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现》作者:秋绘【完结】 作品简介 年少不知对象贵女装大佬攻x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伪直男二货受 秦宇x易繁 LOL电子竞技文。 有《辅助超级凶》的主cp串场。 甜宠 HE 电子竞技 第一章 “你昨晚在干什么啊?” 冬季早晨泛起了雾气,被迫晨跑的学生们被冷风吹得颤抖着呼出一口白气,随后紧紧抿着唇往前跑着,生怕被体育老师或教导主任抓出来骂。 方迟见易繁不应他,便伸手打了易繁一下:“问你呢,躺在我上铺笑得跟癫痫了似的,吓得我差点儿爬起来给你找筷子。” “你起来了?”易繁惊讶地看着他,“我怎么没感觉到?” “没有,”方迟摇摇头,“这个温度阻止了我下床。” 易繁回给他一个含蓄的白眼,两脚并拢往前跳了下,又迈开步子跑起来:“不告诉你。” “哦。”方迟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跑了,“我看你能憋多久。” 易繁在后头嘿嘿笑了两声,还没笑完,就听见前面八班有个女孩“啊!”了一声,随后八班全体学生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八班的加速跑,在后头的易繁他们九班也只有加速跟上去,一趟晨跑跑得跟校运会一样刺激累人,易繁坐在台阶上喘气儿,还不忘冲八班喊一句:“你们班的希维尔开大了吗?!” 整个操场立刻笑闹成了一团,而易繁坐在台阶上,孤独得像是被p上去的。 他悄悄掏出手机,点开置顶会话窗口,一句话反反复复打了好几遍,才发出去:早上好!我晨跑跑完了,累死了。 那个眉眼都十分漂亮,用自拍当做头像的女孩儿迟迟没有回复他,易繁又发了几条过去,实在没回复也不着急,把手机揣回兜里,在人群中望了一圈儿,找到方迟后走过去拉着好友去食堂吃饭了。 吃个饭也不消停,易繁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两眼,生怕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而每次掏出来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一顿早饭几分钟就能解决,可那天易繁硬是吃了十分钟,吃到最后方迟差点儿拿起餐盘敲他的头:“赶紧的!今天王总的课你想迟到?” 易繁瘪瘪嘴,从兜里掏块糖出来塞进嘴里,又递给方迟一块,把餐盘收拾收拾,不吃了。 …… 门铃响了好一阵儿秦宇才醒过来,他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像是在想什么,又什么都没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门铃声已经停下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外卖,过了一夜的发酵味道变得怪异,泛着酸臭,几只小虫子在上方绕着圈儿飞,秦宇伸手抓了一把,没抓着。 门铃声又响了起来,门外的人似乎有着要将门铃生生按烂的执着,秦宇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手指堵住耳朵,把脸埋进了靠枕里。 不知道何时被丢进沙发缝隙里的手机亮了起来,秦宇看着屏幕上闪动着的‘小对象’三个字,想也没想一下,便把电话挂断了,随后慢腾腾地爬起来,挪回了卧房继续睡觉。 秦宇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如果不是床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八成能睡到下午去。 他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抓过床头的手机一看,果然是他小对象发来的消息,整整五分钟一阵儿都没停过,活活把人从梦中震醒也是本事,秦宇开始琢磨以后睡觉要把震动一块儿关了。 小对象给他发了许多消息,一百句话里有九十九句是废话,还有一句是哈哈哈,秦宇懒得看,直接在对话框里打字:中午好呀,我今天上午开会,不方便接你电话,你不要生气QuQ。 秦宇发过去这条消息后下了床,把手伸进裤裆里挠了挠,一边懒洋洋地进了浴室。手机又震了起来,秦宇看都没看一眼,把手机放到洗脸池旁,开始刮胡子。 最近睡得日夜颠倒,胡子都忘了刮,明明才十**岁的人,看着就跟二十五往后了似的。 堕落啊。 秦宇啧啧两声,刮干净胡子后终于拿起手机打算看看小对象又给他发了什么东西。 小对象:嗯嗯,那你记得吃午饭。 秦宇打了个嗝儿,抬头看着镜子里邋里邋遢的自己,沉思了一会儿,抬手抓了把油腻腻的头发,低头打字:好哒~ 这句发过去以后那头总算是消停了,他这个网恋对象就是这样,说缠人是真的缠人,但说好哄也是真的好哄,随便编什么胡话都信。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21世纪了,你还在网上冲浪啊。 秦宇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一章有点短哈不要介意嘿嘿嘿 秦宇不是故意骗易繁的! 前几章要先从他们的校园开始写,温途要很后面很后面才会出场() 第二章 秦宇是在一次rank中和他的小对象遇上的。 他上路诺手,前期突然停电了几分钟,再连回来时自己一血塔都要被推掉了,只能等对方把塔推掉,然后缩在二塔后头补等级。 本就有了等级差距,加上对方上单不知道上哪儿去搞来几个人头,直接越塔杀了秦宇好几次。AD看上路这么惨,不乐意了,突然开始喷人,左下角对话框里弹出来的句子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时候自家打野劝了两句,说了两句大意是不要吵了,上路掉线也没办法,好好儿发育到后期还能打之类的话,结果AD又喷起了打野。 那打野就是秦宇的小对象,小对象也是乖,一句都不反驳地让他喷,八成是把人给屏蔽了。 那还是个可以随意开启小队语音和队友互动的版本,眼看着AD越骂越脏,秦宇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按下说话键,略微沙哑的女声就传了出来:“能不能别骂了呀?好好儿打游戏不行吗?” 这话一出来下路瞬间就安静了。 小队语音平时就挂在那儿,没多少人会去用那个东西和随机匹配到的队友唠嗑,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玩意儿的用途,秦宇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AD沉默了许久,直到一次团战打完以后那人才开麦说:“是……是小姐姐啊?” 语气小心谨慎到秦宇笑出了声。 他没去搭理那个AD,反而是在游戏结束后加了打野的好友,等打野进了房间后打字道:刚才谢谢你啊。 打野那头好一阵儿才回:你是女孩子啊? 秦宇觉得好笑:看不起女孩子? 打野:不是不是,只是玩这个游戏的女孩子有点儿少,我还没遇见过。 秦宇点了根烟,一边把打火机丢到桌上,另一只手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戳着:这样啊。 打野又沉默了,隔了快两分钟才说:开吧。 秦宇便开了游戏。 恰好是上单carry的版本,打野脸都不要死蹲上路,蹲到对面心态爆炸直接挂机,两个人连胜了一下午。 过了晋级赛的秦宇心情十分好,和打野交换了***,加上了才下了线。 之后再一起开了几次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宇和打野的对话从“打?”“打。”变成了一长串琐碎无聊的日常,基本都是打野在说,秦宇抽空回个一两句。 再后来,秦宇每次上游戏,那位打野基本都是陪着他的,两个人的游戏ID也改了配套的,直到打野和秦宇告白的时候秦宇才惊觉自己忘了告诉他自己是个男人了。 欢快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打断了秦宇的回忆,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站在浴室里。 还当是小对象打来的电话,秦宇也没细看,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宇哥别装了,是我。” “我操,”秦宇一秒又变回本音,“你没事儿打我电话干嘛?” “……”那头的人似乎十分无语,“杨智辉那个傻/逼说今儿下午教我们做人。” 秦宇捏着手机翻了个白眼:“他自己像个人么就教我们做人?” “来不来?”那人问。 “来。”秦宇换了只手拿手机,右手打开镜子后头的小柜子,“化个妆就来。” “……” “啧,”秦宇低头看了一眼,“还得刮个腿毛,等我会儿。” “不是……” “别bb,等着。”秦宇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旁边,认真思考起了自己今儿要用哪个色号的口红。 …… 易繁撑着脸,一边听数学老师念咒似的上课一边在书上画了几朵小花。 趁着老师转头板书的时候,易繁悄悄掏出手机给自己对象发了几条消息,又匆忙塞进兜里,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方迟坐在他的后面,就静静地看着易繁这一天跟凳子上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老把手机拿出来看消息,心里有了几分疑惑。 但他不着急,按照易繁的性子,憋不到一天就得自个儿找他坦白。 而方迟显然是高估了易繁,数学课一下易繁就转过身,两只手托着腮帮子,一脸苦恼地说:“她又不回我消息了。” “谁?”方迟低头把刚发的卷子的名字写好,又翻到后头那几页,写了个解,然后就不会了,把笔放下后抬眼看着易繁,“你妈又不理你了?” “不是我妈。”易繁往前凑了凑,随手拿起方迟的笔,小声道,“我女朋友。” 方迟:…… “你这是什么表情?!”易繁喊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女孩子?”方迟有点儿惊讶,“你每天上厕所都得和我一块儿去,我做好你向我出柜顺便表白的准备了。” “神经病吧你!”易繁打了下方迟的胳膊,又压着嗓子说,“我上次打游戏认识的。” “哦,你背着我打游戏。”方迟点点头,“这账我记下了。” 易繁:…… 易繁:“你能正经点么?” “你网恋又不是和我恋,我正经什么?”方迟低头把卷子折好放进书包里,“等着呗,说不定别人就是没空回你消息,谁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盯着手机看啊。” “……可是我想给她打电话。”易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怕打扰她。” “哦。”方迟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晚上去不去网吧?” “太冷了,不去。”易繁吸吸鼻子,自个儿转回去了。 等到放学也没等到女朋友的消息,易繁还是憋不住,找了个僻静地儿打了通电话过去。 而电话那头的人刚打完架。 他戴了黑长直的假发,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轻轻晃着,身上一件黑色的皮衣加皮裤,一双腿又长又直,脚正踩在一阶台阶上,不耐烦地看着被揍得趴在地上的杨智辉;脸上稍微化了点儿妆,看着谈不上妖艳却有股引人注目的美。 包里的手机一直震,秦宇啧了一声,把头发拨到后面,拿出手机,看见是小对象打来的电话后沉默了会儿,随后抬头看着周围围着的一圈朋友:“别出声。” 说完自己接通了电话,和方才告诉朋友别出声的声音差了八百里地,是谈不上温柔却十分悦耳的女声:“怎么啦?” “啊。”易繁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才低声道,“我有点想你了。” 秦宇望了望天:“我在上班,没听到,对不起啊。” “嗯,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易繁捏了捏兜里的糖,手心全是汗,“下次我会注意的。” 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委屈了,秦宇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觉得怪心疼的,连忙说:“没有打扰到我,你想什么时候打电话都可以,我只是刚才有点……急事要处理。” “嗯!”易繁超好哄,一句话就笑了,“那你好好上班,我晚上再打给你。” “好的。”秦宇又哄了好几句才挂断电话,随后面不改色地和朋友把杨智辉那群人教训了一顿放走了。 “你打算一直骗那小孩儿啊?”夏至含着烟,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骗着好玩儿?” “那是我想骗的么?”秦宇一提起这事儿就有点烦,“没找着机会说分手。” 直接说又怕小对象和他哭,本来想慢慢冷下来,但每次小对象语气稍微变了一点儿秦宇就憋不住去哄,拉拉扯扯快半个月,始终都断不干净。 一开始秦宇还当是个网恋,对方过不了多久热情散了自然就散了,没成想对方一天比一天热情。 “万一他哪天找你奔现咋办?”夏至问他。 “能咋办,”秦宇扯了扯皮衣扣子,也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网恋风险大,他自个儿不注意,怪我啊?” 夏至摇摇头,往秦宇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印象里lol有一个版本是可以直接开语音和队友互动的,不记得是哪个版本,但是因为有一次我和朋友挂着yy骂队友菜,结果她那边按到了说话键……反正后来这事儿记得特别清楚() 第三章 今年的冬季比往常都要冷一些,昨夜下雨积在路旁的水都结成了冰,一小块白色的冰堆积在那,不细看还真不怎么容易看出来到底是什么。 秦宇裹紧了身上的皮衣,手指忍不住捻着皮衣上的吊坠。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朝着前面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你今儿去我家啊?” 走在前头的夏至脚步都没舍得顿一下:“嗯,阿姨拜托我去把你的狗窝收拾一下。” 秦宇在后头轻轻骂了声“操”,随后又快步超过夏至,走在他前头,独自忍受寒风的摧残。 皮衣就是这点不好,春秋太热冬天太冷,让人不明白研发它的人是有着怎样的特殊想法。 下次应该裹个棉袄出来的。 再不济也应该穿个秋裤。 秦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快步往自己家走,没几分钟就走到了自己家楼下。夏至差了他一个拐角的距离,他也没等,自己上二楼拧开房门,进屋子的那一刹才算活过来了。 “你先坐。”夏至一进来就听见秦宇在厕所里喊,“我卸个妆。” 夏至望着他一沙发的脏衣服,也不知道往哪儿坐。 茶几上堆满了饭盒;烟灰缸放在地上,里头一点儿烟灰都没有,烟头和烟灰都在地上;有几本杂志在沙发底下顽强地冒了个卷边的头,再往里看,半开着的卧室也跟台风过境似的。 夏至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只能动手给他收拾起了屋子。 秦宇卸完妆出来就看见夏至正把他沙发底下的杂志掏出来,他啧了一声,顺手拿起一旁柜子上的烟:“那可是我的珍藏。” 夏至白他一眼没说话,把前年特刊的美妆书籍丢垃圾桶里,又抱着洗衣篮过来收衣服,到最后秦宇看不下去了,只能跟着过去帮着收拾。 等两个人收拾好秦宇的狗窝,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晚饭点了外卖来吃。 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直到那份盐放多了的外卖吃完,秦宇捧着水杯喝了两杯水夏至也没有开口和他说一句。 屋外又下起了雨,雨点拍打在各处,噼里啪啦的响得人心烦。 秦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准备开始和小对象的日常废话,夏至突然开口了。 他看起来有些不安,比秦宇告诉他自己骗了个小孩儿当对象的时候还要不安一些:“我刚才收拾你房间的时候……看见MZ的队服了。” 秦宇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着夏至,抿了抿唇:“上次带回来忘记丢了。” “啊。”夏至说,“宇哥,你真不打算打职业了么?” 秦宇没说话。 好在这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平均三秒一震,连着震动了一分钟,秦宇也没看对方到底发的什么东西,匆匆打字“嗯啊~”便关了手机,丢在一旁不吭声了。 每次提到MZ都是这个反应,夏至见怪不怪,也不和他多bb,提起外卖盒丢进垃圾桶里,走到玄关处换了鞋子:“阿姨说她下周来看你。” “啊。”秦宇说,“知道了。” 他好像忘了提醒夏至带把伞走。 但夏至那种人,不见得会委屈自己。 丢在旁边的手机好久都没动静,秦宇觉得奇怪,往日就算他回个表情包那头也能自娱自乐说上半天,这阵儿怎么没动静了?他又等了会儿,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拿过手机,仔细看起了那人到底给他发了些什么,结果刚一解锁,手指便顿住了。 小对象:过阵子我们放寒假了,我可以来找你吗? 上面是自己三分钟前回复的,简单的两个字。 “嗯啊~” 秦宇想了想,黄浦江的水怕是要为小对象涨高三厘米。 而那头的易繁还在激动,就差蹦下床拉着方迟跳段儿广场舞了。 但期末将近,寝室里一共六个人,除了他和方迟都是学霸,这阵儿正头悬梁锥刺股,易繁没好意思出声打扰到别人。 他在床上躺平了,深吸几口气才缓下劲儿,他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捧着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机上立刻凝了层水雾,易繁又熄了屏幕,用袖子擦了擦。 然后看着黑漆漆的屏幕开始傻笑。 易繁没谈过恋爱,也不清楚别人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感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对方每一次说话时懒散的尾音、憋笑时语气里的无奈都和逐渐加快的心跳糅合在一起,弹出慢节奏的恋曲。 我喜欢她呀,所以才会这么想见她。 易繁的耳朵有些红,好在现在没人能看得见他。 他独自兴奋了好久才想起来还没给人回消息,连忙打开手机,刚摁亮就看见了方迟给他发的消息,这才想起方迟今晚翻墙去网吧了。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许多学生都悄悄带了,易繁也带着,只不过平日里都只开静音,所以这阵儿也没能及时回方迟的消息。 方迟的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那阵儿易繁正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 方迟:上次和你说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易繁:什么事儿? 方迟:有个俱乐部找我俩打职业,你不记得? 易繁:你真要去啊?不怕骗子吗? 方迟:不是骗子,我查了,的确有这个俱乐部,而且别人是用官方账号联系我的。 易繁:我还没有想好。 方迟:那你再想想,或者我俩去试试,不行就回来呗,正好可以请两天假。 易繁:你是为了请假吧? 方迟不回他了,八成是游戏又开了。 易繁给自个儿对象发了几条消息,道了晚安之后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方迟给他的问题。 他和方迟是一起接触的LOL这款游戏,那阵儿正好中考结束,迎来了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两个人天天泡在网吧里,一个打AD,一个逛野区,硬是把账号从黄金打到了大师,之后又慢慢爬上了王者。 新晋俱乐部挖人总爱去排位里挖高分段的路人,易繁和方迟就是被挖的那一类,两个人年纪不大,很适合进青训营,如果发挥好,还能进一队成为主力。 可职业这事儿谁都说不准,谁又能保证进了青训就一定能进一队呢。 易繁隐隐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靠谱。 更何况联赛规定十七岁才能打正式赛,他才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 易繁正处于亢奋状态,平时都拿捏不清楚的事这阵儿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只能岔开话题,问方迟:哪个俱乐部啊? 方迟这次回得挺快,就俩字儿:NK。 作者有话说: 看!崭新的封面!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第四章 “你说那小孩儿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什么角度下跪比较好看?”秦宇蹲在屋檐下,叼着烟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视线从不远处被揍得哭爹喊娘的杨智辉身上移到前边儿小砖块堆成的小池塘,最后才落在了旁边夏至的脸上。 “操,”秦宇忍不住骂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还能给你切了啊?’的表情。”夏至很认真地拉了把他的裙子边儿,心疼地给拍了拍灰,“到时候要我在旁边儿递刀么?” “不用,记得我火葬八分熟。”秦宇一字一顿地说完,把烟拿下来弹了弹烟灰。 夏至耸耸肩,就当他在开玩笑。 网恋嘛,挺简单一事儿,网线一拔,亲戚好友去他妈。再过分点的,都不用拔网线,黑名单拉了以后漂流瓶都不一定能联系。 秦宇到底在怕什么? 夏至很是不解。 网恋而已,哪那么难搞? 当他无意识地把这句话问出口后,秦宇把烟头杵在地上按灭,又娘唧唧的用两根手指头把烟头丢到垃圾桶里,最后拍了拍自己咖啡色的针织长裙,指着正被小弟拎过来的鼻青脸肿的杨智辉说:“你不懂的,就好像我们永远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个人单挑我们一群。” “谁要单挑你们一群了!”杨智辉刚被拎过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声音立刻提高一个度,冲着秦宇吼,“我他妈说的和你单挑!” 秦宇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脚,然后扭头冲着夏至:“真的不懂。” 夏至恍然,帮秦宇拉直了裙边:“今天走淑女风,注意影响。” 杨智辉看着这俩跟说相声似的又忍不住一个怒吼,听得秦宇烦死了,回手就是一巴掌。 收拾完杨智辉,那场骤降的大雨也收了尾,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就像他早上出来找夏至商量“小对象要来找我奔现了我骨灰盒买几块钱的比较妥当”时一样灰暗。 为了查清死期,秦宇还特地打电话问了在隔壁市的好友,高一什么时候考完试放寒假,得到的结果是半个月后。 给秦宇吓得,拉着夏至的手说:“你宇哥还有半个月活头了,再揍两天杨智辉助助兴吧。” 话音落下就看见杨智辉从对街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 还闯红灯。 可没有素质了。 不过那些都是半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儿,此时此刻秦宇和夏至在路口分开,一个人走在路上,迎着寒风思考些并不哲理的网恋哲学。 正当秦宇在风中独自漫步的时候,易繁正在和方迟研究究竟去不去试训的事儿。 方迟是想去的,家里人不管他,他可以叫奶奶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好几天假,去俱乐部所在的那个市里来个激情十日游都可以,但易繁不行。 一般父母对于孩子要放弃学习,放弃学校生活而去天天专心打游戏这种事儿是十分抗拒的,就算不加上前提,光是天天专心打游戏都足以让父母念叨个半个小时再来趟混合双打。 所以易繁有点苦恼。 想去试训,又怕被打。 “要不你就撒个谎?”方迟在纸上画了个圈儿。 “撒什么谎?就算他们信了我也没钱往外地跑啊。”易繁把那个圈儿涂黑了,又添上两只三角状的耳朵,“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被他们收了。” “你怎么这么惨啊。”方迟啧了一声,拿起修正液在黑圆圈的中间点了几下,眼睛鼻子都给点出来了,“不然实话实说?” “我看出来了。”易繁在底下又添了个椭圆形,画上四肢,“你就是想要我的命。” 方迟抿抿唇还没说话,突然一抹阴影笼罩在二人头顶,两个人抬起头,又低下头,飞快翻开书本看了起来。 “让你们自习十分钟,你俩在这儿给我画猪?”老师用手里的书一下一下拍着桌面,“有没有高中生的自觉?” “老师,那是猫。”方迟小声辩解,“猪鼻孔没这么小。” “嗯嗯嗯。”易繁点头附和。 老师都要被他俩气乐了,干脆手往外一指,两个罚站专业户也明白了,把书卷了卷拿在手里,自觉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也不安生,易繁皱着眉小声和方迟说:“直接说我爸妈会打死我吧?” “那是你爸妈,不是人贩子。”方迟叹了口气,“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别啊。”易繁有点儿急了,他和方迟从小就认识,什么坏事儿都是一起干的,这下方迟说要单干了总让他觉得不舒服,有种被落下的感觉,“刚好今天周五,我下午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行。”方迟点点头。 易繁也跟着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心里却又慌又怕,还有点儿隐隐的期待。 就这么点情绪,易繁趁着放学回寝室收拾东西那点儿时间,一股脑地全打字给自个儿对象说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漏。 那头依旧是隔了很久才给他回消息,不知道怎么,隔着屏幕易繁都感觉到了她的震惊——“你要去打职业?!”——她是这样问的。 易繁觉得有点儿奇怪,打字道:是啊,有俱乐部邀请我去试训了。 想了想,易繁又肯定地说:你放心啊我出道以后第一场比赛就直接官宣,等拿了冠军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易繁看着最后三个字有点脸红,但他觉得男孩子就是要主动一些。那头又没了回信,易繁只能把收拾好的行李拎起来和方迟一块儿下了楼,准备回家度过周末,顺便坦白一下试训的事儿。 而那头的秦宇捏着手机,眉头紧皱着,眼底平白添了两分昏暗不清的情绪,沉默了许久,他才打字过去问:哪个俱乐部? 小对象回得很快:NK,你听说过吗? 秦宇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个战队,正在脑子里回想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看见过的时候,小对象又开始了消息轰炸。 小对象说,感觉打职业好帅啊,而且每天都可以打游戏,不用上学,还有工资拿,太棒了吧,以后我就可以打游戏养你啦! 秦宇面无表情地关了消息提醒。 就这种理想主义还想去打职业?试训两天就哭着回来了,也不用怕他过早去面对鱼龙混杂的社会圈子,尤其是电竞圈。 秦宇放心了。 第五章 “你真这么想?”方迟咬了口糖葫芦,把手里握着的另一串递给了易繁,看着易繁把那一串电竞选手有多轻松多幸福的话发给了他对象。 “那儿能啊。”易繁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这样说她能安心点儿。” “哦。”方迟点点头。他想说其实别人压根儿没那么担心呢,也想说你这儿都规划到结婚了,是不是太远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帮忙把行李给提到了公交车站牌下头。 “你这周真不回家啊?”易繁站在站牌下头,张口咬掉了最后一个糖葫芦,转笔似的把签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儿。 “不回,还不如打游戏呢。”方迟说。 “哦,你哥咋样了?”易繁说,“还是那样么?” “嗯。”方迟乐了一下,“已经准备好去四院入住了。” 四院是城里挺出名的精神病院。 易繁也乐了一下。 公交车迟迟没来,两个人就站在站牌附近顶着寒风唠嗑,时不时哆嗦一下,易繁吸了下鼻子,说:“不然打车吧?好冷。” “行。”方迟没什么意见,反正这阵儿放了学也没什么事。 “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呗。”易繁掏出手机喊了辆车,提示已有司机接单后才抬眼看了眼方迟。 “给我烙饼么?”方迟玩着手机,头都没抬地问了句。 “烙烙烙,我妈说我再不能把你忽悠到家里去住两天,她就把我烙了。”易繁发自肺腑地问,“你说当年我们两家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醒醒,我比你大一岁。”方迟笑了一下,收起手机看着前方开过来的车,“走呗,我都没收拾东西,记得借我条内裤穿。” “小问题,我妈买了好几盒备着的。”易繁确认了一下车牌号,提着自个儿的行李上了车,方迟也跟着坐了上来。 俩人在后排坐好,默契十足地掏出手机,还没解开锁屏就听见了后头公交车到站的声音。 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会儿后,易繁和方迟解开了手机的锁屏。 车不让开进小区,俩人下了车以后还得走一段儿。快到易繁家的时候方迟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捏着手机转过头,问道:“你叫我跟你一块儿回家,是怕坦白之后被你爸妈混合双打吧?” 易繁唔了一声,真诚道:“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学校太寂寞。” “还有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陪着我。”方迟说。 “靠!你这个异党!”易繁嚎了一嗓子,“诺克萨斯万岁!” 方迟撸起袖子,还因为穿着棉衣不大好弄,撸了好几次:“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诺克萨斯的傻/逼走狗!” 两个人就这么打闹着回了家,也因为一路的打闹,那件坦白出来就会被打的事儿也被暂时放在了脑后。 也许正是因为把这件事儿想得过于严肃了,所以在饭后提出想去隔壁市的NK电竞俱乐部试训几天的事儿后,妈妈的反应才特别让易繁懵逼。因为妈妈只抬头看了易繁一眼,扭头问方迟:“迟子吃点儿水果么?你叔前几天刚从外地带回来的。” 方迟憋着笑摇了摇头。 “妈,妈你听得见我说话么妈?”易繁站起来,伸手在妈妈眼前晃了晃,“我要请假、不去学校上课,好几天!而且如果通过试训的话,以后就都不上课了!去打游戏!而且还不在家!” “听得见听得见,”妈妈把易繁的手打开,“你要去就去呗,反正在学校学了也是考三分,请假回来你还能考两分是怎么?” “……哦。”易繁愣了愣,似乎被妈妈的话说服了。 “什么时候去?”妈妈问。 “下周二。”易繁呆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方迟只好接了一句,“我和他一起去。” “挺好的,还能有个伴儿。”妈妈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换了个电视频道。 易繁一直呆到睡觉的那一会儿,像是完全陷入了自我的世界,被方迟推着进了自己房间后才长舒一口气,有点儿不开心地说:“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嗯?”方迟正在易繁衣柜里翻内裤,“你说阿姨啊?” “嗯。”易繁点点头,“她都不担心我被骗的,也不担心我以后都不上学了。” “别瞎想。”方迟终于翻出了一盒崭新的内裤,拍了拍后站起来,一边拆开拿出一条,把盒子放回去,一边说,“你妈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口是心非的,说不定这会儿正查着NK的资料呢。” 易繁想了想,也是,于是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走过去拿起方迟手里的那条内裤:“谢了啊。” 方迟:…… 那他妈是我找给我自己的。 易繁被方迟点醒后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步伐也十分轻快,就差蹦起来了。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打算去浴室洗个澡,结果刚走出房门就听见了客厅里父母的谈话。 “真让他去啊?”是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和方才毫不在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你不都答应了么?”爸爸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无奈,“让他去几天吧,趁着年轻,把想做的都做一下。繁繁三分钟热度,说不定撑不了多久。” 妈妈犹豫了会儿:“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反正他也不喜欢上课,”爸爸推了下眼镜,温和地笑笑,“另外找条出路也不是不行。” 剩下的易繁没有听完,他捻脚捻手走到浴室里,脱了衣服丢进外头的洗衣篮里,等温热的水淋下来时才深吸一口气,然后吃进了一口水,又呸呸呸地吐出来。 等洗完澡出来钻进卧室里,方迟已经快靠在床边睡着了,察觉到有人进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在浴室里来了两发是么?” 易繁摇摇头,头发上还没擦干净的水就这么甩到了方迟脸上,方迟抹了一把,擦到易繁衣服上:“谢谢啊,我今晚不用洗脸了。” “不客气。”易繁看着方迟走出房间,又用毛巾擦了两下头发以后不动了。 当晚,秦宇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接到了易繁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孩儿像是刚从河里游了一圈儿回来正面对疾风似的,每一个字都在抖,抖得秦宇都有点儿冷,最要命的是秦宇压根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在那儿啊?”秦宇揉着太阳穴问了句。 “我家楼道。”易繁打了个喷嚏,“他们都睡觉了。” “那你不能在客厅给我打电话么?”秦宇有点纳闷。 “万一被听见了呢!”易繁理直气壮,刚才爸妈在客厅说话就被他听见了。 秦宇也懒得吐槽你自个儿说的大家都睡觉了,谁还有兴致爬起来听你打电话,放缓了语气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说……”易繁停了会儿,没吭声,秦宇也没催他。 直到易繁又打了个喷嚏之后,手机里才又响起了易繁说话的声音:“我就是觉得,我这次试训过了的话,我想一直打下去。” 易繁还没说完,秦宇那边突然响起了两声来电提示音,他看了一眼,是外地电话,还被人标记成了广告诈骗。 “想拿冠军?”秦宇问他。 “嗯。”易繁说。 “为什么?”秦宇说。 “啊……就是觉得,家里人给了我选择出路的自由,我总得给他们挣点面子回来吧。”易繁蹲在楼道里缩成一团,小声说,“以后过年介绍就是:‘这是我们家易繁,世界冠军。’,这么一说多有排面啊。” 秦宇突然被他逗乐了。 两个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秦宇才想起来易繁是在楼道里打电话,赶紧催着人回屋睡觉去了。 这边电话刚挂断,那个广告诈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秦宇被易繁一打扰没了睡意,这阵儿正闲着无聊,打算接个电话逗逗骗子解闷,结果刚一接听就听见了对方正经无比的声音。 “您好,我是NK电子竞技俱乐部lol分部的领队张应岘,我们俱乐部有意邀请您来担任上单的职位,您看您有没有时间来试训几天?” 后来秦宇问过张应岘,为什么你一领队大晚上还要负责招揽队员这一项目。张应岘翻了个白眼:“因为什么?因为战队经理和教练跟着老板他小姨子跑了,没空干这事儿,只能我来。” 秦宇笑了会儿,不再追问了。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当时的秦宇正坐在床边,被子掀开一个角,正准备往床上躺,便先后接到了两通电话。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秦宇一下子就想起了易繁哆嗦的声音,说些要拿冠军的坚定的梦话,一时上了头,开口道:“可以的,下周就有时间。” 事后秦宇清醒了一下,躺在床上想,可以个鸡/巴,提前面基,我杀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文中提到的训练相关都是我瞎写的,不要较真哦() 第六章 易繁出发去试训那天下了雪,隔壁市同样在下着雪。洋洋洒洒落在黑色的棉服上,他眨眨眼睛,想努力去看清棉服上的雪花,却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 车站外人多嘈杂,像易繁这种站在原地一直不动的很容易被人不小心碰到或者撞到,对方应该也是无心的,易繁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方迟拿着两杯热饮走过来了,递给易繁一杯,自己两手捧着另一杯,喝了一大口才慢吞吞地说:“那个领队说他还得堵一会儿。” “堵哪儿了啊?”易繁接过热饮,也喝了一大口。 “不知道。”方迟耸耸肩,踹了下易繁脚边的行李,“我早就想问了,你这是搬家还是试训啊,这么多?” 易繁顺着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大号蛇皮袋无奈地抿了抿唇:“我妈差点儿把我衣柜一块儿搬过来。” “就这样你还怀疑阿姨不爱你啊?”方迟嗤了一声,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口,“身在福中不知福。” 易繁尴尬地挠挠头,没有和方迟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手脚都冻僵了的时候,前方忽然停下了一辆私家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边举着手机骂骂咧咧一边朝着方迟和易繁走过来。 “我怎么知道会堵车?这个点儿高峰期?赶着回家投胎还是家人头七?我开我自己的车不是为了给俱乐部面子吗?”那人没注意到方迟和易繁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朝前走着,“自行车?你家俱乐部骑自行车去接人?!沈谨远你丢不丢人?丢不丢霸道总裁平均脸面值?!” “那个……你好?”易繁看他走过去又走回来,眼珠子一边四处望着嘴上一边在骂,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你是NK俱乐部的……” “老子回去再和你说。”那人对着手机小声说了句后飞速挂断了电话,方才还满脸的不耐烦此刻换上了一张笑脸,“你们是方迟和易繁吧?我是NK一队的领队,张应岘。试训生的负责人回家有点儿事,今天是我来接你们。” 怕两个人不信,他又补上一句:“刚才我们通过电话的。” “几分钟前?”方迟问他。 张应岘对于方迟的怀疑也没有恼火,毕竟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初来乍到,疑心重也没错。他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抬头道:“十五分钟以前。” 方迟点点头。 “先回俱乐部吧,这儿怪冷的,堵车了不好意思啊。”张应岘笑笑。 易繁和方迟对视一眼,终究还是上了张应岘的车。 大号的蛇皮袋放在车子的后备箱,两个人上了车才发现这车上还有一个人,也没和两人打招呼,径直往一个方向开了去。 张应岘坐在副驾驶,一路上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点击,像是在和谁发着消息,时不时地和后排两个人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 方迟倒是没什么异常,上了车后往座椅上一靠,一幅到了家的模样;易繁则是紧张得手抖不知道怎么放,张应岘问什么他答什么。 “哎,反正你俩是俱乐部点名要的,试训过了就能进一队,没什么好紧张的。”张应岘见易繁实在紧张,于是决定先给人透露点儿内部消息,他看着易繁,轻声说,“你今年只有十六是吧?上头的意思是可以让你在替补席上坐一年,一队队员训练的时候你也跟着训,等到了十七就正式上场。” “方迟满了十七了吧?好好儿训练,磨合得不错的话春季赛可以考虑让你上几次场再做决定。” 张应岘一路画大饼,后排的两个人也没听进去,主要是方迟没听进去,他觉得这种还没到地儿就开始畅想未来的做法有点傻/逼,在旁边的易繁觉得“哇,好酷啊。”的时候偷偷掐了易繁一把。 这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两个人的默契,易繁回过神看方迟一眼就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听着张应岘说些似真似假的话到了NK俱乐部的大门前。 NK电子竞技俱乐部的logo是黑色打底的,易繁一下车就看见了那枚硕大的logo挂在墙上,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扯扯方迟小声道:“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这就是甲方满分答案模板。”方迟扫了眼logo点点头。 张应岘先是带着两个人去门卫那边登记,注明是试训生后才进了楼里。 试训生和正式队员不共用一间训练室,所以张应岘把两人带到宿舍放好行李后又带着他们下二楼,去了试训生训练室。 “这是试训生的训练室。”张应岘一边推开训练室的门,一边说,“电脑先给你们准备好了,如果没有带外设杂物间有备用的,除了标着名字的那几个箱子是正式队员的以外其他的都可以随便用。” 跟在后头的两个人点点头,之后又跟着张应岘去了食堂、会议室、教练室等一系列房间。 张应岘不知道是特别闲还是真的心很好,带着两个人把大半个基地都逛了个遍,要不是dota分部的人正在训练,他甚至想带着俩小新人去dota分部转转。 “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张应岘又把两个人重新带回了试训生训练室,“试训生不止你们两个,只是这个点儿他们还没起。反正想通过就得表现出你们最好的一面。” “嗯,谢谢领队。”易繁点点头,严肃认真的模样把张应岘给逗乐了。 “不用喊领队,就喊我名字吧。”张应岘笑笑,“祝你们成功。” 作者有话说: 都是我瞎编的瞎编的瞎编的……重要的事情港三遍。 秦宇下线的第一天,想他(? 第七章 易繁在来NK之前试想过试训的严格和残酷,但想象和现实总有偏差,现实中做起来可比预想的要困难得多。光是训了两天,他的手就酸得不行。 平日里打游戏打得不舒服了,还能玩别的游戏休息会儿,训练可不行,试训生的教练固定的rank局数打完之前不能擅自开别的游戏。一件事无论有多喜欢,日日夜夜做上十几次总会厌烦。 第二天的训练一结束,易繁和方迟捧着餐盘在食堂打饭,两个人相望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疲倦的神色。 “还能坚持么?”方迟用肩膀撞他一下,“没想到这么累吧?” “嗯。”易繁点点头,把餐盘放到桌上开始扒饭,“手酸得我恨不得把它卸了。” “那你……”方迟皱着眉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还训么?” “训啊,来都来了。”易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你急什么?”方迟啧了一下,“后两天要和正式队员打训练赛你听说没?” 易繁一听这事儿就来气,压着嗓子快速道:“我操.我听说了,你说这教练组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我们才配合几天?他们配合多久了就让我们上去打训练赛,还bo3,打bo10我们都不一定能赢。” 他们这一轮试训生筛了五个位置下来,组了个临时战队,是最有可能进入青训营培训的五个人。这两天五排打了好几波,和别家战队青训战队打了几轮,配合上还是有问题,团战一打起来就跟耳机被人拽下来了似的,各打各的,本想着继续训练磨合下去,没成想教练直接给安排了和一队队员的训练赛。 那可是一队队员啊,不说个人技术有没有差距,光是那个团队默契就能把他们打到野区去和红蓝buff双双起舞。 “没办法……打呗,教练八成就是想挫挫咱队里锐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方迟挑起眉琢磨了会儿,“总有爹来教你做人。” “哪有这句话……”易繁嘟囔了句,低头继续快速吃着饭,他还有好几把rank没打,还想着今儿能打快点回去休息休息。方迟见他低头吃饭了,也不再多说。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食堂的大门走了进来,食堂的几个人应声望去,易繁顾着喝汤没注意到这一点,等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之后才察觉不对,周遭静得掉根针都能听清了,这才抬起头,迎上了站在门口那人的目光。 那人长得挺不错,五官俊朗轮廓偏深,大冬天为了装逼穿了件灰色修身大衣,一双腿又长又直,妥妥儿的模特身材。 就是有点儿眼熟。 易繁舔了舔嘴角的汤汁。 “秦宇?”张应岘推了下秦宇,“看什么呢?” “啊。”秦宇回过神,视线从易繁脸上移开,“你们这食堂……装修挺好。” “比你以前那个战队好点儿吧。”张应岘笑眯眯的,“等吃完饭带你去训练室,还是你想回寝室休息会儿?” “……都行。”秦宇忍不住又往易繁那边看了一眼,最后打完饭,干脆坐到了易繁对面,坐了两三秒,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易繁:? “是你们俩啊。”张应岘还记得他们,走过来轻声问道,“训得咋样了,还习惯么?” “还成。”方迟点点头,“就是手有点儿酸。” “唔。”易繁嘴里塞满了食物,没法说话,只能含糊不清地应一声。 秦宇就坐在斜对面看着易繁。 静静地看着易繁。 “不是,”易繁咽下嘴里的东西,有些不解地看着秦宇,“你老盯着我干嘛?” 声音都一模一样,应该是小对象本人了。 秦宇咽了口口水,伸出手,“你好,我叫秦宇。” 易繁愣了会儿:“哦……我叫易繁。” “以后都是队友,这么客气干嘛。”张应岘吸吸鼻子,颇为感兴趣地盯着两个人看,“这就算认识了啊,等会儿就让易繁带你去训练室吧。” “行。”易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应下来之后张应岘一脸欣慰地转身走了。 秦宇如坐针毡,大冷的天儿基地空调也不是很高,但他的背上莫名渗出了层汗,餐盘里的饭也食之无味。 易繁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饭,估摸着秦宇还有一阵子才能吃完,干脆掏出手机给自己对象发起了消息,这边刚发出去一条,斜对面秦宇兜里的手机立刻就响了一声。 秦宇:…… 易繁抬头 看他一眼,继续用消息轰炸着,发了五六条,秦宇的手机也响了五六声。 方迟看不下去:“哎,你手机响了。” 秦宇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吃完了,我们去训练室吧。” “……哦。”易繁应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扭头冲方迟说,“那我先带他过去了。” “嗯。”方迟说,“我再吃会儿,偷会儿懒。” 易繁笑嘻嘻地调侃方迟几句,带着秦宇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 秦宇就跟在他后面,仔细打量着——这小对象给人的感觉和在网上给人的感觉真的不大一样。 他看过易繁的照片,照的角度有些扭曲,但不难看出是个五官清秀的小男孩儿,又联系上易繁那些举动,他还以为易繁就一青春疼痛恋爱脑的小**呢,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至少易繁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挺爽朗的一个人,把心底想的事儿都写脸上的那种爽朗。 比如刚才吃饭的时候满脸的“你怎么还没吃完好慢啊”,真是叫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喏,到了。”易繁推开训练室的门走进去,“你位置在哪啊?外设带了没啊?他们今天刚说要来一个新的试训生呢,是你啊。” “嗯。”秦宇回过神,跟着易繁走进去,站到靠门第二个位置后头,“我坐这儿。” “哎,那巧了。”易繁指了指靠门的第一个位置,“我坐那儿。” 他走到方迟的位置上放下一颗糖,转身走回来,看见秦宇皱着眉,抿抿唇认真道:“训练很苦的,你一定不知道吧?” 秦宇:…… 秦宇清清嗓子道:“不知道。”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易繁皱皱眉,拉开椅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把手都训到断的那种……不过听说习惯就好啦,我还没试过两天打二十五把rank以上呢,这次打了,我感觉我一天能打三十把。” “一把三分钟啊?”秦宇没忍住接了句。 “哎!”易繁乐着喊了声,“你才把把三分钟呢。” 见他笑了,秦宇没由来一阵轻松:“我把把十五分钟,和你不一样。” “那你多高贵。”易繁又乐了会儿。 等这一天的训练过去,易繁又不觉得自己能打三十把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室,摁亮手机后也没收到对象的回复,干脆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第八章 NK试训生的寝室是双人间,早上易繁醒的时候方迟还在抱着被子睡觉,他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后去了训练室,打了两把rank后没忍住,从衣服外套里拿了颗糖出来塞进嘴里,才觉得这个早晨完整了。 秦宇恰好站在训练室门口,看见小孩儿把糖果塞进嘴里一脸满足地握着鼠标快速点击符文,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早啊。”易繁点完符文,一抬头便看见了秦宇。 “早。”秦宇应他一声,走进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摁下主机。 早晨的训练室十分清净,只有他们俩在里面呆着,位置又是排在一起的,难免要说上两句话。可俩人昨天才刚见面,似乎没什么好说的,易繁用舌头把嘴里的糖推到一边,随口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秦宇:…… 秦宇深吸一口气:“没有吧?” 易繁没在意:“看着你挺眼熟的,昨天在食堂看见你就觉得眼熟了。” 秦宇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给易繁的高p照片,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样一双眼睛,夏至都没看出来他倒看出来了:“……可能我大众脸?” 易繁唔了一声,屏幕上的读条结束,游戏正式开始了,他也不用和秦宇继续扯下去。 殊不知他这随口一扯,把秦宇吓出一身冷汗。他想起昨晚夏至特地打电话过来问见没见着小对象,临挂电话还认真嘱咐了“千万别说漏嘴” 这情况谁敢说漏嘴啊。 秦宇算盘打得好好儿的,来之前是打算网上暂时不和易繁联系,现实里和易繁搞好关系,然后慢慢劝分,劝通了后再带着人出去喝一顿酒,实在不行给他介绍俩妹子,谈恋爱嘛,和谁不是谈。结果见到易繁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计划行不通了,易繁长得太显小了,身高在同龄人里也不算高,看着哪像能带出去灌酒的样子,秦宇丢失了十几年的良心突然隐隐作痛。 易繁刷完一轮野,站在自家蓝buff草丛里按了回城,趁着这段空档时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依旧没有显示他对象的消息回复,连个保险广告的消息都没有。他有点儿烦躁,牙齿狠狠咬下去,把嘴里的糖咬成了好几瓣。 自从他来试训之后就很少收到他对象的消息,前几天还有几条敷衍的嗯,从昨天早晨到现在更是一条消息都没有了,人间蒸发了似的,虽说是以前也有过的情况,但这次格外的让易繁心神不宁。 他把手机丢在桌上,发出挺大一声响,秦宇也被这声动静吓得回了神,易繁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皱着眉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他对象的电话号码。 这边待机音刚响起一声,那边秦宇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易繁没起什么疑心,只是顺着声音扭头看了秦宇一眼,又转回来继续盯着自己的屏幕,眉头深深皱起,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秦宇趁着易繁移开视线那段时间飞快掏出手机按下了挂断,然后发挥自己惊人的手速把易繁拖进了黑名单,最后假装接通了电话,起身走到外面去了,影帝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站在门口举着手机,装出一副讲电话的样子,实际上正从门缝里悄悄打量着易繁的表情,果然易繁再次拨打过去之后表情空白了一瞬,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秦宇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易繁停了一会儿,又打了一波团才重新拨过去,接连好几次都是同一个回应后他把手机关了机丢在一边,等打完这把之后望着结算界面,好久才扭过头,小声问秦宇:“被拉黑是不是就打不进去电话了啊?” 语调里的小心和试探谨慎得秦宇有些不好受,他清清嗓子,问:“怎么了?” “……我好像被我对象拉黑了。”易繁挠挠头,强撑起笑说,“第一遍打过去被挂了,之后就……正在通话中,打不进去。” 秦宇叹了口气:“你惹她生气了?” “没有啊。”易繁摇摇头,“我怎么会惹她生气呢。” 他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喃喃自语,语调轻得不可思议。 秦宇盯着易繁看了会儿,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可张了几次嘴都开不了口。 两个人各怀心事,同时陷入了沉默。 随着时间的流逝,训练室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方迟一进训练室就察觉到了易繁的不对劲,走过去用膝盖顶了顶他的椅背,轻声问:“咋了?” 易繁抿着唇:“我对象把我拉黑了。” “……啊。”方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那……你们这算分手了?” “不知道。”易繁吸吸鼻子,“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就这么分手我有点儿……” “有点儿不甘心是吧?”方迟伸手揉了把易繁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不然试训完了我陪你去找她?” “可以么……”易繁有些不确定。 “你之前给她寄零食的时候不是有她地址么?”方迟说,“你这么认真,她却跟耍你似的,你不得找她要个解释?” “那去吧。”易繁还是不太确定,不过他的确想要个解释,结局是悲是喜都好过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局势。 秦宇在旁边听得心里一紧:“你俩就这样去欺负人女孩儿啊?” “……讨个说法,算什么欺负。”方迟看着秦宇皱了皱眉。 “网恋而已,至于么?”秦宇一着急,脱口而出吼出了这句,“还去找人小姑娘当面对质啊?” 此时训练室的人已经多了起来,秦宇这么嚷嚷一声,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到了他们这边,短暂的寂静后,人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网恋的?”易繁怔愣着问出这句话。 秦宇还没反应过来,方迟先走过去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关你什么事?恋到你头上了?” 可不是恋到我头上了么。 秦宇有苦说不出,好在方迟很快松开了他,紧皱着眉一字一顿道:“不关你的事儿少他妈管。” 说完拍了拍易繁的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秦宇在原地愣了会儿才拉开椅子坐下,按他以前的脾气,方迟冲过来拽他衣领的时候他就挥拳打过去了,但这次不行,他罕见地觉得自己理亏,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网恋特**啊?”易繁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可是我真的特喜欢她。” 易繁把最后一粒糖渣从牙齿上添掉,甜味儿早就传不到心底,倒不如说他此时心底空荡荡的没个着落,旁边的秦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也不想搭理了。 因为这段小插曲,训练室里的气氛一整天都有些奇怪。训练结束后,秦宇请了个假外出,就在俱乐部街道外头那个小超市坐着,把易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通了他的电话。 秦宇忽然想明白了,他的心软才是最大的残忍,如果他能早点儿狠下心,那小孩儿根本不会因为他,一整天rank都不怎么在状态。 他一直打着不忍心的旗号往易繁心口上插刀,整段感情里过分的都是他。 电话拨通过去后很快就接了起来,秦宇没出声,先是听见电话那头的易繁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还隐约听见了方迟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骂了句没出息。 秦宇的手指不自然地曲起,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开口。 “易繁,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呼吸声,等他说完这句后呼吸声都没有了,只有些噼里啪啦的平时不易察觉的杂音。 安静持续了两分钟,秦宇才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淡淡地哦了一声。 第九章 易繁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抬起头正迎上方迟探究的目光,他眨眨眼睛,扯出一个笑:“没事……” “哦。”方迟嘴上应着,还是从自己的床上爬过来,坐到易繁的床边,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两个人就这么靠着,沉默像突如其来的潮水淹没了一方土地。 方才屋子里十分寂静,静到方迟能清晰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就算没有听见,从易繁一秒愣住的反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易繁才回过神来,吸吸鼻子说:“睡吧。” 他的声音哑得有些厉害,像是撕裂了喉咙才勉强发出来的声音。方迟担心地看了他两眼,嘴唇动了两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易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床头的灯一直没关,温暖的橙黄色洒下来,落在枕边。易繁半夜醒过来,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被甩了这件事,从睁开眼睛起眼泪就落了下来,又没多大实感,只一味地难受。喉咙、胸腔、手脚和大脑里都憋着一股酸劲儿,直到今晚以前还鲜明的世界已经化为幻影,他抬手压在额头上,能清晰听见隔壁床上方迟平稳的呼吸声。 分手了。 易繁眨眨眼睛,睫毛因为泪水被黏糊成几缕,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不上不下,搞得整个胸腔都又酸又胀。 他终于还是受不住,捻脚捻手下了床,推开自己寝室的门,走到了走廊上。 不知是谁忘了关紧的窗户正往里透着冷风,易繁走过去推开窗户,任由冷风刀子似的往脸上割,心底的难受才减轻了些。 他吸吸鼻子,把握着的手机拿出来,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心脏在手机响起第一声待机音的时候就狂跳了起来,他怔了会儿,忽然挂断了电话。 冬季的夜黯淡无光,俱乐部外头那排路灯忽闪忽闪的,终于在一声闷响后彻底灭了下来。 第二天方迟看到易繁红肿的眼睛时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便把人往厨房带。易繁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搞得方迟时常要回头去看易繁还在不在身后。 两个人度过了来到NK最沉默的一个早晨,这天恰好要和一队队员打训练赛,易繁状态差得可怕,打完之后被教练喊去了会议室,其余人继续在训练室里rank。 不一会儿易繁便从会议室回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感冒了,便回屋里去找个了口罩戴上。 他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秦宇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今天的训练结束,试训期就彻底结束了。 教练拿着名单到试训室来公布,易繁和方迟就像张应岘说的那样被当成替补选进了一队,而秦宇因为之前打过职业的缘故,顺势成了一队的首发,和现任的上单队员进行轮换战术。 公布完这些,入选的人就要拿着自己的行李搬寝室,易繁和方迟还得回去办休学证明,请了几天假。 寝室里,方迟边帮易繁收拾着行李,易繁蹲在行李箱旁边看他收。那带着冰碴子的风似乎吹了进来,糊在脸上,四肢都发冷。 过了会儿,易繁吸吸鼻子,骂了句:“操,感冒了。” 方迟看他一眼:“等会儿回去之前先去趟药店吧。” 易繁没应他,停了会儿才继续说:“真难受。” 也不知道是指感冒还是别的。 方迟叹了口气,盖上他行李箱的盖子,说:“今晚住我家吧,明天再去办休学证明。” “啊。”易繁伸手拉好行李箱,“为什么?” “你这眼睛……”方迟尽量把话说得含蓄些,“阿姨会担心的。” 易繁闻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半晌才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他一直这么蹲着,方迟也没有起来,好一会儿,方迟才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滴落在了地上。 方迟别开视线,望向了别处。 做错什么了吗? 回去的路上,易繁忍不住这样想。 两个人恋爱以来好像一直是他在主动,对方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冷淡。但性格使然,易繁缺心眼的认为对方只是在害羞。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枕在椅背上,戴上耳机,强迫自己把她从大脑里驱逐出去。 方迟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在家里基本是透明人状态,两个人在楼下吃了饭才回到家里去,关上卧室的门,易繁脱了外套爬到床上,困得厉害,就方迟收拾个行李的功夫,易繁又睡了过去。 …… 秦宇也回了次家,一下飞机便直奔夏至家,冲进浴室把还在洗澡的人拖出来,面无表情道:“陪我喝酒。” 夏至身上还带着没冲干净的泡沫,面带微笑,十分有礼貌道:“操您**。” 秦宇烦躁地啧了一声,松开他的手,等十分钟后夏至穿戴好走出来,两个人直奔小夜市。 他似乎十分不耐烦,还没等老板把下酒的小菜上完就已经喝完了一瓶酒,却始终不能浇灭心底那团无名火,一抬眼看见夏至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表情,秦宇差点儿把桌子掀了。 “看什么?”秦宇把酒瓶砸在桌上。 “好久没看你穿男装了,我回味回味。”夏至笑眯眯地答。 秦宇沉默了会儿,等小菜上齐了才张口道:“我提分手了。” “哦。”夏至说,“那不挺好的,当面提的?” “……不是,打的电话。”秦宇说。 “啧。”夏至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片藕片塞进嘴里,“然后呢?” “然后他哭了。”秦宇说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操,他哭了你敢信?他妈的他哭什么啊我被迫扮了这么久的女孩儿我都没哭呢?第二天来训练室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半夜还给我打电话……我操,他怎么就哭了啊?” 夏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之前不给他提分手就是怕他找我哭,现在他哭了他不找我,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秦宇越说语气越冲,声音也有些不受控制,旁桌的人鄙夷地扫了他两眼,低声骂了句什么。 “那你是希望他哭还是不想他哭啊?”夏至边吃边问,“你这话说得越来越矛盾。” “哪里矛盾了?”秦宇被他说得一愣。 “你不想他哭,也不想他哭的时候不来找你。”夏至顿了顿,眯起眼睛笑,“秦宇,我说过你骗感情早晚会遭报应的。” “谁他妈骗感情了你个傻.逼。”秦宇仰头喝下一大口啤酒才反应过来夏至话里的重点。 他不希望易繁哭,所以一直没有提出分手。 而提了分手,易繁哭了,他又不想自己不能陪着他。 再往前追溯点儿,他一开始没有拒绝易繁的告白又是因为什么呢? 只是觉得这小孩儿逗着好玩儿? 秦宇愣了好一会儿,抬头瞪着夏至:“你什么意思啊?” “你猜。”夏至笑着说,“反正我是觉得,你俩网恋嘛,认真的可能不止他一个。” 作者有话说: 追妻火葬场小分队邀请玩家:秦宇 加入队伍(? 第十章 那天晚上的酒不欢而散。 直至和夏至分别秦宇都没想通自己心底想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想通了,只是不敢承认,任由那种让他慌张的因素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渗入骨髓,扰得他不得安宁。 三天的假,秦宇没一天睡好的,好不容易刚躺上床就睡着一次,梦里还全是易繁的声音,哭着的闹着的,没有一声是像以前似的,语音上扬又欢欣。 他们认识几年了? 回NK的路上,秦宇不禁这样想。 好像也快两年了,前一年线上碰巧遇到就打个游戏,后一年黏黏糊糊莫名其妙发展成了情侣,还成了队友。 真他妈是段孽缘。 秦宇长叹一口气,下了飞机后找了个地儿,抽了三支烟才拎上行李缓缓往俱乐部走去。 “回来了?”队里的中单彭离看他一眼,“位置给你安好了,正面靠墙第三个。” “嗯。”秦宇说,“谢了。”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外设都插上,坐下开始调试设备。他们新入队的人刚收假,而一队的老队员早已开始训练。秦宇去教练那边领了自己的训练表,再回来的时候方迟和易繁也回来了。 易繁的位置在靠墙另一边第一个,方迟则是在靠右面的墙边,三个人刚好被分在了训练室里距离最远的位置上。 放三天的假,易繁像是瘦了一大圈,说起话来感受不到明显的情绪,但秦宇总觉得他有气无力的,跟没吃饱饭似的。 易繁的确没怎么吃饱饭,没胃口,回去三天他拉着方迟在网吧打了两天半的游戏,剩下半天补觉补了个天昏地暗,除了回去收拾行李那趟基本没回过家。 妈妈担心得不得了,又因着性格问题迟迟问不出口,还是悄悄发了消息问方迟,得了个没事儿的回应才稍稍安了心。 “双排啊。”易繁回头冲方迟喊了一声。 “嗯。”方迟点点头,邀请了易繁加入房间。 两个人打起游戏来默契十足,很快获得了胜利。 吃过午饭,易繁和方迟又开始双排,节奏带得飞起,现任首发打野谢由出门去倒水,回来的时候顺道到易繁身后看了两眼,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宇作为开年就要作为轮换选手上场,很快和一队的队员们打起了训练赛,进行磨合,训练赛一旦开始,便没了多的心思去想别的事儿,训练赛结束后选手们又去会议室进行复盘,等出来时便开着小号打起rnak转换心情。 易繁这边正和方迟进了一局新游戏,开局三分钟劣势就从野区散了出来。敌方打野凶得没道理,且每杀易繁一次便公屏发个问号,再在易繁的尸体上插个眼,不知道是在象征什么。 这样一搞易繁的心态就有些崩了,对方一直用极其小学生的方式嘲讽着他,带着自家中路入侵,但自家中单游走永远慢一步的情况下,易繁一打二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就算方迟来帮忙也无济于事。 “**啊。”易繁小声骂了一句,屏蔽了所有人发言,但对方转盯着他杀,杀完还在尸体上放眼这事儿是无法阻拦的,易繁咬咬牙,烦躁得不行。 “这人谁啊?”方迟问易繁。 “不认识。”易繁又死了一次,干脆切出去查起了对方的战绩,“没排到过他啊。” 方迟啧了一声。 一场游戏打下来易繁心态被扰了个乱七八糟,干脆抿抿唇不说话了,方迟问他什么都只应了一两个字的单音。 秦宇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刚转身想问点儿什么,又想起易繁那天和他说的话,嘴唇动了几次,还是默默转了回去。 谢由再一次起身倒水,路过易繁身后,看了一眼他屏幕上的结算界面,笑了一声。易繁抬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年纪小啊,”谢由云淡风轻道,“心态不行。” 易繁看着他,抿抿唇没说话。 “0/9/5,是怎么过试训的?”谢由的声音压得极低,刚好被机械键盘和鼠标的声音盖过去,只有易繁能听见,“还是说俱乐部想花钱培养个废物?” 易繁握紧拳腾地一下站起来,伸手拽着谢由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说谁呢?” “谁废物说谁啊。”谢由手揣在裤兜里,笑眯眯地看着易繁。 “干什么呢!”队长江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站起来指着他们俩骂,“新人入队第一天就想闹事是不是?谢由你去别人那边干什么?自己打自己的rank,都别给我惹事情,都是一个队的,想打架滚回家去慢慢打!” 方迟快步走过来把易繁的手扯开,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易繁瞪着谢由颤抖着嘴唇没说话。 他这两天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这阵儿心态被对方打野打崩了,又被自家首发莫名怼了一通,此时居然气得大脑一片空白,鼻子一酸眼眶又要红起来,他连忙拉开椅子坐下了。 方迟仔细打量了两眼谢由,拍拍他的肩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而秦宇则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电脑——那是谢由的位置。 还没退出的结算界面右上方写着胜利两个字,而对方打野的ID被印在下方,秦宇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易繁的账号。 进入俱乐部后他们会有官方给的大号账号,但平时rank放松时职业选手还是比较喜欢打自己的小号,没人知道ID,打起来也轻松许多。 秦宇皱皱眉,隔着四个人又望了眼易繁的方向,等谢由走回来时,他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rank。 易繁没有心态继续打下去了,干脆退了游戏,自个儿望着屏幕听歌发呆,许是训练室的空气太过沉闷,没待一会儿易繁就站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方迟正打着rank,没空跟出去查看情况,余光倒是瞥见了秦宇起身追了出去,他挑挑眉补下一个炮车。 训练室外的走廊上,易繁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胸腔里憋着的那股劲儿好受了许多,一扭头就看见秦宇站在那儿,跟个鬼似的悄没声,吓了他一跳。 “那个,”秦宇轻轻地说,“那天对不起啊。” “啊。”易繁其实都不太记得那天的事儿了,“没事啊,你也不是成心的,再说我们不打招呼就去找人家女孩儿,是不太像话。” 秦宇抿抿唇:“还是挺对不起你的。” 易繁唔了一声,显然不大打算和他说话了。 秦宇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把话题引到‘女朋友’身上,易繁已经准备往训练室里走了。 “哎,那什么,我请你吃顿饭吧,”秦宇没头没尾地突然喊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算是那天的赔礼。” “那你赔得也太贵重了。”易繁笑了笑,手伸进外套兜里,不一会儿掏了块糖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两下,“请我吃块蛋糕就行了吧。” “啊。”秦宇盯着他手里的糖纸,“记得刷牙。” 易繁又笑了下才转身进了训练室。 秦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缓慢蹲下来,懊恼地搓了搓头发,又把手机掏出来,不知道易繁喜欢吃哪种蛋糕,干脆每一种都订了一个,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第十一章 第二天易繁如期吃到了自己想要的蛋糕,就是量有点儿多,整个训练室的人都吃不完,和秦宇俩人拎着蛋糕盒子跑隔壁守望分部和风暴分部发了一圈儿才将那些蛋糕消灭干净了。 “放在冰箱里隔夜的蛋糕是没有灵魂的。”易繁拍拍秦宇的肩膀,“下次记得少订一点儿,我们悄悄的吃,不给其他分部。” 秦宇被他拍得有点儿懵,顺口应道:“行。” 两个人一路慢悠悠地走回训练室门口,易繁想了想,从外套兜里掏了块糖出来,递给秦宇:“你请我吃蛋糕,我请你吃糖,扯平了啊。” 秦宇下意识地接过糖来,没回过神,等坐到位置上了才回过神来,他这蛋糕明明是给易繁道歉的,怎么就成了小甜品互换了? 但是易繁都这样说了,他再追过去道歉总显得有些过了,有些事儿一旦过了,就有几分装出来的情面在里头,秦宇不愿意这样做,犹豫了会儿,他加了易繁游戏好友,邀请自己家替补打野打起了双排。 易繁也没拒绝,两个人很快开始了畅游召唤师峡谷之旅,一路打过来莫名默契十足,易繁还没往上路走秦宇那边就知道控线,等易繁到了时候刚好将对方上单击杀,俩人就跟开了个心电感应似的,易繁挠挠脑袋,总觉得这默契的模式有些眼熟。 等打到下午,首发队员就要开始打训练赛了。方迟头一次被教练安排上了训练赛,有点儿激动,犯了几个错误但无伤大雅;秦宇也跟着上了一轮,NK的上单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状态明显下滑,赛季前期和秦宇打轮换,如果后期状态还不能恢复过来,那么秦宇就要坐稳首发的位置了。 比起来易繁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还有一年才能正式上场,近几个月也不可能让他上训练赛,只能在基地里保持普通的训练进度,还有可能会被喊去打几个表演赛,其余时间往那儿一摆,跟摆了个花瓶似的。 虽然没人这样说过,但是易繁就是这样觉得的,自己跟个花瓶似的,看着挺好看挺能用,实际上了场不知道能打出个什么德行。 日子越久——特别是在春季赛开赛后,NK陷入一上方迟就会输的魔咒后,易繁就越这么觉得:方迟都打成了那样,自己指不定能打出个什么妖魔鬼怪。 网上的键盘侠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新人,有没有比赛经验,抓着一两个点就猛喷,甚至许多在战队成员、教练都觉得无关痛痒的小细节上喷了整整十分钟。 易繁在某天晚上潜入了方迟的房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就好像几个月前他失恋时方迟安慰他一样,虽然事件不一样,但下场好像都差不多:“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嘛,我考试上次还考了三分呢,我妈特别气,抓着我就是一顿打,你说那能怪我吗?运气不行啊,选择题我都选了A,谁知道只有一道题目的答案是A,气死我了。” 他是在暗指方迟赛场上收割时连A五下都没暴击的事情,脸黑真的没办法,方迟暴击装备做出来了一大半,按理来说怎么也有个一两下暴击吧,可方迟就是一下都没有。 “你别和我提那事儿啊。”方迟翻了个白眼,“最后我不抄你的卷子么?我也三分,拿回家去被我奶奶一顿暴打。” 易繁想想,还真是这样的,乐了几声之后不说话了。 他伸手过去搂了搂方迟的肩膀:“加油。” 方迟点点头,没说话。 几个月后春季赛的间隙,易繁被拉出去打了次表演赛,和几个青训队员一起,对阵另一支战队的青训生,易繁琢磨着反正也没事儿干,就跟着副领队沈谨阳往表演赛的场馆去了。 几个青训队员的实力也不弱,上了台之后易繁活动活动手指跟着他们打了几把solo热手,觉得自己状态还行,结果正式开打以后被对面打了个3:0。 易繁有点儿懵了。 他站起来收拾自己的外设,余光瞥见台下的人山人海——基本都是冲着游戏来的,压根儿没人认识他们台上的这些选手——他心底像是被猫抓出了几道血印子似的,火辣辣的疼。 3:0 整整三场比赛,他们一把的优势都没有拿到过,或许是和这群人第一次打,完全没有默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bp比他们好了不少,易繁翻来覆去的找借口,找到最后,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连一场表演赛都赢不下来。 当初没进试训队就嚷嚷着要拿冠军呢,也不知道那儿来的脸。 “就是个表演赛。”沈谨阳带他们回俱乐部的路上,出声安慰道,“不要放在心上。” 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易繁也混在里面,轻轻地哎了一声。 那一声短叹似乎引来了诸多的目光,如刀刃般架在了脖子上,易繁循着视线的来源看去,那些人又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轻声安慰着身边的队友。 易繁是一个人坐的,靠窗的位置,窗帘被他拉到一边去,四月的阳光洒到腿上,印下暖烘烘的斑点。 下了车,沈谨阳让几个队员先回训练室,自个儿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反正也都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也不至于溜达不见。 