎么能说全是给俺家了呢?”秋月指出了青山的错误。 “即便是那样的话,你们家人也是在用我给的钱赚我的利息呀!”刘青山再一次被秋月的娘家给气疯了。 “我求你以后别再干出这种挖自己家墙角的事情了,俺们家的房子眼看就要被你弄塌啦!”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房子!你有房子吗?”秋月一语便击倒了亲老公。 “我就算是买来了大房子又能怎么样?还不知道会被谁抢去住了呢!这年头为了些许小利就把老公送精神病院,把婆家人给害死的大有人在!保不准为套房子我也得把小命给丢了!”刘青山再一次为自己立下了预言,然而这一回他只猜对了一半。 两个人最终虽是停止了互相攻击,但话题又转回到那一万五千块钱上。 秋月对此想表达出一个态度,大意是说自己的娘家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在关键时候还能帮上一把,所以即使多给一千五的利息也是值得的。 刘青山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老丈人家总是在算计自己,最可恶的是竟用跟自己要过去的钱再返回来向自己放高利贷。 这不是借鸡生蛋,而是「要」鸡生蛋,并且还要强迫自己去买那个高价的「蛋」。 自打跟青山吵过之后,季秋月身上原有的一样毛病就加重了,那就是她时常的精神溜号。 不分场合不分时间段,无论在做什么总是魂不守舍地出神发呆。 而且特别是在看孩子的时候,这个毛病就更要命了。由于她看护不及时,使得小美瑶经常意外受伤,不是今天把腿刮破了,就是明天把脑袋撞个大包。 因为孩子出现受伤的次数太过频繁,这让刘青山落下了病根,以至于每当他看到秋月处在距离女儿较远的位置时都会神经质的大声叫喊,并且立即冲上前去抱住孩子。 尽管刘青山对女儿的安全倍加小心,但仍是防不胜防。这天晚上他正在电脑上做着设计图,孩子又出事了。 只听见卧室里「咚」的一声闷响传出,然后就没了动静。小孩摔着了!刘青山心头一紧,急忙往屋里面跑去。 待进到屋里后发现果然是孩子出了问题。只见小美瑶正蹲在窗台下,非常痛苦地捂着头。 很明显,是她钻到窗台下去捡玩具,给果在抬头时把脑袋撞到了大理石板上,而且撞的还是石板的边缘。 因为异常的疼痛,小美瑶虽是张着大嘴却哭不出声来。她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由于疼得无法出声,嘴唇也开始发紫了。 终于在缓过一口气后,「哇」的一声嚎了出来,鲜血也顺着她的手指缝隙慢慢渗出。 刘青山吓坏了,他着急忙慌地查看着女儿的伤势,一见老婆还在床上没动,不由得怒火中烧地一声大吼:“就特玛知道在床上躺着,你咋不在旁边看着点呀!” “她也没个安稳劲,东一下西一下的,你让我咋看?”季秋月反倒像个火药桶般一点就着,她愤怒地反问着老公。 “赶紧上医院!”刘青山找出一块纱布捂在女儿的伤口上,边给孩子包扎边对媳妇责备道:“哪有你这样看孩子的,就不能在她抬头的时候用手护一下她的脑袋?” “行了行了,净放马后炮!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谁知道她能往窗台板上撞呀?撞了也好,让她长个教训,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秋月的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刁蛮了。 自己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看护责任也就罢了,给孩子造成了伤害还要强词夺理! 刘青山的克制与耐性终于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一个大嘴巴子将秋月抽倒在地,然后抬腿就走,抱着孩子直奔医院而去。 季秋月不会白挨这一巴掌,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跑没了影。 刘青山这回可有事干了,又要照顾孩子又要上班,还要把「丢」了的媳妇给找回来。不得已,他只好先将孩子送到自己的父母那里。 除了山城媳妇也没地方可去,他便硬着头皮往山城打去电话,并且做好了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 可老丈人家说了,没看着三闺女回来,而秋菊也口口声声说没见着三妹子。 虽然都说没见着,但是这些人在得知秋月不见后却没有一个表现出着急的情绪来,这种反常的态度令刘青山心里有了数。 光是在电话里问没有用,还是亲自跑一趟吧。媳妇果然就躲在娘家,而且娘家人对他的一顿批评教育也是少不了的。 “俺家三妹嫁给你是当媳妇的,俺们不指望你能天天哄着她,但你也不能抬手就打呀?” 秋菊使出大姐的作派为妹妹出头,不过她的质问跟母亲比起来算是温柔多了。 在一阵伴着口水的咒骂之后,葛桂兰便快速地将工作重点从三女婿的身上转移开了。 季家人如此轻易地放过刘青山,是因为他们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而这两件事要比秋月挨青山一巴掌重要得多。 一件事是秋季又跑了,而且就连去哪儿也没告诉家里。为了照顾季卫国,秋季在家禁足了好长时间,不过随着父亲身体的康复她又呆不住了。 「离家出走」这个词儿太难听,她给自己的这种惯性行为换了另一种时尚的说法,叫做「外出发展」。 “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发展成个啥,其实那就是野惯了,家里装不下。只是成天的在外面野着,她的婚事可咋办哩?”季卫国忧心忡忡。 季家发生的第二件大事跟大女婿有关。佟振东因为被丈母娘和舅哥所连累,麻将社被人砸了不说,自己也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毒打。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门牙是什么时候被人给打掉的。 吃了这么大的亏遭了这么大的罪,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事的起因在秋菊的娘家,所以他要向丈母娘讨个说法。 “俺那顿打换来五万块,可你们就给了俺一万,这个差价也忒大了。”佟振东将一万块钱又丢回给秋菊。 他的主张就两条,一个是五万块钱统统归自己,另一个是看病镶牙的费用也要由丈母娘家出。 把到手的钱全都给吐出去,不可能!葛桂兰和儿子商量过后又追加了一万,认为大女婿挨的这顿打就值这么多钱,再多一分也不会给。可佟振东不干,于是两边就僵住了。 要说季家人也够缺德的,克扣了大女婿的看病钱不算,竟然又打起了人家麻将社的主意。而事情的起因还是从佟振东挨打说起。 虽然佟铁山与佟振东断绝了父子关系,但是他的老伴却还在惦记着小儿子,时不时的也会偷摸接济一下。 这次听说儿子挨了打,麻将社也被砸了,老太太便不想再让儿子在社会上混迹下去,就拖了关系给他弄进铁路段去当检道工。 虽然这个工作看上去不起眼,每天拎个小锤子在铁路上敲敲打打,但是工资待遇很好,工作又很稳定。 佟铁山其实知道老婆子在偷偷帮着小儿子,但他并没有阻拦,而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被安排进铁路系统虽然是件好事,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麻将社怎么办? 按照佟振东自己的意思,他去上班,留下秋菊经营麻将两不耽误。 而且在铁路上工作有倒班,他可以在歇班时替换秋菊,好让她带孩子。 但是母亲的意思却是让他把麻将社给兑出去,因为那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还容易招灾惹祸。 在与秋菊商量之后,两口子都认为还是把麻将社给兑出去省心。 “兑费能挣到一笔钱,到时候你再找个轻巧点的班上,也不影响带孩子。”佟振东的计划似乎很完美。 可他却忘记了季家的存在,秋菊咋咋呼呼的一个电话,就把他的计划给完美的破坏了。 听说大女婿家的麻将社要出兑,季卫国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这个机会不能让它跑了!”他对老伴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既然他们不想干了,就让秋菊把麻将社交给秋天经营,都是自己家人,兑费就免了吧!” 还没等佟振东怎么着呢,葛桂兰就带着儿子去麻将社搞接收工作。这下秋菊傻了眼,佟振东也是气得直摔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季家人会把刘青山像屁一样放掉,因为他们要集中精力去争取更大的利益。 秋菊这几天一直泡在娘家,就是为了劝说父母和弟弟别再打自己家的主意,但她的努力根本就不见成效。 刘青山并没有心情去理会季家的这些乱事,他对大姐夫也很同情,但依旧是可怜不起来。 季秋月被老公接回家后以为会提升待遇,却没想到再一次遭到了婆婆的隔空打压与训斥。 “连个孩子都看不好,那就不用你看了。从今天起,小美瑶就由我们老两口来照看,你也省得撇下孩子跑回山城躲清闲!” 赵红梅一看到小孙女头上的伤口就对小儿媳恨得不行,说出来的话也就失了轻重。 而秋月这时候也恢复了正常的理智,虽然心里不肯认错,却没还嘴,只是默默地听着婆婆的斥责。赵红梅以为小儿媳是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这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 星期五刘青山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刘青云两口子回来了,她想聚一聚,让大家明天都回去吃顿饭。 刘青山很高兴的答应下来,因为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大哥大嫂了,很想和他们说说话聊聊天。可是到了晚上大嫂又给他打来电话,说明天的聚会改在她家里。 “不是说好在爸妈家吗?怎么挪地方了?是不是妈的身体不舒服了?”刘青山问道。 “不是,是因为明天我家那边也会来几个亲戚,大家都想借这机会好好热闹一下。”李丹说出了缘由。 “那我们就先不过去了吧!”刘青山现在混得不太好,他不愿意再见到其他的熟人。 “也都不是什么外人,干嘛那么见外。你们该来还得来,另外……”大嫂故作神秘地说道:“还有一份大惊喜等着你!”是什么样的惊喜李丹并未透露,答案只有明天到了她家才能揭晓。 第138章 另一个女人 01 “要去你自己带着孩子去,我不去!”秋月像个受气篓子一样,歪着头将脸扭向墙壁。 “吃一顿喝一顿能解决啥问题呀?吃完喝完不还是得回到这个租来的小屋子里么!” 其实秋月的想法和刘青山差不多,自己混得不好就不想出去见人。 更何况还有李丹家的亲戚到场,她就更不爱去了。另外因为被婆婆训斥的原因,导致她现在特别的不想跟赵红梅见面,所以她对这次聚会非常抵触。 “去吃顿饭和咱们住哪儿有什么关系啊?”刘青山的暴脾气又被激起来了,“爱去就去,不去拉倒!” 第二天下午,季秋月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老公来到刘青云家。 与其说她是来参加聚会的,还不如说是来向婆婆示威的。 除了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她连头发都没好好梳一梳,只是用手拢了拢,没擦胭脂没抹粉,衣服也没换一件,穿的是皱皱巴巴在家里干活的衣服。 刘青山一见媳妇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去吃饭呢,还是去大扫除打扫卫生啊?” “少废话!要不然你自己去啊!”季秋月威胁道。 刘青山满不在乎的冷笑一声,“你愿意打扮成啥样我不管,反正丢的是你自己的脸!” 等到一家三口刚一进大哥家的门,屋里面就呼啦啦地站起来好几位,热情地跟他们打着招呼,这些人都是大嫂李丹的亲戚。 赵红梅皱着眉头看着小儿媳妇的装扮,心中顿时生出不满,她一眼就看出来秋月这么做是在针对自己。“你们要是忙就先回去吧!”她对刚进屋的小儿子说道。 刘翰林悄悄碰了一下老伴儿,低声道:“注意!你的素质哪去了?” 李丹反应快,嘻嘻哈哈地把孩子给接了过去,依次为弟妹介绍着自己的亲戚。 就在大家正热闹地寒暄时,刘青山对面那几位突然就静了音,他们一起憋着笑,齐刷刷地看着刘青山和他的后面。 “怎么回事?”刘青山一愣,回过头看去,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虽然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面,可刘青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禁高兴地惊叫起来:“玲玲!” 秋月循声看去,见一位长发披肩的美女正背着手抿着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呢。 这位被老公称为「玲玲」的美女张开了嘴,却没说话,她努力地压制着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笑容,歪头看了看刘青山,又轻咬着嘴唇往将目光移向别处。 “玲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青山眉开眼笑地又咧着大嘴叫了一声,他马上就想到这一定就是大嫂所说的「大惊喜」。 季秋月在旁边听着老公「玲玲!玲玲」的叫着,那声音刺激得她浑身的不舒服,哎呦那个亲切劲儿,甭提有多酸了。 “刚回来没多久。”这位美女终于抑制不住冲动,她突然抛开矜持张开双臂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刘青山的大脖子。 季秋月顿时就呆了,这是什么情况?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拥,可在秋月看来,这个女的是想抱住自己的老公一辈子不撒手啊! “以前连手都不拉一下,现在上来就敢抱,跨度不小!”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美女这才红着脸和刘青山分开。 她甩了甩长发,脸色绯红的整理了一下服襟。“你怎么老得这么快啊?”美女的眼睛里闪出几许晶莹。 刘青山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秋月看到老公刚才搂了这位美女的腰,而这位美女的衣服用料显然是少了点,她伸出手臂时无意之中将衣服的下摆给拉高了,刘青山的一只手正摸到了她细皮嫩肉的腰胯上。 “玲玲在出国这些年别的没学会,这个拥抱的洋礼节倒是记住了,回来后见谁都要抱抱!”李丹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位美女确实就是传说中的玲玲,刘青山曾经的另一个「发小」。 “我来介绍一下。”刘青山赶紧对着秋月说道:“这位是大嫂的表妹,玲玲,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他又跟玲玲介绍道:“这个是我的爱人,你就叫嫂子吧!” “嫂子好!”玲玲又伸臂跟秋月来了一个热情地拥抱。伴随着一阵幽香,季秋月被玲玲身上所携带着的气息给包围了,那是一种令人着迷的味道,无论男女老少都无法抗拒。 可此时的季秋月却对这种东西产生了免疫力,她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词——骚包! 玲玲这个名字秋月早就听说过,可以说是略有耳闻,有两次是听大嫂说起的,有两次是听婆婆叨咕过。 虽然刘青山却一直都没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过这个人,但他与玲玲的关系秋月也是略知一二,没想到今天才得以见到本人。 此时玲玲拉着季秋月的手,仔细打量了一下,笑呵呵地赞叹道:“嫂子长得好标致啊!”虽然她实际上比秋月还要年长两岁,但看上去却是要比秋月年轻许多。 季秋月哭的心都有了,心说:就我现在这模样这打份还标致!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该不会是变着法的损我吧? “来看看小姨,玲玲小姨在这儿呢!”李丹抱着刘美瑶靠向玲玲。 “别别!”秋月急忙摆手,她别有用心的纠正道:“我看应该叫姑姑,还是叫姑姑吧!” “这是怎么论的?”李丹家的亲戚们被秋月给弄糊涂了。 “叫什么无所谓,姑姑小姨都一样!”玲玲伸手抱过小美瑶,“没想到青山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可爱,一看就是随妈妈,漂亮!” “光随她妈妈有什么用啊?要是没有我的话,这孩子的长相得打到三折!”刘青山的贫劲儿又上来了。 也许是都已经结了婚变得成熟的缘故吧,两个人感觉这次相处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完全都放得开了。 这么多年没见面,老朋友的话自然少不了,而刘青山最先想到的问题就是:“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还走吗?” 玲玲说她和母亲回来已经有几天了,这次回国并不是要定居,而是要在小住一段时间后再回去。 “为什么回来这么长时间都不露面?” “我还带着一项任务哪!可现在不能说出来。” “你现在是联邦的特工吗?还有不能说的任务!”刘青山大笑着,他试探的问道:“既然不想当海归,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玲玲笑了,“刚一见面就烦我啦!想撵我走?”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这次回来能待多长时间?”刘青山赶紧澄清自己的意图。 “可能要再等一两个月吧,我得跟你哥他们一起走……”玲玲忽然听到李丹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她回头偷瞄了一下,俏皮的笑了笑便收了声。 “我哥还要走哇!”刘青山挠着脑袋,心说这是出国有瘾啦! 李丹去了厨房,刘青云在忙着招待客人们; 一位大姐带着小美瑶和琪琪在书房间里玩; 赵红梅老两口和李丹的亲戚们正聊得火热; 而刘青山与玲玲也如漆似胶地「粘」在了一块。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笑着,独把季秋月给「晾」到了一边。 看着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的,自己倒成了局外人,秋月心里面的醋坛子立马就被打翻,酸水横流。她正要上前把刘青山给拉走,却被李丹给拽进了厨房里。 今天要做的菜实在是太多,李丹和刘青云眼见要忙不过来,只好向弟妹求援。秋月的这身打扮正好派上用场,连围裙都不用系了。 秋月手上虽是干着活,心里面却极不情愿。“这种时候想起我来了,你们出国玩的时候咋不想着带上我!” 