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作者:濯足 文案 运气爆表纯情徒弟攻(韩沛)x又冷又骚毒舌师父受(李牧非),1V1年下 李牧非与韩沛第一次见面时,李牧非十一岁,韩沛三岁。 作为易学圈子中罕见的天才,李牧非手盘一排,告诉偶遇的年轻父亲他儿子“命格极佳,就算个人努力不足,也会有意 外好运和贵人相助,一生必成大事大业。只是子嗣难得,断子绝孙”。还没等他后面的话说完,年轻父亲就大骂李牧非 是“江湖骗子”,连钱也没给就跟躲瘟神一样跑了。 李牧非与韩沛第二次见面时,李牧非二十四岁,韩沛十六岁。 彼时李牧非在圈子里已颇有名气,被人称为“冷面阎王”,千金一字。而当年那个有着“举世罕见富贵命格”的韩沛, 则成了街边的叫花子,食不果腹朝不保夕,被城管追着跑。 PS:本文专注恋爱,推理悬疑都是调味品,大富大贵不重要,断子绝孙才是重点 第1章 我不想做乞丐 “起来!” 随着男人的吼声,一群邋遢的看不出样子的乞丐陆陆续续地爬起来。 这里是一座烂尾楼。本来已经建好了楼体框架,还特意被定为重点建设项目。可惜后来发包方卷了投资人的钱跑了,这 楼拆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便像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吹着寒风不知所措地在繁华和破败之间寻找着立足之地。 韩沛裹在他的破棉衣里,他翻了个身试图将自己藏在阴影中,以躲避踢他们起床的男人。他有些留恋刚才的梦:梦里, 韩沛的母亲正弹着钢琴,唱着意大利语的民歌,父亲刚刚切好一盘水果,正招呼他们过来吃,而他则站在家中的落地窗 前,望着天上一轮红月;那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中,仿佛要渗出血来,韩沛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月,不知为什么,他仿佛 有种错觉——那月亮也在看着他。 “小子,还在睡呀。”猛地出现在韩沛身后的声音吓了韩沛一个哆嗦,他睁眼一看,便见到了刘哥的那张大脸,正停在 他的面前。不知为什么,刘哥没有像平时那样对着他的后脑来个猛踢。而是在他面前,蹲下【请不要屏蔽我】身子,俯 视着睡在破报纸上的韩沛。 被刘哥找上了门,韩沛丝毫不敢再在梦境中流连,吓得赶紧跳了起来。 刘哥嘿嘿笑了笑,像是安慰一般说:“紧张什么?” “刘哥,我这就干活去。”韩沛立刻回答。 “不用。”刘哥又继续和善地笑了下,但今天的刘哥不仅没有踢韩沛,反而是把手里一个塑料袋递给韩沛,韩沛低头一 看,里面居然是一个鸡腿。 从来,他们平时都是只有馒头吃的,像鸡腿这种东西,只有在每年过年才有一个吃。 对于刘哥这样的好意,韩沛完全不敢接。毕竟他见过刘哥的手段,他见过刘哥是如何把一个人活生生打死的,他记得那 个人满脸血肉模糊,眼皮狰狞地肿着看不清眼睛在哪里。 “让你拿着就拿着!找揍是吗!”看韩沛摇头,刘哥吼道。 韩沛没有办法,只能把鸡腿接了过来。 “妈的,你小子,”看韩沛接过鸡腿,刘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韩沛,皱着眉头问:“都一样吃馒头,怎么就你长这么 高个?” 韩沛整个人瑟缩了下,他将自己的肌肉绷紧,似乎这样就可以显得他稍微小一些,韩沛心里打鼓,该不会是……刘哥发 现了他每天都偷拿要来的钱去买吃的吧…… “可能随我爸。”韩沛低声说。 “哈哈哈哈。”刘哥却好像听了韩沛讲了一个顶天好笑的笑话一样,朗声大笑:“你他卝妈一个小乞丐,有个屁的爹妈 。” 韩沛咬紧了牙齿,但他还是对刘哥笑了笑: “我都瞎说的。” “别一天到晚想那没用的,你们就是我从粪坑里捡来的!” 刘哥撇着嘴,把浓厚的烟雾吐在韩沛脸上。 烟雾散去,刘哥忽然发现今天韩沛的脸擦的很干净,完全不像之前黑一道红一道看不出个一二来,那张干净的脸上挂着 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睛。刘哥活了这么大岁数,生的这么精神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么看,你小子还真长了个人样。”刘哥说着拽着韩沛的脸,“真他娘的白瞎,生在了个乞丐身上。” 即使被拽得脸发红,韩沛也没吭声一句。 “你叫什么?”刘哥问道,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他从未问过这小子的名字。 “乞丐有什么名字。”韩沛笑着答。 刘哥想了想也对,把手里的烟屁卝股摁了,“行了,你小子,跟我过来,鸡腿一边拿着一边吃。” 韩沛更加狐疑,刘哥……找他干什么? 他总觉得,今天的刘哥哪里都透露着点不对劲,从早上叫他起床开始,到给他鸡腿吃,再到现在,与他这样闲聊。这样 想着,韩沛越来越紧张,连手中平时那份想都不敢想的美味,都让他反胃的要命。 “稍等下,刘哥。”韩沛说着悄悄跑到旁边去,把鸡腿递给另一个乞丐,他记得这个乞丐好像叫……虎头?因为脸生的 形状奇怪,被刘哥起了这么个名字,韩沛与他并不熟悉,仅能算得上是一个屋檐下避雨的,“我吃不下,你吃吧。” 那个名叫“虎头”的乞丐接了鸡腿,并没有说谢谢,可他看着韩沛,韩沛居然觉得……他在嘲笑韩沛,又像在可怜他。 “弄好了赶紧回来!”刘哥催促道。 韩沛不敢多停留,转身小跑回去,跟着刘哥慢慢一步步往楼下走,一边走,韩沛一边向四周看,这是……地下室? 韩沛从来没有去过地下室,那里刘哥从来都不让他们去。可,韩沛却突然想起来,他见过从地下室回来的人! 他们每一个,无一例外的都没有胳膊和腿! 乞丐窝里常年都是些残疾人,所以韩沛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果,那些乞丐不是天生就这样,而是……被人砍了腿呢? “小子,我都是为了你好。”韩沛这样想的时候,刘哥突然说。 韩沛猛地停住了,绝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事不对。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凄惨的喊叫顺着地下室的阴风吹进了韩沛的耳朵里。 果然是这样! 韩沛心中的猜想坐实,难怪刘哥一早上没有踢他,难怪给了他鸡腿吃,难怪问他长这么高还要得到钱吗,他们要砍断他 的手和腿!几乎是直觉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韩沛想都不想的转身就跑! “草!”刘哥大骂一句:“你小子敢跑?!” “都他卝妈给我出来!有人跑了!”刘哥大喊一声,韩沛回头一看居然有四五个人都拎着家伙冲了出来。 “妈卝的,是不是傻!?砍个腿还能让人叫出来!?”韩沛听到刘哥在后面一边骂一边追:“小子,等我追上你你就死 定了!” 韩沛哪还管这些,被追上了就是死,他一边拼尽全力的往外跑,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着这附近的地形。 从烂尾楼出来,往南走两条小街,就是城市里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而北边则毗邻一排老房,曾经这里还是出了名的小吃 街,后来因为电线老化起了一场大火,黑压压挤在一起的木制老房子根本扛不住,顺着狂风不消一会便连成了冲天的火 海,烧死了几十个人。从那以后,这里人去楼空,成了一片废墟,再无人问津。 去南边! 韩沛冲出烂尾楼直接冲过街道,南边繁华有序,巡逻的人也多,就算刘哥追上他,怎么也不敢光天化日就动手。 想着韩沛就直接冲过了南边的马路。 “别去。” 可正在这时,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猛然袭击了韩沛,那感觉就像一个撕不破的蛹裹在他的身上,韩沛忽然觉得他的意识 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小罐子里,再回过神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还在烂尾楼下。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到底什么情况?? 他明明已经向南过了几条街……难道刚刚那是他在做梦? 不,不,梦境没有这么清晰,韩沛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的,他甚至能仔仔细细地回想起来他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 ,听到的每一声鸣笛。 他又隐隐约约地听到身后刘哥等人的叫喊声了。 韩沛迈开步子,或许……他再走一次刚才的路就能知道怎么回事? 不行…… 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韩沛的脑子里似乎有个意识在告诉他,他不能走刚才的路,他好像有一个感觉:只要他迈开这 一步,他就会失去他唯一的机会。 还是……去北边吧。 韩沛想着转过身,直冲北边逃去。 北边的区域远比他想象的更为荒凉,韩沛绕到一处烧塌了半边的废墟后,十几年无人问津的废墟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异常 瘆人,韩沛忽然想起,他曾听人说,这废墟下,现在还埋着被活活烧死的人…… 想到这里,韩沛瑟缩了下,他最害怕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可是他不敢动,他已经可以听到,外面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他刚刚委身躲到一处废墟之后,便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骂声。 “草!这小子跑哪去了?”韩沛捂住自己的嘴,哪怕是呼吸声,他都怕会引起注意。 “哎呀,我觉得他不在这里。”另一个人倒是悠闲:“你不知道,那小子胆子小,这种废墟,他根本不敢来的。” 那个人沉吟了片刻,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说:“好,那我们转一圈就回去,妈卝的,我早饭还没吃呢。” 另一个人呵呵的笑了:“说不定咱们回去的时候,刘哥已经把那小子抓回去了,估计按照刘哥的性子,胳膊腿一个都不 会给他留,让他以后就用脑袋蹭着去要钱。” “那是他活该。”那个人语气平淡地骂了声,似乎对这些事已经司空见惯。 “我说也是哈哈哈……嗯?”男人正在笑着,好像忽然察觉到了问题,再说话时声音已不似之前那般,“你过来看下。 ”他沉着声音对另一个人说。 “这是不是血?”男人的声音说。 韩沛一听心里打鼓一样,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刚刚一路跑过来,他根本就没注意脚居然磕破了,如今那血迹点点滴 下来,韩沛顺着脚边的血迹一看,便能见到那血迹从废墟后面一步步延申到他这里,就如死神的脚印一般。 糟了……糟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高声道:“小子!别躲了!我们看到你了。” 接着在韩沛看不到的地方,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往废墟后面走,打算直接抓韩沛个措手不及。 “抓到了!” 韩沛的心猛地一动,可不知道他到底是吓破了胆还是什么,躲在废墟后面的他并没有动一下。 很快,便又是一阵喊叫:“抓到了!” 接着那两个人一顿,再后面响起的便是脚步逐渐跑远的声音。 韩沛用手按着自己脚上的伤口,他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底跑没跑,也不知道那个喊着“抓到了”的人是谁。现在他的头皮 紧张得发紧,直到听到外面彻底没有动静后,韩沛才终于战战兢兢地从废墟后绕了出来。 “终于……终于逃过一劫……”韩沛心中暗暗想,可是他不能去火车站,也不能去汽车站,那里全是刘哥的人,专门抓 那种想要逃跑的,任何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乞丐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现在韩沛身无分文,又不能出去要钱,或 许……他可以尝试着找个小店打一个月的工? 这个想法不错。韩沛想,之前他有一个经常去的店家,店主对他还很友善,去那里试一试说不定有希望。 这么想着,韩沛绕过了烂尾楼,往废墟更深的地方走过去,可刚刚进了那条废墟街,韩沛便猛地站住了。 这是远比刚刚的经历更为冲击韩沛神经的景象。 就在韩沛的前面,有一个人,正抬头注视着那一排排老房子的遗体。 他转过头来,看着韩沛。 那个人,竟然有着一张与韩沛一模一样的脸。 在他看到韩沛的时候,韩沛注意到,他的眼眶正痛苦地含着泪水。最后,他对韩沛笑了。 “是你啊。”许久,他说。那笑容竟然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同情。 第2章 与我一样的人 “是你啊。”那个与韩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笑着说完,转手却拿出了一把不知是哪里来的刀子。 “你要做什么?”惊魂未定的韩沛充满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袭击韩沛的意思,他拔出刀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血从破损的动脉中迸溅出来,喷得老高。 韩沛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来不及捋清现在的状况,直到被割了喉咙的人倒在地上,韩沛才软着脚跑过去,跪在那个 人身前,用手摁住他的伤口,可是没有用,他的喉咙就像坏了的水管一般,血漫出来,从鲜红变成暗红,湿了韩沛满身 。 “你是谁?你是什么人?”韩沛盲目地问着,“没事,没事,我摁着你的伤口呢,你的手机在哪里?我去叫医生。” 但那个人只是看着韩沛笑,刚刚他一刀割破了自己血管和气管,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嘴里不断地吐出血沫,可视线却死死地钉在韩沛身上,像要将韩沛钉穿似的。直到最后,他整个人像是完全解脱了 一般,安静地躺在血泊中,再没有一点动静。 笑容凝固在他的嘴边,泪水从他眼角流下,一时间,竟看不出是喜是忧。 韩沛不知道自己捂着他的喉咙有多久,总之当他回过神时,那个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的人,身体都已经冷了。 发生了什么?韩沛蜷缩起身子,一瞬间忽然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袭击了他的胸口,那悲伤就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 让他几乎流下泪来。 “哎呀!我都说了,大白天的,你就喝那么多!” 远处忽然飘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韩沛便听到一阵呕吐声,有人来了! 意识到有人在接近的韩沛,猛然收起刚才那股无端的悲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现在的模样——一身的鲜血,这里 又有一具尸体,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韩沛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激烈的死亡。 韩沛回头张望了一圈,那对男女还没有过拐角,但是快了,只要他们绕过这个拐角,就会看到他和这具尸体。 不能就这么被发现!在生死关头,韩沛却莫名冷静下来。 看得出来,死去的人穿的衣服质感不错,一看就价值不菲,而韩沛这样的小乞丐人微言轻,肯定会被认为是谋财害命, 无论如何他不想坐牢!韩沛想着,拉起尸体,拖进废墟旁的阴影中,即使是大白天,一进入这阴影也仿佛到了晚上,黑 暗之中,这废墟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阴恻恻地似在对着韩沛耳语。 一个念头,就在这冰冷的恐惧中成了型,韩沛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那份诱惑。 可以不再做小乞丐的诱惑,可以不用惹上官司的诱惑。 韩沛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手不颤抖,他用最快的速度扒光了那个人的衣服,又脱下了自己的破棉袄,给他穿了上,而这 时候那对男女已经走到了刚刚韩沛站的地方。 “诶呀!你踩到什么了!”女人抱怨的声音响起。 男人喝得烂醉,定睛看了眼地上,“怎么跟血似的。” “你别吓我!”女人用带了些畏惧的声音撒娇到。 男人呵呵一笑,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撒娇的样子也撞得他心房乱颤,他拍拍女人的手说:“怕什么?八成是有那种 黑心狗肉店的在这杀狗。” “啧啧,这么多血,得杀了多少啊。”说着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地上殷红的血迹,那血迹一路蔓延,最终消失在韩沛躲藏 的阴影中。 “你信不信我现在过去,就能找到一条死狗?”被酒劲壮着胆子的男人回身对女人道。 听他这么说的韩沛,此时已经将两人的衣服对换好了,他提着那个人的包,已经满手是汗,怎么办?那个男人过来要不 要把他打倒?不,不行,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成了袭击别人的了,整个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现在就跑?好像也 不行,跑起来声音太大,本来没什么事他这一跑不都成了真了?韩沛只觉得现在自己就像被扔进了油锅一般,怎么翻面 都是油煎火烤般难熬。可男人却越走越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韩沛在心中祈祷。 但是没有用,韩沛已经越来越清晰地听到那个男人的脚步声。 “我们还是走吧。”看着一地的血,女人似乎害怕了起来,她拉住男人说。 “有我在,你怕什么。”可是男人没有理她,下定了决心的人,此时正一门心思地往里走。 “你不走我就走了!”女人终于忍受不了,转身就走。 “爱走就走!”男人生气地道。紧接着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看来女人真的已经离开了。可韩沛却陷入了更大的无助中 ,因为他已经可以很清楚地听到,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韩沛甚至已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操!”男人大喝一声骂道。 韩沛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真他娘的麻烦!”但男人却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反而是抱怨了一声,接着韩沛便听到他说,“老婆别走好不好 !我不看了!哎呀,老婆我错了!”带着点鼻音对女人说话的男人,脚步声终于渐渐消失。 韩沛长舒两口气,终于……终于走了。 “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声音把刚刚放松警惕的韩沛吓了个激灵,韩沛生怕这手机铃声再把那个男人招惹回来,他赶紧从那个 人的背包里摸出手机。 “铃铃铃铃——” 终于,韩沛把手机摸了出来,急促的铃声就跟催命一样,韩沛想要挂掉电话,可满手的血划了好几次也没有效果,韩沛 急得跺脚,使了吃奶的劲划了好几下,终于,屏幕被滑动了,电话铃声停了。 “喂?” 韩沛闭上眼睛,咬牙切齿,手忙脚乱中,他根本就没有挂断电话,反而是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边男人继续问,“喂?林易?说话?” 韩沛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老师”两个字,而下面的分组中,写了两个小字“家人”。韩沛叹了一口气, 内心抱 怨自己实在是倒霉的可以,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老师。”韩沛试探地称呼。 还好,他的声音与那个人一样,对方似乎没有听出来问题。 “你在哪?你三天没回家了。”对方质问,听到对面许久没有回答后,又催促道:“林易,说话。” “我……我在佘城。”在男人的逼问下,韩沛下意识回答。 “……”对面听到这里沉默了一瞬,接着他说,“你在佘城哪里,我去接你。” “啊不用不用不用,”韩沛连忙拒绝,他可不希望再有人来了,“我自己回去。”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但他最后只说了一句:“快点回来。”便挂了电话。 “好的,我马上回去。” ——才怪。 挂了电话韩沛转身就走。他刚刚有个机会可以脱离这乞丐帮,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换个地方再乞讨,他也不想被当作杀人 犯抓进去。管他对面是什么人,韩沛根本就不关心,他甚至不关心这个人为什么跟他长得一个样:毕竟大千世界,无奇 不有。 韩沛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虽然这个名字叫做“林易”的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但一身血……还是太难说清楚了。去买 件衣服吧,韩沛想。 “对不起,如果以后我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韩沛一边在心里谢谢林易,一边道歉。 接着他便在林易的包里翻找了一阵,直至翻出了一个皮夹。韩沛打开来,他钱夹里居然还有几张红票子,韩沛将自己的 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把钱抿开,五张红彤彤的票子,中间夹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脏的白色纸片。 按理来说许久未见这些钱的乞丐都会看着这些钱移不开眼,但韩沛的视线却被这张白纸吸引了。 他抽出那张白纸,纸的边缘有些微微的卷曲,看起来林易存着这纸已经有一阵子。韩沛打开看,上面用钢笔写了三行字 : “甲戌年一月九日X时,男;” “庚子年九月十九日X时,男;” “甲寅年二月四日X时,女。” 没有名字,只有三个时间,以及性别,可韩沛却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他一瞬间甚至有些眩晕,他虽然算不 清甲戌、庚子、甲寅是哪一年,但是一月十九X时,他是知道的,这正是他自己的生日!甚至时辰都一样!而他的父亲的 生日也正是九月十九,母亲的生日正是二月四日!虽然与父母分别许多年,但是这两个日期,他却是牢牢地记住的。 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记录下的三个日期,正好是他以及他父母的生日,这样一个人如果与他毫无关系,概率到 底会有多低?! 韩沛咬紧了牙齿,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心中泛起了一阵难以化开的酸楚,一时间,他不再关心买衣服,不再关心逃离乞 丐窝,甚至他都不太在意自己是否会被警察抓走,他只想要知道,这个人与他,与他的家庭有什么样的关系?一个他从 未想过的假设蓦然出现在他脑海中:难道他的父母当年经历的一切,都并不是意外? 韩沛想到这里甚至不敢再往下想,他摸出林易的手机,调出了购物软件,在收货地址中,找到了一个地址:就在佘城的 隔壁市,只需要坐新开通的地铁延长线就可以直接到。 无论如何,那个被称作“老师”的人,韩沛都要去见一见了。 第3章 我的老师 用从林易钱包中拿出的钱,韩沛去买了一件衣服,又洗了个澡,等他坐着地铁到了隔壁市时,已经是晚上了。 一路上韩沛不敢问路,生怕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到林易的熟人。研究了半天的手机才找到了地图,好在他出来流浪之前 还上了几年学,不至于连字都不认识。可到了这个“老师”家前,韩沛却无论如何都不敢进去了—— 这房子,实在是与他家太像了。 一样的独栋别墅,一样的建筑样式,甚至庭院前的花草,都与记忆中的那个家这样相像。 站在这里,韩沛的鼻子忽然酸了,夜幕徐降,站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接处,一瞬间这房子显得那样模糊而熟悉,恍惚间韩 沛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七岁的孩子,打开门就可以看到父母在迎接他,走进屋去便有香喷喷的饭菜。 韩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门走进去的,在这里,他甚至都不要去摸索,因为当他进来之后才发现, 不只是外面,这房子就连内部结构和装潢都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家相差不大。他凭着记忆上了二楼,甚至都不用开灯就摸 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易果然住在这里。 韩沛打开房门进去,林易的房间和他比,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这房间中放了许多书,而自己本来的那个房间里,最多的 便是游戏和玩具。 “爸爸、妈妈会不会在?”一个念头在韩沛脑中一闪,韩沛转身出了房间,向二楼的另一侧走去,那个原本他父母住的 房子并没有开灯,只有些电视的光亮,韩沛满怀期待的走进去…… 没有人。 他一个人面对这偌大的空旷屋子,失落成倍地压在他身上,没有人,只有他自己一个…… “回来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韩沛身后突然响起,吓了韩沛一跳,韩沛赶紧转过身,和父亲的房间不同,现在这个房间中,在他的 身后多了一张椅子,而椅子上坐了一个男人,韩沛这才想起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家,而是林易老师李牧非的家! 李牧非站起身打开灯,韩沛这才看清,李牧非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穿了一身精致的西服,从那修身的样子一下就看得 出来是订做的,他带着一副圆框眼镜,明明是有些老土的样式,但放在他的脸上居然意外的和谐。 “你怎么——”韩沛下意识地道,李牧非一听立刻皱眉看他,韩沛赶紧改口:“老师怎么没有开灯?” “在想事情。”李牧非好像并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已经不是林易了,他往屋里走了几步后停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靠在桌沿 上,李牧非问韩沛:“你要去想的事情想清楚了?” “想……想清楚了。”韩沛借坡下驴。 听到韩沛这样说,李牧非转过来看着他,“都想什么了?” 想什么?韩沛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林易在想什么的,他只能想到林易一个人去了佘城,想到林易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结束 了生命,想到他的血糊了自己满身满脸,现在林易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仿佛还在韩沛眼前一样—— 不!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韩沛抬起头,就在他的眼前,在李牧非的身后,地方的电视台正在播放着“杀人案件”!而现在,电视台甚至把死者的 照片放在了屏幕上,更糟糕的是这无良的电视台居然都没有给死者打马赛克!那就是被他换了衣服的林易!而旁边红蓝 交错的灯光,便代表着警察就在旁边! “怎么——”李牧非显然注意到韩沛正盯着他身后出神,他好奇地转过身。 “老师!”韩沛哪管得了这么多,他两步上去双手捧着李牧非的脸便把他转向了自己,此时韩沛只能庆幸电视现在是静 音状态。 李牧非显然被自己学生突然的状况搞懵了,“冷面阎王”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被学生捧着脸的奇怪模样,只是有 些疑惑地问:“……你干什么?” “老师!我想明白了!”韩沛大声吼道:“我喜欢老师!” “嗯?” 韩沛的战术性告白显然超出李牧非意料,李牧非一脸看傻子一般看着韩沛,问:“你跟我说你要自己安静一会,想了三 天就想了这件事?” “是的!老师!”韩沛不自然地提高了声调:“我想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感情告诉老师。”一时着急编的 谎话韩沛也顾不上合不合理了,只能把脸皮踩在脚底下继续对李牧非说:“老师你可能不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其 实我就已经对老师你……” “你第一次见我不是刚三岁吗?”李牧非问。 “啊?”韩沛懵了下,“啊……对!就是那时候,虽然我还是小孩子,却已经对老师印象深刻了。” 李牧非看着韩沛不说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学生,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韩沛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瞄着李牧非身后的电视,要怪只能怪他们这个小地方治安太好,许久都不出人命 ,忽然出了这么个“死状惨烈”的,电视台拼尽了全力要做一个详尽报导。 “老师,是觉得我是学生就不可以吗?”韩沛硬着头皮反问。 李牧非被韩沛这么一问竟然也是一愣,韩沛一见自己的提问有了效果,立刻跟了一句:“还是老师觉得是男人不可以? ” 所以当然是哪个都不可以啊!韩沛在心中默默腹诽自己。 “倒也不是……”可是这家伙,明明看着精明,可貌似在感情上是个白痴,李牧非面对着说出这样话的学生居然真的在 仔细思考。 “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李牧非认认真真地说。 “那……”正在寻思说些什么的韩沛迅速地瞥了一眼背后的电视……太好了!播完了!韩沛迅速放开李牧非的脸,退后 几步。 “老师要是没有考虑过的话,还是不要考虑了吧。”韩沛果断地说。 “不,我会考虑的。”可李牧非比他更果断。 “啊?”韩沛已经不太能理解面前人的想法了,他只能尴尬地笑一笑,回答:“但是我怎么说都算是老师的学生,老师 考虑和自己的学生这些事还是不太好吧?” “不是你先跟我告白的吗?”李牧非皱着眉头问。 “虽然是这么说吧……”可正常人听到这样的事都会果断拒绝吧,哪有真的认真考虑的,还是……韩沛猛然想到,难道 李牧非一直都对林易有特殊的想法? “老师,我看还是算了吧,是我太冲动了刚刚。”韩沛说,“我只是又仔细地想了下,老师如果跟自己的学生这样那样 ,会被人说是禽兽的,我不想让老师被人这样误解。”韩沛有些冷淡地说。 “难道你的脑子里只有这种se情的事情吗?”李牧非似乎很是不满。 “啊?”明明是你对学生有非分之想,怎么变成我脑子里只有色色色……色那什么的事情了,韩沛一下红了耳朵,“当 然不是!我是纯爱派的!我的第一次是一定会留给相伴一生的人的!” 李牧非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谁关心你的第一次怎么样。” “不过,林易,”李牧非说着站直身子,步步向韩沛逼近:“我觉得你今天太不正常了:第一,平时你对我都非常尊敬 ,绝对不会与我有身体接触。” “第二,平时你几乎不会与他人说话,就算回家也只是打个招呼就回自己屋里,绝对不会宣扬自己是什么纯爱派。”李 牧非这一句话说得韩沛面红耳赤。 “第三,”李牧非这时已经把韩沛逼到了墙边,韩沛靠在书架上看着李牧非对他上下打量,“你是不是长高了?” “没……没没没有。”韩沛紧张地答道。 “那你屈着膝盖作什么?”李牧非问。李牧非明明记得林易与他差不多高,现在他站在自己学生面前才发现,他的学生 竟然已经高出了他半个头。 “没什么没什么……”韩沛一边说一边往后缩,恨不得身后的书架变成他的龟壳,能让他手脚一缩就躲到里面去:“不 是土豆换换地方都会长大,我这三天去外地就……” “去了三天外地长了十公分?”李牧非更加狐疑地盯着韩沛,“回答我的问题!”李牧非高声道:“七杀朝斗与七杀仰 斗有什么区别?” “什么?”韩沛一时没反应上来。 “吞啗煞是指什么?”李牧非毫不停顿地继续追问。 “一爻动与二爻动分别应以哪一爻为断?” 三个问题问完,李牧非死死地盯着韩沛,而韩沛光是听问题都听懵了,他只知道李牧非说的是中国话,但具体在讲什么 他根本听不懂。 完了……完了……这个林易,居然是搞玄学的!这个李牧非,竟然是林易玄学的老师! 要露馅了……要是让李牧非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死了,他这个乞丐偷了他学生的东西,又偷偷地闯进他家里来,李牧非 肯定会把他送进去吃牢饭的…… 完了……完了……韩沛闭上眼睛绝望地想。 “你果然是出去的时候把脑子撞傻了。”可李牧非没有再继续逼迫韩沛。 他重新退回去喝了口稍凉的茶,看也没看韩沛便说:“七杀朝斗与七杀仰斗是同一格局,七杀在申、午坐命为‘朝斗’ ,在寅、子坐命为‘仰斗’。吞啗煞为偏印一种,用财神与食神最忌见之。一爻动以动爻之爻辞断之,二爻动以阴爻之 爻辞断之,同阴同阳以上动之爻断之。” “记住了吗?”李牧非说完看向韩沛,恶狠狠地道。 被李牧非这一吼,韩沛傻傻地点了点头。 “还不滚回去看书?”李牧非命令道。 得了这命令的韩沛就如蒙大赦一般,三步并两步跑回了屋里,一进了屋,韩沛就瘫倒在床上,瘫在床上呆了许久,韩沛 才缓过神来:“不行……再这样下去肯定会露馅的。”明天,最迟不超过后天,只要天一亮,他就要从这里离开,韩沛 暗暗下定决心。 那边韩沛刚刚被李牧非赶回屋里,这边李牧非的电话就响了,扫了眼来电显示,李牧非把电话接了起来。 “牧非?我是周铭珂。”电话那头的人说。 “我知道。”李牧非回答。 “刚刚出了一个案子你知道吗?”周铭珂是警察,有时候会接触到一些他搞不懂的事,偶然认识了李牧非之后,便经常 来找他咨询,时间久了也就熟悉了。 “你们警察是可以把案件跟外人说的吗?”李牧非说。 “我觉得这个案件你不算外人。”周铭珂说:“我们发现了一个乞丐的尸体,与林易长得非常像,林易他在家吗?”周 铭珂经常来李牧非家里,自然也就见过林易。 “在家。”李牧非沉默了许久说,“正在屋里看书。” “那就好,我怕林易出事情。”周铭珂松了口气答。 “你明天在家吗?详细的我明天找你说。”周铭珂问。 “在家。”李牧非低着声音回答。 “那好,明天见。” “嗯。”李牧非回答完,便挂了电话。他摘了眼镜坐在椅子上,猛一睁开眼,满满的红线已经弥漫了他的屋子。 第4章 警察来了 韩沛本来都做好了决定,要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逃跑。可不知道是昨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还是因为许久没有在这样 柔软的床上睡觉,等第二天韩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韩沛惊醒一般看了眼表,居然已经十点了! ……又要面对李牧非一整天了。 韩沛想到这里很是绝望。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了。 刚一下楼梯,韩沛就看到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男人没有看他,男人穿了一件蓝色短袖衬衫,没有任何 别的装饰,可是做了多年小乞丐与警察和城管周旋数次的韩沛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警察!这么快!?只用了一天 ,就直接找到了李牧非家里?! 韩沛下意识地想往回跑,可转身时,那个警察却先一步注意到了他。 “林易,你醒了?”警察转过头来叫住他。 林易? 对啊,韩沛站住了逃跑的脚步,他怎么忘了呢,他跟林易长得一个样子,不是与林易关系非常近的人是不会看出什么异 样来的。就算是与林易日夜生活在一起的李牧非,昨天不也没发现吗?而且,他注意到男人没有带警号,韩沛稍稍松了 口气,看来这只是一个私下里来找李牧非的人,幸好刚刚自己稳住了,否则一跑反而露馅了。 韩沛暗自庆幸,仿佛刚刚慌了神的人根本不是他。 “嗯,昨天睡得晚,有点起晚了。”韩沛说着往一楼走,他现在穿着林易的居家服,裤子只到他小腿,一阵凉风吹来, 激起韩沛一身鸡皮疙瘩。 “我吃过饭了,你想吃什么自己做点。”李牧非坐在男人的对面对韩沛说。 “好。”韩沛说着穿过客厅,他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贴在他的后背上,但韩沛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怎么可能就那么巧 ,负责林易案件的警察就恰好认识李牧非? “我怎么觉得林易有点长高了?”结果男人忽然说。 韩沛的神经突然绷紧了,他稍稍弯下后背:“有……吗……” “出去玩了几天就长高了。”结果韩沛那个“吗”字还没说出来,李牧非便先说道。 “玩了几天长了十公分吗?”警察显然也发现了盲点。 “青春期长得快不行吗?”李牧非冷淡地回。 “好好好。”年轻警察说不过李牧非,讨好式的说。 这一波风波算是被李牧非平息了,可韩沛根本就不敢回头,他继续迈出刚才因为过于紧张而停下的脚步往厨房走。 李牧非家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在客厅到厨房的中间,有一张红木桌子,在桌子的对面有一个架子,上面放满了葡萄酒。 葡萄酒的对面是个双开门的冰箱,韩沛打开,结果里面全都是矿泉水。 这……这怎么做饭? “这是我的。” 李牧非的声音突然在韩沛的背后响起,他的声音不高,大约只有韩沛和李牧非两个人能听得到,韩沛惊讶地回头看了眼 李牧非,那个人对他说:“你的在里面。” 韩沛顺着李牧非的视线往厨房里看,果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单开门的小冰箱。 这老师也太虐待学生了吧…… “啊,忽然想喝点老师的水刚刚。”韩沛有些尴尬地对李牧非笑着,接着像是为了掩饰一般自然而然地从李牧非的冰箱 中拿了一瓶矿泉水,拧了开,喝了满满一口。 “这是圣水。”结果李牧非嘲笑似的看着韩沛说,见韩沛含着那口水一脸迷惑,李牧非继续道:“做法式用的,尿。懂 吗?” “噗——”李牧非一句话出来韩沛立刻把一口水全喷了,喷完了还不够他赶紧跑到厨房里用水龙头漱口。 “你做什么!?”李牧非在后面吼他。 韩沛这才起来看到,刚刚自己那一口水,全都喷到李牧非身上了。 韩沛心里也一股火,哪有把尿放在冰箱里的?但他可不敢吼李牧非,红着脸低声嘟哝道:“这还不是因为你……” 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毛巾到李牧非面前,不过……昨天一天都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中,导致韩沛也没有仔细看李牧非,现在 水顺着他稍微有点长的黑色发丝滴下来,滴在他白色的衬衫上,让衬衫透出点肉粉色,韩沛忽然……咽了咽口水。然后 他的视线逐渐上移,划过老师线条精致的下巴,最后落到李牧非的眼睛上……而这时韩沛才发现,那双好看的眼睛竟然 异常可怕地盯着自己,被吓了一跳的韩沛赶紧把毛巾双手放到李牧非手上,不敢再盯着老师看。 “处理过的水会封瓶吗?”李牧非接过毛巾低声道,“白痴。” 嗯?被耍了?!韩沛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忿地想,这人有毛病吗?为什么要这么整他……还是,韩沛忽然想到,难道是 因为自己喝了他的水? 这护食的样子……怎么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 在一旁的小警察,将李牧非和韩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笑了笑问:“我怎么觉得你俩今天的相处方式怪怪的? ” 李牧非擦干头发把毛巾扔还给韩沛,转身对小警察解释:“他昨天跟我告白了。” “啊?”小警察明显愣了下,但身为人民警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你们两个现在是在交往 ?” “没有。”李牧非简短地答,“我对小屁孩没兴趣。” 小屁孩?韩沛眉头抽了一下。 他发现李牧非总是能说一些特别拱火的话,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沛只能影帝附体,对着警察扯出个尴尬而羞涩 的笑容。 小警察仔细地观察了下韩沛的反应,那双眼睛清明透亮,打在韩沛身上就如显微镜一般。一时间韩沛恍惚觉得被这双眼 睛彻底看穿,他赶紧回到厨房,打开林易的小冰箱,却发现里面几乎已经空了,林易并没有往冰箱里补充食材……韩沛 顿了下,但他没有再想,从冰箱中拿出仅剩的鸡蛋,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鸡蛋上,不再去看坐在客厅中的那两个人。 “你不去换个衣服?”小警察对坐在他对面的李牧非说。 “不用。”李牧非心情极差地回答。 小警察笑了下,说:“平时衣服上沾上一点污渍都要黑脸大半天,现在被喷了一身都不换吗?” 李牧非不耐烦地看了眼小警察,可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李牧非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写着两个字:“袁烁。” “师兄的电话你不接吗?”小警察问。 看得出来,李牧非的确不想在此时走开。可到底袁烁的电话,他不能不接,最终李牧非想了想,拿起电话,站起身来: “我去接个电话,周铭珂你不要为难林易。” 李牧非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让在厨房煎鸡蛋的韩沛听得非常清楚,周铭珂,原来这个警察叫周铭珂。 鸡蛋煎好了,韩沛才想起来他应该烧壶水冲点牛奶喝,刚把水烧上,一回身却看见刚刚还坐在客厅中的周铭珂,此时已 经站到了厨房里。 “怎么了,周警官?”韩沛笑着问。 “林易,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吗?”周铭珂问。 韩沛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你知道吗,佘城昨天出了一起命案,死的人是个乞丐。” 周铭珂一说,韩沛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干干巴巴地问:“佘城的案件怎么会归到你们来管?” 周铭珂一听笑了,“你还不知道吧,佘城马上要划成我们下辖的地级市了,片区重新划分之后,虽然警区还是原来的, 可鉴定机构却不一样了。而我又碰巧跟法医很熟,昨天我又碰巧去拿别的案件的资料,碰巧,看到了尸体。” 周铭珂连着说了三个碰巧,韩沛去咬牙暗想,我真倒霉! “你知道吗,那个乞丐,跟你长得非常像。”周铭珂说:“那个乞丐被人割喉了,可现场的血迹却不太对。” 水开了,但是没有人去关,韩沛觉得那水壶里沸腾的不是开水,而是他的脑浆。 “乞丐的尸体,在现场有被拖拽过的痕迹,可他的衣服却没有摩擦的痕迹。所以……是不是有人在拖拽尸体后,给他换 上了衣服呢?” “昨天我就在想,”警察说:“这个乞丐会得罪什么人,以致让人割喉了?但是,如果反过来想呢?万一,被割喉的人 ,不是乞丐,而是……另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周铭珂越说离韩沛越近,“林易,我发现你真的长高了,连衣服都不够长了。” 韩沛的脑子嗡一下炸开了!他太天真了!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能逃脱一切,他为什么要这样往火坑里跳! “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拿了他的钱,我没有杀人!这话已经到了韩沛的舌头尖,可韩沛在说话前,他看到了李 牧非。 李牧非一边挂掉电话,一边回到了客厅,他甚至还穿着刚刚那被他喷了一身水的衣服,挂了电话李牧非便说:“干什么 呢,周铭珂?” “哈哈,”周铭珂变脸变得飞快,刚刚还是对待犯罪分子那副凶神恶煞样,现在又换上了一脸阳光笑容,“找林易拿点 可乐喝。” “别烦他,林易还没吃饭呢。”李牧非说,说完了他看了眼还僵在厨房的二人,继续对周铭珂说:“你不是一直想让我 帮你算算姻缘吗?到我书房来。” 周铭珂一听笑了:“我求了你两年了,你都不帮忙,今天怎么忽然就愿意了?” “别废话,算不算?”李牧非说。 “不了不了,改天行不?”周铭珂说着到门口拿了自己的衣服,“刚刚队长让我回去加班呢。” “好吧。”李牧非回答,可他嘴上这样说,脸上却一副“改天就没这好事”的表情。 “要是改天你不帮我算,到时候我还为难他。”周铭珂咧嘴笑道。 “算算算,快走快走。”李牧非赶客道。 得了李牧非的回答,周铭珂呵呵笑了,他看了眼在厨房竖着耳朵的韩沛,把声音压到韩沛听不见的程度对李牧非说:“ 所以你真的不查了?虽然法医已经给了明确的结果是自杀,旁边乞丐窝那个叫‘虎头’的乞丐也做了证说这就是他们那 里的小乞丐,但如果你想查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的。” 虎头?韩沛忽然想到,这不就是那天吃了他鸡腿的乞丐? 李牧非垂眉想了片刻,抬起眼,对周铭珂说:“回去吧。” 面对李牧非这样的回答,周铭珂也不再强迫,他大声跟韩沛到了个别,开门离开了。 “终于走了……”韩沛小声嘀咕道。 可这时,李牧非却转过身,看着韩沛,说—— “所以,你到底是谁?” 第5章 老师的妖术 韩沛虽然昨天第一次见到李牧非,但是他们也算是短暂的相处过,可是李牧非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严肃。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要先告诉你。”李牧非说:“不要试图欺骗我,刚刚一直替你打圆场我已经很烦了。” 打圆场?韩沛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的确……从周铭珂的几次问话,到帮他找冰箱,从大声告诉他小警察的姓名 ,再到后来答应为周铭珂算姻缘,甚至明明是个洁癖,却因为怕周铭珂为难他而没有离开去换衣服。想到这,韩沛对李 牧非产生了些感谢之情。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易……”李牧非的表情更加阴沉:“林易在哪里?!快说!” 说什么……韩沛的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却怎么都倒不出来,怎么说?如果他告诉李牧非,林易、他唯一的学生在他 面前割喉了,李牧非会相信他吗?李牧非会不会问,那你为什么要换了他的衣服,为什么要伪装成是林易,为什么要来 欺骗他? 韩沛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如果回答了,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没有把握,李牧非与他萍水相逢,凭什 么相信他一个小乞丐?一时间韩沛在继续装蒜和坦白从宽中摇摆不定、无法抉择。 见韩沛犹豫至此,李牧非的耐心终于宣布告罄,他轻叹一声:“看来不用点手段,你不会说实话了。” “你要干什么?” 可韩沛这一句话刚刚问出去,他就看李牧非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四周的房子似乎都变成了一张张恐怖的笑脸,没有 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嘴,它们一个个哈哈笑着,接着那些脸瞬间变成了红色,直接冲向了韩沛。 啊啊啊啊—— 韩沛大叫一声,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用枕头蒙住了头,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挣扎,但却全部都是徒劳。 “韩沛,韩沛……” 忽然,韩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声音是……妈妈? 韩沛猛然睁开眼,他忽然变得好矮,而妈妈就在他旁边,妈妈看着他,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涌出,“看看爸爸吧。”妈妈 说。 韩沛顺着妈妈的手指看过去,看到在ICU中躺着的爸爸,爸爸身上插满了管子,没有办法说话。 【不要……不要……】 可他的爸爸已经没有意识了,他的脸上全是纱布,露出的几块皮肤,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不要!不要!】 画面再一转,韩沛已经长大了一些,而此时他却与一个蓬头垢面的像女鬼一样的人,窝在一个出租屋里。 “妈妈。”韩沛听到他了自己的声音。 他似乎长得高了一些,他笨拙地跑到女人面前:“妈妈,我攒了一周的钱,买给你的酸奶。” “滚开!”女人一把将他送上的酸奶打翻在地,“滚开!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啊啊!”女人凄厉地叫。 “妈妈,妈妈,我是韩沛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韩沛对女人说。 但面前的女人却瞪圆了眼睛,她诡异地笑着,神色疯癫:“滚开!!快滚!!!” 被女人胡乱挥舞的拳头打到,韩沛没有说话,他捡起地上的半盒酸奶,默默的用小勺一口一口吃着,一边吃,眼泪就一 边流下来,好苦……好苦…… 【不要!不要!!!】 李牧非不知道韩沛看到了什么,这种魇术属于蛊术的一种,李牧非用的是最轻的一种,通过这种魇术会让人如做梦一般 经历自己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面对韩沛这种门外汉,李牧非已经下手很轻了,但是他绝对没想到韩沛会有这么大反应 。 李牧非又减小了力度,同时他走近韩沛,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是谁?林易在哪里?是有人派你来找我的吗?” 没有回答。 李牧非放慢了语速,问:“你是谁?” “李牧非。” 本来应该失去控制只能回答他的问话的人,却在被问到名字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 李牧非满面诧异地看向韩沛,但就在这个时候,本来闭着眼睛的韩沛居然突然睁开了眼,而那双眼满布血丝,像一只鬼 怪一般瞪着他。 不好! 但在李牧非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两个字时,韩沛就已经冲了上来将他直接摁在了酒架上。 “是你!”韩沛怒吼道:“是你做的?!” 被韩沛掐着脖子的李牧非根本喘不上气,但他依然努力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放……开……我。” “是不是你做的!我家里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可韩沛就像一个杀红了眼的魔鬼,他根本就不听李牧非在说什么, 此时他的神智已经被李牧非的魇术所影响,他强行从魇术中突破出来的结果,便是一半留在现实,一半却陷在魇术中。 但这个神志不清的人,却偏偏体力惊人,李牧非刚有一点要抬手的动向,就立刻被韩沛压了下来,在城市里摸爬滚打成 长起来的身体根本就不是李牧非这样的人能反抗的,第一次,李牧非第一次这样直白的感受到了无法反抗的力量。 我让你放手!!! 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被死亡逼出来了从没有过的力量,李牧非不管不顾的一脚踢在韩沛肚子上,把韩沛踢了个趔趄。 韩沛被一脚踢倒在地,好像也终于清醒了,他看着李牧非瘫倒下来,不停地咳嗽,浑浑噩噩中他似乎知道这一切都是自 己做的,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韩沛缩着脖子去拍李牧非的背。 “滚开!”李牧非咳的满脸红对韩沛吼道。 被这么一吼,韩沛也不敢上前,他盘腿坐在李牧非旁边:“还不是因为你刚刚弄的那个什么东西……” 他这样一说,立刻获得李牧非的一记瞪眼攻击,“那你应该想想是谁摸到我家来的。” “我也是迫不得已……”韩沛解释:“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想进监狱,我只是一个小乞丐……” “是……吗……”在听到韩沛是个小乞丐时,李牧非心中那些猜想瞬间都被证实了,他低垂着头,让韩沛看不出他的情 绪来,只是曾经那个闪着光芒的人,此时像被乌云遮住了一般,整个人都黯淡了许多,李牧非顿了很久,才终于又对韩 沛道:“这么说……那个尸体……” 韩沛轻轻叹了一声,回答:“是林易的。” “……”听到韩沛最终肯定的回答,李牧非一切的侥幸臆想全部宣告破产,他将脸埋在双手之中,似乎在努力将自己的 情绪压缩成一个脱水的干瘪小块,藏进心里的最深处。韩沛不知道李牧非与林易是什么样的关系,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 慰李牧非,他没办法像一个大人那样说出富有哲理的话,只能默默坐在李牧非的身旁,若是自己的存在能稍微安慰一些 这个人,是不是也能对林易稍微有些弥补? 这一次,李牧非整理情绪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一直到韩沛都在犹豫要不要抱住他安慰时,李牧非才抬起头来:“所以 呢,你为什么会来到我家?是想伪装成林易,到我家里偷一笔就跑吗?”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韩沛撇了撇嘴,却又不禁想到这个说他是小偷的人,明明刚刚一直在为他打掩护,一 时也发不出脾气来:“我其实也不是有意的。”韩沛说着,便将从昨天早上开始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跟李牧非讲了 ,包括他是如何要被砍腿,如何偶遇了林易,如何在林易的包里发现了那个写有他父母和他生辰的纸条。 “什么纸条?”李牧非听到这里突然问。 “就是……”韩沛起身上楼,从衣服中翻出那个有些破烂的纸条,递给李牧非。 李牧非接过纸条,盯了很久:“你说,这是你和你父母的生辰?” “对啊。”韩沛想了想,“不过我也不是很能确定,毕竟前面写的我也不懂。” “甲戌年是1994年,庚子年是1960年,甲寅年是1974年。”李牧非解释,一时间,韩沛竟然觉得李牧非比他还着急这纸 条上的事。 “那就没问题了,我确实是1994年的,我父亲是1960年,母亲是1974的。”韩沛回答,“所以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韩沛没有等到李牧非回答,却等到了李牧非将整个纸都攥成了一团。听到韩沛说明的李牧非似乎一时气不可遏,他 再也顾不得韩沛,冲起来拿起手机就拨了个电话。 但是对面似乎没有接他的电话。 没有打通电话的李牧非调出聊天软件,“哐”得一声关上房门进了书房,韩沛立刻起来贴到了房门上,就指望着能听到 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惜他来得太晚,他只听到李牧非压抑着怒气的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 说完李牧非“咔”得把门打开,韩沛尴尬地后退几步。 “所以那纸条……”韩沛试探地问。 “等搞清楚了再告诉你。”李牧非说完,去门口拿了件黑色风衣穿上,接着又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韩沛,“这件别人送 的,我穿一直有点大,你试试看。” 接过那件风衣,韩沛套在身上,稍微有些紧,却也还好,没有他穿着林易的衣服时那么局促。 “我们要去哪里吗?”韩沛一边穿一边问。 “墓地。”李牧非说完带上一双皮手套:“钥匙你有吧?” 韩沛点点头。 “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说完李牧非便出了去。 墓地?去谁的墓地?难道……李牧非是去召唤幽灵,到时候问一问就能什么都知道了?韩沛在脑子里瞎想。 可是,到了墓地后,韩沛才知道,他们不是去召唤幽灵的,而是去看墓地的。 “先生,我们这块墓地很好。”卖墓地的小姐介绍。 “我知道。”李牧非看着这里,有树有山有水,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就这里吧。” “好的。”女人点点头,“那请问是给哪位逝者买的?” “林易。”李牧非这两个字说的很慢,好像这两个字有千斤重。 “好的我记下了。” 等女人走了,韩沛上前几步,“林易……” “他是你师兄。”李牧非说,似乎想了下什么,李牧非补充道:“但我不是你老师。” “哦……”韩沛完全没想明白,如果李牧非不是自己的老师,那林易为什么是他的师兄,不过这种气氛下,韩沛只是点 了点头。 “是我的错。”李牧非说:“林易几周前就没有再往他的冰箱里补充食物,但是我都没有发现。” “从他九岁被领到我这里,我算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哥哥,但是我竟然连这些事都没发现。”李牧非说的时候是背对 着韩沛的,韩沛看不清李牧非的表情,可李牧非这样说,韩沛心里忽然也很不好受,他把手轻轻搭在李牧非肩膀上。 “不用跟我这么亲近。”李牧非不近人情地说。 可韩沛没有把手拿开,李牧非也没有挣开。 “牧非?”韩沛回忆了下周铭珂对他的称呼,试探性地叫道。 “叫老师。”李牧非说。 不是说不是我的老师吗?韩沛无奈。 “老师,”韩沛改口说,“师兄一定不怪你的。在他的通讯录中,你一直在‘家人’的分组中。” 韩沛感觉自己手下的身体明显的一震,可李牧非还是没看他,“闭嘴。”他说,声音中带了一点鼻音。 韩沛不知道他和李牧非在这个即将埋葬林易的地方站了多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李牧非终于转过身,他看着韩沛,许久 才憋出一句话:“你师兄的墓地钱,从你的工资中扣。” “啊?”韩沛惊了,“我还有工资?” “给我打工就有。”李牧非说,“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不要以为你可以在我这里白吃白喝。” “行吧……”韩沛道。 “墓地钱我先给你垫上,等你还够了我的钱你就自由了。”李牧非打开车门说。 “那我要还多少钱?”韩沛问。 李牧非想了想,报出了一个远比实际价格低的数字:“二十万。” “……那看来我要给你打一辈子的工了。”韩沛抱怨道,心里却一下轻松了好多,李牧非说自己不是他的老师时,他还 以为李牧非会把他赶出去让他继续流浪,这样一来,至少他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李牧非懒得搭理韩沛的抱怨,直接启动汽车,往两人的家开去。 第6章 我的初吻! 韩沛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傻子,才会觉得李牧非是个好人。 果然这个人的伪装连一个月的时间都坚持不到,就完全显示出他的恶劣性格来。他身为老师,明明知道韩沛他现在什么 都不会,却偏偏把他推向来访的客户;他自己明明在家,却偏偏要躲到另一个小房间里,避而不出。更过分的,为了让 韩沛更紧张,李牧非还特意在韩沛接待客户的地方安了摄像头! “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问题?”李牧非一脸无所谓地说,仿佛上面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一般,“还是说小文盲 这点事都应付不了?” “小文盲”是李牧非给韩沛起的新外号,充分体现了李牧非是教师队伍中怎样的一个行业败类。这种外号若是放在以前 ,谁敢对着韩沛叫出来,韩沛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揍回去,可偏偏这个李牧非托关系给他找了所初中读,虽然韩沛比周围 的人大了一两岁,可是有学上,他对李牧非还是颇为感激的。 只是这样一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了学上还被李牧非养着,韩沛现在在李牧非面前是除了一个地方不短哪里都短, 李牧非一天到晚“小文盲、小文盲”的叫着,韩沛只能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听着听着有时候韩沛还品出了点甜味来。 这都是李牧非的阴谋!偶尔冷静下来的韩沛忿忿不平地想,可等着李牧非一叫他,他便又屁颠屁颠地乐呵呵过去了。 来的客户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还在吃手手的小孩,她一进来先发现李牧非不在,再一打量韩沛,更是皱眉头:韩 沛这人虽然基因优越长得人高马大,可脸上却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学生。 “李先生呢?”还没坐下她便问。 “老师出去了,您有事跟我说就可以。”韩沛赶紧说,一边说还一边拉开椅子让女人坐。 女人听说李牧非不在家,已经不想再留:“算了,等什么时候李先生在什么时候我再来。”说完女人转身就要走。 韩沛一看这样赶紧喊道:“请等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女人身边走,若是让李牧非知道了他连客户留都没留下, 一定会被嘲笑死。 “爸爸!”但是韩沛没有喊回来女人,反而把她手里抱的小孩喊过来了。 十六岁的韩沛第一次被人叫爸爸,整个人都懵了,“爸爸!”但那小孩还是不放弃,在女人怀里一心一意地就要挣扎着 来抓韩沛,一边抓一边喊爸爸。女人抱着他想走,那小孩更是直接开嚎,哭声震天动地,怎么哄都不行。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小孩哭喊着说。 韩沛心里高兴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只能握着小孩伸过来的小手,试探性地对女子说:“要不……先来坐坐?” 到底是闹不过自己的儿子,女人最终无奈,坐到了韩沛面前,那小孩更是被放到了韩沛的怀里。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从来没见过的孩子,一进了韩沛怀里立刻就乖了起来,他软糯的小脸贴着韩沛眯着眼睛冲他笑,搞 得韩沛心里也暖暖的。 大约是见到儿子被他哄得这样乖,女人对韩沛也多了几分好感。她坐在韩沛面前,轻轻叹了一声,开口说:“我想要找 李先生的事情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我的先生叫章别谦,我在四年前嫁到他家,一年前,我先生因为肝病去世了。 ” 韩沛下意识的摸了摸被放到他怀里的孩子,顺便把小孩的嘴从他胸前拿开。 “现在虽然家里有保姆,可就我一个人带孩子还是很辛苦的,家中的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女人一边说一边流泪,韩沛 赶紧把手纸递过去给她。 “谢谢。”女人啜泣着说。 “那家里不能帮忙吗?”韩沛问,实话说这种家长里短,韩沛最不擅长了,他开始有些怀疑李牧非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才会躲出去。 “家里?哼,家里。”说到家里女人好像瞬间来了脾气。 “我们两个,他家条件相对好,当时结婚本来我也不是冲着他的钱去的,可是有了孩子开销都不一样了,我只想让孩子 接受更好的教育。最近这些日子,我突然知道,他爸妈已经不太行了,可是……”女人说到气愤不已,连脸都涨红了, “他父母居然立了遗嘱,说遗产不给我们,要给他们真正的儿子!” “真正的儿子?”韩沛不禁好奇:“您先生是后来抱养的吗?” “根本就不是。哪有什么真正的儿子?这就是他们的借口!”愤怒使女人很快过了刚才的伤心劲,连着她的语速都快了 起来,她对韩沛说:“这件事我们家里都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什么DNA鉴定也做过了,我老公就是他们的儿子,根本就 没有什么出轨或者是换孩子之类的事情。他们现在说我老公不是他们的儿子,证据呢?我们至少还有鉴定报告!” 韩沛觉得这件事可能大概不是他们的工作范畴,但他还是想了想说:“那……您先生怎么说呢?” 韩沛问:“我是说,如果事情就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来找老师处理而不是找律师呢?” 听到这里女人忽然吸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恐惧,又有些难言,她压低了声音说:“我……我也不确定……但是,以前我 老公跟我说过……他不是他,他不应该在这里……” “什么意思?”韩沛有些听不懂了。 “我也不懂。”女人说,“但是我就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很不正常,所以我想……李先生是否能够处理呢?” 韩沛想了下说:“这我要跟老师商量一下。但是肯定是老师亲自处理的,您放心吧……老师?”结果韩沛的话刚刚说到 一半就看李牧非已经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女人也顺着韩沛的视线望过去,此时的李牧非已经走进了房间。 “先生?你不是出去了?”女人问。 “回来了。”李牧非简短地道,他走到女人身边给了韩沛一个眼神,韩沛便灰溜溜地抱孩子起来,把座位让给了李牧非 ,坐在女人的对面,李牧非问:“你有家里的照片吗,就是和你先生一起的?” 女人点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他们结婚的时候现场的照片。女人的旁边站着一个男子,便是她说到的章别谦 ,而章别谦的父母站在他另一边,两位老人眼中有泪,可从照片来看,那里面却多了点悲伤少了些欣喜。 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李牧非却直觉地认为这里会有蹊跷。 “好,这件事我会处理。”李牧非说道:“麻烦把两位老人的地址先给我,另外这张照片方便的话也请发给我。” 得到了李牧非的答复之后,女人放心了很多,她再三向李牧非道谢后,最终才抱着孩子离开。 等女人走了之后,韩沛才有些不满地问:“老师,你不是说这件事交给我吗?我刚问出点眉目来,你怎么就来截胡了呢 ?” 李牧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说:“这件事你搞不定,小文盲。” “哦……”李牧非这样说,韩沛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外,也就并不生气,相反,他还蹭着到了李牧非旁边,低声 问:“老师,你现在忙吗?” 李牧非皱着眉头看韩沛贴上来,他一向不习惯别人离得这么近,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退了半步,结果这韩沛又想膏药一般 贴了上来。 “有什么事就说。”李牧非道。 韩沛摸了摸脖子,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老师……之前看到的林易的那张纸,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啊?可不可以 告诉我?” “什么纸?”李牧非却好像完全忘记了一般问。 “呃,就是那个写着我和我父母生辰八字的纸,老师你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吧?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生气。” 韩沛越说贴着李牧非越近,那种温柔的询问在此时似乎也变成了不自觉地逼问。 “别动。”李牧非忽然道。 韩沛本来以为李牧非是受不了这种压迫式的距离,没想到他竟然反而离韩沛更近,那样子简直就像要吻到韩沛的脸颊上 ,接着李牧非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下韩沛的耳垂,这一下韩沛一下子从脚底直接红到了头顶。 “你这里有一个痣。”李牧非的声音离韩沛很近,几乎是正好吐在他摸着的韩沛的耳朵上,“按照相术来说,这里有痣 的人都很聪明……可我怎么没看出来?”