易繁一下车就钻进了厕所,他不是很想回训练室去。一队训练室给他的压力太大了,每个人都在训练,为了完成规定的rank局数而不停歇,游戏根本就不再是游戏,而是一种工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工作,咬碎了牙满口血都只能咽下去。 可易繁只能做着那一份循环的工作,等着大半年后不能确定的上场,休学证明也办了,父母那边也给了他极大的允许,他没有回头路,脚下的路也不明朗,毕竟他连个表演赛都无法胜利。 易繁把脸埋进掌心,从未觉得呼吸都如此困难过。 “卧槽我都不知道……”有人进了厕所,一边嚷嚷着一边拉开了易繁隔壁隔间的门,“他今天打得也太菜了啊,没有反野没有反蹲,我上路难受死了。” “可不嘛。”另一个声音应道,“我中路想动都动不了,线一直被压他也不来帮一下,一直在往下路抓,我们下路是个抗压阵容啊……” “不知道是怎么进的一队。” “仗着年纪小吧,听说rank打得挺好的。” “rank打得好有什么用?等上了真正的赛场,还是这个状态,不如回家多读几年书。” “不过话说回来啊,是真的菜。” “可不嘛。” 两个人又唠了几句才洗了手走出去。易繁坐在马桶上难受得要死,偏偏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去。 他等那两人走了一段时间了,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洗了手走出去,犹豫了会儿,没有回到训练室,反而是扭头往门外走去。 四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炽热,洒在脸上是恰好的温度,易繁握了握有些发凉的指尖,漫步在俱乐部外的小路上。 “喵~” 软绵绵的猫叫从后头传来,易繁转过身,看见一只虎纹小猫蹲坐在他身后的长凳上,好奇地望着他。 “你好啊。”易繁蹲下来,吸吸鼻子,改口道,“你也喵。” 第十二章 那天秦宇恰好下楼拿夏至给他寄过来的东西。 他签好名,和快递小哥道了谢后扭头往回走,鬼使神差地走出小路去拐角便利店买了盒冰淇淋,边吃边往俱乐部走。 四月的阳光已然有了几分刺眼,他眯着眼睛叼着勺慢条斯理地踩过地面上金灿灿的光斑,路上遇到了两个青训队的队员。 “你们表演赛打完了啊?”秦宇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当初大家是一起试训的,彼此还算熟悉。 “是啊,”打辅助的那位哭丧着一张脸,“我第一次上台打比赛啊,被3:0。” 秦宇把勺子拿下来插进盒子里:“表演赛嘛,别当真。” “我们几个可都是第一次上台打比赛,没办法不认真啊。”打AD那位同样皱着脸,尾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那你俩这是去哪啊?”秦宇显然不想和他们继续这个话题,“逛街?” “嗯,散散心。”辅助扯了一下AD的袖子,“我们先走了啊。” 秦宇和他们挥挥手。 冰淇淋在盒子里缓慢融化着,奶油的味道卷进春天的风里,秦宇是在拐角处看见易繁的,托着冰淇淋盒子的手紧了紧,他挖了一勺冰淇淋到嘴里用力抿了一口,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过去。 因为他听见易繁的声音有点儿哑。 他们今天出去打表演赛,要求要穿队服,易繁是一队替补,但还是随大流借了件青训队的队服,码子大概大了一码,他穿在身上松垮垮的,肩线滑下去一大截。 “你也喵。”秦宇听见易繁说,那一句话带了点儿委屈和不服气的感觉,软绵绵的尾音落到地面,碎成无数个碎片。 “我是不是个废物啊。”易繁吸吸鼻子,小声喃喃道,“只会想不会做,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那只小猫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喵了一声。 “对,你喵得对。”易繁垂头丧气地说。 秦宇听着他和猫对话,没忍住轻声乐了会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融化了大半的冰淇淋,转身将它丢进了垃圾桶里,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便利店中重新买了几盒,装进塑料袋里提了回去。 易繁还蹲在小猫面前碎碎念着,秦宇靠近时故意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发出动静,前面蹲着的人果然闭了嘴,紧绷着肩膀回过头,看见来人后又莫名其妙松了口气:“是你啊。” “在这儿干嘛呢?”秦宇走过去,用塑料袋轻轻砸了砸他的背。 “思考人生。”易繁一字一顿地说,“你出门买东西了啊?” “嗯,出门拿快递,顺便买了几盒冰淇淋。”秦宇说着,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冰淇淋塞到易繁怀里,“给你吃吧。” “哦,谢了啊。”易繁捧着冰淇淋站起来,蹲太久了导致眼前有些晕,他闭眼甩了甩脑袋,低头拆开了冰淇淋盒子。 小猫早就在秦宇出声时窜没了影儿,易繁干脆一屁股坐到长凳上,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秦宇也没走,就坐在了他的旁边,也打开了一盒冰淇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余光悄悄瞥着易繁的表情,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随着冰淇淋的消失而消失,松了口气。 “哎,”易繁低头看着吃完的冰淇淋盒子,叹了口气,“我刚才心情其实特别不好来着。” “嗯。”秦宇应了他一声。 “但是吃了这个心情就好了,”易繁起身把盒子丢进垃圾桶里,小步跑回来坐在秦宇身边,“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啊,一下子就好了。上小学的时候早上出门被妈妈骂了,一路憋着眼泪去学校嘛,路上遇到方迟,他给我一颗泡泡糖,我一下子就好啦。” 秦宇笑了笑。 “结果上早自习的时候我忘记吐了,我那时候又坐在第一排,不敢嚼,就在嘴里含着,结果打了个喷嚏就把泡泡糖喷到老师头发上去了。”易繁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们那老师头发有这么长,她自己没发现,据说是上完课回办公室坐下,然后起不来了,泡泡糖给黏头发上,头发又黏椅子靠背上了。” 易繁一边说一边比划,时不时看两眼秦宇,确认他还在听自己说话之后才继续道:“最后只能把那截头发剪了呗,也不知道是谁打小报告说是我弄上去的,害得我被请家长,还从第一桌调到第三桌去了。” 秦宇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易繁以前和他网恋的时候也爱一个人逼逼些有的没的,但文字总没有语音来得生动,听易繁说完这一段儿秦宇特想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易繁以前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手都摸到裤兜上了才想起来他已经把易繁拉黑了,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易繁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我和你说我童年糗事呢你再笑大声点呗……哎不过那老师真够缺德的。” “啊。”秦宇干笑两声,“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表演赛输了呗。”易繁一听这事儿就焉了下去,不过好歹是没有刚才那么丧气,“就感觉,我一表演赛都打不赢,挺废物的。” “嗯,我第一次上场打比赛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秦宇摸出烟盒来,冲易繁挑挑眉,“我抽根烟。” 易繁:“好啊,你抽吧。” “我第一次打比赛是打城市联赛。”秦宇点燃烟,吸了一口,“我和我朋友他们组了个战队,找了个老板赞助,结果上场第一把就输了,被完虐,被零封。” “啊。”易繁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特别怀疑自己,但是努把力,还是和他们打上了甲级联赛。”秦宇说完这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肯往下说了,“反正职业比赛呗,有输有赢,个人技术是一方面,运气也是一方面……你今天输了,万一明天就赢了呢,哪有那么肯定的事。” 易繁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抱住了秦宇。 小孩儿身上那股糖果一般酸甜的味道一下子凑近,秦宇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你……你干嘛?”秦宇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安慰我,我之前还觉得你特别神经病来着。”易繁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从此以后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了,你可以去我的抽屉里拿糖吃!” “啊。”秦宇突然有点儿哭笑不得,只能抬手抱住易繁,“行吧。” 第十三章 秦宇那天回去之后做了个梦,梦见他有一天给易繁告白了,然后易繁一脸震惊地拿冰淇淋砸他,一边砸一边喊:“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却想上我!” 然后他摇身一变,换上女装,易繁一愣,一边哭一边拿冰淇淋砸他,张口就是:“你个渣男老子今天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给秦宇吓得滚下了床,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下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梦到会当着易繁的面换女装,等他挪回床上后又想起来,自己怎么会梦到给易繁告白呢?这可太吓唬人了。 梦境的事很快被放在了脑后,日子照常过,训练也照常进行着。 春季赛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原本的上单状态终究是撑不住,秦宇坐稳了首发位,而方迟却因为状态问题重新回归替补,和易繁一左一右俩人看起了饮水机。 比赛状态这事儿真的说不大准,旁人说上千百句都抵不上自己一局rank的亲身经历,所以易繁也没怎么安慰他,全队外出比赛的时候,他俩就在训练室里rank,等队员们回来了,他俩还是埋头rank。 队员们开完会回到训练室有一段休息时间,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或是看动漫或是打些小游戏来缓解心情。NK春季赛的成绩并不好,要不是有几个新上来的队伍垫着,他们就会落到垫底的位置上去了。 成绩直接反映到选手心态上,那边的打野谢由明显心态浮躁地不行,自己一个人玩儿4399小游戏都能玩得啧声连天。 坐在他旁边的彭离皱着眉看了他两眼,欲言又止半天始终没憋出一句话。 他如此浮躁的心情逐渐蔓延到训练室每一个人的身上,连带着在那边rank的易繁都有些心态不稳,被队友卖了一波后直接在基地挂了会儿机才重新走出来。 “我通知一下后天的训练赛时间。”教练推门走进来,身上的西装穿得松松垮垮的,没个正经样儿,“后天下午三点,对阵AST那场训练赛,易繁上。” 话音未落,训练室立刻炸开了锅,秦宇转身望着易繁那一脸懵的表情,皱起眉将视线放在了谢由身上。 “我……我还没到岁数啊,”易繁也被吓到了,“那什么,我至少得明年春季赛才能上场,现在就打训练赛是不是太早……” “让你上你就上,哪那么多废话!”教练不耐烦地骂道,“不想打就他妈回家去!” 易繁本来就懵,被这么一吼就更懵了,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等夏季赛再训有点儿来不及,本来这种事,早点接触就能更好的找到状态。”彭离出来打了个原场,“后天加油就行了,别有太大压力。” 后面那句是对着易繁说的。 教练又懒洋洋地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训练赛,本就气氛沉重的地方空气都愈发沉了几分,压在肩膀上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谢由狠狠地瞪了易繁一眼,转过身撒气似的砸了下键盘,易繁还处于懵逼状态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反倒是旁边的秦宇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干什么?”秦宇见他又要砸键盘,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关你屁事。”谢由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管好自己。” 秦宇皱着眉不再多言。 后天那场训练赛易繁发挥得中规中矩,NK以1:2的成绩输给了AST,且输掉的那两场都和打野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教练和分析师在后头认真地记录着,走之前拍拍易繁的肩,叫他多努力。 “感觉怎么样?”方迟坐在椅子上两脚蹬地撞过来,笑嘻嘻地问,“紧张么?” “紧、紧张啊!”易繁说话的时候嘴唇都还有点儿发抖,“我靠,打训练赛和打rank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方迟笑着拍拍他的手臂:“以后打比赛更不一样。” “哎哟紧张死我了。”易繁一边说一边拍拍胸口缓神,“我去拿瓶水,你要喝什么?” “柠檬茶。”方迟一点一点挪回了自己的桌子前。 易繁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从冰柜里拿了瓶柠檬茶后又给自己挑了瓶可乐,再回到自己位置上后歇了会儿,接着打起了rank。 NK的常规赛发挥得不理想,擦着边儿进入季后赛后一轮便被淘汰了出来,春季赛的赛程就这样结束了。 基地放假十几天,易繁和方迟收拾好行李回了家,再回来时已经是夏季赛开赛前夕。 五月的气温一点点攀升,到了六月中旬便变得有些闷热。 NK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夏季赛依旧没能取得很好的名次,自然也无缘那一年的S系列世界赛。 之后转会期开启,NK的首发AD最先被挖走,空缺由夏季赛发挥得还行的方迟顶上,原本的首发上单宣布退役,秦宇彻底成了NK的首发,这样一来一起进入一队的那一拨人里只剩下易繁还坐在替补席上了。 倒是有许多战队朝易繁递出了橄榄枝,这位在NK待了许久且韩服排位在前几名的打野在他们看来前途无限,NK培训了他大半年自然不会放着他不管,任由转会期窗口开启时有其他队伍将他挖走,干脆就派张应岘去给易繁喂定心丸。 张应岘一边嘟囔着为什么又是我一边打开了训练赛:“易繁,出来一下。” “噢、哦!”易繁正好打完一把rank,“马上!” 说完松开鼠标,起身一路小跑了出去。 “我就直接说了,”张应岘道,“很多战队朝你发出了邀请,对吗?” “啊。”易繁点点头,“但是我没有答应他们。” “因为要付违约金?”张应岘挑挑眉。 “不是,”易繁挠挠头,“因为方迟在这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可能丢下他一个去别的战队。” 后来方迟知道这事儿后只是啧了两声,骂道:“他就是怕自己去别的队和别人合不来,还不可能丢下我呢。” 当然那是题外话。 那时候的张应岘眯眼笑了起来:“队伍培训了你这么久,也不可能放你走,明年春季赛试着和谢由打两轮轮换,如果状态好就换你首发了。” 易繁沉默了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开口:“那谢由呢?” “他状态不好,心态也不行。”张应岘皱皱眉,“他的心态太影响整个队伍的状态了,到时候如果再这样,那就只有让他去替补席上静静心。” 易繁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能问出这么多东西来,随口应了一声后转身回了训练室。 碰巧出来接水的秦宇沉默地听完了这两个人的对话,再回到训练室后看方迟的眼神都有些不同,眼看着易繁又要凑过去和方迟说点儿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勾住易繁的脖子,把人往后带了带:“我……我买了点儿吃的。” 易繁:? 易繁:“什么吃的啊。” 秦宇思绪转得飞快:“朋友给我寄的零食,我不爱吃零食,你要么?” 易繁应得也飞快:“要!” “你跟我过来拿吧。”秦宇一边勾着易繁的脖子一边把人往后带,易繁笑着跟着他往后倒退,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退出了训练室,留下方迟一个人一脸懵逼。 第十四章 秦宇倒是真的给了易繁零食,之前自个儿出去买了还没吃完的,随手塞了许多给易繁后望着对方那张被零食淹没地脸,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想起张应岘说的话,抿抿唇问道:“你觉得谢由怎么样?” “啊?”易繁正抱着零食一步一步地往外挪,“什么怎么样?” “就……技术什么的。”秦宇皱皱眉,走过去帮他拿了点儿,“之后不是要你上场了么?” “你听到了啊。”零食减少后易繁走得要大胆些了,走到自己房门口时还蹦跶了两下,感受到钥匙在哪个裤兜里蹦跶后才伸手拿了钥匙,“就那样呗,不好评价,我们俩风格不一样。” 谢由和易繁的打野风格显然是两个极端。谢由是食草型打野,胜在一手野区视野控制,面对对面入侵的时候能完美反入侵,造成不亏甚至小赚的局面,但对线上帮助不大;而易繁则更偏向于食肉,打法凶悍,常常送一血或击杀一血,和方迟双排就死蹲下路,和秦宇双排就死蹲上路,而训练赛时便更偏向阵容优势来寻找gank机会。 易繁是真的凶得很没道理,秦宇有一次听见他和方迟双排的时候,点了点对面打野的ID道:“他名字好难听啊,这把就杀他。” “他对我好像挺没有好感的。”易繁接过秦宇手里的零食,撒花似的撒在床上,再从里头挑了包薯片,愣了愣,抬头问,“为啥啊?” “什么为啥?”秦宇愣了下。 “他为啥对我没有好感啊?哇你现在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好像真的挺讨厌我的?”易繁一脸震惊,“为什么啊?” 秦宇愣了好久,最后无奈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推了推易繁的肩膀,摇摇头走了出去,剩易繁一个人在寝室里琢磨。 谢由对我没好感就算了,秦宇为啥突然推我?还摇头?他也讨厌我了? 易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薯片,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NK今年无缘世界赛,早早放了假,易繁便跟着方迟回了趟家,之后又是大大小小的杯赛、地方表演赛,一晃眼便到了第二年。 新年过后没多久春季赛开赛,易繁开始随队,却一次也没有上过场,直到俱乐部放年假。除夕的时候易繁把方迟接到家里,俩人躲房间里打了一天的手游。晚上易繁抓着手机等十二点的那一瞬给所有人群发了新年快乐,结果只收到了寥寥几条回复。 方迟是收到他的短信后扭头和他口头上回了句,秦宇则是很认真地打了字,一长串祝福,拉到最后只有一句“易繁,新年快乐。” 收假回去,易繁按照训练计划年后上场。 比赛前易繁特地去洗了个澡,顶着一头被吹风机吹得蓬松的头发从楼上蹦跶下来,跑进训练室里去收好外设后抱着包等待张应岘来带他们出去集合,进场馆。 之前看比赛都是在直播平台看的,去现场还是头一次,而且这次还是去后台,易繁的紧张从见到场馆大楼的那一瞬就增添了几分。进入选手通道,工作人员望见他的队服和胸前的选手证都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易繁紧张得憋不出一个字儿,被方迟推着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放着几张椅子供选手们休息,也摆放了几台电脑,好让来得过早或前一个队伍比赛打得太久导致上场时间推后的选手们热手用。 易繁把外设包放到椅子上,小学生听课似的绷直了背,膝盖并拢,掌心向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瞧着休息室里电视正播放着赛前短片。 他们这一赛季换了个新的教练,以前那位退居二线,BP权交给了新的这位。新教练一走进来就瞧见易繁的坐姿,忍不住笑了一下:“别太紧张,一场常规赛而已。” 上次别人也是这样和他说的,别太紧张,一场表演赛而已。 结果是被三比零。 易繁咽了口口水,摇摇头,依旧不肯说出一个字儿。 “别管他,让他自己缓缓。”方迟拿了烟盒和打火机,正准备到外面去抽根烟,“越劝他越紧张。” 易繁连忙点点头。 其余几个人这才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若无其事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半个小时后选手上台调试设备,易繁抱着鼠标键盘鼠标垫,一步一个脚印般地往台上挪,看得方迟想在后头踹他一脚。 秦宇走过去勾着他的肩,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干脆凑过去说了句:“加油。” 这一声把易繁从NK花式输掉比赛的幻想海洋中捞了出来,他回过神,干巴巴地揉了揉耳朵,勉强扯出一个笑:“加油就加油,凑这么近干嘛。” 秦宇沉默着松开了他。 五个人走上舞台。上单秦宇、打野易繁、中单彭离、ADC方迟与辅助江弘的阵容很快亮相在了大家面前,五个面孔里四个熟人,台下观众早就接到了今日NK会替换打野的消息,也知道NK花费一年的时间养了个小打野,今儿也不管是不是NK的粉丝,大多数人都来了现场或者守在直播前,等着这位小打野的精彩发挥。 而小打野紧张得不行,插鼠标的时候对着那个插口插了好几次都没怼进去,还是彭离看不过去了,帮他插了上去。 “不用、不用管我。”眼见彭离要开口,易繁连忙摆摆手,“我自己缓会儿就好了……那什么,调试吧?” 彭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易繁坐回椅子上,电脑很好的隔绝了视线,看不到底下绝大部分观众,他努力把视线集中到屏幕上,开了把自定义调试起设备来。 今天NK对阵的是同组的战队SAG,是去年才从甲级联赛打上来的新队,赛前教练对这个战队做了一定程度的研究,却也只能是片面。 “请问各位选手,调试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吗?”裁判的声音在后头响起,易繁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没有答话。 “准备好了。”是江弘的声音。 “好的。”裁判道。 两分钟后,红色方NK,蓝色方SAG,比赛正式开始BP。 教练拿着小本子记录下对方的ban人,随后指挥着秦宇ban掉了版本强势英雄。 对方一手抢下版本大热打野盲僧针对易繁,甚至主动放弃了强势上单诺手的选择。而这是一个上单重于打野的版本。 教练眉头一皱,话到嘴边换了个词:“拿诺手行不行?” “行。”秦宇应道。 “辅助拿牛头或者锤石吧,江弘哪个手热点?”教练问道。 “我都行。”江弘道,“我感觉手都挺热的。” “给你一鸡蛋你能就地弄个蛋炒饭出来是吧。”方迟笑着说了句。 “差不多是那意思。”江弘也笑了起来。 “那就牛头吧。”教练无视下路组的调笑,吩咐道。 易繁在英雄列表里搜到牛头,点了确定。 又是一轮选人后,选择权到了NK这边。 “易繁拿什么?”教练问,怕易繁一时做不好决定,便说了两个对阵容有利的英雄,“最近你的蜘蛛和挖掘机战绩都不错。” “蜘蛛……”易繁清了清嗓子,“蜘蛛吧。” “好。”教练记下来,彭离则是帮易繁拿下了蜘蛛。 几分钟后BP正式完成,随着最后的确定按钮,游戏进入读条,观众纷纷欢呼起来,这些声音都被耳麦收进来传进耳朵里,易繁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时气息有些发抖。 这将是他的职业生涯中,第一场正式比赛。 作者有话说: 繁繁要打比赛啦!这本应该会多写点比赛……吧!毕竟繁繁要从手抖打野进化到赛场bb机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我再说一次我也就是个铂金选手,而且他们所在的版本也不是S8,应该往前倒几个赛季,有些事我也记不清了,所以不要太较真嗷 第十五章 比赛正式开始,蓝色方SAG,红色方NK。 NK拿下了上单诺手、打野蜘蛛、中单沙皇、ADC小炮以及辅助牛头,算是版本热门阵容,有前排有稳定控制能反打,打野蜘蛛后期团战相对疲软,所以一般会是半肉的出装方式。 这把易繁也不例外,在做出一件输出装后直接购买了日炎铠甲作为肉装。他们的阵容并不缺少输出,所以易繁没有必要做太多的输出装备。 前十分钟是平稳度过了发育期,期间SAG试图从下路打开局面,配合打野一波gank抓掉了江弘的一血后将方迟逼回家,耗了一塔大半的血量。 与此同时易繁选择了gank上路,从河道绕到对方上单身后的草丛,等秦宇将兵线推进去后他一个闪现E完美定住敌方英雄,配合伤害一套灌满后直接带走对方。 “nice!”秦宇忍不住喊了一声。 易繁扛着塔,蜘蛛形态的E直接吊上天,等防御塔仇恨转到小兵身上后才落下来,没应秦宇那声叫好,自个儿偷摸着吸了口气,绕到自己家野区刷了石头人按下B回城。 “我……我等会去下路,可以吗?”易繁买完装备后,趁着自己的人物正朝着野区走的那点儿空档,用手扶了下麦,轻声问道。 “可以啊,”江弘勾了勾嘴角,余光瞥见敌方打野的踪迹,朝着那地儿点了个信号,“他们打野在这儿。” 易繁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心里估算了一下敌方打野的刷野路线。 方才江弘是在蓝色方下半野区F4处看见的敌方打野,时间还不到红蓝buff的刷新点,下路的兵线又正往方迟他们这边靠,那么对方刷完F4后很有可能往中靠拢,或者是入侵到自己野区做视野,亦或者是前往下路进行反蹲。 易繁抿抿唇,往河道草丛插了个眼,自己站在了边草中,等待着对方打野的靠近。 这算是一场赌博:如果对方往这边来了,那么彭离的支援速度和爆发是高于对方中单的,这波2v2易繁和彭离肯定能打赢,可如果对方没往这边来,那么他就浪费了一段对于打野来说,很宝贵的时间,甚至有可能是失去了一次反蹲的机会。 几秒之后敌方打野依旧没有出现在视线内,下路的兵线已经推到了塔前,江弘一个牛头对清兵这一方面也帮不了什么忙,更何况小炮E技能自带的被动问题让塔刀非常难补,加上防御塔塔的低血量,一时间下路变得非常难受。 “来下。”方迟点了点对方的辅助,“他没大,刚交的。” “好。”易繁皱皱眉,听话地往下赶去。 一波兵线恰好被推出塔外,江弘往前靠去边草做眼,敌方打野瞎子立刻从草丛中闪现而出,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把江弘踢回人堆时,瞎子又摸眼往前位移,竟然将方迟踢了回去。 对方的辅助锤石接下一个Q,又用自己的E将W跳跃途中的小炮刷下来,上一波小拼交了闪现的方迟只能原地暴毙,因着AD的死亡,易繁往下赶的脚步也只能顿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这波我应该先把他顶开的,我的。”江弘回到二塔处,“这个塔放了,秦宇下来换线,易繁注意中路反蹲。” “好。” 几个人接连应了一声。 易繁却迟疑了许久,才将自己那一瞬的判断失误丢在脑后。 如果我是往下靠的呢?如果我在兵线往塔下推的时候直接去帮下呢? 他只能摇摇头将那些想法置于脑后。 因着盲僧那波精彩操作,下路开始崩盘,换线也无法止住颓势,经济差毒素一般蔓延到每一个位置上,最后连有些小优的上单也被换线换出了几百块的经济差。 “没事,我们是团战阵容,稳点儿能打。”江弘还在敬职敬责地安慰着队员们,他作为队长很擅长这一套,“易繁多说点儿话,说错了也没关系。” “啊。”易繁没停住普攻,A掉了蓝buff,愣了会儿,“……对不起。” 彭离没怪他:“没事,不是特别缺蓝。” 沙皇不缺蓝就怪了。 易繁皱起眉,还是给彭离道了个歉。 二十分钟团战在野区爆发,劣势的NK与对方打出一波2换2,劣势换人头算是血赚,但这俩人头都落到了易繁头上,血亏与否只能由自己判断。 “我一个W炸死的,对不起啊对不起……”易繁小声道着歉。 “等会儿打完放赛时语音,能用对不起给你剪首sorrysorry了。”方迟啧了声,“你是打比赛来了还是开道歉大会来了?” “你拿人头又不是完全没用,没必要道歉。”江弘在上一波团战扛到了最后一秒,这阵儿正回忆着对面各个选手交了多少召唤师技能。 一般这种时候都不会去打扰辅助,只有被问到时才会应上一两句,易繁抿抿唇不说话了,只希望自己能再小心一点。 五六分钟后又是一波团战,方迟再度被盲僧绕后踢进人堆里一套秒杀,彭离的沙皇推了个还算完美的大招分割开战场,同时用沙兵打出高额伤害,易繁一个E摸奖摸到对方中单,秦宇立即进场开始收割。 老玩家都知道有句老话叫一人血怒全家升天,秦宇这边跳起大战斩下一个人头后反手给敌方AD挂上一层血怒buff,再斩一人。 “我懂了,这比赛就是先杀个我祭天,然后你们就能赢。”方迟看着大获全胜的局面,笑了一声,“易繁刚那E有点神了啊,那角度都能E到?” “随手E的。”易繁深吸一口气,像是放松了许多,“我就随便E一下。” “嗯,”秦宇应他一声,“对面这中单也就随便用脸接一下。” “大龙,排视野。”彭离点了点龙坑外一个常见眼位的位置。 “我没真眼了,就这么打吧。”江弘道,“对面打野死了,剩下俩残血回家补状态,没这么快过来。等会儿秦宇和我上去拦他们。” “好。”秦宇应道。 SAG只剩下了辅助和上单,俩人被江弘秦宇拦在龙坑外面没能过来,只能看着NK稳扎稳打拿下大龙,回家整理一波后中路集合,要打上己方高地。 比赛来到三十五分钟,职业选手眼中的大后期,NK借着大龙buff成功推上高地,紧接着又一波团战爆发在F4旁,做视野的江弘被对面抓了个正着。 江弘立刻开启大招减伤,彭离召出沙兵在他身后疯狂输出,方迟却被对方盲僧逼着走位无暇输出。 秦宇和易繁不知道哪来的默契,先是冲到方迟身边将控住盲僧秒杀,易繁又接了个变蜘蛛的E跳进人堆的刹那,秦宇闪现进人堆一个满伤害的Q,打足了伤害,也让后排的双C有了输出空间。 方迟:“干他干他!” 方迟:“秒AD!秒!A!D!” 方迟:“江弘退出来退出来,不能退?那你死里边儿吧!” 江弘受不了了:“方迟你他妈是用嘴打输出的吗——” “——Ace!!” “nice!” 通告员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来,队员们高声nice的声音打断了江弘的诉控。死掉的上野将镜头切到蓝色方主堡,恰好能看见自家双c拆掉门牙塔的画面。 易繁摘下耳机,后头的裁判立刻冲上来提醒道:“还不能摘耳机。” 易繁愣了愣,又把耳机戴了回去,他余光瞥见旁边的秦宇正望着他笑,他侧过头,挠挠脑袋:“你笑什么?” “不是打得还行么?一口一个对不起的。”秦宇重新把视线放到屏幕上。 “啊。”易繁也把视线放回屏幕上,他看着屏幕上双c奋力拆着主堡,耳机里还有方迟抽空和江弘对骂的声音,他努力从里面辨别出了秦宇的,怔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好像没我想的那么难,也没那么简单……就是,怎么说呢,感觉我放错一个技能都挺对不起你们的,比我小时候上台做题还紧张。” “你就是想得太难了。”方迟接上他的话,“当rank打,放开了打。” “好。”易繁看着屏幕上硕大的victory,突然来了精神,“当rank打!” 在出发来场馆前教练就和他说过,不要太紧张于比赛两个字,能当rank打最好,发挥出自己最强的实力就行。可话谁都能说,意思在亲身体会前却都不怎么能明白,直到真正赢下一场比赛了,易繁才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底气。 真好哄啊。 秦宇边想,边抬手摘下了耳机。 作者有话说: 我决定还是先把电竞坑填完(我不光游戏打得烂,比赛也写得烂啊,哈哈.jpg) 第十六章 每把比赛之间都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让选手去上厕所或是缓和心情。第二把开赛前,秦宇去了趟厕所出来就看见了易繁站在走廊上,一边点头听着方迟说话,一边往自己兜里拍了拍。 今儿出门前大概是为了给场馆的工作人员留个成熟稳重的好印象,秦宇亲眼瞧着他把自己的糖一粒一粒放到电脑下头的小柜子里,这阵儿估计是糖瘾犯了,下意识地往兜里摸。 “哎,我和你说话呢,你兜里揣了三斤跳蚤是怎么?”方迟拍拍他的胳膊,“听见没啊?” “听见了听见了,”易繁想起自己今儿压根没带糖,有些丧气地垂下手臂,“我会放松心态的,上把打完我心态已经好很多了。” “你等会儿输了比赛别下台痛哭一场就行。”方迟看见了后头的秦宇,挑挑眉算打了招呼。 “我什么时候痛哭一场了……”易繁嘟囔了句,转头看见秦宇,抬起手挥了两下,“你上完厕所啦?” “厕所多不情愿啊。”方迟乐着跟了一句。 “啊?”易繁没反应过来。 “厕所挺情愿的,拉开门就让我进去了。”秦宇笑了笑,走到两个人面前,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片口香糖递给易繁。 “你随身带糖啊?”易繁开开心心地接过来,“真是太不稳重了。” 糖和不稳重到底有什么联系啊。 秦宇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教练来催着他们上台,第二把比赛正式开始。易繁刚才赢了比赛后又被方迟开导一番,心态已经到达了一个稳定线,加上嘴里正嚼着的口香糖,教练问他要什么英雄时他应答声的尾音都是上扬的。 “这是下台捡着钱了?”教练笑了笑,“就要稳定住这个心态,二比零拿下他们。” 易繁点点头笑了两声,还是没敢多说话,但赛场间的交流的确要比上一场稳定了许多。 “我等会儿刷完这个石头人就来下路可以吗?”易繁操纵着酒桶问道。 “可以,你往上靠,三角草没眼。”江弘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信号,顺便给走位过于靠前的ad点了个撤退信号。 一波gank行云流水,有了信心的易繁更能打出rank时那种凶猛的气势——教练曾经评价过,易繁的打野技术与思路在国内虽然评不上第一,但那没头没脑地凶猛气势却是无人能及的。 打野一头热的带动气氛,搞得一向佛系的中路彭离都有些躁动了起来,跟着来了趟中野联动,抓死敌方打野后清光野区,成功打开前期局面。 解说台上的两位解说似乎对NK突然改变风格的打法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inu这个选手的打野风格……就你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适合现在的NK。” “是的,”另一名解说接过话,“之前我们说过,现在的NK下路打得不是特别稳定,Growl这名AD的走位偏激进一些,这种时候就很需要一个食肉的打野来帮忙稳定线上的局面。” “是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NK能不能稳住现在这点小优势,一个打野、一个新鲜血液的注入,能不能帮助NK一挽之前的颓势……” 解说在台上分析得头头是道,选手这边的耳麦却不能将声音收入,只能隐隐听见人声,却连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清。 比赛进行到二十二分钟,易繁和下路组拿下一条小龙后挑了个风景秀丽的草丛蹲着回家,对面的辅助和打野结伴前来做视野,江弘最先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喊道:“有人!” “开吗?!”易繁喊道。 “要打给个眼,我有tp,我能传。”秦宇说。 “技能都全,开开开开开!”江弘一声令下,易繁E闪撞到对方辅助,丢出大招将人炸回配合上方迟的输出顺利秒杀,听着耳机里传来的nice,易繁悄悄得意得哼了两声。 对方也没有恋战,秦宇将镜头切回自己这边,将手指从D键上移开了。 第二把比起第一把更是顺风顺水,有信心十足的打野和莫名其妙默契十足的上单两个人加成,下路AD那点儿激进的走位都变成了凶悍,整个队伍的节奏与之前截然不同,将SAG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终,NK以2:0的比分拿下这场比赛,也拿下了整个春季赛NK第一场2:0。 来场馆看比赛的粉丝少之又少,甚至大部分都是SAG的粉丝。NK上赛季成绩就不好,这赛季前期节奏一团糟,自然没有多少粉丝,电子竞技成绩说话,但今天这个成绩的确将电脑前看着直播与现场观众都惊艳了一把。 他们不是没有试想过NK的胜利,而是没有想到NK能赢得那么干脆利落。 比赛结束,官方邀请易繁前去做mvp采访,易繁下意识地想往方迟那边靠一步,还没迈开腿,身后的秦宇就拉住了他:“这还是个小孩儿呢,不太会说话,换个人采访吧。” 工作人员愣了愣。 “采访我吧采访我吧,”方迟走过来,把自己的鼠标键盘往易繁手里一塞,“反正抓个人去讲两句就行了吧?” “也是这个道理……”工作人员道,“反正先过去吧,还得和主持人对对词呢。” “好嘞,”方迟说着,和工作人员走向了另一端的舞台。 易繁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自己和方迟的外设,跟在队伍后头下台进了休息室。 这次易繁首秀发挥可圈可点,在他们踏上回程的车时,贴吧里已经讨论起了这个新秀打野。可新秀打野2:0拿下对手后显然紧张得厉害,紧张得上了车以后手都还在哆嗦。 江弘还以为他是冷成这样的,让司机把车上空调开大了点儿,结果易繁还是在哆嗦,一只手紧紧攥着另一只的手腕,坐在车子的最后排,紧紧抿着唇望着窗外,仔细一看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并未找到一点落点。 方迟叹了口气,刚准备过去问候两句秦宇便坐了过去,因着车子是在行驶中,还不稳当地晃了两**子才坐到了易繁身边:“你怎么跟输了比赛似的?” 易繁侧过脸,怔怔地望着秦宇,突然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操……” “疼吗?”易繁举起手紧张地问他。 “疼。”秦宇龇牙咧嘴地搓着自己的大腿。 “这么疼啊?我不是在做梦啊?”易繁眨眨眼睛,咧嘴笑了起来,他显然是缓过劲儿来了,笑容愈发灿烂,“哎哟,紧张死我了,可算赢了,我还真能赢啊,第二把酒桶不错吧?我之前玩儿酒桶和蜘蛛玩得特别好来着,今天两把比赛都让我选到了,真好……哎就是第二把有一块儿,我手一抖对着红buff空了个技能,是真的紧张啊。” 刚说完一段,他话锋一转:“你第一次上场的时候紧张么?” 秦宇突然被问,反应了会儿才接话:“紧张啊,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 “哦,忘了。”易繁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又探出个脑袋冲着方迟喊,“哎!方迟,你第一次上场的时候也这么紧张么?” “还行。”方迟坐在位置上,头都没回一下,“至少没有紧张成你那样吧。” “靠。”易繁嘟囔了句,坐回来继续和秦宇唠。 俩人唠了一路,等下车的时候易繁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那么抖了。 “吃冰淇淋去不去?”秦宇问他。 “去啊!”易繁连忙应了一声。 张应岘回头瞪着俩人:“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不怕回去闹肚子?都给我回俱乐部。” 偷跑吃冰淇淋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 不过易繁缓过那阵紧张劲儿后心情明显不错,整个人都无比亢奋,走在回俱乐部那条路上都连蹦带跳的。 “给你插俩翅膀你都能飞了吧?”江弘笑着逗他。 “插什么翅膀,来,繁繁,手抬起来,扑腾两下你自己就能飞。”方迟说。 “那我起飞一个你们看着啊,现在起飞的是NK电子竞技俱乐部的打野易繁选手!”易繁说着真要抬起双臂,又被秦宇给按回去了。 “先回俱乐部吧,”秦宇脸上也挂着笑,“还得复盘开会呢。” “哎。”易繁应了一声,音量都比平常高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我来!打个广告!开了个新文,叫《煞星》,校园ABO,竹马竹马,等长大了以后有生子情节,然后AO两个人性格上都有点神经病就是了,三观大概有点不正,文也大概有点短,我已经开始存稿惹过阵子就开始更!有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嗷! 第十七章 俱乐部前的小道僻静,夏季常有绿叶遮住艳阳,在地面留下细碎的光斑,初春时节,落光枯叶的树干冒了新绿,嫩芽探出指甲盖那么大点儿,新奇地张望着世界。 赢了比赛整个队的人都轻松,教练和分析师一边小声谈着今日的比赛一边往前走着。等走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方迟突然一扭头,勾着易繁的肩膀道:“你等会儿别太兴奋啊。” “干嘛啊,”易繁有些不解,“赢了比赛还不让笑?” 秦宇小声提醒道:“谢由。” 易繁噢了一声,一幅我明白了的表情,收起笑跟着大部队进了俱乐部,进训练室前自个儿琢磨了半晌,拉拉秦宇的衣摆,小声问:“关谢由什么事?” 秦宇:…… 秦宇:“没什么事,你别去招他就行。” “他又不喜欢我,我招他干嘛。”易繁吸吸鼻子,一路小跑进了训练室。 秦宇叹了口气,跟进了训练室。 之后过了好几天,易繁的兴奋劲儿才缓了过去,下一个比赛日也近在眼前了。因着易繁上一把的优秀发挥,下一把依旧是他的首发位置。 首发位置提前几天在队内公布,教练说出首发名单以及训练赛上场人员后,谢由的脸色显然更加难看了,易繁小心翼翼地往他那儿瞥了一眼,又抿抿唇把视线挪了回来。 “易繁还是得上场磨一磨心态,”教练道,“方迟的走位也得注意一点儿……” 一场小会又是小半小时,休息十五分钟后全员准备训练赛,教练组的人先后走进训练室,开始了今日的训练赛。 翌日的比赛,NK对上老牌战队TG,易繁首发,阵容与先前赢了SAG那把无异。 先前有人分析过,相对于谢由,易繁更适合NK,但新人始终是新人,大局观与心态都很难从谢由后头追上去。 SAG是新打上LPL的队伍,战术与打法都还带着甲级联赛的影子;TG则不一样,他们去年便进了S系列世界赛,虽说没能夺下冠军,但成绩也是相当的不错。 赛前教练给了首发几个人适当的压力,却唯独抿着唇告诉易繁,往死里干。 这话是易繁被带到场馆后教练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告诉易繁的,当时江弘几个人都没忍住乐出了声,易繁懵了会儿,恍然大悟:“干他妈的?” “干他妈的。”教练点点头。 有时候惦记着对手的强大,反而不能发挥出真实的实力。一句话对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用没人知道,但教练通过一周的训练赛和队员相处时的小细节琢磨出来了,反正对易繁挺有用。 第一把比赛正式开始,NK蓝色方,TG红色方。 对方显然对易繁有了初步的研究,在眼位和刷野路线上都略微有着针对性,野区被限制后下路双人组便只能往后缩两步,将眼位布置到河道处防止gank。 易繁咬了咬嘴唇,干脆往对方的野区潜了进去,绕到F4上方,说到:“彭离推下线。” “嗯。”彭离应他一声,控住一套技能的蓝量将线推了过去。 但强队终究是强队,每一个细节与交流都要高于NK一些,对方中单见彭离突然推线,便往正在刷三狼的打野那边靠了些。 “有人?”打野问。 “应该有,他们打野可能在你野区。”中单道。 打野应了一声。 “能秒吗能秒吗?”易繁问道。 “控住就能杀。”彭离说。 “对面打野没视野,最好别越了啊。”江弘提了个建议,“易繁等会儿来下路和我把视野做到他们下半野区去。” “好。”易繁点点头,放弃了这波gank。 台下两边的粉丝都松了口气。 二十五分钟时,双方已经打过了两波团战,NK在团战中几个微弱的失误点被TG抓住,又打上了头,团战打下来劣势便显现了出来。 三十分钟,最后一波团战NK便被打了个0换4,但总的来说前期节奏不错,江弘几波线上指挥带起不错的节奏,整个队伍士气还在。 比赛进行到第二把时,两个队伍的差距才真正展露了出来。 从线上节奏到野区争夺,再到最后的团战,NK输得一塌糊涂。 第二把比赛易繁拿到了自己熟悉的酒桶,秦宇也拿到了自己熟手的诺手,两个人一级入侵野区,被绕后的敌方辅助插眼露了身影,俩人被敌方包抄,双双葬身野区。 秦宇复活只能tp上线,而易繁节奏断档,只能去自己的红buff那边单刷。 打野节奏断档,中路对线势均力敌,而下路却被gank到了一波,逐渐滚起了雪球,之后团战更是摧枯拉朽之势,被TG一波推到高地,仅仅过了二十分钟。 易繁摘下耳机,揉揉被压得发红的耳朵,长叹了口气。 几个人取下外设缓缓往后台走去,进了休息室,将外设放进外设包里。教练拍拍手示意他们看过来,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安排着队伍回俱乐部,准备复盘。 “一级那波我不应该入那么深,”进了会议室,秦宇说道,“太莽撞了。” “我也不应该太冒进……对不起。”易繁掐着虎口小声道。 “行了,是复盘,不是分锅大会。”教练道,“听我说,别先自个儿道歉。” 易繁和秦宇对视一眼,抿抿唇不说话了。 复盘的会议开到下午七点,两盘比赛的录像随时暂停听教练和分析师分析场景和数据,两场听完出来几个人都饿得不行,直往厨房奔。 易繁在最后头,难过是有的,但是有了上次胜场的垫底,丧气都有了点儿底。他抬手戳了戳秦宇的背,“我还是觉得第二把是我们俩的锅。” “嗯,”秦宇扭头看他一眼,停下脚步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来,两个人并着肩往前走,“不该进得那么深。” 易繁吸吸鼻子:“下次吧,下次再试试这个打法,我觉得能行,但是我们就是眼位没做好,教练也说训练赛可以让我们试试。” “试试呗。”秦宇笑了笑,把易繁往里头推了推,“训练赛不就是试打法的么?” “好!”易繁端起餐盘用力攥紧了,“下次就试!” 秦宇在后头慢悠悠地拿起餐盘:“嗯。” 作者有话说: 完了我感觉我给自己立了好大一个flag,当初写文案就不应该写上应该会很短,我感觉会好长……会不会太慢了啊_(:_」∠)_ 第十八章 要说输了比赛一点儿感触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等吃完饭打上几把rank再回到寝室,易繁才真正的卸下劲儿来,白天时输掉比赛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漫到脖颈,第二把被包抄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眼前,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打法是否正确了,但秦宇答应下次训练赛再和他试试,他又觉得自己打法上没出什么错。 试训结束,正式加入一队后他们就换了单人间,早晨出门时特地将窗户打开,想着让房间透些光亮进来,再回来时也能品出一屋子干净的味道,结果夜间的风将人吹了个透心凉,易繁吸吸鼻子走过去关上窗户,顺手也拉上了窗帘,隔开房外零星的光。 他摸出兜里的手机,解锁后点开了快一年没用过的聊天软件,一条一条地将垃圾消息删除后,被遗忘在下方的那个聊天框也被顶了上来。 易繁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后知后觉地想,一年了啊。 时间或许真的能抚平一切,但无论伤口如何淡去,它始终存在过。和前对象分手以后易繁便努力将她忘掉,但这次输了比赛后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了。 易繁早早地被对方拉黑了,但对话框还存在于消息栏里,说不出什么原因,他没把那个对话框删掉,此时此刻点开了,消息停留在他发过去的最后一句话。 脑子是清醒的,但做出的动作却不大清醒。他点开头像,将那张照片放大,仔细地看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良久,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息屏后揣进兜里,身子往后倒在了床上。 敲门声在这时候响起,也只是礼貌性地敲了两下,不等易繁说请进那边就推开了门,方迟一手抱了个枕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耳机充电器,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枕头丢到了床上。 “干嘛啊?”易繁爬起来,嘴上这么问着,手上却将方迟丢过来的枕头给放好了。 “爸爸来探望探望你,”方迟走进来将充电器插好,“免得你深更半夜又胡思乱想的,独自在自闭的边缘大鹏展翅。” “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过啊,”易繁说,“我思想可直可直了,从来不拐弯抹角的。” “是,您一根直肠通大脑。”方迟坐到床边来,“也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是谁因为阿姨一句气话伤心到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易繁一听他翻以前的旧账就忍不住傻乐,抱着被子倒下来望着天花板嘿嘿嘿了好几声,被方迟反手抽了一巴掌才安生。 “哎你怎么不关门啊。”易繁指了指半掩的房门,“没长后手啊?” “我哪儿来的手关门,你自己去关。”方迟不知道和谁聊着天,头都没抬一下。 “用肩膀撞一下或者用腿勾一下不就行了么……我跟你说啊人不能太懒,”易繁一边念叨着一边爬下床,“我这门这么好关,平时都不用太大劲儿,轻轻一推就合上了,哎你那房间的门好关么?” “还行吧。”方迟随口应道。 易繁走到门口,还没关上,秦宇便从自己的房间拐出来,显然是要往易繁这边走的,望见房门是开着的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们来我这儿搞聚会来了啊?”易繁也愣了下,随即便笑了起来。 “还有谁?”秦宇手里拿了个小盒子。 “方迟啊。”易繁说,“他来陪我睡觉,你要来吗?你要来你还得抱床被子过来,不然把方迟那屋的被子也抱过来吧,我们打地铺一块儿睡啊。” 方迟在里头喊了一声:“谁过来陪你睡觉了?你能文明点吗?我这是来安慰你。” “不都一样吗?”易繁一边乐一边扯开嗓子嚷了声,又问秦宇,“你来吗?一起睡觉?” 秦宇:…… 秦宇的表情看着有些扭曲:“我不来,我就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什么啊?”易繁说。 “我朋友做的牛轧糖。”秦宇表情愈发不自然,说话也越来越快,“做多了我来给你一盒明天还有训练赛你早点刷牙睡觉。” 他把盒子塞进易繁手里,看着小孩儿呆呆地哦了一声。 “晚安。”秦宇说。 “晚安。”易繁反应过来,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你,也谢谢你朋友。” “啊。”秦宇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进门前还嘱咐了句,“记得刷牙。” 说完又转过头,扭开了自己的房门,也没看身后认真点头的易繁一眼。 关上门进了屋,秦宇前思后想,愈发不对劲,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等到耐心都快被消耗殆尽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宇哥你们职业选手的作息和我们普通人不能比,你他妈的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夏至崩溃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 秦宇话在嘴边被他吼了回去,哽了一下:“……半夜三更的睡什么觉!” 夏至:…… 夏至:“说吧,你那小对象又怎么了?” 说完顿了顿,“前对象。” 秦宇:“……他和别人一块儿睡觉。” 夏至:…… 秦宇:“我有点不舒服。” 夏至把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试图和自己的兄弟讲道理:“你要是想告诉我你半夜三更打电话是因为你吃醋了,我明天就打个飞的过去拆了你们俱乐部。” 秦宇也心平气和地说:“你打不过我。”说完想了想,继续说,“我没吃醋。” 夏至:“……不是,你这叫没吃醋啊?你直接承认你喜欢他不行么?” “你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他的?”秦宇一听这话题就有点儿烦了,上次夏至似笑非笑地表情还留在脑子里,他平时就烦夏至那副看透一切的模样,“那只眼睛看出来的?挖了吧,免得感染到大脑。” “我全身上下的眼睛,包括我的隐形眼镜都看出来了。”夏至话没说完,秦宇这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喜欢他吗? 秦宇想。 当初避之不及的人,如今落到心坎儿里去了?说出去怕是要被笑出驴叫,但这事儿谁又能说得清? 他总是下意识地逃避这个因果报应似的的问题。 窗外的夜空愈发明朗,星星寂寥地挂在空中,等候它的明月。 另一头的易繁关上门后又爬上了床,还没开口,方迟便瞥了眼他手里的糖盒,开口道:“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嗯?”易繁闻言,低头看了眼盒子上印着的小奶牛,“不知道哎,他之前请我吃冰淇淋来着。” “你就冲着别人冰淇淋去的吧。”方迟乐了两声。 易繁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 人在悲伤的时候状态各有不同,有人需要独处,有人需要相伴,易繁则属于后者。方迟过来陪着他,尽管不和他说话,他的心底也安稳了许多,有了一种这一切都不是梦,有人和他一起扛着的感觉。 床头那盒牛轧糖也在小夜灯的照耀下渡上一层温暖的边,易繁的视线再次落到糖盒之上。 他人真好啊。 易繁想。 第十九章 前一夜有人安稳入睡有人辗转难眠,第二天的精神状态就呈了两极分化,张应岘一推门儿进来就望见自家上单趴在桌上要死不活,连忙走过去:“怎么了?感冒了?” “没……没事。”秦宇被他的声音惊醒,含糊道,“昨晚没睡好。” “输个常规赛嘛,不要太过不去,有什么调节不好的记得去找队里的心理老师谈谈,”说完又指着另外几个人道,“你们都是这样的啊,心里有什么事儿不好说的,可以找心理老师谈。” “嗯。”秦宇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其余人也参差不齐地应了几声,余光瞥见易繁朝这边看过来了,他连忙低下头,又觉得不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屏幕,就当无事发生的模样。 过了会儿,他悄悄侧过头望向那边,发现易繁已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屏幕上,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感情上如何纠结逃避,日子要过,比赛也要继续打。下一场的比赛依旧由易繁首发,不同的是这一次将谢由带去了赛场,意味着很有可能NK要打打野轮换的体系,这一切都取决于第一把易繁的发挥。 “你们这样给他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张应岘皱着眉问教练,“他本来心态就……” “不给压力不会长大,”教练拿着记事本,笑得温和,“闹着玩儿呢,常规赛不给压力不练心态,留到季后赛练?” 张应岘被怼了几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人教练说得挺对的,干脆抬手冲着教练竖起了中指。 教练带谢由去也不光是为了给易繁压力,而是为了看看谢由通过这点时间有没有成长,两个选手各有各的长处,这个版本打野当头,易繁强势,指不定下一个版本就打野大幅度削弱,到时候还是要谢由来顶上才能行。 两个都是人才,教练一个都不想放。 第一把由易繁首发,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把他打得非常谨慎,但线上该gank的还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成功带起了下路节奏,让方迟在后期输出上有了一定程度的保障。 尽管打的是联赛中名次靠后的队伍,NK依旧没能依靠前期的优势滚起雪球。曾经有人分析过,NK这个队伍,选手单挑出来个个儿都不弱,但凑在一块儿了,总有一种不能融合的感觉在里头,打起团战来就跟耳机线被拔了没有一点儿沟通似的。 三十五分钟那波团就是如此,易繁的挖掘机闪现顶中c位,中单彭离的位置却太靠后而不能输出,方迟找不到良好的位置,后排严重脱节,导致前排先后被秒,后排也站不住脚,被打了个团灭。 语音中一片沉寂,只能听见游戏特效的声音,易繁沉默了会儿,长出一口气:“对不起啊,我应该先看位置再开的。” “下一把加油好吧,别先道歉。”江弘道,“下路也有问题,我们下把加油。” “嗯,加油。”彭离道。 “加油。”秦宇跟着说了一句。 易繁抿抿唇没说话,点击了失败下面的确定键后跟着队伍下了台。 回到后台,教练果然要换人,由谢由上场担任打野位,易繁暂时休息。 教练刚宣布完这事儿,秦宇就忍不住朝易繁那边看了过去,方迟却没有看向易繁,反而是点点头,提醒谢由:“先上场调试?” “嗯。”谢由应了声,拿出自己的外设出了休息室。 易繁倒没有多大的情绪似的,轻轻抿着嘴唇坐下了。 他最近的弦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秦宇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从年后第一场比赛开始,易繁就一直紧张得不行,打个buff都有些小心谨慎了,这么几场比赛打下来,状态虽然有所缓和,但总让人提心吊胆的。 休息时间结束后,其余四个人先后出了休息室,易繁和他们一一击掌道:“加油。” 休息室的门重新合上,分析师拖着椅子走过来,坐到易繁身边,给他看了眼上一把比赛的数据。 从经济曲线到各自kda等各类细节的记录都在那个小本子上。 “你在台下能看到更多,”分析师拍了拍易繁的肩膀,“你上过台,经历了失败和成功,再到台下来,能注意到太多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啊。”易繁愣了愣,突然明白了教练组的用意,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台下的确能看见更多的点,站在上帝视角把比赛完整地看了个透彻,易繁目不转睛地看着休息室的电视机,手指在掌心轻轻滑动着,指腹的薄茧带起一阵痒,他握握拳,注意力依旧在比赛上。 谢由一上场,NK整体作战方式又要改变。下路的江弘必须得给方迟套根狗绳才能控住他的走位,中路上路也更加稳妥,整个NK陷入了一种世外桃源般安逸发育的境地。 这样的打法并非不可,但总归是逆版本而行,NK陷入慢性死亡节奏,被人磨掉一塔,又被抓崩上路,最终0:2输掉了比赛。 “你说谢由私下这么暴躁,比赛怎么就这么稳呢。”分析师眨眨眼睛,停下了记录的笔,拖着凳子坐远了些。 不一会儿选手推门进了休息室,易繁站起来想安慰几句,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平时好像都是他们在安慰自己,而自己好像总是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的那一个。 比赛是五个人的,团队也是五个人组建的,不可能大家一致都来安慰他,他也应该要在跌爬滚打中逐渐成长才对。 易繁抬眼,刚好对上秦宇探究的目光。两道视线对在一起,说不上是谁先笑的,嘴唇微微向上扬起又很快收起,像是在无声中交换了什么讯息。 之后的常规赛上,随着版本打野的逐渐削弱,食草系再度在赛场上找回场子,NK便正式启用了双打野体系,在后半段常规赛中拉回了一些比分,赶着尾巴进了季后赛,虽说是一轮游,但好歹没被拉去打升降级赛。 夏季裹着温热的风吹拂到身边,易繁拉开外套扯了扯衣领,鼻尖上开始冒汗的时候他才察觉到,夏天已经到了。 而不久后便到了秦宇的生日,前一天张应岘特地通知过,所以这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将规定的rank局数打完,约好的训练赛时间提前,打完后对视一眼,纷纷扭头冲着秦宇喊:“生日快乐啊!” 秦宇冲着大家笑了笑:“谢谢啊。” “俱乐部给买了蛋糕!”易繁说,“什么时候开吃啊?” “你巴不得天天都有人过生日是吧?”方迟笑着说。 “现在吧,再闹腾一会儿吃蛋糕时间都不够了。”江弘起身道,“蛋糕放休息室了,先去那边。” 队长发话后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先后出了训练室。 “哎,你几岁生日了?”易繁问道,“十八?” “十九了。”秦宇说。 “哦,真好。”易繁说,“我还没十八呢,想去网吧都得找个黑网吧,我一职业选手,都不能名正言顺的进网吧,多憋屈啊。” “今年下半年不就十八了么?”秦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嗯,十二月二号。”易繁说,“记得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 秦宇还真没见过这么直白地要生日礼物的,还是提前了大半年,愣了会儿才笑出来:“好。” 一群人到了休息室,推开门,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蛋糕还盖着透明的盖子,但能看清里面精致的裱花,休息室的上方也用气球做了装饰。 “哎,等会儿。”张应岘突然推门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秦宇,有人找。” “女朋友啊?特地生日来找你了?”方迟挑挑眉。 “我哪来的女朋友。”秦宇莫名心虚地瞥了眼易繁,后者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蛋糕上,压根儿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 秦宇都看见他咽口水了。 “先去吧,应该是你朋友。”张应岘说,“等会儿回来继续过生日。” 秦宇想了想,特地在生日时找到俱乐部来的朋友,应该只有一个。 他出了门,看见夏至站在俱乐部门口,表情有些怪异。 第二十章 秦宇的生日在夏季,正是夏季赛赛初各队伍试水的时期,俱乐部方面的训练排得紧,过个生日也只能抽空,打完rank和训练赛后天早已暗了下来。 此时夏至站在NK俱乐部的大门口,穿了件黑色的短袖站在路灯上,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但依旧固执地打着胳膊上的蚊子。 “你怎么来了?”秦宇皱着眉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抬眼看着夏至,“也不说一声。” “来给你过生日啊,给你个惊吓。”夏至拍掉胳膊上最后一只蚊子,抬头冲着他笑笑,“主要是杨智辉那**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满城找你说要找你麻烦,烦死我了,我过来避避难。” “没告诉他我来打职业了吧?”秦宇侧了侧身子,示意夏至往里走。 “没。”夏至边走边说,“让他知道他能去赛场上堵你,到时候我们还得去给他收尸,太麻烦了。” 秦宇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从俱乐部大门走了进去,夏至还是第一次来NK内部,平日里也没这个机会,这次借着给秦宇过生日的劲儿仔细看了一次后啧啧两声:“你们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俱乐部装修还是挺不错的啊。” “嗯,等会儿你当着我们队的人说这句话,他们今晚就拿你糊墙。”秦宇带着夏至走到休息室门口,缓缓推开了门。里头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就是易繁被方迟提溜到墙角去了,八成是抱着蛋糕流口水了? 秦宇勾了勾唇。 “哎你可回来了!”易繁听见门口有了动静两步窜到门口,抓住秦宇的胳膊往里拽,“再迟一秒就是对蛋糕的侮辱!” “哎哎哎,”秦宇被他拽地往前踉跄几步差点儿跌倒,好在后头夏至帮忙扶了一把,易繁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 “你好。”夏至眯了眯眼睛,“我叫夏至,是他朋友。” “哦,我叫易繁,你好。”易繁点点头,松开了秦宇的胳膊。 胳膊上残留的余温让人留恋,秦宇愣了会儿才想起来给大家介绍夏至,把人往身前一拽,清清嗓子道:“这我发小,来给我过个生日,没事先通知我,现在把他赶出去还来得及。” “赶人出去干嘛,借住一晚上又没事儿吧,他又不是职业选手。”易繁人已经窜到了桌子边儿,手指不安分地捏着绑蛋糕盒子的缎带,说完这句才想起来管事儿的不是他自己似的,抬起头望向张应岘,“是吧?能住吧?” “……没空房。”张应岘低头看着桌上的蜡烛。 “不打紧,我和宇哥挤一晚上就行。”夏至笑笑,像到了自己家似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桌前,抬头望着秦宇,“过来过生日,寿星。” 秦宇像是想说什么,到了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挪到桌边,将蛋糕盒子一个一个地拆开了。 “十九岁十九岁,插十九根蜡烛啊。”易繁拿起另一边的蜡烛盒拆开,嫌弃蛋糕店送的花型蜡烛台吵,干脆拿了彩色小蜡烛一根一根地插了起来,方迟也接过一些开始帮忙。 蜡烛点完的那一瞬休息室的灯被江弘关掉了,彭离举着手机把音量开到最大放了首生日快乐,青训队的队员们甚至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举到空中摇了起来。 “许个愿!”易繁嚷嚷了声。 “……哎。”秦宇又尴尬又感动地喊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假装许了个愿望后弯腰吹灭了蜡烛。 易繁还特别开心地鼓起了掌,秦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笑了起来。 切蛋糕这活儿也交给了秦宇,说是给寿星最大的尊重,其实那几个人就是懒,到最后几个人都得了差不多大的,只有易繁捧着个巨大的碗吃得开心极了。 “你们听我解释,”方迟一脸惨不忍睹,“他真的就是特别喜欢吃甜食,不是我以前欠着他了。” 休息室里的人都乐了起来。 一般选手在基地过生日官方也只会准备蛋糕,在微博上给单独发个祝贺微博和小视频就算是过了生日了,像NK这种全分部聚一块儿来搞事儿的,秦宇都不知道是夸他们有心了还是夸他们休息室真大,这么些个人也装得下。 简而言之吃完蛋糕后青训队便回了自己的训练室,易繁特神秘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把秦宇拽到角落里,递给他:“生日快乐啊,那什么……之前也不知道是你生日嘛,都是张应岘通知了我们才知道的,特地请假给你买的,别太感动啊,也别太嫌弃。” 说完笑了笑,把那东西塞秦宇手里了。 秦宇摊开手一看,是一个红绳子穿好的手链,上面穿了俩食指指甲盖那么大的招财猫,一个写着秦字,一个写着宇字,挺可爱的,就是有点烂大街。 这礼物和想象中的有点儿落差,哪怕是易繁给他一盒糖或者带他上分都比这个更符合他的想象,但又不太好不给他面子,秦宇面带微笑深吸一口气,惊讶道:“哇,这个好漂亮啊,你去哪儿买的?” 易繁松了口气,挠挠脑袋嘿嘿笑了起来:“张应岘说了以后我就去那边精品店里挑的,秦字找了好久才找到呢。” “哎,”秦宇这次是真的笑了,“谢谢啊。” “不客气,大家都是队友嘛。”易繁摆摆手。 秦宇把手链揣进兜里,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特别的好。俩人从角落里走出来,把剩下的蛋糕收拾好丢进垃圾桶之后便各自回了房。 夏至和秦宇一块儿回的房间,进了房间后秦宇从衣柜里扒拉出身干净的衣服丢给夏至:“去洗澡,然后出来交代交代吧。” “交代什么?”夏至拿着衣服歪了歪脑袋。 “你别告诉我你来这儿一趟没给自己订酒店,”秦宇挑挑眉,“你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了?让你住这儿你就住?” “话不能这么说,只是临时性的计划有变。”夏至笑了起来,眨眨眼睛换了话题,“不如和我交代交代你那小对象?是易繁吧,你们队的打野。” 秦宇被小对象三个字哽住了,和夏至对视半天,啧了一声,把人推进了浴室,反手砸上门,恨不得把人一块儿砸门里。 他从兜里把那条手链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仿佛能看见易繁认真从小篮子里挑出秦字时的模样似的,他把手链戴在了手上。 作者有话说: 夏至和秦宇没什么哦,要有什么早就有了哪还轮得上繁繁(?)他就一助攻,然后再过不久秦宇就要承认感情啦,撸起袖子暴打宇哥小分队预备(不是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秦宇起了个大早,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后才出来喊醒了夏至,俩人一块儿往楼下走。 夏季清晨特有的明媚的,尚未升温的暖阳洒在窗沿,秦宇的手指在窗边碰了碰,又缩回来,看着身旁的夏至:“你什么时候走?” “我就不能多玩儿两天么?”夏至无奈地看着他。 “能,”秦宇说,“你回酒店去住,玩儿两年都没人管你。” 俱乐部说到底还是一个工作的地方,夏至自然知道自己不能打扰太久,原本就打算今儿就回到酒店去的。他清了清嗓子,似漫不经心的模样问:“你们那个领队叫什么名字?” “张应岘?”秦宇说,“怎么了?” “看他有点儿眼熟,”夏至笑笑,“应该是我眼花了。” “你别是瞎了。”秦宇说。 两个人恰好走到训练室门前,准备往食堂走,上一句话的话音还未落地,里头便传来了方迟的骂声。往里望去,方迟正站在易繁桌边,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语气算不上凶,但比起平时的模样,方迟这次可以说是大发雷霆了。 秦宇忍不住停住往食堂去的脚步,转身进了训练室:“怎么了?” “他柜子里全是糖,”方迟转过身,给秦宇看了眼自己怀里装满水果糖的小木盒子,“房间床头柜里也全是糖,这么吃下去牙还要不要了?十八岁打野天天起早贪黑只为清洗假牙?” “我还没十八呢。”易繁小声嘟囔了句。 方迟把盒子往桌上一摔,易繁立刻就闭上了嘴,不再吭声了。 秦宇的视线落在方迟脸上好一会儿没移开,又缓缓落到桌上那个木盒子上,假咳一声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房间床头柜里放了啥?” 话音刚落,后头的夏至突然乐出了声。 “……昨天晚上他手机没电,他爸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方迟顿了顿,抬眼看着秦宇,“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从床头柜里扒拉糖呢。” “……哦。”秦宇应了一声。 “你也是,少给他送糖,他自己买一盒,你送他一盒,你是不是看上他的牙了?”方迟越说语气里越带了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套路小孩儿也不是你这么套路的。” “是啊,”夏至接了句话,“都二十一世纪了,哪有这么追人的。” 秦宇一顿,扭头瞪了眼夏至,后者耸耸肩,冲他笑了一下。 “我们队友之间联络感情,有空一块儿吃糖,没毛病啊。”易繁还试图给自己辩解。 “行了别bb,糖我都没收了。”方迟说,“你都快有瘾了,戒两天,打比赛的时候再给你一颗。你要是敢偷偷吃糖,小心我告诉你妈。” 易繁:“……你几岁啊!” 方迟:“八岁吧,还能再小点儿。” “哎……”秦宇像是想说什么,话没出口便被另一边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谢由把耳机重重地砸在桌上,也没扭头看着这边的几个人,语气极不耐烦道:“要闹出去闹,这里是训练室,当这儿是菜市场?” 秦宇皱起眉往那边看了两眼,再扭回头时和夏至对视一眼,两个人完成一波眼神交流,夏至差不多明白了是什么事儿。 方迟啧了一声,摇摇头把盒子收走了,准备拿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放着。临走前看了一眼易繁,示意他不要瞎说话,易繁凭借着和方迟一同长大的情分努力理解了他的眼神,等方迟一跨出训练室,他立刻就站了起来。 “干嘛去?”秦宇把他按回了座位上。 “……我给他道个歉,”易繁压着嗓子说,“好像是我们声音有点儿大。” 说着又要起身,秦宇连忙又把人按回去:“你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吃饭去不去?” “啊,去吧。”易繁说,“糖没了,饭还是要吃的。” 易繁说完这句,惨兮兮地笑了一下,看得秦宇想跑到方迟那儿把糖给他抢回来,可理智还是在线的,他也明白方迟说得有道理,也是真的在担心易繁。 “先去吃饭吧。”夏至说,“饿死我了,你们食堂平时都吃什么?” “吃土吃草。”秦宇随口应了一句。 “那你们平时还负责挤奶啊?”夏至乐了。 易繁听着他俩说话,也没憋住乐了一下。 吃完饭易繁回了训练室,夏至看着他一路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真挺傻的。” “嗯,”秦宇说,“别人都是傻着玩儿。” “他傻得特别真诚。”夏至说,“这下你罪恶感更深了吧?” 秦宇翻了个白眼,指指俱乐部出口的方向,示意他滚。 夏至临走前还交代了两句下次比赛好好儿加油,有空去现场看你们输比赛之类的话,秦宇没听进去,一路把他送到马路边,忍住自己想把夏至推到马路中央的手的同时,脑子里转转悠悠想的都是夏至那句‘罪恶感。’ 他对易繁或许是有罪恶感的,觉得这么个二逼儿童能为了和他网恋的事儿哭鼻子是真的难过了,才会下意识地对他好,觉得愧疚,想给他买糖,但转念一想,网恋这事儿又不完全怪他,都说了网恋风险大,哪有像易繁那样掏心掏肺的,到头来还是怪他太傻。 秦宇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安抚住仅存的良心,就好像用一层薄纱蒙住眼睛的行者,隔了那么一层朦脓的东西,不肯去捅破,千方百计的找着借口。 “哦,对了。”夏至看着自己喊的车缓缓朝这边驶来,开口道,“你现在能继续打职业了,我特别为你高兴,真的,特别高兴。” “啊。”秦宇回过神,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加油。”夏至扭头看着秦宇,轻声道。 “好。”秦宇说,“我迟早会把冠军带回去。” 夏至笑了笑,没说话,视线越过秦宇的肩头,落到了他身后的某一处,秦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易繁正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你们还没走呢?”易繁把什么东西往兜里揣了揣,“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夏至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后冲着秦宇挥挥手,“再见啊。” “嗯,”秦宇说,“到酒店了是回家还是继续在这边玩儿记得告诉我一声。” “好。”夏至说。 “拜拜!”易繁也挥了挥手。 车子平稳行驶离去,易繁扭头看着秦宇:“哈哈。” 秦宇:“哈哈,把你手里的糖交出来。” 易繁:…… 易繁:“这是我刚买的!” 秦宇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是你刚买的,所以让你及时上交啊,让方迟看见了,三天之内杀了你。” “……唉,”易繁深沉地叹了口气,“我就是回训练室了发现他还没到才溜达出来买的,怎么碰上你了……真不让我吃糖了啊?” 秦宇点点头:“你吃太多了,甜食也禁止。” “靠,我靠啊,”易繁喊了一声,“今天就杀了我吧。” 秦宇又乐了起来。 夏季的阳光随着时间逐渐升温,落在路边两个人的肩头,秦宇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面前的小孩儿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哭丧着脸,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易繁要比他矮一些,虽说处于还在长个子的年纪,但从来不肯喝牛奶,又顶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看着跟十四五岁的小孩儿似的,砸吧砸吧嘴有点儿委屈地说:“那我要是在赛场上心态崩了怎么办啊?” 秦宇看着他那张憋屈的脸,忍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脑崩儿:“崩了也不可能让你突然下场去吃点儿甜的吧,跟吸毒似的。” “你们这是虐待!”易繁捂着脑门往后退了一步。 “禁糖吧小狗。”秦宇伸出手,没等多久,易繁就把新买的那盒糖放到了他的手上,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作者有话说: 易繁的ID叫inu,是小狗的意思() 第二十二章 清晨时洒下的阳光逐渐升温,蝉鸣混在汽车驶过马路的轰隆声中,被风卷起送到耳边。两个人漫步在俱乐部前的那条小道上,踩过地上的光斑,一同回了训练室。 新的一天有新的rank任务,易繁和秦宇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谁也没说要双排,就上了号,各自排着。易繁自个儿打了三把rank之后往后看了眼,发现方迟还没下来,干脆上楼找人去了。 别是躲在房间里偷吃。 易繁想。 他们的宿舍排得很诡异,一条走廊里六个房间,一人一个单间,下路组的房间在左边,其他位置选手的房间在右边,两边的门互相面朝,看着就跟一波蓄势待发2v4的团战似的。 有一次易繁心血来潮,问张应岘宿舍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张应岘一翻白眼:“因为你们老板是个**,非要这么弄,说是为了让下路组有被队友监视着的危机感,不敢随便谈恋爱。” “我们队以前有女队员啊?”易繁问。 “没有啊。”张应岘说。 “那为什么下路组会谈恋爱?”易繁不解道。 张应岘又翻了个白眼,骂了句死直男后不搭话了,搞得易繁每次回寝室都能想起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方迟?你怎么还不下来啊,再不下来rank打不完今晚打算通宵啊?”易繁咚咚咚砸了几下门,没人应之后便站在房门口喊开了,“方迟别吃啦!想吃我给你买还不行吗,出来正大光明的吃啊!” 房门缓缓拉开,方迟站在里头一脸无奈:“吃什么?” “咦,你没背着我偷吃啊?”易繁眨眨眼睛,“我还以为你……” “你智商不高脑洞还挺大啊,”方迟挑挑眉,走出房门,把易繁往外推了推,“教练催rank了?” “没有。”易繁说,“主要是我看你不在训练室,心里特别空,不安恐惧又无助!” “别扯了。”方迟打了他一下,又扯着嘴角笑了笑,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易繁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几步窜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方迟摇摇头。 “你没怎么可不是这幅嘴脸。”易繁斩钉截铁道。 “我平时在你眼里到底什么嘴脸啊?”方迟乐了一下,随后又拉下脸,手指不自然地捻着衣摆,叹了口气,开口道:“我爸生病了。” “啊?”易繁愣了下,“春季赛的时候回去看他不都还好好儿的么?什么病啊?严重么?什么时候得的病啊怎么突然想起来告诉你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犹豫么?”方迟拍拍他的肩膀,错开身位朝前走去,“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是真的烦人。” “我哪烦人了?