她在心里抱怨着,继而又将心内的不满矛头全部指向了玲玲,那个正在跟她老公有说有笑的小婆娘。 以前有个乔香君就够头疼的了,现在又冒出来个玲玲,刘青山这小子咋这么有女人缘,而且还都是大美女。 “就应该让那个小骚包下厨房锻炼锻炼!什么「海龟」,怎么看都是个地道的土鳖,身上洒了那么浓的香水!” 秋月一想到玲玲身上的香水味就走了神,“那么迷人的香气!这小骚包用的是啥牌子的香水?搁哪儿买的呢?肯定不便宜吧……” 脑子开了小差手下便没了准头,一不留神手指头就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她心不在焉的用水冲了冲伤口,准备抓起一只螃蟹来刷,哪料那只刚才还垂死的螃蟹竟然一下子就钳住了她的手指头,还正好夹在她手上破口子的位置。这下把她给疼的,「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李丹见状赶紧过来给秋月解围,可她又不敢太用力地去拽螃蟹,怕把秋月手指头上的肉给带下来。 两个人用尽了办法那只螃蟹就是不把钳子给松开,而且是越夹越深,眼见那蟹钳子已经陷进到手指头上的肉里,把秋月疼的直淌眼泪。 “哎哟我这脑子!”李丹忽然反应过来,她拿起剪刀直接就给螃蟹来了个大卸八块,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螃蟹的螯足从秋月的手指头上给掰下来。 “你手指头是破的呀,怎么不早说!”李丹看到秋月手上的伤口急了。弟妹得过血液病,最怕破口出血,更怕伤口被感染。 “没事!没事!”秋月用力地挤着手指头,一股殷红的鲜血慢慢浸出。 李丹急忙找出创可贴给秋月缠住了手指,“我去给你拿消炎药,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真的没事……”秋月说着抖了抖手,表明不碍事。“之前我就已经划破好几次手了,不过都好得很快。” 李丹这才放下心来,想必弟妹的病是不会再复发了。“那你就别碰水了,帮着挑挑菜就得了。”她拍了拍秋月的胳膊,然后转身又去忙了。 原指望受伤了大嫂能放自己一马,却没想到只是调换了「岗位」,秋月不由得暗自叫苦。而刘青山与玲玲的热聊仍在进行中,他们对厨房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开饭了,大家呼啦啦坐到了饭桌旁,都不客气,拿筷开动,频频举杯。 刘青山和玲玲又紧挨着坐到了一块,他们俩正唠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意思。 一位阿姨开玩笑地说道:“你们两个人哪!以前该有话的时候没有话,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倒是又有了唠不完的嗑,没话也得找话唠,都后悔了吧!” 大家都被逗乐了,一块起着哄,刘青山也跟着张着大嘴傻笑着。“是有点儿后悔!再说这都是攒了十来年的话,能不多么!” 秋月把筷子塞进了嘴里,使劲地咬着筷子头,以此来缓解牙根处痒痒的感觉。 她看着那个说话的老太太,心说我还在这呢,你们就这么说话,当我是什么呀! 透明的么?我就是混得再不好,也不至于被你们这么瞧不起吧!也太不尊重我了! 再看看自己的老公跟玲玲表现出来的亲近劲儿,还有那从来就没有过的话痨样子,秋月心下就更恨了。 暗想道:看来今天我是来对了,要不然真的就后悔啦,今儿我要是不在这儿,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不过秋月现在更后悔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没好好地打扮一下,否则也不会让玲玲比下去那么多。 她心中一气嘴里就使了劲,不过不是咬筷子,而是咬螃蟹。 怀着深仇大恨,秋月就像原始人一样连壳嚼咕了好几个大螃蟹,那些碎壳碴子把她的舌头扎得直疼。 赵红梅不满地看着小儿媳妇,心说这是什么吃相,八辈子没吃过螃蟹是怎么着?真是太丢人了! 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玲玲的身上。玲玲的母亲就势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大家伙都帮帮忙,给我们家玲玲留意点儿,要是遇着个好点的小伙子就给我们介绍介绍。” “妈——”玲玲娇嗔的喊了一声,脸上变了颜色。“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让你趁着还年轻赶紧再找一个有什么不对?不让我管,那你自己也得长眼哪!不过这次可得选好了,最好能在国内找个跟你有共同语言的,要不然又……” “怎么回事啊?”刘青山将目光投向了玲玲。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心中一动,怎么,离婚了!刚才我问她过得怎么样,她还说过得很好呢,敢情是骗我哪! 第139章 另一个女人 02 季秋月的心里也是一哆嗦。又是青梅竹马,又是离婚,还是个大美女,这可是个从天下掉下来的超级大馅饼啊,自己的老公可能要悬! 见这个话题躲不开了,玲玲反倒泰然地抬起头。她甩了一下头发,主动介绍起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历程。 她嫁的是一个已经移民三代的华裔。虽然对方的父母偶尔会冒出一两句中国话,但是他那位华裔的丈夫却是点中文也不会说,而且对于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是知之甚少。 两个人热恋之时也没看出什么来,觉得爱情可以跨越一切障碍。 但是结了婚后才发现,各自的生活习惯,各自的意识形态均是格格不入,爱情的烈焰逐渐就变成了小火苗,直到最后连小火苗都熄灭了。 “还好没有孩子,要不然也是个事啊!”玲玲的妈妈又多嘴了,在她看来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听到玲玲离婚了还没有孩子,秋月更加紧张了,她现在的想法就一个,得把自己的老公看严实了。 玲玲对着青山说道:“想不到你当年一语成谶,真就找到了一个好老婆。而我,却没能找到一个好老公。嫂子长得漂亮又能干,不讲打扮不讲穿衣的,你好福气啊!” 她又对着秋月说道:“能找到青山这样的好男人当老公,嫂子也是好福气啊!” 秋月心说没完了是怎么的!看着我今天捯饬成这样就一个劲儿的说我漂亮,这不是有心说反话么! 另外青山好在哪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找了青山怎么就有福气了? 这么多年跟他沾什么光了?除了吃苦受累我就没摊上过什么好事!她想刘青山听完玲玲的话心里不定是怎么偷着乐呢。 没想到刘青山这时候倒深沉了,他看了一眼秋月,又看看玲玲,很真诚地说道:“我是有福,可你嫂子她没福!从结婚到现在,我什么也没给过她,欠她的太多啦!可她也不跟我计较,还辛辛苦苦家里家外操持着,委屈她啦!” 赵红梅瞥了一眼小儿子,你是没给秋月什么,可你全都给了她娘家了!不过这话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还算句人话!季秋月听了老公的话心里面热乎乎的。不管怎样,在外人面前老公还是很维护自己这个当老婆的。 但是当她看到刘青山跟玲玲在饭桌上又是互相夹菜又是互相斟酒的,根本就没带自己的份,这让她那刚刚修正过来的心态又失去了平衡。 吃过饭后刘青山并没急着换「搭档」,他把老婆孩子丢到了一边,又跟玲玲黏黏糊糊地唠起个没完。 秋月受不了了,她正要上前插话挑散这对「野鸳鸯」,赵红梅却抢先对着说话了。 “秋月啊,你大哥大嫂都挺累的,咱们俩一起去帮着他们收拾收拾,洗洗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们都歇着吧!再说秋月手上还有伤,这得小心点。洗碗的活儿还是我来,你们先聊着!”李丹哪能让老婆婆上手干活。 我能跟谁说话聊天,没见都忙着呢!我能插到哪支「队伍」里? 秋月心中虽是不悦,可还是努力地运动起自己脸上的笑神经,卷起袖子对大嫂说道:“没关系,还是你歇着吧!这活儿我干着顺手。” “那你就帮着打扫一下厨房吧,注意别沾着水啊!”李丹对秋月交待完后,自己也忙去了。 因为老婆婆的一句话,秋月又被支到了厨房里。她一边干着活一边郁闷着,“我算看出来了,我今天哪是来做客的,就是来打杂当下人的!” 聚会结束,众人起身要各回各家。刘青山与玲玲又互留了手机号码。 秋月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要等到回家之后再跟老公算总账。 不过她还是未能摆脱女人的天性,上前拉起玲玲的一只手热情赞美道:“玲玲妹子,哦不,咱俩还是各论各的,我还是叫你姐姐吧!” “别别,还是从青山那论,你叫我妹子就行了,我也特别愿意听这个称呼。” “你倒是愿意听了,可把我给喊老了!”这个想法在秋月的心里一闪而过。 “那行,听你的,还叫妹子!”她乐呵呵地说道:“我觉得咱们俩特别投缘,一见你就有种亲近感。说实在的,你长得太漂亮了,看着就让人喜欢!” “谢谢!嫂子过奖了!”玲玲用手半遮了嘴笑着,对秋月的抬爱点头致谢。 “没过奖,我说的是实话。另外……”秋月将脸跟玲玲贴近了,小声问道:“妹子,你身上洒的香水是啥牌子的,在哪儿买的?” “香水?”玲玲一愣,“我身上没洒香水啊!”忽然她醒悟地咯咯大笑起来,眼睛看向了刘青山。 秋月正色道:“不可能,你身上那么香,咋能没洒香水呢?” 玲玲笑得更加开心了,“你说我身上的香味呀!这是体香,是身上自带的!” “真的,不是骗我吧……”秋月头回听说体香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我骗你干嘛呀!”玲玲笑着说道:“这是真的,打小就有的,不信你问你大嫂,要不就问你老公!” 秋月听了这话心里一堵,她肚子里面聚积起来的气性就更大了。 问我老公!这小子艳福不浅呀!一个美人坯子,还天生得香喷喷的! 有这么一位令人难以抗拒的异性「小伙朋」在身边,换谁也把持不住啊!哦,对了! 还有那个乔香君。秋月认为刘青山打小就守着这两块「肥肉」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干过,就他那馋猫样,怎么着也会多多少少的张嘴咬过几口。 眼见就要分手了,玲玲又喊住了刘青山,跟他说想找个机会见见豆子和香君。青山说可以,等抽出时间来把人找齐聚聚。 秋月看这俩人还在腻歪歪的样子,便气冲冲地过来拽刘青山,说出来的话也似蘸了醋精的。 “别死缠着人家不放,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话以后见了面再说。时间不早了,玲玲妹子一定累坏了,赶紧让她回去歇着吧!” “我倒没什么,除了吃东西就是闲聊,能累到哪里去?倒是嫂子今天干了很多活,辛苦了,回家后要好好歇歇才是!” 玲玲跟秋月客气着,又看了看刘青山,挥手说了声「拜拜」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一袭醉人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够深情的呀!离走时还要互相对望一眼,别把眼睛给看斜喽!” 秋月故意将脸挡在刘青山的面前,晃了晃,意思是别忘了你老婆我还在这儿呢。 刘青山脚下没挪窝,却生气地用手将秋月的脑袋给按到了一边。 秋月就势拉住青山的手拽了就走,嘴上还絮絮叨叨地说道:“人家都跟你「掰掰」了,你就别恋着人家不放了,那终归不是你的。别像根木头橛子似的在这儿傻杵着了!要是实在放不下的话……你就跟她回去?”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刘青山甩开秋月的手,快步走开了。“现在就想甩了我呀?你的心也忒急了点吧!”秋月小跑着跟了上去。 刘美瑶被奶奶抱走了,季秋月和刘青山便没了后顾之忧,俩人在路上就拉开了架式,准备随时翻脸。 “你今天过得挺美,是吧!”秋月挑衅地问道。 刘青山知道老婆要表达什么意思,就故意气她说:“当然了,好吃好喝的,还有一个大美人陪了我聊了那么长时间,爽!” 秋月咧嘴一笑,“还大美人?我咋没发现,她倒是美在哪儿了?” 刘青山也笑呵呵地说道:“人家长得漂亮体形好,不像某些同志,别看比人家还小两岁,可在人家面前就跟老大妈一样!” 竟然敢嘲笑我!秋月运气地咬了一下嘴唇。“我可没看出来她的体形好到哪儿去!穿衣显瘦,脱衣显肉,她那都是穿出来的。你要是给我也买身好衣服,我的身段肯定比她还能迷死个人!” “嘘,嘘!你小声点……”刘青山把食指伸到了自己的嘴前,他故作小心地前后左右看了看,对秋月说道:“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得了,千万别让外人听见,否则人家会以为你没吃药就出来了,整不好会把你给送到疯人院去。” 秋月一把将青山的手给打了下去,“你……你就这么看不上你自己的老婆?” “过度的自信就等于是自杀!”刘青山坏笑着,“有好衣服你不穿,自己非得穿身脏衣服出来丢人现眼。还让我给你买身好衣服?你长那穿好衣服的身子了么!再说你无论怎么学,也学不上人家那种味道!” “啥味道,不就是身上有股子勾搭人的狐狸精味么!我要是往身上洒了香水,也跟她一样!”秋月不服气了。 “别在那自觉不臭的!”刘青山跟媳妇斗嘴道:“就你这样的,就是往身上淋十斤香油也不是那个味!”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那是个啥味?”秋月翻着白眼问道。“是……”刘青山嘎巴了两下嘴,忽然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 “我不懂!不就是初恋的味道么!” 刘青山这才收起了玩笑的嘴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别瞎说啊!我跟她根本就没谈过恋爱,就是小时候总在一起玩,仅此而已!” “鬼才信你的话呢!”秋月的下嘴唇包住了上嘴唇,从侧面看上去就像是只受了气的沙皮狗。“鬼才不信呢!”刘青山回敬道。 两口子从路上一直吵到时家门,他们冲突的焦点还在玲玲的身上。 “你跟她有那么多唠不完的嗑,可跟我这个当老婆的却没话说,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跟人家聊得火热,却把我给晾到一边去,你居心何在呀?”秋月这才将自己真正不满的原因说了出来。 刘青山反击道:“我跟她十多年没见面,说说话叙叙旧怎么了?再说平常我不也是陪着你说话么,怎么就说我跟你没话说呢?” “你平时都跟我说啥了?”秋月抬高了嗓门。“「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把衣服给我找出来。」这就是你一天三顿能跟我说的话!就不能像今天你跟玲玲那样式儿的多跟我说几句?” “就你这态度,一说就吵,你让我能跟你说什么呀?”刘青山转过身去,背对着秋月摆手道:“咱们俩现在是无话可说!” 他们之间确实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但是这并不要紧,因为谁也不会因为这事而把自己给憋闷着。 玲玲的短暂回归成全了刘青山,为他又新添了个倾诉对象。 他白天可以跟豆子和大志唠唠,下了班后还可以在电话里跟玲玲聊聊,一天到晚嘴头上闲不着的嘚啵嘚啵个没完。 季秋月仍是通过电话热线时时保持着与娘家的连线直播,以此来宣泄心中的郁闷。 这两口子虽然生活在一起,并同居一室,却过着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 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打发着日子,等待着某种时刻的到来,或是向着某种时刻而去。 豆子听说玲玲回来了,很是欢喜高兴,也想找机会一起聚聚。 除此之外,他还特别急于将自己那位多才多艺的老婆大人隆重地介绍给玲玲认识,这对于他来讲,又是一次往自己脸上贴金争光添彩的事。 又是一个周末,豆子得了个空闲便约刘青山和玲玲来家小聚,因为洪博也早就想结识这位传说中香喷喷的大美人。 他们同时也邀了乔香君夫妇,但这二位却已经出了省,又一次钻山沟搞捐赠支援去了。 洪博的意思是让秋月也跟着青山一块来,一个是她与秋月好久不见面挺想的。 另外一个就是人多热闹,可以疯个痛快。可豆子不让,说这样搞不好会出状况,还是让青山一个人来吧。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刘青山对秋月只说是去豆子家喝酒,并没有告诉她玲玲也会去。 对于他而言,这次小聚就跟在敌占区开展工作一样,必须得做好保密工作,否则就要有掉脑袋的危险。 在玲玲的印象里,只记得豆子是个标准的话痨,一天到晚屁嗑不断,永远也没个正形样。 可是当她到了豆子家后才惊奇地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豆子的媳妇竟然比豆子还能说,还要搞笑。 第140章 另一个女人 03 洪博的热情与幽默很快就获得了玲玲的认同,两个人一见如故,就似多年不见的姐妹一样相谈甚欢。 刘青山看着眼前这对亲热的姐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婆,他感觉到秋月与周围其他同龄女人存在的差异性越来越大。 也许是因为性格、学历、家境等等一系列的因素吧,少有见她与谁能谈得来的,而媳妇的这种「孤僻」又成了刘青山的一块心病。 当话题再次落到婚姻上时,玲玲不禁感慨:“结婚要谨慎,离婚更要谨慎,要不然有得后悔。” 豆子以为她是在后悔离婚的事,就劝道:“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从两个人又变成一个人嘛!你得这么想,一个人多自由啊!有挺多人想一个人过还没那条件呢!” “你这是劝人的话么?这时候你还贫什么嘴!”洪博抬手将一粒花生米射向豆子。 豆子没躲,反而用嘴接住了媳妇射过来的「暗器」,看动作就是训练有素。 “我是想说,有些没离的比那些离了婚的过得还惨呢!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豆子想说些正经的话,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改不过来了。 洪博瞪了老公一眼,拿着筷子对豆子作出一个打的手势。 “你啥意思?说起话来这么感同身受的,你是不是每天都觉得生不如死的呀?”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豆子吓得面色惨白紧摆双手,一个怕老婆的小男人形象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他就是那个意思!”刘青山看了一眼豆子,似乎要落井下石。豆子冲着青山一挤眼睛,挥拳抗议道:“添乱不是!就这么坑你兄弟?” 刘青山对着洪博咧嘴一笑,这才说道:“只不过……他这是说我呢!” “对对,我是说他呢!你看看,他自己都承认了吧!”豆子如释重负。 刘青山又一次喝多了,而且是醉得一塌糊涂。他忘记了自己都说过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进门后他艰难地爬上了床,刚一躺下,这世界就转了起来,而且是越转越快。