说到这里,李牧非压低了声音笑了笑,那笑声中还带了些许的鼻音来,配着李 牧非的气息喷在韩沛的耳边,惹得韩沛莫名其妙地浑身都热了。 李牧非离他这样近,韩沛紧张地就像要上赛场的运动员,他眨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看,结果这眼睛转来转去,还 偏偏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到底是落在了李牧非的身上。 今天的李牧非穿了一件深蓝色格衬衫,如今他这样贴身在韩沛面前,使得韩沛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李牧非的嘴唇上, 那微微泛红的嘴唇有些活泼的翘着,连上面浅浅的唇纹韩沛都看得清楚。一定是软软的……韩沛脑子里晕晕乎乎地想着 ,他不敢再看李牧非的嘴,可又舍不得离开李牧非,那视线便顺着李牧非的喉结滑到了他的锁骨,接着从衣服的缝隙中 ,看到了李牧非的胸前…… “我去给老师干活!”韩沛“砰”地站起身来,脑袋一下撞到了李牧非的鼻子,直接把李牧非掀翻在地。 然后他一个百米冲刺冲出了客房,根本就没去看李牧非捂着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没去听李牧非的吼声:“臭小子, 给我回来!” 到了客厅中的韩沛,心惊胆战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念叨:“好险,好险,李牧非这个魔鬼,差点我的童贞就没了!” 与此同时韩沛的心跳简直要冲出天际,过于勤奋工作的心脏泵得他全身发热。 我要被烧着了…… 韩沛懊恼地挠挠头,想着就去拿起水杯,连灌了好几杯凉水。 结果这一放下杯子,韩沛才注意到,这……不是李牧非的水杯吗…… 傻愣愣地看着李牧非的水杯,韩沛忽然又想到了李牧非的嘴唇,刚刚离他那样近,还贴近他的耳朵,对他轻轻吐着热气 ,而那嘴唇,曾经也贴在这个杯沿上。 啊啊啊——我的初吻!!! 韩沛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在心中怒骂李牧非斯文败类,禽兽不如! 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刚刚被凉水降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 第7章 丢失的孩子 女人的公婆住的地方,离李牧非和韩沛的家并不算远,开车只要三个小时就可以到。 一路上李牧非开着车,而韩沛却是彻彻底底地睡了三个小时,不过韩沛觉得这不能怪他,李牧非车开得很稳,那车估计 也价值不菲,靠在里面说不出来的说服,即使偶尔摇晃一下,也似母亲的臂弯一般,在这温暖的车子内,韩沛没一会就 像吃了迷魂药一般睡得死死的,连梦都没做一个。 在那朦朦胧胧之中,韩沛觉得有人掐了下自己的脸,那个人的手指冰凉,却十分舒服,韩沛哼唧了一声,却完全没有要 转醒的样子。 “唉。”李牧非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韩沛身上,那外套上还带着些李牧非的温度,盖在身上就好 像被这个人拥抱着一般,韩沛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奶味的…… 李牧非当然不知道韩沛在梦中起了什么样的遐想,他把车门关上,走进旁边一个饭店中,在递上了名片说明了来意之后 ,李牧非便挑了个面对门的位置坐了下来,方便他能随时看到车上的情形。 但韩沛并没有睡很久,大概过了十分钟之后,他便睡得极其满足,一睁眼看身上还盖着李牧非的外衣,韩沛先是愣了下 ,接着他拿起那外衣使劲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清淡而柔和的奶香味,不甜却让人很舒服,就像是渴了许久的人喝到的第 一口水那般。 韩沛将头又重新埋到李牧非的外套中,明明是那么一个浑身带刺的家伙,味道却这么软,韩沛的心里也像被化开了一样 。 呃……对了……李牧非人呢…… 这时候,韩沛才猛然想起来,李牧非的衣服在这里,可他人呢?韩沛不禁四下张望寻找李牧非的身影,而这么一看,便 见到了在门口坐着的李牧非,李牧非正朝向他坐着,似乎可以将韩沛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里。这一来,韩沛的脸嗖得红 了,闻着别人的衣服什么的……实在是像个变态一样…… 可此时不知为什么,连可能被认作变态这种事也让韩沛的心里起了一搓小小的莫名的激动。他忽然就想被李牧非骂了… … 我一定是疯了。 韩沛有一点绝望地想,要不然为什么刚刚自己脑子里会有在被李牧非骂之后,抱住李牧非咬他耳垂的景象! 这绝对不正常! 韩沛快速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在响亮的声音和轻度的疼痛之中,韩沛的理智终于回归了一点。 还是怪李牧非。 稍稍冷静下来的韩沛又想,实在是这个人样子看上去太过正经精致,却又总能泄露出一丝丝诱惑和一点点脆弱,撩得韩 沛心里疯狂生草,刺得他全身发痒。 “你在车里折腾什么呢?”等韩沛终于进了屋,李牧非问他。 “你看到了?”韩沛心虚地问。 李牧非却只是看了韩沛一眼,接着他移开视线,硬邦邦地说:“没有时间看你。” 韩沛心中松了口气,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他又有那么点生气,不看就不看,又不想让你看,韩沛心中不满意地 念叨。他坐在李牧非旁边,将李牧非的外衣报复式地粗暴地披在他身上:“穿这么少还坐在门口吹风,你以为你跟我一 样火力旺盛吗?” 李牧非一听笑了,他标志性地挑起眉毛,那差不多是预示着他马上又要嘲讽韩沛了。果然,下一刻李牧非薄唇轻动,说 :“火力旺,所以泄得快是吗?” 李牧非这一句话让韩沛直接青筋暴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李牧非说:“老师你的嘴这么毒,到底是怎么平安无事地 过了这么久的。” “怎么?”李牧非看他:“你要跟我动手?” “动不动手要看老师的了。不过就算是真的动手,老师别忘了真用上力气,你可比不过我。”韩沛上来牛脾气是拦也拦 不住,他瞄了眼李牧非不动声色撤远的样子,显然是想起了那天被摁在酒架上的事情,韩沛心中终于溢出来了一点胜利 者的喜悦,他得意忘形地挑衅道:“要不然现在就把另一间房取消来拼刺刀。” 这小子真的是蹬鼻子上脸!李牧非从来没被人这么激过,现在刚半个月就被这小屁孩踩在脑袋上,以后不还翻了天了? “取消就取消,给我省钱了。”李牧非说着一通电话拨过去,“我订了两个标准间,取消一个。” 但韩沛可是号称新时代纯情小处男化身的人,一切的逞强只局限在嘴上,真的和李牧非拼刺刀?那可太羞耻了!况且, 真……真的要拼了刺刀,他……他的童贞怎么办! 显然韩沛并没有想明白,他脑子中为什么下意识地将失去童贞和与李牧非拼刺刀挂在了一起,他更想不懂他到底为什么 对谁都那么和善却唯独对李牧非处处挑衅,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对李牧非的态度不是感谢就是惧怕,怎么现在胆子这么 肥了! 冲动,太冲动了。 韩沛心中懊恼,但凭李牧非那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被韩沛占了一句便宜,他必然千百倍的讨回来。此时的李牧非一看韩 沛怂了的样子,心里说不上的爽快,他一边盯着韩沛脸上的变化,一边说:“另一个换成大床房。” 而这下韩沛的脸不是怂了,是一幅爱德华?蒙克的世界名画,名为《呐喊》,实为恐慌。 在李牧非这一边,却high到了极点,这一个月来李牧非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好过,他得寸进尺:“对了,有没 有那种情趣一点的房间。哦,情侣房啊,可以啊。” 韩沛已经双臂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X”,一边疯狂摇头。 “就情侣房吧。”李牧非挑眉看着韩沛用嘴型给他比“老师我错了”,继续对电话那头说道:“嗯,记得有什么小东西 也准备好。” 在李牧非终于挂了魔鬼一样的电话后,韩沛整个人就跟宕机了一般,他阴沉的缩在椅子里:“老师你这样我会娶不到老 婆的。” 李牧非白了他一眼:“你娶不到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赖你一辈子。 韩沛刚想说,可这话到嘴边韩沛却觉得怎么听怎么奇怪,最后他低声嘀咕:“老师你总这样,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你说什么?”李牧非不屑地看他。 “没什么没什么。”被李牧非教训了一顿的韩沛秒怂。 两人折腾了这一阵,他们的客户终于来了,客户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他们从后厨中出来,手里还端了许多菜式, 原来他们刚才不在就是准备这些去了。 “这是先生您的学生?”将菜品放下来,老夫妻和善地对李牧非道。 “是。”李牧非简短地答。 韩沛立刻对两位老人笑了笑,嘴里像涂了蜜一般道:“爷爷好,奶奶好。” 韩沛本来就长得精神,一张半大不大的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比李牧非可人得多。 两个老人一看韩沛,满心都是喜欢,赶紧拉着韩沛坐下。 “我看这孩子好招人喜欢!”老人连连念叨:“还没吃饭吧?” 韩沛赶紧摇头。 “没事没事,我再去给你拿点我们这饭店里面最特色的!” 待两个老人走了,李牧非悄声对韩沛说:“这就是我们客户说的公婆。” “是他们?”韩沛有些不敢相信:“和照片上看着不太像。”毕竟那张照片中,老夫妻满面愁容,如今一脸带笑,看着 气色都不一样了许多。 “所以他们是儿子不在了反而心情好了吗?”韩沛有点不解。 “大概认为可以很快看到他们真正的儿子了吧。”李牧非说。 韩沛听了这话之后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好受,他又贴近李牧非问:“那老师刚刚有问到什么吗?” 李牧非摇了摇头,说:“刚才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一会你来问。” “我问?”又让他去面对客户? “不然呢,你的二十万就靠给我打扫房间来赚吗?”李牧非挑眉。 “我不止给老师打扫了屋子,我还给老师洗衣服,还给老师做了饭,老师不要轻易否定我的劳动成果。”韩沛说。 “是。你还嫌弃一楼的洗漱间太远非要跟我共用一个,偷偷用我的沐浴液。洗衣服会把我的衣服和你的混在一起洗,导 致现在我的身上全是你的廉价洗衣粉味。买了许多食物,自己的小冰箱没地方放就往我的冰箱里放。”虽然韩沛来了之 后,李牧非的家里总是很干净,虽然韩沛总是将李牧非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虽然韩沛来了之后李牧非再也没叫过外 卖,但是李牧非总是觉得韩沛在侵占他的生活。韩沛总是不分你我地将两个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并让这个家充满了他 的痕迹。 李牧非很不习惯。 被李牧非这么数落,韩沛缩了缩脖子,“哎呀,我下次注意。”他说,虽然这话他已经是他第七遍跟李牧非说了。 大概李牧非心中也清楚,韩沛根本就不会改,想想自己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也就懒得再说他,恰巧此时老夫妻又拿上来 了几个甜点和冷食,对韩沛道:“快来尝尝。” 韩沛看着老夫妻也是生起了点熟悉感来,他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并由衷地赞叹道。 老夫妻没太在意李牧非,他们就是看着韩沛笑眯眯的,说:“好吃吧?最开始我们在佘城那边是做小吃店的,那时候就 这几道菜,每天来晚了都没有了的。” “佘城?”韩沛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在佘城哪里呀?我也在佘城待过一阵。” “那都好多年前了,”老妇回忆:“现在那里已经不在了。好多年前,大概是……嗯……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七八年了。”老头补充道。 “对,二十七八年了。那时候忽然着了场大火,把那片小吃街全烧了,当时还有人压在那下面。”老妇说,“后面当地 想去清理废墟,结果在清理的时候,又出了事,大家就都传那里不太吉利。” 韩沛心里“咚咚”作响,二十七八年,佘城被烧毁的小吃街……不就是他乞丐窝旁边的那片废墟?不就是……他看见林 易的地方…… “不过,大火那一天,我们一家人正好去外地玩了。”老头说,“也算是命大吧。后来,我们就搬到了这里来,新开了 家饭店,一直到现在。” “大火的时候,您二位的儿子多大?”李牧非突然插嘴问道。 “六岁吧。”老头说,“我记得那时候他正好上小学。” 老头说完看韩沛都吃完了,又给他加了一份:“我看这孩子真亲。” “我看您二位也亲。”韩沛一边谢一边客套,把老夫妻二人甜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见韩沛只知道吃,李牧非不得已承担起了工作的责任:“能再跟我多说一点您二位儿子的事吗?” 李牧非的话冷冰冰地打断了夫妇二人与韩沛的交流,老夫妇叹了一声,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那个儿子呀。”老妇说着视线飘向了远方,似乎努力地穿越时间的阻遏去看她的儿子:“很乖,也很懂事。他不太 爱说话,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但是脑子很聪明,想要研究什么一研究就通。只是身体有点不好。” “因为身体不好,这孩子小的时候我们还找算命先生给他算过。”老妇人说:“那时候算命先生还说这孩子活不过17岁 ,唉,给我们担心的呢。” “不过那算命先生大概也是唬人的。”老头接着说道:“虽然他是个短命的人,但是一直到去年,才去的。” 李牧非听后沉吟了片刻,对老夫妇道:“可以把他的八字给我看一下吗?”李牧非问着,拿出了一张红纸,上面有几个 字,不知道为什么,韩沛总觉得这个红纸看得很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哦,好的好的。”有求于李牧非,老夫妇二人对李牧非几乎是百依百顺,他们说着就起身去找了一圈儿子的出生证, 并按照出生证上的日期和时间,报给了李牧非。拿到了八字之后,李牧非便拿出笔来飞快地在红纸上写着什么。 在李牧非排盘的时候,韩沛忽然问道:“那怪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怪事?”被这样一问,夫妻二人猛地绷紧了神经。 “如果没有怪事的话,又怎么会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儿子呢?”韩沛说。 “你……你们都知道了?” 韩沛点了点头。 这样一听,夫妇二人轻叹一声,一股悲伤又涌到了他们的脸上,好像每个皱纹中,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大概……是在二十四年前,也就是我们儿子八、九岁的时候。”老妇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开 始,这孩子一直吵吵着我们是坏人,再后来吵不过,他就开始离家出走。” “就是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头说:“他的脾气秉性完全变了。以前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忽然变成了一个活泼好 动的。而且,真的不是我们多疑,这孩子以前跟我们长的还蛮像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却长得跟我们越来越不像了。 ” “慢慢,我们就真的相信,或许,他真的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换到了别的人家里。” 老妇看向李牧非:“所以,先生,这样的事可能吗?比如……把这个人换掉之类的事情。” 此时李牧非已经将命盘排完,但他仅看了几眼将命盘记在脑子中后,便将那张红纸烧掉了。韩沛这才想起来,李牧非排 完的命盘,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仅仅存在于他自己的脑子中。 “老实说,我不清楚。”直到那红纸烧成灰烬,李牧非才张口说。 一听他这样回答,夫妻二人的情绪瞬间失落到了谷底。 但李牧非又继续道:“不过我稍微有一些眉目,我们会在这边住几天,允许的话,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们的。” “先生,谢谢,谢谢……”老妇和老头说到这里满面请求,好像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除了最简单的“谢谢”之外 什么都不会说。 他们苍老的手紧紧攥着李牧非的,而李牧非也没有挣开。对着李牧非,老夫妇几乎是恳求着道:“真的……我们没有别 的要求,只想在死之前,看一眼我们的儿子,看一眼他过的好不好,谢谢你了,谢谢你……” “没关系。”李牧非对老夫妇二人笑了笑:“放心吧。” 第8章 情侣包房? 刚一从老夫妻那里出来,韩沛就问:“老师,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了他们儿子的命盘,的确是个短命的人。”李牧非说:“按照道理来说他不可能活得过17岁。能一直活到去年, 要不然是做了大大的善事积了极大的德。要不然……”李牧非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就是被人续了命。” 韩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刺耳:“老师,那到底是条人命,你能不把他跟一个数学题一样的说吗?” “同情没有意义。”李牧非回答:“等你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命运就是命运,我看过太多的命,一生辛苦一事无成的有 ,与妻子分分合合最终无依无靠的有,这些人的一生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几个数字,对于他们自己来说确实一个没有办 法重新开始的牌局,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同情他们,否则自己都会陷进去。” “但是你们所看的命盘也不一定是准确的吧。”韩沛想了想说:“我记得我爸曾经跟我说,在我小的时候,是有个算命 先生给我算过命的,他还说我是百年不遇的富贵命,命中自有贵人相助,将来必定功成名就大富大贵呢。可是我后来不 也成乞丐了?” “啊,对。”韩沛突然想起来:“那算命的还说我断子绝孙,实在是太损了,我这么健康,怎么可能断子绝孙呢。所以 肯定是个骗子。” 韩沛说到这里,猛地发现李牧非竟然在恶狠狠地看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韩沛的说法侮辱了他的职业,被这么一盯韩 沛立刻打哈哈道:“但那都是别人,老师肯定是准的,老师跟那些江湖骗子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韩沛的话十分精准地拍到了李牧非的马屁,也许是李牧非大人有大量不想跟韩沛计较,李牧非没有再多与韩沛纠 结这件事,只是叫韩沛上车,并跟他说:“再准确的算命先生,算出来的都有准和不准。” “排命盘和解命盘,就像医生做手术,都是有概率存在的。”李牧非说:“解一个人的命盘,需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 很多时候遗漏了一个小因素,便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结果,没有人可以做到每次都能捕捉到全部的信息。能够保证 90%-95%的准确率就已经算得上是大师了。” “那老师能到多少呢?”韩沛问。 李牧非认真地想了想:“反正找我算的,没有人说我不准。” 那就是100%。 李牧非的自夸和自信让韩沛酸倒了牙:“你刚刚不还说没有100%准确的算命大师吗?” “我有外挂。”李牧非说。 “外挂?”韩沛好奇:“什么外挂?” 李牧非冲韩沛神秘地笑了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 ………… 韩沛觉得李牧非活该没有朋友,“切,”他转过头,不再看李牧非:“不告诉就不告诉。” 引得李牧非低笑了两声。 韩沛这时,偷偷地瞄了眼平时都在嘲讽他的人,忽然觉得,老师被逗笑的样子……好好看…… 可是,韩沛的这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路,在抵达酒店的瞬间,便全部烟消云散。 他怎么就忘记了!李牧非这个混账刚刚把他们的两个标准间给改成了一个情侣房! “不好意思,先生,标准间没有了。”李牧非好像也完全把这一茬忘记了,前台的小姑娘这样回答他的询问。 李牧非皱了下眉头:“那豪华套间呢?” “不好意思呢,先生,也没有了。”小姑娘查询了下回答:“最近旁边要开一个XX会,全国各地的人都会来,房间一下 子就订满了。” “那还有什么房间了?”李牧非问。 “嗯……还有情侣圆床房,情侣水床房,情侣梦幻房……”开会的时候,剩下的全都是情侣套间。 “好了,别说了。”李牧非越听脸越绿,拿出手机,打算再预定其他的酒店,可拿出来才发现,出来了一天,他手机居 然没电了! “韩沛。”李牧非把韩沛叫到身边,“手机给我。” 韩沛听后乖乖的把手机递给李牧非:“不过我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基本上没有信号。” 李牧非打开一看,真的,别说是信号,连信号塔的标志都没有。 “你这怎么回事?不是给你新买的吗?”李牧非问。 韩沛答:“我也不知道啊……就一直没有信号,之前用林易的手机也是好难才能有一点信号。” 李牧非皱着眉头把手机递还给韩沛:“等回去再给你买一个。” 小姑娘却突然笑着说:“你们好恩爱哦。” 两人一听先愣了下,接着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在确定小姑娘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后,李牧非皱了下眉头,斩钉截铁地道: “不是。” “对对,他就是我的老师。”韩沛也跟着解释。 “懂的,懂的。”小姑娘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不过韩沛却知道她肯定明白的不是他想的那样。“没关系的,这些爱好 都是客人的隐私。” 韩沛一脸懵懂,完全没听明白小姑娘在说什么。 他低下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从早上五点到现在,他已经很累了,想必李牧非开了一天车更是,要是再折腾 到别的酒店,有些太辛苦了。 于是韩沛凑到李牧非身边,低声说:“老师,要不然今天先住在这里……”想了想韩沛又说:“毕竟也不会怎么样。” 他也不会真的与李牧非较量一番。 他最后的这句话引来李牧非的一记眼刀,李牧非本来可以找得到住处,但如今韩沛都这样说了,要是他还非要找房间, 那岂不是显得……他害怕一样。 死要面子的李牧非想了想说:“那就这里吧。圆床房。” “好的,303号房间,情侣圆床房。”小姑娘把完整的名字念出来,“其实我们这里环境很好的,床是2米2的,房间内还 有玫瑰花瓣浴和秋千,满足客户的各种需求。” 小姑娘说到一半李牧非就不想再听,赶紧拿了房卡带着韩沛一路上了三楼。 一进房间,韩沛几乎被这室内的暧昧晃得睁不开眼睛,真的……真的是情侣房啊……无论是灯光,还是挂纱,都透露出 一种暧昧的气氛,使站在里面的他跟李牧非显得既突兀又别扭。 尤其是这个淋浴室!韩沛往里走的时候一看就傻眼了,为什么是透明的!这样岂不是,里面干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吗… … 要命了…… 在这暧昧的环境中,韩沛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跟李牧非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来,本来就被吸引的青少年的幻想,在此时 像被泄了洪的江河一般奔涌而出。 不行,不行,这是冲动。韩沛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想。 相比于韩沛的窘迫,李牧非倒是怡然自得。 “我先去洗澡去了。”李牧非说着脱掉外衣,在进浴室前,李牧非指着床上一个皮箱,恶意地对韩沛说:“小孩子不要 动哦。” 韩沛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刚刚的小姑娘总是用一脸坏笑看着他!李牧非今天预约的时候还特意要了那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东西呢…… 韩沛有点羞涩,也有点好奇,他躺在床上,背对着浴室,避免会看到李牧非洗澡。没一会,便听到里面响起了水声。 李牧非现在……应该看不到他吧? 韩沛暗搓搓地想,然后他三下两下钻进被窝,连带着将那个皮箱也拖了进来。 皮箱“砰”得打开,韩沛心停跳了一拍。他赶紧将皮箱捂好,竖起耳朵,听了许久,李牧非那边还是水声。 韩沛在被窝里,悄悄用手机照着亮,看向里面。 哦哦哦哦??? 一堆韩沛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韩沛伸手摸了摸,这东西不错,毛茸茸的,像一个围脖一样。呃 ……这个他也有,就不用再看了。嗯?这个圆的是什么?韩沛拿了起来。 “嗡嗡嗡——”结果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这东西忽然响亮得一边叫着一边振动起来,韩沛手忙脚乱的赶紧关上,放回 了箱子里。 “噗嗤……” 他听到了李牧非的笑声。 韩沛被李牧非这一笑,顿时从脚底心红到了天灵盖,他一个翻身起来,把整个箱子锁进了房间带的保险柜中。 一回身,正看见李牧非只穿了一件浴袍,斜靠在门旁,看着他。 这件丝质的浴袍薄薄的贴在李牧非身上,开口挺大,韩沛的视线在李牧非的胸膛打了几个转。 不……不对!韩沛才反应过来,他的重点错了。 “你怎么没去洗澡?!”韩沛高声质问李牧非。 “想看看你。”李牧非的嘴角遏制不住的上扬,看来他由衷地觉得韩沛刚刚的青涩的表现好笑到不行。 “不去洗澡你放什么水?!”韩沛脸都快熟了。 “试试水温不行吗?”李牧非笑着回答。 韩沛恼羞成怒,“你洗不洗?不洗我去洗了!” “洗洗洗。”还好李牧非懂得见好就收,他在韩沛身上获得了足够的快乐后,终于走进了浴室。 这个人真是个魔鬼!韩沛趴在床上甚至羞愧的不敢看人。 混蛋,混蛋,混蛋!韩沛想,等到……等到我有机会了,一定要报复回去! 浴室的水声再次响起,韩沛忽然不知怎么了,他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悄悄地,掀开了一个小缝,从那个小缝中,韩沛 看到了雾气环绕的玻璃,看到了被水浸湿的头发贴在细长的脖颈上,看到水流顺着背沟流向了……韩沛感觉自己的喉咙 好干,16岁的青春期少年,有生以来,第一次情动了。 那一天晚上,韩沛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牵着李牧非的手,一直走,一直走,好似走到了天边尽头。 而李牧非却没那么好运,韩沛睡在圆床上,就跟一个秒针一样,一边走一边转,一边转一边走,最后把李牧非踢到了地 板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牧非就一脸憔悴地跑到楼下,把情侣圆床房,换成了情侣水床房。 韩沛问他,为什么不就此换个酒店住。 李牧非说:“因为这里的早餐好吃。” 韩沛问:“那有我做的好吃吗?” 李牧非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 韩沛心里一下炸开了一朵烟花。 第9章 漆黑的地下室 接下了老夫妻的委托后的第二天,李牧非带着韩沛一路开了好久的车,久到韩沛甚至在心中怀疑,李牧非会不会要给他 带到个山区里,再给他卖了。 “老师,你接一个工作能赚多少啊?”韩沛试探性的问,也对李牧非能够回答他完全没抱希望。 “怎么?查账?”李牧非瞥了他一眼。 “没有……就是好奇。”让李牧非这样一看,韩沛又缩成了一大团。 关于金钱的问题,李牧非是不太喜欢回应的,可是他又转念一想,韩沛这个小叫花子,估计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过问别 人赚了多少钱是多么敏感的事情。 也好,让他知道知道二人的经济能力差距,以后让他更听话一些。 李牧非说:“这个委托的话,是老夫妻遗产的百分之三。” “那是多少?”韩沛问。 “九百万。”李牧非得意地说。 韩沛一听果然震惊了:“这对夫妻好有钱啊!” 可是韩沛的点却跑偏了,半点没有崇拜李牧非的意思。 李牧非白了他一眼。 韩沛一下便发现李牧非的不快,他立刻对李牧非笑着说:“可是老夫妻再富有也是别人的,老师再穷也养着我。” 嗯???李牧非没好气的说:“我不穷。”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韩沛笑嘻嘻地说。 看韩沛这样子,李牧非也发不出脾气来,他将车停到路边,将一个旅行双肩包扔给韩沛,说:“下车。” “昨天我又跟老夫妻沟通了下,在他们的儿子出问题的时候,老夫妻曾经带着他来过这家医院,最后医生诊断的是儿童 精神分裂症,现在他儿子已经不在了,老夫妻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偏差也不少,如果能找到当时的档案的话,会方便许多 。”李牧非说。 “但是医患档案能随便给我们看吗?”韩沛背着双肩包问,李牧非在这包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背起来特别沉。 “这个不用担心,这里医学协会的会长找我帮过忙,我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李牧非说着径直走进医院,在那 里,有个医生已经在等他们了。 “黄院长,您好。”李牧非问候。 “李老师您好您好!”院长满面堆笑,又冲着韩沛说:“这位就是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林易?” “啊?”韩沛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牧非看了他一眼,对黄院长道:“他是林易的双胞胎弟弟,叫韩沛。” “哦……”黄院长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双胞胎兄弟被迫分离的家庭苦情戏,跟韩沛握手说:“辛苦,辛苦。” 双方见过面后,院长一路将李牧非和韩沛领到了档案室:“李老师,我们院的档案都在这里了,小贾——”院长喊档案 室的小姑娘过来,“李老师要看档案,你帮忙照顾一下。” 小贾点头答是:“你要看哪位患者的档案呀?” “患者名字叫章别谦,很多年前来看过这家医院的精神科。”李牧非说。 “好的,稍等,我查一下。”小贾说完劈里啪啦地在电脑系统上查了下,“嗯……”她看了下说:“电子档案是没有的 ,大概时间确实是比较久了,稍等我去查一下纸质档案。” 韩沛说了声麻烦了,小贾便进到里面查档案去了。 “李老师……”看小贾进去了,黄院长在李牧非旁边悄悄地说:“听说您千机神算,无所不能。” “差不多吧。”李牧非脸皮厚得惊人。 “是这样的……最近我有一个机会,”院长说:“是市里的大医院,换过去的话属于平级调动,虽然不是那里的一把手 ,但是有更好的晋升空间。不过,我现在这里已经管理的很好,人手用着也得心,我担心去那边后反而遭人排挤。李老 师,能否帮我算一下?但是您放心!我肯定该给您的都会给您!今天的事,我是帮您的忙。” 李牧非看了眼院长,按理来说,在他这边卜卦,都是要排队的,想要紧急排卦,还需要另加钱。可李牧非今天心情不错 ,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小徒弟,说:“可以。” 接着他拿出两枚铜钱,扔了六次。 “迎难而上吧。”李牧非看完了对院长说。 “那是让我换过去吗?”院长急切地问。 “明出地上,顺而丽乎大明。”李牧非说:“卦象上说的很明白,前途光明,蒸蒸日上。” 院长一听大喜过望:“谢谢李老师!改日我肯定请您吃饭!” “不过晋升后也会有忧愁,”李牧非又泼了盆凉水,“哦,你在那边的是个女领导。” 院长惊讶:“服了!服了!这都能算出来!” 李牧非有些得意的看向韩沛,可韩沛却只关心里面的档案,一时间李牧非那些好心情全都没了,他收起铜钱,冷淡的对 院长说:“这个女的是你的贵人,多虚心请教吧。” 小贾在里面找档案找了许久,等她出来时,院长早就已经要好了李牧非的账号,将钱款打了过去。 “院长……”小贾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院长刚得到好消息,对下属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章别谦的档案……是二十三年前的,现在只有纸质的了。”小贾说着将记录册拿到几人面前:“在……B04库。” 在说出B04库的时候,韩沛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 “B04库怎么了?”李牧非问。 “李老师……”刚刚还春风满面的院长,此时忽然噤若寒蝉:“这档案一定要看吗?” “是的。”李牧非回答。 “B04库在地下室……”黄院长此时已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这地下室在七年前开始,忽然就出现各种怪事 ,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人再去过。不过……李老师您要是一定要看的话,我就带您过去。” 在得到李牧非的肯定回答后,黄院长整个人瑟缩地,带着李牧非和韩沛往医院里面走。韩沛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 得黄院长带他们走的路,绝对不是正常的病人会走的,他们好像是故意修成这样的一般,让人不特意去,便绝对不会到 那里。 坐着电梯,下了地下两层,在黄院长的带领下,韩沛和李牧非终于走到了一处上锁的铁栅栏门前。 “李老师,我真的不能再下了。”院长几乎是恳求一般地说。 李牧非往铁门下面看了下,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回身对院长说:“行,后面我们自己下去。” 院长从自己的钥匙上解下一把黄铜色的钥匙,“钥匙我给你们留下了。”院长说,“但是出来的时候,一定、一定要记 得锁门。” 交待完这些事后,黄院长便飞也似的跑了。 “把手电筒给我。”李牧非对韩沛说。 韩沛一晃神,赶紧从双肩包里掏出两个手电筒,一个递给了李牧非,一个自己拿着。这时候韩沛才发现,他自己的整个 手都是抖的。 “你要下去?”李牧非问。 “那难道要让你自己下去吗?”韩沛觉得李牧非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听韩沛这样说,看到地下室一脸严肃的李牧非忽然笑了下,他拿出一个小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过来。”李牧非 对韩沛说。 韩沛傻傻地上前,李牧非的手指便轻轻抚摸上了韩沛的嘴唇,一瞬间韩沛觉得自己的嘴唇上好像触了电一般。 “别弄掉了。”李牧非说着也在自己的下嘴唇上,画了一横一竖一个“丁”字型,“这样就算有什么东西,他们也不会 攻击你。” “什么东西?”韩沛语速奇快。 “鬼,还能是什么东西。”说着李牧非便吱嘎一声拉开了铁门,一阵风吹上来,韩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老师,我想牵着你的手。”韩沛吓得不行,却还是征求李牧非的意见说。 “可以。”李牧非说。 得到李牧非肯定的韩沛立刻牵上了李牧非的手。 “一会下去跟着我走。”李牧非说:“不要开手电。” “好的。”韩沛点点头,将李牧非的手抓得更紧一些。 铁门下面一片漆黑,韩沛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一边扶着墙壁,一边靠着李牧非的指引走。 李牧非拉着他,韩沛有些好奇,明明李牧非也跟他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他是如何知道该往哪里走的? 砰! “怎么了?”李牧非的声音。 “没事,没事。”韩沛说:“我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什么。” 随着韩沛踢到的东西倒地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响起了好多声音,有金属的、有木质的,还有些听不出来的,这些声音在 漆黑的走廊里循环反射,层层叠叠,响了好久才消失。 等声音消失后,韩沛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他说。 根本没有好! 就在声音消失的同时,韩沛感觉到了一阵风从里面急速吹过去,在那风吹过他身边时,他的手瞬间被松开了。那感觉就 像是有一个人从他和李牧非中间冲过去,强硬地分开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韩沛脸瞬间就吓白了,他下意识地便想开灯,可他很快就听到李牧非说:“不要开灯!” 韩沛的手停在开关上,他死死握着手电,不敢动。 韩沛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的感觉中,没有握着李牧非的每一秒都像一年一般长,终于,李牧非的声音又响起了:“我 在这里。” 接着韩沛感觉到,李牧非的手主动过来寻找他,并拉住了他。 “没事了。”李牧非安慰道。 韩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回了声是,将李牧非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第10章 遗失的档案 李牧非的手,有一点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握着李牧非的手,韩沛便觉得很安心。 不知怎的,韩沛忽然想起来了那个梦,那个他与李牧非牵着手漫步的梦,如果……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环境的话,那么他 们两个现在的样子,还真的很像他的梦呢。 韩沛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想到那个梦,心中便泛起了一点涟漪,连带着,他的大拇指轻轻在李牧非的手背 上划了一下。 这是一个暧昧之极的动作,以致韩沛甚至做好了被李牧非暴捶的准备。 可是李牧非没有拒绝。 韩沛的心好像被填满了,里面满满的写的,都是李牧非三个字。 他将李牧非握得更紧一些,他的拇指在李牧非的手背上划了个更大的圈。 “老师……”韩沛有点羞涩,“老师,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怎么,你喜欢我?”李牧非的声音传来。 “哎呀……也不是。”韩沛脸红了。 “那你要亲我吗?”李牧非突然说。 “什么?”韩沛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现在,就在这里。” 接着韩沛感觉,李牧非转过身来了,他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韩沛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初吻什么的…… 给老师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韩沛轻轻握住李牧非的手腕,在那里有一块…… 韩沛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听到李牧非的声音继续说:“怎么,小文盲,你怕了?” “老师,我想搂着你的腰。”韩沛说。 李牧非停顿了下,但他很快说:“可以。” 可以个鬼! 就在这时,韩沛一下打开手电筒,手电的光亮直接打到他面前的人身上。 这哪里是李牧非!分明是一个瞪圆了眼睛一头长发的女鬼! 而韩沛握着的手,竟然是一个死人的手! “啊啊啊啊啊——” 韩沛惨叫着,一把将死人手扔在女鬼的脸上,将女鬼打了个趔趄。 “老师!老师!”韩沛大声吼着:“牧非!你在哪!” 韩沛往前跑,结果一个不小心却直接被绊倒了。再一回身,女鬼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韩沛又是一声惨叫,可这女鬼在扑向韩沛的时候,却一下被弹了回去,就好像在韩沛的身边,有一个薄薄的保护罩一般 。 韩沛这才想起来,他的下唇上,有李牧非画的印记。 难怪!刚才这女鬼要用李牧非的声音引诱他亲她! 太阴险了!居然欺骗他的少男心! 韩沛愤怒地想,不知是因为李牧非的保护,还是因为被吓的过头了,韩沛一时竟然不怕了。 女鬼在韩沛的周身绕了几圈,发现确实无法突破屏障,终于退了回去。 可在韩沛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竟然发现,从墙壁上,从天花板上,从废弃的医疗器械上,居然飘出来了数不清的鬼 魂! 坏了!韩沛心里暗叫不好,转身就往外面跑。 但他根本就跑不过这些鬼魂,鬼魂上来直接将韩沛团团缠了住,虽然没有办法直接攻击他,可韩沛却感觉自己能够呼吸 的空气越来越少,他就像掉进了水里一般。 “老师……老师……”韩沛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庆幸李牧非不在他的旁边,否则……可能出事的 就是李牧非了。 就在韩沛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些鬼魂,不知为什么忽然散去了。 韩沛抬起头看,那些鬼魂,竟然都在往一个方向跑。 发生什么了? 韩沛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该不会是…… 他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跟着鬼魂跑,在一个转角,他看到了,李牧非站在那里。 而李牧非嘴上的印记,已经模糊成了一片。 “老师!”韩沛叫道。 “站在那里别动!”李牧非命令道。 韩沛一听,一动不敢动,鬼魂找到了可以袭击的目标,冲向李牧非的越来越多,李牧非就好像一个磁铁,将整个地下室 中的鬼魂都吸引了过来。 慢慢的,韩沛已经看不到李牧非的身影了。 “别过来!”李牧非好像知道韩沛动了一般,又吼了一声。 “老师!”韩沛担心地道。 接着下一秒,韩沛听到了一声响指,瞬间包裹在李牧非身外的鬼魂像被一股力量瞬间打散了一般,在被打散的鬼魂中间 ,韩沛看到李牧非站在那,手中拿着他的眼镜,韩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见到了一束金光,自左向右划过,仅 仅这一瞬间,全部鬼魂都变成了灰烬。 李牧非轻呼了一口气,将眼镜重新带上。 “老师!”韩沛赶紧上来,他不敢碰李牧非,又担心地不行,“老师你没受伤吧?” “你是傻子吗!?”结果一脸关心的韩沛却被李牧非一拳重重垂在了脸上。 在刚刚李牧非和韩沛被冲开时,李牧非便已被这类似于灵魂的“魔”束缚住了。一开始李牧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不 敢妄自下手,抬眼一看,韩沛竟然牵着一个女鬼的假手有说有笑的跑了。 韩沛刚刚跟了李牧非半个月,李牧非还只是教了他一点简单的基础知识,真要是被袭击的话,韩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李牧非这边担心到不行,结果那一头便传来了韩沛的惨叫,一时心急,他才会把痕迹抹掉,将这些魂吸引过来。 韩沛有些委屈,可再一想,刚刚如果不是李牧非,他早就被憋死了,只能捂着脸对李牧非说:“老师,你没受伤吧?你 看起来很累。” “没事。”李牧非叹了口气,说:“你没事?” “嗯,没什么事。”韩沛回答。 “呵,”李牧非冷笑一声:“韩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嗯?”韩沛有些好奇。 “我这双眼睛,可以看到一些因果。”李牧非说,“所以平时我会一直带着眼镜。” “因果?”韩沛有点不太明白李牧非说的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来说呢,就是不同的人之间可以看到不同的线。”李牧非说着凑近韩沛:“你小子刚才跟女鬼走的时候看到什 么了?” “啊????”韩沛赶紧两眼望天装傻充愣。 “你刚刚的姻缘线都快要连到女鬼身上了,怎么,看到美女出浴了?”李牧非嘲笑韩沛。 被李牧非这样一嘲笑,韩沛一下松了口气,幸好李牧非看不到他当时看到的是什么,要不然他真怕……韩沛想到这里顿 了下,他怕什么?怕李牧非不接受他?还是……等等,他要李牧非接受他什么啊! 韩沛在心中又骂了一遍李牧非,真的是,都怪这个李牧非,一天到晚总是骚扰他,导致他现在想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时候 ,满脑子都是李牧非。 李牧非这边本是想再笑话一下韩沛,没想到,韩沛反而是沉默着好似陷入了刚刚的回忆之中,呵,看来真的是一场好艳 遇,李牧非顿时觉得没什么心情了,他整理了下刚刚因为那帮鬼魂而乱掉的发型,“过来,干正事了。” 韩沛一听,赶紧答了一声,跑上去去牵李牧非的手。 “做什么?”李牧非问。 “不是……要干正事吗?”韩沛问,刚才不就是,关掉手电,然后牵着手…… 李牧非笑了:“刚刚这里残留的灵魂都已经全部被我吸引过来了,现在这里是干净的了,不需要我牵着你了。” “哦……好吧。”韩沛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李牧非也打开手电,带着韩沛往下走,一直到了走廊的最里面,才看到了B04库。 在李牧非的示意下,韩沛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B04的铁门。 “对了,老师。”韩沛忽然说,“刚刚你告诉我的秘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当然不是。”李牧非用手电照着一个个书架仔细地寻找着当时记下的章别谦的病历记录,“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是我 师兄。” “师兄?”韩沛想:“老师也有一个师门吗?” “倒也称不上师门。”李牧非说:“我们一派有规矩,一个人只能收两个徒弟,我的老师在几年前就已经西去了,所以 现在师门里也就我和师兄两个人。” 一个人只能收两个徒弟?韩沛想了想:“那我岂不是老师最后一个徒弟了?”也是唯一的徒弟。 “对啊,怎么?”李牧非问,完全没注意到不自觉间他早就把韩沛当作自己的徒弟了。 “没什么,嘿嘿。”韩沛有些小开心。 “哦!找到了!”在韩沛开心的时候,他忽然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份他们要找的病历,“老师,在这里!” 韩沛说着便将病历拿下来,可就在他拿到病历的瞬间,整个病历就仿佛被人用火点燃了一般,瞬间只剩下了灰烬。 “老……老师?”韩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李牧非走过来,蹲下查看了一番落在地上的灰烬:“不是你的问题,任何人只要碰到这病历都会这样。” “可现在该怎么办?”韩沛十分沮丧,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李牧非甚至身处险境,就是想拿到这个病历,可现在, 却因为他的问题导致这病历被烧成了灰。 “是我的原因。”李牧非说:“我太小瞧这次的事了。” “我以为外面那些魂体就已经是全部的机关了,没想到会在最后被人算计。”李牧非说。 “但是,没关系。”李牧非对韩沛说:“韩沛,你记不记得,刚刚院长说,这地下室是在七年前关闭的?” “是的……哦!我知道了!”韩沛一下子反应过来:“我们要找的病历明明是二十三年前的,可却从七年前才开始出事 情,那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七年前又发生了什么?如果找到这个原因,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找到在这里设置机关的人, 也就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还算机灵。”李牧非夸奖了句,“先回去吧,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再继续。” “哦,对了,”李牧非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要去泡澡吗?” “啊?”韩沛不知道李牧非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个。 “嗯,和这些魂体接触地太多了会寒气入体,泡一下会对身体比较好。”李牧非说:“而且还可以避免被奇怪的东西跟 上。” “好!”韩沛答,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李牧非说的泡澡,却不是在温泉中,而是……在他们那个暧昧之极的情侣包房的 小浴池中! 第11章 想要告白 韩沛觉得自己要晕了。 他现在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抱着膝盖,窝在小浴池的角落里。而李牧非却大大方方地靠在那边,甚至在旁边还放了一壶 小酒。 “你怎么像个怕被我非礼的小姑娘一样?”李牧非看着韩沛缩成一大团的样子,觉得好笑得不行。 这着实不怪韩沛,这个浴池虽然称不上小,但是也一共才2米见方,韩沛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如果他像李牧非一样躺在 这浴池中,恐怕他早就与李牧非有肢体接触了。 “我们为什么不到外面的温泉去泡?”韩沛问。 “我喜欢安全的环境。”李牧非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了一边,闭着眼睛说。 所以大概是因为……不想看到太多的因果吧,韩沛想。 韩沛回头看李牧非,此时的李牧非没有带眼镜,韩沛这才看清,李牧非的睫毛很长,眉眼也生得十分精致,以前他带着 眼镜的时候韩沛只觉得这人是个斯文败类,现在看到他没有带眼镜的样子,韩沛才在心里再次感叹,老师真的是很好看 …… 尤其是,今天老师摘下眼镜秒杀掉那么多灵体的时候,实话说,韩沛被帅到了,帅得他心脏小小的颤了一下。 韩沛的目光顺着李牧非精致的下颌线一路往下,他有点庆幸李牧非现在闭着眼睛,因为这样,韩沛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 看着他。李牧非的身材也很好,虽然没有韩沛这样结实,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肉,尤其是腹部的线条,韩沛的 视线往下看去,最后在李牧非平坦的小腹上,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你这是什么东西?”韩沛红着脸问,他万万没有想到,李牧非这种每日穿着西服衬衫的人,居然会偷偷的带脐钉?? 韩沛满脑子都是“你好骚啊你好骚啊你好骚啊”,可又偷偷地觉得老师这样子性感得不行。 李牧非睁开眼睛,看了下韩沛,顺着韩沛的视线他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哦,这个啊。”李牧非却很是平静,他指着自己肚子上的那件装饰,颜色是古铜色的,上面用黑色的纹路雕刻了很多 韩沛看不懂的文字,“镇魂的,你要看吗?” “啊……这样啊,不用了。”韩沛摇摇头。 “老师的魂魄不稳定吗?”想了想,韩沛有些担心的问,经过这段时间和李牧非的相处,他现在居然已经可以很自然的 接受灵魂这种东西了。 “不能这样说。”李牧非喝了一小口酒,说:“只是我情况比较特殊,不带着这个比较容易被上身。” 他看着韩沛,指着自己的眼睛:“这世间,有许多游荡的灵魂,每一个灵魂投生之前,总是想要找一个更好的归宿的, 而下一世的归宿,其实也就是下一世的因果,那能看到因果的话,岂不就会很方便?” “所以很多人……很多鬼魂会来找老师?”韩沛问。 “在带上这个之前是的。”李牧非回答。 “老师这种情况是……天生的吗?”韩沛问。 “不是。”说到这里,李牧非的表情,忽然有点说不上的无奈,“是报应。” “报应?”韩沛不明白。 “年幼无知时,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李牧非仰面看着天花板,似乎又回忆起了一些他不想回忆的事情。 韩沛并不想知道李牧非年幼无知时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导致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可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他可以 帮助李牧非,一起来承担。 “老师!”韩沛把李牧非从他的回忆中拽出来。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李牧非瞥了他一眼。 “老师可以教教我吗?就是你今天这样那样就把那些鬼魂干掉的招数!”韩沛有点兴奋,那些东西,在他看来就像超能 力一样。 “不行,你太笨了,学不会。”结果李牧非却果断地拒绝了韩沛。 “好……吧。”韩沛有些失落。这样看来,他以后只能用蛮力来帮助李牧非了?可是那些蛮力,对付鬼魂什么的也不好 使啊! 不知道李牧非是不是看着韩沛失落的样子有些同情可怜他,破天荒的,李牧非竟然说:“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个简 单一点的。” “什么?”韩沛的眼睛中又一下闪出了光芒。 “过来。”李牧非说。 韩沛愣了一下。 见韩沛在那呆楞着,李牧非自己向韩沛靠近了些。 “老师……太近了。”韩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李牧非离他这样近,只要他张开手臂,就可以将李牧非环在怀中。 “闭嘴,认真点。”李牧非却严肃地道。 接着他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点在韩沛的锁骨上。 “这是什么?”韩沛刚刚问出口,就明白了——他现在,竟然感觉李牧非的手正从他的额头,划过他的脸庞,韩沛赶紧 低头看,李牧非的那根手指,却还是那样轻轻地点在韩佩的锁骨上,从来没有动过地方。接着,韩沛感觉到的触感,并 没有停下,那双手轻轻划过韩沛的喉结,摸着他的胸膛,慢慢向他的腹部探去。 “呀!”韩沛赶紧后退到了最边上。 在李牧非的手指离开他的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韩沛满脸通红地问,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可以迷惑人五感的巫术。”李牧非却正经地回答:“不过因为它很简单,所以也有很多的问题,比如,必须要接触才 能够使用,对于嗅觉、视觉、味觉、听觉这几种,也只能让人感觉到有和没有。” “接触?”韩沛问:“那鬼魂这些东西怎么接触?” “所以这个只能对人用啊。”李牧非回答。 “那有什么用……”毕竟他们是想从鬼魂手里去保护李牧非,要是碰到的是人的话,他还用愁这件事了吗? “韩沛,你想得太简单了。很多时候,人要比鬼可怕得多。”李牧非说。 “那是老师你不懂我这种普通人的想法。”韩沛说:“尤其是鬼魂这种,不可控又诡异,就说今天那个女鬼,真的差点 吓到我了。” 叫得惨成那样还是差点吓到了?李牧非想着,却没有说。 他对韩沛笑了:“你应该这样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有害你的怨灵,就一定会有保护你的亲人。所以, 不需要害怕。” 李牧非这样说着,轻轻揉了揉韩沛的头发,在酒精的作用下,李牧非的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而韩沛明明没有喝酒 ,却感觉自己好像醉了一般。 “老师!”韩沛忽然就跟上头了一样,他壮着胆子对李牧非道:“老师!你……你想知道我今天看到什么了吗?就是那 个女鬼给我看的。” 李牧非回忆了下,“就是那个差点被你系上姻缘线的女鬼?怎么?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心上人出现在你面前了?” “不是的,老师!”韩沛有一点着急:“老师,我……我看到的不是什么美女出浴,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美女!” 李牧非皱着眉头。 “老师,我看到的是你!”韩沛放下了一切面子对李牧非吼道:“那个女鬼变成老师你的声音,问我要不要吻他!” “女鬼问你要不要吻她?”李牧非问。 “是的……”韩沛红着脸,不敢看李牧非:“我……我一时意乱情迷就……” “是她主动问你要不要吻她还是你主动说要吻她的?”李牧非问。 “就……”韩沛更不好意思,“就她用老师的声音……问我要不要吻她……” “我知道了!”得到了韩沛这句回答的李牧非完全无视了韩沛类似于告白的话,直接从浴池里站起来,戴上眼镜穿上浴 袍。 “老师怎么了?”韩沛有些莫名其妙。 “女鬼是绝对不会知道这种方法的,而且这些鬼魂也根本就不能够模仿我的声音。”李牧非说:“我给你画的标记,属 于一种秘技,它直接作用在你的灵魂上,可以保护你的灵魂不被鬼魂吸走。” “这个印记,不是你主动抹去根本无法消除,除非,你向鬼魂发出邀请,她才能够按照你的要求抹掉它。”李牧非说: “这个算得上是这个秘技为数不多的缺陷之一,会知道的,仅有会施行这种秘技的人。” “所以呢……”韩沛问。 “还没明白?”李牧非说:“这个秘技作用于灵魂,施术的人所做的是关于灵魂的术式。你记不记得老夫妇说,章别谦 从某一个时刻起,便说自己不是他们的儿子,之后他便性格大变。” “原来是这样。”李牧非低声道:“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老夫妇的儿子,从**岁开始,便被人和其他人的灵魂调换过了 ,难怪他的长相都与夫妻二人相差越来越大,人本来就会逐渐长为自己灵魂本来的模样!难怪他活过了十七岁,换过来 的灵魂,运势势必与从前的灵魂运势不同,但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过现实的因果,虽然活过了17岁,却仍然短命。” “可是……”李牧非说到这里又陷入了沉思:“这个谜题,并不难解,那个施术者,究竟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重的机关 ,去保护那本病历呢?那本病历中究竟有什么?他又为何过了十几年,才去保护那本病历……” 李牧非思考着,已经从浴室出了去,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了。 韩沛则一个人,躺在水温已经稍冷的浴缸中,虽然……他们刚刚发现了这件事关键的秘密,明白了老夫妇的儿子到底发 生了什么,可是……为什么韩沛却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是……从心底滋生出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失落。 第12章 小电影? 从李牧非明白事情缘由后,他就一直坐在办工作前,专心工作,连一句话都没有跟韩沛说。 刚刚无厘头告白了的韩沛,此时就像一个被忽视的小朋友一般,他躺在床上盯了李牧非很久,李牧非却连理都没有理他 。 韩沛带着一肚子的委屈,睡也睡不着,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摸出了他的手机。 打开了一个网页论坛,上面赫然写着“XX情感咨询”几个大字。 韩沛藏在被窝里,手指划过一堆诸如老公老婆公公婆婆之类的帖子,最后把手指停在了页面下面的小小加号上。 【提问:我最近做梦总是梦到我的老师,该怎么办】 韩沛打完这句话,迅速地回头看了眼李牧非,但李牧非似乎盯着电脑在专注地看些古籍拓本。韩沛安下心来,继续用手 机码字。 【问题描述:我寄宿在我的老师家,老师只有我一个学生,我十六,他比我大八岁,老师很年轻,也特别帅,性格不太 好,很任性,以前我恶作剧跟他表白之后,他就总是骚扰我,导致我现在做梦总梦到他,该怎么办?】 【二楼:吃瓜】 【三楼:总骚扰你?报警啊!衣冠禽兽,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存在%%@#@#】 韩沛盯着衣冠禽兽几个字,悄悄把三楼删楼拉黑了。 【问题补充:也不是那种骚扰,就是我现在在跟老师一起出差办事,住在情侣包房(因为没有别的房间了),刚刚我跟 老师一起泡澡聊天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忽然发现老师很……性感,但是除了一次办事情出了意外的时候我们牵过 手之外,平时老师没有碰过我。而且老师今天白天还为了救我差点出事情,我挺看重老师的。】 【四楼:做梦?什么梦?春梦?楼主十六岁这很正常吧,不用担心】 【五楼:为什么觉得楼主有些乐在其中,都泡澡聊天住情侣包房了,你们早就已经滚到一起了吧】 【六楼:散了吧,楼主说的剧情,我在某片中看过,要的留邮箱。】 【七楼:只有我注意到楼主账号性别男,形容老师时候说老师很帅?吃瓜。】 【八楼:这样的GX我也看过,怀疑楼主来钓鱼的,要的留邮箱。GX,再次强调是GX,AX请去六楼。】 韩沛盯着六楼和八楼那一堆“层主好人”的回复,有些失望地关上了手机。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望,可是他在期望着什么呢?期望有人说“你只是喜欢他,不过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意思” ?还是“这都是因为你的老师骚扰你,做梦梦到他也很正常”?韩沛拒不承认后一种“期望”已经有人发出来过,锲而 不舍地继续等待着楼中的回复,可躺在床上像做贼一般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得脑子都跟一团乱麻一般,在这个帖子中, 回复他的也都是一排排的“层主好人”。 韩沛很是气愤。 为什么这些人会大言不惭地要看这种片子? 韩沛一边愤怒地想,一边继续刷帖子。终于,在一排整齐的“层主好人”之中,穿插了一个别的回复。 韩沛有些期待地点进去,是一张图,他刷了好半天,那图才终于加载出来。 是一张邮件截图。从截图上可以看出邮件中的几个附件: “1.难以抗拒的纯情学生” “2.盯上新任男教师” “3.老师在我耳边说” 截图最后,留了一句言:验货,非常棒,感谢八楼。 ………… 韩沛无奈了,他把屏幕划到最上方,调出删除帖子的按钮,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看到的那个截图中的几个字,却跟 瘟神一样,一直贴在韩沛身上。 韩沛偷偷地瞄了一眼专心工作的李牧非,收回打算删除帖子的手,切换账号,搜索帖子,在八楼的楼中楼中,留下了一 句“层主好人”。 打完这几个字,韩沛就后悔了,他这是干什么? 明明李牧非就在旁边,他居然还敢搞这些东西,他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成了李牧非所说的,“脑子里只有se情的事” 的人了啊! “叮。” 手机提醒声响了一声,韩沛赶紧暗暗看了眼李牧非把手机调为静音,脑子中的那些悔意早都已被他打包扔去了角落,他 现在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还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快感,韩沛打开邮箱来看,果然是八楼发来的邮件,邮件中不 只有刚刚那几个附件,还特别贴心地加了些别的种子。只不过这些种子没有起名字,只是写了几个“办公室”“医疗室 ”“浴室”之类的简注。 韩沛咽了口口水,手指颤颤巍巍地点了一下下载。万一……万一这是病毒怎么办?万一他被在旁边工作的李牧非发现了 怎么办,被李牧非知道了他下这种东西……韩沛脑子嗡嗡得响,他都能想象到,李牧非会用怎样一种眼神看着他、嘲笑 他。 好在,种子下好后,出现的真的是几个正常大小的视频。韩沛试着点了下“边下边播”,可有他这个“信号克星”在, 视频全是拨了两秒钟就开始转圈,韩沛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盯着下载时跳动的字节。 好不容易下载完了,韩沛却没有第一时间点开,他又悄悄地盯着李牧非盯了许久,带上耳机,将声音调到刚刚能听到, 还反复摘下耳机确认了遍耳机没有漏音,韩沛才有些紧张地点开了视频。 可是点开之后,韩沛就后悔了。 他本来以为看这东西,就会跟他看李牧非时候一样,心中有些小悸动,又有些冲上脑的紧张。可一上来这真刀真枪的, 韩沛一下就被吓到了。 尤其是……尤其是李牧非就穿了一件浴袍坐在韩沛的对面,有些湿的头发既有些凌乱又很是服帖地垂在李牧非耳边,和 他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韩沛用被子像个抢劫犯一样捂住自己大半张脸,耳机里时而不时传来些咿咿呀呀的呻吟声 ,他却对屏幕上那些活色生香视若无睹,韩沛就这样红着脸盯着李牧非,“看”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 小电影。 韩沛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整整一个晚上,韩沛接连做了好多个梦。 他先是梦到自己在教室里,李牧非笑着说他是小文盲,然后走到他的身边,手放在他的身上,蹲下来仰视着他,问他: “要不要我帮你?”说这话的时候,李牧非的手指压在自己的唇上,好像在对韩沛暗示着什么。 再接着画面一转,李牧非和韩沛这回又在公司里,李牧非仿佛是他的上司,韩沛则是李牧非的下属,韩沛抓着李牧非的 手,将他牢牢摁在卫生间的门上,李牧非问他:“韩沛你想亲我吗?” 然后韩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再看得清时画面又变了,这一次韩沛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情侣包房中那个 透明的浴室中,他看到李牧非在冲澡,韩沛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李牧非。水冲下来,搞得韩沛身上都湿了。 韩沛在这时猛然醒了,他想翻开手机看看现在几点,却发现了一条回复。 是回复在昨天他咨询的楼中的。 【按照楼主的描述,我觉得楼主对他的老师还不能称得上是喜欢,倒是有一点像那种“被成熟男人的魅力所吸引”的感 觉,我理解中的喜欢,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想要拥抱他、想要陪伴他、想要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他的心情,虽然不可 避免有肉体上的吸引,但是仅有肉体上的吸引那仅仅是炮友关系。到底是走的肾还是走的心,楼主自己要想清楚啊。】 后面的话,韩沛都没看清,他的视线,牢牢地盯着“想要拥抱他、想要陪伴他、想要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他”那一行,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好像想从这里打听到一点答案来,却除了心跳,什么都没有听见。 “醒了?”只有李牧非的声音。 韩沛有些痴得看向李牧非,点了点头。 “你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的作什么呢?”李牧非问。 韩沛被这么一问,就跟被现场抓包了一般,他赶紧解释:“太热了……我睡不着……” 李牧非觉得韩沛有些可疑:“觉得热?我怎么看你用被把自己捂得死死的。” 韩沛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老师别问了,别问了。” 李牧非上上下下打量了韩沛好几眼,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韩沛直奔老夫妻家。 ? “我知道您二位的儿子在哪里了。”李牧非上来便对老夫妻说,“您二位的儿子,在小的时候与其他人的灵魂调换了, 所以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老夫妻一听,先是怔了下,接着他们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根本无法相信一般。 “先生……您确定?”还是老头有些迟疑地问。 “确定。”李牧非回答。 “那……我们的儿子,”老妇一听,眼中又泛出了泪光:“他现在在哪里?