这不是关心么?”易繁嘟囔了句,大步跟上去,“所以到底什么病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清楚,”方迟说完这句顿了会儿,等着易繁走过来和他并肩了,他才继续道,“我这周回去看看,反正隔得近,车票……也不贵。” “嗯,要我和你一块儿么?”易繁侧过脸问他。 “不用,又不是找不到路。”方迟笑了笑,和他一起走到了训练室中。 秦宇听见二人推门进来的动静,侧身往后看了一眼,又坐回来盯着屏幕发呆,他的屏幕上是下周NK即将对阵的TSG的首发名单,上面打野那个ID熟悉得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打开TSG官博,搜索到了那个ID转入TSG时官方发布的微博。 微博三言两语写清了他的来历、本名与曾役战队,最后一项那一栏里的“MZ”像是窜进骨缝里的电流带得曾经愈合的伤又裂开了些许,秦宇回过神,扫了两眼下方的选手定妆照,关闭了网页。 思索半天,他又重新拿起手机,打开聊天软件,对话框还停留在朋友给他发来的“欧年在TSG打职业?”的消息上。 秦宇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打职业,被揽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战队,再和那群队友一起打上甲级联赛时有多么兴奋,尽管条件苦,工资待遇也不行,训练室的凳子都是塑料的,但“MZ”两个字他恨不得刻在脑门儿上,提起来都热血沸腾。 再后来的事儿太脏了,他懒得提,也不想再见那群人,可有些事儿不是他不想提起来就躲避过去的,就好像当初和教练开会分析TSG时,他分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ID却选择了忽视,顺带着底下选手的摄像头也忽略了,直到NK即将对上TSG,他不得不自己亲眼看见这一切,才确认下来欧年真的还在打职业。 秦宇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把手机丢到一边,安慰自己只能继续rank。 在打TSG前NK还有一场比赛要打,对上春季赛亚军的AST,在许多人眼里都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比赛,毕竟在他们眼里NK实在不可能战胜把春季赛冠军逼到bo5最后一把,最终只能靠翻盘获胜的AST。 正式比赛那天台下坐满了AST的观众,NK的粉丝寥寥无几,解说也更偏向于AST获胜那一边。 NK一如既往的带了两名打野,谢由打头阵,五个人上场后不过20分钟便被断定了败局,30分钟被推平。 第二把轮换准备换上易繁,在休息室里,他搓搓手,嘴里含着好不容易从方迟那儿讨来的一颗糖,认真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赢……我这么说是不是膨胀了?但是第一把我看AST也不是那么、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厉害,感觉我们有机会啊。” “我也这么觉得。”方迟点点头。 “自信心挺强啊。”谢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自信心总比自负心好。”秦宇没搭理他,反手把易繁的包递给他,“先上台去调试吧。” “好。”易繁接过包,从里面拿出外设,舌头将糖推到一边,用力咬下来,嘴里嘎嘣一声,水果硬糖碎成了几瓣,他咀嚼了几下便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上台调试设备去了。 “你们也休息一会儿,要上厕所的上上厕所,”教练说,“不上厕所的就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哪里不对,上头的地方都该反思,复盘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休息室里几个人应了声,纷纷不再言语。江弘起身去上厕所,秦宇和方迟低头活动着手指,谢由左顾右盼地望了会儿,最后坐到彭离身边,刚准备开口,彭离起身嚷了句:“上场了,都走吧。” “江队还没出来呢?”方迟说。 “哦,他刚给我打电话了,”秦宇把方迟往门外推了推,“说是这把让你打下单。” “真的吗?”方迟说,“感动死我了,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江弘推开门,听见两个人这段对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把和我们繁繁野辅联动,你自个儿死去吧。” “真行,”方迟乐了,“野辅联动,一死一送,加油哦。” 他们刻意斗嘴活跃气氛,走进选手通道中,留下谢由和分析师坐在休息室里,望着屏幕上的解说。 分析师想了想,往旁边坐了坐。 第二十三章 这不是易繁第一次独自上场调试设备。自从NK启用双打野轮换制后他时常单独上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左右只有空着的电竞椅和还停留在上一把比赛结算界面的电脑屏幕。 台下观众坐在位置上低头玩儿着手机,偶尔有抬头看见易繁上场了的,侧头和身旁伙伴说上一声“换人了”便又将注意力投到自己的手机上去,除非他们进行AD位调到上单,打野调到辅助一类的灵活排位式换人,不然是吸引不起台下观众的注意的。 没有实打实成绩的队伍就是这样,引不起太多的轰动,输了比赛情理之中,赢了比赛轰动一时,没有冠军在那儿摆着,赢多少常规赛都是白搭。 每一个职业选手无论是为了梦想还是金钱,首当其冲的是拿到冠军,其次才是营业自己,当然易繁还考虑不到那么远的程度,他坐在位置上调试着自己的设备,等不过两三分钟便将设置改回了自己熟悉的模式,恰好队友们也上了场。 身旁的空位一个一个被填满,界面被重新打开到房间中,教练戴上耳机,在裁判的宣布中开始了本局的比赛。 易繁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重新将手放到鼠标键盘上。 “喂喂喂听得见吗?”方迟说,“比赛开始咯?” “现在是教练发言时间,你闭嘴。”江弘抖着腿拍了方迟一下。 “你们继续啊,缓和缓和心态。”教练说,“放轻松,就当第一把来打,输了回去复盘,赢了我们出去吃个火锅再回去复盘。” “意思是输了比赛没饭吃?”方迟笑了笑。 “输了比赛你还想吃饭?”易繁也跟着笑了一声。 “输了比赛你还想吃糖?”方迟趴在桌子上,视线越过彭离往易繁那边看了一眼。 “哎——”易繁倒吸一口气。 “……我那儿还有半盒牛轧糖。”秦宇说。 “哎!” “跟你说了别惯他!” “ban!沙!皇!”教练眼看着聊天内容刹不住脚,一字一顿大声说道,“ban完沙皇ban一下酒桶,他们打野酒桶天秀。” “我酒桶也不菜啊。”易繁小声说了句。 秦宇按照教练的意思依次ban下英雄,又因着是蓝色方的缘故,一手替易繁选下了版本热门挖掘机作为先手。 bp一旦正式开始,语音里就少了许多调笑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繁上场前那句“我觉得我们可以赢”激励到了几个人,简而言之场上五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许多,更加严谨地对待起了这次的比赛。 五分钟时易繁反掉对方一组野怪后往下靠拢,点了两个信号后说了句:“我来了。” 江弘会意,往前走了两步,在易繁靠近的那一瞬闪现上前勾中对方辅助,方迟小炮直接跳脸进行输出,易繁则是接上控制,一波完美的gank抓出一血,方迟稳稳拿下人头。听着耳机里众人喊nice的声音他忍不住挑挑眉,嘴角勾起来又很快压了下去。 辅助死亡,AST的AD丁声然也只能在线上苟住,眼睁睁看着兵线被推进塔内还因着没视野的缘故,害怕易繁绕塔后,不大敢上前补刀。 这样一来,下路的经济差便被拉开了一小截,但强队始终是强队,不光是选手实力与团战能力,发育与牵扯也是一流,在下路被gank后,AST打野立刻往上赶去,gank出秦宇的闪现后钻进野区清光上半部的野区,找回了一些经济差。下路也没有再拼起来,经济差没有滚出雪球,反而是让NK的节奏断档在了那里。 “别急,”秦宇乘着回城的空档,把镜头切到易繁那边看了一眼,“等会儿守好小龙,插好眼,我有tp。” “好。”易繁应了一声,他打比赛的时候话要少了许多,应答也是一两个字,早期的时候更是含糊不清的一声,听得人莫名替他着急,现在比起以前都算好了许多,至少能往外蹦字了。 十三分钟小龙团爆发,尽管方迟有着微弱的领先,但AST的团战指挥与拉扯显然更优秀,对面打野闪现进龙坑抢到小龙,紧接着输出全灌到彭离身上,连带着前来保护的秦宇也一块儿灌死,易繁只能挖地道逃跑,方迟也只能一个W往后跳,江弘紧跟着秦宇暴毙战场,一波团战AST只死了一个辅助,还是上中临死前努力杀死的。 小龙没了,团战3换1,整个场面瞬间逆转,方才那点儿优势荡然无存。 “对不起我惩戒……”易繁说得太急,呛了一下,“……按早了。” “别急我们能打,”江弘说,“刚才那波团战你看出什么了?” 方迟顿了顿,往江弘那边看了一眼。 “他们辅助比我还激进,打法属于很凶的那种,”易繁有些不确定道,“下把团战可以考虑……先秒他?” “嗯。”江弘点点头,“可以试试,秦宇等会儿别太冒进,考虑跟着易繁一块儿进。” “好。”秦宇点点头。 AST拿下团战胜利后乘胜追击,中下两条线兵线都不错,先是推掉了中路防御塔,再分了自家上单去下路推线,上路线留给AD发育用。 而NK的经济发育范围只能被缩小,野区时刻面临着被入侵的危险。 二十五分钟的团战爆发时,比赛场面已经来到了NK的大劣势,人头比19比7,AST推掉NK所有外塔、二塔,NK则只带掉了AST的下路一塔以及上路一塔。 团战一触即发,江弘眼见对方辅助跟牵不住绳的狗似的扑了过来,喊了声:“秒辅助!”后方迟将E套在辅助头上,开了Q开始狂A。他站在秦宇和江弘后头,找了个不错的输出位置,导致AST的前排暂时碰不到他。 也因着碰不到的这几秒,方迟伤害打足,配合上秦宇的一套技能,竟然真的将辅助秒杀,场上局面瞬间变成5v4,五个人如饿虎般扑上去,AST剩余四个人立刻拉扯开,将AD护在最后头,中单边退边打,将江弘打成残血后试图一套将其秒杀。 就AST中单往前的这一步,易繁抓住机会往前闪现将人顶起,秦宇闪现跟上,方迟W跳过去一套输出,见着对方AD跳了上来,AST剩余的人不再犹豫凭借着自己装备的优势开始反打,彭离站出来大招灌满伤害秒杀对方中单,再一个E晕住两人,宣告了团战的胜利。 最后死这波团战死的只有易繁和秦宇,上野两人明明是去救辅助的,结果双双倒地,赢得了团战,丢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嘿嘿。”易繁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声,按着信号键往俩人尸体中间的空隙点了一下,秦宇笑了笑,跟着易繁发了个信号。 NKinu发出信号,请小心行事! NKwarrior正在路上。 第二十四章 那波团战是扭转一切的钥匙。NK在逆风的情况下打出一波胜利的团战后拿下大部分地图资源,反推过去几座塔,虽说不至于将局势拉平,但好歹挽回了大部分劣势。 但AST绝不是因为运气混到春季赛季军的,他们拥有堪称完美的反应及临时决策能力,打野的指挥更是清晰明确,很快便将上一波团战的失误置之脑后,准备迎接NK带着大龙buff的推进。 或许是收到了那波团战的鼓舞,NK几个人的5v5先手团战虽然一如既往地乱,却是将AST拖入了乱打的节奏中,并用丰富的乱打经验击败了他们。 点爆对面基地的时候易繁眨了眨眼睛,想笑又不敢笑:他们对上强队时不是一点儿胜率都没有,可惜只赢了一局,还有一把决胜局正等待着他们。 “都放松,这不是夏季赛决赛,更不是世界预选赛,我们放松心态,赢了血赚输了不亏。”分析师见他们进了休息室,连忙迎上去,开口道,“刚才那波团战是真的漂亮,易繁那个顶反应太快了。” “别吹别吹,本来就飘了,你这一吹他能飘半个月。”方迟活动活动手腕,摇摇头走进洗手间。 “我最多飘三天!”易繁说着话,眼睛死死地盯着休息室的电视屏幕瞧,等mvp界面出来了,他才松了口气,“看看,mvp!” 秦宇闻言,抬头看向屏幕,上面“MVP:NKinu”异常显眼,他勾了勾嘴角:“又不是第一次拿mvp。” “嘿嘿。”易繁乐了声,挠挠脑袋没说话。 谢由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手握成拳放在身侧,仿佛和整个休息室的氛围格格不入。教练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放到了易繁身上。 第三把决胜局,NK没有阵容变动,依旧是易繁上场,红色方NK蓝色方AST。 AST像是被他们上一把打出血性了似的,线上打得凶猛得厉害,易繁甚至还没刷完自己的野区,自家下路已经拼出了双招,等他想方设法躲过眼位绕到敌方后位时,两边上单甚至拼出了一血。 秦宇这把拿了诺手,但被对方套路兵线抢了二级,被拼掉了一血,好在是凭借小兵和自己的流血被动和对方换了人头,之后两边同时tp上线。 但NK并不是以上路为核心的队伍,他们的重点更加放在双C或者方迟的身上,上路拼得太凶会导致打野将视线和注意力放在上路而关注不了双c的发育。 江弘皱皱眉:“都稳点。” “好。” 几个人都应了一声。 可惜AST始终要更胜一筹,上一把被带到乱打节奏的场面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把他们稳住节奏,直接在前期将NK的每一条发育线斩断,再野辅联动入侵野区,将易繁的节奏断档。 三十分钟时,解说宣布了这场比赛的失败。 易繁坐在位置上愣了愣神,对手已经过来握手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摘掉耳机站起来和对方握握手。对方的辅助冲着他笑了笑,道:“你怎么老秒我?” “啊?”易繁想了想,“随便秒的……” 辅助抿嘴笑着和他擦肩而过,握了握后头秦宇的手,才转身和队伍去了舞台正前方给观众鞠躬致谢。 “操,他们怎么跟赛亚人爆种似的?”方迟坐回位置上收拾外设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可置信,“被打了一轮儿然后爆种,冲上来教我们做人?” “换个说法吧,你爸爸还是你爸爸。”江弘啧了一声,“别人毕竟是强队,没法儿比。” “我们也不弱啊。”易繁插了句话。 “嗯,整体实力不算差的。”秦宇点点头。 “团战和整体运营都有差距,毕竟今年换了挺多种风格,多训练适应适应吧。”江弘说着,拆下了自己的鼠标。 “不是,你们能不要在拆设备的时候这么大声的隔着我讲话吗?”坐在最中间的彭离面无表情道,“你们下台再讨论不行吗?不丢人吗?” 彭离说着指了指头后的裁判员。 “下台下台,”江弘拿起自己的外设站了起来,“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易繁拿起鼠标垫把键盘和鼠标裹了裹,跟在自家队长后头下了台,从选手通道一路走到了休息室,推开门,教练和分析师正谈论着什么,话音随着推门的动静而终止,江弘第一个进来,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愣了下:“怎么了?” “哦,”分析师温和地笑了起来,“他刚才在问我回去让你们加训几场比较合适。” “加训十场吧,”江弘走进来,走到沙发旁拉开自己的包,把外设放了进去,“你看看第三把他们那个脱缰野马的状态。” “话不能这么讲,”方迟说,“下路也挺拼的。” “甩锅是吧?”江弘回头瞪他一眼,反手把易繁拉过来,“打野过来背锅!” “不是,”易繁真挚地说,“我觉得你们有病。” 几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要按平时的状态,第三把的时长与比赛方式更像他们与AST这类强队作战时输比赛的正确姿势,虽说不会那么惨,但总体来说也差不多。但第二把他们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翻盘了,那就像是黑夜中足以燎原的零星烟火,一旦亮起就很难熄灭。 他们都清楚,瞎打也好乱来也罢,赢了就是赢了,那一小场的希望或许会在某一天扩大到一个常规赛bo3、一个半决赛bo5、一个总决赛bo5。 输了比赛的心情肯定算不上欢欣,但也比平常轻松了那么一丁点儿,几个人先后走出场馆,上了自家俱乐部的车后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或是在脑内复盘着今日的比赛。 谢由是最后一个出的场馆,和教练分析师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我技术比他好,大局观也比他强,”谢由顿了顿,抬头直视着教练的眼睛,“之前是因为比赛版本,他的风格比我更合适,现在又是为什么?我不能单独首发而是要和他轮换?凭什么?” “你这个问题憋很久了吧,”分析师站在一旁歪了歪脑袋,“是不是看易繁不顺眼挺长时间了?” 谢由抿抿唇不置可否。 他的确看易繁很不顺眼,一个半道杀出来的小孩儿,被俱乐部提前一年培训,之后直接顶替了他的首发位置,将NK原本的阵容打法换成了双打野轮换制,论谁也不会服气,倒不如说易繁正式加入一队时他就对这个小孩儿有了股子莫名的厌恶感。 那股厌恶感和不服输的劲儿掺在一起,让他对易繁日渐反感,同位置的竞争并非一定和和气气,也并非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一年多下来谢由对易繁虽然还有不满,但好歹不像原先那样,见了他就满腔怒火。 此时他能平淡地问出这个问题,也是经历了第三把整把比赛时间的思考,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比易繁差,事实也的确如此。 “先不说这个,”教练说,“你和队员的关系好么?你能在队里找出任何一个和你关系不错的选手么?你的心态没有在赛场上影响过队友么?” 教练停了会儿,见谢由愣住了,才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游戏,团队竞技并不是谁强就行……你和易繁各有所长,但不让你单独首发是整个教练组的决定,你的心态如果一直拧巴在上面,和队友没有一点儿实质**流,那么不管你去哪个队都不可能让你单独首发。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冲分析师使了个眼神,两个人快步上了车。 谢由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回过神,骂了声:“操。”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立了好大一个flag我感觉秦宇四十章以内能认清自己都算我牛逼了,这文我要拉到温途和方迟谈恋爱的那个时间线起码再来二十章吧(眼神死 第二十五章 “他们说啥呢?”易繁一上车就抢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阵儿正掀开窗帘往外望去,正巧看见谢由和教练在不远处说着什么。 “商量你什么时候退役。”方迟打了个呵欠,把外设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正准备在那儿坐下的江弘的动作顿了顿,冲方迟竖起中指,坐到了另外的位置。 “我才刚打半年,退什么役?”易繁说了一句,把自己的外设包好好儿抱进怀里,等确认了身旁没人要坐后才将外设包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反正你别搭理他就行。”江路说,“大家一个队的,撕破脸也不好。” “你们怎么都让我别去搭理他啊。”易繁说,“我看着很像会惹事儿的人吗?” “不像吗?”秦宇反问了一句。 “不像!”易繁喊了一声。 “闭嘴吧,人过来了。”方迟拉开窗帘往外扫了眼,又将窗帘放下来,转头嘱咐了一句。 易繁再不明所以,等方迟说完这句后也安静了下来。等教练、分析师和谢由都上了车后他抬手捋了捋刘海后,看着车窗外一瞬而过的风景不免有些疲倦,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了方才比赛时的细节。 这里应该入侵,那里如果去反蹲的话,结局应该会不一样,开场时或许可以考虑常规路线打野……所有的画面幻灯片似的在脑海里播放起来,到后来愈发模糊,思维像是坠入黑暗之中的一滴墨,来不及散开就融入了进去。 车子行驶过颠簸路面,车身微微摇晃了下,像是晃开了他脑子里的画面,身子也随着车身的晃动而倾斜,砰地一下撞到车窗上。易繁吃痛地倒吸一口气,抬手揉了两把脑袋,又反手在车窗上打了一下。 “下车了?”易繁回头一看,坐在另一侧的秦宇已经准备起身了。 “嗯,”秦宇点点头,“你刚睡着了。” “啊。”易繁愣了下,看着秦宇背着外设包站起来,又拉了拉自己的包,“我刚睡着了吗?” “是啊。”秦宇帮他把包拎起来,搭在一边肩膀上,“下车吧,回去吃饭了。” “好。”易繁应了一声,扶着前座站了起来,跟在秦宇后头慢悠悠地下了车。 回到基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吃完饭之后便集体到会议室中开始复盘比赛。 教练特地将第二把挑出来详细讲解了一遍,针对几个反蹲眼位与团战细节批评了几个人。复盘结束后教练要求他们用第二把所选的阵容再组一次车队五排,五个人上了号后再度选择了相同的阵容,结果是要好上许多的,一是因为对手没有AST那么强力,二是因为通过方才的复盘,注意到了许多比赛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我觉得我们的阵容没有问题,”江弘说,“易繁后期控制坦度都行,秦宇也能补上一点输出,整体阵容有控有输出,就是反打上差了点儿。” 他说完这句顿了顿,抬眼看向易繁:“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易繁被他问的一愣,“我也这么觉得,第二把赢得太惊险了,如果不是他们辅助和中单的几个走位失误,我们应该会被2:0。” “嗯,”教练点点头,“不能老靠着别人的失误打,后天打TSG的时候可以再试试这套阵容。” “能不能把我的英雄换一个?”彭离说,“我觉得把……” 又是一长串关于阵容的探讨,秦宇听见TSG三个字时便已经愣了神,等回过神来,屋子里几个人都看着他。 “你的看法呢?”教练皱了皱眉,显然对他开会途中开小差这事儿有些不满。 “……我都可以,”秦宇说,“听双c的。” 教练皱眉颔首,合上本子宣告了本次练习后会议的结束。易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跑到厨房去拿了瓶可乐,还没放到自己桌子上就被方迟抽走了。 “这是我的可乐。”易繁指着那瓶可乐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禁糖?”方迟反问道。 “这也算啊?”易繁说,“人需要摄入糖才能保持生命。” “你不需要摄入糖才能保持生命。”方迟敲了敲他的脑袋,转身把可乐带走了。易繁瘪瘪嘴坐回椅子上,脚蹬着地百无聊赖地转悠了两圈,有点儿憋屈,但不能说。 秦宇看得好笑,睡前回自己房间拿了颗糖,悄悄塞到了易繁兜里,易繁瞪大眼睛,惊讶过后冲着他笑了起来,乐得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第二天中午,队员们陆续起床,易繁揉着眼睛进的训练室,也没看清训练室里都有谁,张口喊了声:“早啊。” “……早。”有个相对来说挺陌生的声音应了他一声,易繁揉着眼睛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去,训练室里只有谢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起挺早啊。”易繁说。 “嗯,”谢由说,“……那什么,食堂还有午饭。” “哦……噢。”易繁干巴巴地应了声,“谢了啊,那我去吃饭了。” 谢由不说话了。 易繁转身一路小跑出了训练室,跑进食堂里,秦宇正在吃饭,见那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开口问道:“怎么了?” “有点吓人,”易繁咽了口口水,“我总算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招谢由了。” “他怎么你了?损你了?”秦宇连忙给他倒了杯水,他总觉得小孩儿跟被鬼追着跑似的,连带着他的心脏都七上八下的,好端端的跟着他不安稳了起来。 “那到没有,”易繁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居然和我说‘早’还告诉我食堂还有饭,温声细语的,他是不是穿越了啊?” 秦宇:…… “他平时那么损我,”易繁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损得这么厉害,突然和我好好儿说话,我有点不习惯。” “你知道他平时损你啊?”秦宇忍不住说了句。 “是啊,我又不傻。”易繁认真地点点头。 秦宇不好评价这句话,好在这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刚才正用手机看着视频——是个陌生的号码,秦宇拿起来接通了,两秒之后又挂断了电话。 “卖保险的。”秦宇解释道。 易繁点点头,起身去拿了餐盘打饭吃。 等他去前面窗口转了圈儿再回来,秦宇正撑着脸发呆,放在桌上的手机被关了震动和铃声,上头正提示着来电提示,号码前三位和方才那位“卖保险”的一模一样。 “你电话。”易繁指了指他的手机。 “啊。”秦宇回过神,低头准备去拿手机时,电话不知道是自动挂断还是那头的人挂断了,手机自动退出通话界面。秦宇拿起手机,解开锁后将那个号码拉黑,将手机随手放在了桌上。 易繁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最后落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扫了眼壁纸,叹了口气道:“你壁纸好可爱啊,这个风格和我前女友有点像。” 秦宇:…… 秦宇:“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就随便说说,”易繁叹了口气,往嘴里塞了块萝卜,“真的有点儿像嘛。” 秦宇伸手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一字一顿道:“完全不像。” 第二十六章 秦宇的态度挺坚决的,恨不得把“完全不像”四个大字打印出来贴易繁脑门上,然后再要求他大声朗读背诵并默写似的。 易繁后知后觉这么说好像是不太好,别人明明是你队友,你张口来句和我前女友风格差不多,放谁身上都膈应。 正想着怎么补救刚才那句话呢,秦宇又开口了,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眉毛紧紧皱起,又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扭曲,整个人都有几分怪异,连句子末尾的尾音都有些小声:“……你还喜欢你前女友吗?” “这怎么说呢,”易繁将筷子放好,左手立刻握住了右手的手指,两只手相握着放到桌下,他抿抿唇,想了会儿才说,“我是真的喜欢过她,现在提起来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好像也不太现实……但是至少我能提起来了嘛。” “哦。”秦宇说,“……哦。” “你就没有过那种感觉吗?在一起的时候的某一个瞬间,突然觉得,就是这个人了,别人都不行。”易繁说着,笑了一下,“但是现在想想还挺傻.逼的。” 秦宇不敢接话了。他的掌心因为紧张和心虚出了层薄汗,连带着指腹都有些湿润,甚至有点儿想跪下来给易繁认个错,要杀要剐随他便。 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喊,你没有错啊,你又不是故意骗他的,你有什么错啊? “对了,刚谁给你打的电话啊?”易繁显然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了,眨眨眼睛说,“你怎么那个表情?” “哪个表情?”秦宇还没从自我世界里完全醒过神。 “就……反正和平时不太一样。”易繁重新拿起筷子,夹了菜塞进嘴里,“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就是不太一样。” 秦宇回过神,看了会儿易繁,疑惑道:“你怎么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特别聪明?” “这里不应该我答题吗?那我闭麦了。”易繁抬手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想了想又拉开,低头扒拉了口饭到嘴里,反手拉上闭嘴咀嚼了起来。 “也不是,”秦宇被他的动作逗乐了,“就以前的队友。” “你之前说的那个打上甲级联赛的队么?”易繁把嘴巴上的拉链拉开,问道,“那队友卖保险去了?” “……不是,”秦宇不想和他说自己只是随口撒了个谎,干脆把嘴边的句子换了换,“第一个电话是卖保险的,第二个才是我队友。” “……哦。”易繁应了声,“业务挺繁忙。” 秦宇笑了笑。 易繁说:“不是啊,你前队友找你干嘛?他想来NK打职业吗?什么位置的啊?” “他在TSG打职业,就是我们明天要打的那个队。”秦宇说,“打电话给我可能是有事吧。” “那你不接?” “不想接。” 易繁哦了一声,低头把餐盘里的饭菜吃干净,顺道把秦宇的餐盘放到后厨去后蹦跶回来,坐在秦宇的对面,一脸想提问但不敢问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秦宇挂着无奈表情的脸。 “没有吵架,也没有闹矛盾,”秦宇看着他小狗似的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八卦。” “关心队友嘛。”易繁笑笑,“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哦,我没过多久就能忘了这事儿。” 秦宇又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易繁的脸,嘴唇动了好几次,再次对上那双眼睛时才有了将心口上那块布掀开,露出里面快要愈合的地方给他看的想法。他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儿,他们以前打假赛来着。” “啊?”易繁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从LSPL打上LPL不是得打升降级赛或者直接夺冠么?我们那年没能夺冠,最后和一个队打bo5升降级赛,最后一把了,他们打假赛。”秦宇说得断断续续的,其实也不过两年的时间,他记得还很清楚,但这事儿除了夏至外他没说给别人听过,说给夏至听的时候有一大半还全靠夏至自己猜,“那个队伍是一个老板搞着玩儿的,但不想让队伍落到LSPL去,次级联赛嘛,嫌丢人,就花钱买通了管理层和选手。这事儿我一直不知道,他们说我看着像知道了这事儿就能把基地掀翻的人。” 易繁皱着眉没接话。 “其实打得也不算太假,前四把有来有回的,挺正常。第五把开始下路就送一血,中下线上血崩……前几年嘛,联赛也不是特别规范,我也没什么证据,就直接退队了。”秦宇说,“之后就来了NK。” 易繁好一会儿没说上话,他的视线越过秦宇的肩头,像是在他身后的某一处找到了一个落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操!” “我操?假赛?我操?”易繁一拍桌子,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站起来后重复了好几句我操。旁边食堂大妈往他们这儿看了两眼,感受了下易繁身上的怒气,八成都要像上级举报他们公开不和了,秦宇连忙把人从食堂拉了出去。 “你激动什么啊?”秦宇拍拍他的肩,“都过去了,我都气过一次了。” “不是,还能打假赛啊?我操?”易繁嚷嚷道,“那他怎么还有脸打电话给你啊?他的脸厚电钻都钻不破了吧?我操,我……” 外头也有工作人员路过,秦宇连忙一把捏住他的脸,把最后那个“操”字儿捏回了他嘴里:“你再操一个?” 易繁拍开他的手,音量还是没见小:“真打假赛了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承认的。”秦宇说,“打完以后直接就承认了,说希望我原谅。” 可是奋斗那么久,到了最后的关头却撕碎了一切伪装和平的外衣,秦宇第一时间退队,收拾行李回家后打开行李箱,却发现自己错把MZ的队服装进了行李箱里。 到现在那件队服也还在他家的衣柜角落里挂着。 “原谅他妈个——” 易繁没说完,又被秦宇捏住了脸。 “靠,打rank去。”易繁拍开他的手的同时反手攥住了他的衣服,“明天把他们打到原地退役。” 怎么生那么大气啊。 秦宇挺想问他的,但这话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了,他把嘴边的话咽回去,跟着易繁走回了训练室。 拉开椅子的动作都是带着气的,摁开主机时手指都比平常用力了些。 方迟正巧赶在他们后脚进了训练室,有幸围观到易繁这一波拆基地一样的操作,啧啧两声:“吃炸药了?” “没有。”易繁顿了顿,特大声地说,“明天打TSG,我要2:0他们,谁劝都不好使!” “劝你干嘛,有信心是好事儿。”方迟慢悠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过你这信心来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啊?” “他们队有人坑我了!”易繁随口扯了个谎,“晋级赛,坑死我了,就那谁,谁来着……” “欧年。”秦宇接了句。 “对,就那人。”易繁清清嗓子,抬手在键盘上打了下,机械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可以抽烟烫头非主流,但是如果你坑我晋级赛,那你命没了。” 方迟一边乐一边开了电脑。 秦宇站在后头看着易繁点开游戏,背影被椅背遮住,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 “您就直说吧。”江弘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队医,“还能打多久?” “我就能处理个感冒发烧什么的,这儿也没设备,你最好还是去正规医院检查。”队医皱着眉开了个药单,“非要我直说,最多再打半年,而且这半年也是在耗着你的治疗时机。” 江弘闻言,低下了头,抬手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扯了扯嘴角道:“半年就半年吧。”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打TSG,全队如往常比赛日那般起了个大早,洗头洗澡完毕后才进训练室去,把鼠标键盘鼠标垫都放进自己的包里,整理整理再和领队教练等人一块儿上了去场馆的车。 周末的比赛要比往常开始的时间早上一些,NK是第一个bo3,自然进场的时间也要早一些。谢由今天没有跟队,被教练安排在基地进行rank训练,五个人带上自己的选手证进了休息室,将外设包放好,准备听教练今日的赛前鸡汤。 易繁有些心不在焉,还想着昨天秦宇和他说的打假赛的事儿。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又不是某一个人的比赛,拿了冠军或尝了败场滋味也不是一个人独尝,这怎么也算得上是一种团队竞技了,哪有自己队友组团来演戏打假赛的? 他试想了一下那种感受,别说是整个队伍一起骗他,哪怕是NK其中一个人打假赛他都有点儿受不了。 日夜相伴的兄弟说翻脸就翻脸,这感受也太难受了点儿。 旁边的方迟见他不在状态,悄悄用膝盖撞了他好几次都没能把人唤回来,还是最后教练用记事本拍了拍易繁的脑袋才把打野从自我纠结中喊醒了。 “都打起精神,”教练说,“虽然都是常规赛,但每一分都是我们夺得季后赛资格的关键。” 联赛总共十二支战队,分为A、B两组,每组六支战队,胜一场累积一分,到赛季末,积分最低的队伍将直接降级到甲级联赛,倒数第二、三、四名的队伍则要和甲级联赛的第二第三名进行升降级赛,胜者进入联赛,败者将要被留在甲级联赛中。 目前为止NK的成绩并不算理想,在升降级赛的边缘大鹏展翅,虽然只是赛季初期还不能断言,但NK夏季赛分组不太理想,夺冠热门与赛季黑马都分在了这一组,如果前期不能尽力拿下更多积分,那么后期的每一场比赛都是生死局。 “上场吧。”江弘站起来,手里拿着自己外设,冲着休息室里几个人笑了笑,“调试设备了。” 彭离的视线随着他手腕动作移动,最后垂下眼帘,起身拿起自己的外设跟着队伍走了出去。 从选手通道一路走到赛场上,易繁气势汹汹地坐到位置上,插上键盘,把鼠标垫铺好后又插上鼠标,调试完设备,接受邀请进入对战房间后易繁扫了眼对面一排TSG前缀的ID,愣了下。 谁是秦宇前队友来着? 易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秦宇哪个是他的前队友,哪个才是那个傻.逼欧年。 有点儿尴尬。易繁食指在下唇上蹭了蹭,有些尴尬地往秦宇那边看了一眼,想问欧年是谁,又怕其他人问起来解释不清,只能认真地往上单那边看着,希望他能用脑电波理解自己的意思。 “请各位选手准备开始游戏。”裁判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易繁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宇,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屏幕上,不顾秦宇有些懵的神情,自己在心底安慰自己:管他是谁呢,想办法干他们一炮! 与TSG的比赛正式开始,蓝色方NK红色方TSG,双方都拿了个注重发育的阵容,安安稳稳度过前期,一血稳到十二分钟,易繁绕到中路进行rank,被对方打野反蹲,四个人在中路爆发一次小团战,易繁一个小走位扭开对方的技能成功反杀,易繁长舒一口气,往后退两步在草丛里按了回城。 不久后对线期结束,比赛又到了NK最熟悉的乱打时期,视野布得不错,可人员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抓死,团战开战地点也选得不算太好,逐渐的,NK落入了劣势。 TSG雪球越滚越大,终于在三十五分钟左右结束了比赛。 “操,”易繁瞪着对面那五个人的ID,低声骂了一句,起身和队友们回了后台。 “谁是欧年?”一下台他就攥着秦宇的衣摆问道。 “他们打野。”秦宇说,“你缓缓心态,上把是不是有点儿急了?” 上把打到最后的时候易繁显然有些急了,没听江弘的指挥一套技能直接打了上去,搞得后面的队友卖也不是,救也不是,犹豫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便被对方扑过来,直接掉了高地。 之后的团战易繁也是如此,急躁得不像平常的打法。 “好,就干他们打野。”易繁搓搓手,想把心底那股子焦躁压下去,“我心态没事儿,不用担心。” “易繁,”秦宇喊了声他的名字,直到易繁抬起头来重新看他的眼睛时他才继续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都……都不介意了。” 两个人此时正在休息室外,说话也要随意了些。 “你不介意了吗?”易繁疑惑地看着他,眼底似有团火正在燃烧,“你们一起打了那么久,rank、训练、比赛、赛后复盘都是一起度过的,结果因为别人的钱闹成这样,说不介意就不介意了啊?” 秦宇一时没能接上话。 “这事儿如果是我我就不行,”易繁摇摇头,“太膈应人了,我起码得在心里杀他们个百八十遍,还得是刑法拯救了他们的生命。” 这事儿真的过去了吗? 秦宇也不好说。 它就像即将愈合的伤口,盖上一层布掩饰伤疤,易繁带着一身莽撞,将那层布揭开,指着那处认真地问他:“真的不痛了吗?” “那你想干什么?”秦宇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易繁正是窜个子的时候,脸上的婴儿肥虽说没有消下去,但个子窜高了不少,去年还只到秦宇肩膀,今年便只比他矮一个头,秦宇有时候会怀疑再过两年,易繁会不会比他还高。 “我想赢比赛。”易繁说,“输给谁也不想输给打假赛的人。” “你到底把比赛当成什么了?”秦宇看见他眼底的火燃得更烈了些。 “五个人的合作,十个人的竞技。”易繁扬起下巴,说话间语调不自觉地上扬,“不对吗?” 秦宇看了他一会儿,妥协似的低下头,扯着嘴角摇摇脑袋,眼睛也随之闭上,像是在回想易繁认真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良久后,等其余人都从休息室里出来,准备再次上场的时候,他才笑着揉了揉易繁的脑袋:“那就不要莽撞进场了。” “好。”易繁握了握拳,“这把肯定能赢。” “好。”秦宇说,“我们一定能赢。” 第二十八章 NK与TSG的第二把比赛开始,红色方NK蓝色方TSG,两方选手入座后裁判很快宣布BP阶段正式开始,教练戴上耳麦一边安慰着选手的心态一边进行着bp记录。 “这把能不能给我整个猛的?”易繁搓了搓手,“能在前期打爆他们打野的那种。” “他们打野坑你晋级赛啊?”方迟问,“你们俩打野排一块也太惨了吧。” “来把酒桶?”教练问。 “来。”易繁扬起眉毛,坚定道,“下路不送包赢。” “你骂他就骂AD,别捎带下路。”江路啧了声。 等对方拿下沙皇后NK立刻锁了酒桶和锤石作为前两手的选人,紧接着又是一长串的讨论与选择,最后自家选手的打法特性,先后选出了:上单诺手、打野酒桶、中单球女、下路双人组选出女警和锤石,整体阵容偏中后期,女警也补足了阵容手偏短的问题。 而TSG的阵容则要保守一些,但发育起来后后期团战双c输出仍然不可小觑。 “等会儿我去这儿,”江弘点了下红色方蓝buff外靠河道的边草,“他们可能要反野,彭离往上靠一下,易繁什么buff开?” “他家蓝buff开。”易繁点了下对面的蓝buff,以一个诡异的路线绕了过去。 他不确定他往前走的这一路上有没有被眼位看到,被看到以后对方是选择换野区还是来和他打架,毕竟对方的英雄打起酒桶来可是一点儿都不怕的。 “也行,我往那边靠吧。”彭离点点头,“江队你们往他们红压点儿视野。” “哎哟这声江队喊的,”江弘乐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想不开这样喊我?” 彭离抿抿唇没说话。 野怪刷新时间记得清清楚楚,秦宇和易繁早一步在边草蹲着,蓝buff里插了个眼,没有敢直接冒进进去,而得到了江弘传来的“他们红buff开”的消息后,上野二人立刻进了对方的野区。 酒桶这个英雄是个大胖子,胸比绝大部分女英雄还大的那种,还没得到对方打野消息的时候易繁就操纵着酒桶在草丛里跳舞,那一摇一摆的身姿滑稽极了,滑稽得秦宇都忍不住发笑。 一级反野的套路得到了成功,易繁再原路返回到自家红buff野区,刷完一轮再冲到下头去刷自己的蓝buff,成功达成了三buff开局,NK一开始就在视野上为野区夺得了节奏的优势。 “彭离注意看我,”易繁说,“我去他们F4逛两圈,看看能不能抓个打野出来。” “他们线是往我们这儿推的啊,”江弘说,“等会儿被抓了我们可赶不过去。” “哇拿女警还被推线你们废不废物啊?”易繁像是来了精神,语速虽快但吐字清晰。 “我们刚回家了一波好么?”方迟啧了声。 “你入侵小心点。”江弘说。 “没事儿,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么?”易繁说。 “我有tp,插个眼就行。”秦宇忍不住接了句。 “好。”易繁点点头,潜入了对方的F4。欧年正打着那四只鸟,刚打死三个小的,最后一下没来得及A下去,易繁赶紧一个E冲过去同时按下惩戒,把剩下的那个大鸟收入囊中。 “血赚。”易繁一边往下走一边忍不住笑了一声,“下路的朋友我来gank你们啦!” “……你们谁上台之前给他喂兴奋剂了?”江弘帮方迟垫了几个刀后忍不住问道。 “这样不挺好么。”方迟笑了笑,将兵线控好,等着易繁的这一波gank。 前期出其不意的开局彻底断了欧年的发育,这还是个野怪经验极其重要的版本,他要比易繁多刷几组野怪才能补上等级,下路这波反蹲自然也没做到位,被易繁抓出了AD的一血,NK下路组乘胜追击,跟上击杀了对方的辅助。 第二把比赛竟然以野区的节奏逐渐起了优势,成了NK夏季赛以来胜得最轻松的一把比赛。就像江弘说的那样,不知道是谁给易繁喂了兴奋剂,整场比赛他都把欧年压着打,有些地方甚至凶得毫无道理,进场进得自己队友都没反应过来,好在秦宇是能跟上他的,才不足以让NK输在团战阶段。 第三把比赛是决胜局,易繁手热,教练干脆又给他拿了酒桶,上路配了个剑姬,意思再明了不过,要比上一把打得更凶。 易繁乐意得不行,赔完天赋后扭头看着秦宇,秦宇余光瞥见了打野的动作,也侧过头去看着他。 “看着吧,我说了要赢的。”易繁说,“我们一定能赢。” “啊。”秦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什么想说的,“好。” 虽说这个版本打野的重要性已经不如往常,但易繁的节奏点一旦断档对NK来说还是非常致命,上一把结束后易繁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比以往都要激进一些,想带起更多的节奏。 上一把在野区开局上欧年落了下风,这一把他自然不会再让易繁故技重施,野区眼位做得十分漂亮,易繁时不时暴露在他的视野中,而消失在眼位附近时便能粗略判断易繁在上半区或是下半区。 论起视野,江弘自然也不会输,下路跟点路灯似的,从对方的蓝buff到中路边草再到下路三角草,用真眼和眼石做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防守眼位,进攻眼位由易繁布到上半区,两边在视野上打了个势均力敌,而对线上则因着选择英雄的强弱,TSG上路占优,NK下路占优。 中路那俩就像没有感情的刷兵机器一样,度过了前十分钟后才开始随着自家打野走动,寻找机会带起节奏。 十三分钟时,两边打野在龙坑相遇,对方下路去得更快一些,但NK的下路眼瞧着也正在往这儿赶。 “开吗?!”易繁喊了一声。 “等会——” 不等江弘把话说完,易繁先发制人冲了进去,大招炸开的效果却不大好,江弘往里丢了个灯笼试图把打野救出来,秦宇却在这时候亮起了tp,两边中路也闻讯赶来。 3v3立刻变成5v5大团战,终于是因着英雄问题,NK打赢了这波团,却被抢走了龙,说亏不亏,说赚也没赚多少。 “易繁听指挥。”江弘皱皱眉,“刚才我们下路跟不上,看看小地图。” “好。”易繁点点头,明白自己是急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瞥见出现在视线里的欧年时又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了。 二十五分钟,两边阵容均势,谁都试图在这个节点找到一个突破口奠定比赛胜局,可谁都不想成为那个突破口,往河道走一步都是试探。 易繁看得心烦,再这样拖下去等两边都六神装了以后,局势对NK肯定是不利的。一波团战后对方只死了一个人,一个眼位恰好看见欧年回了城,自家人又刚好都在上半区活动,唯一一个在下路带线的秦宇又有tp,他干脆点了下大龙:“直接打!” “没排视野。”江弘说,“而且他们还有四个人,我们要主动开龙就是被包的命,不一定能打。” “能打,他们打野回家了!”易繁说着,率先踏进了龙坑,“我有真眼。” “他们到龙坑也不慢!”江弘有些急了。 易繁没管那么多,直接把眼位插了下去,龙坑里竟然真的没有对方的眼位,可来的路上是被对面发现了的,就算没发现,场面上几个人同时消失那么久,傻子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我们这个阵容打龙快。”易繁朝着大龙丢出一个Q,大龙被引了仇恨,几个人只有跟着进去打了起来。 TSG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四个人到了龙坑上方,试图进场杀人抢龙的时候秦宇直接TP绕到后方,江弘骂了声操,和彭离一起闪现上墙包住对方四个,留易繁和方迟在龙坑处理即将死亡的大龙。 “秦宇,秒中单!”易繁打着龙都能抽空往上看了一眼,他一个E顶到龙坑边缘往上炸了一个大招,同时秦宇往前Q了一步给中单套上大招,几下弱点打出来直接秒杀。 方迟输出落在大龙身上,易繁抗住大龙,最后一个惩戒下来回上血,同时拿下大龙,欧年闪现进龙坑终是慢了一步,方迟往后退开直接将其点死。台下观众欢呼起来,打野带着AD一同翻身过墙,杀了对方四人,只死了血线较低的易繁一个。 “不得不说,NK这波决策太大胆了,对面还剩四个人的时候就开大龙,打大龙的时候酒桶直接把大招扔到上面去帮忙控人,完全不怕对方闪现下来抢,”解说称赞道,“这就是年轻打野有的魄力,不怕背锅,敢打敢做,这波大龙要是没拿下来,NK就是浪费了对方损伤一名c位的时间什么都没做……NK这个打野太敢打了。” 太敢打了。 江弘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从当上队长以来一直是NK的指挥,偶尔和自家打野交换信息——大多数队伍的指挥都是辅助或者打野——团战的指挥也是他,但他风格稳妥一些,曾有人评论过他稳妥得过头了,有些能上的机会却没有上,白白葬送了翻盘的时机,江弘一直不以为然。 结果事实却表明,不拼一下,真的不会知道队伍到底能打成什么样儿。 拿下大龙后NK顺势推掉对方中路二塔,胜券在握,三十分钟后的一波团战直接推平了水晶,解说高声喊出“恭喜NK”的那一瞬,易繁摘下耳机,弹射起步似的扑到秦宇那边,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笑嘻嘻地说:“牛逼吧?” “牛逼。”秦宇坐在位置上仰头看着他,他分明是背光而立,眼底却被舞台的灯光映进了光亮,他按住打野的额头把人往后推了推,“去握手了。” “嗯。”易繁笑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NK打野赢下比赛就整个人扑到上单这边这一幕被媒体拍下来放到网上,两个颜好,比赛发挥又还行的选手被带出一阵cp粉狂潮已是后话。微博上热火朝天讨论着这对上野cp兼容性的时候,易繁被教练组关小黑屋了。 赛场上不听指挥是大忌,更何况易繁不顾队长阻拦打了大龙,虽然最后稳妥拿下,但赛时语音被拿给教练后教练组还是决定关他一天小黑屋,否则以后人人不听指挥还怎么打? 但几个人都知道易繁是没多大错的,被拉到一个休息室单间一个人儿打rank之后几个人说是慰问,其实还是抽空去陪陪他,毕竟要不是第三把易繁那个大胆的想法,他们不一定能赢下来。 彭离和张应岘是一块儿来的,在后头撑着椅子看他打了会儿rank,彭离回了自己的位置,张应岘掏了颗糖给他:“你别不服气啊,你都不听指挥成那样了,要是不罚,以后不好管理。” “没生气啊,这算什么惩罚,”易繁接过糖,放到桌上,“就是换个地方打rank嘛。” “没意见就好,明天就能搬回来继续气你们教练了。”张应岘笑着拍拍他的头,不好继续打扰他rank,起身走了出去。 易繁瞥了两眼桌上的糖,舔舔嘴唇,最终也没伸手拿起来,剥开糖纸。 以前总想在嘴里含两块糖,甜味儿溢满整个口腔后才有踏踏实实的感觉,但被方迟勒令戒糖,秦宇协助执行后,除了上场前方迟为了让他定心给的糖以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糖了。 这周的比赛打完了,按理说他要到下周四才能吃糖,如果现在吃了就是破了戒糖令。 易繁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上面移开了。 没一会儿秦宇也进来和他说话,手里拿了根棒棒糖,往易繁脑袋上敲了敲再递到他眼前,易繁扫了一眼,乐了:“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儿吧?怎么都给我送糖。” 你可不是小孩儿么。 秦宇在心底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打得怎么样?要双排么?” “还行啦,我单排挺顺的。”易繁说完这句,停了会儿,“昨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爽?” 爽是挺爽的,可是只是赢比赛的爽,而不是将“叛徒”踩在脚底那种爽快感。实话说出来怪伤人的,好像易繁一腔热血都错付了似的,而且他看见欧年有些阴沉的脸的时候的确有些舒心。 秦宇一时没接上话,易繁接过棒棒糖咂咂嘴,将它放到桌上:“你得说爽,不然我这小黑屋白关了?” “你这小黑屋哪儿黑了?”秦宇四周望了望,房间里的灯都被易繁开开了,“比训练室还亮堂。” “没办法嘛,这儿就我一个人,你不觉得很恐怖吗?”易繁抬眼认真地问他,“万一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吓唬我怎么办?” “……那我还是和你双排吧,咱俩开个语音,”秦宇说,“有个人声陪着会不会好点儿?” “就一墙之隔还开语音啊?”易繁说,“你不能直接喊吗?” “然后第二天楼下大妈就拉上我去菜市场吆喝卖菜去。”秦宇笑笑,在易繁脑袋上揉了一把——他上次揉过易繁的头以后发现小孩儿的头发是真的软,大概是刚洗过的缘故,又软又蓬松,从指间滑过去带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掌心也留下了洗发露的味道似的——简而言之他喜欢上了揉易繁脑袋的感觉。 “我总觉得你跟摸狗没多大区别。”易繁扬起脑袋在他掌心顶了顶,“我这把快打完了,你等等我吧。” “嗯。”秦宇应了一声,“开语音啊?” “开啊。”易繁点点头。 两个人就隔着一面墙开着语音打了一整天的双排。 秦宇的位置本身就靠小黑屋这边近,有时候易繁声音太大了,秦宇都能听见回音,耳麦收音再把易繁的声音收进去,易繁自个儿也能听见自个儿的声音,他一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开始乐,乐完了秦宇还能听见房间里的易繁和语音里的易繁给他来个二重奏,一天下来差点儿没疯。 江弘是最后一个来找易繁的,在秦宇结束和他的双排后,他才推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牛奶。易繁赶紧双手交叉:“队长,我喝不了牛奶,过敏。” “哦,那我等会儿给方迟拿过去。”江弘把牛奶放到桌上,拉过旁边的小椅子坐下了,“昨天的比赛你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哎我真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我就是太想赢了,也真的觉得那一波能打,”易繁一听江弘要和他说比赛的事儿,连忙松开鼠标,转身坐得规规矩矩的,“你没生我气吧?我好像语气有点儿凶?” “没有的事儿,就是有一个挺可惜的消息要告诉你。”江弘说,“教练组听完了那场bo3的语音,决定让你试着和我一起指挥。” “哦。”易繁愣了下,“啥?” “让你,和我,一起指挥。”江弘指了指易繁,“先从训练赛开始,然后再用到赛场上。团战我指挥,野区你负责。” “我不行啊,”易繁反应过来了,有点儿急了,“我不会指挥啊?说错了怎么办?” “所以先从训练赛开始,”江弘说,“没事儿,你说错了还有我帮你拉着呢,而且你只负责野区节奏和小规模作战,正经团战还是我来。” “哦。”易繁松了口气,马上又紧绷起来,“那我还是不行啊?” “你行的,”江弘抬眼看着易繁的眼睛,“你只要把你想的都说出来,一定可以。” “……唉,”易繁倒回椅子上,好半天才用手搓了搓脸,“那你们得被我烦死。” “期待你把我烦死。”江弘笑了笑。 “怎么说让我指挥就让我指挥啊,一点儿预告都没有的,突然掌握生死大权了,我要是指挥错了你们下台以后不会打我吧?教练决定这事儿之前考虑过其他几个队员的心理素质能接受我的瞎逼逼吗?”易繁垂着头叨叨完一长串,抬起头看着江弘的笑容,哎哟了一声,“我现在有点儿头疼了,我只是一个打了半年多比赛的新人。” “可是你在台下看了我们一年。”江弘说,“台下台上的你都能看到细节和机会,以后一起合作吧,繁繁。” “好嘞,”易繁有点儿没底气,“江队队。” 第三十章 这事儿并不那么突如其来,早在前几场比赛时江弘就注意到了易繁的判断能力,他果断,敢打敢拼,在很多地方都能带领NK做出最大胆也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次要易繁指挥的事儿也是他主动提出的。 尽管是给了易繁一个历练机会,但对易繁本人来说无疑是难熬的,他春季赛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心态,夏季赛就要他练习指挥。 下个赛季说不定会让我上台bp。 易繁想。 下一场的训练赛中,前期指挥权就彻底交给了易繁,小孩儿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不容易说出来了还重复好多遍,搞得队里几个人都替他捏了把汗,秦宇更是恨不得帮他把那些打法方式说出来。 “为什么突然让他指挥?”训练结束后秦宇去找了教练组,“易繁心态起伏本来就大……” “总不能让他整个职业生涯的心态起伏都大,”教练整理着训练赛数据,抽空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没激动。”秦宇脑子里还是刚才易繁断断续续地指挥声,绕得他思绪都有些乱了,“我的意思是,他才打半个赛季,算个新人。” “打了半个赛季还算什么新人?”教练斜睨着他,“而且我们队不可能一直只靠着江弘指挥,总得多培养几个。” 这话说得倒是合理,秦宇没话反驳了,握了握拳转身走了出去。 训练室里易繁正捧着一杯温水和江弘请教着什么,秦宇一推门走进来他便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他:“刚才我指挥得怎么样?” “还行吧。”秦宇点点头。 说实话,易繁指挥得的确还行。打野在野区时能观测到线上选手观测不到的更多的点——这也是大部分队伍都会让打野参与指挥的原因——易繁就是如此,尽管说得结结巴巴的底气不足,但好歹没说错什么东西,思路和打法也很清晰。 “那就好。”易繁松了口气。 “看给我儿子紧张得,”方迟笑了笑,“见人就问指挥得怎么样。” “确实还不错嘛。”江弘摸了摸易繁的头,“下把继续加油。” 易繁不怎么反感别人摸他的头,没什么反应地坐着等江弘把手收回去了,才仰头把手中的那杯水一饮而尽,余光瞥见秦宇一直望着他这边,他放下杯子后扭头问:“你看我干什么?” “啊。”秦宇愣了下,“你今天洗头了啊?” “是啊。”易繁挠挠脑袋,“再不洗都臭了。” 秦宇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连带着训练室中明亮的灯光也扭曲得模糊了起来,他走过去在易繁头发上抓了一把,又拍了拍:“……加油。” 易繁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其余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又将视线放回了自己的屏幕上。 训练赛中的实验很快投入到比赛中,易繁真正第一次上比赛场指挥起来后倒像是整个人都放开了:方迟漏个兵他要说两句;彭离拿蓝来慢了他要说两句,致力于在团战开始前说崩队友的心态;入侵野区前扯开嗓子嚷嚷一声“各位队友看好了我要入侵他们红buff了!” 一场比赛跟个神经病似的,后头的裁判听着他们的语音差点儿没笑死在台上。 比赛结果是不理想的,他们1:2输给了对方,回基地后易繁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等着复盘的时候教练批评他的指挥,结果教练只说了赛场上遗漏的细节与打法问题便散了会。 “没了啊?”易繁指了指自己,“不批评我啊?” “批评你干嘛?”教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就……指挥得乱七八糟的,嘴太碎了什么都说什么的……”易繁说,“队长说让我想说什么说什么,可是我下台以后想了想,好像是说得太多了。” “你也知道啊?”方迟忍不住插了句话,“全场除了秦宇你还有没逼逼到的吗?” “我没说你啊?”易繁挺震惊的看着秦宇。 “嗯,”秦宇点点头,“你说到彭离拿个蓝buff跟路过沼泽地似的走不动道就没往上看了,话题又飞回了下路。” “双c欠你钱了啊?”教练乐了下,“每个指挥都有各自的风格,我管不了你这个。” “……好吧。”易繁耸耸肩,总算是放过了自己的衣角。 从此以后NK的指挥系统算是成了型,夏季赛却屡战屡败,和以前一样,团战和对线上都有问题。易繁常常带起节奏却又因为自己的冒进而葬送一切,换了谢由上场也无济于事,原地暴毙和慢性死亡的差别而已。 NK真正的问题如附骨之疽一般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他们学不会如何打出一场真正意义上漂亮的团战,找地形、补伤害、双c站位等等细节问题,越是强调错得也就越离谱。 组内循环只胜了一场,过后打组外对抗赛,好容易得了两分却依旧在整体积分榜上排名靠了倒数第一名。 如果倒数第一名能够赢下一场比赛,那么他们将超过NK,而NK将会落到倒数第一的名次上,直接降级到甲级联赛中。 队伍成绩不理想,连带着整个训练室的气氛都有些低沉,很多年以后易繁都忘不了那个下午,他们停了训练赛和rank,守在直播页面看着倒数第一名的IW与OPG的的比赛,那是夏季赛的最后一场常规赛,也是决定了NK生死的一场比赛。 第一场,OPG获得胜利。 第二场,IW获得胜利。 第三场,两边势均力敌,打到四十五分钟大后期。 一波团战一触即发,OPG的中单却不慎走位失误,被控在原地,随后IW的选手便冲了上来,技能纷纷朝他脸上糊去,训练室内的几个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职业选手的反应都不慢,OPG的中单一个金身竟然凑巧躲掉了最致命的大招,残血逃离战场,IW交了太多技能想去秒一个中单,反被OPG一波技能打去,技能放得人眼花缭乱,最后伴随着解说的嘶吼,红色方的OPG宣告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不用降级了。 易繁往后倒在椅子里,低头捻了下衣摆。 可他们即将和甲级联赛的队伍打升降级赛,如果接下来的BO5中输掉任何一场,那么他们依旧会落到甲级联赛中。 乌云只散去了些许,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训练赛压得更紧,喝水都得赶巧儿,从早训到晚,仿佛拿出了备战世界赛的气势。 一个队里几个人的心情都糟糕透顶,除了彭离谁也没能注意到江弘时常往外走去,有时候被注意到了,问起时江弘也只是笑笑,说是出去抽根烟。 彭离端起水杯跟在江弘后脚出了门,看见那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抿着唇看向窗外,目光像是落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上,仔细一看并无焦点。 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彭离往前踏了一步,想说什么,又退了回来,转身去了别处。他转身离去,没能注意到转身那一刹那江弘收回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带着嘴角无奈地笑,一同坠进云层里。 升降级赛的前一晚,易繁辗转反侧快一个小时也睡不着,自己起床在窗口坐了会儿,突然起身出门,在方迟房门口犹豫了下,转身敲响了秦宇的房门。 “还没睡?”秦宇拉开门,带着耳机,手里还握着手机,像是正在和谁语音。 “睡不着,感觉心里没底。”易繁的声音比他更轻,“我们能赢吗?” 能赢吗?还是落进甲级联赛,从头再来。 要是不能再来呢? 一旦落入甲级联赛,便要拿下下一赛季的冠军或是保持在前三名,打升降级赛才能再度回到联赛里。 万一做不到呢? 这事儿谁又说得清楚。 “你觉得呢?我们能赢吗?”秦宇耐下性子安慰他。 “我不知道。”易繁摇摇头。 “你说说呗,反正你觉得我们能赢的时候,我们都赢了。”秦宇笑了笑,抬手把易繁睡乱的头发往下压了压,“你上辈子八成是个算命的。” “啊。”易繁抬眼望着他,一动不动地等着他把自己的头发理好后,才坚定地说,“那我觉得,我们一定能赢。” “好,”秦宇说,“一定能赢。” 就跟被喂了定心丸似的,易繁感觉终于稳妥些了,和秦宇道了谢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秦宇叹了口气,关上门,按开手机,发现自己刚才忘了闭麦。 耳机那头传来夏至的声音:“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温柔啊?” 秦宇深吸一口气:“滚。” 夏至乐了:“不是说没有愧疚感么?那你对他这么好干什么?” “我对他哪儿好了?”秦宇说。 “怎么不好?我要半夜敲你门你能把我拆了。”夏至说,“哎不和你多说了,我要睡了,宇哥你放宽心,我看了明天和你们比赛的队伍的比赛视频,比你们菜多了。” “啊。”秦宇说,“嗯,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赢。” 刚才还在说不一定能赢的人跑去给别人开个门就突然改了口,夏至没兴趣问他为什么,笑眯眯地和他说:“晚安。” 作者有话说: 我不想写比赛了!!!!(破音)所以我把比赛情节拉得飞快,以后应该只写世界赛和下一章的保级赛了!我累了我不想给他们查阵容了再查下去我能出道当教练了(不你不能 第三十一章 我们一定能赢。 简简单单六个字就像一句催人入眠的魔咒,绕在心尖上慢慢浸进血液里使人坚信不疑,安稳陷入沉睡之中。第二天进行了第一轮的保级赛,NK对上甲级联赛队伍KLG,让二追三才获得胜利。 虽说甲级联赛前三的队伍与LPL实力差距不大,更有甚者比正式联赛队伍的打法还要狂野几分,但NK还是看到了保级之路上希望愈发渺茫。 “我们一定能赢。” 最后一场BO5前,易繁一直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也因着默念太多次了,第二天醒来脑内第一句话不是好困,是“我们一定能赢。” 估计洗脑就是这么洗的。 易繁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望见了屋外那灰蒙蒙地天,云层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翻腾着袭来,他站在窗边被风吹得醒了神,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钻进了卫生间。 等洗漱完毕后他换上队服,再数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朝着训练室的方向走去。因着要打降级赛的缘故,易繁想着热热手,起得要早一些,一路上人声少之又少,LOL分部因着成绩不好已经安静了许久,隔壁魔兽分部的倒是闹腾得厉害,可惜此刻还没起床,整个基地静得连外头的鸟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易繁走到训练室门口,手刚搭上门把,便清晰听见了里头江弘道歉的声音,带着点儿颤音,像是憋足了大半辈子的歉意。 “我操?”易繁推门进去,看见一屋子的人愣了下,“你们干嘛呢?” “起床热热手。”秦宇皱着眉起身将他拉进来,反手关上门,“你也起这么早?” “对啊,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易繁没顾得上秦宇的动作,视线自动落到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江弘身上,“怎么了啊队长?道歉干嘛?” “刚才和方迟打了波团。”江弘低着头,没让易繁看见他的表情,“一没注意让他暴毙了,给他道个歉。” “他暴毙得还少么你道什么歉——” “易繁你想死就直说,我们想办法给你联系火葬。”方迟开口打断了他,明明是如往常一样调笑的话,易繁却从里面听出了点儿不一样来。 “喏,你们六个都到齐了,来把五排吧。”教练笑了笑,“谢由来打一次,易繁也来打一次。” “热手啊?行啊。”易繁一边应下来一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谁先来?” 见易繁不在执着于方才的问题,几个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谢由也放松了些,主动道:“我先来吧,你们打最后一把。” “哦。”易繁应了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使劲儿蹬,连人带椅子地滑到了几个人身后,“打吧。”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也是求个心安,毕竟即将面临的等同于职业生涯的重大时刻,只有队友才是身后最好的支柱。吃过中午饭,他们便要出发去赛场,迎接这或许是他们顶着LPL队伍头衔的最后一场比赛。 怎么会这样呢? 易繁靠着车窗,斜睨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他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能牢牢握在手里的,情情爱爱之类的放在一旁暂且不提,如今就连一个头衔都保不住了。 天气阴沉,连带着几个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受,进了场馆后也各自沉默着上台调试,耳机里偶尔传来几声杂音也像是坠进了深渊,久久得不到回应。 下午一点半,升降级赛最后一场bo5正式开始,NK对上甲级联赛队伍MDN,打响了决定下一年去向的比赛。 易繁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耳麦的位置开始指挥,可比赛却不尽如人意,先是被反掉buff,再是线上被单杀,紧接着又到了NK最不熟悉的团战时间,被MDN牵着鼻子带进沟里,稀里糊涂输掉了第一局。 几个人沉默着下了台,到了后台也没多大交流,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易繁连方迟给他的糖都忘了吃,一直揣在兜里,用手指摩挲着糖果的边儿。 秦宇上完洗手间推门进来,丁点儿的动静传进耳朵里,易繁顺着那声音望去,恰巧对上秦宇望向他的目光。 我们真的能赢吗? 易繁又想这样问了。 他几番张口都无法发出声音,频频张嘴闭嘴的样子滑稽得可笑,偏偏秦宇像是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朝着他点点头,拍拍胸口,叫他安心。 易繁往后倒进椅子里,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第二把NK换上谢由,易繁坐在休息室中,看着NK的节奏被谢由一点一点带起来,终于放松了些,也想起来将包里那颗糖拿出来,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第二把由NK获得胜利,比分暂时1:1。 第三把继续由谢由上场,这一次MDN的中单发力,在中前期配合打野以及上单的tp来了波终极五包二包抄下路,成功后直接推掉下路一塔,顺手拿下第一条小龙。 下路被破了塔,只能将秦宇换到下路,让方迟去上路继续发育,中路必须动起来注意各方节奏,而野区更是因着下路沦陷而丢失视野,导致谢由不能进下路野区一步。 “这种时候你会怎么打?”教练问道,“硬拼还是保队友?” “……我可以去抓他们上路。”易繁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上路换到下路线,无论如何也会有一波带线过深,如果我能抓住那次机会,并且抓死他们上路,那我可以给秦宇发育空间。” “如果他们去动方迟呢?”教练继续问道。 “我在往秦宇那儿去的时候,就会告诉方迟和彭离控线的问题。”易繁说完这句,像是确定了什么东西,他用舌尖把糖推到一边,用力咬下来,“他们会相信我的判断。” 第三把NK惜败,换上易繁,比分1:2。 第四把易繁上场,前期剧本和上把如出一辙,而易繁也如他所说,当真抓住了那个机会抓到敌方上单,缓和了秦宇对线劣势后联动彭离,往上路的双人组走去。 这一把比赛易繁将自己凶得毫无道理,只因身后队友苦撑的打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们赢下了这场比赛,比分2:2,所有的大山都压在了肩膀上。 易繁舔了舔虎牙,起身和队友们一起下了台。 这一年的夏季赛升降级赛,NK对阵MDN,比分2:2平,下一把将决定场上十个人最终的命运,每一个人都绷紧了脑内的弦,不敢出丁点儿差错。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第五把比赛在选手上场后正式开始。 NK蓝色方,MDN红色方,两方从BP开始便火药味儿十足,两个教练恨不得在台上打起来似的,每一手BP都夹枪带炮。 “好了。”bp结束后,教练合上自己的记事本,深吸一口气,“我希望这是重生的起点,也是厄运的终点,不要去想这是生死局,这是bo5,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车队五排,不要去管那些战术打法了。” 教练顿了顿,摘下耳机前轻声说道:“上吧。” 第三十二章 通常bo5打满后的最后一场都称作生死局,而这“生死”放在此时此刻的NK上更是恰当,每个人都把心里的弦绷到最紧,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开,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第五局比赛开始,NK蓝色方,MDN红色方。 教练缓缓离去,每一下都踩在云层中似的不真切。方迟紧抿着唇,终究是没忍住,担忧地往江弘那边看了眼,拍拍他的肩膀,等辅助抬眼朝他望来后他才小声道:“没事吧?” “没事。”江弘活动了下手腕。 赛场耳麦收音奇好的将二人的对话收录进去,易繁也没有多想,毕竟在这种关键时刻,指挥的心态是大于所有的,他虽然也是个指挥,但前期总有江弘在帮着扶持,似乎没什么好怕的。 他的队长在他身后顶着呢。 易繁想。 双方读条结束后开始了本场比赛,中路的彭离一改平日对线风格,刚得一批,二级直接拼成残血,而易繁只比对方打野快了两秒赶到中路,NK中野直接击杀对方中单,由彭离拿到了一血。 一血到手后彭离顺利升级,血量和蓝量都得到回升,敌方打野不敢随便上来打,只能帮忙清了一波兵线。 十二分钟,小龙视野争夺最终发展成一波团战,双方都是前期阵容,谁能在前期的团战获胜谁便能奠定整局的胜利。 易繁noc开大关灯,配合上彭离卡尔玛一发RQW连招直接秒杀对方,江弘在后头完美地护住了方迟的输出位置;与此同时敌方集火顶在前面的秦宇,双方最终打成一换一,而NK由于血量优势以及打野存活,拿下了本场比赛的第一条小龙。 二十七分钟,比赛逐渐步入后期,两边打得你来我往,控制技能一个接一个地甩,人头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换。 方迟打团装备做好,和秦宇换路带线,而秦宇在往下走的途中被敌方野辅ad三人抱抓,送掉了自己的人头以及一条小龙。 三十五分钟,解说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而紧张的心情一点儿都没有褪下去,他们为可能降级的NK而感到紧张,也为可能升入联赛的MDN而紧张,电子竞技,强者为大,扣人心弦的从来都是比赛本身。 此时NK只剩下中路一座水晶,门牙塔破了一座,上下两路的水晶均有三分钟左右才会复活。 而MDN那边也不占优势,三路水晶告破,门牙塔还护在手中,兵线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大龙逼团吗?”江弘问道。 “逼……逼团吗?”易繁说话时已经带上了气音,方才指挥时嘶吼得太过用力的缘故,嗓子哑了不少。 “你决定。”江弘说,“需要你来做决定了。” 易繁愣了一下,交掉一个技能收了三狼,视野里出现秦宇的英雄,顶着NK前缀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行动,他咬咬牙,道:“大龙逼团,方迟往上靠,队长记得做好视野。” “好。” 几个人迭声应道。 NK终于决定大龙逼团,他们兵线占优,提前排完视野站好了极佳的位置,且下路的兵线逐渐到了二塔处,MDN如果派人回去防守那么NK正面就一定会开大龙,如果不防守那么超级兵直接把门牙塔拆完也是有可能的——他们会怎么做? 易繁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看着对方的人走过来,想要做一个眼位。 “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两边都小心翼翼的,一个错误就能葬送掉比赛,但是——”解说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解说立刻激动地打断了他:“开了!noc直接关灯!切谁!?” 关灯的那一刹那,MDN的众人也慌了一瞬,职业选手的本能让他们选择抱团,让noc找不到一点儿进场的时机,而此时正面战场的秦宇直接亮起tp—— “拖住拖住拖住!”秦宇爆吼一声,直接tpMDN下路,超级兵率着整整两拨兵已经上了高地,同时正面团战打响。 语音里一瞬间炸开了锅。 “别让他们回!队长保AD!” “拆拆拆!秦宇直接拆!方迟往后退往后退!” “他们要传我们高地!” MDN的上单和中单选择同时传送到了NK的高地,或许他们回家防守才是最好的选择,但选择回家的同时一定会受到NK的阻挠,倒不如殊死一搏,看看究竟兔死谁手。 NK只剩下一座门牙塔,兵线缓缓推进,顶在最前面的一个兵被传送,定在了原地,同时也抗住了塔的伤害。 5秒的传送读条时间,MDN的上中两个人选了个不错的位置,周遭又有其余几个人帮忙挡着,NK必须打断那对上中,秦宇tp的位置在高地塔前,而那俩是直接上了高地。 况且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比秦宇拆得更快! “操!”易繁吼了起来,“干他们!冲进去直接打!” “打断!我们硬打不一定能行!”江弘连忙闪现过去,试图留住正在tp的中上二人。 “打断个鸡毛这么远!” 易繁的吼声完全盖过了游戏的声音,心里有些绝望地想,完了。 下一秒,方迟闪现过去,以小炮的大招强迫位移打断了上单的传送,同时自己也葬身人海。 现场观众的欢呼惊叫和解说的混在一起,通过耳麦传到耳机里,易繁咬咬牙,闪现加上一套技能,将中单打成残血,自己也被对方的人收掉人头。 tp读条剩下最后0.5秒,彭离隔墙甩出一个RQ在人群中炸开,加上卢登回声的附加伤害,秒掉中单! 与此同时,秦宇拆掉敌方门牙塔,而MDN的下路和打野再想回防已经来不及了! 看台上的解说吼出了哭腔,观众的掌声与欢呼一阵高过一阵,屏幕上的视角被迫移到MDN被拆掉的水晶上,秦宇的英雄还站在水晶前,而语音里传来的提示音和几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一切都如梦似幻,又真实得不可思议。 他们赢了。 输了整整一个赛季,拿下太多的1:2,看过太多电竞媒体写下的“NK惜败”后,终于在最后关头,拿下了比赛。 他们赢了。 江弘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儿,被怪叫着的易繁一把抱住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 耳机被易繁撞歪了,解说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空气中漫开的是汗水与糖果的味道,他吸吸鼻子,笑了起来。 “你看啥呢?”易繁激动过了头,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连蹦带跳地从座位席那一头到了还呆坐在秦宇面前,“我们赢了!现在应该喊出那句话!” “NK牛逼?”秦宇眨眨眼睛,回过神来了。 “NK牛逼!”易繁肯定道。 NK牛逼。 秦宇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他在MZ的时候,同样是升降级赛,同样被逼到了bo5最后一把,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所谓假赛,没有突然暴毙的下路、突然掉线的中路和真的只会打野的打野。有的只是所有人的全力以赴,汗水和泪水淌过的,最坏的下场里最好的结局。 他的视线慢慢往上移,小孩儿还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落了星屑似的,身后是试图把冲上来的教练举起来丢出去的队友,耳畔是各式各样的欢呼声。 秦宇站起来,一把把易繁搂进了怀里。 易繁踮起脚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张开双手用力拍了拍上单的背,笑得见牙不见眼。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千万不要和我较真比赛因为我也很菜”时间 第三十三章 前方媒体将NK保级成功的消息带到微博的时候,几个人已经鞠躬下台,到了后台收拾着自己的外设和装备。 教练方才差点儿被几个队员举起来丢出去也不恼,此刻站在休息室中央,冲着几个人说:“我就知道你们能赢。” “当然啦。”易繁把鼠标放好,“有我在嘛。” 休息室几个人都乐了起来,易繁把外设包提起来拉好拉链背上,转头拍了拍秦宇:“这才是大功臣。” “行了,都是大功臣,今儿爸爸掏钱请你们吃顿饭。”