不行,这样非得吐了不可!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把……盆……拿来!”刘青山捋着大舌头含糊不清地对媳妇说道。 秋月看着老公中风般的醉态就气不打一处来,有心不管,可又怕他吐到地上,于是就把一个脸盆扔在了他的面前。 嘴里数落道:“哪有你这么下赖的!到豆子家喝酒就喝成这样,还不让人家两口子给笑话死了!” 小美瑶趴到爸爸的身边,亲了亲他的脸,在说了个「臭」字后又迅速爬离开。 秋月对女儿说道,“你爸的身体里现在流的不是血了,都是酒精,能不臭么!”女儿被妈妈奇怪的表情逗得直乐。 “盆给你拿来了,你倒是吐不吐?”秋月推了推青山,可他却一动不动地没了反应。 正在这个时候青山的手机响了,秋月从他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竟是个「玲」字。“这个电话是不是玲玲打来的?”秋月把电话拿到老公的眼前晃了晃。 “给我!”刘青山这下有了反应,一把从老婆的手里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真就传出了玲玲的声音。“你到家没有?感觉还好吧?” “到家了,到家了。我没事!很好很好很好!”刘青山有问必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恢复了正常。玲玲见青山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才放心的挂断手机。 “你不是去豆子家喝酒么,怎么玲玲也去了?咋回事?”秋月推着刘青山问道。 可刘青山放下手机后又变成了「植物人」,所有的神经都变成了休眠状态,所有的感观也都进入到了关机的模式。 “你倒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秋月用力地捶了青山一下。 看着老公还是一副装死的样子,她泄气地坐在了床边。刘青山打着呼噜死睡了一夜,秋月却是一宿的未合眼,这回轮到她失眠了。 第二天早晨秋月看到青山起来了,还想接着昨天的事情问下去,可青山的手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先响了。“喂,玲玲,有事吗?”刘青山迅速接了电话。 大清早刚起床就来电话,追得可够紧的,看来昨天是没尽兴啊!秋月赶紧凑上去想听个明白,但是晚了,青山答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啥事?啥事?”秋月跟着青山的屁股问道。 刘青山一边洗漱着一边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就说有事想跟我谈谈。” 秋月步步紧追,“什么时候?在哪儿谈?” “趁着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刘青山歪着脖子回头瞅了一眼秋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要不你代替我去?” “懒得跟你们搅和!”秋月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不做亏心事你这么紧张干嘛?” 两个人用眼神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厮杀,结果不分胜负,最终是同时收兵,各自抹搭着眼皮转过身去。 秋月打消了「审问」青山的念头,她决定来个欲擒故纵,想看看老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而刘青山也在揣测着,玲玲到底要跟自己谈什么。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刘青山和玲玲在一家快餐店见了面。玲玲关切的问道:“你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早晨有没有头痛?” “还好!”刘青山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在玲玲的面前丢了大脸。他笑着问道:“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玲玲也笑了,她忽然换了一副比较神秘的表情,“我约你出来是因为还有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刘青山很紧张,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因为秋月每次跟他这样说话就又是要给娘家拿钱。虽然眼前的是玲玲,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秋月。 “有件事一直也没跟你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执行一项不能说的任务吗?”玲玲的表情愈加的神秘莫测了,“难道……你真的是联邦特工!” 刘青山浑身上下一激灵,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个玲玲其实就是个外国女特务啊! “电影看多啦?你偏得也太远了!”玲玲扑哧一下乐出了声,她向前凑了凑,额头就要抵着青山的脑门了,低声道,“其实我是正在帮你大哥全家办移民呢!而且已经快成了。” “什么?”刘青山猛地向后靠去,要不是有椅子背挡着,他能一个后滚翻骨碌到后面那张桌子上。 怪不得大哥大嫂一个劲儿地往国外跑,敢情是「踩点」去啦! 刘青山恍然大悟。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要比那些自作多情的乱想以及大片式的瞎想来得实际得多,也刺激得多。他忙又凑回到桌子跟前,“那他们是要往哪儿去呀?” “老米!” 啊!没想到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就要远走高飞了,刘青山吃惊不已。“那他们咋不早点跟我说一声呢?透个底也好啊!” “就你大哥那脾气你还不知道?除非百分之百把事情给办稳妥了,否则就算百分之九十九他也是不会往外宣扬的。” “也是啊!”刘青山挠着后脑勺。 “另外,我跟你说这些的意思也是想让你帮个忙。” “我能帮上啥呀?”刘青山的身子又向后一缩。“你们这些个「高人」,还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我是跟你说真的!”玲玲严肃认真地说道:“你大哥的意思是准备在临走之前才对你的父母讲,主要是怕他们拦着不让走。可我表姐却是想提前告诉他们一声,以免给两位老人造成突然式的刺激。但是你大哥就是不让她说。所以……” “所以我大嫂就让你来找我,是想让我给爸妈慢慢地渗透一些思想,打几个预防针,好要让他们有个精神准备。” “冰块聪明!”玲玲冲着刘青山一挑大拇指。“不该是冰雪聪明么!咋到我这就成了冰块?”两个人不禁一同笑出了声。 “如果我大嫂不让你来找我,那么这件事你也一直要对我守口如瓶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发小的?” 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刘青山突然就对玲玲变了脸色。而他自己在说完这话后也是一愣,“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在心里懊悔着。 “请你不要这么说!”玲玲握住青山的手背。“如果换作是我帮你办移民,而你对我也有同样的要求,我也会这样对待我表姐的。无论是对谁,做人都要讲信誉嘛!”她轻松地化解了刘青山心中的不悦。 “这次就放你一马!”刘青山把手缩了回来,笑着说道:“我刚才是逗你玩的,别往心里去!” 两个人相视而笑,而后又低下头各自喝了一口饮料。刘青山分析道:“我去做爸妈的工作也可以,不过我还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他顿了一下,“能够办出国是好事,我爸妈是不会拦着的。” “我看不见得!”玲玲用手捋了捋肩上的长发,“你大哥的分析能力很强,他对市场的洞察力和预见力总是那么出奇的准确。而对于你爸妈的心思,我想他也一样能够做到了如指掌。” “他要是如你说的那样神的话,也不至于会把生意给干黄了!”刘青山很不服气。 玲玲觉得青山像个小孩子,她摇摇头道:“他的事我早就知道了,那不是他的错!” “那你说这是谁的错?”刘青山较真儿地问道。 “这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外力作用不是谁都可以免受其干扰与影响的,尤其是对于那种盘根错节的事情。” 刘青山没有反驳,他确实知道这里面存在着解不开的疙瘩。 玲玲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更何况你大哥是最为痛恨非公平性的竞争。我想,这大概也是他执意要办出国的一个决定性因素吧。” “嗯!”刘青山觉得玲玲说得很有道理,有些话其实也是早就憋在他心里。“希望他在国外能发展得更好!”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嫂子!”玲玲突然吃惊地抬头望向刘青山的背后。 “什么……嫂子!”刘青山发现了异样,也回过头去,只见秋月正叉着腰立在他的身后,如被卖菜的小贩给克扣了斤两般,一脸的怒气。 季秋月对着青山扬起嗓门叫道:“你叫什么「嫂子」?我看你是跟大美女约会高兴得昏了头,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认得啦!” 她颤抖地晃了晃手,“不对,你不是不认得了,而是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我这个媳妇了,对吧!” 未待刘青山解释,季秋月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对目瞪口呆的男女。 玲玲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她冲着秋月的背影叫了声:“嫂子!”然后起身就要追出去。 “别管她!”刘青山低喝道,伸手拉住了玲玲…… 作为一个女人,季秋月凭借直觉就猜到刘青山要与玲玲妹子约会,于是一直潜伏跟踪。 隔着橱窗上厚重的玻璃,秋月听不到自己的老公和玲玲在谈些什么。 但她看到了,看到了这两个人在笑,看到了这两个人在互相的摸着小手。 这还了得!拉过小手就该亲亲小脸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做出格的事情啊! 她气冲冲地就闯了进去,不用跟那个小骚包吵架,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以自己的存在作为一种宣示——这个男人是我的! 回到家里,季秋月顾影自怜地痛哭了一场,然后老习惯,拨通了大姐的手机。 “她这不是摆明了在欺负你么!这女人要是犯起贱来,就是有刀山火海也拦不住。她这是心甘情愿地要当你家青山的小三呀!” 秋菊还没等秋月说完就不干了,她在手机里对着三妹嚷嚷道:“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能摸你老公的手,在暗地里背人的地方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我告诉你啊,这种事情你可不能装熊! 你得反击呀,收拾她去,揍她个生活不能自理!你要是整不过她,还有你大姐我呢!到时候你要是吃了亏,大姐就带几个姐妹去挠她,花了她的脸!” 山城的男人精明如猴,女人彪悍似虎。 “你让我咋收拾呀?那个玲玲是李丹的表妹,这里面都是圈套圈的亲戚,我怎么下得了手?”秋月现在的头脑还算比较冷静,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顾及大嫂的情面。 第141章 另一个女人 04 秋菊一听又来劲儿了,“甭管那个!什么亲戚朋友的,遇神杀神,见鬼灭鬼。总之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让别人给抢了去,尤其是自己男人!要是等到你老公跟别的女人钻进了被窝,那时候你吃后悔药都晚了!” “如果单是她来抢的话我倒是不怕,现在怕就怕是青山上赶着追人家,那可就毁了!”秋月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 “要真的是那样的话,你就挠他,往死里挠!”秋菊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要是胆敢屡教不改,你就断了他的命根子,让他彻底绝了这个爱好!” 秋月犯了难,这种主意对她来说行不通。她对大姐抱怨道:“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轻巧!那是我老公,说什么我也不能下那种狠手啊!你能不能出个我能用得上的可行的主意?” “我说你哟,正应了那句老话——痴情的女子负心的汉!”秋菊幽幽地说道:“这样吧,姐给你几条锦囊妙计。” “什么妙计?快告诉我!” 秋菊清了清嗓子,计谋脱口而出。“第一条,你到青山和玲玲的单位去闹,动静越大越好。这招是咱们老娘的绝杀之一,甭管多大的事都能用这个方法给摆平了!” “家丑不可外扬,我要是这么一闹,不就成了光屁股撵狼——转着圈的丢人了!再说青山那叫什么单位,里面一共就仨人,还都是他的铁哥们,你让我闹给谁看?人家玲玲是个间歇性的海归,回来后就在家眯着,哪来的单位?”秋月立即将大姐出的这个主意给毙了。 “第一条不行咱就来第二条,你来个换位思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招你能用得上吧?” “什么意思?没听明白!”秋菊的计谋太深奥,秋月搞不懂。 “笨笨!”秋菊只好做着进一步的解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处在对手的角度看问题,那么你自己的弱点和对手的弱点就可以全都一目了然了,到时候防护好自己的弱点,攻击他们的弱点,这个仗无论怎么打你都能赢!” “我的弱点是啥呀?他们的弱点又在哪儿呀?”有了大姐做依靠,秋月什么事都想吃个现成的。 “他们有什么弱点我哪知道,这得问你自己啊!连这事都要问我,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用的?”秋菊被气得将秋月数落了一通才返回正题上。 “反正这招对李丹那个表妹适用,对你家青山也适用。至于怎么个用法,你自己得结合实际的情况来操作,千万不能生搬硬套啊!” “行,我记下了。那第三条是什么?” “第三条就是以性命相威胁。既然你对青山下不了手,那就对自己来点儿狠的吧!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传统的招式花架子少,却最为实用。最后你用自杀来吊着他,保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没等秋月再问,秋菊的第四条已经出来了。“再有就是跟他提离婚,时时刻刻用「离婚」这俩字牵着他,直到他老实为止。” 刘青山绝对想不到,他与玲玲的一次约会竟然会被大姨子渲染得乌烟瘴气的,还把秋月搞得要死要活。 经过秋月这么一闹腾,刘青山下午也没心思干活了,便提前收工回家。 他要尽早赶回去看着秋月,至于要看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在快要到家时,他遇到风沙被迷了眼睛。 “哎哟,这是咋了,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遭报应害了眼病?”秋月看到老公的样子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不是自己的媳妇,你最好就别色眯眯地偷窥乱瞄。我听老人说过,有些女人的部位男人看了后还兴许败财运呢!” “别在那胡说八道!”刘青山猛洗着头脸,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沾上了一身的晦气遇到了小人。晦气就来自于媳妇的娘家,而小人正是自己的媳妇。 “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狗屁不是还学人家找小三包二奶!”季秋月对刘青山正式展开了人身攻击。 刘青山并没有进行反击,也没问秋月是怎么找着他和玲玲的,更没对白天发生的事加以解释。他现在懒得跟秋月说话。 「换位思考」很快就被秋月给用上了同,不过话未出口,泪水却先流了下来。 她非常委屈地对刘青山说道:“虽然我没有前男友,但是假设你眼看着我跟前男友约会,还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你的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见到媳妇又哭了,刘青山这才开口说话。“我们只是曾经的好朋友,谈不上什么前男友前女友的。” “你跟她和乔香君一样,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们在一起除了开心就是玩,永远的阳光灿烂!”秋月抹了一把眼泪。 “你们之间的关系多铁呀!哪像我们俩,我跟你才认识了多少年?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阴天……” 面对媳妇犹如滔滔江水般的抱怨与斥责,刘青山又走神了。 他想了想,秋月的话说得很对,自己结婚后的大部分时间里确实都是在顶着一片阴天过日子。 不过这又是谁造成的呢?秋月娘家那些搭配销售来的二货当然都脱不了干系…… 这两个人一个声情并茂地敞开了说着,一个信马由缰地放开了想着,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思想的交集。这是一次很奇妙的夫妻对话。 尽管秋月口干舌燥地讲了接近两个来小时,可刘青山却根本就没往心里面去。直到他听到了一句比较振聋发聩的声音,那就是:“我死给你看!” “死给我看!”刘青山一乐,“你都死了我还看你干啥?逝者已去,你在我心里也就是留了个念想,连相片上墙都免了。不过我还得要接茬活下去呀,而且还要活得更加的滋润,以此来告慰你在天的之灵。 当然了,不管你到时候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一定要保佑我能娶到个更好更省心的媳妇啊!” “看样子我要是死了的话,你恨不得立马就会放鞭放炮地娶第二个。想得美,老娘我不想死了!看咱俩到底谁能耗过谁,没准你还比我先投胎见阎王。”秋月以死相逼的计谋未能得逞。 到了晚上,刘青山刚入睡没多长时间就被媳妇给推醒了。 “干什么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爬起来揉着眼睛。“你一天到晚闲得屁嗞嗞的,我明天白天还得要干活呢!” “谁闲着了?