他……过得好吗?” 老夫妻这样问,韩沛心中却有些沉重,他们儿子的运势本身就已注定,哪怕是换到了一个长命人的身上,恐怕现在也… … “他已经不在了。”李牧非回答。 老夫妻二人一听,瘫倒在沙发上,老妇更是不可控制地哭了起来。 “先生,我们见不到他了吗?”老头带着点最后的期望看向李牧非:“我们两个人也快要不行了,是不是我们去了就能 看到他了?” “不一定。”李牧非如实道:“如果灵魂已经转世的话,就看不到,如果还未转世,便可以看到。” “先生,那可不可以,您可不可以把他的灵魂招来,我们真的,我们真的就想在死之前看一眼他。”老妇请求道。 “我可以做,但是不建议。”李牧非说:“如果灵魂转世,就算是招魂我也招不到,如果灵魂未转世,你们总是可以看 到的。” “可是!死了之后的事,谁知道呢!谁也没有把握啊!”老妇几乎是卑微地乞求:“拜托了先生,您就让我们见一面, 只要见一面,我们就瞑目了,我们和儿子分别了二十几年了啊!” “先生!”老妇说着几乎要给李牧非跪下,韩沛赶紧把老妇人搀扶起来,想来老夫妇二人,老来得子,却又在孩子九岁 的时候失去了本来的他,二十几年未见,现在有个机会能够相见,如此迫切,也是人之常情。 “好吧。”李牧非终于妥协道。 “有地下室吗?或者不透光的地方。”李牧非问。 “有的有的。”老夫妻二人欣喜地回答。 说着这对老夫妻便相互搀扶着,带着李牧非和韩沛,到了饭店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平时供一些不能回家的员工休息,所以收拾的很干净,李牧非弄出一块空地来,拿出一张纸,在那纸上,画了 一个小人。接着他点了一把火,整张纸瞬间燃烧了起来,最后剩下了一个纸人。 李牧非在低声念叨着什么,韩沛也听不懂,但他却惊讶地发现,那纸人,竟然微微动了,很像被风吹动了一般,却没有 风。 “为什么!”韩沛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 这声音绝对不是人的声音,好像是几十个人合在一起的声音,好像是这个灵魂每一世的声音。 老夫妻二人被这声音吓得一个趔趄,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居然就是他们的儿子。 “为什么要找我!”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儿子……我……我们没有骗过你……”老夫妻二人颤颤巍巍的说。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声音到这里嘎然而止,韩沛心有余悸地看向李牧非,而李牧非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先生……”老夫妻二人用微小的声音问,“那真的是我们的儿子吗?” “是的。”李牧非说。 “他……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没有骗过他啊?”老夫妻说到后来,尾音都有些颤抖。 “他被调换过身体,因果已经混乱了。”李牧非说。 老夫妻二人却陷入了一种怅然若失中。 在他们夫妻二人的想象中,与二十年未见的儿子见面的情形,绝对不应该是这样。一瞬间,老夫妻忽然有些失落,又有 些不知所措。 “你们还记得你们儿子的模样吗?”李牧非忽然问。 老夫妻二人被这样一问,竟然是一愣。 他们好像忽然想起来,有一个几次离家出走的孩子,每次最后都是哭泣着回到这个家,死死抱住他们夫妻,怎么都不肯 撒手。 有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像的孩子,是怎样在踢球时砸碎了校长室的玻璃,被找家长后,又是如何写了整整三页的信,向他 们认错。 有一个坚称自己不是他们孩子的孩子,又是如何试探性地问他们,要不要参加他的婚礼,在婚礼上,与他们沉默地拥抱 了许久。 有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又是如何在意识不清的时候,牢牢抓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手,嘴中一直喃喃 地喊着“爸爸”“妈妈”。 他们夫妻二人,仔细地回忆着儿子的模样,可除了那模糊不清的孩提时代,在他们记忆中的儿子,居然一直是那个声称 不是他们儿子的孩子。 老夫妻想到这里,眼泪顺着皱纹,流了满脸。 第13章 第三个一样的人 李牧非和韩沛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回到了他们的家。 听说老妇妻在那之后,又去重新立了一份遗嘱,在那份遗嘱上,将自己的财产,一部分留给了寡居的儿媳,一部分直接 过户到了孙子名下。 拿到遗产的女人,对李牧非再三感谢,并迅速将李牧非的酬劳打到了他的账户上。 拿到酬劳的那天,李牧非又带着韩沛出去了一趟,说要给他换一个有信号的手机,可换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没有信号 ,最后韩沛说自己用现在的这个就很好,李牧非不肯放弃,给韩沛买了个对讲机。 韩沛嫌弃丢人,本来想在家中的院子后找个地,把对讲机悄悄埋了,可坑都挖好了,又一想这是李牧非给他买的东西, 便拿回了自己屋里,找了个小盒,专门放着。 那件事情过去两个月后,韩沛听说,老妇人在亲人的陪伴下,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在临走前,她对老头笑着说:她 终于能去见自己的儿子了。 可她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儿子,谁也不知道。 再过了没几个月,老头也随着去了。 女人在收拾老夫妻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居然是寄给韩沛的,那东西上写着,给“看着很亲的小伙子”。 韩沛是在收到那份快递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 快递过来的是一个小铁盒,看上去有许多年头了,铁盒的样式是许久前那种,红色的,上面有些繁复的花纹,铁盒的边 缘都已经磨掉了颜色。 韩沛打开铁盒,里面有好多小玩具,看上去像二十几年前的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那些小东西,韩沛看着有些好奇,想到老夫妻的儿子曾经玩着这些他珍藏的玩具时,一瞬间韩沛看着这些古老的玩具, 竟也觉得有些亲切。 他饶有兴致地摆弄着这些古旧的小玩具,忽然,韩沛的视线被盒子底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一张照片。 韩沛皱着眉头将照片拿起来,照片中有三个人,在两侧的,他看得出来,是老夫妻中青年时的样子。而在他们两个中间 的,大概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真正的儿子。 可韩沛看着这张照片,脑子却跟宕机了一般——他们的儿子,与韩沛长得,一模一样。 韩沛冥冥中感觉,自己仿佛被牵扯进了无法捉摸的漩涡中。 “老师……”他将那张照片藏起来,轻轻敲了两下李牧非的书房门。 李牧非本来在忙工作,韩沛进来打扰他的工作,他似乎有些不快,可李牧非还是将手头的工作放下,问韩沛:“什么事 ?” “老师可以帮我解下命盘吗?”韩沛问。 李牧非盯着韩沛盯了两秒,重新转过身去工作,回:“不行。” “为什么不行?”可韩沛却非常坚决,以前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李牧非拒绝,韩沛绝不会再提要求,可现在韩沛不但询 问为什么,还擅自走进屋里,站在了李牧非的桌前。 “老师可以为陌生人解决问题,可以帮周警官算姻缘,为什么不能帮我算呢?”韩沛问。 李牧抬起头盯着韩沛,他揉了揉太阳穴,好像韩沛让他很是头疼。 “我不止不帮你算,我也不会为自己算。”李牧非说:“这是我们的规矩,圈子内的人,不能互相看命盘。” “我允许老师看也不可以?”韩沛问。 “不,可,以。”李牧非一字一顿地向韩沛强调。 “为什么?” 李牧非一瞬间有一种想把韩沛踢出去的冲动,今天的韩沛执拗得令他抓狂,但面对韩沛时,李牧非终还是多一份耐心, 他把韩沛叫到了边上,问他:“你为什么想要算命盘?” “我想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这样。”韩沛说。 “你的父母?”听到这里李牧非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 “是的,我的家庭,本来还算可以,”韩沛说着环视了一圈这几乎与他家一样的房子:“但是在我七岁那年,父亲突然 得了不名的病症,晕倒之后全身溃烂,送进ICU之后依然很快就去世了。” 韩沛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他似乎竭力在让自己平静地阐述一个已经折磨他无数个日夜的事实。 “母亲在那之后疯了。”想到母亲,韩沛将视线放空,好像如此这般,便可以将自己的心放空一样。“我那时候一边上 学一边照顾母亲,直到两年后,我上学回来,发现母亲……” 韩沛说到这里终于有些颤抖:“母亲失踪了。” 他曾无数次地想,是不是自己当时出门前没有锁好门,才会让母亲失踪,如果他所好了门,如果他没有去上学,那么母 亲现在是不是还在他的身边?这些年来,韩沛自虐一般反反复复地想这件事,让这件事成了韩沛心中的一道好了又揭的 伤疤,看上去没事,一碰却是连脓带血得流。韩沛甚至现在都不敢拿出来向李牧非诉说,他生怕说到这里,便会将脆弱 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李牧非面前。 “我出去寻找母亲,直到后来,到了佘城,变成了一个乞丐。” 韩沛说完抬头,却看见李牧非的嘴破了:“老师,你的嘴破了。” 韩沛伸手帮李牧非下唇出的血擦掉。 李牧非好像这时才意识到,他居然在听韩沛说这些话的时候把自己的嘴咬破了。 “没关系,大概是天气太干。”李牧非对韩沛说话的时候,将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另一边,似乎在回避韩沛的注视。 “所以老师,我想通过我的命盘,去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韩沛将他的话题又重新扯了回来。 “韩沛……”李牧非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圈子里不允许互相看命盘吗?” 韩沛摇了摇头。 “因为人的命格可以被影响,也可以被盗!”李牧非说:“虽然我们可以直接通过面相进行判断,但面相为‘灵魂的模 样’,而命格则是‘现实的因果’,二者结合才能够最终推断出这个人今生今世的全部。” “如果你将你的命格泄露给了别人,那么就有可能会被那个人利用。所以,我们的命盘,只会在死前交给弟子去研究, 或者是交给一生最为信任的人。但那都是少数,绝大部分的人,选择的都是将命盘带进土里,永生永世埋葬。”李牧非 说:“毕竟弟子会憎恨师父,夫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海。你无法想象,别人能够利用你的命盘做到什么程度,影响的 也许是你现世,也许是你的子女,更甚可能是你的来世。” “所以是可能的?”韩沛突然说:“命盘可以被更改,我的命盘或者我父母的命盘也可能被人改过?” 韩沛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林易钱夹中的那张纸,那上面,写的不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有了这生辰八字, 不就可以改他们的格,盗他们的命? 韩沛说了之后,李牧非也是一愣,但他很快说:“这极难做到。” 李牧非说到这里,拉过韩沛的手,那双手刚刚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抠到了肉里,李牧非将韩沛的手掌展开:“韩沛 ,这世界上,不止人有运势,天有天的运势,地也有地的运势。” “地的运势便是风水,X城曾是几朝古都,世事变幻,河水改道,它的风水变了、运势变了,也就再未成过都城。天的运 势便是时代,世人所熟知的《推背图》《烧饼歌》《梅花诗》便是推演的天的运势。” “韩沛,这世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李牧非说:“你若运筹可以,若是强行更改,有一天必定会成倍地返还到你 或者你身边人的身上,没有人能够承受住这些,所以,以一己之力去更改命盘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师你有试图改过什么吗?”韩沛忽然问。 李牧非听到这个回答,身体一僵,他没有看韩沛,将电脑关上,看上去是无心再继续工作了。 “有,但是失败了。”李牧非站起身来,看着他说,“而且仅仅是试图去做这件事,已经让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所以,你想要知道自己的命盘被没被人改过,可以。”李牧非语气严肃,似在警告:“你想要知道有没有人插手是谁 插手,也随你。但是,逆天改命这件事,永远、永远不要再想。” 李牧非说着,从书架中翻出两本书,一为《渊海子平》一为《滴天髓》,扔给韩沛,道:“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怎么回事 ,就先去把书读好,等你能自己看了,就不需要求我了。” 第14章 老师的师兄 李牧非是真的给韩沛找了点事做。 《渊海子平》和《子平真诠》已经够韩沛晕的了,再来一本《滴天髓》真是要了韩沛的命了。 好在韩沛能经常找李牧非解答,才避免了在自学的道路上走偏的情况。 这天韩沛正在客厅看李牧非写给他的笔记,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正在翻页的韩沛一下把笔记给扯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韩沛心疼地看了眼李牧非的笔记,赶紧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扶平,对男人道。 “别那么紧张。”男人似乎对韩沛无所谓,“我来这个家的时候,比你要早得多。” 男人不屑地瞥了韩沛一眼,将手中的钥匙在韩沛面前晃了晃:“我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韩沛瞬间如临大敌。 “牧非不在?”男人问。 “不在。”韩沛阴沉地回答。 “师兄?”可李牧非却不配合。 在书房打完电话的李牧非,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袁烁站在客厅中间,与韩沛剑拔弩张。 “你新收的小徒弟不太懂礼貌,”看到李牧非出来,袁烁笑了笑:“看到师叔都不知道问好。” “我只有老师,没有师叔。”韩沛说。 李牧非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来回转了几圈,他皱着眉头对袁烁说:“他是个小孩,你逗他做什么?” “这么高的个子还是小孩子呢?”袁烁冷笑一声。 韩沛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李牧非嘲笑他他都心满意足地接受,可被他这个师兄一嘲笑,韩沛的火气就“蹭”的一下,蹿 得老高。 韩沛突然想起来,曾经李牧非跟他说过,知道他眼睛秘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韩沛,一个是他的师兄;现在看来, 有李牧非家钥匙的除了他自己也有两个,一个是韩沛,一个是他师兄。 韩沛想到这里,心里头酸得跟浸了醋缸一般,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恨不得将全身的肌肉和毛发涨到最大,一屁 股坐在了袁烁面前,这样子活像一只在求偶的狒狒。 “最近如何?”李牧非没理韩沛,对袁烁问。 袁烁这一听叹了口气,他掐掐自己的眉头:“累得不行,你知道的,那帮金融圈子里的大佬啊,一个赛一个的难伺候。 ” “看你过的还不错。”李牧非说。 “还可以。”袁烁笑了:“比以前要好得多。” “说不定你不放弃师门教的这些,现在也成名成才了。”李牧非有些感慨。 “我志不在此。”袁烁回答,他说着瞄了眼韩沛:“而且也不需要收徒弟,带徒弟,这样的事,也就是你才有耐心了。 ” “也不难。”李牧非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时候快乐也挺多。” “哼,你养一只猫猫狗狗,一样有快乐。”袁烁说。 “你这么说,最开始让我收徒弟的不就是你吗?”李牧非看着袁烁说。 但,说完这句后,两人都沉默了,这是一种韩沛琢磨不透的沉默。 “林易的事情……我确实不知。”袁烁对李牧非说,“我也以为林易是……” 听到“林易”的名字,韩沛立即竖起耳朵听。 “算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可李牧非不给面子,他看了眼韩沛,对他说:“家里好像吃的不太够了,你去超市买一 点吧。” “啊?”韩沛一愣:“现在去吗?” “那你要什么时候去?”李牧非说:“我们要讨论的事情你也参与不了。” 韩沛没有办法,只得起来收拾东西,中间他磨蹭了许久,结果被李牧非反复催了几遍,搞得韩沛更是一肚子脾气。 “哦,我想起来,我的烟没有了。”韩沛刚走袁烁就说,“稍等我下,我让那小子帮我买点烟。” “韩沛!” 刚刚出家门,韩沛就听到有人喊他,他本来以为是李牧非叫他回去,兴冲冲地转身,结果却看到了那一张臭脸。 “怎么?看到不是牧非很失望?”袁烁笑他。 知道还问。韩沛不想回答袁烁。 “小子,我劝你,离牧非远一点。”袁烁郑重其事地道:“你这个人的面相,我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个天煞孤星,克父 母,克兄弟,和你在一起的人都会被你害死。你要是不想牧非出事情,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韩沛回答,“既然老师没有赶我走,那么就说明老师有自己的安排,就算是会有什么问 题,老师也一定能处理,不需要你这个金盆洗手的家伙来指点江山。” 不过……韩沛忽然想,这个袁烁是什么人,他看上去跟李牧非很熟的样子啊,又有李牧非家的钥匙,又知道李牧非的秘 密,这样子看来……好像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跟他复制的一般。韩沛想到这里,忽然无法控制地怀疑,难道……我与老 师经历过的事情,他的师兄都经历过? 一时间,韩沛那些美好回忆中的自己,全都变成了袁烁,与李牧非牵着手在地下室的是他,与李牧非一起泡浴池的是他 ,韩沛的心里瞬间特别地难受。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李牧非让他买的东西他最后一样也没买,一路跟疯了一般地往家跑 ,那是一种韩沛也说不上道不明的冲动,他忽然就……很想抱住李牧非,向他确认一万遍这个人现在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只是那些都是韩沛幻想中的,现实中的李牧非一脸嫌弃地看着韩沛一身臭汗的样子,皱着眉头问他。 韩沛喘着粗气,他看了一圈,袁烁似乎已经走了,夕阳西沉,韩沛的汗顺着脖子流下来,李牧非的影子落在他的怀里, 韩沛悄悄把手抬起来,落在李牧非的影子上,将他的影子捂在胸口,那样子像极了一个一心想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的大 男孩。 “我……我忽然想老师了。”这句话在韩沛的嘴里转了几道弯才终于吐出来。 “你想我做什么?”李牧非从冰箱中拿出了根冰棒递给韩沛:“刚刚被师兄骂了?” 韩沛回想了遍袁烁对自己说的话,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李牧非笑着安慰韩沛:“师兄自视甚高,很少有能入他眼的。” “可他对老师好像还挺……好的……”韩沛说。 “我们自然不一样,从师兄十一岁被老师收进门,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李牧非说。 韩沛的手放下了,“在一起”这三个字他怎么听怎么刺耳。 “不过说起来,其实我要比他早入师门,只不过袁烁大我两岁,若是让他叫我师兄,他怕不是会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老师!”韩沛突然说:“在老师心里,是我更重要还是你师兄更重要?” 李牧非听了皱起了眉头:“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他看了眼韩沛,那样子有些说不上的失落:“算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今天就不做饭了。” “其实我和师兄后来就很少来往了。”李牧非对韩沛说:“今天叫他来,是想要跟他商量一件事。”他忽然觉得自己很 像在跟韩沛解释什么,可是……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还是因为韩沛这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怜? “什么事?”韩沛问。 “记得我们在医院地下室里拿出来的那本病历吧。”李牧非说,“我把那本病历拿回来了。” 韩沛记得,那本病历之前已经被他烧了,烧成了灰烬。 “我去找人修复了。”李牧非说,“修复的人修了几个月。” “怎么样?”韩沛关心地问。 “别的都修复好了,可唯独那一页,却修复不上。”李牧非说。 不只是修复不上,在修复的人试图拼凑那一页病历时,本已被烧成灰烬的病历却忽然像被什么人控制了一样,显出了几 个字——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句赤裸裸的威胁,李牧非却没有跟韩沛讲,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 “那这最后一页怎么办?”韩沛问。 “我认识一个人,他大概能够修好。”李牧非对韩沛说:“我已经跟那边联系好了,明天我要去永阳。” “我也要去!”韩沛说。 “你去作什么?”李牧非拒绝,“这件事可能会很危险,我自己可以处理,你在家里好好看书。” “好……好吧。”韩沛有些犹豫地说道。 韩沛这么听话,引得李牧非立刻怀疑起来。“你小子……”李牧非说:“该不会是想着我不带你去你自己也要悄悄地跟 去吧?” 糟了啊,李牧非怎么一下就看穿了呢。 韩沛心里暗道不好:“怎么会呢,我很听老师话的,哈哈哈……” 李牧非瞥了一眼韩沛:“最好不要动歪心思。好好看书,回来考试!” “好的。”韩沛眯着眼笑着答应了,心中却早就已经盘算了起来,要怎么样才能悄悄跟李牧非出去了。 毕竟……李牧非要去的永阳,正是韩沛曾经的家。 林易与他长得一样,包中有他一家的八字,李牧非住的房子与韩沛曾经的家一模一样,老夫妻的真正的儿子又与自己长 得一样,现在去修复档案的地方又偏偏在永阳。韩沛有一种预感,如果这次去了永阳,他就可以离事情的真相更进一步 。 第15章 尖叫的孕妇 为了不被韩沛发现,李牧非四点不到就悄悄出了门。 反复检查了一遍后备箱,确定没有人躲在里面,李牧非才终于启动车子离开。 因为出来得早,路上还没有什么车,昨天下了场大雨,许多树叶被从枝头打落,铺在地上,使这个夏天倒有了些秋天的 味道。 这时,李牧非注意到,在路边有一个人捂着肚子坐在路边。 是个孕妇。 她颤抖着向李牧非伸出手,看起来已经站不起来了。 李牧非把车停下,“没事吧?”他不冷不淡地问。 “啊……”孕妇的声音有一点奇怪,她呻吟了两声,接着一下握住李牧非的手,“老……不对,先生,我要生了,帮帮 我吧。” 李牧非皱着眉头,没有动。 “先生……帮帮我吧!”孕妇说着抱住了李牧非的腿,“我要生了!啊!我的肚子好痛啊!” “你是……傻子吗……”李牧非尝试着挣脱了两下,可孕妇的声音越来越大,导致周围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简直要脑 补一出始乱终弃孕期出轨的狗血剧了。 李牧非无奈了。 他弯下腰把孕妇扶起来,那孕妇带着一个老母鸡一样的头巾和一个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更可怕的是,她涂了层厚厚的 口红,嘴唇撅起来时候像一只要吐泡的金龙鱼。 李牧非感觉自己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把孕妇扶上了车,周围围观的人终于才慢慢散去。 “前面500米就是医院,到了那里你自己下去吧。”李牧非带上安全带说。 “不!”孕妇却哼着鼻音,两手环住李牧非的胳膊,用她巨大的胸脯在李牧非的胳膊上来回蹭了两下,“我要去永阳! 啊!我丈夫在永阳!” “……放开。”李牧非安抚下自己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对孕妇说。 “先生,快带我去吧!”孕妇不止没放开,还把李牧非整个人都抱住了,这么一抱李牧非发现,这孕妇比他还高大。“ 先生!我肚子好痛啊!我要生了!” “放开我,韩沛……”李牧非终于忍不了了,韩沛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的假肚子和假胸几乎要压得李牧非喘不过气来 。 这回“孕妇”终于不再哭号了,韩沛抬起头,拿下墨镜,李牧非发现,这家伙居然还在自己的眼睛上也画了层蓝色的眼 影。 “老师,你好厉害!怎么发现的!”韩沛虽然拿下了墨镜,却还贴在李牧非身上。 “哪有孕妇会化成你这个鬼样子,还有……”李牧非看了一眼韩沛:“你太高了。” “老师,我都上了你的车了,你就带我去吧!而且,老师你一去不知要多久,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想爸爸的。”韩沛一边 说一边用他的假胸和假肚子蹭李牧非,激得李牧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先起来。”李牧非被韩沛压的喘不过气来,对韩沛说。 韩沛这才发现,李牧非现在整个人都被压在车座和车门的夹角处,几乎是动弹不得,而自己则覆在他身上,离李牧非这 样近。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穿着裙子的感觉让韩沛彻底放飞自我了,他没像平时那样脸红心跳,而是悄悄抓住李牧非的双手,让 他不能把自己推开,说:“老师,你带我去,我就起来。” “韩沛,你胆子肥了!”别说李牧非平时稍稍一逗,韩沛就满脸通红,可就韩沛这个身形,真要厚起脸皮不管不顾地压 上来,李牧非是真的吃不消。 “老师,带我去吧……”韩沛压着李牧非的两只手,他沉着声音说,但比起跟李牧非一起去永阳,韩沛脑子里现在更多 的却是李牧非被他压在下面,无法反抗的样子。 老师,是害羞了吗? 韩沛感觉理智在离他越来越远,他看到李牧非的耳朵有一点点红,在李牧非往后退的过程中,本来板板正正收在腰带里 的衬衫,此时已经被蹭出来了大半,从那下面,韩沛可以看到李牧非若隐若现的腰……和那个古铜色的脐钉。韩沛的脑 子一下就炸了,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起了一个冲动:韩沛想用一只手将李牧非的两只手都摁住,然后……用自己空出 来的那只手,伸进老师的衬衫中,抓住他的腰。 “老师,我……”韩沛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李牧非似乎也被韩沛这样子弄得不能思考,韩沛慢慢将自己的身子压 下去,李牧非的嘴离他越来越近…… “呃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惨叫把几乎陷入昏厥的李牧非和韩沛都吓醒了,韩沛只觉得小蘑菇从顶立变为服帖,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猛地坐回 了副驾驶上。 好险,差点在光天化日下把老师办了,韩沛心有余悸地想。 “你这是什么东西!”李牧非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韩沛把上衣掀起来,李牧非这才看到,在韩沛那两个“大胸”的位置上,绑了两个惨叫鸡的鸡屁股。 我说怎么觉得韩沛的胸这么奇怪……李牧非无奈地想。 韩沛在两只惨叫鸡的吱吱呀呀中终于把它们卸了下来,回头就看见李牧非整个人有些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老师……”韩沛关心地问,该不会是……刚刚太过分了,老师生我的气了吧? “没事。”李牧非努力地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如今衬衫都被撩到了外面,可他不想在外面尤其是不想在韩 沛的面前整理自己的衬衫,于是李牧非把西装的扣子系好,回头愣是强迫着自己给韩沛扔过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把 安全带系上!” 韩沛一听眼里冒光:“老师愿意带我去了?” 李牧非白了他一眼,摁下手刹,“你都折腾成这个样子了,我再不带你去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宝宝你看!”韩沛抱住刚刚塞在他肚子里的枕头,“爸爸果然是爱我们的。” 一听韩沛这样说,李牧非刚刚那股火又起来了,他恶狠狠地瞥了眼穿着花裙子的韩沛,心里盘算着怎么找机会再整他一 次。 毕竟刚刚……实在是太丢人了!李牧非在心中忿忿地想,被比自己小了八岁的学生摁在车里动弹不得?!看来回去要多 喝喝牛奶、锻炼锻炼身体了。 李牧非这样想着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一整套的健身计划。 至于喝了半斤冰牛奶拉了一整天的肚子,躺在床上等着韩沛给倒热水的事,便是后话了。 第16章 我思故我在 强行赖着李牧非的韩沛,终于如愿以偿的到了永阳,结果却来到了一处,他几乎是不认识的地方。 不过说来也是,韩沛虽然从小出生在永阳,长在永阳,可从九岁那年离开家到现在,他对永阳的记忆只有他曾经住过的 那个家。 “他在这里?”李牧非与韩沛的终点,在一处韩沛根本就不认识的破房子前。在来到这里之前,韩沛甚至不知道在永阳 有这么一处地方:放眼望去,一片看不到头的棚户区,里面破破烂烂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有人住吗?”韩沛不禁疑问,按照这里现在的样子,别说是水电了,恐怕是连安全都没办法保证。 “有,就在里面。”李牧非回答,他回身对韩沛说:“跟紧我。” 听李牧非这样说,韩沛赶紧跟在了李牧非身后,他可不想再发生像上一次的情况,明明以为跟的是李牧非,最后发现牵 着的却是个女鬼。 “这里的人,许久以前就都搬走了。”李牧非对韩沛说,“因为这里有些不正常。” “嗯?”李牧非这样说的时候,韩沛注意到一个小玻璃球滚到了他的脚边,是那种他很小的时候玩过的玻璃球,韩沛弯 腰下去捡起来,便见一个脸上有点脏兮兮的小孩从拐角跑过来。 “哥哥那是我的!”和他脏兮兮的脸不同,小孩咧嘴一笑,露处一排白花花的牙齿,“大哥哥还给我呗!”小孩傻笑着 对韩沛说。 韩沛也不禁笑了,他将那玻璃球递给小孩,小孩接到了后笑着对韩沛道了声谢。 接着穿过韩沛的身子,跑走了。 韩沛直到小孩跑走,才意识到,他捂着自己的肚子,惊异不已:“那是鬼吗?”他问李牧非。 “我没有看到。”李牧非说,“在这里,一切你所看到的和感觉到的,都仅是你自己的。” “这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仅属于他自己的世界。”李牧非对韩沛说。 李牧非带着韩沛反反复复地,绕了许多路,多到韩沛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来的时,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处与别地无 他的房子中。 “到了。”李牧非说。 绕开门前对方的杂物,打开一扇黑漆漆的铁门,穿过一个小院,李牧非敲了敲里面的木门:“傅乩在吗?我是李牧非。 ” 李牧非报完名字后,过了有一会,韩沛才听到里面的拖鞋声,接着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才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老师,你也能看到吗?”韩沛在李牧非耳边低声问。 “可以。”李牧非回答:“他是这里唯一‘真实’的人。” 门打开来,是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他的头发稍稍有些长,被他随意地系在脑后,下巴上有些稀稀拉拉的胡茬,大约是 太久没有出门吧,他的皮肤白得有些不自然。 “傅乩。”李牧非打招呼道,“你看起来还是之前的样子。”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傅乩回答,他的视线在李牧非和韩沛之间转了几转,没多说什么进了屋。 进了屋之后,韩沛才注意到,跟傅乩有些邋遢的外表不同,他的房间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在不算大的房间中,仅有一张 床和一张桌子,只是那张床上的被褥和床单都已被收拾起来,仅剩一块孤零零的床板在那里。桌子上,放着一打记事本 ,以及一只钢笔。 “如果不是知道你没办法离开这里,我真以为你要换住处了。”李牧非用手指摸了下床板,上面居然已有了一层灰尘。 “算是,也不是。”傅乩说:“我要死了。” 李牧非听到傅乩这样说有些诧异,他上下打量了一翻傅乩:“你确定?” “确定,我梦到了。”傅乩回答。“在李牧非带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来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傅乩转过头有些神秘地看着韩沛,接着他的视线又挪到了韩沛的身边,韩沛回身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女人?”韩沛一激灵,“女人在哪里?” 傅乩没有回答他。 “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了。”听到傅乩这样说,李牧非回答。 “没有关系,这都是命运。” 傅乩这句话落,李牧非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低下头,碰巧看到自己的手机亮了,是周铭珂打来的电话。 “我去接一个电话。”李牧非说完,转身出了屋子,这里便只剩下韩沛和傅乩两个人。 和这样一个有些神神叨叨的人在一起,韩沛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他刚刚提到的那个“女人”。 “嗯……你……总会梦到这样的事吗?”韩沛想了想问。 “对。”傅乩回答,说完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打开了一个已经收拾好的纸箱,从那里面抽出来了一个笔记本,扔给韩 沛。 韩沛有点莫名地打开来看,却完完全全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 “2010年6月5日,一个男孩进入了李牧非的家中,但那不是李牧非的徒弟,而是另一个人。” “2010年6月8日,周铭珂委托法医再次检查林易的尸体,没有告诉李牧非。” 而写下这两份记录的时间,居然是2010年5月28日!再下面的信息,韩沛却更加震惊: “2010年8月12日,那个男孩收到了老夫妻寄来的照片,照片为1985年拍摄,照片上的小男孩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韩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那张照片,韩沛没有向任何人说过。 傅乩看韩沛那样惊讶的样子,对他继续说:“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没办法离开这片老房子,这里像个牢笼一样将我关起 来,我便通过梦境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那……你是什么事情都会预先知道吗?”韩沛问,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但是傅乩摇摇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只会知道我梦到的事,虽然梦中的人我不一定认得。至于你, 我只从你接触李牧非开始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的。” “这样。”韩沛笑了下,把那本笔记递还给傅乩。 傅乩看了眼说:“不用,那里面写的都是你们的事情,我快要‘离开’了,这个给我也没有意义,你留着做个纪念好了 。” 傅乩说完,将桌子上那一打笔记本也都放到了纸箱中,只留了一个在外面。 在他收拾完后,李牧非接好了电话回了来。 “怎么了?”傅乩问。 “林易的尸体被盗了。”李牧非说。 “什么?!”韩沛诧异。 “周铭珂居然瞒着我又让法医去检查了林易的尸体,”提到这件事李牧非似乎有些气愤:“今天早上发现,林易的尸体 ……准确地说,是右手被人锯掉拿走了。” “在警察眼睛底下把手拿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韩沛已经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嗯。”李牧非看了眼傅乩说:“这件事周铭珂已经去调查了,我们先把事情办掉,回去再去处理那边。” “这个。”李牧非从包里拿出那份烧得不成样子的病例,递给傅乩:“这个病例的事情,你大概知道多少?” 傅乩结果被塑料袋装着的病例,里面有一部分是已经修复好了的整本病例,另外一个单独的小袋子里,放的便是他们想 要的那一页。 傅乩将袋子打开,将里面的全部病例都倒出来。 “没有办法复原。”傅乩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对李牧非说。 “是吗。”李牧非对这个结果好像也早有预料。 “嗯,处理这件事的人做得非常细致,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手段也有十足的信心。”傅乩说:“不过,我可以通 过其他页面来推测这一页写了什么。” 说到这里,傅乩朝着韩沛有些神秘地笑了:“毕竟看不见的联系,就在你我之间。” “咳……”傅乩说完这句话却突然不动了。 “傅乩?”第一时间发现傅乩异样的人是李牧非,傅乩站在桌子前,两手扶着桌子,好像他现在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人 死死地抓了住。 紧接着,韩沛眼睁睁地看着傅乩的右手,就像被什么人用刀子割开了一般,带着一个伤口从左一路划到右边。 “啊——”傅乩哀嚎着抓着自己的手,鲜血从他的手肘处喷出来,将他面前的病例淋了个通红。 “傅先生!”韩沛上前扶住傅乩的身体。 “有人在!”李牧非摘下眼镜,果然,他看到了一道浓重的黑线从傅乩的身边绕走,一路逃到了屋外。 “我去追!”李牧非说着追了出去。 “老师!”韩沛明显也想追过去,却担心傅乩的安全。 “没事,你快去追牧非!”傅乩虚弱地道。 “你不要乱动!我会叫医生来!”韩沛说着把傅乩放到了椅子上,嘱咐了一句,紧追李牧非出去。 “老师!”韩沛呼喊。 “你回去!很危险!”李牧非回身对韩沛说。那黑线撤得太快,李牧非说完这句都来不及看韩沛便已追着黑线出了这片 棚户区。 “老师!”但韩沛怎么会把李牧非一个人扔下,可是越跑,韩沛就越觉得不对,这里……这里……怎么越来越像他记忆 中的地方。 果然,一路跑过来,那条黑线,最终消失在了一幢房子中。 李牧非在看到这幢房子时,也停住了脚步:这里与他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李牧非回头看了眼韩沛,“老师,我觉得这事不太对。”韩沛喘着粗气道。 “你不要跟着我来,我自己去。”李牧非说着就要打开门进去。 “不行!”韩沛抓住李牧非的手:“不行老师,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李牧非被韩沛抓着,几次想要挣脱开,都没有成功,他最后妥协道:“好,但是你要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好。”说完,两人便走进了“韩沛的家。” 没有锁门。 韩沛抓紧了李牧非的手。 这个房子,韩沛记得,当年他和他的母亲被人从这个家赶出去,他一直以为这里会住进别人,可现在看来,没有人住, 从那之后,这里就一直没有人住。 整个屋子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皮剥落,看着说不出的破败。 “在这边。”李牧非跟着那条黑线的痕迹走。 那条黑线从玄关出来,带着他们一路上了二楼,最终进了一个房间——韩沛曾经的卧室。 韩沛一时甚至不敢呼吸,他换了个姿势,和李牧非十指相扣,以便可以与李牧非贴得更近一些。 那黑线进了韩沛的卧室后,没有再出去,最终消失在了卧室的窗户上。 顺着窗户逃跑了? 韩沛见李牧非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最后他走到那扇关着的窗户前,那窗户是从内反锁的。 李牧非想了想,过去打开窗。 可就在李牧非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窗户锁时,他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 这情形,让韩沛立刻想到了刚刚傅乩的样子,他赶紧上前扶住李牧非:“老师,没事吧?” “啊……”李牧非双手捂着眼睛,韩沛一看更加着急:“老师,你怎么了!” 钻心的疼痛让李牧非几乎站不稳,他的身体软下去,好在韩沛抱住了他。 “老师!你怎么了!”韩沛抱住李牧非,低头看他,这一看,韩沛的心都被人攥紧了一般—— 李牧非的眼睛中,流下了两道血痕。 第17章 迷雾重重 “老师!”韩沛已经许多年没像现在这般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地步了。 “去追他。”相比之下李牧非却冷静得多:“他从窗户跑了,你现在出去,就能看到他!” 韩沛回身看那扇已经打开了的窗子,只要他追过去,就能找到那个人,也许那个就是烧了病例的人,也许那个就是害了 他父母的人。 可韩沛再看看面前的李牧非,他蹲在那里,自眼睛中留下的血已经干了,在李牧非的脸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老师你不要动,我先带你出去。”韩沛咬了咬牙,对李牧非说。 “你不要管我!”李牧非有些急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韩沛却比他更急,这一句话吼出来,韩沛才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多高声音有多大。 但被韩沛吼这一句,李牧非终于不再坚持,他气鼓鼓地沉默着,沉默地让韩沛从身后环过来,两只手牢牢扶着他。可李 牧非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刚刚失去视力的世界中,韩沛的手多多少少慰藉了他的不安。 “老师小心!”带李牧非下楼时李牧非一下没踩稳差点摔下去,韩沛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看了看旋转着下去的楼梯 ,又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李牧非,韩沛一个狠心,将李牧非打横抱了起来。 “韩沛,放我下来!”李牧非显然没想到韩沛居然会这样直接抱着他,他更不敢想这样子在别人看来会有多丢脸。 “老师不要闹。”韩沛却声音低沉,仿佛在管教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被这样抱着李牧非很是紧张,他全身都绷紧了,可又无论如何都不想去抓韩沛。 “老师再闹我就直接抱着你去宾馆了。”韩沛说。 一听韩沛这样说,李牧非咬了咬牙齿,终于不再坚持,让韩沛一路抱他出了门,最后让他坐了下来,李牧非不知道这是 在哪里,他只希望除了韩沛没有人看到他的窘相。 “老师,你先坐在这里,我去弄点水。” 李牧非应了一声,过了没两分钟,韩沛就回来了,他轻微的喘着粗气,大约是不放心李牧非自己跑着来回找的水。 韩沛用矿泉水给李牧非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后,李牧非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虽然乍一看上去与平时别无 二致,可却没有办法聚焦,也没办法用曾经那样的神采看着韩沛。 韩沛忽然觉得心中很痛,他明明已经决定,以后要多帮助老师,结果这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在韩沛垂头丧气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李牧非准确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韩沛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一瞬间他有一种感觉,这 还是当初的李牧非。 “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我在想什么。韩沛想问,可又觉得这话问出来太傻。 “想都不用想,你肯定又觉得连累我了之类的。”李牧非笑着说:“脑子简单像只大狗一样。” “……”被李牧非这样说了,韩沛一时有些无话可说,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李牧非这种熟悉的嘲讽式安慰,让韩沛的心 里轻松了一些。 “你不用这么紧张。”李牧非继续道:“就算真的看不见,对我来说也是少了很多麻烦。” 李牧非感觉到,在他说“看不见”时,韩沛的身体明显僵了,他顿了顿对李牧非道:“老师不要乱说,会好的。”想了想 ,韩沛又说:“如果老师真的看不到了,我可以养你的。” 李牧非笑了下:“我还没到这种程度。” “一会把老师送回宾馆我去看下傅先生,不知道他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韩沛说到这里,李牧非忽然拽住了韩沛的手:“你不要自己去找他,我跟你一起去。” “老师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再去了。”韩沛说。 李牧非摇摇头:“我不去的话你找不到他家里。”想了想,李牧非继续对韩沛道:“一会我跟你一起去傅乩家里,但是 你不要让他知道我看不见了。” “这是为什么?”韩沛问。 “你不要问多余的问题,我有自己的考虑。” 被李牧非这样一说,韩沛心中沮丧的情绪又上来了,在李牧非心中韩沛始终都仅仅是个孩子。 “可是,”韩沛看了下李牧非的眼睛:“如果仅仅是取东西的话,傅先生应该看不出来,但是如果时间很久了,很难做 到让他看不出来。”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不过今天刚刚去过他的房间,跟着你的脚步声,说不定可以做到。”李牧非想了想说。 回到傅乩那里时,韩沛谨慎地走在李牧非前面,他刚一进屋,便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以及那只断手,而傅乩自己的伤口 他却仅用一些布条潦草地包扎处理了,现在还能看到一些血迹。 “傅先生!你的手,不用叫医生吗!”韩沛看到傅乩这样子,饶是心中有所怀疑,也不禁关心道。 “没事,反正我已经快要不行了,不如先帮你们把需要做的做了。”韩沛注意到,在他面前放着的,是被血浸红了一半 的病历。 “这个病历可以修复得好吗?”韩沛问。 “我只能说尽力。”傅乩抬头,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屋内的李牧非:“你们呢,刚才的犯人追到了吗?” “没有。”李牧非说着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纸擦了擦床板,接着坐下来,他的动作非常连贯,如果不是韩沛事先知道, 他绝对不会发现李牧非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人一定也是行内人。我怀疑他用的一种蛊术来伤害的你。”李牧非道:“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这样做的意义 是什么,他砍下了你的手却没有取你性命,甚至你的那段断手他也没有拿走,让我几乎要怀疑,他的这种动作,目标不 是你,而是我们了。” 听到李牧非这么说,傅乩也转过来冲着李牧非:“所以你们追出去遇到了什么了吗?” “他带我们去了韩沛的家。”李牧非回答。 傅乩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把你引去韩沛的家做什么?他要算计你?” “你为什么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被算计的是我?刚刚我明明说的是‘目标是我们’,而且去的又是韩沛的家。”李牧非问 。 傅乩听到此,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李牧非,他的视线在李牧非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韩沛几乎以为李牧非看不见的事 已经暴露了,但傅乩最后只是转回身,拿起了那本病历。 “这病历我修复好了一大半,剩下的我也没办法了,你要看看吗?”傅乩问。 “太好了!”韩沛一听演技浮夸地抢先站起来,便要去傅乩面前取,可傅乩仅仅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韩沛,转身便将那 本病历向李牧非扔去。 “傅先生!”韩沛叫道,果然李牧非对于那本飞过来的病历毫无反应,直到那病历落在他面前的地上,李牧非才明白, 傅乩是将那本病历扔了过来。 沉默。 无论是李牧非,还是傅乩,在此时都没有说话。 剑拔弩张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韩沛下意识地挡在了李牧非面前,他走到李牧非身前,注意到那本傅 乩扔过来的病历,只是一个空白的笔记本。 “傅先生,病历呢?”韩沛问。 傅乩看着韩沛,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闪现了一个笑容,“在这里。”他说着从他一直放在外面的笔记本中,拿出一张夹 在里面的纸,那上面是傅乩工整的字迹。 “不要紧张,”傅乩对伸过手来的韩沛道:“我又不是不给你。” “好好照顾你的老师。”傅乩将病历递给韩沛:“也要好好保存这份病历,最好像我这样夹在笔记本中,省着它再出什 么意外。” “是傅乩做的。”从傅乩那里刚出来,李牧非就说。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沛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刚刚的谈话,他能感觉到傅乩有些事情在瞒着他们,但是断言是他做 的,却没那么容易。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在我说林易的手被切断的时候,傅乩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那个样子就好像早就知 道会发生什么一样。”李牧非道。 韩沛不解:“可是傅先生不就是有预知梦?” “你也知道他是在梦中预知。”李牧非说:“但是他的床板上已经有了一层灰,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了,他能够预知到的 东西应当已经非常有限了。而且林易的手刚刚被切断,他的手就也被砍断了……”李牧非想到这里沉思了片刻:“这样的 作法就像在摁着我们的脑袋,告诉我们这里有问题,让我们追查下去。” “但这并不能断定傅先生是在害我们吧?”韩沛回忆了下那本笔记:“傅先生不是已经预知到了我们今天会去?那么会 预知到后面的事也说不定。” “的确。”李牧非说,“但是他还有两个疑点,第一,我看了他的面相,绝对不是将死的面相,除非是……有非自然力 干扰。而他的预知梦是预知不到特殊力量干扰的,换句话说,我看不出来的,他也不会预知到。那么,他是如何知道自 己的生命要到尽头了呢?” “那另一个呢?”韩沛问。 “另一个便是,他从我进屋之后,就一直在试探我。”李牧非说:“而且是一直针对我眼睛的试探,如果他知道到底发 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试探,如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怎么样了。” “虽然我的怀疑并不十分充分,但是我认为,傅乩和整个这件事有关,他不是主谋,却是帮助那个主谋合作这件事的人 。”李牧非说:“而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主谋,就是去警局中盗了林易右手的人。” 第18章 触觉残留 从傅乩那里回来,折腾了一天,已经到了夜里。韩沛本来为了一早能坐上李牧非的车就起得很早,现在更是哈欠连天。 李牧非本来现在就什么都看不见,满耳朵都是韩沛的哈欠声,搞得他自己都困了。 “先生,您的名字是?”回到酒店,前台的小姑娘对韩沛问。 “李牧非。”韩沛回答,他看了眼站在他一旁的李牧非,觉得现在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先生我们需要看一下您的预定单号。”前台继续道。 “老师。”韩沛对李牧非道:“手机给我下,他们要看预订的单号。” 李牧非皱了下眉,什么事情都要韩沛照顾的这个事实让李牧非很是不爽,但到了现在这种状况,真是要跟韩沛争,他也 确实是做不到。想了想李牧非只得认命地摸出手机,递给韩沛。 “密码是0109.”李牧非说。 “我的生日?”韩沛有点小高兴。 “我用这个密码很多年了。”李牧非有点冷淡地道。 心中的那些遐想落了空,韩沛努了努嘴:“这么巧,那说不定我和老师是天注定的缘分呢。” 李牧非觉得,自己如果此时还看得见一定会扔个韩沛一个眼刀,但此时他只能用声音来威胁韩沛:“快点弄好后把手机 还给我。” “老师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吗?”韩沛有些坏笑地道:“比如特殊爱好的小黄片之类的。”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李牧非却忽然道。 韩沛被这么一说,却突然想起来自己那天在李牧非面前悄摸摸看小电影的事情,连带着立刻回想起了那一夜梦中的李牧 非,韩沛只觉得热血一下冲到了脑门顶:“我……我可没看过什么小电影……”韩沛磕磕绊绊地向李牧非撒着谎。 “嗯?”李牧非满面疑惑:“我只是反诘一句,又没有说你看了。”接着他顿了顿,那疑惑就又变成了嘲笑:“你这么 紧张是真的看了?” “没有!”韩沛矢口否认。 “哦?”李牧非拉着长音问:“是~吗?” “好了好了!这小姐姐都等了好久了!!”韩沛用手捂着自己烧得通红的脸道,明明他知道李牧非看不见,可又觉得自 己好像什么都被李牧非看去了一般,他把订单号交给了前台后,躲躲闪闪地将李牧非的手机塞还给了他。 前台的小姑娘看着这两个人一脸专业的假笑,她看了眼眼前的屏幕:“先生,我们这里看到您二位订了两个大床房。” “啊?”韩沛一听赶紧道:“那改成一个标准间吧。” “为什么?”李牧非反对。 “老师你现在看不见啊。”韩沛说得理直气壮:“你自己住一间房我根本不放心的。” 李牧非似乎想说什么,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他将手机收起来,皱着眉头在一边听着。 “那好的先生,给您改成一个标准间。”前台语带笑意地道。 “嗯……”韩沛凑到前台小姐眼前,一边瞅着李牧非一边压低了声音在前台耳边道:“大床房还有吗?” 前台小姑娘不知道韩沛到底想问什么,查了一下,也学着韩沛像做贼一样盯着李牧非,冲着韩沛点了点头。 “啊!”韩沛突然抬高了声音撤了回来:“标准间没有了是吗?” “呃……”前台嘴角**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改成一个大床房吧。”韩沛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对前台小姑娘做了个“求求你了”的口型。 “那……好吧……”小姑娘眼睛在韩沛和李牧非之间转了好几圈,最后勉为其难地道。 一听自己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韩沛心花怒放,对小姑娘做了好几个谢谢的手势后,咧嘴笑着拿着东西到了李牧非面前。 “走吧老师。”韩沛说完便牵着李牧非的手道。 李牧非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被韩沛这样拉着,可几次想要把手收回来都被韩沛又强行拽了回去,李牧非几次挣脱失败,最 后也就只能任由韩沛拉着。 但是和自己徒弟的争斗中,李牧非从来就不甘心落得下风,他想了想,狡黠地笑了。 “你就这么想跟我睡?”一进电梯,李牧非便问。 果然这问题颇有效果,李牧非立刻发现韩沛的手心,出汗了。 “老师刚刚都听到了?”韩沛声如蚊呐。 “不用听到我也知道你使了什么把戏。”李牧非不动声色地反握住韩沛的手,感受着掌心越来越高的温度,脑子里满满 的坏点子。 “怎么?上一次跟我睡一张床上瘾了?”李牧非笑了:“还是说你不只是想跟我睡一张床,更想睡我?” 纯情小处男哪是急躁成年人的对手,被李牧非这样一问韩沛羞得简直话都说不上来一句,而两个人紧握住的掌心此时就 像个烙铁一般,甚至让韩沛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烫伤了。韩沛羞得想把手收回来,可刚刚还努力挣脱的李牧非此时却 极为坏心思地死死抓住了韩沛的手,好像韩沛不回答就死活不会放开他。 韩沛那边挣脱得更使劲,李牧非眼看要拽不住这脱了缰的野马,心下一横,手里一使劲,只听“哐”一声,李牧非便感 觉有个人将自己压在了电梯上。 虽说李牧非刚刚还是那样一口一个“睡我”得调戏韩沛,可那也是建立在“韩沛是个纯情小青年”的基础上,现在韩沛 真的这样压上来,李牧非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偏偏,韩沛也一句话都不说。 李牧非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韩沛身体的压迫力,能够听到韩沛的呼吸声。他不知道怎么,就一下想起今天早上 ,韩沛把他压在车里的那个样子。 “十九楼到了,十九楼到了。”电梯不适宜或者应当说时机恰当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李牧非听到机械的报楼层声,又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他动了动,“韩沛,到了。”李牧非皱眉道。 李牧非感觉身上的力离开了,可李牧非还没等松口气,韩沛又压了回来。 那小子居然直接将电梯门关了上! “韩沛你干什么?”李牧非皱着眉头问。 “老师你总是这样。”韩沛却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接着,李牧非便感觉韩沛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再后来,他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韩沛居然对李牧非用了李牧非教他的那个可以迷惑人感知的巫术?! “韩沛?你在做什么?!”李牧非本来现在就看不见,韩沛这样子一弄李牧非更是除了听觉外什么感知都失效了,偏偏 韩沛在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说。 “韩沛?”李牧非又试着唤了一声。 “老师,不要总说话好不好。”这时候韩沛终于说话了。 李牧非本来应该骂韩沛,可被韩沛这样子说,他又意外地什么话都骂不出来,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韩沛嘀咕了一句“老师 真听话”,接着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电梯的报梯声从“一楼到了”再变为“十九楼到了”,李牧非才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触觉。 李牧非想问韩沛做了什么,但冥冥中他又有那么点感觉,告诉自己不要问,也不要想,韩沛刚刚那一番折腾后,也根本 就不敢牵李牧非的手,他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一般拽着李牧非的衣角,带着李牧非去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直到打开房门,被门前镜照着,韩沛才看到自己的脸有多红,他一走路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到同手同脚。 完了,完了。 韩沛抓着自己的头发差点以头撞墙。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牧非了,他陷下去了,陷得太深以致根本无法自拔。 他现在只要看到李牧非便觉得开心,只要看到李牧非的笑脸便觉得幸福,哪怕是李牧非嘲笑他他都觉得心里就像被填满 了一样,只要稍微想到离开李牧非韩沛便觉得灵魂都像被抽空了一般。 现在韩沛已经根本都不需要去网上找什么情感咨询了,他明白,他喜欢李牧非。 可那个李牧非,此时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19章 修复的病历 韩沛觉得自己对李牧非应当是早就有感情了,可是他回想起来,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李牧非无数次调戏 他的时候,或许是他在林易墓前第一次见李牧非脆弱的时候,又或许是他被李牧非收养的时候。 可现在,在他彻底明白自己的那些心思后,那些曾经懵懂的感情此时就像汛期过后的河水一般,在他记忆里的每个角落 泛滥。曾经那些任何与李牧非相处的时间,都变成了韩沛自己一个人甜蜜的回忆。 如今与李牧非坐在同一个房间中,更是让韩沛心中怦然不已。 “老师……”韩沛试着叫了下李牧非,结果发现自己现在口干舌燥,声音听起来简直沙哑的不像样子,他赶紧从床头打 开了一瓶水,喝了几口,才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了点。 然后韩沛转身便见着李牧非摸索着往他这边走,那刚被熄灭的火便又燎了起来,灼得韩沛脸上发烫。 “病历呢?”李牧非却问。 韩沛这才想起来,那个傅乩修复好的病历正放在他的口袋里,他将那病历拿出来,“老师,我念给你听?” “嗯,好。”李牧非说。 韩沛便扶着李牧非坐到了床上,自己也坐在了李牧非的身边,傅乩的字很工整,韩沛看下来也并没有什么难懂的,他咳 咳嗓子,用有些清沥的声音将病例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念完这遍,韩沛与李牧非都没有说话。韩沛更几乎是有些绝望的,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拿到的这份病历,又在傅乩那 里这番周折,可真的将这病历读完,他们竟然一点问题也找不出来。 一定是有问题的,韩沛想,不然这份病历不会有那么多重机关保护,可这病历的问题在哪里? 李牧非想了许久,对韩沛忽然道:“你把关于病人日常记录的部份再念一遍。” 韩沛一听马上说好,将病历打开,把病人日常记录部分一条条念了出来: “1987年4月11日,患者姓名章别谦,性别男,年龄10岁。由父母陪同就医。患者声称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有比较 严重的妄想情节,根据检查,患者头部无创伤,发育正常,口齿清晰,对话逻辑连贯,无幻视幻听问题。初步诊断为轻 微精神分裂,建议做全面头部扫描,以便进一步判断颅内是否存在病变。” “1987年4月20日,患者章别谦,由父母陪同就医。根据头部检查结果,患者颅内发育正常,无病变。据悉患者近期情绪 激动,有自残行为。” “1987年5月6日,患者章别谦,由父母陪同就医。称认为其在梦中,并称其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在其幻想中,福利院中 的叔叔阿姨对他很好,其幻想中的福利院整体为红色、外墙为白色、院内红墙绿顶钟楼,并称院内有海豚,患者描述细 致,疑为儿童精神分裂症。判断患者为少儿时期因缺少父母陪伴导致心理问题,建议口服氯丙嗪,每次25mg,一日3次。 并增加父母陪伴时间。” “1987年5月13日,患者章别谦,由父母陪同就医。症状无明显好转,氯丙嗪剂量增加至100mg每次,一日3次。随诊候医 。” “……” “1990年2月26日,患者章别谦,由父母陪同就医。经复查无妄想情况,患者基本恢复正常。” “老师你认为呢?”韩沛问。 “我觉得有些奇怪。”李牧非说,“他说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按照我们现在的理解,章别谦的灵魂被与其他 灵魂调换了,一个10岁的孩子会认为什么?他或许会认为自己被拐卖了,他或许会找他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会说‘我不 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这样的话吗?” “那老师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韩沛问。 “我不知道。”李牧非却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揉了揉眉头,好像非常疲惫的样子。 韩沛心中紧张,问:“老师今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去睡觉。” 李牧非叹了一声,似乎想把今天一天的疲惫都叹出去,他对韩沛说:“嗯,先睡觉吧,明天再想这个问题。” “老师明天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眼睛?”韩沛问。 “看眼睛吗?”李牧非想了想:“应该是不需要的。”接着他对韩沛笑了下:“我的眼睛是因为巫术看不见的,只要抓 到施展巫术的人,应该就能够解得开了。” “别想了。”临了李牧非又安慰了一句韩沛。 “老师总是这样。”韩沛帮着李牧非洗漱收拾好,把李牧非扶到床上后,他坐在李牧非身边说。 “什么样?”李牧非躺在那里,对韩沛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 “就是明明总在勉强自己关心别人,却从来不说出来。”韩沛轻轻撩了一下李牧非额前的刘海说。 “小文盲……”李牧非轻哼着道,他均匀而绵长地呼吸了几次,又带着点鼻音道:“跟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韩沛轻声笑了:“快睡吧,老师。晚安。” “嗯……” 韩沛的手指轻轻划过李牧非的眉骨,又顺着那眉骨落在了他精致的鼻梁上,老师睡着了的样子好像一只小花豹,平时那 么张牙舞爪的,此时却把肚皮露出来给人看,一点防备都没有。 韩沛转身关了床头灯,也钻进了被窝。并且趁着李牧非睡着的时候,从后面抱住了李牧非,李牧非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 上,他的手臂拦着李牧非,韩沛的心中忽然无限满足,这样子就好像李牧非是属于他的一样。这么想着,韩沛傻笑了两 声,慢慢睡去了。 第20章 关不上的门 韩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外面还是黑着的。 他往身旁一看,李牧非并不在这里。韩沛摸了身旁的床,甚至都有些冷了。 迷迷糊糊的韩沛瞬间就清醒了,“老师?”韩沛起身唤道。 没有人答他。 “老师?”韩沛打开屋里的灯,在整个房间里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李牧非的影子。 “老师??”韩沛有点急了,他去翻自己的手机想要给李牧非打个电话,但拿出手机他却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韩沛打开门,走廊中像平时那般亮着灯,但韩沛从这边望向那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韩沛回到房间中,看了眼时间,三点三十三分,他又走到窗前看向窗外,路灯还是正常的,但是路上一个人、一辆车都 没有。 韩沛走到床头柜前,看了眼酒店前台的联系方式,拿起电话,结果听了会却连忙音都没有。