张应岘捧着手机,看微博底下粉丝对几个队员表现的称赞,心情相当不错。 “搜一下附近的饭店。”彭离说,“贵不贵不要紧,主要是得好吃。” “那你们得等会儿,我去卖套房再来请客。”张应岘笑着,和他们一起出了休息室。 易繁走在队伍的最后头,一回头发现秦宇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拉链头,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原地金身。他好像在看这边,视线又找不到一处落点,易繁往身旁看了看,不解道:“你看什么呢?” 秦宇回过神,松开了拉链:“没什么。” “吃饭了,走吧走吧。”易繁说,“感觉你好淡定啊,都没有特别激动。” 其实挺激动的。 秦宇抬手在易繁头顶按了一下,把他摘下耳机时被撩得翘起的头发按下去后侧身走出了休息室,易繁不明所以地背上包跟了出去,其余的几个队员已经站在了通道外头,正等着他们往那边去。 “哎,”秦宇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边低头玩手机的人,忍不住啧了一声,快步往前走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看你们打升降级赛啊。”夏至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和你说了么?” “什么时候?”秦宇愣了下。 “今儿早。”夏至说完这句就不解释了,看秦宇的反应也知道他压根儿没看到那条消息,“打得不错啊,恭喜。” “哎,你来啦。”易繁记性不错,还记得小半年前来给秦宇过生日的夏至,凑过去热情得像自己发小来了似的,“一块儿吃饭去啊。” “好啊,那谢谢你们了。”夏至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易繁的脸想了想,问道,“对了,我有点儿好奇,你今年几岁啊?” “十七啊。”易繁说,“怎么了?” 夏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宇:“没什么。” 秦宇被他看得一哆嗦,把人往后推了推:“行了赶紧走。” 有了上次夏至突如其来到达生日现场的经历,这一次他再突然出现,NK几个人已经大心脏的见怪不怪了,就跟见着了自家朋友似的,热情地把他往车上揽。 秦宇和夏至要熟一些,众人本能地没有坐到秦宇旁边去,把那个位置空出来,夏至上车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秦宇旁边,往旁看了一眼,乐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到底来干嘛的?”秦宇小声问道。 “看你打比赛啊,”夏至说,“你不信啊?” “你像那种为了看场我的比赛会特地坐飞机到现场来的人么?又不是没有直播。”秦宇说,“装得跟真的似的。” 夏至往座椅里靠了靠,脑袋枕在靠背上,无声地笑了笑:“我来找人。” 秦宇挑挑眉,顺着夏至的目光望过去,只能看见坐在前头的俱乐部管理层那几个人,看了半天他也分不清夏至看的到底是谁:“找谁?” “你们领队。”夏至舔了舔嘴唇,“找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还有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秦宇在心里给他补了一句。 吃饭的地方离比赛场馆并不远,秦宇还没盘算好怎么问下去,车子就停在了路边,张应岘吆喝着几个人下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硬是没往夏至这边瞥一眼。夏至也不恼,笑眯眯地跟在秦宇后面下了车。 进了包厢,几个人入座,像是习惯似的,又按着比赛时的座位依次坐了下来,秦宇坐在最旁边那一侧,然后是易繁、彭离、方迟、江弘。 “坐得挺整齐,来照张相吧。”江弘突然说道,“教练和分析师到后头来一块儿照。” “那我们的表情是不是要严肃点儿?”易繁趴着玩儿着桌上装饰用的绿叶,“不能像现在这么颓废。” 五个人打满了bo5精神上都是疲惫的,进了包厢后基本就瘫痪在椅,此时听说要照相了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给你们照吧。”张应岘自觉站起来,拿起手机准备给几个人照张照片。 “我来吧,你不也是战队一份子么。”夏至抬眼看着张应岘,“你也站过去?” “啊。”张应岘愣了下,下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就被教练拽了过去,站在了五个人身后。 夏至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几个人照了好几张,等张应岘和教练他们重新落座后才隔着分析师冲张应岘道:“加个微信?我把照片传你。” 张应岘顿了顿:“我没有微信。” 夏至挑挑眉:“QQ总有吧?” 张应岘又停了会儿才说:“我不上网。” 夏至说:“那我去找秦宇要你微信号吧。” 张应岘疑惑道:“你不能直接发给秦宇?” 夏至耸耸肩:“宇哥不上网。” 张应岘被噎了一句,无奈之下只能掏出手机,用小号添加了他的好友。 夏至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个小号,但并未多言,将照片发过去后闭了嘴,安心等着服务员上菜。 分析师坐在俩人中间想了又想,给教练发消息: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教练坐在另一头,和江弘聊得正开心,抽空回了他一句:你还可以成为挡风玻璃。 那边的秦宇看着夏至和张应岘似乎聊得挺开心的样子,还添加了彼此的好友,不由得挑挑眉。 等服务员把菜上齐了,教练举起杯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易繁喊了一声:“为什么你们都是酒,只有我的是果汁?” “你还没成年。”秦宇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安静。 “那也不用给我倒杯果汁吧。”易繁皱着脸抿了口,砸吧砸吧嘴,小声道,“还挺好喝。” 秦宇无奈地笑了笑。 教练见易繁不准备说话了,又清了次嗓子,开口道:“首先祝贺我们保级成功啊。你们今年的菜逼.操作都能成为教训,在明年春季赛时祝愿各位都能闯出一片天。” “说得就跟你要卸任了似的,”张应岘翻了个白眼,“我可看了你的合同,签到后年去了。” 教练乐了两声:“我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嘛。再说了,今天保级成功大家都高兴,我也不说那些丧气话,明年的目标,争取保级!” “争取保级!” 几个人举杯,齐声嚷道。 “那我也说两句,”江弘站起来,包厢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斜映在地面上,像是要将他永远地刻在这里。 方才教练说话时都有几个人在玩着手机,或者小声说话,但此时包厢里突然静了下来,方迟把手机放回桌上,侧目看着江弘,易繁心里一慌,左顾右盼地不明白这一时的惊慌感从何而来。 “大家今天早上都知道了,打完这赛季我就退役……”江弘说到这句,顿了顿,看向易繁,“早上和他们说的时候没敢告诉你,怕影响你的心态,对不起啊。” “啊。”易繁愣了下,视线触碰到江弘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像被火燎了下似的收回目光,停了会儿后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大局为重嘛。” 江弘把嘴边的话往回咽了咽,继续道:“赛季初的时候队医就告诉过我最多只能打半年,所以我一直希望这半年不能留下遗憾。夺冠是指望过的,只要胆子大,世界冠军皮肤我都设计好了,但现实是要比现实残酷一些,好在最后一天我们没有留下遗憾,把NK这个战队留在了LPL里。” “接下来我可能要出国疗伤,也有可能就在国内待着,但山水有相逢,我们总能再凑在一块儿,”江弘看见易繁的表情,顿了顿,举起酒杯,那淡黄色的酒水在杯子里摇曳一阵,被灯光映得明亮,“祝你们明年夺冠。” 第三十四章 这一场庆功宴到最后更像是江弘的欢送会,几个人喝大了,也没人管着易繁——说到底也没真管——易繁就这么喝醉了。 总之秦宇去上了个厕所,顺便和夏至在走廊抽了根烟再回来的时候,易繁已经满脸通红神志不清地拉着方迟在包厢的小沙发上坐下了,嘴里嘟囔些根本听不清的言辞,也不管方迟听不听得清,就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嘴就没合上过。 方迟今年恰好十八,没能逃过队里那群妖魔鬼怪的灌酒,此刻也差不多了,和易繁坐在沙发上俩人眼神迷离地望着前方。方迟的意识大概是清醒的,至少没有做出什么傻事儿,比起来易繁就吓人多了,望着江弘的方向时不时露出一个笑,笑得江弘一口酒差点儿喷彭离脸上。 “不就喝了两口么?”秦宇有点儿懵,他记得他出包厢的时候易繁是悄悄捧着他的杯子嘬了两口,还没杯子三分之一那么多,“是怎么醉成这样的?” “我也特别不解。”江弘说,“你一出门他就瘫痪在沙发了。” “谁……谁瘫痪了!”易繁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指着江弘喊,“辅助奶他啊!都他妈瘫痪了还不奶!” “呵,没用的。”方迟冷笑了声,“你以为我的辅助会奶别人吗?他连我都不奶。” “哦,”易繁打了个嗝儿,“那你好惨……呜呜呜你好惨……” 怎么还哭上了。 秦宇震惊之余,一把拽住了快扑到方迟身上的易繁,把人拎起来后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犹豫了会儿后叹了口气:“我带他出去醒个酒。” “别打死就行。”张应岘接了句。 秦宇胡乱应了一声,搀着易繁一步一个打滑地往前走,就这样喝醉的打野也不忘指挥本能,秦宇要带着他去大门口吹吹风,他偏要嚷嚷着让秦宇往厕所走。 谢由刚好端了盘果盘进来,秦宇看都没看,从里面随便拿了块水果塞进易繁嘴里,堵住了打野含糊的喋喋不休。 “什么东西……”易繁皱着眉嘟囔。 “好吃吗?”秦宇说。 “还挺甜……是水果吗?我最不喜欢吃水果了,小时候我一感冒我妈就说我不爱吃水果才会感冒,冬天嘴巴起皮也说是因为我不爱吃水果……” “……你先别说话,等会儿回来我再给你吃这个好不好?” “好。” 易繁应完这声以后真的不说话了,连打了个嗝儿都是闷着声的,秦宇被他逗乐了,抿着唇把人带到了大门口,等夏季的风吹过来,打野也没能完全醒过神来。 他脑子里晕得跟有个螺旋桨在转似的,他知道秦宇要带他出去醒酒,也知道要站在大门口吹会儿风,可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中一样不真切。 夜间的风终究是落了点儿温差的,易繁还穿着夏季队服,风一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抬手在胳膊上搓了搓,一扭头看见秦宇在身旁,脑子没转过弯儿来,笑了笑:“你也在这儿啊,真巧。” 秦宇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你好点儿了没?” “啊?好多了!我没醉……我才没醉。”易繁说完这句就蹲了下来,想仰起头看秦宇,眼前又模模糊糊的全是扭曲的光影,又把头低下来,似乎更晕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坐下后拍拍旁边的位置,高声道,“来,坐,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为什么要带他出来醒酒。 秦宇突然有些怀疑人生。饭店外的行人已经看了过来,而身旁的易繁已经开始拽着他的裤子把他往下拉了,队服的裤子是松紧带的款式,以防裤子被扯掉,秦宇叹了口气,学着易繁的样子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易繁反而不闹腾了,他眨眨眼睛,望向前方橘黄色的路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夜间的风把他的刘海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皮肤要比大多数职业选手的都要好一些,明明是一起熬的夜,但他就仿佛是活在另一个时间线一般,只偶尔冒出一两颗痘痘。 这一瞬突然静了下来,让秦宇有些不适应,而身旁的小孩儿就那么坐着,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身子也没法儿挺直,在风中摇摇欲坠,让人想起了春季时节的桂花树,那枝头上的叶分明是绿的,却经不住风吹雨打,稍稍一点儿动静便落了满庭的叶。 “我今年十七岁。”易繁突然开口了,他侧过头看着秦宇,眼神依旧是迷离的,“等以后你退役了,我怎么也二十几了吧。” “啊。”秦宇被他问得有点儿懵,胡乱应了声。 “那等你要退役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吧。”易繁说,“我那时候也不是小孩儿了,都成年好久了,保证心态不崩,打得比谁都好,还安慰你,告诉你以后我们还能见面,还能凑一块儿玩儿。” 易繁顿了会儿,等风停了,路灯将树影映在地面,不再有丁点儿风吹草动的时候,才继续说:“你第一个就告诉我吧。” 秦宇没说话。他安静地看着易繁,小孩儿喝醉了以后脸红扑扑的,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一大片,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一瞬秦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似的疼,他伸出手想把小孩儿搂进怀里,或是再往他嘴里塞块水果叫他别说话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好。”秦宇点点头,“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易繁脑袋一歪倒在了他身上,紧接着身子失了力,整个人都瘫在了他身上,秦宇下意识地搂住他:“易繁……?” 而睡过去的打野没有给他回应,甚至没有半点儿要醒来的意思。又是一阵风吹过,易繁毫无意识地往秦宇怀里钻,秦宇被他拱得往后仰了一下,而后者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紧了不肯动了。 “……靠。”秦宇被他抱着,肌肤紧贴的地方像是火燎一样滚烫,却又丝毫不想挪动,连带着半个小时前喝的酒都上了头似的,秦宇感觉自己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手机还放在包厢里,也没法儿打电话喊救兵,赶巧的是饭店大厅也没人,秦宇只能这么抱着易繁。他听见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也听见远方小孩儿惊喜的呼喊,思绪绕着城市上空飘了一趟,再回来时,他听见了耳畔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将血液中包裹着的那份被忽视的感情运送到全身。 我应该推开他。 秦宇想。 可是我做不到。 “合着你俩出来演泰坦尼克号了啊。”夏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懒洋洋的语调,“要帮忙么?” “你看我像还有力气的样子么?”秦宇回过头,无奈地瞥他一眼,“赶紧过来。” “我看你挺有力气的,他们还担心你俩迷路了让我出来找找呢。”夏至笑了声,“我说得没错吧。” “嗯?”秦宇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俩没迷路。” “我说,你骗感情迟早遭报应。”夏至弯腰将易繁扶了起来,半搂着将人背到背上,低头看着秦宇,那眼底熟悉的笑意让秦宇有些不爽。 “傻.逼。”秦宇铿锵道。 “下午比赛的时候,你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夏至挑挑眉,“早点儿承认比较好吧,我还能给你出谋划策。” “我看他什么眼神了?”秦宇翻了个白眼,活动了下被压麻的腿,还有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说我压根儿没看他,可这话说出来,可信度也太低了些。 只能怪他坐在自己身旁,任何小动作都能被收进眼底,怪他在场馆灯光下比旁人都要耀眼千万分。心不由己,藏不住的心思不由己。 第三十五章 最后是夏至把易繁给背回去的,打野醉得不省人事,上单爸爸又浑身瘫软,能活着回到包厢里都是生命的大奇迹。 包厢里的庆功宴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众人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还清醒着的帮忙把喝醉了的给扛上车,才打电话叫司机过来开车送他们回去,夏至自然是自己回酒店,而其余人则是回到了基地中。 一同出去的几个人就没有哪个是彻底醒着的,保级成功加上江弘退役,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儿,一张嘴都是酒味儿,也就江弘和彭离脑子还清醒点,下了车后没把人往垃圾桶里带。 就这么个状态,丢了谁少了谁也发现不了,自然没人注意到张应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简而言之等他们到了基地里的时候,感觉上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回到基地后自然是各回各屋,易繁睡得跟昏迷了似的,秦宇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生怕他半夜睡醒了酒劲儿还没过去,从寝室阳台上来一个信仰之跃,干脆把人带回了自己房间。 寝室灯光是统一的白炽灯,光线在醉酒的人眼里显得有些刺眼,秦宇鬼使神差地伸手关掉灯,缓步走到床边,神智和反应都有些缓慢了。 应该是想多了,按照他这个状态,地震了都不一定能醒。秦宇一边伸手拉过一床薄被给易繁盖上,一边想。 房间的窗帘遮光性极好,将屋外那零星的光都遮得严严实实,使得屋内人的感官被成倍放大,秦宇甚至能听见易繁平稳的呼吸声,能模糊的描出床上躺平的人的五官轮廓。 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洗漱了,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秦宇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想想又撑起身子,确认易繁盖好了被子之后才躺了下来。 睡吧。 他想。 再多的难题在睡梦里都会得到解答。 而树干上的蝉深陷黑夜却不自知,固执地发出苍白扰人的蝉鸣。 第二天是易繁先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都翻身下床了才察觉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地板的花纹和他每天早上起来看到的不一样。 他愣了下,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秦宇,抬手揉了把头发,想想又把被丢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给秦宇盖上,之后穿上鞋,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门锁落下的那一瞬,床上躺着的人叹了口气,翻身将被子压到身下,缓缓睁开眼睛,彻底没了睡意。 年轻的好处就在于喝醉后没有多大的不适,易繁除了有点儿头重脚轻之外,真的没什么别的感受,睡一觉起来又原地复活,精神力好得不能再好。 从秦宇的房间一出来就遇到了方迟,易繁反手将门关好,清清嗓子中气十足道:“早上好啊我的朋友!” “是挺好的,”方迟懒洋洋地说,“你再大声点儿,隔壁魔兽分部的都能听见你这声早上好了。” “你等会儿我,我洗漱完出来一块儿下去。”易繁把方迟往前推了两步,自己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方迟真的在原地等着他,易繁笑笑,走过去勾着他的肩膀往前走,“昨晚喝多少啊?” “不记得了。”方迟说,“我就记得彭离喝酒是真的狠啊,跟喝水似的……江弘都拉不住他,不过到最后好像就他和江弘要清醒点。” 易繁还记得自己喝醉前彭离喝酒的画面,江弘就坐在他身边一脸生无可恋,砸吧砸吧嘴对彭离念叨:“你说这个队伍,我游戏上一个都拉不住就算了,到了饭桌上,还是一个都拉不住,酒厂欠你钱了啊你把酒瓶子给我放下……” 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断片了。 大概是他看着彭离喝得那么畅快,心里实在有些痒痒,忍不住端着秦宇的杯子喝了两口,然后看见江弘惊恐的脸,笑着打了个嗝儿。 再然后便是和秦宇一块儿去了酒店门口醒酒,说了些话,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记忆的最后,有夏至的声音。 易繁抿抿唇,扭头刚想和方迟说什么,视线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后愣了下:“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儿,我昨晚有点儿不记得了。”方迟说,“你是和秦宇一起上的楼?” “是啊。”易繁点点头。 “然后就去他房间睡了一晚上是吧?”方迟说。 “没错啊。”易繁继续点头,按照今天醒来的那个情况,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哦。”方迟敷衍地应了声,换了话题,“江弘中午就走。” “啊。”易繁反应了一下,“中午就走?不吃下午饭啊?” “你以为他是来做客的啊?”方迟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希望他来做客的么,还能下次再来呢。 易繁悄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和方迟一起进了食堂。 不一会儿彭离也起了床,到了食堂之后谢由和秦宇也走了进来,最后到达的是江弘。 还要感谢张应岘对他们的教导和叨逼叨,导致他们每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食堂跑,雷打不动,都快成条件反射了,食堂阿姨也乐意看着这群小孩儿好好吃饭,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愿意帮他们把饭菜热一热。 “最后一顿了啊,”江弘说,“阿姨给我弄点儿好的吧。” “别瞎说话。”食堂阿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有机会常回来。” “好。”江弘笑着应了一声。 “没机会也要常回来看看。”易繁跟了一句,“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是可以的。” 江弘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好。” 屋外阳光正好,从窗口洒进来些许,激起周遭的尘埃,易繁伸手抓了一把那些飞舞着的小东西,把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下午三点十分,NK电子竞技俱乐部正式发布江弘的退役声明,与此同时,彭离被教练组指名担任了队长一职。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并非是一句话就能了解得通透的道理,它需要更多的分别和突如其来的离去沉淀,才能变成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有空常回来看看实在是太过美好了。易繁知道这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很久之后会在别的地方、别的场景、别的时间再次见面,但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NK的训练室里,过着抬眼转头就能看见彼此的日子。 那些日子只能被留在时光里,随着岁月长河流淌,一点点打磨出最珍贵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江队下线噜 第36章 夏季注定是个炎热又充溢着悲伤的季节,就连多余的眼泪也要变成汗水发泄出来。 张应岘一夜未归,回到基地的时候江弘已经走了,他扭头去办公室那边和经理他们说了抱歉——队员离队的时候他不在场——又回到训练室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仔细注意着里头的气氛。 “易繁呢?”他扫了一圈儿,没找着打野的身影。 “送江队去了。”秦宇回头看他一眼。 本来江弘是不想让任何人送他走的,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大家也都明白他这个心思,没有强求。易繁在这个“大家”之外,他一听说江弘不让送,表情瞬间就凝固了,颇有下一秒就要躺在地上撒泼之势,江弘只好退一步,让他把他送到马路边。 “哦,”张应岘点点头,见几个人都没有特别负面的情绪后松了口气,“过两天青训队的辅助就会上来磨合,叫沈争,你们都照顾着点儿。” “好。”几个人迭声应道。 张应岘点点头,并未多言,再一次确认了训练室里的几个人表情都没有太大异常后自己回了办公室,拧开门把,一边往椅子旁挪一边摸着脖子想,狗崽子下手是真他妈狠。 昨晚他上车后鬼使神差地登陆了那个微信小号,不出所料的,夏至给他发了消息,挺简单的一条,把酒店楼层房门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就差没清楚明白地标上“约吗”俩字儿了。 原本他可以干脆拒绝的,但记忆深处想起了点儿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怀揣着那一份疑惑,他真的就这么去了。 张应岘三年前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工作结束后闲得慌,跑到酒吧里约了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结果到了酒店后才发现俩人都是1。 这么漂亮的小男孩怎么会是个1呢。 张应岘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的画面诡异程度不亚于中单游走惨死河道,辅助游走神秘失踪。也因着当时的场面太过于尴尬了,导致张应岘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不经意瞥到的对方身份证上的名字也牢牢刻在了脑海里。 夏至。 夏日真正降临的那一日。 张应岘往夏至定好的酒店去的时候还在想,还好没真做。 夏至和秦宇是发小,秦宇今年也才十九岁,三年前就是十六,那夏至能大到那儿去?八成是没成年的。要真做了,那他岂不是上了个未成年。 想想都有点儿畏惧。 到了酒店,张应岘深吸一口气叩响房门,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夏至拉开门,看见门外的张应岘后笑得极其灿烂。 两个1能发生点儿什么事呢,拼刺刀吗? 被拉进门的时候张应岘还是有点儿疑惑,当对方是三年前那个说了是1不做0就乖乖松开扯裤子的手的小男孩,丝毫没有防备。被夏至****的时候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懵了一下,理智和酒劲儿一并冲上头顶,在脑子里绽了颗闪光弹。 “你想干嘛你等会儿……”张应岘一脸震惊地把人往后推了推,没推动。 “哥,我等你三年了。”夏至眯眼笑着,伸手关了床头的灯,“让我试一次吧。” “试什么……撒手!撒开!” “哥,那次回家之后我想了想,”夏至真的松开了手,挑挑眉,表情是自然的,语调却带了点儿委屈的味道,“只要是你的话,我当0也是可以的,但是之后我再去那个酒吧就找不到你了,哥,我可等了你三年,你让我试一次吧。” 酒是人类的天敌。 张应岘被亲得头晕脑胀的时候还在想,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夏至像是真的为了他而来的一样,前戏到进入都温柔得像相伴已久的恋人在对待自己的珍宝,使得被压在下面的那人有了种他们不是第一次做的错觉。 到底是成年人了,打个炮而已,况且对方也长得挺好看,张应岘被那几声哥喊得晕头转向,半推半就从了。还挺爽,就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腰酸得厉害,狗东西跟八百年没开荤似的,压着做了好几回。 “妈的。”张应岘这阵儿都回到基地了,坐在位置上换了八百个坐姿都不大舒服,到底是第一次做0,不管对方有多温柔,事后都有些不适感,况且是个比自己小了少说六岁的人给上了,心里身理上都有点儿憋屈。 恰巧这阵儿敲门声响起,张应岘一秒调整好表情,清清嗓子道:“进来。” 秦宇推门走进来,手里还握着手机:“对了,夏至昨晚……” “不知道,”张应岘打断他,“问我干什么?” “……你俩昨晚不在一块儿啊?”秦宇说,“那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去哪……” “你闲着没事儿多打几把rank大人的事儿你少关心,下周还有一场表演赛,过阵子要开始和沈争磨合,再过不久就要配合教练组筹备明年春季赛,之后放假回家过年该干嘛干嘛!”张应岘一口气把俱乐部接下来的安排都嚷嚷出来之后歇了会儿,抬眼看着秦宇,“懂了吗?” “哦。”秦宇点点头,扭头走了,顺手关上门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对话框停留在夏至那句“你们领队是个什么样的人?”上,他想了想,打字道:是个泼妇。 另一头的易繁终于送将江弘送到了马路边且成功返航,他站在俱乐部门口,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的眼泪给憋回去了之后才揉揉眼睛,推门走了进去。 “哎,我回来啦。”他一路走进训练室,推开门冲着里面喊道,“确定我们下一个辅助是谁了吗?” “确定了,叫沈争。”离门口最近的彭离最先回了他一句。 “哦哦,那挺好的。”易繁蹦跶着回了座位上,深吸一口气,余光又瞥了眼空了的辅助的位置,忍不住抿抿唇,“我去倒杯水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方迟回头看他一眼,不大放心地起身,打算跟过去看看,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不过去看看?”彭离问道。 “哦,”方迟说,“秦宇也在走廊,用不上我了。” 彭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老张这个时候已经25岁了嗷。夏至和秦宇一样大,19岁。拉一把副cp,对比起来秦宇还没承认自己的感情,真是个five啊(不是)温途要他们明年打世界预选赛的时候才出场嗷。 第37章 秦宇从张应岘办公室退出来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走廊的易繁。 他握着透明的玻璃杯站在走廊上,微微侧着头望向窗外,像是在窗外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神一亮,嘴角下陷了些许,勾了个笑容挂在脸上,眼眶却是有些红的。 夏季的午后连风都带着令人厌烦的温度,从窗口吹进来,把他的刘海吹乱了些许,几缕发丝被吹得翘到头顶,等风停下后才缓缓落下来,却偏了位置。 他专注地望着窗外,有人专注地望着他。 “你在看什么?”秦宇忍不住出了声,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朝那边走了过去。 易繁的身子僵了僵,显然是被忽然出声的秦宇吓了一跳,眨眨眼睛缓过神来,看着秦宇,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外头有只猫,是我第一次打表演赛回来自闭的时候遇见的,我还和它说了好多话。后来我再去找他的时候就找不到它了,还以为它离开这儿了。” 易繁停了会儿,等秦宇走到自己身边来后才指着窗外,轻声道:“它回来了。” “它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秦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了那只猫,走在斑驳树影下,尾巴上洒了点儿金色的阳光,“也不会一直离去。” “嗯。”易繁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双排吗?” “好。”秦宇没怎么犹豫,抬手拍了拍易繁的肩膀。 电竞对他们来说是工作,而队友朝夕相伴的情谊却不像职场中那样鱼龙混杂,相比起来,队友更纯粹——或许是因为奋斗目标相同的原因——相伴努力拼搏的日子也更珍贵。 将过去沉淀,迎接和容纳未来,才是对这些日子最好的尊重。 夏季赛NK的成绩实在不理想,打完升降级赛后休息了两三天,全队又进入了与新辅助沈争磨合、全队加训的日子。好容易逮着个休息日,队里几个人自然不会再看LOL一眼,什么4399黄金矿工坦克大战扫雷飞行棋都玩了个遍,再躺到床上睡个觉,起床后也不去食堂,点了快乐肥宅套餐到基地来吃,宅男的快乐不过如此。 没过多久,NK便应着赞助商的要求要去外地打一场表演赛,主办方安排住宿,张应岘嫌住得不舒服,又帮几个人重新订了单人套房。 “就当出来玩儿两天呗,”张应岘说,“这次表演赛教练不跟着,你们就当放个小假。” “回去以后要闭关特训,”彭离当了队长以后了解部分教练的训练计划,“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知道么?”易繁举着甜筒,悲愤道,“死刑犯上刑场前,都得吃顿好的。” “就你皮。”张应岘翻了个白眼,几步走过去顺走了他手里的甜筒,反手丢进垃圾桶里,“今天第三个了,不准吃了。” “我靠!”易繁瞪大了眼睛,“你这什么手速?顺得够快啊!” “不明白了吧,我高中在人群里偷教导主任假发的时候你还在念小学呢。”张应岘冲他呲呲牙,带着几个人拿了房卡进了酒店。 “还能偷教导主任假发啊,”易繁倒吸一口气,震惊地看着走在前头张应岘的背影,“这也太叛逆了。” “你就听他扯吧。”秦宇摇摇头,“怎么什么都信啊你?” “不是他自己说的么,”易繁咂咂嘴,回味了下刚才巧克力甜筒的味道,“我得信任我们领队啊。” “当心他把你卖了。”秦宇笑了笑。 “卖了我还能跑回来。”易繁说。 “跑回来帮忙数钱么?”秦宇看着他。 “我看着特别像傻.逼么?”易繁也抬眼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会儿,最后也说不清是谁先忍不住乐出来的,反正一直乐到张应岘把房卡递给他们,一脸担忧地看着上野生怕他们热坏了脑子的时候,两个人才止住了笑。 一行六个人,房间都在同一层,房卡都是顺便拿的,他们这阵儿刚下飞机,都想休息一会儿再出门吃饭。秦宇和易繁的房间恰好是对门儿,易繁还琢磨着晚上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去约着方迟找秦宇打游戏,哼着歌儿刷了房卡推门走了进去,也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动静。 几声门锁声落下后,走廊里只剩下了方迟和秦宇,方迟的房间在秦宇隔壁,他没有刷开门卡,只是看了会儿秦宇,然后叹了口气:“你见过灯管么?” “嗯?”秦宇愣了下。 “就这么长,”方迟伸手比划了下,“学校里装着的那种。” “知道。”秦宇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易繁就跟那灯管似的,”方迟看着秦宇的眼睛,缓慢地说,“直,还易碎,你撩他的时候悠着点儿。” “哦。”秦宇还没反应过来,等方迟开门进去了,才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回过神来。 什么叫撩他的时候悠着点儿? 我撩他干什么? 秦宇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有点儿震惊,方迟和夏至居然是他妈同一个脑回路,他们都觉得他喜欢易繁。 喜欢他么?秦宇有点儿不清楚。但这么些日子下来,那份不清不楚的感情也一直被放在心底,它谈不上明亮,但心里一直都有它的位置。 从最初的峡谷相遇再到乌龙恋爱,秦宇的态度从逗着好玩儿到不耐烦,期间从未有任何好感流露,可不知道那点儿不存在的好感什么时候从小话痨铺好的土地里冒了个尖儿,时不时地刺一下秦宇仅存的良心,使得他没有办法去和小孩儿摊牌,只能一味避开。 再然后,那点儿好感在见面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那莽撞又带着一腔热血的身影,就像挂在泥泞沼泽上空的太阳,他只望了一眼,就被吸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我喜欢他么? 秦宇进屋后,靠在了门上。 没有一个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关系;没有一眼万年的宿命感;也没有大风大浪心悸难捱。他们只是相识相遇,并肩作战,日积月累下来那丁点儿情谊,足以被定义为喜欢么?退一步说,因为旁人两句话,自己就要承认喜欢他了么? 可终究是当局者迷。 他的视线和笑容早就锁在了易繁身上,就像有个开关似的,易繁往他面前一站,啪的一声,开关就打开了。 我喜欢他? 用什么去证明呢? 他们压根儿没有来得及经历太多的浪漫心悸,有的只是平淡如水的日常和赛场上的并肩。 身后的门板被敲了两下,秦宇回过神,将手中的背包丢到床上后搓了搓脸,拉开门,易繁站在门外,搓搓手看着他:“我有点儿饿,我们先去吃饭再回来休息吧。” 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儿。 秦宇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你喊方迟了么?”秦宇低头看着他,语调轻柔得像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 易繁也愣了下:“没有啊……我靠,我忘了,就出门就想着往你这儿走了,我去喊他一声,不知道他去不去啊。” “别喊了,”秦宇拽住要往隔壁去的人,手指在他的掌心勾了一下,被拉住的人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秦宇的手顿了顿,像是有电流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流淌进血液里,再流遍全身,“刚下飞机都累了,我陪你去吧。” “那我们再吃点儿冰的吧。”易繁点点头,笑了起来,“夏天就是要吃冰的嘛。” “想都别想。”秦宇说,“再吃该闹肚子了。” “不会不会。”易繁大咧咧地摆摆手,“我铁打的。” 秦宇笑了笑。 是的。 我喜欢他。 秦宇低头看了看握住的手,懊恼又无奈的想。 此时的心跳可以证明。 作者有话说: 呼呼…… 第38章 易繁也不知道秦宇突然之间发什么神经,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一直到出了电梯那人还拉着他的手,路过的人扫了他们两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搞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走出酒店后秦宇就松开了他的手,易繁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大步朝外走去。 两个人举着手机一路看地图一边找了家小饭馆,尝了尝当地小菜,又绕到饭馆旁边的小卖部,打算买点儿零食回去吃。余光往易繁那边扫了一眼, 顿时就乐了。 易繁两只手撑在冰柜上面义正辞严道:“我想吃冰淇淋。” “不,你不想。”秦宇挑了两包薯片,又拿了些饼干和饮料打算给队里其他几个人带回去,瞥见易繁委屈的表情还忍不住乐了一声,“你不是戒糖么?” “是啊。”易繁最后扫了两眼冰柜里各式各样的冰淇淋,咽了口口水,“不是正在戒么?” “冰淇淋也是甜的啊。”秦宇说。 “人需要补充一定糖分,”易繁说,“不然会死的。” “哪来这么多歪理。”秦宇摇摇头,去柜台结了账,易繁也跟在他后头,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等出了小卖部,他才收起脸上的表情,从塑料袋里拿了包薯片一边吃一边走。 秦宇提着一袋子零食跟在他后面,看夜风将小孩儿的刘海吹起,翘起一小撮,他笑了笑,走过去给他把刘海压回去,歪头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长高了吧。”易繁眼睛往上瞟了眼,“夏季赛开赛的时候才到你下巴呢,现在都到你耳朵了。” 秦宇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易繁也站稳了让他比划,“说不定能比我高。” 易繁感觉他在自己头顶摸来摸去的,有点儿怪,忍不住往后退了步,原地垫垫脚蹦跶了两下后才说:“先回去吧,喊他们起来吃饭,中午饭就没吃,这阵儿说不定还在睡呢。我发现沈争是真的能睡啊,上次休息日,我去他房间拿东西,敲半天门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他不在呢,就没进去,结果等晚上七点多,我回屋准备躺会儿的时候才看见他从房间里睡醒了走出来呢。” “哦,”秦宇点点头,“什么东西落沈争那儿了?” “充电宝,”易繁顿了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宇清了清嗓子:“随便问问。” 易繁总觉得上单有点儿怪怪的,像是他去找他出来吃饭的时候开始就有点儿奇怪了,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了,总不能是秦宇打算睡觉,他强行把人拉出来吃饭,导致秦宇开启了第二人格吧。 也太玄幻了。 易繁想。 两个人迎着夜风回到了酒店,影子被路灯斜映在地面,秦宇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快步走上去和易繁并肩了,才将两个人的影子叠了大半在一起。 刚走到酒店大门外就听见里面一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几声脏话一并传出来,那声音的主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方迟。 两个人一顿,快步走了进去。 酒店大厅一片混乱,方迟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扭打在一起,后方的沈争、彭离和张应岘正往这边冲过来,易繁没怎么犹豫,冲过去抬手就往那男人脸上打去,ad和打野完成一波混合双打,大堂经理连忙来阻止,秦宇也迅速把易繁拉起来,易繁还顺手搀了把方迟,站起来后指着那男人骂:“操,你妈的,为什么要打人!” 理直气壮得就像刚才闪现加入战局的人不是他似的。 此话一出几个人的表情愈发严肃了起来,这时旁边传来了哭声,易繁侧头一看,是个女孩儿跪坐在那边,捂着脸小声哭着,满脸的惊恐还未散去,背包也落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哎。”易繁小声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把女孩儿搀起来了,帮她把包捡起来塞到她手里,扭头问道,“怎么回事啊?” “我们刚出电梯,”张应岘皱着眉报了警,“就看见他们打起来了。” 张应岘发微信问要不要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刚好都醒了,方迟正巧在外头,干脆就在大厅里等着几个人下来,结果瞧见了来酒店开房的女孩儿身后跟着的男人,表情阴郁,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去,手也往后伸去,方迟皱着眉看着那边,结果女孩儿看见男人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男人见状居然要抬手打人。 他当机立断冲上前去,男人见有人来了,没怂,反而是对方迟破口大骂,叫他不要多管闲事,顿了顿,突然回手给了女孩儿一巴掌:“你他妈的还说你没在外面找人?” 方迟没怎么犹豫,冲过去把男人按在地上打,这才有了方才易繁他们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我没有在外面找人,他成天疑神疑鬼,我受不了了才跑出来的,”女孩儿越哭越大声,还伸出手臂给大家看了她手上的淤青和烟头烫出的伤,“我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他都要骂我好久……我真的没有……” 易繁皱着眉,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张应岘突然扭头看了眼大堂经理:“等会儿警察来怎么说你们知道吧?” 大堂经理顿了顿,没反应过来,后头几个队员一拥而上,又把那男人揍了一顿。 “哎、哎!别打了,这……”门外的保安也没见过这阵仗,愣了会儿才冲上来把人拉开了,此时男人被打得躺在地上,翻了好几次身瑟瑟缩缩往后躲去。 “你们结婚了么?”张应岘问女孩儿。 “结、结婚了……”女孩儿哽咽着点点头。 “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明天会有律师上门找你帮你离婚。”张应岘说,“可以么?” 女孩儿瞪大了眼睛,她认真地看着张应岘,迟疑了两三秒后坚定地点点头,不住地说着谢谢。不一会儿警察到了现场,将当事几个人都带走了,易繁他们作为参与者自然都被带了过去,连买回来的零食都没来得急放,直接放在了大堂的服务员那儿。 NK全队居然就这样进了局子。 “你觉不觉得张应岘好酷,”易繁靠在秦宇身边小声说,“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 “他富二代,”秦宇侧过头,低声道,“他家公司总部就在这边,今早不是说了吗,他还说要带我们去公司转一圈儿,以后退役了不想从事电竞了可以去他们那儿上班。” “说了吗?”易繁愣了下。 “说了,”秦宇点点头,“那个时候你在吃东西。” “那边的,不要交头接耳。”警察皱起眉警告了一句。 那个男人是真的被NK几个人打了一顿,但打的位置又很好,挑了肉多的地方,没伤着骨头,但也得疼一阵子。张应岘打了个电话,再回来后警察客客气气地录完笔录,又交了罚金后将几个人送了出去,顺便把男人拘留了下来。 他们给女孩儿打了个车,叫她先回酒店去,自己打算继续去吃饭。 “你们还去不去啊?”张应岘看着秦宇和易繁。 “去啊。”易繁说,“打那一架把我体力都耗完了,现在需要补充。” 秦宇把嘴边的不去了咽回去,附和道:“去吧。” “找个地儿撸串吧。”方迟说,“顺便喝两杯。” 没什么人反对,他们出门的时候本来就晚了,再耽搁了好一阵儿,这下也只能去夜市蹲着撸个串儿,张应岘也没意见,打车把几个人都带到了夜市去。 撸串儿不配啤酒简直是浪费撸串儿的灵魂,第二天有表演赛,几个人都只喝了几瓶,还很有默契地拦住了准备开罐啤酒尝尝的易繁,打野便只能咬着肉哀怨地看着他们。 吃完以后几个人都撑得不行,易繁跟个孕妇似的撑着后腰走了两圈,走不动了,往旁一倒,刚要倒到方迟身上,秦宇手一伸又把人拉了回来:“走路回去吧,消消食。” “好。”方迟笑着点点头。 沈争也是个小孩儿,喝了酒以后脸颊红扑扑的,举起手臂赞同了秦宇的提议。 一行六个人又前后走着路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张应岘倒是对这个地方熟得很,带着他们走了条僻静点儿的路,远离了亮着光的窗格子和喧闹的人群,树干上的蝉鸣声愈发清晰了起来。 易繁吃多了以后走路慢吞吞的,鞋后跟就没离开过地面,基本是一步一步地在往前挪,前头的彭离和沈争聊着什么越走越快,方迟也跑去和张应岘说着什么,秦宇总觉得他们好像是故意的,留了个空间出来让他俩单独待着。但也不用他们故意,秦宇本身就放慢了脚步等着易繁。 “你是不是经常打架啊?”易繁问他,声音卷在风里,像被蒙在鼓里一样听得不那么真切,“看你那几下好酷。” 他说着,抬手握拳在空中挥了几下。 “啊,还行吧。”秦宇想了想,“我家那边有个傻.逼,天天找我打架,练出来了……你打架也不差啊。” “我打架可厉害了。”易繁说,“我小时候时候是个胖子,他们老欺负我,有一年一个孩子非说我是猪,还拿石头丢我。” “然后你把他打趴下了?”秦宇侧过头看着易繁。 “没有,方迟把他打趴下了。”易繁一想起这事儿就乐,“然后那人蹲在巷子口和我说了一下午对不起。” 秦宇也跟着笑了笑:“你小时候生活挺丰富多彩的。” “还行吧,主要是我这个人就很丰富多彩。”易繁伸了个懒腰,把手放到后脑勺后面拖着,慢条斯理地说,“长大了打架就厉害了,这个世界上傻.逼太多了,永远也打不完,以暴制暴也不是个事儿,但对刚才那种家暴的傻.逼,就得给他来一下子。人家小姑娘嫁给你了,就是一辈子都给你,你娶了人家,同样是把这辈子交出去了,哪儿有打架的道理。还是离了好。” 小孩儿突然认真起来秦宇有点儿不适应,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影子,顿了顿脚步等易繁走过来和他并肩了,他才继续开口道:“你小时候多胖啊?” “不记得了,反正挺胖。”易繁说,“主要是我长肉都长脸上,看着就跟个盘似的,可圆了。” “其实现在也挺圆的。”秦宇乐了一声,抬起胳膊搭在易繁肩膀上,伸出手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肉是真的多。” “哎我快撑死了你还压着我。”易繁翻了个白眼,耸耸肩没能把秦宇的胳膊抖下去,干脆就这样走了,“生活不易啊,除了比赛要帮你,散个步还得搀着你,你们上单都这样儿么?” “别的不知道啊,”秦宇说,“可能就我这样儿吧。” 易繁乐了声,又换了个话题,两人交谈的声音被淹没在夏季末尾的蝉鸣中。第二天打完表演赛,几个人回到俱乐部中,再加训了几天后,秋天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想求个海星(小声bb) 第39章 NK虽然无缘世界赛,但训练始终没有落下过。他们比别人菜,就应该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弥补。 外头刚下了场雨,洗落了外头些许枯叶。潮湿的空气在推开窗的那一刹那扑面而来,训练室里的几个人做完手指操重新握紧鼠标,开始了今日的rank训练。 秋天进行了S系列世界总决赛,由韩国赛区的战队拿下冠军,而LPL赛区只有AST闯进四强。之后的全明星自然与NK几个无名小将无关,德杯也只走了个过场,随后转会期开启,各大俱乐部经理教练拿起铲子开始挖墙角。 NK中,只有谢由选择了转会,其余几个早早续好了合约,确认了首发五人的阵容,他们带着新来的沈争一起,想要再拼一年。职业选手的每一个赛季都十分珍贵,他们既然敢付出,赌上自己的职业生命去搏一个名次,理所应当会得到回报。 那年春季赛,NK五个人从吊车尾杀到小组第三,组外对抗赛时丢了几分,但之后又打了回来,好歹是稳扎稳打进的季后赛,一轮游后拿了个八强名次,集训几天后又放假回家。 因着版本改动和自身的刻苦,他们是比去年强了许多,可这远远不够,联赛的人都在进步,而他们需要更加的努力。 打出了名次,有了点儿粉丝基础,放假回家的时候易繁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第一次有了被粉丝或者联赛观众围观的经历,有点儿新奇也有点儿尴尬,他摸摸脑袋给几个人签了名后坐回位置打游戏,身后总有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顿住,搞得易繁待不下去了,拿起外套回了家。 要不是家里的网速不行,他还真不愿意去网咖待着。 习惯了基地里没日没夜的rank开会训练赛,放假回家待着爽了两天后还真挺无聊的,易繁溜达到方迟家楼下给他打了个电话,把人喊下来之后也不知道去那儿,两个人干脆就去了俩人以前的高中外头晃悠。 彼时还未放学,整个学校静悄悄的,门卫大叔睨了他们几眼,确定二人不再往校门口走后又坐回了门卫室。 “他都不认识我了。”易繁吸吸鼻子,“想当初我迟到那么多次,都是被他逮到的。” “别想那么多,万一只是不想搭理你呢。”方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哎,闭嘴能死是吧。”易繁乐着打了方迟一下。 他们在学校门口转悠了会儿,绕道去了路口买了平日里放学最爱买的糖葫芦,一路吃一路走。 “好无聊啊,我们放假多少天了?”易繁咬了口山楂,含糊不清地说。 “才三天,”方迟说,“你在家多陪你妈妈不行么,非得出来浪。” “她才不要我陪,天天赶我出门玩儿。”易繁瘪瘪嘴,迟疑了会儿说道,“你住我家来吧,过两天我们一块儿回基地。” “没事儿。”方迟说,“我已经免疫我哥的嘲讽了。” 方迟和家里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其中和他哥的关系最为恶劣,早就撕开脸打过好几场的关系,偏偏每次方迟回家都得和他哥撞上面儿。 “免疫有屁用,眼不见为净,你来我家住两天呗。”易繁吃糖葫芦的速度快得令人惊叹,一眨眼的功夫手里就剩了根竹签子,“顺便和我妈唠唠嗑,她最近也放假在家呢,一天不出门也不和我说话,我感觉她都快憋死了。” “你以为都是你呢,嘴闭上一小时都能生虫。”方迟说,“阿姨是放假还是请假在家陪你,你研究清楚了么?” “啊?”易繁愣了下,“我不知道啊,没问过。” “回去问问呗。”方迟说,“阿姨其实挺关心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沟通。” 易繁摸了摸脑袋,不说话了。方迟见他这样也不继续说下去,和易繁在街边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会儿后叹了口气:“我们去打游戏吧。” 易繁抬头一看,他们正巧绕到了一家网咖门口。 另一头的秦宇终于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了,放假三天,收拾干净了卧室的地板,这简直是史诗级的进步,然后把手里的抹布往旁边一扔,倒在了床上,打开淘宝看起了当季新款的化妆品。 “哥,哪个色号好看?” 表妹发来微信询问,秦宇闭眼挑了个正常人选不出来的色发过去,表妹那边顿了会儿,不回了。 百无聊赖的日子真的很难度过。 秦宇退出和表妹的聊天界面,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最后一句消息是来自对方的“帮我带杯奶茶正常糖多加冰谢谢哦!” 易繁的头像是只眯着眼的柴犬,脖子上还套着天蓝色的项圈,看着可爱极了,想让人给它p个表情包等级的可爱。 犹豫再三,对话框里一个字都没打,秦宇又把手机丢到了一边,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到身下,深吸几口气把没话找话想尬聊的心思压到心底去。喜欢这事儿真的一点儿都不能意识到,一旦意识里有了这个概念,便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连头发丝儿都不放过,被思念的糖浆紧紧包裹住了,甜蜜又带着窒息的感觉。 丢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秦宇瞪大眼睛,转身把手机拿起来,咽了口口水,结果是夏至发来的消息。 夏至:出来浪? 秦宇:滚。 夏至:? 夏至真的觉得秦宇这人凶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上次去看了他们的升降级赛,又干了点儿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干的事儿后又回了家里,混吃等死了小半年秦宇才回来了,他可不得把人约出来浪,再不浪两圈他自个儿都要发霉了。 两个人约在路口,秦宇从柜子里随便扒拉了件黑衬衫,外面套上一件金线刺绣的国风开衫,又拿出了最喜欢的那顶黑长直的假发,一通收拾完都两个小时以后了,拿起唇釉补了补,抿抿唇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挺久不穿女装了,在基地里不方便,他一件女士的衣服都没带,再回到家时也不刻意去穿着,只是拉开衣柜,随便拿了一件衣服。这本来就是他喜欢的东西,刻在骨子里了,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秦宇到的时候夏至已经捧着手机玩了好一阵的手游,看到他过来了才把手机收起来:“去吃饭吧,晚上去陈哥那儿玩会儿?” “不想去。”秦宇说,“你少和他们混。” 夏至笑了笑。 两个人绕到商场三楼吃了顿烤肉,吃完出来秦宇顺道去逛了逛化妆品店,店员看见秦宇愣了愣,随后抿着唇笑起来,温和地冲夏至说:“你女朋友好高呀。” 夏至挑挑眉不置可否,秦宇回头看他一眼,悄悄冲着他竖起中指,夏至立刻挑了根入土为安一样的色号的口红递给秦宇,店员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轻声道:“这款也很好看,但是不太适合你女朋友的妆容哦。” “没关系。”秦宇接过夏至递过来的口红,“他是个傻.逼。” 店员自然不好对两人之间的对话评论什么,只能笑笑不能说话。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秦宇一边埋头选着色号一边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递到耳边,捏着嗓子用假音道:“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谁呀?”秦宇说完这句后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应,他疑惑地将手机拿下来,扫了眼上面的来电提示,然后光速挂断了电话,颤抖着手将手机塞到了夏至手里。 “谁啊?”夏至愣了下。 秦宇深吸一口气,吓出了本音:“易繁。” 作者有话说: 没有这么简单掉马嗷(跑走 第40章 店员看见面前这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女孩儿冷不丁冒了声低沉沙哑的男音出来,愣了好半晌,只能自我安慰是听错了,目送着两个人匆忙走远。 而另一头的易繁捧着手机还有点儿懵,方迟坐在旁边,拍拍他:“怎么样?秦宇来不来打组排?” 网咖里处处都是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爆发出几句脏话,无人会去注意到脏话的来源。易繁还没缓过劲儿来,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再接通,这次响起的是秦宇的声音:“怎么了?” “……哦,”易繁干巴巴地应了声,“来打组排么?我和方迟都在。” “不来了,我陪人逛街呢。”秦宇说。 “哦。”易繁说,“哦。” “怎么了?”秦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紧张,尾音带着点儿含糊的颤抖,但易繁没有注意到,那声音掺杂着电流和商场广播传过来,听着不是那么真切。 “没什么,”易繁的手指在电脑桌上点了点,“你和女孩儿一起的啊?” “是。”秦宇好像说得有些艰难。 “那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打组排吧,”易繁突然换了话题,旁边的方迟朝这边看过来,他却清清嗓子道,“要是实在没空我们回基地再见,拜拜啊。” 秦宇没来得及说拜拜就被挂断了电话。 退出通话界面的手机回到主屏幕,秦宇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往旁看了看,夏至正靠着墙挑眉看着他:“多好的坦白机会。” “坦白什么?”秦宇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事儿是坦白就能理得清楚的么?” 夏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后更理不清楚呢?” 秦宇不说话了。他下意识地往兜里摸了摸,没摸到烟,把手抽出来交握在身前,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等商场里的烂大街神曲放完一首后才缓缓开口道:“算我欠他的。” 夏至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网咖里坐着的易繁已经捧着手机愣了好久,方迟从打开tgp登陆游戏开始易繁就没动过,等他开了把自定义调整好许久不登录的小号的设定,再退出到主页面的时候,易繁还是没什么动静。 “秦宇给你下降头了?”方迟忍不住侧过头去问他。 “啊。”易繁回过神,“没有。” “上号吧。”方迟说。 易繁点点头,把手放在键盘上,登陆密码输了好几次都没能输对,方迟看不过去,一把拉过他的键盘,帮他把密码输上了。 他一向长情,桌面壁纸手机账号QQ密码想来不会改动,所以那些东西,总是能融进骨子里,刻下最深的记忆。 “你记得我之前那个……女朋友么?”易繁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像真的在沉思,“我刚才在秦宇的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吧,都多久了你还记得她的声音?”方迟皱了皱眉。 “没有听错,”易繁摇摇头,“不会忘的,肯定是她。” 方迟沉默了会儿,等着易繁屏幕上的登录页面逐渐切换到游戏主页面后,才开口道:“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 易繁怔了怔,扯开嘴角笑了:“我知道。” 春末迎来一场骤降的雨,噼里啪啦拍打在小镇各处,缝隙里也滑了几颗进去,杂音使得屋内的人也烦躁不已,打了没几局,易繁便和方迟各回各家。 易繁下了公交后踩着小水洼回了家,家里妈妈还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打过招呼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望着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些事儿不被触及还好,一旦碰到了,就好像掀起了千层的波浪。明明已经过去了,但他依旧需要时间来修复,来整理好自己的心态。 翻了个身,易繁把手机摸出来,打了会儿手游后腾地坐起来,点开了秦宇的对话框,问道:“你认不认识秦珏?” 那头好半天才回复,简简单单三个字:不认识。 易繁干脆打了电话过去:“真不认识啊?” “真不认识,你问这个干什么?”秦宇说。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易繁咽了口口水,望着天花板上那不易察觉的缝隙愣了会儿,或许真的是他记错了,可他又觉得自己不会记错。冥思苦想了半天,他暂且信了自己听错了这个事实,换了个思路后一切都清晰了许多,但又有新的问题出现在眼前,他突然开口,“那今天那个女孩子是谁?” 秦宇没想好怎么编,一时词穷,顿了半天都应不上来,余光瞥了眼旁边坐着啃甜筒的夏至,刚打算说是夏至女朋友,那边的小孩儿说话了:“是你女朋友吗?” “啊?那个女孩儿……” 秦宇话没说话就被挂断了电话。 他挂易繁一次电话,易繁挂他两次,因果循环,还连本带利。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牛逼啊。 秦宇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第二个念头才是拨回电话去解释,可转念一想,解释个什么劲儿,误会就误会吧,还能少拉个人下水,挺好的。 再者说,他的手机被夏至女朋友接通这个理由怎么听也不大顺畅,还是自己女朋友这个理由比较符合情理些。 夏至就坐在他旁边,听完了电话后想了想,指着秦宇说:“你日.你自己?” 秦宇竖起中指:“滚。” 易繁挂了电话突然有点儿生气,把手机往旁边上一丢,想想又把手机捡回来,给方迟发消息:秦宇个王八蛋有女朋友啦! 发完又气呼呼的想,个王八犊子有女朋友了居然不说一声,大家都是同一个训练计划,每天除了rank训练赛就是吃饭睡觉,哪来的时间去约的女孩儿?还是说回去这么几天就有女朋友了? 这才几天啊?算上放假当天也才四天呢?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易繁越想越气,连这股气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没琢磨明白。 手边的手机震了两下,他用力划开锁屏,是方迟发来的消息:嚯,牛逼。 牛逼个屁。 易繁盘腿坐起来,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干脆把头像换成了只呲牙的柴犬,然后切回聊天界面,给秦宇发了句:早生贵子! 那边的夏至瞥见了这条信息,点点头,又说了一次:“你日.你自己。” 秦宇不想骂他了,秦宇好累。 作者有话说: 下章温途上线噜w 第41章 秦宇自己作出来的车祸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易繁似乎真的信了那个“女孩儿”是秦宇女朋友的事,之后一起打组排的时候开了语音,易繁闲着没事儿就得问句:“你女朋友呢?” “啊,她啊,”秦宇琢磨了会儿瞎话,“去和夏至逛街了。” 易繁愣了下:“和夏至啊?” 秦宇点点头,又反应过来隔着屏幕对方看不到,开口道:“和夏至一块儿出去了。” “哦。”易繁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小孩儿欲言又止,被心底的恐慌霸占了大脑的人琢磨不透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后长叹一口气,顺道被对面打野当成了提款机。 好在即将就要到达了收假的时间,到时候秦宇随便编个理由说分手了,易繁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法,他分手了,说分手就是分手了,再问自杀。 可回到基地后一切都和预想的不大一样,易繁没有见天儿跑过来问他女朋友的事,反而是当做无事发生,每天吃饭睡觉打rank,和之前没什么不同,隐隐地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秦宇叹了口气,听见后头的小孩儿嚷嚷着说想点外卖有没有人要凑个单的,他转过身去喊了声:“帮我点点儿吃的吧。” “啊。”易繁应了一声,“我突然不是很饿了,沈争来双排吗?” “我和方迟排着呢。”沈争说,“你找宇哥排呗。” “哦,”易繁说,“那我看会儿视频。” 秦宇:? “你惹他了?”彭离凑过来,悄声问道。 “我没有啊。”秦宇也一头雾水。 谁也不知道易繁在生什么气,小孩儿冷漠的表现一时间将训练室的氛围拉得有些不明朗,这种时候就需要领队去调节内部关系。张应岘找易繁了解了一下情况,小孩儿含糊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他有女朋友都不告诉我!” 张应岘顿了下:“他有女朋友凭啥告诉你?” 易繁理直气壮地喊:“我们是好兄弟啊!” “不是,咱们得讲道理,”张应岘停了会儿,把脑子里的思路给理清楚了,再顺了顺平日里秦宇看易繁的眼神,小心问道,“好兄弟有因为女朋友生气的么?” 这句话把易繁问愣了。 他眨眨眼睛,手指卷起身上穿着的衣服的边儿,轻轻捻着,耳畔顿时只剩下了屋外的风声与隔壁分部不时的叫好声。 “我明白了,”易繁深吸一口气,“我不应该生气的,我当初有女朋友都是过了好久才告诉方迟的,我不该生气,我去找秦宇道歉。” 张应岘琢磨着,他想传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但打野已经一路小跑着往训练室的方向进发,他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易繁戒糖起了成效,过程不算痛苦的摆脱了依赖性,人也瘦了不少,但柜子里还总放着满当当的糖果,算是他个人习惯,偶尔吃一两颗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总想着。 秦宇拉开他的柜子,掏出兜里的水果糖放进去,补好了易繁今早吃的那颗的空位,刚把小柜子关上,易繁就推门而入,大声道:“对不起啊我不应该生你气的,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秦宇一脸懵。 “不介意就好,”易繁松了口气,走过来拉开柜子,碰巧把秦宇刚放进去那颗糖拿出来,塞进他的手心里,“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秦宇:…… 张应岘赶后脚听见这句话,一脸惨不忍睹,自个儿灰溜溜地走到方迟那边,把憋笑憋得脸疼的AD从座位上拉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看见这根白头发了么?” “看见了。”方迟点点头。 “被他俩气出来的。”张应岘叹了口气。 这边发生的一切易繁都不知道,他看着秦宇有点儿懵逼的脸,还当他是被自己的兄弟情谊感动到了,沾沾自喜回到座位上,扭头道:“宇哥双排吗?” 秦宇没反应。 “排吗?”易繁又问了句。 “嗯。”秦宇答得有气无力。 日子便在这样的打闹中悄然度过,夏季赛来临,他们再一次迎来了连败,常规赛后半程,易繁凭借一手疯狗式打野,将NK从保级赛边缘拉扯回来,进了季后赛后方迟和彭离双双开窍,竟拿了个殿军回来。 所有的事物仿佛都在朝好的一面前进。 他们头一次有资格进了世界预选赛,可惜倒在了第一把bo5前,可有了信心和希望,就有了一切都有从头再来的资本。 夏季赛出色的发挥使易繁在圈内名声大振,转会期开启后不少教练经理和他私下沟通,希望他能转会到他们的俱乐部,从而得到一个更高的阶梯和更好的训练。 说不动摇肯定不可能,前几年NK英雄联盟分部的成绩并不出彩,所以得不到什么重视,老板虽然一直投钱在运作,但和隔壁魔兽分部比起来,光是训练室就没别人的大。 “你有很好的技术和反应能力,我希望你能来我们俱乐部。”OPG的教练不断给易繁发着消息,“请你慎重考虑。” “我应该转会么?”易繁拿了瓶矿泉水,蹭到秦宇那边蹲下,脑袋搁在桌子上,左摇右晃,“好烦啊。” “你想转会么?”秦宇瞥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这事儿别人都劝不了你,你得自己做决定。” “我……”易繁犹豫了一会儿,“我想再拼一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世界赛……万一进去了呢……” “那就不转。”秦宇在他脑袋顶上拍了两下,“找经理续约去吧。” “嗯,”易繁吸吸鼻子,突然坚定下来了似的,脑袋偏到一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宇,“你真好。” “嗯。”秦宇不看他了,拍着他脑袋的手突然用了力,“可好了。” “你把我脑袋当球拍呢?”易繁站起来,伸手过去在秦宇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后快步跑开了,留着秦宇一个人在远处,扯扯嘴角笑了起来。 易繁最终决定和NK续了约,依旧是原先首发的五人,目标依旧是世界赛。 等过完年,春季赛开赛,常规赛、季后赛,NK以春季赛第三名的名次得到了一定积分,只要夏季赛发挥良好,他们更有可能进入世界赛。 而夏季赛却失利,只到了四强,但获得了世界预选赛的资格,这一次他们准备充分,每一个选手的状态都调整到最佳,冲到前方,到达世界赛门口,和同样闯进预选赛决赛的AST展开最后一场较量。 那天场馆的氛围比天气还要炎热,NK和AST同时到达了场馆门口,两边选手算不上熟悉,点头之交。易繁往AST那边扫了一眼,拉了拉秦宇的衣服:“哎,他们那个辅助看着真的好小。” “才十七岁。”秦宇往那边扫了一眼,说,“本来就不大。” “十七岁啊……我刚来打比赛的时候也才十七岁,然后就保级去了,他十七岁都能打预选赛决赛来了,我记得他们春季赛还是冠军呢,”易繁瘪瘪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别琢磨别人家辅助了,看看我们家辅助不好吗?”方迟听见两人在后头说话,扭头给了旁边的沈争一巴掌,“看看,多抗揍。” “我劝你活着,”沈争推了推眼镜,“当心我把骑士之誓给中单。” “关我屁事。”彭离皱着眉把一群人带进了选手通道,“丢人。” 几个人在后头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通知两边选手上台调试,易繁往嘴里丢了块薄荷糖,反手递了颗橘子糖给秦宇,捧着鼠标键盘上台了。 解说的声音隐约从耳麦收进耳机里,易繁吸吸鼻子,把嘴里的糖咬碎,余光瞥见了底下的灯牌,想,我要去世界赛。 我要站在更高的舞台上。 发光发热。 直到所有人都看见我。 “欢迎各位观众来到世界预选赛决赛NK对阵AST的比赛现场,我是解说叶知。”解说大声道,“今天的比赛将决定谁才是去往S系列世界赛的最后一支队伍,双方选手正在场上调试设备。” 五分钟后调试结束,裁判的声音伴着现场观众的呼喊以及解说的声音一并传进来,易繁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往秦宇那边看去,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底,秦宇也在看着他。 场馆灯光明亮,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比赛开始后灯光才会稍稍暗下些许,易繁的心脏莫名顿了下,随后飞快跳动了起来——他是不是经常看着我——易繁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猜想。 “加油。”秦宇说。 “……加油。”易繁点点头。 几分钟后,BP结束,NK对阵AST第一局比赛,影响士气与心态的第一局比赛,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看,活在对话里的途哥(…… 第42章 AST是比NK建队更早的老牌战队,与NK有些相似的点,两支队伍都以双c为重点核心,在前几年的野核版本时期也凭借着自家中路优秀的支援能力杀出一条中野双游的血路,从那个版本起,他们的名次便一直靠前,却莫名多灾多难。 去年夏季赛夺冠后辅助车祸退役,换上新人辅助broken,春季赛再度夺魁,中单却因为身体缘故缺席夏季赛,替补中单实力比不上首发,导致他们夏季赛季后赛一轮游,积分不够,不足以以积分最高的方式成为世界赛二号种子队伍,只能到这边来和NK拼出第三种子的资格。 他们想要去更好的舞台,NK也不例外。 NK一路从保级赛撕杀到世界赛门前,期间训练种种辛苦不足以宣之于口,在常人眼里一笔带过也不足为奇,但其中那些混着血的泪只有选手自身才是清楚的。 他们今天汇聚于此,想要的仅仅是那个通往世界赛的门票。 第一把比赛,NK红色方,AST蓝色方,两边BP有来有往,游戏开始后,由AST的中单拿下一血。 常规赛中NK曾几度遇上AST,几乎都是以失败告终,这次赛前几个人也做足了功课,把压力逼到墙角里,强迫自己忽略不计。此时中路被单杀,语音里立刻响起了安慰的声音,彭离发出了声意味不明地轻哼,在下一波回线后配合来gank的易繁将对方击杀。 “你不来我也能单杀。”彭离说。 “混个助攻嘛,给口汤喝呀。”易繁咂咂嘴,操纵着挖掘机钻地道进了F6野区,“就不帮你推线啦,你兵线挺好的。” “嗯。”彭离应了声。 “上路的朋友需要gank吗?”易繁飞快刷完F6,视角切到上路看了一眼。 “能来,”秦宇说,“压个闪吧。” 易繁应了声,往上赶去。与此同时下路遭遇gank,方迟和沈争飞快往后拉打,竟然将敌方打野打成残血,AST的下路也不敢再深追,使得AST打野白白浪费了时间,甚至还要回一趟家补足血量。 天平逐渐往NK那边倾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NK去年一年的表现尚可,今年虽说有所成长,但怎么说都是个中上游队伍,能在至关重要的bo5中第一把就领先AST,这是许多人不敢想的事儿,但它的确发生了,并且雪球被滚大后,易繁一波闪现顶直接顶起对方C位,自家双c输出稳定直接秒掉对方c位后,团战摧枯拉朽一波到了水晶前。 “听见了吗!”易繁的声音压过了耳机里游戏和耳麦收进的观众欢呼声的杂音,“赢了!他们在欢呼!” “还有两把,”彭离说,“三比零吧。” “三比零!”易繁摘下耳机,大声嚷嚷了一句。 “小声点儿吧。”秦宇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半搂着人下了台,“待会儿人家AST的选手冲过来打你。” “打就打,”易繁说,“你还能不帮我啊?” 秦宇愣了下:“肯定要帮的啊。” 易繁眯了眯眼睛:“那不就得了?” 秦宇没话说了,去了后台休息室后才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起来。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教练在后台稳住各位的心态后带着他们上了台,紧接着第二把比赛开始,AST这才开始使出全力似的,全线紧绷出一面坚固的墙,易繁进敌方野区时必定会被眼位看到,随后AST的打野立刻根据易繁的动向而动作,从NK野区视野的漏洞上撕开一小道裂缝钻进去,逐渐将缝隙变成了沟壑。 第二局,AST从野区打开局面,优势扩散到线上,以优秀的运营战胜NK,扳回一城。 第三局,NK线上发力,秦宇和彭离双双tp下路,配合易繁进行一波完美五包二,下路推掉一塔,占了优势后换到上路,AST拿了后期阵容没能守住前期,自然是在NK的攻势下送出一分。 第四局,AST依旧是用运营和转线,外加双c优秀的输出、偷发育能力将比赛局势扭转,再拿一分。 比赛至此,二比二打成平局,两边选手下台休息,解说说着段子缓和气氛。 易繁依旧保持着第一把比赛时那样悠闲的说话方式,手掌却是放在膝盖上的,脊背紧绷着,整个身子都靠快在秦宇身上,眼睛却一直看着沈争:“别紧张嘛,哎少喝点儿水,等会儿暂停去厕所不太好……” 沈争将水瓶里的水一饮而尽,看了眼易繁:“你不紧张么?” “紧张啊,”易繁说,“但是我看你比我还紧张,我不得安慰安慰你么?” 沈争握着水瓶的手依旧有点儿发颤,他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教练按照惯例给众人灌着鸡汤,张应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直到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上场,教练才将手里的小本子放下,抬头看着五个人,郑重道:“加油。” 五个人均是一愣,随后齐声道:“加油!” 戴上耳机,手指轻轻拂过机械键盘的键帽,细小的声音被淹没在场馆观众的欢呼之下,易繁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秦宇坐在了身边,和他一样,熟练地戴上耳机后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不止一个人在紧张。 五个人的合作,紧张都是五人份的,但希望同样是五人份的。 如果要获得胜利的话,应该是五个人一起拼搏所得到的结果。 易繁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握紧了鼠标。 bp结束,解说激昂的声音中第五局比赛正式开始,NK红色方,AST蓝色方。 四分钟,易繁入侵野区被抓,闪现过大龙坑回到自己红buff野区,血线被压低后只能回家,野区暂时落后。 六分钟,中路再次拼出一血,彭离击杀对方后被点燃烫死,双方互换,一血赏金400,普通击杀300,彭离小赚一百块,回城后刚好凑了件小件出来,线上占了主动权。 十二分钟,NK故技重施,再次五包二包抄AST下路,而对方早有提防,打野在附近反蹲,上单传送防御塔,一波包抄变成小规模团战,而AST塔下作战,拥有防御塔的助攻后竟赢下了这一波,断了NK上路和野区的发育。 十四分钟,凭借着上一波团战的优势,AST拿下小龙。 十七分钟,NK下路一塔告破。 方迟被迫前往上路发育,秦宇换下来防守没有一塔的下路,上下两路节奏纷纷断档。 二十三分钟,大龙处视野争夺最终变成2v2的混战,易繁酒桶一个E闪定到后面输出的中单,大招炸回,彭离跟上一套技能直接秒杀,剩下一个地方的辅助,逃命未果,被易繁追杀击杀,为NK挽回了颓势。 