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作者:两言三拍 文案: 长相明丽情感丰富的女主,冷情冷心 PS:狗血。1v1 女非男处!!! 本文有以下排雷,有雷者就不要进来了: 1、女主谈过很多段恋爱,但认真对待,每一段也都认真分手,只是男方单方面的纠缠不休。对于女主来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在和男一男二男三男四分别谈恋爱时也是如此,1对1忠诚!) 2、本文男二和女主在车上kiss,男一看见了,并殴打了男二,女主报警了,把男一男二送进了警察局!男一祈求女主不要分手。 3、男一长相温和,性格偏执向。男二长相精致柔软,微微绿茶。男三是少年气的大学生,是个聪明人,暗恋女主很久。男四是女主老爸的特助,商场精英,心思深沉。 女主阶段性恋爱,不会脚踏两只船,但会有男配暗恋女主! 4、本文开头女主已经和男一分手(第四章 ),和男二(前男友)复合。 5、本文不是买股文。 6、女非男处!!!浪姐(相对于子而言)可能回头!!结局目前暂定(定了两个结局,看写到后面哪个结局顺畅就用哪个) 7、雷者慎入!! 第1章 书店里的男人 外面的日光…… 外面的日光很好,汤蔓放下手中的汤匙。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的目光依旧放在外面,透过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可以看见,在马路对面的书店坐着一个男人。 或者说是青年。 对方每天周四下午都会拿着一本书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一下午。 汤蔓不太确定其他时间是否是这样,但至少她常来的周四下午是如此。 她每次坐在这家咖啡店靠窗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个青年的身影。 门口处传来动静,前台的服务生问了句要喝什么,过了片刻,一个男人坐在了汤蔓的对面。 “在看什么?” 男人穿着衬衫,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也许是因为刚出了会场,衬衫上最上面的几颗扣子已经解开,透出一些难以描述的写意出来。 汤蔓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放在对面的男人脸上片刻,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微微皱眉后敷衍地笑了一笑,“没什么。” 杜和年不着痕迹地侧头顺着女人刚才看着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见马路对面书店里一个男人离开的背影。 他也没太在意,收回了目光,对着面前垂下眼帘,百无聊奈搅拌着咖啡的人温和地笑了一下,带着丝安慰,“等久了?” 他今天上午出校的时候临时接到通知,要开一个组会,说是项目上有一些问题要解决,于是就出来晚了一些。 汤蔓这才一副为对方考虑得模样地抬起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干脆以后周四下午也别见面了,而且你每次出来太麻烦了。” 她想,每次这样干坐一下午也挺无聊的。 比起还是研究生的她,显然身为博士生的杜和年显然更为忙碌一些。 每次周四下午的约会基本上都是在对方敲击键盘声度过,尽管这个男人认真工作时的模样再怎么英俊帅气,她看了那么多次也该厌倦了。 “很无聊?”杜和年面色不变,显然已经习惯了贝今说话的姿态,而是笑了一下,摸了摸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轻声安慰说道,“再过一段时间我手上的项目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汤蔓不可置否。 意料之中的回答。 男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放过自己呗。 不过,她又看了杜和年的那一张脸。 无疑,这个男人是好看的,面容清隽,不熟悉的时候身上总带着一股矜持范,让人觉得不好接近,也就是时人口中常说的高岭之花。 可是这朵高岭之花在她面前剥下了那么一层皮,衣衫半解,眉眼间的诱惑让人难以把持的住。 汤蔓可不是个柳下惠,她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浪荡人。 诱惑都到了嘴边,没道理不吃下去,所以她吃下了蛇果,至于这蛇果没有有毒,她至今还疑惑未解。 “中午想吃什么?” 汤蔓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杜和年的脸。 可就是再好看的人,看久了也失去了那份新鲜感和神秘感,她可能真的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永远追求刺激和新鲜。 “不用了,我约了人,坐一会儿就离开。” 这当然是假话,她在学校的朋友并不多,因为长时间住在校外,她与学校里的那些同学们联系并不多,几乎没有,几位舍友更是没怎么说过话。 能一起吃饭的人就更少了。 两人说话间服务员把点的咖啡放在了杜和年面前,等人离开后,杜和年才重新开了口。 “是我认识的人吗?” 他没有问对方约的人是谁,那样听着太像质问,对于汤蔓来说是一种冒犯,杜和年知道女朋友的脾气,于是缓和了语气,仿佛随口问地一般,对于答案并不放在心上。 实际上放在咖啡杯上的手指却在不断地摩挲杯柄。 汤蔓也许察觉到了其中的机锋,也许没有察觉到,恋爱谈到这种地步,她有时候都替杜和年这个男人累,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她拿起来回复了几条消息,才漫不经心地说。 “学校的同学,你不认识。” 杜和年端起咖啡的手顿了一下,咖啡杯又重新被放在了桌面上,面上带了歉意,“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今晚上要不要去我那边住,我让人送了一批海鲜过来。” 他发出了邀请。 由于各种原因,两个人很久没有亲近过了,这让他有一些恐慌起来,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汤蔓对他似乎冷淡了很多。 说话时也带着一丝敷衍的不耐烦。 汤蔓听闻这句话脸上也流露出歉意,她放下手机抱歉说道:“我给一家公司投了简历,面试已经过了,明天就要入职了,恐怕不太方便。” 她一向惯于推脱责任,这也许是她天生的技能,于是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汤蔓觉得这是来自父辈的基因遗传,在继承了老汤家滥情的基因时,也遗传了如何使用谎言的保护盔甲。 杜和年温和地神情一僵,镜片下的睫毛颤抖几下:“我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才收到的通知。” 尽管她的语气很温和,可杜和年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耐,这是某种预兆。 颤抖的睫毛慢慢平静下来,男人露出了汤蔓很喜欢的那种微笑,浅淡地让人无法察觉,可又带着诱惑,汤蔓情不自禁地想到当时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的微笑,才让她摘取了在树上的蛇果。 片刻后,杜和年选择后退了一步,询问她给哪家公司投的简历。 都是一个行业,杜和年又是这行业有名的学术人才,平时跟着学校的教授做一些项目,免不了打交道,在大公司里基本上也都认识几个高层。 汤蔓现在正是研三,正是要找工作的时候。 他原先才跟蔓说过给一家上市的大公司递了话,只不过当时蔓听闻他的话后神情冷淡,对他的好意并不接受,杜和年还以为是女朋友现在不想找工作,于是不好多说,怕惹了女朋友的厌烦,想不到却是自己去投了公司。 第2章 前男友(改) 杜和年看着汤蔓…… 杜和年看着汤蔓离开,过了好久,他才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只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眸色沉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 把身上的清隽气质也压下去不少,愣的让人看出一股阴郁来。 周四下午一般是公休,汤蔓随便找了家餐厅吃完饭也不像回学校,准备回外面租的屋子好好休息一晚上,好应对第二天的上班。 她本科读的金融专业,研究生是在母校读的投资系,找的工作在会计事务所,原本想去银行或者证券公司,但汤蔓纠结了一番还是没去,在她看来金融投资就是一个外表听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是狗的行业。 说起来能和杜和年认识算得上一个巧合,还是通过她前任男朋友认识的。 当时杜和年手上有一个项目,需要两个助手,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可以,和杜和年有一个关系还行的人通过司嘉禾也就是她的前男友把才考研完闲的蛋疼的汤蔓塞了进去,成为了杜和年手底下的一个助手。 也算是走了后门。 毕竟大学四年下来,汤蔓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可以说是吊儿郎当,啥都不会,按道理是根本进不了杜和年那个项目组的。 于是至今,她依旧怀疑,当年能进入项目组跟那个项目,杜和年是不是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看上了自己,想要以权谋私。 回到家的汤蔓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想到当年的事,闭了闭眼。 两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的杜和年和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气质上一如既往,待人微微冷淡,一张脸停留在了最好看的时候,偶尔回到学校上课,她总免不了听几耳朵有关对方的事。 大多都是对其才华能力的崇拜,再者便是对其容貌上的赞叹了。 这年代,一个人既要有脑子还有长得好,太难得了。出现一个,便得百倍追崇。 于是当年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汤蔓在男人那一勾而带的微笑和诱惑中就那么沦陷了。 她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不过一个月两个人就滚在了一张床上。 也许还有那时候和司嘉禾分了手的原因,她虽然薄情还有些寡义,可那时候也是真心喜欢过司嘉禾的,分手后也有些难以适从。 那句话是正确的,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想到这里,汤蔓抿了抿唇,站起来倒了一杯冰水,润了润嗓子。 杜和年这个男人控制欲极强,她自从跟对方在一起,不仅烟酒沾染的少了,连她生活中的屁大点小事杜和年也喜欢管。 像是冰水之类的,对方是绝对不会让她喝的。 她研究生时期的课程表对方记得比她还牢固,像是前男友之类地,自从消失起便从未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就连被提起的次数也很少。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人影的存在慢慢地被一层层刮去。 看着透明杯中的水,手指感受到散发出来的凉气,汤蔓却突然想到。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了。 说是少年,其实对方已经二十多岁了,只比她小那么几个月,只不过那人长着一张精致的像是被上流社会里最繁丽的花浇灌出来的脸,对她总是软和和的,喜欢喊她姐姐,皮肤嫩地随便一使劲便能出一道红印子。 看着比她还娇气,还喜欢在床上哭哭泣泣的,特别招人疼。 因为第二天要去上班,总要给公司留个好印象,于是她睡得很早。 等到看见杜和年的消息已经是翌日早上。 她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昨天大半夜的时候杜和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是今天上午有时间可以开车送她上班。 清洗干净手上的泡沫后,汤蔓用毛巾擦拭干净,就准备拒绝对方。 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并不远,小区出门的地方便有地铁站,坐一站便到了,如果不方便打车也很快,用不到对方特意跑过来一趟。 可是她刚把消息发出去,门外就响起了门铃声。 一大清早地,根本不会有人上门。 她打开门一看,果然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正是杜和年,因为今天的天气是阴天,风还很大,对方穿着一身风衣,站在他的门外,越发显得身姿挺拔颀长。 “我给你买了早餐。”男人提了提手中的方便袋笑了笑,温和地说道。 汤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人都到了门口,总不至于再赶回去,她只好把人请进来。 杜和年其实很少来这个地方,大多时候是汤蔓去他住的公寓。 不是对方不想来,而是汤蔓在其他地方无所谓,却对自己的住所有一种毫无理由的领地意识,很难容忍他人的光临,起先杜和年并不知道,只不过来过几次后通过汤蔓的脸色和神情也猜到了一些,之后便很少过来。 看着男人把早餐拿出来放在桌上一一摆好,汤蔓随手扎起头发一边坐下,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你没必要过来,太麻烦了,我坐地铁上班也不过一站的事。” 杜和年手一顿:“蔓蔓,不希望我过来?” 男人的语气依旧还很温和,只不过轻了许多,很容易让人听出一起说不出的委屈出来。 汤蔓她的性子里有着她最为讨厌的懦弱,这大抵来源于她那个无能的父亲,却也有着来源于她母亲的天真无情。 虽说有些厌倦了,可是杜和年的那张脸是真的好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露出那么一丝不好的神情都会让人觉得心软。 最终她喝了一口杜和年接过来的海鲜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才说了一句话,“只要你觉得不麻烦就行。” 说出口又觉得太生硬,只好再加了一句话,柔声了许多,“我主要是怕你太累。” 杜和年买的早餐是两人份的,听到汤蔓这句话后杜和年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随口说了一句,“这里离我住的公寓很近,过来很方便,而且我想见你。” 然后也坐在了她的旁边,用起早餐来。 汤蔓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在安静地氛围中她先用完了早餐,放下碗筷看见对面男人的动作,纤细白皙的手指拿着汤匙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更何况杜和年的举止透露出慢条斯理的优雅,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教养。 看了一会儿美色,早晨的困倦散去不少,她瞥了一眼腕表,已经要八点了,她才站起身回房间去换衣服。 走的太快,手机却被她遗忘在了桌面上。 正在用餐的男人听到一声关门声这才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汤匙,用一旁的湿纸巾擦拭了一下指腹后,盯着放在餐桌对面一直黑屏的手机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3章 大半生火葬场(改) 到达公司…… 到达公司已经是八点半,不算太迟,也不算太早,经理给她发的时间是在九点钟来之前就行。 这家会计事务所是在二环的一座写字楼里,寸土寸金的位置,能在这里占方寸之地的公司都不会是无名之辈。 汤蔓要推开车门时,手被拉住了。 她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 “怎么了?” 她以为她掉了什么东西,于是又低下头看了看座位。 哪知杜和年却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俯身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早安吻。” 汤蔓愣了一下,余光瞥见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不早,她不想浪费时间只好凑上去敷衍地在男人嘴角上轻触了一下。 “今晚几点钟下班?我来接你。”杜和年摇下了车窗,看着整理衣衫的女人说道。 汤蔓这下有点惊讶了:“你项目做完了?”她记得前段时间杜和年还说手上的项目正处于关键时期。 “抽出一点陪女朋友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听到女人这句问话,手指蜷缩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太好,但他极力压制,只是笑着说。 清隽俊秀的眉眼都透露出一些柔软的意味来。 也许是因为对方今天没带眼镜的缘故,头发也有些蓬松,看着就像他们刚初见时的模样,还很年轻。 杜和年这样家居的打扮并不多见,多数时刻对方都住在学校,一身衬衫黑裤,戴着眼镜,额前的碎发也会被撩起来,看着生生大了好几岁。 汤蔓赶时间,不好多说,只是散漫地挥了挥手,拎着包快步离开前隔着车窗又在杜和年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安抚地说了一句话。 “今天第一天上班,下班时间不准,而且和公司同事可能会有聚会,你不用来接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杜和年只好点头看着对方离开,小步跑进了一家写字楼里。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女朋友进的是会计事务所,毕竟两人都是学金融的,他以为汤蔓会比较想去证券公司,于是一直联系地也是证券公司的人。 停车的位置是在写字楼对面,这里是不应该停车的,杜和年发了一会儿呆,就听见了后方的车笛声,这才回过神,捏了捏眉心处,开车离开驶向学校。 最近他一直在准备毕业事项,手中还有一个大项目,经常性熬夜,昨天晚上也不过才睡了两小时,这般撑下来是个年轻男人都觉得有些疲倦。 汤蔓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 她到了公司,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有人专门带领她熟悉了一下周围,就坐在座位上摸了大半天的财务软件,什么也没做,周围的同事也很和气。 中午和组员一起吃了饭后,就被上面的人通知说要去一个项目实地考察,于是又在外面走了大半天。 幸好今天是阴天,倒是不热,他们实地考察的地方是个湿地公园,已经建好,绿化做的很好,他们一行人围着里面走了一大圈,也没啥好看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五六点。 等天上开始下雨时,组长才让他们各自回家。 也许因为下过雨,空气格外的好,带着南方独有的湿冷,透过裤缝就往皮肤里钻,被北方好一些地是,风很小,不至于湿了裤脚,这般小雨,在外面走一走还挺舒服的,空气也不像北方那么干冷。 接下来的三天里,基本上都在出外勤,因为项目的资料不全,除了做了一张表,啥也没干,剩下的时间都在网上冲浪刷微博追剧中度过,过的倒也还清闲。 到了周六,上午加班半天,下午汤蔓回家收拾了东西准备去杜和年那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她爸特助打过来的。 “大小姐,汤董出了车祸,进医院了。” 男人平淡无波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霎那间,汤蔓懵了那么一下,有一瞬间怀疑,对方说的不是她老爹出车祸进医院的事情,而是老汤打了一个喷嚏。 如此平淡冷静地对待自家老板出了车祸,汤蔓在这一刻终于知道谢特助为何能打败那些前凸后翘的美女秘书成为老汤出门必备旅游必带的存在。 “进ICU了?”她走出公寓楼,还是不由问了一句。 如果那样,那就严重了,再去医院之前,她还要联系一下公司的法务,再一次确认一下老汤生前立的遗嘱有没有什么变化。 谢特助那边因为汤蔓的反问静了一瞬,才回答了一句没有。 那就好。 虽然汤蔓与老汤的关系难以描述,之间恩怨情仇长的说不清,可是她还是真切地希望老汤活的久一点的。 身为她的ATM取款机,钱财背后的男人,汤蔓一直觉得,老汤一死,她安逸啃老的日子可能要一去不复返了。 出了这事,汤蔓也去不成杜和年那处了,只好发了一个短信过去,简单地说了一句,出了小区打了一辆出租车向医院开过去。 到了医院刚一下车,汤蔓就看见谢特助在门口等待。 男人长身玉立,穿着一身西装衬衫,十分正经,鼻梁上架着眼镜,一看就是跟着老汤从某个正经的场所出来的精英人士。 因为长相不俗,出入医院门口时不少人都要打量一下站在门口的这人。 今天是周六,这男人还在上班,汤蔓有时候都想替对方吐槽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 可惜,现在这资本主义是她老爹,而她肯定在谢特助心中可能算一个小资本主义。 “谢助,怎么在这里站着?”汤蔓走了过去,一边从包中掏手机一边说道,“我可以自己进去。” 这医院她也是来过几次,布局大致在心中,老汤每次过来都是在那么几个位置。 “汤董让我出来接一下大小姐。”谢立面色不变地说道,然后就带着人往后面的那栋楼走去。 汤蔓在电梯里翻看手机,刚才她给杜和年发的那条消息到现在也没有被回复,不知道对方是没看见还是生气了。 不过那人生气时也是温和地,在汤蔓的心中并不难哄,她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她这段时间也确实厌烦了对方,一段感情时间长了,很容易产生厌倦,甚至是倦怠。 这还不是结婚呢,甚至还没到传说中的七年之痒,不过三年,这种浸满这段关系的乏味已经让汤蔓很是厌倦了。 她一度产生要结束这段关系的想法。 她心中有其他的事,于是放下手机后才反应过来谢特助说的那句话。 “老汤没事?” 谢立余光瞥了一眼汤蔓,低低嗯了一声,“经过检查,汤董身体没出大事,只是右腿有些骨折。” 汤蔓皱了一下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坐着电梯到了四楼,他们一出门就看见几个人从不远处的房间里出来,手中还拿着办公包,在低声说些什么。 对方几人同时看见了才出电梯的两个人,目光首先停留在谢特助身上,脸上瞬间带了几分真切的笑容,免不了打几声招呼。 汤蔓不想惹麻烦,赶紧后退了一步,站在谢特助后面,被对方的高个子挡住大半个身体,一边若有兴趣地打量跟着几个中年男人寒暄的谢特助身上。 老汤的这位特助是个很奇怪的人,至少在汤蔓心中是这样的。 平时待人接物总让人觉得或许疏离冷淡,可与人在商场上打交道时又不至于太过让人没面子,反而接触过的人都会赞叹一番,说他将来作为不小,很是看中。 据汤蔓所知,暗地里就有猎头公司来和他联系,开出的价码不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现在还留在老汤身边,甘愿当一个助理,比她这个亲女儿还孝顺。 等送走那几人,汤蔓才不由打趣了一句,“谢特助青年有为啊,那几个人都认得谢特助,却不认得老板的女儿。” 谢立听见这句话,身体僵了一下,不由得看了汤蔓一眼,却发现对方神情漫不经心,脸上是带着打趣的笑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这才放松下来,回了一句。 “汤董前几天还在说让小姐回公司上班。” “是吗?” 汤蔓听见这句话只是笑了笑,轻飘飘地反问了一路,并没有把对方这句话放在心上,从谢立后面站了出来,向不远处的病房走去。 敲门进了病房,里面床头上放着几束花,床前的电视机正在放一个综艺节目,老汤躺在病床上拿着遥控器正在百无聊赖地调台。 听到声音,老汤转过头看见汤蔓,拿着遥控器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又不由向她的身后看过去。 汤蔓瞥了对方一眼,把手中的挎包放在沙发上,看了一眼老汤吊在空中被包裹严实的右腿,不由翻了个白眼,“别看了,我没通知我妈。” 坐在床上的男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下来,说了一句,“不孝女。” 汤蔓装作没听见,饶有兴趣地看着综艺节目中的那几个小鲜肉,长相精致,看着也不过才十几岁,像未成年似的,说话都带着一股少年稚气。 耳边老汤嘀咕声不绝,谢特助从汤蔓进了病房,就没有跟进来,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人。 听到最后,见病床上的人实在是啰嗦的烦人,汤蔓才忍不住说了一句,“爸,你别嘀咕了,就算我告诉我妈,她也不会来见你。除非你死了办葬礼的时候,说不定我妈会带着小情人过来给你送一束菊花,顺便鞠个躬送你一程。” 要汤蔓说,老汤这一生完全概括了一句话。 出轨在一时,半生却于火葬场被扬灰了。 第4章 嘉禾,好久不见(改) 汤蔓的…… 汤蔓的母亲杨女士长的极美,难得一见的美人,自小便是巷子一枝花,漂亮的远见闻名,谁不说一句杨家的闺女长的标志,当年在大学时更是风云人物,可偏偏被父母娇生惯养,养成了一副不谙世事的性子。 这里的不谙世事并非说杨清傻白甜,啥都不懂。 而是这女人单纯地追求快乐,就是谁对她好就跟谁走,天真地难以抵制诱惑,还喜新厌旧,喜欢一切新鲜刺激有激情的事物。 汤蔓有时候想,自己现在性格如此未免与杨女士并无关系。 当年老汤也是年少有为,相貌堂堂的一个英俊青年,暗地里厮杀了不少男人,才让杨女士和当时的男朋友分了手,不久后就奉子成婚,可以说其抱得美人归的道路十分艰难,不亚于唐僧的西天取经之路。 可狗改不了吃屎,老汤那时青年才俊,汤家的继承人,在商场饭桌应酬时一下子没抵抗住女人的裙摆和口红印,出了轨,在外面学富家子弟养起了小三。 还以为自己能像别的男人一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后来小三不甘一直被金屋藏娇于是闹上了门,杨女士被恶心地不行,连汤蔓都不要了,当天晚上就回了家,请了律师拟离婚协议,闹得轰轰烈烈。 老汤哭的要死,一下子后悔莫及,往日的柔情一下子没了,找人把那个小三一家人弄的家破人亡,用了各种手段,把自己折磨地没了个人形想要祈求汤蔓她妈的原谅,身为一个工具人,汤蔓被多次拉出去,都没有挽回杨女士。 而且不到一年,杨女士就重新找了一个男朋友,陷入了爱情海中。 这个女人一生都在爱情中挣扎,一股地追求快乐,谁都阻止不了。 曾经的老汤也许可以,可是那个男人当时可能是太过年轻,也许是被权势遮蔽了双眼,唯一的那么一次机会也被他放弃了。 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机会,对于杨女士来说,老汤也不过是过往的无数个男人中的一个,而是还是让她感觉到最恶心的那一个。 要汤蔓说,估计老汤这辈子都别想挽回她妈了,生前同被几年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点缘分了。 她漫不经心地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用卫生纸包裹着剥去一层皮,看见白色纸巾上的青黄色橘子汁。 心想,两个月前她和杜和年去一家餐厅约会时,还碰巧看见杨女士跟个小女人一样,娇羞羞地坐在一个英俊的男人对面,动作亲昵,眉眼含笑,陷入了热恋中。 嗯,一点都看不出已经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 那个女人永远年轻地像二十岁才出头的姑娘,就连样貌也一样,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样天真地能陷入爱情。 可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却被汤蔓这一句话气的要死,脸色青白,又骂了好几句不孝女。 最后又颓废下来,说道,“可是,我爱你妈。蔓蔓,你妈妈是我这一生爱过的唯一一个女人。” 汤蔓吃了一瓣橘子,忍住再翻一个白眼。 “是是是,你爱我妈,天底下你最爱。” 老汤被自家女儿这语气气的直接把床上的枕头扔了下来,嘴里骂不出几个字,只能不孝女不孝女的叫嚷。 其实对于这段婚姻杨女士感觉到恶心的一点是,汤某人虽然当时出轨了,可依旧说自己爱她,坚持不肯离婚,并且纠纠缠缠这么多年。 汤正风当年结婚时出轨养小三,结果离婚了,反正变得正经起来,禁欲养生起来了,说是要为杨女士守身如玉。 可是也不想想,他那个身早就不是玉了,不知道在污秽场里翻滚了多少遍,谁还稀奇他禁欲。 有时候汤蔓都不太明白她爸的思想,让经年的事闹地如此难看,没有落下一个可以和平收场的境地,杨女士至今不肯来见这个男人一面。 所以汤蔓说老汤的一生真切地概括了“出轨在一时,半生却于火葬场中被扬灰了”这句话。 也许对于男人来说,性和爱是分离的,她只能这么理解老汤这么多年的行为。 不过,汤蔓对她老爹是一点都不可怜的,该损的地方使劲损。 老汤坐在床上如同古时候的深闺怨妇一样自怨自艾,汤蔓左耳进右耳出,吃着水看着综艺,等过上片刻感觉自家尽完了孝心后,老汤应该不至于变动早先立好的那本遗嘱时便准备离开。 过了一会儿,老汤好像从过往的情绪中挣脱开了,恢复了以往的睿智,至少在汤蔓看来如此。 病床上的男人看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女儿许久后,突然出了声:“你不是要毕业了吗?要不要我让谢助给你先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 汤蔓惊奇地看了老汤一眼:“你得绝症了?” “怎么说话的?诅咒你爹呢!”老汤中气十足地吼了汤蔓一句,让她放下了心。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找了一家会计事务所的工作,已经上了好几天的班了,目前不想换工作。” 老汤却是说:“这次我出了车祸,公司一些事务要交接,你总不想你爸公司最后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吧,趁着我还有力气管,你回来慢慢接过我手中的位置。” 其他人自然说的是汤家的那些堂叔堂伯们。 除了老汤下面只有一个汤蔓女儿,她的其他堂叔们生了不少小崽子,堂哥堂弟一大堆,这还不算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们,打从汤蔓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权利倾轧了,甚至提出了过继的事,当时可把老汤气的要死。 汤蔓没出声。 她默默地看完了一小集综艺,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小瓣橘子,用纸巾擦拭好手后对着老汤说了几句好好养伤就准备离开。 汤蔓觉得她不是那种当领导的料。从学生时代起,她就是得过且过的那种人,从性格上来讲,她更像杨女士,也许是因为这方面的关系,老汤爱屋及乌,对她颇为惯着。 老汤躺在病床上还在劝说着,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却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杜和年。 她跟床上的人说了一声,拿起手机就向外面走。 老汤见此不由嘀咕几句,“接个电话,搞的鬼鬼祟祟地。” 汤蔓不理。 老汤只好在她要关上门至少说了一句,“让谢助进来一趟,我跟他交代一些公司需要交接的事务。” 汤蔓嗯了一声往外走,一边接了电话,才出了房门就看见谢助在前方的窗户前站着正看着楼外。 她顺势欣赏了一番这个男人的身材,一边听着杜和年在电话那端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时,她没出声只是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示意对方老汤有事找他,然后就站在谢立之前站着的方向接起了电话。 谢立点了点头,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在进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窗前的女人靠在窗台上,半侧着脸看着窗外,眼帘低垂,耳鬓的碎发散落在羊脂般光滑白净的皮肤上,竟然显现出一股柔顺慵懒来。 可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他待在汤总身旁多年,处理过这位大小姐的不少事,在他刚到汤总身旁时,处理的第一件事务就是有关这位大小姐的。 那时候的汤蔓还在读高中,汤董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大小姐在学校打架斗殴,惹了大麻烦。 汤董当时事务忙碌,抽不出身,问清楚自家女儿没吃亏后便很心大的让第一天就上班的谢立去了那所私立高中。 在那所私立高中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以谢立的阶层来说,他以前是接触不到这里的。 进了学校,找到办公室。 里面混乱一团,老师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好几个男生拉扯来拉扯去,口中时常吐出一些脏话来。 那时的谢立才恍然感觉到,原来上层阶级受过教养的那些孩子骂起人来与他们这些从破筒子楼出去的人并无分别。 “你是老汤派来的?”那时靠在窗边穿着一身校服裙的女孩出了声,唤起了这里的失神。 他看过去。 “是的,我是谢立,汤董派我过来处理大小姐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那天的阳光太灿烂了,透过窗户照进室内,都带着无限的光晕,让那个女孩笼罩在一层日光中。 可是那时不过才十几岁的女孩眉眼冷淡,只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几秒就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台上的一束花盆,似乎上面种植的那些枯枝败叶也比眼前混乱的一切来的有趣。 “既然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等下还有课要上。” 她说完这句,就施施然地离开了,留下办公室内还因为她争吵起来的男孩子们。 正值青春的他们为了争夺女孩子的一眼而大打出手,口出恶言,把小三诸如贱人之类的粗鄙之语按在同窗身上,年少的嫉妒和占有欲让他们压抑不住体内的怒气。 可是直到最后,那个女孩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时尚且年轻地谢立站在办公室内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不知怎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词——薄情,用来描述自家老板的这个女儿似乎有些过于早熟和片面,可却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站了几秒,他才收回了视线,走进了病房。 汤蔓并未发现谢立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的目光被楼下的一个人吸引住了。 从楼上看的并不太清楚,可是她仅仅看见那人的背影,便知道那就是他,身体瘦削的单薄,腰细的她一只手都能环起来,在像她撒娇时背脊的蝴蝶骨都会轻轻颤动。 毕竟在一起两年多,她曾经那么地喜欢过那个男孩,年少时期的热恋让两个人恨不得时刻待在一起,蜗居在狭小的公寓中一天都不出门,亲亲热热就可以当做身体的肥料。 她起初还漫不经心用敷衍且随意的话应付着电话那端的男人,看见了楼下的男孩后,思绪停滞了那么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泛红的猫眼,就那么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好久了。 当年的事情之后,汤蔓再也没有见过对方,有时候是想念的,可是当时关系在那样不堪的境地中结束,她便一直没有去联系对方。 因为她也不确定这个甚为她前男友,哦,现在是前前男友的人是否还想要见她。 在一种不可说且莫名其妙的感觉下,汤蔓目光落在下方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缓慢地对着电话那端说出了一句话。 “和年,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端一时静默下来,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正当汤蔓已经默认对方接受了她的提议准备挂断电话时,杜和年出了声。 声音冷静,却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 汤蔓眯了眯眼,手轻轻地搭在窗棂上,背靠在冰冷的墙上。 她笑了笑:“和年,我以为你知道。” 杜和年没出声,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告诉她,那个人依旧没有挂断电话。 汤蔓说:“那天下午,我的手机你动过,我知道。” 她一向注意隐私,讨厌别人擅自去动她的东西,杜和年不会不知道。 这种被捆缚的生活汤蔓其实早已经厌倦,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等看见了司嘉禾这位故人,她才仿然察觉现在的她已经不太像她。 对面的男人似乎被这句话惊到,许久无声,汤蔓她其实不太想把话说的太死,这样不够体面,让对方难堪不是她的本意。 楼下的那个人还在打电话,汤蔓见杜和年不再出声,她也不给杜和年思考和反驳的机会,最后温柔地说了一句,“和年,我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困在我一人身上,以后不要再见了吧,否则只会徒增尴尬。” 说完这句话毅然挂断了电话。 但她也没有回到病房,而是进了电梯向楼下而去。 电梯的速度很快。 她到楼下的时候司嘉禾还没有离开,对方正在打电话,汤蔓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几步远的位置,看着对方。 许久未见,这个男孩似乎瘦了很多,整个人越发单薄了,似乎风一吹就会被掀倒一样,微微低头,便可以看见背脊上凸起的骨头。 她看了好久,直到对方挂掉电话转身过来。 男孩看见她时那双明亮的眼眸都因为惊讶而瞪大了一些。 片刻便通红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无措,脚动了几下,也没舍得先迈开步伐。 整个人措不及防。 汤蔓的心莫名松了一下,对方看来还是忘不了她的,她笑了笑,语气温柔:“嘉禾,好久不见。” 第5章 这男人太不大气 因为她这一句…… 因为她这一句话,几步远处的男孩眼睛红的更厉害了,不消片刻,眼尾都泛起一阵红晕来。 似乎整个人都要哭了一样,眼泪马上就要掉了。 可就是这副要掉不掉的模样更招人疼。 司嘉禾用手背狠狠地揉了眼睛几下,想要离开,却又不舍得。 他其实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了。 有时候只能在梦中才可以看见对方,也是离得远远的,面容被模糊,他只能一遍遍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像是最后的倔强一样,一双红彤彤的眼直直地瞪着女人。 汤蔓张开了手,看着面前的男孩总是心疼的,她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就像在哄着小孩子一样,笑道,“嘉禾,要不要抱一抱?” 这一句话彻底让男孩破防,他眼泪落了下来,一颗颗地滴落在地上,如乳燕归巢一般一下子扑进了汤蔓的怀抱中。 忍不住唤了一声蔓蔓,语气软和,还带着泣音。 真是我见犹怜。 汤蔓的心一下子软到了极点,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擦拭司嘉禾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声哄着。 “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她摸了摸男孩的眼尾,说,“眼睛都哭红了。” “蔓蔓,我很想你。” 过去的两年里他很想念对方,可是明明不大的一座城市里,两个人硬是没有碰过面。 不幸地让他都开始怀疑他们两个人是否没有一丝缘分。 他们两个人站在大厅门口,虽然这时候人不多,可是人来人往地,总是避免不了被打量。 汤蔓不喜这种目光,准备放开环在司嘉禾腰部的手,想要后退一步,就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男孩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汤蔓只好安抚一下对方,俯身在男孩的嘴角轻轻亲吻了一下,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这里人太多,说话不太方便,我带你上楼。” 司嘉禾耳朵尖这才一下子红了,埋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汤蔓的包还放在老汤的病房里,她现在浑身上下只带了一个手机,虽说在如今社会,手机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可是—— 汤蔓侧头又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一只手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男孩,还是叹了一口气,领着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这时,司嘉禾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的手紧了一下,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蔓蔓,你怎么会在医院,你生病了吗?” 汤蔓拉着人进了电梯,一边按楼层一边随口道,“我没事,是我爸今天出了车祸,右腿骨折了,我今天过来看看他。” “你呢,怎么在这里?”汤蔓说完自己,才看向司嘉禾。 她其实对对方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单亲家庭长大,家境不是很好,剩下的就知道的不多了,她不喜欢去发掘别人的私事,只记得放在表面的纹路。 过了好半晌,电梯门都打开了,司嘉禾才嗫嚅说出一句话,“我妈妈去世了,我过来办一些手续。” 猛然听见这么一个消息,汤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许久未见,说些什么都不太合适,而且她对于死亡之类的话题总是感觉到一股禁忌存在,如果是她熟悉的人,她还能说一句节哀顺变,可是司嘉禾是他两年未见的前男友,此时说什么都会变得奇怪和尴尬。 于是她只能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沉默地拉着人向病房那边走过去。 不过,在汤蔓即将推开门前,一旁的司嘉禾总算反应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拉着人离远了几步,低声说道,“蔓蔓,这是你父亲的病房?” 汤蔓奇怪地看着对方,“当然。” 要不然还能是谁的。 司嘉禾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迎着汤蔓疑惑的目光,他压低了声音略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蔓蔓,我空手这么突然来拜见伯父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伯父呢,他怕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汤蔓不太理解对方的想法,其实她一直这样,对于一些世俗人情总是没有正确的认知。 谢立之前第一眼看见对方时给予她薄情而字,并非空穴来风,那时是汤蔓性格定型的关键时刻,只不过年纪尚且还小,不懂遮掩,对待事情太过随心所欲,闹出不少麻烦,现如今懂得掩饰了而已。 “那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拿到包就走?”对于司嘉禾的不安和担忧,汤蔓没有纠结,只沉思一秒就提出了解决问题。 这下,司嘉禾又不干了,他两只手拉着汤蔓的一只手,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不让对方进去,也不说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还在这边拉扯,汤蔓正头疼时,病房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谢立从里面走了出来,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汤蔓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最后神情自然地把目光收了回来,他顺手松开了门把手,房门都未关上,躺在病床上的老汤都还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 果然,立马老汤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孝女,还不进来!” 汤蔓听到这道声音,心底不由吐槽一句,整天不孝女不孝女的叫,如果有一天她真不管老汤了,对方估计得哭死在病床上。 司嘉禾的手不松开,她只好拉着人一起进去,男孩就跟个小媳妇一样跟在汤蔓身边。 谢立看着从面前走过去,一直被女人拉着手的司嘉禾,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目光停留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好几秒,最后才慢慢地移开了,他站在门口处,靠在墙上,不知因何原因,并没有离开。 司嘉禾一进来就引起了老汤的注意,这还是第一次自家女儿带着男人到他面前。 他端坐在床上,打量了好几眼后,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有些不太满意。 司嘉禾并不知晓老汤的一系列复杂心思,他只是有些害羞地垂着头说了一句伯父好,然后就站在汤蔓旁边,一句话不说了。 这下老汤脸色更加不好了。 觉得这男人太不大气,一股小家子作风,他实在是看不上。 汤蔓哪里有闲情去看老汤的脸色,她示意司嘉禾把她放在沙发上的包拿来后,就对着床上的中年男人苦心说道,“爸,我先回家了,你在医院好好听医生的遗嘱,不要再干一些不符合年纪的事了,等我闲下来了再过来看你。” “如果有什么事就让谢助联系我。” 说完就拉着司嘉禾的人准备离开,弄的对方只能赶紧说了一句伯父再见然后就跟着汤蔓出了病房,心中还忐忑是否给伯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第6章 勾引人的脸 出了病房,司嘉禾…… 出了病房,司嘉禾还有些担忧。 “蔓蔓,伯父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他不是傻瓜,坐在病床上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常在高位惯常下令的人,他一进去,对方打量的目光毫不遮掩,甚至都不询问他任何事,目光就已经透露出些许不喜。 汤蔓空出一只手拨弄手手机,一边随口回答,“你要他喜欢干嘛?他这一辈子也没喜欢过几个人,年纪大了,更是看谁都不爽,不用理他。” 可是、可是那是你的父亲,他心中喜欢着汤蔓,便会有所期待,期待两人的未来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而这个美好的结局中汤蔓的父亲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司嘉禾嘴唇动了几下,仿佛从女人的态度中知晓了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汤蔓余光瞥见司嘉禾情绪低落,她没有多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多想。 她放下手机,摸了摸司嘉禾的手背,带着亲昵地动作,轻声细语地安抚,“不要多想了,我们嘉禾这么好,没有人不喜欢的。” 司嘉禾笑:“蔓蔓也很喜欢我?” 汤蔓眼也不眨地道:“当然。” 可是喜欢我的话,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为什么还要去喜欢其他的人呢? 但司嘉禾不敢问出口,有些事一旦开口了便再无反悔的余地。 汤蔓摸了摸对方的手,这下出了门,男孩的手比她还冰凉,“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点衣服。” 司嘉禾只是抿着嘴笑,两边的酒窝都出来一些,汤蔓没忍住用手戳了戳。 她说:“你家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一边划开手机屏,给在楼上的谢立发消息,让对方把车钥匙送下来。 谢立下来的时候,汤蔓拉着司嘉禾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手拉着手,离得很近,汤蔓几乎半个人都趴在了男孩身上,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腰处,男孩脸上有些红,耳朵尖都是红的。 他几乎看见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握紧了手中的车钥匙,锐利的金属割着他的手掌心,几秒过后,他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向那边走过去。 刚好对上司嘉禾的视线。 下意识地,司嘉禾把汤蔓几乎快要钻进他衣服的手拉了出来,拘谨了一些,另一只手拉了拉汤蔓的衣袖,示意有人过来了。 汤蔓这才恍然回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淡的谢特助,她没太在意,事实上,谢特助这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这副一本正经不容亵玩的模样。 她从司嘉禾身上站起来,扯了扯自己褶皱的衣服,拉着人走向谢立,伸出手顺便说道,“谢了,我明天把车送回来。” 谢立却没有把手中的钥匙递过去,而是看了有些拘谨害羞的司嘉禾一眼,面上少见地出现了一种神情,别有意味地说了一句话,“你和杜和年分手了?” 站在汤蔓身旁的司嘉禾身体僵了一下。 而汤蔓则在听到这句话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你今天吃错药了?” 就算她和杜和年已经分手了,也不容其他的人质疑,而且还是以这样轻蔑的语气。 而且,司嘉禾曾经和她有过一段,谢立不可能不知道。 谢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他把手中的钥匙递过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着把玩钥匙的女人说道,“抱歉,我失礼了。” 刚才一瞬间,他被那一幕灼烧了眼睛,连着理智也被燃烧不清。 他感觉到前方汤蔓暗地里打量他的目光。 心想,这是他不该出现的失误。 不过,他放下手的那一瞬间,瞥见了站在汤蔓身侧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神色低落到极点仿佛要哭出来的男孩子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 但,至少还是有些用的。 两年过去,除了长一张可以勾引人的脸,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谢立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在心中这般评价。 而且,他的眉目深沉了一些。 看来汤蔓和杜和年是已经结束了,要不然可不会这么快地跟司嘉禾纠缠上。 他和汤蔓相处多年,自然知道这人虽然薄情,但是还算是有原则,不会干出脚踏两只船的事情。 但是上半天和一个男的分手,下半天却找了下一个男朋友这种事汤蔓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毕竟在高中时期,这人就做出过这样的事。 闹得两个男生为她大打出手,差点都出了人命,还是他出手才摆平了此事。 第7章 三人者,不好(改) 谢立平时…… 谢立平时开的是他自己的车,但有时候汤蔓也会借用一下,跟用自家的一样方便自在,完全没有一点用别人家东西的不自在感。 这也许跟谢立的态度有关。 每次她向对方要什么东西,这个男人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往常汤蔓从未感觉到任何异常,可是今天在对方破冰的情绪中,身为女人的汤蔓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谢立隐藏在冷淡情绪下的那么一丝不妥的地方。 不过,她最后也没说什么,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现带着司嘉禾离开了。 上了车后,她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时,放在侧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老汤发过来的消息,无非是说她新交的这个男朋友太过小家子气,不适合她,然后就说他那里有几位英年才俊,下次可以见一见。 汤蔓没理,直接略过那一段长话,看老汤发过来的最新消息。 老头子说自己骨折了,吃什么补什么,要她明天煲猪蹄汤给他送过去补一补筋骨。 汤蔓看见这句话就差翻一个白眼了,她平时在外住宿大多也都是点的外卖,连刀都拿不稳的人让她去煲汤,亏的老头子想的出来。 她把手机扔在中间的置物盒中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男孩,一边打开GPS,一边询问对方家住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等车载音乐想起来时,司嘉禾还没出声。 她疑惑地看过去,却对上男孩的一双猫眼,司嘉禾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裳,慢慢嗫嚅道,“蔓蔓,我今天不太想回家,我可以去你那儿吗?” 说完还很紧张地看着她,生怕被拒绝了。 这种时刻,孤男寡女,司嘉禾眼中的情绪和肢体动作太过明显,让汤蔓不得不多想一点。 现代社会,饮食男女,能勾动人心地无非就那么一点事。 原本没有想法的汤蔓在对上司嘉禾的那么一双潋滟的眼眸都有些意动起来。 她手指的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了几下,像是在缓解某种情绪,最后与自己达成了一种平衡,没有继续再询问下去。 这也是一种暗示。 司嘉禾感觉到车子启动后选择了一个方向开了出去,他才放松了一些,看着身旁的女人整个人都像软化了一些,透出一些被驯服的感觉。 汤蔓笑了笑,在打方向盘时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询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司嘉禾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汤蔓,反问了一句,“蔓蔓饿了吗?” “嗯,有点。” 她中午原本准备去杜和年哪儿的,想不到接到了谢特助的电话,只能连忙赶去医院,所以午饭压根都没吃,几个小时,只吃了一个橘子,连一杯水都没喝。 “那就回家吃吧。”司嘉禾想了想说,“我给你做。” 汤蔓想了一会儿,她一般都住在学校附近租的那个公寓里,老汤给她买的房子她不常回去,只是定时让钟点工去打扫一下。 这两个地方的冰箱里面应该都是空的,除了放了一些饮料,也没其他的了。 司嘉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以前和汤蔓在一起时,家里的冰箱一般都是他填满的,连超市入口在哪里汤蔓恐怕都不太清楚,于是他问了汤蔓一句。 而汤蔓在心中思忖片刻,还是选定了老汤给她买的那个房子,开车朝着那个方向驶去,一边随口说着话。 “小区附近有一家超市,等下去买一些菜回去就行。” 那里司嘉禾也去过几次,杜和年倒是一次也没去过,比起学校附近的公寓,那里显然安全很多。 自从和司嘉禾分手过,汤蔓则来过几次这里,主要是为了买一些干粮放在家中,不过她没有开车来过,还不太清楚位置,在地下车库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空位置把车停好。 刚一熄火,放在置物盒中的手机就亮了,然后振动起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孩一低头就看见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三个字。 杜和年。 他知道这是汤蔓的现任男朋友,一个再不过伪善的人。 直到现在,司嘉禾还能记得那个男人面带微笑,语气温和,“我和蔓蔓已经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她很喜欢我,你们之间并不适合。” 那么理直气壮,说话时脸上都带着斯文的笑容,好像自己做的并不是撬人墙角的事一样。 这个男人不过是靠着肮脏手段想要上位的小三。 当年他和汤蔓因为一件事情冷战,他一怒之下说出了分手二字,汤蔓当时神情冷静,听到分手也没有动容半分,只轻声地说了一句,“分手便分手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那时,他以为他们不过是平常的吵架,等过一段时间便好了,往常便是如此,他的一些小性子汤蔓从不放在心上,他生气时,也会顺从地安慰他,率先服软,那是第一次汤蔓在吵架中那样冷漠。 也许,那时就已经显现出了一丝端倪。 他们的关系走到了某种尽头,那场冷战便是导火索,让他们的关系彻底结束。 杜和年因为和汤蔓长时间相处,在一个项目组工作,很快就抓住了时机趁虚而入,而他竟然还在傻乎乎地等汤蔓回心转意,率先跟她认错。 司嘉禾坐在副驾驶上看到那个名字时身体僵了一下,却不知道处于什么考虑,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位置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拿起手机的女人,同时心中的恶意也在蔓延。 汤蔓看了司嘉禾一眼,昏暗的地下停车库根本看不见身旁人的神色。 她装作没看见盯着手中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僵持了好一阵,手中的手机并未挂断,一直坚持不停地振动,杜和年三个字不停地闪烁起来。 汤蔓在司嘉禾的目光下直接挂断,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摸了摸对方的头。 “行了,下车吧。” 她不接,司嘉禾却眨了眨眼不肯放过她,歪了歪头,有些装傻地看着她。 “蔓蔓,你不接他的电话吗?” 汤蔓失笑,低头拔下车钥匙正想说,都分手了接什么电话。 难道去听杜和年的哀求吗?别看杜和年那个男人平时儒雅温和,可性子里却有一股狠气,她可不想多和那个人打交道,能和平分手再好不过,不过不能和平分手她也不怕。 但尽管如此说,她还是希望尽量能和平分手,毕竟她讨厌麻烦。 虽然这样的概率有点小。 现在想起来,她过往的恋情中能和平分手好像真的的少之又少,大多都需要谢立去帮她处理后事,冒出不少难堪出来。 但她此时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很轻的窸窸窣窣声,她一转头,就看见是司嘉禾凑了过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十指相握,一双潋滟的猫眼从低向上看着她。 整个人像是环住了她一样。 浅淡的气息扑在汤蔓的脸上,她的心漏了一拍。 过去两年,司嘉禾身上那股子残留的孩子气依旧存在,却多了一丝成熟的诱人感,精致的眉眼如画。 像是在勾引一样。 这个人慢慢地靠近她,见汤蔓并不反对,才抿着嘴唇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开始在汤蔓的嘴角处缓慢得触碰摩挲,似触非触,似碰非碰。 弄地她心痒难耐。 她忍不住按住了对方的后脑勺,固定住男孩不太安分的动作,抽出心神汤蔓看了对方一眼,呼吸却忍不住微微急促了一些。 “干什么?”汤蔓声音低了一些,眼睛盯着怀中的人看。 第8章 拇指姑娘嘉禾(改) 不等那边…… 司嘉禾还挂在她的身上,几乎半个身体都探了过来,整个脸埋在汤蔓的颈项中,微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颈后。 “蔓蔓,我好想你。”男孩说。 她缩了缩脖子,手放在男孩的后脑勺处,揉了揉。 “这是在撒娇?” 她不轻不淡地说了一句,视线落在车前的空地上,她另一只手从司嘉禾手中抽出来,拔掉车钥匙放进挎包中,另一只手拎起,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人。 “别撒娇了,我们先去把菜买好,回家做饭。” 在这种场合亲昵不太合适,这边虽然是地下停车场,但两边皆安装了红外线摄像头,她可没有在别人视线下亲热的爱好。 而且她午饭没吃,现在真的有点饿了,都感觉有点胃疼。 司嘉禾哼哼了几声,才从汤蔓怀中起身,眼睛却是亮亮的,在黑暗的光线中像是浸满了泪水一样。 “蔓蔓。”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的心中有许多问题。 你和杜和年还在一起吗? 他对你不好吗?要不然你怎么会允许我坐在你身边?为何对我这么亲密,像是两个人从未分开过。 你是不是不喜欢杜和年了? 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任何一个问题他都不敢问出口,怕其中任意一个问题会得到否定的回答,他再也得不到一丝的机会。 心中的妒忌和苦恨在黑暗中无尽地蔓延,像爬山虎的根系藤蔓一样缠绕了狭小的空间。 他低下头,忍不住又向汤蔓怀中靠了一靠,埋在女人的胸前,不像她看见他脸上因为嫉妒而变得狰狞扭曲难看的面容。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汤蔓放下手中的包搁置在方向盘上,慢慢地哄道。 心想,小孩母亲才去世,心里悲伤再所难免。 她勉强抽出一丝心神去轻声安慰怀中的人,另一只手已经推开了车门,又过了片刻,她感觉到手臂有些发麻后才推开了司嘉禾。 摸了摸男孩泛红的眼尾,擦拭了一下,在对方的嘴角处亲了亲,才说,“我午饭没吃呢,现在饿得紧,我们家嘉禾心疼一点我好不好?” 司嘉禾听到汤蔓这哄小孩的语气脸不由红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害羞埋头慢慢地点了点头。 汤蔓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下了车。 她怕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司嘉禾这孩子一向很敏感,又喜欢哭,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床下,有时候她都招架不住,不过床上哭的更惨,软软的,皮肤上会浮现出一层红晕,特别是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对上时心神都没了,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拿给对方。 她看着下车后还有些害羞耳朵尖都红了的男孩,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司嘉禾立刻扑了过来,与她十指相握,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汤蔓没买过菜,她全程跟在对方身边,看着司嘉禾在一堆蔬菜中挑选来挑选去。 这边来的大多数都是女人,年轻的女人,衰老的女人,但出现这么一个小年轻还是挺显眼的。 关键是这个小年轻还长的很好看,精致地不得了,比之一些明星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然汤蔓现在也不会忍不住再次和对方搅和在一起。 因为这份太过亮眼的外貌和挑选蔬菜时异常熟练的动作,周围的女人都不由看上几眼。 汤蔓不太喜欢这种注视,早先就先走到了打价的地方站着了,等待对方过来。 不过最后贴价的时候,汤蔓看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没有骨头?” “嗯?” 汤蔓说:“我爸刚才发消息说他想喝猪蹄汤,买点骨头回去熬着吧,可以放在冰箱,我明天热了给他送过去。” 听到汤蔓的这句话,司嘉禾似乎紧张了几分,连忙点了点头,“那我去那边买一些猪蹄,顺便再买一点黄豆,黄豆煲汤还不错。” 汤蔓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反正煲汤的人又不是她。 买肉的地方气味大,司嘉禾没让她过去,也许是怕她久等,几分钟就拎着一个袋子过来了。 这一趟超市逛下来,也花了两人一个小时左右,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都拎不下,只能推着车到停车库,直接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回到她家已经是四点多钟,马上就要五点了,都是快要吃晚饭的时辰。 汤蔓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过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冰箱估计都是空的,她只能喝了好几杯水来解饿,要不然饥饿过度,她的胃就有隐隐作痛。 一进门,司嘉禾就拎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厨房准备晚饭,顺便把一些容易坏的蔬菜分层放进冰箱。 他一直都知道汤蔓有点轻微的胃病,这都是因为对方饮食习惯不好的原因,在大学时就经常饥一餐饱一餐,早饭不吃,其他时间基本靠外卖度日,想不到过了两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司嘉禾却是有些高兴。 这说明对方还是需要他的。他在此之前无比恐慌地是,他还停留在过去,而她却已经变了,变得不再需要他。 如今的他已经经不起任何的物是人非。 这里司嘉禾之前来过不少次,之前还是大学的时候,汤蔓暑假期间就住在这边,她又不会做饭,每天只能点外卖,后来司嘉禾知道了,每天就过来给她做饭,有时候还打扫卫生帮她洗衣服,简直就是一个拇指姑娘。 站在厨房外侧一只手轻轻搭在胃部的汤蔓看着忙碌不停的男孩开始回忆,当初自己怎么就跟这个拇指姑娘分手了呢。 不应该啊。她想。 不过两年的时光给过去的记忆蒙上了一层白纱,很多细节她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段时间,司嘉禾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经常出现在学校,频繁的请假出校,和她见面次数也变得少之又少。 他们又因为她的某一任前男友而吵了起来,具体是她好像没有删除那个男孩的电话,并且对方在发消息给她时让司嘉禾看见了,虽然那是唯一的一次。 但男孩看见了并且大闹一场,让她认错。 汤蔓却是因为司嘉禾的举动异常的生气了,她有很强的隐私感,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私密东西,特别是手机这样的物件。 那次司嘉禾无疑是在她的底线上蹦哒。 接下来冷战的时间她又常常和杜和年厮混在一起,新鲜感迅速替代了因为和司嘉禾长时间恋爱产生的倦怠,她深陷在杜和年那个男人带来的新奇感觉中,很容易忽略了一些事情。 于是现在想来,好像所有的记忆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斑驳陆离起来。 第9章 三点档的家庭伦理剧(改) 人…… 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 汤蔓回忆了很久,才在刹那想起了那么一些细节。 她其实没有删除前男友联系方式的习惯,除非对方做过她太厌恶的事情,一般和平分手的她都会保留一丝体面。 这样下来,其实她手机里也并没有存几个前男友的号码。 但司嘉禾算一个。 在汤蔓心中,那时的他们算是和平分手。 好像是突然在某一天深夜时,司嘉禾似乎是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那时他们已经分开两周吧。 汤蔓在模糊且漫长的记忆中确定了那么一个不太确定的时间。 电话两端在接起时沉默相对。 她不清楚司嘉禾为何没有出声,倒是汤蔓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出声,因为当时,杜和年正在她的床上,急促的喘气。 她当时所有的心神都落在身下的男人身上。 好像就是从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 司嘉禾从那时开始在慢慢地从她生活中消失,就像是被时间清洗的水墨画一样,逐渐变得模糊,存在感一层一层被看不见的东西刮去。 当然,其中未免没有她放任的结果。 虽然那次分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汤蔓性格一向如此,她很少往后面看,这是她的母亲杨女士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 她看着厨房忙碌的人,突然就有些好奇起来,在厨房不停响起的当啷啷中轻声询问,“嘉禾,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厨房的声音停了,司嘉禾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半晌后才笑着回答,“过得还行。” 汤蔓走过去,趴在中岛台前,坐在摇晃的圈椅上,她目光落在司嘉禾的脸上,漫不经心地想,这可不是对方所说过得还行时该有的神情。 于是她专注地看着中岛台后的人。 这里的餐具已经很久未使用过,一直都放在消毒柜中,现在被拿出来,也要好好地清洗一番。 看了一会儿,汤蔓就觉得无聊了,她不是个喜欢做饭的人,于是一个人去了客厅,把电视机打开,顺便玩起了手机。 所以,她也就没有看见司嘉禾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在背过她时下意识地卷了卷自己的衣袖,像是在隐藏什么,看着她的背影几秒钟,直到她消失在了视线中才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出奇的差。 如果让汤蔓看见,指不定会感叹一句小可怜,然后柔情似水地用自己的亲吻安抚一下对方。 她知道,司嘉禾最喜欢的就是她的亲近,往日无数次还未兴起的吵架中,只要她轻轻俯身,手放在男孩的手腕处,嘴角敷衍似地轻触一下,所有的怒气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 有时候汤蔓也会禁不猜想,司嘉禾的出生一定缺爱异常,才会如此渴求伴侣的陪伴和触碰。 可是现在她没有看见。 手机微信群里消息不断刷新,无非是一些学校的事务交接问题,还有各大公司的实习招生讯息。 汤蔓没有点进去的意识,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打开了微博,不过看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 微信上杜和年发过来了消息。 这让汤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她不喜欢分手后被别人异常的纠缠,也就是死缠烂打,太不体面,而且麻烦。 她讨厌麻烦。 和平分手不好吗? 这样往后见面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对方发过来的消息是询问她在何处,口气一如寻常,像是没听见她白天说过分手的那句话一样。 有点像电视剧中那些老公出了轨,老婆以各种试探的方式来查岗,不同的是,她是那位出了轨的渣男老公,杜和年是查岗的老婆。 汤蔓忽然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他们可不是可以产生这种感觉的关系。 汤蔓皱了皱眉头。 而且杜和年可不会是卑微到不停试探她是否出轨的那种人,相处久了,汤蔓逐渐了解到那个男人隐藏在温和和平静下的掌控欲。 也许是因为当年两个人开始地太过不正当,这段关系开始于一段关系还未彻底结束时,那时候的杜和年认为他自己是趁虚而入,在他们彻底在一起后,杜和年反而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毕竟他上位不太正当,是通过不太光明的手段才站在了她的身边,他喜欢了一个有男友且关系美满的女人,并且暗地里一直希望这两个人关系破裂的一天。 直到听说,这两人分手后,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就爬上了对方的床,用一种难堪的方式引诱了汤蔓。 所以在两个人不在一起时,杜和年会忍不住怀疑,这些他不在汤蔓身边的时间里,对方身边是否会出现其他的男人,如同他曾经一样觊觎着对方。 所以他们很少吵架,一旦有了矛盾,杜和年也是率先服软的那个人。 他怕重蹈司嘉禾的覆辙。 于是内心备受折磨,那是他们关系确定后的不久,对方情绪的变化甚至影响到了汤蔓的日常生活,不过那时她还处于对杜和年的兴趣中,沉迷于他的容貌,在这段感情中,她愿意让出一步。 于是,杜和年获得了她的行程表,甚至来到了她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逐渐进入她的生活明显让那个男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不过,这样下来,她就做出了很多让步。 底线是一步步退后的,一旦退出一步,基本上很快就到了悬崖边缘。 她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终究还是没有回复,直接忽视了这条信息。 一旦回复消息,对面的男人显然会得寸进尺。 她现在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应付杜和年的身上,工作一周,她下午又出去了一趟,感觉全身的筋骨都是疲软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她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回复也不行,既然已经不可能和平分手了,那么—— 汤蔓直接回复了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然后她就直接拉黑了杜和年,一条龙服务,直接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掉,她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沙发的抱枕上,看着电视机中正在上演的家庭伦理剧,婆婆和儿媳吵闹成一团,丈夫在旁边伏低做小,公公一言不发,仿佛是中国早年家庭的完全写照。 现在的电视剧怎么就没有一些新的花样出来了,剧情千篇一律,好像不会厌倦是的。 一句话就这么突兀地掠过她的心头:一段关系让人产生厌倦的时候,也就没有了继续的必要。 她和杜和年的关系显然早就已经到达了厌倦的点,只不过时间太长了,长的她都形成了习惯,竟然迟迟没有说出分手,要不然以她曾经的性格,杜和年仅是动她手机这一条,就足以让她提出分手了。 当年的司嘉禾就是这么散地。 杜和年不会不知道,可是那个男人还是这么做了。 第10章 歪歪歪(改) 在公寓这边吃完…… 在公寓这边吃完晚饭,汤蔓懒散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着司嘉禾切好的水果。 厨房里出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司嘉禾从厨房探出头,试探地问了一句,“蔓蔓,汤我明天再过来煲吧,要不然放在冰箱里一晚上味道也不好了。” 汤蔓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从放在腿上的盘中插起一块切好的水果,放进口中,想了想,怕司嘉禾没有看见,又漫不经心地对着厨房的方向说了一句。 “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就放着,没有的话,直接今天煲了放在冰箱里。” 反正只要她送过去,味道太差老汤也不会明面上表示嫌弃,毕竟老头子还是清楚她的厨艺水平的。 见汤蔓应了声,司嘉禾才把那些未用完的食材都放进了冰箱,猪蹄已经处理好,明天可以直接用砂锅炖煮,他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水才从厨房走了出去。 客厅的电视机还在放着,暖黄色的光晕下,沙发上睡着一个人,装着水果的餐盘随意散乱地放在一旁沙发上。 他轻步走了过去,把放在沙发上的餐盘拿开放在前方的茶几上,收拾好后,才蹲在沙发旁边,盯着面前的女人看。 