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韩沛吸了口气,穿上外套,拿上房卡,关上了房间的门。 “老师?”韩沛在走廊中尝试着呼唤道,没有人回。 “……”韩沛又深吸一口气,他尽力平静着自己的心跳,气沉丹田,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老师!李牧非!你在不 在!” 没有回答。 “李牧非!李牧非!”韩沛又叫了两声。 依旧没有回答。 韩沛的冷汗登时就留下来了,他已经发现了问题在哪里,他大半夜在酒店走廊中这样叫喊居然都没有人出来骂他!再联 想刚刚看到的窗外情形,韩沛忽然有一种感觉——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消失了。 韩沛提着心脏一步步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走廊中,他摁了下电梯,电梯很快到了。 韩沛进了电梯。 还好无论是走廊中还是电梯里都非常亮,韩沛心中稍稍有点安慰,总之他要先去一趟前台,如果那里没有人的话他就去 监控室看看,那里是闭路电视,说不定不会受到信号干扰。 韩沛摁下了一楼的摁键,看着慢慢关上的电梯门想。 “叮——” 随着一声提醒音,电梯门又开了。 韩沛屏住了呼吸看着电梯外面,但是没有人。 终于电梯门关上了。 韩沛的心稍稍放下。可就在这时,韩沛却注意到,4楼的灯亮了!在没有任何人摁开关的情况下那个灯亮了! 韩沛的头皮瞬间炸了,他整个人缩在电梯角落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整个电梯,可越是这样韩沛心里越是害怕,分明这 电梯中除了他谁都没有,是谁摁了4楼?! 电梯一层一层得下,韩沛感觉自己的血压却在层层上升,他后背紧紧贴着电梯墙壁挪到电梯摁键的位置,韩沛伸出手去 ,摁下了那个4楼的摁键,本来的亮灯在这时灭了。 “呼——”韩沛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是可以取消的。 “4楼到了。” 只是机械的女声很快让韩沛刚刚松缓的情绪又紧绷到了顶点!明明灯灭了为什么还是会停在4楼! 电梯门开了。 韩沛此时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有。 外面没有人。 韩沛摁下了关门按钮。 电梯门关了,可却在关到一半的时候又重新打开了。 韩沛此时紧张地半边身子都是木的,他又重新摁下关门按钮。 这一次依然关到一半又重新打开。 韩沛反反复复地摁了几遍,电梯每次都是关到一半又重新打开。 这下韩沛的精神彻底炸了,如果……如果不是有东西卡在电梯门间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外面不断地呼梯 ! “是谁!谁在外面!”韩沛吼道。 没有回答。 接着韩沛知道是哪里来的动力,他心下一横,这一次他没有摁下关门键,而是从电梯中出了去。 “谁在外面?老师你在吗?”韩沛左右看,但这个走廊里依旧没有人。 正在这时,电梯门却突然关了! 韩沛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在这紧要关头身体素质爆表的他一跃重新回到了电梯里,而这一次电梯终于关上了门往一 楼走去。 “呵呵呵呵呵呵……”神经太过紧张终于放松下来的韩沛不自觉地爆发了一阵笑声,太诡异了,太诡异了,这里到底发 生了什么事。 “你踩到我了。” 忽然韩沛就听着脑袋顶上响起了一个声音,因为韩沛一直害怕地厉害他整个人都贴在电梯边上,怎么会有声音从他身后 传来!? 韩沛壮着胆子看向对面的电梯壁,而在那清洗干净的电梯壁上,韩沛看到了,在他的头上爬着一个分不清人样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韩沛被吓得一阵尖叫,他一个回身跳到了另一边,可那个“东西”的左手忽然拿出一 把刀便向韩沛冲来,韩沛一个没反应过来手臂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钻心的疼痛在此时反而让韩沛清醒了些,在那“东西”再向韩沛冲过来前,韩沛一个矮身到了那“东西”的背后,起身 一脚便将那东西踢了个踉跄。 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的实感,不是鬼?那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进来的! “草草草草草草草……”韩沛根本就没脑子去继续思考,他疯狂地按着开门键和每一个楼层的按钮。 终于电梯在二楼停了! 韩沛什么也没想直接冲了出去,韩沛回身看,那东西此时已经从电梯里爬了出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韩沛拼了死命地跑,他根本就记不得他走的是什么方向,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走到 死胡同,他要逃!他要躲开这个怪物! “草!” 韩沛刚翻过一个拐角便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站在走廊的另一侧,此时已经跟那个身后的家伙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 韩沛此时无路可逃,他看到旁边有一间房间,试探性地推了一下,居然没关!韩沛一下冲了进去。 可是那个门却关不上! 韩沛用自己的身体将门倚住,而那个东西此时也正在门外往里挤,韩沛死命地推着那扇门,可这扇门的门页这时却掉了 ,整个门都从门框上掉了下来! 韩沛退回屋里,抓起桌子旁的椅子,这东西现在是他仅存的武器了。 那东西挥舞着刀便冲着韩沛过来,可他还没有到韩沛身边时,韩沛便听到了一阵女人的惨叫,接近着他便看见那个蓬头 垢面的女鬼冲上来与那怪物扭在了一起。 “韩沛……” 韩沛愣了一下。 “韩沛!韩沛!” 韩沛在这个时候猛然醒了。 他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回头一看,李牧非正坐在他旁边。 “你挤死我了。”李牧非说。 “呼……”韩沛重重地呼了口气,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他抬手碰了下李牧非,真实的,他能够碰到。 李牧非在,李牧非就在他旁边。 韩沛的那些恐惧在此时烟消云散,“刚刚做了个挺吓人的梦。”韩沛说,可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韩沛再回想起来又 莫名地丝毫不觉得那梦恐惧。 他稍稍平静了下自己的心跳,对李牧非道:“老师怎么起来了。” “去厕所。”李牧非简短地答,便摸索着起身。 韩沛脑子一转,赶紧跟了上去,扶着李牧非一路进了卫生间。 李牧非皱着眉头,但进了卫生间后韩沛还是没有离开,此时更是从身后环着李牧非,李牧非能感觉到韩沛在解他的裤子 。 李牧非一把抓住韩沛的手,对韩沛厉声问:“你干什么?” “帮老师扶着啊!”韩沛说。 “韩沛你找死吗?”李牧非果然怒了。 “不是,老师,我这不是怕你看不见弄到外面去嘛。”韩沛“好心”解释道。 李牧非又羞又怒,将韩沛从自己身边推远:“不要以为我看不见了你就能反了天了。你赶紧出去!” 韩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牧非,他无数次克制住自己想要就这么将穿着睡衣的李牧非摁在墙上的冲动,最终韩沛怕被老 师揍的理性还是压抑住了他的冲动。“好啵。”韩沛摊摊手,“老师别生气嘛,我这就出去。” 接着便是一声关门声。 但李牧非还站在那里,他咬着嘴唇,顿了下,忽然道:“我跟你说了赶快出去!” 而在李牧非看不见的前方,韩沛果然正背对着门面对着李牧非站着。 韩沛心里一惊,李牧非能看到他? “好好好。”韩沛说,他打开门,又听到李牧非说:“韩沛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韩沛想了想,笑着对李牧非道:“好的老师,我这就出去。” 再次听到关门声,李牧非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摸索着确定门前真的没有人时,他才松了口气,这个小流氓,真是不成样 子! 而门外的韩沛却在关门后,觉得手腕一痛。 “嘶……”他吸了口凉气,抬起右手,便看到在右手小臂上,有一个不太深的伤口,此时已经渗出了血,而那伤口的形 状与他在梦中被那怪物砍伤的……一模一样。 第21章 巫术与民科 周铭珂又是一夜没睡。 如今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办公室里那台老到不行的电脑,一张一张的光碟看。 林易的手被偷走的那天,所有的监控录像拷贝下来一共有十一张。周铭珂看了一晚上,眼睛看得发疼,他拿来眼药水滴 了两滴,眼睛稍微有些好转,周铭珂换上了另一盘光碟。 “小周还在这呢?”组长一早上来便见周铭珂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周铭珂手边的几罐红牛,组长笑了笑,递给他一根烟 。 “喝这玩意有什么用?”组长说:“来,抽一根,真的有用。” “谢谢组长。”周铭珂笑着道:“还是不了,以前一直没抽过,现在就闻不了这个味了。” 组长撇了下嘴,自己将那烟叼在嘴里,本来想点着又想到周铭珂刚刚说的“闻不了这个味”,轻轻的哼了声将烟别在了 自己耳朵后:“你又不是学生,还这么多讲究。” 周铭珂嘻嘻笑了,理了理桌面,又点了播放键。 “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组长问。 “没有。”周铭珂摇摇头。 “是停尸房丢的尸体?”组长问。 周铭珂点了点头。 他关了播放的窗口,从电脑的文件夹中找出一个视频,打开,是停尸房的监控。 “这是两个月前我最后一次看林易的尸体。”周铭珂指着视频,黑白的监控下组长能够看得出来,视频里背对着他的年 轻警员就是周铭珂,他此时正在看林易的尸体。 那一次周铭珂本来是要带走林易的尸体,让他们去火化的,李牧非也早就买好了墓地。可站在林易尸体前的时候,周铭 珂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总觉得林易这件事还没完,最后才临时决定瞒着李牧非将林易的尸体暂时保存起来。每每李牧 非问他的时候,周铭珂都说是法医那边拿去检验现在还没有回来。 没想到却出了被偷走尸体的事情,也难怪昨天白天接电话的时候,李牧非会那么生气。 周铭珂对李牧非和林易心中有愧,满脑子便都是要把事件查清的想法,他盯着屏幕,准确地摁下了暂停键,看起来他已 经将这段视频看过非常多次。 “这里。”周铭珂用工具画出了一个圈给组长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出来,我当时去的时候,林易的手还在。” “接下来……”周铭珂将视频调整为倍速播放,整个停尸房中时而不时有人来,但是林易的停尸箱却没被任何人打开过 。 直到时间定位到昨天,再次去检查的人又为周铭珂。“这里。”周铭珂熟练地摁下暂停键,接着放大了屏幕,并选择了 慢放,这下便可以看清,在周铭珂打开停尸箱的时候,出现的尸体便已经没有了右手。 组长的眉头也皱紧了,他不自觉地将耳朵上别的烟拿下来点着,抽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问:“小周,你老实说,你 昨天去看那尸体干嘛?那尸体停到那里两个月你都没去看一次,昨天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 周铭珂听到这里身子都绷紧了,他攥紧拳头,想了很久,最后才干巴巴地道:“组长知道,昨天咱这片区出了起命案吧 ?” “对啊。”组长回忆了一下,昨天有一个40来岁的中年男子跟一女人搞外遇,后来被女人的老公杀了,老公杀了人之后 便来警局自了首,也不是什么大案件,口供也统一,和物证也对的上,审了两遍就交看守所了。 “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组长疑惑不解。 周铭珂却像回想起了什么不想回想的事一般,他声音低沉,完全没有平时那幅阳光活泼的样子:“男人的尸体是我跟着 一起去记录的,在我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时,本来已经咽了气的男人突然跟我开口说话了,他说,小心林易的尸体。我 刚开始还以为那男人没死透,可再一摸,他的血都流干了,尸体都凉了。” 组长听到周铭珂说完这话,摸了下周铭珂的头:“小子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这样,我给你放个假,你回去睡上 一周去!” 周铭珂这时候却干笑了声:“组长,我开始也以为是太累了,但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放心,才去检查了下林易的尸体 。没想到……” 没想到去检查的时候,才发现林易的尸体真的没了一部分。 “咳咳。”组长一听也出神了,他把烟屁股猛进按在烟灰缸里,半倚在周铭珂的桌子旁边:“我想了想,这事有几种可 能。” “第一,这些事都是你做的。你拿走了林易的尸体,用一晚上处理了监控录像,并且编了这么个谎话来忽悠我——”组 长说到这里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周铭珂,“让我先说完。我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这种可能是不是真的你 自己心里是知道的。” 周铭珂听后点点头,听着组长说剩下几个可能。 “第二,你小子精神失常了才听到的那些话。” “第三,如果你精神正常,拿走林易尸体的也不是你,那就只能说,这事绝对撞了邪了。但是我是你的组长,这些事我 没办法说。” 组长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他的小笔记本,从笔记本的皮里,挤出来一张磨得没边了的小卡片,他把这张卡片压在周 铭珂面前,郑重地道:“下班,听清楚了,不能用上班的时间,去找这地址上的人,有可能的话,这个人会给你答复。 ” 周铭珂拿起那张小卡片,上面写了个地址,以及一个人的名字:X市XX街333号3楼3单元,巫羽蛇。 “对了,去的时候身上别带枪也别带警棍。”组长嘱咐道:“我怕你一个激动会打他。” “组长,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嘛?”周铭珂有点无奈。 组长无奈地摇摇头:“你小子别放松警惕,我去之前我也这么有自信。” 组长这样说,周铭珂更是好奇,他站起身来,脱下警服:“组长,今天我轮休吧。” “喂,你不从来不休息的吗?”组长不满地道:“我这还这么多事让你做呢。” “不休息怎么办案呢?”周铭珂眨眨眼笑了,换上一件小夹克,将那张卡片收进口袋里,从旁边拿过头盔,对组长道了 个别,便出了警局。留下组长一个人长吁短叹,说周铭珂这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都。 从警局出来,周铭珂便骑着他的摩托,一路奔着巫羽蛇的家走。如果是组长推荐的这方面的人才的话,周铭珂想了想, 大约是跟牧非一样的人吧? 只是相比于李牧非的独幢别墅,站在巫羽蛇家门前,周铭珂才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的“艰苦朴素”,毕竟周铭珂怎么也算 是本地条件不错的土著出身,要不是因为他那热血到无厘头的正义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做警察的,对于破烂成这样 的房子,周铭珂虽然这些年见了很多,可还是有些不适应。 “咚咚咚。”周铭珂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没一会那门便开了。 “你是……”周铭珂将那小纸片的门牌号和门上的门牌号对了好几遍,又仔细看了好几眼面前的男人,才终于有些犹疑 不决地问:“你是巫羽蛇先生吗?” “……是的,我是。”面前男人回答。 这下,周铭珂是彻底地陷入震惊中:因为组长的特意嘱托,周铭珂本来以为巫羽蛇这人会是极其地痞流氓难搞,可现在 看到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个人虽然实际身高不低,可他畏畏缩缩的显得身量很小,头发胡乱地挡在眼前,看不清面 容,说话声音又细又轻,在回答周铭珂的问题时,甚至不敢正视周铭珂——更准确地说,从见到周铭珂起,他就没敢看 过周铭珂。 他那样子,完全颠覆了周铭珂的想象,实际上的巫羽蛇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猫,胆小且无助。 “不好意思,打扰了。”周铭珂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他露出那种在处理小朋友案件时会露出的暖心大哥哥的 笑容:“我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一下,方便让我进去吗?” 巫羽蛇这次终于抬头看周铭珂了,只是他伸手将额发拽得密铺在眼前,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避免与他人直视,他上下打 量了一遍周铭珂,最后终于点了点头,侧过身,示意周铭珂进来。 “呃……”周铭珂一边脱鞋一边简明扼要地概括他想要询问的事情:“就是我们遇到了一件事,一个没有被任何人接触 的尸体,右手失踪了。而在同一天,本来已经凉了的尸体突然跟我说提醒我去看一下那个尸体。我想问一下……巫先生 ,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吗?或者说,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相关的经验吗?” “你先请坐。”巫羽蛇沉默地听完周铭珂的话,他带周铭珂坐到自己沙发上,细声说对他,“我先去倒杯茶。” “哦,好的,谢谢。”周铭珂面带感谢地笑了。 巫羽蛇这时也对周铭珂有些羞涩地笑了,他转身进了厨房:“喝红茶可以吗?”他稍微提高了些声调问。 “可以的。”周铭珂回答。 接着周铭珂便听见在厨房中响起了烧水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等待中的周铭珂非常无聊,大约是刑警的职业病吧,周铭珂开始不自觉地打量起巫羽蛇的家。不得不说,巫羽蛇的家里 非常普通,普通到周铭珂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能够体现他个人兴趣爱好的东西,除了…… 周铭珂的视线这时落在了沙发茶几前的一份报纸上,周铭珂将那份报纸拿开,他注意到在这份报纸下面,有一张纸,纸 上用铅笔画了些周铭珂看不懂的东西,大约跟李牧非研究的东西一样。而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中,周铭珂注意到了一 个图案,那图案为一个圆,圆内画着一只盘起来的蛇。 周铭珂的脑子忽然像被人撞了一般,他从皮衣口袋中拿出手机,调出昨天拍的照片。在那些照片之中,周铭珂快速地翻 找出来一张,那正是林易断手处的照片。林易的手臂被切得整整齐齐,唯独在手臂内侧,有一个小小的弧形,在弧形中 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竖线。周铭珂将那张纸拿到面前,把林易断手处那个弧形放大,在放到与这图案差不多大的时候, 周铭珂将手机放在纸张的图案上:那个图案与林易断手处的弧形……完全吻合,那弧形中一条小小的竖线正是蛇的尾巴 。 是他……周铭珂看着那完全吻合的图案手心发凉,盗走林易右手的人……正是巫羽蛇! 第22章 逼迫式审问 “周警官,您喝茶。”巫羽蛇将红茶放在周铭珂面前,在放下的时候还因为对上了周铭珂的视线手里一抖,小半杯的茶 水溢出来烫到了他的手。巫羽蛇瞬间把手收回来,周铭珂赶紧起来去看巫羽蛇的手。 “巫先生,没事吧?”周铭珂问,他拽着巫羽蛇的手腕,那个有些白的不正常的手被水微微烫红了,但是不严重。 “有药膏吗?”周铭珂问。 大约是不习惯这样与人接触,巫羽蛇身上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鼻头有些红,瑟缩着身体点了点头,那样子像一只受 了惊吓的小兔子。 “我帮你上药吧。”周铭珂说。他拽着巫羽蛇坐在沙发上,用巫羽蛇找出来的药膏为他细细的涂上,药膏有些凉,周铭 珂的手却很温暖,或许是发现周铭珂真的没有恶意,巫羽蛇终于不再颤抖了。 “巫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周铭珂看着药膏下面微微泛红的手背,缓缓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能够不接触一样 东西却砍下他并拿走呢?” “比如说什么东西?”巫羽蛇细着声音询问。 “比如说在一个在密闭空间中拿走那里存放的尸体的手,比如说在众目睽睽下拿走其中一个活人的手。”周铭珂抬眼看 着巫羽蛇,而此时这眼睛中已经没有那份温暖和柔和,全都变成了冷冰冰的质疑,周铭珂像个最娴熟的猎人一般,切开 猎物的肚子剥去它的皮,试图去窥探在巫羽蛇这懦弱伪装下的阴谋诡计。 巫羽蛇被周铭珂的视线吓到了,他赶紧收回手,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周铭珂的手就像一个手铐一样死死拽着他。 “你想跑吗?”周铭珂的声音冷冰冰的,里面带着十乘十的压迫感。 “没有,没有的,周警官。”巫羽蛇真的被周铭珂吓到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他的眼睛中涌出又落到他的下巴 上。 可是哭着求同情的嫌疑人周铭珂见过太多,饶是他曾经再如何心软,现在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那种感情隔离在外。 “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能不能不接触一样东西而直接取走它?”周铭珂又逼问道。 巫羽蛇已经不敢看周铭珂了,他整个人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努力地摇着头。 “不能吗?”周铭珂心中起疑,为了能够继续盘问巫羽蛇,他把手松开,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巫羽蛇一下把手收回去, 整个人缩成一团。 过了许久,直到巫羽蛇确定周铭珂不会再捉住他了,他才慢吞吞地道:“不能……这个世界是有这个世界的规则的,即 使是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巫术、蛊术也都有自己的规则。” “可是,”周铭珂想了想,尝试着将他所知道的事情挑拣着告诉巫羽蛇:“有这样一个尸体,一直放在停尸间,没有任 何人去过停尸间,可是尸体的手却消失了。”难道是有人对监控做了什么手脚?周铭珂暗自思量着。 “这倒是有可能的。”巫羽蛇思索了片刻道。 “什么方法?”周铭珂急问。 巫羽蛇说:“但这种方法非常复杂,首先需要施术者与那个人直接接触,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将符咒留在对方身上;接 下来需要这个人自杀;最后在两到三个月内,符咒会重新显现,在符咒之前的部位便会消失。” 听到巫羽蛇回答的周铭珂想了许多,最后他抬起眼,看着巫羽蛇,在巫羽蛇反应过来之前,他一把将那个画着蛇纹图案 的纸用手指从报纸下面夹出来,“所以是这个符咒吗?”他将那张纸举到巫羽蛇面前,“所以是你,是你见了林易,你 蛊惑林易自杀,并拿走了他的手是吗!” “林易……林易是谁……”巫羽蛇却战战兢兢地问。 听到巫羽蛇这样问,周铭珂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就好像巫羽蛇通过了一层他的考验一般,但他仍然在面上伪装着愤怒 ,对巫羽蛇厉声道:“不要再装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可巫羽蛇眼中却涌起了一层无奈:“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是不是?”周铭珂急道:“林易手臂上的图是不是就是你这个图案?” “是……是……”巫羽蛇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可是周警官,你听我解释,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是怎么回事?”周铭珂问。 “这个东西……”巫羽蛇低声说:“这个方法是我发现的……但是这个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周警 官!” 周铭珂一听皱紧了眉头,他离巫羽蛇更进一步,试图给他更大的压迫感:“那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我……”巫羽蛇说到这里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这个方法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用它拿到 了东西……但是!”巫羽蛇这时几乎是恳切一般地看着周铭珂:“假设,我只是假设,有人能够知道我在做什么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铭珂问。 “最近……我总是觉得,有人在悄悄看着我。”巫羽蛇说到这里更是害怕,他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甚至都让周铭珂脊背 发凉:“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可以隔空看到我,通过偷窥我所做的一切,掌握我的方法,拿到那个东西,再反过来陷 害我……” 巫羽蛇说到这里继续道:“那个人说不定与你所说的那个林易认识,他又知道林易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有可能是 他用他所知道的事情换取了林易的同意,将符咒贴在了林易手上。” “而且……”巫羽蛇说着,突然与周铭珂拉近了距离,他们两个现在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周铭珂甚至能够从巫羽蛇的 睫毛上看到他沾着的泪水,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巫羽蛇用只能被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周铭珂道:“而且,周警官, 活人身上有阳气,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隔空带走他的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砍掉了自己的手。” “他为什么要砍掉自己的手?”一个假设在周铭珂的脑子中慢慢成型,只差这么最后一块。 “或许是因为……”巫羽蛇说到这里眼睛转了转:“他要用这种方式,做个陷阱。” “轰”!周铭珂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冲着脑袋叫嚣,昨日李牧非与他所分享的经历瞬间全都对的上了,是傅乩,是傅乩 ……他通过梦境学到了巫羽蛇的方法,还是用梦境知道了林易想要知道的事情,通过这件事与林易做了交换,最后用巫 羽蛇的方法获得了林易的手。而砍断傅乩手的人就是他自己,他用这种方式将李牧非引到他的陷阱中,最后弄瞎了李牧 非的眼睛! 如果一切真的是傅乩的话,那么现在还在那边的李牧非和韩沛就危险了! 周铭珂倏尔起身,“巫先生,能跟我走一趟吗?”他问。 “周警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进监狱,我不想坐牢……”巫羽蛇央求着周铭珂道。 大概是排除了对巫羽蛇的怀疑,周铭珂又恢复了他的笑容:“没事的,巫先生,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个忙,也不是 去警局,想问下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永阳。我大概能够猜出来,那个一直在看着你的人是谁了。” “不过,”周铭珂说到这里挠了挠头:“如果巫先生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勉强,但是因为还有一些事情可能需要巫先生 帮忙,所以如果巫先生去外地的话,能否提前联系我呢?” “其实……去永阳也不是不可以了。”巫羽蛇慢吞吞地道,“那我要买票吗?我很久没有出门了,有点不太清楚。” “没事,我带你去。”周铭珂道。 等巫羽蛇都收拾好了,周铭珂把自己的头盔带在巫羽蛇头上,他跨坐在摩托车上,对巫羽蛇说:“巫先生,过来坐吧。 ” “嗯,好。”巫羽蛇迟疑了下,走上前来,坐在了周铭珂的后面。还没有等周铭珂说话,他便从后面揽住了周铭珂的腰 ,被这么抱着周铭珂忽然发现巫羽蛇竟然身形比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巫羽蛇这么死死揽着他,让周铭珂竟然半点也挣脱 不开。 “对不起……”似乎察觉到了周铭珂的不适,巫羽蛇抱歉地道:“我怕会掉下去……” “没关系,巫先生,抱着我就可以。”周铭珂安慰式地笑着说:“我不会骑得太快,巫先生不用担心。” “好的。”巫羽蛇的声音在周铭珂的耳边响起,他笑了笑说:“周警官,你真的是个好人。” 周铭珂听后笑了笑,可是在他的心里某个地方,却总有一点他没有办法解释也没办法理解的不自然,只是那感觉稍瞬即 逝又实在是太难以捕捉到,周铭珂也只能暂时将它存放起来,带着巫羽蛇以及对李牧非的担心一路向永阳驶去。 第23章 我的戒指 “嘶……”一早上韩沛扯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把袖子撸起来,那伤口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像一只蜈蚣一样横 在他的手臂上,皮开肉绽,韩沛甚至能看到被割断的皮肉。但唯独要庆幸的是,他大概足够幸运,那伤口没有殃及筋腱 ,否则他与李牧非两个人一个瞎子一个残废,那情形不知道要有多惨。 “韩沛。” 还这么想着的韩沛忽然听到李牧非叫他,他赶紧看向李牧非,询问:“老师,怎么了?是要去厕所吗?” 听到韩沛后半句话,李牧非明显是想到了昨夜的经历,没好气的变了脸色,但他并没有口出恶言,只是对韩沛道:“过 来,帮我系扣子。” “哦?哦。”韩沛先是愣了下,接着几步过来走到李牧非面前,“老师居然会这么主动叫我帮忙。”韩沛笑了笑说:“ 百年一遇。” “你不是还欠了我的钱要给我打工吗?这是你应该做的。”果然在李牧非的嘴里,好听的话不会超过三句,韩沛刚刚觉 得李牧非的态度有那么一点点软化,李牧非便立刻怼过来了句恶言恶语。 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韩沛撇着嘴想,受虐狂吗我。 可是只有韩沛自己才知道,在日光照在李牧非身上,他的发丝泛着朦胧而温暖的光芒,那张高傲的脸带着些嘲讽的笑容 看向韩沛时,韩沛心中不知名地涌上了一种感觉:他想看看李牧非不一样的样子,他想看看那个人不知所措的样子,看 看那个人因羞涩而脸红的样子,想剥开他坚硬的外壳看到他内里的柔软。 大约就是因为这种最原始的冲动,使得韩沛不可自拔地被李牧非所吸引吧。 此时的李牧非已经穿上了衬衫,却摸着一整排的衬衫扣子而无所适从,韩沛走到李牧非面前,想起来李牧非总是穿着各 种各样的衬衫和西服,再配上他的眼镜,看上去特别的精致。韩沛有一点恶意地拉过李牧非的衣服,让他往自己身前再 凑一步,突然被拽了一步的人重心有些不稳,一下子伸出手抓住了韩沛。 可李牧非还是没有教训他,今天的李牧非真的显得有些老实得不自然了。 在衬衫的里面,李牧非已经穿上了一件背心,在肚脐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突起,韩沛知道这个就是李牧非所说的对他 镇魂的东西,不知道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冲动,隔着布料韩沛轻轻碰了下那个脐钉,这回李牧非终于不再沉默着任 由他胡闹了。“别乱动。”李牧非皱了皱眉头警告道。 仗着李牧非看不见,韩沛悄悄吐了吐舌头。他一边慢慢给李牧非系着扣子,一边在脑中肖想着,李牧非的衬衫总是整整 齐齐收在裤子中,勾勒出让人心动的腰线,他一会帮李牧非揶衬衫的时候,是不是能够从后面揽住李牧非的腰呢?那样 就好像他在抱着李牧非一样。 “你受伤了?” 可李牧非没有给韩沛那个机会,或者说察觉到在他妄想的时候李牧非的手已经摸索到他的伤口时,韩沛才恍然明白,原 来李牧非叫他帮他系扣子并不是他的“依赖”,而是想要明白到底韩沛怎么了。 一种没办法表达的笨拙至极的温柔。 “是……”被李牧非发现之后,韩沛不好意思再隐藏,尤其是李牧非的手指慢慢摩挲着他伤口的形状,不痛,却痒痒的 ,从皮肉一直痒到了心里。 “怎么弄的?是在傅乩那里?”李牧非问。 韩沛想了下瞬间明白李牧非是以为韩沛也卷入了林易和傅乩的事情中,才会这样问他,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回 来之后弄的。” “哦。”李牧非脸上紧张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他回忆了一遍昨天二人一起的经历,并没有任何能够使韩沛受这么大伤 的事情,只有一个时间他是失去感觉的,就是在电梯里的那时,可李牧非又直觉地认为,韩沛并不是在那里受伤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弄的,你不打算跟我讲吗?”李牧非直白地问。 “也不是了……”韩沛有点支吾了起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师现在还看不见了,我这点小伤就不要老师来担 心了。” “而且,我是一觉醒了之后才发现这个伤口的,实话说怎么弄的我自己也不清楚。”韩沛说。 “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受的伤?”李牧非问。 听起来非常的不可理喻,但是韩沛不得不承认,确实就是这么回事,他应了一声,而李牧非的面色却更加沉重。 “带我去桌边。”李牧非对韩沛道。 “这没什么事吧?”韩沛问,毕竟李牧非的世界充满着韩沛所不能理解的光怪陆离,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种梦中受伤最 多也就是某个人的暗中算计。 “你先把你在梦中梦到的事情跟我说一遍。”李牧非道。 韩沛点了点头,才忽然想起来李牧非并看不见,于是他直接张口,将昨天梦到的事情简要地向李牧非描述了一遍,当然 是刨除了那些他在梦中被吓得尖叫连连的部分,否则又被李牧非知道自己那么怂,韩沛着实是有些丢面子。 “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李牧非听完后说,“拨一下宾馆前台的号码。” “呃,我们可以直接用座机……”韩沛道。 “用我的手机拨。”李牧非却坚持道。 “好。”韩沛听后拨通了电话,那边接通了后,韩沛摁了免提,接着将手机递给了李牧非。 “喂,你好。”李牧非在接到电话的瞬间便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待客腔,对前台说:“你好,我是昨天在你这边住的 客人,我的充电线好像是落在房间里了,麻烦可以看一下在不在吗?” “好的,先生。”是前台小姐温柔的声音:“请问您的房间号是多少呢?” “418.”李牧非回答。 即使是隔着电话,韩沛也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的震惊,她停了许久,用一种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回答:“先生,您确 定是这个房间号吗?” “是的。”李牧非回答。 “先生,您是在恶作剧吗?”对面说。 “为什么这么说?”李牧非问。 “4楼没有人住的。”前台小姐回答。 韩沛这时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网页,输入了他们宾馆的名字和“4楼”关键字,而第一条信息跳出来的就是:“XX宾 馆,4楼发生抢劫案。” 李牧非那边已经挂了电话,韩沛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在他的梦中一直有人呼梯关不上的电梯,他的脑子中不知怎么就出现 了一个场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绝望地摁着电梯。 “老师……这是……”韩沛感觉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这个阳光照耀的房间里都带上了一层冷气。 “带我去桌子旁边。”李牧非道。 韩沛带着李牧非坐到了桌旁,接着李牧非从他的包中翻出一个小匣。 “老师,这没什么事吧……”韩沛试探地问。 “有事。”李牧非却没有那个好心去安慰韩沛,他摸索着打开那个机关精巧的小匣,对韩沛道:“你可以这样来理解, 梦中世界与现实是两个独立的世界,它们不会相互交互。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只有一样东西,灵魂。” “刚刚的电话你也听到了,你在梦中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经历的,所以才会真的受伤。”李牧非说:“换句话说,你并 不是在梦中受了伤,而是你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引出了窍,使他在现实中切实的受到了伤害。只不过因为灵魂出体和梦境 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你才会误以为是在梦中。” 说着李牧非从他的匣中摸出了一个戒指:“这个戒指是我在获得这个之前临时带的,”他说着指了下自己的腹部,韩沛 明白李牧非指的是那个脐钉,“你先带着,应该会有一定的作用。” 韩沛盯着那个戒指看了会,不知道怎么的耳朵就红了,他把手拿到李牧非面前,李牧非明显顿了下,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摸着韩沛的手,打算给韩沛带上。 在李牧非摸到他中指的时候,韩沛坏心思地动了下,接着他看着李牧非明显眉毛动了下,面色稍愠责备他:“都这个时 候了,还这样,没心没肺。” 韩沛笑了笑,不再胡闹。而李牧非也从刚才被动摸到的韩沛的无名指,换回了他的中指,并将那枚戒指给韩沛带了上。 “这样就跟老师是一对了。”韩沛嘿嘿笑了,他看着那看着有些老土的古铜色戒指心里像被灌满了热水一般。 “这是临时的,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李牧非说:“我需要去找那个人再帮你做一个可靠些的。” “帮我拨一个电话。”李牧非道。 “哦哦,好的。”韩沛调出来李牧非的通讯录,“老师,要找谁?” “巫羽蛇。”李牧非回答。 第24章 蜕皮使人愉快 “巫羽蛇?”韩沛心中想,好奇怪的名字,“这是什么人?” “一个专家。”李牧非说:“我擅长各种卜筮术式,他则擅长制作各种工具,基本上我用的东西都是他做的。” “这么厉害。”韩沛不禁感叹,同时在脑子中勾勒出了一个邋里邋遢、颧骨高突、带着眼镜、身穿格子衬衫、叼着烟的 大叔形象。这也直接导致在见到巫羽蛇的时候,韩沛整个人都被震惊了。 ——就跟周铭珂一样。 “是……他?”韩沛问。 “是啊,怎么了?”李牧非回答,似乎很疑惑到底巫羽蛇有什么奇怪。 “没……我还以为会是个更……”韩沛努力地想着措辞,“更成熟些的人。” 结果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别人不成熟,实在算不上一个友好的行为。不过巫羽 蛇比起对韩沛形容的注意,更在意他的伤口,他坐下来,到韩沛面前。 “韩沛在梦中被袭击了。”李牧非说:“你帮他做一个跟我那个一样的东西给他,价钱还是老规矩。” 巫羽蛇慢慢走过来,他开始时还缩在周铭珂身后,可看到韩沛右臂上的那道伤疤时,却像见到了极其值得他研究的东西 ,他绕过周铭珂,快步走到韩沛面前,拉起他的手臂,仔细地查看着他的伤口。 “能做个跟老师成对的吗?”韩沛小心翼翼地提着要求,要是一对戒指就最好了,少年的心中总是留恋那些充满仪式感 的东西,就好像只要他与李牧非带上了成对的戒指,李牧非就真的是他的了一般。 “这个不用。”但巫羽蛇却是个不懂少年心思的钢筋混凝土直男,“那东西的关联现在都集中在了他的右臂上,所以只 要做个手链带在右手上,将邪祟排出就可以了。” “不能做戒指吗?”韩沛询问。 巫羽蛇倒是疑惑了:“你又用不着。” “好吧……”韩沛深陷在巫羽蛇的混凝土思维里,有些失落又有些难堪。 倒是周铭珂做了多年的刑警思维敏锐,他脸上照样挂着那阳光非常的笑容,对韩沛说:“就算是你带了戒指,牧非不带 也没什么意义对不。” “周铭珂你说什么呢?”周铭珂的话虽然切切实实地安慰了韩沛,却也是彻底地得罪了李牧非,极度不擅于应对李牧非 的周铭珂赶紧道歉,将李牧非拽起来:“那让巫先生在这里给韩沛做东西,我们先去傅乩那里吧,巫先生跟我说了许多 事,我们必须要去找傅乩确认一下。” “也好。”巫羽蛇道,“我做事情的时候还是希望不被打扰的好。” “呃……哦。”周铭珂愣了下,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在李牧非面前的巫羽蛇与自己见到的巫羽蛇有很大的不同,一种违 和感油然而生,可周铭珂却就是捕捉不到那四处游离的疑点。 “巫先生这个人,好像在家中更瑟缩,出了门反而健谈了起来呢。”从房间中出来后,周铭珂和李牧非一路下到了停车 场。 将车钥匙递给周铭珂,李牧非说:“我倒是没觉得。在我面前他一直都很正常。” 周铭珂不禁问道:“牧非,你和巫先生认识吗?” “认识很久了,”李牧非回答:“我的眼镜就是他做的。” 听到他这样说,周铭珂顿了顿,他盯着李牧非的眼睛很久,那双眼睛与平时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现在看不见后,李 牧非不用带那副眼镜了。 等等! 想到这里,周铭珂的脑子像突然被撞了一般,他有些急切地抓住李牧非的手:“你跟巫先生说过你看不见了吗?” “没有,知道的只有你和韩沛。”李牧非想了想:“大概还有傅乩。” 周铭珂听后扶了下额头,“我好像是知道了。” “我知道巫羽蛇的疑点在哪里了!”接着周铭珂的声音猛然提高,他有些着急地道:“在来之前我就觉得不对,按照他 的说法,他只是觉得有人在看他,却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傅乩这边的情况,可说辞却能够跟傅乩这边的事情 几乎是完美的契合——简直就像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供词一样!还有,来到这里之后,他明明不知道你看不见,可看到 你不带眼镜他却任何反应也没有。” “牧非,”周铭珂说到这里继续问:“你带林易去见过傅乩吗?” 李牧非摇头:“从来没有。” “巫羽蛇说,想要隔空取走林易的手,需要亲自见面,并他自愿的状态之下留下印记,接着被留下印记的人需要自杀, 这样几个月后才能拿到手。”周铭珂将他从巫羽蛇那里获得的消息向李牧非简要讲了:“可是林易从来都没见过傅乩的 话,傅乩是不可能给他留有印记的!” 而此时李牧非的面色却远比周铭珂要紧张,他抓着周铭珂的手的时候几乎身体都有些颤抖:“他真跟你这么说的?” 周铭珂道:“如果他没有骗我的话。” “不用管我!你快回去!”李牧非说:“韩沛有危险了!” 而在另一边,韩沛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李牧非所说的危险。 巫羽蛇制作东西的速度快到让韩沛眼花缭乱的地步,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那刻着符文的手链就被做好了,巫羽蛇将 那手链带在韩沛手腕上。 可比起韩沛的手链,巫羽蛇似乎对韩沛的伤口更为感兴趣。 “你这个伤。”巫羽蛇拉着韩沛的手,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手上,这让韩沛一瞬间觉得这个巫羽蛇竟真的如他的名 字一般,是一条冰冷的蝮蛇,他攀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战栗。 “你被人盯上了。”巫羽蛇的视线恋恋不舍地黏在韩沛身上,他稍微抬起头,过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使韩沛只能 看得到他诡异笑着的嘴。他用气音对韩沛说,“不,准确地说,你被鬼盯上了。” “巫先生……你别吓我。”韩沛一听整个人都僵硬了,可就在这时,韩沛却极不凑巧地想起来……当时傅乩还特意告诉 他,跟他一起过去的除了李牧非外还有一个女人,这样想着时,傅乩口中的女人几乎立刻与韩沛梦中的女人合二为一, 最终演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鬼正悬在他身后的想象。 “我没有骗你。”巫羽蛇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周围手机信号这些总是特别差?” 这是当然的,差到李牧非差点给他买个对讲机了。 一看韩沛的表情,巫羽蛇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继续阴恻恻地道:“因为那些东西是会影响磁场的。” “可是,我不是最近才有的,很早以前就有这种情况。”韩沛执着地狡辩道。在韩沛还是小乞丐的时候,他偶尔用别的 大哥的手机就经常没有信号,有时候甚至站在电视前,电视的信号都会变差,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个霉星,但是韩沛 却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巫羽蛇却笑了笑说:“因为它一直跟着你啊。” 韩沛被巫羽蛇这么一笑,几乎连呼吸都无法做到,他下意识地摸到了李牧非给他戴上的戒指,心中竟然一瞬间稍稍被安 慰了一些。 巫羽蛇这时候继续冲韩沛笑了笑:“没事,不怕,带上它就没事了。” “巫先生,不要吓我了。”韩沛干巴巴地说。 “没有吓你。”巫羽蛇说着起身,拿出了一个小刀。 巫羽蛇问韩沛:“所以我帮了你,你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 韩沛一看巫羽蛇手中的刀,整个人一下蹿起来退了老远:“巫先生,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一点你的血。”巫羽蛇充满“诚意”地请求:“当然,最好是能获得一点你伤口上的肉,我看那里还没长好呢 ,不如就此让我割一点。” “你在说什么胡话。”韩沛一边退着,一边在身后摸索,果然这个巫羽蛇不正常! 巫羽蛇却还是那般请求道:“不会影响你,只要一点点。拿过你的,我再去拿李牧非的。” 可在他嘴上这么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扑向了韩沛,那刀冲着韩沛就刺过来,却在他鼻尖之上停了住——韩沛从身后拽 出电话线,直接绕在了巫羽蛇的手腕上,他的身体向旁边一侧,那刀刃便死死扎进了地毯中。 韩沛拽着巫羽蛇的身体将他死死摁在地毯上,脚下一踢,便把那小刀踢得老远。 “你是什么人!”跨坐在巫羽蛇身上韩沛愤怒地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袭击的我!” “好,好,好。”可巫羽蛇就像疯了一样,嘴里只能吐出这个字。 “我问你,你是什么人!”韩沛看着巫羽蛇的笑脸,心中的愤怒一层盖过一层,到最后他忍无可忍,一拳打在巫羽蛇的 脸上。 巫羽蛇被打得一顿,笑得更加开心:“没想到你这么有活力,这样就更好了。” “说!这次的事情与你有没有关,老师的眼睛与你有没有关!”韩沛提着巫羽蛇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可巫羽蛇还是除了 “好”之外说不出别的。 “韩沛!” 就在韩沛打算再胖揍巫羽蛇一顿时,周铭珂从后面拉住了他。 周铭珂脸上全是汗,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刚才电梯不知道为什么卡在某一层就是不下来,周铭珂因为担心韩沛 ,是一路跑楼梯上来的。 “别打了,我来问。”周铭珂擦擦额角的汗,拽韩沛起来,而巫羽蛇此时却已经被韩沛弄得无力反抗,周铭珂把巫羽蛇 提到凳子上,扔给了他一条湿毛巾,让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 牧非这徒弟怎么跟只野兽一样…… 周铭珂看着坐在巫羽蛇对面的韩沛,心中念叨,别说是李牧非了,就连自己的体力或许都赶不上他的。 “巫羽蛇,偷盗林易右手的人是你吧?”周铭珂问。 巫羽蛇低着头不说话。 周铭珂继续问:“是你约了林易出来,用某种手段逼他自杀,最后拿到了他的手是不是!”提到林易,周铭珂胸中起了 熊熊怒火,若不是他的职业道德约束着他,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打清醒!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周铭珂怒道。 “周警官啊。”而这时,用毛巾擦干了脸上血迹的人,终于抬起头来,他噗得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对周铭珂说:“我比 较喜欢听你叫我巫先生,这样吧,你叫我一声,我告诉你一个答案怎么样?” 原本眼前过长的刘海如今被捋到了脑后,露出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巫羽蛇直起身来,像一条蛇一样,蜕掉了在周铭珂 面前佯装的懦弱,蜕掉了韩沛李牧非面前的狂热,终于露出了他自己本来,最为恶劣的性格。 “所以你跟傅乩是一起的是吗?”周铭珂不理睬巫羽蛇继续问:“傅乩的手是他自己砍断的,但目的却是为了引牧非出 去,让牧非看不见的人是你是不是?” 听到这里韩沛的拳头又握紧了,但是他知道,对于巫羽蛇这样的人来说,殴打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说了,”巫羽蛇缓声道:“你先叫我一声巫先生。” 周铭珂“刷”得起身,拿出手机:“看来你更想回警局跟组长交待。” “李牧非的眼睛是我弄瞎的。”巫羽蛇忽然高声道。 “周警官,”巫羽蛇又用那蛇一般的视线看向周铭珂:“别把我扔给其他人嘛,我对你很钟情的,周警官,你的自尊真 的有那么重要吗?你真的不打算知道怎么让他恢复吗?你也不想知道林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韩沛看得出来,周铭珂在犹豫,无论是李牧非还是林易都是极为重要的,他的职业早就已经让他习惯了牺牲,无论是性 命还是健康,那么在此叫一声“巫先生”似乎也变得没有什么不可以。 “巫先生,”周铭珂到底是服软了,“牧非的眼睛怎么恢复?” “咯咯咯咯咯咯咯。”周铭珂一声不咸不淡的“巫先生”舒服得巫羽蛇爆发出一阵爽快到诡异的笑声,他笑得异常开心 ,甚至在笑声结束吸了一大口气才继续说:“周警官,你真的是个好人。” “别废话。”周铭珂面无表情地接受着巫羽蛇的赞扬。 “好好,我信守承诺。”巫羽蛇露出一副应该奖励乖孩子的表情,回答:“李牧非的眼睛不会恢复。” “你说什么!”韩沛一听,立刻站起来,他狠狠地盯着巫羽蛇,几乎恨不得将那刀子插在巫羽蛇自己身上,逼他治好李 牧非。 “我本来就是为了逃开李牧非眼睛中所能看到的因果才与傅乩交换条件的,怎么可能还给你们后路?”巫羽蛇笑了:“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吗?” “果然是傅乩帮你的!”韩沛敏锐地察觉到了巫羽蛇话中的重点:“你交换给傅乩的是什么条件?” “我不会告诉你的。”巫羽蛇神秘地道:“这个秘密太大了,需要周警官满足我一个与之相当的条件我才会说。” “我知道,是猴爪吧。” 这时想起的声音却让巫羽蛇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你的目的。”失去视力的李牧非终于在这个时候摸索了回来。 “你竟然知道。”巫羽蛇显然没想到李牧非会出来搅局。 李牧非说:“巫羽蛇,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小瞧别人了。” “寻找一个命和运都极差的人,在他自愿的情况下刻下符印,在他自杀后便能获得他的右手。”李牧非说,“除了猴爪 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需要这样的条件。” “猴爪是什么?”周铭珂和韩沛不约而同地问。 “能够在付出三个巨大代价后,实现三个愿望的邪物。”李牧非道。 而此时,巫羽蛇已经获得了猴爪。 第25章 自高处坠落 “三个愿望……”韩沛心中有些惊叹,那拿到猴爪的人岂不是无敌了?他又不禁开始遐想,若是他拿到,便可以许愿重 新见到父母,许愿恢复李牧非的眼睛,如果真的能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只是现如今,拿到猴爪的人不是韩沛,而是巫 羽蛇,只要巫羽蛇想,在场的几个人他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全部杀掉。 “不用这么紧张。”李牧非忽然说,他明明看不见,却仿佛感受到了韩沛的情绪一般道。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人平白无故获得好处的东西。”李牧非进一步说:“通过猴爪实现的愿望,往往要付出比获 得的愿望更为惨烈的代价,就算是巫羽蛇现在拿到了猴爪,他也不会贸然使用它。” 巫羽蛇听到这里咯咯笑了:“李牧非……你这个人……果然把你的眼睛弄瞎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还害得我少了个要挟 周警官的机会。能凭借那么点信息就推断出来我在做的事情,不愧是圈子里百年一见的天才,是不是?” 听到“圈子里百年一见天才”的称呼时,李牧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他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他并不打算将 整件事情交由巫羽蛇来主导:“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找到林易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跟林易说了什么!”他到底跟林易 说了什么,让林易会心甘情愿地印上符咒,他到底跟林易说了什么,让林易选择了自杀这样一条路,而且虽然李牧非不 愿意深想,但是他还是知道,林易用了那样惨烈的一种方式,便是心意已决,没有任何的冲动,也没有任何的侥幸。 “我说了什么?”巫羽蛇笑了,为了能让李牧非听得出来他的情绪,巫羽蛇甚至竭尽全力地将他的笑意播撒到他所说的 每一个字上:“我当然说的是‘真相’了。你应该明白,我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不然我是不会告诉周警官真相,也不会 给这小子手链的。” “真相?”周铭珂阴沉着脸说:“那个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到傅乩身上的回答,叫做真相?” 被周铭珂这样反问,巫羽蛇毫不在意地回答:“那与我的操守无关。那只是我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所使用的一点小小的手 段,是博弈,不是真相。” 巫羽蛇转而又对李牧非道:“李牧非,想要知道林易为什么会自杀,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一切,不都是你所导致的吗? ” “砰!”这一次回答巫羽蛇的,却是暴跳而起的韩沛,他浑身低气压,狠狠地说:“巫羽蛇,如果你再这么扰乱视听, 我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刚刚被韩沛暴揍了一顿的巫羽蛇很清楚的知道,韩沛这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真正正的警告,只要他再伤害李牧非一 丝一毫,韩沛就真的会将他掀翻在地。 真是的,恋爱中的青春期少年真是既可怕又麻烦。巫羽蛇悻悻地想。 毕竟比起愤怒的韩沛,李牧非反而要冷静的多。就好像在巫羽蛇伤害他之前,他就已经一遍一遍将自己捅得遍体鳞伤, 而如今那些伤口早已凝结成痂,变为他最厚重的盔甲。 “是傅乩告诉你的吧。”李牧非平静地问:“卜卦推演你并不擅长,你通过傅乩知道了林易的事,然后与傅乩达成了某 种交易。” “我真是不想再跟你这个人说话了。”巫羽蛇往椅子上一靠,“你总是什么都能算到。” 这就算是肯定了。可他们达成的是什么交易?是与傅乩所说的他即将迎来的死亡有关吗?李牧非想,或许他应该现在就 去找傅乩,因为他实在太过清楚,巫羽蛇的思维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来推断,但傅乩不是,李牧非与傅乩认识许 多年,对于傅乩的性格品行他多多少少是有所了解的。 “你们去找傅乩吧。”周铭珂显然也这么认为,“我来看着巫羽蛇。” “好。”李牧非回答:“韩沛,你跟我一起去。” “呵呵。”巫羽蛇却在这时候又发出了一阵笑声:“你以为我会就这么容易地让你们去找傅乩?” 巫羽蛇说:“李牧非,疏忽大意的是你,失去了视力你就是个废物,你以为两个普通人会是我的对手吗?” 不好!李牧非心中一惊,可还没有等他的话说出口,他便感觉到一阵阴风从脖颈后面吹拂而过,紧接着,便是韩沛和周 铭珂的声音。 “怎么了?!”李牧非问道。 “巫羽蛇消失了!”周铭珂急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像变魔术一般在他眼前 消失了!他伸手去抓那椅子前,甚至都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不会,他没有走!”李牧非说:“他还在这里!韩沛!” 但在这紧急的关头,韩沛反应得比李牧非更快,他几乎是直觉一般得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边有东西,接着抬手一抓,果然 抓到了一个物体,虽然看不见,韩沛却死死地将那个东西摁在落地窗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接着韩沛手中的那个透明物体慢慢显出样子来,果然是巫羽蛇! “没拿到我的血你会走吗?”韩沛举起他的右手,那处的伤口正流下一小汩血痕来。 “你们师徒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巫羽蛇叹了口气。 韩沛却皱起了眉头,这个人,表现得太过轻松了,而且,如果他一开始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要等 到现在? “你在等什么?!”掐着巫羽蛇的脖子,韩沛逼问道。 “咚咚。”在这时门口正好响起了不大的敲门声,“客房服务。”外面的声音礼貌地道。 “在等这个。”巫羽蛇说着,两个嘴角上扬,咧成了一个如蛇一般的笑容,他扬着头轻蔑地对韩沛道:“现在,我就来 检验下看看,傅乩给我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 紧接着,在韩沛反应过来之前,巫羽蛇身后的落地玻璃忽然应声而碎,原本将巫羽蛇死死压在落地玻璃上的韩沛就这么 的随着碎成渣滓的玻璃向下掉去。 眼前的一切在此时仿佛都变成了慢放,19层楼的高度让韩沛几乎一瞬间有了一种腾空起飞的错觉。 他要死了。 这个想法在那缓慢的时间中准确无误地进入了韩沛的脑子里,可除了这个认知之外,韩沛的脑子中却什么都没有。 “韩沛!” 韩沛先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他,但还没等他分清楚是谁在叫他,他整个人便“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楼下的落地窗 上——有人拽住了他。 韩沛抬头往上看,是周铭珂,那个警察在最为紧急的关头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韩沛的脚,他的整个身体被 韩沛的体重带着往下掉,最终左半边身子重重地撞在未破碎的窗框边缘才停下来。 左肩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周铭珂知道他的锁骨骨折了,可他却死死咬着牙齿,“别动,韩沛!我拉你上来!”周铭珂叫 道。 韩沛起初被刚刚那一下子撞得有些懵,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头朝下的他仰起头来,而本应该命丧 楼底的巫羽蛇此时却在楼下看着他。 “啊啊啊!!!!”紧接着外面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尖叫。 被拉上来的韩沛顾不得那么多,快步走到门前,打开宾馆的门,一时间韩沛也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了?”李牧非关切地问。 “别动,韩沛!”周铭珂看到之后,对韩沛叫道,同时他从衣服中拿出证件,给门外被吓傻的女人看:“我是警察,请 不要污染犯罪现场。” “发生什么了?”李牧非又问。 “那个人死了。”韩沛倒吸了一口冷气对李牧非回答,本来刚刚应该做客房服务的服务生,此时正倒在他们的门前,他 的血迹将门口的地毯全部染得通红,他的头颅碎了大半,而手脚则以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角度扭曲成一团。 那样子,就好像刚刚从19楼跳下的人不是巫羽蛇,而是他一般。 “不是我……”女人显然被这情形吓傻了,可面对警察,她还是战战兢兢地说:“我只是想让他去打扫房间,他突然就 ……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好的,我知道了。”周铭珂在女人的身边安慰她。 慌乱中的女人求助式的抓住了周铭珂,显然她这一下碰到了周铭珂骨折的伤口,让他疼得呲牙,但周铭珂依然在女人身 边,和善地说:“我们会去调监控的,但是稍后可能需要你把刚刚的事情说明一下,和你没关系的话不会冤枉你的。” “好,求你。”女人焦急地点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周铭珂这边则一边安慰女人,一边抬头看向李牧非和韩沛两人。李牧非在听完韩沛的描述后,面色异常凝重。 “我们去找傅乩。”李牧非说,“如果巫羽蛇‘验证’了他想要的,那接下来便是达成对傅乩的承诺的时候了。” “好。”周铭珂说:“你们先去,但是随时与我保持联系。也要注意安全,不知道巫羽蛇这个家伙还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 “好,我知道。”李牧非回答。 而在永阳的另一边,巫羽蛇果真如李牧非所料,坐在傅乩的面前。 “傅乩先生,真的很抱歉。”巫羽蛇满带诚意地答:“本来我以为弄到韩沛的血,就可以让韩沛来付出代价了,可那个 小子实在是太警觉了,李牧非又在他旁边一直警惕着,我没办法拿到他的血。” 傅乩轻轻叹了一声:“没有关系。只要你信守承诺,将猴爪借我就可以。” “傅乩先生真是说得轻松。”巫羽蛇耸耸肩:“什么叫借?明明是要把猴爪给你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乩看着巫羽蛇道:“你要反悔吗?” 巫羽蛇摇摇头:“当然不。我刚刚实验过了,将因果转到别人身上效果非常好。这还多亏了傅乩先生,用自己的手臂给 李牧非下了套,让我们弄瞎了他。”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巫羽蛇了,用猴爪的一个愿望来交 换,实在是太过合适。 李牧非的眼睛比他想象得要重要的多,只可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要不是傅乩提出了这种方法,恐怕没有巫羽蛇也想 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方便的东西。 巫羽蛇想着,伸出右手,在他的右手掌心正画着一个蛇型标志。 “按照约定,我会将猴爪给你用一次。”巫羽蛇说,“但是代价大概要傅乩先生自己来承担了。” 随着巫羽蛇话音落下,在他的右手手心中,忽然出现几个涌动着的东西,那样子就好像巫羽蛇的皮肤下面还有另一只手 ,在努力撑破他的皮肤往外冲,与此同时,巫羽蛇划开他的皮肤,但却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来,反而是一只干瘪的右手, 从那里掉了出来。 这便是用林易右手做成的猴爪。 傅乩问道:“你真的不介意我用一次猴爪,它一共可就只能实现三个愿望。” “我看上去有这么不可靠吗?没关系。”巫羽蛇说:“毕竟我只需要许一个愿望,剩下你许一个愿望还是两个愿望,都 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看傅乩先生应该承担不了两个愿望的代价。” “好。”得到这样回答的傅乩点了点头,似乎终于相信巫羽蛇了,接过巫羽蛇递过来的猴爪,傅乩问:“那么这要怎么 用?” 巫羽蛇说明:“你向它许愿,并同时说出可以交换的代价,如果猴爪认可,便能够折断它的一指,否则猴爪不动,并且 对这个人来说就此失去许愿的资格。” “谨慎一点。”巫羽蛇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好,我明白了。”傅乩说。 “我许愿,让我离开这里。为此,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傅乩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接着他手指一动,只听咔嚓一 声,猴爪的一指应声而断。 第26章 一花一世界 即使是最擅长记录的傅乩,也很难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自己如何成长,从 傅乩有记忆开始,他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 而那一片区域,也几乎是在傅乩有记忆的同时便存在着,只不过那时候他周围的这片区域还不是如今这般破败的贫民窟 ,反而是一片有花有草的怡人世界。那时候的傅乩,对他所在的这片区域,起名为“桃源”。 开始的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桃源中的“人们”虽然在现实中是虚假的,可在他的面前却是真实的,“人们”快 乐的生活在这里,每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都会与他打招呼,虽然没有办法走出桃源,傅乩却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那时的他同时拥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桃源世界,一个是梦中世界,只不过梦中的世界是真实的,世外桃源却是虚假的。 那时的他一边在梦中游览着全世界,一边在屋外体验着自己的世界。 事情本来这样一直持续着,只有偶尔造访的桃源之外的人,会稍稍打扰他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傅乩做了一个梦,他每一晚都会做梦,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他本来早就应该习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那一天的梦境中,那个女子安静地弹着琴,傅乩则站在她的旁边,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女子弹着琴,傅乩好像瞬间拥有 了全世界。 而几乎在同时,傅乩瞬间对整个桃源都失去了兴致,无论是桃源中劳碌的人,还是玩耍的孩童,桃源中再美的景象在傅 乩的眼中都没有了价值,那都是假的,这个事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晃晃地出现在傅乩眼前。一瞬间,傅乩甚至难以 想象,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到底是如何忍耐这个虚假的世界的。 从那之后,他开始沉迷于梦中世界,他不再出自己的小屋,每一个夜晚来临他都欢呼雀跃,每一个白天他都在记录梦中 世界,而外面的桃源与此同时,渐渐没了花草,愈发破败。 在傅乩的梦中,他看着那个女子渐渐长大,因暗恋而羞怯,因热恋而迷醉,因失恋而痛苦,再之后她走向社会,曾经那 些青春的疯狂渐渐被工作和生活打磨,她因为生活而疲惫,却也因为生活而快乐,直到后来,她找到了她的另一半,结 婚、生子。 