二十七分钟,双方在中路爆发5v5团战,因着方迟的发育过差,正面团战缺少ad输出,打了个2换4,只留秦宇一个人存活,见对方打了大龙,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对方辅助控住,配合中单表演了套血条消失术。 AST拿下大龙,NK彻底陷入劣势。 “别着急啊别着急,守住高地就行,外塔放掉,拖过龙buff以后沈争把小龙视野做一下,该刷远古龙了。”易繁语速飞快,握着鼠标的手也越来越紧,“把视野控在自己野区,尽量做防守眼,危险的地方记得先放技能探探路。” “嗯。”沈争应了他一声,声音有点儿抖。 “别紧张……哎,真别紧张,”易繁想笑,却不怎么能笑得出来,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们能赢,好好儿打,肯定能赢。” 语音里响起了几个人的应答声。 到底能不能赢,易繁心里也是没底的,嘴上说说漂亮话谁都会,可实际上他们的局面已经很难胜利了。 对方拿了大龙后凭借着强化小兵buff一路推过来,一三一分带,破了上路二塔和中路二塔,下路的上单磨着高地塔塔皮,NK几个人防守不及,终是被破了一路高地。 此时AST三条路的二塔依旧健在。 “别着急,”秦宇突然开口道,“易繁,别急。” “……我没着急,”易繁说,“加油,好好操作。” “嗯,操作他们一波。”方迟接了句话,气息是不稳的,易繁听出来了。 加油两个字说了太多次,易繁快速说了几句接下来的运营后闭了嘴,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投注了千百倍的注意力进去。 不久后又一条大龙刷新,AST以兵线优势抢先占好位置,清空了眼位后竟然直接打了起来。 “他们在打,从上面绕。”易繁皱着眉往大龙点了几个信号,“沈争多给几个眼,保持视野,我看血量。” “抢吗?”沈争问他。 “抢。”易繁咽了口口水。只有抢了。 拼死一搏,抢到了皆大欢喜,能补充经济劣势,能将兵线运营出去,防守上也没那么吃力,可抢大龙毕竟是百分之一的概率,要是没有抢到,那他这一波就是莽撞,葬送了大龙和自己的生命,极有可能被拿到大龙buff的AST一波推平。 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大山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喘一口气就扯着浑身疼。 AST见NK发现后很快做出了抉择,五个人在龙坑里虎视眈眈,打算等易繁闪现进来的时候同时停手,先秒掉易繁再拿大龙,稳妥得不能再稳妥。 大龙血量剩下四千。 易繁深吸了口气,在上方不断调整着站位,耳机里传来的是沈争报出血量的声音,方迟不断在上方放着技能干扰却被对方上野两个坦克挡住,双c只被磨损了点儿血皮。 大龙血量剩下两千。 易繁E进龙坑,大招炸开准备跳过来的青钢影,Q加惩戒,那一瞬间仿佛所有都静止了,直到大龙倒下的悲鸣在耳机中响起,方迟和沈争同时喊出nice,他才反应过来,抢到了。 他抢到了大龙。 人群中的酒桶身上环绕着紫色的buff,易繁咬紧嘴唇,嘴巴里泛了血腥味儿,闪现上了龙坑外面。 “我操……”易繁瞪大了眼睛,“我——” 话音未落,对方辅助突然闪现过墙,开着大招一个W冲进人群,正在撤退的NK众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竟同时被控起四人,紧接着对方青钢影闪现过墙拉钢索接大,秒杀方迟,AST的卡莎进场开始收割。易繁没有技能,他一个技能都没有,闪现和E刚用,Q的cd还剩一秒,R技能也是黑漆漆的,而唯一亮着的W对这场团战并没有什么用处。 台下的粉丝欢呼了起来,易繁茫然地看着酒桶死亡后黑白的屏幕被迫迁移到自家水晶爆炸的画面上,一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似的。 他抬手摘下耳机,刚好听见了那句“恭喜AST拿到最后一张进入S系列世界赛的门票!恭喜AST!” 我们输了。 他想。 输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不记得预选赛有没有休息室了,就当有吧( 第43章 电子竞技的赛场上光芒从来只照向一方。 预选赛结束后今年入选世界赛的三支队伍换上出征队服,共同站在主舞台上进行出征仪式,观众的欢呼在彩带飞扬在场馆的那一刹那到达顶峰,身后的灯光是明亮的,选手个个脸上带着自信或是含蓄的笑容。 而落选的那一方早早从侧面下了台,休息室的电视机转播着主舞台的画面,张应岘起身关了电视,回头看着屋子里沉默收拾外设的几人,一时间竟找不到词汇去安慰他们。 婉拒了媒体采访后,NK几人上了回俱乐部的大巴车,车子平稳行驶在路面,偶尔碾过一两粒小石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盖过谁颤抖着的叹息。 回到俱乐部,五个人都没什么食欲,到训练室将外设放回电脑桌上,再回头看着教练,整个过程安静得连针落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教练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打算给他们熬鸡汤了,干脆带着五个人去了会议室复盘。 他们在短时间里重新看见了那次失败的画面,易繁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将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抒出去一些,抬眼又看见了队友被gank的画面,免不了在桌下攥紧了拳头。 复盘出来,张应岘站在会议室外头等着他们,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穿着一身休闲西装靠墙站着,见着门开了连忙迎上去,笑着说:“走吧,出去吃一顿。” 五个人互相望了望,没人应他。 “总不能输了比赛就不吃饭了吧,”张应岘说,“我请客,车在外面等你们半小时了。” “走吧,”彭离是最先开口的那一个,他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推了站在最前面的方迟一把,“不能集体闹绝食吧。” “然后第二天头条就是‘某电竞俱乐部队员因输比赛集体绝食身亡’”方迟乐了一声,有气无力地,“也算是出了次名。” “能喝酒么?”沈争在队伍最后头吸了吸鼻子,“我想喝点儿。” 易繁一怔,连忙扑过去勾着人的脖子往前带了带:“当然能,明天又没有比赛。” 说完顿了顿,抬眼看着张应岘:“能喝吧?” “你不耍酒疯就行。”张应岘耸耸肩。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勉强勾了勾嘴角。 这么晚了不好麻烦俱乐部的司机,张应岘就把自己家的喊过来了,司机还是几年前去车站接易繁和方迟的那个一路上一言不发的大哥,还有一辆跟在后头,七个人分两拨坐在车上,一路到了饭店里。 几个人近几年有了成绩,怕被粉丝看到,便订了个包厢。进去之后谁也没说话,菜也没上齐,易繁举起酒杯豪迈地喊了声:“干!” 秦宇皱着眉把他的手往下拉了点儿,未曾想坐在易繁另一边沈争跟着举起了酒杯,平时看着挺沉稳的辅助这时竟然比打野还要激动,小半杯的酒一口就干了下去。 易繁也被他这个喝法给搞懵了,脑子里空白一秒后跟着灌了下去,秦宇压根儿就没机会伸手拦,他顿了会儿,也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成年后易繁就常常跟着秦宇他们出去吃饭,饭桌上免不了悄悄嘬两口啤酒白酒,长久以来酒量也好了许多,不是以前半杯就倒的水平了,但喝得那么急也足以让他神志不清。 一场下来压根儿没吃多少饭,净喝酒了。沈争和易繁喝得找不着北,俩人勾着肩膀到窗户那边看月亮,秦宇喝了个半醉,只能小心地看着那边的两个人,生怕他们从窗户口倒出去。 “其实也没啥关系,我们明年还能再打嘛。”易繁说完这句打了嗝儿,缓过来后抿抿唇道,“就去年不也没进世界赛嘛,再奋斗两年,我们肯定能进世界赛,然后一举夺冠……嗝、你觉得冠军皮肤我要蜘蛛还是酒桶比较好?” 沈争仰着头没说话,过了会儿,他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嗯,我们明年一定能进。” 这话其实去年也说过。 “明年再拼啊。”易繁笑嘻嘻地拍了拍沈争的肩膀,带着人转身回了位置上。 酒都被撤了下去,酒店帮忙煮了醒酒汤端上来,易繁端着喝了两口,突然哽得厉害,连忙把碗放下了,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那口气吐了出来。 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易繁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拉了好几次门把才将门拉开了。 秦宇见他这样,也想跟着出去,刚一站起来那头的方迟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对脸愣了会儿后,方迟才笑道:“哎,我都忘了他现在是有人惦记的了,总把他当儿子养呢……你赶紧看看去。” “好。”秦宇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方迟。 “别看了,”方迟说,“爸爸我笔直笔直的,要和易繁有什么早就有了,还轮得到你?” 秦宇看着他通红的脸就知道他喝多了,也不多言,他更担心那小孩儿,只能匆忙点点头,跟了出去。 易繁没有走远,就在走廊口蹲着,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裤脚,整个人看起来孤寂又可怜。 秦宇还没走近,就听见易繁冲那头委屈兮兮地喊了声队长。 “对,3:2输了,我操……最后那波我真的不应该去抢龙的,技能都丢了,方迟被切我也没有大招帮他炸开……”易繁的声音原本是低沉的,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颤了起来,带着几分哽咽,“队长你都不知道AST那个辅助有多缺德,哪有被抢了大龙以后闪现上墙开大打团的啊,脾气也太爆了点儿吧,哪有这样打比赛的,缺不缺德啊?” 秦宇走到他对面蹲下,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易繁通红的眼眶,眼泪还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他听见电话那头的江弘带着笑意的声音:“行啦,哪有输了比赛说别人缺德的,你们现在在哪儿?” 易繁抬手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在酒店,张应岘请客吃饭……还喝酒了来着,我现在在走廊接电话呢,怕他们突然听到你的声音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你说得跟我去世了似的,我待会儿再给他们打电话……喝酒了你还能接我电话?”江弘想起什么,乐了,“没拉着方迟到外头唱好汉歌啊?” “谁拉他啊。”易繁嘟囔了句。 两个人隔着电话又唠了挺久,秦宇也蹲在易繁对面听他们两个说话,过路的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两眼,又摇摇头将视线移开。 易繁酒劲儿上来了,说话越来越含糊,最后说话的声音越颤越厉害,带着憋不住的哭腔,秦宇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手里的手机接过来:“队长,易繁喝醉了。” “我说方迟放心让他一个人呢,你守着的啊。”江弘调侃了句,停了会儿才继续道,“今天的比赛我看了,你们都很厉害了,比我在的时候厉害多了,我都怀疑你们这群孙子是不是演我。明年加油,给我留张世界总决赛的票,我去看你们夺冠。” “好,”秦宇说,“到时候拍夺冠合影的时候给你ps个头像。” “孙子。”江弘笑着骂了一声。 挂断电话,易繁已经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了,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睡着了,秦宇把他的手机揣进自己兜里,抬手摸了摸他后颈处短短的头发,轻声问:“还拼吗?” 还拼吗? 从春季赛到夏季赛,起起伏伏,不谈期间胜败场次,不论队友实力高低,因着易繁赛季初那句“我想再拼一年”也因着世界赛那个足以让所有选手发光发热的舞台,他们拼搏了一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去年预选赛一轮游的时候还没这么难受:他们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能擦这边儿进预选赛已经十分开心了。可今天输比赛的那一瞬,秦宇都有点儿想哭。 最怕触手可及却失之交臂。 如果没有拼到最后一轮,他们或许不会这么难过,可现实的确给了希望,又照着他们的脸狠狠给了一巴掌。 电子竞技胜败常事,说得轻巧,再拼一年就是,可电竞选手哪有那么多“一年”?他们每一个赛季都是自己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脚印,经不起那么多“一年” 易繁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秦宇没听清,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拼。”易繁抬起头,满脸的眼泪,他抬手将手臂压在眼睛上,用力蹭了蹭,“见到AST就拼,常规赛打他们个玲珑塔……哦不,零封,二十分钟的比赛打得他们十五投,我去他妈的吧什么缺德辅助,隔墙一控四还打不打了啊,会不会打比赛啊,有没有礼貌啊……我……我操……” 秦宇叹了口气,提着易繁衣服后领把人拎起来。蹲久了又酒劲儿上头的人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要往旁边倒,秦宇把他按进怀里,又叹了口气:“哭吧。” 易繁不出声了。过了很久他才小声抽泣起来,慢慢的变成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带着几分不甘心的情绪融进眼泪里释放出来,他还含糊地骂了几句什么,秦宇没听清,只感觉自己肩膀湿了一片。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求海星噜(…… 第44章 等哭够了,易繁脑子里也清醒了不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鼻涕和眼泪都蹭秦宇肩头了,有点儿不好意思推开他了。秦宇倒是无所谓,从裤兜里拿了两张纸巾出来,一张递给易繁,一张擦了擦肩膀。 “你随身带纸啊?”易繁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是,我以为你吐了,”秦宇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出来的时候抽了两张带身上了。” “你别说,你说了我还真的有点儿想吐了。”易繁打了个嗝儿,拍拍裤兜说,“哎我手机呢?” 秦宇沉默了会儿,把手机递给他,打野冲他感激地笑了笑,接过手机就着黑屏往自己脸上照了照:“我操!” “去洗把脸吧,”秦宇笑了笑,“花猫似的。” “我在你眼里就不是个人呗。”易繁说完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两手捧着脸使劲儿蹭了蹭后迈步朝洗手间走去。秦宇看他三步一歪的,叹了口气跟了过去。 易繁洗脸的时候顺道沾湿了刘海,干脆就往上一抹,让它翘在头顶了。秦宇从镜子里看见了,忍不住笑:“公众人物,注意一下形象行不行?” “我们算什么公众人物啊,”易繁吸了吸鼻子,把刘海往旁拨开,“我留中分帅么?” 秦宇皱着眉看着他把自己的刘海搞得乱七八糟,抬手给他把刘海捋顺了下去:“回去吧,他们还等着呢。” “哦。”易繁应了一声,跟着秦宇往回走去。 走到包厢门口,易繁脚步顿了顿,扭头问秦宇:“我现在看着还像哭过一顿的么?” 挺像的。 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眼眶边儿红了一圈,眼睛也湿漉漉的,回头望过来时刚好洒进了走廊昏暗的灯光,像是落了星星。秦宇后知后觉地觉得他这副模样像极了被谁欺负狠了似的。 “还成,你还害臊啊?”秦宇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说,“当时打完比赛你就想哭了是不是?” “是有点儿。”易繁挠挠头,“但是当着沈争……他比我还小嘛,我总不能比他先哭。” 沈争可比你成熟得多。 秦宇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拧开房门和易繁前后走了进去。几个人看见易繁泛红的眼眶顿时明了,对视一眼,就当无事发生似的。方迟凑上前去:“谁打的电话啊?” “队长,”易繁顿了顿,“江队,他特地打电话来嘲讽我们了。” “都去国外治疗了还不安分呢,”彭离说,“下次过去打他一顿。” 易繁乐了两声。 沈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盘子里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几个人合伙把沈争带回车上,一路驶向了回基地的方向。 进了基地,到了LOL分部,会议室还亮着灯,几个人走过去,看见分析师还在里面认真地记着什么,小投影仪播放着晚上的第五把比赛——他们都在为了明年蓄力。 放下过往一切自责与过错,往前走才能登上高峰。 那年的世界赛上AST以第三种子的身份从入围赛一路拼杀,竟然到了总决赛,苦战bo5最终倒在了胜利之前,眼睁睁望着另一支队伍捧起冠军奖杯,眼底的不甘如那天的NK如出一辙。 之后便是全明星选举,有趣的是易繁今年的票数直线上升,虽然追不上第一名,但比去年的票数多了两倍有余。 “我操,”易繁原本是打开投票界面想给秦宇和方迟投一票以示父爱,“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知道?”秦宇说,“现在微博上你的妈妈粉可多了。” “什么叫妈妈粉?”易繁有点儿懵。 “啊!繁繁!看看妈妈吧!繁繁你还小你只有二十岁妈妈不允许你去打那个红buff!危险!啊!繁繁!危险!不要去!”方迟一口气连尖叫带惊呼地模仿完以后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继续打自己的rank。 易繁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才连人带椅子小心翼翼地蹭到秦宇身边:“他是不是疯了?” “他可能只是有点儿入戏。”秦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也太入戏了,”易繁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秦宇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全明星NK自然是没戏,之后转会期开启,沈争选择了转会,几个人帮他收拾好屋子,提着行李箱送他到路口。易繁挤开人群,上前两步抱了抱他:“以后加油啦。” “你打野的路线我都能背下来了,”沈争推了推眼镜,笑得有点儿勉强,“下次再见面得小心我点儿。” “我给你们下路做个路灯眼,”易繁笑嘻嘻地说,“你走一步我就原地回城。” 沈争被他逗乐了,吸吸鼻子给几个人鞠了个躬,说了谢谢后转身离去。他是从NK青训上来的,对俱乐部的感情也深,但人始终是要往上走,有更好的平台供他施展,他没有理由不去。 “好了,你以后就是个孤儿了。”易繁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扭头冲方迟挑挑眉,“成为下单的第一天,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我的下一个辅助是谁?”方迟也扭头看着教练。 “别问,问就是还在找。”教练说,“谈了几个,都谈不太拢。” “听着跟谈恋爱似的。”秦宇侧头和易繁说。 “还谈了好几个,”易繁握紧拳一本正经道,“渣男。” 两个人声音并不小,落入几个人耳中,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日子一点一点往后推移,NK一直没找到辅助,因此也约不了训练赛,教练愁得又快冒出好几根白头发,张应岘也急,帮忙在联赛和青训中搜寻着。 老板投资修了个新基地,好几年才修好了,各个分部的选手欢天喜地住进去,愁眉苦脸开始收拾卫生——各类家具和电脑设备都摆放了进去,训练室里干干净净,可拉开寝室一看,床上竟然没有被子枕头一类的东西。 张应岘把人带到新基地后气冲冲地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你他妈是不是破产了?破产了就把NK卖给我,我来带。” “破什么产?”沈谨远莫名其妙的问,“你又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 “没破产你买点儿枕头被褥能死啊?打地铺啊?你别告诉我基地里网线都没弄好。”张应岘抬手在柜子上抹了把,一手灰,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个事儿不是我负责的,”沈谨远说,“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要这群职业选手多运动么。” “所以你的意思?”张应岘皱起眉。 “你们自己弄,”沈谨远说,“我是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没空。” “操,谁他妈不是富二代啊!”张应岘吼了一声。 “好的,”沈谨远说,“你自己弄。” 说完后飞速挂断了电话。 张应岘突然开始怀疑起那年兴冲冲和自己说要搞个电竞俱乐部的人不是沈谨远了。这么些年下来沈谨远对电竞的兴趣越来越淡,偶尔打电话过来也只是直截了当地问成绩,他记得俱乐部最开始成立那年,沈谨远总是来这儿探望的。 他烦躁地啧了声,扭头看着身后一群装聋的队员,叹了口气:“没办法,老板是个铁废物,我等会儿让我助理给你们买几套回来。” “能不能自己去买啊?”易繁从最后头踮起脚探了个头出来,“我还没自己去买过呢。” “我也有点儿想去,”秦宇说,“反正刚搬过来,就当逛街吧,熟悉熟悉周边环境,免得迷路。” “那你们要自己去?”张应岘说完,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随便你们吧,回来找我报账。” 秦宇应了声,看着张应岘往办公室走去,想了想,打开夏至的对话框,打字道: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你在干嘛?”易繁凑过来,没往手机上看,“我们等会儿出去买床单的时候顺便吃个饭啊。” “是吃个饭,顺便买床单吧。”秦宇把手机收起来,看了他一眼。 “都一样!”易繁笑了起来。 第45章 全俱乐部的寝室里头都没有床单被套,但各有各的领队负责,和总经理报告后都选择了是让人送上门来或是工作人员出去采购,LOL分部这边既然是易繁和秦宇提出来的外出购买,那自然是他们俩自己去,剩下的人负责收拾好训练室和会议室。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天上的阳光既不刺眼也不灼人,伴着瑟瑟秋风吹落的还有树枝上最后几片枯叶,秦宇刻意往路边的堆积的树叶上踩了过去,听着咔吱咔吱的响声,心里也畅快了几分。 “等会儿给方迟买个大红花的吧,”易繁买了两个巧克力味儿的甜筒,跑过来递给秦宇一个,边拆包装纸边说,“看他一天到晚挺闷骚的,让他在睡眠中释放一下自己。” “你就不怕他在睡眠中按捺不住想打人的冲动么?”秦宇接过来,学着易繁的样子几下扯开了包装。 “没事儿,”易繁说,“我睡觉锁门。” “不行,”秦宇说,“我睡觉不锁门。” “你居然不锁门?那我半夜偷袭你去。”易繁一边说一边乐,“我早就想试试gank自己家上单是什么感觉了。” 易繁的话里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普普通通的半夜找你闹一下,说不定还会打一架。可话落到秦宇耳朵里又变了味儿,连打一架都变成了暧昧的意思,他轻轻嗓子,只能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最近的家具城车程也有二十几分钟,两个人打了辆车往那边去,一路上易繁都在拿着手机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等下了车以后易繁已经饿得不行了,但依旧坚挺地在一众床单中挑了个最鲜艳的红底绿花东北大袄式床单给方迟,随后耸耸肩,往后退一步,侧过头和秦宇说:“你挑吧。” 秦宇从不辜负易繁的期望,在时尚新潮、可爱大方、古怪朋克等众多风格类型床单中挑出了最能让人瞑目的款式和配色,易繁在旁边看着,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东北大袄式床单,觉得自己的审美比秦宇好了少说一千八百多倍。 挑完床单又挑了几个睡着舒服点儿的枕头,一路东挑西拣也买了不少东西,又是好几人份的,压根儿带不走,干脆叫了人帮忙送到基地。俩人空手进门空手出门,扭头就进了易繁早就看好的火锅店。 吃完火锅,易繁擦擦嘴说:“为了庆祝成功搬家,我觉得我们得有点儿表示。” “直说吧,”秦宇说,“还想吃什么。” 易繁乐了:“你说得我除了吃就没有别的追求了似的。” “你还有什么追求?”秦宇起身去结了账,回来之后易繁还坐在位置上沉思,他拍了拍打野的肩膀,“想出你的追求了么?” “嗯,”易繁一拍桌子站起来,义正辞严道,“慕斯蛋糕吧。” “好。”秦宇一点儿也不意外。 出了火锅店,两个人拿手机搜了会儿地图,发现不远处就有家蛋糕店店,冲进去买了一个巧克力慕斯、一个彩虹慕斯慕斯后又打了车回了俱乐部。 吃饱了就食困,易繁坐在后座,脑袋靠在后头随着车身的摇晃一点一点的,眼睛也快睁不开,秦宇干脆往旁坐了点儿,易繁顺势歪了歪身子,把脑袋搁在了秦宇肩膀上,砸吧砸吧嘴,合上了眼睛。 秦宇都不知道这么颠簸的路程他是怎么平稳地靠在自己身上的。总之易繁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平稳绵长,不知道睡没睡着,温热的气息不时喷洒到颈间,秦宇不适地想要往旁边挪,浑身的血液却都沸腾了起来似的,腿软得使不动一点儿力气。 好在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最近给夏至搞的专属铃声——“您的儿子有话要讲!您的儿子有话要讲!” 秦宇单手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压低了声音:“喂?” “……你这是什么声音,做贼呢?”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下,“你给我发的什么啊,谁心情不好?” “我们领队,”秦宇也愣了,“你不是喜欢他么?”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夏至无奈地笑了起来,“约个炮而已,你别那么上纲上线,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的?” “不喜欢你打听得那么详细?”秦宇皱皱眉。 “就……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夏至说完这句顿了会儿,继续道,“你自己搞明白了吗就操心我的事儿了?” “拜拜。”秦宇挂断了电话。 车窗外的风景依旧飞逝而过,遇上了街口的红灯时车速才缓缓慢下来,直到停下,秦宇深吸一口气,还没把被夏至反将一军的那股气咽回去,易繁突然直起了身子,往外扫了眼:“我以为到了呢,红灯啊。” “嗯,”秦宇说,“睡醒了?” “没有啊,没睡。”易繁说,“我就是有点儿困。” “哦。”秦宇应了一声。 他不敢说话了。 他不知道易繁有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如果听见了,对于夏至和张应岘的事儿、两个男人的事儿,又是个什么看法。 到底是看不起还是觉得无所谓,这些意见如果是别人,秦宇不会去在意那么多,可这是易繁,他不得不承认喜欢的人。一直不告白的理由除了不知道易繁对这事儿的看法外,还有一点就是怕他不能接受。毕竟易繁挺直男的,从做事到取向,直得跟翠神的腿似的。 并肩作战的队友突然说看上自己了,秦宇怕把他心态吓崩了,吓到直接转会,两个人从此形同陌路,再遇为敌。 过了这个红灯,没两分钟就到了新俱乐部的门口,两个人一人提着一个蛋糕下了车,并肩往俱乐部的方向走。 “吃颗糖,”秦宇看他还是迷迷糊糊的,伸手从兜里拿了颗牛轧糖给他,“醒醒神,知道的知道你是和我出去买东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下药了准备把你卖了呢。” 易繁接过牛轧糖拨开糖纸塞进嘴里,还没嚼两下突然嘶了一声,停下脚步,说了声:“操。” “怎么了?”秦宇斜睨着他。 “咬到舌头了。”易繁说,“好痛啊我操。” “……刚才吃火锅的时候没给你点肉是么?”秦宇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张嘴我看看。” 易繁闻言,当真张开了嘴,秦宇一怔,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易繁那一下可能是真的咬狠了,眼眶里蓄了点儿泪,湿漉漉地望着他,张着嘴乖顺的样子又无端让人心头一软,他捏着他下巴尖的手指都变得滚烫似的,那温度顺着血液流回心脏,灼烧着他的四肢。 “……没什么事。”秦宇松开他,狠狠地掐了下手指,“小心点儿。” “哦。”易繁吸吸鼻子,“赶紧回去吧。” “好。”秦宇说。 当晚床单等一系列东西送到,临时请来的清洁阿姨帮忙洗了之后又烘干再换上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好在这群职业选手习惯了熬夜,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新训练室收拾好了以后挺好看,电脑性能也比以前的好了许多。 张应岘给阿姨结了两倍工资后送她出门,再回训练室的时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呵欠,对视一眼,都乐了,干脆回房睡觉。 这次的房间依旧在一条走廊里,只有五个房间,听说是只有首发队员才住在这边,而替补队员则住在另外一条走廊中,倒是和这几个人没什么联系,他们LOL分部已经许久没有替补了。 房间位置按照游戏位置分配,易繁的房间隔壁是秦宇,另一边是彭离,易繁和左右两边的人道了晚安后推开房门,躺在新床上舒坦地滚了两圈后掏出手机刷微博。 去年俱乐部要求他们注册了新的微博账号作为职业选手的个人号,易繁也有些粉丝,平日里还挺爱看他们给自己的私信留言的。 等翻完私信,又点到主页去看最新的微博,一刷新就看见了秦宇发的那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易繁硬是没看懂,只能给他点了个赞。 那头的秦宇几乎是同时收到了消息,看着那个赞只能无奈地勾勾嘴角。 【NK丶Warrior 20:35 我羡慕时光,拥有我不认识你的那十四年。】 【NK丶Yinu赞了此条微博】 第46章 新基地装修得挺漂亮,训练室的灯光是适中的亮度,白日里采光也好,算是几个分部里最好的位置,但说大也不算大,靠墙那面只有四个位置,中间留了活动区域,靠门这一面有三个位置。 换了训练室,各自的位置自然是要换一下,方迟的旁边给他留了个辅助的位置,另一边坐着彭离,按理来说彭离的旁边应该是易繁,结果易繁被几个人合伙忽悠到了门口独坐。 “为什么?”易繁插着腰气呼呼地质问,“你们这是排挤你们的打野爸爸!” “因为你话太多了,”方迟说,“影响竞技心态。” “而且不管是几排,都能打出五排的效果,”彭离说,“建议你独处自闭一下。” “你觉得呢!”易繁指着秦宇。 “我觉得……”秦宇顿了顿,“这里装修得挺好。” “操……”易繁不甘心地骂了句脏话,抱着自己的外设坐到了门口的位置上。 到了新地方,总要打把五排才觉得圆满。五个人登陆了自己一区的大号正准备来一把惊险刺激的极地大乱斗,刚匹配到对手,训练室的灯突然闪了两下,停电了。 张应岘赶忙联系人来维修。 还没修好的时候几个人就坐在会议室里玩手机,人一闲着没事儿就爱瞎弄瞎看,易繁闲着没事儿在微博上面搜他们几个人的名字玩儿,搜到方迟的时候,突然跳出几条“方迟家暴”“NK俱乐部选手当小三与人对打”的消息,易繁一愣,举着手机问方迟:“你什么时候成家了?” “我不成家哪儿来的你?”方迟头都没抬。 “不是,你看看这个,”易繁把手机递给他,“这是不是上次我们打表演赛那个酒店?” 方迟终于搭理他了一次,把头抬起来,接过手机,看见标题后先是闷笑了声,随后点开了底下的视频。 底下的视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角度还挺清奇,刚好把方迟的脸拍了下来,还有挥拳向对面男人打去的时候略微狰狞的表情。发布时间是他们打表演赛那一天,估摸着是有电竞粉丝不小心刷到了这条微博,误将它转发了出来带了方迟一波节奏。 现在底下全是不明吃瓜群众,还有自称是另一个男主人公朋友,说方迟是他媳妇包养的小白脸。 “找张应岘公关吧,”秦宇也搜到了那条微博,“转发挺多的,对方迟影响不好。” “这怎么公关啊?”易繁说。 “实话实说呗,”方迟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低头玩儿着手游,“反正张应岘不是有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么,请她出来解释解释呗。”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易繁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晃晃脑袋,“有人乱说你哎。” 方迟叹了口气,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乱说我的人还少么?” 易繁不说话了,扭头冲旁边的秦宇眨眨眼睛,秦宇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无声说了句:“嘘。” 张应岘倒真有当初被家暴那个女孩儿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之后对方很快便同意了,录了一段视频发给张应岘,张应岘再用官方微博的账号发送出去,立刻给方迟洗清了“当小三”的冤屈,同时也给方迟涨了波粉丝。 易繁一边刷微博一边乐,看见热评第二的“方家方大侠”终于忍不住点了个赞,想想还将它转发出来挂在自己首页了。晚些时候方迟刷微博看见了,翻了个白眼:“易繁你很闲吗?” “没有,”易繁端坐在电脑前打rank,“我日理万机的。” “理万机不日.死你。”方迟说着,冲秦宇竖了竖中指。 又过了一段时间,训练走上正轨。换了好几个试训辅助都不能很好的和队伍磨合,而且毕竟都是青训选手,实力有所欠缺,到了也没成功签约。 那天突然又停了电,还不是整个俱乐部停电,就LOL分部的训练室黑了下来,隔壁风暴分部的队员正开开心心地打着游戏,一点儿都没被耽误。 也没办法,只能找人来维修, 训练室里几个人被打断了rank,愁眉苦脸地等着工人来维修。教练推门进来就看见几个人一脸苦大仇深,清清嗓子道:“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和一个辅助签好合约了,明天就去把人接回来,你们都认识。” 说完还看了眼易繁,见打野没什么异常的表情后,继续道:“叫温途,就是AST的那个辅助,broken。” 易繁没说话,他沉默着等教练说完一整句之后才问道:“那以后那个缺德辅助就和我们一个队了?” “一个队就不能这样喊别人了。”秦宇坐在这头和那边的易繁说道。 “……哦。”易繁点点头。 其实他对温途真的没什么特殊看法,胜败兵家常事,输了就是他们有失误有不足,总不能赖别人技能释放得太好,那天胡乱骂了一通骂了就过去了,倒不会真的耿耿于怀,就是“缺德辅助”这外号不知道被谁透露出去了,大家都以为易繁对温途有意见。 唯一的看法可能就是对方长得比他还小。 还瘦。 还比他高。 易繁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抬手撑着脸,深沉地叹了口气:“教练我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认真的回答我。” 教练点点头。 “我们队伍对队员是不是有什么硬性要求?”易繁说,“像什么,首发队员名字必须是俩字儿,首发辅助名字里必须带点儿水啥的。” 教练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看,江弘、沈争、还有现在这个温途。”易繁一本正经道,“我们辅助必须带三点水这么的浪吗?” “可能是因为是方迟的辅助,”秦宇配合道,“所以必须要浪。” “……你们俩有病吧。”教练乐了一声,“反正明天我或者张应岘去接人,你们自己自觉点儿rank啊。” “好嘞。” 几个人迭声应道。 说是教练或者是领队去接人,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教练领队齐出动,最后连彭离这个队长都一块儿去了,训练室里就剩下了三个人打rank,机械键盘被按得噼啪作响,鼠标也飞快地点击着。 方迟操纵着轮子妈往下走的同时,无奈地看了眼防御塔后面挂机骂人的牛头。 “你走的是个jb位?鸡的走位都比你骚。” 他扫了一眼左下角的对话框,自从他线上不注意被锤石勾中一次以后,辅助在塔下挂机喷了他两分钟了。 整整两分钟,动都没动弹一下,右下角的脏话一句一句地往外蹦。眼看对方的兵线又要推到塔下,一血塔马上就要掉了,方迟打字道:鸡的走位比我骚,赶紧找个鸡笼抓起来吧,出来打,别挂机了。 牛头顿都没顿一下,飞快打字:我辅助你?配钥匙十块钱三把您配几把? 方迟眼睁睁看着对面连挂机的牛头带塔一块儿推掉,叹了口气:我不配,你配钥匙不? 牛头:操/你大爷的。 方迟:毛长齐了么?别瞎操,对身体不好。 牛头:让我操/你一顿你就知道长没长齐了,小废物。 小别致想法还挺东西。 方迟乐了一下。 第47章 方迟这头噼里啪啦打着字,还没消停下来训练室的灯便又开始闪了,易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视线还未落到自己正在进行的团战上,屏幕便黑了下来,紧接着整个房间都失去了光亮,易繁心里一痛:“是谁在我眼前遮住了帘,赶紧他妈掀开老子打团呢!” 后头的秦宇也挺难得的大声吼了一句:“操啊!老子的晋级赛!” 易繁无奈地松开鼠标和键盘,往后一瘫,看着秦宇从自己身旁拉开门走出去,转悠了会儿又进来:“张应岘呢?” “出去接人了啊,”易繁仰着头看他,“教练和领队都去了,刚才还把彭离也喊过去了,你没发现啊?” 秦宇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停了电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干脆就站在原地和易繁还有连人带椅子一块儿往后撞过来的方迟唠了会儿。 易繁就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脑袋微微扬起,下颚线条十分清晰。 是不是瘦了? 秦宇还没想明白,张应岘就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门口唠嗑的三个人一愣:“你们关灯讲鬼故事呢?幼不幼稚?” “打鸡毛啊,停电了。”方迟一脸习以为常,“您不接人去了么?人呢?” 张应岘抿抿唇,朝着身后的人说了句:“其实我们基地挺有钱的,不是天天停电,可能今天电路维修……” “别瞎说啊,供电局不背锅。”方迟乐了,“刚才我还听见隔壁风暴分部的喊nice了。” “你不说话能憋死你是不是?!”张应岘吼了一嗓子,愣了几秒后又别扭地假咳两声,将身后的人带了进来,“介绍一下,原本AST的辅助温途,这赛季转会到我们这儿来了。” 他带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比当年的易繁看着要成熟一些,定着一头乱糟糟的自然卷短发,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地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秦宇看着都替他热。 温途的视线没什么波动的在几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抿抿唇没作声。倒是一旁的易繁刚想开口,训练室的灯又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几个人不约而同捂住眼睛嚎了几嗓子,秦宇最先缓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这新辅助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 张应岘带着温途熟悉了下训练室,又和队友一一打过招呼就算是正式入队了,更多的手续需要队长和教练协调办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来了电几个人自然要去继续rank,一直打到再次停电,张应岘撸起袖子要出去找人拆训练室的时候,易繁才甩了甩发酸的手,庆幸了下还好自己没有在rank,那边的秦宇冷笑了一声:“我晋级赛又要输了。” 易繁忍不住乐出了声,乐完之后他想了想,用手机打着光,从自己的柜子里挑了颗糖。 还未拆开包装纸,他便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拉开了柜子,瞧见里面的糖果堆得满满当当,不免有些疑惑。明明吃好久了,为啥这柜子还是满成这样的? 是个聚宝盆不成? 易繁舔了舔牙齿,没来得及细想,秦宇便起身走到了这边,拍拍他的脑袋:“记得刷牙。” “好。”易繁说着,从里头拿了颗和自己一样的糖果递给他,“你也记得刷牙。” 秦宇失笑道:“我就不能不吃么?” 易繁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了,又抢过秦宇手里的那颗,两三下剥开后塞进秦宇嘴里:“不行,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常年摸着鼠标键盘的手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拂过柔软的嘴唇时带起了阵不一样的感觉,连易繁都愣了下,随后将手收回来:“晚了,睡觉吧。” “好。”秦宇的声音里带了不清不楚的情绪,易繁抬眼朝他望去,应急灯的灯光却不足以照亮他的整张脸,模糊的轮廓像是要印在谁的心底,打野起身的动作莫名顿了顿,随后伸着懒腰走了出去。 秦宇看着那背影逐渐远去叹了口气,清清嗓子,回到座位边儿拿了水杯后也上了楼。 一夜无梦,到了第二天,温途突然要求NK官方直接宣布他转会的消息,这倒是不太符合常理。通常转会的选手都是在最后一天才会公布,俱乐部也会在那一天确认本赛季的首发阵容,算是给粉丝留个悬念,转会过来第二天就要公布的,温途还真是第一个,至少是秦宇见过的第一个。 不过NK向来不爱搞那些花里胡哨的,选手自己这样要求了,官博公关自然招办。 中午十二点,NK全员起床后洗漱完毕,坐在会议室,围观官博妹子发微博。 妹子哭笑不得:“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啊?” “你赶紧官宣,宣布以后我们去微博底下热烈庆祝,”易繁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温途的表情,然而温途并没有什么表情,他才继续道,“不然搞得跟我们多不欢迎新队友,多耿耿于怀他去年一套控制把我们打下来了似的。” 秦宇一听这话就乐了:“你就是耿耿于怀啊别不承认。” “哪有。”易繁瘪瘪嘴,凑到秦宇身边小声说,“其实我早就释怀了,下次训练赛咱能演他一把,我就更释怀了。” 秦宇就听着他说话都想乐,嘴角止不住笑。 方迟不知道对这辅助起了什么兴趣,拐着弯儿逗他,等NK官博公布了温途的转会信息后,飞快转发,还扭头对着温途把微博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了:“今后的路还长,我们一起走叭!” 那个“叭”字简直是深入骨髓,十分恶心。 温途沉默了会儿:“……您有事儿吗?” 方迟笑嘻嘻地:“没事儿啊。” 温途点点头:“好的。” 说完站起来,走到易繁的后面,把打野连拖带拉地扯了出去。 易繁:? 方迟看热闹看得正开心,自然不会阻拦,余光瞥到另一旁的秦宇拳头都握紧了,开口道:“这辅助挺有意思啊。” 秦宇挑挑眉看着他。 “不是,这人看着挺冷淡一人,游戏里喷人一套一套的,”方迟说,“我昨天有一把轮子妈被喷了,就是他喷的,不过他好像不知道是我,我用的小号。” 秦宇:“……哦。” 一旁沉默的彭离接了句话:“你又用轮子妈坑人了?” 方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说他要**一顿来着,小孩儿说话真的挺有意思,现在装得挺冷淡,以后说不定能骂一本词典出来。” 秦宇没搭理他,起身往外追去。 易繁一脸懵的被拉到了训练室坐下,温途歪着头扫他两眼:“不服气?耿耿于怀?” 易繁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了,指着追过来的三个人喊:“没有没有他们瞎开玩笑的……作证啊!那次被控四个是我们自己不谨慎,赛后开会讨论过了!没有不服气!” 秦宇看见易繁那可怜巴巴的表情就忍不住欺负他一下,想了想开口道:“对,他没有不服气,更没有管你喊缺德辅助。” 彭离:“更没有一喊就喊几个月。” 方迟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不服气的就说出来,大家心平气和地捅对方两刀什么都解决了,想开点儿,以后都是队友。“ 温途:“逼话少说,上号solo。” 易繁真的有苦也说不清,被迫和温途打了把solo,一个食肉型打野硬是没能打赢辅助,自尊心扫地后自个儿把脑袋埋在胳膊里陷入沉思。 温途像是觉得自己做过了点儿,抿抿唇道:“下午请你喝奶茶。” 易繁一听这话就不趴着了,立马原地复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温途:“真的吗?” 旁边有人笑了一声,易繁循着声音来源望去,看见秦宇正看着自己,眉目间都是温柔的笑意。 他最近是不是总看着我? 易繁莫名冒出了这个念头。 手指弯曲着,下意识地掐住了指腹,是昨晚拂过秦宇嘴唇的地方。 第48章 人一旦产生了一个念头便很难将其在脑海中抹消。 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 易繁第五次这样问自己。 他和秦宇的位置一个在门口一个另一头的墙角,算得上最远的距离,但每每打完rank后易繁总能感觉到一抹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停滞几秒后又移开。他不大敢抬头去看,怕对上视线后只剩下一阵尴尬。 他为什么要看着我? 他想暗算我吗? 易繁郁闷地咬碎了嘴里的糖。 他心存疑惑却找不到人商量,只能独自自闭。原本还可以找方迟谈谈,但方迟最近不知道对温途起了什么兴趣,加上下路双人组需要双排磨合,他不大乐意去当个第三者。 话憋在心里也着实难受,总不能冲过去让秦宇别看了吧? 易繁撑着脸想。 眼睛长在他身上,他想看谁就看谁,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把他眼睛给挖出来,上次吃了个眼球糖还挺黑暗料理的,我居然能吃进嘴里…… 思维就这么跑偏了。 日子一点一点推进,过了易繁的生日后就是由赞助商举办的跨年晚会,几个事儿逼赞助商非得要求他们身着正装,张应岘年年都得去借几套西装来给队员们穿上,今年也不例外。 易繁不大爱穿西装,他个子在同队里不算高的,长得也不显岁数,看着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似的,第一次穿的时候还被方迟笑了好久,近几年就不一样了,被嘲笑习惯了。 不过今年方迟好像没空来嘲笑他,易繁换完衣服出来一晃神方迟就不见了,他左顾右盼找了一圈儿都没看到人,便拍拍秦宇:“方迟呢?” “找温途去了。”秦宇头都没抬一下。 “哦。”易繁点点头,“那我们先走吧,管他俩去不去死呢。” “行,我们可以打车先去。”秦宇说着真的要掏出手机来打车,易繁连忙把他的手按下去:“别吧,突然没了俩人,张应岘不得疯。” 秦宇笑了笑,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易繁却像是被火燎了似的飞快将手收回来,收回来后自己也愣了一下,恰好这时候方迟和温途从里面走出来了,加上早就等在门口的彭离,张应岘带着五个人就这样去了现场。 跨年晚会的场馆富丽堂皇,灯光明亮如白昼,易繁一进去就长叹了口气,秦宇注意到他的表情,等台上的赞助商发言结束,宣布晚会正式开始后他才逮住上厕所回来的易繁,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了?” “我得奋斗个千八百年吧,”易繁一边说一边找了个沙发坐下,一脸苦样,“才能买得起这里。” “买这里干嘛?”秦宇从旁边拿了俩纸杯蛋糕过来,递了一个给易繁,“又没什么用。” “好看啊,”易繁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多漂亮啊,厕所也装修得好漂亮。” 秦宇笑了笑,没搭他的话。 易繁的视线顺着天花板的纹路一点一点往下滑,突然落到了不远处一个女人身上。女人穿着湖蓝色的晚礼服,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带着礼貌矜持的微笑,那双眼睛像是要勾了谁的魂似的,像是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她往这边看过来,微微举起酒杯向易繁打了个招呼。 “你在看什么?”耳畔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易繁一个激灵回了神,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宇,深吸一口气感叹道:“那个人眼睛好漂亮啊!” 秦宇沉着脸往易繁说的那边看过去,又扭过头来看着他:“哪里好看?” “眼尾啊,长又上挑,这种算丹凤眼还是桃花眼啊?”易繁认真问道。 “是挺长,”秦宇说,“再往后拉两圈儿能绕到后脑勺了。” “你有病吧,”易繁一脸莫名其妙的扭过头,瞪着秦宇,“那女孩儿惹你了?” 秦宇抿着唇没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前方那个女人身上。他们坐在一个双人沙发上,一人占据一边的扶手,秦宇将自己的手放在扶手上,撑着头,视线中掺杂了太多晦暗不明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视线,看了眼易繁:“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易繁小声说,“感觉你刚才很生气,你为什么生气啊,是因为嫉妒她眼睛比你好看吗?你也别太生气了,你眼睛其实也挺好看的。” 秦宇沉默了会儿:“你觉得我眼睛也挺好看?” “嗯嗯,”易繁点点头,刚想继续说点儿什么,秦宇忽然凑了过来,轻声问道:“哪好看?” “都挺好看的……”易繁愣了下,对方的呼吸几乎要洒在了他的脸上,那湿热的气息让人莫名欢喜,却又不敢触及太深,他只能咽了口口水,小声问,“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没什么。”秦宇叹了口气。 之前夏至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关注过秦宇追求易繁的进度,发现进度为零后惊了一把:“你就是牵条狗来,这么几年也喂熟了吧?” 秦宇反手给了他一下,无奈道:“你知道撩不动是个什么感觉么?” 就是这么个感觉。 任他做再多,有意识地靠近,肢体接触,说话再黏糊,易繁都不会觉得奇怪。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哪天他强吻易繁了,易繁都会觉得是他嘴滑了。 不过他的确不打算硬撩。 一是怕吓着小孩儿,二是易繁性格里有一部分跟小狗似的,谁对他好他就跟谁走,认主了以后死活都不会松口,他一直陪在易繁身边,也不怕他松口。 秦宇又放心又无奈。 晚会结束后回了基地,易繁喝了点儿酒,一路上都挺兴奋的,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一瞬而过的风景,嘴里念念有词,秦宇也喝了点儿,听他碎碎念念得心烦,干脆伸手捏住他的脸:“念什么呢?” “张应岘说温途捡了只猫,先带着它回去了。我给它起名字呢,”易繁开心地说,“富贵发财王翠花。” “嗯,再来一二狗,”秦宇打了个呵欠,“乡村四天王就齐了。” 易繁乐了起来。 回到基地后见到了温途捡到的那只猫,自然没用易繁起的名字,起了个名字叫准时,说是和方迟配套的,方迟到,方准时。 秦宇听说这个名字后抬头看了眼温途,后者却一脸无所谓地朝他看来,秦宇迟疑了会儿,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表露出来,只是笑着和易繁打闹了会儿,追着人回了寝室。 不久后春季赛开赛,之后又放了年假,易繁过年回去胖了一圈,看着更好揉了。秦宇也没控制自己,见到易繁的当晚就捏着小孩儿的脸使劲揉了一把,揉得易繁有点儿怀疑人生的时候他才松开手。 瘦有瘦的好,胖有胖的福。但易繁总是想瘦一点儿的,特别是差点儿没套得上队服的时候,他打定决心要减肥了。 深夜,他躺上床,刚用微博小号转发了几个减肥操的视频,方迟就推门进来了,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喜欢的人么?” 易繁发自内心地骂了句脏话后,打了个呵欠,瘪瘪嘴,坐起来靠在床头反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啊?” 是温途么? 他没有把后半句话问出口,而是等着第二天仔细观察了整整一天后才得出来了这个结论,当天问出口后,方迟也的确承认了。 他喜欢温途。 方迟的眼神一直跟着温途,说话时嘴角永远带着的笑,眼底那试探又灼热的情绪翻涌得太过厉害,他和方迟算是一块儿长大,但从来没见过方迟这样看着一个人。易繁长叹一口气,有点儿不能接受发小先他一步找到真爱的感觉。 他对同性恋倒是没什么看法,谈恋爱嘛,和谁不是谈。 易繁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方迟那状态好像挺眼熟的。那种恨不得掏心掏肺,将下半辈子的温柔全都付出的状态,他好像是在哪见过。他又叹了口气,准备转回自己的桌前,余光却瞥到了最边上的人影,他似乎正在看着自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易繁飞快转回桌前抬起手捂了捂胸口,手再垂下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塞进了大腿底下。 不可能吧。 他想。 怎么会呢? 第49章 猜测这东西,要是落在别人身上都无所谓,可它偏偏落在秦宇的身上。但是仅仅凭借一个眼神,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吧?方迟不也经常盯着自己看么?虽然那只是因为上学时座位前后座的。 秦宇和方迟有什么不同的? 认识时间时长不同罢了,两个人对他一样的好。方迟的好要更含蓄些,表露出一幅嫌弃的模样,实际上是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那秦宇呢? 易繁怔了下。 那秦宇呢? 对方好像只是一味地陪着他。不管是保级赛前夜还是江弘退役那晚,又或者是被温途一控四失去世界赛资格的那天晚上,好像他一回头,秦宇都在他身旁。 不声不响的,一直都在这里。 易繁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 初春时节,绿像一场侵袭而来的瘟疫将冬季最后一点儿景象都抹杀掉,迫不及待地落下春雨,将树枝的嫩芽唤醒,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 先前进场馆时天上还挂着明晃晃的太阳,等NK一众人打完比赛,张应岘说要请他们吃饭,等出了场馆,空中又飘起了细雨。 易繁躲在队伍最后头也未能避免刘海被吹成中分的命运,此时正皱着眉,垂下脑袋摇头晃脑的,把刘海给晃回额前了,才问道:“还去吃么?” “吃啊。”张应岘正拿着手机订座位,“又不是站在院子里吃,怕什么?”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请客吃饭的金主爸爸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几个蹭饭的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这阵儿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如何从场馆门口一路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跑到路边的车上是个难题,就算司机把车子开过来了,他们也还得走上一小截儿才能走到路边。 “你们直接跑过去,车上有毛巾,这次忘了带伞了,我的疏忽,下次……”张应岘嘱咐的话还没说完,后头的易繁突然把外设包反过来背在身前,嚎了一声:“冲呀!”就冲入了雨中。 秦宇站在他身前一个位置,没能反应过来,见着人跑进雨幕里后低声“哎!”了一声后也跟着跑了进去。 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子,易繁也不在意,捂着外设包一路跑到车边,司机早早开了车门,连忙将人拉了上去。 “谢谢叔叔。”易繁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扔,扭头把秦宇也拉了上来。 两只手握在一块儿,带着冰凉的雨水和掌心的温热,易繁怔了下,随后松开了秦宇的手,一边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转过身去问道:“毛巾呢?” 张应岘也跑了过来,指着司机座位后头的袋子道:“那边。” 易繁走过去拿了几张毛巾出来,一人分了一张后手里还剩了俩,他环视一圈儿,发现方迟和温途还没上车。从车窗里往外看,下路那俩还在场馆门口的屋檐下演情深深雨蒙蒙,方迟把自己的队服外套脱下来搭在了温途脑袋上,温途又把它扯下来还给了方迟。 “操,”易繁感叹了一声,“方迟对我都没这么温柔过。” 不等有人回他,那边的下路组又有了动作,像是在比赛赛跑似的,摆足了架势,结果温途突然跑出来,方迟还愣了下,随后无奈地笑着跑进了雨中。 “你觉不觉得,”张应岘伸手碰了碰教练,“谈恋爱影响智商。” 教练擦干了自己的眼镜,戴上后从怀里掏出比赛时的记事本,一本正经道:“方迟和温途的比赛数据要比谈恋爱之前好很多。” “他们在谈恋爱?!”易繁前不久刚知道方迟喜欢温途,却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谈的恋爱。他看着温途和方迟越跑越近,也将张应岘和教练的话收进了心底,悄悄攥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常常有人将下路组比作两口子,这么调侃一声也算是平常,但如果真是开玩笑,他顺着张应岘他们的话说下去,方迟喜欢温途的事儿是不是就暴露了? 下路真的在谈恋爱?还是只是领队他们的一句玩笑话? 易繁有些摸不清。 恰巧这时候秦宇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你觉得呢? 易繁抬眼朝他望去,视线像被火燎了似的飞快收回来,嘴边的话犹豫几番,最终只能故作认真道:“我觉得没有吧,两个大男人怎么能谈恋爱呢?” “嗯。”秦宇玩着手机的手缓缓用了力,手上青筋凸显出来,不过一瞬,他又松了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视线却避开了易繁所在的地方。 易繁长舒一口气,觉得还好没把方迟给卖了,却又觉得心里梗了一块儿什么东西似的,怎么都不舒服,他把自己那一侧的车窗窗帘拉上了,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堵塞感也没有舒服丁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车上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吃过饭回到基地又是一轮复盘以及总结会议,秦宇像是丢了魂似的,被教练点了好几次名,易繁好奇又小心地盯着身旁的上单看了一会儿,结果也被教练点了次名字。 一通赛后总结折腾完以后也没了精力去打rank,干脆就放了人回去休息,结果几个人压根儿闲不住,自己又回了训练室里,打打rank看看新番,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休息。 易繁习惯性地拉开自己的小柜子,拿了几颗糖出来,放到方迟和秦宇的桌上,想了想,又放了一颗到温途的桌子上。 “谢谢。”温途点点头,想想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小包手工曲奇递给他。 “谢啦。”易繁接过饼干,蹦跶着又去了秦宇那边。他放在秦宇桌上的糖连地儿都没挪一下,秦宇仿佛没有发现那颗橘子味的水果糖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屏幕。 “吃曲奇吗?”易繁凑过去,“温途给我的。” “不了,”秦宇依旧看着自己的屏幕,“谢谢。” “……哦。”所有的话都被秦宇那句谢谢给塞了回去。 易繁手里还握着那袋手工曲奇,看着秦宇的发旋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抬手戳了戳他:“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秦宇终于舍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仅仅是一眼,“我生哪门子气。” “今天比赛的时候啊,”易繁蹲下来,歪着脑袋看他,“你让我去反蹲我没去,可是那波我去反野更赚一点啊,我也相信你不会被抓死嘛,你生气啦?” 秦宇的视线一点一点重新从屏幕上移开,落到了易繁脸上。 这样的视线易繁见过无数次,里头像是掺了春雨的柔和又像是掺了夏季明媚灼人,他没有办法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只是猛然想起了他们认识以来,秦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在口袋里放几颗糖的习惯。 “没生气,”秦宇的声音很轻,随时都能被训练室里噼啪作响的机械键盘声盖过去似的,“你又没做错什么。” 易繁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站了起来,把那袋曲奇和糖都放在了秦宇桌上,转身走出了训练室。 然而等他第二天来到训练室时,那袋曲奇和那颗糖都还在秦宇的桌上,一点儿位置都没挪过。 “你不爱吃么?”温途也瞥见了秦宇桌上的东西,摸摸鼻子有点儿迟疑地问,“我给你别的?” “没有,不用,我挺爱吃的。”易繁扯着嘴角把这几句话说完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好像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捧着曲奇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拉开自己的小柜子想拿两颗糖来缓缓嘴里的苦味儿,拉开后却发现昨晚拿出的空缺的地方没有被补满。 操。 易繁低声骂了一句。 直觉告诉他秦宇生气了,并不是因为他没去上路反蹲,而是因为别的,他未曾注意过的原因。 可是对方不说他怎么会明白?他又不没长秦宇脑子里,看秦宇这个反应,有没有脑子都还不一定呢。 易繁也有点儿生气了,气得莫名其妙,也气秦宇的莫名其妙,连着几天都没摆出好脸色,秦宇却没发现似的,自己打着rank,训练赛时流畅沟通交流,明明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所有的事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模糊不清。 他抓不紧,也找不到迷雾中的那根线。 又拿下了一场常规赛的胜利,走过后台的时候,易繁没忍住往秦宇那边走了两步,上单却快步走到了彭离身边,捧着外设和彭离说着什么。 “靠。”易繁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骂了一句,音量没控制住,被往来的工作人员瞥了几眼。 回到休息室,他将外设往背包里一塞,气呼呼地夺门而出,休息室里的几个人对脸懵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放在了秦宇身上。 “不关我事。”秦宇耸耸肩,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以后不用你们帮忙送助攻了。” 方迟一脸我平时也没送助攻的模样,拍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什么。”秦宇把键盘缠好,放进背包里,转身出了门。他出门后,抬眼就能看见小孩儿还站在走廊口等着他。 易繁低着头,刘海遮住小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秦宇只能看见他的嘴唇是紧抿着的,手指不自然地缠在一起,像是紧张极了,过了会儿又松开,怔了下,猛然抬起头,看见秦宇站在门口时视线一顿,僵硬地挪开了。 秦宇也挪开了视线,迈着步子走过去,和易繁擦肩而过,步履平稳地走向了出口。 他拍了拍裤兜,发现自己并未带烟。 他一直把自己放在易繁身边的位置,好像等易繁什么时候明白他的心意了,察觉到他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后,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分明之前对易繁的取向还有所顾忌,等真的听到易繁说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的时候,所有憋在心底的话仿佛都被刀子扎了个对穿。 易繁当然没做错什么。 他自然也没有什么错。 只是易繁的话让这份感情注定无法开口了,如果之前告白成功的成败几率对半,那么现在就几乎为零。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易繁对同性恋是这么个态度。 那场骤降的雨猛然加大,伴着隐约雷鸣。回到寝室后秦宇倒在床上,翻身从枕头底下拿出耳机戴上,将音量开到适中的位置,他点开微博,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主页面。 算了吧。 脑子里有个声音喃喃私语。 离他远点儿,一切都会过去的。 算了吧。 …… 【我应该把灵魂沉入夜海,这样我才看不见那些肮脏的、偏执的、迫不及待的想法,我才能将生命里最后一点光割舍,我才能坦然与你永别。 NK丶Warrior 半小时前。】 易繁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还坐在办公室里,任由张应岘给他灌心灵鸡汤。 上野闹矛盾老不好,对赛场交流也是种干扰,张应岘作为领队自然要来调节,结果上单早早回了房,剩个打野坐在训练室里发呆,他只能把人拎回自己的办公室慢慢儿谈话。 可易繁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和张应岘的谈话上,他刷到秦宇那条微博后思维放空了几秒,恨自己语文没学好,参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想评论,却又怕秦宇不回他,落了个尴尬的下场。 “你在听吗?”张应岘皱起眉。 “在听,”易繁收起手机,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 “那就去吧,”张应岘笑了笑,“没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打完你们还是一对好上野。” 易繁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重新拿起手机划开锁屏,屏幕上还是秦宇那条微博:“……我打不过他。” “打得过你就打啊?”张应岘翻了个白眼,“你们到底怎么了,说说呗?” 微博底下的热评全是抖机灵没抖到点上的,但底下哈哈哈的人还是挺多,易繁皱皱眉,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留个评论,还不忘回答张应岘的问题:“不知道。” “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啊。”张应岘说。 “不客气。”易繁说着,点下了发送。 那我把你捞起来。 比起热评那些乱抖机灵开些奇怪玩笑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评论,易繁又点开微博仔细看了眼,才放下手机,没有息屏:“你说啥?” 张应岘:…… 粉丝很快发现了易繁在秦宇微博底下的评论,也很乐意将这位队友捞到前排去,一边说着“繁繁太沉了”一边疯狂刷着评论。 平日里的微博评论私信太多,易繁都是关了消息提醒的,今天索性没有退出微博界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消息界面的评论一条一条往上涨,他不时抬手刷新一下,始终没能刷到秦宇的回复。 到底怎么了? 我他妈还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呢。 易繁没来得及把这句话告诉张应岘,自己的评论界面突然刷新不出来了,就着那条最后的通知点进去,系统提示该评论已被删除。 热评被吞了? 易繁疑惑地点开评论区,又评论了一条,这一次依旧被粉丝们奋力往上捞着,楼层数虽然不及上一次的高度,但好歹是在往前靠。 他下拉刷新一次,再点开评论区,自己的评论又不见了。 该评论已被删除。 “所以说啊,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好好儿解决。”张应岘说完这句,突然看见易繁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事。”易繁说完这句,将手机扔到桌上,抬眼看了张应岘几秒,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找他谈谈”就离开了办公室,张应岘叹了口气,瞥见易繁留在桌上的手机,未熄灭的屏幕上还是秦宇那条微博界面。 到底怎么了? 天知道怎么了。 易繁头一次拉下脸来,路上遇到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没敢和他搭话,目送着打野上了二楼,他故意用力踏在楼梯上,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底那团无名的火苗。 拐弯到了寝室走廊,易繁冲到秦宇房门前,拍了几下门,里头的人很快就起身过来,将门拉开,看见易繁站在门口后怔了一下,手攥紧冰凉的门把,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怎么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了?你有病吗?”易繁瞪着他,语速飞快,“我又没长你脑子里也没长你肚子里,有什么不爽的地方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突然不理我算什么意思啊?搞队内不和吗?你还删我评论,删两次,你是人吗我操、你什么意思……” 易繁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之后所有的,在冲上二楼时回忆起的这几天被冷落的情绪汇集凝结成的所有抱怨的话被咽了回去。 他看见秦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是面无表情其实也不算,秦宇只是站在门口,轻轻抿着嘴角,看着疲倦极了。 “……对不起,”易繁往后退了一步,心脏像是被人扔向高空之中,久久找不到落点,连带着手脚都发了虚汗,“我不是想吼你,我就是想问问……” 他咽了口口水,不再理直气壮地看着秦宇了,视线落到地面,看着角落里那一点儿灰尘,小声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你是不是一定得找个人陪着你?”秦宇叹了口气,“找方迟不行么?” “方迟有喜欢的人啊。”易繁抬起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我就没有?”秦宇的视线直直落在他的身上,像冬季里飘到颈间的雪花,转瞬间便能融化,却也能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冰凉。 “……你喜欢谁啊?”易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往后退,秦宇都怀疑自己再冷着脸,这人能脚底抹油钻回隔壁房间里去。 秦宇看着易繁,突然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一味的守着护着,什么都不告诉他,易繁一辈子都明白不了。 反正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告诉他来得直接,到时候易繁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因为这点事儿和他急。 “我喜欢你,”秦宇说,“我想和你好,和你想和我好,两个意思不一样,明白么?” 易繁怔了好一会儿,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嘟囔了句:“你他妈瞎吧……” 我他妈可不是瞎了么。 秦宇没有回他的话,他在等着易繁转身逃跑。 我应该把灵魂沉入夜海,可我主动的想要让灵魂与肉体分离,这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易繁还没回过神,或者是没能体会到秦宇那句“我喜欢你”的重量,抬眼直勾勾地看着秦宇,认真地问,“你喜欢我你不理我了你傻.逼吧?” 秦宇没说话。他看着易繁又重新低下头,仿佛又要陷入自己的世界挣扎不已的时候,突然抬手拉住易繁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扯了一下,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干燥的唇瓣贴在一起时易繁死机的大脑才开始运转起来,舌尖被动迎合着侵入进来的对方,亲出啧啧水声,好一会儿才分开。 易繁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宇嘴角的痕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这种喜欢,懂了吗?”秦宇问他,却不等他回答,侧身从易繁身边经过,逃似的离开了此处。 易繁听见下楼的声音时才回过神,僵硬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缓缓蹲下,他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飞快。 天呐。 他真的喜欢我。 天呐。 作者有话说: 五千八百字!我写了三天!夸我!! 第50章 第二天有训练赛,加上rank训练,队员们得早起才能完成当天任务。结果一直到下午一点多,训练赛还剩一个小时开始前易繁都没出现在训练室中。 方迟出去上厕所,顺道上二楼去了打野的房间,敲了几下没人应,干脆推门进去,一眼便望见了床上用被子筑了个巢将自己裹起的人。 大概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易繁从被子里挣扎着露出半个脑袋,侧过头瞥了眼来人,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方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自杀了?” “没有。”易繁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过来,还虚得很。 “你干嘛呢?”方迟迟疑了下,还是从门口走进去,拍了拍那坨被子团,“等会儿训练赛了,下去醒醒神。” 话音落下后易繁也没什么动作,等方迟耐心耗尽差点儿动手掀开他被子的时候,他终于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舒展开四肢,露出个脑袋,通红着脸看着方迟。 方迟:“你怎么跟个王八似的。” 易繁:…… “发烧了啊?”方迟见他满脸通红,神情也不大好,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没发烧啊,你脸怎么这么红?” “哎你别管我,”易繁说完这句,顿了顿,“几点训练赛来着?” “两点半。”方迟说,“没生病就起来吧,等会儿张应岘上来杀人了。” “哦。”易繁说,“哦。” 方迟看着他表情愈发怪异,又联想了一下昨晚秦宇突然闯进训练室里戴上耳机开始rank的场景,小声问道:“秦宇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易繁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脑子慢半拍反应过来方迟在说什么后突然放大了声音,“他能和我说什么他就是个大傻.逼!” 这就是说了什么了。 方迟好笑地看着他:“行了,快起来吧。” 易繁唔了一声,慢腾腾地挪动着身子,掀开被子后一步一步下了床,又一步一步蹭到洗手间去洗漱,再出来时方迟还坐在床边,正玩儿着自己的手机。 “哎,”易繁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问道,“秦宇也在训练室啊?” “是啊,”方迟没抬头,“首发上单不打训练赛,传出去是要被扣工资的。” “哦。”易繁真的没话说了。 他昨晚被秦宇亲得有点儿懵,在秦宇寝室门口蹲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再想下楼去追又有点儿不大现实,主要他不知道还能和秦宇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因为我打游戏话特别多吗?他喜欢我他还不理我了?凭什么?明明我是被喜欢的那一个为什么我这么憋屈你妈的为什么? 易繁觉得秦宇可能是个神经病,哪有他这样喜欢人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最后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也是秦宇的脸,嘴唇上温热的触感仿佛又回来了,空气里都是秦宇身上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味儿。 等醒过来,最先想到的也还是那个吻。 易繁的睡姿算不上好,四仰八叉的占据了整张床,被子都没有一席之地,他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捡起床下的被子,一点儿一点儿把自己裹严实了,仿佛这样就和与世隔绝。 他就这么把自己裹在床上,直到方迟来找他,他才不得不拆开盔甲,去往训练室面对大敌。 今年春季赛NK整体水平都在往上走,但为了保住洲际赛资格,训练赛也加倍袭来,基本没什么空档时间留给他们休息,但为了冠军,一切都需要更加紧密的拼搏。 易繁走进训练室,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侧身坐到了门口的自己的位置上,一点儿视线都没敢往秦宇那边分。秦宇像是没看见他进了训练室似的,依旧坐在自己位置上专心热手。 