这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你干的?”秋月又使劲地推了青山一下。 “那天你不也在那个小骚包的面前承认了么,说家里的活都是我干的,咋属了耗子,撂爪就忘啊!” “什么骚包不骚包的?你说话注意点啊!” “咋了?我说她两句难听的你就不愿意不高兴啦,这是什么道理?兴你们干就不兴我来说,你也太霸道了吧!” 刘青山坐直了身子,怒声道:“我们干什么了?” 秋月一声冷笑,“干什么你自己心里面还不清楚?除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也干不出别的来!” “放屁!”刘青山的整个脑袋马上就变了颜色,就差从眼睛里往外喷火耳朵眼里往外冒烟了。 “你看你看,说不过就急了!”秋月嘿嘿地乐了起来。能把老公给说得没词儿并大发光火,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战绩,也是她一向追求的目标。 要是能将刘青山给刺激得打人毁物摔东西就更好,那就说明她已经达到了巅峰。 “你把我给整醒了到底要说啥?有屁快放!”刘青山使劲地搓按着脑袋,摊上这样的媳妇他就是有两脑袋也不够疼的。 秋月这才想起来要说的话。“我是想告诉你,要么你就离那个骚包远点儿,要么咱俩就离婚!二选一,没商量!” “这个主意不错!”刘青山的状态突然来了,他正儿八经地接话道:“我们俩真要是能离婚的话可就太好了!到时候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谁也不耽误谁!” “啥意思?你真的就那么想离婚?”秋月的脸上也变了颜色,看来她的功力还是不够,起码还要再修炼几年才行。 “什么叫我想离婚!是你先提出来的,我是尊重你,按着您老的意思往下顺着说的!”刘青山越战越勇,渐入佳境。 秋月哼了一声,“你先不用管我的意思,我现在就想问你,你倒是希望离还是不离?” 刘青山双手合什作揖道:“这事得您老做主,全凭您老的吩咐!” “不许打马虎眼,今天你必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喽,你是想离还是不想离?” 秋月本想牵着青山的鼻子走,可惜技不如人,因为用不了几步她又要被青山带进沟里了。 “你想听真话?”刘青山认真严肃地问秋月。 “当然!”秋月死盯着自己的男人,她非常想知道老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刘青山认真地想了想,很真诚地说道:“只要你以后长得不跟你妈一个模样,我就没离婚的念头。”他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妈那模样怎么了?我的长相也能左右你离不离婚?这是什么说道?”秋月马上甩出一连串的问号,她很奇怪,老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青山挪了挪屁股,坐稳了身子,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问秋月:“媳妇啊,我问你,你说我现在最烦谁,最讨厌谁?” “当然是你老丈母娘呀?”季秋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说完后就连她自己都绷不住要乐了。不过没办法,因为这就是事实。 “对呀!”刘青山双手拍着大腿,那姿势明显是在学葛桂兰。 “我的老丈母娘是你的亲妈,你的长相没准就会随她。要是以后你跟你的妈我的丈母娘长成了一个模样,那我可就惨喽!到时候,我临睡闭眼前是丈母娘,一觉醒来睁眼还是丈母娘,你说那得多恐怖啊!” “你……”秋月想插话,却被青山抬手捂住了嘴。他接着说道:“甚至我们在一起那什么的时候我都不敢睁眼睛。为什么?因为我怕一睁眼又是丈母娘啊!” 青山把老婆给愚弄了一番,得意地刚想要笑,却「啊」的一声惨叫,因为秋月直接就咬住了他的手。 就在两口子正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孩子翻身踹腿地动了几下,两个人这才不得己罢兵休战。 在互相无声地威胁着比划了几下后,秋月带着心痛入睡了,并将孩子做为中界线摆在了两个人的中间。青山则紧捂着右手,带着秋月留给他的伤痛走进了梦境。 一条曲径通幽的山石小路,引导着刘青山走向神秘未知的境域,他越走光线越暗,越走道路越窄。正当就要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在一片宽阔的山谷中,一条瀑布倾泄而下,似童话中的世界。 玲玲就站在瀑布之后,隐隐约约蒙蒙胧胧地隔着水帘向自己招着手。 虽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可刘青山能感觉得到,玲玲是在问他:咱们现在还很熟吗? 这里真的就是童话的世界,在这里对话不用嘴也不用耳,全都是用心灵感应来沟通交流。刘青山左右挥着手,答道:好像已经不太熟了! 玲玲又问:那你现在好意思下手了吗?青山开心地大笑起来,说:那就试试吧! 刘青山伸手撩开了瀑布,眼前却是一张人老珠黄的怨妇之脸,那正是季秋月的脸。而瀑布的水帘也突然间「哗」地散开了,浇了他一脸的水。 刘青山一下子吓醒了,却发现孩子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可能是因为睡觉打把式的缘故,孩子此时正用双臂抱着他的脑袋,而小脸蛋也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姿势挺有意思,也许是孩子在做梦吃西瓜吧!轻轻地将孩子重新抱回还位后,青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黏乎乎的,原来是孩子在睡觉时流下来的哈喇子。 刘青山再无睡意,他努力地回想着梦中的细节,忽然一个念头涌来,那个梦中之人不该是香君吗? 第142章 大哥的移民计划 01 玲玲突然间就走了,说是国外那边有些突发的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处理。 刘青山并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也没有到机场去送,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此时他只觉得心中如被一团乱麻纠缠着,却不知这种烦恼是出于何处。 “守着几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不挑,偏要去招惹个穷乡僻壤的乡下妹,关键她家人还都是贪得无厌的变态,这下后悔了吧。” 豆子故意拿话刺激刘青山,表面上看是想用他来找点乐子,但实际上却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与不满。 因为这种论调最近听得太多了,刘青山并未生气。也不知是怎的,自从大家知道玲玲归来之后,身边的一些长辈就莫名其妙的都把焦点聚到了他的身上,偶尔参加的几次聚餐都要面对一片批判之辞。 大意就是责怪他结婚前眼花看走了眼,放跑了仙女招来了恶魔。 当然,这个「魔」并非是指秋月,而是在说秋月的娘家人。但是没有秋月来搭这个桥,又怎么会被魔所扰。 一位奶奶级的人物更是用拐棍敲了刘青山的脑袋,不为别的,就为给他的爸妈出气。 “看你爸妈这两年都老成啥样了,要不是跟你小子天天着急上火能老得这么快!” 尽管刘翰林夫妇不愿将家里的事情张扬出去,但是季家人的几次大手笔操作还是惊到了刘家的亲朋好友们。 刘青山又回到了以前父母教训他时的状态,自行封闭了耳道,将一切不喜欢听到的杂音过滤屏蔽,他又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 在玲玲回来的这些日子,自己想到最多的居然是香君,刘青山迷茫了。 结婚还没到七年呢,难道自己就「痒」了?他不得不找个空闲静下心来重新审视自己,并对曾经的过往一一进行梳理。 但是面对纷乱的碎片,他仍是不能理出个头绪。心烦意乱之中他打电话叫醒了豆子,两个人在大半夜找了个路边摊去撸串。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让我有个选择的机会的话,我有可能会选香君。” 刘青山将烟头捏在手里,在空中画了个圈。烟是豆子刚才顺手递给他的,而很久不吸烟的他竟然顺手接过来就抽了。 “说说理由吧!”豆子似乎对刘青山的假设并不意外。 “香君心地善良,乐于帮助别人,得空就去贫困地区搞捐助,这种性格跟我合得来。” “没错,你们俩在这方面确实挺像的,都有一副菩萨心肠。她捐助山区,你也没少捐助秋月的娘家,你俩正合把!” 刘青山没说话,而是把烟头扔向了豆子。 玲玲的离去对季秋月而言是个喜讯,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两个人既便是能够通过其他途径联系上也没关系,因为那只是精神上的互动,最起码肉体还都是很安全的。 这天早晨起来刘青山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在施工现场勉强对付了多半天就草草收了工。当他面色如灰的回到家楼下时,刚好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媳妇。 “你要干什么去呀?”刘青山刚说完就觉得胃里反酸的一阵恶心,要吐!他忍了忍,想给憋回去。 “你回来得正好,我跟你说件事。我爸我妈他们……”还没等秋月说完呢,刘青山便突然「哇」的一下狂吐不止,看那架式没准会把苦胆给吐出来。 “你啥意思啊!”秋月见状大怒,当场就发了飙。“我只说了一声「我爸我妈」你就吐成这样,想表达啥意思?还想接着上回那个话茬干架是怎么着?” “呸呸!”刘青山吐净嘴里的残留物,指着地上的一堆污秽骂道:“啥意思?就特玛这意思!你爸你妈在我眼里就是这一滩一块儿!” 他扶着墙强打精神,对媳妇怒斥道:“你还有没有心肺?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无事生非的瞎挑刺,你啥时候能变得正常点儿!” 秋月这才反应过来是冤枉了老公,可她并没有因此就做出让步,因为青山已经「冒犯」到了她的父母。一场战斗随即打响,刘青山被迫带病进行还击。 这对于刘青山来说,只是他悲催婚姻生活当中的某个片断的重复。那一刻,他忽又想起了玲玲。 刘青山一直想找机会跟父母谈大哥出国定居的事,可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能实现。 要么是因为工作太忙,拖拖拉拉的没有时间。要么就是话到嘴边不得要领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确实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过现在用不着他难心了,因为大嫂已经将事情说破,使得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刘青云没办法,只好选择「投案自首」。 其实刘青云要办移民的想法由来已久,虽然从前期计划到付诸为实际行动在时间上颇有跨度,可因为他做这件事很小心,一切都是在隐秘当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的,所以别人也就没能及时觉察,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父母和弟弟。 事实证明,正如刘青云所预料的那样,两位老人根本就不同意他举家迁往国外。特别是他的父亲刘翰林,反对的态度尤为激烈。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出国移民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你是不是打算等跑到国外以后才往回给我们打个电话,说你成了外国人!”刘翰林猛拍着桌子,对大儿子厉声质问。 “不是!我做事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不辞而别呢!”刘青云自知这一劫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己做辩解。 “我原本是要跟你和妈商量来着,可怕你们不同意,就只好先把事情办着,想着最后再跟你们汇报这事。” 刘翰林扭头对老伴儿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宝贝大儿子!跟我们玩先斩后奏,想打我们老两口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大儿子要带着老婆孩子跑国外去,赵红梅急得哭肿了眼睛。“你们一家三口都出国了,我跟你爸怎么办?” 李丹上前给老公解围,轻声对婆婆道:“我们走了也不打紧,不是还有青山他们在你身边吗?” 赵红梅一摆手,“我是说,我们要是想你们了,想琪琪了该怎么办?你们跑得那么老远,远隔重洋的,到时候我跟你爸想看一眼大孙女都难!” “妈!你的观念也该改改了!”刘青云笑了。“国外又怎么样?看着远隔重洋千山万水,实际上也就是个咫尺之间,我们这个星球不过就是个地球村罢了。你要是想我们了,完全可以坐上飞机去看我们,这有什么难的?” “说得轻巧!”赵红梅一瞪眼,“我们要是天天想孙女就天天在坐着飞机飞来飞去的?我们都多大岁数了,身体哪里会吃得消?” 李丹搂着婆婆笑着。“你要是怕麻烦的话,那我们就坐飞机回来看你们,这样行了吧!” 赵红梅拍着大儿媳妇的手,摇头道:“那也不成啊,这飞机不比公交车,它得费多少钱哪!” “这不是我们岁数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和立场的问题!”刘翰林双手使劲地按着肋条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被大儿子给气坏了。 “当初玲玲她妈妈带着她留学不归我就对这种做法很有意见。你说这帮孩子也是,不知都是怎么想的,学得知识技术不思报效国家,反而还在人家那里扎下了根,为人家效力,这不就是叛国投敌么!” “这是人家选择的权利,咋还整出什么叛国的罪名来了!”刘青云忍不住开始顶嘴。 “去老美就是叛国!”刘翰林不由得翻出了老账本。“我们老刘家原本人丁兴旺,你爷爷那辈叔伯兄弟哥们四个,要不是你二爷三爷四爷都战死在朝鲜战场,我们家也不会落得这么孤单。 米国佬,还欠着俺们老刘家三条人命哪!这玲玲一家跑过去也就算了,还要把你们给捎带上,真是岂有此理!” “玲玲也不是我们老刘家的人,再说是我求她帮忙的,你犯不着说人家。”刘青云为玲玲做着辩护。 “那不说她,就说你。”刘翰林一指大儿子的鼻子。“你说你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不想着怎么用自己的力量来建设国家贡献社会,反而还投靠美帝委身仇家! 最可恨的是你竟然挖起了自己家的墙角,把资产都给带到国外去了! 好好的中国人你不做,非得往国外跑,要当什么狗屁移民!你说,这是为什么?你跟我老实交待,你为什么要办移民?” 为什么要移民?这事说来话长。可归结起来的初衷也很简单,那就是刘青云觉得自己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他就是想要换个空间生存发展。 虽然没能成功说服父母,可刘青云并没有停下移民的脚步。 他在一个星期之内把刘青山给约出来好几次,反复叮嘱弟弟要好好地教顺父母、培养孩子,似乎是在做着出国前最后的交待。 刘青山很支持大哥的出国计划,他希望兄嫂在国外的发展如日中天,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跟着沾光,从而移民国外。 对于弟弟的想法刘青云直接就给浇了一盆凉水。他问刘青山:“我们要是都出去了爸妈怎么办?三年五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人也说老就老。以后他们要是老得连走路都费劲的时候,谁来照顾他们?你别告诉我说要为他们请保姆。” “你们若能成功顺利地发展起来,把爸妈给办出去也不是未尝不可。我们要是全都办了移民,不就又生活到一起了,那个时候也就不存在爸妈没人照顾的问题。”刘青山想当然的幻想着将来的生活。 “你的想法不错,可这里面有几个问题。”刘青云对弟弟说道:“首先且不说我以后在外面会混成个什么样,就算是我取得了成功,发展起来了,可你看咱爸会同意办移民吗?他玩命地拦着我移民不说,还一口一个「美帝」叫着,这分明就是带着仇哪!” “咱爸本来是很开明的,但关系到国恨家仇,这个大疙瘩他怕是解不开。”刘青山比较理解父亲的想法。 “可不是么!除了根深蒂固的思想外,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片土地,移民就更别想了。要改变他的观念,不可能!” 刘青云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他反对我移民也是为了我好。爸老了,胆子也小了,他是怕我栽个大跟头,弄不好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了!” “怎么会呢!”刘青山仍是很乐观。“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取得成功的。” “话不可说得太满,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刘青云很平静的分析道:“办什么事都要往好了去做,往坏了准备。第一是我移民后能不能获得发展。第二是我会用多长时间发展起来。这第三嘛……”他忽然停住了,“我还没想出来。” 刘青云之所以话说一半就卡住了,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还没想起来,而是他不想让弟弟为自己担心。 “你办事那么谨慎,我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刘青山很羡慕大哥一家,他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们一家三口都出去享福了,我们一家三口还要接着在这里遭罪,没劲!” 刘青云笑了,问弟弟,“你真以为我出国是为了自己?真以为我出去以后就不回来了?”刘青山一愣,“那你还为了什么?难道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想法和理由?” 为了安抚弟弟那颗躁动的心,刘青云只好将埋藏在心底的又一个梦想说了出来。经过他的讲解,刘青山才知道了大哥移民国外的另一个初衷。 其实刘青云现在的内心当中很是矛盾。他一方面要尽快地远离这里,而另一方面他的出走却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回馈这里,然而一切还处于计划当中,很多事情现在真的不便说出来。 “你有这想法为什么不早说,爸妈知道了也许就不会对你产生那么大的情绪了。”