无数个梦中的片段使他仿佛真的亲历这个女孩的生活一般,傅乩不知道他陪伴了这个她多久,在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女 孩已白发苍苍,并终于在子孙的怀抱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梦醒来的时候,傅乩第一次哭了。 他哭得泣不成声,好像离开的人是他的爱人一般。 而在这同时,他漫长的生命好像变得毫无意义,就如之前被他遗忘的桃源一般。 …… 韩沛和李牧非赶到时,远远的便看见站在“桃源”内的傅乩,几乎是一瞬间,韩沛便明白了傅乩与巫羽蛇交换的是什么 。 “不要动!”韩沛对傅乩大声叫道:“不要被巫羽蛇骗了,踏出这里会承担的代价可能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你们来晚了。”傅乩平静地对李牧非和韩沛说:“巫羽蛇已经走了。不过,”他说到这里笑了笑:“如果有缘分的话 ,几年之后你们还会遇见他的。” 李牧非问:“巫羽蛇用我的眼睛来交换猴爪的愿望是吗?” “对不起,牧非。”傅乩叹了一声:“我是个自私的人,你的事也好,巫羽蛇会做的事也好,我都知道。认识你怎么多 年,最后却害了你,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李牧非冷淡地道:“我没有把你当作朋友,也根本就不存在背叛。” 李牧非这样说,韩沛悄悄地看了一眼李牧非,他不知道李牧非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已经习惯了。 “那就好。”可傅乩显然是当真了,他心中似乎有些安慰,转而对韩沛道:“好好照顾牧非,毕竟你们的事情,我都记 在笔记中了。” 接着,傅乩没有再多听李牧非和韩沛一句话,他脱下自己的鞋,迈出一步,踩在了他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土地之上。 他仰起头,努力地吸着气,似乎在竭尽全力地品尝桃源之外的空气。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一阵清风吹来,整个桃源在风的边界化成一片灰烬,最后那风终于吹到了傅乩身上,他对韩沛 笑了笑,化成了一堆白骨,落在那个他渴望了许久的土地上。 韩沛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轻轻挨着李牧非,好像这样李牧非便可以通过这份触觉看得到傅乩的最后 。 等一等! 韩沛的心突然动了一下,他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笔记本——是傅乩给他的笔记本。 “刚刚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韩沛的语气有些急,“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跟我说‘都记在笔记中了’。而且……”韩沛 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翻着傅乩给他的笔记。“我才想起来,在将病历给我的时候,傅乩还说‘要好好保存这份病历,最 好像我这样夹在笔记本中,省着它再出什么意外’。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句嘱咐的话,现在看起来却有些不太自然,傅 乩每每都在向我强调笔记的事情,这里面……” 那笔记的前半部分记载了韩沛到李牧非家的经历,后半部分全是空白,所以之前在翻这笔记的时候,韩沛并没有仔细地 看。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有什么秘密就在这笔记之中! 有了! 韩沛几乎是颤抖着拿出那一页笔记,准确的说是“两页笔记”,两张纸连在一起未曾被人裁开,可就在那纸的里面,却 写了字。 韩沛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撕开,在其中的一页上,写着: “李牧非的眼睛无法完整的恢复,但是将这一页上的内容,用你的血写在一个曾经沾过李牧非血的地方,再用这个东西 将血写好的符咒印在李牧非的眼睛上,便能恢复八、九成。” 再那下面,便是一串并不长的符咒。 韩沛的手几乎颤抖了,这是……这是傅乩的歉意,也是韩沛的希望。 “所以里面有什么?是关于病历的内容吗?”李牧非问。 “老师你拿好它。”韩沛没有回答李牧非,他把那本笔记塞在李牧非的手中,拿出一个小刀,对着自己右臂的伤口就割 了下去。那伤口有些疼,韩沛心中却满是激动。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一会画歪了怎么办!韩沛在心中暗暗说,接着用手沾着自己的血,按照傅乩所留下的图样将符咒 画了下来。 “韩沛,你在做什么?”李牧非皱着眉头问。 韩沛却抓住李牧非的双肩,此时此刻他能找到沾过李牧非的血的地方,只有一个。 “老师,闭上眼睛。”韩沛轻声说。 “你?” “快点。”韩沛催促道。 接着李牧非不再多说什么,他安静地闭上眼睛,而韩沛就在这时轻轻地吻上了那双眼。 以血画就的符咒几乎是一瞬间便印在了李牧非的眼睛上,紧接着那符咒便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般,又再次消失。 韩沛将身体往后撤了撤,他焦急地问:“怎么样,老师?能看见了吗?” 可李牧非却还是那般睁开眼睛,对他说:“看见什么?” 一瞬间韩沛那些期望仿佛在此时全部都落了空,而且远比那之前更为失落,“果然没有用……”韩沛几乎失望到了顶点 。 李牧非笑了下,抬起手擦掉了韩沛嘴角的血迹。 “你!”又被骗了!韩沛死死咬着牙,可那想要骂李牧非的话却堵在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去。 “老师都看得到了吗?”韩沛反复地向李牧非确认。 而李牧非也不厌其烦地反复回答:“看得到。” 一时之间,幸福陡然在韩沛的胸膛中炸裂开来,大概拿到了猴爪的人其实是他吧,韩沛想,并且那个猴爪一定是世间最 美好的东西,能够让他实现愿望而不需付出。 韩沛想要上前抱住李牧非,可在李牧非的注视之下,他又不知怎么的,望而却步了。 随着李牧非恢复视力,那些个拥抱、亲吻、撒娇和耍赖的机会和经历,仿佛也随之消失不见。此时的李牧非又变成了那 个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老师,而韩沛又是那个跟在李牧非身后,害怕鬼魂又被思春期所困扰的学生。 韩沛的退却带来的却是二人之间的尴尬。 李牧非站在那里站了许久都没有动,他看着韩沛,好像在等待什么一般。可到底这个人宁愿是错过,也逞强一般永远将 什么期待显示在自己学生面前,最后什么都没等到的他,在心中自嘲了一番。在带上眼镜的同时,也带上了那张冷脸面 具,“回去吧。”李牧非对韩沛说。 韩沛愣愣地点了点头,跟上了李牧非的步伐。 第27章 他的温暖 傅乩死了,巫羽蛇跑了。同时因为宾馆中发生了这么惨烈的命案,大部分的客人都退房走了。原本这两天在这个宾馆中 接连经历各种各样奇异事件的韩沛也想走,但见多不怪的李牧非却觉得无所谓,用他的话来说,“反正是谁搞得鬼都知 道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明天就回去了,再换地方也很麻烦。” 韩沛没有办法,只能陪李牧非住了下来。 只不过之前的房间因为玻璃碎了,宾馆为他们换了一间新的房间,却是一个标间——毕竟,李牧非的视力都恢复了,韩 沛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跟李牧非死赖在一张床上了。 “老师,我们不用去追巫羽蛇吗?”躺在床上,韩沛问道。 韩沛知道,他们从傅乩那里回来后,周铭珂就将宾馆中发生的案件交给了当地的警局,自己则飞奔回巫羽蛇的家,可那 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整个屋子中,只剩下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精致的卡片,上面写着:“周警官,我们会再见面 的。” 虽然后来周铭珂叫来了痕迹组,可到底能从那里得到巫羽蛇的什么线索,韩沛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显然李牧非也这样认为。 “追不到的。”李牧非说,“既然这个人能在我们都在的情况下逃跑,他就能躲开我们的追踪。” 只是傅乩说,巫羽蛇几年之后会再出现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消失几年?李牧非不知道,而且他想,大 约在巫羽蛇再次出现之前,他们都不会再得知真相了。 李牧非继续说:“你有听到傅乩说吧,我的眼睛没有办法完全恢复。”李牧非这一说韩沛瞬间紧张了起来,李牧非摆摆 手,示意他放松,继续道:“刚刚我试过了,我没有办法看得到巫羽蛇的因果。这大概就是傅乩所说的那无法恢复的一 两成。” 他看不到了巫羽蛇的因果,自然更没办法用其他的方式追查到巫羽蛇。这个人就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韩沛问:“那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他了吗?” 李牧非想了想:“可能我需要问问师兄,他对于找东西和找人这方面一直都很擅长。”而且关于他的眼睛的事情,李牧 非估摸着大约也需要与袁烁聊一聊,偏偏在他看不见因果之后,巫羽蛇能够改变因果,难道…… 李牧非摸着自己的眼睛想,这东西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那老师……”韩沛又开口说。 “韩沛,”韩沛刚说了三个字,李牧非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是害怕得不敢睡觉,才一直跟我说话吗?” “啊……”被他说中了,毕竟,那个鬼怪追逐战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在梦里死了在现实也就死了,而且,韩沛想到这 又抖了一下,巫羽蛇不是还说,那东西一直都跟着他吗…… 李牧非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说:“没什么可怕的,虽然我不知道巫羽蛇究竟要做什么,但对于他的东西, 你可以放心,这家伙对自己做的东西极其上心,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些东西上面使手脚的。” “但是老师,要是万一……”韩沛还是犹豫不决。 见此状,李牧非佯装愠怒地道:“没有什么万一。” “要不然老师你拉着我的手睡吧?”韩沛询问。 李牧非顿了下,接着冷冰冰地道:“隔着这么大的空间拉什么手。” “那我把床推过去?”韩沛满怀期待。 “你睡不睡,不睡我睡了!”李牧非终于是被韩沛惹得烦了,转过身去背对着韩沛,没一会便没了声音。 被无视了的韩沛又不能跑到李牧非的床上去,又不敢弄出什么声响打扰他,便只能在那里抱着枕头看着李牧非的背影, 听着那个人的呼吸。大概是因为李牧非刚刚的安慰真的起了些作用吧,就这么看着李牧非,韩沛眼皮也打起了架,没一 会便喘着绵长的气息,也睡着了。 而刚刚明明已经说了要睡觉的人,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李牧非半坐起身,看了看熟睡着的韩沛,再抬起眼,便见在韩沛的床头,正站着一个完全被头发挡住了脸的女鬼,那女 鬼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乍一看去根本分不清是前还是后。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东西看得多了,李牧非并没有害怕,“别跟着他了。”他对女鬼说,就像对一个普通人一样。 但女鬼还是没有动静。 “以后我会照顾他的。”李牧非又说,“你放心走吧。” 这次那个女鬼终于动了动,可她的动作显得极其笨拙而不协调,让人捉摸不清她有什么目的,李牧非知道,这时她在韩 沛的“梦中”与那东西厮杀受伤所导致的。 这样的执着,让李牧非平白生出了点羡慕来。他想,自己的父母一定不会这样子,若是他们能够不怨恨他,他就已经很 满足了。 李牧非叹了一声,他起身坐到了韩沛的床边,将自己的睡衣掀起来,把一直带在肚子上的脐钉拿了下来,放到了桌边。 “过来吧。”他轻声说。 睡梦中的韩沛,朦胧之间感觉到有一个人在摸他,那是一种十分温柔的触感,就像怕惊醒他一样,如蝶翼一般,轻轻捋 开他的发丝,静静地看着他如今的模样。 韩沛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便见到李牧非坐在他的床前。 “老师?”韩沛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 但李牧非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他,而那张平时冷淡到极点的脸此时却带着些说不明白的表情。 “你……是老师吗?”韩沛又问。 李牧非依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倾身上前,轻轻地抱住了韩沛。这是一个不带有任何欲望和目的的拥抱,被拥抱着的韩 沛好像忽然回到了小时候,如果非要定义这个拥抱的话,那大概就是无尽的爱与无尽的不舍。 不知道怎么的,韩沛猛地想起来,李牧非曾经跟他说过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有害你的怨灵,就一定会 有保护你的亲人。所以,不需要害怕。 就在这时候,韩沛便明白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鬼魂是谁,“原来她一直都在,一直都认得他……” 想到这里韩沛的眼睛瞬间就湿了,他也轻轻回抱“李牧非”,将自己无限沉沦在这个迟到了十年的怀抱之中。 那拥抱非常短暂,就像上天不愿意再多给他们机会一般。恍惚之中,韩沛好像看到了一道金光,接着只觉得怀里一沉, 李牧非便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他的怀里。 明明被附身那么伤元气、那么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谢谢你,老师。”韩沛把头埋在李牧非的睡衣中,就着这个姿势将李牧非抱得更紧,“谢谢你,牧非。” 谢谢你帮她实现了最后一个愿望。 而与此同时,韩沛也暗暗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两人一早便开车回了去,一路上李牧非明显发现韩沛有些不一样。 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李牧非不看他他便偷偷看李牧非,李牧非一看他,他就立刻将头撇向窗外。 等到了家门口,下了车,李牧非终于忍不住问韩沛:“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这厢韩沛却天真的以为自己隐藏的非常好,完全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李牧非看出来了,整张脸登时涨了个通红,他的嘴张 张合合像只溺水的鱼一样许久,直到快到了李牧非忍耐的极限,他才支支吾吾地询问:“那……老师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一走?” 李牧非看了韩沛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接着他似乎是对韩沛的请求很无奈,将车停好,下了车站到了韩沛身边。 “去哪里?”李牧非问。 “哪……哪里都行。”韩沛紧张地都出汗了。 李牧非耸耸肩,“那随便走走好了。” 正如李牧非猜的那样,韩沛是有话想要跟李牧非说。这话不重要,可韩沛却想了很久,又整整酝酿了一路。他想要告诉 李牧非,告诉李牧非他喜欢他,非常非常的喜欢,不是为了掩盖什么的借口,也不是若有似无的试探,更不是一时的冲 动,而是郑重其事的告白。 青春期的少年从未谈过恋爱,却只觉得他对李牧非的那股喜欢沉在心中那么强烈又那样甜蜜。只要跟李牧非说话,他就 像吃了蜂蜜屎一样,嘴角都咧到了耳后。在李牧非的面前,他变成了一只心甘情愿的守门犬,既凶猛又天真,既温柔又 狼狈,既胆小又自由。 大概暗恋就是这样,大概爱情就是这样。 可是这感情在韩沛心中生根发芽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尤其是在昨天晚上之后,韩沛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如果他不说 出来,那么有一天这份感情一定会将他就此撑破。 “老师觉得我怎么样呢?”韩沛有些笨拙地问。 “嗯?”李牧非显然没明白韩沛问这个话的意思,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韩沛。 夜晚逐渐降临,霓虹的灯光渐渐亮起,李牧非的身后一辆又一辆的车飞驰而过,在韩沛的眼中,大千世界都成了李牧非 的背景板。 “就是老师你觉得我怎么样?”韩沛又问。 李牧非许是明白自己终究是逃不过这个问题,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说:“挺烦的。” “这样啊……”韩沛苦笑着说。 完全不出意料的回答。本来这就不是精心算计过后的投资,而只是简简单单一厢情愿的赌博。 可明明是早就想象到的回答,韩沛却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这么痛。他本来精心细致地列了一整个清单,里面每一项都是 一个阅读理解,只不过每一个阅读理解经过他明显带着偏见的推演后,得出的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李牧非也喜欢我” 。 但如今李牧非这样说,那张清单便在此时土崩瓦解。他心中的石头“哐”的一声落在地上,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脚, 砸得他血肉模糊,忘了疼痛。 “不过,要是仔细想想……”李牧非这时候又继续说,韩沛一听,刚刚伤筋动骨的伤口立刻又被神奇地治好了,他赶紧 贴到李牧非身边,内心雀跃又充满期待地听他后面的话。 结果李牧非看着他这样子,不禁笑了,“也挺傻的。”他说。 韩沛这才明白,李牧非在耍他。他明明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却偏偏佯装要给他一个拥抱,等他走进了又只是跟他拍拍手 ,说“表现得不错”。 果然……果然这就是那个李牧非! 被涮了的韩沛刚刚那点暗恋的冲动全都化成了小脾气和不满意,这个李牧非就是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这里,韩沛一下子抓住了李牧非,早先的那些什么计划,什么措辞全都被他丢向了九霄云外,一步上前贴紧了李牧 非。 “你踩到我的脚了!”李牧非不满地道,但这话刚刚出口,尾音还没落就全都被韩沛死死地堵在嘴中。 这不是韩沛第一次亲李牧非,却是李牧非第一次被亲,比起上一次韩沛那战战兢兢的偷吻,此时的吻却这么直接,又这 么霸道。小屁孩的吻直接贴上来甚至磕到了李牧非的牙齿,让他尝到了一点淡淡的咸腥。 技术真差。不知道怎么,宕机了一般的李牧非脑子中最后只有这几个字。 脑子中风起云涌的韩沛有那个胆子抱住李牧非,却没有胆子再进一步,仅仅是这样子双唇相贴,韩沛的心里就已经跟打 了一梭子子弹一样。 “老师你为什么不闭眼睛?”终于从李牧非嘴上脱离开的韩沛红着脸问。 而那个一向冷着脸的李牧非,好像更不满意了,他咬着牙,眉头紧锁像生了很大脾气一般反驳:“你要是闭着眼睛怎么 知道我没闭眼睛?” 又是这样子,要不是韩沛看到李牧非红着的耳尖,大概又要被李牧非怼的一肚子气了,韩沛笑了两声:“果然,老师的 嘴比起老师说的话来软多了。” 第28章 无名之人无敌 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韩沛觉得李牧非的反应有一点不太对。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李牧非暴揍一顿,要不然就是一阵让他无地自容的嘲讽,或者至少也应该是一个满带挑衅和嘲讽的表 情。但是都没有,李牧非只是稍稍停顿了下,垂下了眼睛。 那是一种韩沛说不上来的态度,不是羞涩,也并不是厌恶,几乎让韩沛一时不知所措,明明……明明他刚刚是稍微感觉 到了一点点李牧非的感情的…… 在心中安慰了自己许久的韩沛终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老师,生气了吗?” “没有。”李牧非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轻轻晃动了两下,“进去说吧。”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不知怎么,韩沛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李牧非就要离开他了一般。 韩沛有些紧张了:“老师,我是真心的,不是一时的冲动,我真的想了很久了,老师……” 李牧非却在此时回头看了韩沛一眼,不声不响地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进来。”李牧非又说了一遍。 “嗯……”韩沛有些不知所措地跟上,却不敢再跟李牧非说些什么。 “坐下。”李牧非指着客厅中的沙发对韩沛说道。 “老师?这是做什么?”韩沛疑问,难道是要跟他谈心? “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李牧非说。 韩沛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坐下,两只手有些紧张地放在膝盖上,那样子就像等待老师惩罚的小学生。 “韩沛,你把眼睛闭上可以吗?” “老师?”韩沛这下是真的搞不懂李牧非要做什么了。 但李牧非在此时走到了韩沛面前,韩沛抬起头,便能看见李牧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把眼睛闭上,韩沛。”李牧非 又说。 韩沛还保持着仰视李牧非的样子,只是这回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李牧非的手,那里有些冰凉,“老师要先告诉我要做什 么,我才会闭上眼睛。” 这回好像是李牧非有些无奈了,他轻轻叹了声,接着笑了:“自然是给你奖励了。” 李牧非的笑容十分暧昧,让韩沛一瞬间脸就红了,奖励?什么奖励?要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可韩沛不敢再想,他怕 再想下去他的那些期待就全被李牧非看进了眼里,那样的话可是太丢人了。 “好的。”韩沛终于说,带着点紧张,也带着点期待,闭上了眼睛。 看到韩沛真的闭上了眼睛,李牧非笑了笑:“小文盲,还说自己是纯情派,想从我这里要奖励?看来以后叫你小流氓好 了。” 这样的话,若是平时,韩沛一定会羞愤地睁开眼睛反驳他,可这一次,他还是垂着头闭着眼睛的样子,在李牧非退后一 步时,那原本握着李牧非的手也垂了下来。 见此状,李牧非大约确定韩沛是真的失去意识了,他将外套脱掉,挂在一旁,接着坐在了韩沛对面的地板上。 “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了。”李牧非说,“毕竟想让你在清醒状态中老老实实主动把眼睛闭上又不引起你的怀疑,还 是需要看时机的。” 虽然巫羽蛇给了韩沛手链,但那毕竟是身外之物,李牧非左想右想怎么都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 说着,他把眼镜摘下来,也闭上了眼睛。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掉入了一个冬日的湖水中,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团团包围住,失重的感觉几乎让李牧 非想吐,但他只是死死地咬紧了牙齿,直到最后,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本身应该是湖水湖底的地方,却好像变成了有一层薄薄积水的街道,淌着水李牧非开始还能觉得有些凉,后来除了水声 ,也就感觉不到这水的凉意了。 远处有一扇门,打开来看,果然回到了他的家中,李牧非往韩沛本应坐着的沙发看了一眼,没有人在,看来他确实是在 现实与梦中世界的夹缝中了。 轻轻呼了一口气,李牧非在一楼中转了一圈,没有人。他想了想,往二楼走去,最终进了韩沛的屋子。实际上从韩沛来 到他这里,李牧非就没再进过这个房间。 现在看一下,应该没什么吧。本应该尽快找到那怪物的李牧非心中暗暗想着,打开了韩沛的抽屉。李牧非也不知道自己 去看韩沛的抽屉是在期待些什么,他明知这种窥探人隐私的行为是错的,却又有些忍不住,简直就像想了解别人感情史 的小孩子,李牧非在心中暗自嘲讽自己。 但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是一个铁盒,那铁盒有些破旧,边角都磨得现出了本来的颜色,李牧非 想了想,把手放在了那铁盒上。 “哈……”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喘息声,那声音就出现在他身后,李牧非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身,而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 在门缝中,有一张脸,那张脸几乎没有人形,只有一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李牧非。 “来了!”饶是见惯了各种鬼怪的李牧非,心中依然一惊,他本能得后退了一步,但那怪物却在此时转身就跑。 李牧非打开门便冲了出去,可往下一看,那怪物居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啊啊啊啊!” 就在他的身后! 几乎是本能一般,李牧非像旁边躲了过去,而那怪物的刀便直接砍在了地板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出来便抓住了那怪 物执刀的左手,同时一脚便踩向那怪物的右手。 只听“砰”得一声,踩空了? 李牧非愣了下,整个人又向后退了几步,与那怪物形成对峙之势。可他却像被怔住了一般,这个怪物……没有右手…… 用了很大的努力,李牧非才终于试图开口,问:“是……林易吗?” 在听到林易的名字时,那怪物一愣,竟然转身往楼下跑去。 是林易!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李牧非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林易! 为什么?为什么林易会出现在韩沛的梦中,为什么林易会变成这种样子? “是不是巫羽蛇!”李牧非追上去问,可那怪物见李牧非追上来反而逃得更快,就像生怕被李牧非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 般。 不能让他逃出去!李牧非想着便将整个房间封锁上,而原本冲向门的怪物就好像一头栽到了墙壁上一样,砰得一声便蜷 曲着身体挣扎了起来。李牧非便在这个时候将那怪物压倒在地,捉住那怪物得右臂,掀开破烂的衣服,果然!那手臂切 口的边缘,有一段圆弧以及一小道横线,这就是巫羽蛇在林易身上留下的标志! “林易!”看着面前这个曾经的学生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李牧非心里跟刀割一般,但他还是死死按住已经变为怪物的 林易,“我会让你解脱的。”说着李牧非将自己的手表拽下来握在手指上,将那表盘直接贴到了林易的脖子上。 “嗷嗷嗷嗷!”林易登时发出了一阵极为凄惨而刺耳的尖叫,李牧非却屏着气闭着眼不看他。 而林易的身体也在此时从脖子上开始,那怪物的粗糙的棕色皮被逐步撕开,慢慢露出里面那本属于人的皮肤。终于,林 易不再挣扎,李牧非睁开眼,便看到林易全身除了头部之外已经完全恢复了他本应有的样子,此时头部的皮肤也想被人 一条条撕下来一般。 但这时,李牧非却顿住了,因为在那之下的面部,不是林易本来的面容,反而是……一张满是眼睛的脸。 紧接着,李牧非就像被人抓住一般甩在了地上,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到墙上,几乎撞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置。失去 了李牧非钳制的林易瞬间又变回了之前的怪物模样,而本应封锁上的门却在此时被不知什么人打开,林易夺门而去,消 失在了李牧非眼前。 李牧非咳了两声,他忍着全身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但在手碰到门的一瞬间,一个被空间从门上瞬时扩散到了李牧非身 体周围,将他牢牢锁在里面,动弹不得。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韩沛的意识中! “你是谁?!”李牧非问。 没有回答。 更为无法理解的是,自从被困在这里,李牧非便使出了各种他能够想到的方法,可他出不去,没有办法移动分毫,这个 “天才”的一切办法在“这个人”面前都变为了徒劳。很快,钻心的疼痛从指尖袭来,李牧非垂下眼睛去看,便见他的 手指的皮肤自指尖开始被人扯下,紧接着那疼痛便从手掌开始蔓延到全身,那禁锢他的空间也在此时消失,李牧非重重 摔倒在地上,可他一动都动不了,血液从他的全身渗出来,似有一千把无形的刀子在他身上割。 “韩沛……”李牧非的口中全是血,他尝试着叫了一声韩沛,但是他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办法传到韩沛的耳朵里。进入了 此种状态的韩沛,如果没有外力的影响是不可能醒来的,更绝望的是,为了使他们不被打扰,李牧非在进来之前就已经 将家门锁了上。 血已经从他的鼻子中流了出来,李牧非闭上了眼睛,到底他是要这样死了,死得这么凄惨,这是他的报应,是他应得的 。 在失去意识之前,恍惚之间,李牧非似乎听到了一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第29章 天涯沦落人 韩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睡过去,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李牧非,而袁烁和 一堆不认识的人正蹲在他的旁边,外面救护车的鸣笛慢慢清晰,红蓝相交的灯光也终于将原本意识还稍微有些不清醒的 韩沛吓精神了。 “老师!”韩沛叫道,他一下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却软着脚也要冲向李牧非。 蹲在李牧非身边的袁烁看到了韩沛,他冷着脸厉声吼道:“滚开!”接着一把将韩沛推开,围在李牧非身边的医护人员 没有时间去关心两个人现在的矛盾,他们互相报了下生命体征,在进行完紧急抢救后,便直接将李牧非搬到车上,一路 开向医院。 看到李牧非被人带走,韩沛心中又急又怕,他想快走几步跟到救护车上,可刚刚走了两步,又被袁烁挡了住。 “让开!”韩沛威胁道。 见李牧非这样子袁烁本来就生气,现在一看韩沛,袁烁心里更是起了一股怒火,他想都没想一拳便狠狠打在了韩沛脸上 ,将韩沛直接打了个趔趄。 “你看不到吗?!”袁烁怒道:“只要你过去,他的伤就变得更重!” 听到袁烁这样说,韩沛才一愣,他满面不解又有些害怕地看着袁烁,问:“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说过,你是天煞孤星。”袁烁满是愤怒地说:“这一次如果不是我提前在牧非身上放了符,知道他出了事,他 真的被你害死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韩沛身体不停地颤抖,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袁烁在说什么,他不想听,可李牧非的样 子,忽然就在他眼前与当时满身溃烂的父亲相重合,他又不得不听。 看到韩沛的样子,袁烁叹了口气,他敲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路上说吧。” “牧非进了你的梦境。”开着车,袁烁对坐在一旁低垂着头的韩沛说:“他在那里被袭击了,伤口也出现在了现实中。 ”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进去。”袁烁说着撇了一眼韩沛的右手:“明明你身上就带着巫羽蛇给的东西,他非要多此一举 。” 韩沛的指甲死死地抠进手中,他要用尽全力地咬紧牙齿,才能使得他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而不是崩溃大叫。 “所以你明白吧?韩沛,你这个人命中有劫数,注定会一直吸引各种各样的烂事。”袁烁继续说:“牧非那个人就是个 爱管闲事的,他的交友宫糟的一塌糊涂,他永远都会为友人和下属收拾烂摊子。你出了事他一定会管,只要你在他身边 他就一定会受伤,你明白吗?” 韩沛忍不住了,他将脸埋在手心中,身上颤抖着,不知是不是在啜泣。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个小孩,袁烁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脆弱,也是这样的无助。 袁烁已经记不得了,童年是什么样,父母是什么样。 他只知道,自他有记忆起,家中总是烟雾缭绕,桌子上杂乱地堆着细细的针管,他的家里经常来往许多不认识的人,那 些人将他家中的东西一样又一样搬走,最后甚至连床都没有,每一天他只能将外衣脱下来睡在上面,每一次在同学吃饭 时他就拼命地喝学校免费的水。 那时候,袁烁每一天都在外面转到天黑才会回去,直到那一天,他到家时,却发现父母在等他。 一瞬间,那个念叨憎恨父母念叨了好多年的小孩,心一下子就化了,妈妈给他买了新衣服,又对他笑,天真的袁烁问: “爸爸妈妈,以后我们一直过这样正常的生活好吗?” 妈妈也笑着说:“好,以后妈妈一定对你好。” 接着袁烁就被他的妈妈带着,去了一个装修的金碧辉煌的KTV。实话说,现在袁烁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了,他回忆着那些事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他只记得他的妈妈将他领进了一个包房中,那里面坐了几个大肚子秃了顶的中年男人,那人一看到他就笑眯眯地对他招 手,轻轻揉搓着他的小手,第一次,袁烁怕了,他惊恐地回头看妈妈,但是妈妈却正站在门前数着手里几张干巴巴的票 子。 六十块,袁烁记得很清楚,那时她的手中攥着六十块。 那时的袁烁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绝望在最后的关头转化成了愤怒,他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上,迅速从几个人的空档 钻过去,直接冲出了包房的门,紧接着,就撞在了李牧非的身上。 他也是被家里领过来的吗?袁烁想。 不,不是。 那个看上去比他小个一两岁的孩子穿得十分精致,像个洋娃娃一般,他看到袁烁的时候先是愣了下,接着又看向了从包 房中追出来的人。小李牧非像小鹿般的眼睛转了转,回身对牵着他手的男人说:“老师,你收他做学生吧。” “我一辈子只能收两个学生,你就这么帮我决定了?”男人道。 小李牧非继续笑着撒娇:“老师,收了他吧。” 男人大约是真的宠爱他的这个学生,打量了袁烁两下,无奈地点了点头,接着这男人走到了袁烁身后,与他的母亲以及 那几个人交谈了起来,那些人似乎对男人很是尊敬,没一会就连连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小李牧非上来伸出手:“以后你是我师弟了,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我不要做师弟。”袁烁红着脸说:“我比你大,我要做师兄。” 李牧非笑了笑,说:“好的,师兄。” 那时袁烁抬头看向李牧非,他的眼睛那么亮,若说是天边繁星太过直白,若说是夜里烛光又太过朦胧,那双眼就像晨曦 中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不惹尘埃。 大概他之前所有的不快乐,都是为了这一刻吧。那时候的袁烁这样想。 回忆完那些事,袁烁手里这根烟也抽的差不多了,他跟韩沛在急诊室外面守着直到那灯亮了,李牧非被安全推了出来, 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你……师叔……”韩沛说。 第一次被韩沛叫师叔,袁烁还有点不适应,他靠在韩沛身边,对韩沛道:“你离开他吧。” “这一次我在,我能及时赶过来,但是很多时候我是不在的。”袁烁说。 “老师来说对我很重要。”韩沛还是垂着头说。 “我也一样。”袁烁道,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支票,签上了名字递给韩沛:“拿着这个,你不会再变成小乞丐。 ” 但韩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张支票,他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这个……” “不论是为了什么。”袁烁说着将支票塞到了韩沛兜里:“他要是真的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你就应该果断点。” 而此时的韩沛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他用了许久才说:“我想再跟老师说两句话。”接着他又有些着急地补充道 :“我不会离他太近,我只想……再看一眼老师……” 韩沛说完就被袁烁瞪了一眼,可那眼神实在坚定,袁烁没有办法,冷冷地道:“天亮之前离开,并且永远不要再来找他 。” 韩沛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之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人在。李牧非的全身已经被包裹上了纱布,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有仪器时而不时 “滴”地响起一声。 韩沛搬了一个凳子,坐在李牧非的床前,他不敢离着太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我是哪一天来到老师家里的呢?”韩沛想了想,忽然自言自语道:“好像也就是两个月之前……” “真的是难以相信,明明是不到六十天的时间,我却觉得好像已经跟老师相处了很久了……”韩沛笑着说:“不过说来 ,这六十天过得也挺值得的,牵过老师的手,拥抱过老师,和老师同睡过一张床,还亲到了老师,大概就算是今后能继 续在一起,也不会有比这更大的成果了吧。”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韩沛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去触碰李牧非,可是他只是稍稍与李牧非离得近了一些,便看到李牧 非左手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来。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韩沛喃喃地道:“我太没用了,本来说要保护好老师,结果每一次都是老师为我付出… …” 韩沛颤抖着将自己的手强行拉回来,泪水一滴一滴流下来,让他的视线全都模糊了。韩沛捂着自己的嘴蜷缩成一团,他 不敢放开,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放开手,他就会不可控制地放声大哭,为了压抑住喉头的哽咽,韩沛甚至咬住了自己的 手指,那手指的血滴下来,和泪水汇成一条流过他掌纹的小溪。 “但是……”韩沛擦擦自己的眼泪,站起来看着李牧非:“如果现在保护你需要我离开,那么我愿意用接下来的一生都 护着你。” 第30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毕业了。 一众大学生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地站在学校临时搭建的架子上,迎着阳光努力睁开眼睛,生怕自己的丑态会留在这全学 院共同的毕业合影上。 “倒数第二排那个大高个,抬起头来。”照相的师傅蹲在相机后面说:“对嘛,长得那么帅干嘛苦着一张脸。” 被这么一点名,许多女生都回过头来看,韩沛有些尴尬地摆正了表情。 “沛沛!”照完相,寝室的老大一把扑在韩沛身上,“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怎么要毕业了跟女朋友分了?” “沛哥哪有什么女朋友?”老四也凑过来说:“大哥你还不知道,沛哥有个心爱的人,他一直为那个姑娘守身如玉呢! ” “卧槽,真的?”老大满脸惊讶,“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人!快来跟哥说说,什么时候碰到的?” “呃……”韩沛想了想说,“十六岁的时候,上初中那会。” “卧槽!”老大的形容词是真的匮乏,他再感叹了一句:“沛沛真看不出来,你这要是在古代肯定是皇家钦点的贞洁烈 妇!” 老二一听也来了劲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多高的个,白不白,身材怎么样?” “呃。”韩沛想了想:“比我矮一点吧。” “卧槽,那也快一米八了吧。”老大又感叹。 “挺白的。”韩沛又说,“身材特别好,脸也特别好。” “都穿着校服,你还能知道人家身材怎么样?”此时老大的心中已经默认这是韩沛年少时期的女神型人物了。 “我当然知道!”韩沛说。 “咋,你们难道出去住过?”老二起了八卦之心,“这种中学时候的女神我最清楚了,一个个都说着影响学习不恋爱, 吊着十个八个然后连手都不给摸一个。” “我们是出去过。”韩沛理所当然的将“出去住过”理解成了一起去过宾馆,他也当然知道对方身材好,毕竟他偷看过 人家洗澡。 “而且他不是我同学。”韩沛又说:“他比我大七岁。” “卧槽,”老大嘴张得可以伸进去一个拳头,“难道是你老师?” 韩沛愣了下,老大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结果他这么一愣反而相当于是默认了,老大老二瞬间爆炸:“想不到啊想不到 ,韩小沛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早早背叛革命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成为大魔导师吗!” “啊,好了好了。”老四看出来了韩沛的尴尬,赶紧上来转移话题。 可激愤中的老大和老二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一心嚷嚷着:“请喝酒请喝酒!你不刚拿到文丰基金的就业奖金吗!快点 请哥们们喝酒!” 说来也是,那时候离开李牧非之后,韩沛本来都打算退学去重新流浪了,可突然被老师告知文丰基金打算资助几个家庭 条件困难的孩子,韩沛就这么一路被资助到大学,最后毕业的时候还拿了笔奖金。 毕竟是拿来的钱,还是散出去的好,韩沛想了想说:“好,一起喝酒去。” 老二家里条件好,从上大学起就开始经常混迹各种夜店,所以什么地方的酒吧吵什么地方的酒吧净他一清二楚。 虽然在老二的眼里,韩沛一早就脱离了魔法师的部队,可毕竟还是个为当年心动之人守身如玉的小情种,想来想去还是 挑了个稍微安静就是喝点小酒的地方。 可老大不是,他喜欢瞎起哄,也不管韩沛酒量到底什么样,上来直接给他点了一杯长岛之夜,别名失身之夜。 “哎呀,兄弟,你干嘛总是苦着一个脸嘛!”喝了一口啤酒,老大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笑一个呗!” 韩沛听着试着咧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老大一看赶紧说行了行了,你这样子比哭还难看。 可是这已经是韩沛的极限了,现在的他真的笑不出来。 昨天晚上韩沛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李牧非来看他。他敲开了韩沛寝室的门,说要带他去吃饭。两个人出去点了一碗面条 ,一边吃着饭李牧非一边拿了张卷子给韩沛,全是李牧非出给他的题。 韩沛看了一眼那卷子,发现一道也不会,就跟他遇见李牧非第一晚一样,头脑发昏手足无措。 然后李牧非说:“你看,考试的时候,有些题实在不会就应该舍掉。” 接着他又冲韩沛笑了下:“就像有的人,如果没有希望再见,就放下吧。” 韩沛就在这时候醒了,漆黑的夜中,室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韩沛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身上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 他摸了摸挂在胸口的戒指,那是当初李牧非给他的,本来有了巫羽蛇的手链后这戒指就没用了,可韩沛怎么也舍不得扔 。当初他走的太急,李牧非给他的他都没带走,如今只剩下这个戒指成了联系两人的唯一信物。 七年了,他竟然有七年没有见过李牧非了。可记忆中李牧非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老师现在在哪里呢?还记得他吗?七 年了,李牧非现在的话也有三十岁了吧,想到这里韩沛的心像一下掉到了肚子里,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会不会已经 有了孩子…… 如果哪天两个人见面时,李牧非领着一个小孩,对他说:“叫叔叔”。韩沛想自己的脸上一定会很难看,说不定还会把 李牧非的孩子吓哭。 可是比这更难过的是,可能这个人他就这么错过了,无论他怎样牵念,今生都不会再相见。 “就像有的人,如果没机会再见,就放下吧。”韩沛又响起了李牧非对他说的那句话,想起了梦中李牧非的笑容,那笑 容像映在一个泡沫中一样,绚烂却脆弱。 接着一个人的手“啪”得一声打碎了韩沛遐想中的泡沫。 在韩沛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就看到了,看到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想了许多年的人,那个时而不时就出现在他梦 中的人,此时正跟另一个男人在吧台对坐着,而那个男人的手一把拍在了李牧非的大腿上,将韩沛心中满溢的思念一盆 子掀翻。韩沛一口将那失身之夜全灌进去,“蹭”得站起来,无视了老大和老四那句“你干什么去”,便直冲着李牧非 晃晃悠悠地过去。 “你的手放在哪呢!”韩沛拉着那个人的手腕就甩到了一边。 那个人被吓了一跳,一脸懵地看了眼韩沛,又转而看着李牧非:“先生,您认识他?” 李牧非是头都没抬一下,晃晃酒杯中冰块,说:“不认识。” 韩沛本来以为李牧非会像梦中那样对他笑,可他却说不认识他,这冷冰冰的话噎得韩沛头脑发昏。 “酒保,这位先生喝多了。”李牧非对面的男人说着抽出手来,看着李牧非,“先生,这里有点吵,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家离这不远,我们可以喝杯茶慢慢谈。” “你家?!”刚刚想要退远的韩沛又冲了上来,他斜身插进李牧非和那个男人中间,这样一来韩沛的后背几乎贴在李牧 非脸前,李牧非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李牧非在韩沛身后神游,韩沛则和那个人剑拔弩张。 “你挡着我干什么?”那男人站起身,准备绕开韩沛去拉李牧非走,韩沛这一看,哪能让他接近李牧非,一个转身面对 着李牧非,两手从李牧非的两侧过去搭在吧台上,就把李牧非和那个人隔了开。 “不是,你这人耍流氓是不是?!”这下男人也来了火了,可他拽了两下,韩沛愣是一动不动。 “你才耍流氓,你摸人家大腿。”韩沛红着脸说,不知道是酒醺,还是愤怒。 这个时候酒吧里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韩沛的几个室友还以为韩沛真的是喝多了,赶忙过来准备拉架,结果走近一 看,韩沛这哪是在打架,他将一个人环住就跟抱着小猴崽的母猴一般,几人再往前一走,好家伙,韩沛怀里的居然还是 个男的。 “我怎么就摸别人大腿了!”男人被韩沛这么一说有些恼羞成怒:“再说,我就是摸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是我老师,我们出去住过!”韩沛梗着脖子说。 “啪嚓!”老大手中的酒杯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整个酒吧都安静了。 在这窒息的沉默之中,还得是李牧非面不红心不跳地先是看了眼韩沛,又看了眼韩沛身后的同学,他了然地点点头,问 韩沛:“所以你拿了奖金就来请同学喝酒?” “我……”韩沛刚要解释,接着他已经被伏特加浸透的脑子忽然难得地转了:“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有奖金?” 李牧非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啊……难道老师一直……都在悄悄看着我吗?”韩沛喃喃道。 “你傻了吧?”李牧非说。 韩沛一顿,瞬间他恍然大悟,文丰基金,文丰不就是……牧非两字的一半…… “是……老师一直在资助我吗?”韩沛又问。 李牧非瞥了他一眼:“你居然现在刚想明白。” 韩沛一下子想抱住李牧非,可他又不敢,他生怕一切再想之前那样,这么想着,韩沛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李牧非看他这样子,眉头微蹙,瞪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他扫了眼与他见面的男人,拿起一旁的外套,“今天太晚 了,我先走了。” “先生,要不要我送送您!”男人在身后殷勤地道。 李牧非摆摆手,直接出了酒吧门。 韩沛呆呆地杵在原地,还是寝室老大过来狠狠推了他后背一下,“卧槽,你小子想啥呢?” “我……”韩沛看了眼寝室老大,愣了一下,在脑子中自动将老大的话转成了“小伙子,想什么呢,快上啊!” 对,我应该去追他! 在酒精的刺激下,韩沛极为冲动地抱住了老大,“谢谢老大!谢谢你鼓励我!”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吧。 倒是他们寝室的老大,一脸懵,他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一句“你小子想啥呢,别喝多了忘了结账”,韩沛就上来抱住了 他。 “唉,老二?”老大回身说:“韩沛那狗是不是快结帐的时候跑了?” “好像是哦。” 说着老大在心中骂了韩沛一万遍。 而这边被骂的韩沛一路打着喷嚏使出了比冲向食堂还要快的速度追上了李牧非。 “老师!”韩沛喊。 李牧非却没有理他,径直往停车位走。 “老师!”韩沛又追上去。 这回李牧非大概是觉得韩沛实在是太吵了,他转过头来,对韩沛说:“韩沛,我不早被你逐出师门了吗?你现在不需要 叫我老师。” “老师我……”李牧非这么一说,韩沛心中委屈得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劲的关系,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去抱住李牧非,可他的动作在半截就停住了,李牧非刚一上前,他又赶紧退后了一步。 “你搞什么呢?”李牧非问。 “我……我怕……”韩沛低着头,泪水簌簌落下,“我怕我一接近你你就会受伤。” 李牧非先是一挑眉,接着他又笑了,他走上前,抬起手,在韩沛后退时他又执意再进一步,用手指轻轻擦掉韩沛脸上的 泪:“你看这不没事吗?” “这么大的人,怎么哭得像个小姑娘。”李牧非说。 李牧非离得他那么近,两千五百五十六个日夜的思念让韩沛抓住他的手,一下就扑了上去。李牧非哪经得住韩沛这身量 ,一步没稳就直接倒在了车盖上。 嘶……李牧非捂着自己的后腰吸了口凉气,毕竟三十来岁的人了,真是经不住这小年轻的折腾。他动了动,想让韩沛赶 紧起来,可韩沛啜泣的声音就在耳边。 “老师,我好想你。”韩沛把鼻子努力地贴近李牧非的脖子,像要用这种方式确定他没有在做梦一样。 “我好想你,老师,我每天都在想你。”韩沛喃喃地道。 “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李牧非摸了摸韩沛后脑勺的头发说。 “我害怕。”韩沛说:“要是老师会受伤,我宁愿不见老师。” “那醒来之后看着自己学生走了,我不一样会受伤?”李牧非说。 韩沛一听,忽然感觉自己的酒醒了一半,他撑起身子,看着被他压倒在车盖上的李牧非,脸一下子就红了:“老师是说 我走了之后你也很想我吗?” 李牧非耳朵也有点红了,但是他没看韩沛,小声说:“我是没这么说过。” 可韩沛却这么一直看着他,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李牧非被韩沛这样看着就觉得怎么都不适应,他坐起身来,推了下韩沛 :“让开,我要回去了。” 但这么一推,李牧非却发现,自己被一个什么东西怼着了。 他先是愣了下,接着猛地明白发生了什么,登时原本发红的脸就变白了,白了一会又变得更红,他一字一顿地怒道:“ 韩、沛!” 韩沛也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这酒精作用,真不是我的事……”当然还有被压在车盖上 的李牧非实在是太好看的原因。 结果李牧非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韩沛说的话他好像更生气了,一脚踹开韩沛拉了下衣衫李牧非就下去开了车门。 想了想,李牧非又走回来,看着蹲在地上懊恼不已的韩沛,他又说:“上车,别在外面给我丢人。” 韩沛一听,抬起头来,就像一只大狗一般,他笑着答了一声,三步两步跳上李牧非的车,熟练地拉上了安全带。 李牧非看他那样子也笑了,袁烁说的还真对,果然他一出现韩沛就回来了,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 只不过,第二天韩沛酒醒了之后又犯了怂劲悄悄逃跑的事,就是后话了。 第31章 新的事件 那一晚上韩沛睡得死死的,大概是酒吧的酒还不错,第二天早起来他除了有些上火之外,还真没有宿醉的感觉。 可他有另一件头疼的事:他怎么又回来了,怎么一看到李牧非就连路都走不动,李牧非抬抬下巴他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 来,不是说好了要远离老师避免他再受什么伤害呢吗? 不行,我得快点走。韩沛心中暗暗想着便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可再一看,他本来一身酒味的衣服现在都不在了,反而放 了套干净的衣服。 韩沛的手,就停在那衣服前动弹不得。 “起来了?”李牧非从外面走过,今天早上他只穿了一身松垮的家居服,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就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他 的手中拿着半杯鲜榨的橙汁,站在外面看着韩沛。 “你之前的衣服。”李牧非喝了一口橙汁对韩沛说:“想什么呢,试试怎么样。” “哦,嗯。”被李牧非这一提醒,韩沛才赶紧转过头来把衣服穿上,还是李牧非七年之前给他买的衣服,有些孩子气, 也有些小了,韩沛的胳膊一伸,那袖子就缩到了手腕上,显得有些滑稽。 “你果然是长个子了。”李牧非走了进来看着韩沛的衣服说:“大概需要带你买点新的了。” 韩沛看着李牧非,嗓子有点发干,他忽然有一种可怕的冲动,他想抓住李牧非,去他的嘴里撷取那橙汁的余味,如果这 样的话,一定能缓解他现在喉咙中的干哑。 韩沛张了张口,眼神四下转了好多圈,才对李牧非说:“要不然让师娘带我去买吧,否则总耽误老师你时间。” 李牧非看了眼韩沛,好像很快明白了韩沛的意思,他说:“睡糊涂了吧,你哪有什么师娘,把我和你哪个老师弄混了? ” 韩沛一听嘴角咧到耳朵根,想把这笑压下去又实在是忍不住心中那股雀跃的劲,他赶紧转过头,连酒窝变成了个小笑脸 :“除了老师,我哪还有别的人。” “啊,当然。”刚才那句话韩沛忽然觉得有些暧昧,赶紧又补充,“老师也不是我的人……还……”只是这最后一个字 他说的又低又轻,也不知道李牧非听没听到。 李牧非或许是没有听到吧,他将杯中那最后一点橙汁喝净,垂着眼不看韩沛。 韩沛觉得他真的应该走了,否则以后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都赶不走他了。 “老师,那我学校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李牧非那边沉默了,可大概是碍于面子,他到底是说不出话来让韩沛留下,毕竟如果他真的能主动一点,也不至于七年 都不去找韩沛。 “好吧。”李牧非说,“正好我也有事情。” 就像是有预兆一样,李牧非的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李牧非放下杯子,快步走到玄关前,看着可视屏上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昨天在酒吧的那个男人。他皱了下眉,看了眼 手表,低声念叨了一句“怎么来得这么早”。 接着迅速回到屋里换上一身整齐的西装,才来开门。 “不是说1点过来?”打开门,李牧非有些不快,提前三个小时到,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男人名为厉嘉元,是个成功的商人,之前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李牧非,算得上是李牧非的客户。 厉嘉元想上来跟李牧非握手,结果李牧非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他也并不尴尬,笑着说:“本来昨天就想和先生聊事情的 ,没想到先生这么快就走了。” 李牧非眼都没抬,说:“我看昨天的样子不像是想要聊事情的。” 厉嘉元拈手便是生意人那副笑容:“聊感情也是聊事情。” 李牧非不再答话,“请进吧。”他对厉嘉元说,将他引到了客厅中。 结果这厉嘉元一进来,正好就跟下楼的韩沛撞上了,韩沛一惊:“怎么是你!” 厉嘉元也是先惊异,但他马上对李牧非笑了:“原来先生喜欢这样子的,不过下次一夜情对象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我。 ” 韩沛完全不明白,李牧非怎么会对这个人这么容忍,他头都要气炸了,三步并两步从二楼跳下来,直接就坐在了厉嘉元 和李牧非中间。 “我是老师的学生,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韩沛说着挺直了腰板,把李牧非完全从厉嘉元的视线中隔离开。 “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李牧非在他身后说。 韩沛憋着口气,哪里还能就这么回学校,他说:“等处理完这件事再回。” “其实我刚才想了想,如果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一起。”厉嘉元说。 “砰!”韩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但李牧非根本就没给他发作的机会:“韩沛!一边坐着去!” 被李牧非这么一吼,韩沛只能憋得跟个气球一样坐到了旁边,他死死盯着厉嘉元,简直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说吧,什么事情。”李牧非完全不理会韩沛。 厉嘉元看着韩沛又看了看李牧非,笑了下,他将身体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对李牧非说:“我的妻子一个月之前去 世了,我想让她陪在我身边。” “你妻子刚去世一个月你就这样子?”韩沛没忍住说。 李牧非倒是也没有反驳韩沛,他对厉嘉元道:“如果人不在了还是让她离开的好,在阳间时间越久她会越痛苦。”说着 李牧非将眼镜稍稍往下放了下,在打量了一番厉嘉元后他又重新将眼镜放回位置。 “倒也不是想让她陪在我身边,就是……怎么说呢……”厉嘉元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像李牧非解释,“这么 讲吧,我从小是个孤儿,从福利院长大。我的妻子是福利院理事的千金,机缘巧合之中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后来我们两 个人就结了婚。” “有人给我的妻子看过,说她是极其旺夫旺子的。但是呢,”厉嘉元回忆他的亡妻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悲伤,他继续 说,“天不遂人愿,上个月我的妻子过世了。我来这里想问问先生,能不能让她旺夫这一部分运势,继续留在我身边。 ” 安静地听厉嘉元说完,李牧非面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他抬起眼来,问:“你的妻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请跟我 说实话。” 厉嘉元听到这有些尴尬地抿紧了嘴唇,他的眼睛左右转了转,最后回望向李牧非,轻声说:“自杀。”然后他有些局促 的搓了下手掌,道:“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还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有李牧非在这里,韩沛现在就要冲上去揍这个人一顿:“年少相恋,不顾家人反对嫁给 你,想必你做生意的第一桶金就得益于你夫人吧。然而你呢?骗婚人渣!居然现在还要厚颜无耻地想让她留在这个世界 上继续保护你!” “这都是她自愿的,谁又没逼她。她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厉嘉元有些无所谓地抬了抬眉毛,“你知道我每天有多 辛苦吗?我工作了一整天,回去还要面对着她那张哭丧着的脸,我现在的事业是有她的帮助,但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我自 身的实力,好吧?” 韩沛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像一只豹子一般直接扑到了厉嘉元面前,成天胡吃海喝花 天酒地的商人哪敌得过这楞头的大学生,“啪!”韩沛想都没想对着厉嘉元就是一耳光,一耳光下去还不过瘾又连着打 了三个,这四个耳光韩沛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厉嘉元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好了韩沛。”李牧非说。 “老师,我现在就把他扔出去,看着恶心。”韩沛说着拽着厉嘉元的衣领便将他提了起来。 “把他放下。”李牧非说。 “老师!” “把他放下。”李牧非又命令道。 韩沛没有办法,只能忍耐着将厉嘉元摁在凳子上,自己则负气转身一屁股坐会李牧非旁边。 李牧非并未像韩沛一般路见不平,却也没有为韩沛向厉嘉元道歉,他只是坐在那里平静地说:“这件事我接了。” 厉嘉元现在才刚缓过劲来,他摸着自己出血的嘴角,对李牧非道:“先生的学生真是厉害。他打了我四下,这酬劳我能 不能少付四十万?”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李牧非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厉嘉元一看不好又赶紧说:“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钱,但作 为赔礼,先生跟我吃顿饭总是可以的吧?”想了想,厉嘉元又补充,“先生不是对我妻子的福利院很感兴趣吗?我可以 多跟你说一说。” “吃饭就算了。”李牧非回答,“而且并不是我对福利院感兴趣,只是你和你的夫人相识于福利院,想让她留下来需要 了解而已。” 直到厉嘉元走了,韩沛才一脸严肃地走到李牧非面前,像机关枪一样问道:“老师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老师已经不需 要再赚钱了吧?为什么要去帮这个人?不是说了如果人死了之后还留在这里会越来越消耗能量,直到最后魂飞魄散吗? 老师你去帮他做这件事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李牧非稍稍从韩沛面前退了一步:“韩沛,你应该对我多信任一些,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第32章 无可避免的未来 回到自己的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厉嘉元将外衣放在一旁,刚喝了一口水,嘴角就又有些疼。 那个小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嗯,厉嘉元想,不过是不是把他师父抢过来就算是对他最好的教训了呢? 厉嘉元想着呵呵笑了两声,他走到专放茶叶的冰箱中拿出一包上好的红茶作为自己今天的犒劳。在喝下去的时候,不知 怎么他就注意到了书架上的照片,那里面大部分是他和他的妻子的,他的妻子不太会笑,面对镜头时总是有些羞涩,厉 嘉元不禁笑了:“明明本人更好看一些的。” 接着他的视线忽然停在在这些相片中最角落上的一个,那是一张有些老旧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中也是一个男人和一个 女人,男人穿了一身粗布褂子,女人倒是一副少数民族的打扮,两个人透过时间的滤镜对着照片这头的他笑着,实话说 ,厉嘉元并记不得这两个人是谁了,这张照片还是福利院的老师给他的。那老师跟他说,这个是在他的衣服里发现的, 说不定就是他的父母。 厉嘉元转身去照了照镜子,他左看右看,最后皱了下眉头,大概他的眼睛有些像这个女人,脸则有些像这个男人吧?总 之,厉嘉元并没有从这张照片中找出一点归属感来,实际上,他也从来就没有渴求过“亲情”这种东西。 “哈……”厉嘉元打了个哈欠,算了,休息吧,今天他有点累了。 躺在床上厉嘉元想,明天他要再去邀请李牧非吃个饭,当然,这回他会做最为完全的准备,让人先将韩沛引开。 这么想着,厉嘉元就有些困了,他翻了个身,陷入了睡眠之中。 可厉嘉元刚刚沉入了睡眠一会,就觉得有一阵凉风从他脚底下吹过去。 现在正是夏天,厉嘉元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正在他拽过被子来打算盖上时,厉嘉元猛地哆嗦了一下——没错,是有东 西在摁他的脚!那东西冰冷非常,一下一下在厉嘉元的脚上摁得更使劲。 “好点了吗?” 忽然,厉嘉元就听耳边有个声音说。这一声厉嘉元直接连头皮都炸了,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以前他上班一天回来,他的妻 子也是会这样一边帮他捏脚解乏,一边问他“好点了吗”。 错觉!都是错觉!厉嘉元一把拽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甚至不敢把自己的任何一个部分伸出被子,可是…… 如果,如果那个什么东西在他的被子里……不,不会的,不会的!厉嘉元越想越怕,但是偏偏越怕越想。 “问你话呢,好点了吗?” 这一次厉嘉元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声音,就在他身后,就躺在他身后!厉嘉元哪里还敢再躺,他一个翻身起来连头都不 敢回冲出了卧室直接另一间房,情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一个靠谱的地方,甚至他都没有时间离开这个房子,像 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管不顾躲进衣柜中。 “吱嘎……”明明是装修了没有多久屋子,门竟然会发出像老旧了很久一样的声音,而随着这金属呻吟的声音,厉嘉元 看到一个黑影慢慢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还想着怎么报复别人的人此时只能像一个恐惧深夜的小孩一样窝在衣柜之中,一边用手死 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在心中拼命道着歉。