今天下午相遇后,他一直没来得及认真仔细地看过她。 比起之前,她眉眼间的一些稚嫩感已经完全消失,显现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冷淡感,不笑时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不过一如既往地好看。 当年新生入学,在美院的他都知道他们这一届有个长的非常好看的女孩,不是一般的好看,属于那种寻常人高攀不上的漂亮,学校贴吧中出现了不少被偷拍的照片。 司嘉禾在军训时也碰巧见到过对方一次。 大学的军训可不简单,恰好他们那个夏天日光格外的大,一天从早照到晚,入学的新生不管男女都晒黑了好几个度,像是去非洲挖煤回来的一样。 司嘉禾也晒黑了一些,不过在一所黑炭脸中,他反而变成了最白的那个,同时因为出众的外貌而显得鹤立鸡群。 而在食堂的人群中,另一位鹤立鸡群地就是汤蔓了,穿着一身质量不好的迷彩服,露出的胳膊看着白皙如玉,白净的脸庞在一种人群中格外显眼。 至少当时司嘉禾他们一行人才进入食堂,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在排队的汤蔓。 比起其他的三五结伴的新生,汤蔓显得格外的高冷,一个人站在队伍中,专注地打量着前方彩色板上的菜单。 当时司嘉禾身边的几个男孩都不由齐齐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开始挤眉弄眼,怂恿其中一个室友上前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他们美院也有不少美女,不过长的这么好看气质独特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比之女明星也不遑多让。 他们推搡的那个室友叫周洋,长相帅气,且善于交际,不过才开学几天,就已经跟学长学姐们打成一团,听说还有不少女孩子加他微信,联系栏的大多都是女孩,估计都有好几百个人。 实实在在地一代海王,平时没少被宿舍里的男生们打趣。 周洋禁不起室友的怂恿,很快就咳嗽了一嗓子,装模作样地面带微笑走了上去。 他们几个站在不远处,没有跟上去,静静地等待结果,司嘉禾听完室友们的对话,他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沉默地看着周洋靠近了那边的女生。 周洋一靠近那边就引起了注意,特别是女生的目光,齐齐落在了男生帅气的面容上,时不时地和周围的姐妹低声细语几句。 司嘉禾只看见周洋与那个女生说了几句话,女生一言不发,不过很快抬眼看了他们这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司嘉禾的错觉,他觉得对方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转移开视线,和周洋说了一句话。 周洋似乎有些惊讶,转过头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司嘉禾很确定,周洋那一眼看的就是他。 心下意识地跳快了一瞬。 那边的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很快周洋神情有些奇怪地走了过来,忍不住看了司嘉禾一眼,神情复杂,似乎有些嫉妒或者还有些其他的情绪隐藏在其中,司嘉禾也看不出来。 室友们询问对方说了什么,可是周洋沉默一会儿,暗地里瞥了司嘉禾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司嘉禾才从汤蔓口中得知,那时周洋向她索要联系方式,其实她并未拒绝,只是挑了挑眉说了一句话,“你把你那位室友的微信给我,我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 很显然,那次周洋并未给出他的微信,甚至最后由于某种心思都未提起这件事。 而那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金融学院的校花真的最后和美院的一个新生谈了恋爱,且时间还不短。 一谈就谈了三年。 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头,似乎下一刻就要醒过来。 司嘉禾看向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 如果是汤蔓,可能还会愣一下,这是杜和年的另一个号码,她一直懒得存,也就记不住。 但是司嘉禾一看就知道了来电是杜和年。 毕竟当年,他可是没少跟这个号码联系。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嘲讽的笑容自嘴角勾勒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眸在灯光照射下越发出彩,让精致的五官更是艳丽了几分。 尽管心底有些疑惑对方为何用这个号码打电话过来,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讽一句这个人查岗查地真够勤快的。 想到这里,司嘉禾恨不得又冷笑几声。 同时也想起了当年,他和汤蔓还在一起时,那个男人也是这样,一天三四通电话的打过来,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打过来,明面上的借口说是项目组的工作还有些问题,需要汤蔓解决,实际上,恐怕那时,那个贱人就是狼子野心,用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勾引了蔓蔓…… 第11章 看啥啥,也没啥可看的(改) …… 他止不住地猜想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蔓蔓也不会把他带回家, 无数的恶毒想法伴随着振动声在脑海中蔓延,像是在过去两年中的无数个梦中他做过的一样。 因为久久没有人接听,手机还在不停地振动,连带着整个沙发都有些轻微的振动,手机在振动下即将掉落沙发。 司嘉禾恍然间回神,目光落在汤蔓的脸上时,他才接过即将掉落的手机,手指蜷缩好几下,心中的恶念不断浮现慢慢地被按压下去,他最终还是没有接听这个电话。 因为他不敢冒险。 他不确定两年过去,汤蔓对他是否还有感情。他也不敢确定,在他和杜和年两个人当中,汤蔓是否会选择他。 相处久了,司嘉禾也摸清楚了一点汤蔓的脾性。 他不确定,因此不敢冒险。 至少不是现在……再等等,他想。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侧有人,汤蔓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司嘉禾。 她愣了一下。 两个人凑的很近。 她还有些迷糊,在沙发上躺的酸软,肩膀背夹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一样。 “谁的电话?”汤蔓揉了揉自己的颈项。 司嘉禾把手机递给汤蔓,随口说了一句杜和年,然后就顺其自然地坐在她的身侧,帮她揉捏起酸软的后颈。 力度十分合适,比起店里的按摩师也不遑多让。 汤蔓却在听见杜和年的名字从司嘉禾口中出来时眼睛睁大了一瞬,她快速地接过手机,差点从柔软的沙发上跳起来。 但随后就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分手了,她没必要如此惊慌。 纯粹是在一起的这三年闹得,杜和年这个人安全感太弱,只要她和其他的年轻男人在一起,对方就忍不住多关住一些。 她反应过来后揉了揉眉头,看向手机屏幕。 是一通未接来电,上面显示一串号码,并不是杜和年,她疑惑皱了一下眉头,才反应过来这是杜和年的另一个号码。 并未被接通。 她因为脑子太乱而没有察觉到为何司嘉禾只看见一串号码就知道对面的人是杜和年。 只是在看见手机屏幕上红色的一串数字时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时候司嘉禾和杜和年对起来足以让她头疼,杜和年那个男人温和的气囊下面是隐忍的疯狂,她可不想这两个人现在对上,遭殃地也是她自己。 不过汤蔓很快又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她看了一眼司嘉禾的神色。 司嘉禾正看着她,“怎么?” 汤蔓几乎要讪笑一下,最后也只装模作样摇了摇头,“没什么。” 既然司嘉禾不提,她干嘛要主动触碰这个眉头,提起杜和年这事。 当年她和杜和年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司嘉禾确定已经分手了,虽然只有两周她就和杜和年在一起了,在外人来看确实做的不太地道。 但是对于她来说,她对待每一次感情都是认真且忠诚的,如果喜欢上了其他人,她一定会分手后再开始下一段,就比如现在。 但是当年的事如果被外人知道,指不定要骂她几声水性杨花,让她名声扫地,但杜和年却不会出什么事,外人顶多打趣几句,对方风流有手段,竟然能把校花把到手。 在外人看来,两周之内就找到了下一个男朋友,这无疑是无缝衔接,外人会有诸多猜测,无疑她是否是早就精神出轨,和杜和年暗度陈仓了。 可是到最后毕业时,汤蔓也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司嘉禾并没有把她和杜和年的事讲出去,主动瞒下了这件事。 汤蔓不知是因何缘由,反正心中是多了一丝愧疚和歉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还记得对方。 于是对待司嘉禾,她总是温柔心软一点地,底线低地不能再低。 司嘉禾却仿佛并没有察觉一样,而是从上头凑近了一点,低声在她耳边说,“蔓蔓,天黑了,我要走了。” 他说着话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睁着一双滢滢眼眸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女人,手中的动作不停,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她后颈的皮肤。 汤蔓侧过头看向司嘉禾,她才睡醒,原本脑子还有些迷糊,却在听闻杜和年这三个字时已经猛然清醒了几分,现下也恢复了神志。 顺口问了一句,“几点了?” “快七点了。”其实他已经在这里蹲了快半个小时了,双腿都有些麻木,可是出于某种心思他并不太想叫醒对方。 她睡了这么久? 汤蔓有些惊讶。 不过她没有起身,而是接着躺了一会儿,视线落在上面的男孩身上,手指捻了捻掌心的手机壳,觉得有点不太好收场。 司嘉禾也看着她。 在一片寂静的对视中,司嘉禾突然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试探地吻了吻汤蔓的脸颊,然后慢慢地落在了女人的嘴角上,轻轻柔柔地一上一下。 带着浓重的意味。同时一双手还放在她的后颈,一下没一下的蜻蜓点水。 汤蔓眉眼疏淡,却在司嘉禾的亲吻下眯了眯眼,她脑海中浮现出司嘉禾那双好看足以当手模的手,纤细修长,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纤细,而是如同暖玉一般,像是白玉做成的艺术品。 是一双好手。 曾经的她很喜欢,当然,现在也很喜欢。她交往过的男人,先不提样貌,手一般都是好看的。 在对方的亲吻下,她漫不经心地想,不过,用这样的双手来做一日三餐着实是有些浪费了,暴殄天物了。 但同时她的一只手却下意识搭在了司嘉禾的颈部,揉搓了几下,抹了抹对方后颈处凸起的骨头,太瘦了。 司嘉禾的耳朵尖红了起来,蔓延到了耳后一大片,像是落日余晖,天空笼罩的那一层烟笼寒纱。 他开了口,一双潋滟生光的猫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低声说道:“蔓蔓,我今天可不可以留宿啊?” 半晌后,汤蔓意味深长地捏了捏司嘉禾的耳朵尖,微热的触感挠着她的指腹。 她笑了笑,眉眼生辉:“当然可以。” 第12章 逍遥似神仙(改) 房间内只打…… 房间内只打开了床头柜前的落地灯,灯光昏黄,只照射了床头这么一角,让冷色调的被子都展现出一股暖色。 汤蔓躺在床上,司嘉禾毛绒绒的脑袋放在她的颈侧枕头上,胳膊环绕在她的腰间,脸几乎埋在她的肩膀里面。 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枕头里面传来,“蔓蔓,下次我一定表现地更好,时间更长。”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吃药,那种药吃多了会让人的情绪格外的冷淡,就连这方面也会有所影响。可是不吃的话,也不太行,他已经形成了依赖性,要不然一旦停药,情绪就会不太可控。 这人说话时耳朵尖都是红的,汤蔓漫不经心地摸了,手放在司嘉禾纤细的颈上。 这个男孩的身体哪处都是美的,像艺术品,高高抬起的颈项像后弯曲时让人想起湖边那些高傲的天鹅,曲线优美。 让她爱不释手。 “要时间那么长干嘛!”她失笑说道,“你以为是在拍片啊。” “你这样我就很喜欢。” 她只是以为两个人许久没有亲近,今天司嘉禾才过于激动了一点。 怀中的男孩软软地嗯了一声,环在她腰部的胳膊更紧了一些,让她都不由得感觉自己的腰肢都要被折断了。 她拍了拍司嘉禾的胳膊。 “松点,劲儿太大了。”估计都有红印子了。 司嘉禾松了一点,却还是把人环着,抱在怀中,头从枕头中抬了起来,精致的眉眼含情脉脉,眼尾还有些泛红,还未从刚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汤蔓侧过头便对上司嘉禾的一张脸,近距离的美色让她喉咙又有些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手指捻了捻,有点想抽一根烟,但也能克制,她其实不太喜欢让自己沉溺于有一种事务上,上瘾放纵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禁忌。 不过这两年自从跟杜和年在一起,她就被对方要求戒了烟,说是对身体不好,只有私底下忍不住才抽一根,还不敢让男人发现。 算起来,她也有大半个月没抽过烟了,现在身上也没有带,至于司嘉禾,这就是一个乖孩子,身上更不可能带烟了。 她挠了挠司嘉禾的下巴,拍了一下男孩的头,让对方起身,“我去洗个澡。” 身上粘腻地很,躺在床上皮肤相触之间都能感觉到汗水,不太舒服。 房间内有卫生间,她懒得再穿衣服,直接从床上起来下了地。 卫生间外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浴缸中正在进水,汤蔓站在外面的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把披在肩侧的头发撩起来,发现肩胛骨的位置有一个很深的红印子,还有些泛青。 她摸了摸,疼倒是不疼。 其他地方的痕迹很轻,不至于太重,估计明天就会消了下去,就是肩胛骨处那道红印子比较麻烦,可能要一周才会消下去。 她皱了一下眉。 麻烦事。 不过,司嘉禾身上的红印子比她身上的多多了。 她刚才看见司嘉禾那一副眼尾泛红压抑的模样一下子就没忍住,手上使了劲。 她正在皱眉,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司嘉禾拿着一件干净的睡衣走了进来,看见站在镜子前的汤蔓还有些害羞,原本耳尖上已经消下去的红晕转眼间又染了上来。 对上汤蔓的视线,他嗫嚅了半晌,道,“蔓蔓,我把睡衣给你拿了过来。” “放在台子上就行。” 汤蔓看了司嘉禾一眼,目光从对方的皮肤上划过,男孩身上的印子映入眼帘,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昭示出她刚才的心狠手辣。 让她都不由得有些脸红起来,移开视线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司嘉禾却在放下睡衣后走了过来,离汤蔓很近,他目光落在了她刚才看的肩胛骨处,眼神漂移起来,显得有些心虚。 先前他有些过于激动,在汤蔓掐他时,有些疼,就没忍住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印子。 当然,这里面未免没有其他的考量……想到这里,他低垂眉眼,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汤蔓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把头发放下来,随口说了一句,“没事儿,穿着衣服别人又看不见。” 司嘉禾这才慢慢地哦了一声,显得软软地,好像一个软柿子任她拿捏一样。 看的汤蔓心里痒痒地,提出了邀请,“要不要一起过来洗?”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 在一阵扭捏下,司嘉禾红着脸发出蝇音一般低的声音,慢慢地嗯了一声,像个小媳妇一样。 第13章 玫瑰、雪光、山峦(改) 洗了…… 洗了澡后,两个人回到床上。 她喜欢睡在靠近灯光的位置,司嘉禾睡在靠近门的一侧,被子盖在身上。 在睡觉之前,汤蔓准备习惯性地定一个闹钟,一点开屏幕却发现手机上显示有七八个未接来电,是刚才的那一串号码。 她之前忘记拉黑了。 最近的一通电话就在五分钟前,他们在卫生间,完全没听到一点响声。 司嘉禾从一旁探过身,看见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次数,迟疑了一下,才装模作样地询问,“蔓蔓,你要不打过去问一下?现在这么晚了,他打电话过来会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啊?” 瞧瞧,这话说的多体面,多么为人着想。 汤蔓瞥了司嘉禾一眼。 她从来不知道旁边的男孩这么待人有礼,而且还是对待杜和年,不过是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罢了。 不过,杜和年能有什么要事,无非就是不肯分手。 可是婚都可以离,手有什么不能分的。 如果结婚了,可能有离婚冷静期,他们需要耗一段时间再离婚,这期间有一年两年也未可知。 可她还没有听说分手也要这么久的,当代人谈恋爱不合就分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一方不想在一起那么这手就可以分的,要不然就是死缠烂打,足以可以称地上是性骚扰了。 于是她司嘉禾的目光下一条龙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定了闹钟就把手机合上了,说道,“先睡吧,已经很晚了。” 司嘉禾却是没有动,而是看着汤蔓的动作后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看着她。 声音颤抖,“蔓蔓,你和、他分开了?” 他不止声音颤抖,就连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眼看着又要哭出来,汤蔓才失笑着说了一句,“你才看出来?” 她挠了挠他的下巴,反问道,“我是那种不分手就会和你搞在一起的人?” 司嘉禾睫毛颤抖几下,才慢慢地摇了摇头,表现地异常乖巧柔软。 整个人抱住了汤蔓,轻声说了一句,“蔓蔓,你不是。” 如果不是当年的他那句分手说出的太轻易,那会有杜和年的什么事。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样,后悔和数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可是这次不会了,他会死死地抱住这个女人,一刻也不会分开。 汤蔓这才笑了笑躺了下来,不过在闭上眼后,手却放在了司嘉禾的手腕处,摸索一会儿,在男孩即将逃开时,她指腹按压上面的疤痕,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伤的?” 像是被利器割伤的一样,旁边还有数道小口子,她之前看见都吓了一跳。 像是华美的白瓷上多了几道裂痕。 此时的她也只是睡觉之前猛然想到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 司嘉禾却是在汤蔓问及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僵硬了一下,在怀中的人被他的动作一惊感到疑惑要抬头上,他整个人抱住了对方,把头埋在汤蔓的颈项。 小声说道,“之前不小心伤到了,被玻璃划伤了,不小心留下了疤痕。” 汤蔓听了也并没有在意,嗯了一声。 司嘉禾却是有些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询问,“蔓蔓,这是不是很丑啊?” 汤蔓没在意,俯身把床头柜旁的落地灯灯光调暗了一点,然后戴上了眼罩,正准备睡了,听闻司嘉禾的这一句问话,她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 “有什么好丑的,衣服一穿,谁还看得见。” 白日里虽然睡过一个小时,可她还是觉得很是困倦,特别是刚才又和司嘉禾又闹了好久。 因此,她很快就进入了深眠当中。 而一旁的司嘉禾躺在柔软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却难以入眠。 他摸了摸手上的疤痕,心想,别人看不见,可蔓蔓你看得见啊,就比如现在,这不太完美的疤痕让你问了一句,尽管是随口好奇地一问,可司嘉禾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这一丝不太完美而生了气。 手指在凸起的疤痕处抠了抠。 他侧头看着睡在旁边的女人,在寂静的夜中感觉自己的心跳动地很缓慢,像是错觉一样。 床头柜让的落地灯灯光昏暗,他深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感觉来自天花板上的黑暗一层又一层向下面压了过来,快要覆盖在他的身上。 梦中他站在原地,只能看见四处离去的女人背影,无力阻拦,无法挽留,那些离去的人影没有一个回过头。 他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小孩一样,茫然地蹲在了十字路口,等待下一辆撞过来的车。 汤蔓在深夜猛然惊醒,摘下眼罩就看见旁边急促喘息蜷缩在一角的司嘉禾,脸上全都是汗,神色惊惧。 她反应过来,原本被吵醒的烦躁感散去了一些,意识到是司嘉禾做噩梦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后从床头柜前端了一杯水想要递给对方,“做噩梦了?” 司嘉禾被汤蔓触碰时整个人都缩了一下,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接过对方手中的水杯,愣愣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小口水。 不过冰凉的液体一入喉咙一下子一股反胃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来不及反应,把水杯往一旁的柜子上一放,快速地跑到了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干呕不止。 汤蔓被司嘉禾这猛烈的动作惊地坐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床,重新倒了一杯水,慢慢走向卫生间,就看见男孩趴在马桶上,因为不断地干呕整个脊背都在微微颤抖,像风中颤抖的蝴蝶。 她走过去蹲在司嘉禾身上,轻声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可是晚上的时候,司嘉禾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大多都是她吃了,而且她都没事,难道司嘉禾一个男人的肠胃比她这个有胃病的还脆弱? 汤蔓想不通,目光落在司嘉禾纤细瘦骨嶙峋的手腕上,慢慢把手中的水递了过去,“先漱一漱口。” 司嘉禾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才接了过去,不过片刻后就想要把汤蔓赶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卫生间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现在脸色苍白的厉害,一点血色都没有,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么邋遢的自己,太难看了,太糟糕了。 他不想让汤蔓看见如此糟糕的自己。 汤蔓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才在司嘉禾的驱赶下走出了房间,只低声道,“如果实在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她怕是急性肠胃炎或者是其他的问题。 司嘉禾却是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只是喝了冷水有些反胃,没有大问题,蔓蔓你先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他出于某种目的,愿意在汤蔓面前示弱,可那也是他静心策划过的,而不是以这种自己都嫌弃的方式出现在汤蔓跟前,太不美好了。 恶心地呕吐物、卫生间内糟糕的味道、还有他惨白像个吸/毒人士的脸色…… 一切不好的意象,他都不愿意呈现在汤蔓面前。 他希望他留给她地是玫瑰、雪光、山峦等一切好的意象。 汤蔓回到了房间,靠在床头等了一会儿,她把灯光调亮,拿起手机一看发现现在才三点多钟,正是深夜,外面的天黑沉地看不见人影。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心想,下次还是不要和其他人一起睡了,果然住所这种具有强烈私密性的场所就应该严禁他人进入,要不然总是会弄的自己不太舒服。 此时,她只以为司嘉禾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倒也没有多想,等人从卫生间出来时,她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间看见对方面色已经恢复,不再像之前那么惨白,看着吓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了一些?”她把手机放在一旁,看清了司嘉禾的面色后才又把灯光调低了一些。 司嘉禾嗯了一声,应该是洗了一把脸,她感觉男孩面上过于冰凉了,就连手都凉地跟冰块一样。 他爬上床看清汤蔓眼底的睡意,收回了自己冰凉的手,说道,“睡吧,我好了很多。” 汤蔓又仔细地看了司嘉禾一眼,确定没有问题,才戴上眼罩,一下子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她再也没有醒过,一觉睡到了天明,睁眼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旁边的位置空着,司嘉禾早已经起了床,她摸了摸,冰凉凉地,说明人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 迷糊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出去,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动静,空气中飘着一股香味。 第14章 女人的嘴,海底的针(改) 她…… 她往外面走去,就看见厨房里的人影,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柄汤勺。 汤蔓忍不住笑了,走过去,抱住了司嘉禾,打趣对方道,“这是我买回来的拇指姑娘吗?怎么这么勤劳。” 这么早就在煲汤,闻这香味估计煮了好一会儿了。 她有些怀疑司嘉禾今天五六点就起来准备了,这样一算对方昨天梦里做了噩梦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就起床了,莫不是后面一直没睡? 她脑海中漫不经心地闪现过一个猜测。 司嘉禾被女人从后面抱住,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侧了侧头,“起床了?” 他接着说:“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记得你喜欢中式早餐,特意熬了你喜欢的粥品。” 汤蔓蹭了蹭司嘉禾的脊背,手放在对方的腹部摸了摸,在腰际处轻轻掐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家嘉禾真贤惠,谁要是嫁给你就有福气了。” 司嘉禾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眼睫毛颤抖了几下,整个身体都一僵。 汤蔓一大早起床,思想神志还有些飘,想什么说什么,就是嘴比脑子快,不过一说出来几乎一秒后就反应过来自己简直是在雷点上蹦迪,踩了一个精准。 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提起婚姻二字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她现在可没有要结婚的想法。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一句对她来说不是虚言,而且她大多数恋情基本上都走不到坟墓,在乱葬岗这个地方就直接被埋了,到不了婚姻这个地步。 不过很快司嘉禾就恢复了神情,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掩耳盗铃做的很好,他放下汤勺转身自然地抱着汤蔓在对方脸上亲了几下。 因为才起来也没怎么打理头发都是蓬松的,显得更小了一些,不过男孩神情柔和,软软糯糯地。 “蔓蔓你先去洗漱一下,我把早餐盛好放在桌上,你等下出来直接吃就行了。” 司嘉禾把汤蔓耳鬓的碎发捋到她的耳后,他主动把先前的那个话题略了过去,避免二人尴尬,或者说是他一人的尴尬。 汤蔓却因为对方的反应和动作明显怔了一下,却还是顺着司嘉禾的话离开。 她在走向盥洗室时突然意识到两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可能是细微的,也可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司嘉禾与她印象中那个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的少年终究是不同了一些。 过去的少年是单纯,凡事都表现在脸上,如果是过去的司嘉禾,在她提起嫁人二字时估计就会得意洋洋地转身直接抱着她缠闹,顺便用一种装模作样的委屈语调说: “蔓蔓,你还想让我娶别人不成?我只想娶你,你大学毕业后嫁给我好不好……” 然后后面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对未来生活的畅想,比如在哪里买一个房子,房子里有三室一厅,最好养一只长毛猫,或者一只不会撒娇打闹的大型犬,毕竟家里有他一个会撒娇的就行了……诸如此类的畅想不会多的太多。 可现在这位昔日的少年已经变得寡言了许多,他学会了在汤蔓面前掩饰悲伤,掩饰寂寞,顺带掩饰自己的心思,努力搭建让彼此脸面俱全的阶梯。 他懂得了当代人都懂得的那种疏离感和分寸感。 这是过去的男孩不懂的,或者说是从来不会在汤蔓面前表现出来,他一直在她面前表现着最为真诚的部分,那样脆弱的把弱点袒露在她眼前。 而她却拿起一把尖刀,毫不犹豫、不……也还是犹豫过的,可是最后她依旧是插了下去。 汤蔓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看见蓬头垢面的自己,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摸着自己的下巴想。 她可能就是个烂人。 现在社会上都怎么说来着,渣女?海王? 在这个清晨,汤蔓于镜子前对着自己一张好看的脸再次感叹了一下老汤和杨女士的好基因,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人品问题,于是在心底坚定依旧彻底不改,快速地洗漱后走了出去。 她不能因为心软和善良就让自己深陷在一段自己也不太舒服的感情中,老汤和杨女士的例子告诉她,世间上最不值钱地就是爱情。 这世界上有些人自打一出生就是不缺爱的,汤蔓也许算其中一个,因为周围包裹着她的爱太多,女孩在她母亲身上见过更加离奇而不真切的爱情,于是整个人逐渐变得铜墙铁壁起来。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想起了一件事,然后又回到房间的床头把手机拿了起来。 手机列表里显示昨日杜和年打过来的八个未接来电的数字如此鲜艳地让她忽略不了。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循着食物的香气向餐厅走去。 桌上摆满了餐点,除了粥品,还有一些其他的中式早餐,早晨做这些时间应该不太够,汤蔓猜测司嘉禾早上应该出去了一趟。 她坐在餐桌上后沉思了一秒,决定还是要和杜和年见一面,至少也有一个最后的决断,要不然那个男人估计会换着不同的电话来找她。 以杜和年的性格,这事说不定真有可能会发生。 于是她拿起手机,电话甫一打过去就被接通,汤蔓的猜测落实,对面的男人果然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真是温和的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男人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失真。 汤蔓甚至还有兴致地突然想了一下,这个男人平时的声音更为清亮一些,没有这么低沉,有些失真了,不如原本的悦耳动听。 “蔓蔓。” 汤蔓在对方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才嗯了一下,有些歉意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涌了上来,“和年,对不起,我昨天晚上从医院回家后就睡了,手机开了静音,睡得有些早就没看见你打过来的电话。” “不过,我一醒来就给你打过去了。”汤蔓拿起筷子戳了戳包子,担忧的问了对方一句,“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我听你声音有些疲倦。” 你看,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尽管提出了分手,拉黑了别人的号码,也可以厚着脸皮温柔地说出这些关心人的话语。 杜和年此时坐在车中,他按压了一下太阳穴,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女人担忧声音,声音下意识地也温和了一些,不过目光落在对方公寓的出口处,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又忍不住握紧了一下方向盘。 他昨晚上便开车来了汤蔓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还准备一些在家里已经做好的海鲜,汤蔓喜欢吃海产品,不过海产品属寒,她身体一向不好,杜和年在生活中忍不住多关心对方一点,定下了一些规定,不准汤蔓多吃。 他原本是想着两人大约一周未见,汤蔓说分手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管束她太严格,说分手也是一时气话。 他在心中准备了一大堆话用来解释那天她的手机为何被动了,无非是不小心把咖啡倒在了上面,他擦拭了一下,诸如此类的借口。 他还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是等了一晚上,汤蔓根本就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他甚至被拉黑了,原本的惊喜想不到现在倒成了惊疑。 他开始怀疑起对方分手的真正目的。 杜和年听着电话那端说话的女声,在冠冕堂皇的关切话语从话筒中传出来时他心还是忍不住心软的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 她在骗他。 杜和年他并非蠢人,从很久之前就感觉到了汤蔓有时候对他的怠慢,这让他一度怀疑对方并非因为喜欢他在一起,而是那时候的她才分手,因为一段不太成功的恋情而失落时他趁虚而入,两人才在一起。 这次的分手事件,他觉得是开玩笑,其实内心深处已经当真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公寓楼下坐了一夜。 有些人在恋爱中,善于欺骗别人,也善于欺骗自己。 第15章 男人的直觉(改) 男人的直觉…… 男人的直觉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点。 三年的恋情。 杜和年开始怀疑这是否是汤蔓厌倦的一个时间周期点,他是否在过往的生活中被安逸的变相给麻痹了,导致有新的人入侵了汤蔓的生活,而他并不知晓。 男人坐在车中,电话并未挂断,他的呼吸平稳,开始迅速地在脑海中回忆这一个月以来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无声无息的疏离泛滥开来,他因为忙碌于新的项目而忽视了汤蔓这种放逐。 他突然想到当年汤蔓和那个人分手时也是如此,单方面的放逐和冷淡让对方知难而退。 她从来不会主动说起对对方的厌倦和疲惫,而是通过慢慢的减轻两人的联系来结束一段关系,以一种毅然而决然的方式说再见,把自己的存在一层层抹去,仿佛这样就可以表现地温情一点。 突然间,脱离掌控的恐慌弥漫上杜和年的心头。 他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与汤蔓交谈的语气正常,不至于显得太过生硬。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杜和年努力让自己笑着询问。 汤蔓喝了一口粥,正要回答此时司嘉禾正好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蔓蔓,汤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煲好了,我等下再炒一些其他的菜中午一起给伯父送过去吧。” 汤蔓点了点头,等待司嘉禾出去,可是过了几秒,男孩也只看了她一眼,就坐在了汤蔓对面。 对上她的视线,司嘉禾落在她放在耳旁屏幕亮起的手机上,慢慢抿着嘴笑了一下,“我早餐也还没吃。” 汤蔓这下不好再说什么,电话那端的杜和年长久没听见她出声,不由又反问了一次,她只好清了清嗓子,捂住手机的出声筒,对着司嘉禾说一句,她先去接一个电话,餐具先不用收,她等下接着吃。 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餐厅向房间走去,一边回复电话那边杜和年的问题。 她还没有心大到在司嘉禾面前接杜和年的电话。 “今天可能会再去医院一趟。”汤蔓趿拉着拖鞋进了房间,把房门掩上靠在房门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纱织窗帘上说道。 “是吗?”杜和年轻声反问了一下,“要不要我等下送你过去,今天我正好没事,先前的项目已经落地,进入收尾阶段。” 静默一瞬。 她犹豫几秒后,踢了踢地面上的厚地毯,说道,“我昨天开了车回来,就不用麻烦你再跑一趟了,等下离开医院的时候你过去接我就行,我们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店见一面吧,把事情说清楚。” 过了好几秒,杜和年才嗯了一声。 汤蔓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大多都是杜和年主动提起话题,汤蔓顺着男人的话说上一两句,她感觉对方在不动声色地询问她这段时间的工作生活。 长时间的冷淡已经让对方有所察觉,隔着长远距离,冰冷的光导纤维,她都能感觉到杜和年那端的隐隐怀疑。 也是直到这时候,汤蔓才感觉到他们已经疲倦冷淡到相处时竟然没有同时感兴趣的话题可聊,或者说是她的心平淡无波,对于杜和年提起的任何话头都兴致蔫蔫,搭话都是漫不经心。 挂了电话,又靠着房门站了一会儿,看着阳光透过半拉开的窗帘逐渐照射到床上,稀碎的灰尘在光下也看的很清楚,就如同人相处久了以后也一样,所有的卑劣和缺点都不再隐藏。 这也许也是她的母亲身边男友常换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睛,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和司嘉禾的询问声,她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在里面待了久了一点。 而坐在车中的杜和年在挂断电话后,却依旧在车中坐了很久,他看着公寓的方向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划开了手机屏幕,打开手机联系栏处找到一个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过了片刻,他的邮箱里就进了一个未知主题的文件,用手机点开解压之后就看见了一张张照片。 第16章 风水轮流转 男人的直觉总是精…… 男人的直觉总是精准的。 在一周之前的那个咖啡店里,他也许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只不过,当时的杜和年依旧不肯承认。 他表面温和,待人接物皆是有度,内心却依旧自傲,认为自己可以是让汤蔓成功收心的那个人。 每个人在相爱时都觉得自己可以让浪子回头,海王收心,可是这种大多数都是一种错觉,而且是自我欺骗的那种错觉。 杜和年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一张张照片。 在一周之前,汤蔓的行踪还是挺清楚的,两点一线,在公寓和公司之间来回,偶尔出去一次,也还是因为公司的事务。 不过,在昨天照片中开始出现了一个男人。 光是一眼,杜和年就认出了那个人是司嘉禾。 女人在医院的大厅中抱着男人,脸上是一种堪称惊喜温柔的笑容。 他们一人一同乘车离开医院,动作亲昵,一同牵手逛超市……后面的照片就不太清晰。 老汤给汤蔓买的公寓是在高档小区里面,安保甚严,不是里面的住户根本出不去,于是他请的人只能蹲守在外面,照片就拍地很是模糊,只能看清楚大致的轮廓。 汤蔓在这边有房子,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对方很少过来,他也就一直没有询问,甚至怕让汤蔓不开心,他也从来提起过要来这边。 他知道汤蔓的领地意识很强,很不喜欢别人进入她自己的空间,三年下来,他也不过是在对方租在学校公寓的房子里度过几晚上,基本上很少过夜。 那座公寓是他都从未去过的地方,而现在,汤蔓却带着另一个男人进去了。 无数个理由在他脑海中徘徊,可是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一个晚上,孤男寡女,而且还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说没有发生点什么也不太可能。 杜和年很难让自己不多想。 那个男人可是司嘉禾,当年汤蔓又多喜欢那个男孩只有他知道,他有那么不容易才从那个人手中得到汤蔓他也很清楚。 他比谁都恐惧这段关系的结束。 他拿着手机的手渐渐地握紧,手指放在屏幕上滑动,女人面上的笑容就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像是自虐一样把这几张照片放大后又翻了一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的按压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也鼓动起来。 无数的猜忌在他脑海中涌起,自从汤蔓上了研三,便很少再和他主动联系,大多时间都说自己在外实习,或者是要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两个人见面的次数比起之前少了很多。 之前他不是没有深思过,可是周围大多数情侣都是如此,于是杜和年只好压制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努力平息情绪,才换得了每个周四下午的见面。 他心中忍不住地想在他们没有见面的时间里,汤蔓无数次说她人很疲倦的时间里,有多少时间是真正的疲倦,而不是不想和他见面,而不是和其他的人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的恋爱关系中是禁不起对感情怀疑的,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么往后的无数次中一丝想法就会死灰复燃。 另一只手紧握着车钥匙,手掌心因为过于的用力都让锋利的钥匙边缘划伤了一条长痕,血慢慢流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感让杜和年回过神,他又看了一会儿照片中的两个人,才打开手机的通讯录,从黑名单中划拉出一个名字,然后打了过去。 汤蔓坐在餐桌上喝完了一碗粥,司嘉禾就站起来收拾餐具,她顺势帮了一下,把餐盘拿进厨房。 这里安装了洗碗机,司嘉禾俯身把餐具都放进洗碗机里,才用一旁干净的毛巾洗了洗手。 一旁的砂锅中还炖煮着猪蹄,香味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她看着冒着白气的砂锅盖子正要说话,司嘉禾装在口袋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司嘉禾有些疑惑,他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没有备注,显示是一串号码。 却并不陌生,在三年前,他可是不止一次地给对方打过电话,让对方不要再纠缠汤蔓,而那个男人的也不止一次地给他发过一些照片。 他依旧还记得在三年前一个夜里,他打电话给汤蔓时,那边传来的静默和隐隐约约的喘息声,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样。 他那时没有再说任何话,直接挂断了电话,却是一个人哭了好久,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好几天都不敢去见汤蔓,也不敢去询问,生怕得出什么可怕的答案。 那时的他到底太天真了些,那是第一次,他真正的意识到汤蔓口中的分手是什么含义。 而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而已。 司嘉禾没有接电话,而是直接挂断,抬起头对上汤蔓有些疑惑的目光,司嘉禾柔软地笑了笑,显得异常恬静乖巧,“骗子电话,是一些中介或者广告打过来的。” 汤蔓哦了一声,也并没有在意。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要十点钟了,见一旁的汤已经煲地差不多了,她顺势就说,“我等下去医院送汤,你家在哪里,我顺便送你过去?” 司嘉禾懂得不死缠烂打的道理,他现在不比当年,知道有些事不能做的太明显太难看,于是点了点头。 然后说,“我家在风和桥那边,有些远。” 汤蔓笑了一下,看着司嘉禾白净的小脸蛋,没忍住伸手又捏了一下,“这有什么。” 她开玩笑道:“反正用的也是谢助理的车油,不用花我们自己的钱。” 他喜欢汤蔓用的“我们”二字,于是听闻眉眼就亮了一些,越发生动。 “蔓蔓和谢助理很熟吗?” 听着汤蔓的语气,司嘉禾抿着嘴害羞地笑了笑后才装作随意地一问,然后就转过身收拾有些混乱的中岛台,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回答。 对方的询问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汤蔓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还行吧,你也知道我高中生活老汤都不太管我,学校里的一切事宜都是谢特助帮我安排的。” 司嘉禾没有出声。 汤蔓却打趣对方说道,“吃醋了?” 她其实并不觉得司嘉禾真吃醋了,要吃醋也是吃杜和年的醋,和谢立有什么关系,她也只是随口打趣地一问。 司嘉禾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汤蔓笑了,她抱住对方的腰身,把司嘉禾抵在中岛台上,手放在对方纤细的腰窝处,挠了挠,趁着对方呼吸一乱时,咬在了男孩的锁骨处。 她用劲不大,却还是咬处了一个牙印,对上司嘉禾湿漉漉的眼睛,她挑眉笑了一笑,“盖个印章。” 在司嘉禾微微颤抖时,她摸了摸对方的脊背,轻轻拍了一下,一点也不用心的说了一句情话,“不用吃他的醋,比起他,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家嘉禾。” “人软嘴甜。” 第17章 她的喜欢轻若鸿毛 司嘉禾整个…… 司嘉禾整个人都靠在中岛台上,上半身微微后仰,还穿着一身白衬衫。 自青春期发育时期,汤蔓受人类激素的影响,她喜欢地就是这种干净的少年郎。 而且独好是穿着白衬衫的少年郎。 所以,她之前交过的男朋友大多都是这种类型。 仔细想来,她好像一直喜欢地只是一种类型的人,也许大多人都是这样。 从老汤和杨女士的婚姻中,她看出了人只是喜欢某种类型的人,这种人可能有很多,于是爱情变得不再是唯一。 因为人的一生可能会爱上很多人,爱情的根本本质浪漫和神秘就减了那么几分。 司嘉禾却是在这样旖旎的氛围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面色紧张地又确认了一次,“蔓蔓,你真的和杜和年分手了吗?” 汤蔓失笑:“当然。” 她其实早就想说分手了,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冷淡杜和年,分手流程早就走上了。 司嘉禾这才笑了,靠在她的肩膀上。 汤蔓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对方的耳朵,随意说了一句,“我也不是那种随口说分手的人。” 对啊,她一旦说出分手二字便真的是分手了。 司嘉禾原本起伏不定的心好像突然定住了。 当年也是这样,他被分手时也是这般果断的很。 在汤蔓无数次漫不经心的眼波流转中,司嘉禾亲眼见识过这人的冷淡,冷淡地仿若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因为那场分手来的太过轻易,直到如今,让他依旧觉得在一场梦境当中。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之后得知汤蔓和杜和年在一起后才会那么愤怒委屈。 他当时还以为汤蔓是为了气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这个人在感情上再过理智不过,仔细想一想,他们在恋爱期间的大小争吵如果不涉及汤蔓的底线,对方从来都不会太在意,可如果涉及底线了,对方从不会让半分。 她的喜欢那样轻易,去的似乎也很容易。 第18章 女人的嘴,除了骗人还会亲你 …… 因为等下还要去一趟医院,在此之前,汤蔓还要负责把司嘉禾送回他的家。 于是两个人没有在公寓闹里腾了一会儿,亲昵了片刻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司嘉禾把菜都装进保温盒子中,坐在车上时还忍不住嘱托汤蔓几句,“蔓蔓,上面放着的是汤,等下你拎的时候注意一下,别洒了出来。” 汤蔓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让司嘉禾在GPS上输一下他现在住的地方的位置。 司嘉禾看了驾驶座上正在点火看后视镜的女人一眼,才抿了抿唇,在屏幕上输入了自己住的地方。 风和桥离她这边公寓是有点远,都快要出了市区三环的位置,对于汤蔓这种经常在市区中心活动的人来说,是挺远的。 不过那边居民楼挺多的,她之前去过一两次,是为了什么她也给忘了,好像在大学时,她也听到司嘉禾提起过一两次。 汤蔓努力回忆,才从记忆的旮旯里翻出了那么一丝。 大学时期的司嘉禾其实就已经在外接一些单子了,他母亲一个人供他读书不容易,特别还是读的美院,基本上就是流水似地花钱,等到了大学,他基本上都是通过兼职来赚取平时的生活费。 当时,他们两人谈恋爱是,司嘉禾便在努力存钱,和她说过不止一两次,希望在风和桥那边买房子,以后他们结婚了可以住在那边。 市区中心的房子太贵了,就拿汤蔓租的学校附近的那栋公寓来说,一平方米至少也得六七万,这高昂的房价对于那时的司嘉禾来说是无力承担的。 想不到现在对方现在真的就住在了那边。 “买的房子?”汤蔓一边把车开出车库,看着后视镜随口问了一句。 “嗯。”司嘉禾点了点头。 她见对方果真点头,倒有些惊讶,侧过头笑着去打趣副驾驶座上的男孩,“你在过去两年里是突然发了财?” 她记得当时司嘉禾准备与她一起继续读研的,甚至都已经在录取名单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两人冷战分手,她那时暑假刚好进了杜和年的项目组,于是后面也再未刻意打探过司嘉禾的消息。 她并不是那种分手后长久沉溺于过去一段关系的人,再加上杜和年若有若无的影响,她那段时间其实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司嘉禾这个人。 “这两年参与过几个项目,我出过一版书,加上版费,勉强能买下风和桥那边的房子。”司嘉禾抿着嘴害羞地笑了一下。 他大学时便和一名作者合作在准备一册绘画本,那时候已经联系了出版商,大体上的事宜都已经定下来了,原本是准备出版后当做惊喜告诉汤蔓的,不过后来也没机会了。 其实对于二十岁出头的男孩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说出去都能让同龄人感慨羡慕。 司嘉禾也不例外,他此时睁着一双滢滢生辉的眼睛看着汤蔓,企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丝赞扬,面上带着微微得意的笑容,脸颊两侧的酒窝深陷下去,表现地像一个祈求家长表扬的小孩一样。 汤蔓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司嘉禾,捏了一下对方的手腕处,说道,“那你岂不是没读书了?” 这是她的一种猜测。 一个学校圈子也就那么大,三年间他们都没有碰见过一次,在学校里时汤蔓也没有听闻过对方的任何消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司嘉禾当年没有接着读研。 车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司嘉禾低着头打开手机连上这辆车的蓝牙,放起了音乐,在一阵浅淡的歌声中他开了口。 “两年前母亲突然生了病,需要住院,家中没有人照顾,所以我就放弃了学业。” 这基本上是他那时能做的唯一选择。 而且后来他身体也不太好,需要长时间吃药才能稳定情绪,以那时的状态,他根本无法在学校学习下去。 想到这里,司嘉禾摸了摸自己手腕内侧的疤痕,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去。 这道丑陋的疤痕几乎伴随了他一年。 原先不太在意,现在却觉得如鲠在喉,提示着他过去两年过的是多么糟糕的生活。 而且太过丑陋了,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和汤蔓同在一张床榻上时对方都能摸到这块畸形丑陋的疤痕,他都觉得难以忍耐。 汤蔓见此,也不太好问下去,毕竟在昨天,她才得知了对方的母亲逝世。 她不是善于安慰人的那种人,就算老汤突然得了绝症,说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汤蔓都不一定会流泪,说不定第一时间考虑地是老汤突然的疾病和逝世是否会带来的一些影响。 自幼时,她便极少流泪,除了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生理性眼睛泛红,因为这样,老汤还一度害怕她的情感认知有一些问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 路上没有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风和桥。 司嘉禾买的房子在一片老小区附近,周围还有地铁,交通也还算便利。 就是进去的路面有点狭窄,两侧停满了车,一旦进去就不太好停车。 所以司嘉禾只能提前下车,不过对方下车时也是黏黏糊糊,拉着汤蔓的手又说了好些话,不想分开。 汤蔓坐在驾驶座上把车窗摇了下来,看着司嘉禾下了车向里面走去。 正准备打火离开时,司嘉禾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车子前,走到车窗的位置。 汤蔓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东西掉了,赶紧又把车窗摇了下来,看向外面因为猛烈跑步脸颊显得异常红润的男孩。 “怎么,是掉了什么东西在车上?” 司嘉禾站在车窗前看着汤蔓缓慢地摇了摇头,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好像在惧怕什么一样,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怎么这么久没见了,还是这么喜欢哭。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个男孩好像大半生的泪水全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蔓蔓,你之后还会来找我吗?” 汤蔓手搭在车窗上,摸了摸男孩泛红的眼尾,面上带着再不过随意的笑容,她语气柔和且温柔,“当然。” 司嘉禾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又向车子这边走了一小步,几乎都贴在车窗这边了,他把上半身探进车中。 汤蔓磨砺着手下白嫩泛红的皮肤,眉眼冷淡,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写意风流在其中,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对方的唇上,按了一下,这几乎就是某一种暗示,“想?” “嗯。”出乎意料地,司嘉禾尽管脸颊耳朵尖都是红的,硬是没躲开汤蔓的调戏,只直直地看着汤蔓,很是坚持,“蔓蔓,我想要你亲我。” 汤蔓笑了一下,眉眼都松开了一些,她低下头在司嘉禾的嘴角轻触了一下,抬眼瞥见男孩颤抖的睫毛时,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又在男孩的另一边嘴角轻触了一些。 极为虔诚旖旎的触碰。 好像面前的这个女人极为珍视怀中的男孩,所有的温柔和牵扯都用在了这两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中。 第19章 男人,三十,呵呵 “这样行了…… “这样行了吧?” 汤蔓笑着又在司嘉禾的眼尾上吻了一下,“等我空闲下来了,就来找你。” 司嘉禾半垂着眼帘,睫毛颤抖数下,一只手却拽着汤蔓不肯松手,嗫嚅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那你到时候怎么联系我?” 其实过去两年,司嘉禾也有那么几次没忍住去联系汤蔓,不管是打手机还是发微信,要么显示不是好友,要么显示号码已经停机,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还未来得及欣喜,却发现对面传来的声音很陌生。 那时他的自尊几乎被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以一种决然宁愿插入别人感情的方式来祈求自己的救赎,甚至不惜去当小三。 那时他那么卑微的想,只要她还要他,只要她还要他。 可是最后却发现,那个救赎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他甚至连当第三者的机会都没有。 汤蔓这才想起来之前把对方的微信还有联系方式一概拉黑了,而且尽管如此杜和年之前还不放心让她换了一个手机号码。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页面,两人加上了微信,顺便她还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让司嘉禾把她的手机号码存下来。 一点也没有一分手就把人拉黑,现在一见面又把前男友睡了的不好意思。 有些场面见多了,汤蔓也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至少脸皮是厚了许多。 司嘉禾这才笑起来,一双眼睛潋滟生光,那双眉眼散发的光辉让汤蔓无数次沉迷。 她摸着男孩精致的眉目,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嘉禾,以你的容貌在娱乐圈也是很吃香的那种。” 现下好像就流行这种少年的脆弱感,备受年轻女孩追捧。 司嘉禾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微微抬眼,“蔓蔓有喜欢的明星?” 以汤蔓的家室想要认识那么几个男爱豆,根本不是难事,可是在司嘉禾的记忆中,汤蔓这个人对娱乐圈是避之不及的。 后来他才从汤蔓细枝末节的生活中勉强察觉到了汤蔓的那么一点隐晦的喜好。 她有着极强的洁癖,特别是在感情生活中,精神洁癖到达了极点,可偏偏汤蔓这人善于伪装,从来不会明说自己的喜好,还善于遮掩,也就是司嘉禾后面了解过汤蔓的几个前男友,才发现了那些少年有一个很统一的特点。 感情生活很干净,甚至说的上懵懂。 汤蔓果然笑了一笑,不过脸上的笑容略显的有些漫不经心,如果不是司嘉禾心中有了答案,也不会发现那么细枝末节的神情不同,“我不追星。” 娱乐圈的人可以说是一年一新,她幼时在一家会所看见过老汤的几个合作伙伴,身边环绕这俊男靓女,后来才知道大多都是娱乐圈的一些不太出名的小年轻,只能被经纪人打发过来陪酒来争得一些作品机会。 从那时起,强烈的精神洁癖让她对那个圈子敬谢不敏。 司嘉禾听到汤蔓的话,想要再说几句话,汤蔓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医院那边打来的,老汤见都快到了中午,汤蔓还没有过去,就打了电话过来催。 司嘉禾只好缠缠绵绵地拉着汤蔓的手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准备放人。 汤蔓开车离开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司嘉禾这个人又软又甜,可架不住太缠人了些,应对一次,心情是舒爽了一些,可精神上的疲倦也不做假。 她是那种讲究社交距离的人,就连谈恋爱其实也更喜欢注重隐私和疏离感的人。一句话概括就是,要你的时候你可以在,不想见你的时候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糖葫芦再甜,终究是粘牙了一些。 司嘉禾站在原地目送汤蔓的车远去,他正要转身时,动作却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辆车上。 黑色的小轿车,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他没有忽视刚才转身时的那一刻异样感,而且和汤蔓亲昵时便时常有这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人监视一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昨天在医院开始,这辆车就跟在他们的身后了。 而就在汤蔓离开不久,司嘉禾站在原地看了那个方向很久,正准备离开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熟悉的号码显示在手机屏幕。 是杜和年的来电。 一瞬间,司嘉禾就明白了一路跟着他们的人是谁派来的。 他想了想,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脸上的柔软和稚嫩被一种别样的神情代替,等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了电话,一边朝着自家走去,嘴里的话却充满了嘲讽意味。 “学长,好久没联系了,我以为你会永久的把我的号码放在黑名单中。” 毕竟当年他打过电话求过对方,那么卑微的恳求对方不要抢走汤蔓,最后却被一句轻飘飘的话打发了,那通电话便再也打不通。 正开车向医院的杜和年笑了笑,他想到刚才邮箱里新传过来的几张照片,女人坐在车中看不清面容,男孩半个身体探进车内,在做什么显而易见,不过他的语气倒是异样的温和,心中的暴戾被按压在最深处。 “嘉禾,怎么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孩子气。” 司嘉禾抿着唇不说话,神情却不太好,这句话几乎像是当年两人对峙时的一个重现,那时,杜和年也是这么高尚地站在制高点上,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那方,自己就像一个小孩子无理取闹。 半晌后,他也笑了,甚至能让杜和年听到他这边的轻笑声,恶毒而又尖锐,柔软的声音像蜜一样也像是一把刀: “学长,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和蔓蔓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算起来正好相配,学长你可是都要奔三了,家里的长辈也该急了,听说男人到了三十就要走下坡路了,你也该好好地为自己谋划谋划了,别一心放在蔓蔓身上,她现在还小,和我一样心性不定。” 说完这句话,司嘉禾听着电话那端有些不稳的呼吸声,也不惊讶,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走上了楼梯,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上爬,说话的声音也不停。 “而且,我可听蔓蔓说了,你们好像分手了,以后还是留点情面,少缠着蔓蔓,不要把她心中对你的最后一点情分也给耗光了,哦、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不过学长可不比我当年,还有青春耗费得起。” 说完之后也不管对面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有些昏暗的楼梯道,抿着唇笑了笑,嘴唇两侧显现出一个深陷下去的小酒窝,显得格外乖巧。 他哼着歌向上一步一步地走。心想着下一次见面还是把蔓蔓邀请到这边坐一趟,家中的所有布置他都是按照汤蔓当年的习惯和爱好布置装修的,蔓蔓一定喜欢。 而杜和年这边开着车,正在市中心附近,路况复杂,一不留神就被司嘉禾说完了所有的话,还特意对着他在意的年龄说事,一戳一个准,精准打击,简直是他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他直接被气的不清,从来没有人如此跟他这样说过话,一贯温和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暗沉起来,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上的青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暴起,从不说脏话的他最后也忍不住含着恨意地骂了一句。 “贱人。” 第20章 大人口中的交朋友就是相亲 汤…… 汤蔓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提着保温盒从楼下的电梯直接上去。 果然一出电梯就看见了谢立。 她有些奇怪:“你今天不去公司?” 虽然老汤住院了,可是谢特助也算是公司高层,不少事务都要过他的手,平时比公司的经理还忙碌一些,怎么她每次过来都能在医院看见对方。 “汤董叫我过来的。”谢立回答了一句,顺势就要接过她手中的饭盒。 汤蔓哦了一声,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向病房那边走去,想着自己才用过这人的车,而且还用了不少次,生活中诸事麻烦过不少对方,本着见面总要寒暄一下的原则就随口问了一句。 “谢特助现在还没交女朋友?” 在她记忆中,谢立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好像就是一个人的情况很多年过去,依旧孑然一身,她从未在对方的身边看见过暧昧的女性,毕竟这可是扣子一直都扣到最上面的男人,就连喉结都快要被衣领覆盖住。 谢立神情不变,平淡无波地回道,“大小姐现在都开始关心公司员工的感情生活了?” 汤蔓笑了一下:“这不看谢特助劳苦功高,我代替老汤关心关心一下嘛。” “企业文化,企业文化。” 谢立侧头看了笑着的汤蔓一眼,几乎就是一种面无表情的神情,又似乎夹杂着什么,汤蔓看不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不变,自在随意,确实在心里吐槽了对方一句。 然后她便听见谢立说了一句话,“那谢过大小姐的关心了,我目前现在没有谈朋友的想法。” 明显的应付说法,有时候汤蔓不想听老汤的话,就会这样应付过去。 于是她不再多说,本来就是闲着无聊,八卦关心一句。 不过进了房门,汤蔓就挑了挑眉,“今天有人过来了?” 病房里摆满了花束,沙发上都放了一些,感觉都可以开一个花掉了,整个房间里一股子花味,而且还不是一个味道,各种味道。 事实证明,大多数花的香味其实都不好闻,特别是花店的花,夹杂着一股墨水纸张特有的混杂味道,花越贵重,香味越人工,只有那些平凡普遍的野花可能味道才会清新淡雅一点。 她几乎一进门,话音刚落,鼻子就痒了起来,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谢立把手中的保温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汤蔓接过,皱着鼻子说了句谢谢,才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汤。 似乎在娇花的陪衬下,老汤也年轻英俊了几分,不过人终究是老了,不如年轻时候意气风发。 她之前看见过老汤年轻时候的照片,一双含笑桃花眼,穿着花衬衣站在海边对着镜头笑,眉眼含情,一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帅哥。 现在,她的母亲杨女士美人没有迟暮,帅哥却长了皱纹不比当年。 老汤一眼就看见了谢立放在一旁的饭盒,让谢立赶紧拿过去,他早上没胃口就没吃饭,一心想着汤蔓的汤,这可是她女儿第一次说要给他熬汤喝,可不怪老父亲热泪盈眶一番。 一边随口回答了汤蔓进门时问的问题,“上午公司的高层还有一些合作伙伴过来了一趟。” 谢立帮忙打开饭盒,几乎一打开看清里面的菜式手就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还皱着鼻子一边用纸巾擦拭似乎觉得颇不舒服的汤蔓。 老汤看清饭盒里面的菜式也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闺女,有些不相信地抬起眉梢,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从沉默的谢立手中接过了碗筷。 谢立见汤正风已经下了筷子,才收拾了一下从病床前离开走了几步,静静地把病房里的窗户打开了一些。 汤蔓看了对方一眼,在对上谢立的目光前收回了视线,坐在窗户不远的位置,笑着问了一句,“爸,味道不错吧?” 老汤等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过了好几秒又抿了一口汤,才说道,“这汤肯定不是你做的。” 他清楚自家闺女的水平。 站在窗边的谢立听到这句话垂下眼帘,靠在窗户旁边,看着楼下。 今天太阳不错,有住院的病人在楼下走动,顺便晒晒太阳。 汤蔓笑了一下,擤了一下鼻子,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锅都认不全,葱和蒜苗在超市栏杆里的时候在我眼里是一种东西。” “这司嘉禾做的,你昨儿不是还见过他,菜也是他炒的,饭也是他用电饭煲蒸熟的,全程你姑娘也就洗菜的时候搭了把手。” 最后还被司嘉禾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当然这句话汤蔓也没有说出来,毕竟要留给老汤一点自我感动的余地。 谁知老汤瞥了汤蔓一眼,又喝了一大口猪蹄汤才说道,“汤不错,那男孩不行。” 看着娇娇气气的,说话也不大气,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一句话,他汤正风看不上。 汤蔓笑,几乎是要翻一个白眼:“得了,你喝着人家煲的汤,还说人家不好,一点都没吃人家嘴软的意识。” 老汤却是擦拭了一下嘴唇后,放下了筷子,接着说,“我这边有一个朋友最近回国,好久没见了,到时候准备聚一聚,人家那边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到时候见面聊聊天交一交朋友。” “公司出事了?” 听到这句话时,汤蔓的反应便是这样。实在是这说法太像让她去相亲联姻。 老汤直接一句脏话飙了出来,“说什么屁话!”这一句话颇有年轻时候的混混气质。 汤蔓似笑非笑:“那我还以为你是要把我卖了去联姻呢。” 汤正风翻了个白眼:“联啥姻,就是让你去交交朋友,见一见世面,都是爸以前的兄弟,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国外,现在想家了,带着儿子回国发展,所以我们两家见一见面,哪有你说的啥相亲联姻的!” 汤蔓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然后果断拒绝,“那我不去,这段时间忙着上班,没时间去。” 她是个傻子才会相信汤正风口中的见见朋友,他那些狐朋狗友哪个她没见过,大多都混迹欢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她记得有一次和杜和年在一家餐厅约会吃饭时碰巧就撞见了一位世叔带着不知排行第几的小情人正在过生。 那场面实在是尴尬。 当然尴尬地主要是那位世叔,毕竟汤蔓是个奇人,那时候看见那位不知道第几的情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对方家中的原配妻子。 那位妻子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就算在汤蔓的记忆中也算是少有的女人,并非因为好看的容颜,而是因为待人接物时的和气和温雅,气质绝殊。 所以那时候汤蔓就看着对面笑容有些不太自然的中年男人十分不顺眼了,挑了挑眉梢就笑着打趣了一句,“世叔看着最近身体还不错啊,红光满面的。” 那位世叔只能笑着客气几句,按照寒暄着问了一下老汤的身体然后便顺其自然地回了一句,“蔓蔓,和男朋友在这边吃饭?好久没见了,下次有时间了和你爸一起到叔叔家里吃饭。” 这都是成年人的客套了,接下来也该分开各走两边了,可汤蔓偏偏就不,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看了一眼对方身侧的女人对着中年男人又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这是哪位千金,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是世叔哪位朋友的女儿吗?” 汤蔓阴阳怪气的功力一向不低,硬是把中年男人说的哑口无言,脸都僵了起来,当时身旁的杜和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更何况对方身旁的女孩,几乎一下子就后退了几步,离那个中年男人远了一些,说了几句话赶紧就走了。 从那以后,那位世叔基本上见着汤蔓都绕着道走,有一段时间连老汤都察觉到了异样,忍不住好奇询问了一句。 所以真正说起来老汤现在在里面反而是最鹤立鸡群的一个,因为太过正经而鹤立鸡群。 不过说起来都是男人的劣根性罢了,老汤……汤蔓看了一眼老汤那样子,觉得不说也罢。 虽然老汤是汤蔓老爹,可在汤蔓眼中也不是啥好东西。 当然,她也不是个好人,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女人,从上辈传下来的基因已经在她的骨血中打下了不安定的标记。 追求刺激,喜新厌旧。 第21章 我怕杜和年打我 和老汤说了一…… 和老汤说了一会儿话,汤蔓就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有一点轻微鼻炎,实在是受不了这房间浓厚的花香味道。 老汤也发现了她的动作,皱了皱眉,“鼻炎又犯了?” “刚好在医院,等下去拿点药。” 汤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一看就没放在心上。 她把手中的纸巾扔进篓子中,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杜和年差不多过来了,就拎着包站了起来。 “我下午还有事,先不久坐了,这饭盒我拿着不方便就先放在这边。” 老汤抬眼却问:“那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汤蔓拎着包笑:“爸,你到了老年期啊,开始跟电视剧里的那些老头子老太太一样思念子女了啊。” 她以前可没见过老汤这么黏黏糊糊,好像是个关心子女的好父亲一样。 老汤被汤蔓这一句直接噎住了,半晌嘴唇蠕动也没说出一句话,只在汤蔓即将出门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贝医生打电话跟我说,你有一段时间没去找她了,有时间去看看,聊聊天也行。” 汤蔓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贝医生是老汤很久之前就给她请的心理医生,起因是高中时老汤觉得汤蔓性情太过冷淡,而且有些说不出的乖戾。 老汤这一生什么都不多,恰好钱多,就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搞到了一个有名的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把汤蔓送了过去。 