方迟啧啧两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拍了拍温途:“温小途,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温途顿了顿,侧过头瞪着他。 方迟被他的眼神吓一跳:“我不是要玩儿轮子妈。” 温途的视线这才温和了些:“说。” “你对轮子妈这个英雄到底有什么歧视?”方迟乐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把秦宇和易繁的事儿告诉他,毕竟看这状态这俩人压根儿没在一块儿,等确定关系了再说也不迟。 “不是对轮子妈歧视,”温途重新把视线放回了屏幕上,“是对你有歧视。” 不一会儿训练赛开始,主教练和分析师都来到训练室仔细看着选手们的对线各种细节,易繁强行驱散了脑子里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操纵着自己的英雄去上路完成了一波反蹲,成功反杀两人。 “呼。”易繁长舒一口气,随后将除闪现外所有位移技能丢出去光速离开了上路。 教练皱皱眉,记下了这个点,易繁反蹲之后不帮忙推兵线,算是一个失误。 训练赛之后开了总结会议,易繁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教练点了名,没帮上路推线这个失误也被拿出来一块儿说,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人被吼得更没精神了。 张应岘皱着眉往他额头上摸了摸,又将手放回自己的额头上试了下,嘟囔道:“不烫啊。” “我真没发烧,”易繁咂咂嘴,“就是昨晚没睡好,今天补一觉就行了。” “嗯,知道你们最近压力大,等春季赛结束以后再好好儿休息吧,”张应岘笑着拍拍他的脸,“加油。” “好。”易繁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说是没发烧,但易繁没精神得有点儿太过了,导致食堂煮饭的阿姨都跑过来关心了下易繁的身体,强行塞了包感冒冲剂给他,易繁只能收下了,看了看保质期后决定喝掉,还挺好喝。 喝完冲剂后趴在桌上点开游戏准备rank,嘴里还留着一股药味儿,易繁拉开自己的小柜子,拿了颗糖出来,发现里面的糖真的少了,一天一天的少下去,好像没有人会再来将他补满。 他吸了吸鼻子,皱着眉点下了队列确认。 易繁连着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搞得队内气氛也有点儿低沉,除了黏黏糊糊的下路组,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能把安慰打野的期望寄托于上单身上。 秦宇却一直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rank的局数一点儿都没落下,让人找不出他的错。 偏偏易繁看他这样就觉得气,哪有这样搞事儿的?莫名其妙不理人了又冲过来告白,告白完又当无事发生,说秦宇精神分裂他都信。 可秦宇大概是钻进易繁那天那句“两个大男人怎么谈恋爱”的牛角尖里去,想着和易繁拉开距离,等时间冲刷淡了他对易繁的感情,自然也能做回普通队友的关系了。 反正易繁不能接受同性恋,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用他主动去拉开距离,易繁从那以后本身就不再往他附近凑了。 挺好的。 秦宇捏着自己手指的手猛的一用力,又缓缓松开,叹了口气,只能这样想。 挺好的。 只是易繁的心情好像一直不大好,人也有气无力的,没了平时那股活泼得烦人的闹腾劲儿,好像训练室里都安静了许多。 秦宇一边想着一边上了楼,隔老远就听见温途和方迟在寝室里笑得震撼基地感应灯,再仔细一瞧,易繁拿了充电宝正准备往楼下走,听见了下路组的笑声后十分无奈,摇摇头,强装出一幅老成的模样。 “易繁,”秦宇突然出声喊住了他,嘴比脑子快,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要说什么,声音已经传达了出去。 易繁没搭理他,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样……”秦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希望你是开心的。” “我开心啊,我怎么不开心了。”易繁转过身来,用力翻了个白眼。 “可是你很久……没有笑过。”最后一个字差点儿咬到了舌头,秦宇正准备叹口气,易繁突然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铿锵有力道:“哈!哈!哈!” 不理我了又突然找我搭话。 大!傻!逼! 秦宇:…… 作者有话说: 好纠结俩男的(跑走 第51章 随着赛程推进,NK最终保下了洲际赛的名额,与其他三支队伍一同前往赛场进行比赛。 洲际赛顾名思义,只取该大洲赛区的队伍进行比赛,赛制取战队bo1,算总积分先拿三分的赛区获胜。NK和其他三支队伍一路拼杀进了决赛后,对上了来自韩国赛区的UG战队。 NK作为A组第二,自然不怕同样是A组第二的UG战队,前头有AST拿下一分,第二个出场的ZLK又失利送掉一分,NK第三个出场算是关键赛点,五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们中除了温途,剩余四个都是头一次上大舞台打决赛,难免有点儿紧张。易繁从屏幕后面探了个头,看见外头一大片观众就更紧张了,连忙缩回来坐好,调整了一下自己耳麦的位置。 两边很快bp结束,因为事先不知道会对上哪一支战队,教练熬夜做了几个分析方案出来,此刻顶着黑眼圈,郑重地说:“加油,这是你们第一次上大舞台表演自己,我希望不是最差劲的一次。” 说完后教练下了台,易繁揉了揉手腕,小声道:“我怎么感觉就是最差的一次呢……” “闭嘴,”方迟握着鼠标啧了声,“就你话多。” 易繁瘪瘪嘴又反驳了一句。不多时,双方降生在了血泉中。 NK和UG势均力敌,三十五分钟时陷入苦战,几波团战下来基本都是互换人头,经济差并没能完全拉开,下一波大龙团就是决胜关键。 对方集合龙坑上方草丛恰好被方迟一个蓝色饰品照出,易繁离得近,嚎了一嗓子:“我能开吗?!” 彭离的“能开”还没喊出去就看见易繁一个闪现冲进了人堆,紧接着一套控制竟一套控住了对方四人,秦宇和温途闪现跟进,直接将对方ADC在空中秒杀! 台下的观众在易繁控到四人的时候就已经尖叫不已,到了方迟卡莎大招进场的时候更是点燃了全场,最后NK双C完成收割,以一换五,直推对方水晶。 NK拿下一分,就代表LPL赛区拿到了赛点,再回到休息室时自然是被另外几支战队的选手教练轮流拥抱,作为小组第一来到洲际赛的AST的队员们只冲着温途这边点了点头,态度疏离,不过整个洲际赛下来他们也没对温途热情过,一群人也见怪不怪。 温途和方迟挤在一个沙发上,腿挨着腿,手指悄悄勾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淡定地刷着新闻或游戏。 易繁和ZLK的上单唠着嗑儿,偶然一回头看见挤在沙发上的下路,又看了看周围空着的好几个座位,细想后心里一惊,悄悄冲方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说话。 “干嘛?”方迟走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易繁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看着他们之后才开口道,“在一起了啊?” “是啊,”方迟十分诧异,“你现在才看出来?” “……我没事儿盯着你们谈恋爱干嘛。”易繁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只能从队服外套里拿出一块糖来塞进嘴里,用了咬了两下后才说道,“你真的弯了啊?” “不然呢?”方迟想了想,“准备教育我啊?” “不是!”易繁伸手拉了拉方迟的袖子,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有谁看了过来,他顺着目光看过去,是温途正盯着他拉着方迟袖子的手。 易繁赶紧松开,搓了搓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问问……秦宇之前还问我来着。” “那你怎么说的?”方迟问他。 “我能怎么说,我当然是帮你保守秘密了!”毕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喜欢温途。易繁说到这里,两手叉腰,十分得意地说,“我告诉秦宇,两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方迟:…… 方迟:“哦。” 大概是方迟的白眼翻得有点儿过于含蓄了,易繁没能接收到他的意思,但这话说出口后自己心里也紧了紧,他这阵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对秦宇都说了些什么话。 他喜欢自己。 自己告诉他两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谈恋爱。 他恍然想起了那天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冷下来的车内空气,也想起了秦宇告白时无奈又疲倦的表情。 易繁就这么站在休息室靠门那一侧,愣了好久也没回过神,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伤了别人的心又去逼问别人为什么不和他好了,简直像个傻.逼。 休息室的电视机转播着前方的比赛,易繁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找了个稍远点儿的位置坐下了,脑子里还是懵的,偶尔清醒了下,抬眼往电视那边看去,余光却总能瞥见坐在另一边的秦宇。 对方微微仰着脸,因为紧张的赛事而抿起嘴角,眉头也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和身边的同伴一起喊了声nice。 屏幕上的己方战队打了个完美团战,显然是要夺冠了,易繁这才回过神,把视线投到屏幕上去,配合着身边的人装出了副激动的模样,推搡着上台领奖。 这还是他拿到的第一个冠军,没什么实感,但总归是获得了一个至高的荣耀。 下了台,易繁突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秦宇。那丁点儿愧疚的心思被藏进心底,这下又变成了他躲着秦宇了,两个人平日里处在同一个训练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视线触及时易繁也是最先挪开目光的那一个。 反正他总会遇到更好的人,会忘了我的。 易繁皱着眉想。 秦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像是随时会爆发的模样,张应岘劝他去找心理医生咨询咨询,他挥挥手说不用。只等着易繁下一次避开他的时候心情比上次更糟糕一分。 明明这是他所期望的,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却不那么高兴。像是扎在土里的树苗被连根拔起,那一瞬的疼痛和空荡荡的情绪无法言喻。 洲际赛结束后,春季赛仍然要继续,NK战胜了对手后确认进入总决赛,而总决赛要对上的,是AST与JLG的胜者。 “去看比赛么?”在回基地的路上,坐在旁边的彭离突然开口问道。 “啊,去看AST和JLG的?去吧,”易繁说,“我问问方迟他们去不去。” “行,”彭离说,“顺便去问问秦宇。” 易繁犹豫了下:“你问呗。” 彭离看了他两眼,还是以前那副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问他肯定不去。” “我问他也不去,”易繁顿了顿,不想和彭离说这个问题了,“我去问方迟了。” 彭离点点头:“教练也说了,明天放假一天。” 易繁怔了下,明明很喜悦的事儿,看见彭离的表情后好像又不那么喜悦了,但还是捂着嘴特别做作地嚎了一嗓子,转身扑到方迟那边,大声问道:“明天看比赛去吗?” 下路两个人同时愣了愣,对视一眼,随后微笑道:“不去。” “不去啊?”易繁说,“那我和队长去。” “秦宇去不去啊?”方迟问他。 “……不知道,还没问呢,等会儿队长问。”易繁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往秦宇那边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彭离叹了口气,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脑袋上:“有喜欢的人就去追,别老干等着。” “我喜欢谁了?”易繁被拍得有点儿懵。 “你猜。”彭离说。 易繁瘪瘪嘴没说话。 秦宇果真没有和他们去看比赛,第二天易繁和彭离一同去了现场,戴了棒球帽,坐在前排,被几个粉丝认出来了,签了名之后才安静地看起了比赛。 AST将温途换掉后实力依然不容小觑,3:1拿下JLK后,易繁看见AST的ADC突然往观众席后排看了一眼,他也顺着那个视线往后看,看见了坐在后排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咦,方大侠——”易繁几步走过去,话音还未落,下路组突然脚底抹油往外遛去,跑得飞快。 易繁一头雾水地看着彭离,彭离摇摇头,显然不是很想承认认识他们。 看完比赛后天儿也晚了,易繁干脆和彭离在外面吃了个饭,再一路往回溜达的时候,看见基地外头站了个人,面前还站了个女孩儿,仔细一瞧,那女孩儿就是上次年会的时候看见的,秦宇说眼尾再长点儿能绕到后脑勺去的那一位。 而女孩儿对面的人就是秦宇。 两个人交谈着什么,像是谈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秦宇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不是平日里应付张应岘的心理检查那样无奈地扯扯嘴角,而是真正地笑了起来。 彭离吹了个口哨,引起那边的两个人注意以后突然快步走进了大门,易繁还在愣神,中单就逃离了现场。 “哎,是你呀。”女孩儿转过身,微笑着伸出手,“上次年会我见过你。” “哎,”易繁不知道要说什么,干巴巴地笑了声,和她握了握手,“好巧啊。” 女孩儿抿着唇笑了一下,回头和秦宇说:“那我先走啦,拜拜。” “我送送你。”秦宇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我到门口就打车了,”女孩儿挥挥手,硬是没让秦宇送她。 基地大门口的灯光实在是太亮了。 易繁想。 不然也不会搞得他这样睁不开眼。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后,秦宇也没有立刻转身回去,而是侧目看了一眼易繁,抿抿唇没有作声。 “那个,”易繁突然开了口,声音落地后又没了下句,自个儿在那儿纠结了挺大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上次说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嗯。”秦宇点点头。 “就是,我以为你们都不知道方迟和温途的事儿嘛,才那么说的,方迟和我那么好,我不可能把他喜欢谁这事儿卖出去啊,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易繁说着,抬头看了秦宇一眼,又垂下目光,“可能说得有点儿过了……但是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太、别太认真。” “嗯。”秦宇还是只应了他一声,易繁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秦宇的下一句,抬起头只看见了秦宇有点儿漠然的表情。 易繁很难形容自己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了他的心脏,用力捏紧,也像是从身后的黑暗中伸出无数荆棘,缓慢扎进血肉里,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彭离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字重新落在了耳边。 “那什么,你还喜欢我么?”易繁紧张得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又松开,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后,声音愈发虚了起来,“我这些天想了挺多的,觉得我可能有,有这么一点儿……” 易繁比了个手势,咽了口口水后继续说道:“可能有这么一点儿喜欢你。” 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易繁是因为紧张,秦宇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呼吸愈发沉重。易繁看见他眼底逐渐升腾起浓郁的喜悦,他一步一步朝着易繁走过来,没几步的距离,像是走了好几年,最后抬起双臂,把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易繁手脚都发软,被人一搂干脆就失了力气往地上跌,秦宇也跟着他跌到地上,他的手掌压在易繁的后脑上,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压,直到两个人间没有一点儿缝隙了,易繁才听见他小声说:“够了,那么一点儿喜欢就够了。” “啊,”易繁被他搂在怀里,仰起头看着天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突然笑了起来,也抬起手臂抱住秦宇,小声说,“我本来一直没想明白,我一直觉得,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啊,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秦宇没有接他的话。 “但是刚才我突然觉得,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了。”易繁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一声,低头在秦宇肩膀上蹭了蹭,道,“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信心。” “刚才?”秦宇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 “嗯。”易繁偏了偏脑袋,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朵上有点儿痒,他不大适应,“刚才那个女孩儿。” 秦宇沉默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手掌胡乱揉着他的短发:“那个是夏至的表姐。” 易繁:…… “哦,”易繁沉默了会儿,在秦宇怀里挣了下,秦宇也放开了他,他看见小孩儿双臂张开到不能张开的距离,笑着说,“那我现在应该有这么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彭队长送出的一个助攻(不是) 第52章 两个人避开了所有人偷偷回了寝室,开门进了最里面秦宇那间,关门落锁,两个人亲在了一起,起先只是嘴唇贴在一起,轻轻蹭着,也说不清是谁先张开了嘴,舌尖试探着舔了舔对方的,随后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嘴唇吸.吮着,直到怀里的人有些喘不过气了,秦宇才将他松开。 他的手护在易繁脑后,额头和他的相抵,小孩儿被亲得满脸通红,张嘴喘着气的同时还不忘抬眼冲着他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男朋友?”易繁缓了会儿呼吸,轻声说道。 “嗯,”秦宇点点头,“没交过男朋友吧,刺激吗?” “你交过啊?”易繁推开他,扯了扯衣服的领口,显然是有些热了。 秦宇想了想:“没有。” “怪不得。”易繁嘿嘿笑了两声,“接吻接得挺烂。” “你是有对比是怎么的?还能对比出活儿烂了?”秦宇挑挑眉,视线一直跟从自己身前走到房间中央去的小孩儿。 易繁还是第一次到秦宇的寝室,此时忍不住四处看了看,又觉得不礼貌,把视线重新放回了秦宇身上:“你说啥?” “没什么。”秦宇笑了笑。 这个时间段对于这群常年熬夜的职业选手来说,睡觉还太早了,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又去楼下训练室坐着打起了rank。彭离瞥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休息室,长舒一口气。总算不闹别扭了。 rank一直打到深夜,张应岘进训练室催睡觉的时候,秦宇和易繁才不舍地下了线,前后出了训练室。 队友到对象的关系转变得有点儿过于迅速了,易繁还真有点儿不适应,秦宇就走在他身边,他听得见身旁人的脚步声,伴着自己的心跳,还能感受到不经意间蹭到一起的手背的温度。 “哎,”易繁忽然喊了一嗓子,秦宇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对方抓住了,“不行,你再亲我一下。” “你小声点儿行么,”秦宇话是这么说,还是歪下头在易繁唇上亲了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易繁抬起手用手背蹭了蹭嘴唇,“就是感觉有点儿不现实,突然就在一起了,好像没什么实感,我们这是算什么?谈恋爱吗?” “你什么意思?”秦宇的步伐突然迟疑了下来,他斜眼看着易繁,生怕他说出什么反悔的话来。 “我的意思是,”易繁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秦宇的情绪,语调突然轻了许多,“谈恋爱怎么谈?” “……就那么谈呗,我再给你搞个题目你按照题目谈个高考题么?”秦宇松了口气,握着易繁的手动了动,和他十指相扣了,才恢复了方才的走路速度,“平时怎么样,以后也就怎么样吧。” “那会不会特别没有仪式感?”易繁严肃道。 “会,”秦宇也板起脸,“我们必须早中晚拥抱一次,每周三次约会,每天都要和我对视超过五小时,不然你就是不爱我了,我要和你闹。” “哎哟,神经病吧,”易繁没绷住,乐了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神经病,退货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秦宇也笑了起来。 易繁笑着还想说句什么,脚底下突然蹿过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过去,是温途上次捡回来那只叫准时的猫,一溜烟儿窜过去一大截后又慢悠悠地往回走过来,高傲地仰起脑袋蹲在了易繁脚边。 他蹲下来挠了挠它的下巴:“温途今晚没和你睡么?” “温途还抱着猫睡啊?”秦宇疑惑道。 “是啊,不过方迟不准他抱着猫睡,”易繁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可能是吃猫的醋了,觉得猫霸占了他的床位。” “应该只是怕准时身上的细菌吧,温途身体好像挺差的,”秦宇说完这句,停了会儿,继续说道,“他俩在寝室应该……不会凑一块儿睡。” “为什么啊?”易繁下意识问了句。 “……隔音不好。”秦宇说。 “啊?”易繁挠着准时下巴的手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瞪着秦宇看了一会儿,才说了声,“……哦。” “回去睡吧,”秦宇看他这个反应,自己也有点儿尴尬,“明天还有训练赛。” “好。”易繁最后撸了两把准时,站起来原地蹦了下,重新牵起秦宇的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着。 平时明明很快就走完的一截路,易繁硬是觉得两个人走了好久,等真的站到寝室门口了,又觉得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一眨眼儿的功夫就到了门口。 “晚安。”秦宇松开他的手,顺便抬起那只手在易繁的脑袋上揉了下。 “晚安。”易繁说完这句,看着秦宇进了房间,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了会儿,突然满脸通红地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隔着老远把自己原地弹射到了床上,裹着被子翻滚了几圈儿以后还消停不下来,干脆冲到浴室去洗了个澡,再出来裹着被子来回翻滚。 秦宇就坐在自己房间,隐隐听见隔壁闹腾得飞起,自己只能强压下心底的喜悦,深吸一口气以后拨通了夏至的电话。 “哥,算我求你的,现在凌晨三点半!”夏至一接通就吼了一嗓子。 秦宇:“哦。” 夏至:“……怎么了?” 秦宇想了想:“没什么事儿,就想告诉你,我脱单了。” 夏至也想了想:“和谁?” 秦宇:“易繁。” 夏至那边沉默了会儿,压低了声音问道:“宇哥,你是不是用什么非法的手段迫害别人小孩儿了?” 秦宇气乐了,想了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挂断了这通电话,自己捧着手机,玩了会儿手游才有了困意。 刚掀开被子躺下,门便被叩响了,秦宇啧了一声,起身去开门,还没看清门外站的是谁,怀里就撞进了一个人,他往后退了步,又一次笑了起来:“干嘛啊?” “不是说早中晚都要抱一抱吗?我怕你找我闹。”易繁松开他,挑挑眉,“每周约会三次不太现实,抱一抱还是能行的。” “哎。”秦宇喊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笑着看着易繁。 “其实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睡没睡,”易繁摸摸脑袋笑了一声,“晚安啦。” “晚安,”秦宇凑过去,抬手撩起他额前的刘海,亲了亲他,“睡去吧。” 第53章 休息日结束后,日子再次进入了紧张的rank训练期。他们即将在六天后的春季赛决赛赛场上对上老对手AST,去年被一控四打打败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几个人都决心好好儿训练,就是一进训练室,看见辅助位上坐着的温途的时候,易繁还迷茫了下。 毕竟去年是温途的洛以一开四造成NK的败局,易繁都决定以后再遇上AST脸都不要死蹲下路了,结果昔日单方面仇敌变成了队友,心情怎么说也有点儿复杂。 很快他的心情就不复杂了,因为秦宇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对上视线笑了一下,秦宇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小声说了句:“双排么?” “排。”易繁点点头。 秦宇也点点头,把手揣进外套兜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游戏,邀请了易繁。 新的一天新的rank。 易繁加入队列后,想了想,打字道:和男朋友双排感觉是有点儿不一样哈。 秦宇乐了一声:什么不一样? 易繁:情绪不一样。 秦宇笑着没打字了。 情绪倒是真不一样,易繁选了个挖掘机,脸都不要死蹲上路,把对面上路蹲得二塔草丛自闭了一会儿后开了所有人公屏骂人,易繁把他屏蔽了以后和秦宇绕到二塔草丛把对方打到残血后围着他跳二人转,等对方来支援了,易繁再挖地道逃走,秦宇普攻杀了对方上单后也轻松离去。 两个人一直双排到下午吃饭才休息了一会儿,易繁和秦宇面对面坐着,食堂工作人员走来走去,两个人也没法儿说什么话,易繁先吃完饭,把餐盘放好后的膝盖抵着秦宇的膝盖蹭来蹭去,两只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直视着秦宇。 “干什么?”秦宇咽下了嘴里菜,看了他一眼。 “你快点吃快点吃,”易繁说,“吃完继续rank啊。” 你这可不像是要rank的样子。 秦宇在桌子下面轻轻踹了他一脚,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吃饭速度显然快了许多。把餐盘收拾好以后,两个人匆匆走出了食堂,易繁倒是真的往训练室走了,但也仅仅走了两步,两步之后往旁一拐,带着秦宇到了角落里,不分由说地就抱了上去。 “哎,”秦宇也不知道是早有所料还是别的什么,表情也没怎么惊讶,就是小孩儿扑过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像是猛地开出一簇花,“干什么?” “抱抱你啊,”易繁说得理所当然,“我就是想抱抱你,打了这么久的rank了,放松一下。” 秦宇沉默了会儿,低下头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脑袋往脖子那边凑了凑,轻轻亲了一下。易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飞快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我也放松一下啊,”秦宇的手还环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腰间的**,“又不是只有你打了这么久的rank。” “哦,”易繁摸了摸被秦宇亲到的地方,低头想了想,想了半天,“我们还是回去打rank吧,不见太久彭队长要杀人的。” 秦宇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无声笑了起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昨天还缠着亲个不停的人今天突然就害羞了,秦宇有点儿捉摸不透易繁的脑回路,但这一切落到他眼里总是可爱的,八百米的男友滤镜不足够,他还要再戴个三千米加厚的。 这男友滤镜一旦戴上了,就很难摘下来。晚些时候训练赛,易繁犯了个挺初级的错误,被教练记录下来赛后会议批评了一顿,秦宇却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彭离:“他这里做错了?” 彭离一脸“不知道别问我不想说再问自杀”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春季赛决赛赛前准备进行得紧凑,喝水上厕所都得从rank的排队间隙里抽空来,自然是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谈恋爱。 转眼到了决赛当天,易繁起了个大早,伸伸懒腰拿过手机给秦宇发了条【早上好啊】便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哼着歌儿去洗漱。秦宇也不问他为什么一墙之隔的距离还要发消息,看到那条消息后便回了句【早上好】过去,坐起来揉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扯**上的汗衫丢到一边,拿了队服出来换上了。 除了温途以外,NK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经历决赛,纷纷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后坐在训练室里热着手。不一会儿张应岘推门进来,叫他们准备去场馆的时候,心脏才逐渐收紧,紧张感从大脑皮层散发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里。 易繁深吸一口气,拆下鼠标键盘用鼠标垫裹了裹,放进外设包里,想想故意放慢了动作,等秦宇走过来之后,他才背上自己的包,抬起头,正好迎上秦宇的目光。 又是如往常一般,柔和又携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情意。 我以前是有多瞎才没发现他喜欢我? 易繁突然自己傻乐了一声,秦宇走到他身边来,拍拍他的肩膀:“乐什么?” “没什么,”易繁挥挥手,“就是觉得,我玩儿盲僧可能挺6的。” “嗯?”秦宇没听明白。易繁拿手的一直都是酒桶和蜘蛛。 “双目失明,依旧不影响我谈恋爱。”易繁越说越乐,连带着秦宇也一块儿乐了起来。 坐上大巴车一路驶向场馆,窗外是飞快掠过的风景,身旁坐的是他现在最喜欢的人,安心感像泉眼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灌满了整颗心脏。 进了休息室之后没多久,又推门进来了一个人,一般这种时候推门进来的都是工作人员,所以张应岘本能地朝那边看了过去,目光顿了顿,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在了正在热手的易繁身上。 “我靠,”易繁嚎了一声,“干嘛啊!” 秦宇也抬头朝这边望来,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视线触及到门口的人,突然闭了嘴,两步走到易繁身边,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人的脑袋往那边转了点儿。 易繁往那边看去,动作一顿,咽了口口水:“……嗨?” 谢由走进训练室,冲着易繁点点头,表情和动作都有些僵硬:“江队打电话让我来替他给你们说声加油,说你们电话都打不通。” 赛前几个选手的手机都被张应岘没收了,其余的人自然也没空去看手机,只有转会了的谢由接到了电话,且有空来到现场。 “我就说句加油,等会儿去观众席看你们,”谢由说,“……你们这几年打得很不错,希望你们能夺冠。” 他说完这句,顿了顿,视线直直地看着易繁,轻声道:“我能和你说两句吗?” “啊。”易繁松开鼠标,没有起身,“都加油吧,夏季赛你们也加油。” 秦宇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谢由便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那我先去观众席了。” “拜拜。” “再见。” 几个人送走了谢由,又忙活起了自己的事。秦宇拍拍易繁的肩膀,弯下腰小声道:“你和谢由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易繁的表情没多大变化,重新专心于自己的刷野,“没怎么啊?” “那你对他这个态度。”秦宇说,“别人都想找你说两句了,八成是想为了以前对你的态度道歉呢。” “没那个必要啊,他讨厌我就讨厌我嘛,”易繁抬起头看他,“而且他已经讨厌过我一次了,我才不凑上去,我又不是傻.逼。” “万一……” “没什么万一,他讨厌我是事实,”易繁说,“没道理让他再来一次的。” 秦宇张张嘴,却哑了声,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在眼前掠过了,他却只能选择让他掠过。 绝对不能让易繁发现以前的事情。 秦宇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ummm是这样,一直都有人在说秦宇好久没有女装了,我是觉得在俱乐部真的不好女装,自己一个人在寝室里穿着蕾丝小短裙又太作了点儿,就这次春决回去肯定会女装的,但真的快掉码了。之后的msi和夏季赛还有世界赛我不会着重去写,还有这次春决因为辅助那篇写过了这篇也不细写了,想看谈恋爱的话可以多过几章谈恋爱,也可以直接掉码你们选选(。)其实掉码以后才是真正的谈上了恋爱来着。还有就是易繁和秦宇两个人性格上其实都有点儿问题,像方迟的圣母和温途的不善言辞一样,这俩也有或多或少的毛病,掉码了以后才能慢慢写到那边,所以不要着急啦,可以攒着慢慢看。太慢热也是我自己节奏掌握有问题,谢谢各位喜欢,比个丁丁(你在干嘛) 第54章 “你还挺记仇。”方迟在旁边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插了一句,“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知道啊,”易繁终于刷完了下半野区,绕出来走到自己上半野区,想想又退出了自定义,抬起头看着方迟,“我俩是竞争关系,他不喜欢我嘛,也很正常。” 秦宇想起他以前那副傻样,倒不像是在装傻充愣的:“你知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不能去招惹谢由?” 易繁沉默了会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秦宇身边小声道:“其实我是挺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的,那时候我完全没把自己和他当成竞争关系……就当成……” “就当成队友了,是么?”秦宇笑了下。 “嗯。”易繁点点头,“挺傻.逼的。” “能反应过来就不算傻.逼了。”秦宇摸摸他的脑袋,“等会儿加油吧。” “嗯。”易繁点点头。 一直回顾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儿也不行,况且他们正面临着职业生涯以来最重大的比赛,不得不全力以赴,紧绷着神经去面对这一切。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前来提醒上场,NK五人拿上外设,推门走了出去。他们队服和胸前都印着NK的图标,怀着必胜的信念朝前方进发。不管来打职业的初衷如何,拿到冠军总是五个人的最终目标,春季赛,msi,夏季赛,世界赛,所有的冠军都是在顶点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辉,易繁要一步步踏上去,用力将它们拢在一起,成为自己的光。 与AST的对战正式开始,第一局,NK先发制人拿下首胜,整体士气上涨。 第二局AST发力,作为去年世界赛亚军队伍,换掉辅助后整体风格与c位状态都还在线,很快整理好思路反将一军拿下一分。 第三局NK下路发动攻势——不知道为什么,在常规赛时,每每遇上AST,方迟和温途总是最猛的那一路,这次春决也不例外。三分钟下路上线没多久就拼成了残血,易繁干脆刷完河蟹直接来抓,逼出两个召唤师技能同时也奠定了下路的优势局面。 “死蹲下路,”易繁打了个小心行事的信号出去,“你们猥琐,待会儿我和彭队长抓游一波上,秦宇注意自己的位置,记得控线。” “好。”几人纷纷应了一声。 决赛场面上很少有脸都不要死蹲双人路的场面出现,上路这个点太过容易被对方中野、甚至是中野辅游走gank,通常在下路还没抓起来之前,上路就先崩了,但秦宇在这方面展现了自己不错的抗压能力,硬是没让对方中野成功过一次,与此同时,易繁抓崩了对方下路,方迟装备领先对面一整个大件时,已经注定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第四局AST有了防守策略的同时,以彭离为突破口进行攻击,NK防守不及,再丢一分。 此时比分2:2,观众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而比赛很快进入第五把,胜者,将成为本年度春季赛总冠军。 bp很快结束,易繁刷完自己的一个buff后前往河道,与对方打野相遇,拼惩戒的情况下,易繁幸运的拿下了那个河蟹,与前来支援的彭离光速开溜。很快,一血也爆发在了中路,易繁成功反蹲到对方打野,连带对方中单一并击杀,上下路同时传来贺电,易繁笑嘻嘻地说了句:“队长carry啊这把。” “俩人头都在你身上,”彭离说,“我净赚一波线,我们一起carry。” “好。”易繁应了一声,土匪进村似的冲进了对方的下半野区。 前期的优势让NK上了头,很快在下一波团战中与对方交换了人头——在AST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与NK交换人头是不亏的,并且两个赏金人头被对方的ADC丁声然拿下,补了一波发育,AST补回了丢掉的优势,经济上甚至有了反超的趋势。 AST几个人开始避战,成功拖过了NK的优势期,本以为胜券在握,上单绕后直扑方迟的时候,易繁突然和秦宇打出了一波近乎完美的控制,攻向只有一个前排在正面团战的AST,竟将他们击溃,后排同样阵亡了中单的NK拼死保下方迟,而方迟这个ad也未曾辜负大家的期望,和秦宇一同往前冲去,将对方杀了个团灭。 ——“Ace!” 屏幕上顶着NK前缀的上单和AD一同从中路进发,从中路高地拆到门牙塔,再到中枢水晶,易繁摘下耳机,恰好听见了解说的那句“恭喜NK成为本年春季赛总冠军!” 总冠军! 春季赛总冠军NK! 那边的下路组已经抱在了一起,易繁瞥见他们的样子,冲秦宇挑挑眉,面朝着下路组那边,倒退两步,扑了过去,险些将两个人撞倒。彭离心情很好地笑着,终于不再骂他们丢人了。 秦宇走过去把易繁从方迟背上拉下来,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站好。” “嗯!”易繁举起手,大声道,“捧杯!捧杯!” NK五个人对视一眼,走上台去,一同举起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奖杯。 其实打最后一波团战的时候易繁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的指挥没有停止过,但完全是因为平日里的本能,保ad,切后排,控制技能甩得准确与否,都决定了比赛的最终走向。 好在他们赢了。 赢了。 易繁扑到方迟背上的时候手都还在抖,但被秦宇拉好站直的时候,那颗摇摇欲坠,几乎从胸腔里蹦跶出来的心脏,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瞧瞧你们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几个人捧杯合影后回到休息室,张应岘很快迎了上来,“不就是一个春季赛冠军嘛,我们可是世界冠军队伍。” “前两年还保级呢,今年就世界冠军了,心是真的大。”易繁冲他做了个鬼脸,等张应岘瞪过来的时候干脆躲在了秦宇身后。 “走吧,等会儿有媒体来采访,”秦宇扯了扯身后的易繁,手悄悄在他手心蹭了下,“方迟和温途呢?” 一说起这话张应岘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方才他主动迎出去,是亲眼看见方迟把温途拽进厕所的,拽进去之后肯定会干点儿什么显而易见的事,张应岘都懒得管了,此时翻了个白眼,道:“找他们干嘛?你们几个赶紧去采访,采访完我们去搞腐败,不带他们。” 彭离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带着秦宇和易繁进了采访室。 “他们胆子好大。”易繁进了采访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示意秦宇坐下,等对方坐下后凑过去小声说,“好刺激啊。” “羡慕啊?”秦宇单手撑着脸,斜睨着他,“我们也可以试试。” “回去再试,”易繁舔舔嘴唇,“我们不能像他们那么高调,我们是朴素人。” 是挺朴素的。 采访结束后,秦宇看着脸通红的温途和满脸笑意的方迟,想。 他俩谈恋爱第一周就整个基地都知道了,自己和易繁谈恋爱至今,教练都以为他们还在闹别扭。 采访结束后几个人带着奖杯一块儿去了酒店搞腐败,结果还没出门,温途就接到电话,说是准时从基地里逃跑了,下路两人组又赶忙跑回去找猫,剩下的人进行完庆功宴也喝得七七八八,上了车后开始往基地的方向走。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几个喝醉的人上了车,整个车厢里都是酒味,易繁浑身软绵绵地往秦宇身上倒,秦宇自然不会把他往旁推,顺势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结果怀里那人愈发过分,半个身子倚过来不说,手还不安分地乱摸着。 “哎,”秦宇坐直了身子,“你干嘛呢?” “摸摸你。”易繁说完这句,抬头瞪着他,“你不想吗?” “想什么?”秦宇抓住他的手捏了捏。 “靠,”易繁说,“你别装啊。” “想啊。”秦宇笑了笑,凑过去在易繁唇上亲了一下,他总觉得易繁是夺冠后太兴奋了,但兴奋错了方向,“回去再说,总不能在车上来吧。” 易繁没话说了,八成是觉得秦宇说得挺对的,但姿势没变,还是半个身子都偏在秦宇那边。 他突然嘟囔了句什么,秦宇没听清,下意识地“嗯?”了声,易繁又不愿意再说了。 到了基地门口,张应岘最先开了车门下车,回头扫了眼易繁:“喝醉了啊?” “嗯。”秦宇干脆把人搂起来,扶着进了基地大门,一路上了寝室。 易繁也安心装出一幅不省人事的模样,手不安分地在秦宇肩膀上蹭着,用指尖从肩膀蹭到锁骨,再一点点地缩回去,秦宇喉咙一阵发紧,只能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上了二楼,秦宇没怎么想便把人带进了自己寝室,关门落锁,直接将人按在门板上亲了下去,舌尖撬开牙关,热情地纠缠在一起,许久才分开,秦宇咬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道:“装得一点儿也不像。” “第一次嘛,没什么经验,以后就习惯了。”易繁笑嘻嘻地说完这句,手干脆从他的衣摆下面伸了进去,秦宇也不再多言,一只手往上扯住易繁的衣领,用力往上一扯,易繁配合着抬高了双臂,将队服扯了下来;另一只手向下,拉开裤腰松紧带伸了进去,一把握住了要命的地方。 “你刚才在车上说什么?”秦宇凑到他耳边,吮.吸着他的耳垂,手上的动作没停,带着气音问道,“再说一次。” “嗯?”易繁被他摸得有点儿迷糊了,张着嘴想了半天,才说,“我感觉你好淡定啊,让我有种……的感觉。” “嗯?”秦宇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易繁,易繁却不说了,只是不安分地蹭着他,他干脆不动了,“我没听清。” “就是……感觉你没那么喜欢我,”易繁小声又快速地说完这句,凑过去在秦宇的唇上飞快啄了一下,“我知道只是错觉,我知道,” “……”秦宇手上的动作真的停了,易繁不满地看着他,还未开口,秦宇突然亲了过来。不同于之前温柔又缱绻的吻,这次的吻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易繁差点儿没喘上气,口腔和鼻腔里都是秦宇的味道,他半睁着眼睛,看见秦宇紧皱着眉。 在易繁快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他,一秒后又亲了上来,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哑着嗓子道:“做吗?” 做什么? 易繁瞪着秦宇看了几秒,突然被一把拉到床边,秦宇拉开自己的床头柜,把里面的润滑和套子都放在床上后回头看了眼床边坐着的易繁,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走过去摸摸易繁的脑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啊。”易繁张张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东西是我们在一起那天我去买的,我脑子里早就把你上了千百遍了,”秦宇说,“你凭什么怀疑我没那么喜欢你?凭我喜欢你四五年,怎么都放不下,你就不能这么怀疑。” 易繁又沉默了会儿,抬手捂着脸长叹一口气,哎哟连天地喊了一会儿,捂着脸两下蹬掉裤子爬上床,蹭到秦宇身边,说:“做吧。” 真做啊? 秦宇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但易繁身上已经……只剩一条内裤了。 上身的队服是他脱的,下面的裤子是他自己蹬掉的。 秦宇闭了闭眼睛:“真做?” “还能假做?”易繁惊了下,手上动作没停,拿起润滑和套子,看了看秦宇。 “你是不是想上.我?”秦宇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 “你不想上我.吗?”易繁说,“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好,”秦宇往后一躺,“来吧。” 易繁拿着润滑的瓶子,没动。他盯着秦宇看了一会儿,视线从他的下巴滑到胸口,再一寸一寸地扫到小腹,最后把瓶子往旁边一扔,压到秦宇身上:“你来吧。” “怎么了?”秦宇抱住他,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没什么,感觉你这四五年忍得挺辛苦的。”易繁曲起一条腿,蹭了蹭秦宇,“别是憋出什么毛病了。” 秦宇:…… 回来的时候外头落了场雨,噼里啪啦的拍打在雨棚上,盖过了屋内人的喘息。又过了许久,呼吸都平静下来了,易繁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真他妈是憋了四五年哈,可委屈你了。” 秦宇没说话,笑着凑过去在易繁后颈上亲了亲。 易繁摸了摸身下湿哒哒的一片,有润滑和他俩的东西,脑内想起方才的画面,忍不住啧了声,啧完自己就脸红了,连带着耳根和脖子一块儿红得不像话。 秦宇看透了他慢半拍的害羞,也不出声去打扰,干脆带着人去洗了澡,趁着易繁洗澡的时候又换了床单,等易繁出来,他凑过去亲亲他:“睡吧。” “睡睡睡,”易繁的声音有点儿哑了,“让一让,本冠军要睡觉了。” “春季赛冠军。”秦宇提醒道。 “春季赛冠军就不是冠军了啊?”易繁瞪着他,“你这个人怎么还搞歧视,我说你今天夺完冠怎么这么淡定,我都忍不住往他们那边扑了,你就拍拍我,你说你怎么老是这么淡定……” 易繁说着说着,没了声。 他看见秦宇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心里一慌,咂咂嘴:“睡觉!” “晚安,”秦宇看着易繁趴倒在床上,“冠军。” “晚安,”易繁含糊地说,“上单爸爸。” 作者有话说: 被省略的部分,微博@秋绘绘_ 非常难吃,不要骂我(。 第55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易繁迷瞪瞪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腰被秦宇搂着,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头顶的头发刚好扫到秦宇的下巴,也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头上。他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秦宇锁骨,视线再往旁飘了点儿,看见了肩膀上被自己咬的印子,一点儿都没消下去,也不知道昨晚使了多大劲儿咬下去的。 易繁盯着那个印子看了会儿,实在憋不住尿意后才小心翼翼地往旁挪,刚挪出去一小截儿就被秦宇拽了回去,他眨眨眼睛,看见秦宇缓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染了点儿他从未见过的情绪,偏执又强势,易繁一愣:“早上好?” “啊,”秦宇醒了醒神,眼底的情绪渐渐淡了下去,“早上好。” 易繁张张嘴没能说出话,两个人实在隔得太近了,又都光着身子,稍稍动一动就能蹭到对方大腿以上小腹以下的部位,在清晨这样醒来无疑是种折磨。秦宇也察觉到了两人的姿势不对头,索性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晨起精神得不行的下.身互相抵着,他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呼吸又重了些,昨晚那些事儿又浮现在眼前,他还记得刚进入易繁的时候他喉咙发出的细细的呜咽声,小狗似的。 “……我有个特别重大的事情想和你说。”易繁把脸埋在秦宇身上,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你能不能松开我,我想上厕所。” 秦宇:…… 说完易繁就使足了劲儿要往外面蹭,秦宇只好松开手让他起身。昨晚易繁的队服被脱在了门口,他大概是忘了这事儿,从地上捡起秦宇的队服往身上一套,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自顾自地跑进厕所,上完厕所出来,秦宇已经穿好了衣服,旁边还放了条裤子和内裤。 易繁有锁寝室门的习惯,秦宇没能进去,拿了条自己的,易繁穿上以后还嫌弃裤腿太长,将裤腿挽上去一截。 穿好衣服下了楼,其余几个人都还没醒过来,训练室就剩他们俩,易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想了想又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地挪到秦宇旁边,趴在桌子上:“我今天不想rank。” “不舒服么?”秦宇也没有打开电脑,他侧过脸看着易繁,皱了皱眉。 “不是,挺舒服的……也不是,就是那什么,”易繁含糊半天,“有一点儿不舒服。” “给你买点药吧?”秦宇说。 “那我们一起去吧。”易繁说,“反正在俱乐部待着就想在电脑面前坐着,还不如出去走走。” “走着就不难受了么?”秦宇瞥他一眼。 “我又不是让你给日废了。”易繁翻了个白眼,坐起来拍拍秦宇的肩膀,“快走快走。” 秦宇看着他穿着自己的队服,裤子也是自己的,又想起他穿的内裤是自己新买的那一盒里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点点头:“走吧。” 最近的药房在两条街以外,秦宇看易繁走路姿势有点儿别扭,便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走在他身边。 春末夏初时节的阳光已升了温,两个人出来时虽然没穿外套,但走久了以后还是出了细密的汗。易繁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试图让风从领口钻进去,手指刚捏住领口便顿住了动作,想了想:“这队服是你的啊?” “是啊,”秦宇说,“我上次洗完就穿了昨天一天,嫌弃啊?” “不是嫌弃,”易繁想了想,笑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找件衣服啊,我寝室就在你隔壁。” “你寝室锁门了,我进不去。这裤子都是我的,你没发觉么?”秦宇说,“你不觉得你的裤子特别长,衣服也有点儿大了么?” 易繁这阵儿才发觉垂到大臂的肩线:“没发觉,我以为衣服被洗衣服那阿姨给我抻长了。” “哎。”秦宇笑着喊了一声,他起先还以为易繁是故意的,现在想想,易繁真的没那个脑子去故意干这些事儿,他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在嘴巴上说得清清楚楚的,“你内裤可都是我刚买的。” “不是你穿过的就行,”易繁乐了一声,凑到秦宇耳边小声说,“我浑身上下都是你的。” 温热的吐息扫到耳边带起一阵酥麻感,秦宇斜他一眼:“不难受了?” 易繁诚实道:“还有点儿。” 秦宇点点头:“那就别招我。” 易繁一直乐到药房门口。 两个人去买完药后又慢条斯理地往回走,被树叶隔的细碎的阳光撒在肩膀上,好容易吹来的风吹乱了额前的刘海,易繁侧目看着秦宇,突然满心说不出的欢喜。 “我好像找不到一个明确的喜欢上你的点,”易繁停住了脚步,轻声道,“但是我就是很喜欢你,换了别人都不行。” “你还记得我那条微博么?”秦宇也停住脚步,侧过脸看着他。 “哪条?”秦宇整天在微博上发些矫情兮兮的句子,易繁没好意思说他,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压根儿看不懂。 “我应该把灵魂沉入夜海。”秦宇提醒道。 “哦,记得,”易繁点点头,“你删我评论那条。” “重点是这个么?”秦宇无奈地抿抿唇。 那我也看不出重点是什么啊。 易繁摇摇头,咬着嘴唇想了会儿,秦宇也不出声,两个人站在路边,好像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将这幅画面凝成了画。 “你无法将灵魂割舍?”易繁小心翼翼地说。 “所以我放不下你。”秦宇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前走去,留下易繁在后头想了许久,突然“哎!”了声,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快步追了上去。 春季赛结束后就是msi季中邀请赛,他们第一次登上世界比赛舞台,小组赛的时候就紧张得不行,进了八强以后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最后止步四强。 他们太想要证明自己了,在四强赛晋级赛的最后一波团战中愈发着急,暴露了太多失误,被对手抓住致命的点,一波推平直接GG。 但总归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们第一次迈向世界赛就拿下了四强的成绩,也算是打了国内那些不看好他们的人的脸,同时键盘侠也根据五个人的发挥喷了篇小作文出来——这一切都与选手本人无关,因为打完这次msi之后,他们就放假了,也懒得去看那些键盘侠的言论,毕竟他们要是真能行,早就成了联赛选手而不是坐在家中抠键盘。 msi之后夏季赛又即将开赛,易繁以前从来没觉得春季赛和夏季赛之间的休赛时间如此短暂过,好像这半年他们都没有休假时间,一直奔波于各式各样的比赛之中,但俱乐部好歹还是放了三天的假期,让他们休息休息。 “你知道温途是怎么怼方迟的么?”易繁从二楼寝室收拾完东西站在走廊里,走到秦宇身边小声道,“方迟说‘以前怎么没觉得春季赛和夏季赛见的时间这么紧呢?’温途说‘那是因为你们以前不用打msi。’” 秦宇没憋住乐了一声。 “他说话好狂,卧槽他真的好狂野的一个辅助。”易繁拎着行李摇头晃脑的,“我们方大侠好惨。” “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和方迟一块儿回去?”秦宇看了眼他手里的行李。 “是啊,”易繁点点头,“他在房间里和温途收拾行李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要回家么这次?” “回。”秦宇说,“好久没见夏至了。” “怪想他的是吧。”易繁说。 “吃醋啊?”秦宇乐了一声。 “有一点儿,你们关系那么好……回去不会挨着一起睡吧?”易繁皱起眉。 “我保证不和他挨着睡,”秦宇拍拍胸口,“睡觉都和你开视频行么?” “行。”易繁乐了一声,想了想,叹了口气,“三天不见呢。” “是啊,”秦宇摊开手,把易繁往寝室门那边拉了拉,“赶紧把三天份的吻补一下,不然我怕三天后你承受不住。” “神经病,”易繁一边笑一边被秦宇拉进寝室里,“我以前真没发现你是个神经病。” 秦宇乐着没说话。 把三天份的吻补完了,秦宇都出门去机场了,易繁还没等到方迟从二楼下来,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方迟。 “喂,方大侠,你去哪了?”易繁在基地里无聊地打着转,“我收拾完了,你人呢?” “你把基地一块儿收拾进去了吧?”方迟说,“我去拯救世界了,你不用太想我,自个儿回去吧。” “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又有哪里出问题了?带我一起啊。”易繁嚷嚷了一声,“你变了你以前干什么都带我一起的知道么方大侠……” 方迟咳嗽了一声打断他:“我去温途家也带你啊?” 易繁:…… 最后易繁挂断电话,自己在基地琢磨了会儿,拨通了秦宇的电话。 “喂?”易繁说得中气十足,“秦先生吗?你对象决定去你家待三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如果方便的话命令你来接他一下。” “哎,”秦宇在电话那头笑着喊了声,“舍不得我一开始就不该放我走啊。” “谁舍不得你了?”易繁嘟囔道,“就放三天假,方迟都和温途待一块儿,我觉得我们也不能落后。”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这么过分?我马上过来接你,我们不能输给他们。” “嗯!”易繁也严肃起来,“我在基地门口等你!” “乖。”秦宇突然蹦了这个字儿出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易繁还举着手机愣神,良久,将手放下来,揣好手机,又抬手搓了搓发红的耳垂。 作者有话说: 我想求个海星(小声bb) 第56章 秦宇回去接易繁的时候,小孩儿正坐在基地门口的台阶上,伸长了两条腿,准时正趴在他身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秦宇却觉得有什么落在了自己肩头。 “走吧。”秦宇走过去,帮他拎起行李。 “你来啦。”易繁喊了一声,回手将准时抱起来,轻轻拍拍它的脑袋,将猫放回基地以后再站起身,冲着秦宇呲呲牙,“你家在哪?” 秦宇如实说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话刚说出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就这么带着易繁回家的话,那一衣柜的女装怎么办? 他是真忘了,接到易繁电话的时候光顾着逗他,易繁说要去他家待几天也赶忙应了下来,只觉得挺高兴的,完全没想起来有什么不妥。 现在想想,不妥的地方可多了,全是易繁闪现加大招把他炸进墓地的那种不妥。 “走吧走吧,”易繁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一小包,也不重,毕竟他们只离开三天,易繁没收拾多少东西进去。 走出去一截以后,秦宇还在原地愣着,易繁侧身疑惑地看着他:“走不走啊?” “走。”秦宇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到路口打车,易繁心情像是很好的样子,跑到旁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明这次放假自己不回去,秦宇趁着这个时间,也在夏至的聊天框里疯狂轰炸着,那边迟迟没有回信,秦宇心急如焚的同时,瞥见了易繁正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连忙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等夏至看到短信的时候,秦宇那边已经快下飞机了,他看着那一屏幕的“把我女装收起来易繁要来!”“我命没了你能不能看看手机?”“手机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帮我收衣服!”等信息,深吸一口气,扭头冲着正在小酒馆里砸场子的兄弟们喊了声:“走了。” “二哥我们今天砸谁?”离夏至最近的小弟扭头笑嘻嘻地喊了一句。 “不砸了,打雷下雨的,回家收衣服吧。”夏至说,“去给你们老大收拾衣服,晚上他请客。” “没他家的钥匙啊?”小弟说。 “我有。”夏至摆摆手走了出去。 秦宇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就将手机开了机,刷新好几次,终于将夏至的回复刷出来之后总算安了心,和易繁一块儿去拿了行李之后到机场外头打了辆车,一路往自己家去。 易繁还是第一次来秦宇的家。 他提着一箱行李慢条斯理地跟在秦宇身边,左顾右盼地,等到秦宇在一栋房子前站定了,准备上楼的时候,易繁突然吸了口气:“你妈在家么?” “不在。”上了楼,秦宇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我妈不和我住一起,我爸也不和我妈住,三个人一人一套房。” 秦宇说得挺云淡风轻的,他也不想让易繁心疼他,毕竟那些难受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再回首去捡起伤痛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哦。”易繁显然松了口气,“那你家一定很有钱吧。” “一般吧。”秦宇笑了笑。 钥匙插进锁眼里转动两圈就开了门,秦宇打开门,往里头扫了眼,确定夏至他们已经走了以后才将门拉开,将易繁带了进去。 许久没人住的房子灰尘味儿大,易繁几步走过去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后深吸一口气,瞥见了阳台上枯死的几盆吊兰。 “待会儿出去吃个饭吧,”秦宇把两个人的行李放进主卧,看见易繁站在阳台上发愣,便从后面从过去搂了搂他的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什么想吃的哎,你们这儿有什么特产么?其实我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挺想睡觉的,不然我们叫外卖吧。”易繁说完,转过身,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是不是该减肥了?” “还行吧。”秦宇也跟着伸手捏了捏。 易繁不算很胖的类型,胳膊和腿都不粗,就是腰上和脸上有点儿肉,不过看着圆滚滚的一个,体重也没超过平均线。 “那我们睡一觉起来再吃,”秦宇说,“反正飞机上也吃了点儿东西的。” “睡一觉啊?”易繁说。 “睡一觉。”秦宇说完,挑挑眉,“不动手动脚,纯睡觉,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啊,”易繁笑嘻嘻地走开,帮秦宇掀开了沙发上的防尘布。 秦宇跟着他走了进去,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又换了枕头被套后终于倒在了床上。 易繁睡得快,刚沾了枕头就昏迷似的睡着了,秦宇还在望着天花板发愣,身旁人的呼吸愈发平稳,连带着他也被勾困了些许,手臂一捞,将人搂进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亲之后才闭上了眼。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易繁是被饿醒的,他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后坐起来,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眨眨眼睛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真的跟着秦宇到他的家里来了。 这感觉挺奇妙的,他们交往还没多久,该干的不该干的事儿都干完了,现如今还光明正大地进了别人的家,睡别人的床。 话说回来,人都睡了,还怕睡床么? 易繁想着想着,把自己想乐了。 秦宇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没睁眼,这阵儿听见易繁憋笑的声音才睁开眼睛,他还以为易繁中邪了,结果刚一睁开眼,易繁就扑了过来:“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你压死我吧,”秦宇做作地倒吸一口气,“压死我你就没有男朋友了。” “吃饭吃饭。”易繁用脑袋拱着秦宇,秦宇只能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看着小孩儿睡了一觉精神饱满地和他闹。 “吃什么?”秦宇边说着边伸手拿过手机,夏至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全是叫他请客吃饭,从下午饭问候到晚饭,还捎带了下今晚的宵夜,“吃完饭去找夏至浪会儿,他找我跟小蝌蚪找爸爸似的。” “哦。”易繁点点头,坐起来,“走吧。” “夏至家开了个酒吧,装修得挺好,待会儿带你去逛逛,顺便找夏至……”秦宇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一抬头,看见易繁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真吃夏至的醋啊?”秦宇有点儿震惊。 “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有一点儿。”易繁掐了掐手指,“这么点儿。” “我都没吃方迟的醋。”秦宇说。 “方迟有温途,你吃哪门子的醋?”易繁说,“再说人家夏至不是直的么?” “他和张应岘有一腿。”秦宇扫他一眼,坐起来揉了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没想到吧?惊喜么?” “……挺惊的,”易繁咽了口口水,皱起眉,“那我们队里是不是只有彭离一个单身狗了?” “夏至和张应岘也没在一起……他们俩挺乱的,别去管就行了。”秦宇说,“还吃不吃饭啊?” “吃。”易繁点点头爬下了床。 两个人就到楼下随便吃了点儿饭,秦宇给易繁买了挺多零食,一路走一路吃,也不着急,踩着昏黄的路灯挑了条人少的路走,等走到夏至家酒吧门口的时候,秦宇和易繁对视一眼,打了个饱嗝。 “哎,”秦宇一边乐一边走,“我成年以后是真的没有吃零食吃撑过。” “你自己买多了。”易繁手里还拿着薯片,手上挎着的塑料袋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等会儿要喝酒么?” “来酒吧肯定要喝的吧,夏至在里面等挺久了,进去吧。”秦宇说着,轻轻推了一把易繁。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来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秦宇动作一顿,用力将易繁扯到自己身前,回身将他拦在身后的同时,攥紧拳头反打了过去。旁边的保安看见这一幕也反应极其迅速地走过来,将闹事的两人拉到一旁,又见到其中一个是秦宇,连忙撒了手。 “杨志辉?”秦宇皱皱眉,有点儿惊讶。 “操,老子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杨志辉挨了他一拳,痛得龇牙咧嘴,“等了你这么几年,你总得和老子单挑一次吧。” “改天吧,今天没空。”秦宇说完这句,冲着易繁招招手,易繁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来:“怎么了啊?” “没事,一个……嗯,认识的人。”秦宇也不好说他和杨志辉认识,毕竟他们见一次打一次,但又不好说是仇人,毕竟过往的事儿摆在那儿,人家杨志辉不追究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哦,进去吧,夏至不是还在等吗?”易繁说着,用手指悄悄勾了勾秦宇的手。 “嗯。”秦宇点点头,仿佛刚才攥起拳头打人的不是他似的,表情平静极了。 “等会儿?这是你男朋友?”杨志辉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他的眼神在易繁身上打量了一下,搞得易繁不爽极了,差点儿也冲上去打他,他却又一次开口了,“你是不是……” “不是。”秦宇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似的,“闭嘴。” 杨志辉只能把自己的下一句话咽了回去。 可秦宇旁边那人看着真的太小了,眼底也是纯净的,就连生气了,也是不加一点儿掩饰,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 杨志辉皱起了眉。 进了酒吧,夏至已经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等待着他们俩,还是如以前一样,看见他们时眼底已经带了笑意,易繁走过去和他笑了笑:“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啊。”夏至挑挑眉,“能喝酒么?” “能!”易繁找了个空座坐下,这才看见周遭围了一圈儿不认识的男人,易繁愣了下,下意识地往旁蹭了蹭。 秦宇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把人往回推了推:“都在啊?” “你回来一趟可不容易,”旁边有人递了杯酒过来,“这个小兄弟是谁?” “我队友,”秦宇接过酒,继续道,“也是我男朋友。” 周遭顿时响起了起哄声,易繁不知道怎么回应,总不能招招手说同志们大家好,同志们辛苦了吧?他干脆抿了下嘴唇,往秦宇那边靠靠,不说话了。 好在秦宇和夏至这些朋友都是外向且爱热闹的,没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特殊的关照,反而是对易繁这个长得跟个小孩儿似的的人起了兴趣,三两杯地往下灌酒,秦宇给他挡了些,还有一半依旧是进了他的肚子。 酒的度数不高——八成是夏至特意这样安排的,他还是挺怕这伙人把易繁灌醉了以后秦宇找他拼命——易繁喝下肚以后只觉得涨得厉害,想去厕所。 “直走左拐过去就是厕所。”秦宇说,“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没醉,这次是真没醉。”易繁拍开他的手,“再说,两个大男人一起上厕所像什么样。” “谈恋爱都是俩人一块儿上厕所的。”秦宇一本正经道。 “谁谈恋爱一块儿上厕所啊?”易繁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瞪着秦宇。 “我俩啊。”秦宇笑着拍拍他,“快去吧。” 这儿是夏至的地盘,也不怕有点儿什么事。 易繁一路摇摇晃晃地去了厕所,一直能感受到背后有个目光一直跟着自己,不用回头他便知道是秦宇。他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时,厕所里又走进了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打量着他,易繁皱着眉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杨志辉。 脸上还带着秦宇打的伤呢。 也不知道秦宇到底用了多大力。 说起来秦宇打架好像挺帅的。 易繁一边琢磨一边洗完了手,见身后的杨志辉一幅欲言又止地样子,忍不住转头去:“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秦宇是你男朋友?”杨志辉深吸一口气,两步走到易繁面前,仔细看着易繁的表情。 “嗯。”易繁应了他一声。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他是个变态,你知道么?”杨志辉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看见易繁翻了个白眼,正要往外走。 “你去哪?”杨志辉冲上去一把抓住易繁,咬咬牙,吼道,“实话告诉你,他是个穿女装的变态!” …… “哎,别看了,”夏至伸手在秦宇胳膊上打了一下,“厕所大门都快被你望出两个洞了。” “他去了五分钟了。”秦宇摇摇头,反手在夏至胳膊上抽了回去,“你们厕所坑特别大是么?我怕他掉里面了。” “真栽了啊?”夏至眯起眼睛看着他。 秦宇没有回答,他端起酒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才叹了口气,道:“嗯,真栽了。” 这话音还没落地,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跑过来,望着秦宇慌张地喊:“哥,你朋友和人在厕所打起来了!” 第57章 秦宇赶到厕所的时候,易繁和杨志辉两个人已经被分开了。夏至的酒吧安保做得不错,听见厕所那边有动静后立刻就冲进去将两个人分开,杨志辉压根儿没能碰到易繁,易繁也没怎么打到杨志辉。 “你们怎么把他放进来了?”夏至跟在秦宇后面,瞥了眼杨志辉,“我不是说过他和狗不能入内?” 几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不敢出声了。工作上失误被老板逮个正着,免不了要挨顿批。 秦宇快步走到那边,把易繁往自己身边扯了扯,没扯动,他皱起眉问:“怎么了?” 易繁没应他,只是睁大了眼睛,一点一点地将视线挪到秦宇脸上,秦宇也微微垂眸看着他,两个人视线撞在一起,仿佛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四目相对,秦宇竟然看不透易繁眼底的情绪,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因着心慌而加速,一下一下落不了地似的,慌得厉害。 “回去。”易繁轻声说了一句,侧身从秦宇身旁走开,秦宇一愣,连忙追了过去。 杨志辉的事自有夏至帮他收尾,秦宇只跟在易繁身后,沿着来时的路一点点退回去,踩过的昏黄色的路灯灯光也显得暗淡不少,他们来时的路人烟稀少,归去时也没有多少行人,秦宇看着易繁的背影,几番开口,终究是闭了嘴。 他想问杨志辉和你说什么了,但他开不了口。夏初的蝉鸣扰人,他却能从中听见易繁的脚步声。 易繁好像在想着什么,路过了秦宇家楼下也没有察觉到,还是秦宇往前走了两步,拽住人,易繁才回过神,却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手中抽走。他先上了楼,在楼道中央止住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的秦宇,秦宇也仰起脸,紧张地望着他。 “杨志辉,”易繁说完这三个字突然顿住了,他仔细看着秦宇,从嘴角到眉梢,目光里似乎带了千百把刀子似的在他脸上狠狠刺着。他蓦的笑了起来,嘴角轻轻陷下去,眉毛也扬了起来,“说你穿女装?” “……”秦宇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他都告诉你了?” “嗯,我也要看。”易繁几步走过去牵起秦宇的手,把他往楼上拽,“他都看过了,我没看过,这不行的。” 秦宇一点儿也琢磨不明白易繁的意思。 如果杨志辉只说了他女装的事儿,那他撒撒谎还能圆过去,可杨志辉说不准还存着几年前他穿着女装时的自拍,拿着p图软件p得妈都不认识的那种,正是他拿去和易繁网恋的那一风格的照片,万一他拿给易繁看了呢?万一他没给易繁看呢? 要是给易繁看了,易繁认不出来还是认得出来?认出来了之后又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还是没有给易繁看过?易繁只是和杨志辉发生了些争吵才动了手? 秦宇被易繁拽上楼去,摸索出钥匙开了门,门把冰凉,凉进了骨子里。 易繁径直走进去,进了主卧后打开衣柜,里面清一色的男装让他愣了一下,随后抬起头轻声问:“衣服呢?” “让夏至搬走了,”秦宇走进主卧,站在门边,背挺得笔直,“怕你看见……不舒服。” “啊。”易繁张张嘴,“那算了吧。” 秦宇皱着眉看向他。 “算了吧,挺没意思的,”易繁耸耸肩,关上了衣柜的门,却因着用力过猛,衣柜门被他甩得砰地一声。秦宇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了原处。他看见易繁盯着柜门怔了会儿,倒退几步坐在了床上,又站起来,侧过头来冲着自己笑了笑,“你觉得呢?有意思吗?” “什么?”秦宇没听清。 易繁又不说话了。 秦宇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怀念之前的易繁,有话直说,情绪都写在脸上,难过的时候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但他总能找到他藏身的地点,然后把他搂进怀里,随便哄上两句就能哄好,可这次他甚至不知道易繁怎么了,或者他心底是知道的,但他不愿意去细想。 他们两个之前,易繁一直是主动的那一个,好像带着一身金灿灿的阳光跑进泥潭里打了个滚儿后依旧发光发亮的小太阳,也是不管不顾闯进他壳里的那一个。可今晚的易繁好像累极了,耷拉着嘴角,连带着身上的光都暗下来似的。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女装?”秦宇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这样他就能离易繁近一些,“其实我很久没穿了,你要是不能接受,那些衣服我就丢掉……” 易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笑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第一次双排的时候我往上半野区刷你就知道引敌,仿佛就知道我一定会往上路靠似的,明明没有开语音;NK三个新人刚进队的时候,我和你的默契也是最好的,明明我和方迟打的时间才最久,我他妈的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我忘了,我以为只是巧合。”易繁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宇。房间里没有开灯,外头的光又被厚重的窗帘隔开,秦宇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判断不了他是不是哭了,只觉得他每一个字都砸在了自己身上,镶进血肉里,非要他痛苦万分才肯罢休。 易繁就站在那儿,仿佛要被身后的黑暗吞没。 “骗我玩儿有意思么?”他问。 从杨志辉掏出手机,给他看秦宇女装照片的时候起,这些日子以来存在心底的疑惑终于被释放出来了。