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求求你!” “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躲在衣柜中的厉嘉元忽然恍了个神,刚刚那是什么?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以及一个男人冷淡的声音,可是这是什 么,厉嘉元却完全没有印象。实际上他也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刚刚脑子里出现的场景是怎么回事——透过衣柜 的缝隙,厉嘉元能够看到,那个影子在衣柜前来回转了两圈之后,停在了他这扇门外,而且现在就蹲在外面。 她在看他!她在透过这个缝隙看着他! “救命,救命……”厉嘉元将整个身体窝在挂起来的衣服后面,好像那些衣服就能在此时替他抵挡一切,他的手抖得跟 筛糠一般,拿出手机厉嘉元颤抖着拨了一个号码。 通了! 那个黑影就在门的另一侧,安安静静地看着厉嘉元,可这种瘆人的注视更让厉嘉元难以忍受。 “是……是李先生吗?”厉嘉元颤抖着声音问,“先生救救我!快来救我!” 可那对面回应他的不是李牧非,而是滋滋啦啦的噪音声,“嘟……嘟……”没有声音的电话一会就被李牧非挂掉了,厉 嘉元蜷缩在衣柜里,极度的恐惧之下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来吧,来吧,杀了我吧,他认命地想到。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嗡鸣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白光,那光亮闪耀天际,从外面照进来仿佛是圣者降临,厉嘉元在 这一刻呆住了,等再回过神,便看到韩沛打开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事了。”韩沛将他从衣柜中拉出来。 可刚刚站起来的厉嘉元腿脚发软,他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这时他才看清刚刚那个站在他门外的黑影竟然是一个身穿红 衣的青黑色如干尸一般的东西,嗡鸣声依然不绝于耳,而那东西在嗡鸣声的影响下,痛苦地在李牧非手底下蜷成了一团 。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厉嘉元此时的声音居然也像那女鬼一般尖利。 “是你的妻子。”李牧非说。 “怎么……怎么会是她!”厉嘉元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崇拜他如神祗般的女子,怎么会变成鬼来袭击他。 李牧非听了后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我处理她?” “要,要,要!”厉嘉元赶紧说:“让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来袭击我!” 李牧非道:“但是那样的话你就留不住她的运势了。” 李牧非这一句话,厉嘉元又犹豫了,可不知道是不是李牧非故意的,他稍稍松了松手,那女鬼又张牙舞爪地向厉嘉元扑 过来,还好李牧非及时在她抓住厉嘉元之前又控制住了她。 “快点!”韩沛催促道。 厉嘉元刚刚惊魂未定,这又被吓一下整个身子都麻了,他急促地呼吸道:“快、快让她走!”他怎么也有现在这么大的 产业了,就算是没有这旺夫的运势,他自己也能享清福了。 李牧非听罢手上一动,那女鬼便似被吸到不知名空间之中,那绝对是厉嘉元所不能描述也不能理解的场景,她好像瞬间 便为水中的一滴墨汁,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整个房间中。 终于,那嗡鸣之声也停止了。 厉嘉元踉跄着爬到座位上,李牧非很快的收拾好对厉嘉元说:“我帮你处理好了,按照约定明天我会去福利院,麻烦帮 我提前打好招呼。” 厉嘉元颤颤巍巍地点着了烟,点了点头。 “走吧,韩沛。”李牧非说。 “你们就这么走了吗!”厉嘉元赶紧问。 李牧非道:“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再来找你了,我们也不可能每天都陪着你。” 从厉嘉元家中出来,韩沛快步跟上了李牧非:“老师,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晚上会出事?”今天厉嘉元从李牧非家里走后 ,李牧非便叫上韩沛在厉嘉元家外面等着,这才能在厉嘉元电话拨过来后,第一时间冲进他们家。 李牧非说到这笑了下:“韩沛,你知道吗,厉嘉元的夫人一直都陪着他。” “是……” “不是怨灵,就像你的母亲陪着你一样。”李牧非有些无奈地道:“明明因为这个男人而自杀,死后竟然还是不放心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如果不是听今天厉嘉元说要提她的七魂三魄,恐怕她也不会袭击厉嘉元。” “居然是这样……”韩沛想到那个付出了一切的女人,又想到厉嘉元的样子,心里说不上的难受:“那她现在呢?” “算是超度了。”李牧非说,他不知道他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是他只希望她能够进入轮回,忘记今生的一切不愉快。 韩沛在一旁看着李牧非,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你稍等一下!” 说着他跑进一旁的便利店中,过了一会,拿来了两瓶冰镇的饮料,一瓶递给李牧非,一瓶自己拿着。 韩沛说:“我们算是帮了她忙,也教训了厉嘉元,而且明天就要去福利院看档案,与她家有关联的人很多,就算她家自 己开的福利院我们得不到信息,再去接触别的人也容易。庆祝一下吧,老师。” 李牧非想想韩沛说的也有道理,拉下拉环,猛灌了一口,炎热的夏天中,那饮料冰凉,沁得他五脏六腑都透亮了些。 夏夜的风时不时地吹来,韩沛低着头走在李牧非旁边,他想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问:“老师,你说我是不是灾星?” 李牧非没有回答。 明明不想让李牧非想这不愉快的,可韩沛又有些忍不住:“想想我真的是,想要珍惜的人,总是没办法留在身边,其实 老师,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啊!” 韩沛刚刚那沉在心底七年的表白,一下就被一阵冰凉吓了个机灵,他一回头,正是李牧非,将那冰镇的饮料贴在他的脸 上,饮料外的水珠停在他的脸颊上没一会就让他的温度温成了一个暖心的触感。 李牧非便笑着看韩沛那一脸的惊恐。 又被李牧非打断了自己的告白,韩沛有点不高兴了,他嘟着嘴唇,有些不满地道:“老师,我在说正事,我真的喜欢你 ,喜欢了你七年。” “韩沛你是个傻子。”李牧非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韩沛,那其中似有星河垂落。 韩沛听到这话一愣,李牧非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也喜欢自己的意思吗? 可很快,还没等韩沛再追问,李牧非忽然咯咯笑了。 那是和李牧非平时冷淡的笑容完全不同的笑,柔软得就像李牧非的味道一样。韩沛看到这样的李牧非有些脸红,“老师 ,你为什么要笑我……” 但这次李牧非还是没回答他,他走了一步,结果一下有些不稳地踉跄了一步。 该不会是! 韩沛这一下就明白了,他赶紧扶住李牧非,将那饮料拿起来,这……这明明是酒精度只有1%的西瓜味饮料啊!李牧非居 然这样就喝醉了!明明家里还有一个架子存着红酒,结果竟然是个滴酒不能沾的人! 被韩沛扶住,李牧非的脸埋在韩沛的怀里,他又咯咯笑了,李牧非贴着韩沛贴得那么近,不知是不是那1%酒精的原因, 李牧非的身上有些热,他的体温就这样隔着夏天不厚的衣服完完整整地传到了韩沛的身上,韩沛觉得……自己又要醉了 。 不!不行!不能趁人之危! 韩沛一咬牙一跺脚,将李牧非整个人扛在肩上,一路小跑回到了二人的家中。 醉了的李牧非,一直到了第二天才恢复清醒。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李牧非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像当了机一般。 这……这事实在是超脱李牧非所能理解的范围,原因如下: 第一,他,李牧非,现在与自己的学生韩沛同睡在一张床上,在他刚刚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抱着韩沛的。 第二,他,李牧非,和他的学生韩沛,什么都没穿——没错,你没听错——什么都没穿,赤裸相见,两人的衣服凌乱地 扔了一地。 第三,李牧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在他匆匆扫过一眼韩沛的时候,他竟然看到……韩沛的身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痕 迹。 更要命的是,李牧非根本就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难道……饶是李牧非见惯了大风大浪牛鬼蛇神,却从来没像现在这 般不知所措,他不会真的酒后强上了自己学生吧…… 只是随便想想这个可能,李牧非就几乎要窒息了,他趁着韩沛没醒,赶紧连内裤都没去找,随便拿了条裤子穿上,捡起 地上的一件衬衫,胡乱地抱着自己的衣服拎起鞋就要撤离。 “嗯?老师?” 可韩沛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还一下子捕捉到了想要逃离“犯罪现场”的李牧非。 见李牧非背对着他不说话,韩沛又带着点鼻音问:“老师你要去哪里?” 这下李牧非实在不能再装了,他要是真的就这样跑了,也实在是太没人性了,李牧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用尽最大 的力气,保持自己那张冷脸不碎。 “昨天晚上……”李牧非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啊,昨天晚上,老师真的……”韩沛却一下抢了李牧非的话头,他说到一半,一下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里,这么一来 ,李牧非看得更清楚,韩沛的身上是真的有些青紫的痕迹。 “我、我没什么印象了。”李牧非强行解释道。 “我懂。”韩沛好像很委屈:“老师酒后乱——” “没有没有。”在韩沛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前,李牧非赶紧打断,结果被他这么一说,韩沛好像更加失落,他揪着被角 看着李牧非,那样子……好像李牧非是个上完了就提裤子走人的禽兽。 尤其此时的韩沛还有些凄凉地笑了,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李牧非的错觉还有点泪光,他叹了一声说:“我知道,老师,我 会把昨天晚上的一切忘了的。” 韩沛说这话的时候不小心牵到了自己身上的淤青,还吸了口凉气,心中不禁腹诽,唉,昨天晚上一时上头真的把自己掐 得太疼了。可李牧非不知道,他只以为韩沛的疼是他昨晚上折腾的,一下子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赶紧到韩沛身边。 “没事吧。”李牧非关切地问。 韩沛生怕李牧非离得近了看出些端倪来,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来李牧非更是不知所措,而韩沛就在这时候,对李牧 非糯声糯语地说了一声:“老师,你以后得对我负责。” 这下李牧非是真的没办法了,他点了点头,完全没看到韩沛那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笑容。 好在门铃在这时候恰巧响了,使得李牧非仅能带着歉意匆匆看一眼韩沛,便赶紧穿上衣服下楼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周铭珂。 周铭珂现在还穿着一身警服,七年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小警员变成了组长,虽然看上去精干了不少,可眼睛中还是带着那 份怎么也降不了温的赤忱。 “你怎么了?”刚一进来,周铭珂就发现了李牧非有点不对劲。 李牧非有点心虚地否认,“没事。” “韩沛回来了?”周铭珂问。 “在楼上睡觉。”李牧非说。 周铭珂打量了李牧非一番,转了转眼睛没再追问。 “你先收拾一下吧。”周铭珂道:“出事情了,厉嘉元昨天晚上死了。” 第33章 网不住的大鱼 “死了?”李牧非不敢相信,“怎么死的?”明明昨天已经把他的事情处理过了,李牧非也看过了,他身边现在什么神 鬼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了?! “去你书房。”周铭珂说。 李牧非点点头,带着周铭珂到了自己的书房,打开电脑,周铭珂从外套中拿出一张光碟来。 里面放了两个视频文件,周铭珂点开第一个,是一间像密室一样的地方,而厉嘉元就坐在里面,周铭珂点了播放键,大 概是因为前半部分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又摁了2倍快放。 “你昨天去过他家?”一边播着视频,周铭珂一边问。 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排除嫌疑,李牧非知道这是周铭珂的习惯,他也毫不介意,点头回答道:“嗯,他妻子一直 跟在他身边,昨天帮她进轮回了。” 周铭珂听后歪了下头:“看来他妻子把他吓得不轻。”他指着屏幕中的位置说,“这里是他别墅中的密室,根据室外监 控拍摄到的影像来看,昨天你们走了之后,他就躲到了这里。” 而这个视频也就是他这间密室的监控。在监控中的厉嘉元裹着被子坐在角落里,刚开始看得出他有些不安,时不时就要 抬头看一眼外面,后面大约是因为到了四五点,天蒙蒙亮,他也真的困了,才靠在墙角睡着了。 这时,周铭珂将播放速度恢复了正常,李牧非也知道异常大约就在这里发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只见厉嘉元的身体 忽然抽搐了两下,接着他醒过来,极度痛苦地抠着自己的喉咙,到后来他的指甲甚至抓破了脖子上的皮肤,深入进了自 己的血管和气管中,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涌出了猩红的鲜血,不出三分钟,厉嘉元便整个人倒在地上, 抽搐了两下后再也不动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的司机来接他,联系不到人,才报了警发现了尸体。 周铭珂说:“幸好密室的监控在主卧室也有,否则可能真的要过很久才能发现了。” 李牧非想了想问:“你们官方的说辞是什么?” “初步判断是疾病发作。”周铭珂看着李牧非也有些无奈:“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纯科学的解释就是能解释得通的就 解释,解释不通的就过去。毕竟这种监控都拿出来了,我们也没什么插手的空间了。详细的结果大约要解剖后才能知道 ,但是厉嘉元既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身边的情人倒是一大推,可是听说他死了就一个都联系不上,连下葬都得福利 设施来做,估计也没有人会要求解剖查明真相。” 李牧非问:“那你怎么想起来找我的?”离奇的死亡每年发生的数量超出想象得多,周铭珂不可能每一件都要来找李牧 非,此时他拿着监控找上李牧非,一定有他必须追查的理由。 “给你看这个。”说着周铭珂又点开了下一个视频,是一个街道上的监控,这次不同,周铭珂没有再慢慢等着视频放完 ,他将视频快进到某个地方,又在来来往往的路人之中,将一个人的脸放大后锐化处理。 屏幕上的脸在软件的处理下逐渐清晰,李牧非才看出来,那个模糊的人脸,竟然是……巫羽蛇。 而此时视频中的巫羽蛇,就像生怕不会被“天网”查到一样,他将自己的脸整个露出来对着路灯上的监控,在慢放之中 ,他的两个手指轻轻压在唇上,抬起,似乎在给监控这头看着他的人一个飞吻。即便看不清表情,周铭珂也知道,巫羽 蛇在笑。 这七年中,周铭珂几乎用了他全部的办法去寻找巫羽蛇,可是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任是周铭珂怎么样都找不到。周 铭珂一直都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但偏偏到了巫羽蛇这里却是石沉大海。 这七年中,巫羽蛇早就成了周铭珂心里一根拔不掉的针,每一个案子结了他都会想到消失的巫羽蛇,想到他是不是又会 在看不见的地方犯下让人无法理解的案件,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想到傅乩的白骨,想到无辜服务生的血肉。夜深 人静的时候,周铭珂甚至有些害怕,他怕自己有一天垂垂老矣,再也得不到巫羽蛇的消息,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愧疚一 定会压垮他。 可就在昨天,巫羽蛇现身了。 想都不用想,周铭珂就知道,巫羽蛇是故意让自己找到他的。他在挑衅,在引他去抓他。 周铭珂对李牧非说:“你刚刚处理过的案件当事人莫名惨死,巫羽蛇却在同一时刻在另一个地方现身了,这里面恐怕有 蹊跷。” “这是你的判断还是你的直觉?”李牧非问。 周铭珂收起了东西:“都是。” “好吧。”李牧非想了想说,“巫羽蛇是在哪里被发现的?我一会收拾下就过去。” “西南。”周铭珂说:“一个非常偏僻的县城。” “那里都覆盖上天网了?”李牧非问。 周铭珂有点得意:“我们能做的事比你想象得要多。对了,你不去叫韩沛?” 刚刚两个人在这谈正事,李牧非都把韩沛那件事忘了,现在一提韩沛,李牧非一下尴尬了起来:“不带他,让他在家待 着就行。” “为什么不带我!”韩沛却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 “你、你怎么来了?”一见到韩沛,李牧非就有点心虚,“你怎么不在上面休息?” 周铭珂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休息?”这不一大早上刚刚起床? 但韩沛没回答周铭珂,而是揪着李牧非不放,语带双关地说:“老师是要抛下我吗?” “我……”若是平时,李牧非绝对会反驳回去,可现在他面对韩沛心里有愧,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要不带着他吧。”周铭珂说,“韩沛不是运气特别好吗,带着他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他哪里运气好。”李牧非低声,可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明镜一样,别的不说,他偶然遇到林易,又偶然接到自己的 电话,偶然来到他的家里,地下室的女鬼想要攻击他最后反而被抓出了破绽,隐去了行径的巫羽蛇被他误打误撞一把抓 住,韩沛的那些个好运气从来都没有突兀地给他个什么横财,却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护他一手。 李牧非明白,毕竟在韩沛三岁的时候断言韩沛“一生命格运势极佳,大富大贵,唯独断子绝孙”的算命先生,就是他自 己,韩沛有什么运势,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周铭珂在气氛有些微妙的二人之间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带着他吧。希望这一次能托韩沛的福,让我们抓住巫羽蛇 。” 说到这,李牧非才忽然想起来,他对周铭珂道:“你跟我们一起去?你不用上班吗?” “我把年假都请了。”周铭珂笑着回答。 请年假加班,周铭珂也算是爱岗敬业的楷模了。 李牧非皱了下眉:“抓他我们两个去就可以了。你是不是对巫羽蛇有点太在意了?” 在意那是当然的,周铭珂心中回答,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下意识地回答:“没有,没有在意,只是想把他抓住而已。” 毕竟,会那样戏弄他的,除了巫羽蛇再没有第二人。 第34章 阴阳交错 【亲爱的父神,我愿与您同在,我愿与您同心,我愿与您同行。】 在遥远而偏僻的小镇边上,有这样一个村子。村子三面环山、一面为河,因地理上的封闭,与外界鲜少有所接触。村里 自古以来生活着几十号人,他们有自己的服饰,有自己的山歌,有自己的习俗,有自己的信仰。后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原因,闭塞了百余年的村民忽然决定要接纳外人进入。他们原本以为来的外人就像春雨一般,能够为死气沉沉的村庄带 来一点活力。可却没想到,山林慵懒的线条到底是没有办法阻止成群涌入的外人,春雨变成了暴雨,随着时间的流逝, 村中的外人从一户变为十户,由十户变为百户,渐渐地整个村庄都被外人所占领,“外人”渐渐变成了“主人”,原本 的村民只能搬到山上,成了村民用来吓唬不听话小孩的恐怖故事。 老者向李牧非和韩沛讲述着,轻轻吁了一口气,梅雨季节早已结束,闷热的湿气却渗透了每个人的身体。 “什么山村,哪有什么山村?”一旁中年女人似乎已经听了这个故事无数次了,还没等老者讲完,她就十分不耐烦地打 断道:“我小的时候就听你说那山上有个村子,我怎么没见过?” “怎么没有!”上了年纪的人被毫不留情地否定,一下子变得像个急于解释的小孩一般,“我看过,那里就是有一个村 子,我小的时候还进去过!”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里面都穿着几十年前的衣服的村子?你不都带人去过好多趟了?哪有什么村子!”女人说着咯咯 笑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老人这一听更来脾气,恨不得就用手中的拐棍去打这女人,可拐棍刚刚一动他又站不住,只能死命地敲着地怒气冲冲地 道:“你说谁老糊涂了!我怎么老糊涂了!” 女人一看他这样子笑得更放肆,“好好好,你没糊涂,都是我们糊涂了。” “阿姨……”这时候,旁边一个小年轻,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低声说:“那个……那个地方,我去过,我去过。” “你看!你看!”终于有人为他说话,老人有些激动。 “可是……”但年轻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却神色紧张,似乎仅仅是回忆当时的场景就已经让他全身颤抖:“那不是个村 子,那是阎王的地狱,那里……那里全都是怪物……” “这、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记错了!” 老人说着就将年轻人拽了过去,也不管李牧非和韩沛,更不管那个中年妇女,两个人回忆着争论了半天,到最后反而是 越来越玄乎。李牧非见后面着实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带着韩沛离开了。 “老师这里真的会有那个村子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林之间,韩沛问李牧非。 李牧非却都没回头看他,只是埋头寻找着线索。 韩沛皱了下眉头,他暗搓搓地绕到李牧非身后,突然说:“老师,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李牧非被韩沛这在脑子后面炸开的声音吓了一跳,本来他心里就想着事,韩沛这么一下他,他脚下一晃差点被草绳绊倒 ,幸好韩沛拉了他一手。 他看着李牧非,问:“老师,你怎么总是躲着我,你这样躲着我,那我当时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李牧非皱了下眉头,他心里隐约觉得这里有猫腻,问韩沛:“什么适得其反?”明明是他自己酒后乱性,怎么韩沛会适 得其反? 李牧非一问,韩沛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心里砰砰直跳,整个人都慌了,“没事,没事,没事。” 韩沛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要远离李牧非,忽然,他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后倒去,但他并没有被厚重的草甸接 住,那地面在他倒下时就好像变成了一个黑洞。 “韩沛!” 在韩沛从地上消失的最后时刻,李牧非一步冲上来拉住他,接着两个人便一起从山林之中消失得整整齐齐。 “监控就是这些吗?”坐在当地分局里周铭珂问。 “对。”接待周铭珂这个远道而来的同行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警,平时她周围都是一些忙着查案子不修边幅的人, 这一下来了个翩翩公子样的人,小女警不禁有些脸红。 可她却不知道,周铭珂和她周围的人比起来,也就是外表干净利索一些,内里全都是一颗心扑在工作上,他只礼节性地 对小女警笑了下,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监控上,放在了监控中出现的某个人身上。 事情与周铭珂预想的差不多,即使是把最近这段时间的监控全都看一遍,巫羽蛇也仅仅出现在了那一天。而且,那一天 的巫羽蛇几乎是爆炸式的频率出现在监控之中。 周铭珂拿来一张刚刚买好的地图,按照监控上的时间,将巫羽蛇那一天的路线仔仔细细地标注下来,在做完这项工作时 ,看着面前铺开的地图上那满满的红色记号笔,周铭珂的心中又起了一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怒火——巫羽蛇简直是将 整个县城都转了一圈,他这样做甚至不是为了迷惑或者是拜托“跟踪者”,周铭珂非常确定,他是在耍自己玩。 女警也被地图上的标记吸引了,她是知道的,周铭珂跟他们这种正常的警察不同,他所处理的大部分是一些没有办法解 释的案件。她曾经在同事偶尔的闲聊中得知,处理这类案件的警察基本上属于自断前程,没有人会为他们升职,也没有 人会为他们表彰。可眼前这个人却心甘情愿的在这样一个岗位任职。女警有一种直觉,眼前这个本应前途无量的警察的 坚持,是为了某一个人,就像是那些穷极一生的心血去追查那些悬案案犯的警察,他们即使忘记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忘记 那些案件的任何一个细节。 想到这里,她忽然对周铭珂生出了一点敬佩来,不禁询问道:“这个人是?” “一个很危险的人。”周铭珂说。他的视线在杂乱的红线中搜索,一定有哪里是他忽略掉的,巫羽蛇的行为中绝对隐藏 着某个信息。 忽然,周铭珂的目光落在了杂乱无章的红线中的一个角落中,他赶紧回到电脑前,挑出一盘反复看了几遍,接着他像是 确定了什么一样,回到地图前,指着这个位置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怎么了?”女警没有回答,反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巫羽蛇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袖口有一个痕迹。”周铭珂说着,将电脑拿过来给女警看,女警反复地看了几遍,有些模 糊的画面中她甚至没办法看清这到底是巫羽蛇衣服的阴影,还是巫羽蛇的袖口真的沾上了什么。 “这能够说明什么?”女警又问。 周铭珂说:“我将巫羽蛇那一天所有的监控都看了一遍,他这一天虽然走遍了镇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却在极力避免着 跟任何人发生交互,唯有这里,我虽然不能确定这个痕迹是什么,但是值得一查。” “值得一查”就是他们所需要的,即使一万条道路都已被证明走不通,但只要有一条新路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就值得。 可女警在这时候却支吾了起来,她轻轻咬着嘴唇,左右看了两眼,才压低了声音,对周铭珂说:“那里很怪,已经被封 起来了,带着枪去吧。” 周铭珂看了女警一阵,没有继续追问,点点头应下。 从分局中出来,周铭珂给李牧非和韩沛打了个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内,“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上山了吧?”周铭珂心 里想,但到底新拿到了线索不愿再多等一刻,周铭珂只给李牧非编辑了一条信息说明了一下自己去的位置,便直接向着 那个被称为“鬼屋”的地方走去。 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周铭珂终于在一偏平顶房的身后,找到了那幢摇摇欲坠房子,房子外正如女警所说,被黄色的警 戒线团团围住,周铭珂四下望去,一个人都没有。他掏出枪,从警戒线上迈了过去。 “鬼屋”之中,没有丝毫人的气息,甚至连鬼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周铭珂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七点,入夜的黑暗一直延伸到破败走廊的深处。 “快去。” 忽然周铭珂听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可是他却一时却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谁在那里!”周铭珂的声音一层一层消失在走廊中。 没有人回营。 “快去!快去叫医生!”这一次,那声音离得更近了,几乎就在周铭珂的耳边。 是在这扇门后! 周铭珂两步冲过去,一脚踢开门,紧接着还没等他看清门后有什么时,他整个人就像被厚重的棉被裹住了一般,在最后 失去意识之前,周铭珂猛然想明白:刚刚那个声音,是他自己的。 第35章 你渴不渴 周铭珂坐起身来,有些痛苦地哼了一声,他的右手和肋骨大概是骨折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现在周铭珂唯一庆幸 的就是,从那上面跌下来并没有让他失去意识。 不过……这是哪里? 周铭珂抬头望去,腥红的天空,像下着血雨一般,而四处也全无什么房间或者是门。虽然没有了来路,但是周铭珂并不 打算坐以待毙,呼了口气,他咬着牙站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村庄? 走了五六分钟,周铭珂便从一个丘陵之上,看见了下面扎堆的百十来个土屋,在漆黑的夜中,每一个土屋都没有光亮, 一个个睁着黑黢黢的眼睛,仿佛要把周铭珂的精神吸进去。 “你是外面来的?”这时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周铭珂回过身便要举起枪,可一摸手枪却不在了。 “你要的是这个?”对面的青年把周铭珂的手枪在手里转了一圈,他看着周铭珂,在对方的神经越来越紧绷之时,忽然 笑了,他将手枪抵还给周铭珂:“别那么紧张,没事的。” 周铭珂皱了下眉头,接过枪,检查了一遍,子弹都在。 “你是谁?”周铭珂问。 青年笑着答:“我是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呀。” “这里?”周铭珂又回头看了眼那阴恻恻的村子,满面不可置信。 青年也明显看出来周铭珂在想什么,他又笑了笑:“你眼里这天是红色的?” 周铭珂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我也是外人,就是从村子外面来的。”青年解释说:“刚开始我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你看到的场景。” 青年说着从腰间解下来一个水囊,递给周铭珂:“喝一口就好了。” 但周铭珂只是看着那青年,并没有接。 青年心中了然,打开水囊,自己喝了一口,复又递给周铭珂:“你看,没事的。来到这里,不喝这里的水你会疯掉的。 ” 周铭珂这一次终于接过了水囊,他很是怀疑,可看这样子若是不走这一步,恐怕没有办法与他们进一步交流。于是周铭 珂仰起头,咽了一小口水下去,那水没有任何异味,喝起来也跟平时的水没有什么区别,可神奇的是,仅仅这一口眼前 的一切便都恢复了正常,天空清明,背后的山村也亮着温暖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铭珂甚至觉得他身上的伤 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是不是好多了?”青年看着周铭珂神色逐渐轻松的样子,对他说。 周铭珂点点头,答:“嗯,好多了。” “要跟我回村子里吗?”青年问。 周铭珂答:“好。” 的确不是他的错觉,喝了那水之后,周铭珂身上的伤确实没有那么疼了。“你也是从外面来的?”在进村子时,周铭珂 一边走一边问。 “对,就是外面那个小镇子。”青年说:“来了之后,就回不去了,索性也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周铭珂问:“那会想家吧?” 可青年却满脸轻松:“当然不会,这里的村民特别友善,生活在这里要比外面快乐很多。” 青年说的没错,这里的村民的确都非常热情好客,两个人刚一进村子,一群人听说又有外人来了,全都围了上来,后来 甚至在村子的大院中,摆了好大一桌流水宴,一村的村民就为了迎接周铭珂这个外人前前后后的忙碌了起来,让周铭珂 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准备这些的。”周铭珂说:“这太麻烦了,我其实只是想来找一个人。” “来找人的人很多的。”青年问,“你要找谁?我们帮你看看。” 周铭珂答:“巫羽蛇,有听过这个名字吗?”他想了想,把巫羽蛇的监控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看,可这一抬头,周铭珂才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巫羽蛇。” “巫羽蛇。” “巫羽蛇。” 村民的头像坏掉的木偶一样,吱吱嘎嘎地转向一边,他们一声一声的喊着“巫羽蛇”的名字,很快又全都转过来死死盯 着周铭珂。 这个场景太过于诡异,周铭珂手心中起了一层冷汗。 “你们认识他?”周铭珂强压着自己心中那些焦虑,继续问。 “山上人!” “山上人!” “山上人!” “什么山上人?”周铭珂又问。 可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再理周铭珂,刚刚还笑眯眯欢迎他的村民们,此时已满面狰狞。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周铭珂退了两步,他窝在墙角里用手指用力地抠着喉咙。“呕——”周铭珂呕出一滩红水来,瞬间,他眼前又变成了那 红色的天空,旁边的食物他定睛一看,差点没再呕出来:那哪里是什么丰厚的盛宴,分明全是尸体!腐烂的尸体,婴儿 的尸体! 与此同时,在周铭珂吐出红水的瞬间,村民全都看向了他。 “喝!” “喝了它!” 村民一波一波高吼着,他们手里提着砍刀、木棍、钉耙,那个刚刚带周铭珂过来的青年又举着水囊过来,只是这一次那 青年没有再给周铭珂缓和的余地,他拿着那水囊几乎是直愣愣地就要往周铭珂嘴里硬灌。 周铭珂见状一把打掉了那水囊,里面的红水洒了一地。那青年一看,整个脸都变了,明明乍一看脸还是人的脸,可眼睛 和嘴却像被人扯开了一般,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周铭珂再一看,其他的村民竟然也全变成了这样子。 “杀、杀、杀!” “把他们全杀了!” 村民一个个像发了疯一般一声高过一声地吼着,他们一张开嘴,里面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来,周铭珂本能地闭住 了气。 “不要过来!”周铭珂退后了一步,可那些举着砍刀、钉耙和木棍“怪物”一般的村民根本就不知道后退。见此状,周 铭珂不再犹豫,一枪打在了离他最近的村民的膝盖上,那村民一下子摔倒了,将身后涌上来的几个村民全都绊倒在地。 可是膝盖中枪的人连痛都未喊一声,只是晃了晃身子,就要起来再冲向周铭珂。 周铭珂退了一步,可不知怎么他的腿突然就不听使唤地卡了一下,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那些村民便利用这个空挡缩短 了距离。 “砰!”周铭珂一把将那摆满婴儿尸体的桌子掀翻在地,看到那些婴儿的腐尸烂肉,村民纷纷涌上来,就像秃鹫一般往 嘴里塞。周铭珂趁着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冲出了大院,可越是跑,那腿上不自然的感觉就越明显,他抬了抬胳膊,胳膊居 然也有些不听他的使唤。 正在这时,一只从阴影中出来的手猛地抓住了周铭珂,并迅速压制住周铭珂下意识要将他掀翻在地的手。 “嘘。”那如蛇一般的声音在周铭珂的耳边甜腻地响起。 “别动,小警察。你把他们引过来了。” 周铭珂瞪大了眼睛,是……巫羽蛇! “哥哥。” 朦胧之中,韩沛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可韩沛想醒过来,他的意识却好像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怎么都回不来。 “韩沛,韩沛醒醒。” “老师?”韩沛一下睁开眼睛,就看李牧非蹲在他的旁边,一脸担心,而在李牧非的身边,蹲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看上 去不大,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像少数民族一样的布衣,韩沛却看不出来这是哪里的。 见到韩沛醒来,李牧非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可李牧非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咽了回去,只将眼神落在了韩沛的右手上。 韩沛这时候才明白,李牧非刚刚为什么会那么担心:那个巫羽蛇给他做的用来抵御在梦中偷袭他的怪物的手链,竟然破 了。 韩沛抬起手,像是想要让李牧非拉他起来,可等李牧非拉完他之后,他却死死拽住李牧非的手不肯放开。 因为韩沛心里清楚的很,现在李牧非因为那档子他伪装的事情,每次面对韩沛面上都挂不住,要是韩沛不这样强硬地拽 着他,李牧非又要躲开他了。 于是韩沛就这样一边拉着李牧非,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老师,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被韩沛拉着,李牧非先是赶紧看了一眼那小孩,又来回挣脱了两下,可是韩沛像个狗皮膏药一般,李牧非挣脱不能,最 后也只能由着韩沛。 李牧非说:“你还真是运气好,随便踩空都能找到这里。这大概就是那个老先生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的山村。” “我们没有在做梦?”去过梦中空间的韩沛不禁问道。 “没有。”进来之后李牧非虽然也失去了一阵的意识,但醒来后他就查看了一圈,的确是像那个老先生说的一般,非常 普通的山村。 李牧非说:“有这样一种说法,地球上有一些地方,因为磁场混乱,所以会导致空间错乱,从这边进去,很可能就从另 一边出来。” “我好像有听说过。”韩沛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些失踪案件之类的,只不过这种东西没有办法被证实,所以只能被归结 到未解之谜和灵异小说之中。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可能是通过那个山上某个错乱的磁场来到了另一个地方??”韩沛问,他又看了一眼睁着小鹿 一样眼睛看他的小孩子,心道,那看来这个磁场作用能力不行啊,他们进了个磁场连国都没出得了。 “有可能。”李牧非说,“不过这附近没有什么异样,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把你的手链修好。我们一时半会可能还出不去 ,你也不可能一直不睡觉。” “没关系的。”韩沛说:“就算是那个怪物来我也不怕。倒是老师你,可不要再搞什么事情,我可不想让你再受伤。” 李牧非垂下眼睛,七年前他没有跟韩沛说过,那个袭击他的根本就不是“怪物”,而是林易,七年之后,这话他也不知 道应该如何说起了。 “不会的。”李牧非说:“自从上次进去一次之后我就知道了,那个东西我对付不了,进去只能是白送性命。” 在韩沛梦境中的那个东西,和以往所碰到的任何异相都不同,那些李牧非还有处理的把握,而韩沛梦境中的那个,李牧 非在他的面前只有绝望,无力的绝望。 “哥哥!”正在这时候,刚刚那个一直在旁边的小孩突然拉住了韩沛的衣服。 “哥哥!那个。”他指着韩沛手中坏掉的手链说。 韩沛看着小孩子笑了:“你想要吗?” “不是!那个,妈妈会做!”小孩子说。 “你妈妈会做?”李牧非问。 “是的!”小孩子点点头,“我带你们去找妈妈!” 李牧非和韩沛相看一眼,点点头。 “那就谢谢了!”韩沛笑着问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家圆。妈妈说要合家团圆。”小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却震惊得李牧非和韩沛说不出话来。 第36章 不许睡觉 “家圆。”这个名字毫无疑问的唤起了李牧非和韩沛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实际上他们就是因为那个人的死才会来到这 里。可是厉嘉元明明都是将近三十岁的成年人,怎么眼前这个却是个小孩? 韩沛看向李牧非,好像有一肚子的疑问,李牧非却只是摇摇头,让他静观其变。 名为“家圆”的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山中长大,即使比不了韩沛这种,却也比李牧非走山路要快上得许多。李牧 非一路勉强跟在后面,有些难走的地方还要靠韩沛拉他一手,等到了家圆的家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家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性远远地看到了家圆便招手让他过来:“真是的,又跑到山里去玩,妈妈没跟你说过,不 要自己跑得太远吗?” 女人虽然在责备孩子,可语气还是温柔的,家圆扑在女人的裙子上,对着妈妈撒娇式的一笑,女人便也没了脾气。 “这是?”这时女人才看到跟在家圆身后的韩沛和李牧非,一看两个人的服装,女人便知道韩沛和李牧非是村子外来的 人,瞬间女人就警觉了起来。 “山下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女人问。 “妈妈!”小孩子却抢在李牧非和韩沛回答之前先说了话:“他们不是山下人,他们跟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女人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的确,和那些山下什么都不会的村外人不一样,尤其是那个带眼镜的人,大 概要比他们这些人还要厉害一些。 李牧非也在这时候说话了,他将韩沛断了的手链拿出来:“听家圆说你们会做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一见到那个手链,女人脸上立刻浮现了极为惊讶的表情,她将那手链接过来,反反复复查看了一番:“你们怎么会有这 个?”她虽然提问着,却好像在自言自语,明明这个东西是族长刚刚研究出来的,可是这手链从磨损的程度来看,怎么 也用了有五六年了。而且女人在细细看了一遍石串上刻的符文后更加惊讶,这个术式……甚至比族长研究出来的要更为 先进…… 他们是什么人?女人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她只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做这个,不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们是谁需要这 个东西?” 韩沛抬了下手回答:“是我。” “那你今天晚上大概要保持清醒了。大概明天中午能做好,那之前你们要不要来我家里住?” 韩沛一听看了眼李牧非,赶紧点头,求之不得,真的是求之不得! “啊,你们听说了吗?” 坐在物理,韩沛认认真真地听着屋外女人们的闲聊,就盼着能听出来点什么情报来。 “唉,听说了,听说又失败了。”另一个女人叹了一口气说:“族长提的这个真的有点不切实际,因果都是确定的,怎 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转移得了呢?” “我说也是,要我看,这样子实验下去是没戏的。” “这回……”这个韩沛听得出来,是家圆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带了些犹豫:“是不是又死了两个人。” “哦,好像吧。” 家圆母亲继续说:“这样子,他们……” “你同情他们做什么?”旁边的人责备:“怎么,和山下人生了个野种,就连心都变成山下人的了?” “我没有。”女人连忙解释:“只是现在一次要抓两个人,失踪的人多了,那边肯定也会有疑心的。” “这担心什么。就说他们去外面世界了就好了。在我们这里又找不到尸体。” “嗯,说的也是。” 女人们的谈话就这样陆陆续续持续到了晚上,直到后来夜深了,才纷纷回到屋子里休息,这个山间的村落才算安静了下 来。 “老师,你先去睡吧。”昨天一路赶到镇上,又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两个人都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虽然韩沛不能 睡觉,但是李牧非没有必要这样陪着他。 “我不困。”李牧非却说。 韩沛笑了一下,觉得心里暖得不行,他的手撑在床上放着的小桌上,和李牧非这样相视坐着,倒有点像以前老电影里面 的老夫老妻。 “老师,你说我们是回到了过去吗?”韩沛问,没有通讯设备,没有家电,甚至连灯和电都没有。 “有可能。”李牧非说,“或者说,并不是我们回到了过去,而是我们来到了过去的这个村子。很有可能外面的时间还 在正常流逝,只是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我们只是到了这错乱的时间碎片之中。” 李牧非继续说:“这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巫羽蛇出生的地方,我以前还怀疑过,巫羽蛇怎么会那么多邪门歪道,现在看来 ,是他们整个族人在用山下什么都不会的平民做实验,而最后他们的成果全都被巫羽蛇继承了。” 韩沛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我们明天下山吧。” “你要做什么?”李牧非问。 “告诉村民快点离开这里。”韩沛说。 “坐下。”李牧非命令道:“韩沛,我们不是回到了过去,你可以理解成我们只是到过去去观看了一段影片,这里的时 间线与今后的毫无关系,即使你去警告了村民,也不会改变别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着急离开的原因。” “影片不会一直播下去,到了时间,我们就自动出去了是吗?”即使韩沛明白,却还是有些失落。 大概是为了转移韩沛的注意力,李牧非又说:“不知道周铭珂现在做什么。” 从三个人一起到了镇子上之后,便分头行动,周铭珂去警局调查监控,而李牧非和韩沛则在镇子上四处打探镇上的灵异 事件。 “说不定我们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抓到巫羽蛇了。”韩沛说。 还是不要了。李牧非心里想,这些年里,李牧非大概也稍微明白了一点他的眼睛的作用,这眼睛大概本来就不是属于“ 他”的,也许他只是无意之间获得了“某人”的眼睛,而在他所能看到的因果之中,那因果就是确定的,在他无法看到 的因果中,因果才是可以改变的。只是他作为普通人所“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有真的像巫羽蛇那样,消除 了他在李牧非眼中的因果,才可能去改变。 李牧非清楚,现在这里的乡民所讨论的“因果改变”,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因为逆天而行,首先要做的就是瞒天过海, 蒙住上天的眼睛。 “韩沛!” 李牧非想着一抬起头来,却看见韩沛竟然撑着脸睡着了,李牧非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他赶紧过来推了韩沛一手。“别睡 了!”李牧非说。 被李牧非这么一推,韩沛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直到看到李牧非的脸,韩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小心睡过去了。 “对不起老师,”韩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困。”就跟有人拉着他强行让他睡过 去一样。 “挺过今天晚上就好了。”李牧非说:“你做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那能做什么?”韩沛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泪,即使他的意识强行让自己清醒,可身体却沉得要命。 “手机也用不了,明明有电却连开机都开不了。”韩沛说:“那些书也是,都是些鬼画符,看了更困。除非……” 说到这里,韩沛突然看着李牧非笑了:“除非和老师做点什么。” “你要做什么?” “嗯……”韩沛佯装着想:“比如,老师不是一直觉得因为当时的事情亏欠我嘛,总是这么介意,要不要直接就补偿回 来?”韩沛指的当然是他伪造的那场“酒后乱性”的事故。 韩沛说完,就已经做好了被李牧非臭骂一顿的准备。 可是李牧非却回答:“倒也不是不行。” “什么?”韩沛不可置信地抬头,只看见李牧非转过去的脸,和有一点发红的耳尖。 第37章 一心所念 韩沛“啪”得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打得太用力,差点给自己扇了个趔趄。 李牧非回头看了一眼韩沛,俊秀的眉毛拧成了一结:“不愿意算了。” “不是不是不是!”韩沛一边着急地说,一边紧张地往李牧非身边靠,“就是这个场景我梦到的次数太多了,一下子有 点分不清。” 结果韩沛这么一说,两人的气氛好像有些更尴尬了,李牧非的嘴角扬也不是撇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停在个不太过分的角 度,反问韩沛:“梦到什么?” 梦到什么,韩沛一下子就想起前两天晚上,他梦到李牧非仰着头,凸出的喉结显得脆弱而诱人,如鸦翼一样的睫毛在眼 下微微颤抖,梦中的韩沛直起身,像只小豹子一样想要在那里留下个印记,可刚刚张口咬上那里时,韩沛就醒了。那天 之后,韩沛总是想着李牧非,可一看到他,又想将这个人和梦中那个人重合在一起,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只能一整天 都不正视李牧非。 如今梦中的他真的要和现实重合,韩沛脸一下子就红了。可李牧非却以为韩沛这因为冲动而憋红的脸,是犹豫的表现, 一下子李牧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好歹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居然会在这里跟自己的学生要求这种事。 “哦,我突然想起来。”李牧非垂下眼睛不看韩沛:“你说过自己的第一次要留给相伴一生的人的,刚才忘了,不好意 思。” “老师!”韩沛却又进了两步,抓住李牧非的胳膊:“我……” 我心中相伴一生的人就是你。 这话在韩沛嘴边险险要冲出口,好在被韩沛压了回去,他话头一转,又把那个谎扯了出来:“我的第一次反正都给老师 了,也就无所谓了。” “你不后悔?”李牧非又问。 “当然。”要是错过了这一次,韩沛才是真的要后悔死。 李牧非抬眼看了下韩沛,又很快把头别到一边:“那好吧。” 韩沛一听就将李牧非拉过来,作势便要吻上去,结果李牧非却拼命地往后躲。 “你做什么?”李牧非严厉地质问,在韩沛被问得一愣时李牧非更是趁机退了两步,“我只是还你的债,赶紧做完,不 用搞这些,又不是什么情侣。” 被李牧非这么一弄,韩沛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可这时候,韩沛却注意到,在解自己袖扣的李牧非,解了好几次都没解开,心中不禁又笑了,原来老师也在紧张。 明明是一个亲吻就能让气氛不这么尴尬,李牧非却偏偏要弄得像一场交易,最后反而让自己更难堪。此时有一个小小的 声音在韩沛的心里叫嚣着,就这样看着李牧非一件件脱下衣服,像看一场表演一般,将李牧非摁在墙上,将他的自尊打 得支离破碎,这样以后每次李牧非嘴硬时,都可以拿出来嘲笑他,看他脸红,看他混乱。 可韩沛哪里舍得,他凑过身,悄悄吹灭了油灯和蜡烛,之前李牧非为了让韩沛保持清醒,特意将屋里点的很亮,现在韩 沛将它们都吹灭后,屋里立刻暗了下来,只有满月的清辉洒进屋子,映出了一个穿着衬衫看着韩沛的李牧非。 有了黑暗的庇护,李牧非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点。而韩沛那双发亮的眼睛那样专注地看着他,像一只即使在黑夜中 也能看穿一切的狼。 “老师,要躺下吗?”韩沛问。 “不用。”李牧非却还是有些强硬地说。 若不是此时他已经只剩一件衬衫,韩沛简直以为李牧非要给他讲一课了。 不对,李牧非的确是要给他上一课,一堂亲历亲为的重要课程。 此时的李牧非虽然没有躺下,却直着身子****,两个胳膊把着床头,像要将全部的不堪都顺着握紧的双手传递出去。 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韩沛动弹,李牧非心里早就已经羞耻爆表,他低着头吼韩沛:“还看着干什么,过来。” “哦哦。”韩沛赶紧答了一声,贴身到了李牧非身后。 实在不是他不上心,而是只穿了衬衫跪在这里的李牧非,甚至比躺在那里更为诱人。 老师实在是不知危险了,韩沛在心里想,总能勾起他最底层的**,让他上面和下面都热得要炸了。 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韩沛动弹,李牧非心里早就已经羞耻爆表,他低着头吼韩沛:“还看着干什么,过来。” “哦哦。”韩沛赶紧答了一声,贴身到了李牧非身后。 实在不是他不上心,而是只穿了衬衫跪在这里的李牧非,甚至比躺在那里更为诱人。 老师实在是不知危险了,韩沛在心里想,总能勾起他最底层的欲念,让他上面和下面都热得要炸了。 韩沛也跪在李牧非身后,他的左臂环上李牧非的身体,他把头放在李牧非的肩膀上,手掌慢慢地在李牧非胸前抚摸。 “老师衣服的料子真好。”韩沛说,不知是因为衣料的原因,还是李牧非身材的原因,那落在手掌中的精瘦肉体,让韩 沛心里舒服得要命。而且那手在李牧非胸前摸了两下,韩沛便感觉手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轻轻吻上李牧非的后颈 ,指腹则一下一下按压着那个凸起。那柔软的地方,很快坚硬了起来,随着李牧非的呼吸上下起伏,贴在韩沛的手心上 ,痒在韩沛的心里。 “别弄……”李牧非的身体有些稍稍的颤抖,细小的声音从咬紧嘴唇的齿缝中泄露出来,可那平时听来明明是命令的话 ,现在却像无助的请求一般。 “老师不喜欢吗?”韩沛微微带了一点鼻音问,果然被这样一问,李牧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地忍耐着。 韩沛的右手这时从那衬衫摆动的下沿中灵巧地钻进去,韩沛还记得当初他偷偷看李牧非洗澡的时候,那时他就注意到了 ,李牧非的背很好看,精致的背沟一路流畅地延申至挺翘而圆润的臀瓣,在那欲望的地带之上,还有两个精巧的腰窝, 就像李牧非这个人一样,徘徊在极致诱惑的边缘,撩人心弦。 “老师,我好喜欢你。”韩沛吐着热气咬住李牧非的耳朵说,“好喜欢好喜欢,我想要你的一切,想要的发疯了。” “别说话,韩沛。”李牧非听着韩沛的告白却低声说。 “为什么不让我说?”韩沛一边说着,一边将橄榄油顺着李牧非的腹部就倒了下去,李牧非本就背对着韩沛,冰凉的油 从胸腹一直流到小腹,并继续向下面隐秘的区域流淌着,这触感简直让李牧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哪里来的这东西?”李牧非问。 韩沛当然不会说这是他随身带着的,他从后面将李牧非抱得更紧,好像这个人就是属于他的,他的手将黏滑的橄榄油来 回涂抹在李牧非的腹部,接着直接从下方抓住了裸露在外面的性器官上。 “唔……嗯……”这种滑腻的触感让李牧非忍不住喘息出声,韩沛却继续问李牧非:“所以听到我的告白老师也有感觉 了,才不让我继续说是吗?” “不要废话。”李牧非喘着气,几乎要用尽了全部的努力才能抑制住口中的呻吟。可韩沛却熟练地揉搓着李牧非性器下 面的两粒球体,又流畅地从根部一路调戏至最为敏感的环状沟上,韩沛的手很热,强力的压迫感和滑腻的触感之下,李 牧非的下面已经完完全全直立了起来。 “这样环着老师,就好像在撸自己一样。”韩沛的声音在李牧非的耳边响起,可李牧非这个好面子到不行的人,已经将 他全部的理智都用来维持“老师”最后那点形象,韩沛说的话他是一条也没办法反驳。 “老师你知道吗?”韩沛说:“我就常常在晚上这样做,但是每一次我都是想着你的。” 韩沛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李牧非的心里,那是比爱抚更为浓烈的春药,只搅得李牧非头脑发昏,激起他难以压制的快感 ,那直冲大脑的快乐牵着他的身体像韩沛的怀里靠,只想让韩沛与他贴得更近、更深。 “老师,你更硬了。”韩沛细心地描述着李牧非的反应,终于引来了在情欲边缘濒临崩溃的李牧非的不满:“小屁孩, 快点办事,别废话!” 韩沛挑了下眉,趁机将李牧非衬衫整个扯开,露出手感颇好的胸部,他伸出手扭了下颤抖站立着的淡粉色乳尖。“唔… …”让李牧非无法克制地发处一声呻吟。 听到这声夹杂着妩媚和忍耐的呻吟,韩沛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他说:“老师,我不是小屁孩了,我已经长大了,你看 ,哪里都很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牧非的手,让他去抚摸自己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下体,可李牧非只稍稍碰了一下就赶紧把手收了 回来,这小子!什么时候发育的这么好了!这样子恐怕……李牧非心里忽然有些退缩。 只是韩沛哪里会让李牧非逃,他身子上前,与李牧非贴得更紧,几乎是要把李牧非整个人压在床头上。李牧非这边被极 限地压榨了空间,下体晃悠悠地在床头上留下一串水渍,而韩沛坏心思地往自己的手掌中倒了一大把油,接着他手指一 转,伸进那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唔……”李牧非不禁哼了一声。 “痛吗?”韩沛关心地问。 其实不痛,或者说比起疼痛是那种肌肉被强行撑开的酸胀感,可韩沛这样问,就好像李牧非是那种求欢的兔子,于是李 牧非咬着牙回:“别婆婆妈妈的,快点弄。” “老师你怎么总是这么心急?”韩沛却舔了舔李牧非的脖子,引得那人又抖了一下,连着那臀肉也夹紧了,让韩沛进不 得分毫,但韩沛还是耐心地舒展着内部,说:“看,老师你这么紧,如果不好好扩张的话,你怎么能吃得下我的全部呢 ?” 韩沛的话骚得李牧非满脸红,尤其是韩沛本就生得高大,手指自然也长,那隐藏的内壁被这手指以从未有过的深度缓慢 推开的感受,竟然是比爱抚前面更为强烈。 韩沛另一只手抓住李牧非的前端,那里此时已经颤颤巍巍地滴出许多前列腺液来。韩沛有些惊讶:“老师你好有感觉, 你看这里比之前更硬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唔!”李牧非羞愤难当,一手肘就要怼在韩沛肋骨上,结果他这样一扭动,反而让那体内的手 指不偏不倚地戳在了一个像电极一般的位置,激烈的快感瞬间就冲得李牧非头脑不清了,刚刚跪直的身体也没办法再支 撑,只能弯下腰喘息着呻吟。 韩沛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牧非,被韩沛扯到一半的衬衫半脱半挂得搭在身上,露出因为压制欲望而绷紧线条的肩颈和背部 ,那声音也不是冷冰冰的,轻轻哼着,像一只发情的小狗一般。 韩沛简直现在就想将这个人操得昏天黑地,于是他果断增加了手指,每一下都极为激烈地刺激着那个敏感点,李牧非被 这样一弄顿时整个身体都软了,无法理解的快感将他整个人打得像暴风雨中飘荡的浮萍一般,而韩沛紧紧抱着他,更让 他逃也无处可逃。 “别弄了……韩沛,别弄了……不行……”平时高高在上的老师此时颤抖着请求着自己的学生,韩沛却趁此时将李牧非 抱过来,压在床上,可这样一来,那兴奋地吐着清液器官以及吞吐着学生手指的蜜穴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学生的眼前 。 韩沛将手指抽出来,他躬下身,舔在李牧非的脐钉上。那里冰凉冰凉的,可带着脐钉的腹部却火热地蒙了一层薄汗,被 韩沛这样一舔,李牧非的腹部一下收紧了,几块腹肌在那层薄皮之下显现出来。 韩沛终于将涨得发痛的下身抵在李牧非的穴口上,而李牧非刚刚被开发的窄穴此时不断地收缩颤抖,彷佛在期待着什么 。 “老师,我要进去了。”韩沛说着将亢奋的头部慢慢顶了进去。 “疼疼疼……”即使是刚刚做了良好的扩张,那手指跟发育良好的下身也是完全比不了的,李牧非伸手去推韩沛,却被 韩沛不由分手地将抓住,放在了李牧非的腿上。 “老师,你撑开点就不痛了。”现在李牧非那样子就像是自己在用手扒开自己的小洞,迎接韩沛的进入,尤其是韩沛又 往里面送了送,李牧非此时脑子里糨糊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手上吃痛使劲,将那两瓣臀肉掰得更开 。 “唔……嗯……”韩沛那下面硬得像跟棍子一样,逆着肌肉往里面顶,好在一开始最艰难的头部进去后,那后面的柱身 要容易得多,穴口虽然艰难地吞吐着,可里面却开始泛起了层层说不上的快乐,那快乐令李牧非畏惧,他甚至不敢去细 心体验那份快乐,生怕这样自己就立刻丢盔弃甲。 但韩沛却强硬地一口气刺到最深处,冲出口的呻吟立刻被李牧非压住,为了压抑过强的冲击所残留的余韵,李牧非拼命 地咬着下唇,在空气中挺立着乳尖的胸部也上下起伏。 韩沛将身体更进一步,他抓着李牧非的胯骨将他的臀部抬起,又拽着李牧非,让他的整个身体都悬起,那穴口就与韩沛 贴得更近,韩沛更是调整了个角度,用尺寸绝佳的龟头死死压着李牧非的敏感点,那如潮水一般的快感就像挤牙膏一样 被韩沛压榨而出,只让利牧非想着更多更多。 “韩沛……”刚刚还在拒绝的人,睁开眼看着韩沛,好像在催促一般。 “老师你好色,就这么想让我动?”韩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熏得李牧非意乱情迷。 “你……”韩沛虽然没有动,但被他粗壮的下身压着的敏感带却一波一波给李牧非输送着快感,只是那快感像个未破茧 的蛹,让李牧非虽然说不出口,却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老师你喜欢我吗?”韩沛问。 李牧非愣了下。 “老师,说你喜欢我,我就动。” “呃……”韩沛说着将李牧非身体往后放了放,这角度李牧非上不上,下不下,身体失衡,只能将重量都压在两人接触 的地方,这一来韩沛顶得位置更深,李牧非的下身抖了两下,几乎是要射了。 “老师,说你喜欢我。”韩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得陇望蜀,李牧非同意跟他做这一次, 他就想要今后日日都跟李牧非做下去,想要李牧非心甘情愿地与他交欢,他太明白了,虽然现在逼迫李牧非的人是他, 可实际被逼到死角的人是韩沛他自己,只要李牧非摇头,他就会坠入无限的深渊,万劫不复。 但李牧非拉着韩沛起了身,他强忍着情欲,将上身与韩沛紧紧贴在一起,韩沛的小脑袋在他的脖颈间蹭个不停,李牧非 却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吻上了韩沛的鼻尖。 “小文盲。”李牧非笑着说:“我允许你吻我了。” 韩沛愣了下神,接着他就像得到了特许一样,绞着李牧非的唇拼命地吻,他的舌头钻到李牧非的嘴中,反反复覆地与李 牧非的舌头来回交缠,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韩沛整个上身都倾下来压着李牧非的嘴唇,推着李牧非的身体,可这样一 来李牧非整个人都不稳了,他赶紧抱住韩沛的脖子,而韩沛的两只手臂直接捞住了李牧非的大腿,将他整个人抬了起来 。 “韩沛!”两个男人的身体交缠着,忍了许久的韩沛终于也忍到了极限,他将李牧非的身体抬起来,拼命地顶弄。 这个姿势下,李牧非的两腿门户大开,每每就着重力向下滑,韩沛便反向得顶上去,只将那屁股里面操弄得像水一般软 ,李牧非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压抑得太过,此时被韩沛抽击着敏感点,口中的呻吟根本就忍耐不住。 “啊……啊……”如果此时李牧非清醒,他必然会因为自己大声的呻吟而感觉到羞耻万分,可此时李牧非连脚趾都蜷在 了一起,他也不禁调整着身体的角度,让韩沛顶得更深更爽,韩沛也在此时咬住了李牧非胸前的乳尖,他牙齿咬着周围 ,舌头又在那尖端上来回横扫。 忽然李牧非就觉得他的身上,像有无数只手一样,进入他的口腔玩弄着他的舌头,抚摸着他的喉结,来回摩挲着他的前 胸,揉搓着他的脚心,这个混小子,竟然把李牧非教他的那迷惑感官的技巧用在了这!更难耐得是,李牧非感觉其中一 只手此时在上上下下撸着他的下身,而还有一只却在抚摸着他的穴口,那穴口每次韩沛退出去时带出的小点卷肉,被这 样一摸又颤颤巍巍地被韩沛顶回了内穴。 “韩沛,不行……放过我,不行……” 李牧非被韩沛这样弄着,全身都在抽搐,那蜜穴内里千万条褶皱在臀部肌肉的带领下反反复覆裹着韩沛的阴茎,韩沛知 道李牧非快要高潮了,身下竟更加快了速度,像在蹂躏这个人一般,将肉茎打得比刚刚还要深。李牧非根本经不住韩沛 这般折腾,整个人发出下流却勾人的喘息声,白浊的水花剧烈的喷射了几波,只将两人的腹部和地板都飞溅上。 韩沛被李牧非这么一绞也逼近了极限,他就着李牧非高潮的关头,每一次都冲刺到最深,在几十次频率愈发提高的激烈 动作后,韩沛终于将自己的精液如愿以偿悉数射进了李牧非的体内。而李牧非被这样逼迫着,原本已高潮过的下身,居 然又颤抖着吐出最后一点液体。 韩沛将李牧非放在床上,李牧非却被韩沛弄得浑身脱力,甚至都没有力气换个姿势。韩沛将自己半软的下身抽出去,赶 紧拿来自己的衣服接在李牧非的身下,怕他的那些液体流出来脏了床铺没办法睡。那衣服刚一放过来,李牧非瞬间就觉 得有滚烫的液体从自己身后流出,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你怎么弄进去了!”李牧非责怪。 “老师那里面吸得太紧,我以为你想要呢。”韩沛笑嘻嘻地说。他侧躺在李牧非的身边,看着李牧非情事之后带了点羞 赧的样子,简直连魂都被李牧非勾走了。 “韩沛……”李牧非却忽然有点为难地说:“上一次,我醉得那么厉害,你是不是很疼?” “啊?”韩沛刚刚爽得找不着北,脑子都处于半宕机状态,李牧非这么一问,他还真的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 可李牧非这一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一把推开韩沛:“你敢骗我?!” 韩沛终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哎呀哎呀,”得了便宜卖乖的韩沛吃都吃到了肚里,也不管那么多,只是抱住李牧非 撒娇:“老师,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事情都到这种程度了,李牧非又能怎么样,他白了一眼韩沛,转过去不理他,韩沛却贴了上来,这一贴,李牧非就觉得 ,又有个什么东西顶着他。 “你没完了!”李牧非骂韩沛。 “老师,我血气方刚的大学生,真的没办法啊。”喜欢的人就在怀里,赤裸相贴的热度从每寸皮肤上传来,韩沛没多一 会,就又硬了。 “不行!”李牧非拒绝,韩沛是二十来岁,可李牧非已经三十了,被这小年轻的这么折腾,他可是吃不消。 “老师……”韩沛一边对李牧非撒娇,一边又翻到了李牧非身上:“你说我今晚不能睡的,你得陪我。” 现在的韩沛是对怎么能把李牧非吃得死死的了如指掌,李牧非心里无奈地想,他这到底是养了一匹什么狼。 第38章 一场骗局 “嘘,小警察,小点声,你把他们引过来了。”巫羽蛇的声音在周铭珂的耳边小声说。 他的话音刚落,周铭珂就听到外面的怪物村民缓缓从外面走过。可是那些村民刚刚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正正好好停 在他们藏身的外面。 周铭珂的手直觉地就去摸腰间的枪,但巫羽蛇却压住了他的手。 