对她的说法是高中生大多压力大,让她去聊聊天,舒缓一下精神,起初汤蔓是没有怀疑的,后来无意间听到了老汤给谢立打电话说的话,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随即就觉得好笑了。 她那时候性格还很稚嫩,至少相对于现在而言,听见老汤对她性格隐晦的担忧,并且怀疑她有某种精神疾病时,也许是有一点伤心的? 事实上,她记不清了,在她看来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和情绪。 汤蔓说老汤不是好人,并不是没有根据之言,在汤蔓眼中,汤正风首先不是个合格的丈夫,这已经很显然了。 但汤正风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在她还未成年时,汤正风和她相处在一起的时光也多是为了挽留回杨清,她大多时候就是作为一个道具的存在。 那些过去太过晦涩,汤蔓并不太喜欢回忆。 因为在那些晦涩的记忆中充满了汤正风的卑微、后悔、暴躁等一切不太好的情绪。 所以年纪大了,人的情绪真的能平和许多,汤蔓有时候不由这样想到。 至少现在汤正风是温和了许多,到了中年男人这一阶段,仿佛想开了许多事情,不过有一点是没变的,在杨女士这一事上的执着。 年轻的时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叫偶像剧,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顶多是个父母爱情剧了,或者是八点档家庭伦理剧,都让人提不起想看的欲望。 她也懒得去前面买药,直接出了医院,从包里掏出手机时,才猛然想到谢立的车钥匙忘记还给对方了。 反正也还没有走远,她直接给谢特助发了一条消息,询问对方是否有空下来一趟,她车钥匙忘记还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立也没有想起来,她出病房时对方也不提醒她一句。 几乎消息一发出去,她手机就响了起来,对面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在门口大厅等我下来就挂了电话。 对方像是很着急,生怕就是发消息这么短短的几秒内汤蔓就走了,于是一看见消息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她站在医院大厅中,这里来看病的人太多,来来往往,于是汤蔓干脆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静静等候。 面前放着一人大约人高的盆景,能遮住大半个人的身影。 谢立最开始过来时在大厅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汤蔓,还以为人走了,面上的神情转变让一直注视着大厅的汤蔓看了很清楚。 她几乎霎那间就有一种猜想,谢立可能喜欢她。 这个猜测让她有点惊讶,当然也并不是很惊讶,微微惊讶过后,她更觉得玩味。 她从来不觉得谢立会喜欢她这种人,比起散漫的她,谢立这个人日常生活中好像都写着一种规则,生活在方寸之中,有着极强的自律能力和自控能力。 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谢立可能喜欢她这件事也许并不是很难猜,汤蔓突然觉得,如果抛却谢立身为老汤下属这件事的话,在工作之外这个男人对待她的宽容让人震惊。 以前汤蔓简直就是个麻烦精,特别是高中时,当然,这里是汤蔓自己这样认为的。 她高中那时候太会惹祸了,看谁都瞧不起,不喜欢社交,对于大多数人都视而不见,而太过出众的样貌很难在那种环境下得到原谅了,几乎是在雪上加霜的让她的社会人际关系恶化。 所以,她的朋友并不多,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立和她相处的时间都比她和老汤真正相处的时间长。 她高中所有的事宜几乎都拜托在谢特助身上,当时对方这还不是负责公司重要事务的业务特助,只是一位生活特助,只是后来才干起了业务特助的活,也算是升职加薪了。 不过在这期间汤蔓这边的事对方也一直没放下,基本上只要她打电话过去,谢立一定会接。 以前,汤蔓还认为是因为老汤的关系,现在想来以谢立现在的地位,来处理她的私事完全是大材小用了,而且犯不着去看她的脸色,毕竟谢立如今身家也不比一些公司的老板差,除了薪水,每年还有上市公司高层的分红可以拿。 所有的脉络慢慢的在她眼前显现出端倪。 她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手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才从这边盆景走了出去,对着站在大厅中面色不明的谢立打了一声招呼。 “大小姐还没走?”谢立看见她有些惊讶,少有外表显露出来的神情。 汤蔓可不是会等人的那种人,她讨厌等待,讨厌麻烦。 汤蔓把手中的钥匙给对方递过去,随口提了一句,“等下在这边还有事。” 谢立眉头触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汤蔓。 这时汤蔓才注意到对方手中一直拎着一个方便袋子,里面看样子装了一些纸盒子。 她没接过来,只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爱赛平。” 哦,抗过敏鼻炎的药物。 其实她出了病房就好了许多,主要是老汤病房里的花香味太浓了,再加上在医院这种气味太重的地方,所以她鼻子才会如此敏感,感觉到不太舒服。 医院后面住院部出来,外面院子有一家药店,应该是医院开着,买一些日常可以用到的非处方药。 谢立刚才这么着急应该就是去买药了。 汤蔓意识到后,看了一眼谢立的神情,最后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并说了一句谢。 她还了钥匙提着方便袋子就准备出去,不过刚走了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立,对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似乎有些失神。 对上她突然回头的目光,谢立似乎有些惊愕,还有一些面上神情未来得及掩饰的失措,这些情绪的转变只在刹那,谢立很快就反应过来。 “大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汤蔓突然问了一句:“下午有事吗?” 谢立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就说,“没有要紧的事务。” 没有要紧的事务。这是一个很谨慎的说法。 汤蔓笑了一下,以前怎么没觉得老汤身边的这位特助说话这么有意思。 她点了点头:“那就好,现在陪我去处理一下私事。” 这句话有点耳熟,汤蔓以前也打电话这么对他说过。 谢立有一瞬间思绪恍惚了刹那。 其实第一次接到这种电话的谢立还十分天真,他当时公司事务繁忙,可公司老板的女儿特意打电话求助他,他也不能太过冷淡,当时也没问仔细就抽出时间开车去了汤蔓说的地点。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场分手拉扯戏。 坐在座位上的汤蔓清丽的一张脸上满是无奈,对面染了头发样貌阳光帅气的男孩却哭的稀里哗啦,两个人都穿着高中校服,与外表相反的举止引地店中的人都在打量,目光奇异。 看见谢立进来时,汤蔓松了一口气,想要站起来,手却被对面的男孩拽着不放,眼泪哗啦啦地流,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坐在对面的汤蔓,就像一个骗了人感情的渣女一样。 这就是谢立那时候接到汤蔓电话处理的第一件私事——解决一个男孩的爱慕。 他当时错愕而无奈,看着对他面露恳求的少女和哭的不停的少年只好点了点头。 也许是他把那件事处理的太过妥当,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从那时开始好几次汤蔓被人缠的没有了办法就给他打电话,简直把他当成了前男友处理器,好几次有几个男孩都怀疑他是否是汤蔓家中长辈,在他面前表现的老老实实。 不过自从汤蔓上了大学,他就再也没有接过这样的电话了。 原因是出现了司嘉禾。 司嘉禾是汤蔓谈过最长的一任男朋友,女孩似乎用情极深,一天到晚两个人都粘糊在一起,谢立因为汤董的吩咐去找过汤蔓几次,每次对方的身边都跟着那个男孩,关系亲密,汤蔓从来不在乎在他面前展示对那个男孩的宠爱。 对方长的真的很漂亮,在娱乐圈中都是首屈一指的类型,笑起来时眼中像是盛满了星光,是汤蔓会喜欢的类型。 因为那个男孩看着太干净了,像一张白纸,任凭汤蔓在上面染上属于自己的色彩,对于汤蔓来说,这是难以抵抗的诱惑。 那时候谢立还以为汤蔓真的会因为那个长相精致的男孩浪子回头,他后来联系汤蔓都是通过手机。 可是再后面还不是出现了杜和年…… 所以—— 谢立问了一句:“你和杜和年分手了?” 汤蔓笑:“很显然?” 谢立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也并不需要他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杜和年这个人可不像当年的司嘉禾一样,天真单纯,汤蔓说什么便是什么,一句分手便可解决所有。 这个人的性子绝对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从汤蔓和对方交往以来,私底下和他的联系越来越少便可知,后面他有一两次打电话过去接通电话的都是杜和年。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汤蔓,因为一旦说出,自己的不堪仿佛也就随之袒露出来,他的嫉妒也会毫无隐藏。 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嫉妒心占有欲有多强烈。 “等下帮我个忙呗。”汤蔓坦然地对着谢立笑了笑,像是并不知晓面前这个男人喜欢她一样,于是她当然也并不知道谢立此时心中的想法有多复杂。 在汤蔓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喜欢她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对于她来说,老汤特助这个身份也许都比一个爱慕她的人这个身份来的更有重量。 于是她对着谢立的目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出了一句话:“我怕等下杜和年打我。” 第22章 …也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吗? …… 杜和年当然不会打她,汤蔓此话也不过是在说笑,但是她心底也有点怵杜和年这人。 特别是怕对方生气。 有时候温和的人生气起来才越发的吓人。 其实杜和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没发过脾气,这人实在是太擅长察言观色,每次都能在她即将不耐烦的临界点找到一条线,快速退回到线外,让她无力发火。 起初汤蔓其实并未发现,她以前交往过的男朋友年纪大多都还小,心眼子顶多只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上,整天的烦心事估计也就是考试和分数,再者就是暗恋的对象了。 就连司嘉禾那时候也是一朵干净的小白花,玲珑剔透,在她面前跟透明似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有时候她开玩笑说一句分手,对方都会要眼睛泛红,眼泪下一秒似乎就要掉下来。 哪里用得着汤蔓去猜。 可是杜和年不一样。汤蔓不确定这是对方境遇造成的性格,还是天生早熟,心比让人多一窍,把不动声色练到了极致。 汤蔓有时候都不由想,这人如果穿到古代的宫廷,一定是一位兵不见血刃的主。 所以,她才怕对方生气,因为未知的事情永远可怕,她不确定杜和年是手榴/弹还是反器材狙/击武器。 谢立听见汤蔓的打趣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个眼神意味深长。 不过最后谢立也没有拒绝,只跟在她后面去了咖啡店。 咖啡店就在医院的斜对面拐角处,因为现在才下午两三点,人并不多,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于是一个人靠窗在铁艺椅子上的男人也就格外显眼了。 那副外貌足以吸引人的目光,比起司嘉禾长相上的精致和脆弱,杜和年的外貌如他这人一样透着一股内敛。 不过今日对方少见地穿了一身休闲装,额前搭着一些碎发,没有带那副显得斯文败类的边框眼镜,一下子小了好多岁。 汤蔓很少见对方这样的装扮,眼神闪了一下。 她开始怀疑对方是否有□□她的目的了,这副打扮完全戳在她的某点上。 因为她的突然顿住,谢立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正要询问,就看见了汤蔓面上的神色,询问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相处久了,汤蔓的性格他摸得很准,毕竟也是见识过对方最为难缠的少女岁月的人。 他一眼就看出了汤蔓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回头看见杜和年那个男人的样貌,心中已经了然。 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嘴了一句,“后悔了?” 汤蔓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对上谢立有些嘲讽的目光笑了笑,若有所思道,“谢特助,我发现你最近脾气很暴躁。” 谢立被镜片遮住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却依旧嗤笑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面前这个男人发出如此失礼的笑声,让汤蔓都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面前的男人已经出了声,“或许我可以发一张excel表格给你,阐述这些年来我为你处理过的前男友名单。” 汤蔓这才轻轻咳嗽一声,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 谁年少时候没有一点黑历史。 发现杜和年已经注意到这边,汤蔓就停住了话头,走了过去,谢立退了一两步跟在她的身后。 一走过去,杜和年的目光就落在了汤蔓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杜和年第一次见到谢立,但谢立却不是第一次见到杜和年,他之前远远地见过杜和年一次。 那次杜和年在主持一个学术会议,正在台上侃侃而谈,汤蔓就坐在最后一排,周围一圈女生,就她拿着手机在低头玩游戏,百无聊奈的模样。 他几乎是从后门一进去就看见了对方,而也几乎是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台上的那个男人。 一男一女,都是人群中很显眼的存在。 他甚至能感觉的到坐在汤蔓四周的几个男生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还有那些女生看着台上之人的惊叹。 台上之人仿若不觉,声音清朗,台下坐在后排的人也仿若不觉,对于身旁那些女生对于杜和年外貌的赞叹,汤蔓似乎没有听见,时不时地戳一下手机,也没有察觉台上杜和年偶尔掠过这处的视线。 然后谢立那时便感觉到了自己放在口袋的手机一震,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汤蔓打过来的消息,询问他到了何处。 谢立没有过去,只安静地从后门处退了出去,才给汤蔓发了消息,说他到了。 在那之前,他和杜和年其实有过一次接触,通过电话,汤蔓当时应该正在卫生间,所以接电话地就只有在外面的杜和年。 那是谢立第一次听见杜和年的声音,不同于司嘉禾一贯的柔软和粘腻,杜和年这个男人在与人说话时都带着一股高岭之花的客气,或者说是疏离,温和中隐藏着的疏离。 与他截然不同地是,他的疏离是商场中惯常的客套,而杜和年的疏离是真的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这时那双明显冷淡了一些的目光落在了谢立的身上,坐在窗边的男人站起身来笑了笑询问汤蔓,“蔓蔓,这位是?” 汤蔓听见杜和年的称呼皱了一下眉,但又立马松弛下来,她已经知道今天杜和年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 “我爸公司的人。” 谢立听到汤蔓的话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对上杜和年的目光,他这才扯出一张对待合作伙伴的笑容,“杜先生,你好,我叫谢立,是唐小姐父亲的助理。” 杜和年脸上的神情不变,只不过他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想了几秒,他目光一闪,想起了很久之前接到的两通电话。 准确地来说,是一天傍晚时接到的一通电话。 因为时间太过暧昧。 在杜和年看来,正午时分,晚间五六点十分,这两个时间点都是一个很暧昧的时间点,一般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如果有事商谈的话,一方有意基本上都免不了一顿饭的相约。 而异性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已经够让当时的他有所警惕。 再加上谢立当时语焉不详,特别是因为接听电话的这边出现的是男音后,杜和年只说了一句,汤蔓现在没有空,询问他打电话过来何事,那边甚至都没有解释,只略略地说了一句之后再联系就挂断了电话。 杜和年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他从来不会当着汤蔓的面说些什么,只会毫不察觉地解决对方,让汤蔓减少了和谢立那边的联系。 他后来甚至特意打过一通电话给谢立,最开始时是有意邀请对方出来见面一次,也是想见识一下那个男人是谁,不过当时谢立对于那通来电只说了一句话,“杜先生,你误会了。” 然后电话那端的人就挂断了电话。 杜和年不知道的是,也是从那时起谢立之后便再未主动打过电话给汤蔓。不过也可能知道,他不太在意,因为从汤蔓后来的反应来看,那时的谢立在杜和年看来都算不上情敌。 不对,对那时的谢立打击却颇大。 杜和年打过去的那通电话几乎让他觉得颜面扫地,他才察觉自己竟然在有意无意地破坏他人的感情,仿若一个试图插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这无疑是一种不太道德的行为,毫无疑问这种行为是会被以前的他所唾弃的。 而此时,在商场多年的谢立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他在杜和年的目光下面色自然地对着一旁的汤蔓说道,“我去那边等你。” 然后就走开了,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地方点了一杯黑咖。 汤蔓这才坐下来。 杜和年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汤蔓的身上,他笑了笑,“我以为你会一个人来,毕竟这是我们的事情。” 汤蔓一边翻看着放在桌上的硬纸板单子,一边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他不是外人。” 她指的是对方是老汤公司的人,所以不是外人。 而杜和年显然理解错了,他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手指在汤蔓翻阅的单子上点了一下,“这里的咖啡不好喝,你应该不喜欢。” 汤蔓也点了一杯黑咖,她说,“反正也是打发时间,进来了不点一杯也不好,毕竟占了人家的地。” “是吗?” 在汤蔓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杜和年突然发难了,男人半张脸都被窗外的阳光空笼罩,照射地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得见,因此白净的皮肤越发的白皙,五官也柔和了许多。 只是口中说出的话却犀利异常,一点都不温和,像是一把剑一样,往人心窝子里插,“所以……蔓蔓,司嘉禾也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吗?” 说完这句话,男人甚至还笑了笑。 因为今日的阳光很温和,并不晒,所以透过玻璃窗后更显得柔静。 杜和年的面庞在这样的渲染下竟然也显现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第23章 你连情敌都算不上 汤蔓放在桌…… 汤蔓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甲从硬纸板上划过, 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面容温和的男人,眉头若有若无地蹙了一下。 “你跟踪我?” 杜和年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察觉汤蔓的抵触和神色的不虞,说道, “蔓蔓,司嘉禾他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无害。” 语气尽管带着他贯有的温和, 可还是透着一种轻蔑的语气, 他已经尽力压制, 嫉妒也无可避免地泄露出那么一丝。 司嘉禾简直就是插在他心口的一根刺一样, 他了解过汤蔓过往的那些男友基本上是月抛的,只有司嘉禾一人交往了三年多,几乎要到四年了。 他知道, 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吵架冷战, 一时意气用事,闹了分手,他根本没有和汤蔓交往的机会。 那时,汤蔓也不过是看在他相貌不俗,在他的有意勾引下两个人才在了一起,这段感情的起源并非是因为相互欢喜,而是他单方面的蓄意勾引和长久谋划, 对于那时恰好因为一段长久恋情的失败而处于空窗期的汤蔓来说,他杜和年不过是刚好出现了的存在而已, 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在他看来, 司嘉禾这个人的存在在汤蔓的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大致上就是一个白月光的存在。 汤蔓知道司嘉禾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单纯, 可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更何况是人,但是杜和年的这句话还是让汤蔓这么一个薄情的人听在耳中都觉得不太舒服。 此时咖啡被端了上来,汤蔓垂下眼帘,没有对杜和年的这句话做出评价,用汤匙在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瓷杯中轻轻搅拌了几下,触碰到杯壁,发出清脆叮当的响声。 她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也或者是心中的触感一样,导致她觉得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但汤蔓一直想不通,杜和年为何偏偏对司嘉禾的敌意如此之大,毕竟司嘉禾也算是叫过杜和年学长的学弟,两个人之间应该更有一份情分所在才是。 她心中这样想着,也问出了声。 在提出分手后,以前恋爱时期许多称得上禁忌的问题此时说出来毫无障碍,因为不再有诸多考虑存在。 不过杜和年听到她的问题后,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蔓蔓,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汤蔓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哦,那你还喜欢一个没有心的人,多不值得啊,还浪费时间。”分手时被这样评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因为不远处有谢立坐着,汤蔓的胆子逐渐肥了起来,有点有后台在可以使劲作的意气用事,然后就说出了这句话面带微笑地看着杜和年。 如果她一个人过来这边,是万万不敢惹火杜和年这么一个男人的。 杜和年听见她这句话神色还算得上平静,看着好像不是很生气,当然,如果汤蔓没有注意到对方那不停摩挲杯面的指腹的和微微颤抖了一下的眼睫毛,也被骗过去了。 不过一番出气以后,突然就有些乏味起来。 这样也挺没意思的。 而且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被妒忌染上色彩也实在是不太好看。 在说完这句话后的汤蔓感受着自己的意气用事也觉得好笑,她放下了杯盏,这才认真地看向杜和年。她今天是来解决分手后事的,不是来吵架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声音少见的温柔下来,“和年,我们和平分手不好嘛?” “我并不想闹得以后我们见面都会感觉到尴尬。” 她真诚地期待每段感情能完美的结束,也不想要伤杜和年太深,在一起的这几年,她不是没有过快乐。 不过,不巧地是,她刚说完这句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备注恰好是司嘉禾。 杜和年就坐在她对面,咖啡桌并不是很大,几乎是余光稍微一垂下就可以瞥见的程度,很显然杜和年看见了,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冷不丁地呵了一声。 因为汤蔓一席话而平静下来的脸色又逐渐有了青白之色,以他平生内敛温和的性子也不由得刺了汤蔓一句。 “我们和平分手,然后放你和这个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如果不是因为在汤蔓面前要保持体面,恐怕他口中的贱人二字就要吐了出来,上次司嘉禾通过电话说的那段话简直让他如鲠在喉,几年不见,果然是长进了不少。 汤蔓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觉得这条消息来的太不是时候。 完全是在雪上加霜。 气氛渐渐地沉静下来,手机屏幕也熄灭下去,就像是一个惹祸的小孩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为了避免被家长找事一样,悄悄地跑了出去。 杜和年的眼睛在汤蔓沉寂的神色下渐渐红了起来,因为没有镜片的遮挡,透露出一股脆弱感。 汤蔓放在桌面上的手被拉住握在对方的手心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手腕似乎也细了一些,好像瘦了。 杜和年开了口,祈求道:“蔓蔓,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汤蔓说:“我以为我们的这段关系早就坚持不下去了。那天我打电话和你分手时也说过,你查看我的手机我知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这种行为,可你仍旧做了。” “这样的感情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双方更加痛苦。” 杜和年好像天生缺少安全感一样,对汤蔓缺少信任,也许他从最开始就不认为汤蔓会一直和他在一起,于是在这段感情中严防死守,处处留心。 汤蔓感觉自己虽然被照顾地很妥当,可依旧有一种被箍在铁桶之中的禁闭感,这种禁闭感是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袭上心头的,导致她两年后才发现了杜和年这人的不正常。 说到底,还是这人相貌太过温和,让人觉得无害,放在偶像剧中那也是深情男二的标配外貌。 她看着眼尾泛红的杜和年。 面前这个人长的是好看的,不是司嘉禾的那种精致,是另一种温文,面庞柔和许多,平时戴着眼镜显得冷淡,摘下来后私底下相处却很是舒服,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热恋期。 不可否认地是,她无法拒绝这张脸带来的魅力,可也就这样了,再多的她也给不了。 “留在你公寓的一些东西,我也不要了,都不是要紧的东西,都扔了吧。” 汤蔓说完这就拿起手机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手腕却被死死地拉住了,对方用的力气不小,好像生怕拽不住她一样。 汤蔓一惊,正要叫人,心想杜和年不会真要打人吧。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杜和年已经红的不正常的双眼,死死地压抑着眼眶中的泪水。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对方这样的神情,一时不由愣住。 哭了啊。 怎么就哭了呢。 在她面前,杜和年可从来就没有流过泪,顶多有时候吵架的时候对方会红一下眼,但每次首先服软地也会是对方。 在汤蔓和司嘉禾的恋情中,只要不涉及汤蔓的底线,一般服软的都是她。 而在和杜和年的恋情中,好像不管事情大小,率先服软地永远都是杜和年,他从来不会给汤蔓说出置气话的机会。 汤蔓有一瞬间想起了司嘉禾哭着时的面庞,那孩子哭起来泪水从眼眶中一颗颗坠落,像是珠子似的,还有抽泣,看着就让人心疼,那么一张好看的脸被泪水染上可不让人心疼。 可杜和年的哭不一样,他的哭是无声的,泪水也不会落下来,这样的哭都充满着压抑,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下自己的懦弱。 见到汤蔓愣住,杜和年发觉了对方的那么一丝心软,赶紧抱住了对方,低声哀求,脸埋在对方的颈侧,不想让让人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他不像司嘉禾那样,说哭就能哭出来,好像男人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杜和年他还是要面子的,把脸埋在汤蔓的肩膀上,不断地说不想分手。 虽说看不起司嘉禾,可他还是采用了这样令他自己都感觉唾弃的办法来挽留汤蔓。 汤蔓看不见杜和年的脸,只能感觉到有湿润的气息透过她的衬衫粘腻在了皮肤上。 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烂人,好像和她在一起过的男人总是要流一点泪水出来的。 司嘉禾是这样,杜和年也是这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拍了一下杜和年的脊背,手不经意地摸到了对方因为躬身而凸起的骨头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推了推人。 想要把杜和年推开,可是没有推开,杜和年看着人瘦,实则力气并不小。 坐在不远处的谢立一下子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看了一眼四周,店子里没什么人,刚才的几位顾客也出去了,只有几位店员好奇地看着这边。 主要是俊男靓女,而且长相英俊的男人还这样卑微地哭泣似乎是在挽留女人,实在是引人注目。 他瞥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等那边又几分钟,谢立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向汤蔓那边走过去,心中也有点自嘲,他上辈子可能真的欠了汤蔓这个女人,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认识对方。 杜和年感觉到汤蔓的心软,正准备再进一步,还未开口,整个人就被推开了。 怀中的人被拉走,谢立站在了汤蔓的面前,颀长的身姿一下子遮住了汤蔓的大半身体。 像根柱子一样,她的视线也被彻底挡住,因为离得太近,汤蔓能看清对方西装外套上的衣料纹理,还有身上的干净味道。 谢立应该不喜欢用香水,身上只有衣物本身携带的味道,很干净,汤蔓甚至漫不经心地想了一下,对方用的洗衣液味道也不浓郁。 对上杜和年那双有些微红的眼眸,谢立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微微侧了侧头,对着汤蔓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等下去找你。” 汤蔓没动,正想询问对方就听见谢立微微垂头,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同时侧脸对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话。 冰凉的车钥匙尖端擦过她的手掌心。 谢立说道:“我知道你把车停在哪里。”这是让汤蔓坐在车里等他的意思。 好吧。 既然这样,汤蔓拿着车钥匙没有再犹豫果断转身就溜了。 杜和年这个人是真的有手段,汤蔓真怕自己一下子没有抗住就又陷了下去。 反正谢立应该帮她处理过很多前男友,业务熟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谢立留在了咖啡店和杜和年待在一起,一个人前往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库。 地下停车库暗的很,也没装灯,汤蔓坐在车里面大约等了一刻钟,正走着担忧的时候,就看见了谢立的身影。 男人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车顶的灯已经打开,里面一片昏黄,汤蔓刚一侧头,就看见了谢立嘴角的一团青紫,没忍住惊讶地出了声。 她第一反应,“你们打架了?” 然后便是,“杜和年动手了?” 比起之前,谢立身上的西装也解了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衫,关键是衬衫领口处也被解开了,有些凌乱地露出滚动的喉结,能看见下方白皙的皮肤。 鼻梁上的眼镜也不在了,头发微乱,整个人呈现出一股颓废感来,和之前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太远,这下一看,更像浪荡公子哥。 她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虽然汤蔓老是暗地里吐槽怕杜和年打人,可是她也是吐槽居多,也没想到杜和年真会动手打人。 谢立想说说话,扯动嘴角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舌头抵了抵伤口处,有点疼。 那人真是没有留手,这一圈打的厉害。 他不太在意地回了一句,不太想在汤蔓面前认输,“我也还了他一拳。” 谢立余光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是有点太明显,他皱了皱眉,不过想到杜和年嘴角的那一块也就不太在意了,杜和年先动的手,而他后动的手,完全重了一分力道还回去的。 没亏。 汤蔓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来,皱了皱眉,凑上前来看了一眼谢立嘴角的伤口,并不是太重,连皮都没破,于是就放下心来,同时出声,“你说话气他了?” 她知道杜和年绝对不是那种无故出手打人的人,除非谢立说了什么话激怒了对方。 不过这两个人又不认识,谢立能说什么话激怒杜和年?汤蔓这一想,还真有点好奇了。 谢立听见汤蔓的话,瞥了对方一眼,就察觉对方离他太近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后悔了?” 汤蔓看见谢立对她避之不及的动作,差点翻一个白眼,如果换个人,指不定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这个人到底喜不喜欢她。 但是汤蔓她才不在乎谢立喜不喜欢她,因为就算对方喜欢她,她也不会改变对待谢立的态度。 于是对于谢立避之不及的动作就当没看见,后退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你以为我心疼他了?” 谢立拧动车钥匙,不可置否。 汤蔓这人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又不是没搞过分手一段时间就和好的戏码。 以前年纪还轻的时候,汤蔓的心肠比现在软一点,基本上男孩子稍微哭一哭都能让她心疼半天,这种基本上能靠哭就能挽回她的心,由前男友变回现男友,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这位前男友没有犯原则错误的情况下。 谢立说:“我送你回公寓?” 汤蔓嗯了一声,说送自己回学校租的那个公寓就行,今天一天太累了,特别是应付杜和年,疲惫感翻倍。 不过,她说完了以后还是忍不住打趣对方一声,“谢特助,我发现你现在在我面前越来越放的开了。” 之前这人在她面前还一副不假辞色的面容,现在简直就像是放飞了自我。 谢立没说话,等到汤蔓都快要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出了声,“汤蔓,我以为我们可以算是朋友的关系。” 这是谢立第一次直接叫了汤蔓的名字。 平时,她听到的最多的也就是大小姐,非常具有距离感的称呼,然后便是您,后来变成了你,现在又变成了汤蔓。 她想,人类关系的变化可真是奇怪,竟然通过一个称呼的改变就可以看到出来。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 所以—— 汤蔓看着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库,出了口子方向一转,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出声询问,“那么作为朋友的我,可以询问一下你到底和杜和年说了什么吗?让他竟然没忍住出手打了你。” 说了什么? 谢立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前,看见不远处的红绿灯闪烁。 还能说什么?只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让杜和年以后别缠着汤蔓了。 然后杜和年也忍不住嘲讽地回了一句,“而你现在连情敌都算不上。” 事实上杜和年确实有气人的本事,要不然几年前的司嘉禾也不会着了对方的道,和汤蔓吵架闹得分手了。 但是谢立是什么人,能从汤正风手底下一个小小的生活助理爬到如今特助这个身份的人,他怎么可能被气到,顶多含沙射影地回了一句,说他知道汤蔓所有的前男友,而他也不过是他处理的汤蔓前男友中不起眼的一个。 这句话直接捅破天,杜和年原本就因为汤蔓的离开压抑情绪,一下子没绷住,彻底崩溃,出了手,一拳打在了谢立的嘴角上,也算是精准打击了。 谢立立马解了自己的衣袖扣子,一拳头也挥了过去。 在过去两三年,他早就看这个人不爽了。 比看司嘉禾还不爽的那种程度。 不过两个人还算有理智,各打了一拳留在店员来不及阻拦的话语下就率先收了手,算是体面收场,两个人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戏的想法。 但那些话,谢立不可能告诉汤蔓,最后只能沉默以对。 汤蔓等待半天,过了好几个路口子和红绿灯,男人依旧沉默,她这才发现谢立真不可能告诉她了,也就放弃了。 她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和打探欲,顶多现在有点好奇,过了那个点,她发现挖掘出来的可能性太小,也就瞬间放弃了。 等到了公寓楼下,汤蔓道了句谢就下了车,不过关上车门,看见马路对面有的一家便利店,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敲了敲车窗,等玻璃被摇下来,她才趴在车窗上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了一句。 “在这等我一会儿,先别走。” 说完就向便利店快步走过去,不过片刻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谢立想到了什么,心突然就被触动了一下。 不是常说,人生有三大错觉,其中一大错觉就是她喜欢我。 之所以能产生这个错觉不在乎是因为自身喜欢,所以渴望对方也付出同等的喜欢。 谢立此时也因为汤蔓这个小小的行为产生了一丝错觉,不过他足够冷静,也足够警醒,毕竟他见过了汤蔓太多的前男友,那么一丝错觉相比起来就太过渺茫了。 他身侧的车窗被敲了几下,谢立收回目光,垂下了眼帘,看见自己手指环节处的一道划痕,不由曲动了一下手指,微弱的刺痛感让他神智清明了许多。 “看见对面有一家便利店,顺便就给你买了一盒创口贴,就当朋友的感谢吧。” 汤蔓笑了笑,把手中的盒子放在车窗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同时心中也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去买一辆代步车了,整天地铁出租也不是很方便,而且每次去借谢特助的车也麻烦,还不如让老汤给她买一辆代步车当礼物,反正她生日也快近了。 谢立坐在车中,没有立刻离开,等汤蔓消失在视野中后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盒子许久,才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手指处,试着弯曲了一下。 有些不太方便。 而且创口贴不是寻常的那种,上面还绘有幼稚的卡通图案,一看就是汤蔓特意选的,不安好心,十分不符合他平时的用品一贯。 最后,他没有再发出一张,原封不动的把那盒子创口贴放在了车中的置物盒底层,没有再看一眼。 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公司打过来的电话,他接听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就驱动了车子向公司的方向开过去。 这段时间他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在外面了。 而汤蔓上了楼,几乎是才出了电梯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司嘉禾打过来的,毕竟对方谈恋爱的时候十分粘人,可是掏出来一看,却并不是,屏幕上显示地赫然是那位已经许久未联系过的杨女士。 也就是汤蔓的母亲。 算起来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在一两个月前了,也是碰巧遇见说了几句话,关系生疏地就像许久不见的远房亲戚。 杨女士每次找她其实都没有什么正经事,无外乎就是她那些黏黏腻腻的爱情故事。 杨女士有一个奇葩的习惯,有一段正经的恋爱后,在陷入热恋期时就喜欢带她的男朋友来见汤蔓,美名其曰让女儿把把关。 有一年,杨女士甚至给她打了五通约会电话,在那一年,杨女士也换了五个男朋友。 这一两年杨女士安静了很多,可能是岁数上去了,也追求安定了,男友没再变过,可是一直没带过来和汤蔓一起正式吃过饭。 汤蔓进了公寓门,才接通了这道来电。 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果然一接通电话,那头杨女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蔓蔓,周二晚上有时间吗?妈妈有个朋友想要介绍你认识一下,大家一起吃吃饭。” 第24章 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 ,…… 聊了一会儿天, 答应了杨女士的约会,汤蔓才挂断了杨女士电话,然后就昏昏沉沉地进了盥洗室, 快速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家居服。 今天早上虽然八点多才起床,可她现在困的厉害, 什么也不想再想,把有关杜和年和司嘉禾的那些事都抛却脑后, 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于是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她起床时屋子里都是暗的, 拿起手机一看, 发现都已经九点多钟了,下了床拉开床帘,外面夜都深了, 黑黢黢的一片, 只能看见远处零星的灯光。 她懒得做饭,点了一份外卖,然后才去回复消息。 在她睡觉时,司嘉禾打了一个打电话过来,响铃三十多秒,只打了一通过来,显然是长进了不少, 不像以前一样,但凡她不接电话就会面临狂轰乱炸。 她点开了微信。 司嘉禾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一张图片, 上面是两张画展的邀请函, 时间大约是下周周末。 意思不明而喻。 汤蔓随手盘了一个丸子头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回复司嘉禾的微信消息。 她想了一下下周末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结果消息刚一发过去, 司嘉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蔓蔓。”汤蔓还未出声,那头有些雀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才从外面回家吗?” “不是,下午回来后就睡了一会儿,现在才醒。”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处,因为睡了太久,头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晕疼。 “那岂不是还没有吃晚饭?” “点了外卖。” 客厅的灯被打开,汤蔓一边回答司嘉禾的话,一边把自己电脑打开,论文已经提交上去,只等盲审结果,等结果出来后不久就要答辩,现下都是要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 司嘉禾说:“早知道我可以过去给你做饭。” 他有些软软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就像撒娇,“你有胃病,外卖吃多了不好。” “偶尔吃几次也没事。”汤蔓并不在意,反正也吃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的出什么事。 司嘉禾有些迟疑地提议:“那蔓蔓,要不以后我做饭,你去公司的话,我可以给你送过去,反正我都是在家工作,并不花费时间。” 汤蔓听着对面天真的声音,失笑道,“你这是要成为我的贤内助啊。” 司嘉禾略有些兴奋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仍旧能感觉到其中的雀跃和开心。 “蔓蔓,你答应了?” 汤蔓迟疑了一下,想到公司里的那些人,而且她还不确定杜和年那边的情况。 那天两人在咖啡店中的谈话到底有没有用,谢立在她走之后有没有处理好后续,杜和年接下来是否还会缠着她,汤蔓根本没有头绪,只是私心觉得杜和年那样子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于是思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对方,主要是怕两个人不小心碰面了出事。 “不用了,太麻烦了,你家离我公司太远,来回一趟都得两个多小时,再加上做饭的时间,一整天就没了。” 这是从考虑司嘉禾那边才说出的话。 司嘉禾的工作在家就可以做,可是一天也要空出几个小时潜心创作,要不然一天到头都为她做饭也太浪费时间了。 汤蔓有把这种话说的认真且让人觉得相信的天分。 司嘉禾一下子就相信了,忍不住感动,如果在汤蔓的面前,肯定就扑进了她的怀抱祈求一个抱。 在汤蔓的心中,司嘉禾这人有褒姒妲己的功力,缠起人来让她都招架不住。 “那——蔓蔓,你今天送过去的汤,叔叔有没有说什么啊?” “嗯?” 汤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明显的疑惑语气,她没有听懂司嘉禾到底想问什么。 同时手中动作不停打开了电脑,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这段时间她其实没有放弃继续投公司,主要是多几个选择,她可是一点也没有去老汤公司上班的想法,也没有去创业的雄心,就想找一个地方窝着,安度晚年。 司嘉禾那边嗫嗫嚅嚅,最后才在问出了一句,“就是叔叔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他在这方面其实很没有自信,还有些自卑,上次第一次见面,汤蔓的父亲明显对他观感不太好,甚至都直接无视了他。 他还想着自己做饭好吃算不算加分项,争取在汤蔓的父亲心中加一加分。 汤蔓听见也不太在意,“我爸?他说你煲的汤好喝啊,等下次你也给我煲点汤喝,今天煲的汤基本上都给老汤送去了。” 其实是汤蔓不喜欢喝猪蹄汤,才一口也没有喝。 司嘉禾也知道,却还是高兴,说下次给她煲其他的汤,在司嘉禾心中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毕竟以前住在老楼里时,领里街坊的老婆婆们都说他手艺好,时常打趣他以后谁嫁给了他谁就有福气了。 他一个人在电话那端叽叽歪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汤蔓一直看着电脑屏幕,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手中动作不停,顺便处理一下群里班长让他们填的表格。 过几天还要回学校参加一个会议,她前段时间太飘了,一直住在校外,每学期要完成的学术会议也还没有达标。 司嘉禾好像有无限的表达欲,他有许多的话要和汤蔓说,只是单纯地听着对方的呼吸他就感觉高兴,也不在意对方回不回答,只要手机不挂断就行。 于是,这一通电话直接打了一个小时,一直到外卖到了,司嘉禾还在讲话,说下周要看的那个画展是某个名人画家举办的,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很高,他的邀请函也是通过一位合作过的朋友拿到的。 汤蔓没有挂断电话,她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就一边听司嘉禾讲话一边吃完了外卖,最后一看时间,两个人已经打了两个半小时的电话,手机都有些发烫起来,电量也见了底。 可是司嘉禾却还是不想挂电话。 他依依不舍,等汤蔓说要挂断电话了才嗫嚅犹豫地说了一句话:“蔓蔓,等你明天下班了我明天能不能去找你啊。” 他的声音很低,好像生怕汤蔓因为他的提议而感觉到厌烦一样。 汤蔓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篓中,现在天气热了,她怕长虫子。 于是直接套了一件衣服,拎着垃圾袋子就准备出门下楼扔个垃圾。 起初听到司嘉禾的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关上门听到那边浅淡不安的呼吸声,她才反应过来,便直接拒绝了对方。 司嘉禾这个人有一点令她头疼,就是太缠人了。 也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和杜和年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还不一样。 杜和年是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这种不安感,只暗地里查清她身边的所有人,熟悉所有物,像是给予了她一定的空间,其实那也只是大一点的笼子。 而司嘉禾则是恨不得时刻都贴在她身边,长成她一个腿部挂件。 对于一个需要自我空间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她进了电梯,却发现里面有一个年轻男人,长相还算英俊,穿着一身运动服,能看清衣服下的肌肉轮廓,大晚上的,看样子是准备出去运动一下。 有点惊讶,汤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 已经要十点了。 这么晚了?出去跑步? 不过前面也说过汤蔓不是那种太过好奇的人,而且对方也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对于异性的第一注意力率先放在对方的身材和脸庞上,基本上只要不是感兴趣的人,汤蔓都不会投注太多的精力。 她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听着耳机里那边司嘉禾的说话声,不过电梯里信号不太好,那边很久多没有传过来声音,她正准备挂断电话。 一旁的男人却开口了。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附近有超市吗?” 汤蔓注意力转移,看向对方,这是一种基本的社交礼貌。 “大型超市没有,不过下楼出门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秉持着礼貌,汤蔓简单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没有进一步谈话的意思。 可是年轻男人却明显对汤蔓产生了兴趣,他搬过来没多久,这栋公寓里的住户大多都没见过,当代人都是这样,一栋楼里最远的直线距离也不超过一百米,可大多数人住了一年也许都没有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 他笑着说:“我才搬过来没多久,不太清楚这边的情况,我就住在六楼,刚好在你上面一层。” 汤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不再多做反应,明显非常冷淡。 这时电梯恰好开了,手机通信恢复,司嘉禾那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正准备询问汤蔓这边怎么了,就听见了汤蔓那边陌生的男音,而且一听就是年轻男人的声音。 警报声立刻在脑海中拉响,还不待他询问,就听见那边的汤蔓说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丈夫在楼上等我,我在下面停留太久,他会担心的。”说完这句,汤蔓看见对方男人有些尴尬的笑容,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有问题,可以去询问隔壁的物业,物业中心就设置在我们楼栋的旁边。” “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年轻男人还有点难以置信。 因为汤蔓长的太过好看,这种好看不是时下能述说的那种漂亮,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揉杂在身上,是那种就算被淹没在人群中,也可以一眼认出的人。 就是因为太过好看,这么年轻就结了婚才让人惊讶。 于是对方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汤蔓的手指上扫了一下。 但因为对方手上提着东西,夜色太暗,大厅的灯光也不是很明亮,女人的手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中,根本看不太清楚。 汤蔓说完那句话才不再理会对方的反应,直接出门几步扔了垃圾就往回走,然后就听见了耳机那端传来的声音。 “蔓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啊?” 男孩的声音有压抑不住的喜悦,汤蔓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挂断了电话。 她听出司嘉禾的开心,于是也跟着笑了一声,“这么开心?” 司嘉禾也不扭捏:“开心啊。” 他听见汤蔓说了丈夫二字,尽管知道是虚假的,可他还是觉得汤蔓说的丈夫就是指的他,开心地恨不得在地上滚几圈。 汤蔓见司嘉禾开心,也没有再提对方之前说的明天要过来找她的话,就装作忘记了一样,陪着电话那端的小傻子乐呵。 于是,这通电话又多打了四十多分钟,直到汤蔓要消食在窗边运动一会儿后,决定洗澡去睡觉时才挂断了电话,最后司嘉禾还依依不舍地说了好几句亲昵的话,生生地把通话时间拖到了三个半小时。 真的是煲了一道电话粥。 不过也许是因为听了三个多小时的废话,精神被彻底洗礼了,这一晚上汤蔓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才醒。 八点半到达的公司,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汤蔓坐在座位上刚把电脑打开,就看见工作群里发布了一条通知,让她填写一个表格,详细分析统计银行存款,说是系统里面金额太大有点问题。 而表格下午下班之前就要交上去,于是汤蔓只能结束摸鱼的闲暇,一整天都在翻阅报表。 上周可能是为了给她时间适应财务软件,这周工作明显多了很多,桌子上多了一大堆各种报表。 果然这才应该是传说中的会计狗生活。 两天上班时间,汤蔓精神都紧绷了许多,直到周二下班时才松了一口气,把工作完成保存交给领导后,汤蔓才关了电脑打卡下班。 杨女士晚上约的吃饭地点是一家私房菜,离这里有点距离,坐地铁过去估计是来不及了,于是汤蔓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 这家私房菜属于高档餐馆,价格并不便宜,人均一千五左右。 她来这里几次,基本上都是杨女士请客,回回都是跟不同的男人吃饭,眼下杨女士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任男朋友了,这家餐馆倒是没怎么变化,就连主厨都认得她了,毕竟来的次数太多。 这边有点僻静,大多数这种高档餐厅都喜欢坐落在比较偏僻一点的位置,有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自信,不过这些餐厅背后的老板也不容小觑就是了。 汤蔓下了车看了一眼时间就往里面走,不过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个年轻人,看着有点眼熟,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 对方穿着一身灰色的卫衣,外面套着一身夹克,个子很高,带着口罩,低头靠在一旁正在玩手机,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闲闲地划过。 气质迥然。 是那种带着口罩都可以看出很好看的人,汤蔓又瞥了几眼,实在是没想起来,最后放弃了,目光在对方的那一双大长腿上略过,就往里面走去。 里面的服务员过来正要询问,汤蔓就直接说之前已经订了包厢,自己知道地方,不用他们引路,然后就朝着里面走去。 走了几步,她感觉不太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之前那个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跟在她的后面几步远处,对上突然回头的她有些惊讶。 这时对方还带着口罩,汤蔓只能看见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慢慢地浸出浅淡的笑意,却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何停下了脚步。 汤蔓皱了皱眉头。 觉得自己是否多想了,怎么觉得这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她看了对方一眼,大约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清秀,一看就是个帅哥,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汤蔓确定,这个人应该不是她的某位前男友,要不然就是那双腿也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至于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只站在几步远处看着她,她又实在是想不起来,觉得可能是以前见过的人,于是就不在放在心上,往杨女士定的包厢走去。 她今天下班地有些晚,路上又有点堵车,晚了半个小时才过来。 虽然杨女士以后也不一定能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一直在一起,但是她也不想在对方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这纯粹是一种基本的礼貌问题。 到了包厢,汤蔓敲了几下,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就看见杨女士和一位穿着休闲装的男士坐在一处,正在说说笑笑。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汤蔓后,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杨女士笑着招了招手,让她过去,“菜都点好了,只等你过来。” 汤蔓对着桌上的两人笑了一笑,转身正准备关门,结果差点就撞在一面人墙上,她有些惊骇一脚刹住,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另一只脚绊住,直直向后倒去。 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应该是被撞之人的衣角,同时她感觉已经的这只胳膊也被人拉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背后屋中坐在桌上的杨女士发出一声惊呼,赶紧走了过来。 面前的人也出了声,是很年轻的声音,清朗干净。 “学姐,你没事儿吧?” 对方的一只手依旧隔着一层布料紧紧地握住她的胳膊,手轻轻松松地足以包裹住她手臂一圈,汤蔓拽着对方的衣角也没有松开。 她惊魂已定,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不知何时,年轻人已经取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好看的脸庞,轮廓清秀干净,带着这个年纪明显的少年气。 对上她的目光时,脸上还有显然的关心担忧之色。 第25章 如果要生孩子,那就不结婚了 。…… 因为距离太近, 汤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率先松开了拽着对方夹克衣角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裴岭也顺势松开了环在她手臂上的手, 也向后退了一小步,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 我进来的时候没看清楚,差点撞到你了。” 对方有些歉意地说了一声。 不过, 汤蔓的目光在对方的那只手上多停留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只手在放开前似乎摩挲了一下她手腕处的一颗装饰性扣子。 身后的杨女士这时已经走了上来, 询问两人。 “蔓蔓,没事吧?” 汤蔓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对上杨女士一双眼睛, 笑了笑,“妈,我没事,在摔倒前被他扶了一吧。”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她才发现对方实在是高,估计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六左右。 她一米六八的个子站在对方面前都觉得需要微微仰头, 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杨清看了一眼裴岭,笑了笑拉着汤蔓往桌子那边走, 一边笑着介绍, “这是你顾叔叔那边的孩子,叫裴岭,刚好今天学校也没事, 想着你要过来,你们又是同龄人,恰好可以一起说说话,就一起叫过来了。” 裴岭对着汤蔓笑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对面,杨清又给她介绍另一个男人。 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休闲服看着也不像常人,估计是常年在高位上,身上自带了一股气质。 汤蔓顺着杨女士的目光看过去,对上男人的目光,客气地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顾先生。 她还没有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就叫叔叔的道理,杨女士以前的那些男朋友基本上能被她叫一声先生已经是很客气了的,两方不会相互干涩,于是保证面子上的体面就好,不必拉关系。 这一顿饭原本也只是让汤蔓和顾元客见一面,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不过一顿饭下来,汤蔓却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信号。 她其实和这个人在巧合之下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太过匆忙,都没说过一句话,正脸都没看清楚。 现在正对面相坐,汤蔓也不得不承认她妈杨女士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长的好看啊,杨女士又不缺钱,基本上找男朋友赏心悦目就好。 以前小时候汤蔓还怕杨清性子单纯,容易被那些小年轻骗,后来发现这人没心没肺,只顾自己快活,反正最后哭的人都不是她,汤蔓彻底就不关心这个女人了,横竖亏都不会吃在自己人身上。 不过,现在汤蔓察觉到杨清的某些改变,不由有点头疼起来。 她意识到杨女士的这一任男朋友比之往常的那些可能不太一样。 这意味着很大的麻烦。 首先对于汤蔓来说,她爸那边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如果被她爸知道这件事,第一个麻烦上身的肯定是她。 无限的厌烦突然席卷上心头。 杨女士正透过谈话知道了对面坐的年轻人与她不仅在一个大学,而且还在一个高中读过书,面露惊喜。 汤蔓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对上裴岭的目光时,对方就对着她笑了一笑,她突然就有一种感觉,觉得对方也许早就知道了这个巧合。 还有一种某种隐晦的感觉,也许也是一种错觉,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长的很眼熟。 她一定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见过对方。 可是人就是这样,想要想起什么时就是想不起来,直到后面不再坚持,才灵光一现顿悟。 几个人都没有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习惯,特别是在这种与旁人一起的餐桌上,汤蔓一向都注意着礼仪,主要是杨清这人,平时虽然散漫,可在这种场合表现地就很守礼。 直到现在,汤蔓依旧想不通就是住在街头巷子,周围皆是平常人家本身也不是书香门第的姥姥一家怎么养出了杨女士这么一朵奇葩,家中学历最高的也就是杨清了,大学毕业,在老杨家也是一个香饽饽。 到了最后汤蔓吃下一小碗解腻的餐后点心,放下碗筷,几个人说了几句话,杨女士说要去洗手间一趟,汤蔓也不好在这边坐着,看了裴岭他们一眼,也跟着杨女士一起出去了。 出了门走了几步,等周围没看见人了,汤蔓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美人。 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是年龄相差一些的姐妹,而不会认为是母女,实在是杨清这些年来也是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离近了才能勉强看出一些细纹来。 她又走了几步,看着杨清的神色出了声,“妈,你是不是想和那位顾先生结婚?” 杨清侧过了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汤蔓没出声,停下了脚步,只看着对方。 杨清也停下了脚步,这边是一条走廊,前后都没有躲藏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见来往的人,是个说话的地。 杨清笑了笑:“看样子是猜到的呀。” 她年纪已经四十出头了,因为生汤蔓生的早,身材也没有走形,加上保养的好,估计比一些明星也不多让,平生唯一遇见地挫折就是前夫出轨离婚。 但离婚后的生活也是潇潇洒洒,从来没有受过伤,就连发烧感冒都有一大堆人上赶着献殷勤。 导致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说话还透露着一股天真。 汤蔓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顾先生的外貌,长相英俊,而且看着很年轻,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不过有钱人都善于保养,所以也说不定。 于是她询问了一句:“那位顾先生多少岁了?” 杨清虽然有些疑惑汤蔓为何这样问,却还是回想了一下,其实她平时也没太在意这方面的事,于是有些犹豫地给出了一个熟悉,“可能是三十四岁左右吧。” 她不太确定。 汤蔓差点被杨女士的天真气笑了,“他不会还是一婚吧。” 杨清这个倒是确定的,毕竟顾元客在交往前就和她说过这件事,于是点了点头,“他说之前因为一些事,就拖延了,一直没有成家。” 汤蔓对于男人的话一向是持保留信任的态度,于是接着询问,“有非婚生子吗?” 杨清摇了摇头:“元客不是那种人。” 得了。 汤蔓当着杨清的面一向是没有顾忌,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顾先生一看就不是寻常家庭,他那种家庭只要结婚就一定会想要孩子,你看看你现在多少岁了,四十多岁了,不是三十岁,也不是二十五岁!” “妈,我可不想下次看见你是在病床上或者是在你的葬礼上。” 高龄产妇生孩子可是会一尸两命的,特别是杨清这种养尊处优的女人,这么大的年纪了看着保养不错,可一旦怀孕就不同了,以杨女士的个性,如果怀了孩子估计一堆人不得清净。 被汤蔓一说,杨清也迟疑了起来。 她之前答应顾元客的求婚一来是喜欢这个人,她已经好久没有与人在一起这么舒服过,一年多了都没厌倦。 二来是对方对她很好,基本上要什么就给什么,陪她逛街从来不会厌烦,不像一些年轻的孩子,热情是热情,可整日里太热情了,好像有些无穷的生命力一样,喧喧闹闹,未免太过吵人。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孩子的,当年怀上汤蔓也是因为意外,就是因为那次意外,她还休学待产,然后就直接结了婚。 那次婚姻给杨清留下了太不好的印象,导致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要结婚的想法,这次也是因为觉得顾元客这人很好,结婚未免不可,可是如果还要生孩子的话,她就不由迟疑起来。 她是极其怕疼的,还怕死,不喜欢一切危险刺激的游戏,是一个连过山车都不敢坐的人。 于是,完全没有犹豫,杨清就开了口,十分天真地道,“那我回头去问一问元客,如果要生孩子的话,那就不结婚了。” 虽然她喜欢顾元客,可也就是喜欢而已,还没有到为了对方可以放弃一切的想法。 汤蔓眉头动了几下,虽然早就知道杨女士的性格,可是长时间没见,还是不由被这副性子震慑一下。 她妈看着是那种偶像剧里常见的小白花,可是实际上,汤蔓觉得用食人花来形容更适合,没心没肺地,要不然当年离婚时直接收拾了东西里搬离了宅子,留下才学会走路的汤蔓,头也没有回过一次。 没心没肺,说到底就是自私。 可是有时候,汤蔓觉得这种自私并没有什么不好,她幼时虽然渴望过亲情,可是那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时日,她的出生其实并不缺爱,而且看过的书和事多了之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永远对母亲要宽恕一点。 因为当年首先犯错的不是杨清,所以她可以任性。在如今的世道,女人心无情一点总比专情好的多。 要不然老汤那些狐朋狗友的被抛弃的糟糠之妻的下场也会是杨清的下场。 说完话,杨清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顿时浑身轻松,于是就挽着心里十分复杂的汤蔓向洗手间那边走过去,一边说她近些日子在国外买了几个包回来,末了又突然想起来她生日快到了,询问要什么礼物。 汤蔓没太放在心上,她对这些没什么渴求,让杨清随便送。 等两个人一起回到包厢,顾元客已经埋了单,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正在说些什么,看见进来的两人后立刻站了起来。 现在已经不早了,他们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汤蔓来的时候差不多六点多钟了,现在是八多钟的样子,对于过惯夜生活的人,现在显然还很早。 不过,她这两天上班很累,昨天还加班了几个小时,就想要早点回去休息。 她正想要出去打车,一直走在她旁边的青年突然出了声,“学姐怎么回去?” 汤蔓正在打开手机软件,听见这句话反射性地回了一句,“打车。” 等说完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裴岭笑着看着他,因为现在才出了餐馆,他们走在石板路上,前面就是路灯,大多数的路灯都是昏黄的,就像是夜晚独一处的温暖,所以飞蛾才会扑火。 面前的年轻人脸上就染上了这么一丝温暖,不过由于独特的自身气质,这份温暖都带着一丝冷清。 汤蔓忽然就有一种想法,面前的人一定在学校里备受追捧,没有被人拒绝过。 这个年轻的男孩身上带着汤蔓一贯喜欢类型所具有的气质,干净清朗,比起她交往的那些男朋友,甚至比起司嘉禾,比起杜和年,裴岭身上多了一分清冷,还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清冷。 很吸引人,不是吗? 如果自己是单身,如果对方不是那位顾先生家的孩子,汤蔓说不定真受不住这分独一无二的诱惑。 于是,接下来她没有太意外地就听见了裴岭的邀请,“这里似乎不太好打车,我今天正好开了车,等下我送学姐回去吧,而且这么晚了,学姐一个人打车也不太安全。” 似乎是为了响应裴岭的说法,汤蔓的手机上方正好弹出了一个窗口,正是一个新闻标题,妙龄女子深夜打车被害… 她手动了动。 恰好,裴岭一低头也正好看见了汤蔓手机上探出来的这条新闻,忍不住笑了一下,甚至还出声了。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巧合,汤蔓真觉得自己被什么监听了一样,简直是太巧了,裴岭话音刚一落,她手机上就弹出了这条新闻。 走在前方的杨清也听见了裴岭的话,忍不住回头对着汤蔓说了一句,“是啊,蔓蔓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也不太安全,恰好裴岭顺路要回学校,正好可以送你一程。” 顺路? 汤蔓看向身侧的人。 裴岭笑着点了点头,在灯光下那一双眼睛像是缀满了星光一样。 让汤蔓却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有一次夜晚,她去一个地方旅游的时候。 晚上恰好有游湖活动,汤蔓也跟着当地的人去凑热闹,结果就看见湖边挂满了各种宫灯,湖中的船头也挂了各式各样的灯,那些灯光映在湖水中,波光粼粼。 裴岭在汤蔓的视线下说:“是啊,顺路,我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回学校正好可以送学姐一趟。” 汤蔓没说话,裴岭也不再好劝,和顾元客一起离开去把车开过来。 杨清和她一起站在一盏路灯下等车,今天的夜晚还不错,风不大,也不小,吹着很舒服。 两个人平时不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少,一时之间就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杨清才找到了一个话题。 “蔓蔓,现在的男朋友还是之前那位吗?” 杨清指的是杜和年,他们上次碰巧在餐厅见了一面。 不过,这个话题起的不怎么好,谁家母亲会这样问女儿,好像巴不得女儿换一个男朋友一样,也只有杨清这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汤蔓并不在意,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转动的圈圈,随口答了一句,“不是。” “新交的小男孩儿吗?”杨清有些感兴趣了。 对于杨清来说,比她小的都是小男孩儿。 汤蔓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杨清有些感触地说:“男孩太小还是闹腾了一些,大一些沉稳一点才好。”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汤蔓:“……” 她其实不太习惯和人交谈这些,尽管杨女士是她的母亲也如此,可是杨女士显然不是,她和汤蔓说,谈朋友的时候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当时她就是年纪太小了,才不小心被汤正风给坑了,在最该玩的年纪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杨女士越说越有兴致,甚至还说要发一些保养的技巧给汤蔓。 两个人一人说一人点头的聊天,主要是杨女士很有兴致地指点,汤蔓漫不经心的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划着手机屏幕的动作也不停,不过杨清也不在意就是了,她其实有时候也挺孤单的,她这个年纪了,大多数姐妹也都结婚生了孩子,能跟她还可以在一起玩的姐妹也没几个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辆车才开了过来,裴岭摇下了车窗,看向汤蔓这边,“学姐,上车吧,这边真的挺不好打车的。” 