刘青山对大哥的做法很是不解。 刘青云淡淡苦笑道:“我就算是跟他们说也没用,另外也用不着对他过多的解释。我还是那句话,事没办成就少张扬。” 第143章 大哥的移民计划 02 刘青云的移民计划思虑得很周全,包括他走以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天他再次把刘青山给约出来,哥俩见面什么也没说,他就把车开到了银行。 刘青云先让弟弟办了一张银行卡,接着便从自己的银行卡里往这张卡上转款,上面的数字令刘青山异常吃惊。 “我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所以就提前给你留出来这些过河钱。这钱有两个用处,一个是在需要的时候给爸妈用,另一个就是供小美瑶上学用。 不过你放心,不管我在那边混成什么样,都一定会把小美瑶给接出去留学的。记住了,千万别让秋月插手支配这笔钱!” 刘青山拿着存折向大哥做出了保证:“这钱放在我手里可以,但是我尽量不去用它,或是干脆就当没有它。你什么时候需要这笔钱了,就告诉我,到时候我一分不少的给你汇过去。” 也许是知道无法挽留刘青云两口子,刘翰林和赵红梅便把小琪琪给接到了家里,天天搂着抱着不撒手。 “以后再想抱就抱不着啦,只能通过电脑屏幕视频喽!”赵红梅亲着大孙女的脸蛋儿亲了又亲,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了。 “父母在不远游,这可倒好,拉家带口的直接就蹦到地球那边去!这该叫什么呢?是背井离乡还是远走他乡?” 刘翰林也默默地擦着眼角,他轻抚着琪琪的头,手却是颤抖的,而这颤抖又传染到他的嘴唇上,泪水再次滑落。 秋月得知了大伯哥的移民计划后很是惊喜,她拉着青山的手高兴得直蹦高,仿佛要办出国的是她一样。“你大哥他们都出去了,我们也就快了!” “快什么呀?”刘青山明白媳妇的想法,可他仍是装傻充愣。 “他们都移民了,还能把我们扔这儿么?等他们在那边稳定下来,肯定是要把我们给接出去的呀!”秋月沉浸在美梦里,“用不了几年,我们也能拿到绿卡啦!到时候我们也成了米国人!”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时,她的脑子里马上就想到了娘家,想到了娘家的二哥季秋天。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自己也去了,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把二哥也给带出国。到时候老妈捞足了面子,二哥得了实惠,全家人都能在这上面受益。 “别在那做白日梦了,这事行不通!”刘青山从胸腔里导出一股热气由鼻孔里喷射而出。不能够跟着大哥出国,他其实也很上火。 “什么意思?你快跟我说明白了!”秋月感觉不妙。 刘青山便把大哥的想法又跟媳妇叨咕了一遍,秋月听了之后又是失望又是生气。 “凭什么呀?你大哥他们跑国外享福去了,却要把俺们当保姆扔在国内,这伺候老人的活儿凭什么全都摊在我们身上?” 青山对媳妇的自私态度极为不满。“你就是为这事生气?伺候我爸妈怎么了?就像你经常说的那样,我们当儿女的伺候老人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哥你嫂子他们不也是儿女么!”季秋月的任性劲儿上来了。 “你哥你姐也是儿女,你爸你妈凭什么一到用钱的时候就找我们要!况且我爸我妈啥时候用你侍候了? 跟他们在一起住的时候哪顿饭是你做的,哪件衣服是你自己洗的?你带孩子的时间还不及我妈的一半,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话!” 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口舌之争在两口子之间爆发。当然,除了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种争吵不会给两人带来任何有用的结果。 刘青云一家突然即将移民国外,打了季秋月一个措手不及,她急忙将这个消息迅速传向山城。 而这件事对于季家人来说,其产生的冲击力不亚于是一场震彻寰宇的核爆炸。 葛桂兰的反应很快,隐约感觉到自己家会在刘青云的移民计划中捡到什么大漏。 于是埋怨秋月道:“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咋不早说,险些误了军机大事,贻误了战机!”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呀!”秋月很无奈。“刘青山鬼鬼祟祟跟我藏着掖着的,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季家人紧急召开了临时家庭会议,议题就是关于刘青云的移民之事。 他们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研究策划着怎么才能在这件好事上分得一杯羹。 葛桂兰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感想:“那个刘青云和李丹呦,走路的时候肯定没少踩着狗粑粑,要不然怎么狗屎运都让他们俩给占尽了!不过……” 她嘿嘿一笑,“他们要是真出去了对俺们来说也是件天大好事。” 秋天很纳闷地看着老娘,“刘青云移民,对俺们有啥好啊?” “傻小子!”葛桂兰兴奋地说道:“他们入的可是美国籍!论起来俺们家以后在海外也算是有了亲戚!那可是米国的公民,跟人说话的时候拿出来多砸人,都能给人砸出一溜跟头!杠杠的,谁也不好使!多长脸!”她得意地拍着巴掌。“好事呀!” “好个屁!”季卫国沉着脸说道:“他刘青云走了,这以后刘翰林和赵红梅那对老不死的谁来养老啊?不还得是俺家秋月和刘青山么! 没了刘青云两口子的帮衬,他们老刘家的日子能好到哪去?他们家的生活质量要是下降了,俺们家又该咋办?” “也是啊!”葛桂兰醒悟地又一拍巴掌。“还是俺家老季眼光长远!”她看了一眼秋菊道:“也不知佟振东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他要是能在铁路里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俺们老季家还是有指望的。” “今天开会你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别议论俺们家,要不然我转身就走!振东今天有班,我那麻将社还忙着呢,能抽时间过来就不错了,还惦记搁俺们身上捞好处!” 秋菊一边「咔咔」地嗑着瓜子,一边标出了自己的禁区。 为了阻止秧子秋天「接收」麻将社,佟振东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麻将社不出兑了,还是留在自己手里经营。 毕竟孩子已经到了大量用钱的年龄,校内校外的补课费单凭他的工资肯定应付不过来,而麻将社的收益可以为他们减轻不少的经济压力。 秋天接着父亲的话头出主意道:“趁着刘青云还没走,俺们直接找他去要点不就得了么!他那么有钱,还帮过俺家,看在俺们都是亲戚的面子上,怎么着也能给俺们留个十万八万的吧!” “做梦呢?”秋菊将手中的瓜子皮扬向秋天。“什么狗屁亲戚,没有刘青山他刘青云认识你是老几!你向他要他就能给你啊,想得美!他连个屁也不会给你的!” “如果能够要到钱,当然是件美事,而且这事极有可能会成。”季卫国眯缝着眼睛说道:“毕竟刘青云这小子好脸要面子,当初他帮俺治病的时候那可是连二话都没说!秋天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却不是上上策。”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比这更好的主意?”其他几个人瞬间就把耳朵都给竖了起来。 季卫国并不急着说话,他慢悠悠地端起小茶碗,在鼻子前面晃了晃,待那茶香沁入了鼻咽,才张嘴抿了一小口。 葛桂兰一见老头子这副德性样,就知道他这步棋已经想好至少五步以上,要不然他是不会这么得意的。 “嗯!嗯!”季卫国抖了抖嗓子眼,终于说话了。“即便俺们真的能要来十万八万的,也总归有花完的那一天。讨水不如守井,要钱不如铸钱,做事情得讲究个正确的方针策略,这件事俺们得从根上下手。” “从根上下手?”秋天的眼睛一亮,“你是说把要他们家的存款都给淘弄过来,给他来个断根抽血!” “你什么脑子!断什么根?抽什么血?”季卫国急赤白脸地说道:“俺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俺现在不想要他的钱!” “不要钱要啥呀?”秋天很着急,他最讨厌老爹这么说话了,有话不一次性都说明白了,总是吊人的胃口。 就像自己到别人家里面做客时有屁一样,一个整屁不能痛痛快快地一下子都给放出来,非得要给勒个稀碎的零星往外冒泡。 季卫国受不了秋天的蠢笨,大声道:“俺想要更实惠的东西,出国!” “啊哈!”葛桂兰突然一嗓子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俺知道啦!你是想让俺们顶了他们的名出国!”她拍着桌子狂笑道:“这个主意好啊!这不就成了西游记里的真假美猴王了!等着他们张罗得差不多了,俺们取代他们去取西经。 到时候俺们修成正果,俺们成为米国的公民,这个主意太有才啦!太有创意啦!杠杠的!谁……” “杠你个脑袋!”季卫国一刀斩断葛桂兰的话头。他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正在犯疯癫的老太婆,恨不得一把将她给掐死。 “这特玛都拐哪儿去啦?俺是想让秋天这个笨蛋秧子也跟着他们一块出国!” 秋天一指老父亲,张口骂道:“你特玛说谁是笨蛋谁是秧子?” 能够跟着刘青云出国当然是好事,可季秋天却不能接受老爸对他的人身攻击。 他对着亲爹叫嚷道:“什么样的葫芦出什么样的瓢,什么样的种子发什么样的苗。你这个老葫芦就特玛长得歪嘴拐把的,你品种不咋地还总怪俺这棵苗长得不好,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啥德性!” “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给喂大了,为的就是让你现在来骂俺的?”季卫国的小眯缝眼马上就使劲地睁开了,对着二儿子怒目而视。 “就冲你喂俺的这些玩意,又是屎又是尿的,俺不骂你才屈了你哩!”季秋天也把眼睛瞪得溜圆,他要跟老爹比谁的眼睛更大。 季卫国撇着嘴对儿子说道:“你说你不是笨蛋秧子,那前两天你怎么让人一下子就整走了两千块钱,正常人能干出来你这样的事吗?” “非得让别人戳你心窝子,老实坐在那里听吆喝就得了!一天到晚没事生事的,还穷嘚瑟个啥!”秋菊也在一旁损着秋天。 季秋天没词儿了,嘴里面的火泡似乎也一下子变大了许多。 因为前几天他又出了大事,损失极为惨重,也给人留下了话把。 那天他路过一个超市,见门前有辆踏板电动摩托的车钥匙没拔下来,脑子一抽竟然骑上就走。 结果在跑出二里地后被人给追上抓到了,要把他给送进去。为了「赎身」他不得不给了人家两千块钱,这才平息了牢狱之灾。 见到大女儿又「欺负」二儿子,葛桂兰不干了,她对着秋菊说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连个男人都捂按不住,你跟秋天也算是一路货!” “你咋拿我跟这个秧子比呢?我可比他能耐多了!”秋菊不满母亲拿自己与二弟做比较。 “你要是有能耐就去把刘青云给拿下来,别在这窝里横!”季卫国一语惊四座,原来他还有这心思。 在草草地开过家庭会议之后,葛桂兰又给秋月去了电话。 她没有按照老头子的战略构思下手,而是对操作顺序做了一下小小的改动。她首先问了秋月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大哥给你们留下了多少钱?” “一分钱也没留呀!”秋月并不知道刘青云给自己老公留钱的事。 得知刘青云竟没给秋月和青山留下一分钱,葛桂兰当即大怒。 她告诉三女儿:“你让刘青山现在就去要钱,他要是不答应的话你给我立马就跟他离婚!听见没有!” “因为什么就离婚呀?”秋月懵了,她问老娘:“刘青山最近也没得罪你,你咋又提这个茬儿?” 葛桂兰急得直拍大腿,“我说孩儿呀,你是不是傻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刘青山他大哥走了谁能给你们钱花?那俩个老不死的东西能出多少血? 他大哥那边没戏了,刘青山也就没戏了,刘青山没戏了,你也就没戏了,你没戏了,俺……俺希望你选择好立场,站好队列,不要误判了将来的形势……”她还算是有点脑子,在关键时候又一次管住了自己的嘴。 秋月本来就对刘青云出国有意见,这次她完全接受了母亲的洗脑,于是再次跟老公谈起大哥大嫂移民的事。 “他们要出去,行!不是不可以,但是一定要等到你爸妈都不在了他们才能走!除非他们给我们留下一大笔钱,否则他们必须得等到给你爸妈送终!要不然,这不是把咱俩给算计了!”这些话都是她老娘亲口传授的,她几乎是一个字都没改。 第144章 大哥的移民计划 03 “你敢再说一句试试!我爸妈都活得好好的,你这又是不在了又是送终的,咒他们哪!你咋不说你爸你妈早死!”刘青山对媳妇的反击引得硝烟又起,两口子再次战到一处。 关于大哥给自己留下存款的事刘青山仍是口风很紧,只字未敢对秋月提起。 他对媳妇的娘家人太了解了,这帮冤家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会玩命地打这笔钱的主意,不给掏空了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三女婿这头走不通,娘家又为秋月下达了另一个「指令」,让她出头去求刘青云带秋天出国。 虽然秋月也有这个想法,但她觉得这事还是特别的不靠谱,因为自己和刘青山都没有戏,更何况是自己的二哥。 然而季卫国却不这么想,他告诉秋月说:“刘青云不带你和青山走,那是因为他想让你们留下来伺候你的公公和婆婆。可你二哥就不一样了,跟他们没有这层的瓜葛,不耽误办正事。 再有,你二哥现在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他这次要是能把握住机会跟刘青云混出国去,那俺们老季家抖起来也就是半年内的事情,到时候天翻地覆衣食无忧,你妈当然也就不会再去为难你和刘青山了。” “可是我二哥他啥也不会干,身子又懒,他就算出了国又能干啥?”秋月的担心并不多余,秋天在这方面得到的教训太多了。 “这用不着你操心,人都怕逼,你二哥不会坐吃等死。他换了环境没准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况且还有刘青云跟着哩,难不成他会眼看着秋天饿死在眼前?” 秋月放下电话后想了想,觉得还是行不通。她又往娘家打电话劝道:“你们的想法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怎么着也得等到刘青云在国外立住脚之后再说呀! 季卫国在电话那边急得一蹦多高,他几乎是跺着脚对秋月喊道:“这事不急不行,千万不能拖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弄不好刘青云一家子就此人间蒸发,你到时候就是想捞都没处找人去。 季秋月在父母的催促之下不得不越过刘青山去联系李丹,为了二哥出国的事她准备把脸皮给豁出去。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事到临头秋月还是不能放下脸来。 她在电话里拐弯抹角的绕着大弯子,说了半天也没能把中心思想给表达清楚。 李丹是多聪明的人,她早就听明白弟妹要说什么了。“我们也是摸索着往出走呢,到了那边能不能生存下去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精力上,我们确实没有能力再往出带人了!”她很委婉地回绝了秋月还未说出口的要求。 季卫国得到这个回信后并不意外,他一边用痒痒挠抓着后背,一边轻松地走出了第二步棋。 葛桂兰和秋菊接到指示后又无限制地对李丹和刘青云进行了电话骚扰,好听的不好听的说了一大堆,死缠烂打地非得让人家把秋天给带出国。 可在刘青云和李丹两口子的眼里,这帮人连个跳梁小丑都算不上,一开始只是碍于秋月的面子才哼哼哈哈的敷衍了几句,再后来干脆就不搭理她们了。 前两局虽然失利,但季卫国并不气馁,他抱定好饭不怕晚的精神,誓要将二儿子季秋天给踢出国门。 经过了多半天的思考,他重新调整了战术策略,对老婆子说道:“擒贼先擒王,俺们只有先把刘翰林和赵红梅那两个老不死的给拿下,再来个以婆家制婆家,他们的大儿子也就了瓮中鳖,自然就会伸长脖子等宰了。” 葛桂兰连拍巴掌带点头地连连称是,还没等老头子说完就撸胳膊挽袖地就奔了电话。“你干啥去呀?”季卫国喊住了老伴儿。 “你不是说要擒住秋月她公公婆婆么,俺这就给那两个老不死的打电话去。你放心,就凭俺在面上混的经验,不出几句话就能给他们搞定喽!”葛桂兰风风火火地说道。 季卫国冲着老婆子直作揖,“这事你着什么急?等你想好了再下手嘛!俗话说火急烙不好烧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先把前前后后要说的话都给想清楚了,心里有了数再打电话也不迟。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到头来又要坏了俺们手拿把掐的好事!” “什么叫「又」呀?你哪来那么多啰嗦!”葛桂兰被老头子一句话又给刺激得犯了病,她大义凛然地用手把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抹了一下,豪情万丈地说道:“做事得对自己有信心!就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德性,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一见到老伴儿的这副造型,季卫国就知道又要坏事。心里说俺确实对自己挺有信心,可只要一瞅见你这样的,俺就没了信心! 有你这样的老婆子在身边,俺还真就成不了什么大事,只能摊上大事! “要不你歇会儿,打电话的事就让俺自己来吧!”事关重大,他想临阵换将,亲自出战。 可是葛桂兰哪会让老头子抢了这个风头。“你胆敢削俺的兵权?反了天哩!” 她只一声大喝就把季卫国给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躲在墙角里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一串夸张的假笑声后,葛桂兰虚头巴脑地对亲家奉承了一番,约摸着好话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展开主题。她起步的姿势做得不错,可惜挡位没挂好便着急加速。 尽管季卫国冒着生命危险对老婆子千叮咛万嘱咐,可这葛桂兰仍是一点儿也没能听进去。 她光顾着玩自己的,结果几句话就把刘翰林和赵红梅给惹得勃然大怒。 这老两口正在为大儿子「跑路」愁得头晕脑胀,没成想老季家这时候又来跟着裹乱,顿时被搞得精神崩溃。 赵红梅一点也没给这个亲家母留情面,她现在正处在气头上,不由得将语音调到最为尖酸刺耳的频率上对葛桂兰广播道:“你们家儿子能不能出国跟我们家没关系,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请你放宽心,你儿子他这辈子也出不了国,就算是菩萨也帮不了他!” 