周铭珂用余光看了眼巫羽蛇,那个人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看,看起来即使是巫羽蛇这样的人,也不想命丧于此, 周铭珂于是将手从枪上拿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动静。 “呕……” 果然,那些怪物村民们并没有攻击到他们这里,而是在那里呕吐了起来,顺着缝隙周铭珂可以看到,从村民的嘴中吐出 来的,正是刚刚被吃下的婴儿尸体。那婴儿的尸体几乎没有被消化,骨头的碎片带着肉就直接从他们的嘴中呕出来径直 落到了地上。他们猛烈地吐着,连喉咙都因为胃酸的侵蚀而发出“嘶嘶”的声音。 可是好在,呕吐之后,村民们没有停留,又继续像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径自离开了。 “是你做的?!”村民刚一离开,周铭珂就挣脱开来,他的枪口抵在巫羽蛇的动脉上,除非巫羽蛇再用那周铭珂理解不 了的方法,否则周铭珂发誓,这一次就算是同归于尽,他也要把巫羽蛇抓回去,不让他再胡作非为。 “不是我。”巫羽蛇说。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巫羽蛇那套他体会最深,要说现在的这些事与巫羽蛇没关系,周铭珂根本不相信。 “唉。”巫羽蛇却眨了眨眼睛,“这么好的一个作品,如果是我做的我会忍不住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巫羽蛇说这话的时候整张脸都散发着纯真的光芒,而这若无其事的纯真,也将他嘴中所吐出的话显现得更为残忍。 “作品??”周铭珂反问:“外面那算是什么作品?!” “诅咒啊。”巫羽蛇是没听出来周铭珂话语中愤怒的意思,只以为周铭珂是真的在问他外面是什么,便解释道:“这些 村民,不会疲惫、不会受伤、不会衰老、不会死亡,只不过他们被诅咒要不停地吃自己产下的婴儿,所以只要有个强大 的胃,谁都可以得到这人人羡慕的长生不老了。” 周铭珂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回想起了刚刚与那些村民的遭遇:“他们现在这样子明显就是丧失了理智,变 成了被**纵的怪物。” 巫羽蛇撇了个嘴:“没**纵他们,他们本来就是这样。” “话说,好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样子。”巫羽蛇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周铭珂:“你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看起来现在我想要做什么都能做了。” 周铭珂一听,立刻起了一层冷汗,刚刚情况太紧急他一时都没有想起来,巫羽蛇还拿着猴爪,而且还能够改变他自己的 因果! 周铭珂本能地想退后两步与巫羽蛇拉开距离,可是他的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刚刚一动,就绊了一跤。巫羽蛇这时候拉住 周铭珂,“你的手好凉。”他慢慢悠悠地说。 即使是刚刚断了几根肋骨,周铭珂的不适感也没有现在这样强烈,纵然他见过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可巫羽蛇这个人仍 然让他有一种不可遏制的脊背发凉的畏惧。在巫羽蛇的面前,他仿佛只是眼镜蛇的猎物。 “劝你最好不要多想。”巫羽蛇又露出了那有些瘆人的笑容:“在你死之前,我还想跟你多待一会。” 死? 在周铭珂一愣神的时候,巫羽蛇就此抱住了他。“你喝了那个水是不是?”巫羽蛇悄声在周铭珂的耳边说,“那水吐不 掉的,喝了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你可能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让我们和平相处怎么样?” 周铭珂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和手指,他又反复地低头确认,最终才真的肯定,巫羽蛇说的是正确的,他现在半边身子 已经不听使唤了。 巫羽蛇明显感觉周铭珂的气息乱了,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想了想,巫羽蛇轻轻拍了拍周铭珂的背:“乖哦,不怕 不怕。” 大概是被巫羽蛇这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刺到了,周铭珂用能活动的手臂一把推开巫羽蛇:“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什么办法?”巫羽蛇懂装不懂。 周铭珂也没那心思和巫羽蛇纠缠:“不会变成那东西的办法。” 巫羽蛇抬起眉毛,看着周铭珂,他转了转眼睛,似乎在思量着这件事能够带给他的乐趣:“有。”在心中列好了一系列 的等式之后,巫羽蛇终于说。 “什么办法?”周铭珂却没有急于给自己希望。 “不告诉你。”巫羽蛇笑了。 周铭珂几乎要咬碎了牙齿,他拖着半边的身体,拽住巫羽蛇:“那算了,我还有十几个小时,在那之前,我要把你抓回 去。” 周铭珂说着拖着巫羽蛇就走。 “喂。”巫羽蛇被他拽着,也不太挣扎,只是跟着周铭珂一步一步晃着:“你真的要离开这里?要是你到了外面变成怪 物了,恐怕会伤及无辜哦。而且,你把我交给谁呢?你们警局那点锁还锁不住我。” 巫羽蛇这样说,周铭珂身形一滞,接着,他连头都没回的说:“李牧非和韩沛也来了,他们能锁得住你吧。” 周铭珂又说:“至于我,把你交出去之后,我会回到这里来,变成怪物,和这些怪物在一起。” 周铭珂说完,就觉得巫羽蛇的力量在后面拉他,他满面怒意地回头:“你不要想着跑。你以为我来抓你什么准备都没有 吗?那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只你有,李牧非也给我了。” “唉。”巫羽蛇叹了一声,“你这个家伙真是死心眼。好吧,我会告诉你,怎么可以不变成外面那种怪物。而且,等你 去除了水的效果之后,我也愿意跟你回去,到时候囚禁也好,刑罚也罢,悉听尊便。” 周铭珂看着巫羽蛇,一脸不敢相信。 “不过,”巫羽蛇又说,“你要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让我把这件事办完,我就告诉你。” 第39章 黄昏渐去 韩沛是真的折腾了李牧非整整一夜,后来李牧非实在是吃不消,韩沛就抱着李牧非亲个没完,他也不敢亲得太深,怕自 己控制不住,又怎么都舍不得离开,只能反反复复地啄着李牧非的嘴,等到天亮了一看,李牧非那原本微薄的下唇都有 些肿了起来,下唇的唇线暧昧不清地泛着些诱人的红色。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牧非终于撑不住睡着了,韩沛起先还盯着李牧非看,看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看得自己满脸通 红,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老师发生了什么似的。 韩沛忙摸摸鼻子,翻身起来,给李牧非掖好被角,怕弄出声响来,连衣服都没怎么穿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屋门。 “哥哥!” 结果刚这么一出来,就被人叫住,韩沛浑身一激灵,回身一看家圆正在后面看他。 韩沛赶紧把衣服提起来捂在胸前,生怕给小孩子带来不好影响。 “妈妈说把这个给你。”然而家圆并不觉得韩沛有什么问题。 韩沛看着那个和巫羽蛇之前给他的非常相似的手链,对家圆说了声“谢谢”,可那手链刚刚接过来,又瞬间裂成了两半 。 韩沛愣了下,他从兜里掏出那个他一直带着的手链,两个手链破碎的痕迹居然一模一样,别说是裂口的位置,就连裂口 旁的残痕都是。 “啊呀!怎么又破了!” 直到小孩子稚嫩而响亮的声音响起,韩沛才一下回过神来,他赶紧将手指压在嘴唇上。“嘘。”韩沛说,“李牧非哥哥 还没有醒,不要吵到他。”而且如果李牧非知道两个手链的裂痕都一样,恐怕又会神经紧张了。 “我带你去找妈妈。”家圆说着就不容分说地拉着韩沛要往他妈妈那边去,韩沛裤子还没穿好,被家圆这样一拉还趔趄 了下。 “等等,等等哥哥把衣服穿好。”韩沛低声急着说。 “哥哥你们两个是夫妻吗?”看着韩沛快速地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家圆问。 韩沛被这样一问脸一下子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你怎么这么问?” 家圆还是眨着他的大眼睛回答:“因为爸爸每次来妈妈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穿衣服偷偷出来,他每次穿衣服的样子 都和哥哥一样。” “你爸爸?”韩沛问:“你爸爸不是这里的人吗?” 家圆一听,有点神秘地贴近韩沛,他小声说:“哥哥,我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爸爸是山下的普通人,妈妈一直都 跟族里说爸爸已经死了,但其实没有,爸爸还是会偷偷跑来。” “妈妈特别爱爸爸。”家圆拉着韩沛走,“哥哥你也很爱李牧非哥哥吗?” “啊?”韩沛被这么一问,一时不知怎么回事,心中就像缓缓地流淌过了一条河,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喜 欢李牧非,可现在他的那种感情,那是种远比喜欢更为深刻更为强烈的感情,已经在他身体中的每寸土地呼之欲出。 “嗯,”韩沛点点头,“很爱。”他说。 家圆回头看着韩沛,小孩子大约还不明白“爱”到底代表着什么,可却能够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炙热温度,他的 眼睛闪着光。“爸爸一定也很爱妈妈,”他坚定地说,“即使我们不能经常在一起,但是妈妈说,爱可以超越距离,超 越时间,超越人心中的偏见。” 韩沛笑着揉了揉家圆的头,毛茸茸的头发搔得韩沛手心痒痒的。 “妈妈!”走了不到十分钟,家圆终于在一个后屋里找到了他的妈妈。 女人一看儿子来了,原本阴郁的脸上立刻勉强绽放了个笑容,她抬头看了眼韩沛,问:“有什么事情吗?” “妈妈,那个手链裂开了。”家圆解释。 “裂开了?” “嗯。”韩沛说着把今早女人给他的手链以及之前巫羽蛇给他的那个都拿了出来,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手链上的痕迹 ,她的视线在两个痕迹间逡巡两周,神色也越发严肃。 韩沛本以为女人会问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如果按照李牧非的说法,这里是过去的时间碎片,那么他在过去所获 得的手链会损坏,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可女人到底是什么都没有问。她拍拍儿子的肩:“家圆,乖,你先带着哥哥去吃早饭,妈妈还有点事,一会去找你好不 好?” “妈妈?” “听话。” 听到妈妈这样说,家圆点点头。女人看着家圆拉着韩沛消失在视线中挺久,才从房子后面绕过去,打开一间竹屋。女人 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赶紧快步走到竹屋的角落里,打开一小扇排门,那下面竟然是一个黑漆漆的密道。 “你来做什么?”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女人吓得浑身一激灵,手中的篮子啪得一声掉在地上。她抬起头,对面是一个穿着他们族里 服装的小孩子,那孩子看上去**岁大,脸上有些圆润的稚嫩,可眉眼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女人知道,这是族长的儿子 。 “巫羽蛇,你怎么在这里?族长不是说你不许来这里吗?”女人努力让自己强硬起来,明明是个比她的孩子大不了几岁 的人,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紧张。 年纪尚小的巫羽蛇面对大人的质问,没有一点点瑟缩,他不但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是露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 笑容:“我听到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是耗子,就过来看看。” 巫羽蛇这样一说,女人就像被抓到了痛处,心脏砰砰地跳:“我来给他们送饭吃。” “他们还需要吃饭?”巫羽蛇挑了挑眉毛:“不是明天就死了吗?” 少年说到人的生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悯,女人更是流下了滴冷汗:“但是我怕他们饿着没有精神,会影响实验结果 。” “哦,这样子……”巫羽蛇慢吞吞地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逼近了女人。女人看着巫羽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几乎整个 人都贴在了墙上,凹凸不平的竹墙硌得她后背生疼,可女人却不敢上前一步,巫羽蛇要做什么?她早就听说巫羽蛇曾经 只只是因为“爱好”就杀了几个山下的小孩子,这件事虽然后来被族长掩盖过去,可从那时候起族里就没人愿意接触巫 羽蛇,他现在是不是也要杀了她? “看起来真的是这样。”可最后女人只听到巫羽蛇这样说,她紧闭的眼睛睁开,巫羽蛇正打开她篮子上铺着的印花布, 那下面是两个馒头,还有几个小菜。蹲在地上的巫羽蛇抬起头来,咧嘴对女人笑了,那笑容纯真而暖心,像极了一个小 孩子的笑容,如果女人不知道巫羽蛇本来是什么样子的话。 “快下去吧。”巫羽蛇说,“不过,”他的声音这时候又忽然冷了下来,“下次要注意点,这附近老鼠很多,四处乱跑 可要小心被蛇吞了。” 巫羽蛇说到后面看了眼门外,女人刚刚从极度紧张的情绪中出来,一时也没明白巫羽蛇说的是什么意思,而躲在门外的 韩沛以及他拉着的家圆,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巫羽蛇没有走到屋外来揭穿他们,他收回视线,对女人说:“我先去找神父去了。”神父?女人回想了下才想起来, 从村子开始接纳外人起,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奇怪的人,其中有一个神父,信着一套洋人的玩意,他大概也是半路信教 ,很多东西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问着问着就答不上,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羞得满脸通红,常常被村民嘲 笑,也就没几个人接受他教义的宣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巫羽蛇就是喜欢去找那个半吊子神父玩。 “不要告诉爸爸我来这里了,好不好?”巫羽蛇命令式地询问。 女人呆愣愣地点点头,直到巫羽蛇真的离开了,她才长抒了口气,四下看了一圈,顺着排门下的密道下了去。 排门下面的密道并不宽,也就能容得下一人过去,石阶被长年渗出的水打磨得光滑圆润,稍稍一不留神就会连着滑好几 阶。而在那石阶的尽头,是一段不算长的暗廊,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牢房。女人点亮了旁边的油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才终于有了点光亮。 一见着这亮光,牢房中的孩子立刻缩成了一团,几天完全黑暗的囚禁使得小孩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尤其是每一次灯亮 ,都会有人被带走,使得他一见到这灯光就害怕得几乎疯狂。 “别怕,别怕林林,是我,我给你带了吃的。”女人压低了声音说。 被称为林林的孩子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来,黢黑的小脸被流下了一条条泪痕,他见过这个女人,这是舅舅的“老婆”, 他一直不知道舅妈是哪里来的,只以为舅妈是天上的仙女,每过几年才会与舅舅团聚一次。 “舅妈!舅妈!救救我!”林林趴在牢房前哭着说。 “别怕,没事,林林。”女人安慰着。 “舅妈,我不想死……”可小孩子要远比大人想象得敏感得多,村里消失不见的人越来越多,村民都以为是山里有野兽 ,却没想到山里的是远比野兽更为可怕的东西。 林林根本不相信女人说的“没事”,他哭着乞求:“舅妈,求求你,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爸爸,想妈妈……” 一说到爸爸妈妈,林林更难过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人带来的吃的是一口也噎不下去。 小孩子一哭,女人的眼圈也一下红了,可她到底是不敢违背族里的意思,和山下的人生了孩子,她本来就已经被人戳脊 梁骨了,要不是她说那人死了,恐怕早就被族里驱逐了,怎么能把村里抓回来的人放了? 她摇摇头,把眼泪擦干,站起身来说:“明天舅妈再来看你。” 说着头也不回得转身就走。 “舅妈!”小孩子却像直觉到了什么一般,他撕心裂肺地喊:“舅妈不要走!我……我还想和家圆一起玩……” 快走,快走啊!女人在心里催促着自己,可不知道怎么,她就是一步都迈不出去。小孩子的啜泣声听着揪心,女人终于 咬咬嘴,心下一横,转身把锁打开。 “等我走了之后再走。”女人说,“但是能不能跑得回去,要看你自己了,如果被抓到了,就说发现门锁没锁,就逃出 来了,听懂了没有?” 女人的话半是嘱咐,半是威胁,可看到希望的小孩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像捣蒜一样点着头。 说完这话,女人提起篮子,转身离开了密道。 一分钟后,一个小孩子,也偷偷跟了出来,他没有穿鞋,脚上被割得都是血,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路往山下跑去 。 第40章 我能想到最快乐的事 周铭珂不知道他到底跟在巫羽蛇的身后走了多久,如今的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左半边身体,他就像一个坏掉的木偶一 般,只能依靠着意志来牵动着自己的身体行动。大约是因为身体不灵便的原因,周铭珂只觉得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路 也越来越难走,他不知道巫羽蛇是不是特意选择了难走的路,以拖延告诉周铭珂解决他身体现状方法的时间。但即便真 的如此,现在的周铭珂也没有办法提出质疑——能够维持自我,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已经是极限。 “到了。” 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巫羽蛇终于停了下来。这里看上去像一个仓库,木质的外墙在时间的作用下几近腐朽,于血红 色的天空下摇摇欲坠。巫羽蛇扯掉门上的符咒,“进来。”他说。 周铭珂喘着粗气,摸到门前。他的速度实在是说不上快,巫羽蛇站在那里看着,本来想要催促,可他上下一打量周铭珂 ,巫羽蛇便上前了一步。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周铭珂的身体,那手慢慢在周铭珂冰凉的皮肤上划着圈,从肩膀摸到胸前 ,又感受着手下形状好看的肋骨滑到腰间。这一通下来,巫羽蛇的摸法绝对称不上纯洁,可周铭珂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看不见了?”巫羽蛇问。 周铭珂愣了下,那个曾经如溪水般清澈见底却又如寒剑般锋芒毕露的眼睛,缓缓移向了巫羽蛇声音来时的方向,意识几 近涣散的周铭珂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看不见了。 他咬咬牙齿,强撑着自己的精神,问巫羽蛇:“你让我来的是哪里?” 看着周铭珂这无声挣扎的样子,巫羽蛇笑了下。他上前拉住周铭珂还有知觉的另一只手,在感觉到巫羽蛇触碰时,周铭 珂先是一顿,但他却不似往常那般挣脱开,反而是任由巫羽蛇拉着他,带他进到了那个仓库中。 待周铭珂进来后,巫羽蛇拉上仓库的门。他看了一眼包里,里面还有最后一个符咒,他看了眼周铭珂,想了想还是将那 符咒拿出来贴在了门上。这能隔绝村民的符咒并不多,曾经巫羽蛇也是计算着使用,但是今天,巫羽蛇却选择在本已经 没有用的时候贴上了符咒。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在今天之后,他不会再需要这东西。 “这是哪里?”进来后,周铭珂便听着巫羽蛇将一些东西堆在门前,堵住了他们来时的入口。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巫羽蛇堵好门后,又继续带着周铭珂往里面走。 “你真的会告诉我不变成‘怪物’的方法?”周铭珂跟在后面问。 “为什么这么说?”巫羽蛇问。 周铭珂问:“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要问,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走上绝路了?是不是只要喝了那个水就一 定会变成怪物。” 巫羽蛇听到这里停下来,回头看向周铭珂:“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能保持着自我意识。” 巫羽蛇的话让周铭珂更加警觉,他继续说:“你走了那么远的路,特意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是不是为了拖延我的时间 ?” “然后呢?”巫羽蛇问。 “然后等待我变得和外面的村民一样,你就可以将我关在这里,自己逃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追查你的恶行。”周铭珂 说。 “你不相信我?”巫羽蛇说着好像有些伤心也有些失望,“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会用谎话来哄你陪我的人?我有那 么无趣吗?” 周铭珂沉默了。他知道巫羽蛇反复无常丝毫不值得相信,但这个人却有一种奇怪的坚持,对于道德、对于秩序,巫羽蛇 都不甚在意,哪怕是生死,他都漠不关心,毫无同理同情之心。可巫羽蛇却从心底里渴望着一种“乐趣”,这渴望本身 ,是值得相信的,在周铭珂意识清醒的以前,他会说这种渴望,是值得利用的。 巫羽蛇知道自己又一次地在与小警察的对话中占据了上风,他满意地笑了,回答:“我的确是有办法不让你变成怪物, 我也不会把你关在这里,这里的符咒另有他用。” 说着,巫羽蛇打开一扇门,失去视力的周铭珂只能听到一阵阴恻恻的“吱嘎”声,接着他感觉巫羽蛇拉着他的手,摸到 了一个带着些许温度以及凉意的东西上,那东西触感微妙,直到周铭珂摸到了跳动的血管,他才确定,巫羽蛇用这房子 不是用来害人的,恰恰相反,他要保护一个人。 “这是谁?”周铭珂怎么也没办法将巫羽蛇 的形象与“保护”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他问道。 “是村中的神父。”巫羽蛇说着,坐到了“神父”的旁边,如果周铭珂没有失去视力,此时的他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 人,仅仅是一个身着破衣的普通中年人,他的身子干瘪,好像被什么榨干了生命的力量,满头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白发。 而坐在他身旁的巫羽蛇,却一反常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与他之前都不一样的一个笑容,一个“人”的微笑。 “神父,我来了。”巫羽蛇握住神父的手,轻声说。 但神父并没有看巫羽蛇,空洞的眼神绝望而平静地望着黑暗中的房梁,巫羽蛇明白,神父在思考,他什么时候会死去。 “神父,我会让你上天堂的。”巫羽蛇笑着说。 听到这句话,神父的眼睛终于动了,他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巫羽蛇,他张了张嘴,在几次努力之后,神父终于说:“我有 罪,罪孽深重,无法被饶恕的杀孽。” “你放心。”巫羽蛇说。 这时,周铭珂突然听到一阵猛烈地撞击声,紧接着,便是震天的怒吼声,“是巫羽蛇!杀!杀!杀了他!” “他们杀了我们的孩子!杀了他!杀了他!” 是村民! 巫羽蛇不是贴上了符咒吗?怎么还是会被村民发现?! “唉。”巫羽蛇显然也听到了,他放下神父的手,“看起来有些事,需要先处理下。” “他们会进来吗?!”周铭珂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摸出枪,拖着身体,便要往门前走。 “会。时间问题。”巫羽蛇说。 “可是你不是贴上了符咒?”周铭珂问。 “的确,但是那符咒只是让在其范围外的怪物不会察觉到这里罢了。可是这些村民的意识是连通的。”巫羽蛇说着,没 费什么力气,就从周铭珂的手上将枪拿了下来,打开弹夹,将里面其他的子弹取出来,只剩了一颗在里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巫羽蛇将枪重新塞回周铭珂的手上,“因为你已经变成大半个‘怪物’了,所以他们可以通过 你的意识,注意到我这里。” “小警察。”巫羽蛇摸了摸周铭珂的脸,“我现在要告诉你不会变成怪物的方式,你要记好了——” “想要不变成怪物,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在变为怪物之前,彻底的死掉。” 周铭珂死死握着枪,他感觉自己剩余的意识,全部都在颤抖。都是骗局,从一开始,巫羽蛇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巫 羽蛇的确告诉了周铭珂不变成怪物的方法,也承诺了“如果可能的话”只要周铭珂恢复正常,巫羽蛇就跟他走。没错, 如果可能的话,但一路上巫羽蛇的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彻底掐断那种“可能性”,为的就是活生生地将周铭珂逼到死路 上! “所以你要怎么选择?”巫羽蛇问:“现在你只有一发子弹,你可以选择杀了我,这样你变成彻底的怪物,并且吃掉这 个无辜的将死之人;或者,你可以选择自杀,然后我就会在神父死后,从这里彻底的逃跑。另外劝你一句,不要想着杀 了我之后打开门投入村民的怀抱,在你开门的瞬间,村民就会涌入这里,活剥了躺在这里的神父。” “巫羽蛇,这样你很快乐吗?”周铭珂咬着牙问。 “很快乐,非常快乐。” 第41章 后山的火光 李牧非是被吓醒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意识到自己睡着的事实时,李牧非第一时间便想到韩沛那小子是不是也睡 了,紧接着便开始担心起一直潜伏在韩沛梦中的林易。这么在梦中一挣扎,李牧非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醒的时候,李牧非先是看了眼周围,又摸了摸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看来韩沛并没有睡,李牧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待到砰砰蹦得响亮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李牧非坐起身,虽然他现在全身乏得要命,脑子却很是清醒。 从床上下来,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虽然有种不可描述的肿胀感,但好在并没有粘腻的感觉。李牧非脸上稍微起了点 温度,看起来在他睡着的时候,韩沛已经帮他处理好了。 算他识趣。 否则算上韩沛之前骗了他的事,李牧非差不多真的要拿出师门戒律来惩治韩沛了。 不过也不能太严厉,李牧非转念一想,大概就是让韩沛照着镜子罚站个一个小时这样子,毕竟再怎么说李牧非也不会真 的惩罚韩沛。至于为什么,李牧非想了想,为了不让自己脸上的热度更高,他固执地将这一切归结到了他们师门言传身 教的治学方法上,所以无论是对于林易还是韩沛,即使是日常冷着一张脸,却从来下不去手,毕竟曾经他的老师也宠他 宠得没边。 在李牧非的印象之中,他的老师只有一次真的发了脾气。只不过那时李牧非躺在医院的ICU中是昏迷了近两个月,全权接 受了老师怒火的人仅仅是袁烁一个。等到李牧非醒来时,他们的老师已经拒绝再见他们,唯有袁烁带来了老师“老死不 相往来”的消息。那时的李牧非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他们的老师向来说到做到,一切请求和挽留都已毫无意义。 果然,两年之后,他们的老师因病去世,连葬在哪里都拒绝向他的两个学生透露。 曾经想起这些事,李牧非还会觉得难受得压抑,但现在他居然也习惯了回忆这些事。大概没脸没皮说的就是他这样子。 走出屋去,李牧非稍稍眯起了眼。今天的太阳很好,蔚蓝的天空中看不见一片云彩,那纯净的蓝色干净得就像韩沛的心 ,几乎要把李牧非的视线全部吸进去。理了理身上穿的民族服饰,这临时讨要过来的衣服大概刚刚晒过,上面还有股子 好闻的阳光味道。李牧非将自己那被韩沛弄得污渍连连的衬衫收在桶中,询问了下溪水的位置,便径直走过去。走之前 还不忘嘱咐一句,如果韩沛回来,就让他在这里等着。 李牧非顺着村民指的路,往山间走去,忽然,李牧非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他眼前只停留了仅仅一瞬, 便迅速消失在山林之中,李牧非也仅仅看到了一个背影,可是他却觉得这个背影他似曾相识。快走了两步,李牧非摘下 眼镜,可是在这个曾经“因果”已经确定的世界之中,所有的因果线全都是固定的,无论是他、韩沛还是刚刚看到的那 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在这确定了结果的世界中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即使寻不到那个人,李牧非却反而确定了,那是一个外乡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一个在时间之 外踏进这个世界的人。 厉阳已经一夜没睡了,他一直都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村子不是非常正常,老人们偶尔会说一定是去了山上的原因,可那 山上到底有什么,老人们却一直对此讳莫如深。直到后来的一天,厉阳在山里走丢后被一个女人救了,他才发现,原来 山中住的不是怪物,而是另一群人。那个救了厉阳的女人悄悄地走进了他的心里,又悄悄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从那以后 ,每次村里人说是因为山上的怪物导致人的失踪时,厉阳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开始还好,两三个月只有一个人失踪,但最近,十天之中居然就有两个人失踪,村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厉阳也就不敢 再在此时唱反调了。 “姐,没事,林林会回来的。” 从林林失踪到现在,已经将近过了五天,这五天中厉阳的姐姐除了喝口水吃口饭,其他时间都在找孩子,到了今天,整 个人都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你懂什么!”一直沉默的女人忽然歇斯底里了起来,“你当然没事!五天了!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厉阳忽然被这么一吼,也有点不平。他说:“姐!我也是关心你!” “用不着你关心!”女人的眼泪像喷出的泉水:“我见过你家那个!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勾搭山上的人,林林也 不会被拐跑!” “我的孩子……”女人哭的响声听的厉阳抓心挠肝:“我的孩子,你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被自己亲姐姐这么一哭闹,一贯好脾气的厉阳也坐不住了,他拿起锄头就要往外走。刚刚还在安慰女人的姐夫一看这架 势赶快把厉阳拉了下来:“你干什么去!” “我现在就去山上找他们理论。”厉阳说:“如果林林真的是被他们抓走了,就算是拼了我这条性命,我也要把林林要 回来!” “那山上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你这样过去不怕你自己也回不来!”姐夫说。 “我……”厉阳愣了下,有些气鼓鼓地道:“我去过那么多次山上,他们认得我,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这样。”姐夫毕竟也是寻子心切,他也去拿了个砍竹子的砍刀别在腰上,“让你姐姐休息会,我跟你一起去。” “来人啊!!!” 结果这相约好了的两个人,还没等出门,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起来:“来人,来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下子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赶紧出了门,问:“怎么了!” “找……找到了……”门外是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伙子,他身上全是擦伤,跟个血窟窿一般,咽了一口嗓子眼里 腥甜的口水,那小伙子指着山的那一边,说:“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厉阳赶紧问。 “都……都找到了!” 厉阳一听,喜出望外,忙问:“在哪里??” “在……”小伙子忽然全身抖了一下:“在后山……在后山坟堆……” 厉阳的姐夫一听“后山坟堆”四个字,腿顿时就软了,会在后山坟堆发现……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带我去,带我去。”姐夫压下要跟姐姐报信的人,颤抖着声音说,还有希望,他想,只要没最后见到孩子的尸体,他 就不会放弃。 后山坟堆,早些年算是个埋人的热门地方,因为很久以前村子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说那里是块宝地。可近些年来,那地 方总是发生怪事,曾经有一个人带着新娶的媳妇祭拜祖先,一路上就一直听到耳朵后面有拍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直 到回来后的第三天晚上,村里响起了两声巨大的拍手声,第二天人们去看那个人时,发现那个人和他媳妇直愣愣地坐在 床上,四只手都碎成了块,血流了一地。再去摸一下他们的身体,早就凉透了,村里的医生说,这两个人是昨天晚上被 活活吓死的。 从那以后,后山坟堆就再也没有人去过。 厉阳几乎是半搀扶着他姐夫走到了后山坟堆,几年没人来,这地方早就已经荒凉得要命,可厉阳却发现,本来整齐地码 着的坟堆,却好像被什么人刨开了,再往前走几步,厉阳更是差点吐出来:在被刨开的坟堆中间,有一个大坑,坑中是 数不清的血肉尸骨,从那些服饰上,厉阳可以勉强辨认得出,那的确是来自于他们的村民的。 姐夫一看这情形,一下子晕了过去,众人一见七手八脚地上来捏着他的人中。 还好厉阳算得上冷静,他拉住那个小伙子,冷着声音问道:“后山坟堆这么多年都没人敢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跟我没关系啊!”小伙子也有些惧怕地回答:“不是我发现的,是那个神父。那个半吊子听说这附近有灵异事件,非 说是有恶魔作祟,要来后山给他们诵经,结果这一来,就看到了这坟坑。” “那个神父呢!?”厉阳问。 “他跟你姐夫一样,吓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呢!” 顺着小伙子的手指,厉阳果然看到了一个倒在树边的人,他勉强相信了小伙子的话。“先去村子里叫人吧。”厉阳说。 后山坟堆发现了坟坑的事,很快就在山脚下的村子中传了开,曾经家中有失踪过人的村民纷纷涌到后山坟堆,他们将坟 坑中的尸骨钓上来,一一排开辨认,最后竟然数出了八十九具尸体,占了整个村子将近五分之一的人。 “是谁干的!”失踪了几年的亲人居然 被人像垃圾一般扔在这里,村民们几乎全都红了眼睛。 “还能有谁,就是山上的人!” 厉阳敏锐地捕捉到了危险的信息,他开口说:“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更何况山上的人有什么必要杀我们的人呢?” “就是山上的人!” 这时,厉阳忽然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女人的声音。 他回过头去,在分开的人群中,厉阳看到了他的亲姐姐,怀中死死抱着一身是伤的林林。 “舅舅!”小孩子虽然受了伤,可还是跟舅舅很亲,一见到舅舅,就张开手臂想要舅舅抱。 “林林!你终于回来了!”厉阳死死抱住小孩子,可心中刚刚松了口气,就又紧张了起来:“姐,你刚才说这些是山上 的人做的?” “怎么?”女人挑着眉毛恶狠狠地说:“事到现在,你还护着那个女人不成?” “不是……我只是想……” “什么不是!”女人打断道:“你自己问林林!” 厉阳被自己的姐姐在村民众目睽睽之下吼的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看着林林,问:“林林,你告诉舅舅,你是从山上跑 下来的吗?” 林林被这么一说,好像一下回想起了他在山上的经历,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喃喃地 道:“他们还抓了好多人,隔几天就会带走几个,说是要去做什么实验……” “你真的看清了?”厉阳不敢相信,他又问了一遍。 “嗯……”小孩子哭着说:“我看到舅妈了,看到舅妈了……” 这一来,整个围在一起的村民全都炸了锅,“还要问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吼道:“就是那帮山上的人,拿我们不当 人!找他们算账去!” 女人这时候死死盯着厉阳,像在逼他表态,孩童稚嫩的话将厉阳所有的期望击了个粉碎,他咬咬牙,死死握着锄头,高 声道:“上山。” “我认识路,我给你们带路。”厉阳说着,在无数火光的照耀下,带着几百个手执利刃的村民,走上了那条他去见妻子 和儿子的路。 第42章 熟悉的敲门声 位于深山中的村落里,冒出了一阵薄烟。 女孩将干柴塞进炉灶里,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等着锅中的米渐渐发出香味。 “唉……”女孩叹了一声,她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却也是到了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发愁的时候。就在昨天,她的阿爸告 诉她,帮她订了一门顶好的婚事,和族长的儿子巫羽蛇。听到这个消息时,女孩闹了整整一晚上,她一边哭一边喊着, 不是说巫羽蛇不是族长的儿子吗!为什么还要说这门亲事!可她的父母就是怎么都不理她。直到今天早上她的父母又去 了族长的地牢里,她才停止了哭嚎。 可尽管面上停了下来,女孩心里却仍然是难过得要命。那个巫羽蛇才八、九岁,在已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来看根本就看不 上这个小屁孩,更何况她每一次看到巫羽蛇,都阴气森森的,看得她心理瘆得慌。 女孩想,要是说亲事的话,果然还是要有个阳光帅气的。昨天村子里来了两个外面的人,有一个年纪轻轻长得高高大大 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要是我能说上这样一个亲事该有多好呢? “砰砰。” 想到这里,女孩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轻巧的敲门声,女孩抬起头来问:“谁呀?” “是我,外面来的。”门那头的人说。 女孩一听,诶呀一声,赶紧站起来,还把坐着的小板凳撞倒了,她红着脸理了理自己像麻花一样的两个小辫子,满脑子 都是昨天来的那个笑着的青年的样子,“来了,来了。”女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甜一点,快走了两步打开门。 “你来有什么事呀?” 女孩问,可是那话刚刚问到了一半,便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在倒下之前,她看到在她家 的院子外,站着几十几百个手中拿着农具的人。 “这家里就她一个?”山下的村民问。 “不知道,进去搜!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另一个村民说。 他们迈过女孩的身体,径直冲进了女孩的家中,女孩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一定是她最宝贵的万花筒被摔碎了。在确 定屋里没有其他人之后,那些山下的村民又纷纷跑到旁边的住家中,像刚刚那般敲开他们的门。 “好痛……好痛啊……” 稍稍清醒过来的女孩挣扎着往屋里爬,可她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女孩艰难地抬起头来,是一个看上 去二十来岁的女人,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求求你,救救我……”女孩抓住女人的裤脚,“姐姐,我不想死……” 女人低头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她赶紧到一旁拿过一把刀,对着女孩的头就砍了下去。血溅得老高,溅得女人 的头和脸都是,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好像被刚刚的动静惊醒了,女人赶紧将孩子脸上的血迹抹掉,将孩 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宝宝睡觉,宝宝不怕。”一边走,一边轻盈地留下了一串血的脚印。 “姐……你……那个女孩……”她走出去,看到自己的弟弟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怎么了?”女人问。 “这里发生的事,那女孩应该也没有参与的吧……”弟弟看着姐姐满脸血的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女人倒是一脸不能理解自己弟弟的样子,“这些妖女都是从小培养的!” “我……” 见自己的弟弟犹犹豫豫的样子,女人一股火就上来了:“想想你姐夫!!你姐夫对你好不好你问问你的良心!想想他们 是怎么杀了你姐夫把你姐夫扔在乱葬岗的!!找到你姐夫的时候,他手和脚都被砍下来了!别说这个女孩了,我恨不得 扒了他们所有人的皮!” “软蛋!”女人继续骂道:“滚回去!滚回去带孩子去!”说着她将自己的孩子塞到弟弟手上,提着刀往下一户走去。 “老师!”在村庄里的态势蔓延开来之前,韩沛终于找到了李牧非。 “你干什么去了?”李牧非问。 “我刚才看到小时候的巫羽蛇了,我去追他,可是追了一会就把他追丢了。”韩沛说着有些着急,他回头看了一眼过来 时的村庄,“村里好像有些不对,老师,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看看?” “不用。”李牧非又变成了那副冷淡的样子,“我们现在过去已经没有用了。” “可是我刚刚把家圆送回去……”韩沛说着沮丧而懊悔地低下了头:“我应该带着他……” “韩沛,别想了。”李牧非过来拉住他的手,“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了。” 韩沛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山间的村庄中有几处房子已经着了起来,火光通天,在黑暗之中将山林映得诡异。但李牧非 死死拉着韩沛,不让他去看村里的样子,也不让他回去。 “韩沛,我看到袁烁了。”李牧非说。 听到李牧非这句话,韩沛终于回过头来,他满面惊愕:“袁烁?他怎么会来?他是来找你的吗?” 李牧非摇摇头:“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并不能够十分确定那个人是袁烁,因为,我看到的并不是现在的他,而是过 去的他。” “袁烁?他也是这里的村民?”韩沛刚一问,就觉得这个结论傻得不行,随即他立刻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你是说… …袁烁在过去来过这里?并且作为这种‘存在’被记录在了村庄的记忆中?” 李牧非点了点头:“如果我们可以出现在这个村庄中,那么不能排除还有其他的人也出现过。” “老师你对那个年纪的袁烁有什么印象吗?来这个村子怎么也要一段时间吧,他有没有消失的某个时间?” 李牧非摇了摇头:“袁烁十六七岁的时候,我大概正好在医院里昏迷着。” “老师什么时候又进的医院?”韩沛皱起了眉头。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犯过一个不可被原谅的错误吧。”李牧非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因为那个错误,遭了报应,不但失 去了家人,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 “老师,你犯了什么错误?”韩沛问。 “以后再说吧。”但是李牧非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我们先去找到袁烁去的地方。” 说着,李牧非拉着韩沛,进了山林。 第43章 命中注定的吸引 家圆一直以为,他的妈妈是超人,他的族人也都很与众不同,或者说正是因为他见过爸爸那些人、见过在山下生活的人 ,才知道他们的族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家圆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占领山下的村庄,宣誓那里的主权,只是因为他的族人们不愿意与他们一般见识, 才会隐居在山林之间。 可是家圆错了,他的族人在面对袭击时,虽然会用符咒,会降临一些那山下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东西,可是绝对的 人数优势之下,他们的那点术数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十比一比例的围杀,反抗的族人更加激起了山下村民的怨恨,他们 一波一波地上,即使前面的人被莫名的东西压成肉饼,他们也继续冲上前,好像只要在此退后一步,身后的妻子、孩子 就会被用同样的方法杀掉。 “妈妈!”山间的小路被血冲刷成了红色,残破的肢体和血肉杂乱地横在地上,家圆被吓坏了,他躲在母亲的怀里,甚 至连声音都不敢出。 女人拉着自己的孩子快速地走到了后院,打开衣橱,将自己的孩子推了进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声。”女 人嘱咐道。 但就在她刚刚官上橱门的一瞬间,后院的门开了。 女人慌慌张张转过身去,在看到门口来的人时,却一下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来了……” 厉阳赶快走了两步,扶住自己将要摔倒的妻子,“家圆呢?”男人问。 “他没事。”女人说,忽然,她注意到丈夫手心中的血,女人浑身一抖:“是你带他们来的?”她一脸不可思议,但是 上山的路隐蔽非常,中间还有许多族人布置的陷阱,如果不是她带着厉阳反复走过几次,这些村民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 袭击了他们的村子。 “啊……”被女人这样一说,厉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强行辩解道:“如果不是你们做的太过分了,我们也不可 能会……” “可是,”女人松开了丈夫,“可是村子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是无辜的啊!” “那你们杀掉的那些人呢!他们就不无辜吗!是不是如果我们不来,你就要把林林也杀了!他可是你的亲外甥!”厉阳 抬高了声调。 “厉阳,你废话什么呢。”正在夫妻二人争执的时候,后院里来了更多的人,来的人看了一眼女人,又看了眼厉阳,问 :“这是你家那口子?” 厉阳看了眼女人,有些冷漠地说:“以前是,以后不是了。” “你……”女人一听,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 “哦,那就好。”后面的男人说:“我还以为你不忍心下手呢,要不我来帮你?” “没事,我来就行。”厉阳咬咬牙说,他死死攥着手中的锄头,他知道女人也会那种“巫术”,曾经他说女人是仙女, 现在他却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一哭一笑都带着邪气,让他心里打怵得厉害。 “爸爸!” 厉阳的手举在女人的面前时,就听角落里的橱柜中传来了一个极为稚嫩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爸爸”,一 时间厉阳的手真的落不下去了。 旁边的人对这一幕显得无比不耐烦,他抽出腰间的镰刀,推开厉阳:“犹豫什么呢!外面那些用巫术的杀了咱们多少人 了,我们还要过去帮忙呢!你还在这犹豫!” “等、等一下!”厉阳猛地拉住要砍下刀的男人,“让我试试,让我试试,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男人皱眉。 “没事,我来试试。”厉阳执拗地说。 男人到底是熬不过厉阳,收回镰刀,靠在门框上,就等着看厉阳到底要做什么。 厉阳回头看了眼男人,确定他不会袭击上来之后,蹲在了女人的面前,女人哭着请求:“厉阳,厉阳……” “我知道,我知道。”厉阳试图安慰女人:“只是我放过你们,这些人你看到了,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放过你们的。 ” “厉阳,家圆是你的亲儿子啊……”女人哭着说。 “我也没有办法。”厉阳无奈地摇头,他想了想,停顿了下,对女人说:“不过现在有个方法,可能能救你们母子。” “什么?” 厉阳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刚刚你也听到了,你们族长正在待人抵抗,你能不能有种什么方法,让他们不能再用那 种巫术,如果能的话,我发誓不动你们母子。” “不用巫术……”女人摇了摇头,本来他们现在就敌众我寡,如果不能用巫术,几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怎么也是要死的。”厉阳劝慰:“但是你和家圆却不是的。” “我,我不能……” “哎呀!废话什么!”身后的男人说着就往女人身后的衣橱走去,而在衣橱中躲着的家圆整个人都已经缩成了一团。 “不要!”女人想要冲过去护住自己的儿子,可一下子就被厉阳压住了,厉阳死死抓着女人的手,让她除了哭喊什么都 做不到。 男人尝试着开了衣橱几下,都没有成功,索性将整个衣橱扛了起来。后院的身后就是悬崖峭壁,男人扛着衣橱就往山边 走,在衣橱中躲着的家圆一下子慌了神,“妈妈!妈妈!” “家圆!”女人嘶喊着,“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 孩子撕心裂肺的叫声一刀一刀插在女人的心上,厉阳还在她耳边催促:“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你再不答应就都晚了! ” 那边男人终于走到了悬崖边上,家圆因为害怕在里面挣扎得厉害,连带着整个衣橱都晃个不停,有好几次都险些直接掉 下山崖去。 “放下他放下他!”女人拼命挣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放下他……”女人一边说一边哭,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 听到女人这样说,厉阳终于松了口气,他安慰式的抱住女人,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诅咒。”女人说着拿出刀子,割破自己得手掌,在地上摁了一个腥红的指印,她看了眼厉阳,似乎在最后进行确认: “你会遵守约定是吗?” “嗯。”厉阳用力抓住女人满是鲜血的手,说,“我会遵守约定的。” 女人点点头,接着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将手按在地上:“凡我族人,从现在起,若使用巫术——” “还有接触。”一旁的男人补充道。 “接触巫术……” “不只是巫术,还有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东西。”男人又补充说。 女人这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男人扛着的衣橱上,到底还是垂下头:“从现在起,不论是使用、接触巫术 或者任何玄学术数……”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猛烈地颤抖,“都会万蠹噬身,立即惨死……” 女人说完这些,一切便归于平静。厉阳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更厉害的东西,但那样子,跟女人平时说话也没什么区别。 “这就完了?”厉阳问。 女人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厉阳赶紧穿过中庭跑到外面,就看着曾经被村民围着的族人,此时正蜷缩在地上,他们的 身体猛烈地抽搐着,喉咙中似乎有千千万万只毒虫在啃咬,又痒又痛,那些人拼命地用手指抓着自己的喉咙,几乎要抠 进他们的血管和气管之中,紧接着,就像一个破掉的气球一般,血啪得从他们的鼻子和眼睛中涌出来,随后他们的身体 便不动了。 “成了!”厉阳兴奋地跑回来,“真的成了!” “成了?”男人问。 “对!”厉阳说:“那些人都死了!” 男人点头,将肩头扛着的衣橱放下来,里面的家圆见自己被放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他趴在衣橱里,不可控制地小声 抽泣了起来。 “那你也跟着去吧。” 但就在这时候,男人猛地将衣橱从崖上推了下去,在衣橱中的家圆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惊叫都来不及发 出,眼前便已经天旋地转。 “啊啊啊啊啊——”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快冲到山崖旁边,可山下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做什么!!那是我儿子!”厉阳上来抓住男人的领子质问他。 “你再不放手就跟他们一块去死!”男人说,“你跟他们接触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 “我不是你们的人会带你们上山吗!!”厉阳反问。 “那你就滚开!”男人不由分说地将厉阳推到了一边,接着他抓起已经半失去意识的女人的头,狠狠地敲在地上,女人 的头瞬间就被敲掉了半边,可是她却连哭喊都没有。 屠杀一直持续到了天亮,失去了巫术保护的族人在村民数倍人数下,更加无还手之力。一直到天蒙蒙亮,村民们再一 次扫荡了整个村子,将原本躲在角落或者床底下的孩子悉数骗出。此时的村民也疲惫不堪,好在留在山下的女人们此时 带着刚刚做好的米饭和汤水来慰问,让劳作了一夜的村民也能稍作休息。 “厉阳那小子呢?”姐夫拿着姐姐特意带来的排骨,四处寻找着小舅子的身影。 “在后院抱着他婆娘发呆呢。”男人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夹了一块最肥的肉塞进嘴里说。 “啊,我在想。”一个送饭来的女人忽然道:“这些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啊?万一有人报警什么的?” “警察?”另外一个人说:“警察能找到这里来?再说,警察来了就让他们看看我们被杀的人,我们这是正当防卫,警 察也管不着!” “妹子,你怎么总担心这没用的事。”又一个男人哈哈笑了两声:“还是赶紧给你找个男人让你回家看孩子的吧!” 女人一听一下子脸红了,她嗔怒道:“用不着你管!” 众人一见这场景,也纷纷笑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在这笑声之中,一个人的声音有些阴沉地响起来,众人回头看,这才发现那个半吊子的神 父,竟然也跟着送饭的女人上了山。 “过分?”村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又没有爹妈,当然不知道亲人被杀是什么感觉!” “但是!” “但是什么?!”村民举着砍卷了刃的刀问他。 “好了,别吵了。”村长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他在鞋底敲了敲旱烟,面色有些凝重地说:“别吵了,事情还多的是。 刚刚那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一真的有人进了村子,发现了虽然不能怎么样,但也毕竟是麻烦。这样吧,把那些尸 体都理一下,和这个村子一起烧了吧,万一有人来问,就说山里着了火,人都被烧死了。” “好。”村长发了话,便不管是对还是错,村民全都应和起来。有些吃好了饭的人,甚至已经站起来将尸体分别拖到了 不同的房间。 “村长,这些人怎么办?”一个村民指着那些被绑在一起的二十几个人,这些人大多是之前在地牢中做实验的人,算得 上是事件的元凶。说是放人是怎么也不可能放的,说是杀了也着实有些疲惫了,毕竟“斗争”持续了一晚上,连刀刃都 卷了,刚刚他试着看了个人,足足砍了十几分钟,才把那人的头半是拽半是砍的分了开,那个人叫的声音像杀猪一样, 震得头疼。 “直接在这里烧了好了。”村长说。 得了令的村民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做这体力活了。他们去找了些破书柴火,杂乱地围在那些人周围,有的人上来悄悄 地说:“你别那么死心眼,放这么多柴火,让他们慢慢地烧,能烧死就行了呗,剩下这些柴火我们还能拿回去烧饭呢。 ”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几把火点下去,火苗便像一只小蛇一般缠上了那些人的身体。 村民的贪婪带给那些人的是成百上千倍的痛苦,从表皮到真皮被一层一层地烧,爆开的脂肪将哀嚎带到了整个村子的上 方。有的人受不了了,开始使用巫术,可很快更加难以忍受的疼痛又自内部侵蚀着他们。 “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火光和浓烟之中,看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村民从一片嚎叫中零零散散地听到一些声音, “我诅咒你们以自己的孩子为食,永远无法生!也无法死!” 可现在的村民们却是不怕的,毕竟如果真的用了巫术,那个人肯定在能说话之前就已经死了。他们看了看互相,嗤嗤地 笑着。 而这时候,却有一个人,像一具尸体一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那个半吊子神父。 他两只手搬起一块石头,大概是很少干活,搬起来的时候他还晃了晃。可神父没有停下来,他搬着那块石头,一步一步 坚定地走向火堆之中。 “喂!你干什么去!”有人叫他:“你小心被烧死了!” 可之前每次被村民指责时都红着脸逃避的人,这时候却谁都没看,他将石头举得高高的,一下一下砸在那些人的头上, 有的火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但是神父却没有停留,他又继续走,用最血腥的方式停止了这些罪大恶极的人的痛苦。 “火烧得那么大,他还回得来吗?”有的人问。 “我怎么知道。”看到自己的同胞身处火海之中,村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可又有些意外,他们的内心十分平静,居然 都没有紧张和担忧的感觉。 “早说他还有劲,就让他一次砸个够了,还浪费那些柴火。” “诶?怎么下雨了?”村民在这时候抬起头来,怎么雨是红色的? 诶?送饭的女人摸摸自己的肚子,为什么刚刚吃完饭我就觉得好饿? 这是谁的孩子?看上去好好吃。 “还有!还有他们的人!”村民嘶哑着声音喊,“杀了他!杀!杀!杀!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蹲在一旁树丛中的巫羽蛇,静静地看着神父将他剩下的人一个个砸死,静静地看着其他的村民一个接一个发狂,狼吞虎 咽地吃掉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巫羽蛇小声嘀咕了几句父亲最开始教他的巫术,身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来,他真的不是族长的亲生儿子。看着死去的那些人,巫羽蛇的心中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现在这个场景,和当年真的是很像,巫羽蛇看着周铭珂的脸想。 “所以,你要怎么做?杀了我,还是自杀?”巫羽蛇问,“你最好在符咒被破坏之前做出决定,否则就算是你自杀了那 些人也会攻进来的。” “我都不会做。”即使看不见身子不受控制,周铭珂还是咬着牙说,他摸索着拽住巫羽蛇的衣襟说:“我会把你抓回去 ,然后再死。” 巫羽蛇一听,愣了下,接着他笑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把我抓回去?直接杀了我,或者让那些村民杀了我,不 也一样吗?” “不一样!”周铭珂却坚持道,他的声音很高,好像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维持他的意识。 轻轻推开周铭珂,巫羽蛇问:“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很蠢吗,周铭珂?” 周铭珂却咬着牙回答:“我是警察,不是刽子手。” 巫羽蛇呵呵笑了,他轻轻叹了一声,走到周铭珂面前,“真是拿你没办法。” 周铭珂还没反应过来巫羽蛇要做什么,只觉得身上一凉,接着便觉得手上又热又黏。他摸着自己的前胸,此时那里正插 了一把尖刀,而刀柄的尽头,便是巫羽蛇的手。 被捅了心脏的人全身的力气立刻像被吸走了一般,周铭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踉跄了两下倒在地上。 “要快点了。”巫羽蛇却连看都没看周铭珂,他转身走到神父的床前。 “我很着急,你可以快点死吗?”他问神父。 神父却动了动眼睛,他的眉头揪在一起,极度恐惧地看着巫羽蛇。 巫羽蛇叹了一声,他拉住神父的手,对神父柔声道:“神父,那时候你做的事情,让我感觉到由衷地敬佩。你不会因为 你的杀孽上不了天堂,我会帮你。” 接着巫羽蛇隔开自己的手心,猴爪瞬间就掉了出来。 巫羽蛇回头看了一眼周铭珂,此时的周铭珂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缓慢地呼吸着,巫羽蛇知道周铭珂暂时还没有死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暂时会持续多久。 “本来引你过来,是希望韩沛能跟来的。结果没想到那小子又走了狗屎运,没有掉到这个空间中。现在来看,没有别的 办法了。” 巫羽蛇说着,重新看向了神父,他的手指搭在猴爪上,他轻轻地说,好像在哄一个婴儿入睡:“我许愿,让神父的灵魂 进入天堂,为此我愿意死后去地狱,用不进入轮回。” 猴爪的一根手指在此时被拧断了,神父死死盯着他,在那一瞬间神父好像忽然就懂了。 神父转过视线,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即使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也明白了,他终于、终于可以逃离开他的杀 孽了。 探了探神父的鼻息,巫羽蛇站起身来,蹲在了周铭珂面前。 他抚摸着周铭珂的脸,说:“小警察,你合格了。” 周铭珂努力地向巫羽蛇望去,突然,周铭珂的瞳孔收紧了:他突然能看到了!他看到巫羽蛇的胸口开始大片大片地涌出 血来,随后巫羽蛇整个人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周铭珂一步起来,抓住巫羽蛇的身体,无论是手、还是脚,他的知觉都回来了! 是因果!巫羽蛇将他们二人的因果调换,承担了周铭珂的结果! 巫羽蛇躺在周铭珂的怀里,他此时看不到周铭珂,却有十足的自信,周铭珂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别原谅我。”巫羽蛇说:“我不想被宽恕,也不想被原谅。” “我没有原谅你。”周铭珂的声音从巫羽蛇的上方传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呢?”巫羽蛇想了想,“或许是觉得这个结果值得吧。” “况且,我也没有付出什么,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那大概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毕竟,我一直都是一个容易被天使所吸引的恶魔。”巫羽蛇说完,嘴边留下了一个笑容,那微笑就这样定格在他的脸 上。 村民的嘶吼声离得越来越远,周铭珂知道,那是符咒又重新生效了。 他看着巫羽蛇,这个罪大恶极、违背了他所有理念和坚持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在他心里留下了极为特别的一笔,好似 深潭之中起的一层涟漪,连周铭珂自己都无法定义这种感情。 最后,周铭珂决定用最后的五分钟,回忆一遍他有关于巫羽蛇的全部记忆,接着他站起身,将那所有的记忆和道不明的 情绪打包装箱,放进一个角落,再不理会。 可就在此时,周铭珂却忽然注意到—— 猴爪不见了! 第44章 最后的档案 十分钟前。 韩沛不太明白,如果袁烁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时间的村子中,而是像他们一样在后来的某个时点来到这里的,那么 他的因果就不可能会被显示在这个已经确定了的世界中。那么这样的话,李牧非又如何能够找得到袁烁? 韩沛这么想了,也就这样问了。 李牧非却连头都没回,说:“因为他是我师兄。” 韩沛这么一听,一下子心里就跟砸了醋厂一样,酸上了头。相比于自己,袁烁出现在李牧非的世界中要早得多,韩沛总 有一种感觉,在李牧非讳莫如深的过去,与袁烁拥有一份共同的秘密,那个秘密让韩沛没有办法插足进去,他只要稍微 在那门外看看,就会被门里绰绰人影搅得不知所措。那感觉从他第一次见到袁烁就有,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因为就算是 在现在,韩沛也依然不敢宣称他“占有”了李牧非。 但是即使是在这小情绪下,韩沛也察觉到了李牧非毫不在意说的那句“他是我师兄”的含义,因为同样的境遇,他曾经 遇到过一次。 “老师,那时候你在昏迷?”韩沛问。 “对。”李牧非回答。 “那袁烁是不是来到这里,是和上次一样,为了救你?”韩沛问。上一次李牧非在韩沛的梦境之中被袭击,根据袁烁的 说法,是他采用了某种“方法”,才避免了李牧非的死亡。那会不会这一次也一样? “或许吧。”但是李牧非的回答里,却听不出任何的感动来。 “不管是为了什么,袁烁要做的事情,首先风水必须得当,此处山脉自西向东,河流环抱,这样子即使是看不见袁烁的 因果,也能够推断出来他去了哪里。”李牧非说着绕过一处山坡,“前面应该就是了。” 顺着李牧非的视线,韩沛往前看去,那里果然有几堆石头,只是现在这个角度,看不清在几堆石头中还有什么东西。 “啊……” 韩沛正要往前走,突然就听李牧非痛呼一声,韩沛赶紧上去抱住李牧非,但李牧非捂住自己的眼睛痛得直不起身来。 “老师!老师!”面对同样的剧情,韩沛几乎要窒息了。 “没事……”可李牧非却在痛苦之中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巫羽蛇……是巫羽蛇那边出了事情……” “他的因果回来了……” “巫羽蛇!?”韩沛正疑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忽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逐渐的扭曲,紧接着,不只是他自己, 就连李牧非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糟了!