顾元客车子也停在后面,对方今天晚上就没怎么跟她说过话,主要是陌生人,关系上有些尴尬。 一人是杨清的现任男朋友,一人是杨女士的女儿,实际上,顾元客也只比汤蔓大十岁左右,面容上却看着只大了五六岁,这样的当她的男朋友都有可能,如果他太殷勤未免让人多想,而且怎么看着都会感觉到怪异。 这下也说了一句,“汤蔓,你别看裴岭年纪小,可是车技挺好的,肯定不会让你半路上出事,而且不要让你的母亲担心你。” 杨清在顾元客说话的时候早就已经上了车,现在也忍不住越过顾元客的身体趴在车窗上说了一句是啊,顺便还忍不住说几句,等她回去就给她寄一些小玩意过去,让汤蔓记得签收。 真是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感都没有,卷发掉落在耳侧,侧头的那瞬间基本上和汤蔓有时候漫不经心的神情一模一样。 顾元客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拍了拍杨女士的肩膀,让女人坐端正系安全带。 汤蔓对着杨女士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对方的话,也不去看那两个人的打打闹闹,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转圈的手机屏幕,没有一辆车接单,于是她抬眼看了一眼面前依旧看着她的裴岭,也懒得再矫情直接合上了手机,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顾元客这时候开车闪了一下灯,走之前对着车内的两人说了一句,“到学校了给我们发条消息。” 裴岭点了点头,坐在副驾驶的汤蔓也点了点头。 心中不由得想,这位顾先生怪不得能让她妈浪子回头,这性格,要说没一点心机,汤蔓是不会相信的,只希望今晚上杨女士回去和顾元客说不想结婚的时候不会把她给卖了。 坐在车中,等顾元客和杨清走了以后,裴岭开着车跟了一段路程他们就分开了。 的确如顾元客所说,裴岭的车开的很好,一路上很稳,不太像这个年纪人开车时的状态。 途中,在等红绿灯时,裴岭打开了车载音乐对汤蔓说,想放什么歌可以直接连手机蓝牙自己放。 他开车的时候喜欢安静,不喜欢听歌,于是歌单很干净。 汤蔓也不见外,嗯了一声,就打开了蓝牙。 裴岭这辆车果然没放过歌,连蓝牙的界面很干净,汤蔓成了第一个连上蓝牙的人,她看着干干净净的界面出现了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也说不出来。 在放歌之前,她特意又清理了一下歌单,一些见不得人且大尺度的歌就不能在这种场合下放了,要不然只会尴尬。 不过片刻,一首《remind you》就放了出来。 不过放出来片刻,汤蔓还是忍不住尴尬起来,觉得这首歌在这种孤男寡女的场合下放也不太合适,特别是在她能听懂歌词的情况下,于是眨了眨眼,她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裴岭,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正要切到下一首歌。 这时,音乐声停了下来,手机响了起来,她松了一口气一看屏幕上显示来电是司嘉禾。 这两天,汤蔓因为上班很累,司嘉禾那边发过来的一些消息她根本就没回,现下对方估计是忍不住了,就算不比以前粘人,可是这方面还是很难改。 她看了裴岭一眼,才接通了电话。 第26章 学姐,加一个微信 : “蔓蔓, 你到家了?”那头司嘉禾的声音传过来,在寂静的车中格外明显。 她之前和司嘉禾聊天时无意间提起过周二和杨女士晚上有约。 听到司嘉禾的声音,汤蔓下意识地调低了一下手机音量, 然后才回答了他的话。 “还没到家,在路上。” “又是打车吗?”因为声音调的过于低, 汤蔓要很注意力极重才能听见那边的声音。 汤蔓说不是,有人送她回家。 那边沉默了一下, 司嘉禾软软的声音才有些迟疑地响起, 询问她, “是谁啊?” “我妈男朋友那边的人。” 司嘉禾一听, 以为是送人的司机,哦了一声也就不关心了,他转而聊起别的, “那蔓蔓, 我明天晚上可不可以过去找你啊。” 他们已经两天都没见面了,特别是汤蔓上班日,连消息都很少回复,这实在是不像谈恋爱的关系,司嘉禾在这两日格外的不安。 他说:“蔓蔓,我想你了。” 又撒娇。 汤蔓没出声,那边司嘉禾却怀揣着一股不安的情绪开了口, “蔓蔓,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吗?” 汤蔓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霓虹灯, 还有来往的车辆幻影, 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当然。” 司嘉禾那边声音立刻高昂了几分,像是因为汤蔓的这一句话有了底气一样, 肯定说道,“蔓蔓,那我明天下午去接你下班。” “然后我们一起可以去逛超市买一些食材,你老是吃外卖对身体不好,你到时候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男孩还在幻想,也许是因为少年时光的磨难,他比汤蔓更向往家庭生活,逛超市这种在汤蔓看起来有些无聊的事情在司嘉禾看起来却觉得与众不同,特别是在汤蔓的陪同下。 每当这时,他都有一种在未来他们二人也会这样生活在一起的错觉感,而这种错觉感给予了他一定的幸福感。 汤蔓想了一下,也没有再反驳的必要,而是低低应了一声,答应了司嘉禾的话,只说,“明天不必来接我下班,你直接去我公寓里就行,我等下把密码发给你。” 那边的司嘉禾欢呼了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叫着汤蔓的名字,那股喜悦很容易感染人,起初汤蔓还笑着应和对方,觉得今晚上杨女士要结婚的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阴翳也散去了一些,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厌烦。 因为司嘉禾这人完全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性,此时高兴起来一下子就下不去了,到了后面,汤蔓也懒得应和了,对着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她转头看向一侧的裴岭,刚好对上对方偏头看过来的目光,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在打电话过程中,裴岭一直时不时地侧头看她。 “怎么了?” 汤蔓手里把玩着手机,此时寂静的车中又重新响起刚才被电话截断的音乐,让有些或许安静的氛围回复了如常,她也回了裴岭一个眼神,“你一直在看我,有什么事吗?” “是杜学长打过来的电话?” 裴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与汤蔓的视线错开,才若无其事地询问了一句。 汤蔓这才有些惊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询问:“你认识杜和年?” 裴岭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前,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迎了过来,他感觉眼睛有点刺痛,下意识地向另一边车窗偏了偏头。 在光影交错下,那辆车一下子错了过去,汤蔓好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忍不住偏头去看了驾驶座上的青年一眼。 有时候光影很容易让人兴起一种错觉,也有可能在刹那间唤起人的一些记忆。 汤蔓目光落在对方挺拔的鼻梁侧的那抹阴影上,人的五官在光影的糅合下很容易呈现出与平时不同的惊艳感来。 因为光暗的变化可以让平瘪的五官也变得莫测深邃起来,而裴岭的五官不是那种凌厉的帅气,他是一种别样的清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宋朝白瓷的雅致。 就在那么一瞬间,汤蔓忽然想起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就在一两周前,在学校外的那个书店中,一直坐在窗边的青年应该就是裴岭,那个青年因为太过引人注目,甚至让她好一番猜测。 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措不及防的巧合,还是一次蓄意已久的筹划。 而在此时,裴岭突然侧了侧头,看向汤蔓,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对上汤蔓含笑的目光时,突然就忘记了刚才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噎住了,心中弥漫出说不出的窘迫。 他此时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那般羞涩窘迫。 他移开了目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在地摩挲了几下外表的皮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仿若已经心平静气才回答了汤蔓刚才的疑问,“杜学长在我们年级很有名。” 他说完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劲,连忙加了一句话,“学姐也很有名。” 汤蔓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她知道自己有名,不过提起时大多数都会伴随着杜和年,然后说一句郎才女貌。 在提起杜和年的才华和青年有为时然后再加上一句她的长相,仿若她是因为长的好看才配的上杜和年这个人。 裴岭笑了笑:“学姐在高中时期就很出名了。”liJia 照片到现在还在公告栏中贴着,不是因为长的好看,而是因为汤蔓是那一届的优等生,优等生再加上难得的好容颜,很容易成为宣传的主力。 他每次经过那处公告栏都会停顿片刻,那时的汤蔓有着最为青涩的眉眼和一双冷淡到了极致的眼睛,就算看着镜头也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只是校服衣领下依旧带着一股稚嫩,那是年纪还太小时的天真。 因此,基本上汤蔓的高中母校中学生大多都听说过她的传说,女孩讨论她不仅长的漂亮而且很聪明,男孩的注意力大多都放在她的容貌上,甚至还编出了几个子虚乌有的恋情。 仔细说来他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见过汤蔓,因此才会记得那般清楚,有些人仿佛自身就带着剪影,走过一处都会留下痕迹。 那时他也坐在桌上,汤蔓坐在她父亲汤正风的身旁,一身校服裙,看样子才从学校放学,脸上是泛善可陈的乏味,一双眼半垂着,看也不看桌上的任何人。 冷淡地让人禁不住投去视线。 十八岁的汤蔓比十八岁时的杨女士更加出众,那股冷淡的气质几乎能引来任何人的注目。 裴岭当时就坐在汤蔓的对面,他那时年纪还小,还是个初中生,男生再怎么长个,他也比十八岁的汤蔓矮一些,眉眼都还未长开。 在初中时虽然被很多女孩子告白过,可是他那时在十八岁的汤蔓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毛都还未长齐的小孩子,于是在桌上一眼都没有投向对方。 等他上了高中,偶然一次听闻到年纪中的女孩子们提起一位叫汤蔓的学姐,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了许久,只为了从那几个女孩子的口中多了解她一些,直到对上那几个女孩子有些疑惑的目光,才觉得微微窘迫走开,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了那处公告栏,于是每次走到这处他都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上片刻。 后来他就发现那位异父异母的妹妹的舅舅和汤蔓的母亲在谈恋爱,似乎有结婚的想法。 他那时觉得有隐秘的心思,无数次心想,这是不是一种有缘有份的巧合,世界那么大,他们却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圈里。 可是后来发现,这个小小的圈里其实早就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他偶然间发现,在每周周四的下午,汤蔓都会坐在学校外的那家咖啡店中点一杯咖啡,然后坐一下午,那个男人就会在下午时分用一种独具亲昵的姿态走到女人的身旁,偶尔是拍拍背,偶尔是亲亲地在嘴角一吻,毫无疑问,他们是情侣。 而且外人传闻,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年,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于是,天骄之子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回忆被打断,他听见了身旁传来的声音。 汤蔓说:“那可不是好名声。” 她其实在高中读书时颇令老师头疼,女孩子长的漂亮是件好事,但是长的太好看就容易惹来祸端,特别是她那时的性子一言难尽的很,也就谢立忍得下去,就是老汤都觉得她烦人的厉害,看见她就心烦。 裴岭听出汤蔓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在意地笑了笑,“在我心中,学姐很厉害。” 有点固执己见的意思。 汤蔓这下确定了,这个青年对自己有意思。 不过,她却并没有去试探对方的想法,因为对于任何一方来说,捅破感情后一段关系必然会发生变化,羞涩、尴尬、还有窘迫这些情绪都是恋爱的润滑剂,一旦不注意很容易深陷进去。 司嘉禾哭起来其实挺惹人疼的,除了在床上,她还是不喜欢司嘉禾在别的地方哭。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了汤蔓学校外的公寓,这里基本上去学校步行也只要十几分钟,开车的话也就几分钟,十分近,也怪不得裴岭说顺路了。 汤蔓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就准备下车,却被裴岭拦住了。 她抬起眉眼。 在光线暗淡的车中,这种抬眼间的风情很有一种韵味,特别是汤蔓她这个人连这种疑惑的眼神都透露出一股独一无二的意味来。 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 裴岭顿了一下,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汤蔓说了一下,“学姐,加一个微信。” 他对上汤蔓半垂下放在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十分浅淡地笑了一下,太过自然,让汤蔓都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裴岭说:“我决定考研,听说学姐之前分数不低,想要问学姐一些事。” 是个不错的借口。 关键是她考研都三年前的事了,三年的事足以改变很多,汤蔓不相信面前的人不懂这些,可是青年手拿着手机,屏幕灭了又亮,带着异样的坚持。 两个人脸上也是一阵一阵白光的。 裴岭笑:“学姐,看在我送你一趟的份上,不会加个微信都要拒绝吧。” 汤蔓眉梢微挑了一下,她也笑:“不至于,只是我男朋友这个人爱吃醋,我怕加了别的人,他回去要问的。” 裴岭的身份在她看来实在是麻烦,她可不愿意与顾元客那边的人有任何往来,尽管面前的青年样样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裴岭面上的笑容明显淡了下来,他盯着汤蔓看了一会儿,把汤蔓的微信加上之后才仿若随口提了一句,“学姐,我听说杜学长这段时间在学校和一些女孩儿走的比较近。” 他对上汤蔓的目光,像是特别善意地说了一句,面上都写满了温良。 汤蔓这下真的有点惊讶了,她以为杜和年还要再缠着她一段时间的,想不到这就想通了,难道是因为那天谢立说了什么话。 看来谢立这业务能力比她想象中的厉害,她应该找个时间好好感谢一下,毕竟能解决点杜和年,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 不过,她顿了一下,在下车前,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恶趣味转过头对车中半隐在黑暗中的青年说了一句话,“其实,我和杜和年已经分手了,他有了新的恋人在所难免,以后没必要再对我说这些。” 对上车中青年有些微微瞪大的神色,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才下了车,慢慢地向公寓楼走去。 有时候,能逗一逗人也挺有趣的。 不可承认地是,这么多年了,她变了很多,有恶趣味这一点大体上是没有怎么变化的。 于是,那一瞬间,她就没有看见后面坐在车中青年一下子深沉下来的眉眼。 再过雅致的眉眼一旦暗淡下来,就会染上一层阴郁,像是白瓷蒙上了一层灰烬,终究是没有那么美了。 只听车中的人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果不是杜和年,那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 第27章 一声好,却像是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 接下来的一周内, 汤蔓过的颇为舒坦。 偶尔司嘉禾会过来一趟,两个人免不了亲热一番,汤蔓其实有些察觉到司嘉禾的情绪不对, 好像不太稳定,询问之后对方又很敷衍, 只说是工作上的事,她就再也没有问下去了。 于是她就没有注意到司嘉禾眉眼间的暗淡。 到了周末, 汤蔓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之前发了消息给谢立, 让对方那边派了人和自己一起去提辆车。 她对车这方面一向不太关注, 还是让谢立派个人跟她一起过去比较可靠,也不需要买什么跑车,只需要买一辆代步的就行, 要不然平时上班也太过显眼。 不过, 等她到了店面就发现了坐在里面沙发上的谢立,一身休闲装地坐在一侧,低头正在和一个售车的年轻人说话,看起来随和了不少。 她突然发现男人的正装和常服会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至少谢立在这方面给她的冲击感很大,因为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大多都是西装革履,衬衫领口永远都会扣到最上面一颗,禁欲而又严苛, 再怎么冷淡,也都透露出一股锋利出来。 让人很难升起冒犯的想法, 至少汤蔓觉得那样的谢立太过冷漠, 她是不会对于这种人有任何旖旎的绮思。 她一向懂得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已经在杜和年身上栽过一次,那么就不会再栽第二次。 汤蔓走了过去, 谢立一抬眼就看见了她,不由得站了起来。 “来了?” 汤蔓点了点头,少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谢立难得休一次假,还被她喊了出来,给她一种大资本主义刚奴役完她这个小资本主义又接着奴役的感觉。 于是说道,“你怎么自己来了,这点小事派个懂车的人过来就行。” 她最开始发消息给谢立的时候真没想到对方回过来,不就提一个车的事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方根本不需要过来。 “反正也没事。”谢立手里还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有想好买什么车吗?” 汤蔓低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从对方手中抽出那本册子才说道,“你平时开的那辆车就挺好用,我开过几次觉得还不错。” 本来就是上班用,也就是平常的代步车,太过显眼了也不好。 谢立怔了一下,他不由得看了汤蔓一眼,只能看见女人低垂的眉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他看不清对方在说这话时的神色是如何。 这个人永远都能用最为浅淡随意的语气说出让他的心不由得颤抖的话,而却不知。 谢立最后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睫毛颤抖了几下,竭尽全力地若无其事道,“你可以再看一下,我那辆车买的时候我手里没多少钱,只能买了性价比最高的。” 他当时入职也不过才几年,为了上班方便,连房子也没买,手里的一点积蓄全都买了车,因为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也是在太远,不过买了车之后,汤蔓也用了不少次,久而久之,他都习惯了。 汤蔓嗯了一声。 她那句话也不过是顺口一说,如果有更好的那肯定是选择更好的。 这边有售车员,谢立早先已经选好了几辆适合汤蔓的,所以她来了之后,可以直接挑选一辆自己喜欢的,然后去试驾。 在几辆车中,她选了一辆黑色的suv,售车员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也没多大,至少现在的谢立和对方站在一起,像一个年纪的。 想到这里,汤蔓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对方,在谢立有些疑惑的眼神下坐在了驾驶座上。 售车员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汤蔓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你在这里等我?” 谢立点了点头。 汤蔓说了句好吧,然后点火挂档,新车上手时总要熟悉一番,她用惯了谢立的那辆车,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后来就渐渐地习惯了,绕着周围转了一圈,过了好几个红绿灯回到车店。 下了车,售车员不断地对汤蔓说这话,介绍这辆车的一些性能,汤蔓偶尔点点头。 谢立一直在店里的沙发上坐着,早就听见了动静,等汤蔓一下车就走了过来,问了句,“怎么样?” 汤蔓说:“还行。” 谢立手指在裤缝边缘轻轻擦过,他笑了一下,风轻云淡地说,“那就这辆?” “可以。”汤蔓看了一眼售车员,“就这辆吧,我等下就把车提走,下午要用。”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先前说过要买谢立那辆型号的车。 售车员立刻高兴地说了一句好,准备到前面去填单子,有一系列手续要办,估计要耗费好一会儿。 刚好谢立是开车过来的,和售车员说好了之后付了钱,汤蔓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立,觉得对方的心情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不好了。 她想了想,还是试探地提出了邀请,“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她说:“之前麻烦过你那么多次,突然想到我都好像没有请你吃过一顿饭。” 就算是上次两个人一起进了咖啡馆,她喝咖啡最后也还是谢立付的帐。 这样一想起来,她这个人可真是糟糕,不仅压迫别人付出劳力,现在还让对方破败挨打,谢立没从她家公司离职,可真是个奇迹。 难道对她的喜欢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汤蔓不相信,她自己不相信爱情,于是也喜欢质疑其他人的感情。 她只是觉得没太必要。 “想吃什么,我都请。”汤蔓颇为大气地说。 她已经做好了破财消灾的准备,可是谢立看了她一眼后,就开车带她来了一家很平常的餐馆。 也是做私房菜的,只不过没有她上次去的那么高档而已,可是装修也不差,不过这远远达不到汤蔓心中破财消灾的水平。 对上汤蔓的目光,谢立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你少谈几次恋爱,比请我吃百顿饭更加有用。” 看着谢立再不过平淡的神色,一时之间,汤蔓都听不出这是否是一句一双关语,对方是否在反讽她。 不过,现在这个人是真的犀利了很多,她有些怀念以前那个冷淡而又疏离的特助。 吃完饭,汤蔓询问过店里面的那位售车员,等到回复手续已经办好,车已经挂好临时牌照可以提走后,她才和谢立一起回到了车店中。 不过再离开时,汤蔓目光落在谢立的身上,上下打量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谢特助,我今日看你,突然觉得你年轻了很多。” 往后很久,汤蔓回想她这前半生,有时候都不由感叹她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话呢。 而汤蔓说了之后对上谢立一时之间怔忡下来的神色就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太合适。 也是她平常太懒散的原因,对待谢立这个人没有边界感,可是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以后,尽管不在意这份喜欢,可也会不自觉地因为对方的这份喜欢有些约束起来。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会一如平常地打趣,就算对上谢立的这种目光也不会多想,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就开始曲解这份怔忡。 所以说人是互相影响的动物,且这种交际影响力比任何动物都来的深刻,因为大脑神经中枢里面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于是,汤蔓在心底暗下决定,以后还是离谢立远点比较好。 人在一起久了,男女之间的边界感很容易就消失,像一层薄膜被什么东西慢慢地融化掉。 她准备离开时,谢立已经回过神,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门,售车员也跟在两人身旁,一直把顾客送出店门,脸上的笑容不停。 对于他们来说,最喜欢地应该就是汤蔓这种顾客了,付钱爽快,让他们不用费太大的力气。 汤蔓回了自己的车,谢立没有先离开,一直站在汤蔓的车旁,在汤蔓驱车离开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下午要用车,准备自驾游?” 他想不出汤蔓突然要买车的原因,毕竟之前也没少用,在大学时和司嘉禾谈恋爱时都经常使用他的车,后面他车中的好多小东西都是汤蔓留下的,甚至在置物盒的下面还可以翻出一两只口红。 汤蔓没有注意谢立的神色和情绪,她目光落在眼前的表盘上,拿起手刹后,才对着谢立说了一句,“晚上要去看一个画展,用你的车有些不方便。” 谢立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出声。 难道说自己不介意? 那样未免太过没有自尊,为这个人处理年少时候的感情已经够让他丢尽了自尊,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所有卑微的感情最终也无法求的一个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奢求。 他站在原地看着汤蔓的车消失在车海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找回自己的神智,回到了车上,他又忍不住想起汤蔓的那句话。 [我今日看你,突然觉得你年轻了很多。] 谎言。他想,油嘴滑舌不过心的谎言。 那个女人一向如此,如果你想的太深了,那么就会自作多情。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他很少会在镜头前这样注视自己的面容,比起汤蔓来说,比起司嘉禾来说,他好像的确称不上年轻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张面容也许能被称得上好看,因为在高中时也有女生给他表过白,可是他家境贫寒,自幼时读书懂事以来,就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境遇。 于是到大学毕业之前,他一直都挣扎在生存中。 他在大学兼职读书时,汤蔓也不过是个初中生,那时候对方比现在更为稚嫩,在那个女人的眼中,自己也许真称的上年纪大了,那么这张还算不错的脸在汤蔓眼中也不算什么了。 他见过那个女人以前的男朋友,没有一张平凡的面容,大多都有着一张不错的面皮。 猛地,他把后视镜合向上一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背搭在眼帘上,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椅背的皮面,在闻到车中熟悉的香气后,才慢慢地把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按压了过去。 这时,一旁放置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汤蔓打过来的电话。 他稍微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有了起伏不定的征兆。 正要挂断电话,那边的声音传来了,还能勉强听出那边的汽笛声。 “谢立,我爸最近那边你帮我多关注一下,有什么特别的事告诉我一下。” 这主要是汤蔓突然想到了杨女士上次和她吃饭时提起要结婚的事,她总觉得是个炸弹,被老汤知道后,估计要出什么事,这时打电话也是让谢特助注意一下,毕竟这个人基本上时刻都跟在老汤身旁,估计比她还清楚老汤的一些事情。 谢立深呼吸了一下,没说话,他的手忍不住蜷缩了好几下,似乎是在握住什么东西。 汤蔓那边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谢立只好压抑地回了一声好。 一声好,却像是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第28章 缪斯有九个,阿波罗却只有一个,你确定你是…… 汤蔓提了车后, 发现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就开着车去接司嘉禾了。 她坐在车中发消息,让对方下来。 过了一会儿, 就看见了司嘉禾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手里面还抱了一大束花,没有包装, 像是刚才剪下来的一样, 枝繁叶茂, 仿佛还带着露水的气息。 汤蔓在来之前没有告诉过司嘉禾她今天提了车, 于是初见时,对方还有些惊讶。 把花送给汤蔓后,坐在副驾驶座上, 问了一句, “蔓蔓,你买车了?” “嗯,今天才提的。”汤蔓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十分美丽,就是抱在怀中有点碍事,于是转身下车开门放在了车后固定好,又重新回到驾驶座, 才好奇地看向司嘉禾,“怎么突然想到送花给我?” “今天上午去外面写生了, 途径一处花田, 里面长满了花,我就想送给你。” 司嘉禾有些羞涩,说实话他这是第一次送汤蔓花。 在他的记忆中, 汤蔓对这类东西一向不太感冒,于是他也未曾做过这样的事,可是这次途径那处花田,他还是心生悸动,想起了汤蔓,也是一瞬间有了想送花给对方的冲动。 汤蔓笑着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在司嘉禾的嘴角亲了亲。 她表达喜欢的方式一向很简单。 这次画展是在一所很有名的美术馆内举办,展出作品是国际上很有名的一位画家,在近些年来其商业价值不断攀升,不少商人选择收藏对方的画作。 当然,也是因为此人现在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如以前健朗,流出的画作也越来越少,不少画家在死后其画作价值大幅度飙升,那些收藏这位画家画作的商人打的未免不是这个心思。 这位老画家擅长油彩,但是花鸟工笔也不在话下,画展里这次展出了不少作品,有的还很稚气,从一楼到二楼,仿佛是一个画家一生画海生涯。 汤蔓艺术涵养不高,她评鉴不出太多的技巧性,虽然她有一个美院出来的男朋友,但对她的艺术涵养也没有熏陶出来什么高雅的东西来。 画展中人并不是很多,里面十分安静,这次画展并非对外开放,而是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来,也是为了杜绝一些外来的媒体和非为欣赏画作而来的人。 汤蔓觉得她自己也并不是纯粹的爱画之人,她看不出和名堂,只全程跟在司嘉禾身旁。 这些话大多都是人物油彩,还有一些星空图,不过星空图大多都是于老早期之作,后来渐渐都变成了人物画。 其中一副人物画汤蔓很喜欢。 这副画挂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并非那么引人注目,可是她在上楼梯的那一刹那就瞥见了,她相信应该有很多人喜欢这副画。 画很简单。 远处群山,穿梭在山沟之中的沥青公路上一个杵着两根拐杖的人,分辨不出性别,一只腿被高位截止,悬在空中,走的艰难,嘴中却叼着一根烟。 扑面而来的沧桑感。 而且画这副画时的视角也很奇怪,好像通过一个框在看外面的世界,那个杵着拐杖的人影似乎也在远远而去,最后的目光只能放在远处的连绵青山上。 司嘉禾也注意到了那幅画,他带着汤蔓走了过去,才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这是于老中年所作的一幅画,很少被拿出来展览,听说被一位私人收藏家收藏了,这次是为了让于老的画作尽可能完美的展览一次,才勉强答应拿了出来。” 汤蔓沉默不语地看着画上的那个人,一种不分性别的沧桑感是她最喜欢这副画作的原因。 在远处青山的映照下,那么蹒跚走在公路的上的人好像也显得那么渺小。 她很喜欢这副画,甚至有想要买下来的冲动。 不过,这显然不太可能。 画展上的画并不便宜,有不少都达到了拍卖级别,更别提这副被私人收藏夹收藏的画作。 不过汤蔓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 是一个老头。 身边没有其他人。 这个老头身材消瘦,手机也杵着一根拐杖,穿着一身休闲服,头发大多都白了,有些不修边幅地颓废感。 司嘉禾也看见了,他有些激动地叫了一声,“于老。” 老头对着司嘉禾温和地笑了一下,目光在年轻男女身上轻轻掠过,感叹道,“这幅画说起来还是我十多年前画的。” 想不到已经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满意的一幅画了。 大多数画家落笔时都讲究灵感,所以才有缪斯女神这个说法。 年轻的画家从情欲、激烈的探险、漫无目的的徘徊中寻找刺激,寻找灵感,可是一瞬间的悸动总是那么的少,有些人穷尽一生都陷在一个达不到的境界下。 于是在历史长河中能惊艳人心的作品也就那么几幅,不多不少,在不讲究技巧之下,一眼冲击人内心的画作也就在一手指之数。 司嘉禾和这个老头聊了起来,汤蔓在旁边听着,有时候关于艺术的讨论是很有意思的。 她之前去过美国的一位富商家中,那时候她还很小,看见富商家中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就像小孩涂鸦一样,寥寥几笔映在白纸上,她当时不懂,问了一句,却被告知那幅画价值百万,是一位名人所作。 那时的她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那几笔毫无价值,任何一个小孩的涂鸦都会比那几笔认真。 所以,那位富商也绝对不是为了那幅画的意义而收藏它,事实上,那幅画也没有什么意义,那位富商只是觉得那幅画是名人所作,值钱而已。 司嘉禾和于老聊了几句,就有人走了过来,是一位年轻人,对方目光在汤蔓身上瞥过,继而落在了司嘉禾身上。跟两人打过招呼后,才低声在于老耳旁说了一句话。 不过片刻,几个人就走了,画前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司嘉禾却突然握住了汤蔓的手,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神,司嘉禾笑了笑,一双眼睛明亮,说出了一句话,“蔓蔓,你就是我的缪斯。” 汤蔓则看着面前画上的群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如果我是你的缪斯,那么嘉禾你就是我的阿波罗。” 缪斯是希腊女神,传说有九位,个个能歌善舞,却十分多情,她们都与太阳之神阿波罗相爱,因此阿波罗也被称为缪斯哥特斯,意为缪斯的领袖。 缪斯可以有多个,可阿波罗却只有一个。 可是现实中,却是阿波罗情根深种,爱意不一,缪斯却仿佛扮演了神话中阿波罗的角色,成为了缪斯哥特斯。 司嘉禾显然也知道这个典故,大多艺术生都是足够浪漫的,当然也是多情的甚至滥情,可是司嘉禾却并不是如此,他只生了一颗心,那颗心里面已经长出了一颗新的种子。 他握着汤蔓的手,眼中的笑意渐渐晕染开来,像小雨到来之前,湖面被一滴雨水嘀嗒而掀起的一圈涟漪。 慢慢地,晕染开来,晕染开来。 汤蔓摸了摸司嘉禾的耳侧,她有些意动,可是却没有在公众场合做出亲密举动的爱好,于是在司嘉禾耳侧低声说了一句,“看完了一起去我家吧。” 司嘉禾点了点头,被汤蔓抚摸的耳侧也微微红了起来。 两个人又在美术馆中呆了片刻,就下了楼,刚好看见围着于老的一些人,凑在一起似乎正在拍照。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凑上去,而是携手一起走出了画展。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天色朦胧下来,不过片刻就黑了大半,人走在外面只能看见一个勉强的轮廓。 司嘉禾来了她家几次,在冰箱里面塞满了东西,像一个过冬的松鼠一样,客厅里很快就放了一些属于对方的小东西,不过司嘉禾在这边过夜却很少,这是汤蔓的习惯在作祟,要不是两个人曾经在一起两年过,司嘉禾连房门都进不来,不过就算过夜,两个人也基本上是分房睡。 这主要是司嘉禾要求,他晚上睡眠不好,容易惊醒,特别是在凌晨三四点时,睡意全无,免不了会把汤蔓吵醒。 汤蔓开着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她才想起来家中的某样安全措施用完了,于是让司嘉禾去对面的便利店去买一盒。 司嘉禾下了车,她坐在车上等,放在置物盒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黑夜中格外的显眼,上面没有显示备注,是一串本地号码。 起初,她还以为是打错了电话,于是没有接,等了一会儿,手机铃声不断,她只好接了电话。 那边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汤蔓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询问了一遍,“喂,请问是谁?” 那边依旧没有出声,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 汤蔓皱着眉又问了一句,电话那头还是不出声,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挂了电话。 司嘉禾这时也跑了过来,脸上还有些红晕,他不太好意思,以前这些基本上都是汤蔓直接备好,他很少去买这个东西,而且现在网络也很发达,在网上购物也很方便,他还是不太习惯去便利店买这东西被让人打量的目光。 他上了车,还有些低喘,把手中的盒子递给汤蔓。 弄地她哭笑不得,“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车中的灯没有开,只能看见表盘上的一些亮点。 汤蔓拿过安全/套,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才俯身去看司嘉禾的面庞,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有些惊讶,怎么这么烫? 她打趣对方笑:“你刚才出来这么快,尺寸有没有买准啊?别看错了啊。” 像个兔子一样,就突然从便利店门口窜了出来,埋着头一样往这边跑,不知道地还以为是干什么坏事的。 怎么过了两年,在这方面还这么单纯。 汤蔓抵着司嘉禾的头笑个不停,然后就被男孩气急地按在了椅背上,湿润的唇贴在了她的嘴角上,带着摸不着头脑的恼怒和急促。 汤蔓的笑闷声发出来,带动整个人都在震动,她摸了摸司嘉禾后颈的那块凸起骨头,还是忍不住说,“嘉禾啊,你怎么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样。” 司嘉禾这下真恼了,咬了汤蔓嘴角一下,让她发出嘶地一声。 司嘉禾恶狠狠地说:“你才第一次,永远第一次。” 他觉得汤蔓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的技术不好,忍不住气急了,然后眼睛就又红了,完全是忍不住的生理反应,心里委屈占据了大多数,情绪忍不住低沉下来。 汤蔓却是装作求饶笑着说道:“那还是算了。” 女人的第一次有一次就行了,那真不是啥美好的经历,不过大多第一次都是带着青涩的触动和探索,一切先前的行为都是美好的,可是到达的终点却不是很美好。 她摸了摸司嘉禾的后颈,正想说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又振动起来,声音不停,亮光也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司嘉禾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串号码,不认识,不是他熟悉的号码。 汤蔓也看见了,皱了皱眉,拍了拍司嘉禾的脊背,让对方起来,别压在她身上,这车上的驾驶座位置就这么小,这个人还能探过来大半个身体贴着她也不觉得难受。 司嘉禾哼哼一下,却不肯动,贴在汤蔓耳侧,询问,“你不接电话?” 汤蔓皱了一下眉,瞥了一眼还在振动的手机,“估计是打错了,我刚才接了那边也没有人说话。” 司嘉禾在夜中的眼睛眨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地就对这通不知来人的来电充满了敌意,笑着用脸在汤蔓的颈项拱了拱,也说道,“那就不接,可能是一些骚扰电话。” 汤蔓也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大学时手机号码就泄露过一次,有不少人打电话过来找她,想要约她一起出去玩,话里话外都是追求之意,可是那时的汤蔓只感觉到了冒犯,浓重的冒犯之意,后来换了手机号码才消停下来。 置物盒中的手机终于消停下来,亮光也逐渐熄灭,汤蔓看着黑暗中司嘉禾那双明亮的眼睛,笑了笑,在对方嘴角亲了一下,正准备说话下车,突然有强烈的灯光从远处照射进来。 她的眼睛一下子被刺激到了,连忙闭了一下眼,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好像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她心里一惊,正要睁开眼睛,她被司嘉禾抱在怀中,却听见车好像又猛地停了下来,急促的刹车响起,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刺耳的齐鸣声。 灯光熄灭下来,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对面停着一辆车,而且车牌她也很熟悉。 远光灯关上了。车子停在了近在咫尺的范围内。 在这个距离她可以看见对面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隐隐约约还有闪烁的火星子,看着像是烟头,她也不太确定,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杜和年这个人可从来不抽烟。 不仅不抽烟,而且还不准她抽。 男人的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像是恶狠狠的一匹孤狼。 只是这匹孤狼,只是几日不见,好像颓废了许多。 第29章 见不得人的阴沟老鼠,所以谁翻船了 “…… 一个温和的人变成孤狼是何模样。 汤蔓以前没见过, 不过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 就像是被一种粘腻的东西吸附后,她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 对面那辆车的车灯依旧开着, 虽然不是远光灯,可开久了依旧刺眼的很, 汤蔓眯着眼又拍了一下司嘉禾的脊背, 让对方起来, 可是司嘉禾突然就轴起来了, 脸埋在她脖子处就是不肯动弹,一双手死死地抱着她。 说实话,这真是她有史以来遇见的最大的场面了, 关键是对面就是走在车上的杜和年, 车都还没熄火呢,她就怕把对方惹急了,那个男人一脚踩着油门,直接就撞了过来。 在僵持中,汤蔓看见对面的灯光闪烁了几下,车门被推开,杜和年走了下来, 手间的那抹星火熄灭后被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篓中。 不过几天不见,这个人颓废了很多, 也似乎消瘦了许多, 但比之以往多了一股气质,汤蔓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况下, 杜和年也是好看的,不过她坐在车上,还有些尴尬。 主要是被前男友看见了自己和前前男友兼现任男友的亲热,她一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窘迫的事,于是咳嗽了一声,准备对走过来的杜和年寒暄一两句,结果就被对方的动作止住了话头。 男人面色还算如常,可是嘴唇的青色的胡渣让她一惊,那双眼睛中像是一片隐藏着波涛骇浪的海,平静地仿佛下一刻就要掀起万丈巨浪,温和的眉眼下凝了一层寒冰冷箭。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 杜和年的目光掠过汤蔓,最终落在司嘉禾的身上,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这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动作。汤蔓在这慌乱的时候依旧有心思胡思乱想。 她也应该早就想到杜和年这人骨子里的偏执。 “下来。”杜和年对着车内的人道。 汤蔓以为男人是对自己讲的,不由推搡了一下司嘉禾,准备下车,抬眼却发现杜和年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趴在她身上的司嘉禾身上。 汤蔓动作停住。 得了,这火力明显不在她身上。 她以前交往过一些男朋友,还亲眼目睹了杨女士的诸多前男友现男友会面场面,早已经有了一些经验,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杜和年看见有些尴尬,但还算的上应对如常,波澜不惊。 她已经总结出一套规律。 这种场合下,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矛头对着她,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些难办,因为她将会成为被开火的主力军。 第二种则是现在的这种,杜和年的矛头完全指向了司嘉禾,在这种情况下,汤蔓也就成为了一个被殃及的池鱼,主要戏份就是站在旁边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当然这是常规情况下,她之前也遇到过一些这样的小场面,起初第一次的时候她经验还有些不足,略有惊慌,后来遇见地多了逐渐变得波澜不惊、行止有度,甚至还能把控住场面,在情况进一步严重的时候及时拨打报警电话,把两个人连带着她自己也送进警察局,半日游。 基本流程就是:咦,你怎么在这儿——哦,被发现了,对,我就是交新的男朋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哎哎哎,你们别动手啊——哦,既然你们不听,那么大家干脆一起去警察局喝杯茶吧。 此时情绪的转变一般是最开始的微微惊慌,然后理直气壮,之后摊手看戏,见到局面有点不可挽回后便是咸鱼心态。 司嘉禾抬起头抱着汤蔓不松手,抬眼还对着杜和年笑了笑,语气柔和,“学长,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在汤蔓看来,这语气有点白莲花似的假模假样,还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她都看出来了,没道理直面战场的杜和年没看出来,杜和年神色不变,见司嘉禾没有动作,他直接上前一步,用力扯开司嘉禾的胳膊,把汤蔓从对方的身下扒拉了出来,然后拉着人下了车。 杜和年手拽着汤蔓下了车,握住她的手腕不放,看着司嘉禾冷嘲道,“两年了,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不亏是个贱人,像个老鼠一样,暗地里窥伺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和年这次显然是气上了头,在汤蔓面前都有些口不遮拦起来。 司嘉禾抬起头,看着杜和年笑了一下,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像个乖孩子。 “学长,蔓蔓和你已经分手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司嘉禾显然有所倚仗,他笑容很甜,在因为精致的长相在杜和年眼中怎么看怎么碍眼。 司嘉禾笑了笑,“我们现在才是男女朋友,至少现在学长这个前男友做出这样的行为不太道德。” “哦,学长这样有点像插入别人感情的小三。” 就像两年前一样,趁虚而入。学校里谁不知道他和汤蔓是一对,可是他们不过才分手两周,这个人就忍不住爬了蔓蔓的床,说的跟自己有多高洁一样。 汤蔓眨了眨眼,她感觉杜和年在听见这句话后握住她手腕的手都紧了一些,有些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人这才回过神,看了汤蔓一眼,神色低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甚至有些嘶哑,像是抽了很多的烟一样,她这时候也闻到了杜和年身上浓重的烟草味道。 不太好闻。 烟草味都是不太好闻的,特别是经年累月抽烟的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太好闻,像是腐烂了一样,但是杜和年极少抽烟,估计也就这几天学会了抽烟,身上的气味没有那么浓郁,还是烟草本身的味道。 不过她也不太喜欢闻。 她这人双标地很,她自己可以抽,反正闻不见,但是不喜欢男朋友抽烟,这下杜和年身上的烟味几乎能熏肉了,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远了一些。 杜和年目光也晦暗了一些,握着她的那只手按压着她手腕一侧凸起的骨头,揉搓了几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有些自嘲。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后面一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她都没怎么听清,夜风模糊了这句话的尾调。 于是,汤蔓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她做起这样的动作格外的有风情,杜和年以前最喜欢汤蔓这种漫不经心,他第一次看见对方便是在这样的漫不经心下一见钟情。 走廊上,女人正在打电话,指缝间夹着一根烟,看得出来,那根烟并不是用来抽的,打电话的人一直低垂着眼帘,看着指缝间那根燃烧殆尽的烟头,最后摁在了墙壁上,火光熄灭,被扔进了垃圾篓中。 那真是一见钟情。 他这个人其实还有点骨子里的古板,要不然也不会到了那个年纪还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他那时才发现,原来烟草这东西在某种意境下也可以具备一种萧瑟的美感,那种美感几乎伴随了他后来的大半个研究生岁月。 之到后来,他们通过微信视频再次见面。 那是再不过平凡的一次面试会议,可却成了杜和年在过往会议视频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仿佛硝烟重新弥漫在四周,恍然间对上那双眼,杜和年都有一种身在烟草弥漫的烟雾中的感觉。 呛人而又萧瑟。 这是汤蔓最初给他的感觉。 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杀死一个人一样,一些人的美总是暗藏杀机。 汤蔓永远也不会知晓他那时的喜悦,却又在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后的失落,那股失落折磨了他许久,因为他们那个项目很大,工作事务繁多,需要查阅的资料也很多,他们几乎每天都需要联系,时常见面。 他那时是用一种隐秘的态度每日期盼着两人的见面,商谈。 所以汤蔓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得知她和司嘉禾分手后,他的心情有多么难以平静,就像往日一湖死水开始有了波澜,他怕生了变故,甚至都等不及,就趁虚而入,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逐渐抹去司嘉禾在汤蔓生活中的存在。 他有些事做的很隐蔽,也许直到现在,汤蔓都不会知道在那些岁月中,他的挣扎纠结,甚至义无反顾地如同扑火的飞蛾。 杜和年说完那句话甚至都不愿再看车中的司嘉禾一眼,拉着汤蔓就要离开。 他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他怕他忍不住真的会动手杀了那个人。 刚才坐在车中的那一刻,他甚至真的兴起了一种就这样撞过去的冲动,可是最后,目光落在汤蔓的那双在夜中依旧显得如此明亮的眼眸,他还是压抑着心中的恨意踩住了刹车。 就差那么几秒,他的车可能就撞了过去。 也许,三个人一起死了,也许只死了两个人,也许死的只有他,这是最为凄惨的一种结果,他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也许他死了,那两个人却安然地生活下去,他的死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 他知道,也许汤蔓会伤心一段时间,可是心冷的人伤心起来也是过眼迷烟,很快的,一阵雾气,被风一吹就散了,就跑了。 只要想一想,就难受,他不能忍受这种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让那两个人安然地复合,一起生存下去。 他不相信,过去的两三年时光,汤蔓对他没有一丝眷念。 他不相信,他们二人的感情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一个如此不堪的境地。 可是才走了几步,他就被人拉住了,司嘉禾从车上跑了下来,拉住了汤蔓的手,另一只手扯开了杜和年的手,想要把汤蔓整个人圈在身后,最后汤蔓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像一个被拔河的绳子。 司嘉禾看着杜和年脸上的颓废,忍不住笑了一下。 “杜和年,你也有今天。”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司嘉禾情绪也有些不对,神情也有些阴郁,精致的眉眼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说:“那时候我和蔓蔓不过分手两周,你就忍不住插足进来,你说我像一个老鼠,我看你更像阴沟里的老鼠,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你看看你现在,你认为蔓蔓会喜欢你这种人?” 杜和年没说话,他目光落在了汤蔓的身上,他突然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着汤蔓的手,抬起一只手放在了汤蔓的唇上,眉眼清隽,目光认真地看着汤蔓。 然后使劲地在她的唇上用力一擦,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一样,指腹按压着汤蔓的力度很大,动作认真且专注,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发出嘶地一声后,皱着眉忍不住推了杜和年一眼,“你发什么疯?” 不过,这一站却是刚好站在了司嘉禾的背后,杜和年收回自己的手,他低头看了一眼沾染上一层红色口红的指腹,上面还有一层滢滢光芒。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 杜和年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放不下,放不下两人的过往,放不下所有的过去,什么都放不下。 他不愿,也不肯放下。 所以,最后退出的人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杜和年沾染着汤蔓口脂的指腹在自己唇上按压了一下,在这种再也旖旎不过的行为下,他突然对着司嘉禾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话。 第30章 哦,原来是一只狐狸精 ~ “你以为她喜欢你?” 杜和年笑了笑, 目光落在汤蔓的身上,“司嘉禾,你不会还这么天真吧?相信她说过的话, 这个女人没有心的。” “要不然,你怎么不告诉她过去两年你怎么过来的?你猜她会不会心疼, 还是巴不得离你远一点。” 司嘉禾的脸色一下子青白起来,他手里依旧拽着汤蔓不肯放手, 甚至还用了一下力气, 彻底把人拉了过去, 护在身后。 杜和年的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插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不可见地淋漓下来。 司嘉禾紧握着汤蔓的手,整个人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 像是随时都可能出击一样。 汤蔓感受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手反握住司嘉禾的手,她上前一步挡在了司嘉禾的前面,笑了笑对着杜和年说,“杜和年,既然我在你心中是没有心的,如此不堪,那你也没有必要再纠缠我了。” 杜和年听到这句话看着汤蔓许久, 脸上明显因为她的话而低沉下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后他笑了笑,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人?为了他,可以这么轻贱我对你的感情。” 汤蔓沉默。 司嘉禾明显有底气了一些,他声音柔软, 说了一句话,却像是嘲讽一样,“学长,你现在承受的也不过是我当年承受的而已,如今风水轮流转而已。”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通电话,让他本就满是创伤的心又添上了几道创口。 一个暗地里窥伺着别人女朋友的第三者,司嘉禾一直都是这样看杜和年的,他坚定地认为杜和年才让他和汤蔓的感情出了问题,哪怕那时候汤蔓根本对杜和年没有任何意思。 人在痛苦的过去,很容易将自身受到的创伤加注在别人身上,当然也有汤蔓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的原因。 汤蔓这个人太像风了,季风只会在一定的时间来到这个海湾,他只能一味地等待,于是来年季风未来,他便觉得天塌地陷,人生无望,他现在依靠着对汤蔓的爱而活着,活地像根长在阴湿昏暗环境下的蘑菇,还是带毒的那种。 汤蔓扯了司嘉禾一下,觉得这人嘴上功夫厉害有什么用,以司嘉禾这小身板等下被杜和年打了就知道厉害了,这不是在激怒对方嘛。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下意识地拉着司嘉禾向后退了一步。 杜和年看见了汤蔓的动作,他的手紧了紧,眼神就那样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汤蔓觉得那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在如此深的夜里,她看见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只是因为她的动作。 她能感受到杜和年的受伤,目光落在对方的面上,想到过去两年里两个人的感情,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了,就算分手了,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这个人,毕竟曾经喜欢过。 哪怕那种喜欢被岁月磨成了不知名模样,可是旧日的喜欢却是有过的。 何至于闹成这副模样。 她对着杜和年的那双眼,心反射性地柔软了一些。 想要说什么,身后的司嘉禾这时却拉了一下她,低声说道,“蔓蔓,我们上去吧,这里蚊虫好多。” 汤蔓的神智回复,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杜和年就准备离开。 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手却再次被人抓住了,杜和年的眼中有了滢滢光芒,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他开始试图挽回,“蔓蔓,他并不适合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 但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这句话汤蔓还没有说出来,司嘉禾拉住了杜和年抓着她的手,她又变成了中间的那根拔河绳子。 汤蔓:“……” 她正沉默想着该说什么话时,司嘉禾出了声,柔软地就像是白莲花,哦,不对,是白蘑菇,还带毒的,这只带毒的白蘑菇对着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道,“学长,你不要再纠缠蔓蔓了,蔓蔓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当年蔓蔓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和我冷战吵架,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 “学长,你心里也清楚,如果当年我跟蔓蔓没吵架的话。根本没你什么事。” 汤蔓死鱼眼。 行了,你们吵吧,想怎么吵就怎么吵。 她不管了,再管这两个人的死活她就直接跳河得了。 她想要把矛盾解决,转移话题,可司嘉禾这人完全觉得目前的场面不够紧张,他的小身板结实的很,是努力高举着一把火把直接放在了炸、弹的导火索旁啊,就差再进一步,炸、弹就直接炸了。 行了,炸吧,炸吧。 她等下离这炸、弹源头远一些得了。 汤蔓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思想,后来已经从当前科技发展渐渐漫游到未来星际战争,正在想以后如果地球毁灭了,人们可能要通过星际战舰进行种族自救时,突然听见了一声砰地声音。 她下意识回神,就看见司嘉禾被杜和年一拳打在了嘴角上,男孩皮肤白嫩,一下子就青紫了一大块,看着有些可怕。 有血流了出来。 司嘉禾明显很疼,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杜和年脸上的神情很阴沉,显然已经怒气爆表,眼中的那抹红都像是一股阴郁的怒气,有些可怕,气势十分压抑。 他声音嘶哑,“我在和她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人插嘴的地方。” 汤蔓皱了一下眉头,伸出手,正要准备拦一下,结果就看见司嘉禾一抬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伤口,尝到了血迹的味道,他眉眼也渐渐地笼罩上了一层寒冰,然后柔软地笑了一下,直接就一拳打在了杜和年脸上。 神情阴沉。 一张精致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 再怎么好看的人生气时都是如此丑陋的,就比如司嘉禾,就比如杜和年,人在极致愤怒时就单纯变成了一种动物,脑海中被情绪完全支配,失去理智。 这场打架来的莫名其妙,却又在情理之中,汤蔓看了一眼习以为常地掏出了手机,先打了一个电话给警察局,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谢立。 非常抱歉,她今晚上又要给警察局添麻烦,增加KPI了。 同时打脸地是,前几天她才说要远离谢立一些,结果今天一天之内她就要再次去见这个男人,而现在谢立可能刚刚下班,这意味着对方结束了一天疲劳的工作还要处理她这里的糟心事。 她感觉到非常抱歉,然后依旧非常熟练地搜索出谢立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谢立那边接通电话时正如汤蔓猜测的那样,刚下班,一出电梯刚坐上自己的车,汤蔓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过下不下班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等回了家,他还要处理一些邮件和公文,顺便熟悉一下第二天会议开会时要讲的内容,和下一季度的一个预算计划表也要审核。 汤蔓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心虚,她面对谢立竟然少有的不好意思起来,这也是少见。 她讪笑了一下,才询问了一下,“谢特助,现在下班了吗?” 谢立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解汤蔓这话中的意思,不过下一刻他脸色就变了,握着车钥匙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汤蔓,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人?” 能让你这样呼来喝去,去帮你解决掉那些男人,他难道就没有尊严吗。 谢立不相信以汤蔓那个女人的敏锐度,会没有察觉到他的一丝感情。 汤蔓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那边就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还有男人低低地一声。 “等我,半个小时后到。”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这也不是妥协在汤蔓的那种无声的沉默中,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往往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汤蔓嗯了一声,没忍住说了一句感谢,那边却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真冷漠。 汤蔓扯了扯嘴皮,再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烂人,烂了不能再烂的人了。 于是在这个凉爽的春日里,汤蔓三个人坐上了警察的警车,在大半夜被载着来到了警察局。 也许是因为警察局离得很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路上三个人坐在一张车中,汤蔓和其他两个人挤在后座上,没有人说话,只有驾驶座上警察的声音不停想起来。 这可真是一个尴尬到了极点的场面。 她现在真是有点左右为难了,左边坐着司嘉禾,右边则是杜和年。 两个人脸上都遍布了青紫,特别是嘴角和眼角,是伤痕密集点,司嘉禾的脸几乎不能看了,能看出杜和年颇为不喜欢司嘉禾的那张脸,完全是下了死手啊,如果有利器在手,估计司嘉禾那张脸是不能要了。 副驾驶座上则坐着另一个中年男警察,还不断地对后座的三个人说着什么,说他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年轻气盛,一时话说不拢就忍不住动手。 这种情况下,警察一般能调解就调解,如果私底下解决不了,才会进行到下一步诉讼的地步。 他们的车则留在了公寓楼下,这种境况下,警察也不会让他们开着车一起去警察局。 司嘉禾在前边警察对他们进行再教育顺便再询问一下他们发生矛盾的起因,谁先动的手时,没忍住,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勾了勾了汤蔓的手,说自己的脸上很疼,他怕自己会毁容了。 他声音很低,可是身旁的杜和年明显也听见了,因为汤蔓正准备安慰的时候冷不丁听见男人冷笑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狐狸精。” 汤蔓那句要安慰的话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然后杜和年突然就拉扯了一下她的胳膊,对着一侧的司嘉禾说,“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 司嘉禾也笑了一下,露出白牙齿,“蔓蔓是我的女朋友,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如果尾椎骨部再长一根尾巴,真的彻彻底底就是一只狐狸精。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句杀伤力巨大的原子、弹,几乎是司嘉禾一说出来,杜和年脸上的那股怒气就停滞了下来,几秒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靠在了后椅背上,侧过了头,再也不说话了。 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事实上,他也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过觉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猛然惊醒,不自觉地摸一下身旁的枕头。 冰冷的,孤寂的。 昭示着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每次在这时,他好像就被一层看不见的黑雾给吞没,再也睡不着了,他只能睁着一双眼,慢慢等着天亮。 汤蔓察觉到杜和年这边安静了下来,忍不住侧过头,却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在昏暗的车灯下,有些别样的萧瑟凄凉。 旁边的司嘉禾又勾了勾她的手指,软着声音说了一声,“蔓蔓,我脸上好疼啊。” “他下手也太重了。”还同时跟她告状。 汤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觉得司嘉禾永远不会看场合,在这种场合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在她眼睛下上演苦肉计,可是也不看看杜和年的那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两个男人打架也是,专门盯着对方的脸打,还都下了狠手,两个人的皮肤都是冷白皮的那种,稍微用点力气都掐出一道青紫,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下,简直是伤痕累累。 汤蔓看着都为那两张好看的脸心疼。 司嘉禾见汤蔓没有反应,忍不住挠了挠她的手中,却被汤蔓捏了一下耳垂,他感受到汤蔓凑到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听话,等下回去我给你上药。” 湿热的气息一下子扑打在他的耳侧,耳畔后的皮肤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司嘉禾总算安静了下来,像一只柔软的猫咪一样,收回了利爪,袒露着柔软的肚皮,靠在汤蔓身上,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他已经停了好几天的药了,晚上老是睡不好,停了药后,情绪经常性地陷入低迷,也只有和汤蔓时他才能提起精神,可就算这样,有时候相处时也忍不住露出疲态。 汤蔓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陷入沉思。 杜和年说的话她都听在心里,司嘉禾身上肯定还要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而这些事就发生在司嘉禾过去的两年。 很快就到了警察局。 里面的人不多,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下了班,只留下几个警察在值班。 这样也好,看她丢脸的人少了一些。 一个警察过来做口供,询问他们今天晚上为什么打起了家。 汤蔓身为报案的当事人肯定也被盘问了一遍,等到喝完了一杯茶后,谢立才赶到了警察局。 男人明显赶来的很匆忙,身上穿着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 一看就是正经人士,从事某种高大上职业,毕竟大多数男人都容易把西装穿成卖保险的。 可谢立一看,则像是从什么会议上赶过来的,而且还不是那种学术会议,看着应该像是刚参加要商务活动的那种正派精英,再加上英俊的外貌,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女人,毕竟谁的家中都会有那么几个适龄的闺女。 谢立进来的时候,杜和年正在说话,时不时地看向左边,汤蔓正在帮司嘉禾处理脸上的伤口。 他脸上神情不太好,可因为在警察局还能忍耐,额角的青筋都快冒了出来。 他自己都无法忍受,汤蔓竟然会喜欢这么一个糟心玩意儿,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个这样的人,而且他还跟这么一个糟心玩意动手了。 汤蔓看见谢立之后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让司嘉禾自己对着镜子涂药,她刚才检查过了,也不是什么重伤,顶多破了一点皮,只是看着严重一些,涂一点药就好了。 而且刚才也没看见杜和年抱怨一句。 汤蔓的动作引起了杜和年的主意,他一转头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谢立,眉眼立即沉了下来。 第31章 嗯,衬衫夹? …… 比起汤蔓几人的尴尬, 两个中年警察显然平静的多,毕竟在警察局里待久了,他们什么没有见过, 还遇见过儿子为了娶个老婆杀了父母的事。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小小的两男争一女都不是啥新奇的事。 于是还能面色平淡地问完问题。 于是等到他们几个人出警察局已经是深夜了, 还没有入夏,天色还有些冷, 路上空荡荡地, 霓虹灯闪烁, 但是人并不多。 谢立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四个人挺尴尬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汤蔓看了看周围,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讪笑了一声, 看向谢立,“麻烦你了,大晚上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谢立目光落在汤蔓身上,然后又掠过一旁一直缠着汤蔓的司嘉禾,和走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的杜和年。 两个男人脸上都是青紫的伤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杜和年身上带着一股沉寂的气质,那股子平日的温和都好像变成了深沉海洋底下渗透不出的一丝光芒, 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变了,变得沉寂, 变得阴郁, 变得颓废。 这就是这个女人带来的变化。 谢立再一次感觉到了汤蔓这个人的可怕,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像一只飞蛾一样, 飞向了那团冷火,有些火苗看着是蓝色的,像是散发着寒意一样。 可是等扑上去之后,才发现那团火烫的厉害,让飞蛾变成灰烬,让皮肤生起水泡,让人的心被灼烧的疼痛。 杜和年已经不可抑制地扑上去了,司嘉禾在火堆中来来回回几次,仍旧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也许火苗自己都不知道自身温度的可怕。 谢立突然对着汤蔓笑了一下,“如果觉得麻烦,就不会打电话给我了。” 司嘉禾听见这句话抬起了头,哪怕现在脸上都是淤青,依旧能看出底子的优越,眉眼间的那股精致怎么也遮盖不住。 他长的太不像一个平凡的人了,这种样貌在生活中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 谢立有时候想到这里,就不禁感叹这个人怎么没进娱乐圈呢,只要进了那个圈子,哪怕汤蔓再喜欢这个男人,也不会去触碰一丝一毫。 有时候人的运气真说不准。 司嘉禾对着谢立态度可就没那么好了,他想起了之前医院门口对方对汤蔓说的那句话。 [你和杜和年分手了?] 现在想起来,在那种场合当着自己的面询问这句话怎么想也不是友善之人,男人都有一股直觉,特别是在对待情敌上面。 万万年的生物演变让雄性在对伴侣的占有欲上格外天赋异禀,就像安装了雷达一样,身上的第六感瞬间被激发,察觉到方圆百米的情敌。 他靠着汤蔓撒娇:“蔓蔓,我头也有点疼。” 