葛桂兰当即就被赵红梅的态度所激怒,她大吼道:“不就是出个国移个民么,有鸡巴啥了不起的!俺告诉你,你家老大要是不同意带着俺儿子走,俺就找个说理的地方举报他去,说他是里通外国,说你们一家子都是特务,俺要让人把你们都特玛的搂起来!” “哎呦!那可好啊!你要是真能想办法把我们家老大给留下,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赵红梅说的是真心话,但在葛桂兰听来,这完全就是对方在消遣自己。 李丹知道这事后就跟刘青云开起了玩笑,“本来是我们计划着要出国,倒把秋月的娘家人给忙活够呛,这究竟是谁要移民呀!” 刘青云没笑出来,他很为青山以后的日子担心。路还长着呢,他不知弟弟与弟妹的婚姻还能坚持多久。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只要秋月的娘家人有口气在,青山和秋月的婚姻就毫无幸福可言。 什么事都还没干成呢,就跟刘家的父母闹掰了,这是季卫国最为担心的事情。 他痛恨老婆子从来就不吸取经验教训,说话办事也不搞个推演啥的,总是凭着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真是太耽误事了。 自知儿子出国无望的季卫国只好走出了所谓的下下策,他又返回来在刘青山的身上做起了文章。 “既然他们不答应带着秋天出去,那咱们就来个退而求其次,要钱!不过这钱可得要得有水平,不能明说是给自己要的,要说是给闺女要的,给女婿要的。” 这一次季卫国不敢再用葛桂兰了,他放下太上皇的身段,直接就给刘青山去了电话。 他想跟三女婿来个求同存异,先拿给父母养老说事。一番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之后,季卫国对刘青山说道:“为老人养老的事宜不简单,你可得要想清楚,算明白咯!这人哪,说老就老,用不了几年你爹妈就得需要人来照顾哩。 你大哥和你大嫂都躲了清闲,单把闹死人不偿命的累活儿留给了你们,他们总得有个交待才是呀! 你跟你哥要些给老人养老的活份钱也是应该的,到时候也可以用这钱去请个保姆啥的,你们也轻巧不是!” 为三女婿抱完不平他又开始替三女儿讨公道。“要是你大哥出国以后再不管国内的事就毁咯,照这样发展下去,俺家的三闺女可就跟着受累哩!这个苦命的丫头唉,跟着你就没享过什么福,往后侍候起你爹妈也怕是要被累惨哩……” 虽然刘青山在电话里没吱一声,但季卫国对这种不冷不热的回应态度并不放在心上,他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喝着小酒。 厉害关系已经说清,三姑爷这回该闹心了,无论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心疼媳妇,他总得要顾得上一头吧。 刘青山当然明白老丈人的心思,这老头子口口声声是为了女儿女婿着想,实际上就是在为他自己做打算。这种把戏现在对他来说太显幼稚,所以他根本就没上套。 过了两天之后,季卫国见刘青山仍是没有回音,便知道这小子又犯起了油盐不进的毛病。没了主意的葛桂兰问老头子:“俺们下一步该咋办?” “咋办?你这时候又想起来问俺啦!”季卫国拿他的老伴儿最没办法了,这个疯婆子间歇性的发作,时而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时而又俯首贴耳低眉顺眼,着实把不准她的脉。 “既然他不为所动,那俺就主动出击。”季卫国可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遥遥无期的等待当中。 接下来的这个节目除了葛桂兰之外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胜任主演,她将再次获得一个绝佳的才艺展示机会。 葛桂兰欣然领命挂帅出征,她要亲自出马去给刘青山添些「佐料」,上点儿「眼药」。 在季秋月的指点之下,葛桂兰独自顺利地找到了刘青山正在施工的地方。 她一进屋里就花了眼,只见几十台计算机正由散碎的零件被逐一组装成型,有五六个穿着打扮一样的年轻人正弯腰撅腚地埋头干着活,也分不出来到底谁是刘青山了。 “刘青山,刘青山呢?你特玛快给俺站出来!”葛桂兰一边大声地吆喝着一边往里闯。 “这老太太谁呀?”几个干活的人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哎呦!大娘,您咋来了呢?青山他有事出去了,不在啊!”豆子从里间屋跑了出来。 他见过葛桂兰,一眼就认出来这老太太正是刘青山那位疯疯癫癫的丈母娘。 “你认得俺?”葛桂兰直勾勾地盯着豆子,感觉就像他是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不认得!”豆子对葛桂兰的到来表现出了高度的热情。 他知道这个老女人的威力,必须得小心应付,要不然这里极有可能会变成一片废墟。 “我是刘青山的好朋友啊,豆子!您不记得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就是挺能说的那个!” “哎哟喂!是你呀!”葛桂兰想起来了,她对豆子的印象还挺深的。 “俺记得你哩!你好本事啊!能说会道又左右逢源的,比俺家那个死木头疙瘩女婿刘青山可强多咯!” 豆子的两只眼睛乐成了一道小门缝,一个劲儿的谦虚着,“大娘您过奖了!过奖了!” “俺没过奖,俺老婆子说话最实打实了,一点假话也没有!”葛桂兰拉起豆子的手称赞道:“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俺家秋月跟的不是你哟!要不然,俺们老两口子指不定会享上什么福哩!” 要想打败一个人,就先搞臭他的名。这是葛桂兰经过几十年的斗争经验自己总结出来的,现在她就要把这个招术再一次用在自己的三女婿身上。 “我跟青山是铁哥们,你这样讲他不好!”豆子给葛桂兰让了一个座。“您来这儿找他有什么事吗?” 葛桂兰一拍大腿,对豆子还有现场其他的人说道:“跟你们说吧,俺这次来,就是要跟刘青山这个小王八犊子给俺闺女讨个公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这老刘家从上到下,老老小小有一头算一头,都阴险着哩!他们里通外国,有了好事就要独享,就是撑死也不肯给俺们留一口啊!” “大娘您是被气糊涂了吧?我怎么什么也没听懂啊!您先坐这儿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豆子借机转身就跑。 第145章 争夺 01 此时刘青山正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干活,他对丈母娘的到来还一无所知。豆子三言两语把外面的情况告诉给他,并警告说千万别出去。 “秋月她妈跑这儿来了?”刘青山闻讯大吃一惊,马上就联想到葛桂兰曾经大闹他以前工作单位时的情景。“这是又要往绝路上逼我呀!” “哥们,你就先在这里眯着,千万别出去!等我把你母娘打发走了再说!” “你把那个「丈」字给我加上好不好?”刘青山知道豆子是在故意气他。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跟我咬文嚼字的挑毛病!还想不想好了?赶紧老实的给我装孙子,要不然小心我不管你啊!”豆子趁机又从刘青山身上占了一把便宜,乐呵呵地又跑了回去。 葛桂兰趁着等人的工夫起身背手参观起来,看什么都是新奇的眼神。 她见一个桌子上摆了一盒金灿灿黄澄澄的长方型小东西,便顺手拿出来两条掂了掂。 “呵,这么沉!俺说,这东西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金条子啊?”她惊讶地问着旁边的人,并一手一个的把这两条黄玩意往一起敲了敲。 豆子正好赶回来,他看见葛桂兰这么摆弄内存条心里面咯噔一下子,赶紧高呼道:“哎呀大娘!别敲!快给我!” “怎么了?这东西这么结实,俺敲敲又怕啥的?”葛桂兰说着竟又把手里的东西互相剁了剁、砍了砍。 “小心!要爆炸!”趁着葛桂兰一愣神的功夫,豆子伸臂弯腰如同接圣旨一般从她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内存条。 “我得赶紧把这个倒霉老太太给弄出去,要不然她不定又要怎么作呢!”他暗中打定了主意,便说道:“大娘,青山不在这,他今天也不回来了,你有什么事就回家去等他吧。” “没关系,不着急!俺知道你小子面善心软又聪明,俺就跟你再唠一会儿吧!”葛桂兰还赖上了。 “大娘,我还得干活呢,也没时间陪着您老说话呀!”豆子急于甩掉这个大膏药,但又不好明着往外赶。 “没关系,你干你的,俺说俺的,不碍你事!” “那哪儿成,我也不能把您老给晾一边啊!”豆子没办法,只好跟刘青山的丈母娘东拉西扯地瞎聊起来。 葛桂兰把自己来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话里话外满是刘青山的不是,她以歇斯底里的咒骂表达着对三女婿的强烈不满与愤怒的情绪。 “你说俺的要求过分么?俺把亲闺女都白给了他,求他办这么点的小事都不成,他特玛还把俺当成老丈母娘吗?玛个臭X的!要是把俺给惹急喽,俺特玛就把他家的房子给炸平咯!” “这事您老可不能干啊!”豆子很认真地说道:“他家的那个房子是租来的,人家房东跟您老无冤无仇的,要炸也不能炸这个房子啊!” “也是啊!”葛桂兰也是作出了一个极为认真的思考状。 “那俺就炸他爹妈家去,炸他大哥家去,谁让他们住那么大的房子没俺们的份!”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看把您老给气的,这个刘青山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豆子学着葛桂兰的样子拍着巴掌说道。 葛桂兰也是跟着一拍巴掌,“唉!这不都是让钱给闹的吗?这小子要是手头上宽绰些,俺也就不会风风火火地替他出主意,帮着他张罗要钱了!” “刘青山这小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现在手头不宽裕不见得以后就不能富贵。像他这么有心眼儿的人,干一行悟一行,日后肯定会有大发展。”豆子想为青山说几句好话。 “有心眼儿他不等于有心!”葛桂兰的脸上忽然又变了脸色。 “俺这个三女婿哟,人糗嘴不甜,长的砢碜又没钱,整个一窝囊废!”她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巴掌,就当刘青山是只蚊子让她给拍死了。 “你说俺家闺女咋就能看上他呢?就俺家那三闺女,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没遭过罪,打长了牙开始俺就天天大鱼大肉的供着她,俺是一点儿也没让她受过亏待,可自打跟了刘青山就倒了血霉。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他们俩就没一个把事给干对的! 一个不能进到国营厂里工作,没有个好饭碗。一个眼花看走了眼,挑了个白痴废物作男人,这都到哪去说理哟! 贫贱夫妻百事哀,俺家秋月跟他在一起就没得过好。这个刘青山点子背运气又不好,把俺们家给连累的那是唏哩哗啦的!” 豆子一咧嘴,“你老节哀顺便!”可他心里却在替哥们抱委屈。心说刘青山跟了你家才真是点儿背败运呢! 葛桂兰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就看上豆子了,一个劲儿地夸奖着他,还时不时的拿自己的三女婿跟他进行比较。 “论长相论才学,刘青山都及不上你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亿分之一哟!要是像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后生做了俺家的女婿可就好咯!俺们家可就有福哩!” “那我可就毁喽!”豆子在心里接着话。他忽然身体前倾,前腿弓后腿绷,做出一个老电影中常见的弓箭步式。 “大娘,俺们认识晚了,让您老受苦啦!”他一手紧握葛桂兰的手指头,另一手用力地拍了拍葛桂兰的手背。他这么玩就是想要抓紧时间把这个老太太给忽悠走。 葛桂兰被豆子这个造型给感动了,她如一个被地主恶霸压迫了多年的贫苦佃户见到了救星一般,亦是拉着亲人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两眼满含热泪的说道:“孩子,俺可见到你啦!像你这么懂事的年轻人这年头可不多咯……太少哩!” “不少不少!”豆子谦虚地说道。 “其实像俺这样的好小伙多得很,如恒河沙数,数也数不清。只不过是您老点子太背,费了那么大的劲也没能找到好的,到头来还是钓了刘青山这个龟女婿!” “嗨!可不是么,你说俺咋就钓了这么个王八蛋!”能够成功策反刘青山的好朋友,并让他跟自己一起痛骂刘青山,葛桂兰的心情无比畅快。 一番忽悠之后,豆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刘青山的丈母娘。还没等他直起身来,就觉得后腚上火辣辣的挨了一脚。 “她有病你也有病啊?”刘青山刚才一直躲在隔壁听风声,这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踢我干什么?”豆子转身推了青山一下。“这叫情绪导引法,我总不能跟她叫板唱对台戏吧!要是她一犯病再砸摊儿踢场子,我们还活不活了?” 他揉着屁股给青山留了一个作业,“你赶紧想办法给你老丈母娘弄回老家去,要不然咱们这里可要遭殃!” 曾经的惨痛经历让刘青山心有余悸,他真的很害怕丈母娘对他现在干活的地方再来一次大闹天宫式的打击。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主意只有一个,那就是来次小小的妥协。 回到家后刘青山陪着笑脸好话说尽,并为丈母娘在小饭店里摆了一桌。 热情款待之后他又拿出五百块钱以示孝敬,客客气气地请丈母娘走人。可是葛桂兰不干,她的目标可不是这区区的五张钞票。 葛桂兰在三女儿家疯疯癫癫地又闹腾了一宿加半天之后,刘青山彻底投降,抓心挠肝地将钱数加到了两千块才把这位瘟神给打发走。 他深知自己的妥协与忍让会使得秋月的娘家人更加的肆无忌惮,可是他对此又毫无办法,他现在只能通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来解决这个现实中的终极问题。 而他幻想出来的结果就是:将这帮闹人精打包邮到南极去,让无辜的企鹅代自己受罪! 季卫国少有的大喊大叫着将老婆子给训了一通,两千块钱就让人给「遣返」了,他认为老伴儿这次算是白跑了一趟。 但是葛桂兰却很满足,刘青山对她来说俨然就是一位好说话的愿望天使,可以随时随地的满足她那些过分要求。 平白无故的又蒙受了两千块钱的损失,刘青山准备将一腔怒火发向老婆,可是他下手晚了。 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秋月抢先了半拍,“你不是刚把钱都补了养老保险,那给我妈的两千块钱是从哪弄来的?” 刘青山支支唔唔,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娘俩私藏了小金库?”季秋月准备上纲上线。 眼见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青山只好从实招了供:“这钱是我从豆子那借来的。” 秋月很是嫌弃的看了老公一眼,“看你那点出息,就知道拉饥荒借债过日子!” “我为啥借钱啊?要不是怕你妈去作,我又何必跟别人借钱给她呢!”刘青山顺势转守为攻。 “张嘴就说我没出息!我没出息是谁造成的?就凭你们娘家人那祸害人的劲头,我这个当女婿的还能出息得了么?” “不用我娘家人祸害你也出息不了!你炒票就没赔钱吗?”秋月一个反问就将刘青山给撂倒了。 刘青云移民的事宜已经全部办好,现在他在国内要处理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房产问题,他准备将自己的房子过户给弟弟。 可是在这件事上刘青山却犯起了「糊涂」,他跟大哥提出了几点不同的意见:要么将房产出售,交易所得的钱全都给大哥带走; 要么就把房子出租,租金由他定期给大哥寄过去; 再有就是把这房子留给刘美琪,户名也改为孩子的。 “你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房子你们必须得留着!要不然你们以后回来住哪啊?”刘青山劝大哥收回决定。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安排。我们有两套房,你大嫂那套房已经卖掉了,现在住着的这个就是要留给你的。” 刘青云动情的对弟弟说道:“其实我早就该帮你们买房子了,可是又怕你们有了依靠后就不思进取,从而养成等、要、靠的习惯。 更怕伤了你的自尊心,认为我瞧不起你。现在看来我是想得太多了,能熬过这么长的时间,又从来没放弃过,就足以证明你是好样的! 虽然你很少跟我张嘴,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内心当中存在着的矛盾,其实你也是一直在渴望着我的出手相助。”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头,“跟我说心里话,你是不是有这个想法?” 刘青山点了点头,他不能否认这个事实。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他确实无法抗拒。 虽然他从心底里想换个住处,然而亲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却令他羞于将手伸向大哥的房产,尽管那是兄嫂主动送上门的。 刘青云执意要把房子送给刘青山,而刘青山却要拒大哥的盛情于门外,哥俩为这事争吵了半天。 最后刘青云劝导弟弟道:“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秋月和小美瑶着想吧。以你现在的条件,再加上房价上涨的趋势,你今后能全款买房的机会很小。 如果贷款买房的话,无异于是被人给栓上链子牵着走,又给自己凭空增添了经济负担。 你听我一句劝,这房子你一定要收下,你住在这房子里,也就是住在哥的心里了,你暖和,哥也觉得安心!” 刘青山动摇了,他痛哭着接受了大哥的建议。真正的亲情无法用物质来衡量,却可以用物质来表达。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大哥内心深处的关爱。还没住进大哥的房子里,他就已经觉得身心暖暖的。 “更名过户!”季秋月激动得热泪盈眶手足无措。这意味着大哥刘青云的房子将要易主为自己的老公刘青山,她终于就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产了,而且还是一附带精装的「豪宅」。太不容易啦!她喜极而泣。 回想着以前曾经为了房子而与老公产生的种种矛盾,她连连摇头。 