这个村子的‘时间’要结束了!”韩沛惊呼。 身形站不稳的李牧非一下子推了韩沛一把:“快去!看看石头中间是什么!” 韩沛回头看了眼石头,又看了眼李牧非,李牧非却心急地又催促他了一句,韩沛咬咬牙,放开李牧非,跨开步子一下跃 向石堆。 但在韩沛抵达石堆的同时,一个东西忽然从他的身体钻出来,那东西头上有许多脸,肢体像怪物一般扭曲,是他梦中的 东西!他梦中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之中! “林易!”李牧非在那怪物要袭击韩沛之前大声唤道,那怪物被这么一叫,也猛地顿了一下。 “这是林易?!”韩沛一时不敢相信,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怪物,和当初在废墟中遇到的那个与他样貌一样 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但是崩溃的空间并没有给韩沛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名为“林易”的怪物在石堆上面痛苦地挣扎,干瘪而畸形的 肢体从破烂的衣服下伸出来,韩沛这才看到,他真的没有右手。可是这结果也仅是短短的一瞬,在林易断臂的接口处出 现了一个黑洞,就像时空被撕裂开了一般,就从那黑洞与断臂相接之处,长出来了一个更为奇特的手臂,其中还有两个 手指被折断了。 这是——猴爪! 在看到自己的手臂之时,林易似乎也愣了下,可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黑洞就像一个抽子一样,瞬间将怪物整个身 体都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在韩沛面前瞬间崩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没有休息,或者是怪物在韩沛体内停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从那“村庄”的时间中出来,韩沛就 直接陷入了昏睡状态。 在巫羽蛇死后的不久,李牧非和韩沛就没有任何征兆出现在了周铭珂面前,随后双方互相简单地沟通了各自发生的事情 。好在屋内的尸人已经“消失”,外面的村民不会再获得他们的行踪,有了李牧非的帮忙,三个人按着来时的因果线, 还算顺利地离开了那个村子。离开之后,周铭珂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当地的人,将那村子的入口整个填埋并隔离开来,从 此之后,那个与现实脱离的村子将就此消失,只有那些被诅咒的村民,将在那村庄中永远循环着他们的生活。 从那个地方回来后,周铭珂便帮着李牧非把韩沛带了回来,可是周铭珂将韩沛放到床上,李牧非却都没有确认下韩沛的 样子,只是站在门口。 “你这是要去哪里?”周铭珂不禁问。不知道为什么,周铭珂总觉得从山村回来之后,李牧非就变得不太一样,或许更 准确地说,他的周身都环绕着一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抑,见此情况,周铭珂还是不禁要关心一下。 “福利院。”李牧非回答说,从那边回来之后,李牧非就立刻给厉嘉元曾经去过的福利院打了电话,那边也是几经周折 ,才问到了一个已经退休的老教师,老教师说当初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在旅游的时候在岸边发现的那个孩子,他一身的伤 ,不知道是脑子磕坏了,还是受了惊吓,除了自己叫“厉嘉元”之外,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是想要去那家福利院的真正原因却并不是关于厉嘉元的事情,只是面对周铭珂“什么福利院”的询问,李牧非并不想 回答,这才如此搪塞。 “倒是你,没事吧?”李牧非转而反问。 被这样一问,周铭珂顿了下,他想回答没事,可在扯动嘴唇时脸却不自觉地抽搐了下,周铭珂转而换上一副有些尴尬的 笑容,说:“没事。” 关于山村中的事情,两个人似乎都不想再多提,李牧非关好门之后,便一路开车去了福利院。 因为在之前为厉嘉元处理事情前,厉嘉元已经和福利院的人打过招呼,现在虽然老板换了人,可毕竟有曾经几年的情谊 在,所以李牧非这边过来,福利院的人接待也算是尽心。 李牧非来的时候,福利院的大门口正停着一辆卡车,几个工人拖着一堆破铜烂铁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接待的人皱了下眉头,礼貌地对李牧非笑:“最近我们这要装修,之前放在后院里的废铁就让他们拿去卖了。” 他说着想带李牧非继续往里面走,可李牧非却站住了脚,直直地看着那些被拖拽上车的破铜废铁。 “那是什么?”李牧非指着那车问,顺着李牧非的方向,接待的人看到在车上有一个几乎没有了型的海豚。 “啊,以前院子里的装饰。后来厉院长接管了这里后,嫌弃那些东西太幼稚,就都叫人拆了。” “那你们这粉刷之前,是红色的楼体,白色的外墙,院里面还有红墙绿顶的钟楼吗?”李牧非又问。 “李先生怎么知道?以前来过?”对于李牧非描述的这样细致,接待的人也很是惊讶。 面对疑问,李牧非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一看是以前来过的,接待的人更显出了几分热情来,他跟李牧非不停地说着厉嘉元做了院长之后福利院的不同,他说, 厉嘉元对福利院中的孩子很好,经常会来看他们,听着他的那些描述,简直让人没有办法将这个可亲的年轻院长与那个 对妻子极致冷漠的渣男联系在一起。 “李先生是要看70年到80年的档案是吗?”两人一路走到档案室,接待的人拿出钥匙,之前厉嘉元跟他说过,李牧非会 来看70年到80年的档案。 “不是。”李牧非却否定,“我想看看90年的。” “90年的?”接待的人疑问。 “对,能看吗?”李牧非回答。 “哦,”接待的人点点头,“能看倒是能看。”他换了个钥匙,他知道李牧非这些年一直在各个福利院查看70年左右的 档案,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却要看90年的了?虽然心有疑问,但是接待的人仍然将档案柜门打开,将一摞一摞的90年代 的学生档案全都拿了出来。 “你要看什么?要不我帮你找?”接待的人好心问。 “谢谢,不用了。”李牧非说完便坐了下来。 他看的时候不说话,也不喝水,更不要其他的人帮忙,虽然出于档案管理的需要,接待的人开始还坐在一旁看着李牧非 翻档案,可李牧非一坐便坐了四个小时,接待的人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哐!”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人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瞬间将他吓了一个哆嗦。他赶紧抬起头来看李牧非,可李牧非依然是刚 才那副表情坐在那里,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除了……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拳。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接待的人问。 李牧非却只是将档案“啪”得合了上,他说着站起来,好像要离开。 “李先生找到想要的了吗?” “嗯。”李牧非沉声回答。 找到了,一切的线索都找到了,一切的疑点都已经解开了。如今李牧非的全身都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愤怒 ,他只能用意志强逼迫着自己冷静。 就在刚刚,他终于翻到了那一页档案:那档案中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名为林易,却与李牧非记忆中林易的样子完全 不同,与韩沛的样子也完全不同。而当李牧非翻开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这个名为林易的孩子的长相却和他手机中某一 张照片中的一个人的长相有**分的相似—— 那便是一开始来委托他和林易调查老夫妻遗产案件时,女人给他们看的结婚照片中的章别谦。 第45章 睡前祝福 韩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便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老师?” 韩沛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李牧非的身影。已经快要到傍晚了,睡了许久的韩沛感受到了点饿意,他打开冰箱, 里面果不其然除了些饮用水已经差不多空了。“老师大概是去买东西了吧。”韩沛想。 关上冰箱门,韩沛忽然闻到了一股子汗味。他赶紧撇了下嘴,屏住了呼吸,他这在山里面时根本就没有时间洗澡,这一 路上也都昏睡着更没人帮他洗。想到这里韩沛赶紧冲到浴池,将自己那身衣服脱到洗衣篮里,打开花洒,韩沛有些尴尬 地想到:该不会是李牧非把他带回来的吧,那这样自己身上这味道…… 啊——韩沛懊恼地想,自己怎么就一觉睡到了这时候,这不是给李牧非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吗。 不过,也许李牧非不会在意?韩沛心中一个小小的角落想,毕竟他们两个都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了,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了吧? 水气氤氲,温度渐起,想到这里韩沛心里像撑起了一个热气球,带着他飞到好高好高。若是半个月前的他,大概怎么也 想不到会真的跟……真的跟李牧非这样子吧,啊!我不是处男了!刚刚脱离魔法师行列的韩沛独自一人羞涩地想,可是 李牧非真的好,韩沛傻呵呵地咧嘴笑着,他就像一个饿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吃到了一口东坡肉,怎么都想吃第二口,又 怕自己撑到。 “韩沛。” 韩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李牧非迷死了,居然一会不见就会真的听到李牧非的声音。 “韩沛。” 直到李牧非第二声叫他,韩沛才意识到是李牧非真的回来了。他一个转身,就看到李牧非站在浴室门口,韩沛赶紧捂住 自己刚刚因为遐想而不太老实的下半身,咧着嘴嘿嘿笑了两下,问李牧非:“老师,你回来了?” 李牧非没有回答他,只是这样看着韩沛不说话。 被李牧非这样盯着,韩沛有些不好意思,他试探着伸手去拽放在一旁的浴巾,李牧非却在这时三步并两步走了进来。他 连衣服都没有脱,花洒淋下的热水将他精致的衬衫打湿,露出里面肤色的影子,韩沛被李牧非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李牧 非没有管韩沛现在傻楞的样子,他只是抬起手来,捧住韩沛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韩沛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一贯冷感的李牧非怎么就会突然对他这样主动。稍稍回过神来的韩沛把身子微 微往后撤了撤,问:“老师,你怎么了?” “别废话。”可李牧非却强硬地不像样子,他又倾身吻上了韩沛,不仅如此,他更是难得的用舌头去试探韩沛的嘴唇, 他努力地与韩沛贴得更近,无论是热水的温度,还是韩沛的体温都在此时灼烧着他。 被喜欢了这么多年人这样撩拨,韩沛哪里还管什么对不对,他一挺身反客为主,揽住李牧非的腰,将李牧非牢牢控制在 怀里。 “老师,我……”一个几分钟的热吻将韩沛的神经稳稳地拽了起来,他现在只想将李牧非按在墙上,将他钳制在冰冷的 瓷砖和火热的躯体之间,他的下面顶着李牧非的身体,嘴上却还像个处男一样,询问着老师的意见。 “还磨蹭什么?”李牧非却在此时笑了,还是那个嘲讽的眼神,韩沛最受不了李牧非这样子,每次看到李牧非这样他都 恨不得将这个人狠狠地****,而浴室的气氛远比床上更让韩沛把持不住,不断填满空间的水汽蒸腾着韩沛的理智,只让 韩沛不再思考任何事情,仅仅像一个发情的狼崽子一样咬着身下的人。 有些不对。 在几乎填满的欲望之下,有一颗理智的石子悄悄在沙底磨出一阵浑浊。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韩沛想要捕捉,却怎么也抓不到那股让人心闷的违和感的来源。 看起来,韩沛这一个长觉是真的让他恢复了过来,等他和李牧非躺在李牧非那张大床上时,天都黑了。他从后面环抱着 李牧非,将头埋在李牧非的背上,努力地吸着李牧非身上的味道,那个味道闻起来让人心安,以前它是属于李牧非的, 以后则是属于韩沛的。 可一个人在身后像个变态一样闻着自己身上的味,给李牧非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抓住韩沛的手,拉开一点两人的 距离,转过身来,看着韩沛,命令道:“别弄了。” 韩沛却不甘心,他又蹭上来,揽住李牧非,手掌在李牧非的身上来回游走,只觉得李牧非的身体果然像看上去那样—— 不,是比看上去感觉更好。 李牧非皱了下眉,再次将韩沛不老实的手捉住,“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半是威胁地道。 韩沛却咧嘴笑了:“因为老师喜欢我,我才敢胆子越来越大。” 被这么一说,李牧非倒是低下了头。韩沛一看,开玩笑似的赶忙追问:“不是吗?老师不喜欢我吗?” “总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是小孩子。”李牧非嘀咕了两句。 “那老师就是喜欢我。”韩沛早就把李牧非的心理摸透了,他心满意足地抱住李牧非,轻轻在他的肩头留下一个吻。 “你总说喜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什么时候?”说到这个问题,韩沛非常努力地想了想,“大概是老师总是戏弄我的时候?呃……也可能是比那更 早在老师收我做学生的时候?唉,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已 经喜欢老师了。” 这时,韩沛突然顿了顿,他试探性地小声问道:“老师,以后我可以叫你牧非吗?” 李牧非听言抬起头来,看着韩沛,没有带眼镜的他,此时可以看得很清楚,韩沛那身上的因果线此时全都变为了粉红色 ,密密麻麻的姻缘线像河底漂荡的水藻一般努力探出来,想要连在李牧非的身上。李牧非好像被灼到了,他闭上眼睛, 不让自己再看。 “想叫就叫吧。”在韩沛以为自己又要碰壁之前,李牧非终于回答说。 韩沛欣喜若狂,便想揽住李牧非叫个够。可李牧非却又不动声色地退了一点,他的手抵在韩沛胸前,手指微凉,带来一 阵冷意。 “韩沛,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李牧非问。 “以后?”韩沛想,“大学毕业了,找一份工作,每天看着你见客户,陪你一起做案子。” 实在是毫不远大的理想。 “如果没有我呢?”李牧非又问。 “你在说什么?不要吓我。”韩沛皱起眉头。 “只是假设。”李牧非说,“你的生活里又不可能全是我。” “呃……”韩沛又想了想,“大概是找出当年给我算命的人吧。我爸以前跟我说,在我三岁的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说 我是大富大贵的命。要改命盘一定要知道生辰八字吧,后来我都没有再算过命,那除了我父母最可能改了我的命盘的人 就是当年给我算过命的人,如果我父母的事情不是意外的话,那八成是跟那个人有关系了。” 李牧非听到这里,沉默了会,又接着问:“然后呢,找到了那个人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这个问题韩沛还真的没有想过,大概在他的心中,连找到这个人都是个遥不可及的任务,他根本就没有想 过要拿这个人怎么办,缉拿归案?不可能,这些事不会让那个人吃任何官司。揍他一顿?韩沛还没蠢到让自己吃官司的 地步。他最多的,只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太过分的诅咒之类的,李牧非又肯定不会同意。 看韩沛苦恼的样子,李牧非伸手摸了摸他皱紧的眉头,说:“韩沛,有些事情也许过去了最好。改了你命盘的人不会一 帆风顺,有违天道之人必定会遭天劫,这是我们这行的大忌,你不要牵扯的太深。” “真的会有天劫?”韩沛有些不敢相信。 “是。”李牧非短暂地回答了个“是”,可是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便把接下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睡吧,韩沛。”李牧非摸了两下韩沛的头,悄悄点了韩沛一下,让美梦迅速地包裹了韩沛的全身。 在韩沛再次睡过去之前,李牧非轻声说:“韩沛,希望你一生顺遂,大富大贵。” “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第46章 历史记录 韩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又睡着了,他就像被人下了药一样,睡得死到完全没发现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在这个睡梦中,韩沛却莫名梦到了他和李牧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他生怕李牧非发现他是假冒的林易,捧着李牧非的脸就对他说:“老师,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 梦中李牧非却跟当时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他揉了揉韩沛的脑袋,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才三岁吗?” 韩沛在这个时候忽然醒了。 他心脏狂跳,脑子嗡嗡地响,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还黑着,李牧非不在他身边。但韩沛此时却并没有担心李牧非,反 而是一个翻身跳下床。 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他怎么会忽视这件事?三岁,在他三岁的时候,李牧非就见过他,在他小的时候,给他算过命的 人是李牧非!李牧非为什么会用韩沛的生日做密码,李牧非为什么会住在跟他家一模一样的房子里?还有在他之前的学 生林易,为什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韩沛又想到,说这话的时候李牧非仍然以为韩沛是林易,那这是什么意思?李牧非在林易三岁的时候也见过林 易?还是说,李牧非一直想养的人就是韩沛,而不是林易?!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李牧非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到这, 韩沛又猛地想起来,李牧非说,他曾经犯过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那个错误,他失去了他的家人,在医 院里躺了一个月,拥有了现在的眼睛,也被他的老师逐出了师门。是什么错误……会不会就是…… 不敢想,韩沛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想。“不行,韩沛,不要乱想。”他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可一个问题被抛出来,剩 下的问题就像是从溃烂的堤坝中倾泻而出的洪水一般,怎么填也填不住。 “牧非?”韩沛唤了李牧非一声,空荡荡的房子中,没有人回答。韩沛低下头,扶着自己的额头,李牧非不在,不正是 他调查这些事的机会? 别这么做,韩沛。另一个声音又在韩沛的心里说,那是李牧非,他一心一意都向着你,你去问他,他会告诉你的。 他真的会吗?这么多年,每一次韩沛问到李牧非的时候,李牧非都跟他说“自有天劫”,话里话外,都是想让韩沛放弃 追寻当初那件事的明示暗示。可是如果,如果那件事就是李牧非做的,李牧非改了他的命盘,这会不会才是李牧非不想 让韩沛追查的原因? 盗取别人的命盘这件事本身极难做到,因为被盗取那人必然运势极强,运势越强外力就越难以干预,难以盗取,但是如 果…… 韩沛随手扯了一张纸,拿出笔来,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八字和命盘。看得出来,他的命格本身极好,有煞曜相夹,却被父 母兄妹化解,也就是说——韩沛的心中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他又排了一遍他父母的命盘,虽然不错,却未成富贵命格 ,那么如果从他的父母下手,毁了在韩沛命宫两侧的父母和兄弟二宫,煞曜显现,他的运势也就不再强势!他的父母… …韩沛想到这里手都在抖,这个想法虽然只是一个猜想,却恰恰能够解释韩沛父母的遭遇。的确是这样,的确是有人从 他的父母下手只是为了盗取他的命盘,韩沛直觉地确认到,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许多事情的判断上,他的直觉向来很 准。 可是到了李牧非的身上,韩沛却偏偏不敢判断了。 李牧非是清白的。韩沛告诉自己,我现在调查这些,只是在还李牧非清白。 “牧非?”韩沛又叫了一声,看起来李牧非真的不在家里。 韩沛深吸两口气,走到一楼,打开李牧非的书房门——在李牧非不在家的时候,他从来不让韩沛进书房。是以,这个书 房便成了韩沛在这个家中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韩沛看着李牧非的书架,就像谍战片里的人一样,将那书架上的书几 乎全都翻了一遍,就连上面的装饰他也都转了两转,书架也推了推,就为了确定没有什么机关和密室。 可是他一无所获。 李牧非没有藏着什么东西?韩沛心里忽然轻松了起来。 接着他又看到了李牧非的电脑,韩沛看了眼门口,没有动静,他想了想还是坐在了电脑前。 电脑开机时,韩沛自然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果然,十分顺利地解锁。 翻电脑里的文件,韩沛可不会像刚刚那么笨了,毕竟是现代大学毕业的新时代青年,韩沛下了一个everything,迅速将 李牧非的电脑全盘扫描了。可是依然全都是客户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 再看一眼聊天记录。如果那里面也什么都没有的话,韩沛心想,等到李牧非回来,他就向李牧非道歉。 可是,聊天记录里面,偏偏就有东西。 李牧非最近一个聊天的人,是袁烁。 【李牧非: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李牧非:袁烁,我都知道了。你在哪里?】 那种不好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韩沛将李牧非和袁烁的聊天记录翻到最开始,竟然是要到十几年前了。 前面还是一些李牧非和袁烁普通的聊天,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是袁烁永远是在抱怨的那一方,而李牧非永远都在安慰 他。 【袁烁:牧非,我最近真的不顺。不,应该说,我一直都不顺】 【李牧非:没关系的,师兄,老师不是说心态放平和,50%实力,50%运气】 【袁烁:呵,就是因为我有50%的实力,所以我才没办法平和,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时都不错,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因 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导致失败】 【袁烁:牧非,我真的很感谢你,是你把我从那个家庭中救了出来,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了,想想都 后怕】 【袁烁:可能真的是命运,我这个……】 【袁烁:算了,同行不能讨论命盘】 【李牧非:别说那些了,我们能够相遇自然是因为我们的缘分,命运也并非是绝对的】 【袁烁:真的吗?呵呵】 韩沛觉得心里一紧,他接着又往后翻了许多,直到在另一个时间,他停了下来。 【李牧非:师兄,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命盘,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命盘,富贵命格叠加,煞星的影响全都被化解 】 【袁烁:真的吗 ?来看看】 接着,李牧非发过去一张红纸,韩沛摒住了呼吸,点开来看,“甲戌年一月九日X时,男”。 韩沛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这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他的手抖着往后面翻,又是一页。 【袁烁:牧非,你在吗?】 【李牧非:袁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袁烁:求求你,真的求求你,我没有办法了,只有你能完成,看在我还是你师兄的份上,牧非,真的,我只有你一个 亲人了】 【李牧非:……我们当面说】 韩沛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页无法思考了,他机械式地往下一页一页地翻,那后面李牧非和袁烁的对话越来越少,偶尔 几次对话也都是袁烁主动找上李牧非。 【袁烁:牧非,面试很顺利,我现在直接到竞品公司做中层管理了,你还在做老本行?那真的没什么意义】 【李牧非:忙】 【袁烁:对了,你知道吗,如果你和他一直住在完全一样的房子中,就可以逐步伪装成是他的亲人,天劫落下时,就能 够由亲属来承担,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逃过我们今后要面对的天劫】 【李牧非:我很忙】 【袁烁:好,那有空再聊】 拉着拉着,聊天记录就到了最新的,韩沛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了最新的聊天记录上: 【李牧非:袁烁,我都知道了。你在哪里?】 真的是……李牧非……韩沛捂着脸,完全说不出话来,李牧非为了袁烁,盗了他的命盘…… “砰”!韩沛愤怒地将李牧非桌子上的东西全掀了,他像一头公牛一般喘着粗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阴险的 手段害他的父母?!韩沛想到父亲全身溃烂躺在床上的样子,想到疯癫的母亲将酸奶砸在他脸上的样子,全身就像被人 割了一千刀。而现在,那个手中执刀,行刑的人,露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却是李牧非。 “叮叮叮”。 聊天软件又响了。 在最新的聊天记录下,又出现了一条新的。 【袁烁:XXX路,1026号,我等你过来】 韩沛死死盯着那个地址,绕过李牧非的桌子,穿上外衣,径直出了去。 “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他。 “XXX路,1026号。”韩沛回答。 第47章 一体两面 袁烁发来的地址,李牧非知道,那是袁烁的家,他曾经的家。 说起来十分讽刺,一直想要脱离原生家庭的袁烁,最重要的选择却全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在走进那里之前,李牧非抬头 看了看天上,一轮红月挂在天上,像充血的眼睛一般看着他们。 电话声在这时响了,李牧非拿出手机,是韩沛。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就像在最后看这个人一样,而后他摁掉电话,关掉手机,一个人走进了袁烁的家。 这里曾经是瘾君子的聚居区,袁烁的父母为了筹到买粉的钱,连年幼的儿子都能送到别人的手里,房子自然早就被他们 变卖了。李牧非本来以为袁烁应该极度厌恶这个地方,却没有想到后来袁烁发达了,便将这里整个买了下来。 “你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像他们一样误入歧途吗?”那时候李牧非问他。 那时候袁烁看着李牧非,有些无奈的笑了,看起来对李牧非的答案不置可否,那时的李牧非并不明白袁烁在想什么,但 是今天来看,李牧非终于能猜到了,袁烁将这里买下来,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他是从这个肮脏龌龊的地方, 凭借“自己”的能力奋斗出来的。 这也难怪,为什么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袁烁都要选在这里,在袁烁眼里,这里就是他沉重的命运,他偏偏要在命运的 面前,逆天改命。 盗韩沛的命盘时是,现在是,恐怕夺林易的运势时候也是。 在看到李牧非来的时候,袁烁正坐在漆黑的房间中,他背面是外面晦暗不明的光线,整个人被黑夜勾勒的只剩一个轮廓 。 一时间,李牧非有些不敢认他,他不明白当初那个吵吵着要做自己师兄的人,怎么如今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林易呢?”进了门,李牧非问。 袁烁没有说话,他敲敲身旁的玻璃罐子,那里面一团黑雾极度痛苦地挣扎着,黑雾装上瓶口,瞬间被瓶口上的符咒灼伤 ,又颤颤巍巍地缩成了一团。 “袁烁,放了他!”李牧非怒道,在从山村中出来,李牧非就尝试过像当初在老夫妻那里一样,召唤林易的灵魂,可是 不论如何他都召唤不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林易的灵魂被人抓走了,抓走了他的人,就是在山村中摆下了阵法的袁 烁。 “牧非,你还记得那时候吗?”袁烁却没有回答李牧非的话,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那是他成功的开始,他想,如果自己 有一天功成名就,有人问他他的成功起于何时,他就会说,起于那个夜晚。 “你是说是你骗我的那晚吗?”李牧非面无表情地说。 “不算是骗。”袁烁解释:“我不想骗你,你是我唯一重视的人。” 听到袁烁这样说,李牧非心中的愤怒却是不减反增,他用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维持着平静的状态,问:“袁烁,当时你是 不是故意将韩沛的命格和运势毁得一塌糊涂,才来求我?” 被这样问,袁烁顿了下,他想自己应该否定,可又想到自己明明刚刚说完不想欺骗李牧非,于是他笑了下,对李牧非说 :“是的。” 这回李牧非再也控制不住,他两步冲上去,抓住袁烁的衣领,可袁烁就像吃准了李牧非不会真的对他下狠手一般,说: “我没有办法,在奇门术数上,我的确不如你。我只能减少他父母的影响,削弱他的运势,却没有办法真的盗取他的命 格,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是不会来帮我的。” 那时候袁烁将韩沛的命格和运势极为粗暴地拽到自己身上,当天夜里,袁烁的父母就出了意外,他们刚刚花了大价钱买 了些小绿片回来,却在路上被高压电线直接打在身上,全身都烧焦了。第二天袁烁哭着求李牧非,说他贪恋韩沛的命盘 ,可现在天劫要落了,求李牧非救救他。 李牧非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在看到被毁得一塌糊涂的韩沛的命盘时,无比后悔泄露了韩沛的 命盘,而后他费劲了心力将韩沛的“运”改了回来,可大富大贵的“命”却落在了袁烁身上还不回来了。 现在再回想这些事,李牧非觉得自己当时蠢得要命:“你那时候是故意的吧。”李牧非对袁烁说:“你故意改韩沛的命 盘,让天劫落在了你的父母身上。” “一箭三雕,对吗?”袁烁不与否认。 “再怎么说,都是你的亲生父母,袁烁,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李牧非问。 袁烁自嘲地笑了:“所以说,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就是好,看什么事情都这么正面、善良。”他说到这里眼中忽然迸发出 了前所未有的恨意:“无数次,我无数次想冲进厨房,用那把菜刀杀了他们!六十块钱!那一幕我永远记得,他们为了 六十块钱,就把我卖了!” 说到后面,不知怎么,袁烁的眼里竟然流出了几滴泪来,他自己似乎也很惊讶脸上一片凉,伸手将那泪擦了,袁烁又变 成了平时的他。 “那我的父母呢!?”李牧非死死抠着袁烁的衣领:“你每一次去我家里时,他们对你够好吧?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把我拉进来?!”在李牧非将韩沛的运势改过来之后的不久,本应该一起出去旅游的一家三口,遭遇了车祸,李牧非的 父母在那车祸之中双双惨死,唯独李牧非昏迷了许久,再醒来时,却有了一双让他能参透世间因果的眼睛。 “这是无可避免的牺牲。” 看着李牧非这样子,袁烁终于流露出了一点愧疚来,他想伸手去摸李牧非的头,却被李牧非极度厌恶地躲开,袁烁一瞬 间有些失落。 “牧非,你是我唯一重视的人。”袁烁又重复了一遍。 “以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你的失误,我以为你我父母的死亡,韩沛父母的事都是你无意为之。”李牧非说,“袁烁,你心 中没有重视的人,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六个人的性命,还有韩沛和林易……” 李牧非大概是终于不想再跟袁烁有任何的往来,他松开袁烁,对他说:“把林易的灵魂给我,你已经害他害得够多了。 ” “你知道了?”袁烁问。 “我知道了。”李牧非瞪了袁烁一眼,如果之前韩沛的事情李牧非是一知半解,那么关于林易的一切,李牧非则是现在 才刚刚知道。 李牧非:“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易会和韩沛长得一个样子,为什么你会去福利院收养林易,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并说这就是当时被我们改了命盘的孩子,让我收养林易。” “这还不是因为你?”说到这里袁烁还生出了一点怨恨来:“如果不是你将韩沛的运势改回给了他,让我拿不到,我会 去找林易吗?!” “我不改,韩沛就死了!”李牧非怒道。 “袁烁,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贪得无厌道这种程度。你有了韩沛的‘命格’还不够,竟然还要去盗他的运势。韩沛 的运势拿不到,竟然会想到这么阴损的方式去拿林易的。” 因为林易就是韩沛,准确地说,林易就是韩沛的前世。 在调查章别谦的病历时候,李牧非就发现了问题,章别谦被人和另外的人调换了灵魂,通过章别谦的病历,李牧非按理 来说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居于章别谦身体中的那个灵魂本来生活的福利院,可是用了七年的时间,李牧非几乎是找遍了全 国的福利院,都没有找到章别谦的档案。因为那时候,李牧非依然坚信,灵魂只能在同一时间下的空间调换,不可能穿 越时间。 但是在去了那个山村之后,李牧非才发现了可能。 那是唯一的可能,也只有在那个时间错乱的山村里,可以对接上过去的时间和现在的,他们在那个山村中所发现的青少 年时期的袁烁,所做的事情正是在那里调换了章别谦和某个人的灵魂。 而那个人,就是林易。 也就是说,老夫妻的儿子,本来的章别谦,才是韩沛的前世。而原本的林易,也只是生活在福利院中的一个普通的小孩 。 直到他们在小的时候被人莫名调换了灵魂,来到了毫不熟悉的时间中,没有任何人信任,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们那是他们 的妄想。 有人就此接受了这个妄想的事实,结婚,生子,在亲人环抱中死去。 有人默默调查着一切,最后终于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唯二认做是家人的两个人袁烁和李牧非,很可能就是他一 切遭遇的罪魁祸首,他看到下一世的他,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大富大贵”,并在绝望之中,结束了自己的 生命。而死之前,他也只想看看曾经烧毁的家,想要尝一尝记忆中父母做的那道街里闻名的小吃。 “人慢慢会长成自己灵魂的模样。”李牧非说,“这就是为什么林易与韩沛长相一样,老夫妻寄来的章别谦小时候的照 片与韩沛一样,而福利院中林易的照片与长大后的章别谦照片相似的原因。” “袁烁,将林易的灵魂给我。”李牧非又强调了一遍,“你夺走了林易的全部运势,使得林易变成了‘命’和‘运’都 极差的人,才会被巫羽蛇盯上,成了猴爪的材料。现在林易没有办法转世投胎,这样下去,林易会魂飞魄散的。” “林易的灵魂可以给你。”袁烁回答,“但是猴爪呢?” “猴爪当然要给我!”李牧非说:“林易是因为猴爪无法转世,只能把猴爪毁掉!”大约在此之前,林易被巫羽蛇哄骗 ,并不知道他死后无法转世,他只以为是因为韩沛的存在,导致他的前世今生混乱,这才会锲而不舍地袭击韩沛,希望 两个人一起死掉一起转世。 李牧非又看了眼蜷缩在瓶子中的黑雾,在漫长的岁月中,林易的灵魂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无论如何,李牧非今天都 要带走他。 “要带走猴爪可不行。”袁烁说:“你该不是忘记了,盗取林易运势的天劫一直都还没有落,根据经验来说,天劫积蓄 的时间越长,就越可怕,我已经没有亲人能替我转移天劫了,现在我只能指望猴爪。” 李牧非:“你别忘了,使用猴爪是要付出代价的。” “没事,我有办法。”袁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韩沛知道当初改了他命盘的人就是他最爱的老师,会怎么样。”袁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忽 然飘向了李牧非的身后。 李牧非心中一坠,韩沛来了?不,不可能,韩沛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 “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牧非的身后响起,李牧非赶紧回身,可他的身后不是韩沛,而是一团黑雾。那黑雾瞬间包裹了李牧 非的全身,露出一张血盆大口。不出一会,李牧非便意识模糊地倒在了地上。 “牧非,不用因为猴爪的事情为我担心。”袁烁又蹲在他的身边说:“林易和韩沛算是两面一体,只要有韩沛的血,猴 爪的后果就会落在韩沛的身上。” 在李牧非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袁烁对他这样说。 第48章 最后一个愿望 李牧非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完完全全地捆死了,不只是手腕和脚踝,嘴里被塞上了布条,甚至眼睛也被黑 布完全遮住。 袁烁到底是忌惮他,害怕对李牧非稍一放松,他就会搞些袁烁都意想不到的招术。 动弹不得的李牧非,听到地面一阵摩擦声,那声音沿着地面径直传到趴在地上的他的耳朵里,震得他头皮发麻。 接着是脚步声,是袁烁走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牧非,我其实不太明白。”袁烁说,“在你心里韩沛有这么重要吗?” 听到声音,李牧非下意识地将脸转向袁烁,可是在他的面前却只是一片黑暗。 袁烁没有将李牧非口中塞着的布条拿出来,他似乎并不关心李牧非如何回答,只是自说自话继续道:“我知道,你心善 ,对韩沛你只是愧疚。所以你收养他,资助他上学,对他那些粘你的行为不做反对。” “但是牧非你想过我吗?”袁烁说:“我又因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呢?我明明实力与努力都有,却为什么总是因为时运 不济而矮人一头?” 那韩沛呢,林易呢,那些无辜的人呢,又缘何要承担这不属于他们的一切?李牧非想要质问袁烁,可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着李牧非的样子袁烁说,“这就像在事业和爱情中间,当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事业,不也是伤 害了爱你的人吗?我不觉得我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都是为了生存,况且现在无论是法律还是天道都制裁不了我,没有 制裁便没有人能衡量我的对错。” 李牧非好像是终于不想听袁烁说话了,他将自己的脸转向另一头,用后脑勺对着袁烁。 “啪嚓。” 响亮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单方面的交谈,李牧非立刻警觉起来,袁烁那边顿了下,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李牧非 身边又来回走了会。 最后李牧非感觉袁烁蹲在了他的身边,李牧非直觉地预感不好,他拼命地挣扎,却被袁烁死死地掐着脖子摁了回去。 “嘘。”袁烁说,“我不会让你插手的。”说着袁烁在李牧非的身后贴上了一个符咒,这样就除了袁烁亲自来揭,李牧 非都无法再动弹一分。 李牧非知道袁烁做了什么,他尝试着挣扎,却像被一个金钟一样死死压在身上,他感觉到袁烁将什么放在他的头上,过 了一会,在听到了一段音乐缓缓地流进耳朵里时,李牧非才知道,袁烁用耳机隔绝了他和外面的最后联系。 “好好休息下,一会我回来的时候,就一切都结束了。”袁烁说。 看到李牧非听不见他说的话,袁烁满意地转身,往声音来的地方走去。走了两步,他又折返回来,拿起放在一旁的玻璃 瓶,晃了晃,里面的黑雾被晃得一阵涣散,但很快又像有意识一样,聚成一团。 “林易,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拿到了韩沛的血,我就放你离开,让你转世。”袁烁说。 接着袁烁打开玻璃瓶,那团黑雾便冲了出去,直接冲向刚刚声音来的方向。 韩沛抬头看了眼天上挂着的红月,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那么熟悉。好像在很久之前的某个时刻,他也曾经这样 看着天上的红月,而那月亮也在看着他。 他给李牧非拨过去的电话又没有接通,从那个被李牧非摁掉的电话开始,李牧非就关机了,可韩沛却仍然不死心地一遍 一遍给李牧非打着电话。倒不是他非要去与李牧非算账,毕竟李牧非在韩沛的心中占得分量太大,即使看到了这样的聊 天记录,韩沛也依然不愿意相信那一切是李牧非做的。他只想要找到李牧非,面对面的问他,只要李牧非说你父母的事 情和我无关,韩沛就愿意相信。 韩沛最后给李牧非拨了一个电话,仍然关机。 他皱着眉头,那样子看上去就跟要哭了一样。 他深吸两口气,将那些情绪压在了眼底,收起手机,往这幢大楼走去。 拉了一下大楼的铁门,紧紧锁着动不了一丝一毫。此时天上刮起阵阵阴风,几点淅淅沥沥的雨滴在他的头上,冷得韩沛 一阵激灵。 韩沛走到一旁,抬起在一旁躺着的一张废弃生锈的铁椅子,手下用力直接扔向玻璃。 “啪嚓!”清脆的声音响彻黑夜,韩沛将玻璃边的碎片简单清理了下,灵活地翻进楼内。 楼中没有一个人在住。 谨慎起见,韩沛蹲**,从刚刚砸碎的玻璃中挑出了一块完整而锋利的,将衣服下摆扯烂包在一边,做成了一把临时的匕 首。 接着韩沛像在巡逻一样,推开走廊的每一个屋门,在确认屋内没有异常后才继续下一个。在只有黯淡月光照射的走廊中 ,这实在是一种颇为恐怖的举动,尤其是每一扇门的后面,都可能会有吃人的鬼怪突然蹦出来,而这一次不会再有李牧 非保护他。 可韩沛却并不害怕,愤怒和悲伤就像台风时的海面,而韩沛就是那海上一帆小船,这些情绪已经早已让韩沛的恐惧心麻 木,他要找到李牧非,要找到李牧非,这就是此时韩沛心中唯一所想。 “咔哒。”一声清脆的不知道是门开锁还是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夜中却显得尤为清晰 。 “谁在那里?”韩沛握紧手中的“匕首”问。 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下一刻那人形的黑雾怒吼着直冲向他,那黑雾让韩沛动弹不得,韩沛的惊呼完全被卡在喉咙里 。 是林易?! 林易怎么在这里? 他要杀了我?! 这几个念头在韩沛的脑子中飞速地转过,可紧接着,他的脑内就好像被人侵蚀了一般,他的面前不再是黑暗中的走廊, 而是变成了一个玻璃瓶,他看着李牧非走进来,与袁烁争执,而后倒在地上,他看着袁烁在瓶子前放大的脸,而后打开 瓶子,在连续的走廊和楼梯后,冲向自己的身体。 黑雾在这时候离开了韩沛的身体。 “你……是我的前世?”韩沛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前世今生这种东西太过玄幻,可是再一想,从遇到李牧非开始他经历 过的哪件事不玄幻? 听到韩沛的文化,那黑雾终于散去,在那之中现出了一个人形。那人长得与韩沛一模一样,只是他更加瘦弱、苍白,眉 眼间也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袁烁在骗我。”林易说,“灵魂与运势一体,他拿走了我的运势,无论猴爪在不在,我都没有办法转世,只能是魂飞 魄散。” 在林易说到“魂飞魄散”这四个字时,他忽然又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韩沛想要去扶林易蜷曲的身体,可是手却在接 触到他的身体时穿了过去。 林易摇摇头,吸了一口凉气来缓解灵魂上的疼痛:“是袁烁,这是他的保险,他不会让我帮你。韩沛,我必将离去,可 是不论怎么样我都不想让袁烁如愿。” 林易越说那印在他身上的金字就越来越明显。 “林易,别说了!”韩沛急忙制止。 可林易却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严格意义上的转世,我的消失并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也正是因为 这样,你才可以去拿猴爪。” “韩沛,猴爪被我留在了……”他说着凑到韩沛的耳边,悄声留下了最后的信息。接着印在林易魂魄上的金字瞬间爆开 ,只留下了满地金黄。 在韩沛得到猴爪的信息同时,袁烁也得到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快速向那个地方跑去。 同时,袁烁也狠狠地咒骂一声,林易居然会在最后时刻清醒过来!按理来说绝对不应该!难道是……袁烁忽然想起来, 在七年前的那一天,李牧非进入韩沛的梦境中,那次李牧非如果不是被“不可名状”的东西阻止了,那时林易就会清醒 过来。是不是那时的影响袁烁不能够确定,但是的确排除掉其他的可能,林易唯一一次被“外人”接触只有那一次。 李牧非真的是任何时候都在妨碍他!袁烁愤怒地想,但是没关系,袁烁喘着粗气,他离得更近,韩沛赶不上他,他慢慢 走进那个房间中,随手拨开林易用最后的意志萦绕在猴爪周围的雾气,他得到了猴爪。 “砰!” 一个重击猛地砸在袁烁的背上,砸得他几乎是直接飞了出去。韩沛的速度要远比袁烁想象得快,刚刚他飞踢过来的一脚 更是让袁烁整个人脑子都懵了。 “呃……”袁烁捂着自己的后背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他看着袁烁的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抬起头来,是韩沛极为 愤怒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袁烁就明白,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林易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韩沛。 袁烁的视线接着落在了韩沛手中握着的玻璃上,他握得太紧,几乎是要将自己的手都割破。袁烁这是咯咯笑了。“你要 杀了我吗?”他问,“然后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地接受法律的惩罚,在那之后的几十年中,说不定李牧非还会经常去看你 。” “对。”韩沛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一脚狠狠踢在袁烁的肚子上,就在袁烁惊恐地以为韩沛真的会上来杀掉他时,韩沛却 只是弯下腰,捡起了猴爪。 “韩沛!”袁烁叫道,“你不想知道李牧非在哪里吗!” “把猴爪给我,”袁烁说,“李牧非被我关起来了,我不在没有任何人能够解开他。把猴爪给我,我放你们两个走。” 提到李牧非,韩沛果然一愣。 而袁烁就在这时扑向了韩沛,虽然论体能他比不上韩沛,但到底是个大男人,靠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和决绝的狠劲,也愣 是将韩沛压了住。他死死地抓住韩沛手中的匕首,就要往韩沛的眼睛中刺,韩沛单手根本抵不过袁烁两个手的力量。 韩沛将手中的猴爪扔出去,两手一起抵着袁烁的手,可那匕首到底还是划开了韩沛的脸,袁烁仗着位置的优势,迅速在 韩沛的伤口上狠抠了一把将自己的手指染满韩沛的血。 接着他趁着韩沛吃痛时,扑向了猴爪。 可是忽然袁烁就看不见了,是迷惑人感官的巫术!但袁烁的犹豫只有短短的一瞬,他甚至都没有停下将韩沛抓着他脚腕 的手踢开,而是直接向前扑去抓住了猴爪。 “你根本就不用这么着急地跑过来,我可不像巫羽蛇,没有你的血我是不会用猴爪的。”失去视力的袁烁摸索到了一根 完整的猴爪指头上,“我许愿,化解我身上的天劫,代价由韩沛承担。”接着手下一用力,那猴爪指头应声而断。 成功了! 猴爪断了就说明他的许愿被接受了! 袁烁松了一口气,他的视力也在同时恢复。 “你抓着我的手抓够了没有?” 袁烁一愣,睁开眼来,站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韩沛。他再低头,手中的哪是猴爪,明明是韩沛的手! 又是一脚,韩沛将袁烁踢得老远。 而此时猴爪已经牢牢地攥在他的手中。 他该不会?! “韩沛!”袁烁急道:“你不要犯傻!猴爪的代价只能许愿的人承担!” “我许愿。”韩沛握着猴爪说,“让袁烁的运势回归林易,让林易得以转世投胎。” “为此,我愿意承担天劫。” 说着,那猴爪的手指应声而断。 狂风大作,天雷渐起。 第49章 终章 “哈哈哈哈哈!”袁烁爆发出来了一阵狂笑,他笑得极为放肆,笑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韩沛,你这样何必呢?你 只为了这么个已经魂飞魄散的灵魂,要把自己搭进去?” 楼顶之上,无论是黑云掩盖的红月,还是狂风和骤雨都可以看得非常名相。在那天穹之下,已经开始有频繁的光亮闪烁 ,那亮光太过耀眼,几乎将黑夜映成白天,随后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驱散一切妖魔鬼怪的轰鸣。 韩沛却看着袁烁,他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做,只是在拿到猴爪的一瞬间,他只想到了林易,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 这份“不明白”,也正是袁烁永远也不会理解的。 “他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韩沛回过头去,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李牧非,竟然是让他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李牧非。现在韩沛不需要再问李牧 非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一切他都已经通过林易的回忆知道了。 韩沛想质问李牧非,又想安慰他,他想去拥抱李牧非,又畏惧他。 而这时李牧非从门边的阴影中出来,这时候韩沛才注意到,李牧非的左眼中,漆黑一片,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让他的 一半显得无比亲切,又让他的另一半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 “牧非,你这是怎么了!”对李牧非的关心到底是压过了曾经那些事的隔阂,韩沛想去问李牧非,但李牧非却退了一步 ,绕开了他。 “只是交换了点东西。”看得出来现在的李牧非状况并不好,没有了一直眼睛,失去了对距离的判断,他一路跌跌撞撞 几次从楼梯上滚下来,到了这里时已经全身是伤。可是这是他唯一的办法,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如果韩沛的梦中 栖息着“那个人”,那么归还本来就属于“那个人”的东西,说不定就能解开袁烁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 如果时间多一些,李牧非说不定并不需要非得用这种办法逃脱,可是他生怕韩沛会出意外,更重要的是,这种损失对于 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不会把自己搭进去。”李牧非拖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了场地的中间,韩沛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盘桓在他们头顶的 乌云,中心并不是跟着他的,反而是向着李牧非的。 【如果你和他一直住在完全一样的房子中,就可以逐步伪装成是他的亲人,天劫落下时,就能够由亲属来承担,可以通 过这种方式来逃过我们今后要面对的天劫】 “牧非……”韩沛瞬间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李牧非会毫不犹豫地收养他,为什么李牧非要一直跟他住在一模一 样的房子中,为什么在两个人未能相见的七年中也一直在资助他。 “袁烁,我一直都想相信你,可是我又知道,不能相信你。”李牧非说,从袁烁带着林易到他家的时候李牧非就隐隐约 约感觉到,袁烁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他用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等着这一刻,用自己的生命去替韩沛承 担天劫。 头顶的乌云逐渐成型,那之中雷声狰狞地呼啸着,与它们相比,李牧非的身体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对不起,韩沛。”李牧非说,在他还是一只雏鸟的时候,自诩“百年不遇的天才”名号,自信地向着命运张开翅膀, 却不知那下面是无尽的深渊。他抬起头,眼中的血泪流下来,从那一刻起,他无时不刻不在自责,今天他终于可以解脱 了。 “不行!” 可是韩沛的声音却穿透了风声和雷声,将李牧非牢牢地楔在原地。 韩沛看着李牧非,李牧非错了吗,他将韩沛的命盘泄露给袁烁,理所当然的错了。但是事到如今,他所付出的,已经远 超过了曾经所犯的那个错误。对于一个有良心的人,当他知道他错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惩罚,那是 远比“苦役”更为痛苦的惩罚。 韩沛知道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怨恨一股脑地倾泻在李牧非身上,李牧非也会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可是他到 底不能,也无法将袁烁的过错归结给李牧非。 韩沛一步一步地向李牧非走,看到韩沛要走向他,李牧非拒绝一般向后退着,但见到他后退,韩沛更是加快了步子,直 接贴到了李牧非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牧非,我原谅你了。”韩沛说,“我不会原谅袁烁,我不知道林易会不会原谅你,不知道我的父母会不会原谅你,也 不知道其他的人会不会原谅你,但是我原谅你,我会与你一起努力获得他们的原谅,如果他们仍然不愿意,那么我愿意 与你一起承担。” “你……”李牧非定定地看着韩沛,他想说话,可却发现嗓子像是滞住了一般,他努力皱紧了眉头,这样才能将要涌出 的泪压制回去。 “不行。”李牧非低下头回答,他不敢看韩沛,他怕自己只要一看韩沛就会动摇,“这些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承担的 。” “牧非!”可韩沛却更用力地抓住李牧非,“死亡并不能为你赎罪!而且……你真的舍得我吗……” 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 毕竟眼前的人,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走进他的心里,成了他的心上人。 “牧非,如果没有过去的那些事,你现在还会愿意为我承担天劫吗?”韩沛问。 “愿意。”李牧非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以,我也愿意。”韩沛看着李牧非说,“天劫也好,还是今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会与你一起分享,共同承担。” 他知道他们的爱是有瑕疵的,但这就是他最想要的。 “所以,牧非,我可以亲你了吗?”韩沛问。 李牧非看着韩沛点了点头。 乌云中的天雷自天空的中心径直落下,成了他们背后最为耀眼的烟花。就算是被雨滴打穿了头颅,那么他们也将静静地 躺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之间,任由他们的枯骨成为野花的温床。 当天雷落下时,一瞬间仿佛也变成了永恒,而永恒也在此时获得了须臾的名称。 回过神来时,李牧非才离开韩沛的嘴唇。 怎么回事…… 为什么天劫没有落下? 不,不是没有落下,李牧非看着周围,那些钢铁之躯早就被打成了筛子,但此时的他们,却毫发无损。 韩沛看这情况也愣了,他显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完了?”他问李牧非。 “……”李牧非点点头,“好像是的。” 是老天开眼了? 显然不是,李牧非根本就不相信那个毫无“人”情味的“神”会在这时候放过他们。 “呃……”韩沛看了眼四周,又看了下李牧非,“呃,”在支吾之后,韩沛忽然加快了语速急切地说:“虽然天劫落完 了,但是我刚刚说的话还是有效的,牧非,你也是,不能反悔!” 李牧非看着韩沛的样子,忽然有些想笑,可是在笑容背后他又忍不住想哭。 “谢谢你,韩沛。”他说。 韩沛却拉起李牧非的手:“不要谢我,现在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很难,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走。” 看着他说话像个大人,李牧非不知道怎么心里好像也被填满了,他任由韩沛拉着,让那个人成为他失去那半视力的依靠 。 “等等。”但走了两步,韩沛忽然停下来。 他转身看着袁烁,又看向李牧非,松开李牧非,他快步走到袁烁的身边,显然这个从来都最为畏惧天劫的人,被刚刚那 巨大的天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袁烁,”韩沛的声音让袁烁稍稍回过点神,“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打你。” 他的声音很低,就似耳语一般徐徐侵入袁烁的脑内,“你一直都说你的能力顶尖,却时运不济。可是袁烁你想想,从一 开始你用的就是我的命,你取得的成就真的是属于你的?” 说完这些,韩沛利落地起身,与李牧非一同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颓然躺在地上的袁烁。 “牧非,我们这里……”电话那头周铭珂的声音说。 “到底什么事?”从刚才接电话起,周铭珂就支支吾吾的,不说重点。 听到李牧非这样说,周铭珂那边叹了口气,“袁烁死了,尸体你要不要来认领下?” “……”电话那头的李牧非沉默了许久,才问:“是吗?” “嗯。”周铭珂说,“是因为注射毒品过量死亡的。听说他把之前买的大楼都抵押贱卖了。”周铭珂又说道,“但是那 个楼太破,并没有卖上多少钱。” “牧非,你在听吗?”周铭珂问。 “嗯。” 沉默中的李牧非,在慢慢消化着刚刚周铭珂说的那些信息,注射毒品过量,就代表着袁烁在那之后就已经沉溺于毒品了 ,只有吸食无法满足他,才会选择注射。袁烁的一生都在努力脱离的原生家庭和他的命运,可是逃来逃去,最后却仍然 成了他们的奴隶。 “所以,你要参加他的葬礼吗?”周铭珂在电话那边询问着。 “我不去了。”李牧非回答,“让他离开吧,我不想再跟他产生任何瓜葛了。” “嗯。”周铭珂说,“那我不勉强了。” 挂了电话,李牧非走向自己的书房,准确地说,那里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书房,而是韩沛的了。自从那件事后,李牧非不 知怎么算的卦象再也不准,没有办法,他只能提前退休,将事业交给了韩沛,而自己则办了个辅导班,给一些人简单的 讲讲课。 “啊!真倒霉!”书房中的韩沛一声长叹,他一抬眼,正看到李牧非倚在书房的门口看他,一见到李牧非,韩沛立刻换 上一张笑脸:“怎么样,牧非?眼睛舒服吗?要去检查一下吗?” “没事。”李牧非走了进来,他坐在韩沛面前,“又有事情不顺了?” “是啊!”韩沛忍不住吐槽道,最近他好像水逆,总是事赶事,碰撞出些莫名其妙的巧合。 “后悔了?”李牧非看着韩沛,他眼带笑意,看上去不是真的在问韩沛是不是后悔,而只是情侣二人之间的正常交谈。 在那之后,李牧非想过为什么他们两个能从天劫之中逃脱,直到后来韩沛时而走运时而倒霉,李牧非才明白,在那时, 韩沛用一种近似求婚的方式创建了两人的联系,而后又用他极强的运势、以及李牧非能够窥探天机的能力化解了天劫, 并自此成为了一个无论是命还是运都普普通通的一般人。 后悔吗?李牧非问的就是韩沛后不后悔用一生极强的运势,换得和李牧非相伴一起。 “不后悔。”韩沛回答,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其实,最近我在想一件事,就是我的命和运是怎么导致的。” “是不是因为我前世的林易因为这些事的原因,命运过差,才会在今生补偿给我。”韩沛说,“但是像我这种命运极强 的人,或许本来就不应该出现,上天是通过这一系列的事件,让我回归常人。不过现在我已经很幸福了。”他说着看向 了李牧非,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听了韩沛说的话,李牧非也笑了“也有可能不是。”他顿了顿继续道,“使你成为现在的你的,不是因为命和运,而是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 “牧非,你这是在夸我吗?”被李牧非这样说,韩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李牧非看着韩沛这样子忍不住想去捏他的鼻子,但他的手伸到了一半停了下来,转而拿过来一张红纸,和一支钢笔。 “新工作?”韩沛问。 “对。”李牧非没有抬头,而是在那张红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串生辰八字。 韩沛将那八字接过去,1986年?跟李牧非同岁?7月?嗯?好像李牧非的生日也在这一个月。 韩沛看着那串八字,越看越不对劲。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李牧非:“牧非,这是你的命盘?”他明白在他们这一行交换命盘意味着什么,绝对的信任 ,愿意将自己的全部交托给对方,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 “你说呢?”李牧非站起来,看上去要出去。 韩沛赶紧跟上,他拉住李牧非的手,似乎……不,不是似乎,而是决定要与这个人一起走到天边尽头。 第50章 时间线梳理 从七月份开始,写到现在,拖拖拉拉三个月,终于将这篇文写完了。这篇文因为不是那种事件性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在 讲一件事,所以现在看来,大概真的不适合写连载,尤其是被我拖了那么久,估计很多线索大家都忘了……下面是简单 梳理的一个全文时间线: 1977年 章别谦(韩沛前世)出生 1986年 章别谦和林易换灵魂,林易以章别谦的身份生活,并长成了林易的外表结婚生子并死去 【1986年 巫羽蛇山村中山上人用村民实验事件暴露,村民屠杀山上人,厉嘉元母亲为换回幼年时的厉嘉元,诅咒自己全 族,巫羽蛇因为是族长收养的,逃过诅咒,幼年厉嘉元被扔下山崖,被人所救,进入福利院】 1994年 林易、韩沛出生 1997年 李牧非给韩沛算命 2000年 袁烁发现命盘,要换韩沛命和运,命成功,运失败,受诅咒,韩沛父母死亡。袁求李牧非帮忙,李牧非将韩沛的 运还给韩沛。 【2003年,李牧非因第一次天劫(车祸)住院,父母死亡,李牧非获得眼睛,可以看见因果。袁烁进入1986年时间线的 山村,并在错乱的时间中,成功将不同时空的灵魂进行互换】 2003年 袁烁交换章别谦和林易灵魂,章来到现世,袁烁成功夺取章别谦的运势。章以林易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袁烁把林 易介绍给李牧非,称这就是当年李牧非当年算命的那个人,李牧非愧疚,收养林易。袁烁实际目的是,如果林易出现问 题,林易的亲属是李牧非,李牧非可以为袁烁挡刀 2010年 巫羽蛇发现林易命运极差,想炼猴爪。找傅乩得到林易的真相,并许诺给傅乩一个愿望。 2010年 巫羽蛇找到林易,达成协议,告知过去的家的地址(着火的小吃街),林易回到过去的家,遇到韩沛,自杀(二 重身相遇必然死亡) 2010年 韩沛见李牧非,李牧非发现这才是命盘的主人,打电话质问袁烁,无人接听。继续收养 2010年 李牧非接案子,见到章别谦的父母,见到章别谦成年的样子,为了让他们再见儿子一面,调查医院,病历被毁, 李牧非发现灵魂调换,召唤灵魂(实际为林易的)。韩沛得到照片,发现章别谦幼时与自己一样 2010年 见傅乩,修复病历,林易尸体断手,傅乩断手,李牧非韩沛追凶手,触发机关,李眼瞎,无法看到因果,导致因 果进入不确定状态,巫羽蛇便可以篡改 2010年 韩沛做梦,梦中被林易灵魂袭击,林易无法转世,认为是韩沛的存在所导致 2010年 周铭珂见巫羽蛇,得知傅乩故意自己断手,只为了引李韩去触发机关 2010年 李韩周巫汇合,巫给韩制作护身符,并想夺取血液,为了使韩沛承担猴爪许愿的代价,失败,逃走 2010年 巫羽蛇见傅乩,傅乩许愿离开“桃源”,代价是自己死亡 2010年 韩沛发现傅乩笔记本中秘密,李牧非眼睛恢复,但看不到巫羽蛇的因果 2010年 韩母附身李牧非,抱拥抱韩沛,李牧非协助韩沛母亲转世 2010年 李牧非进入韩沛梦境,发现灵魂是林易,追,被阻止,因为“神”的目的是平复韩沛的运势,不允许李牧非在此 时拯救林易 2010年 韩沛怕伤害李牧非,出走,上高中大学 2017年 韩沛大学毕业,遇李牧非,回家住了一晚,遇见厉嘉元,厉嘉元要求李牧非将自己妻子的运势留在身边 2017年 厉嘉元被妻子鬼魂袭击,李牧非韩沛超度妻子灵魂,厉嘉元因为“山村中人”的诅咒而死(母亲下的诅咒) 2017年 巫羽蛇同时现身,李牧非、韩沛疑心厉嘉元的死亡与巫羽蛇有关,与周铭珂一同前往山村 【2017年 李牧非、韩沛进入1986年的山村,了解山村过去发生的事情,并偶遇2003年进入山村(1986年时间线)的袁烁 ,韩沛碰到袁烁留下的阵法,林易吸收猴爪后,被袁烁从韩沛处抓走】 2017年 李牧非、韩沛进入1986年山村的同时,周铭珂进入现在山村,被村民哄骗喝下“红水”逐渐尸化,遇巫羽蛇 2017年 巫羽蛇等到神父死前,使用猴爪完成第二个愿望,用自己下地狱的方式交换神父上天堂,并用因果交换了周铭珂 尸化将死状态,巫羽蛇死亡。猴爪失去束缚被林易吸收,李牧非眼睛恢复完整 2017年 李牧非因山村中看见袁烁,联想到时间问题,在福利院发现了林易的照片,长相为章别谦(结婚的人),李牧非 明白是章别谦和林易跨越时空交换灵魂,被拽到现在的灵魂是韩沛的前世。在告别韩沛后,李牧非决定独自处理袁烁 2017年 韩沛发现李牧非和袁烁聊天记录,以为是李牧非盗取他的命盘 2017年 韩沛使用猴爪第三个愿望,使袁烁运势回归林易,让林易能够转世投胎,为此韩沛将以自身承担天劫 2017年 李牧非为韩沛承担,韩沛求婚,二人共同化解天劫 2017年 李牧非不再算命,将事业交给韩沛,袁烁失去一切希望,吸毒过量导致死亡,李牧非将自己的命盘告诉韩沛,代 表永远、绝对的信任 上面就是全文主要的时间线,感谢一路看到结尾的各位读者,奇门这篇文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今后会再多锻炼自己 ,感谢各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