他是真的有点头疼,不过是隐隐作疼,而这种疼痛感已经很熟悉了,此时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让汤蔓转移注意力,不要放在谢立身上而已,他讨厌汤蔓的目光停留在任何一个不是他的人身上。 他不想汤蔓和这个谢立有很多的纠缠,以前在大学时,他看见汤蔓的手机中就出现过几次这个名字,不过那时汤蔓直说谢立是她父亲的特助,于是司嘉禾也没怎么关注。 那时的他多骄傲啊。 少年意气式的天真烂漫,一颗芳心全陷在汤蔓的身上,并且认为汤蔓也是如此。 汤蔓侧头看了一下,司嘉禾的脸几乎要凑到她的面前了,而且还特别心机地用伤口少的那一边脸庞。 不过嘴角的青紫破坏了那抹美感。 汤蔓抬起一只手戳了戳司嘉禾的嘴角,面色如常道,“知道疼,就乖一些,我不喜欢打人的人。” 司嘉禾嘶了一声,他抬起头还想说话,就对上了汤蔓的目光。 冷淡而又散漫。 对上这样的目光,他的话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咙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能抱着汤蔓的胳膊,整个人都要依靠在对方的身上,用无形的身体举动来代替话语,来向汤蔓传达某种想法。 这种举止一向是委婉的,不容易让汤蔓心生恶感,他早已经熟悉这个流程,做起来熟悉异常。 一旁的杜和年却在这时候上前了一步,把司嘉禾从汤蔓身边拉开了好几步,直接把汤蔓也带着踉跄了好几步。 司嘉禾神色一变,对上杜和年的目光就要说话,却见这时杜和年面带恶意地凑在了司嘉禾的耳旁,缓缓说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直接让司嘉禾愣在原地。 汤蔓听得有些模糊,却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字眼。 她看了杜和年一眼,对上对方那双阴郁含笑的眼睛后片刻,才看向司嘉禾,皱了皱眉,“嘉禾,你到底在吃什么药?” 司嘉禾似乎整个身体都在不断颤抖,脸色以一种非常迅速的方式变得煞白,他嘴唇颤抖了几下,眼中被一种绝望所占据。 杜和年几乎是撕下了他脸上的最后一层佯装起来的表皮,他知道一旦这层表皮被撕开,汤蔓一定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一定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司嘉禾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中,他被自己的猜测所困住,整个人表面快速地衰败了下来,也没有回复汤蔓的问话。 杜和年站在一旁淡然地笑了笑,还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和衣袖。 男人对上汤蔓看过去的目光笑了笑,像是压抑暴风雨下的海面,“蔓蔓,你别这么看我。” “你之前不是疑惑我说过他过去两年的生活吗?这就是那个司嘉禾,不再天真烂漫,现在陷入一坨烂泥的司嘉禾,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你们不是一起睡过?”杜和年说到这句话,笑了笑,是一种带着恨意的笑,可是他不敢恨汤蔓,只能把这种绝望的情绪无力地发泄在司嘉禾身上,“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不对劲之处?” 汤蔓沉默。 她没想到杜和年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想当然也是,这个男人之前就跟踪过她。 好像跟她谈过恋爱的男人都喜欢怀疑她,以前年少的男孩是这样,现在稳重一些的男人也是如此,生物基因里刻下的独占欲在情感中变成了嫉妒、缺乏安全感反应出来。 汤蔓有时候觉得,异性之间、同性之间一切的嫉妒都来源于动物骨子里属于高级动物的那一部分占有欲基因。 也许感情在这里面只占据了很小的部分,大多数时候,人们之所以嫉妒,是因为自己的所有物失控,不再只属于自己,这种失控感也就是独占欲被破坏了。 在汤蔓眼中,杜和年就是这样。 她无法理解爱这个东西,但是她可以理解喜欢。 她非常喜欢司嘉禾,曾经那份喜欢也许更多一份,年少时的爱恋,真正说起来,司嘉禾是她真正意义上谈的第一个男朋友。 因为她的大多第一次都是和这个男孩一起度过的。 他们彼此奉献了给了对方这辈子唯一的青涩。 无数次身体的亲近贴合,在被子下手慢慢牵握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人表现地太过老道,那么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这件事似乎也少了那么一丝乐趣。 汤蔓喜欢她的伴侣在这方面表现的青涩感,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难得的掌控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并不依靠这种事来获得刺激感,她更喜欢掌控感,这种情感上带来的快感远比身体上得到的抚慰。 生理快/感是最低级的一种快感。 所以汤蔓把一切的情感分为了喜欢、一般喜欢、非常喜欢、极致喜欢。 在她这里,是不谈爱的,她相信别人会爱她,但是她无法理解,她情感中最高一层次也就是极致喜欢了,而这种喜欢能到达什么程度呢,她也不知道,她好像也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件物到达极致。 所以所谓的爱和她心中极致的喜欢有什么区别呢。 可能区别就在于爱让人发狂,让人失去理智,让人放弃自我,让人变成了杜和年这副模样,变成司嘉禾这副模样,不太体面的模样。 汤蔓在心中这样想到。如果爱会变成这副模样,那么爱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杜和年看见汤蔓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轻飘飘地看向一旁几乎要崩溃的司嘉禾,用一种戏谑的话语说道,下一秒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司嘉禾,你瞧,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你吗?” “所以,之前你在对我得意什么呢?” “得意你觉得她的这颗心在你这里吗?” 他TM的在过去两年里都没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这个人就得到? 杜和年把衣领上的领带摘了下来,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差点要窒息了。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警察门口又吵了起来,单方面的吵架。 司嘉禾整个人像是要哭了一样,他不看杜和年,只用一双滢滢生光的双眼哀求地看着汤蔓。 而汤蔓此时对上那么一双尤为可怜的猫眼,无数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她并不是蠢人。 司嘉禾在她面前露馅了很多次。 手腕上奇怪的伤痕,消瘦的身体,午夜三四点突然的惊醒,无休止的噩梦,令她惊讶的早起,还有杜和年刚才提及的药,那日司嘉禾在床上时的那番话……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件事,司嘉禾生病了。 一种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病。 这个男人,或者顺势男孩,在汤蔓的记忆中,司嘉禾还是那个在大学里天真烂漫,哪怕家中困难,可偏偏生了一副单纯性子的男孩。 干净地过分。 于是一眼就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身上。 可是,现在那么一个干净的男孩在过去的两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患上这么一种病。 抑郁症,除了先天,还有后天。司嘉禾显然不是先天,那么只可能是后天某件事激发的病情。 无数的猜想在汤蔓脑海中浮现,最终她的记忆停在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他们因为某件事发生了争吵。 “如果你不删了他,那我们就分手吧。”男孩站在客厅中间,脸上还有泪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明明是对方先看的她手机,查阅她的私人消息,却表现地像一个受害者。 可其实那不过是某一个前男友,如果司嘉禾不提及,她可能都已经忘了那么一个人。 可就是那么一个人让他们的关系到了最后的关头。 她那时候对上司嘉禾一双红彤彤泪水朦胧的眼眸,好像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厌烦,对着客厅中的男孩说了一句,“好,那就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去了学校,这里的房子是他们两个一起租的,算是外面的爱巢,主要布置当然是由司嘉禾来做的,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装饰品还有日常用品,看着就像一个小家了。 说完分手后,汤蔓心中其实也有那么一丝失落,好像身旁就少了一个挂件,少了一些声音,突然地寂静了下来。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司嘉禾只要没课就跟在她身旁,当然有课有时候也会跟在她身旁,这样几年下来,她的同班同学都认识了司嘉禾,甚至整个专业都对司嘉禾这人有所耳闻。 一则是因为这人相貌太过不俗,潋滟生光,二则就是汤蔓了,她长的太好看,在年级也有不小的名气,两个好看的人凑到一块,可不更引人注目。 分手后的汤蔓回到了以前的单身生活,由于脱离单身太久,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在学校住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很多,然后就在学校附近又重新租了一套公寓。 中间再也没有见过司嘉禾,也没有发过消息,司嘉禾也像是在较劲一样,不过汤蔓没这种感觉,她只是觉得司嘉禾可能真放下了,一颗心也就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而杜和年就在此时以一种突然的姿态闯了进来,他们中间其实一直有联系,不过大多都是项目工作,见面也是在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汤蔓这边有男朋友,在这方面偶尔也会注意一下,不要落下口舌,让司嘉禾吃醋。 而且对于她来说,那时的杜和年整天大多都是穿着衬衫外套,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如果不是气质迥异,她都差点觉得自己遇见了另一个谢立,这种情况下,她是一点遐思也没有的。 所以说起来,她那时大多数心思都花在了司嘉禾身上,她算是见到了一个男孩磨人的功夫。 对杜和年真正起了心思还是因为一次会议结束了,项目组有了重大成果晚上约定一起出去吃饭,当时她心情也不好,主要还是司嘉禾这事闹得,她毕竟还是真的喜欢过那个男孩的,分手了,也不可能一点情绪的波动也没有。 而且人一旦不如意,就特别喜欢移情,汤蔓当时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杯,在项目组同事的哄闹下又几杯下肚,她本来酒量就不怎么好,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了一点醉意。 后来喝醉了的人都被同事送回了学校宿舍,或者回了家,后来就只剩下了趴在桌上醒酒的汤蔓。 刚好项目组其中一个男同事提起话头准备送汤蔓回公寓时,坐在一旁的杜和年才出了声,摘下了眼镜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被热气模糊的镜片,对着男同事说: “我今晚正好要回一趟家,刚好从那个北门出去,和她所在的公寓顺路,等下我开车送她回去。” 那个男同事莫名地看了一眼杜和年,最后目光落在男人面色如常的脸上,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想。 他只是有些遗憾,原本还想趁着这个时机献献殷情,指不定有啥进展抱得美人归呢,想不到杜和年突然出了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这个心思。 不过原本就是一个心思,也没有坏意,男同事想着杜和年顺路倒也方便,就顺势撑着有些醉意的身体站了起来,对着杜和年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汤蔓原本还半趴在桌上醒酒,过了好久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皱了皱一抬头,发现人都走光了,正感叹那些人没有公德心时一侧头就看见了一直低头在旁边划弄手机屏幕的杜和年。 以她的视力,勉强能看见是在处理一份文档,真的是下班了也不休息,像个铁人。 她愣了一会儿,杜和年就抬起了头,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愣了一下,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他们都先走了,我刚好顺路可以送你回去。” 汤蔓呆了一会儿,她有晕眩的脑子实在是不太支持她现在思考这个行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麻烦了。 杜和年站起身,走了几步,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身后扶着餐桌站起来的汤蔓,客气地询问了一句,“你站不站地起来,要不要我扶一下?” 那时候汤蔓其实并没有多想,她只是努力撑着桌面走了几步,感觉有些晕眩。 她不是会勉强自己的那种人,试过一次不太行后,就对着杜和年点点头,脸上有些歉意,“麻烦了。” 在杜和年触碰她的胳膊时,汤蔓想到平时杜和年的习惯,还特意不太贴合对方,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这种保持距离一直坚持到到了停车场时就结束了,也许是地下停车场没有开灯,里面太过昏暗,容易滋生出一丝暧昧的情绪来,或者说是人在微微熏时,很容易受到某种身体上的诱惑。 汤蔓时至今日也不太懂那种感觉,她当时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对于追求让自己舒服开心,汤蔓一向得心应手。 在上车的时候,两个人不可避免地接触到,杜和年搀扶着汤蔓坐在副驾驶,他半个身体探入车中,想要替她系上安全带。 这种距离太近了,对于异性男女来说也很危险,当时汤蔓就感觉有湿润的气息扑在自己的颈项上,就像什么诱惑一样,让她想起了过往司嘉禾特别喜欢与她耳鬓厮磨时,在她耳侧用鼻尖不断地摩挲,带着挑逗和亲昵。 那种亲昵她不太喜欢,可是司嘉禾却仿佛很喜欢,就像是一种特定的标记一样,或者说是一共独一无二的亲昵行为,仿佛还带着一些不可言说的象征意义。 汤蔓靠在椅背上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了杜和年耳侧那一块白净的皮肤上,车中的灯光微黄,打在脖颈上,多了一丝暧昧流离。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人皮肤真是白的厉害,是那种冷白皮,稍微一用劲,就会留下痕迹的那种。 她的手想要推开面前的这人,却措不及防地落在了对方的大腿上,西装裤隔着,她像是摸到了什么,汤蔓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用她那浆糊似的脑子思考了几秒,对着杜和年有些僵硬的身体,和一双暗沉看不见光亮的眸子,突然开了口,语调上扬,似乎还有些不太确定,“衬衫夹?” 杜和年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下来。 车中有两道急促的呼吸声,一道浅浅,一道却急促地厉害了,而且还越来越厉害,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最后,杜和年对上汤蔓的那双明亮眼眸,嘶哑的声音响起,又像是在昏暗的车中点了一个幅度小的看不见的头,“对,是衬衫夹。” 第32章 你就喜欢这么一个玩意儿? @…… 汤蔓所有的记忆都带着一层浓墨重彩的粉饰太平, 于是那些让她伤心的,让她不愉快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只能暂时的停顿,这也造成了她如今的这副性情。 她现在的记忆里都是有关司嘉禾绚丽的一面, 她喜欢男孩的纯粹干净,喜欢那股子天真烂漫, 说难听一点,也叫傻白甜, 而这个傻白甜还长着一副平常人遥不可及的绮丽外貌。 也许她性子里天生带着掌控欲望, 希望操控别人, 当然, 在当代社会这种性格很少出现在女性身上,操控和控制语往往出现在男性身上。 就比如现如今一些偶像剧或者小说,往往会有娇妻或者傻白甜女主的出现, 而男主终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 他们或许脾气不好, 或许权势滔天,但他们一定要吃醋,当然女性也会吃醋,不过男性的吃醋多是以一种占有欲的态度出现,往往会伴随着可能伤害对方的事情发生。 当然,汤蔓也有懦弱的一面。 之前也说过,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长着一向还不错的脸,却生了一副不咋样的性子, 多情又无情, 喜新厌旧,还讨厌责任。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烂人。 所以司嘉禾才会如此恐惧, 因为汤蔓有时候就是个再也不过平常的人。 她讨厌麻烦,讨厌拖累,最为讨厌的就是责任。 所以她享受恋爱,却对婚姻没有期待,从来没有想过生育一个孩子,走在路上看见小孩子也没有一起慈爱的心,她顶多会因为社会感对这些幼童给予一些善意,可是那也不过是再也基本不过的道德感。 而他现在真的成为了一个麻烦,一个平常人遇到抑郁症也会担心也会害怕,汤蔓心中思虑会更多。 她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很狠心的人。 她活的很清醒,一直很清醒。 这也是司嘉禾从未生过用自己这个病绑住对方的想法,因为就算绑住一时,最后汤蔓也会割断那根绳索。 他知道自己生病时有多么令人难受,心中弥漫着各种不好的想法,只有左洛复能让他恢复一段时间。 可是吃了药,他对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致,就如同一潭死水一样,每天都觉得困倦,而且治疗抑郁症的药一般都会有副作用,他不想要在汤蔓面前丧失了那么唯一的一点作用。 他知道汤蔓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在床上的反应,甚至喜欢他的哭泣。 此时的司嘉禾陷入了一阵绝望当中。 汤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吗?可是当年的分手明明是你先提出来的。” 所以怎么生病的也是你呢。 这是汤蔓想不通的地方,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怪,特别是在她看来。 司嘉禾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的头慢慢地抵在了汤蔓的肩膀上,泪水一下子就浸湿了那一块衣料,汤蔓却觉得滚烫异常,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了一样。 “蔓蔓,我不想和你分手。”司嘉禾哭泣着这样说道。 一旁的杜和年和谢立原本都看不下去司嘉禾这个男人的落泪,想要发火,可是碍于汤蔓还在,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只能一脸忍耐地看向了一旁,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看向汤蔓。 要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了解汤蔓这人,谢立一定算一个,杜和年算大半个,司嘉禾是一个糊里糊涂终是能摸着汤蔓那条线的人。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敢确定汤蔓的答案。 汤蔓在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摸着司嘉禾白嫩的后颈,揉了一下,指腹按压在对方凸起的骨头上,圆润地就像司嘉禾这个人。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哭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 她说完对上司嘉禾抬起的头,目光和对方的目光衔接在一起,平静地什么也看不出来,却又似乎含着一丝笑意,“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这句话落下,谢立想要转身就走,可是不知为何,他忍耐了一下,还是没有动身,远处的杜和年也没有动身,比起司嘉禾喜极而泣的神色,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忍不住反讽质问了一句,“汤蔓,你就这么喜欢这样一个玩意儿?” 喜欢到了这个地步。 汤蔓的手顿了一下,才从司嘉禾的后颈上放了下来,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打击人的话,“和年,我其实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模样,现在你的样子太难看了。” 男人尖酸刻薄起来,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最开始的杜和年性子冷淡许多,也温和许多,像是一朵高岭之花,不过不是雪山上的,而是春水上的高岭之花,天生带着温和的疏离。 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呢。 杜和年的脸色一下子衰败了下来,他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因为在汤蔓看来,他特意在这个时候揭出司嘉禾生病的事情就是不怀好意,而且还带着胁迫的意义。 因为汤蔓自己也很清楚,她不是个圣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捆绑住自己和司嘉禾在一起,甚至还会分开。 可是烂人有时候也有好心,这可能是她这么多年少有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概就是还舍不下那一点面子吧,汤蔓有些漫无边际地瞎想道。 说完这句话,也没必要再说其他的了,这段感情到了如今也算是彻底走到了末路,以后连见一面都会尴尬的地方,所以还是当做不认识吧。 她拉着司嘉禾转身准备离开,真想要厚脸皮地请求谢立送他们一程,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杜和年就像是在拉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绳索,他心中有一种感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不抓住,他们就真的就这样断了。 就如同两年前的司嘉禾一样。 可是司嘉禾有青春耗的起,而他却已经耗不起了,人生没有多少年的青春,而他的青春大半已经在未遇见汤蔓时就耗去了大半。 “蔓蔓。”男人的声音有些哽涩,眼眶有些红了,他手紧紧地拽着汤蔓的衣袖,然后握住她的手腕,“蔓蔓,求求你,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你不要放弃我。” “如果你觉得我什么地方变了,我可以再变回去。” 他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汤蔓,却拿出了祈求的姿态,把自己放的那么低,卑微的脊背上也像驼了一座沉重的山。 第33章 为什么我不可以? @ 汤蔓笑了一下, 目光与杜和年的脸上,两人眼睛相对,她似是而非地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似乎还有些不解。 然后又是轻描淡写地一笑,“和年, 你不要把自己变得这么悲哀。” 而且为了她这么一个烂人真的不值得。 很不值得。 一向有着清楚认知的汤蔓对着卑微恳求她的男人说出了这句话。 杜和年不出声,一双眼狠狠地瞪着汤蔓, 眼中的泪水都要落了下来, 可依旧死死地卡在眼眶之中。 汤蔓把杜和年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拽了下来, 说了一句脸上的伤回去自己好好处理一下, 然后就牵着司嘉禾的手转身走向谢立。 站在男人面前,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谢助, 麻烦了, 等下再送我们一程呗。” 谢立目光投向被扔在后面像个丧家之犬的杜和年,然后视线落在了看似老老实实全心依靠在汤蔓身边的司嘉禾,冷不防地嗤笑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汤蔓有些把不住面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自己这事做的是不太漂亮,可这不是没人可以找吗?要不然她怎么会找谢立这人来处理这件事,无怪乎是谢立这个人用着太顺手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把事情解决的漂漂亮亮。 也不怪老汤重视这个特助,带在身边提拔。 她心中像是有一种直觉存在, 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就算有些过分在迟疑一番后谢立最后还是一定会答应。 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想法和态度,称的上绿茶或者白莲?汤蔓也不太确定,她好像可以忽略其他人的喜欢, 然后厚脸无耻地学会利用。 就像一个天生不缺爱的人一样,一样东西太多,也就觉得不值得珍惜。 最后谢立也只说了一句上车吧,然后转身就走。 在开车门时,汤蔓准备跟司嘉禾一起坐在后排,却对上谢立投注在后视镜上的目光,然后就听见男人说了一句,“你做副驾驶。” 这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哪里像是在对老板家女儿的语气,可汤蔓刚做了亏心事,得亏她还有一点礼义廉耻,觉得她这样的行为不是太好,看了司嘉禾一眼,安慰了几句,就毫不犹豫地退出去关上门上了副驾驶座。 所有的行为一气呵成,坐在驾驶座上的谢立看见又忍不住轻嗤了一声,刚坐上座位的汤蔓刚好听得一清二楚。 安静片刻,汤蔓决定还是安静不出声,怕真被谢立赶了下去。 对方不喜欢司嘉禾她也不是看不见,当然司嘉禾排斥这个男人她也是一清二楚,不过为了方便,汤蔓还是决定装作没发现,低头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划弄起来,努力忽视车内异样的气氛和安静。 几秒后,谢立打了火,车子渐渐驶离了警察局门口。 汤蔓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自己这边的后视镜一眼,就看见杜和年一个人站在光亮的警察局门口,整个人慢慢地被黑夜吞噬,背脊像是又弯曲了一点,像一棵长在崎岖山石上的枯松。 似乎一直在看着这辆驶离的车子。 那抹崎岖的光影像是暗藏在黑暗中的触角,被磨灭了所有光亮一样,变得昏暗。 在这一刻,汤蔓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恻隐之心。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第一次看见杜和年时对方的模样。 那还是一年夏天的时候,天气刚好热了起来,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门半掩着,里面的人都是一身短袖休闲裤,偏偏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裤,挺好看的,比她想象中的好看。 嗯,头发也比她想象中的多。 在对上对方一双眼的同时,杜和年似乎愣了一下,才有些从容地站了起来,旁边的一位年轻的研究生询问了一下汤蔓来这里干什么。 那是再不过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相遇了。 似乎从那一刻,命运齿轮就开始转动起来了。 她和司嘉禾发生了争吵,然后如同往常的任何一任前男友一样,分手,后来,她就和杜和年在一起了,那么地顺其自然,其实没有太多的曲折。 在汤蔓看来,他们在一起的太过顺利了,两个人首先因为□□而牵扯起来,这份悸动来的并不正式,起源也并不纯粹。 谁也说不清她那时是酒后乱情还是因为杜和年的诱惑,也许两者都有,于是他们在越来越多的□□牵扯中关系也渐渐变得不清不楚。 手指放在衣服上像是被静电触及一样突然蜷缩了一下,毕竟那些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长了。 不过一刻,她的心又平静了下来,湖面上溅起的一层涟漪又被一阵风给吹平了。 汤蔓的眼睫毛不由地颤抖了几下,然后正准备收回视线时,旁边的谢立就出了声。 “舍不得?” 汤蔓转过头看向对方,正好余光也看见了司嘉禾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让汤蔓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谢立这个搅屎棍,生怕过的太过太平一样,没看见司嘉禾那张脸上又紧张了起来吗? 她刚才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司嘉禾的情绪稳定下来,再来几次,她也受不住了。 这就是一块甜到了极点的蜂蜜膏,会沾牙的。 她笑了一笑:“你知道的,我从不回头看的。” 她真的很少回头,但凡分手便真的是分手了。 谢立笑了一下,对她这个说法特别不屑于顾,语气少有地略显刻薄,“那现在坐在后面的人是鬼吗?” 汤蔓回头看了一眼司嘉禾,男孩此时并没有在意谢立的话,而是坐在了她的正后面,似乎半个人都要趴在了她的椅背上,她一转头,就差点对装上那张青青紫紫的脸。 吓了一跳,汤蔓赶紧让人坐好。 不知怎的,这人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变好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蔓蔓,我是你的例外吗?” 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杜和年了,在司嘉禾现在的概念中,汤蔓的例外就等于独一无二,那么杜和年一个年纪已经要三十的人还真的跟他比不起,人生有几个青春,杜和年的青春反正是没有了。 汤蔓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对对,你是我的例外,快点坐好,这在路上一刹车你这张脸是别想要了。” 司嘉禾只傻傻地笑。 不过走了一会儿,汤蔓就发现不对了,“咦,这是去哪儿?” 这不是回她家的路啊。 走了一会儿,汤蔓看见熟悉的标志,当然,后座的司嘉禾也看见了,目光一下子投向了驾驶座上的男人。 只听谢立用一种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道,“我先把他送回家再送你。” 司嘉禾立刻不服,他看了一眼谢立,目光闪烁了一下,从后面抱住汤蔓的半边胳膊,软着声音对着她撒娇说道,“蔓蔓,我今天不想回家。” “我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几乎话音刚落,汤蔓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见一声很长的刺啦声,谢立猛踩了刹车,整个人一下子停了下来,由于有安全带拉着,汤蔓才没有撞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不过整个人还是被带动勒了一下胸口,疼得厉害。 司嘉禾就惨了,直接装撞在了椅背上,脸上又多了一块青紫,甚至还破了皮,以对方的这个娇嫩皮肤,估计得养好一段时间才会好了。 有血流了出来。 汤蔓皱着眉头看向谢立,火还没有发出来,就听见对方面不改色地转过头对着后座的司嘉禾说道,“如果不想坐我的车,你可以下去自己打车。” 汤蔓咽下了口中的话,后缩了一,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低头扒拉了一下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好像在回复消息一样。 坐在后座的司嘉禾起先还想向汤蔓告状,一看见这样,就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暗地里用手指勾了勾汤蔓的衣袖。 谢立没看见司嘉禾的动作,要不然估计脸色会更难看。 他让司嘉禾上车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了,跟杜和年一样的想法,他也不太看得起司嘉禾这个人。 太软了,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向汤蔓撒娇起来地那样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直面现场的他们往往像是吃下了一口恶心的东西一样,难受的反胃。 而且在谢立看来,司嘉禾这个人也并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的,要不然能让汤蔓好几年没忘,一相逢便又搞在了一起,还和杜和年这么快地分了手。 在谢立的猜测中,汤蔓和杜和年这个男人分手的时间可能还会拖一拖的,毕竟杜和年这个人太不好搞了,而且汤蔓这几年越发地安逸了,也太听杜和年的话了,让谢立都到了一种心惊的地步。 可是司嘉禾这人一出现,几乎就让汤蔓扯破了这道不太明显的口子,也如同汤蔓说的那样,她从来没有吃过回头草。 一次也没有。 那么作为唯一一次例外的回头草司嘉禾明显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了。 不过,这道回头草明显有了瑕疵,要不然汤蔓该有多喜欢这个人啊。 谢立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方向盘,侧头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扒拉着手机的汤蔓,余光不小心对方后座司嘉禾的目光,对方朝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两侧的酒窝,显得那么与世无争。 谢立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由紧了许多。 有时候,有一些人的存在就是那样碍眼,不是吗? 司嘉禾当然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甜甜地说了一句,“谢立哥,开车吧,是我没有考虑哥你的立场,刚才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我和蔓蔓的气,等下把我送回家就好。” 谢立没说话,汤蔓转头看了司嘉禾一眼,戳了一下对方的嘴角,暗地里忍不住瞪了这人一眼,“嘴上的伤口是不是不够重,要不然怎么话这么多?” 她转过头看向谢立,“你别理他,他小孩子脾气,你接着开车就行,大晚上的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把他送回家后,你顺道把我送到学校公寓那边就行,然后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她还有周末可言,谢立可没有。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上都带在办公室中,就算在家里法定节日的假期,指不定也是在工作。 谢立懒得再多说,看都不愿意再看司嘉禾一眼,这就是朵食人花,也就是汤蔓当做小白花一样护着,什么时候被吃了都不知道。 而且和抑郁症的人在一起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他想起他的母亲,隐藏在镜片下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最后似是而非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觉得自己只要遇见了汤蔓,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被牵扯受到波动,让他很难恢复理智,这样很不好,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心跳他控制不了,于是心动也控制不了。 人活了一辈子,一辈子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有些悲哀,不是吗? 在沉默中,司嘉禾不断的小动作中,他们很快就到了风和桥附,车子停在外面,这段路有点暗,路上的灯也很昏暗,司嘉禾一个人走进去,汤蔓还真不放心,于是跟着一起下了车,说自己把人送进去后再出来让谢立在这边等一会儿。 谢立坐在车上没出声,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 汤蔓也就当对方听见了,下了车就拉着司嘉禾向里面走去。 等下已经有了一些飞虫,路边还停了一些车,这段深巷子有点深,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在大晚上地走这段路还真是有些害怕。 司嘉禾一路上都死死地握着她的手,看着也不是害怕的模样,只是看着两个人倒影在路边的灯下的影子,时不时的踩在汤蔓的影子身上,脚尖刚好落在她的心口处。 汤蔓见了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着小孩子一样。” 然后又打趣对方,“嘉禾,你原来这么不喜欢我啊,老是踩我的影子?” 司嘉禾沉默着,又踩在了汤蔓的影子上,两人走过这一道灯光,影子又融入黑暗中。 她才听见身旁男孩的声音,有些轻柔,像是下一刻就被一阵风吹走了。 “我踩了蔓蔓的心口,以后蔓蔓就只喜欢我一个人。” 汤蔓失笑,捏了捏司嘉禾的手,情话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只喜欢嘉禾一个人啊。” 司嘉禾笑了,直到现在,他对汤蔓的情话依旧是毫无抵抗力,“那以后也要一直只喜欢我一个人。” 汤蔓不在意地点头,“好啊,一直喜欢嘉禾一个人。” 司嘉禾开心地笑着。 汤蔓一直送到了楼地下,才站在了大门外,旁边刚好有一盏昏暗的灯,昏黄的灯光还时不时的闪烁几下,像是接触不良一样。 她松开了手。 “行了,上去吧,注意洗澡时伤口不要碰到水,还有晚上回去记得吃药。” 司嘉禾还想装模作样一下,“吃什么药啊?我身体好得很,不用吃药。” 汤蔓摸了摸司嘉禾的头,“嘉禾,听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回去后不用停药了,接着按时吃药,谨遵医嘱,不要小性子。” “我喜欢听话的孩子。”她怕司嘉禾不听话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司嘉禾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那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 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惶恐不安,紧紧地拽住汤蔓的衣袖,忍不住埋头在她颈项间抱怨,小声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吃了那种药后,什么欲望都没了。” “可是你情绪稳定了啊。”汤蔓说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做噩梦,晚上睡不着?” 司嘉禾抬头,有些疑惑,像是在诧异,汤蔓怎么知道。 她笑了笑,手按压在司嘉禾的脸上,“你看你的眼袋,还有黑眼圈,明显就是睡眠不足。” 司嘉禾头埋在汤蔓脖颈上,整个人像一个大型的娃娃靠在汤蔓的身上,浑若无骨,带动着她还踉跄了一步。 这人也有大约一米八的个子,每次撒娇起来十分顺畅,一点也没有身高的限制,汤蔓也感觉到惊奇,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又撒娇。” “我舍不得蔓蔓。”司嘉禾声音闷闷,不肯松手。 汤蔓叹了一口气,看着灯光下飞舞的白色飞蛾,侧着头在司嘉禾的耳尖上吻了几下,“听话,今天我太累了,你也闹腾了大半天了,今天回去吃了药后早点休息,别乱想,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司嘉禾这才抬头:“见什么人啊?” 汤蔓笑:“我的一位朋友。” “蔓蔓还有朋友?” 司嘉禾知道汤蔓这人在大学时就独来独往,一向都是一个人,和室友也是点头之交的那种关系,他从来没见过汤蔓用朋友这两个字来定义过其他人。 她这个人看起来十分孤淡,对,不是孤僻,而是孤淡,好像和所有人都能说几句话,可是真正相交的朋友却完全没有。 “当然有朋友,不过这位朋友我也好久没去看过她了。”汤蔓对于司嘉禾的问题觉得有些好笑,“下次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司嘉禾立刻又开心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这可是汤蔓第一次提起要带他去见朋友,原先杜和年一番话升起的不安感消失了一些。 他之前谈恋爱也许感觉到不安感的原因之一就是汤蔓从未让他进入到她的圈子中。 汤蔓抬起手瞥了一眼腕表,已经过了零点了都,现在都听不见任何声音,整座城市都仿佛静了下来,整栋居民楼也是一片昏暗。 “行了,上去吧。” 司嘉禾这才一走三步回头的转了身,走到门处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快步小跑到汤蔓身边嗫嚅道,“蔓蔓,这边路昏暗,我还是送你出去吧,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汤蔓没好气说:“那你刚才在车上还暗地里扯我的衣袖,让我送你回来?” 她挥了挥手,让司嘉禾赶紧上楼,“行了,这里离车很近,不会出事,你快点上去,我等你进门了我再走。” 司嘉禾迟疑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汤蔓果真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没有离开,他的心才静了下来。 他慢慢地进了楼栋,却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门口的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才又出去,刚好看见汤蔓离开的身影,一步步走向远处的灯光下,地上的倒影被拉的很长。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没有离开,一直看着汤蔓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而汤蔓一出去就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准备给贝医生那边发一条消息,先预订一下对方的时间,对方那边忙得很,看个病还要提前预约,要不然根本排不出时间。 她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抬起头一看,不远处一盏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影。 黑色的西装在黑夜中考的不那么透彻,最开始她还没有认出人,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全身的警惕性都提了起来,等谢立走出了灯光下,汤蔓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她收起了手机,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 谢立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跟着她一起往回走,一起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在上车时,谢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真那么喜欢他?” 汤蔓因为有些困倦了,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谁?”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都上了车,沉寂的黑夜下,在这辆安静的车中,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汤蔓打着哈欠说了一句话,“当然,我很喜欢他。” 要不然也不会复合。 听到汤蔓这句话的谢立却是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冷笑一声,而是在一阵沉默,汤蔓昏昏欲睡时,突然问了一句,“那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汤蔓精神一松懈下来,脑子就变得一团糊,她揉了揉眼睛靠在后椅背上,完全放松了下来,完全不动脑子跟着谢立的话问,“什么不可以?” 谢立不说话了,沉默着看着汤蔓。 在寂静的氛围中,汤蔓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她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身侧的谢立,刚好对上对方的目光,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已经摘下了眼镜。 对上汤蔓的目光,谢立仿若自嘲地笑了一声,“汤蔓,我觉得你这么聪明、敏感,不可能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可是你为什么一直装作没有发现呢,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汤蔓听到这句话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糊成一团的脑子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在快速地思考了几秒以后,还是决定装傻,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你的心思?你对我有什么心思?”她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难道你还喜欢我不成?” 谢立不出声,盯着汤蔓看。 汤蔓在对方的注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得僵硬起来,“我觉得不太可能。” 谢立笑了:“为什么不太可能,我的喜欢就让你这么难堪,你连承认都不愿意?” 汤蔓不愿意承认地是她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杜和年,应付完了司嘉禾,回来还要应付谢立这个男人这件令她感觉无比糟心的事。 她怎么感觉这恋爱就谈的这么累呢? 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男女朋友也会分手,可是你看如果你一直当老汤的特助,我们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或者把我雇主女儿这样不好吗?” 何必把事情说的这么清楚,好像非要得到一个回答不可。 半晌后,谢立低声说了一句不好。 他对上汤蔓那双明亮的眼眸,声音近似呢喃,“汤蔓,我觉得不好,这样对我好像太不公平了一些。” 你想要得到好处,却不肯付出平等的代价。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贪心的理所应当的女人呢? 压抑了太久,他感觉自己心底那块熔岩上方的石板都已经出现了一层裂缝,下方的那片咕噜个不停的熔浆似乎下一刻就会涌动出来。 第34章 你是不是嫌弃我can't? 、 …… 他其实也不敢奢求什么, 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汤蔓身边往往来来那么多人,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汤蔓没说话。 说实话,她有些厌烦起来, 厌烦谢立的追究到底。 车内长久的寂静,谢立等了很久, 汤蔓到最后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她匹自沉默着, 似乎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谢立在汤蔓的长久陈默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眼睫毛垂下,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你不用再说了。” 汤蔓侧头,她不明白谢立说的什么意思,不过对方退了一步显然让她松了一口气, 觉得这件事就这样放下来也未必不好。 一个得力的朋友助手和一个随时都可以分开在她眼中不重要的爱慕者, 明显是前者更为重要一些。 两个人一路沉默,谢立把人送了回去,到了楼下,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主要是谢立这人周围的气氛不太对,汤蔓觉得自己开口也没意思,干脆说了一句谢谢就直接下了车。 她的车和杜和年的车还停在附近, 幸好这边都可以停车,也没有违规的说法, 要不然杜和年这辆车明天还不开走可能就要被拖走了。 汤蔓干脆上了自己的车, 把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库,然后直接从楼下乘坐电梯进了公寓,一回来就赶紧回房间洗了一个澡准备去睡觉, 明明九点就能回来,结果因为杜和年这件事一直拖到了凌晨。 她现在困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过在洗完脸做好护肤从盥洗室出来时,汤蔓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突然掀起窗帘看了一眼窗外的楼下。 她此处楼层不算太高,能清楚地看见街道上的车辆和昏黄的路灯。 谢立的车依旧停靠在原地,好像一直没有动过,她看见车门旁靠着一个男人,垂头站在原地。 汤蔓看了好一会儿,对方一直没有抬起过头。 这深更半夜地,路上还是有些冷的,汤蔓最终还是走到了床前,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站在窗前给谢立发了一条消息。 [早点回去休息,你明天还要上班。] 她消息刚发出去,下方的人就太抬起了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不过谢立并没有看见人,只能看见窗边隐隐约约透出的一丝光亮。 汤蔓在发完消息就没有再关注下方的人了,直接把窗帘重新拉了起来,接通了司嘉禾那边打过来的电话。 一接通电话司嘉禾就出了声,“蔓蔓,你到家了?” “嗯,到了。” 汤蔓脱下拖鞋,把手机开了扬声器放在床上,然后给脚踝还有一些容易干燥的地方抹了身体乳准备等待干了之后再睡。 两个人说了几句,眼见着司嘉禾有了煲电话粥的趋势,汤蔓赶紧截断了话题,说自己有些累了,准备早点睡觉,让司嘉禾也早点睡。 一般汤蔓这样说,司嘉禾就不会再坚持下去,今天也不外如此,司嘉禾说了一声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汤蔓把手机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就充上电后熄了灯。 屋子里很快就黑了下来。 而楼下的谢立看了手机屏幕上汤蔓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后,抬头就瞥见已经熄灭的灯火,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嘴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寻苦吃,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今天就没沉住气呢。 也许很大程度上受了司嘉禾和杜和年两个人同时刺激的缘故,其实杜和年今天整出这么一个昏招,未必没有已经穷尽了招数的关系,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尝试,可依旧没有用处。 谢立之前其实已经预料到杜和年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也没有想到杜和年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大杀招。 知道司嘉禾这个人得了抑郁症,并且还捅了出来。 对方如此做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知道汤蔓这个人的性格。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俗人,姐妹也会成仇,兄弟也会背刺,夫妻大难临头也会各自飞,更别提男女朋友,这种还没有法律认证的关系,特别是对于汤蔓来说,她的感情在她的人生中占据的地位太小了。 这种情况下,比起承担责任,她会率退缩。 汤蔓这个女人虽然长了一副好面容,可是与大多数平常人的性格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起初谢立觉得汤蔓在知道司嘉禾得了抑郁症后也会放弃对方。 就算最开始不放弃,到了后面,她也不一定会忍耐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会负别人的重前行,汤蔓尤其不会,因为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 可是令他们都惊讶地是,汤蔓在知道司嘉禾的病情后并没有任何的退缩,给出了他们意料之外的反应,这让他有了一种感觉,司嘉禾这个人果然在对方心中是不一样的。 对于浪子来说,任何一份不一样都可能会让他们回头。 谢立意识到了这点,也许这也是他突然失控忍不住质问汤蔓的原因。 不过,他摩挲了一下西装口袋行的手机,想到司嘉禾暗地里对他的敌意,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一笑,对方似乎也没有那么自信。 因为汤蔓实在是很难让人升起任何安全感来。 接下来由于知道了司嘉禾病情的关系,汤蔓都尽可能地照顾到对方,这样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一样,那时汤蔓也是这样的放任司嘉禾的肆无忌惮,她像是能包容司嘉禾的一切不好和麻烦。 她的宠爱很容易让人昏了头,忍不住沉溺下去,像是一只陷入沼泽麋鹿一样,挣扎也毫无用处,只会陷地更深。 但同时一股如影随形的不安感也随时弥漫在身边,让司嘉禾恐惧这份宠爱的失去,上天掉落下来的馅饼是会有失主的。 那天警局事件终究还是带来了一些副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司嘉禾的这份惶恐不安甚至都影响到了汤蔓的生活,也让她有了一些疲倦。 因为不必在她面前遮掩,汤蔓不可避免地也会被司嘉禾影响着,有时候也会陷入不好的情绪中。 于是,杜和年的那句你们两个并不适合的话不停地闪现在她的脑海中,这段时间,汤蔓带着司嘉禾去见过一次贝医生,得到了一个还算幸运的消息,司嘉禾的抑郁症只是轻度,还不至于到了重度。 不过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是,现在因为停了一段时间的药,这份病情有了加重的趋势,司嘉禾很容易就陷在不好情绪的漩涡中,对药物的依赖性也越发重了,如果有一回没吃药,晚上就会惊悸不断,根本睡不着觉。 一连几天,司嘉禾几乎连环call她,有那么一次没接到电话,司嘉禾就差点崩溃了,整个人像是一棵阴郁的蘑菇,躲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把自己折磨了不成人形,一双眼睛红肿地看不成了。 于是在这种压抑的关系中,汤蔓感觉到了一丝不可呼吸的沉闷感。 于是,她开始下意识地缩减两个人的联系,只有晚上才会发消息询问一下司嘉禾的情况,在工作日时,尽量不再去见司嘉禾。 杜和年是正确的。 她汤蔓就是一个这么懦弱的人,她承担不起这份厚重的喜欢,于是到了最后,又开始故技重施,想要丢弃。 司嘉禾也许也感觉到了汤蔓的这种情绪,他好像一下子又收回了所有的触角,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黑色铁球。 不过在一次周末时,汤蔓却发现了司嘉禾眼底下的青紫越发重了,整个人脸色苍白地不同寻常,一双手腕像是能被她随时折断一样,现在已经快要夏天了,司嘉禾一身卫衣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一样,风一吹就能变成一个气球。 “你停了药?” 一段时间没见,汤蔓觉得司嘉禾的样子不太对劲,她接下安全带下了车,结果司嘉禾一下子就扑了上来,一双手抱着她,差点把她给勒过去。 “蔓蔓,你这几天怎么不来找我?” 汤蔓拍了一下男孩的脊背,感觉对方的腰部又瘦了一些,整个人她好像都能抱起来一样。 她面色严肃了一些:“嘉禾,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司嘉禾头埋在她的颈部撒娇,慢慢的轻轻触碰着她的脖颈,这是她的敏感点,汤蔓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掐了一下司嘉禾的腰部,斥责了一声。 “老实点。” 司嘉禾这才停下了动作,抱着她也不松手,像个袋鼠一样,挂在她身上,汤蔓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干脆一起坐在了后座。 待司嘉禾平静一些后,汤蔓才又接着询问,“司嘉禾,你是不是自己又停药了?” 司嘉禾低垂着头,不回答。 汤蔓神色不变,看着对方,沉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司嘉禾,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欺骗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停药了?” 司嘉禾听出汤蔓的声音不太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刚好对上汤蔓的目光,他讷讷得点了点头,对上汤蔓一双冷淡了许多的视线,他忍不住有些惶恐起来。 结结巴巴地解释,“蔓蔓,你这、几天不来找我,我吃不下饭,也不想、想吃药。”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想要抱住汤蔓,如往常一样撒娇,“蔓蔓,我有些想你了。” 汤蔓却笑了一下,第一次止住了司嘉禾的撒娇,语气有些莫名,说了一句,“司嘉禾,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不想吃的呢?” 她看着因为她这句话而瑟缩了一下的男孩,脸上的笑容彻底没了,“你是不是想一直就这样病下去,你是不是不想治病?” 司嘉禾沉默了,手却紧紧地拽住了汤蔓的衣袖。 汤蔓感觉到头疼了,她按压了一下眉心,感觉到了一阵疲倦。 她最近时常会感觉到疲倦,大多都是因为司嘉禾的事情,其实和患有抑郁症的人相处起来并不简单,特别是对于汤蔓来说,她曾经听贝医生讲过一个抑郁症的案件,里面重要的信息已经被模糊掉。 抑郁症患者的情绪很容易变化,而且还会导致周围人的情绪也会变得不好。 曾经就有一对好朋友来她这里看病,两人关系很好,其中一位得了抑郁症,另一位朋友全力陪伴,可是长久的相处起来,那位没有病的朋友也被时常陷入情绪低迷中的抑郁症患者影响了,情绪也渐渐变得不好。 抑郁症的治愈并不简单,需要药物治疗,也需要精神治疗。 可是汤蔓突然觉得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她又有了撒手一切的想法,特别是在司嘉禾不肯配合的情况下,她这段时间积累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嘉禾,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她语气还算平静,看着司嘉禾说出了这句话。 两个人当中已经有一个情绪不太稳定,她没必要让场面更加糟糕化。 司嘉禾怔了一下,看着汤蔓,眼眶中慢慢蓄满了泪水,一颗又一颗地滴落下来,像是一串珠串一样。 他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一只手紧紧地拽着汤蔓。 他感觉自己要被放弃了,果然这段时间做的噩梦成真了,他被蔓蔓嫌弃了,一定是这样,她不喜欢他了。 他摇着头,不肯答应汤蔓的要求。 “蔓蔓,我不想分手。”司嘉禾哽咽着,他全身都是抵抗,“我不想和你分手。” 他这次怎么也不肯再放手了,他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了,这次怎么也不能被放弃。 他会死的。 他承受不起再次失去汤蔓的代价。 司嘉禾哭的太过伤心了,汤蔓看着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忍不住又心软了一下。 一个男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水,一旦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似的。 她说:“嘉禾,我并不是想和你分手,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在一起并不适合,你看你现在生了病,为了我都不吃药,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而我,在这段关系中也感觉到了疲倦。” 汤蔓看着司嘉禾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一段疲倦的关系是坚持不到最后的。”汤蔓伸出手,手指擦拭掉司嘉禾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道,“嘉禾,你去安心治病吧,如果你想我的话,我保证不管怎样,以后每一周我都可以跟你打一通电话,每个月跟你见一次面。” 司嘉禾摇着头,他听不进去汤蔓的话,只知道不断地摇头。 他不想要分手,心中开始升起了怨念,觉得都是杜和年才让汤蔓要和他分手,要不然蔓蔓现在一定不会这样对待他。 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蔓蔓是不是厌弃了他,自从他吃了药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中x生活了,主要是他也不太喜欢,很难会有反应,而且还会升起厌恶心理,会忍不住地呕吐,一次尝试之后,汤蔓就没了兴致,再也没有提起这事。 过往的无数细节开始在她脑海中回旋,每一个场景,他都觉得是汤蔓对他的厌弃。 于是他出了声,在神智不太稳定的情况下用了一种最蠢的方法来挽回汤蔓。 “蔓蔓,你是不是嫌弃了我?” “嫌弃我得了病,嫌弃我不行,嫌弃我麻烦?” “我以后一定好好吃药,再也不这样了,蔓蔓,我求求你,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欺骗你了。” 他一下子说了好多话,口不择言,甚至没有逻辑性,颠三倒四,开始忏悔自己。 汤蔓摸了摸司嘉禾的一双眼睛,有些无奈了,“嘉禾,这是你的身体,你是为了你自己好,而不是把所有的都寄托在我身上。” 司嘉禾明白了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嗫嚅道,“所以,我让蔓蔓感觉到负担了吗?” 汤蔓沉默了下来,没有回复司嘉禾这句话。 可是这种沉默恰恰就是答案。 司嘉禾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他也沉默了下来,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一个道理,在过往的恋情中,汤蔓分手时常用的一个理由便是厌倦了、疲倦了。 现在他也让汤蔓在和他的这段感情中感受到了这种倦意吗? 他的手紧紧地拽住了汤蔓。 到了此时,他也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留下汤蔓这个人,口中还有一些话没有说话来,可是他怕一出口,他和汤蔓就真的没有了未来,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他现在好像也感觉到了杜和年的那股迷茫和无力,这是怎么也无法抓住的一种无力感。 汤蔓就像隔断了线的风筝,强行牵扯不一定会拽住,甚至还会让自己的手受伤。 “我送你去医院。”汤蔓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她给司嘉禾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件事。 在这段关系中,她真的感觉到了疲倦,来自心底的累,她有时候甚至能感觉自己正在被司嘉禾不断地拖下更深的地底。 那里昏暗地见不到光。 她也能感觉到司嘉禾的不安,可是这种不安感她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跟司嘉禾结婚,她还没有到如此的地步,也没有这个觉悟,为了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 就算在路上见义勇为,汤蔓最先想到的也会是自己会不会有生命安全,要不然一带一把自己陪进去不说,人也没有救回来,那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现在只能一个办法,不破不立。liJia 也许分开来对他们两个都好,当然,这其实有点冠冕堂皇的意思。 把司嘉禾送到了医院,她没有一起下车,而是坐在车中等待司嘉禾出来,因为事先跟医生预约了,所以并没有耗费多久,司嘉禾很快就提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司嘉禾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过来,沉默的坐上了车,汤蔓也没有说话,一路上两个人第一次如此沉默,异样的氛围弥漫在车中,幸好很快就到了风和桥附近。 车停了下来。 司嘉禾没有立刻下车,他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一袋子药,抿着嘴看着路边停靠的各种车辆,然后落在一条钻在车底下露出一只尾巴的流浪狗上。 慢慢地,他还是没忍住又哭了出来,不过这次是无声的哭泣,整个人的肩膀都在轻轻地耸动,消瘦地垂下头后面脊背上的骨头都在衣料上展现出一丝轮廓。 所有的委屈和不舍好像都在这个哭泣中了,这次真的是哭的像一只猫一样。 他哭的无声,却又让人觉得声势浩荡,弯曲的后颈都显现出一种脆弱出来,比起天鹅的脖颈还让人觉得纤细,下一秒都会因为其剧烈的动作而断折,至少汤蔓觉得司嘉禾这一次的哭泣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伤心。 汤蔓听着旁边的声音,许久后她才叹了一口气下了车,给司嘉禾开了车门,牵着对方的手,像牵一个小孩子一样,带着对方下了车,然后领着人向居民楼走去。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进这栋居民楼,她之前好像一次也没有想要上去过,中间司嘉禾邀请了几次,也被她拒绝了,当时具体是什么想法,她也记不清了,估计也是觉得麻烦,于是理所当然的忽视司嘉禾期待的眼神。 所以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来到了这栋司嘉禾花了全部积蓄买下的房子。 房子外面有些破,里面却还算光亮,这里没有电梯,幸好司嘉禾住的楼层不高,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汤蔓牵着人往上走。 到了门口,她才停下了脚步,司嘉禾那双眼睛还是红彤彤的,他看着汤蔓好一会儿,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里面的装修是她意料之中的模样,在很久之前,司嘉禾就在她面前提及过一些房子的想法,多是为了询问她的喜好。 这种房子的布局上参考了他们大学时期租的房子的布局,不过又多了一些小的摆件装饰,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个爱生活的人。 和司嘉禾一点都不像,至少现在的他不像。 司嘉禾不说,杜和年也没有说出来,可汤蔓心中未必不知道,司嘉禾变成如今这副模有她的部分原因,当然也有当时对方母亲生病住院备受打击,而和她的分手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她站在屋子中间,打量了一下,在看见房子里的温馨窗帘还有桌布时,汤蔓第一次生出一种感觉,其实和这样的人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司嘉禾性子柔和,又听话,家务全包,从没有让她动过手,基本上也不会干扰他,在当代,这样的男人可以说算是绝种了,而这样的人也最适合结婚不过。 特别是适合她这样的人。 可是现在—— 一切机遇,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所以,这也是谢立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包括杜和年也知道,汤蔓不可能与现在的司嘉禾走到底。 在那次分手后,司嘉禾已经将他唯一拥有的底牌打了出来,并且打了个稀巴烂。 第35章 学姐,中午一起吃个饭 —— 把司嘉禾送回家, 汤蔓没有停留多久,叮嘱了一遍让对方好好吃药就准备离开。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分手已经成了定局, 要不然继续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也会倍受折磨。 司嘉禾一直还想要跟着她, 他不说话,就像一个人跟屁虫一样, 脸上的泪痕都还在, 看着挺可人的。 汤蔓拦住了对方的动作, 把人止住在门内, “嘉禾,你要好好听话,记得按时吃药, 不要再像现在这样了, 让我担心。” 司嘉禾眼泪又要滴落下来,他拽着汤蔓的手,两根手指缠着她的手指,只无声地哭。 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早已经学会了示弱,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试图与汤蔓大声争吵。 他知道汤蔓现在表现地在温柔, 再柔和,也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所以, 他现在才这样悲伤,因为知道注定难以挽留。 汤蔓要离开,手却又被人拉着。 最后又僵持了一会儿, 司嘉禾率先退后了一步,他哽咽地说道,“蔓蔓,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汤蔓笑道:“当然,我希望下一次见到我们嘉禾的时候,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 抑郁症是病,能吃药治好的病,就和其他的病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到时候可以向贝意询问一下司嘉禾的病情,这人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会糟蹋自己了,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 这样说好了话,眼见汤蔓神色已经要有些不耐了,司嘉禾才眼泪汪汪地放开了手,看着汤蔓消失外壳楼道间,他站在门口听了许久。 这里是老式居民楼,人一脚踩下去都是沉闷的声音,汤蔓今天穿了一双皮鞋,踩在水泥石板上,发出一阵一阵的踏声。 能听得出下楼的人很是随意,一步一步下的不快不慢,司嘉禾甚至能想象出对方下楼梯时的神情,说不定手中还漫不经心地划弄着手机。 在之前,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牵着对方的手,两只手紧紧相扣在一起,他走在前方一步步踏下去,汤蔓跟在后面,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仿佛他们可以走到尽头,走到最后,他当时是那样认为的。 在空寂而狭窄的楼道中,那道声音越来越小,一下子就没了,司嘉禾突然就没忍住蹲在地上靠在门前大哭了起来,像是失去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周内,汤蔓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接到了司嘉禾的一通电话,而且是在深夜,她接通了那边却没有人说话,可隐隐间,汤蔓却仿佛听看见压抑的啜泣哽咽声。 于是一下清醒了一些,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发现是司嘉禾打过来的,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她最后也没说话,把手机放在枕头上,原先还能坚持一会儿,后来撑不住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就发现电话早就被挂断了。 从那之后,司嘉禾就基本没有再联系过她,像是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时,不过有一次她去贝意的医院时,还是撞见了司嘉禾。 瘦了好多。 好像每次见面,对方都会显得消瘦一些,当时司嘉禾穿着一身卫衣和牛仔裤,头发也是凌乱地搭在额前,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看着像一个大学生,也像时下的明星,有些人的好看从眉眼和身板上就能看出来。 露出来的皮肤都带着青白色,像是许久都没有出门,看着没有活力,眉眼间都带着一股丧意,精致而又颓废。 她看见对方的同时,司嘉禾也看见了她,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上前一步都做不到,还是汤蔓主动走了过去打了一声招呼。 对上司嘉禾怔忡的神色,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腕表,差不多刚好要午饭的时间了,干脆就约着对方去医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一起吃个饭。 那顿饭吃得很安静,平时话多粘人的司嘉禾安静了很多,全程低着头,应该好久都没理发了,额前的头发搭着让人看不清掩藏在下面的神色。 汤蔓真的,她大多时候感觉都挺问心无愧的,可是对上司嘉禾的多数时候,总觉得问心有愧,好像自己亏欠了一样,于是忍不住对对方好一点。 细想起来,好像她大多数的温柔和宽容都给了司嘉禾,大学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女性生来都会带着母性,这种母性让我们对于我们觉得孱弱的一方会给予关爱,汤蔓到现在也不确定一直让自己如此对待司嘉禾的是不是因为这种母性。 两个人吃完了饭,走到外面,沉默了一会儿,汤蔓才最先说了分别的话。 司嘉禾只沉默地半垂着头,出门时对方面上又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是因为如此,两个人站在门口显得格外显眼。 汤蔓见司嘉禾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叮嘱了一句让对方记得好好吃饭,这人不能太瘦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也过于不健康,在这种情况下,面皮上的那么一起艳丽也会消失。 说完这句话,就率先离开了,不过走了一些距离后,她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司嘉禾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沉默而又孤寂。 整个人像是夜幕下远处的一根电线杆,显得那么崎岖,那么嶙峋。 