那些巨大的付出太过沉痛,不仅伤害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为自己的生活方向形成了无数败运式的拐点,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第146章 争夺 02 说起买房子的事,秋月和青山没少在这上面吵架呕气。记得有一次她与青山又为买房子的事吵了起来,两个人都是各执一词,不肯向对方低头。 当时刘青山愤怒地指责她:“买房子你凭啥就让我们家出钱,你娘家为什么一分钱也不出?” 这个问题对秋月来讲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因为她的父母早就教给她做好了防御手段。 于是她反讽青山:“要是你嫁到我们家去,倒插门做我们家的上门女婿,我们生的孩子也随我娘家的姓,我们娘家就出一半的买房钱。” 那时候刘青山差点没被秋月的话给噎死,为此他们之间还曾提出过离婚的想法,后来是在公公婆婆的劝说之下才平息了这场争斗。 然而季卫国两口子仍是对女儿女婿施压不断,就是想着女儿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儿子也可以在省城有个落脚点。归根结底,他们逼女儿女婿买房还是为了儿子。 “哎!要是大哥大嫂早把房子给我们一套,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多的误会和不愉快。” 季秋月到这时还没发现问题是出在自己和娘家人的身上。 她已不是当初与刘青山刚刚相识时的季秋月,现在的思想里满是母亲的「教诲」与熏染,葛桂兰二世似乎就要横空出世。 “我们就要住进大房子了!我们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大房子了!” 季秋月高兴得抱着孩子跳来跳去,还在刘青山的大腿上狠劲掐了一下,以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她又立即给娘家打去电话,要将这一惊天的喜讯在第一时间内告诉家里人,她要与娘家人一起分享这个不是美梦却又胜似美梦的成真的美梦。 “嘛玩意!你说的是真的?”葛桂兰听到刘青云的房子就要划归到刘青山的名下时激动万分,好悬没从椅子上面仰过去。 她把电话的听筒一扔就连滚带爬地跑向阳台,如个精怪般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季卫国。“老头子,天上掉馅饼啦……” “叫人,开会。”季卫国声色不露,对葛桂兰下达了召集家庭会议的指令。 季家是个很民主的家庭,无论遇到什么大事小情的都要召开家庭会议举手表决。 不过他们所谓的集思广益深入研讨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实在通常的情况之下结果都是已经内定好了的,最后拍板定夺的还是季卫国这个家长。 但是这次开的这个家庭会议有点闹,因为飞来横财就摆在眼前,吃独食的思想令他们很难统一意见。 今天秋菊和秋天的态度异常强硬,不再像往常一样没骨头似的悉听领导的按排。 会议的主持工作仍是由葛桂兰担任,她的发言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 在猛灌了一大口的凉茶之后葛桂兰连拍桌子带拍胸脯子地比划着说道:“这个房子一旦改成了刘青山的名,俺们就能大摇大摆地住进去了!俺们是谁?是秋月的娘家人啊!俺们住进女婿家去是天经地义的,是顺应时代潮流的,是晴天霹雳的!”她的这个想法对于刘青山来讲确实是晴天霹雳的。 “妇人之见!”季卫国闭着双眼沉思片刻。“这样住进去还是不把握,老话说得好,「久住生人厌,勤来亲也疏」,更何况俺们是娘家人。 俺们要想舒舒服服地住进去就得住得师出有名,而要想住得师出有名的话,俺们就得先改名。” “为了住他的房子俺们还得改名?”葛桂兰伸脖瞪眼地一拍巴掌。“也行,豁出去了!只要是能住进省城,把俺改成什么名都可以!” “添乱!”季卫国不屑地一撇嘴,“谁说要改你名了?俺是说要把那房子的房主名改了,改成俺们的名!” “对!对!对!这个想法不错!”葛桂兰坐在椅子上把巴掌拍得噼啪乱响,她的两只脚也由于兴奋过度而离开地面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是被电着了一样。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秋菊也点头赞成。“是啊是啊!”秋天亦是随声附和。 看来将刘青云的房产过户到老季家是都没有异议的,他们初步的共识已经达成。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就乱套了,因为大家都要来个被窝里放屁——独吞。 在他们的眼里,刘青云的房产就相当于是座金山,谁都想一门心思的把这房子落到自己的名下。 “近不过夫妻,亲不过父母。于情于理,这个房子的名头都应该改成是俺们老两口的。”葛桂兰依仗着主持人的身份抢先发言。 “话是那么说!”佟振东毕恭毕敬地递给老丈母娘一支香烟,为并她点着了火,然后才放胆说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在这家里秋月跟谁最亲?其实是她大姐最亲!还是改成俺媳妇的名字才对嘛!” 秋菊立即坐直了身子,歪着头说道:“就是嘛!俺们姐们的关系最瓷实了,别人都得靠边儿站!” “该靠边站的是你!”不等其他人说话,季秋天大肥脑袋一晃就对着秋菊喊了起来。 “谁跟你亲哪?要论亲也得从孩子的身上论起来啊!你没听那些蹲墙根的老家伙们总是念叨么,「先姑姑,后舅舅,姨娘甩在身后头」,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就是想掺和也得在俺的后面排号去!” 秋菊一掌就拍在了秋天的脑门上,“没良心的东西,大姐是白疼你啦!你从小到大身懒嘴馋能吃能喝的,为了要照顾你的破嘴大肚皮,我们姐妹几个还少挨饿啦!现在正是你报恩的时候,这事就别跟我抢了,听见没!” 秋天一扑棱脑袋,“凭啥!俺才不欠你的呢!你现在是属于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跟俺们老季家没啥关系,老实旁听就得了,还有脸跟我装什么大瓣蒜!你说对不对,媳妇!” 他给坐在旁边的小敏使了个眼色,想让媳妇也帮着说几句,好壮壮气势。 不过小敏没吱声,只是低头抠着指甲。上一次在争夺大姐夫佟振东的麻将社时她就是这个造型,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白眼狼!即便不冲你大姐我,也得冲你大姐夫啊!要不怎么说你没有同情心呢,你也不是没看到,你大姐夫跟他爸断绝关系多少年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能落上山城市的户口,多可怜哪!” 秋菊缓了口气,又对二弟说起了软话:“你已经有了这个房子,所以刘青云的那个房子你就别跟我争了,就当姐是求你啦,行不!” “甭对俺说那些没用的,刘青云的房子俺是志在必得,你们都给俺躲远点儿!”季秋天用手一划拉,将屋里的其他人全都给比划到了。 “够啦!”季卫国脸色一沉,对着一对要命的儿女说道:“俺算是看出来了,儿是冤家女是债,你们俩就没一个是好饼!” 他现在极为后悔让这俩孩子也掺和进来,要是自己偷偷摸摸地跑到省城把这房子给扣下该有多好。 几个人正大呼小叫地争论不休时,佟振东忽然之间就闭上了嘴,他冷眼看了看另外几个人,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神情愕然的看着佟振东,还以为他是撞了什么邪。季秋天吓得赶紧挪窝,离得他远远地说道:“俺跟你说,别来这套啊!你说不过俺们就自动退出,甭在那装神弄鬼地吓唬俺们!” 大女婿佟振东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开了窍,正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 “这房子眼下跟俺们有半毛钱的关系么?隔着锅台就上炕,有秋月在什么时候能轮得上咱们?你们准备把秋月给放哪儿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这些正在做着白日梦的娘家人终于回过神儿来,他们太过心急,以至于把三姑娘季秋月这个最重要的人物给忘了。 于是季家人再次达成一致共识,他们要齐心协力地助秋月一臂之力,誓将刘青云的房产给弄到秋月的名头之下。 秋月听到娘家人的想法后犹豫了,眼看就要能住进刘青云的大房子,她不想再节外生枝。“还是把这事先放一放,等大哥把房子过户给青山之后再说。 葛桂兰劝三女儿道:“这事可不能放,趁着现在的乱劲得赶紧动手。要是等到房子划到刘青山的名下,你再想要过来怕是更不容易了。到时候你公公婆婆也肯定会横插一杠子,他们绝对不会同意那房子写你名的。” “谁不想将这房产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大哥大嫂也不可能把他们的房子直接给我啊!这里面还有刘青山呢,怎么着也得通过他呀!”秋月很无奈的说道。 “管那些干什么?”葛桂兰豪气冲天的说道:“这占便宜的事你得主动争取呀!谁还能上赶着把便宜送到你手里?刘青山那你好好的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枕边风吹他个晕头转向。 刘青云和李丹那你也多去闹上他几回,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就在他家往死里作,看他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秋月心有顾忌,“青山他妈常说兄弟和气金不换,妯娌和气家不散。我要是一作一闹地,那我老公公老婆婆还不得气炸了肺,我们今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不散个屁!人家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成了外国人,你还在那装什么深沉,摆什么矜持!”葛桂兰见女儿畏首畏尾,急得直蹦高。 秋月是善良的,懂事的,但这也仅是局限于对待自己的娘家人。 在娘家人不断挑拨、教唆与鼓动之下,她注定要逐渐蜕变成为一个贪得无厌的小媳妇。 以前她只知道往娘家捞好处,但是如今不同了,在娘家人的「点拨」之下终有所「觉悟」,她要为自己谋福利。 「利」字当头,谁不想趁着有好机会往自己的口袋里划拉东西,季秋月也不例外。 以考验老公对自己的爱情浓度为由,秋月要求青山将刘青云的房子过户给自己。 尽管觉得自己曾经很亏欠媳妇,但是刘青山却没同意秋月的要求,因为他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房子他现在只是想借住,等以后有了条件他还是要把房子还给大哥或是小侄女。 “你看别的男人都是怎么爱老婆疼老婆的,买新房的时候直接就把媳妇的名字给写上,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你呢?整个旧房子还要死搂着不撒手,就怕媳妇跟着沾光,有你这么当老公的么? 要婚房没有,要婚礼没有,你看你都给了我啥?跟你在一起过日子,整天除了吃苦就是遭罪,除了还债还是还债,你说你对得起我么!” 秋月越说越激动,她抹着眼泪说道:“人家把媳妇娶进门又给房子又给钱,那是用来疼的,你娶媳妇是用来干什么的?” 刘青山蔫蔫地回答道:“我娶媳妇是为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搂着暖和!” 他原本是想以自己的幽默方式逗老婆开心,并把这一关给蒙混过去。可是事与愿违,他不小心又点着了炸药筒。 季秋月将刘青山一顿臭骂,然后对几个重点问题进行了反复的追问与探讨。 “你到底还爱不爱我?你是爱我还是爱这房子?你要是爱我,那就一定要把房子署上我的名字。” 刘青山没有回应秋月,因为他的精神又溜号了。他将自己龟缩于深度的思维意识当中,考虑着一连串的问题。 最后答案出来了:自己和秋月现在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在一起过下去的问题。 刘青山在楼下独自游荡着,然而刚刚摆脱了老婆纠缠的他又陷入到丈母娘的骚扰之中。 葛桂兰将电话刚一拨通就对着女婿唱起了赞歌:“青山哪,俺就知道你这个三姑爷是最孝顺、心最热的了,就算你兜里只剩下一分钱也会掰一半给俺们花的,你说对不对!你对俺家的忠诚度那是绝对的,杠杠的,谁也不好使!” “你想要跟我说啥?是不是也要说房子的事?”刘青山对老丈母娘太了解了,只要她对谁极尽吹捧之事,那就一定是有事相求。 第147章 争夺 03 葛桂兰果然不再废话,她直白地说道:“姑爷女婿俺的半个儿啊!你哥给你的那房子左右也是你白得的,你就把它写上俺家秋月的名字呗! 以后不还是你们俩带孩子一起住么,反正也亏不着你啥,能怎么的!俺的闺女都给了你,求你办这么点小事都不成吗?” “喂,喂,你说啥?我咋一个字也听不清呢?”刘青山没法对丈母娘说同意或是不同意,只好假借手机信号不好来了个缓兵之计。他将手机的电池给卸了下来,以求得片刻的清静。 “想要躲着俺们,不好使!”葛桂兰打不通刘青山的电话,便知道三姑爷这是在耍心眼子躲她呢。 “俺给秋月打电话,让她直接去跟刘青云要房子。”她伸手又要抓电话,却被老头子给按住了。 “不用给秋月打电话,这事她根本就玩不转,还是俺们亲自来吧!”季卫国将小眼睛放大了好几倍。 “这事不能拖也不能放了,刘青云和李丹眼看抬屁股就要走人,俺们得出绝招才能扣下这房子!” “什么样的绝招?”大家齐声问道。 “人怕狠的鬼怕恶的,俺们也别假矜持装秀眯了,赶紧上手占地盘去!” 季卫国当机立断,准备第二天就率领一家老小奔赴省城,直接「进驻」刘青云的家里。 他的想法非常明确,只要刘青云不答应把房本上的名给改成是季秋月,他们就赖在那里不走。 不仅自己不走,他们还要阻止刘青云「外逃」,让他出不了国,也当不成移民。 利益当前,而且是稍纵即逝,季卫国无法再像平日里那样不紧不慢的谋算,红了眼的他决定放手一搏。 “对!看谁能耗过谁!”葛桂兰一听就来了精神。她一拍桌子,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道:“俺们明天就挥师省城,打他个措手不及,杀他个片甲不留!” 季家人虽然接受过刘家人的大恩大惠,但是他们却没有满足的时候,更准备以恩将仇报的方式来对付刘家,刘青山眼看就要被他们给堵进死胡同里。 这天夜里刘青山做了一个特别怪异的梦,他梦到大哥一家三口和秋月的娘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又说又笑,然后大哥一家从梦境之中消失,季家人则站成一排给他献花。 那大大的花朵甚是别致,犹如一把把花伞。秋月是最后一个给他献花的,那是用一捆真正的花伞组装成的一个大大的花束,他直接就被这束巨大的假花给压趴下了…… 没有告诉秋月,没有通知青山,更没给刘家老两口一个口信儿,季家人搞了个突然袭击,成功抢滩登陆到刘青云家里。 但是他们没带大女婿佟振东和二儿媳小敏,因为那两个人毕竟是「外来人口」,只怕他们出了力后就会以此邀功请赏讨分成。 “你们怎么来了?”李丹开门后看到眼前这帮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一愣,她就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得要倒霉败运。 “咋地,不欢迎俺们来啊?”秋菊自认一直也没能盖过李丹的风头,心想再不报仇就来不及了,所以一上来就霸气十足地在嘴头上占据上风。 季卫国一捅大女儿,“你咋跟他大嫂说话呢?一点礼貌也没有!”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可是稀客呀,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准备准备。”李丹见秋月爸爸还能说句人话,便也改了口气。 “你看你见外了不是!俺们也不是外人,用不着准备,还准备啥呀?”不等李丹往里请,葛桂兰就带着大伙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去。 季卫国并不急于摊牌,而是虚情假意地跟李丹套着近乎。 “听说你们要出国了,俺们来这就是想表示一下亲情礼节。俗话说走亲走亲,不走不亲。俺是想趁着你们还没走,再跟你们多来往几次,以后说起来也好有个念想。” “看你说的,我们就是要走的话也会先去看看你们的。”赵丹客气地应对着。 “哎,你老头和你家小孩呢?”季秋天嘚嘚瑟瑟地问李丹,那模样就像个二混子一模一样。 “他们都去我公公婆婆那了,一会儿就能回来。”李丹说着就去给刘青云打了电话,说季家人不请自到,让他赶紧回来。 刘青云接到电话后很是奇怪,就问父母,“秋月她娘家人是不是提前给你们打过电话,说过他们要去我家啊?” “没有啊!”刘翰林和赵红梅也很纳闷,寻思这帮人跑青云那去干什么啊?于是赵红梅又给刘青山打电话,告诉儿子季家人都到了刘青云的家里。 “坏了!这帮人是来要大哥房子的!”刘青山不禁一激灵,当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回事,你赶快给我说清楚!”赵红梅一听到是关于大儿子房子的事,就知道事情不妙。 刘青山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跟母亲说了一遍,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先把手头上的事给放下,赶紧打车去你大哥家!”赵红梅放下电话后便将青山的话跟老伴儿和大儿子学了一遍。刘青云不敢耽搁,拉一个抱一个,带俩孩子就要往外走。 赵红梅一个闪念,对青云说道:“先把孩子放到对门,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 她预感到会发生某些事情,怕惊到两个孩子。在将琪琪和小美瑶都送到邻居家后,刘青云脚下紧踩油门,带着父母向家急驶而去。 而此时在刘青云的家里,李丹还在客客气气地招待着这群害人精。“你们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季卫国的馋劲儿上来了,“迎客的饺子送客的条子,俺们就吃饺子吧!” “饺子……”李丹有点懵了,要给这几位现包饺子怕是来不及了,和面饧面还得一阵子呢。“那我就给你们买速冻饺子吧!行吗?” “行!那有啥不行的!”秋天大嘴一咧,“不过你得买大牌子的啊!大品牌的料足,吃着也香!” 葛桂兰一拍巴掌,“对啊!大牌子的吃到嘴里也放心,不用担心不卫生,吃完了也不会拉肚子。” 李丹给楼下的超市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饺子就给送上来了。 她去厨房煮饺子,屋里这几位可琢磨开了。“住在这地儿可好啊!要什么就给送什么,真是太方便了!”葛桂兰的狐狸眼乐成了两条线,眼看就要跟俩嘴角连上了。 “那当然,这里是啥地方,住在这里可美了去了!”季秋天摸进了书房里。“这间屋里好!大书柜真气派,以后这间屋就归俺吧!” “归什么你?”葛桂兰一把将儿子给推开,“这屋的墙得砸了,让它跟大厅里连成一片,那才叫气派呢!” “你是要把它给改成大食堂还是澡堂子啊?”