为什么秦宇对他这么纵容,不管他多事儿逼秦宇都能用一个好字来应对,从在队里相识至今,秦宇好像一直都把自己摆放在低一等的位置上,想着法儿的哄他开心。 回来的路上易繁一直都在想,万一是秦宇没能认出他呢? 可他坐在训练室里,给前女友打电话的时候,秦宇的手机确确实实是响了的;他也告诉过前女友,他要来NK试训了。照片发送过,打游戏时偶尔也开过语音,没道理认不出来的,没道理的。 心里给秦宇找了无数个理由又被自己推翻,易繁发现自己挺有意思的,被一个人逗着玩儿两次,还压根儿没发觉。要不是杨志辉嚷嚷些:“我看你挺小的,不想你一直陪着那变态玩儿,谁知道哪天他又醒悟了什么别的变态爱好……”一边将手机中的照片给他看,他不知道还要被瞒多久。 接过来的杨志辉的手机被他砸了,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张照片永远封存,他对秦宇还是以前那样,看见他就想笑。 伪善的面具被撕碎了之后,底下只剩了血肉模糊的真相。 他以前真心喜欢的女孩儿是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他现任的男朋友。 太他妈操.蛋了。 天知道秦宇是不是故意的。 而秦宇一点儿都不想面对这件事情,他听易繁说完一大段话以后只能颤抖着手,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令他惊讶的是易繁一点儿都没有反抗,乖顺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就像从未起过今晚的争执。 “……对不起。”秦宇不知道要说什么,事情败露得如此快速,也亏易繁能迅速地回忆起一切,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道歉的话。 “我现在挺好奇的,我就一个问题,问完我就滚,”易繁推开他,语速飞快地说着,“你喜欢我吗?还是觉得逗着好玩儿?” 他不等秦宇开口,又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对我的喜欢里,有多少是因为愧疚?” 最后一个字终于带了点儿颤音,尾音含糊得像是被人揉碎了塞进喉咙里似的,那最后一个字的颤音像是导火索,引发了他满腔的委屈,而秦宇的沉默更是令人窒息。 他几步上前用力将秦宇推到在地,拳头用力砸在了他的脸上,秦宇下意识地伸手想挡,却又将手缩了回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 “我操.你妈。”易繁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用力,最后眼泪终于从眼眶里低落,他骤然松开手,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哑声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58章 “我喜欢你,”秦宇倒在地上,一字一顿缓慢地说,“我喜欢了你五年,没人比我更喜欢你。” “那你解释解释,”易繁抬手抹了把脸,另一只手还是攥着秦宇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假装女孩儿和我谈恋爱?” 这事儿要怎么解释? 网恋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告诉易繁自己是个男的,之后又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解释,去将易繁从网恋那个坑里拉出来,但是他没有。他甚至想要将这件事永远封存起来,成为除了他和夏至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而如今最要命的那个人知道了,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还能怎么解释? “对不起,易繁,对不起。”秦宇的手终于松开了自己的衣摆,缓缓拉住易繁的手腕,手上带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力度,“我一开始是想告诉你的,可是……你真的太喜欢我、或者是喜欢那个‘女孩儿’了,我……说不出口,怕你难过……以前是没认真,但是现在我真的喜欢你。” “我现在就不难过了吗?”易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认识第二天直接告诉我你是个男的,很难吗?杨志辉把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像个傻.逼你知道吗……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什么?”秦宇没反应过来。 “哪怕你说杨志辉给的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呢?你说我就信了啊,”易繁的声音颤得厉害,“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傻.逼逗么,继续啊?” 秦宇不知道怎么说了,他的手紧紧攥着易繁的手腕,生怕他突然跑掉,可易繁眼底的光却离他越来越远,原本触手可及的东西任凭他声嘶力竭也呼唤不回来了。 易繁深呼吸几次后也安静了下来,情绪爆发过后只剩下几块瘪瘪的外壳,他沉默了许久,在秦宇忍受不了这份沉默,想要再一次道歉的时候,易繁开口了:“如果没有网恋那事儿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他的思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明朗又矫情。 同样是谈恋爱,他喜欢的是那个陪在他身边,无论什么事儿都能点点头应下来,仿佛坚强得不会被打败,偶尔又跟个神经病似的的秦宇。秦宇呢?秦宇喜欢的大概是几年前那个被他逗得团团转的小傻.逼,大概是那次分手后自己的表情才让他意识到了这事儿的严重性,才着急忙慌地对自己好。 这份好出发点是愧疚,有了愧疚当基石,才有了后来的喜欢。 不能这样想。 易繁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太矫情了。喜欢就是喜欢,不管是从什么情绪开始,到最后,都是刻骨铭心的感情,可秦宇却出了神,连带着攥着他的手的手都松动了几分,易繁抽出自己的手,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半个身子往衣柜那边靠了靠,又站直,喃喃道:“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吧。” 秦宇回过神,起身又要抓住易繁,易繁却往后躲了躲,快步绕开秦宇要往门外走,秦宇连忙转身想要拉住他,易繁却头也不回,大声吼道:“你他妈跟过来我明天就去和张应岘说退役!” 此话一出,秦宇是动也不敢动了。 他目送着易繁一步一步走卧室,路过客厅到了大门门口,腿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又停住了,他怕易繁感情用事,一时上头真的去退役了,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易繁。 门被摔得震天响,秦宇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跌坐到地上,又一个激灵爬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从窗户那儿看着易繁一步一步走向小区外。他不时抬起胳膊在脸上抹一把,擦掉眼泪后又继续往前走,直到视线再也触及不到那抹身影,秦宇才飞奔向门口,摔门而出,大步跟了上去。 易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街道景象都陌生无比,桥上漫着河水里的腥味儿,死鱼翻白肚浮上水面,周遭死气沉沉,连带着树干上的蝉鸣都小声了许多。 已是深夜,下了夜班的行人步履匆忙往家中赶,没人留神到站在桥边的人到底站了多久,也不会有人去注意桥尾树后站着的男人抽了多少支烟。 真他妈挺像个傻.逼的。 易繁想。 他的手机和身份证都在身上,可的确不知道该去哪了,也不想去什么地方,站在桥边听河水潺潺流动,好像能忘掉方才发生的争执似的。 要是不跟着来就好了。 不跟着来秦宇家逼事儿都没有。 他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将鼻腔里涌起的酸涩感憋回去,就近找了家网咖待了一夜,秦宇也在网咖楼下守了他一夜。 秦宇躲在对面街,生怕什么时候易繁下楼瞧见了他,也不敢跟上去,网咖那么大,万一被易繁看见了呢? 怂是真他妈的怂。 秦宇是真的被易繁的状态吓到了,迄今为止他还是将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点儿,如果是他们在一起之前易繁知道他骗他,可能都没这么大反应,偏偏是他们在一起了,易繁黏糊得不行的时候这事儿暴露了,小孩儿眼底的难过和失望一点儿都不隐藏地露了出来。 他一直等到天际泛起白,夏至忽然赶到了网咖楼下,往对街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见秦宇,快步上了楼去,不一会儿易繁跟着他走了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一条街,往前方去,秦宇也觉得前方的景色愈发眼熟起来。 是杨志辉的家的方向。 他还想找杨志辉问什么? 秦宇跟在后面,走得有些不稳了。 他眼睁睁看着夏至带着易繁走到杨志辉家门口,敲响了门,杨志辉顶着鸡窝头来给两人开了门,一愣,随后易繁说了句什么,杨志辉又将两个人应了进去。 秦宇想发消息问问夏至到底是在做什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带手机出门。 好在屋内的人没待多久,易繁揉着眼睛出来,夏至拍拍他的肩,带着人打了车直奔机场,秦宇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夏至把易繁送走以后,他才失了力似的跌坐在了路边。 清晨的阳光还未升温就被风吹散了温度,秦宇无力地握了握手腕,余光瞥见了夏至正朝自己走来,表情有些古怪。 “你们说了什么?”秦宇问道。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撕碎了喉咙生生扯出来的一样。 “宇哥,我觉得你摊上事儿了。”夏至答非所问,直勾勾地盯着秦宇看了会儿后忽然叹了口气,道,“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赔杨志辉的手机,问我知不知道怎么联系他,我寻思我说了地址他也找不到,干脆就来带他去了。” 秦宇没说话,视线落到路边的一粒石子上,又不像是在盯着那石子看,夏至说完这段话后他稍稍抬了抬眼,视线又垂了回去。行人来来往往,带走多少尘土和石子,谁能确保这还是方才他看见的那一颗。 “他看见杨志辉第一句话是‘对不起,砸了你的手机。多少钱我赔你’第二句……第二句话是‘我不觉得穿女装是变态,你下次还是不要这样说了,别人的事儿你管不着的,虽然我好像也管不了你。’” 秦宇猛然抬起头,瞪着夏至,夏至同样看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他是真的傻,也是真的喜欢你。” “嗯。”秦宇抬起手,用手掌压了压眼睛,可嘴唇的颤抖和突然出现的鼻音还是出卖了他,“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别骂我,今天的憋屈是为了以后的火葬场!!!!!秦宇你知道个几把!!!!!!!!!!(请你冷静。) 第59章 易繁直接坐着飞机回了俱乐部所在的城市。他没敢回家,生怕妈妈看出点儿不一样来,也没别的去处,思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回俱乐部比较妥当。 也就放了三天假,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张应岘甚至都没离队,他名义上是领队,实际上整个俱乐部的运作他都有参与,趁着这次放假将堆积起的工作处理了些许后,他原本是打算回宿舍去睡个午觉的,结果一拉开办公室的门,余光正巧看见易繁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被拉开了似的,依旧保持着原先的速度往前走着。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莫名带了几分落寞的味道,张应岘皱起眉:“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易繁他突然出声给被吓得耸起了肩膀,迟疑两秒后转过身来,像个被抓到迟到的中学生似的,含糊道:“不想在家待着,就过来了。” “哦,”张应岘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两圈,把嘴边的话换了个词,“上楼去睡会儿吧,大中午的挺犯困,你坐飞机回来的啊?” “嗯,那我去睡会儿。”易繁点点头,抬起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上了楼。 张应岘却停在门口,担忧的情绪爬上心头。他记得易繁家里这边挺近,用不着坐飞机,目前队里几个人,需要坐飞机回去的只有温途家和秦宇家,今儿一大早易繁还打电话来问了他夏至的手机号……直觉告诉他易繁和秦宇发生了点儿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而且这事儿还不是他们这种旁观者能插手的。 他叹了口气,抬手在后脑抓了抓后转头去了给选手们做宵夜用和小菜的小厨房:“王姨,待会儿晚上您记得把易繁喊下来吃饭啊,我晚上还得跑个工作,您看着他点儿。” “繁繁回来啦?”王姨抬起头,“不是说放三天假嘛。” “他们年轻人的心思谁看得透啊,说不准是想多训练几天呢。反正您得盯着点儿,晚饭得让他吃。”张应岘嘱咐道。 “好。”王姨应了下来。 易繁回了二楼才发现自己的床单被罩都被基地里的阿姨拆下来洗了,也没着急换上,他只能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套来随便铺平,随后一头栽了上去。眼睛又酸又涩,大概是流过泪的缘故,还有点儿肿,此时闭上了眼睛还挺舒服的,但脑子里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许多事情。 秦宇应该是见了他第一面就认出他了的,所以在进食堂的那一瞬间表情才会古怪又可笑,还一直盯着自己看;那次在训练室里给“前女友”打电话,秦宇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之后他的号码就被拉黑了;之后听说自己和方迟要去找人,秦宇却大吼了一声“网恋而已,至于么?还去找人家小姑娘当面对质啊?”等自己和“前女友”真的分手以后,秦宇又买了很多蛋糕来道歉。 秦宇一直在道歉和讨好,他是瞎了才会没有发现……真他妈是国服第一盲僧。 抓过扔在一旁的手机摁亮看了一眼,不过十二点半,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合上过眼,这阵儿倒在床上了,困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心底有个声音和他说,睡吧,睡过去了就都过去了。 可即便是睡着了心底梗着的东西也没有放过他。 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个漆黑的房间里面,易繁紧紧攥着秦宇的衣领,又一次质问道:“如果没有那次网恋, 还会喜欢我吗?” 这一次的秦宇没有选择沉默,他松开了攥着易繁手腕的手,一双眸子黑得像要融进夜色里,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苍白得像是在朗诵一份白皮书:“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易繁只觉得头疼得厉害,脑中嗡鸣不止,他只有狠狠咬住下唇才能保持着清醒,但口腔里又逐渐漫开了一股血腥味儿。只有疼痛才能将人从梦中扯醒,易繁睁开眼睛,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四肢软得使不出一点儿劲儿,他努力挪动着身体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后剧烈地喘息着,脑子里炸开一枚闪光弹似的一片空白。 “繁繁?睡醒了没啊,下来吃点儿东西吧?”门外忽然响起了王姨的声音,易繁浑身一哆嗦,这阵儿才发现自己真的咬破了嘴唇,嘴里还弥漫着血腥味,他抿抿唇,大声回道:“谢谢阿姨,我不想吃饭。” “哎哟,哪儿能不想吃的,赶紧下来,都给你煮好了。”王姨说着又敲了敲门,“快来吧。” 易繁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这才应了一声,头重脚轻地往外走。 王姨几乎是盯着他吃下那碗饭的,八成也是看见易繁脸色不好,吃了一小碗以后赶忙催着人上楼去再补补觉,易繁被她推着往楼上走,脚下愈发无力。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动静,王姨回头看了一眼,嘟囔道:“怎么个个儿都回来得这么早。”小声说完这句,又大声喊道,“吃饭了吗?厨房还有点儿菜,我给你热热吧。” 传来回应的是秦宇的声音,听着像是疲倦极了:“不用,我不饿,谢谢阿姨。” 易繁脚底下突然一打滑,直接摔在了楼梯上,把王姨吓了一跳,赶忙把人扶了起来,秦宇也因着这声动静朝楼梯口走来。 “摔到哪儿了啊?没事儿吧?你说说好好儿走着路怎么都能摔呢,哎哟,”王姨大声喊道,“摔疼了吧?怎么眼眶都红了……” “阿姨,我来吧,”秦宇大步走过来,想伸手扶一下易繁,易繁却往后缩了缩,他的手僵在空中,攥了攥收回来,冲王姨道,“您先去忙。” 王姨这才应了几声,担忧的看了易繁几眼之后才走开了,留下秦宇和易繁站在楼梯口,一步之遥的距离,心却隔了千万里。 “对不起。”秦宇酝酿了半天,还是以道歉做了开场白,“以前的事儿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 易繁张了张嘴,哑声道;“哦。” “去寝室说吧。”秦宇说着,就要把易繁往楼上拉,“这儿人挺多的。” 放了假的俱乐部里依旧留着一些工作人员,这些对话被听到以后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易繁点点头又摇摇头,抬眼看着秦宇,扯了扯嘴角道:“你要解释吗?” 他的声音像是被撕碎了再拼接起来似的,哑得厉害,秦宇皱皱眉:“你感冒了?” 好像是感冒了。 易繁怔了会儿,没搭理秦宇,自己转身往楼上走去,秦宇也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同进了易繁的房间,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一开始是觉得逗你好玩儿,成心没告诉你,逗着逗着我自己也忘了,忘了告诉你我是个男的……”秦宇顿了顿,抬眼看了眼易繁的表情,停了会儿,像是在思考之后应该如何解释一样,“后来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再想坦白也来不及了,就想着对你冷淡点儿,你能自己提分手。没想过你能认真成这样。” “我傻呗。”易繁嗤笑了声。 “……再后来就是来了NK的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一直不敢告诉你。”秦宇没接易繁的话,搓了搓手,“对不起。” 这事儿其实铺平了来讲挺简单的。 易繁想。 说到底就是自己傻,对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都能产生感情,之后又被瞒到了现在。可秦宇选择了最温和也是最残忍的处理方式,斩首和凌迟都是死,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 “原谅我吧,”秦宇的声音带了点儿颤,将易繁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瞪着秦宇,发现那人比他还憔悴几分,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对不起。” “你是不是发烧了?”易繁瞪着他,几步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试不出来温度,他感觉自己的掌心和他的额头一样是发着烫的,“去医院。” 秦宇却一把抓住易繁的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从昨晚事情败露到现在,他没有一刻是真正的拥抱住易繁的,哪怕是易繁扑过来打他的时候,肌肤贴在一起也只能感受到冰凉。秦宇确实后悔了,他应该早早地将这件事去摊平捋顺告诉易繁,再名正言顺地去追求他,而不是等事发之后,看着易繁问他:“没有网恋的话,你还会喜欢我么?” 易繁问出那句话后秦宇沉默了,他试想了一下,没有那场网恋的话,他和易繁应该就是普通的队友,他或许会注意到爱吃糖活蹦乱跳心态却不怎么好的打野,却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存了心思去靠近他。可并肩作战这么几年下来,他了解到的易繁才是最真实的易繁,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心脏的人。 “我会喜欢你,”秦宇歪过头亲了亲他的耳垂,“不管喜欢之前有什么前缀,我都会喜欢你,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易繁却没有动作,良久后他才推开秦宇,拉拢了自己的外套,像是在将什么东西留下似的,轻声开口道:“先去医院吧。” 他觉得自己简直冷静到可怕。 第60章 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秦宇是在楼下待了一晚上风吹的,易繁大概也是吹了些凉风的缘故,一到医院,两个人都量了体温,都发了烧。 “最近昼夜温差大,闲着没事儿别老在街上转悠。”医生一边开着单子一边道,“感冒了就及时来看,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才开心是吧?” 不用烧脑子也挺不好使的。 易繁腹诽着接过药单,他烧得竟然要比秦宇还要厉害些,输完液才能回去。 他找了个地儿坐着,秦宇也一声不吭地坐了过来,小护士皱皱眉,指着秦宇道:“你不用输液,发着烧呢,回家休息去。” 秦宇摇摇头,别过脸咳嗽了两声又转过来,坚定地摇摇头,小护士也拿他没办法,啧啧两声走了,过了会儿拿了两张毯子过来,他和易繁一人一张。 药瓶里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一点无声无息淌进血管里,连同大脑都被这份悄然撼动似的,沉淀了下来。易繁眨眨眼,仰着脸轻声道:“你回去吧。” 秦宇没说话,只是往易繁这边靠了靠。 见他这样,易繁也不说话了,干脆两眼一闭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他不用睁眼便能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从嘴角到眼尾,又落到锁骨上,贪恋的滑过每一寸肌肤。 秦宇倒了杯热水自己吃了药以后就靠在易繁身边不肯走了,他知道易繁此时此刻不想和他搭话,也知道分开才能让两个人的思绪都冷静下来,可他做不到,他总觉得自己一旦走开了,易繁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好像易繁对谢由的态度一样。 我应该怎么做? 秦宇有点儿迷茫。 输完液再慢吞吞往基地走的时候,易繁突然开口了:“你穿次女装给我看看吧。” 秦宇听见他说话的那一瞬就抬起了头,怔了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基地寝室里没有。” “去买,”易繁说着,掉头往街道那边走去,“我们去买。” 两个男人逛女装店的场景未免有些诡异,拿到的衣服也不用试,秦宇自然知道自己女装穿多大码,就看着易繁一件一件挑选出来,然后秦宇告诉服务员去拿多大号的同款。两个人无疑成为了商场里最为奇怪的一对组合,沉默地从衣架上拿下衣服,递到身后人手里,整个过程连眼神交流都没有,沉默化作无数只鬼手似的,紧紧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买完衣服出来,路过假发店,谁也没有先开口,他们默契地朝着假发店迈出了步子,最后买下的是他们网恋的时候秦宇戴过的那顶黑长直。 回到基地,两个人径直去了秦宇的房间,将买来的衣服和裙子铺在床上,易繁清了清嗓子,道:“你换吧,我去我房间等你。” 秦宇点点头,说:“好。” 他实在不知道易繁要做什么,但有了先前易繁和杨志辉说的那些话,他至少知道此时此刻易繁不是在侮辱他。将买来的白衬衫换上后他又扯开黑丝袜的盒子,慢慢套了上去,好在他之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刮了腿毛,不然此刻看着不知道是何等诡异的光景。 黑丝裹住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小腹以下的那东西被勒在黑丝里鼓起一大包,他拿起旁边的百褶裙穿上。百褶裙是格子花纹、短款的,刚好遮到臀线以下,把那双腿衬得更长了些,他站在那里,无声诱惑着谁似的,连空气里都弥漫了几分致命的性感。 其实秦宇长得一点儿也不女气,他眉骨过高,显得眸子异常深邃,穿着一身女装不化妆时看着有几分滑稽,但他没有时间去买化妆品了。 拿过一旁的手机,秦宇给易繁发了条信息,叫他过来,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秦宇站在床前,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连手脚怎么摆放才更为合适都不知道。他扯平了被百褶裙腰身紧紧扎好的衬衫,门把被转动,秦宇连忙将手放下,慌张地看向门外,恰好和易繁撞上了视线。 先印入眼帘的就是那双被黑丝裹住的腿,易繁也说不清是怎么想的,他就是觉得秦宇腿挺长的,还直,穿黑丝一定很好看,便买了一盒下来,此时穿在秦宇身上了他才觉得,是真的挺好看的。 百褶裙恰好遮住臀部,腰身也被勾勒出来,衬衫顶端的扣子没有扣好,露出了点儿锁骨,易繁移开视线,将视线挪到了秦宇的脸上,他戴着黑长直的假发,不女气,也没有那种强行揉到一起的违和感。 好看。 此时此刻易繁才能将秦宇的脸和网恋那女孩儿的照片重叠起来了,不过相同的地方并不明显,明显的是网恋的照片是狠p过的,而眼前的秦宇是真实的,不掺一点虚假的好看。 “挺好看的。”易繁扯了扯嘴角,走过去帮他拉直了卡在耳后的一缕发丝,手还没垂下来就被秦宇抓住了。他的手指缓缓插.进易繁指间,紧紧握在一起,易繁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深吸了口气:“谢谢你啊,穿女装给我看。” “嗯。”秦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应他。 “我之前挺想和她……和你,这样面对面说说话的,这样就算完成心愿了吧,你也不欠我什么了。”易繁悄悄使劲儿,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结果秦宇却将他攥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似的,易繁垂下眼眸,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不止,表情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分手吧。” “什……”秦宇瞪大了眼睛,耳畔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像是为了缓解疼痛似的,他攥着易繁的手愈发用力,“什么?” “我原谅你之前的事啦,你道歉了,之后也对我很好。毕竟也是我傻,所以我不气你了。”易繁慢吞吞地说着话,每一声都像是利刃割在了秦宇的身上,“我们分——” 秦宇突然揽住他的腰将人搂进怀里,用吻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房间里的光影在那瞬间变得扭曲无比,易繁的嘴唇被吮.吸着,呼吸就像被对方引诱着去到另一个世界,秦宇的舌尖霸道地挤进来,挑动吮.吸着他的,突然秦宇又温和下来,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他的嘴唇,柔软的舌尖舔过唇缝,不等易繁反应过来,他又粗暴地吻了过来,平日里紧握着鼠标的手死命攥着他的手,用了从未想过的力气。 占有欲在易繁提出分手的那一刹那迸裂开来,他揽着易繁的腰的那只手毫无耐心地在他身上游移,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得易繁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上半身却是无意识地往秦宇身上贴近了些许,秦宇索性将他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易繁身子忽然腾空,他下意识地搂住秦宇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到了床上,他刚翻过身撑起上身,秦宇又压了过来,他一条腿跪在易繁腿间,两只手抓住易繁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扯易繁便倒在了床上。 以往的克制与理性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秦宇的假发扫过易繁的耳畔,带起一阵搔痒,他无暇顾及,光是应付秦宇的吻就够他窒息无力。 直到易繁的舌根发麻秦宇才松开了他,喘息着俯视着他,眼底不带一点儿隐藏的情绪让易繁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做之后的那天清晨,秦宇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不分手。”秦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他看着易繁,恨不得将他拆之入腹似的。 “那我们……”易繁喘了会儿,将呼吸调整好,“还能怎么样?” “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吗?我们重头……重新再谈一次恋爱,”秦宇说着,俯下.身子在易繁额头上亲了亲,“可以吗?” 他愧疚于自己做过的事情,那些被冠上温柔前提的刀子是真切地落到了易繁的身上,他只能去弥补,去道歉,却从来没想过易繁会放弃得这么迅速。 易繁没了动作,良久,他抿着唇摇摇头,轻声反问道:“我敢吗?” 秦宇深吸几口气才忍住了鼻头涌起的酸意,他咽了口口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不管他怎么清嗓子都无法消除那种感觉,只能再一次吻了上去,不再像起先那样粗暴,而是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缝,湿滑的舌头慢慢挤了进去。 他们做了两次,一次在床上一次在浴室,黑色的丝袜褪到臀部以下,紧紧勒着大腿,秦宇却不管不顾地撞击着,百褶裙裙边撩到易繁的腿根,让他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战栗,还发着烧的身体更加敏感,也更加灼热。他眯眼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的景象,突然有点儿想哭。 次日清晨,易繁睁开眼,发现被秦宇以一种霸道的姿势环在怀里,稍稍动一动就能被发现。 到底想要什么? 易繁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觉得知道了秦宇骗他的事儿后,许多事情都出现了另一种解释,好像秦宇靠近他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更多的理由。一颗完整的心脏被抛向高空,久久落不到地面,向前向后都是空荡荡的,回不到原本的位置,也找不到归宿。 作者有话说: 微博不敢开车了,换了个微博号,以后开文完结都发在那边,欢迎来找我玩儿嗷,谢谢喜欢,微博@秋灰灰_ 第61章 那天过后易繁没有再提过分手的事,秦宇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个人就像没事人一样,每天起床之后去训练室rank或者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倒不如说是秦宇像是在寝室门口蹲他似的,易繁每每拉开门他就跟上去,去训练室去休息室他都跟在一块儿——又不像之前那样有说有笑了,连旁人都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张应岘忙完工作拎着西装外套,大步走进训练室,抬手摸了摸易繁的额头,“不烧了啊?” “嗯,我退烧快。”易繁点点头,指了指屏幕,示意自己正在直播呢。 一般战队都会被直播平台签订合同,不影响训练的情况下每个月播上一段时间,易繁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剩得多,干脆用休假时间补起了时间。 私心是有的,他开直播的时候秦宇会收敛起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使得人放松几分。 张应岘还有话想说,嘴唇张了张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揉了揉易繁的脑袋后去问了问秦宇的身体后才转身离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等两天后休假结束,方迟一推门进了训练室就挑起眉,抬手按在易繁脑袋上:“咋了狗子?” 易繁的脑袋差点儿被他按到键盘上去,他用力往上顶了顶才将方迟的手顶开,看了眼跟在方迟后面的温途:“没咋啊,我打rank呢,你干嘛啊。” “刚回来就打rank啊?够勤奋啊。”方迟侧开身子让温途先进去,自己站在易繁桌子边儿看着他,“受什么刺激了?” “没什么,真没什么。”易繁摇摇脑袋不多说了,方迟也点点头,不再多问,回了自己的座位。 今天所有的选手都要归队,但也还算在放假的时间里,基本没什么人跑去rank。基地里重新热闹起来,训练室里却依旧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得只能听见键盘和鼠标的声音,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哀伤的味道。 打完一把rank,易繁扭头朝秦宇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对方还在打之后立刻摘下了耳机,关闭电脑起身走了出去。秦宇下意识地起身追过去,刚站起来便回过神,又慢慢坐了下来,只是握着鼠标的手越发用力。 易繁出了训练室后深吸一口气,正想转头往楼上走,转身便看见了蹲在楼梯口喂猫的温途。辅助抬眼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方迟在等你。” “啊。”易繁抬手挠挠脑袋,“一块儿去呗。” 温途不置可否,抱起准时率先一步往楼上走去,推开寝室门,方迟正蹲在床边收拾行李,一左一右两个行李箱,一个温途的,一个他自己的。 你们俩打算住一起啊? 易繁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 “来了啊?”方迟头都没抬,“温小途你把准时给我放下。” 温途的表情变了变。 “说了不准把猫带进寝室,”方迟抬头看了一眼易繁,“来坐,和爸爸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易繁走过去坐在床上,看见温途抱着猫站在寝室门口,一动不动,和谁较上劲了似的,直到方迟无奈地抬起头冲他招招手,他才把猫放下了,进来后反手关上了门。 “我没怎么啊。”易繁搓了搓手,“你干嘛一进门就问我怎么了?” “你有没有事儿我还看不出来啊,”方迟说,“爸爸好歹也养了你十几年。” “哎,”易繁盯着方迟的背影喊了一声,又不知道在哎个什么劲儿,只能挠挠脸,从床上挪下来,蹲坐在床边,用手指捻着自己衣服的边儿,小声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发现秦宇是我前女友。” “什么?”方迟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就是,我网恋那个前女友,你还记得么?”易繁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儿过去三天了,他还是没办法很完整地说出来,尾音带了点儿不自然地颤声,他没看见方迟和温途迅速对视了一眼,“是秦宇,秦宇……p图p成了个女孩儿,没想骗我来着,但是后来我掉坑里了他也不好明说,怕我难过,本来想让我自己冷淡下来的,没想到我……他就只能提分手了。” 易繁说完这段儿,停了会儿,继续道:“我前两天刚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秦宇用女孩儿的照片来骗你,你上当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有解释,直到前两天你知道了这事儿,”方迟丢下了手里的行李,回头看着易繁,“是这个意思么?” “啊。”易繁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 “你俩打电话的时候你听不出来那是个男的?”方迟问道。 “他可能会伪音吧,可能用了变声器,我也不知道。”易繁把背靠在床边,长舒一口气。这些话说出口后总算要舒服了许多,被捂着的伤口揭开上面的纱布被暴晒在阳光之下,又疼又痒,但总算是见了光。 “……靠,”方迟站了起来,不经意踢到身前的行李箱发出些声响,“我操.他妈。” “刀在厨房。”温途好心提醒道。 “哎!”易繁被温途的话吓一跳,连忙拉了下方迟,“你要干嘛啊?” “三天前的事儿现在才和我说,你怎么不等下辈子投胎之前再和我说?”方迟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沉了,让易繁想起了小时候方迟替他揍院子里老喊他胖子那个小孩儿的时候。 “……这事儿的确太傻了,我谁都没告诉的。”易繁咽了口口水,“就告诉你了。” “这是先告诉谁的问题吗?”方迟一脸你脑子被狗啃了吧的表情看着他,“之后呢,你打他了?还是吵了一架。” 打了,也吵了一架。 然后呢? 接下来怎么办? 就算他要转会,夏季转会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此时再想和其他俱乐部联系也来不及,不说他合同在身,是被禁止联系其他俱乐部的,就算联系上了,他也是真的不想离开NK。 可如果继续待在NK,他就要和秦宇并肩作战,赛场上免不了沟通,吃饭训练都得黏在一起。 分手不行,不分手也不行。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易繁抬手捂住脸,狠狠挤了两下,哑声道,“他说他喜欢我,我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我。” 方迟和温途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这三天我把我们认识到现在的场景都捋了一遍,好像他每一次接近我都有目的的,就是为了安抚几年前被他伤到的傻.逼。他一开始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啊,长得不好看,心态又不太行,脑子还不好使,也不会说好话,我有什么好喜欢的,他别是瞎了。”易繁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喉咙的那股酸胀感憋了回去,“这事儿一出我才明白了,他就是因为愧疚才对我好,不是喜欢是愧疚……可能也有点儿喜欢吧,但喜欢占的成分真的没那么大,操,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明白了么?” 易繁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抖得不像样了,方迟蹲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喜欢他么?” “不喜欢,谁他妈喜欢谁喜欢。”易繁说完这句后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眶,眼眶被他擦得通红,他顿了会儿后抬起眼,看着方迟的眼睛,他发现方迟也在看着他。 距离不近不远,他们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易繁才点点头,嘟囔道:“我喜欢他。” 我想他全心全意的喜欢我。 我敢吗? 一旁的温途递了包纸巾过来,易繁抬手接下,抽了一张出来盖在脸上,用手掌拍了拍,不说话了。 门外的秦宇驻足了许久,他听不大清里面在说些什么,却隐隐听见了易繁的声音,还有那句“谁他妈喜欢谁喜欢。” 放在平时他肯定能分清这句到底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可此时此刻他的脑内一片混乱,硬是狠狠咬住了嘴唇才忍住了推门进去的冲动。 他想了会儿,转身去了楼下休息室,呆坐着,一声不吭。旁人看出了上野这两天的怪异,没有贸然上前搭话,只等了一会儿,方迟就下来了,径直走到秦宇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易繁呢?”秦宇问道。 “温途陪着。”方迟说着,俯下.身子,手肘枕在膝盖上,手心相对握在身前,轻声说道,“我和你说过,易繁就跟灯管似的。” 直且易碎。 秦宇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现在特想和你打一架。”方迟的手指微微用着力,“打么?” “去后门。”秦宇说。 在休息室伸展不开,两个人直接绕去了俱乐部后门。门后是一片空旷的小操场,荒芜许久,连一旁的垃圾桶都很久没人来收。 他们真的打了一架,拳拳到肉,又避开了致命的点,没伤着手,八成是还想着过两天的训练赛。 打完一架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肩并着肩,仰起头将胸中那股郁气吐出来似的喘着。 “……易繁,小时候因为体型的问题很不自信,”方迟说到这里顿了顿,“加上他家的教育方式有点儿问题,他心思其实挺敏感的……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秦宇没说话。 “不过也不能怪他妈妈,家长嘛,总是脱口而出一些……他们觉得无所谓,落到孩子耳朵里却很刺耳的话。”方迟缓慢地说着,思绪像是随着飘到了远方,“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玩儿,听见他妈妈骂他‘别人家的小孩儿都能行,你为什么不可以?你这样谁会喜欢你?’” “他好像从小就比别人敏感一点儿……亲戚常说的那些‘你爸妈不要你了’‘你妈妈说把你送给我了’之类的话,他是当真了的,”方迟说,“小时候他去我奶奶家睡觉,和我睡一块儿,半夜醒了以后发现不在自己家,突然抱着脑袋开始哭,哭了半天才想起来到我家来睡觉了,擦擦眼泪去给妈妈打电话,打完电话回来继续睡觉,没睡一会儿又开始哭。” “他妈妈有时候会上夜班,爸爸就会去接妈妈,小时候嘛,都睡得早,易繁半夜经常醒来找不到爸爸妈妈就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一直哭到他爸妈回来,听见开锁的声音以后一溜烟儿跑到床上躺好,然后缩在被子里小声说‘我爸妈回来啦,我要睡觉了。’” “易繁小时候是真的烦,”方迟说完这句,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了,也递了一根给秦宇,“外头看挺坚固的吧,内里全是玻璃渣,净扎自个儿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总觉得他妈妈那句‘你这样谁会喜欢你’还是扎在他心底的,拔不出来的一根刺,扎得他的心晃悠悠的,怎么放都不安稳。” 秦宇接过烟,嘴唇微微张开,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女装这事儿易繁没有发现之前,易繁小心翼翼地和他说“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那时候还以为是易繁突如其来的矫情,可现在想来,只是无数从暗处滋生的孤独感将他紧紧裹住了,压得喘不过气了,才敢说出的那一句,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安全感,秦宇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易繁是矛盾的,一面向阳,永远活力四射永远朝气蓬勃,一面扎满了刀刃,扎得他浑身动弹不得。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心疼他,毕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儿了,但是你可以礼貌性的心疼一下,”方迟说,“我的意思是,你放弃吧,你骗了他一次,他不会让你骗第二次的。” “可是我喜欢他。”秦宇拿着烟的手有些不稳。 “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方迟说。 “我也恨他。”秦宇说。 方迟将烟蒂杵熄在地面,抬眸睨他一眼。 “从来没人像他这样……让我害怕,”秦宇说得有点儿慢,像是在从大脑里搜刮出字眼儿一个一个拼接起来,“他一直在说他有多喜欢我,但他想象不到我有多喜欢他,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或事这么执着过,我本来过得很好,家里的钱也足够让我安心混吃等死,可是他出现了,以一种并不耀眼的方式,横冲直撞的。” 横冲直撞的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带着一身细碎却温暖的阳光。 秦宇逃避了小半辈子,缩在自己的壳里,原本可以过得安生。可易繁非要把他从壳里拉出来,假赛的事儿他原本打算一辈子不去触及,易繁偏要名正言顺地去战胜欧年;又在生活训练中将温柔的光渗透进他的心脏,逼着他承认喜欢,最后又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吃醋告白。 可他分明一直处在暗处,将所有的阳光黑暗隔开,逃到自己的地方——他一直是这样,可是不能再这样了。 这么些天他一闭上眼就是易繁想要从他面前逃开的表情,那天晚上他摔门而去的背影和之后每一次的推开,还有那句“我们分手吧”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重复播放,那种未知的恐惧一点点吞噬掉理智,仅存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还徘徊在脑内。 他不能再逃避了,一旦退缩,易繁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恨他,就如同我爱他一样。 “我等他信我,不管多久我都等。”秦宇说。 “这事儿你当他面去说。”方迟笑了笑。 秦宇摇摇头。易繁不会信了,他只能用时间去证明。 方迟或许是知道自己劝说会无效,听秦宇这么说完以后,脸上的表情反而轻松了许多,拍拍秦宇的肩,力道有些重,像是将什么东西也拍在了他肩上似的,秦宇点点头,等方迟起身离去了,他才吐出一口气,颤抖着手点燃了那只烟。 风中携了暖意,吹散人心中淡淡的冰凉,不过一两个瞬间的流逝,夏天悄然来临。 作者有话说: 快和好啦快和好啦 第62章 眼瞧着日子一点一点往夏季赛开赛前走,方迟的奶奶摔了一跤直接进了医院,方迟半夜三更接到电话便被张应岘送回了家中,首发位置由肖阳暂时接替了下来。好在NK今年本就想从青训队调一个AD上来,这才暂时补上了方迟的空位。 小ad叫肖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初来的时候有点儿认生,但和易繁熟悉起来以后整天都元气满满的,扑到电脑前打个rank,手指按着键盘时表情都是欢欣的。 旁边有个开朗的人,连带着易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只要他不转身往后看,余光不再往后瞥去,他就能窝在电竞椅里,把心揣进肚子里安稳打着rank。 夏季赛正式开赛后,方迟依旧没有回来,肖阳和温途组成的下路成了NK的短板,易繁必须分更多的心思去关注下路,鲜少往上路去了,秦宇倒是没什么反应,战术要求而已,只是在等待易繁这一事儿上面更明显了些。 易繁打完rank准备回屋休息的时候秦宇总能完美接上他的时间,跟在他身后,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跟着回到二楼寝室,到房门口后又抬起手揉一把易繁的脑袋,轻声说:“晚安。” 易繁自然没有和他说话,次数多了以后,喉咙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两声含糊的声音,就当做是不情不愿的应答。平日里两人也有交流,只不过那是赛场上必要的、关于推线和对位miss之类的谈话,简短迅速,秦宇从没把训练赛里的对话当做对话,但易繁肯在他说完晚安后含糊不清地应他一声,令他心情好了不少。 回到寝室后,秦宇一边飞快点击着屏幕发着消息,抽空点开夏至的聊天界面,看了眼这位发小一小时前给自己发的什么。 夏至:你确定了? 秦宇没有丁点儿犹豫:我确定。 夏至那边许久没有回复,秦宇正准备继续给别人发消息的时候,夏至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了,秦宇顺手接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却沉默了。细碎微弱的电流声顺着听筒的方向传入耳中,秦宇又喂了一声,夏至才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点醒你?” “也不算你点醒的。”秦宇说。 确实不算夏至点醒的,当初夏至信誓旦旦说你会遭报应,网恋这事儿不止他一个人认真的时候,秦宇甚至都懒得去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易繁。他清醒过来分明是后来,被汹涌袭来的情感逼得退无可退的时候。 夏至又沉默了会儿,只能笑着说:“那祝你成功。” 秦宇嗯了一声。 第二天是秦宇的生日,又恰逢休息日,按照国际惯例,蛋糕早早订好,小厨房阿姨煮了碗长寿面给秦宇,一切都与往年相似,就等着晚上切蛋糕过生日。易繁迟迟没有下楼,昨晚熬夜打rank刚醒是一回事,醒了不想出寝室又另是一回事。 房门突然被叩响了,易繁一怔,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上拖鞋下床去开了门,张应岘站在门口:“你还在睡?起来给秦宇过生日了。” “啊?”易繁疑惑道,“这才中午啊,不是晚上过么?” “他说他晚上有事儿,反正蛋糕也送到了,就帮他过了呗。”张应岘拍拍易繁的肩,“收拾收拾下来吧。” “那什么……”易繁见张应岘要走,连忙抓住他的手,“要不我就不去了呗。” “为什么?”张应岘说,“你就当去吃蛋糕呗。” 易繁抿抿唇,想现编一个理由出来,结果一抬眸对上张应岘的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点点头,转身进去洗漱换衣,再出来时张应岘已经不在门口了。 就当是去吃蛋糕。 易繁握了握拳头暗自给自己打气。 基地休息室窗户的窗帘早早拉上,将蜡烛点亮后关掉了灯,易繁站在围观群众的最外层,想把自己藏起来,视线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干脆就放在了那几个做工精美的生日蛋糕上。 唱过生日歌,吹完蜡烛后便是切蛋糕环节,秦宇拿起刀切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下来,放在盘子里,往前递,最外层的易繁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往前一个踉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秦宇也朝他看过来,将手里的盘子抬了抬,示意他接住。 易繁只好伸手接住了,手指不小心碰到秦宇的,手一抖差点儿没端稳。 第一刀由寿星切完,剩下的蛋糕就由工作人员协助切开了,易繁端着盘蛋糕坐在休息室角落里,愁眉苦脸的,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趁着没人注意,他把蛋糕放到小茶几上,悄悄捂了捂胸口,想,不就碰到个手吗,你跳个锤子你跳。 等众人吃完蛋糕又收拾好休息室后,易繁第一个开始往门口溜,一路顺畅地溜回训练室后坐在位置上长舒一口气,他握了握发凉的指尖,从来没觉得哪一顿的蛋糕吃得这么艰难过,以后吃蛋糕可能都有阴影了。 “下午陪我过生日吧。”秦宇突然推门走进来,视线直直落到了易繁脸上。 易繁被他吓一跳,耸起肩膀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下午不是有事儿么?” “嗯,想让你陪我过生日,头等大事。”秦宇走进来,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压在电竞椅的靠背上,弯腰看着易繁,“去么?” 方才在休息室里蹭到指尖的那种感觉又涌了回来,心底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易繁忍不住两脚使劲儿一蹬地原地推出去一大截,秦宇撑在他椅背上的手没来得及收回来,差点儿被他带摔了,无奈地朝易繁看过去,后者拍拍胸口,刚准备开口拒绝,秦宇又开口道:“我就这一个生日愿望,你陪陪我。” 易繁愣住了,抬头看着秦宇,想了半天,从唇缝里挤了个字出来:“哦。” “那我下午来喊你。”秦宇冲着他笑了笑,转身出了训练室。 易繁瘫在椅子上,松了口气,又想起下午要陪秦宇出去,那颗刚放下的心蓦的跳到了嗓子眼儿。 到了下午,秦宇真的来训练室喊易繁出门,易繁正在打rank,他便站在后面安静地等着,直到易繁拆掉了对方的中枢水晶后,才一把按住易繁想点再来一把的手,笑道:“走吧。” 易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压在大腿底下蹭了蹭后点点头:“嗯。” 应完以后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训练室里的几个人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秦宇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也回头冲他们笑了笑。 “生日快乐。”方迟冲他挑挑眉。 “谢谢。”秦宇认真道。 夏初的叶迎着阳光茂密生长,城市高楼交错,在街道上印下一大片阴影,秦宇和易繁并肩走在阴影下,恍然间像是回到了以前他们还没吵架的时候,也是这样并肩走在选手通道里,谈谈上把比赛的失误或者下把比赛的目标,更多的时候是易繁在说话,秦宇侧目看着他,嘴角勾着笑,时不时地应上两声。 现如今易繁不说话了,走在路上摇头晃脑的,一点儿也不往秦宇那边看,秦宇倒也不觉得尴尬,带着易繁左拐右绕地到了一条街上,径直进了家饭店,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事先定好的位置,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后,秦宇想了想,起身坐到了易繁那边。 “你……” “我想挨着你。”秦宇说。 易繁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别开脸小声道:“吃个饭挨这么近怎么吃啊。” 秦宇没应他,低头在手机上点着什么,易繁只能自己往旁边挪了挪。 秦宇望着前方,突然站起身,直直望着前方走过来的人。 易繁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一个女人朝这边走来,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穿着极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身材保持得良好,单从外表来看的话,挺年轻的。 秦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走过来。 易繁皱皱眉,还未别开脸,那女人便坐在了两人对面,将墨镜摘下,看了看秦宇,又将视线落到易繁脸上,抿抿唇没开口,像是在等着秦宇介绍。 “这是我妈,”秦宇介绍道,“妈,这是易繁,是我的男朋友。” 易繁瞪大了眼睛,脑内像是炸开一枚闪光弹似的一片空白,耳畔响起嗡嗡耳鸣,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一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秦宇在桌子下面扣住他的手,看着对面的女人说:“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今天特地给您说一声。” “哦,”妈妈挑挑眉,示意服务员可以开始上菜了,“就为了说这个,特地把我从外地喊过来?” 她不等秦宇开口,便勾唇笑了起来,看着易繁,柔声道:“多大了?会打架么?以后在一块儿要是打不过秦宇就打电话给我,我抽死他。” 易繁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些字句都堵在喉咙里,他震惊地盯着对面的女人看了许久,腾的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去个、去个厕所……” 妈妈撑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易繁跌跌撞撞地起身,逃难似的去了厕所,才看向秦宇:“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啊?” “我爸呢?”秦宇起身准备往厕所追过去。 妈妈笑了笑并未作答,秦宇皱着眉去了厕所,推门进去后发现易繁并未在里面,他心里一空,手猛地攥紧,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连带着手臂都有些颤抖了,心底像是漏了一块儿,狂风呼啸着往里吹,无力感又从大脑皮层涌遍全身。 忽然有什么声音传进了耳洞里,像是咬紧了牙齿努力做着深呼吸,竭力抑制着颤抖,他骤然松开拳头,转身看向身后的隔间,不确定地喊道:“易繁?” 隔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了一声声音:“……嗯。” 秦宇怔了会儿,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推门进来看见没人还以为易繁逃跑了,一时竟然没想到易繁会躲到隔间里去。 “你在厕所里干什么呢?”秦宇判断着声音的方向,“还不出来。” “你说在厕所里能干什么!”易繁的声音听着有点儿激动,激动得都破了音,“还能在厕所里吃饭吗!?” 秦宇走到最后一间隔间,敲了敲门:“易繁?” 里头又没了声音。 等到秦宇忍不住想踹门的时候,易繁终于说话了,声音有点儿有气无力,慢吞吞地,一字一顿道:“……你把你妈妈喊过来干什么?” “出柜啊。”秦宇说得十分流畅。 易繁迟疑了会儿,小声道:“我们不是分——” “你再提那俩字儿我现在就踹门进来干你。”秦宇压着嗓子说完这句后,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我没办法了,我只能把她喊过来。” “什么?”易繁没听明白。 “你能不能把门开开,隔着门说话很有意思是么?”秦宇笑着在门上拍了一巴掌,不一会儿厕所的门被打开了,易繁揉着眼睛站在里面,眼眶红红的,没有蓄起眼泪,就是看着可怜巴巴的,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的流浪街头的小动物。 “我没办法了,”秦宇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易繁的脑袋往后仰了下,他的手僵在空中,“我想一直陪着你,等你信我,但是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多耐心……现在我的朋友、家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易繁抿唇看着他。 “你可以相信我了吗?”秦宇轻声问他。 他见易繁不说话,犹豫了会儿,换了个问法:“你……还喜欢我吗?” 易繁还是瞪着眼睛没说话,他动了动嘴唇,突然打了个嗝儿。 “哎!”易繁捂住嘴蹲下来,小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私奔?”秦宇也蹲了下来,额头和他的抵在一起,小声说,“我没想过,但是我觉得你这么讨我喜欢,肯定也讨我妈喜欢,我们母子俩欣赏水平还是挺相近的。” 易繁捂着嘴又打了个嗝儿,犹豫道:“可是你不是因为愧疚……” “为什么你会觉得只是愧疚?”秦宇说,“要是我不喜欢的人,我才不会管他死活,管他爱伤心不伤心呢。我喜欢你,才想着补偿你,才有愧疚。” 易繁低下头,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说:“有点儿绕。” 秦宇拍拍他的脑袋:“慢慢想。” 易繁把额头抵在膝盖上,用力蹭了蹭,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秦宇也蹲在他对面,等着他想明白。 “我觉得我想不明白了,”易繁打了个嗝儿,抬起头期待地问:“你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秦宇快速回答道,“我爱你。” 易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眶忽然就红了,他连忙低下头,又要把自己缩起来,秦宇干脆伸手搂着他的肩将人抱起来,站直了,再把人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使劲儿揉了揉他的头发。易繁的额头抵在秦宇肩膀上,鼻子里全是熟悉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他包裹起来似的,安心感充满心脏,几乎要溢出来。 “我……”易繁吐出头一个字后打了个嗝儿,差点儿咬到舌头,“我也爱你。” 秦宇没说话,但易繁能感受到他按着自己脑袋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他刚想抗议,秦宇忽然把他推进了隔间里,紧接着是湿润温暖的唇贴上来,他闭上眼睛,抬手搂住了秦宇的脖子。 “那什么……打扰一下,”隔壁隔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音,“吵完了吗?我可以出去了吗?” 正在接吻的两个人飞快地分开了,又相视一笑,没人搭理那个声音的主人,秦宇压低声音,凑到易繁耳边小声说:“还打嗝儿吗?” “我那是被你吓的。”易繁捏捏他的脸,“那可是你妈啊,你妈啊,你妈她……” “你妈。”秦宇说,“我以为你是在厕所里吃多了呢。” 易繁:…… 隔壁的男人见这边没了声音,又清清嗓子道:“小宇啊,谈恋爱就是要好好儿说话,把话说清楚,不然很容易产生误会……” 秦宇的表情突然凝固了,易繁也瞪大了眼睛,尴尬的气氛即将弥漫出天际的时候,秦宇小声喊道:“爸?” 整个饭局的气氛尴尬又祥和,坐在最里面的易繁的脸红得快要冒气儿了,秦宇的脸也有点儿红。 “你是不是傻啊?!你爸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我操.你爸……”吃过饭后两拨人分开,易繁一边走一边嚷嚷,突然被秦宇拍了一下,捂着脑袋回过头瞪着他。 后者一脸无奈:“你说我操的时候,后面能不带我的亲属么?” “……哦,”易繁说,“你爸……把我们对话都听进去了吧?” “嗯,”秦宇说,“说不定还听到我亲你了。” 易繁挠挠头,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染在了脸上,秦宇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今年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么?” “你想要什么礼物?”易繁垂眸瞥了眼他手腕上的那个招财猫的小饰品,红绳都快被磨断了,秦宇还戴着。 他今年的确没给秦宇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俩人吵着架冷着战呢,哪想过准备这些,易繁甚至一开始都不打算去休息室给秦宇过生日。 “你把你送给我吧。”秦宇说着,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看着那细小的东西滚到马路中间消失不见。 他说得云淡风轻,乍一听跟开玩笑似的,但其中的分量他清楚,他希望易繁也明白。 “那你血亏啊,”易繁想了想,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夕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连带着他的笑容更加温暖了几分似的,“你已经有了我还送你。” 秦宇看着他没说话,等马路上飞驰而过一辆摩托车后他才回过神来,几步走过去牵起易繁的手腕快步往俱乐部的方向走着。 “干嘛啊?”易繁被他拽得有点儿懵。 “干.你。”秦宇说。 作者有话说: 五千三百字!为了让他们和好真是熬废了我的肝(什么)快点夸夸我(? 第63章 回俱乐部的路上骤降大雨,空气里漂浮的水汽被风卷着吹拂在脸上,两个人快步走过,尽量走在屋檐下衣物也被打湿了大半,秦宇拉着易繁的手,雨水冰凉,紧握的地方却烫得厉害,像是心跳声都顺着手心传开,一声一声盖过耳畔的雨声。 一路跑回俱乐部大门口,踩过路上积起的水洼,泥水溅在裤腿和鞋面上,两人浑然不觉,进了俱乐部后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寝室,两个人对视一眼,有了种偷情成功的紧张感。 “隔音不好,”秦宇啧了一声,十分可惜地推开自己寝室的门,“应该反映一下。” 易繁跑到浴室去拿了两张毛巾,递给他一张,听完秦宇说话就开始乐。 他是真的觉得秦宇可能是憋着了,三句话不离床上那事儿。 喜欢自己四五年,整天看着还不能碰,多惨啊,还没找女朋友什么的……好像找了一个? 易繁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猛然想起上次打电话回去,秦宇手机里传来的像极了他前女友的那声女声,可秦宇分明说那是他的女朋友,而且至今易繁也还没听到秦宇说过他们俩分手。 “哎,”易繁想了想,把自己的毛巾丢过去盖在秦宇的头上,用力按了按,“上次我打电话给你,你说是你女朋友的那个……” 秦宇抬眼看着他,身上的衣物被水沾湿,白色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隐隐透出点儿肉色,连胸前挺立的那两点都格外瞩目,偏偏易繁一点儿都没发现,还往秦宇面前靠了靠。 “那个是你自己吧,”易繁笑了笑,看着秦宇怔愣的表情忍不住在他脑袋上用力搓了两把,“我就说声音怎么那么像我前女友。” “啊?”秦宇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易繁说的是那次他不小心用伪音接了易繁电话的那次,“……你还记得啊?” “可不记得嘛!”易繁把毛巾拎起来,看着秦宇乱七八糟的头发,“当时你一直说你女朋友和夏至出去逛街了,问你什么你都说女朋友和夏至一块儿呢,我还以为你被夏至绿了。” 秦宇又愣了会儿,忽然勾勾嘴唇笑了起来。他抬手握住易繁的手腕,侧脸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吻了一下,并未多说什么。易繁却看着这幅画面出了神,那吻像是带起了一阵细小的电流,微弱的麻麻的感觉从手腕处漾开,顺着血液流进心脏里,一时间腿都有点儿软了。他想往床上坐,又想起身上衣服是湿的。 “有机会再穿穿女装吧,”易繁说,“我们一块儿上街啊。” “……你不嫌弃啊?”秦宇说,“像个变态似的。” “你不嫌弃我胖啊?”易繁翻了个白眼。 “你不算胖。”秦宇伸手捏了捏他的腰。 “你不算变态。”易繁说得挺认真的。 秦宇知道易繁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他知道,但是他想听易繁亲口说出来,从易繁嘴里得到那些从心底发出的赞同和无所谓,只为了满足心里那点儿薄弱的认同感。 他低头吻上易繁的唇,易繁也很快反应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被雨水打湿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薄薄一层布料让他们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温度。 易繁亲得黏黏糊糊的,舌头软软地勾着秦宇的,嘴唇轻轻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分离开,却又时时刻刻都和秦宇的唇黏在一起,屋外雷雨交加,屋内却别有一番景色。 秦宇的手从易繁衣摆下方探进去,一路向上,几下脱掉了他的衣服,把衣服丢到一旁后,易繁又急不可耐地吻了上来,唇舌纠缠,温柔又强势地争夺着对方所有的注意力。 借着雨声,两个人胡天胡地地做了一场,床单被汗水、润滑剂和两人的东西搞得湿漉漉的,秦宇干脆把床单往下一扯,将被子铺好后又拿出一床被子来放在上面。正准备带易繁去洗澡,结果那刚做完的人不知道哪来的精神,拉开窗帘,整张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 “好大的雨啊我操!”他浑身上下都是欢爱过后的痕迹,秦宇在他肩膀上吮出一个又一个吻痕,胸前和大腿内侧也没放过,此时后头秦宇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往外流出来,大概觉得有些不适了,易繁抬抬腿,手下意识地往后摸去,秦宇却几步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腿张开,”秦宇说完,易繁就要转过来,他用头轻轻抵着他的额角,压着嗓子道,“转过去。” 秦宇压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好听,本来就醇厚的男性嗓音带了点儿刻意为之的低沉和沙哑,传进耳朵里火苗似的乱窜,易繁耸了耸肩膀,还未多做反应,秦宇就着方才还未清理的东西,又顶了进来。 易繁再多的抗议,说出口时也变成了黏糊的呻.吟。 他们又做了一次,直到屋外的雨声变小,屋内的喘息才逐渐平稳下来。 易繁两腿发软,秦宇抽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往下一滑,直接缩在了地上,皱着眉小声问:“为什么又做一次啊?” “……”秦宇清了清嗓子,把人拉起来往浴室带,“想做。” “憋死你了吧。”易繁哼哼两声,干脆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秦宇身上。 秦宇稳稳地接住他,一边想,总不能承认是看见那些东西顺着他腿根留下来的时候,把他看硬了吧。 他虽然总把干你之类的词放在嘴上,但真要开起赤.裸裸的黄腔来,还是欠了点儿火候。 纵欲的下场是第二天正午两个人都没能起来床,一直到彭离跑来敲门,秦宇把易繁往被子里推了推,自己套上衣服裤子起身去开了门,彭离站在屋外一脸面无表情,又隐隐透着点儿我不想搭理你们的与世隔绝的气场:“起床,老板来了。” 第64章 秦宇和易繁从来没见过NK的老板沈谨远,只知道NK在建队初期,沈谨远便和张应岘一块儿投资了不少的钱,后来沈谨远负责往里砸钱,而张应岘主动担起了俱乐部的运营和发展规划,近几年NK名声起来了,张应岘才将身上的担子卸下一些,专心带队。 “老板来了喊我们干什么?”易繁悄悄从秦宇身后探出个头,看着彭离,“我们是不是还得去跪成一排大喊老板万岁万岁万万岁?” 彭离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秦宇一听到易繁的声音开始就忍不住乐,等他说完后脸上更是漾开了明显的笑容,回头看着易繁道:“老板来了,我们下去打个招呼,也是礼貌。” “哦,”易繁应了一声,刚准备和彭离点儿什么的时候,彭离忽然转身走开了,“哎,走那么急干什么,我们要不要穿队服下去啊?” “随便。”彭离甩下两个字后下了楼。 “他受什么刺激了?”易繁不解地问。 “没什么,”秦宇乐够了,把易繁往里推了推,关上房门,“收拾收拾下楼吧。” 易繁懒得再去自己的房间里拿衣服,干脆就从秦宇柜子里选了件尺码相对较小的套上了,把裤腿挽上一截,蹦蹦跶跶地和秦宇一起出了门。 进到训练室,温途和肖阳早已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彭离和张应岘正说着什么,易繁揉揉腰,几步从秦宇身旁窜过去:“老板呢?” “慌什么?去魔兽分部了。”张应岘说,“沈谨远这人也看不太懂游戏,你们等会儿别太紧张,打大乱斗他都看不出来什么的,你们就打声招呼,其他的我来就行。” “你要来什么?”易繁茫然地问。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张应岘白了他一眼。 “靠,”易繁喊了一嗓子,“我成年了!” “打rank热手去,”张应岘按着他的脑袋往座位那边推,“现在才起床,你们两点半有训练赛不知道啊?打两把rank热热手教练就要来训练室了,到时候把你们按到地缝里去骂你信不信,rank去,赶紧滚!” 易繁摸着脑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仰起脸看着秦宇,眨眨眼睛,小声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但是夏至之前问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秦宇说,“我说他是个泼妇。” “哎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像。”易繁乐了,拿起手机给张应岘改了个备注,张泼妇。 张泼妇不负泼妇之名,也向易繁证明了什么叫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毕竟这已经不是易繁能够管的档次了——沈谨远一进LOL分部训练室就被张应岘瞪了好几眼,还未开口,那边便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终于想得起来看两眼了啊?整个俱乐部装修烂成这样我还以为你没脸来看了呢?要隔音没隔音,还时不时断电,还是我找人修好的,可真行,你家是不是破产了?” 沈谨远反应了会儿,缓缓开口:“打个游戏要什么隔音?” 张应岘快速接话:“不要隔音为什么不去网吧打?还省钱。” 沈谨远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张应岘瞪着他,像是气急了,可坐在门口,离他最近的易繁看得清清楚楚,他眼底的并非怒气,而是另一种更加浓烈也更加刺眼的情绪。张应岘缓了缓,语调稍稍平稳了些,像个在邀功的小孩儿,小心翼翼道:“今年拿了春季赛冠军,msi四强,夏季赛正在进行,目标是夏季赛冠军和世界冠军。我们……比去年好了很多。” “嗯,”沈谨远看着他,点点头,“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了么,”张应岘嘟囔了句,抓起沈谨远的手嚷嚷道,“他们等会儿要训练,你别打扰他们了,我带你去食堂转转。” 沈谨远来不及反驳就被人拉走了,门被摔上,训练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尴尬,好像呼吸声过大了都是罪过似的,易繁悄悄拿起手机给秦宇发消息:怪怪的。 秦宇:什么怪怪的? 易繁:张应岘的态度……还有心情。 秦宇:双排吧。 易繁发了个表情包给他,回道:好。 秦宇显然是知道什么,或是看出什么来了,但他没有说。等打完训练赛和规定的rank局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易繁伸了个懒腰,起身去食堂倒了杯水,一推门出去便看见了夏至急冲冲地闯进俱乐部,两个人在走廊上撞了面儿,均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易繁举起手里的杯子朝他晃晃,算是打了招呼。 “张应岘呢?”夏至问道。 “办公室吧,不然就是在寝室。”易繁说,“我也不知道哎。” “好,”夏至说,“谢谢你。” “不用谢……”易繁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夏至快步往里走去,抬眼看了看标注着办公室的房间,也没敲门,拧开门把后直接走了进去。 易繁站在走廊,想起了秦宇以前说过的那句“夏至和张应岘的关系太乱了,说不清。” 倒是真的不像能说得清的。 易繁暗自琢磨。 他倒了杯水,一边小口抿着一边回了训练室,溜达到秦宇后头,用膝盖撞了撞电竞椅:“夏至怎么来啦?” “这么快?”秦宇说,“我三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 “你发的什么啊?他们真的没在一起么?”易繁说,“我看夏至挺紧张张应岘的,张应岘也不像是那种会玩儿别人感情的人啊。” 秦宇侧目看着他,安静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小声道:“你怎么对别人的感情看得那么清楚?” “啊?”易繁愣了下,拍拍他,“我情商超高的。” “你说是就是吧,”秦宇摇头晃脑地说,“反正被队友暗恋了五年多也没察觉的人又不是我,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你自己不说!”易繁被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一巴掌甩在了秦宇肩膀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了那还能叫暗恋吗?”秦宇说,“暗恋,主要突出的是一个暗字。” “那你怎么不去打野,玩儿寡妇啊,”易繁说,“黑夜是你最神秘的面纱,可暗可黑了。” “我去玩儿打野你不就失业了么?”秦宇乐着说了一句,“你准备休息了?” “嗯,不想打了。”易繁的手搭在秦宇肩膀上,手指轻轻点在锁骨边,弹琴似的快速点击着,“你到底给夏至发了什么啊?” 秦宇闻言又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把这个事儿忘掉?” 易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你真当我傻?” 秦宇点点头:“我真当你傻。” 易繁笑着又抽了秦宇一巴掌。 两个人又笑又闹地说了会儿话,干脆关了电脑直接回到寝室,易繁还惦记着秦宇给夏至发了消息后夏至就赶到俱乐部的事儿,回了房以后也坐在床上琢磨,秦宇洗完澡出来他还坐在床边认真地琢磨着:“你到底给夏至发了什么?” “问不出来你今晚是不是不睡了?”秦宇无奈地看着他。方才上了二楼后易繁一点儿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思都没有,跟着自己进了寝室,秦宇虽说很高兴这一点,但此时此刻,不管怎么看,易繁都更像是因为想知道这事儿才跟着他进的寝室。 “先去洗澡,把头发擦干再过来听我给你讲故事。”