过往的所有行人都成了背景,汤蔓的心忽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一瞬后,又恢复了平静,她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平静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身旁穿过。 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向她走着走着,就发现前面一直有路一样。 蜂蜜虽然是甜的,她喜欢,可被蜂蛰也是非常疼的,如果严重,说不定还会失去生命。 她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于是只能弃了这份甜的发腻的蜂蜜,说不定来日就有养蜂人又把它端上了餐桌呢。 那次见面之后,汤蔓的生活就重新回归了平淡中,每天两点一线,偶尔去一下医院。 老汤的骨折好了差不多了,也就这几天可以出院,汤蔓为了表示孝心当时候还要去关心一下。 不过,今天她还要去学校一趟,论文早先已经过了盲审,好多学校的学生都已经找到了工作,他们这次要回去进行论文答辩。 汤蔓接到了消息,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学校,为了节约时间,她直接去了答辩的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甚至还看见不少陌生面孔,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在那些稚嫩的面孔中,她还看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容。 研究生答辩会有一些学妹学弟们过来旁听,汤蔓并不意外,不过裴岭还是大三生,就算答辩也应该去听大四毕业生的答辩,很显然青年醉翁之意不在酒。 汤蔓看见裴岭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她,对上她的目光还坦然地笑了一笑。 他刚好坐在窗户边,早晨的阳光还不会太灿烂,露着一起昏黄的意味,这抹晨曦之光往往是清冷而又温柔的。 一大清早,就对上这么一张少年气十足的笑容,汤蔓的心不可自已的悸动了那么一下。 裴岭这人的长相是偏向清隽俊秀的那一挂,于是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清冷,让人觉得冷淡不好接近,可是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清新雅致,很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于是在这一刻,汤蔓脑海中不可表面地闪现过一个想法。 这个人一定不缺追求者。 人类在千万年的进化中,长相审美上的变化具有不可控制性,在当前这个社会,裴岭的这种长相很显然是会被追崇的那种人,这种人往往不缺爱慕的人。 也因此,这种人不是恋爱经历很丰富,便是干净如白纸,前者大多多情社滥情,后者则是因为自身条件,于是对伴侣人选也颇为苛刻,不愿将就。 汤蔓觉得裴岭应该是后一种人。 两个人之前加了微信,其实也没有聊过几次,主要是汤蔓后来因为上班修炼忙碌,再加上由于司嘉禾的原因,正值头疼时期,不愿再陷入感情纠葛,于是一段时间表现地颇为清心寡欲,安分守己。 汤蔓目光从青年的身上错过,装作并不认识对方,不动声色地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拎着电脑向一个空位置走去。 答辩大约要花费一上午的时间,每一个都过的很快,讲完pre就开始回答问题,老师们都没有刻意为难,全程都表现地很是友善。 她因为今天赶早过来,只在车上啃了几块干面包,喝了半瓶矿泉水,一上午下来,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不过因为下午还有事,她拒绝了其他同学的相约,准备去外面餐馆随便吃一点,然后就直接过去公司那边。 不过和几位室友说完话,汤蔓走了过来,就感觉不太对,回头一看,果然后面跟了一个人。 正是裴岭。 对上她的视线,裴岭目光落在汤蔓微微蹙起的眉头上,轻轻笑了一下,轻声道,“学姐,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了饭?” “我有一些考研的问题想要问你。” 第36章 学姐不喜欢我? //// 青年的神情还算的上真诚, 至少不给人以套路刻意的感觉。 汤蔓笑了:“你加了微信,有事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多跑一趟。” 裴岭听见汤蔓这句冠冕堂皇的话, 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学姐, 那我找你几次,你也回一下我啊。” 他私底下也不是没发过消息给汤蔓, 不过大多时候对方并没有回复。 而汤蔓的理由是发消息的时间太暧昧了, 除了深夜就是各个饭点, 而且裴岭有时候的消息她觉得并没有回复的必要。 有时候人的信任建立起来的莫名其妙, 君不见有多少情侣是网恋建立起来的情感。 汤蔓听了这句话后看了裴岭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答应了裴岭的邀请。 她现在已经感觉自己的五脏庙都因为饿得慌在疯狂叫唤, 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一些其他。 而且, 这样算起来她还又节约了一顿饭钱,尽管她并不缺这点钱,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因为是裴岭请客,于是她全程跟着对方,一起出了教学楼直接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车,径直开出了学校,停靠在学校周边的一条美食街上。 这边的餐馆她很少过来, 一则是和杜和年在一起时,两个人大多都是去外面的餐厅吃, 或者杜和年邀请她去他家一起共享晚餐, 说实话,杜和年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在这方面,汤蔓认为对方算的上一个居家好男人, 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一个男人是非常适合作为未来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伴侣的。 可是对于汤蔓来说,杜和年不是一个很适合谈恋爱的人,因为缺少边界感。 很多恋爱中的人都会忽视这种边界,但是汤蔓却不会,她再喜欢一个人,自己的底线原则也在那里。 很多人谈恋爱只是因为太过孤独,渴求一个人陪伴自己。 但她谈恋爱也并非寻求情绪转移,只是单纯地享受恋爱带来的一切愉悦心情。 裴岭带着她来到了一个私房菜馆,不过因为周边都是学校,这里的价格还算平民,基本上一些学生都会选择在这边聚餐,汤蔓才开学的时候来过几次,和什么学长学姐们大大小小各种聚餐不停,不过后来就少了。 现在她来一看,发现店家又重新装修了一下,二楼还多了几间包房。 桌上有菜单,汤蔓也不拘束直接拿起菜单,不过处于礼貌,还是事先询问了一遍对方是否存在忌口。 裴岭摇了一下头:“学姐随意,我没什么忌口。” 汤蔓看见对方面上的神情,突然就有些好奇起来,“内脏也可以吃?” 裴岭愣住,面上显现出微微纠结的神情,才有些犹豫道,“我记得学姐不喜欢吃、这类食物。” 汤蔓听到后也愣了一下,看向对方,过了几秒,直到裴岭的脸上有些窘迫了,她才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菜单上,随意地勾了几道,一遍随意地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那些内脏?” 汤蔓平时和班里的人相处很少,也许连相处三年的室友都不一定知道她的口味,恐怕也只有她的历任男友对她的喜好如数家珍了。 毕竟老汤都不一定知道她的某些喜好,她的母亲杨女士也不知道,真正算起来,除了来自母亲那边老人的关系,她的大部分爱都并非来源于她的亲人。 不过,有些爱她也并不需要就是了。 裴岭笑了。 他当然知道。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汤蔓这个人其实十分挑剔,不吃芥末,味道太过浓重的食物她也不吃,在餐桌上,盘中的有些食物基本都没怎么动过,他观察一向不错,很容易就发现端倪。 后来是通过一些机缘巧合。 在大学里相貌上佳的人很容易收到追捧,甚至一些贴吧和论坛中都会有人散播照片和消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汤蔓的一些个人信息被上传上去也并不意外。 而且,他高中和汤蔓就读一个学校,至今学校里都还流传着关于汤蔓的传说,尽管这些被从上一届传下来有关汤蔓的事情已经有些失真,可却不难想象当年对方在学校里的风云程度。 不过,裴岭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笑了笑,随便回了一句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吃内脏。” 汤蔓并没有很好奇,于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仿佛只是随便问了一下,听到裴岭回答了也就点了点头,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 她点了三道菜,把菜单递给裴岭,对方又点了一道菜才叫来了服务员。 在上菜前,还有一段时间,汤蔓于是抬眼看向裴岭,手半撑在餐桌上回复公司的消息一遍询问,“说吧,今天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裴岭面上柔和,目光落在汤蔓拿着手机的手上,笑了笑:“我非得有问题才能来找学姐吃饭?” 汤蔓听到对方的语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对上青年的目光,几秒后她也笑了一下,把手机收了起来,面上的神情多了一些正经色。 斟酌一番,她才开了口,“裴岭,如果我没感觉错,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些好感。” 裴岭看着汤蔓,面上笑容不变,称的上坦然,放在桌下的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黑色的裤面上已经褶皱成一团。 汤蔓见对方神色不变,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我们没有可能。” 裴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汤蔓的这一番话就像是突然给他判了死刑,他的手在紧紧握成拳头后又松开了放在腿上,感受着布料的触感,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为什么?” 他穷追不舍,脸上展现出一丝脆弱感,恰巧这种脆弱感就是汤蔓所喜欢的,他了解过汤蔓过往的所有男朋友,包括在高中时谈过的第一任。 任何人的一生有无数个第一次,而这无数个第一次总是特殊的,特别是对于汤蔓这样的人来说,既然能接受这第一个,那么对方身上一定会有吸引她的特质存在。 裴岭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在寻找这种特质,最后发现那就是干净,或者说脆弱感,也可以说是好看的长相,却并不英气。 汤蔓的历任恋情都会无疾而终,大多都是她单方面的宣告分手,很多原因都是吃醋或者说是吵架,似乎温顺这种品质对于她的伴侣来说极为重要。 于是他在过往的数年里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无意识地向着汤蔓喜欢的类型靠拢。 他知道自己长相算可,在学校时有女生向他告白,有男生的喜欢借着他的名字邀请女生出去聚餐,这些他都知道,于是那些在汤蔓面前的自卑慢慢被掩盖。 可现在,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他所有的自卑如同澎湃潮水,让人措不及防。 他想,面前的女人就是有这种魅力,似乎是天赋异禀下的冷清寡淡,赋予了这人一副好相貌,却又赐予她天生的冷心。 在这个平淡的下午,裴岭如同那些坐在书店看着咖啡馆中的女人一样,心中升起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他有无穷的魅力,能让眼前这人爱上他,喜欢上他。 “学姐不喜欢我?” 汤蔓笑了,她似乎像是在对着一个小孩子,因为大多数成年人都不会如此耿直地谈及感情。 她说:“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在一起的,要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情故事和苦命鸳鸯了。” “可是学姐不是喜欢扮演那种上演悲情故事的人。”裴岭说道,“我以为学姐会有一点喜欢我的。” 他想,不至于没有一点喜欢,要不然这么多年的追逐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他不习惯于在人前流露悲伤,只能压抑心中涌现的各种情绪,仿佛这样,自己就不会那么悲哀。 汤蔓是不喜欢悲情故事,因为大多数悲情故事都是因为男女主少了一张嘴,这种悲情故事就像裹着不知名食材的面皮,吃下去才发现里面已经发霉了。 但是,她怕麻烦啊。 裴岭的舅舅是杨女士的男朋友,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简直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地雷,对于老汤的那么一点家底,她还不至于拱手让人,让给那些整天拉拉扯扯看着就让人倒胃口的汤家人。 一句话,裴岭她是喜欢,可世界上那么多喜欢,爱情不是唯一,她喜欢的也只是一种类型,既然是一种类型,那么世界上这种类型的男人不少,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和老汤闹得如此不愉快。 毕竟老汤对于杨女士的历任男朋友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甚至有不少次迁怒他人的事情发声。 于是汤蔓说道:“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 裴岭听到这句话,却是侧头看了汤蔓一会儿,等到汤蔓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忍不住有些迟疑起来,裴岭才笑了笑,这种神情不太像对方脸上应该会出现的神情。 青年语气风轻云淡,“学姐,现在可是毕业季。” 有句俗话说得好,毕业季也是分手季。 汤蔓眨了眨眼。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过来,两个人齐齐顿住话头,他们都不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讨论私事的人。 裴岭说完那句话面色就恢复了平常,好像没有被人拒绝过,说了句,“学姐,吃饭吧,有些事不用太着急。” 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汤蔓也懒得自作多情了,接过对方手中洗漱好的碗筷,安静地低头吃饭。 或许是一大上午都在忙碌动脑子,她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要不是走的时候灌了几杯水,恐怕她肚子现在都该叫起来了。 这顿饭很快结束,裴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吃多少,最后也只是礼貌地那些碗筷,静静地等待汤蔓吃完。 不过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汤蔓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谢立打过来的。 自从那天晚上后,谢立再也没有找过她,她还以为对方再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了呢。 不过,既然能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事情,汤蔓看了裴岭一眼,说了一句她接一个电话就走到了窗边。 然后按下了接通键。 她还未来的及出声,那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汤蔓,医院这边出事了,你现在过来一下。” 汤蔓看了一眼不远处等待的裴岭,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窗棂上的红漆上,皱了一下眉头,想不到医院那边能出什么事,总不能老汤在出院之前忽然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吧。 “汤董和一位先生打架,不小心把人打住院了。” 汤蔓没压住自己的声音,一声惊呼就传了过去,远处的裴岭被声音吸引,目光投了过来,不过汤蔓已经顾不住了,询问那边的人,“我爸为什么打人家?” 那边谢立沉默了。 汤蔓不知道为何,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我妈?” “我爸他知道我妈要结婚了?” 谢立那边在短暂的沉默后,却询问了一声,“你知道?” 所以前段时间才让他在汤董有异常时打电话通知她。 汤蔓现在不关心别的,只问,“报警了吗?” 谢立说道:“没有,这边还有点特殊情况,你来了就知道了。” 说到最后,谢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汤董现在脾气有点不好,你家来了很多人,你过来的时候给夫人家里那边打一个电话比较好。”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汤蔓站在窗前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纯粹是心中觉得烦躁。 杨女士是一个恋爱脑,汤正风也是一个恋爱脑,两个恋爱脑凑在一起就是个灾难,可偏偏这对灾难是她父母。 站了好一会儿,汤蔓才做好了心理准备,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她怕她再去晚一点,那些汤家人不知道又给老汤上了多少眼药水。 不过她今天出来没有开车,只好让裴岭送她过去。 走了过去,她还未来得及说话,裴岭就已经率先出了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说:“你脸色不太好。” 汤蔓按了按太阳穴,可不是脸色不太好,她太阳穴这里一鼓一鼓的,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而且对于谢立口中的一点特殊情况,她也有不好的感觉,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挺准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她刚才才拒绝了对方,汤蔓这样想起来都有些过意不去了:“要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院了,下次我请你吃饭。” 裴岭这才笑了:“说话算数。” 不过走了几步,上了车之后,汤蔓扣安全带上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面色有些犹豫地看向对方。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老汤打的那个人是杨清的男朋友,这样换算过来不就是顾先生吗,那恰好就是裴岭的舅舅啊。 裴岭察觉了汤蔓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对上对方的视线后,询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实在是汤蔓的神情太奇怪了,让人难以忽略,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关系,暗地里忍不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汤蔓把安全带扣上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略显艰涩地询问了一句:“你和你舅舅关系怎么样?” 裴岭这时刚好点了火,车子驱动出去,他打了方向盘,看着后视镜思索了一下汤蔓询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却并没有丝毫头绪,这个问题太过突兀了,让他无从猜想,于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其实不太熟悉。” 感受到汤蔓的视线,裴岭解释道,“我父亲在一年前重新组建了家庭,那边带过来一个女儿,顾先生其实是我妹妹的亲舅舅,与我的关系不是很亲近。” 汤蔓这才觉得奇怪了:“那上次?” 裴岭侧头看了汤蔓一眼,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出口:“也是巧合,我上次得知了顾先生是你母亲的男友,你们要一起吃一个饭,于是主动提及自己可以过去。” 他说:“顾先生也是第一次见你,有些紧张,怕找不到与你的共同语,让你一起坐着不好意思,于是找了我这么一个同龄人作陪。” 汤蔓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靠在车窗上,看着青年的侧脸。 目光从对方饱满的额头、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还有薄唇上划过,忽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裴岭,我想象不出来,你竟然没有谈过恋爱。” “在这样的攻势下,很少有人能拒绝的了你。” 裴岭听到这句话忽然就笑了,真是一夜忽然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白色的花有时候是甜白的,有时候是淡浅的。 司嘉禾是前一种,裴岭应该是后一种。汤蔓有心散漫地想道。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汤蔓的神色,很快地从汤蔓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上掠过,又把视线落在前方的道路上。 然后用一种十分随意而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努力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刻意,更像是无意的一种打趣。 “学姐,那你拒绝得了吗?”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拒绝了一次,心中好不容易兴起的一丝喜悦顿时也没了,在心情急转而下的当口,他抿了抿唇,正要转移话题,却听汤蔓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拒绝不了啊。” 是真的很难拒绝,汤蔓忽然发现,有一些诱惑不管怎样,你最后都会发现,不咬上一口,那么这个坎就过不了。 第37章 裴先生对汤蔓有好感 -1 裴岭猛然侧头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汤蔓,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汤蔓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一样,她转头看了前方一眼, 发现前面是一个路口,车况复杂, 于是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开车要认真,我可不想在别人的车上发生车祸。” 裴岭这才像是有了真实的感觉, 松了一口气似地笑了一下:“学姐, 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汤蔓不可置否。 两个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别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裴岭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车。 汤蔓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对方身上,出了电梯就向病房走去。 走廊里站了一些人, 有男有女, 还有几个模样年轻的男女,都是汤家小辈,汤蔓只见过几次,叫的上名字,平时也没有什么联系。 看样子这次事情闹得挺大的,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些人都给招了过来。 几乎汤蔓刚一走过去就引来了一群人的注意,有烟味, 还有女士甜腻的香水味,各种混杂的味道把医院本来的消毒水气味都给压了下去。 有几个女人走了上来, 随之而来还有一股甜腻的香气, “蔓蔓,你怎么才来!” “你爸都差点进了ICU了。” 其中一个女人这样说道。 汤蔓皱了皱眉,远离了几步,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都无法呼吸了,“小婶,你这是喷的什么香水?” 太甜腻了,甚至都有点齁了。这该是喷了多少在身上,小叔站在小婶旁边也不觉得冲鼻。 旁边一个女人笑出了声,“还能是什么香水,哪个牌子火就买哪个呗。” 见小婶在听见这句话后脸色都不对了,趁着气势剑拔弩张之前,汤蔓转移了话题,“我叔伯他们呢?” “在里面呢,说是要谈一些公司里的事,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就连孩子们也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其中一位伯母对谢立颇有怨言,应该说大多数都不喜欢谢立,说起对方都忍不住翻一个优雅的白眼。 “蔓蔓,你是不知道,那个谢特助啊,简直是拿鼻孔看我们,说是汤董受了伤,要静养,不适合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去。” “可他也不看看,正风他是要静养的病吗,不就受了一点皮肉伤嘛,叫我们家阿姨送个几顿汤,马上生龙活虎,哪里用得着静养。” 汤蔓只皮笑肉不笑地跟着附和几句,目光落在了病房门口,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不再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准备进去病房了。 不过有人很快注意到了汤蔓后面跟着的裴岭,高个子,人长的也好看,简直就是一盏明灯,几位伯母小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蔓蔓,这是谁家公子啊?” 汤蔓不想多说,瞥了裴岭一眼,随意地说了一句,公司里的同事,同时靠近对方低声说了一句话,让裴岭自己可以先离开,她这边估计要待好一会儿,对方不一定等的下来。 而且她这群伯婶也不是好打发的人。 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给公司里的同事发了消息,说自己下午有急事估计回不去了,要请一天的假,今天估计一下午都得耗在这边。 裴岭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这群男男女女没有说话,而是说了一句,“我突然发现你们家族人挺多的。” 汤蔓看了裴岭一眼,“你们家人也不少啊。” 就她所知,裴岭亲生父亲家庭也是从商,不提大大小小远近堂亲,他父亲就有三个兄弟,还有两个姑姑,可谓是大户人家,是那种过年时候一个别墅都装不下的庞大家族。 更别提他母亲那边了,因为家境特殊,可家中姐妹不也不少,而且他们那种人家一般都是沾亲带故的,基本上三服之内都是血亲,五服之内也常常走动,也是不比寻常人家。 两边加起来,裴岭估计每年都会看见几个新面孔。 打趣了这一句,汤蔓正准备对着几位伯婶说话,病房的门就打开了,谢立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汤蔓的身上,余光从裴岭的面上轻轻掠过,面色如常说道,“大小姐,汤董叫您进来。” 汤蔓对上谢立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女人们,才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跟在谢立身后直接进了病房。 她走了进去,谢立就把房门掩上了。 里面病床旁坐了两个中年男人,在她进门前还在说话,她一进来,话音就低了下来,还有一个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了汤蔓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划拉着手中的手机,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一点都没有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稳重模样。 说实话,汤家这一辈,也就老汤看起来像个正经生意人。 窗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职业装。 是一位堂姐,听说在外面自己创业,老汤都很看好,在其创业初期支持了一把,现在好像公司也做大了,算是一个女强人,天天在飞机上飞来飞去,也就过年的时候她能见到这位堂姐一面,平时大多都难以见面。 对方实在是太忙了,就连大过年的时候,汤蔓有好几次都看见这位堂姐带着蓝牙耳机坐在书房里在开会,与整个汤家格格不入,不过老汤很看好对方,对于这位堂姐的商业没少出力,有好几次都看着汤蔓恨铁不成钢地叹好几口气。 说汤媛怎么不是他的女儿,都说虎父无犬子,他也算是一个虎父了吧,怎么就生了汤蔓这么一条不着调的咸鱼。 当然,每次汤蔓都会毫无愧疚之心地回一句,“可能我随我妈。” 然后老汤就会唉声叹气,也不说她了,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忘记了这个话题。 汤蔓跟病房里的人简单地打了一个照顾,找了一个地方,坐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位置,也懒得跟前面的那两个人去抢位置。 目光落在老汤的面上,眉头忍不住动了一下,挑了挑眉。 她不知道顾元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是老汤这边的情况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有些惨烈。 看起来被打地不轻,老汤这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看哪儿都是拳头的模样,这是专门往脸上揍的啊,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怒气。 汤蔓忍不住说了一句:“爸,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 旁边的伯父听了,赶紧训斥了一句,“汤蔓,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没大没小。” 老汤倒是不太在意,毕竟汤蔓以下犯上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挥了挥手,说让病房里的人都出去,只留下汤蔓在里面,要谈一些私事。 那两位伯父见此脸色就难看了,心中觉得可能是谈论有关集团业务的事,明显还有话要说,可对上老汤的目光,心就咯噔一下,所有的话都得噎下去。 虽然他们才是兄长,可家中一向都轮不到他们做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母偏爱老三,最后也把集团的主事权给了老三。 不过老三也争气,在位的几十年,公司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涉足的产业也越来越多,现在基本变成了一个综合型企业。 于是,在这种气势的镇压下,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也不敢说,看了汤蔓一眼,才有些踟蹰地一起走了出去。 那位堂姐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汤蔓看了对方一眼,收回目光,落在老汤身上,笑了一下,“要说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把人都赶了出去?” 谢立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的位置。 汤正风坐在床上,半靠在枕头上,看了汤蔓好一会儿,病房里因为刚才那群人带来的躁意和热闹都平静下去,她甚至能听见外面走廊里男男女女交谈的声音。 不过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比如浓重的烟臭味道,刚才病房里有人吸烟了,或者说是有吸烟的人进来了,留下了气味。 汤蔓觉得自己的鼻子又痒了起来,不太舒服,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头。 老汤看见了这个动作,声音还算平和,“不舒服?” 他转过头对着谢立说道:“把窗户打开一些,透透气。” 谢立点了点头。 汤蔓看着男人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爸,你把叔伯们都赶了出去,却把谢特助留下了,也不怕他们闹起来。” 老汤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闹不起来。” 俗话说得好,枪杆子出政权。 在他们家,股份和经济权就是枪杆子,没有这个,基本上就没有任何话语权,二来,汤家大多数人都是咸鱼,所以汤蔓有时候觉得她并不是像杨清,而是像汤家的人,一窝咸鱼,出来老汤和汤媛这么两只逆流而上的鲤鱼就很稀奇了。 总的来说,汤家的大多数人都靠老汤养着,家族基金每年的给出的钱不是闹得玩地,那是听话才有的。 谢立看了提及他的汤蔓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又站在了这个位置,看着楼下行人绿树,脑海中却是刚才在病房外跟在汤蔓身后的那个男人。 长的很年轻,相貌清秀,是个陌生面孔,却又让人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既然有一定的熟悉感,那么就一定在某个场所见到过这个人,他一般出席的都是公众场合,私底下见到陌生人的情况很少,多是和公司合作商一起吃饭,或者参加晚宴出席会议。 这才不过一段时间,司嘉禾就已经成了过去式吗? 比他想象的快了一些,可谢立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外面出现的那个男人。 那个女人身边好像永远没有空下来的席位,这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又找了一个人。 谢立放在窗棂上的手忍不住紧紧扣了一下边缘,感受到了指甲处传来的疼痛他才回过了神。 从散漫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上病房里的两个人,他笑了笑,“汤董,大小姐,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 他出了病房低头看了一眼大拇指上的伤口,扯了扯嘴角,穿过走廊的一群人向外面走去,结果走了几步,就在转角处看见了刚才跟在汤蔓身后的那个青年。 对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戴着耳机低头正在划弄手机,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起初他还以为是汤蔓,心想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谢立的目光。 他认出了这是刚才在走廊上推开病房把汤蔓叫进去的那个人,好像姓谢。 裴岭秉于礼仪,还是摘下耳机微微颔首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静等对方离开,却不想面前的男人好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拇指,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并没有离开,而是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裴先生?” 谢立坐在了裴岭的身旁,叫出了裴岭的姓氏。 裴岭侧头,有些惊讶,“谢先生认识我?” 他回忆了一下,发现在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有关这个人的画面,于是从回忆的思绪中抽出神智后,对上谢立有些冒犯的目光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敌意,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的上不认识。 于是,他面带了疏离的笑容说道,“我好像并不认识谢先生。” 谢立却在刚才的那么一瞬间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之前他陪汤董去一个地方参加一个会议,在酒店时遇到过对方。 那时这个年轻人只是左右陪衬地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旁,对方只是随意地介绍了一句说是家中的一位小辈,带过来见识一下,并没有特意介绍,所以谢立一开始才会没有想起对方。 于是他略提了一句,“之前去H市那边参加一个会议,我们在酒店有过一面之缘。” 裴岭这才想起来一个片段式画面,他当时暑假正好有时间,就跟着家中的一位长辈去那边的峰会上逛了一圈,他学习的是金融这个专业,那么进入熟悉这个圈子就要趁早,手握一些资源,要不然永远只能在最下层。 当时,他见了太多人,叫叔叔伯父的一大堆,也收了一堆的名片,大多数人只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一个很浅的印象,而谢立是那些浅淡印象中的一个。 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与谢立是在何时见面,不过他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耳机收了起来,放进衣服一侧的口袋中,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那谢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立笑了一下,很客气的笑容,“裴先生对汤蔓有好感?” 第38章 你干脆让谢特助当你的女婿得了 !…… 裴岭一瞬间就敏感地发现了身旁这个男人的用词与之前不同。 不用于之前在病房走廊里的那样疏离, 他现在直接唤了汤蔓的名字。 以一种特有的亲昵和熟稔语气。 他看了谢立好一会儿,笑了笑,“谢先生似乎对我有敌意。” 谢立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下来, 他静了片刻,正当裴岭以为对方不会再出声时, 他说出了一句话,“据我所知, 裴先生和顾先生有些关系。” 裴岭看过去。 谢立笑了笑:“裴先生也许还不太清楚我们汤董的性情, 汤董对于任何和杨女士男朋友有关的消息都不太友善, 特别是人。” “以裴先生跟顾先生的关系, 恐怕汤董会很难接受。” 裴岭听说过汤蔓父亲的消息,家中有长辈谈起过几次,多是说笑的语气, 毕竟汤正风和杨清当年离婚的阵仗闹地不小, 圈内的人都有所耳闻。 更何况杨清后来谈了不少次恋爱,好几次都被汤正风给搅黄了,很多人猜测也许这也是杨清这么多年都没有二婚的原因。 而且这次都把人打进了医院,更是闹了笑话,这件事几乎把顾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裴岭看了谢立许久,他的手在自己的口袋上摩挲着耳机轮廓,在这一瞬间, 他确定了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对他有敌意,而且还是很重的敌意, 要不然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么一番话。 明里暗里看着都像是在威胁。 也许男人天生都有这样的敏锐直觉, 裴岭面上客气的笑容也落了下来,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疏离,一看就是良好家境长出来的孩子, 天生带着一股看不起其他人的矜持。 有时候跟汤蔓带给人的感觉很像,天生冷感一样。 谢立有时候会很讨厌这种感觉,他到现在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汤蔓时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鸿沟,并且那道鸿沟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加深,让他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对上谢立的目光,裴岭笑了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重新把耳机戴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话,“谢先生,这是我和汤蔓之间的事。” 而谢立不过一个外人而已,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也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谢立的敌意,也不是没有察觉出谢立对汤蔓可能有的心思,可是细想一下,这么多年,这位谢先生都还是谢先生,并没有加上一个前缀,汤蔓的前男友或者男友,这无疑不也说明了一个道理。 汤蔓对这个人并没有任何心思。 虽说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但是不还有一句话来着,兔子不吃窝边草。 谢立感受到自己拇指指甲处传来的隐隐疼痛,也感觉到了自己这种举动的莫名其妙,他刚才一瞬间就没忍住自己,不过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喜欢面前的这个人。 像是具备了司嘉禾和杜和年身上某方面的糅合,他深知,汤蔓对于这种类型的人一向没有抵抗力,尽管对于她来说,裴岭的身份可能是个麻烦,但那个女人有时候也会不管不顾,只顾自己开心,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选择不足为奇,就像杨清一样。 他觉得,某些时候汤蔓和她的母亲杨女士在这个方面是极为像的。 裴岭一低头就看见了谢立放在膝盖处已经有着渗透出来血珠的拇指,他目光转移,对着座位上的人说了一句,“谢先生,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和汤蔓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手,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裴岭说道,“我不觉得谢先生会比我还了解汤蔓。” 说完话就准备离开,他原本还准备在这里等候一下汤蔓,到时候一起走,想不到遇见了一个……裴岭想了一会儿,也不会给谢立头上安一个情敌的头衔。 他想,打从第一眼,他就不喜欢这个男人。 太过自以为是,他讨厌对方叫起汤蔓名字时的模样,也讨厌这个人对汤蔓父亲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样,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拿着支票来赶人离开的男方家长,让人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而且,谢立这个人给他一种潜在的危险感,不同于司嘉禾和杜和年给人的感觉,也不同于他见过的汤蔓以往的那些前男友,谢立这个人带着一股隐忍,这种蛰伏真让人不舒服。 同时,他虽然面上表现不在乎,可真的有被谢立的这番话给成功隔应到了,心中却难免有些担心起来,如果这世界上有能左右汤蔓想法的人,裴岭相信,她的父亲在其中绝对能占一个位置。 他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又传来声音,是皮鞋碰撞地板的声音。 “裴先生,应该知道汤蔓现在还有男朋友吧,他叫司嘉禾,说实话,裴先生的气质跟那个人有点像。” 裴岭听到这句话转过身。 如果前面的话敌意还有些隐藏,现在就有些外放了,恶意简直是扑面而来。 他一转身,就发现谢立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对上他的视线,对面的人笑了一笑,低头捏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地按压了一下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裴先生不在意做感情第三者的话,那可以勇敢一点。” 裴岭面色不变,看了谢立好一会儿,突然就觉得对方有些可笑了,连他都察觉出来汤蔓和司嘉禾感情出了问题,面前的这个人还不知道,在他面前一副自作聪明的模样,实在是贻笑大方。 不过因为谢立的这番话他的心中也是真的心中起了怒气,沉默好一会儿才出声道,“那谢先生现在的立场是什么?” “你是汤蔓的什么人,或者你还是那个叫司嘉禾的什么人,然后才对着我说这种话。” 谢立按压在伤口上的动作大了一些,直到那个小小的伤口出现了更大的撕裂伤口,渗透出更多的鲜血,甚至让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股潮湿阴郁的味道。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这个年少气盛,长着一副好相貌的年轻人,眉眼都带着一股嘲讽,“我是什么人?至少比起你,我觉得汤蔓也许更相信我。” “她的每一任前男友我都见过,甚至大多数都是我处理掉的,你觉得我是什么她的什么人?” 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过往现在像是变成一把双刃剑一样,伤着他的同时,却又好像变成了可以让别人也见血的利刃。 裴岭的脸色这才变了一点,他听出了面前这个男人话中的意思。 汤蔓其实是一个界限感很强的人,这从她很少让人进入她的住所便可以看出来,现在在她家过过夜的也只有司嘉禾和杜和年这两个人。 裴岭觉得,在汤蔓的心中对那两个人产生的信任感都不一定有对谢立这份的信任感占据的份额多。 于是,那句想要讽刺对方的话也就被他吞咽了下去,他现在不知如何一点也不想要告诉对面的这个男人,汤蔓已经和司嘉禾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或者说是已经分手了。 这是一种敏锐的感觉,在今天他看见汤蔓的那一瞬间就有了这种感觉。 于是,他认下了这个指责,却还是忍不住刺了这个男人一句,“谢先生,不也是想当感情中的第三者吗?只怕是一直没有机会吧,而且汤蔓也不喜欢谢先生这种类型。” “最起码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处理过汤蔓的所有前男友又怎样,不还是一个公司特助,在人前都不敢直接叫汤蔓的名字,且装模作样,只会私底下来威胁他,把他当做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那么一番话就会让他知难而退? 这显然不太可能。 汤蔓早已经成为了他一个执念,暗念了那么多年,才有现在的机会可以接近,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谢立这下是真的恶心面前这个年轻人了,出身好家境不凡又怎样,长着一副好相貌,人品却实在是低下。 当然,更深一点地是,裴岭说话简直是在戳着他的肺管子骂,而且一戳一个准,说出了谢立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所有心思,这比上次在车中询问汤蔓为什么从不考虑他那个问题时来的更加令他不堪,所以的肮脏心思都被从淤泥中挖了出来,袒露在人前。 “裴先生很自信。” 谢立笑了一下,手指从伤口上移开,让血液自然而然地顺着皮肤的纹路流淌下去滴落在地板上,他笑了一下,这甚至称得上温和了。 “那祝贺裴先生愿望达成,希望未来我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你也知道的,我事务繁忙,一般都只会出现在汤蔓的前男友面前。” 说完这句话,谢立越过青年,面带微笑的向不远处的电梯走了过去,不过进了电梯后,他神色就暗了下来,垂头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关窗户失神而带来的伤口。 这道伤口在他的挤压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整个拇指都像是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裴岭。 他在心中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突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他好像又做了一件……失去自尊、让自己恶心的事。 站在这里,一个人时,他才会惊讶,原来自己的心思那么龌龊不堪,他好像永远都难以捆住心中的那个恶兽。 在医院底下的药店买了消毒液和创口贴,他跟上次一样,又买了几盒鼻炎喷剂,才拎着袋子往回走。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之前的那排座椅,已经空了下来,原先坐在那里的青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眉头压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伤口,步伐停顿了下来,看了几秒才恢复了神色,收起思绪,向那边走廊走过去。 走廊里的人少了一些,但还是有几个人坐在这边,其中有三四个年轻男女靠在冰凉的椅子上没心没肺地玩着手机。 谢立一过去,那边喧哗声就立刻静了下来,汤家的那些人齐齐地看着他,虽然只是一个特助,可是估计对于里面的汤正风来说,他们这些子孙可能还有没有这个特助来的重要。 谢立还是礼貌地微微颔首,才敲了一下病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却发现病房里面的气氛有些奇怪。 汤蔓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屏幕,病床上的汤正风坐了起来,显然怒气未消。 病床上的枕头不知怎地被汤正风扔了下来,落在地上,以一种崎岖的姿势躺在地板上,已经沾染了一层灰迹。 看得出来,扔它之人当时怒气又多重。 谢立的脚步停滞了一下,才面色如常的把病房门掩上,也不好直接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他走了一会儿就发生了了如此变故,也不知道这父女两人为何争吵。 他心中还在猜测着,却还算平静地把袋子中买来的鼻炎喷剂递给了汤蔓。 汤正风看见,忍不住刺了一句,“只是一点鼻炎,又不会死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汤正风的女儿,怎么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汤蔓当做没有听见,接过了谢立递过来的药盒,目光自然地就落在了对方贴着创口贴的拇指上,有些惊讶,“你手指受伤了?” 谢立不太在意地笑了一下,“刚才关窗户时被刮到了。” 汤蔓低头打开药盒,听见这句话也随意地回了一句,“那得注意不要碰水。” 谢立轻轻嗯了一声,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毕竟脏了也不好再放回床上,正弯腰背对时,就听见病床上的汤正风对着沙发上的人出了声。 声音还算平稳冷静,却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都彰显出一股冷意。 “过几天你就回公司上班,我有一个朋友的儿子,你过几天也去见一见,如果能看得上,就先把事给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把心给定一定了,不要整天都在外面疯,没个定性。” 这句话一出,谢立拿着枕头的动作就忍不住停滞了下来,他弯着腰拿着枕头,在漫长的寂静中,手指深陷在柔软的枕头中,他不能回头,也看不清后面那个人的神情。 汤董这次说出来这些话不比以往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能从对方的语气感觉到汤董这次是认真的,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短短时间内,父女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汤董有如此大的变化。 坐在沙发上的汤蔓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样,视线都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刚才裴岭给她发了一个消息,说他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事儿,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等她,出来后可以直接过去找他。 于是听见了老汤的话,完全没有在意,仿佛两个人刚才的争吵,或者说是汤正风单方面的爆发并没有发生一样,随意地回复了一句,“爸,我才二十出头,这个年纪定什么心,你也还年轻,就这么急着当爷爷?”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声音虽然还算平静,但明显还在怒气中,谢立把枕头放好后转过头忍不住瞥了一眼,发现那种神情更像是一种迁怒,迁怒面前坐着的人。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你都会走路了。” 汤蔓哦了一声,这才收起手机,看着床上的人,忍不住也回了一句,“是啊,爸,你那时候都已经完成了一婚的指标,都已经和我妈离婚了有一点时间了吧。” 她拍了拍手,表示佩服,“在两年之内就为国家贡献了结婚率和离婚率,我表示佩服、佩服。” 她完全是没有忍住才说出了这句话,她妈这么多年不可能完全没有遇见一个想要结婚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成功过,无外乎有她爸的存在,她爸说到底就是一个搅屎棍。 这次她妈好不容易有一个想要结婚的对象,说明也算喜欢,她爸还掺和上去,把人给打伤了,说实话要不是这是她爸,汤蔓第一个打电话报警把人抓进去,在拘留所里待上了几天,好好反思一下人生。 但也因为有这么一个搅屎棍存在,杨女士的感情生活才会如此丰富多彩。 汤蔓大多时候都觉得他爸真的是越作让局面越糟糕,你说如果当年以杨女士的性格说不定结了婚之后,没两年就发现不喜欢了就离婚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哪里用得着到了这个地步,一任男朋友接着一任。 到了现在杨女士都不想看见汤正风这个人,觉得见一面都恶心,而汤正风还一个紧地往上凑,也是没有自我认知。 汤蔓的一句话说了出来,汤正风就被气的不轻。 他往后摸了一下枕头,没摸着,这才想起来那个枕头已经被子里扔了出去,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散散漫漫的汤蔓,问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来着!” “这是跟你爹说话该有的态度!你大伯说的没错,就应该好好管一管你,你看哪家千金不是跟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就你,成年了,二十多岁的年纪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在外面疯,没个定性,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说到这里,汤正风突然想到了什么,“汤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妈要结婚了?” 谢立忍不住偏头去看了一下汤蔓的神色,目光落在对方那双眼睛上,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觉得不好。 汤董平时对汤蔓散养,什么也不关心,要钱给钱,男朋友也换的勤,只要不吸毒,汤董都不会管的太严重,除非涉及到夫人的事情,汤董就会失去理智。 当年,汤董其实也爆发过一次,大约是在汤蔓高二的时候,那时候杨女士认识了一个男人,海归,三十多岁,离过一次婚,长相英俊儒雅,杨女士陷入热恋中,不过几个月就想要和那个男人结婚,一起移民去国外。 汤蔓被杨女士带着和那个男人去吃过一次饭,对对方印象很好,那个男人全程很照顾她,但是察觉她的性情不喜欢人太靠近,于是又表现地很有距离,总的来说,是一个很懂得分寸感的人,而且对待杨女士也很好,方方面面都考虑地很周全。 基于这些考虑,她对于杨女士这个决定也没有反对,在她看来,不合适再离婚就行了,又不是结了婚就不能离了,反正她妈已经离过一次婚,有了不少经验,也不怕吃亏。 于是她也没有瞒着这件事,在姥姥问起的时候就说了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老汤知道了。 那简直是火山爆发,老汤发了一顿很大的脾气,汤蔓甚至因为这个被罚了禁闭,在房间里被关了半个月,才被家中的阿姨放了出去。 而等她出来后,那时候杨女士已经和那个男人分手了,是为了什么,她不太清楚,因为杨清也不爱提,只是杨女士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伤心,过了好久会恢复过来。 也是从那次,汤蔓才真正认识到她爸这个人的偏执,时隔这么多年,汤蔓现在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所以她才说她和她爸之间关系十分复杂,这种父女关系并不是靠着一种亲情在维系,她觉得,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亲情是没有多少的,大家都是凭借着社会上的道德感在维持着一种基本的礼貌。 她不爱她的父亲,但是因为心中的道德感维系着,她未来也会在这个人的葬礼上流出那么一点泪水,表现出那么一丝伤心。 她相信汤正风也不是很爱她,她存在的更多意义对于对方来说是因为杨清的存在,她就是一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牵绊,因为她的存在,杨清才不会忘记有汤正风这么一个人。 在很小的时候,汤蔓就有了这种认知,她在感受到姥姥姥爷那边亲人爱意的同时,会时常对自己这种身份感觉到厌恶,后来,她才渐渐和自己妥协,因为她发现她的存在与否,并不会改变杨女士的某些决定。 汤蔓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床上汤正风的问题,几乎是这个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于是在她沉寂片刻后,汤正风就又出了声,“过几天,我安排一下你和秦宇的见面,你也该定一定心了。” 听到这句话,谢立猛地看向床上说话的人,在暗地里手却忍不住攥成了一团。 汤蔓笑了一下:“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是通过禁闭来操控我的人生,如今又是企图通过操控我的婚姻来操控我的人生,爸,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化呢。” “你和杨清二十多年前都分手了,黄历都旧了,你还执着在自己的记忆中,没看见我妈现在都不想看见你吗?要不然你以为她当年为什么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那个男人跟他一起去德国?” 汤蔓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出去,不过她手还没有触碰到房门,就听见身后的人说,“你敢走出这个房门,我今天就把公司的律师叫到这里,把遗嘱改了,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汤蔓停下脚步,她本来心中也没有多少怒气,对于汤正风和杨清那么多年的纠葛,她就很个旁观者一样,当看戏似的,只有涉及她自己的时候,才会产生那么一丝心理变化,于是在听见汤正风的这句话心中唯一的那么一点生气也消失不见了。 她这么多年来对汤正风还保持着一点孝心,无非也就是对方手里的那么一点股份和财产了,汤正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有恃无恐,就算起初不知道,可这么多年了自家女儿什么性情,汤正风一个老狐狸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说汤蔓不像他也不尽然,在某些方面,他们真实彻彻底底的父女。 多情也无情。 于是,汤蔓后退了一步,转过身看向床上的汤正风,想了一下,认真提了一个建议。 “爸,我觉得你其实可以换一个当女婿的人选,秦宇明显就不合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家二世祖,除了不吸毒,黄赌都占全了,上秦家大门说怀了他家私生孙子的女人都一大堆,我们订了婚,你估计也要多几个不明来历的外孙。” 汤蔓估摸着汤正风也不一定要她和秦宇去相亲,毕竟汤正风对她虽然没有多少爱意,可大多时候还算负责任,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总不可能往粪堆里推。 果然汤蔓话一说出口,她示软的意味一出来,汤正风的神色就缓了下来。 汤蔓于是接着说道,试图把汤正风的想法给扳回来:“而且,爸你也知道我没一点商战头脑,和秦家联姻,你也不怕百年之后汤家直接改了秦姓。” 汤正风冷笑一声,“我觉得秦改汤姓倒是有可能。” 别以为他不知道以前秦家那个儿子见过汤蔓一面后,就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跑,说是改头换面了,从此之后再也不泡夜店去赌场了。 秦家人倒是觉得开心,不止一次地跟他提过要联姻的想法,可是后来汤蔓觉得秦家那小子太烦了也没顾两家的交情,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警察局,报警说自己被性骚扰了,让秦家硬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儿子给捞出来,直到现在秦家夫人看见他都没一个好脸色。 他面色缓了下来:“你妈现在年纪大了,估计也是想要孙子的年纪了,所以才会想要结婚,平时你多去陪陪你妈,不要在外面到处跑,一天也不落家。” 这纯粹就是屁话了,杨女士长相可不像上年纪的人,走出去稍微打扮地年轻一点,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左右。 汤正风听不见汤蔓心底的吐槽,继续嫌弃地说道,“还有外面的那些男人都断干净了,过几天就搬回家住。” 汤蔓在外面交的那些男朋友他一个都看不上,在外面玩一玩就行了,带回家是肯定不行的,过不了他这关。 汤蔓这下不服气了,“我交的那些男朋友怎么了,哪一个不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怎么在你的口中,就那么不正经了。” 汤正风不理汤蔓了,看向谢立吩咐道,“谢立,你这几天派一两个人过去帮她搬东西,争取这两天之内把事情都安排好。” 于是,看见这一幕的汤蔓没忍住嘴痒了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被抖了出来,“爸,你干脆把谢特助当你女婿得了,公司事务,家庭事务,他都给你包圆了,哪里有你这么用手下的人的,手底下的人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这段时间,谢立跟她关系不太好,话都没怎么说,汤蔓这里说出来的话还有点讨好对方的意思。 结果话一出口,病房里的其他两个人神色就不对了,首先是谢立几乎是神色突变,耳朵尖都有点发红起来,看起来竟然还有点害羞,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明显是被汤蔓的话给呛住了,而病床上的汤正风却不知道为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立半晌,直到把人都看的有些坐立难安起来,竟然点了点头。 他其实以前有想要把谢立这人当做女婿培养的意思,可是汤蔓这人太散漫了,见过谢立几次,半点心思也没有,汤正风就去了心思。 他那时候想把谢立当做女婿培养,也不过是觉得这人用着顺手,而且还算忠诚,他不是不知道私底下有公司出高薪来挖谢立这件事,直到谢立拒绝了,这个人才在他谢立摆上了号,渐渐地被他重视起来,现在基本上都算得上公司三把手了。 “你竟然都这样说了,也不是不行。”汤正风看着汤蔓说道,“汤蔓,你知道的,你的那些男朋友想要进汤家的门,一个可能都没有。” “你如果没有进公司的意思,那么就只能找一个代理人来管理公司,如果你不想公司落到那些汤家人的手里,你未来的丈夫起码要有一些管理上的经验,你带过来的那个叫司嘉禾的人,你觉得他能管好一个公司?” “恐怕,他还没有进汤家大门,就可能被你那些堂叔堂伯门给吞了,在汤家根本立不起来。” 老汤都对司嘉禾如此不满了,更别提还和顾元客有关系的裴岭,如果被对方知道她对裴岭有一点意思,估计皮都要给活生生剥了。 于是,汤蔓那么一点心思才升了起来,就被老汤这番话给压了下去。 在老汤面前,她也不会那么不自量力地说自己不想结婚的想法,因为对方并不会放在心上,就好比一只幼虎咬了一下雄虎的脚掌,也不会被雄虎放在心上。 而且□□的人显然没那么容易改变想法。 他说:“我是比较属意谢特助的,公司交到他的手上我也放心,你如果和他订婚,我会转交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你,之后结婚,我会再给百分之五。” 公司并非家族企业,集团的百分之十公司就相当于一个大董事了,到时候老汤的董事长身份甚至都可能因为她手中的百分之十的股份被动摇,而且谢立手上也还有少量股份,几乎是下意识地,汤蔓就开始分析起自己的得失起来。 不怪她太冷心,一段婚姻算什么,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她从幼时因为汤正风和杨清的婚姻来看,就已经失去了对婚姻神圣感的看法,也失去了对婚姻的期待,一旦能客观地看待,不外乎就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两个家族由于利益而牵扯在一起的法律效应,至少婚姻在她看来,法律效应更大。 再说结了婚还能离婚,到时候东西都拿到手了,老汤还能再要回去不成,除非是有条件的赠予。 用一段婚姻来换取百分之十的股份再划算不过。 不过,所有的得失都是基于她一厢情愿,在这样的交易中她能接受,汤正风也能接受,但大多数人不能接受。 因为缺少情感方面的考虑,把一段婚姻的神圣感完全抹去,里面只剩下了利益,这样的婚姻很多人都不会喜欢,且也不会赞成,就算汤蔓知道谢立喜欢自己,她也不一定会觉得对方会答应。 于是,汤蔓没有直接说,而是转移了话题,打趣了汤正风一句,“爸,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大方。” 上市公司不比其他,百分之五的股份都已经不小,足以引起董事会成员的变动,老汤这次手笔真是不小。 以前老汤简直称得上抠抠搜搜,除了给了杨女士一点股份,还有她出生时象征意义上地也给了一点,之后简直就是守财奴。 她十八岁生日都没让这人开口,结果现在却突然松了口,一出口就是百分之五的股份,阔绰地不像话。 她都怀疑老汤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得了什么绝症,所以想要颐养天年去了,安心养病去了。 脑海中纷纷杂杂的猜测不断,不过她此时也懒得多想,老汤的提议她十分心动,基于此她已经忍不住打起了谢立的主意。 汤正风对于汤蔓的打趣完全是忽略了过去,直接挥了挥手,想要赶人走,“行了,你等下记得过去看一看你妈那边怎么样了?走的时候回来告诉我一下结果。” 汤蔓听见这番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你把我妈也给打了?” 汤正风没好气:“怎么可能,你妈当时可能是被气着了,你等下过去看看。” 当时杨清被他突然出手惊住了,气的都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一上前,杨清就开始咳嗽,十分难受的模样,弄地他都不敢上前,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所以人基本上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不想承认。 汤蔓哦了一声,出了病房把房门掩上,就发现发现外面的人基本上走了大半,只留下了几个汤家的小辈还在,她微微颔首后就准备离开,走了一半,仿佛感觉到什么一样,她听见了熟悉的走路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见了谢立跟在她后面。 她停下脚步,有些惊讶:“你怎么跟过来了?” 谢立走上前跟在她的旁边,“你知道杨女士的病房在哪里?” 这个还真不知道。 汤蔓有些窘迫地笑了一下,她刚才出门太急,脑子里思绪繁杂,刚才也忘记问一下了。 谢立说:“离得很近,就在前面那栋楼,我送你过去。” 因为刚才和汤正风的那番话,汤蔓面对谢立时少有地有些不太坦然,主要是觉得心虚,于是谢立说话,她也只能点头说了句谢谢。 谢立这下忍不住笑了一声,“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客气?” 汤蔓心想,那以前老汤也没说让你当我们家赘婿啊。 她不说话,谢立只好转移了话题,“等一下见到了杨女士,不要太惊讶。” 汤蔓侧头疑惑地看向谢立,有些不懂对方的意思。 谢立继续说:“汤董还不知道这件事,你等下想一想,怎么跟汤董说。” 汤蔓有了不好的猜想。 果然下一句谢立的话就出来了,“你可能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汤蔓这下真的是被气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好几秒,她心中所有的纷纷扰扰才平静下来。 “所以顾元客是陪着我妈过来产检,然后不小心被老汤看见了?” 谢立也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而筋疲力竭了,他主要是怕公司领导人打架而上了经济新闻,于是这一天都在让人注意网上的消息。 他揉了揉眉心:“不是,汤董是在外面遇见了顾先生和杨女士,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两人要结婚了,于是没忍住动了手,不过当时场所隐蔽,看见的人并不多,也好处理,就是顾家那边有点难办,不肯私下和解。” “至于杨女士怀孕的消息,是不久之前才检查出来的,杨女士看样子并不像是知情的模样。” 当时杨清被汤董气的不轻,在汤董离开之后就晕了过去,顾家那边把人送去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说是怀孕了,现在顾先生的父母听见这个消息都赶了过来。 汤蔓在听完之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都是些什么糟心玩意儿,什么糟心事儿。 这怀孕肯定不是近期的,起码有好几个月了,杨女士有时候是真的没脑子,有时候又精明地让人惊讶,不过在大事上,明显是没脑子了,估计现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比她还惊慌,毕竟上次见面时,对方才表露出并不想怀孕的想法。 而且杨清虽然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可实际上已经是四十岁的女人了,迈入了中年人这一行列,看着再年轻,也不比年轻人,算的上高龄产妇,生育起来恐怕更加危险。 汤蔓难得感觉自己太阳穴都疼了起来,也忍不住按压了几下,才接着说道,“我先过去看一看情况再说。” 她其实内心觉得杨清这个孩子如果可以打掉的话,最好打掉。 这样的想法有点冷血,可她妈的身体,她还不清楚,都是保养的好,这一次生孩子恐怕这么多年的细心保养都得全部亏空,而且四十多岁再过几年都要绝经了,还要生孩子,实在是危险,现代医术再前进,也不会百分之百保证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情况。 不过,这个孩子估计也不会那么容易地被单方面决定未来。 顾家那边就不好办,她可没忽略谢立刚才的那句话,顾家父母听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她有一种感觉,顾家父母可不是为了被打的顾元客而过来的,而是为了怀孕的杨女士过来的。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杨女士病房外面,还没靠近,就听见了里面的人声,估计里面来了不少人,尽管说话声音压的太低,可还是有些喧哗。 于是,汤蔓眼皮下意识地跳动了一下,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不过,在她迟疑着正准备走过去时,一旁沉默许久的谢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汤蔓疑惑看过去,就对上谢立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并且对方抓住她手腕的手还有些颤抖。 “怎么了?” 她压根已经忘了刚才在老汤病房里谈及的那件事,脑子里已经全被杨女士可能怀孕这件重磅消息炸翻了天灵盖。 “还有事要说?”她还以为还有什么她可能经受不起的大消息即将来冲击她,在谢立的带动下,也忍不住有些忐忑起来。 哪里想到,在纠结了好一会儿的谢立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有些窘迫地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突然问了一句,“对于那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 什么看法? 汤蔓愣了好一会儿,视线略微偏移落在了对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好几秒后才反应了过来。 谢立口中的那件事,是指的是什么事。 第39章 糟糠之妻 ~ 汤蔓在沉默了一会儿, 感受到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觉得这次应该是略不过去了,不过她其实也没有想略过去。 谢立既然问了, 她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只是,“我以为你不会答应这件事。” 毕竟老汤的说法就差明着说让谢立入赘他们汤家了。 谢立没说话, 等汤蔓要离开时他又紧紧握住汤蔓的手不松开,就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珍惜不舍。 “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不想要了?”谢立直直地看着汤蔓, 像是比她还坚持一些。 他说的是百分之十, 而不是百分之五。 汤蔓笑了:“你想当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不好做, 谢立, 趁着我对你还有一点好心,就别扎进我们汤家这个烂摊子里了。” “而且你和我结婚,也不会拿到公司的股份, 老汤他没有那么傻, 这么没有好处的事,谢立,你还要是答应?” 汤蔓几乎是把话掰开了给谢立讲,她是想要得到好处,想要拿到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可是如果这段订婚到了最后谢立突然觉得受了委屈来怪罪她,汤蔓就会觉得隔应了, 所以她最开始才会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谢立也明白了汤蔓的意思,他其实现在有点伤心的, 比之至少更为难受, 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成了一种纯粹的利益往来。 可是他还是抓住汤蔓的手不放。 “那如果不是我,你准备选谁?” 谢立觉得汤蔓这个人的心够硬,为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去找一个她看的过去的人结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婚姻在对方看来就是签订了一份后期还可以撕毁的合同。 