季卫国背着手在屋里巡视着,他指着一面承重墙说道:“要砸也得砸这面墙,这样几个屋进出都方面。” “这屋里的钢琴得归我,俺家苗苗要是得了这个大家伙不定会怎么高兴呢!”秋菊此时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你把琴给了她,不就等于是给了老佟家了。别忘了,你闺女她姓佟,跟你不是一个姓。”葛桂兰在一旁提醒着大女儿。 “你呀,真是太糊涂啦,那丫头早晚也得嫁出去,你现在为她操的心,到时候都得过期作废!” “用你管!”秋菊白了老娘一眼,虽说是葛桂兰的亲女儿,可她的脑子还是比较正常的,至少她对自己孩子的惦念与付出都是真心的。 几个人正在就屋子里的格局改动和财物分配吵吵嚷嚷着,李丹那边已经煮好了饺子,招呼着他们到餐厅里吃饭。 “有没有白酒?”季卫国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首座上问道:“最好是茅台之类的!”刘青云和李丹眼看就要滚球子了,他不作白不作。 “你还想要喝酒?”李丹没想到秋月的老爹在吃喝上面还挺讲究。 “那是自然!一天一碗酒,能活九十九。”季卫国这时候还不忘了卖弄自己的口才。 “你想用多大的碗装酒?”李丹不再给季卫国好脸色,不是她舍不得酒,而是她看不起这种人。 “当然是海碗了,用盆装更好!”季秋天在旁边接了话。 季卫国刚想要骂儿子多嘴,却猛然发现有两个盘子里的饺子都不见了。 原来就在他跟李丹说话的这个工夫,秋天便风卷残云地将眼前两个盘子里的饺子都给扫荡一空。 葛桂兰和秋菊知道抢不过秋天,她们各自护着一盘饺子,合着季卫国一个都没捞着。 “饿死鬼托生的!吃这么快,连嚼都不嚼一下,你不怕嗑死,不怕烫死!”季卫国气得正要用筷子敲秋天,就听到了门铃声响起。 刘青云带着父母回来了,几个人急冲冲地刚走进屋里,刘青山也紧随其后地赶到。 青山本来想回去带秋月一起来的,可他又怕来晚了这边会出什么事,便给秋月打电话,让她自己坐出租车过来。 季秋月得知家人已经到了刘青云家里顿时一惊,她虽是心急如焚却仍不愿破费打车,而是选择坐公交车前去,这可耽误了大事。 她不知道,自己只为了省下二三十块的打车钱,却造成了一个要命的时间差,那是决定她今后命运的一环。 刘青山和季秋月的人生已经处在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点上,一切都在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破裂着,包括他们的感情,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小家庭。 赵红梅开门见山,对着季家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妈,你……”李丹见婆婆张嘴就对秋月的娘家人说出难听的话来,不免有些迷糊。 刘青山面色铁青地将大哥和嫂子拉到另一间屋里,又把季家要钱要房子的事讲述了一遍,并让他们抓紧时间拿主意,好把这帮瘟神给打发走。 季卫国一脸的无辜状,对着赵红梅说道:“亲家母,你咋这么说话哩!近邻不可断,远亲不可疏。俺们是来看望刘青云的,大家都是家里人,互相走动走动又能咋了?” “谁跟你们是家里人?我们也不喜欢外人不请自来!请你们赶紧走!” 既然已知对方来意不善,那么就没有什么可客气的。刘翰林一改平时待人和蔼的脾气,像轰苍蝇一样的向外轰着亲家。 葛桂兰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俺说青山他爸,亏你还是个文化人哩,咋说起话来这么没水平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俺们家秋月嫁给你们老刘家,那俺们不是你家里人又是谁家里人。” “你不用在这儿穷矫情!我知道你们这回是冲着青云的房子来的,我明告诉你们,这房子跟你们不挨边,你们也没权利没资格打这房子的主意!” 赵红梅脸色煞白,她一指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对这几个人说道:“我大儿媳妇也真是好脾气,还供你们饺子吃,要是换了我,我给你们喝洗脚水!” “哎!俺说你这个人咋这么没教养!”葛桂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一手叉腰一手拍着胸脯子道:“从一见面俺们说啥了?你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抽哪门子疯?俺还没说话呢,你咋就知道俺们是为这房子来的?” “那你就说话,我们听着。”赵红梅也是气乎乎地双手叉腰。“你先说个明白,然后我再让你明白明白!” 葛桂兰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并点燃了一支香烟。 她对着空中吐出个烟圈后才说道:“俺们不是为房子来的,而是为秋月来的。你们家还欠着俺们家婚房和彩礼哩,俺要给秋月讨个公道。不求别的,只要求青山他大哥把这房子的房主名改成是俺家季秋月的名字。” “这不还是为了房子么!”赵红梅冷笑着说道:“要求真不高,还有没有什么补充?”她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心跳已经被气得加速两倍不止。 “哎呦!俺还真得谢谢你的提醒!”葛桂兰一拍巴掌,“你这一提醒俺,俺倒想起来要补充啥了。就是俺们家秋月必须得是这房产唯一的所有者,那房产证上可不能再写上第二个人的名字!” “想什么哪?别拿以前的老账跟我们胡搅蛮缠!我们家老大的房子关你家秋月什么事?” 刘翰林真想像个妇女一样冲上前去把葛桂兰的头发给薅下两绺来。“谁听说过大伯子把房产转让给弟媳妇的?” 第148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这时候刘青云缓步走出,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看就要出国了,他不想因为几个臭无赖而影响了心情坏了计划。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他很实在地对季家人说道:“我的车和房子都留给了青山,换言之也就是留给了秋月。既然秋月都有份了,你们自然也就会跟着沾光! 没事的时候让青山开车接你们来这儿住上几天,这不是挺好嘛,为什么非得要把这件让大家都开心的好事给搅和得大家都不开心呢?” 刘青云的话说得已经够到位了,可是季家人却不领这个情,他们坚持要让刘家人做出让步,非得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是季秋月的不可。 面对犯浑的秋月娘家人,刘家人有理也说不清,于是口舌之争演变为对骂。季家人从来没在这方面吃过亏,不出两个回合就占据了上风。 尤其是占惯了便宜的葛桂兰,自认为没能占到刘家的丝毫便宜,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又岂能善罢甘休。她闲着半扇舌头就把刘家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给骂了一个遍。 一辈子没跟任何人红过脸的刘家父母在季家人的面前屡次晚节不保,他们已经是第N次被季家人爆粗口的按在地板上摩擦了。 被伤极了尊严的他们想要奋起反抗,却无从下口,毕竟骂人不是他们的强项。 葛桂兰正骂在兴头上,忽地灵光一现又来了主意,便跑到门口重新穿上了鞋。 “她这是要干什么?”就在大家都愣神的功夫,她又跑到了刘青云和李丹的卧室里,穿戴整齐地就钻进了人家的被窝。 嘴里还高声叫喊着:“俺就这样住在你们家啦!你们一天不答应,俺就一天钻在被窝里不出来哩!” 特意穿上鞋钻被窝,这就是祸害人来啦!李丹和赵红梅急忙掀开被子去拽葛桂兰,想把她从床上给拎下来。 葛桂兰死拽着被角不撒手,她在床上打着滚,一边叫骂着一边喊儿子和女儿来帮忙。 季秋菊和季秋天见状便赶紧上前助阵,对着赵红梅和李丹就是一通抓挠,这婆媳俩的脸上和手上立马就挂了彩,头型也都被撕扯得变成了鸡窝式。 刘翰林和刘青云父子俩一看不好,忙冲上前去招架季家的一对儿女,以防那婆媳俩再被抓伤。而季卫国则扑在了葛桂兰的身上,他怕老婆子被人从床上给薅下去。 刘青云的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卧室里呼喊声一片。这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颗稻草,也是钉在刘青山心里的最后一根钉子,他终于失控了。 “CNM!”刘青山只觉得有一股血气猛地撞向脑门,一声大喝就冲了上去。 他以重拳击倒了二舅哥,并把大姨姐踹了一溜跟头,在狂扇了老丈人七八个大耳光后,又像拎死鸡一样抓住了丈母娘的脚脖子,直接就将她从床上给抡到了地上,这一下就把葛桂兰给摔了个半死。 刘青山就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全然不顾家人的阻拦,连踢带踹地将季家四口人都打到了门外,他已经被逼得气迷心窍,走火入魔。 季家人退到了走廊里,排兵布阵重整旗鼓,叫骂着又与刘青山战成一团。 怎奈刘青山此时已经打红了眼,就差拿刀子捅人了。他越战越勇,一鼓作气将季家人打得抱头鼠窜哀嚎连天。 期间刘家人也曾想拦住刘青山,这可小子如同中了邪一样,变得力大无比,谁也拉不住他。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季秋月适时从电梯里走出。她先前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但她现在看到了也听到了,自己的老公刘青山在玩着命地打自己的娘家人,嘴里面还污言秽语骂骂咧咧的。 “刘青山,你这个王八蛋!”季秋月一声尖叫。“我……我……” 她手足无措地比划着,痛哭流涕地挨着个的抱着躺在地上的娘家人。“我跟你……离婚——”她终于坚定地喊出了命里该说的这句话。 “对!赶紧跟这个瘪犊子离婚,他特玛就是个牲口啊!”季卫国躺在地上哼哼着。 在秋月娘家人的破坏之下,刘青山与媳妇的矛盾日趋激化,并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高潮。 他们那本已清淡的婚姻被季家人的贪欲毫无忌讳地稀释着,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杯过期变质的自来水。两人之间现在是红灯狂闪,这段无奈的婚姻生活眼看就要走到尽头。 “这可真是绝情绝义又绝财呀!”季卫国和葛桂兰对刘家心灰意冷,这棵摇钱树看来是再也摇不下什么钱来了。他们催促着秋月尽快跟刘青山离婚,好及早换个能听任他们摆弄的下家。 怕三女儿不能狠下决心,葛桂兰一边揉着身上的淤青一边拱火道:“刘青山孤情寡义,媳妇的娘家人他都给揍了个遍,这还是个正常人么?赶紧离了吧!你看看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再看看你们过得是啥日子。 他们老刘家有钱不给你用,有房不给你住,这不是虐待还是啥?妈看你真是太不容易了,打心眼里的心疼哩!” 葛桂兰说到这里不禁伸手去摸头上被刘青山打出来的包,「嘶」的一咧嘴,还真特玛的疼! “妈给你指条明道,你跟刘青山离了,分了他的家产,再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嫁了吧,也好过过正常人家的日子!” 季秋月毕竟是葛桂兰的亲生女儿,在她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当中,所秉承着的遗传个性正在被生活的波折所唤醒。 四位老人坐到了离婚谈判桌前,两家的母亲成了交战的主力军。 虽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可赵红梅还不想让小儿子走这一步,她跟季家人好说好商量道:“谈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提「离婚」这两个字。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何况他们都俩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我们中国人不是最讲究一个「和」字嘛,家和万事兴!这「和」字里面包含有很多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宽容。” “甭鸡巴跟俺们来这套!”葛桂兰此时又恢复了往日应有的神采。 “你们家刘青山那就是头没有尾巴的倔野驴呀!他把俺们都给打伤了,你还来跟俺们说风凉话,讲什么「宽容」。想得美啊,闯了祸惹了事就想一句话给摆平了,哪有那么轻巧!” “我们不是给你们家拿了一万块的医药费了么,你还想怎么样?”赵红梅刚刚被季家讹了钱,也是很难把握住情绪。 “想怎么样?还是那句话,赔钱!离婚!哪样也不能落下!”葛桂兰对着刘家人歇斯底里地叫骂着。 “玛个臭X的,这个婚必须得离,不离不行!你们还得给俺们精神损失费,青春损失费,破身子的钱,生孩子的钱。 对了,小孩的监护权也得归俺们,你们想要回去也可以,得掏钱来买,拿钱来换。得要十万!啊不,三十万,最起码也得三十万!”她现在完全掉钱眼里了。 “凡事不要做绝,事可而止吧。既然谈到了钱,那我们就好好的算算账。”刘翰林忍不住插了话,他掰着手指头对季家人说道:“你们看,这俩孩子结婚没用你家拿一分钱;生孩子没用你家拿一分钱;秋月住院治病也没用你家拿一分钱;你家老季得病也是由我们家出钱帮着治好的。” 赵红梅接话道:“就是的!这些年来,在青山和秋月的身上一直都是我们在不断地付出财力物力,可你们家都干了什么?除了要钱还是要钱,都已经把我们家给搞得倾家荡产了呀!你们真是……”她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群奇葩怪物。 “你们家贴补俺们是应该的,而且俺们得到手的真金白银才有多少,你们的心里应该最有数。这人哪,得将心比心,要不然就不配叫个人!”葛桂兰与其是在说刘家人,还不如说是在骂自己。 “再说了,别忘了你们家还欠着俺们家彩礼钱呢!你们家就是拿得再多俺们也不希罕、不待见、不领情!”季卫国时时刻刻也忘不了彩礼的事。 “甭废话!痛快的,离婚!赔钱!”葛桂兰说话时咬着牙签颤悠着身子,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社会人。 “这俩孩子年岁都不小了,禁不起折腾。说句不好听的,你家秋月以后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还两说呢!” 赵红梅的心里很矛盾,她其实很想与季家人脱离所有形式的关系,可又不忍心让俩孩子离婚。 葛桂兰一拍巴掌,嘎嘎地笑了起来。“这点你放心,俺家三姑娘就是结上一百次婚再离上一百次婚也能嫁到个好人家!不信你就试试看,只要她前脚离了婚,那后脚上门来提亲的人就得乌泱乌泱的,都得呼呼地来抢……” 双方父母的谈判正在进行中,刘青山和季秋月也在家里纠结着。 刘青山的意思跟父母一样,都是想尽量给孩子保留一个完整的原生家庭。 而季秋月此时又没了准主意,她要听从父母的最后决断。 两个人之所以争论不休还是因为孩子,若是真的要离婚,孩子的归属成了他们斗争的焦点。 两家人关于离婚的条款并没谈拢,刘青山和季秋月也僵持着,仍旧一起住在那个出租房里。 虽然是共同照顾着女儿,但两个人基本上不再说话,除了孩子的事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的沟通与交流。 刘青云终是在出国前把房子给卖掉了,并将房款悉数带走,他可不想给季家人留下任何的机会。 尽管季家人对秋月催得很紧,但协议签不成也没办法往下进行,两个人离婚的事情就这样卡住了。 可奇怪的是刘青山和季秋月都没有急着往下办这事,他们将问题悬了起来,根本就没有解决的意思。 豆子和香君都打来电话劝青山,说这次机会难得,让他赶紧把这坑人的包袱给甩了。而刘青山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再等等,至于要等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一起出去走走吧。”刘青山把孩子送到父母那里,回来后主动跟秋月说了一句话。 秋月没吭声,却穿上大衣跟着青山往外就走。两个人默默地一路走着,如同互不相识的路人。 “你已经好几顿饭没吃了,我们找个饭店吃一口吧……”刘青山看着异常憔悴的秋月,心中不免一疼。然而秋月并没有回应这个建议,仍是只顾低头走路。 不知不觉中两人又来到了当初谈恋爱时经常去的公园里,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在长椅上从上午一直坐到下午。刘青山的脑子处于一种停工的状态,过了好一阵子才反过神来。 季秋月仍旧是闭目不语,如秋风中等待枯萎的花枝。刘青山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脑海中却涌现出了一连串的假设:要是季卫国和葛桂兰不是秋月的父母会是什么结果?要是秋菊不是秋月的姐姐会是什么结果? 要是秧子季秋天不是秋月的二哥又会是什么结果?要是……他无法再想下去,因为太多太多要假设的结果就要挤爆他的脑子。 忽然冷不丁的一念闪过:问题的根与源都在他和秋月的身上,因为他们要考虑的,要承载的,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这一切又都缘于四个字——门当户对。自从他抱住摔倒后的季秋月那一刻起,命运对他的恶作剧就已经开始上演。 倚着长椅的靠背,望着被薄云淡遮着的寂寥天空,刘青山感慨无限。 他长叹一声,想抒发一下此时此刻的情怀。可是在稍作了短暂的沉吟后,他只从牙缝里幽幽地挤出了一句:“你们家人啊,就是花二分钱吃了三斤盐的主儿,都特玛是又贱又咸(闲)!” “别撩闲!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秋月终于说出来一句话。她睁开眼睛,似乎又在酝酿某种情绪。 “唉!头婚眼花!”刘青山不禁又是一声无奈地幽叹。 “你!”季秋月突然间扑棱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这个动作把刘青山吓了一跳。 此时的秋月如满血复活,跟刚才完全就是两种状态。只见她右手食指如同裹携着剑气一般指向青山的鼻子尖,浑身上下抖成了一团。 被气得干张嘴却说不出话的季秋月似受尽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她气急败坏地质疑道:“你头婚眼花?” 在仰起头控住眼泪之后,她咬牙切齿地对刘青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要是头婚眼花,那我特玛的就是头婚眼瞎!” 落日余晖中,一对争吵中的男女剪影显现出来。他们的声音被秋风传送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又随着泛起涟漪的一同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