秦宇说着,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八卦。” “你能换个好听点儿的词么?”易繁冲他做了个鬼脸,“这叫好奇心旺盛。” “洗澡去。”秦宇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好奇宝宝。” 作者有话说: 开始捋副cp啦,我不是故意卡这个点儿但是我要睡觉了(。)明天继续! 第65章 易繁惦记着夏至和张应岘的事儿,五分钟就洗完了澡,水滴顺着发丝往下滴落,他不管不顾地扑到床上,湿漉漉的脑袋顶了顶秦宇的肩膀:“快点说!” 秦宇瞥他一眼,叹了口气,起身去浴室拿了块干毛巾过来,一边给他擦着头发一边开口道:“夏至喜欢张应岘,张应岘喜欢沈谨远,我给夏至发了条‘情敌来了’的短信,他立马坐飞机过来了。没了。” 易繁被他用力揉着脑袋,毛巾不时耷拉到眼前,他伸手拨开,接过毛巾自己擦着头发:“这就没了?你能不能说得细致一点儿,哪有你这么讲故事的。” “那要怎么讲?”秦宇看着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夏至的男孩子,喜欢上了一个叫张应岘的男孩子,”易繁说着,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你得有开场白你知道么?” 秦宇笑了笑。脑内捋顺了他所知道的夏至和张应岘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决定从头和他讲起:“其实夏至和张应岘认识得挺早的,俩人儿早些年在酒吧遇到,准备约炮,结果俩人都是1,就没约成。” “后来夏至断断续续交过几个男朋友,但是他还是挺惦记张应岘的,我看得出来,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他想的那个人就是咱们领队,但我知道他心底有个人,”秦宇说两句话就要停顿一会儿,“后来他俩还是打了一炮,之后又因为别的事儿一直有联系,夏至没有正式追过张应岘,他说他能看出来张应岘透过他在看别人,他不想当替身。” “可是他还是来了啊,”易繁说,“听说沈谨远在这儿以后立马就来了。” “嗯,他说如果有情况就给他发消息的。夏至一直拿得起放不下。”秦宇摸摸他的头发,用手指捻了两下后转身去床头柜里拿了电吹风,“来,先给你吹干。” “好。”易繁往床头那边蹭了蹭,等着秦宇将插头插好后,站在自己身前。 易繁的发质很软,轻轻一压就变了形,热风吹过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常听老人说发质软的人心也软,从秦宇的视角看,易繁乖顺低着头,肉嘟嘟的脸微微鼓起,小仓鼠似的,房间内只开了床头的小夜灯,模糊不清的灯光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易繁身上自带的那股温和劲儿。 用温和来形容易繁其实挺不可思议的,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秦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易繁就是温和的,对人对事,哪怕是对着基地外头那群流浪的小猫,都是温和的。 秦宇用手指捻了捻他的头发,没再察觉出湿润后便关了电吹风:“好了。” 他想弯腰将插头拔掉,将电吹风收进床头,易繁却突然搂住了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肚子上,往前拱了拱。秦宇叹了口气,揉着他的后颈,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易繁说,“就是感觉,两个人要在一起其实挺不容易的。” “其实挺容易的,”秦宇把电吹风往床头柜上一丢,“‘我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好的。’通常两句话就能解决。” “我说的是那种在一起,”易繁松开他,仰起头看着秦宇,“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种在一起,不为别的,就是我想挨着你,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嗯,我懂你意思,两情相悦嘛。”秦宇说,“可是没那么多两情相悦的,大多数人都是找个有好感却谈不上喜欢的人匆匆过完一生,没有那么多心动和奋不顾身。” 易繁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嘴唇动了好几次,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其实夏至和张应岘要想在一起也挺简单的,夏至去告白,张应岘肯定会同意,因为沈谨远已经有对象了。”秦宇轻声道,“但是这样对谁都不好。” “你之前还见过沈谨远么?”易繁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没有,”秦宇说,“夏至和我说的,沈谨远有对象了,那天晚上张应岘找他打了一炮。” 易繁不说话了,他依旧仰着脸,呆愣地看了秦宇几秒后往后一倒,横躺在床上:“睡觉吧睡觉吧。” “嗯。”秦宇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收拾收拾后把易繁往里侧推了推,自己也爬上了床。 大概是睡前揣了太多心事,易繁瞪着天花板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恍惚间有谁搂住了他,把自己往怀中带了带,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后心才踏实下来,真正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秦宇把易繁摇醒后两个人匆匆洗漱完毕,下楼去到了食堂,又转悠到休息室和训练室门口,秦宇说要去拿点儿喝的,易繁等他的时候没忍住往办公室里探头看了看,结果张应岘和夏至都不在。 易繁没由来地叹了口气,一回头,温途正站在他后头,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的,连带着怀里的准时都一声不吭。 “……你吓我一跳!”易繁拍拍温途的肩膀,“你在这儿干嘛呢?” “逗准时。”温途说。 “哎赶紧训练去啊,不然等方迟回来你状态落后了他又要嘲讽你了,”易繁扳着他的肩膀,用力将人往后带,“他那张嘴五毒俱全,损人可狠了,走走走训练去。” “他没损过我。”温途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力气却大得惊人,易繁把他往后带了好几次都没能带动他一步。他说完这句后顿了会儿,眼底忽的温柔了许多,小声道,“方迟明天就回来了。” 易繁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真的啊?” “嗯。”温途眯起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带着奶奶一块儿,住俱乐部周围。” “那挺好的呀。”易繁笑着和他一块儿进了训练室。 秦宇拿了两瓶橙汁进来的时候易繁的心情意外的好,好得有点儿突如其来,他一头雾水地揉了揉易繁的头发,想,开心了就行。 第二天方迟果然回来了,张应岘帮忙在俱乐部周围租了个房子,NK队里的一众人则是扫荡了门口的超市,带了许多伴手礼,帮着方迟整理好房间后把奶奶迎了进去。 奶奶摔断了腿行动不便,但看见这伙年轻人后脸上总是乐呵呵的,方迟和温途隔着老远互相看了一眼,莫名别开了目光。 易繁和奶奶之前就见过许多次面,热络得很,此时便凑到了奶奶床前一边剥桔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我出去抽根烟,”方迟说着,站起身,顺手一巴掌甩在了易繁脑袋上,“你小声点儿,别吵着我奶奶。” “再小就是气音了。”易繁捂着脑袋不服气地嘟囔了句,“奶奶你看他!” 方迟扯着嘴角笑了笑,出了门后就站在楼道口抽着烟。温途不知怎么也猛地站起身,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动作太过突兀似的,干巴巴地补上了句:“我……我也去抽根烟。” “你什么时候抽……嘶,你打我干嘛!”易繁回头瞪着秦宇,悄悄冲他做口型:傻.逼! 秦宇耸耸肩:“手滑。”一边捏了捏他的肩膀,暗示他闭嘴。 易繁还真的懂了他这个暗示,垂眸不再说话了。他这阵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家下路组可能要去演琼瑶默剧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门口紧紧相拥,说些“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想你超过你想我?”之类的酸不拉几的话。 易繁把自己逗乐了。 看望完奶奶,回到俱乐部,几个人又开始了今日的rank训练。 方迟耽搁了一个多月的训练计划,落下整个队伍一大截,得慢慢补回来,又要跑回出租屋去照顾奶奶的缘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六月份的天气已逐渐升了温,方迟彻底不回到俱乐部,刚刚追上来的状态又开始逐渐下滑,和肖阳打起了轮换。 后来温途大概是因着什么事儿和方迟吵了一架,两个人彻夜未归,第二天方迟的状态终于回归了不少,精神劲儿也缓和了,一直担心着两个人关系的易繁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不久后,方迟正式回归首发位,属于NK的夏季赛才正要开始。 作者有话说: 夏至和张应岘的故事咱们留到番外去讲全哈 第66章 比起春季赛,夏季赛要更加严肃、残酷一些。因着胜者可以直接获得世界赛门票,而亚军也可以拿到不错的积分,极大可能能直接通过积分第一的方式拿到第二张进入世界赛的门票,所以整个赛区的队伍都为此拼搏着,世界冠军是每一个来打职业的人的目标。 赛程步入后半程,NK以小组第一进入季后赛,又拼进了总决赛。 他们春季赛拿到冠军已经拿到了许多积分,这一次进入夏季赛总决赛,如果能拿到冠军,那么他们将以一号种子的名义进入世界赛,如果仅仅拿到亚军,那他们也能以积分第一的方式以第二种子的身份进入世界赛——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是第一支确认进入世界赛的队伍。 顶着烈日高温一路往场馆前行,一行人刚下车,热浪便一阵阵袭来,易繁背着自己的外设包慢条斯理地走在队伍最后面,秦宇察觉到他落了队,停下脚步等着他追上来,见易繁实在走得太慢,干脆往回走了两步,拎起他的后衣领把人带到了屋檐下。 “干嘛啊?”易繁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干嘛啊?”秦宇指了指外头刺眼的阳光,“不晒么?” “有点儿晒。”易繁搓了搓胳膊,“我走神了来着。” “看出来了。”秦宇说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着大部队继续往里走。 “我觉得今年我们顺得太厉害了,肯定要在什么地方摔个大跟头。”易繁说,“我们直接拿了春季赛冠军,MSI也进了四强,洲际赛又是冠军,夏季赛再拿冠军……不合理吧?” “你这是什么思想啊?”秦宇莫名其妙被他逗乐了,“还不能拿冠军了啊?” “哎你别乐了我就随便胡思乱想一下,”易繁看他脸上的笑愈发明显,反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胳膊上,“别笑了别笑了,憋着!别笑了!” 秦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易繁越急他越想笑,等笑够了才伸手揉着易繁的后颈,另一只手从兜里拿了颗糖出来塞进易繁嘴里,酸甜的橘子味从舌尖传到味蕾,易繁用力闭了闭眼睛,不再去想更多。 今年夏季赛NK对上MNA,第一局bp结束后,教练惯例嘱咐两句后下了台,易繁搓搓手,深吸一口气开始指挥。 现如今NK前期以及野区的指挥权全权交到他的手上,而团战和线上的指挥权则是在温途那边,前两分钟的站位分部他快速说完后便不再多言,等着温途分析完线上之后,所有人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一血爆发在中路,彭离走位不慎被对方中野击杀,忍不住啧了一声,几个人听到了连忙出声安慰。 “你看方迟那个走位,把咱们准时抱过来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水准了,你别啧啊,温途都没啧呢。”易繁边说边往自己家下路靠拢。 “我操,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批评。”眼看兵线到了塔下,方迟甩出一套技能将兵线往前推,“下路能稳,你别来送。” “可以抓。”温途无视两个人的调笑,“他们AD没大没双招,我大还有十秒,方迟闪现七秒。” “行,”易繁不断点着自己的鼠标往下路靠拢,“方大侠我来送啦!” “滚!” 真正gank起来几个人完全不含糊,把发声时间交给温途,温途一连串指挥搭配上上路秦宇的传送成功击杀对方下路,却因为兵线问题没能推掉对方下路一血塔,易繁和秦宇干脆把第一条小龙刷了以后才点了回城。 三十分钟,MNA没能在前期带起节奏获得巨大优势,NK顺利接管比赛,四十分钟推光对方门牙塔,一波获得胜利。拿下第一局的NK气势大涨,顺势拿下第二局,第三局场间休息的时候易繁在休息室里搓搓手,有些不安地说:“我们不会三比零吧?” “万一三比零了呢?”方迟正从他包里翻糖,翻出两颗水果糖后拨开糖纸,反手往温途嘴里塞了一颗。 “但是……那可是三比零啊?”易繁紧张得坐立难安,也懒得管方迟在他包里翻糖的动作,跑到秦宇身边去拉着上单的手认真地说,“我感觉我在做梦,要不你打我一顿?” 秦宇无奈地抽回手,想了想又将手塞回去给他握着,自己捏了捏他的掌心:“打你一顿干嘛,我们三比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训练室里的几个人愣了愣,随后都笑了起来。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一个赛季能连败近十场跌入保级赛的队伍了,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夏季赛总决赛的最后一场,是联赛里数一数二的顶尖队伍。 夏季赛总决赛bo5第三场正式开始,易繁那份小小的不安迅速被抚平,因为下路在十分钟时已经完全打开了优势,易繁配合着他们掠夺了所有下半区的资源。 三十分钟后,NK顺利成为那一年夏季总决赛的冠军,下路抱成一团,易繁没再往他们身上扑,而是呆愣着坐在位置上愣了好久,扭头去瞪着旁边已经站起来的秦宇,突然笑了起来。他们在观众的欢呼声和队友的呐喊中捧起了奖杯,也是同一年,NK一路拼杀进了总决赛,在世界级别的总决赛舞台上见到了为这个游戏而疯狂的观众们,却惜败韩国战队。 第二年,NK再度崛起,以野核打法闯进世界赛,教练组和分析师熬夜研究出一套新阵容,在训练赛中尝试数次后终于在赛场上将它亮出,直接帮助NK以小组第一身份挺入八强。 从八强到四强,再闯进决赛,NK又一次站在了决赛舞台上。身旁是熟悉的队友,面前是自己的外设和冰冷的屏幕,耳机里隐隐传来加油声,易繁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秦宇,突然有种想扑过去抱着他亲一口的冲动。 观众之中不乏从第一赛季就开始玩这个游戏的,也有已经退役的选手,包括江弘在内,为了观看这场决赛而特地来到现场,打了个电话让张应岘接他去了后台,刚一进门就被易繁一个熊抱差点儿没摔地上。爬起来后江弘笑眯眯地看着几个人,冲着新加入的温途伸出手,温途也和他握了手。 薪火相传。 当一个游戏成为人们的狂欢与热血,执念与信仰,那么它便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有人为它付出青春,有人为它熬夜通宵,在旁人眼里是盲目沉溺,但自己知道,那段坐在网吧或者寝室里五黑,在食堂吃饭也不忘讨论上一把游戏队友弱智操作的日子,已经融进自己的生命与青春之中。 比赛开始,NK再度迎上去年将他们击败的强敌,来自韩国的OLK战队。这一战便是几个小时,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别的东西,任何因素都无法影响到他们的状态,冠军就摆放在两方正对面的舞台上,被场馆的聚光灯照耀着,闪烁的光要落进人们的眼底成了执念。 NK率先拿下一局后OLK扳回一城,紧接着OLK士气大涨,再拿一局得到赛点,2:1暂时领先于NK。 易繁下台时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他用力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呆滞地扫过休息室的每一个人,咽了口口水,喉咙像火灼一样疼着。上把比赛他喊得太过用力,导致此时喉咙十分不适,不断清着嗓子,喝了几口水也无济于事。 “不要去把他当成总决赛。”教练看着他们,柔声道,“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赢了,我们进行下一场,输了,我们回家,还有更多的机会和比赛在等着我们,无所谓。我不知道这次打完之后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想要退役,但是我会和你们再拼一年,一直拼下去。” “您就别给我们灌鸡汤了,”方迟挥了挥手,“整点儿实际的。” “夺冠以后请你们出国旅游,去不去啊?”张应岘眯着眼睛开口,“钱我出,只要你们夺冠。” “这才有动力嘛。”秦宇笑了声,勉强缓解了休息室中紧张的氛围。 可还是紧张。 连呼吸都带着颤,浑身血液不安地沸腾,休息时间到了以后,易繁想推门走出训练室,却接连拧了几次门把都没能拧开,他用力在裤腿上蹭了蹭汗,身后的队友们正等着他推开门走出去,可他连门把都拧不开。 秦宇忽然从后面伸过手,盖在他的手上,稍稍用力便将门把拧开,推着人走了出去。其余队友快步往前走去,而秦宇则保持着从后面拥住易繁的动作,易繁深吸两口气,干脆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将脸埋在他胸口上,两只手紧紧搂住秦宇的背。 “我们能赢吗?”易繁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他大概是想起了去年世界赛上被击败的绝望。 “能赢。”秦宇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能赢。”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直到易繁恢复了点儿精神,上场时间也的确快到了的时候,秦宇才松开他,两个人并肩朝着前方走去。 前方灯光炫目,易繁手心出了虚汗,眼底却燃起不知名的火。 比赛开始后,NK再度拿出野核阵容,拿下一局,比分变成2:2平。 最后一场比赛进行了六十分钟,易繁指挥吼到声嘶力竭,鼻腔酸涩,喉咙像是堵了什么异物似的,他费力地吼出声,像要把喉咙撕碎了摆放在众人面前,其余人也大声报着技能和对方技能、装备的CD,最后一波团,方迟卡莎被秒原地读复活甲,温途塔姆闪现冲进人堆开出白盾把方迟从人堆里捡回来,与此同时彭离一波输出秒掉对方一人!易繁和秦宇完美承伤,团战进行到最后,NK以2换5的方式赢得了胜利。 易繁和秦宇的屏幕都是黑白的,他们死在同一个地方,死在队友身前,却见证了胜利的诞生。 剩余三人推到高地前,呐喊“NK”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场馆。 冠军。 世界冠军。 易繁一把摘下耳机,扑进秦宇怀里,用力蹭掉眼眶里的眼泪的同时,听见了秦宇那句“你做到了。” 他来打职业时最初的梦想,他最想要做到的事。 世界冠军NK。 世界冠军易繁。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噜~ 第67章 人这一辈子如果不站在顶端,很难体会到那种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感觉。他们捧起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奖杯,场馆彩带飞扬,台下观众大声呐喊着NK,看台上的英文解说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什么,易繁听不懂,也听不清,他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轻轻一眨,泪水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下了台以后易繁还在哭,秦宇一边把他往自己怀里摁一边无奈地冲着那些想涌上来的队友摆摆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怎么比去年输了哭得还惨?” 易繁用力咽了口口水,把眼泪都蹭到秦宇的队服上,哽咽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秦宇无声地笑了笑,搂着人回了休息室,队伍的后勤人员和教练组方才夺冠的时候就冲上了台拥抱选手,此时也不会放过他们,易繁余光瞥见了彭离把江弘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他打了个嗝儿,擦擦眼泪道:“队长,我们夺冠了。” “嗨,”江弘被彭离抱着,抽不开身,只能空出一只手冲着他挥了挥,“我知道你们能夺冠的。” “好了都别哭了,知道的知道你们夺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NK压榨你们多年终于倒闭了。”张应岘笑着拍拍手,“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国吧,冠军们。” “回国吧,”秦宇趁着没人注意他们,低头在易繁额头上亲了一下,“冠军。” 易繁干脆勾住秦宇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他看着秦宇勾起的嘴角,忽然心中一动,一个想法从心底冒出来,再也压不下去。 NK一朝夺冠名声大振,先前还有些许看不起他们的粉丝也在他们最后一波团的时候高声喊出“nice”,此次回国更是接了好几家的采访,一番辗转下来才得到了几天休息。 方迟带着温途回奶奶家住两天,彭离也自个儿回了家,易繁还没缓过去夺冠的那股兴奋劲儿,坐在秦宇床上看着他收拾行李一边傻乐。 “想好了没啊?”秦宇抽空瞥他一眼,“今年回我家还是回你家?” 秦宇是单独住的,两个人去秦宇家自然会方便些,就算秦宇父母要过来探望,他俩也是出了柜的,不怕什么;而易繁却还没有坦白,去年秦宇跟着易繁回家呆了两天,也只介绍说是队友。 易繁没有要向家里出柜的意思,秦宇也不逼他。出柜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是谁必须进行的责任,只是给双方一个安心的交代,安心这一点上秦宇倒是不慌,易繁跟小狗似的,认准谁了就死咬不放,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各回各家不行么?”易繁从床上蹭下来,蹲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脸,特认真地说,“你觉不觉得我们平时训练黏在一块儿,休赛期也黏糊在一块儿,都没有距离感了,不是说好距离产生美么?” “我们都负距离过了你还想怎么美啊?”秦宇瞥他一眼。 “你说话正常点,”易繁腾出手指着他,“别老开黄腔。” “这次休赛你真要跟我分开啊?”秦宇说。 “嗯,真的分开……或者过两天我去找你也成。”易繁说,“反正我们得分开两天,产生产生距离感,说不定再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更喜欢你了,大街上都忍不住亲你两口呢。” 秦宇停下了正在收拾行李的手,侧过脸去盯着易繁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坐到易繁身后的床上去,伸手拎着易繁的后衣领将人拎起来抱在怀里了,还拍拍他的肩膀:“转过来。” “干啥?”易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挺懵的,但也听话的转过去,两腿分开跪坐在秦宇的腿上,手臂也挽上秦宇的肩膀保持平衡,“怎么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秦宇看着他的鼻尖,都快看对眼儿了,“还想一个人回去?回去相亲啊?” “哎,相什么亲!”易繁用额头撞了撞他,“……我就是,突然想和你分开两天。” “行,”秦宇说,“那你也别来找我了,等这次放假结束回基地再见吧。” “我靠,你太狠了吧?”易繁用力抵着他的额头,嚷道,“我们放八天的假!整整八天!换算一下就是好多好多个小时,你不让我去找你?” “你不是要分开两天么?”秦宇笑眯眯地,“距离产生美嘛。” “美个屁!”易繁哼哼唧唧地就要从秦宇身上下来,被上单搂住腰又坐了回去,他抬眼瞪着秦宇,“你还要干嘛?!” “说说吧,你到底要回去干什么。”秦宇微微皱起眉,眼底完全没了方才那种调笑的情绪在里头,易繁心里一慌,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回去给我爸妈坦白一下,让他们打我一顿……什么的。” “坦白什么?”秦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要回去出柜啊?” “嗯……”易繁含含糊糊地说,“你都出柜一年多快两年了,还不准我出了啊?” “……我没逼你出,这事儿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秦宇说。 “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以前和你网恋的时候,”易繁顿了顿,“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以前不是说过么?拿了冠军就官宣,就和你结婚。” 秦宇怔了会儿,看着他没说话。 “我是捧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事儿的……不过我们在国内是不可能结婚了,官宣……我也没那个胆子,至少得和我爸妈宣一下吧,”易繁见秦宇久久不接话,有点儿急了,“反正我是打算和你过一辈子的,你不能抵赖,我都准备和我爸妈说了。” 秦宇搂着他腰的手紧了几分,易繁还想开口说话,他干脆就吻了上去,温热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鼻息纠缠,湿热的舌头也探入了对方的口腔,搅动吸.吮着。易繁闷哼了声,挽着他肩膀的手往上移,手指插进他乌黑的发间,张开嘴迎合着。 两个人自从上次吵架和好后便不再提起以前的事儿了,网恋仿佛成了两个人都不愿提起的黑历史,此时此刻易繁能这么平淡地把网恋的时候做出过的许诺说出来,秦宇挺震惊的。震惊之余心里悬着的那颗石头总算放下了,至少这证明了易繁是真的不在乎了。 “我陪你去,”秦宇捏捏他的脸,轻声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易繁不服气地反驳道。 “这关系到我们两个的未来,”秦宇看着他,“凭什么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易繁怔怔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极大的让步似的,点了点头:“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先说好啊,我妈要是打你你不准还手,我妈打人可疼了。” “嗯,”秦宇笑了笑,“保证不还手。” 易繁也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的确是在捧杯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头顶是炫目的灯光,空中彩带纷纷扬扬洒下来,他眼眶里蓄着泪,一回头就看见秦宇站在他身旁,双目含笑望着他,几乎是一瞬间易繁就确定了下来,这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们一起经历了保级赛,一起经历了世界冠军,一起跌宕起伏受尽挫折又始终陪伴在彼此身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陪着他了。除了秦宇,没有别人了。 第68章 易繁做事一直都凭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劲儿,等那股冲劲儿过去了,脑子里便只剩下了缓和后的顾虑和担忧,特别是两个人都踏上回家的路了,秦宇问他:“你打算怎么和你爸妈说?”的时候,那份担忧被无限放大,易繁懵了一下:“用嘴说啊?” “……”秦宇扯扯嘴角,“我去超市给叔叔阿姨买点儿东西。” “哦,小区楼下有家便利店,你随便买点儿吧。”易繁点点头,继续带着秦宇往自己家走。 到底怎么说这还真是个难题。 易繁年纪不大,父母也没催过他交女朋友,反而是知晓电竞圈鱼龙混杂,让他不要过早谈恋爱,要是让父母知道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和未来对象勾搭上了,那不得吊到房梁上打一顿,再哭个三天三夜祈求他们原谅。 “哎,其实你真不用说,”秦宇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明白不就行了么?真不用着急去说这些事儿。” “得早点说,”易繁摇摇头,“越拖到后来越难开口啊,到时候我爸妈催婚我怎么办?撒谎还是敷衍?我觉得都不太好……迟早要挨这顿打的,不如早点儿坦白,以后也不至于越圆越扯淡。” 秦宇嘴唇动了两下,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两个人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点儿东西当做伴手礼带了上去,易繁有点儿紧张地搓搓手,站在电梯口犹豫了许久才按下楼层数,踏出电梯的时候腿脚突然发软,他往秦宇身边靠了一下,小声说:“不然我明天再说吧?” 秦宇压根儿就没指望他真的能说,听见易繁这么讲了以后扯着嘴角乐了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说吧。” “好,”易繁拍拍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我今晚就准备。” 秦宇笑了笑。 易繁握着钥匙拧开了门,两个人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去,易繁妈妈正在客厅坐着看电视,听见门口有了动静,没回头,喊了声:“回来了?” “回来了!”易繁大声应道,喊完又忍不住把行李一丢,几步跑进客厅里从兜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妈,我拿冠军了。” 妈妈抽空瞥了他手里的奖牌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电视屏幕上:“嗯,辛苦了。” “世界冠军。”易繁补充了一句。 “挺厉害。”妈妈点点头。 易繁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秦宇走进来:“阿姨,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来坐吧。”妈妈笑着对秦宇点点头。 易繁有点儿失望地攥紧手中的奖牌,蓝色的缎带从指间垂下,他把奖牌揣回兜里,抬起头勉强冲着秦宇笑了笑。 “晚饭打算吃什么呀?”妈妈看着秦宇问道,“我待会儿好去买菜。” “不麻烦您了,随便做点儿什么都行。”秦宇挨着易繁坐下,手指悄悄蹭了蹭易繁的大腿,“我俩不饿。” 妈妈笑了笑,起身进了厨房。 易繁深吸一口气,拼命压着嗓子扭头冲着秦宇说:“我还以为她会夸我。” 秦宇拍拍他的大腿:“不是所有家长都很擅长把夸奖放在口头上,你看我妈,不也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么?” “那不一样。”易繁嘟囔道,“至少你妈还给你打了十万呢,你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把那十万再打给你呗,”秦宇笑笑。 “不是钱的事儿。”易繁摇摇头。 他下车前特意把奖牌从行李里扒拉出来揣好了,怕弄丢,又怕给妈妈看的时候第一时间拿不出来,一路上一只手都揣在兜里紧紧攥着,结果却只换来了妈妈随意的一瞥。 强大的失落感笼罩了全身,连秦宇的手指一直在他腰后头画圈圈他都没有注意到,吃饭的时候也有气无力地,把白米饭扒拉到嘴里后咀嚼几下便匆匆咽下,话都少了许多。 他不说话,秦宇也不好开口,妈妈也只是安静地吃着饭,秦宇看见她不时小心翼翼地朝易繁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易繁抬起头的时候她又移开了眼。 “你们这次世界赛很辛苦吧?”易繁的爸爸轻声道,“放几天?” “八天。”易繁吸吸鼻子。 “那你得带秦宇好好玩儿几天,”爸爸笑着说,“上次来你就带人家进网吧了,也没个别的去处。” “职业选手除了网吧还能去哪,”易繁又往嘴里扒拉了口饭,含糊不清道,“除了网吧就是网咖。” “上次放假你是去的秦宇那儿吧?也是在网吧待了一个星期?”爸爸问道。 “可不是嘛,”易繁说,“我俩一进去就被人认出来了,被围观着打了两个小时,最后受不了了,出来换了个网吧继续打。” 秦宇也想起了上次和易繁在网吧被围观的事儿,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们俩关系不错啊。”爸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秦宇,秦宇被他看得一愣,偏偏易繁低着头吃饭,什么都没能看见,继续回答道:“肯定不错啊,队里除了方迟,我就和他关系好了,你看我什么时候叫别的队友来过家里?虽然他们都不来,秦宇他……” 易繁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抬头看了眼爸爸:“关系不错……怎么了吗?” “没怎么啊。”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只手撑着脸看着易繁,视线不时瞥到秦宇那边,又移回来,“随便问问。” 易繁心里莫名一慌,他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从嗓子眼儿挤出了声干巴巴的“哦”便不再应答了。 “你们这次怎么只放八天?”爸爸换了个话题,“世界赛不是打完了么?” “之后还有个德杯和一个小型比赛,”易繁快速说道,“反正还得训练一阵子,之后再放一个星期我们全队要出国去玩儿,领队出钱的那种,再然后我们就春季赛开赛,开赛前得集训。我吃完了你吃完了吗我们下楼走走吧!” 秦宇连忙放下筷子:“吃完了。” “我们出门走走,可能大半夜才回来,不用等了。”易繁站起来,一把抓住秦宇的胳膊,却又想起什么时候,连忙撒开,“你们慢慢吃啊,碗放到我回来洗也行。” “带瓶洗衣液回来。”妈妈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噢,”易繁几乎是窜到了门口,高声应道,“好的。” 秦宇看着他慌慌张张的出了门后站在门外深呼吸,他走过去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拍拍易繁的背:“你爸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啊?”易繁被他拍得一哆嗦,“知道了?知道了啊……应该知道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类同于做贼心虚的心思,爸爸在饭桌上那样打量着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易繁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宇没说话,等着电梯来了以后和易繁一同走了进去,再走出大楼。 夏季晚间的风吹过,残阳留在傍晚的最后一点儿余温也被吹散在风中,秦宇看着易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眯眼看着远处的模样,有点儿想笑,也有点儿失望。 易繁做事基本不怎么过大脑细想他是知道的,就连这次说要回来出柜,秦宇也没放多大期望,他总觉得易繁压根儿没想明白出柜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父母双亲的感受,易繁只是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并且想把这个念头执行而已。 甚至为了这个念头去简单构思了一下出柜以后他们的幸福未来。 他还真以为被打一顿就能出清楚柜了。 两个人溜达到没什么人的小路上,易繁才一扭头撞到秦宇怀里,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小声说:“我有点儿怂了。” “嗯,”秦宇侧头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你爸那个语气,是我我也怂。” 易繁耸耸肩膀,用下巴用力抵着秦宇的肩膀:“他怎么知道的啊?他不应该知道啊我操……我们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心灵感应?”秦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 易繁不肯说话了。 让他静静也好。 秦宇想。 夺冠以后易繁太亢奋了,脑子里八成都是浆糊的状态,这下让他爸吓清醒了也好,免得他再做些不切实际的梦……也免得自己再将那些期望放在他身上。 他也不想强迫易繁去和父母坦白,但这事儿是易繁先开的口,他难免有了些期待。 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易繁这股劲儿消退下去以后,再找个机会和他父母坦白也不迟。 秦宇这么想着,抬起手用力抱住了易繁。 八天假期,易繁再也没有提起过出柜的事儿。两个人果真如易繁父亲说的那样,在网吧里泡了整整六天,最后一天两个人被前来围观的粉丝整烦了,通宵一整夜后干脆就在家里睡了一整天。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怀里空荡荡的,秦宇打了个呵欠才想起来自己不在基地,怀里自然不可能抱着易繁。他睡客房,易繁睡次卧,两个人这两天都本本分分的,一点儿都没敢在易繁父母前表露出什么,易繁更是把神经绷紧了,连个眼神交流都紧张得把背绷得笔直。 秦宇想起易繁那个傻样就想笑,他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后翻了个身,揉揉眼睛,打算出去上个厕所,他拧开门,正准备往外走,余光便瞥见了跪在客厅的人。 他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刚醒来还有几分迷糊的大脑也完全清醒过来,秦宇瞪大眼睛往那边望去,易繁正跪在自己父母身前,紧抿着唇。 易繁的爸爸依旧是那天饭桌上诡异的语气,且越说越激动,干脆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易繁脸上。这一下用力不小,易繁被抽得耳畔嗡鸣不止,口腔里泛起血腥味儿,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见秦宇站在后头准备往这边走,连忙冲他摇摇头,自个儿跪直了身体,坚定地说:“我改不了,打我一顿我也就是这样了。” 爸爸却没有再打他了。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妈妈的声音听着沙哑极了。 “……五年前。”易繁说,说得自己都有点儿心虚。 “五年前……你还没成年。”妈妈抬起头看着他,突然从站起来蹲在了易繁面前,伸手摸了摸易繁的脸,小声问道,“繁繁,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我那样对你,你才变成同性恋的……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不是,”易繁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地方,他有些看不懂妈妈的情绪和眼眶里突然蓄起的泪,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她难过了起来,“我是因为喜欢他,我才变成同性恋的。” 秦宇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忍不住想要把易繁抱进怀里的冲动,易繁却冲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妈妈颤抖着叹了口气,站起身快步回了房间,爸爸瞪着易繁看了半天,骂了句:“臭小子。”后站起身,回了卧室安慰自己的妻子去了。 门锁声落下,易繁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滚落下来,他抬手一抹,秦宇也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把他拉起来抱进了怀里,那力道像是要将他揉碎了塞进身体里一样。易繁任由他搂着,又忍不住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我爸打人也挺疼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秦宇哑声问道。 “……我怕他们打你,说实话他们打我还可能留点儿情面,打你那可是打别人家的孩子,往死里揍的,”易繁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捏了捏秦宇的脸,“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多可惜呀。” 秦宇的喉结滚动了几下:“那你怎么突然就出柜了?不怕你爸了?” “那可是我爸……我怂两天就过去了,而且我这趟回来本来就是……对他们坦白的,我都和你说好要出柜了。”易繁小声说,“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你不在我身边的机会,顺便就出柜了,我怕你在场的时候会尴尬,他们打起我来也不顺手,下次我再回家他们再打我一顿,那我多不划算。” 秦宇没有接话,易繁干脆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他身上,一边捏着秦宇的耳垂一边快速道:“反正这次柜也出了,事儿也完了,没什么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微博上那句话说的挺对的,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 “你看,”易繁又抽出一只手,张开后用力地抱住了秦宇,“你现在能光明正大的在这个家里拥抱我了,不是挺好的吗?” 秦宇说不出话来了,易繁总是带给他太多的震惊和惊喜,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的心脏,直到心脏里全是他的位置才肯罢休似的。 他用力抱紧了易繁,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颈间,他试着喘了一口气,发现呼吸都有些颤抖:“我爱你……操,我爱你,我真的……” 易繁听见他的声音颤得有点儿不像话了,啊了一声以后抬头看着天花板,咧嘴笑了起来。 第69章 秦宇没敢抱易繁太久,生怕易繁父亲或者母亲突然开门出来看见相拥的两个人,他只是把到了眼眶边儿的泪水给憋了回去,拍拍易繁的肩膀把人拽回到门口阴影处,快速又用力地亲了他一下。 “你考虑过明天早上怎么办么?”秦宇看着他。 “没考虑过,”易繁一愣,像是被秦宇提醒了才想起这个问题似的,“不过还好我们明天就回俱乐部了嘛……希望临走前我爸不会再打我一顿。” “还疼么?”秦宇摸了摸他的脸。 “疼死了,快吹吹。”易繁往他跟前凑了点儿,秦宇笑了笑,当真低下头在他脸上吹了下。温热的气息拂到脸上,易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站直了:“不闹了,回去休息吧。” “好。”秦宇点点头。他本来是想说都睡了一天了,回去休息个什么劲儿啊,又转念一想,两个人此时还真的只有回去休息的选项。不管是去谁的房间打游戏唠嗑还是去外面网吧里泡着,都不太妥当,刚出柜,还是稳妥点儿,别搞事情比较好。 回到房间自然是一夜无眠,天一亮易繁就起了床,被爸爸打了一巴掌的脸还有点儿肿,他打开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觉得辣眼睛又连忙关了手机。 他这阵儿才完全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他是真的出柜了。 想起秦宇那几句情难自制的我爱你,就仿佛有热流涌进胸腔一般,但那一瞬也想起了妈妈摸着他的脸说的那几句话,刚沸腾起来的血液又迅速冷却了下去。来回几次,都快精神分裂了,他干脆盘腿坐了起来,思考了会儿人生才起身,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朝外走了去。 妈妈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爸爸坐在餐桌旁,易繁咽了口口水,洗漱完毕后慢吞吞地走到餐桌边刚坐下,身后又传来了开门的动静,秦宇也走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后走过来坐下了。 “吃饭。”妈妈将煮好的粥盛了一大碗放在易繁面前,不肯多看秦宇一眼,视线也不往易繁身上落,只低头看着桌布上的花纹,给秦宇和爸爸盛了一碗放好后,她才坐了下来。 她面容憔悴,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的,连平日里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今日也散了下来。 易繁抿抿唇,侧过头和秦宇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多作反应,那边的爸爸突然用手指扣了扣桌面,道:“赶紧吃,吃完你们俩来我书房一趟。” “啊。”易繁愣了下,“好。” “好的。”秦宇点点头,不再多看,低头专心吃起饭来。 吃过早餐,妈妈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了碗筷,而爸爸则是站起来,示意秦宇和易繁跟着他进了书房。 爸爸的书房隔音极好,以前方迟来玩儿时总喜欢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偶尔放开嗓子唱两句戏也不至于打扰到谁,易繁便也跟着去过好几次书房,但总不爱里头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样子,他觉得压抑得厉害,待不了多久就往客厅跑。 此次又进了书房,那股压抑的气息再度扑面袭来,易繁往后退了一步,和秦宇并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竹椅,道:“坐吧,别绷着了,要真想打你们昨天晚上你们都睡不了觉。” “爸……”易繁皱起眉,“您不会还想让我改吧?” “我倒是想让你改,你改得了么?”爸爸语气愈发冷冽,秦宇连忙拉了拉易繁,示意他坐到竹椅上去。 “我昨晚和你妈一宿没睡,一直在想,你怎么就成了……”爸爸瞥了眼秦宇,“我之前也听说过,现在的年轻人这样的……不少,但也绝对不多,你们俩真的想好了?以后社会上怎么看你们,老了以后谁来给你们养老,谁为你们的未来负责,都想好了?” 易繁被爸爸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张着嘴想了半天,轻声道:“……没想过那么多。” “我不否认你们之间有感情,但是这份感情能走多久?”爸爸皱起眉,从底下的小柜子里拿了根烟出来,想了想放回去,拿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深吸一口气,“没有结婚证,也没有孩子的约束,三十岁以后你们闯荡到另外一个世界,遇到更多的人,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心么?换句话说,就算以后你的性向不会改变回来,你能确保你一直……一直喜欢他?” 易繁的爸爸把未来两个人可能会面临的种种困难和改变一一例出摆在了两个人面前,易繁从未想过两个人在一起竟然要考虑这么多问题,他总觉得好像和秦宇说了一辈子就真的能过一辈子似的,丝毫没考虑过将来……不,实际上也考虑过,但没有父亲那么现实。 易繁考虑的两人的未来更多的是将来在哪里买房子,要不要领养小孩儿,退役以后先去旅游还是先工作,如果以后自己想当教练或者留队指挥,那房子买在基地附近还是随秦宇喜欢,他考虑的都是有秦宇在的未来。 “我能保证。”坐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秦宇突然开了口,把陷入沉思的易繁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往父亲那边看了挺久,才扭过头来看着秦宇:“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保证三十岁以后还喜欢易繁。”秦宇又重复了一遍。 “您说的那些问题很重要,的确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但那些都建立在我们在一起的基础上。”秦宇握住了易繁的手,动了动手指和他十指相扣,易繁懵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秦宇躬**子,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握紧放在腿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不光是三十岁,我希望今年、明年、十年之后甚至百年,我都能像现在这样陪着他。” “我操!”易繁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把秦宇拉起来,秦宇不肯站,他一时激动竟然在父亲面前爆了粗口,“我**跪什么跪啊好好儿说话呢就跪下了……” “让他跪着。”爸爸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秦宇面前,挑起眉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讨打。” “我知道。”秦宇说,“如果打我一顿就能让您同意的话,您随便动手。” 爸爸看了秦宇一会儿,突然扭头看着旁边焦急不已的易繁,开口道:“你上哪找的这么个神经病?” “操,我也不知道他是神经病啊!之前看着人模人样的对我可温柔了!”易繁真的急了,“现在退货也来不及啊!” 易繁用力想把秦宇拽起来,可秦宇偏偏铁了心,死活不肯起,两个人一个拽一个跪,看着滑稽又可笑,但莫名的契合。 爸爸叹了口气,指指秦宇:“行了,你出去吧,我和我儿子说两句。” 秦宇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爸爸瞪大眼睛打断他:“让你出去,待会儿就把你男朋友还你。” 秦宇愣了下,笑着站了起来,拍拍膝盖冲爸爸鞠了个躬,又扭头冲着易繁眨眨眼睛,退了出去。 “你们的这事儿吧,”爸爸等门外脚步声响起,秦宇走远后才侧头看着易繁,语调比方才平缓了不少,“我和你妈早就知道了。” “早就……?”易繁还没从那句“待会儿就把你男朋友还你”里缓过劲儿来,又被爸爸丢下一枚炸弹,炸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 “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能等到你亲口承认这一天。”爸爸拍拍易繁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了竹椅上,“不然你以为昨晚一耳光就能完事儿了?” 易繁愣了愣。 仔细想想昨晚父母亲的反应的确比不上他之前看的出柜帖子中的父母激动,但也算不上平淡,他说出“我和秦宇谈恋爱了”的时候,妈妈瞪大了眼睛,连指尖都在颤抖,爸爸也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情绪。但按照易繁对他们的理解,在那句话的尾音刚落地的时候,他应该就要被父母男女混合双打了。 可是并没有。 “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这么大点儿,”爸爸伸出手臂,比划了一下,“现在长这么大了,好像就一眨眼儿的功夫,我都没反应过来。” “爸。”易繁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你去打职业以后你妈也学会了玩儿微博,她想知道你更多的消息。渐渐的,你有名气了,微博上你的粉丝也多了,他们就总刷……那个叫什么,cp?就是把你和你们队里的小男生凑成一对儿,拿张合照配句情话,编得跟真的似的那个,”爸爸一只手搭在易繁的肩膀上,慢悠悠地拍着,“一开始看她们把你和方迟凑一对儿,你妈还总和我笑,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敢想了。” 易繁已经想到了后来的事儿,他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父亲说话,却觉得呼吸愈发困难。 “后来你妈就不拿那些事儿说笑了,我都是隔了挺久以后才发现的。你妈总是看着你和另外一个男孩的照片发呆,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和我说,咱儿子喜欢男人。” 易繁忍不住挺直了背。 “她指着照片说,你喜欢你队友,”爸爸拍着他肩膀的手不动了,安静地搭在那里,“我觉得哪有这么离奇的事儿,她却坚持这个念头,说你喜欢他,那种眼神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当父母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时候?”易繁深吸一口气,小声问道。 “那年你们夏季赛夺冠的时候。”爸爸说,“夺冠之后你也没回来,准备世界赛嘛,不过还好你没回来,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想把你绑起来,不让你去打职业了。你妈也天天在网上搜……同性恋是不是病,到后来世界赛你们差点儿夺冠,你妈又开始搜同性恋会受到多少歧视。” “你们后悔了么?”易繁眨眨眼睛,不敢让眼泪落下来,“让我去打职业……” “你妈她爱你,尽管她不会表达,性格也很别扭,但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我也一样。”爸爸感觉到易繁身子抖了抖,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除了刚发现你是同性恋那段时间,我从来没后悔过让你去打职业,因为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不管你是不是冠军。” 易繁还是没忍住,让眼泪落到了眼眶外,他连忙抬手擦了擦:“爸,对不起。” “没有人要为自己的性向道歉。”爸爸摇摇头,“对了,待会儿微信给你发个东西,你拿耳机音量开到最大听,别让你妈发现了。” “好。”易繁哽咽着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爸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话都说明白了我也要舒坦点儿了,你把眼泪擦干净了就出去吧,我看看你妈去。” “好。”易繁两只手捂着脸,努力把眼泪蹭在掌心,却越蹭越多。 爸爸摇摇头,拉开门,秦宇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两个人对上视线,突然笑了起来。 “问个问题,”爸爸一边侧过身,一边轻声道,“你俩谁上谁?” 秦宇脸上的笑僵了僵,没敢说话。 爸爸吹了声口哨,冲厨房嚷嚷了句:“哎老婆你怎么在洗碗放着我来……” 厨房隐隐传来了句:“我碗都快洗碎了你还来什么来给孩子弄点儿水果去……” “你快点过来抱抱我,”易繁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自个儿撞进了秦宇怀里,“我爸和我说的事儿信息量太大了,我有点儿接受不能,但是……” “但是什么?”秦宇伸手搂了搂他。 “但是他们爱我。”易繁说完突然乐了,脸上的眼泪都没擦干净就乐了,“他们居然真的爱我。” “废话么,”秦宇笑着捏了把他的腰,“那可是你爸妈。” 易繁深吸了口气,推开秦宇,一鼓作气跑到厨房去,妈妈正嫌弃爸爸碍手碍脚,把他往厨房外面推,看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易繁冲进来忍不住一愣。 “妈,”易繁喊完这声鼻子又忍不住酸了起来,他几步走过去把母亲抱紧了,小声道,“我也爱你。” “……哎?”妈妈怔了会儿,从肩头看向身后笑着的爸爸,她有点儿不知所措,“突然这么腻歪干什么……” 易繁没说话,用力抱了抱妈妈。 “你和家里人说了么?”爸爸捧着一盘车厘子慢悠悠地走出来,瞥了眼秦宇,“要帮忙么?” “我已经说清楚了,他们没什么意见。”秦宇答道。 “那有空一起吃个饭吧。”爸爸说。 “好。”秦宇松了口气,冲着爸爸笑了笑。 今天是休假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返回基地的日子。易繁在家里吃了顿中午饭后就不得不离开,他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又帮忙把秦宇的提到门口,忍不住又冲过去抱了抱爸爸,又抱了抱妈妈:“我走了啊,过年才回来了。” “去吧去吧,”爸爸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挥手,“记得多拿几个冠军回来。” “好。”易繁点点头。 “给你的东西记得听,戴耳机,音量放最大。”爸爸还是笑眯眯的。 “嗯嗯。”易繁乖乖的点点头,又看向妈妈,期待她能说出点儿什么。 “……再见。”妈妈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这样不妥似的,咳嗽两声,“比赛加油。” “好嘞!”易繁的声调瞬间高了八个音调。 “再见啊叔叔阿姨,”秦宇冲两位鞠了个躬,还没直起腰来就听见易繁的爸爸清了清嗓子,他低着头挑挑眉,试探着喊,“爸?” “哎哎哎,”爸爸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过年回来记得带礼物。” “哎爸你干嘛呢!”易繁连忙把秦宇往后拉了拉,一抬头看见爸爸的笑脸以后什么都不敢说了。 四个人又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道别,出了大楼,易繁深吸一口气,从未觉得天空如此明朗过。 往外走了两步,易繁突然抬手在秦宇背上打了一下:“你喊爸喊得挺顺口啊?” “那可不嘛,”秦宇说,“心里练习千八百遍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神经病。”易繁笑着骂了句,“我爸说给我发了个什么东西,让我戴耳机仔细听听,来一起听么?” “嗯,等会儿上车听。”秦宇正用手机打车,等车来了以后两个人把行李放好,易繁迫不及待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插上,把音量调到最大后点开了爸爸发来的那个文件。 是一个音频文件。 一点开,一声尖叫立刻传了出来,易繁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没把手机丢到司机脑袋上去。 秦宇同样不好受,耳膜差点儿被穿孔似的,耳鸣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我操,就是尖叫啊?”易繁皱着眉。 “应该不至于,再听听么?”秦宇同样皱着眉。 易繁揉揉耳朵,把音量调小了,才捡起刚才被扯掉的耳机,重新戴上了,秦宇也学着他的样子戴上了耳机。 耳机那头的尖叫结束后,易繁才听出来这是他妈妈的声音,录音那头的人像是激动极了,声音努力压抑着,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咱儿子把世界冠军的奖牌给我看了,他真棒!” “知道了知道了,”是爸爸带着笑意又无奈的声音,“一晚上你重复了十几遍了。” “那可是世界冠军呀!”妈妈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他能夺冠,夺冠那场比赛我看了五六遍了,就盯着繁繁玩儿的那个角色看,他可厉害了,杀了好几个人,最后也替队友抗住了伤害……” 易繁怔了会儿,突然抬起头,冲着秦宇笑了笑。 秦宇也冲着他笑了起来。 录音一直放到两人到车站才放完,易繁取下耳机塞回兜里,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原地蹦跶了一下,等秦宇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后他又垫着脚蹦跶了两下,扭头冲着秦宇说:“下次也陪我回来吧。” “好。”秦宇点点头。 “带着冠军一起。”易繁说。 “好。”秦宇笑笑。 第70章 下车的时候外头正巧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初秋节气的雨还未浸入刺骨的凉意,但凉风将那股湿润的空气吹进来时,易繁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行人来来往往,没谁能注意到身边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也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的秦宇快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扔到易繁脑袋上,易繁笑笑将外套穿好以后拉了下拉链:“你冷么?” “还行。”秦宇说。 “冷我也不还给你了,”易繁眯着眼睛把手揣进兜里,“我的了。” “平时我可苛待你了吧,给个外套都高兴成这样。”秦宇说着,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雨,想了想还是买了把伞,和易繁一块儿打着伞去外头打车。 “没几步路啊,你特地买把伞干嘛?”易繁问道。 “不买伞淋湿了,回去张应岘又要吼。”秦宇说着,粗着嗓子来了一段儿,“买把伞能累死你们吗?平时俱乐部没给你们发工资没给你们发奖金吗?淋得跟洒水车似的回来干嘛,去外面灌溉小树苗去啊!” 路过的行人不住往秦宇身上看着,易繁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没憋住,在马路边乐了好一会儿。 这场雨说大不大,出租车停在俱乐部那条街前时,雨滴已经连绵的下了好一阵儿,秦宇撑起伞和易繁并肩走着,踏在熟悉的小路上,心底说不出的安心。 安心。 未来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了,家人,朋友,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剩下的人也不需要给他们交代,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拦就真的能阻拦到他们。 那种回到家把自己砸进软乎乎的被子里,暖意从脚底覆盖到天灵盖的安心感。 推门进了俱乐部,张应岘正准备往外走,匆忙间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啊?” “嗯,上哪去?”秦宇随口问道。 “有点事儿……你脸怎么了?”张应岘停下匆忙的脚步,看着易繁还有点儿肿的脸,“被谁打了?” “哎……那什么,我爸打的。”易繁往后退了几步,有点儿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就出柜,然后被打了一顿。” 张应岘短促的啊了一声,皱起眉看着易繁的脸:“还行,晚上应该就看不太出来了,你家里……” “我家里同意了。”一提起这事儿易繁好不容易在车上压下去的兴奋感又冒了出来,“他们都特别爱我,我也爱他们。” 秦宇站在旁边笑了笑,仿佛能看见易繁屁股后头的尾巴晃出残影了。 “啊……这样,年轻这一代就是好啊,”张应岘的表情突然垮了下去,很快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父母的思想也要开放得多,挺好的。” “我还有点儿事儿,工作。”张应岘快速说道,“你们赶紧进去吧,喝点儿热水,天降温了容易感冒。” “好嘞张妈妈。”易繁没忍住皮了一句,被张应岘拍了一下。 两个人把行李放好后回到了训练室,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打开电脑,登陆了游戏,第一时间邀请了对方的账号。 他们之间拥有的默契,是常年并肩作战,用泪水和汗水,用键盘的敲击和鼠标的点击声汇集而成,光是这一点,旁人就无法超过。 日子一点一滴的往后推移,打过了德杯,又经历了那场不值一提的小小的比赛,他们终于又一次迎来了假期。张应岘兑现了他的承诺,带着全队的人一块儿出国玩儿,纠结了好一阵子,随手抓阄抓了个比利时出来。 说走就走也是富二代的品格,易繁总觉得自己还没来得及从训练中缓过神来,就随队去了比利时。 他们恰好挑了个最好的天气,不冷不热,下飞机的时候易繁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往后走,秦宇连忙一把拽住人的衣领把人往回拉了。 张应岘定好了酒店,唯二住单间的只有彭离和他自己,他一边办理入住手续一边想,自己为什么要带着两对情侣出来旅游,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而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易繁一进房间就乐呵个不停,酒店的落地窗外正好能看见金灿灿的阳光洒向楼房,在窗格子上反映出刺眼的光。地上软乎乎的地毯踩上去让人感到百倍舒适,他往床上一倒,突然不想动了。 秦宇把两人的行李都放好后走过来,俯**亲了亲他:“不想动了?” “不想动了。”易繁闭着眼睛任由他亲,“你说我们一群好好儿的宅男,为什么非要出来旅游呢?” 秦宇没有回答他。 细碎的吻落到额头,眼皮和眼尾,最后轻轻落在鼻尖上,易繁睁开眼睛,咧嘴笑了起来,抬起手一把把秦宇推开:“好了我恢复了,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找方迟陪你转……找彭离吧。”秦宇站起来往窗户那边走了两步,“我有点儿累,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你有什么事啊?”易繁躺在床上努力地瞥着他,“都出来玩儿了,把你那些事放放呗。” “我妈公司的事儿,”秦宇回过头,“我就随便帮个忙而已。” “哦。”易繁一只手撑起脑袋,怔怔地看着他。窗外阳光正好落到窗沿,秦宇站在那里,算不上逆光,但却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十分温柔的光边,头顶有几根不安分翘起来的头发也被这光照得分外分明。 “咱们商量个事儿,”易繁坐起来,严肃认真地拍了怕床,“你等会儿再帮阿姨的忙,现在先帮帮我。” “什么?”秦宇没听懂。 “快点来亲我一下,”易繁又用力地拍了拍床,“然后我们再发生点儿这样那样的事。” “哎。”秦宇被他逗乐了,原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一把把易繁按下去,紧接着,吻终于落在了唇上。 秦宇倒像是真的有事的样子,把易繁压.在床上这样那样翻来覆去滚来滚去之后还能稳妥起身,把衣服裤子鞋子都穿上,然后去外面打电话。 就像四十几岁被迫交公粮的老男人一样。 易繁趴在床上想,秦宇最近是不是忙得太厉害了? 之前在俱乐部rank的时候也是,时不时都能看见他跑出去接电话,易繁就在门口的位置,理应是能听到秦宇的谈话内容,可秦宇也想到了这一点,特地跑到了走廊另一头去接电话。 易繁一边告诉自己安心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秦宇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易繁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被子没盖内裤也没穿,以一个趴着都能将四肢舒展开的诡异姿势睡得比谁都想。秦宇走过去拍拍他的屁股,看见腿根上那些新留下的印子忍不住笑了笑,把易繁翻了个面儿,将他的四肢摆成正常姿势后将人搂进了怀里。 晚上张应岘嚷嚷着请几个人出去玩儿,结果去的只有彭离和翻译,还有他们找的私人导游。 张应岘一边翻白眼,一边带着几个人把周遭的店都玩儿了个遍。 假期有七天,不算他们来回那两天,一共要在这边呆五天。张应岘找的私人导游对本地风俗及美食颇为了解,带着几个人吃吃喝喝好不痛快,易繁也终于了却了心愿,在到达比利时的第二天就吃到了最纯正的歌帝梵巧克力,一脸死而无憾的表情看得秦宇都想抽他。 第三天第四天都在小火车开车啦逛吃逛吃逛吃,到了第五天,张应岘说让他们自己去玩儿,给他们找了三个私人导游后自个儿不知道去了哪。 分配给秦宇他们的私人导游也是个小吃货,一大早就带着易繁吃了不少东西搞得他有点儿食困,揉着眼睛回酒店睡了个午觉以后一睁眼,秦宇不见了。 他坐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懵,把被子掀开,去浴室里看了一圈儿,又趴在玻璃窗前使劲儿往下望,隔了五分钟以后脑子里那根断掉的弦才接上,他拿起手机给秦宇打了个电话。 “喂?”易繁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你去哪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易繁一怔,心脏猛地被拉起,又吧唧一下弹回原位,接着飞快跳动了起来。 秦宇从来没用伪音和他打过电话,至少女装那事儿暴露以后就再也没有用伪音和他说过话,偶尔两个人上床的时候,易繁会突发奇想让秦宇用伪音叫两声来听听,但秦宇不肯,易繁便没有再勉强了。 其实此刻电话那头有些沙哑的女音传了过来,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易繁必须很用力地将手机按在耳朵才上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易繁咽了口口水,“你在干嘛啊?” “来找我吧,”秦宇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格外开朗,“不是说要来找我么?来吧。” 易繁怔了会儿,猛然想起来他们俩还在网恋的那一年,易繁说过的那句“我可以来找你吗?” 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想找秦宇奔现的,之后发生的那些个插曲让这件事儿彻底消失在了记忆中,不知道为什么,易繁又突然将它想了起来。 他没说话,秦宇也不说话,安静地等着他回忆。好一会儿后易繁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又吸了一口气,吐出来之后才将呼吸捋顺了,他咧嘴笑了笑:“真行,说得这么含蓄,万一我没想起来我要找你奔现这事儿呢?” “那我只能流浪街头了呀。”最后那个呀字秦宇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在勾着谁似的,易繁觉得自己的心跳可能是平静不下来了,只能问:“你在哪?” 秦宇说了个地址,易繁也不知道,他打算去找私人导游带他去,结果一拉门,私人导游已经站在门外了。 “对不起先生,”私人导游说着,递上一张地图,“我可以陪同您前行,但是不会告诉您具体方位。” 这八成也是秦宇的要求。 神经病,地图上还画了几颗小心心,终点处特地画了朵大红花,跟奖励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易繁乐了一下。 不过这样才有真正奔现的感觉。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沿着陌生的街道一点一点走过去,只因为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在这里,不知道会在哪个拐角处不期而遇。 私人导游也只是保证他的安全。 易繁冲着他点点头,快步朝楼下走去。 他有一种预感,一种惊天大惊喜的预感。 易繁拿着拿张地图努力辨认,发现目标离自己的位置并不算远,绕过几条街,呼吸着空气中那股迫不及待的气息,他往前着,突然加快了速度变成快走,最后直接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在大街上跑步这种行为真的非常没有素质,但是他忍不住了,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距离秦宇给画的终点还有半条街,前面是街道路口,再往前一大截就是潺潺流动的河,阳光洒在河水上,金光几乎要刺到眼底,他不管不顾地跑到终点,真的在路边找到了一朵硕大的纸糊的大红花。 “神经病。”易繁捡起那朵花,笑着骂了一句。 “骂谁神经病呢?”秦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易繁抬起头看去,发现那人穿了身米白色的长裙,黑长直的假发随意束在脑后,带了个挺好看的带小花的草帽,妆化得清新又干净,正站在自己的身边,眉眼都含着笑。 “你……”易繁站起来,看着秦宇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你穿得这么好看,能维持一下淑女形象么?” 刚才秦宇说话是用的男音。 “好吧。”秦宇清清嗓子,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抿抿唇笑道,“你好,第一次见面,你特地来找我,辛苦了吧。” “哎,”易繁愣了下,接着他的戏演了下去,“不辛苦不辛苦,还有奖品呢。”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大红花。 “嗯。”秦宇眯眼笑着,“奖品还有呢,把这花拆开看看?” 易繁心中一动,拆着花的手有点发颤了。 他差不多想到了秦宇想干什么,不然这么大费周章的,闲着没事儿干,穿着女装又画了地图,还用纸糊了朵大红花,不大可能只是为了和他街头飙戏。 将那红色的纸一点点剥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方才易繁拿起这朵花的时候就捏到了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是一张银行卡。 后面已经签好了秦宇的名字,还有一行是空着的。 “我之前去办了张家庭联名卡,存了一笔钱进去,”秦宇语调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要落到易繁心底似的,“算做是共有财产。” 易繁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来。”秦宇往前走了两步,拉过易繁的手,带着他走过了前面的拱桥。 拱桥的另一端摆放着一张纯白色的桌子,桌子旁边拴着几个淡蓝色的气球,周遭的地面上撒了花瓣,易繁看见那桌子上放了一份合同一样的东西,私人导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边,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防止有人因为好奇而破坏了场地。桌子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看见秦宇来了以后冲着他点点头。 “签个字吧。”秦宇指了指桌上的那份合同,“签最后一页就行。” 易繁翻开合同,看都没看一眼,将自己的名字签到了最后一页。 “不怕我把你卖了啊?”秦宇笑着说。 易繁摇摇头,瞪着他,一脸你还有什么花样快点拿出来,再慢一秒我就要哭了的表情。 “我以你的名义,加上我打职业这么些年存下来的钱,办了一个小型巧克力工厂。”秦宇指了指桌上那份合同,“那份是股份转让合同,我把我应得的那些股份也转让给了你。” 他不等易繁有所反应,稍稍弯腰从桌子下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易繁:“这是项链。” 然后从自己挎着的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我的银行卡。” 紧接着牵过手边的那些气球,一并塞到易繁手里:“这些都是给你的。”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围观了过来,秦宇丝毫不在乎,他看着易繁怔愣的表情,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从兜里拿出一个精美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我操,”易繁也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一把把秦宇拉了起来,手一松,手里的气球飞到了天空上,“你干嘛啊?” “看不出来吗?求婚啊?”秦宇眨眨眼睛,说得理所当然,“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也给你。” “靠……”易繁压着嗓子骂了一句,喉咙里的酸胀感已经涌了上来。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的确很爱你。”秦宇还没忘了自己的角色,认真扮演着,“所以想请你做我的伴侣,你娶我也行,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花里胡哨的……你直说我还能不答应么,还做你的伴侣……”易繁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用力抱紧了秦宇,最后冒出来的是带了点儿哭腔的声音,“我爱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不然绝对不可能来找你。” “我知道。”秦宇笑了笑,脑袋稍稍往后仰,他伸手捏着易繁的下巴,吻了上去。 脚下踩着花瓣,手中捧着的那些珍贵的礼物,从网络一路奔跑,到了现实里,他们常伴彼此,长伴一生。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一路追来的各位忍受这篇文,希望没有把他们两个写得很矫情……呃,大概吧(跑走)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里说说!但是开车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开车的!最后真的很感谢大家喜欢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也没办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隔着屏幕感受到我的兴奋了吗我终于写完了正文您妈的见(不是)休息两天搞夏至和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