汤蔓没说话。 谢立听到病房里的声音后,他怕有人过来干扰,就直接说了一句,“汤蔓,我答应,我会和你订婚,甚至可以结婚,我不在意会不会入赘你们家,也不会怕被别人嘲笑做上门女婿。” 他说完这句话,正在等待汤蔓的反应,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被声音惊动,汤蔓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谢立也看了过去,那边病房的人也看见了这边拉扯的两个人,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汤蔓动了动手,想要谢立松开胳膊,可是对方却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直直地看着她,态度坚定,有一种她不回答谢立就誓不罢休的坚持。 汤蔓看了一眼病房那边,觉得在这里僵持也不是个事,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立还是看着她不松手,英俊的眉眼下都晦暗了一些,就这样看着她,久了就有一种让人沦陷的魅力。 汤蔓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微微垂下眼帘,认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现在谈论这个事情也不太方便,我们可以等下在谈。”汤蔓低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被谢立抓住的那只手上的腕表,目光同时从对方骨节分明的指骨上掠过,她抿了一下嘴角提议道,“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吧。” 这样又过了几秒,谢立盯着垂下眼帘不看他的汤蔓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她的胳膊,睫毛颤抖几下,低低嗯了一声,“那我在门外等你。” “你下午没事?”汤蔓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略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她可不觉得谢立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对方今天下午守在这里,很大可能是因为她要过来一趟,估计是怕出了什么事,于是一直等待这边。 要不然按对方加班的趋势,今天是不可能跟着她来这边病房的,只需要把病房号发给她就行了。 “可以推了,都不是太要紧的事务。”谢立神色认真,看着汤蔓,却像是在说很平常的话。 汤蔓忍不住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突然笑了笑,对上对方有些莫名的眼神,打趣了一下,“谢立,看不出来,你其实挺会说话的。” 谢立怔忡了一下,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汤蔓刚才的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那句话的急促,他这道做法就像在逼婚一样,明明是汤蔓父亲提起的话,他却表现地比谁都急促,一眼便可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汤蔓对着门口的人微微颔首,对方对上汤蔓的一双眼睛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询问她是不是杨清的亲人。 这个人应该是顾家的人,汤蔓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为了避免尴尬,然后提起自己先进病房了。 她这个身份的确是听尴尬的,特别是杨女士大多男朋友的年纪都挺小的,有时候都可以当她的男朋友了,站在一起看起来是一个辈分的人。 病房里挤了了不少人,把原本一个还算大的单间病房也衬地小了起来。 杨女士躺在床上,顾元客坐在一旁。 汤蔓一进去,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就落在了杨女士和顾元客的身上,她主要先看了一眼杨清脸色,没什么大问题才看向坐在病床让的顾元客,男人脸上也有一些伤口,特别是嘴角处还有一大块青紫,看起来异常狼狈,比老汤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来这两个人打起来都是专门打脸的。 汤蔓不知怎地就想到了上次杜和年和司嘉禾那两个人,打架也是朝着对方的脸部按摩,拳拳到肉。 不过顾元客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没有骨折。 汤蔓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走进来了,自己应该还算安全,没必要父债子偿。 几乎是在汤蔓进入病房的一瞬间,里面的人也都停下了说话的声音,看向她,首先第一眼见到是一个陌生面孔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过片刻后察觉了汤蔓有些熟悉的面容后,自然而然地有了一些猜想。 有母女这层关系在,汤蔓和杨女士在五官上还是有一些相像的,有时候从特定的角度来看,几乎像是一个模子翻刻出来的,不过由于汤蔓的性格,身上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那些长相上的相似也就被模糊了许多。 顾元客一看见汤蔓就站了起来,有些惊讶,“汤蔓,你怎么过来了?” 汤蔓目光落在对方凌乱的衬衫领上,上面还有一点血迹,男人的头发也是有些凌乱,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的精致。 汤蔓收回视线礼貌地微笑:“我来看望一下母亲,听说她今天生气住院了。” 顾元客一下子就想到了杨清的前夫那边,他刚把汤蔓的父亲打了一顿,再加上自己面上有些伤口,不是那么好看,在汤蔓这个小辈面前难得有些窘迫。 杨清躺在床上,汤蔓进来后她也没有说话,显而易见地心情不太好。 顾元客见此,抿了一下嘴唇,却因此扯动了伤口,眉头轻不可见地触动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俯身对着床上的女人说了几句话,摸了摸对方的耳侧,才直起身带着病房的众人走了出去,留下空间给母女二人。 汤蔓站在一处,在侧身时发现一对男女在暗地里打量着自己,主要是那个女人,穿着很精致,身上披着披肩,有一种老式的优雅气度,如果不看对方鬓角的那抹银白的话,看起来就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 汤蔓心中有所猜测,客气地垂下眼帘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等所有的人都出去后,病房安静下来,汤蔓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坐在病床的一侧,靠在椅子后背上看着床上侧着身躺着的女人。 她拿起桌上被削了一半的水果,顺手拿起一把小刀重新顺着纹理削起了气,在这样的氛围中安静了很久,汤蔓把那个苹果切好放在了餐盘中。 抽出一张纸巾漫不经心地擦拭好指缝间粘腻的果汁,她觉得自己看见杨女士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才出了声,“妈,我听说你怀孕了。” 床上的人这才动了动身。 汤蔓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是准备生下来,还是打了?” 杨清坐了起来,她躺了好一会儿,这样头发凌乱地披下来也是美的,这份惊心动魄的美经过了岁月的陈酿孕育出了不一样的风情。 她脸上的妆容都卸了,眼角这才看出一些细纹,轻地几乎看不见。 对上汤蔓的平淡目光,杨清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她有些纠结地说出了不负责任的话,那么天真,好像并不是有一个二十多岁女儿的人,也好像不是一个离过婚的人,“蔓蔓,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那是顾元客他算计你了?” 汤蔓努力忽略心中糟心的感觉,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妈,杨女士干出的糟心事也不少,反正感觉最糟心地肯定不是她,收拾烂摊子的也不会是她。 瞥了汤蔓一眼,杨清才摇了摇头。 汤蔓闭了闭眼,努力压抑住心中的火气,现在事情还被瞒着,如果被她爸知道了,今天估计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汤正风就是一个疯子,当年为了留住杨清,差点就把那个包养的情妇给掐死了,这种人道德感几乎没有,就算要生孩子,这孩子也不能在国内出生,太不安全了。 于是她说道,“摇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孩子还是你想要的?”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还没个概念,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做好安全措施,现在闹出了人命,你要怎么办?” 杨清这才看了汤蔓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可是元客他结扎了啊。” “他之前跟我说过的。” 这句话杨清声音压的有些低,和自己的女儿谈起自己男朋友这方面杨清也是不好意思的。 “……” 沉默了好一会儿,汤蔓还是持怀疑态度又问了一句,“你确定?” 杨清点了点头:“他二十多岁就结扎了,那时候……” 汤蔓赶紧止住了杨清的话头,觉得对方再讲下去,她怕以后都不能直视顾元客这个人了,她也没有兴趣去关心这一男一女私底下的事,她现在只想解决问题。 她是听说过因为结扎手术不成功,也可以让人怀孕的,或者是时间太长了,也可能会有一点问题,可这概率几乎是一万个人当中也不一定有一个。 杨清这运气也真是背到了极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不过,“你几个月没来月经,你没发现?” 一个月没来,还可以没察觉到,汤蔓也是那种人,对自身身体不太上心,月经经常不调,杜和年甚至还为此带她去看过中医,开了一堆中药,有一段时间她喝药喝的食欲都不好了,整整瘦了十斤,杜和年后来看着实在是不行,才断了她这个中药,通过食膳来帮她调理身体。 可是杨清这情况也该有两个月了,总该有点察觉吧。 杨清却很有道理,“我以为我上年纪了啊,要绝经了,月经不正常不是很常见吗,谁往这个方面想了。” 谁知道她这个年纪还会怀孕,而且元客还做了结扎,之前他们都做了安全措施的,也就那么一两次胡闹了一些。 “那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汤蔓不想再多说,直接问道,对于杨女士在自己年纪上面有着清楚认知的话懒得发表任何评论。 她知道杨清这个人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都很纠结,特别是还有一点平常人都有的善良,当年做过最果断的一件事就是和汤正风离婚了,哦,不对,可能还有在大学就奉子成婚了。 杨清这下沉默了,她是不想要,可是也不想打胎,她怕疼,她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打胎,大学时怀上汤蔓是也是迟疑过,可是她最后还是决定生下了这个孩子。 她后来后悔过吗?当然也后悔过,特别是在知道汤正风出轨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时。 她当时吐了一天,感觉到从头到脚的恶心,好像自己被一只老鼠爬过了一样,于是也忍不住对还是孩童的汤蔓产生了一些负面情绪,觉得身上流淌着汤正风鲜血的汤蔓也是恶心的。 所以那时候她才会走的那么坚定,甚至对于她生下的孩子也没有一丝留恋,可能也有一点留恋吧,毕竟也是自己怀胎十月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可是那丝留恋不舍不足以压倒对汤正风的恶心。 但是在后来一次次看见长大的汤蔓时,那抹恶心逐渐被抹平,她看着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孩子一下又一下地长大,每次相见都变了一个模样,长成了一个完全不像汤正风的姑娘。 那些恶心和后悔好像也成为了过去,她于是突然觉得庆幸,当年决定留下了汤蔓,没有抛弃这个孩子。 汤蔓从杨清的沉默中知道了对方的想法,这个女人估计还是在纠结着,如果现在有一种办法,闭一下眼睛,这个孩子就没了,她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杨清一定会不要这个孩子。 可现实却不会如此,这个女人一则怕承担责任,二则怕承担□□上的疼痛,于是不愿意自己做出选择,于是喜欢拖着。 汤蔓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顾家那边怎么想?” 这才是她觉得麻烦的地方。 顾家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估计都是为了杨女士肚子里这块肉来的,顾元客三十多岁了还不结婚,这下一下子直接略结婚直接就有了一个孩子,对于大多数父母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杨清疑惑:“什么怎么想?” 汤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面上一排的养生品,意味深长地说道:“妈,你以为顾家父母特意赶过来是为了什么?你肚子里这块肉算起来可是顾家第一个孩子——长孙,我看他们挺想要这个孩子的。” 汤蔓瞥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视线重新落在了杨清脸上,也懒得多说,面前的这个人比她多活二十年,也不是白活的,至少大半人生都是在快乐中度过,最后做的决定也会有人收拾烂摊子,她也没必要多担心。 于是说道:“反正你现在的身体你最清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你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我不会帮你做决定,你也推不到别人的身上。” 汤蔓站了起来,她也就是过来看一看杨清,对方气色不错,也不像是气急攻心的模样,估计也就是被老汤给恶心住了,这么多年了,她妈对她爸还是没啥抵抗力,容易过敏。 “对了,我给姥姥发了一个消息,她知道你住院了,但还不知道你老树二次开花了,估计这一两天会过来看你,你自己想一想怎么安抚姥姥姥爷。” 杨女士平时耀武扬威,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可就怕自己母亲,这几乎就像基因里埋下的习惯一样,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听见汤蔓这一句话,浑身还是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蔓蔓,你说什么?!你姥姥要来?” 杨清差点从床上跳了下来,赶紧被汤蔓拦住了,“行了,妈,你肚子里还揣一个呢,你注意一点分寸,姥姥又不会马上过来,再说了,顶多挨几句骂,她又不会打你。” 她觉得她爸发疯时够可怕地,也没见她妈怂过啊,直接撑着一张嫩白的脸就往上怼地,怎么在面目慈和的姥姥面前如此经不住。 这是汤蔓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毕竟汤蔓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了,两边老人对她十分疼爱,不会上演暴力行为,所以在她记忆中姥姥是非常温和的人。 而杨女士小时候长相虽然可爱漂亮,可是也干过不少糟心的事,被当时的老妈拿着擀面杖追着打也不是少见的事,几乎一周就要在巷子里上演一次,那场面还总是杨女士带着巷子里的一众男孩子,简直是跟老鹰捉小鸡一样,前面扑哧哧地一大堆,后面追着一个拿着擀面杖的女人,怒吼声几乎能穿透半个巷子。 而且她觉得杨女士是一个很没有分寸的人,她姥姥来了正好,过来好好看着这个女人,要不然以这个女人的性子可能住一段时间的院就叫着嚷着要出院,顾元客那个男人看着也不像是能拦住的人。 杨清这个年纪怀孕也不像人家小年轻了,需要看护的方面肯定是多上许多,注意的地方也多一些。 说完这句话,汤蔓假模假样地安慰了几句,就准备离开,她等下还要解决谢立这个麻烦,汤蔓可不觉得谢立比杨女士这个麻烦小。 在她心中,司嘉禾是最容易解决的人,杜和年次之,谢立是一个让人容易产生愧疚感的人,染手这个男人总让她有一种欺骗良家妇男的感觉,让人于心不忍,关键是下不了手,而且谢立这个人上班时的那副精英模样实在是让她敬而远之,大家长的氛围感太浓郁。 她大多数的感情经历从未欺瞒过这个人,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甚至不少前男友都过了这个男人的手,于是有些话就不容易说出来了,至少对司嘉禾和杜和年能说的话,对谢立这个人,她是说不出口的,不是难以为情,而是欺瞒不住,她在这个人面前是半透明的。 如果以后分手,都让她产生一种抛弃糟糠之妻的错觉。 第40章 谢立,我们订婚吧 ! 她出了门就看见谢立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面, 没有玩手机,没有看其他的事,背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像是在养神。 眉目都好像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下,就连这样轻松的时刻这个人的眉头似乎都在轻蹙着, 和司嘉禾杜和年裴岭他们不同,谢立这个身上好像一直都驮着一座山, 像是背负着看不见的压力一样。 她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在谢立感受到异样之前走了过去, 不过她几乎刚一站定, 谢立就睁开了眼。 对上对方平静的眼睛,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你没睡?” “只是闭了一会儿眼。”男人按了一下眉眼,又眨了几下眼睛, 视线落在汤蔓身上, “你在那边站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后悔了。” 他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注视他,那种长久的注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于是他那一刹那忍住了睁开眼睛的欲望。 对方很少会把目光这样投注在他身上。 汤蔓挑了一下眉头,“后悔什么?” 谢立放下手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人说:“后悔在汤董病房说出的那番话。” 汤蔓笑了:“还不至于。” “我刚才只是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站在一个恰当的距离看过你。” 谢立听到汤蔓的这句话起初有些惊讶,他看了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儿, 目光从对方说起这句话时的脸上轻轻掠过,然后站了起来, 用手扯了一下衣袖边的褶皱, 和汤蔓两个人一起向外面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那你看出了什么?” 汤蔓还能看出什么,于是就随口说了一句, “看出了你昨天晚上又加班了。” 脸上的疲惫挡都挡不住。 谢立抿了一下嘴唇,他以为对方是在说他的脸色很难看,于是这下神色是真的不好了。 汤蔓却没有察觉,而是真诚地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适当地休息一下,今年的年假你应该出去旅游放松,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算起来,谢立也没有多大,和杜和年差不多的年纪,他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几乎从是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汤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松懈下来的模样。 谢立瞥了汤蔓一眼,没说话,两个人准备去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时,汤蔓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裴岭还在对面的咖啡店等她。 她之前也忘了和裴岭说一声让对方先回去了,于是现在也只能对不起对方了,她坐上谢立的车就给裴岭发了一条消息,说她有事,搭着别人的车先离开了,让对方不用再等候。 现在大约四点多,马上要五点了,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裴岭几乎等了她一下午,汤蔓也有些愧疚,顺便说下次有了时间一定请对方吃饭。 不过她消息几乎刚一发过去,手机就响起了起来。 来电上显示一个未备注的号码,汤蔓眼皮一跳,心中却有了猜想,她迟疑了一会儿,不由得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谢立。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视线下移,在略有些黑暗的车中几乎一眼就看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从汤蔓的目光中他好像懂得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顿住垂下了眼帘客气地询问了一句,“我要不要出去一下?” 这句话几乎一问出,汤蔓就没有了说话的地,她只能摇了摇头,这是谢立的车,让谢立出去也不太妥当。 “不用了,不是什么不方便接听的电话。” 谢立这才移开了视线,点了火,开始倒车,开向了地库的出口通道。 在一片黑暗中,汤蔓点开了接通键,下意识地调小了音量键,这种做法有些掩耳盗铃,在寂静的车中,有时候一个手机按键的声音都是那样清楚。 电话一接通,裴岭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学姐,你现在不在医院了?” 汤蔓余光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谢立,她不太确定对方能不能听见她这边手机的声音,于是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点事,就先走了。”汤蔓听到那边有些低的声音,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她几乎刚说完,就感觉到了驾驶座上的谢立看过来了一眼,于是声音反射性地突然停滞住,然后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对着电话那端的裴岭低低说了一句,“这次真不好意思,还特意麻烦你送我来医院,下次有空了时间你定,我请你吃饭。” 那头好像从汤蔓压低的声音里察觉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才恢复了一句话,“那学姐说好了,过几天我刚好有时间,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学姐可不要又放我鸽子。” 汤蔓笑了笑:“不会,今天纯属特殊情况。” 那头裴岭在得到了这句话后,听着汤蔓语气还算缓和于是跟着就关心了一下,“学姐,阿姨和叔叔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爸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起自己家中的情况,尽管裴岭认识她的母亲,关系不一般,几人还一起吃过饭,可她有时候就是下意识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界限感。 她想了想,对面的裴岭虽然说和顾元客关系一般,可还是有那么一层亲戚关系在,于是就提了一句,“顾先生看样子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皮肉伤,估计要养一段时间。” 裴岭那边嗯了一声。 两边同时沉默了下来。这样也就显得极为安静,汤蔓觉得她仿佛能听见身旁谢立的呼吸声,裴岭那边似乎没有挂断电话的想法,像是在僵持一样,最后是汤蔓实在是忍不住了又说了一句话率先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暧昧关系的不好,想要后退一步时,都显得像是欲擒故纵一般,于是这种后退在某些时候反而会生出说不清的暧昧,把关系进一步推进。 挂断了电话,谢立才把车中的车载音乐打开了,熟悉的音乐在车中响起。 “裴岭打过来的?” 汤蔓有些惊讶谢立认识裴岭,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番后才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 谢立侧了侧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汤蔓的话才随口提了一句,“之前在一次峰会时见过一次。” 汤蔓想起裴岭父系那边的家庭,若有所悟,嗯了一声,子从父业也在所难免。 接下来就又安静了下来,汤蔓也摸不清对方刚刚提起这一句话的含义,她想不通也就懒得多耗费力气,她从来不觉得在这些婉转的心思间自己能猜测到谢立的想法。 在舒缓的车载音乐中,汤蔓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连上了蓝牙,谢立这个车子她用过不少次,蓝牙可以自动连上,熟悉地就像她自己的车一样。 她换了一首歌曲。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谢立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了一眼认真划着手机屏幕的女人,询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听到问话的汤蔓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胃口平常,于是头也不抬,依旧看着手机屏幕说了一句随便,“你定吧,你知道我的忌口。” 以前她让谢立定餐厅,基本上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考虑周全,和谢立吃饭有一个好处,不用操心,反正不会踩雷。 谢立看了汤蔓一眼,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却是在下一个路口时打转了方向盘,开向了一个陌生的路段。 让这次谢立定的结果就是对方带着她绕了很远的路来到了一家老面馆,而且这家老面馆还是在巷子里,车根本开不进去,于是只能把车停在附近的路上,然后两个人走进去。 最开始,汤蔓还以为谢立最近发现了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种私房菜,等停了下来,才发现是一家面馆。 老远就能闻见面汤的香气。 这家老面馆经营了不少年了,上面的招牌都已经染上了一层油渍,还有熏黑的烟气。 不过这时候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老人还有小孩,整个店子里闹哄哄的,喧闹不止。 这是谢立第一次带她来这种地方,汤蔓有些惊讶,她跟这谢立的脚步一起进了店面,发现这里除了卖面,还做肉夹馍,基本上来店子里的人都是点一碗面条,然后加一个肉夹馍,也不过十几块钱,足以吃得很饱。 在等面的过程中,汤蔓才看着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的男人,对方卷起了袖口,领口处的口子解开,头上的头发都凌乱了一些,可又有股柔软的奇异感,她看着这样的谢立不由得出了声,“这还是你第一次带我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她也读过大学,高中也混过,混不吝地在街头巷子里窜过,坐在满是油渍的桌面上和朋友一起撸串喝啤酒,但是谢立在她面前从未表现过这一面。 对方好像一直在尽力掩藏住自己,尽管她从旁人口中知道一些谢立的过去,那些很困难很难联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过去。 “我在这片长大,这是我小时候经常过来的一家店面。”谢立帮汤蔓拆了一次性筷子,把边缘的那些倒刺抹平后才递给了汤蔓,“小时候一碗素面最便宜,什么也不加,只要一块五,一个饼也不过两块钱,不过现在涨价了,一碗素面三块钱,十几年来涨了一块五。” 汤蔓一边听谢立说话一边接过筷子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被店里的阿姨端了上来,被放在汤蔓的面前。 她的这碗面加了牛肉,几乎遮盖住了整个碗面,汤蔓第一次见到如此扎实的牛肉面,开始觉得这家老面馆以如此朴素的价格生存下来也是有原因的。 谢立的面也端了上来,是一碗素面,可上面也有一层海带。 她看了一眼谢立,“怎么不点一碗带肉的?” “习惯了。”谢立笑了笑,“我小时候时就住在那边的一栋居民楼里,住在五层,我母亲每天上班,经常加班,晚上回家晚就给我五块钱,于是我的每天早饭晚饭都是这个,吃了整整七年,有时候考试成绩好,我就会奖赏自己一个肉夹馍。” “汤蔓,这就是我的过去,我在吃着素面,一个肉夹馍都是奢侈时,你却在私立学校上学,每天都有人接送,有家中阿姨给你送饭,学校有高档餐厅,你可以有很多选择,而我的选择就那么一个。” “不,我当时甚至都没有选择。” 对于他来说,在汤蔓面前剖析自己内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以前从没有觉得自己活的不如别人,可是在汤蔓面前,他好像会越来越自卑,一次比一次自卑。 汤蔓用汤勺舀了一勺汤,抿了一口,却被不小心烫着了舌尖,嘶了一声,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正要说话,谢立面前那杯没有喝过的凉白开就被放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砂锅面,可能会有点烫,你吃慢一点。” 汤蔓嗯了一声,抿了一口凉白开,却还是不由侧了侧头,看向坐在一侧的男人,在狭窄的空间中,这个男人依旧安然自若。 她忍不住,就有些好奇起来。 “谢立,你是真的铁了心地想做汤家的上门女婿啊?” “你就这么喜欢我?” 谢立低着头,在汤蔓的目光下没有回答,等汤蔓觉得等不到回答后已经收回了视线,吃了一口面条后,才听见旁边低低的一声嗯声。 轻不可闻。 一下子就在喧闹的店里散了开去,像一阵风似的,如果不是汤蔓确定她听见了,她的目光落在谢立神色如常的脸上,也会觉得那声轻不可闻的应声是她的幻觉。 砂锅面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起雾,有时候会升起一些错觉,特别是在稍微有些冷的天气,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很容易在这种温暖的氛围下生出一种错觉,对面的人喜欢着你,你也喜欢对面的人。 可是现在不是冬天,也不是冷天,反而还有些温暖,这样的天气吃砂锅面是有些热的。 在这些弥漫着的雾气中,汤蔓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额头上有些薄汗的男人,目光在对方颤抖了好几下的睫毛上停留了数秒,她竟也升起了一丝错觉,突然就有些措不及防地被触动,觉得和谢立订婚,或者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她安然自若地吃下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后,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她做了一个决定,且在这几十秒后没有后悔的迹象,已经是某种预示,于是她就十分平静地出了声。 “那就订婚吧。” 旁边人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汤蔓说道,“谢立,我们订婚吧。” 第41章 我们分手了 ! 说出这句话时, 汤蔓突然觉得有些恍然,主要是她以前,从来未想过她有主动说出这句话的一天。 就在这么平静而明丽的一天。 在一个几十年的老面馆中, 周围都是白素素的热气,喧闹不止的鼎沸人声中, 她对着谢立说了我们订婚吧。 相当于直接跨过了恋爱阶段,他们的关系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往往这种变化是令人惶恐却又欣喜的, 可是汤蔓的心却平静的多, 也可能她从一开始就并不觉得婚姻有多么神圣。 半晌后, 在算不上寂静的沉默中, 汤蔓在低头吃面时才听到了身旁人的声音。 “我不会接受开放式婚姻关系。” 汤蔓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挑了一下眉头, “嗯?” 谢立看着她, 神色带着一种顶真,“汤蔓,我不接受开放式关系,我希望我们的婚姻关系中只有我和你,一对一,没有其他人的介入。” “也许现在我们还没有延续婚姻关系,但我希望, 在你答应与我订婚的时候,可以保持这种关系中的忠诚。”谢立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他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汤蔓没有马上应答,她看着谢立好一会儿, 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也该说什么。 谢立见汤蔓许久都未出声,甚至没有任何表态,她脸色这才变了,忍不住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汤蔓,你想要和我订婚,却连这点诚意都没有?你甚至连这唯一的一个要求都不肯答应我?” 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汤勺,整个人像被一阵冰凉的雨水从头淋到了脚部,冷的厉害,骨头都有点疼了。 疼了那么多次,还是无法适应。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忍不住轻笑着问了一句:“汤蔓,难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低贱?” 也许在他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身姿放在了最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订婚时,对自己的另一半是要求对方对自己唯一,保持忠诚,因为这是婚姻关系中最基本的,甚至都不需要人说出来。 在询问的时候很大可能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屈辱接受的准备。 汤蔓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其实刚才一瞬间想了很多,包括在对方在提出那个要求时的神情都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 在谢立即将因为她长久的沉默而站起身离开的时候,汤蔓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拉住了谢立的手。 “我没说不答应。” 汤蔓把人重新拉扯坐在座位上时,她才看着对方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提出这个要求。” 谢立说她把他想的低贱,其实只是谢立自己把自己放的很低而已,因为没有人在订婚的时候对对方另一半的要求是不保持开放式婚姻。 “我答应了。”汤蔓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保持开放式婚姻的想法。” 谢立看了汤蔓许久,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女人,最后他低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整个人也突然柔顺了许多,收敛了身上那些凸起的荆棘,低下头缓慢而又认真地把剩下的那碗汤面吃完了。 汤蔓看着对方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轻轻笑了一下,也垂下头认真地吃完了剩下的面,就连面汤也喝了一干二净,这好像是这么天来她第一次吃得这么饱。 等出来时已经有些天黑了,他们在这家面馆耗了不少时间,出来时汤蔓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砂锅面还是冬天吃来的舒服,这个季节过来还是有些热了,而且店子里面还没有冷气。 谢立也流了汗水,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不过也越发显得皮肤白皙,衬衫的衣袖被卷起到了小臂处,露出有些瘦削而结实的肌肉。 不过出了店面,就有一阵微风吹了过来,把身上带着浓郁的面汤味道和燥热也驱散了不少。 他们沿着巷子口向外面走去,两边隔一段路上会有一盏老旧的路灯,有时候接触不良,还一闪一闪地,时不时会遇见几个刚下班步伐匆忙的上班族,手机拿着手机快速而过。 汤蔓看了谢立一眼:“今天还回公司加班?” “不加了。”谢立抬起手表瞥了一眼,“把你送回家后,我还要回来一下,和我父母说一声这件事。” 汤蔓瞥了谢立一眼,对方的下颌线在暗淡灯光下十分明显,就像被刀削切割出来的线条一样,有一种锋利的锐感。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你回来一趟,你家在这边?” “我爸妈住在这边。” 他之前大半的钱都用在了这边,给父母买了一个老房子,主要是他父母大半人生都在这一带度过,已经熟悉了这块区域,也不好到别的地方去,他就干脆买了一个老破小,然后简单地装修了一下,然后把房子记在了父母名下,也是让两个老人有一点保障。 汤蔓在迟疑一下之后,还是没有提起自己要不要上前见一下对方的父母,一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二来,她觉得自己这样突然上门,受惊吓地一定会是谢立的父母而不是她。 她几乎能想象出养育出谢立这么一个人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 从谢立的一些过去也能猜测出一二,就如同这个城市中许许多多平凡的打工族一样,从一个糟糕的境地供养自己的孩子读书,希望他出人头地,这样的父母通常也会带有一些中国父母的通病。 勤奋、朴素、能吃苦,却也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适当的年纪能够成家,然后生孩子,一辈子就这样一代传一代地度下去。 据她所知,谢立父母只生了他一个,这也代表着谢立的身上负担了谢家父母的所有期待,汤蔓不认为,在听到谢立决定入赘到另一个家族的决定时这对平凡的父母能够开心,哪怕听说汤家家境富裕。 可是这不是她应该去解决的问题,汤蔓理所当然地想,这是谢立应该要去解决的问题。 就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汤蔓也不希望和谢立那边的父母过往的太过密切,她已经无法适应这种太过亲密的关系。 老汤和杨清对她长久的忽视已经让她有了自己的性格,不渴求爱意,也不渴求亲情,她反而很厌恶那种过于亲近的关系。 于是她很顺其自然地沉默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谢立也察觉到了汤蔓突然沉默下来的态度,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夜色暗了,灯光再亮,光影依旧会掩藏住某些暗藏的情绪。 于是他也猜测不出汤蔓突然静默下来的原因,因为哪怕是他也猜测不出汤蔓此时在因为即将多了一对陌生的父母而担忧。 在这种静默的氛围中,两个人之间也渐渐沉默下来,仿佛在刚才的喧嚣之后,才认识到了转变的关系一样。 一起回到了车中,汤蔓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扣安全带时,她拿在手中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把安全带扣好,车子已经启动,汤蔓也没在意,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一只手去捡掉在脚下的手包,另一只手就划开了屏幕上的按钮,接通了这个电话,贴在耳边,然后喂了一声。 那边没有出声。 汤蔓把手包提了上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是熟悉的备注。 司嘉禾。 她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纯粹是因为在刚才那家老面馆中谢立说过的话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于是让情史丰富的她有些做贼心虚。 毕竟她每一次感情经历,谢立基本上都是知道的,特别是司嘉禾,这个人粘糊,在谢立面前也从来不做掩饰。 不过在短暂的停滞后,汤蔓还是出了声,自然而又随意,仿佛没有刚才的那种迟疑一样。 “嘉禾,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仿佛有急促的呼吸声而又瞬间平静下去。 汤蔓抿了抿嘴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侧之人投过来的注视目光,还有车子突然缓慢下来的车速。 “蔓蔓,我想你了。” 那边突然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像是猫儿在低泣一样,哭的勾人心,让人止不住的心软。 司嘉禾真是把哭戏发挥到了极致,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凭借哭就能让汤蔓忍不住开始心软了。 她接起手机是没有多想,于是音量不低,司嘉禾说话声音低软,可是坐在驾驶座上的谢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现在能真实地体会到了杜和年的感觉,像是被一口东西哽咽在嗓子口一样,难受可又吐不出来,就那样奇怪而突兀地横亘在那个地方。 他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在察觉到汤蔓忍不住出声时,突然一脚踩住了刹车,快速地打了一个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的林荫道下。 汤蔓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手机滑落跌在了一旁的缝隙中,还亮着,处于通话中的状态。 她胸前被安全带紧勒着,后又惯性地往后一撞,撞在了柔软的后椅背上。 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风平浪静,不平静地仅仅是显得有些异样的谢立而已。 电话那端的司嘉禾也听见了刺耳地一声刹车声,然后就听见了汤蔓的惊呼声,忍不住开始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声音在寂静的车中蔓延。 汤蔓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谢立,对方神情难看,可是还算顾忌她,手放在方向盘上,紧紧地攥着,没有出声的打算。 于是,她弯下腰准备去拿缝隙中的手机,够了半天,却发现手指根本夹不出来,想要整个人挤下去时,却被谢立止住了对方。 男人拉着她的胳膊,目光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注视着她,在听见下方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时,汤蔓不止怎的,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谢立嘴唇动了动,听见车中不断响起的像是隔了一层的夹杂这电流的声音,他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看着汤蔓,几乎是无声地传达了某种想法。 片刻后,汤蔓才垂下眼帘,看着下方还亮着的手机屏幕,说了一句,“嘉禾,我刚开着的车出了点问题,手机不小心掉下去缝隙了,我捡不上来,你先挂了,等下回了公寓我再给你过去好不好?” 想到司嘉禾目前还在治病,汤蔓的话语尽可能地柔软,不想伤害到对方,努力把两个人分手之后的那种疏离感降低。 那边果然只沉默了几秒,然后就选择地相信了她的话,软软地嗯了一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才熄灭了下来。 而汤蔓看了一眼在自己回话后谢立放在自己手腕上突然又紧了一些的手说,“你可以松手了。” 谢立看着汤蔓,松开了手,可是还是没有说话,他起瞥了汤蔓一眼,然后侧过了头,看向了挡风玻璃。 汤蔓突也然察觉到了谢立的态度。 对方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的生气,这种生气来的莫名其妙。 汤蔓摸了摸自己锁骨地方被安全带勒出来的一道印子,刹车太紧急了,刚才制动一起,如果不是安全带,她差点被带了出去。 她先出了声:“谢立你知道,他现在生病了,不能太刺激他。” 谢立放在置物盒上的手动了一动,他突然有些难受,因为汤蔓的这句话。 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刚才才答应过他的话就弃之脑后了。 “汤蔓,你才答应过我,我们订婚,保持一对一的关系。”谢立放在置物盒上的手划拉了一下,他说,“我不喜欢你和他继续牵扯在一起。” “我们分手了。”汤蔓说。 “几周前。” 第42章 订婚戒指 ~ 车内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 汤蔓觉得也许她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比她想象中产生的杀伤力更大, 让谢立过了十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裴岭呢?” 在汤蔓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过去的时候,想不到长久沉默的谢立突然提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裴岭?”汤蔓还陷在打电话这个事件中,一下子没想明白谢立为什么突然提及裴岭, “这和裴岭有什么关系?” 谢立侧头看向了外面,他们的车停在林荫道上, 这时候的路上比白日里安静很多,偶尔会路过一个车辆, 带起一阵汽笛声, 路旁的路灯高高地悬在最上面, 在地面上落下昏黄的斑驳。 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 因为隐蔽性很强, 就算吵闹质问,也可以尽兴,但有时候也会带来压抑, 沉重的夜色, 昏黄的灯光,还有漆黑的车内,在停顿下来后,只能看见表盘上的那些亮点。 但谢立沉默了。 他怕他一旦出声,那些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嫉妒及一切丑陋情绪一下子被洪流带动就在汤蔓的面前宣泄出来,像一个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人一样。 大多数嫉妒的人的面孔都不太好看,而且汤蔓这个人不太喜欢束缚感, 于是他竭尽全力忍耐,企图表现地那么风轻云淡一点。 “你今天和他一起来医院的, 他送的你?”过了好一会儿, 谢立重新启动了车子,驶向了道路,像是已经恢复了平静, 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汤蔓看了男人一眼,却发现不太看得清楚对方的神情,一半的脸都隐藏在黑暗中,高挺的鼻梁一侧被笼罩在阴影中,她抬手把车内的灯光调亮了一点。 “在学校刚好碰见了,我没开车,当时你电话打来的急,恰好他开了车,我就让他送过来了。” 她没有说出裴岭是特意在教室里等她,主要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以谢立的心眼还有她往日的那些情史,说清楚后谢立不可能不多想。 说完话后,汤蔓的目光一直落在男人面上没有离开过,驾驶座上的谢立甚至能感觉到汤蔓目光落在他面上的打量,也许是想看清楚他的神情,或者是其他的。 她总是能把这种事情做的这样理所当然。 谢立侧了侧头,努力忽视汤蔓那股强烈的目光,他都快要有点如坐针毡了,汤蔓很少会这样看他,于是杀伤力太大,让他招架不住,窘迫的感觉从耳尖蔓延开来。 他突然觉得车内有些燥热,不太确定自己的耳尖是否因为这份燥热而红了一点。 因为这种燥热,他的脑子也变得混乱了一些,于是一句话没有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 等问出来,他才觉得有点像在质问探究,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下,忍不住偏了偏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却发现汤蔓已经收回了视线,低头正看着自己的手机,手在屏幕上点着,似乎在回消息。 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试探,听到这句话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之前我妈带她男朋友跟我一起吃了个饭,恰好裴岭的那个继妹的舅舅就是顾先生,对方想着裴岭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又是一个学校的,可能有共同语,于是就拉过来一起吃了个饭。” “怎么,你有事要找他?”汤蔓这下才察觉到谢立问的多了,忍不住想多了一些,“最近公司有和裴家的合作项目?” 不太可能啊。 老汤这人年纪越大,心眼儿越小,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副宽和心肠的模样。 毕竟这人今天上午才和人顾家的那个打了一架,怎么可能还会流露出与裴家合作的意思。 “不是,只是之前出来的时候在医院走廊碰见了裴先生,跟对方聊了几句。” 汤蔓听到这句话注意力才被吸引了过去,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起了头看向谢立,有些好奇和疑惑,“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谢立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是随便客气了几句。” “你们看着不像是能客气几句的人。”听到谢立的这句话,过了几秒汤蔓突然评价。 “嗯?”谢立侧头。 “没什么,只是裴岭那个人天生带着点高傲,你脾气也不是平易近人的那种,你们两个人能聊起来挺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谢立突然笑了一下:“我在你心中这么不平易近人?” 汤蔓挑了一下眉:“对啊,有时候挺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的。” 至少在最开始在她面前展现地是这种形象,不苟言笑,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西装,打扮成熟,就算在节假日时只要出来见她,就是一副工作时的模样。 谢立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他觉得汤蔓才是不敢接近的那种人,骨子里散发的冷清,仿佛坐落在高台,于是他现在在摘一朵高台之花,稍微一不小心就跌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汤蔓把手机收了起来,手托腮靠在车窗上,看着谢立的侧脸,一辆辆车从对面开了过来,有些泛白的灯光打在挡风玻璃上,穿过来落在谢立的脸上。 她偏了偏头,眯了一下眼睛,在这种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她看着谢立的小半张脸庞,高挺的鼻梁和蔓延在夜色中的黑暗光线就是一道分界线一样,分割了这个人身上的疏离感。 在对方蹙眉的一瞬间,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偶然见到对方家居的一面,汤蔓轻轻地开了口。 “谢立,其实,我发现休闲服挺适合你的。” 可是她说这话的声音太小,一阵汽笛声响过,足以掩盖她的声音,于是谢立用上调的语气嗯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她。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 汤蔓收回视线,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垂下了眼帘点亮自己的屏幕,换了一首歌,随意地开了口,“没什么,刚才的灯光有些刺眼。” 有些话说一遍就行了,她也是突然有些感叹,没什么一定要人听见的想法,既然没听见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谢立抿了抿嘴唇,看了汤蔓一眼,没有再问。 开车的话就快了很多,大约三十多分钟就到达了公寓楼下,她推开车门下车,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谢立又下了车,站在车门前静静地看着她。 身影和目光无端地让人感觉到静默,沉重的夜色很容易让一些人一些物多了一些本身并不具备的渲染色彩。 汤蔓是很容易受到氛围影响的人,于是她偶尔也会多愁善感,不过这种情绪更多地是出现在她的少女时代,现在少了,好像正在变成一汪很难再起波澜的死水。 不过,现在,她对着几步远的男人做出了邀请,“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她这是单纯的邀请,没有其他的意思,毕竟也是要订婚的两个人了,总不至于陌生到这种地步,仔细想来谢立在她楼下出现了不少次,可她家中对方基本上没有来过。 她好不容易发出邀请,谢立在沉默了一会儿却拒绝了,“我等下还要回一趟家,如果太晚,我父母可能就睡了。” 他希望今天晚上就把这个事情告知他的父母,一刻的推移仿佛都能发生一些它看不见的变化。 不过,他却走上前了几步,看了汤蔓一会儿,突然俯身抱了一下对方。 很轻柔的拥抱。 汤蔓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过这样纯情而柔和的拥抱了,两个人身上仿佛全身都写满了自持。 “上去吧。” 不过几秒,谢立就松开了汤蔓,在她还有些发愣时说出了这句话。 最后,她看着男人突然笑了一下,摸了一下谢立的手腕,这是有些亲昵的动作了,因此让谢立怔忡了一下,手腕禁不住收缩了一下,不过被汤蔓环住了,没有缩回去。 汤蔓上前了一步,又抱了一下谢立,她几乎是环住了谢立整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对方。 “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汤蔓后退了一步,笑着跟谢立说道。 和谢立的相处肯定和司嘉禾的不同,和杜和年的也不一样,既然已经决定要订婚了,汤蔓觉得和谢立尝试一下也未免不可,毕竟他们这个不是协议婚姻,也不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汤蔓向公寓大门走去,直接上了电梯,进门后打开门换了鞋,她用遥控器开了客厅的落地窗窗帘,站在窗前,才看见谢立的车影消失在路上。 然后手机振动了一下,上面传来了一条消息。 [早点睡。] 汤蔓没有回这条消息,她打了一个哈欠,在厨房烧了开水,就回到房间的盥洗室,准备洗澡。 今天她已经非常累了,不过洗完澡后,她出来还是给司嘉禾打了一个电话,没有多说几句,只是叮嘱对方记得去看心理医生,定时吃药。 然后在睡觉之前,突然想起了老汤之前说过,让她汇报一下杨女士那边的情况,汤蔓头疼的厉害,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句话,现在才想了起来。 可是事情也瞒不住,只能拖几天,不过那几个人都在医院,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但这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 于是,汤蔓给姥姥发了一条消息。 老人这时候估计已经睡了,不过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可以看见这条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汤蔓的生活好像又平缓了许多,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暗地里又仿佛有看不见的波涛汹涌。 之前老汤要她搬回大宅也因为和谢立要订婚这件事而被搁置,于是她过的还算舒服,老汤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医院里的杨女士身上。 杨清这几天也被肚子里的孩子折磨地不成模样,主要是心理折磨,对于一个爱美且怕疼的高龄产妇来说,这个年纪怀孕简直是走在路上踩了一坨牛屎一样。 不过,她的生活还是有些不同的,他们两个即将要订婚的消息不可避免地还是被传出去了一点,和谢立见面的次数也变多了。 有时候她懒得开车,谢立就会过来送她上班或者接她下班,不过依旧自持地像一个安分守己的司机一样,两个人最近的距离也就是那天的拥抱了。 汤蔓出了公寓楼,南方天气热的早,一旦升温了,几乎就是吊带热裤可以准备上了。 她又怕热地厉害,夏天几乎都是短袖,或者吊带短裙,一个夏天下来,胳膊的颜色都会比身上皮肤的颜色深一些。 谢立的车停在对面的路上,汤蔓小跑了过去,赶紧上了车,感觉一股冷气笼罩在周围,才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约的时间点在中午,现在也不过十点多,要不是她看着楼下停了一家车,还真不知道谢立这么早就过来了。 “没来多久。” 谢立把电脑合上放在了后座,才转过身看着汤蔓,目光在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大片皮肤上划过,轻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事实上,汤蔓的每个夏天都这样穿,他以前没有立场说,现在有了立场,他也不会说。 因为有了立场,也不代表他任何话都可以说,谢立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脆弱地不堪一击,就像一根被两个人拉扯而紧绷着的绳子。 汤蔓在前头漫不经心地走走停停,毫不在意手上的绳子,他却小心翼翼,怕松了扯不住人又怕紧了,绳子断裂。 她把口罩取了下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才十点多钟,她今天起的晚,还没有吃早饭,于是侧头问了谢立一句,“你吃饭了吗?” 然后怕谢立因为时间有些模糊,于是加了一句,“早饭。” 谢立皱了一下眉,“你又没吃早饭?” 汤蔓的胃病虽然称不上多严重,可绝对也是长期性作战疾病,时不时地出来骚扰几下,高中时刻在学校吃饭就不按时,好几次晚上胃疼打电话给他,然后他半夜开车把人送到医院挂吊针。 “起来的太晚了,就吃了一个苹果。” 她不会做饭,也不喜欢做饭,讨厌厨房里的油烟气,又懒得下楼买,点外卖也不知道吃什么,于是最后决定干脆早中饭一起吃算了,就是想不到谢立来的这么早,她总不能把人放下楼下就这么干等着吧。 谢立就说了一声,“那我们先去吃个早饭。” “这个点?”汤蔓不太有胃口。 “中饭晚点吃就行了。”谢立开了车向一个方向开过去,“之前我们订的那对戒指已经到了,吃完饭过去看一下。” 汤蔓点了点头。 订婚戒指是大半个月前订的,专门找的一个小众设计师设计的,非常简便的设计,就是一个戒圈,很朴素,上面镂空雕刻了一些花叶图案。 尽管很简单,可是因为技艺困难也耗费了不少工时,他们等了大半个月才拿到。 不过,点完头的汤蔓余光注意到谢立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后颈,她安静了片刻才笑着说道,“下次提前来了,可以直接上去,我不至于把我的未婚夫拒之门外。” 他们自从在一起过,谢立从来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要求,简直就是一个正人君子,柳下惠级别的,与动不动就勾引她的司嘉禾比起来,简直可以用端庄来形容了。 汤蔓这句话说完,谢立静了好几秒才给出反应,轻轻地应了一声,那声嗯轻不可闻,却偏偏很有重量一样,慢慢地压了下去。 就像微风吹过,卷起一片树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树叶又原地落了下去。 早饭吃得中式,就在一家人很多的小店子里,这段时间汤蔓喜欢跟着谢立去各种各样的餐馆,她以前读书时也去过不少,觉得自己也算平和,可是自从跟谢立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可能把所有的点都点在探店这个技能上了。 各种隐藏在旮旯胡同里的店子,苍蝇馆子,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找到的,关键是味道很好。 这家店子有空调,这个时间段里面的人明显少了很多,不过汤蔓一进去,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好看的人在什么地方都引人注目,特别是今年的夏天才开始,她捂了一个夏天的皮肤简直白的发光。 谢立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一处角落,刚好旁边还有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别告诉我,这家店也是你小时候常来的一家。”汤蔓看着谢立坐在她的旁边,抽出几张纸熟练地擦拭她面前的桌面笑着打趣。 谢立今天穿着短袖长裤,这已经是她见过最休闲的打扮了,毕竟她之前在夏天常见地也是这人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简直反人类。 “大学时在附近兼职,听雇主的小孩说这家店面味道不错,我来了几次。” 汤蔓托腮笑:“谢特助,请告诉我你在大学到底做过多少兼职,怎么我每次问,感觉答案都不一样。” 谢立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想不太起来了,因为来来往往,他干过很多事,甚至连外语学院的翻译活都接过,去证券公司实习过,在酒店里也做过一段时间,还有当家教,中间还被同学拉去当了一段时间的模特。 那些记忆太混杂了,他也记得不太清楚,基本上只要有活他都去干了。 汤蔓听了感叹:“老汤真的捡到宝了。” 谢立看着她。 汤蔓笑:“当然,我也捡到宝了。” 第43章 杜和年,你哭了? ~ 他们到达店里时恰好是中午时分, 店里面的人很少。 订婚戒指被放在一个盒子中,男戒和女戒是一样的款式,只是大小不一样, 男戒的风格偏粗犷一点,女戒稍微清雅一些。 大致看了一下, 没有要改动的地方,设计效果和当时给他们的模型是一样的, 于是汤蔓他们干脆就直接戴着戒指离开了。 不过, 现在订婚带给她的感觉还很微弱, 因为订婚这件事并没有带给汤蔓的生活很大的变化, 与谢立的相处也还算融洽,就是有时候可能会有些尴尬,这就好比多年的竹马突然成为了自己的恋人。 可是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谢立私底下的状态和在工作时完全不一样, 这是她才发现的。 在店里面拿到戒指后,汤蔓准备回一趟学校,现在差不多是毕业季,她之前放在学校里的一些东西也要拿走,零零碎碎地一大堆,收拾起来肯定不太方便,趁着现在要搬家, 干脆一起把学校里的行李也给收拾了。 谢立今天刚好没事,准确地来说是特意送她到学校搬东西的, 充分扮演了一个男朋友的角色。 她研究生所在的这所学校占地面积不小, 从最近的一个校门口走到她的宿舍也要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平时上课基本都是自行车代步。 到了宿舍楼下,谢立在下面等, 汤蔓一个人先上了楼,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今天恰好都在,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收拾了大半,以前觉得有些拥挤的空间瞬间空旷了一些。 汤蔓一进门就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尽管相处三年,可汤蔓与宿舍其他三个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在这三位室友的眼中,汤蔓这个人是颇有一点神秘色彩的,长的好看,家境似乎也不错,有一个长相英俊的男朋友,可以说的上人生赢家。 一般这种人天生都会给人一种距离感,让人觉得不敢接近,就算接近了,也不好相处,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处于他们这个平层的人很容易在和汤蔓这样的人相处中感觉到自卑,心思变得敏感。 “你们也是今天离开学校?” 汤蔓拎着几杯冷饮进了宿舍,放在桌上,给室友一人一杯。 三个人齐齐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接了过来,其中一位室友回答,“不是,我是今天的车票,她们两个人要在这边过一个夜再走。” 汤蔓点了点头。 抬起的那个室友却突然惊呼一声,引得其他两个人也看向了她,汤蔓也被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看向那位室友。 对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她的手,十分惊讶,“汤蔓,你结婚了?” 汤蔓右手上戴在食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毫无阻拦,就那样正大光明地大摇大摆展示在人前。 她对上三双看着她的眼睛,摸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笑了一下,轻略了一句,“只是订了婚。” “那你是准备毕业就和杜学长结婚吗?”室友惊叹。 说起来,她们这段时间都没有听说过杜学长的消息呢,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 她和杜和年分手的事情看样子还没有传出去,和司嘉禾复合再分手的消息也没有传出去。 汤蔓听到这句话手顿了一下,面上笑意却不改,“我的未婚夫不是杜和年,我一个多月前就和他分手了。” 宿舍里的三个人安静了下来,面色顺便变得有些尴尬窘迫起来,但眉眼里都是好奇疑惑,可是又不好意思询问,只能压着情绪,还得表现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虽然俗话说得好,毕业季是分手季,可是杜学长和汤蔓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会走到最后,迈入婚姻的殿堂,想不到这两个人也走到了这种地步。 “他现在就在楼下等我,等下大家一起吃个饭,估计这次分别以后我们也难得再见面了。” 宿舍里除了汤蔓是本地人,其他三个都是五湖四海的,其他省份过来读书的,以后要见一次面真的不容易。 汤蔓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静默的氛围,笑着发出了邀请,“他应该挺乐意请你们吃饭的。”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下,然后十分有默契地齐齐点头,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不去,而且她们都对汤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挺感兴趣的。 能打败杜学长,怎么也不差是吧。 于是汤蔓私底下给谢立发去了一条短信,让对方先去订一家餐厅,她约了中午和室友要一起吃个饭。 发完消息她便开始收拾行李,东西太多,零零碎碎的,打包下来也要半个多小时,最后东西多的只能让宿舍里的几个人一起帮忙拿了下去。 谢立的车就停在楼下路灯下,有些显眼,一出门就能看见,更何况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了大半个脸庞,走过的人无意识一抬头后忍不住就有些错愕,然后禁不住又去看一眼。 汤蔓下楼的时候还听见两个学生说在宿舍楼下看见了个帅哥,坐在车上,气质不凡,相貌英俊,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还长得帅,估计是在等女朋友。 她当时没有多想,下意识就觉得对方口中的人是谢立,三个室友也听见了,看了汤蔓一眼,觉得对方口中的男人很大可能就是汤蔓的这位神秘的未婚夫,并且暗地里猜测汤蔓这位未婚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杜学长都败了下风。 而坐在车中的谢立一直在注意着门口,几乎一看见汤蔓拎着东西出现在大厅后就从车上下来了,等人出来后上前了几步,接过对方手中的行李箱。 把行李箱接过以后,他抬眼就对上对方身后的三双看过来的眼睛,余光瞥了汤蔓一眼,客气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句,“麻烦你们了。” “我是汤蔓的…”他看了一眼汤蔓,突然有些卡住,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这好像是他们二人确定关系后他第一次出现在汤蔓熟悉人的面前。 他还有些迟疑,汤蔓却已经接着他的话顺其自然地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夫,谢立。” 在谢立的目光下,她面色不改地对着他介绍另外三个人:“这是我三个室友。” 然后简单地介绍了一个三个人的名字。 谢立是知道汤蔓三个室友身份的,甚至连叫什么名字都知道,这并非他有意查询,而是有时候要处理汤蔓的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们好。 三个女孩看了一眼汤蔓,也有些拘谨地点了一下头,背地里却戳了戳对方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种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与活泼。 谢立只装作没有看见她们的动作,把几个人手中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汤蔓就侧头对排排拘谨站在一旁的三个人说,“他去放东西,我们先上车。” 谢立的这辆车并不小,后座可以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汤蔓刚一扣好安全带,就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上消息翻滚不停,寂静了几百年的寝室群里又活跃了起来,像是被扔下一个炸弹的鱼塘一样,表情包刷个不停。 三个人都对谢立的颜值表示了充分肯定,觉得对方不输杜和年。 汤蔓把群消息设置了免打扰,等谢立上了车,后座的三个人立刻老实下来,放下手机,正襟危坐,面带淑女的微笑。 整个车内陷入一片安静中。 汤蔓连上了蓝牙,打开手机放了一首歌,顺便回头对着后座的三个人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去学校附近的那家餐厅吃饭吗?我今天让谢立定了一个包厢,随你们点,今天让他出出血。” 因为等下还要回学校,所以不好订太远的餐厅,汤蔓干脆就让谢立订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对于学生党来说价格明显有些高昂,也只有工薪阶层可能回来潇洒一次,而汤蔓现在的还靠着父母救济粮生存的三个室友明显还没有这个本钱的。 在谢立的面前,三个人忍下内心的激动,面带微笑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却在群里对着汤蔓不停地发老板大气。 汤蔓笑了一下,觉得这三个人真实难得在她面前如此活泼。 到了餐厅,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谢立让她们四个人点餐。 汤蔓其实和室友吃饭的次数很少,只能大致地记得几个人的忌讳,于是想了一下,把店里的几道招牌都点了一遍,剩下的让室友们自由发挥,免得这几个人还不好意思。 不过这顿饭吃了一半,谢立就只能先走了,他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有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有些紧急,需要去公司一趟,只能先离开,不过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在柜台那边埋了单。 于是后半场只剩下了他们寝室里的四个人,谢立人一走,整个场子就热络了起来,三个人开始跟汤蔓打听谢立的来历。 因为谢立这个人一看,就跟她们不是一个年龄段的,看着跟杜和年差不多大,不过工作了一些,身上还是自然而然地带了一股气质,用其中一个室友的话来说,就是老板的气场。 “家里介绍的人。”汤蔓没有多说,只说是家里介绍的人,觉得喜欢,就相处了一段时间然后结婚了。 “原来是门当户对。” 几个人纷纷感慨,“汤蔓,原先我们还觉得你是最后一个结婚的,想不到最先定下来的却是你。” 因为汤蔓的长相,很容易造成一种错觉,觉得她这样的人不容易接近,对恋爱对象的要求也很高,当然这一点是对上了,她的要求真的不低。 于是很多人就认为她结婚一定不会太早,这好像是一种惯性思维,于是在看见她手上的那个戒指时才会如此惊讶,对于一个女性来说,二十四岁订婚或者结婚已经是很早的年纪了。 汤蔓只笑,不再说话。 她还不至于把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订婚告诉别人,这对于她来说不太体面,对于谢立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等吃完了饭出来已经差不多是两点多钟了,汤蔓叫了一辆车,几个人打车回了学校,晚上还有一次班级聚会,下午还得去办公楼见一下她的导师。 这一天几乎就耗在了学校里。 不过下午的时候,她们几个人刚出了宿舍楼,汤蔓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寝室了,只好让其他三个人先过去,她回去拿一下手机,回寝室拿了手机她连忙出了门,然后几乎是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也看见了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现在是黄昏日落时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可还是有些热意,汤蔓依旧是一身热裤打扮,而杜和年却穿的很严实,长衣长裤的,不过看着憔悴了很多。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跟人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 杜和年没说话。 走近了她才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脸上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像随时能被风一样吹倒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看在两个人过往的份上,觉得自己也不要如此冷血,于是询问了一句,“杜和年,你没事儿吧?” “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杜和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情难看,汤蔓等了一会儿,见对方实在是没反应,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又瞥了一眼杜和年,说了一句。 “我现在还有事,你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一下,不要自己强撑着。” 然后就准备离开。 杜和年却在这时候垂下了眼帘,伸出手拉住了汤蔓的手腕。 汤蔓一瞬间以为杜和年又想拉扯不止,一个月了还没有放下过去,皱起了眉就要说什么话,可恰好这时候杜和年抬眼看向了她,嘴唇有些泛白,眉间半蹙着,似乎很难受。 他几乎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撑在了拉扯住她的那只手上,在汤蔓略微不耐烦皱起的眉头下,杜和年突然扯了一下嘴角,睫毛颤抖几下,缓缓地出了声。 “汤蔓,我胃有点疼。” 说完这句话的杜和年然后就倒在了汤蔓的身上,没有失去意识,可也差不多了,整个人眉头皱起,半蜷缩着身体,手放在自己的胃部。 看样子疼得不轻。 汤蔓能理解胃疼时的感受,有时候止疼药都不起作用,她犯了胃病只能躺在床上,蜷缩着睡过去才能缓解,犯一次胃病全身都得出汗,就像运动了一场,那种一阵一阵地闷痛感给她记忆深刻。 不过,她不记得杜和年什么时候有了胃病啊。 这个人的作息可比她规律很多,甚至都可以算得上老干部作风了。 她拍了拍倒在她身上的杜和年,带动了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她身形在女生中算高挑的。 可是跟杜和年一米八几的个子来说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现在杜和年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就像压了一个大熊一样,汤蔓身板都要被压弯了,只能掺扶着对方,让杜和年自己也使使力气。 “杜和年?杜和年?”她一只手拍了拍杜和年的脸庞,“你先别晕过去,我打车带你去医院。” 她掺扶着人走到了一处花坛处,把人安置在上面,用手机快速地打了一辆车,费力地把男人架上了后座。 就算杜和年消瘦了许多,可是也是百来斤的人,她一个不过一百斤的人架起这么一个男人还是很费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了车内,身上都流了一层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粘腻地贴在脸上,有些难受。 她在车门外长松了一口气,对着司机说了一句,把人送到医院门口就行。 可准备关车门时,又不由停住了手。 起初她并不准备送对方过去的,因为现在她和谢立已经订婚了,就算为了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也不要再起一些波澜才好,可看见蜷缩在后座上的男人苍白的一张脸,心中的怜悯心又涌了起来。 最终汤蔓叹了一口气认命得也坐进了车内,然后给室友发了一条消息,说这边突然有事,不能过去了,让他们玩得开心。 这里离医院很近,而且也不是特殊时段,路上也不堵车,车很快就开到了医院,一路上,杜和年的神智也清楚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不过还是半曲着身体,靠在车窗旁,她把人扶着下了车,带着人直接去挂号。 大约三十分钟后,成功地问诊。 这时候杜和年脸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不是那种热汗,像是因为疼痛而起的生理性汗水,脸色因为长久的胃部疼痛以前煞白。 医生看了说是胃痉挛,饮食不规律引起的,先开了一些药,为了快速缓解疼痛,还让杜和年在这边挂一针,要不然这么疼下去,也不是个事。 杜和年在走廊上挂吊针,这个时间点了,医院的医生都该下班了,只留下一些值班的医生护士,因此医院的走廊里也很僻静,大夏天地都透露着一股凉气。 她身上的汗都干了,摸上去都黏黏腻腻地,十分想要快点回去洗个澡,而且她一直不太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对她的鼻子不太友好。 不过—— 汤蔓坐在杜和年的旁边,看了一眼闭着眼的男人,犹豫了几下,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出去一趟。 但她刚一起身,身旁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她。 “你要走了?” 汤蔓看了杜和年一眼,没说话,拎着包离开了走廊,消失在了杜和年的视野中。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就像一朵开败了的花,一下子萎顿了下来,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插着一根针的手背,有了一种想要凌虐自己的欲望。 十几分钟后,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这个时候医院走廊上的灯已经都打开了,他睁开眼睛时被白灯刺了一下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眼,又闭了一下,才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见汤蔓拎着一个装着透明包装盒的袋子坐在了他旁边。 “我在附近买的瘦肉粥,没有白粥了,就算不喜欢吃,也吃点下去,要不然胃不好受。” 她打开了包装盒的盖子,放在杜和年的旁边。 杜和年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汤蔓的动作,突然就感觉到胃部痉挛有变强烈的趋势,于是忍不住曲了一下身体,半弯着脊背抱住了汤蔓,头埋在对方的颈侧。 汤蔓正要阻止对方的动作,就感觉有湿润的液体落在了她的皮肤上,她端着包装盒的手不由得就顿住了,被挤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这还是第一次杜和年真正地哭出来,泪水让她都感觉到了那种沉寂的悲伤。 以前也对着她红过几次眼眶,可对方一直有自尊似的,压抑着泪水,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落下泪水。 对司嘉禾的哭泣,她已经驾车熟路,有了应对的手段,可是杜和年的这一次哭泣真的让她有些怔忡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一直当着一个支架,被人抱着哭了好久。 直到颈部的泪水都被风干了,杜和年还没有松开她的趋势,汤蔓却是支撑不住了,把人推开了。 “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汤蔓没有去看杜和年,而是把手中的勺子塞到了对方的手中,轻声说道。 可这自然的动作就露出了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杜和年抿了抿嘴唇,接过了汤蔓递过来的碗筷,可一垂眼帘,就看见了对方食指上在医院白灯下锃亮的戒指,他的手一下子停滞了下来,声音也变得艰涩颤抖起来。 “你结婚了?” 汤蔓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掩饰了一下,可又觉得没有必要,她嗯了一声,“差不多吧,现在是订婚了。” 杜和年苦涩地笑了一下,“司嘉禾?” 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两年真的就像偷来的一样,齿轮半道改道后又恢复了最初转动的轨迹,而他是偏离了终点的那一小块齿轮。 “不是。”汤蔓这下抬起了头,对着杜和年笑了笑,“不是司嘉禾,我和他之前分手了。” 第44章 谢先生,好久不见 , 杜和年突然无声了, 他整个人好像陷入一种空白的状态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语气艰涩地问了一句,“不是司嘉禾?那是谁?” 他想不到汤蔓突然决定要订婚的那个人是谁, 能以一种如此突然的姿态取代了司嘉禾,做到了他过去两年里也未能做到的事情。 “是你认识的人。”汤蔓把包装盒打开放在了杜和年的腿上, 把勺子塞在对方的右手中才说道,“谢立。” “谢立。”乍一听见这个名字, 杜和年还觉得很陌生,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谢立是谁。 汤蔓的手机备注一直是谢特助, 就算叫起人来也不会直接唤名字,杜和年一时真没想起来谢立到底是谁,回忆了好一会儿对上汤蔓的目光才想了起来。 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些难以描述的笑容。 他握着手中的勺子, 突然说了一句话,“汤蔓,你让我觉得我是个笑话。” “活了两年的笑话。” 汤蔓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包装盒中的瘦肉粥还是温热的,放在膝盖上久而久之就捂热了一块地方,平生生地可以让人流出汗来。 杜和年却觉得自己的骨头很疼,忍不住地有些瑟缩起来, 觉得在医院这种地方,大夏天都会感觉到一阵凉气, 让人禁不住心底发凉, 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手,都感觉不到温度了,也许是刚才一阵剧烈的胃痉挛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温度感知。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许久。 汤蔓抬头看了一下吊针上的挂瓶, 上面只有一半的药水了,她感觉到自己鼻子又不舒服了起来,只能说,她和医院这辈子真的气场不合,可是还是因为各种原因要来这边,大多数都并非她自身的原因。 “我看你已经没事儿了,好了许多,你在这边挂完针就回去休息吧。”汤蔓站了起来,看着沉默的杜和年说道,“粥也快点喝了,等放冷了有一股腥味,你肯定吃不下去,现在吃一点之前暖暖胃也好。” 杜和年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抬起了头,看着站在面前,一身靓丽打扮的汤蔓,那张明丽的脸庞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然。 汤蔓的眼睛并非丹凤眼,却也有点上挑,于是垂下眼帘看着人时天生多了一些睥睨的意味,面容上会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高高在上,也许高高在上这个词用来描述还不太合适,他想了一下,或许用漫不经心的疏离,这一句话来形容更为贴切。 因为这种睥睨,很多人都觉得汤蔓这个人不敢接近,当时杜和年也是这样以为的,之前在那条充满日光的走廊上,淡淡烟草味充斥下,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女孩不好接近。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又隐隐作疼起来,“你要走了?” “嗯。”汤蔓点了点头,把挎包斜挎在肩膀上,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你挂完针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杜和年那张苍白而削弱的脸上,“我记得你是不喜欢饮酒的,以后还是少喝一点吧,空腹饮酒对身体也不好。” 在刚才的问诊中,汤蔓在一旁就听见了杜和年这段时间慌乱而不规则的颓废生活,空腹喝酒,不规律饮食,还有抽烟,她闻到了这个人身上的烟味,不重,应该抽的时间不长。 杜和年没有应她,而是看了汤蔓几秒,突然就出了声,却是另一个话题方向,“为什么突然订婚了?” 他不相信汤蔓这个女人会有多爱那个叫谢立的男人,一个跟汤蔓相识快十年的人,以前一直没有在一起,现在突然就要订婚了,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要说爱的话,他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他不相信汤蔓能爱上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了他而在这么一个短的时间选择订婚,并且有结婚的想法。 汤蔓笑:“每个人都会订婚结婚吧,我只不过是早了一点而已。” “那司嘉禾呢?”杜和年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竟然也有这么平静提起这个名字的一天。 “那已经过去了。”汤蔓说,“杜和年,你现在只是不甘而已,人生有很多个喜欢,你既然能喜欢我,以后就可能喜欢别人,你喜欢的只是我这种类型而已。” 人生大多喜欢都很浅薄,很多人的爱情也很浅薄,它们始于金钱、始于相貌、始于性情,可这些都是会变的,于是喜欢、爱意会变得越来越浅薄,爱情最终破碎,变成地上的一摊碎玻璃。 杜和年突然拉住了汤蔓的手,脸埋在她的手掌中,不再说话。 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liJia 像司嘉禾似的。 汤蔓无奈地感叹了一下,“杜和年,你也知道,我们并不合适。” 杜和年却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径直说着,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蔓蔓,我以前想过我们的以后的,我想过我们会订婚,会结婚,会住在一间屋子里,我们会成为夫妻,如果你想要生孩子,我们也可以有个孩子,女孩儿男孩儿都好……” “如果你不想要生孩子,那也可以,我们有了时间,可以到处旅游,我会抽出很多很多的时间陪你,和你在一起,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是,现在,我们为什么成了这副样子。” 男人又忍不住低声哭起来,带动一旁的挂针也跟着颤抖起来,汤蔓怕杜和年手上的针回血,也不敢大动作,只能低声哄着让杜和年情绪不要太激动,要不然等下胃痉挛又犯了,她就没法子了。 两个人在这边拉拉扯扯,杜和年哭的无声无息,可还是能看出来在哭,在里面值班的医生和护士看见都忍不住看了他们好几眼,觉得这场面太过滑稽。 一个胃痉挛而已,这男的怎么哭成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这么会跟女朋友撒娇。 汤蔓也有些尴尬,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正当她在纠结时,口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声音大地让人无法忽视。 她看了杜和年一眼,抽出一只手把手机从自己的口袋中拿了出来,这时杜和年也反应了过来,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丢脸。 不过对上汤蔓的目光时,他忍住没有收回视线,而是正对着对方的目光,拉住对方的手也紧了一些。 “是他?” 他们都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 汤蔓没有首先接通电话,而是看着杜和年一会儿,两个人僵持了十几秒,她手中的电话挂断了一次,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响了起来,几乎像是某种征兆一样,汤蔓觉得这个来电无论如何也要接了。 “杜和年,松手。”汤蔓无奈地开了口,“你觉得我们这样僵持下去有意思吗?” 杜和年却是说:“你怕被他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汤蔓看着杜和年,眉眼淡了下来。 杜和年笑了笑,一双眼还是红的,不过眼眶中的泪水却已经完全没了,“看来你们并不是那般相信对方,蔓蔓,你觉得这样的婚姻真的会走到最后吗?” 汤蔓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杜和年已经开始触及她的那条边界了,她有时候就是讨厌杜和年的这种通透性,一眼就可以看出一些隐藏在暗处的阴翳。 她不再理会杜和年,既然对方不松手,她也懒得拉扯,不顾杜和年倏然晦暗下来的面庞,她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接通了谢立的来电。 对方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还没回家?” 汤蔓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 在杜和年面前撒谎不是一个好选择,容易成为一个把柄。 “还在学校?”那边的人询问。 汤蔓听到对面的声音,很安静,应该是在一个隐蔽的场所,或许是在办公室,也或许是在其他的地方。 可是不知如何,她眼皮突然就跳了起来,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征兆让她觉得这个问题前面有一个坑,刚到了喉咙口的话被她噎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不在学校了,之前在学校遇见了一个熟人,突然犯了胃病,我把他送到了医院,现在正准备离开。” 她说完这句话,那边却沉默了片刻,一瞬间,汤蔓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种感觉突然上了心头,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还在公司吗?” “不在。” 那边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一样,穿透了空气电流来到她的耳边,“你侧头看一下。”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杜和年应该也听见了这句话,跟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了一边走廊的尽头,果然看见一个男人出现在了走廊里,在向这边走过来。 汤蔓挂断了电话。 谢立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杜和年拉扯着汤蔓手腕一直不放的那只手,笑了一下,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话,“杜先生的身体也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吧。” 杜和年松开了一直拉扯着汤蔓的那只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是谁在最为狼狈的时候遇见前女友的现任男朋友兼未婚夫,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谢立现在还算得上他的情敌,并且是史诗级的那种,而他因为长久的作息不规律,且生了病,现在更是形容憔悴,看起来都有些颓废,跟穿着正装才从会议室出来从头到脚都精致的不像话的谢立完全没得比。 不过有时候男人憔悴一点还更容易引来女人的怜惜,这也许也算得上刻在女性基因中的有一种秉性,可以概括为母性。 这种基因秉性在最开始更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一个种族繁衍而刻下的痕迹,母性秉性让女性更好地照顾自然界中的幼儿,让他们更好的成长起来,久而久之,范围扩大到了一切弱小的事物上,女性天性下的母性让她们对这种弱小脆弱的生物给予更多的关爱。 杜和年笑了笑:“谢先生,好久不见。”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的包装盒上,把一旁的盖子盖在了上面,放在一侧,没有吃下一口,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胃部,很隐秘的动作,可至少在场的两个人都看见了。 汤蔓皱了一下眉头。 谢立扯了扯嘴角,目光沉了下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杜和年笑了一下,“我听蔓蔓说,杜先生的胃病犯了,她把杜先生送到了医院。” “是的,蔓蔓把我送过来的。” 有一瞬间,汤蔓感觉到了空气中闪烁的火花,她被谢立牵着,还能感觉到那些火花隐隐约约有向她蔓延的趋势,忍不住动了动脚后退了一步,却感觉到了谢立握着她手腕的力度。 她动了一下手腕,抬起头看了一眼谢立。 男人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在这种场合下,谢立也不会干出什么失智的事,而且因为刚才汤蔓虽然有些隐瞒,可没有对他说谎,让他的心情还算平静。 杜和年算什么呢。 再过分的场合他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在之前处理汤蔓那些前男友时所有的自尊丧失已经让他学会了忍,这种场合他在过去也见得不少了,不至于这么生气,以前没有立场,现在有了立场,他难道还要发疯丧失这种立场不成。 杜和年到现在还不清楚,和汤蔓这个人在一起,首先就是要学会不动声色,要学会忍耐,学会忽视一些事,不能把对方逼得太紧,要不然最后的下场只能是分手。 于是,他笑了笑,特别温和地说出了一句话,“杜先生应该没有开车过来,等下挂完针,我和蔓蔓一起送杜先生回去吧,这么晚了,打车也不太方便。” 一派已经上位的大气模样。 杜和年眉眼淡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谢立,目光落在了汤蔓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那就麻烦谢先生了。” 然后就闭了双眼靠在椅背的墙上,不再说话,整个人身上的那种刺目的针一下子好像收了起来,由对着外面而变成了对着里面。 浑身的气质都沉寂下去。 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 谢立拉着汤蔓在走廊对面的那一排椅子坐了下来,大约离杜和年七八步左右远的地方。 汤蔓看了一眼远处的杜和年,才戳了戳谢立的手,“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边?” “过来给汤董送一份合同,需要他看一眼签个字。” 汤蔓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鞋面上已经染了一层灰尘,她歪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视线落在对方饿的鼻梁上,从一侧打过来的光线透不过来,只能在高挺鼻梁的一侧落下了一小块阴影。 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那你之前看见了我,还问我有没有回家?” 这就是不撒谎的好处了,该质问的时候她绝对理直气壮丝毫不虚,不过就算撒了谎,汤蔓估计也会面不改色地反问谢立。 她这个人很少承认自己的错误,就算知道,也会在心底掩饰太平。 “之前开车进来的时候,看见路边的一个身影有点像你,看着你走进了这栋楼,但当时没多想,我去给汤董送了文件,出来的时候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你说你在医院,我大致才确定那个人就是你。” 汤蔓笑了一下:“那可真巧。” 谢立也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放,轻声说了一句,“是挺巧的。” 汤蔓今天去学校宿舍搬东西,刚好就在今天撞见了突然在学校犯了胃病的杜和年。 这能不巧吗? 他笑了笑,目光投向不远处挂着吊针,和上次相比瘦了一圈的男人,抿了抿唇,握着汤蔓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然后十指相扣起来。 却被汤蔓扯了一下。 他看过去。 汤蔓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这天气热的,握在一起都出汗了。” 她不喜欢这种粘腻的感觉。 谢立却不松手,而是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消毒湿纸巾,在汤蔓惊讶的目光下抽出了一张,擦拭了一下两个人的手掌。 “这样还不舒服?” 在擦拭完后,谢立才轻声问道。 “好多了。” 汤蔓看了一眼谢立手中的湿纸巾,抽出了一张,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两侧,上面应该有酒精,擦拭一遍下来,感觉脸上的温度都下来了一些,她觉得凉快了许多,被谢立握着手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低声询问,“你怎么随身带着湿纸巾?” “总有一些通途。”谢立也压低了声音,“现在就用上了不是吗?” 汤蔓打趣对方笑:“你带湿纸巾难道是为了谈恋爱,和我方便握手吗?” 谢立笑而不语。 他们两个坐在这边低声说着话,有那么一瞬间,汤蔓都忘记了还在不远处挂着吊针的杜和年,实在是谢立想要和她交谈的时候实在是会扯话题,至少这个人竟然跟她讲起了一些工作中的八卦。 多么少见,不是吗? 他讲起工作时遇到的一位合作伙伴人品有碍,对自家夫人不太忠诚,经常留恋一些不太正经的场所,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惯,现在陷入了离婚官司中,也给公司带来一些负面新闻。 所以公司目前在考虑换一个供应商,因为这个合作伙伴在这方面风险太大,不适合长久合作,恐怕会出现资金问题。 谢立以前很少跟她谈论这方面的事,两个人待在一起也是沉默更多,现在她发现,谢立这个人察言观色不是一般的厉害,也许这也是对方能做到特助的原因。 他们说着话,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等汤蔓察觉到时间已经到了,还是值班的护士出来给杜和年拔了针。 拔了针,就有些晚了,主要是先前耽误了一会儿,医院里也没什么人了,大厅里都关了灯,他们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有些凉风习习,吹着还挺舒服。 汤蔓和谢立走在前面,她的手一直被对方牵着,杜和年一个人走在后面,被灯光一照,身影拉的远远的,像是又瘦削了几分。 她不可避免地又心软了一些。 谢立给她开了车门,汤蔓没有上去,而是等杜和年上了车,她才坐在了副驾驶座上,那份粥对方一直没有喝,到了现在,还提在手上。 汤蔓看了几眼,没说话。 路途中,谢立问了杜和年的住址后,车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得见几个人的呼吸声。 后来忍不住,汤蔓打开自己的手机蓝牙,连着放了几首歌,想要打破这种尴尬的寂静。 倒是在音乐中,后座的杜和年突然开了口,“蔓蔓,你们什么时候订婚?” 像汤蔓这种家境,订婚就是一场大型交际活动,订婚也不可能太过简单,肯定要请一些关系亲近的合作伙伴过来。 汤蔓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后座,杜和年的目光一直看着她这边。 她余光瞥了一眼谢立,突然觉得这样真的挺奇怪的,前男友坐在现男友的后座上询问她,她和现男友什么时候订婚。 “还没定下来。”汤蔓在停顿了几秒后回答道,“我们不准备请太多的人,就邀请一些认识相熟的人过来认一认就行了。” “是吗?”后面似乎传来一声极为轻的呢喃声,慢慢地又消失在了车中。 音乐声想起,在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外面,后座的车门被推开,杜和年走了下去,那只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拎着一个装着食盒的塑料袋。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杜和年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过了头,向车子这边又走了几步,对着车中的汤蔓说了一句,“你还有几件东西落在我那里,我没舍得丢,你有时间还是过来拿一下吧。” 汤蔓迟疑了一下,觉得杜和年现在的语气还算的上平和,于是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谢立就道,“你打包好,我当时候和蔓蔓一起过来拿。” “麻烦你了。” 杜和年听到这句话,目光从汤蔓脸上略过,最后看着谢立,对上那个男人的目光,半晌后突然就笑了一下,垂下了眼帘,转身离开了。 第45章 学姐,听说你订婚了? ! 杜和年离开后, 就只剩下汤蔓和谢立两个人坐在车中。 静默了一瞬,谢立才看向汤蔓然后出了声,“准备回哪儿?” “山湖那边的公寓吧, 上班近一些。”汤蔓考虑了一下说道。 谢立嗯了一声,才启动了车, 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山湖公寓开过去。 车中音乐响起, 汤蔓低头玩手机,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杜和年的出现, 她敏感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了变化,有时候杜和年光是一个前男友的身份就已经够让谢立在意了。 一个相处两年之久的前男友,哦, 不是前男友, 应该说是前前男友,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警惕,而且对于还是上位不正的谢立来说,他没有信心也并不自信,汤蔓是因为喜欢他才选择和他在一起的。 有时候虽然会说利益在一起的关系更稳定,但其实真切地来说也是因为这种利益关系反而让谢立觉得不太真实,不具备安全感, 像是悬在半空中一样,随时可能会因为脚手架不稳而跌落下去。 因为感情有时候能无理智的牵扯一个人, 而利益却不能,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能因利益而起,也能因利益而分。 说到底还是汤蔓这个人不能给人以安全感,像是水中浮萍一样, 落不着根。 “等这周有时间了,我陪你去杜和年那边把你东西收拾一下。”谢立在安静的氛围中开了口。 汤蔓嗯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却说道,“如果你很忙,我一个人去也行,也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我开车过去也很方便。” 谢立陪她过去杜和年那边也太奇怪了,而且,“或者我让杜和年把东西寄过来也可以,你没必要陪着我去一趟。” 谢立笑了一下:“我这周不是很忙,我跟我父母说了一下我们的事,这周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来我家一趟,在正式订婚之前,见一下双方的父母。” 汤蔓知道这件事,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谢立并没有对她说起这件事,她不禁猜测谢立的父母可能并不赞同他们二人之间订婚的决定,或者说是并不赞同谢立入赘汤家的事情,所以之后大半个月都对这件事忌讳不言。 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谢立突然对她提起了这件事。 汤蔓许久没出声,谢立没等到回答心里那股忐忑也多了一些,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去?” 谢立有些迟疑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他不太确定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如何,他其实很想询问汤蔓是不是后悔了,在见到杜和年的这一天,她是不是后悔了。 他这些天无数次地害怕,汤蔓有一天,忽然就后悔了,改变了注意。 汤蔓侧头,看了谢立一眼,摇了一下头,“不是后悔。” 她只是不喜欢,可能也夹杂着那么一丝不确定,她其实不喜欢这种与陌生人因为一个人而捆绑起来的关系,哪怕那两个人是谢立的父母,可也是陌生人,而那两个陌生人即将还与她产生如此一种亲近的关系,仔细想来,会有些可怕。 这也许就是婚姻让她觉得可怕地一点。 她顿了一下:“你定一个时间吧。” 谢立这才嗯了一声,心中的忐忑不安去了不少,他笑了笑,以为汤蔓是有些紧张,带着些安慰说道。 “我父母性格很好,不是那种为难的人,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汤蔓笑了一下,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不是紧张,只是适应,而这种适应让她感觉到忍耐,有些事情一旦用到了忍耐两个字,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在无声地发生变化。 只是这一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而汤蔓却无比清楚的能认识到这一点,这也许是他不一样的生长环境带给她非同一般的早熟所衍生出来的一项技能。 车开到了山湖这边,已经是深夜,不过夏日的夜晚也还是有些炎热的。 汤蔓下车地急,她有一种急切进入盥洗室清洗自己的冲动,身上的汗水已经被空调的冷气吹干,像是一层薄膜一样裹挟在她身上,包裹着,像是被禁闭一样的呼吸困难。 谢立却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汤蔓有些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疑惑谢立还有什么事情。 “汤蔓。”谢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很安静的声音。 汤蔓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的嗯了一声,看着对方,她摸不着头脑,可又有点触动,心底开始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对方为何如此的猜测。 “我今天其实很开心。”谢立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那次他在医院看见汤蔓和杜和年在一起时真的很忐忑,杜和年未尝不可能不是第二个司嘉禾,汤蔓既然能回头第一次,那么就可能会回头第三次。 汤蔓静静地看着对方。 谢立对上她的目光,却笑了笑说:“以后我开车过来送你去上班吧,反正也不是很远。” 过了片刻,汤蔓也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好。 谢立嗯了一声。 汤蔓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她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了一下头,看了站在身后的谢立一眼,对方一直站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她。 她想,灯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光影也很奇怪,人好像总是能被光影所迷惑住,由此生出无限的情绪。 谢立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时,很容易渲染出一种浓烈的色彩,让这个人染上一种稍微有些悲冽的感觉。 于是汤蔓回到了公寓,脑海中还是谢立站在黑暗中的那一幕。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谢立问过她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不行?]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谢立这个人。 她开始仔细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相遇的太早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中,她脾性早熟,从那时就喜欢白净清朗的男孩子,讨厌一切跟成熟挂上钩的男性,可以发现,她在高中时期交往的男朋友都是少年气息很重的男生,皮肤白净,有些几乎可跟孱弱挂上钩。 而谢立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时,第一次是以一个成年人的姿态出现的,几乎第一眼就已经被她从审美中摘除了。 而后来哪怕她的审美变了一些,谢立也一直以一个她父亲的下属,她的朋友的姿态存在她的生活中,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缺少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吸引感。 于是她好像一直没有对谢立有过任何看法,哪怕猜到对方对她有好感,她更多地也只是揣度这件事的弊与利。 她和谢立在一起,大约等于相处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在一起,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情侣之间相处所需要的刺激也就缺少了。 不过与谢立在一起,不同的一点时,她和谢立从前相处时,对方是以工作的状态和她相处,现如今多了一些私底下的状态,于是也有别开生面的陌生所在。 总得来说,当做情侣相处没有那么困难,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默契所在,而大多数时刻,汤蔓是喜欢这种默契的。 谢立不像司嘉禾那样粘人,也不像杜和年那样充满掌控欲,他表现地很宽容,和这样的人谈恋爱会很轻松。 她喜欢这种轻松感。 至少对于现在的汤蔓来说,和谢立订婚,甚至结婚,她并没有那么抵抗,她甚至可以容忍和谢立订婚所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一方面是为了利益,一方面是谢立这个人,如果未来要选择一个人结婚,汤蔓认为谢立很适合。 最终,汤蔓也没有去杜和年公寓拿她落在那边的东西,而是让杜和年寄过来。 当然杜和年那边一直没有回应,那份遗落在对方公寓的行李就像被遗忘了一样,杜和年接下来不再提起,因为他怕下一句汤蔓就会直接说一句,都扔了吧。 而汤蔓也不再提起,谢立也没有再提起,他们不约而同默契地遗忘了这件事。 谢立一般是不会主动在汤蔓面前提起司嘉禾杜和年几个人的,以往的那些前男友们,这两个人在谢立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这是唯二两个能和汤蔓在一起两三年的人,能和喜新厌旧的汤蔓在一起这么久,身上总会有那么一丝不同的地方,他忌讳且嫉妒着。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说,只是在这天晚上,汤蔓即将入睡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裴岭打过来的。 那边沉默了许久,汤蔓起初还以为对方是打错了电话,于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屏幕,却发现电话并未被挂断。 她踟蹰正不知原因,电话那端才出了声,喊了一声学姐。 很突兀地发出了邀请,询问她这周有没有时间,大家一起出去吃一个饭。 汤蔓迟疑了下来,如果是之前,她说不定真答应了,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和谢立订婚,而且她也答应了谢立保持一对一关系,裴岭的邀约就变成了一个麻烦。 她沉默了几秒。 裴岭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然后在汤蔓准备拒绝的时刻,笑着说了一句,“我听说学姐订婚了?” 汤蔓没出声。 那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才重新有些平缓地传了过来,“是真的?” 汤蔓低沉地嗯了一声。 “是订婚了。” 裴岭声音顿时艰涩下来,他看着夜色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像是待在一个很长的隧道中,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路,他困难地问出了一句:“我可以问一下,那个男人是谁吗?” “我只是有些惊讶,学姐竟然也有想要结婚的一天。”而且还是如此突然,如此令人的猝不及防。 汤蔓听见对面的声音,她抿了一下嘴角,垂下眼帘,“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遇到了对的人,想要结婚再正常不过。” “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谢立,我们订婚的时候,你有空可以过来喝个酒。”汤蔓说道。 那边安静了下来,许久才嗯了一声,几不可闻,说了一句原来是谢特助啊。 他想到谢立那个男人,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地松开,那股起初听到汤蔓订婚消息的压抑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不相信汤蔓口中的那番话,遇见对的人? 过去十年,也没见两个人擦出什么火花,对于汤蔓来说,喜欢是漫无目的的,带着散漫而一见钟情的惊艳,如果一个月内与对方没有任何的关系进展,那么在未来,汤蔓也不会给予任何出格的目光。 汤蔓没有听清楚,她正要说话,对方又传来了有些失落的声音,“那学姐之前答应的我那顿饭看来是没有下落了。” 汤蔓手机开了外放音,把床头的灯打开,走下了床,打开了加湿器,想了一下还是说道,“答应你的饭还是要请的,下周吧,我刚好有时间,要去学校一趟,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答应了的事还是要做到,汤蔓犹豫了一下,想到下周要去学校办理一个文件,倒是有时间,请吃饭的话约在学校附近也比较合理,不至于太暧昧。 裴岭嗯了一声,隐隐约约声音的语调都高昂了一些,似乎高兴了一些,直到和她定下了大致的时间,才挂断了电话。 也因为这一通电话,汤蔓这个晚上少见的失眠了,梦境中光怪陆离,毫无逻辑,她醒过来也只能感觉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压迫感,梦中具体有些什么,她也想不起来了,于是只能归结为订婚前综合征。 对于一个散漫的女人来说,订婚毫无疑问就是一道人生的枷锁,心中难免会有些恐惧。 虽然她平日里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内心有时候的恐惧自己都不一定感觉的出来。 而这一周也过去的很快,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快了很多。 在这一周周末的时候,汤蔓异常地起来的很早,少见地穿了一身比较日常淑女的装扮,一身绿色及膝长裙,披着长发,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冷淡,可温婉了不少,父母那一辈的人总是喜欢温婉一点的女性。 谢立在九点多钟的时候过来了,穿着较为日常,看起来十分居家,头发顺毛地搭在额头前,看起来乖顺不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年纪小了许多,这些天来,和汤蔓出去,对方基本上都是这个装扮。 这样和汤蔓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年龄段的。 她之前询问了谢立上门要不要买一些东西,毕竟第一次上门,秉持礼仪所在,也要带一些礼物上门,但在这方面老汤和杨女士完全给不了她任何的经验,这两个人当年可没有上门这一步骤,而是直接略过两家家长见面,奉子成婚了。 不过,谢立没让她太操心,一手包办了所有礼物,只告知了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车子开进了一个小区,有点老旧,小区里的老人很多,楼下还有一些小孩聚在一起,烟火气很重,这样的地方一般人文气息很浓,适合养老。 谢立把车就停在楼下,下了车,就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礼物拿了出来,汤蔓下了手,帮了一手,刚一起身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几个阿姨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打打闹闹的孩子,看见她们脚步就停了下来,视线在汤蔓身上扫了几圈,才看向身后的谢立。 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笑容,询问了一句,“谢立啊,这是带着女朋友回家看爸妈了?” 汤蔓听到这句话,目光在那几个阿姨身上轻轻略过,面色不改,直接后退了一小步,把谢立顶了上去,半个身子都藏在对方后面。 在来之前,她已经有了基本的思想准备,一般老小区里,周围邻居街坊都是认识的人,谢立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方圆百里人口中的那种好孩子,一旦露面,必定是阿姨眼中的焦点,感情经历足以因为七大姑八大姨的热烈关心。 她之前回过几次姥姥家,基本上每一次都会被巷子里的阿姨们扯着袖子说几句话,拿目光慈祥地,下一刻恨不得就给她介绍个男朋友。 不过这种情况,不管经历多少次,她都习惯不来。 还好她姥姥是个比较开放的女性,一次也没有说过她,就算知道了她丰富的感情经历,也只会说一句,不要踏上你妈的后足就行,其他的不会多说,要不然他们家也养不出杨女士这样的奇葩出来。 毕竟她姥姥可是那种就算她妈杨女士在外面出了轨、劈了腿、包了小三在老汤面前也会装模作样地说杨女士几句,然后拿出擀面杖的气势,私底下却会教导杨清脑子不好,这种事情既然干了怎么会让男人发现的那种彪悍女性。 这也是当年老汤出轨,她妈能毫不犹豫地要离婚的底气所在。 第46章 要不要上去坐坐? 。 等谢立寒暄后, 汤蔓赶紧拉着人上楼,她站在谢立的后面都能感觉那几个阿姨的目光视线不停地射向她。 因为这边的居民楼有些陈旧,而且也不是很高, 所以没有安装电梯,不过谢立的父母住在三楼, 不高不低,上下楼也方便, 对于老人来说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 楼道有些狭窄, 汤蔓走在后面, 谢立时不时地看一眼走在后面的汤蔓, 他其实心里比对方更忐忑。 到了三楼,这边住了两户人家,门对门, 算是邻居, 两家交流地也还算多,谢立平时都会拜托对面的人家帮忙照拂一下他的父母。 按了门铃,汤蔓站在谢立旁边,突然在那阵门铃后的安静中感觉到了一阵禁锢,她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强烈地让人止不住冲动起来。 这时,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站在了门口,穿着一身短袖, 头发有些银白, 精神矍铄,眉眼间和谢立有些相似的地方,一看便是父子。 谢立叫了一声爸, 汤蔓跟在后面礼貌的唤了一声伯父好。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出来一个穿戴着围裙的人,看样子正在做饭,手上还沾染着一层水渍,应该是从厨房那边出来的,汤蔓赶紧客气地唤了一声伯母好,把手中的礼物都递过去后,几个人客气了几句,然后她就被迎进了屋子。 “你们来的挺早,我饭还没做好,你们先在客厅里坐一会儿。”谢立的母亲看了一眼汤蔓,笑着说道。 汤蔓点了点头,跟在谢立后面走进了客厅,这套房子是一百多平的,不小也不大,两个人住还稍微有些空,谢立平时也会过来住几个晚上。 客厅里的电视放着,汤蔓发现谢立的父亲也是很寡言的那种人,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只给她倒了一杯茶,客气地坐在一旁,偶尔跟谢立说几句话,顺便顾及她,问一问她家中父母的状况。 也许谢立之前说过一些她家中的情况,谢立的父亲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并没有谈及。 过了一会儿,谢立的母亲就走了出来,卸下了围裙,说饭菜都摆好了,让他们一起去吃饭。 对于中国人而言,餐桌上就是一个谈事的地方,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谈论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主要是谢立的母亲在询问她。 在这时,她就能感觉到谢立虽然提起过有关她家庭的事,但应该并没有细说。 至少这两位老人是并不知道她的母亲杨清女士现在是怀了二胎的高龄产妇,也不并不知道杨清女士的为人,两个老人不知从何得知杨女士是一个从事艺术的文艺女性,也许是谢立的转述有些问题,造成了这种错觉。 不过,汤蔓坐在这张桌上还是有些不太自在,这种太过平常家庭的氛围让她如坐针毡,还有谢立母亲的一些问题,让她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谢立父亲的沉默又像每一个平凡的家中中父亲的角色一样,这些温暖而平常的感觉却让她很不习惯,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有一种把自己硬生生塞进套子里的感觉。 可是,汤蔓依旧克制住了自己,坐到了最后。 吃完了饭,谢立的母亲和父亲收拾餐具,没让汤蔓搭手,十分客气地让谢立带着她去房间里坐一会儿。 谢立从善如流,牵着汤蔓的手向里面走。 他们家之前并不住这里,是他毕业以后几年才在这边买的房子,不过以前的家离这边也很近,就几条巷子的距离,买在这里也是因为父母一直住在这边,人际交往也是在这边,熟悉这里的环境,如果乍一换了地方,说不定也适应不了。 他的屋子格局和以前的差不多,也就是大了一些,老人念旧,把从前的一些旧物件都搬了过来,特别是谢立幼时的一些东西,全都没有丢。 一进房间,汤蔓就看见了一排书架,就放在床前不远的位置,阳光从外面倾泻进来,大半都洒落在书架上。 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书,大多书页都已经泛黄了,最上面摆着两排奖状,用很大的相框裱了起来,在一旁的橱柜中还放着一些奖杯。 她看了谢立一眼,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奖状最早地甚至在零几年,从左到右,几乎可以看出谢立的一个生长线。 汤蔓再一次清楚地认知到谢立应该就是其他家长口中的好孩子。 她止不住地看了谢立好几眼,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何模样,谢立却是有点窘迫地微微侧了侧头。 “我母亲觉得这些奖状很有纪念意义,一直留着,前几年搬家的时候损坏了几张,她觉得可惜了,所以特意用相框裱了起来。” 汤蔓不可置否点了点头,从书柜中抽出了一本书,随意地跟着谢立说了一句,“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的确是挺有纪念意义的,汤蔓有时候觉得杨女士如果也是这种父母,说不定她会长出另一副性子,但是她很少作这种假设,打从她懂事起,她好像就很难去谴责父母中的任何一方,也很难去渴望母爱或者父爱。 事实上,她好像从来没有渴求过其他人的爱意,包括汤正风的爱、杨清的爱,也许,她生来就长着秋风和冬霜的性子。 她笑着对谢立感叹了一句:“你父母一定很爱你。” 一般对自己儿子很宠爱的父母对自己儿子未来的另一半也会过多苛责,虽然谢立父母目前表现良好,并没有这方面倾向,可汤蔓还是察觉了谢立父母对于谢立成家之后的生活的一些看法。 两个老人还是希望抱孙子的,这几乎是袒露出来的一些想法,在讨论间,两位老人不可避免地谈论到了谢立几个堂兄弟家的孩子,并表示了喜爱。 这几乎与汤蔓的某些意愿完全相反,她目前并没有生育打算,就连订婚也是赶鸭子上架,更何况是生育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性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未曾考虑过的区域。 谢立没有察觉汤蔓隐藏在这句感叹间的那些想法,而是笑着嗯了一声,低声说道,“他们是很爱我。” 所以在他提起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了订婚的打算,并且隐秘地提起未来的孩子可能不会从谢姓时沉默了一个晚上,还是对他的决定表示了支持,那般难以接受,父亲的脸上甚至都因为他的这个决定出现了一种衰败。 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男方入赘女方依旧是一种令人启齿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要面子的父亲来说,这几乎会称为未来数十年里在邻里街坊口中传言的八卦,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唯一的儿子要入赘女方家,外面的人暗地里指不定怎么谈论他们家呢。 汤蔓目光落在手中的这本书上,小学的语文书,她想象不出谢立房间书架上会摆放着这样的书籍,应该也是谢立父母的手艺。 书本上字迹还有些稚嫩的认真,字带着些松散,却还算整齐,已经能看见隐藏在其中的那种笔锋。 汤蔓笑了,突然觉得有趣,又翻了几页,发现虽然每一页都有笔记,但是书本很干净,每一页上都没有乱画或者其他的一些痕迹,如果不是这本书页上面边缘有些泛黄的痕迹,这本书看着应该很新。 大多数人的性子也许从幼时就已经被定了未来发展的轨迹,再怎么跳脱也跑不出特定的圈子,从一些隐秘的角落里就可以看见一些未来性格的预兆。 谢立看着渐渐地有些窘迫了,尽管他已经做好了这些稚嫩的过往袒露在汤蔓面前的准备,可还是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是害羞、忐忑这些复杂的情绪很多。 他面色不改地从汤蔓手中把书本抽了出来,自然地塞回书架,对上汤蔓的视线,他轻咳了一声让汤蔓自己先找一个位置坐着,然后询问了汤蔓喝什么,他出去端两杯果饮进来。 汤蔓说:“一杯温热的水就行,我最近不能喝冷饮。” 谢立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尖点了一下头,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出了门,汤蔓站在窗户前,趴在窗棂上,可以看见下面来来往往的人,还可以看见对面街上的一些小店,她看了一会儿就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打量着谢立的房间,企图从这些日常的角落中找出一些谢立的笑秘密。 她坐在了书桌前,因为男主人不在,她没有动手,而是扫视了一圈周围,目光定格在书桌上的摆放的一张照片上。 从照片上面人脸上的稚气来看,应该是高中拍摄的。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一身校服,站在一棵树下,头发不长不短,刚好露出额头,看着镜头的目光却很平淡,她甚至看见对方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好青涩的谢立。 汤蔓忍不住拿起了相框,走到了窗台边,接着外面的日光打量起相框中的人。 这是高中时期的谢立。 她难以想象出的谢立高中生活,照片上的少年一看就是个乖孩子、好学生,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那种人。 不过应该也是个风云人物,皮相好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更受欢迎一些,高中时期的谢立就皮相来说说不定也是闻名学校的学生。 汤蔓脑海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最后干脆坐在了窗台上。 她看着外面,手伸出去还能感觉到一股炎热,是夏天该有的热度,这个夏季来的挺快的,看来梅雨季也快来了,他们这边到了夏天一向雨多,潮湿闷热,就连虫子也多,让人心情暴躁,不耐烦。 门很快被从外面推开,谢立端着两杯白开水走了进来,递了一杯给汤蔓,看了一眼汤蔓的脸色踟蹰一下还是低声询问道,“你肚子疼不疼?” 他还没察觉汤蔓放在身侧的那个相框。 汤蔓接过白开水,听到这句话看了谢立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歪了一下头,笑着询问,“谢立,女孩子不能喝冷饮不一定是来了月经,还有可能是即将要来月经。” “你以为我说不能喝冷饮是因为我月经来了?” 谢立耳朵尖一下子红了,他从读书时候便一心只读圣贤书,很少接触女性,恐怕接触最多的时候也是商务活动中的那些合作伙伴了,这种就算相处也有一定的社交距离,他对于女性某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是缺乏的厉害。 “嗯。”不过,他还是点了一下头,并且跟汤蔓谈起了这个话题,“大学时,有一个室友的女朋友在、来这个期间好像会很不舒服,有一次半夜疼的太厉害打电话给了我那个室友,说是要去医院,所以我印象有点深刻。” “是吗?”汤蔓抿了一口白开水,把窗户掩上了一些,才说道,“那她身体一定不太好,体寒的人在来月经期间,总是不太舒服,我有时候也不舒服,但还能忍受。” 她谈起这个话题跟自然,渐渐地谢立也自然了起来,看了汤蔓一眼,他走近了一些,看了一会儿坐在窗台上的人,然后才后退了一小步。 汤蔓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立笑道:“就想看一下你。” 汤蔓挑了一下眉梢,笑着说道,“那你可以离得再近一点。” 谢立听到这话看了汤蔓一眼,果然又上前了一步,然后在汤蔓猝不及防的抬头间就低头碰了碰她的唇,很轻,就是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很青涩的吻。 没有□□。 在如此炎热的夏天,于冷气下,汤蔓竟然因为这个吻感觉到了一丝舒服的凉意。 谢立没有离开。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谢立低垂着眼帘,睫毛颤抖了几下,贴着她的唇边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一瞬间,汤蔓竟然感受到了难以描述的心动,或许是因为受到刚才所看见相框中的那个少年的蛊惑,她忍不住地摸了摸谢立有些发热的耳尖,然后是对方的后脑勺,后颈,她缓慢地摩挲着,像是在摩挲一块软玉。 她含了一下谢立的唇边,几乎是这个动作一起,她就感觉自己的腰际被环住了,谢立又上前了一些,几乎卡在她的面前,她的一杯脸颊被对方轻捧住。 这场突如其来的亲吻很青涩,却也很漫长,就像两只交颈的天鹅一样,若即若离,气息又时不时地触碰在一起。 汤蔓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样青涩的亲吻,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上次在公寓楼下的那个拥抱,带着独属于谢立这个人的浓重色彩。 她趴在谢立的一侧肩膀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几乎都挂在对方的身上,她笑了笑,说话呼出的气息都打在男人的颈侧,下一瞬间就让男人冷白的皮肤都红了一些。 “谢立,你的吻技需要好好地锻炼一下了。”汤蔓呼吸也有些不稳,却还有兴致打趣谢立。 谢立起初没说话,一只胳膊环着汤蔓,避免对方没受力点从窗台上掉了下来。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汤蔓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谢立时,他察觉到了,过了几秒,在呼吸平静了一些后,眼睫毛颤抖了数下,谢立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回答了汤蔓刚才的话。 汤蔓笑了起来,她从谢立身上直起身来,看了对方一眼,手撑在对方的胳膊上跳下了窗台,却不小心带动一旁的相框砸在地上发生了一声剧烈地砰声。 吓得她差点崴了一下脚,直接撞在了谢立的身上。 谢立赶紧搀扶汤蔓起身,蹲下身看了一下她的脚踝,眉头轻蹙了一下,捏了一下,“疼吗?” 汤蔓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还行,就刚才的一瞬间挺疼的,现在还好,应该没有骨折。” 谢立嗯了一声,又按了几下,看汤蔓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才放下了心,目光然后就落在了那个掉落在地上的相框上,玻璃碎了一地,露出里面那张有些年的照片。 手顿了一下,才把照片从碎玻璃中抽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汤蔓也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帮忙,却被谢立止住了,“我来就行,这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刺破你的手。” 汤蔓哦了一声,就蹲在旁边,看着谢立把照片和相框抽离出来,然后把地上的玻璃清理干净。 到了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笑着感叹一句,“谢特助,你可真是蕙质兰心,宜室宜家。” 谢立看了汤蔓一眼,明明神色没怎么变化,可她突然就感觉到这个人似乎眉眼松展了一些,好像笑了那么一下。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春日里迎头绽放的迎春花。 谢立站了起来,一只手拎着装满碎玻璃的垃圾袋,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把汤蔓从地上拉了起来。 举了举手中的垃圾袋,说道,“我下去扔个垃圾,要不要一起去,我可以顺便带你在小区里逛一逛。” 汤蔓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对于谢立这个提议没有立即拒绝,而是考虑了一下,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她的男人,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也想看一下你长大的地方。” 谢立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谢立的父母坐在客厅里,一看见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谢立说道:“爸妈,我带着汤蔓出去走走。” “好好好,走一走也好,最前面有个商场,你们两个年轻人可以去逛一逛。” 对于商场汤蔓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伯父伯母,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在得到两个老人的颔首微笑后,她就跟在谢立后面被对方牵着手一起离开了客厅。 下了楼扔了垃圾后,此时的太阳已经落了不少,小区中有不少绿荫路,树木大多都很大,谢立对这一代位置很熟,走的都是较为阴凉的地方,所以也就没那么热。 走着走着,汤蔓忽然发现了附近有许多的餐馆,偶尔还可以看见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她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这附近有学校?” 她觉得那些人身上的校服有点眼熟。 谢立点了一下头,“附近有一所高中,我之前就在这里读的书。” 所以他们那里的老破小也算是学区房了,在这一带房价不菲,算得上昂贵。 谢立说完看见汤蔓脸上有些好奇,想了一下汤蔓的高中生活,于是询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进的去?” 谢立说道:“进的去,门口的保安并不严格。” 不过等到了学校门路,汤蔓才知道谢立为何说能进的去,因为他们几乎是刚一走过去,坐在屋子里吃饭的保安就看见了他们,汤蔓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保安就出了声,喊了一声,“谢立?” “丁叔。”谢立牵着汤蔓走了过去,寒暄了一句,“您这么早就吃晚饭了?” 丁叔笑了一下:“中午没来得及吃。” 他目光瞥见了汤蔓,眨了一下眼睛,端着的碗站了起来,“这是你女朋友?” 汤蔓温婉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谢立点了一下头:“是女朋友,回了家顺便带她过来看一下。” 丁叔说:“那这是好事将近了?丁叔等着吃你们的喜糖。” 谢立笑了一下,然后没再多说,就和丁叔告了别,牵着汤蔓的人走进了校园。 今天是周末,学校里还算安静,只有高三生依旧留在学校,高一高二地都放假回家了。 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是学生们放学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在路上可以看见的人就多了起来。 他们来的巧,现在学校还很是安静。 这所学校占地面积不小,操场就有两个,算是市里面有名的公立中学,基本上大多学习成绩好的孩子都进了这所学校,当年谢立也是自己考进来的,并且还拿到了奖学金,因为他是那一年的中考状元。 谢立牵着汤蔓的手走在林荫道上,地上是斑驳陆离的光电,汤蔓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然后侧过头笑着说了一句,“谢立,我这算是不是在走你曾经有过的路上?” 谢立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 两个人沉默地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一直绕着学校走了一圈,经过一处公告栏时,汤蔓看见上面贴着几个人的照片,最前排地是一个男生,长的很好看,好像是在这一一次联考考的不错,名列前茅。 叫王昭明。 汤蔓目光在上面停留的有些久,谢立也察觉到了,握住对方的手忍不住紧了一下。 她回神,打趣笑了一下,“谢特助,不是吧,这都要吃味?” 谢立面色不改,牵着人准备离开,“汤小姐,我记得你高中时候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小白脸。” 汤蔓笑,说:“那说起来谢特助在高中的时候也应该算是小白脸。” 谢立突然停下了脚步,汤蔓差点撞了上去,幸好自己及时停下了脚步,对上谢立看过来的目光,汤蔓也不觉得害羞,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理所当然地说道: “谢特助,你都不看自己的照片吗?我觉得比起这个叫什么明的学生,我们谢特助以前年轻的时候也不遑多让啊。” 谢立看了汤蔓好一会儿,最后没忍住笑了,是真的笑了,很开朗的笑,这个笑让汤蔓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究竟哪句话撬动了这个人的笑点,一下子这么开心。 于是忍不住勾了勾对方的手心,说道,“谢特助,你笑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谢立不说,只牵着人向前面走,任由汤蔓不停地摇着他的手。 他只是心突然静了下来,觉得汤蔓和他在一起也许并不全是因为利益关系,可能是有那么一丝的其他可能,而只是这么一丝其他可能,就已经让他心情澎湃了。 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后,他们才回去,这时候已经五六点了,正该是吃晚饭的时间,学校里已经有了不少学生,他们混在里面实在是突兀,加上在外面待久了还是有些热的,于是两个人就回了家。 他们一直到了晚饭之后,天几乎已经快要黑了才离开这栋居民楼。 不过两个老人坚持要送他们下楼,在下楼的过程中遇到了几个熟人,还有几个孩子,看见了汤蔓不可避免地谈论起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以及婚事,对于他们来说,一旦上门几乎就意味着两家要结亲了。 那几个小孩还小,估计也就是上学前班或者小学一年级的年纪,背着书包从大人的身后露出一个头好奇地看着汤蔓。 几个大人聊天,话题落在谢立和她的身上,汤蔓一时也就走不了了,不过七大姑八大姨聊着聊着就容易蔓延到结婚之后生孩子身上,然后就询问起谢立和汤蔓这个问题, 汤蔓注意到谢家二老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那几个孩子很是慈祥,一看就是喜欢小孩的老人,估计也是希望谢立结婚之后能有一个孩子的。 可她目前并无生育计划,也许她未来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想要一个孩子,但目前,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 等天彻底黑了,楼道中的蚊子也多了起来,那几个阿姨才说了分别的话,主要是几个孩子开始叫嚷起来。 他们听不懂大人们的客套和八卦,他们年纪还小,只懂自己的一番天地,对于多动的他们来说在楼道里拉着几个人说话是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于是在被蚊子咬了几口之后,就忍不住闹腾起来,吵着嚷着要回家。 出了楼栋之后,和谢家二老分别后,谢立开车送她回公寓,他等下还要回来这边,但显而易见,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汤蔓能感觉的出来。 等坐在了车上,车中的冷气开了起来,谢立才注意到了一路有些沉默的汤蔓,他不由侧了侧头,把车速减缓下来,看了对方几眼,才斟酌地出了声,“怎么了?” 汤蔓转过头。 谢立侧了一下头:“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是我父母有什么让你感觉不自在的地方?” 谢立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汤蔓这个人的特殊,她心底有很多界限,有时候一条线被压住,几乎就代表着那个人在她这里已经画上了一个圈。 “不是,只是天气太热了,我有些困倦了。” 汤蔓笑了笑,浅描淡写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她不喜欢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她清楚地知道既然选择了谢立这个人,在接受利益的同事,那么也要承受背后的一切麻烦。 包括,接触一些她不喜欢的事。 而且,不可否认地是,她并非是一点都不喜欢谢立,也许是有好感的,那么一点好感也足以让她接受这段关系。 谢立轻声问了一句是吗,在略一犹豫后说出了一句话:“那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等下周后我安排一下双方父母见一下面,你看要不要邀请杨女士一起吃个饭?” “我母亲?” 谢立嗯了一声。 汤蔓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邀请我妈了,她现在怀了身子不方便,而且现在我爸还不知道她现在怀了孕,到时候在你父母面前闹大了也不好看。” 老汤可不是那种有外人在就会稍微顾忌一些脸面的人,尽管到时候可能会是和未来的亲家母见面也一样,毕竟老汤在餐厅当众打人都没有顾忌,而陌生的谢家父母在他面前也不会有什么面子。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不着调,老了之后也越发地□□起来。 谢立垂下眼帘片刻,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却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了一下汤蔓的手,他把汤蔓的手握在手心,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道路,声音已经尽量平淡。 “如果,我父母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如果你对我们这段关系还有任何犹豫,我希望你也可以跟我说。”谢立说道,“汤蔓,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普通的男女朋友。” 在数秒之后,汤蔓嗯了一声。 一个小时后,车开到了她楼下公寓,现在时间还算早,谢立停了车后下了车,给她开了车门。 汤蔓下了车,对上谢立的目光,她好像感觉到了对方的不舍,迟疑了一下,主动牵了对方的手,“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第47章 你有气球吗? ~ 对上谢立的视线, 汤蔓举了一下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笑着说道,“礼尚往来, 客随主便,如何?” “你好像还没怎么来过我这边的房子。” 谢立嗯了一声, 他去过汤蔓学校那边,可山湖这边的房子来的并不多, 几乎是每次把人送到了楼下就离开了。 不过车不能就这样停在这边, 谢立把人又拉进了车中, 直接开着车进了停车库, 从负一层坐电梯上了楼。 在电梯中的时候,谢立看着两个人倒影在墙壁上的影子,斟酌了片刻才说道, “我准备在新安那边买一套房子, 以后我们两个人住,你觉得如何?” 汤蔓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看向谢立。 谢立说道,“如果你想住在这边也可以,汤董之前说让你搬回家,我估计你应该不太适应,所以跟汤董说,在订婚之前, 我们一起在外面住。” 这时电梯到了,汤蔓牵着谢立两个人一起走出去, 她一边用指纹开锁, 一边说道,“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换?新安那边你上班可能会不太方便。” 谢立说:“我们两个人住在公司那边的房子可能有点紧促了。” 他那间房子虽然在还不错的居民楼中, 还在市中心地段,七八十多平米,也许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可是如果汤蔓也一起住进来,就有些不太够用了。 让汤蔓这样委屈地和他住在一起,他会心生愧疚,他不可能让汤蔓和他在一起后甚至还降低了自己的生活水平,这样会让他觉得如果他在物质上面都不能保证汤蔓以往生活方式的话,那么在其他方面也就更比不得其他人了。 “新安那边虽然上班路上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我平时开车,也还挺方便的,而且新安离这边也近,如果你要上班,也很方便。” 这是他充分考虑过后的决定。 汤蔓没回答,她推开了门,让谢立先进去,然后把玄关处的灯打开。 弯腰从一侧的鞋柜中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在谢立的脚下,顺便说了一句话,“是干净的,没人穿过。” 谢立嗯了一声。 等人换好了鞋,汤蔓才领着人向里面走,一边把客厅里的灯都打开。 她走到了客厅处看见不远处的餐厅,才想起来招呼一下客人,于是问了一句,“你想喝些什么?” 对上谢立的目光,她向冰箱走去,向谢立解释道,“我之前买了一些茶放在这里,一直没怎么动,或者你想喝一些其他的……” 她迟疑了一下,“如果你想喝咖啡的话,那就难办了,你知道的,我不爱喝咖啡。” 谢立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关注这个,轻声说了一句,“你喝什么就给我准备什么吧。” “那白开水?”她为了后面几天好受一点,这几天尽量安分一些,注意饮食。 谢立点了一下头,“可以。” 汤蔓去烧水,谢立跟在她的后面,他尽量地收敛自己的目光,虽然汤蔓提议让他来到她的房子里,但是谢立依旧知道这其实并不代表着什么,不,也许是有一些象征意义的,至少对于他来讲,这代表着他离这个人又近了一些。 可是,他也知道汤蔓是一个界限感很重的人,她讨厌其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无忌惮,讨厌别人自来熟地和她亲近搭话,讨厌无所顾忌的越界,哪怕这个人是她亲近的人。 他看了一眼汤蔓厨房里的厨具,不出意外,十分崭新,毫无疑问,这些厨具应该没有使用过几次,在他记忆中,汤蔓也不是一个喜欢做饭的人。 高中的时候,汤蔓坚持要搬到学校的公寓里去住,可是她有时候不习惯食堂的饭菜,又不好意思让家里的阿姨去给他送饭,经常点外卖,她那时虽然长着一副冷淡的面容,看着不易接近,可相处了就知道当时的汤蔓就是个性格矫情的事儿精、麻烦精。 至少当时谢立才来到汤蔓的身边时,汤蔓对他的态度可没有现在友善。 有一天夜里,这个事儿精吃坏了肚子,疼得受不了了只能去医院,可出了学校大半夜地不知道找谁,只能打电话麻烦他,理所当然地一副大小姐性子。 那时谢立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得亏这姑娘长着一副好看的皮相,要不然大多数人是忍受不了这个性格的,可后来,汤蔓在大学里谈了一个男朋友,像是变了一副性子一样,那副冷淡地有些刻薄的性格竟然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在高中时刻看着一些男孩为她吵架甚至能冷眼旁观的人在对上司嘉禾的眼泪时竟然也学会了示软。 他看着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一步步迈入热恋,汤蔓叫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一个月甚至都不太会联系他一次。 因此,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谢立都觉得是司嘉禾教会了汤蔓真正的喜欢,如何去谈一次恋爱,而不是像在高中如同过家家一样和那些男孩们在一起。 他知道,那时候的汤蔓其实在面对任何一个男孩时都足够冷静,因此在面对那些男孩的怒吼哭泣时,她甚至可以冷眼旁观,然后暗地里呼叫他的帮助。 汤蔓第一份的喜欢是哪个叫司嘉禾的男孩子,光是这第一份的喜欢,就足够让他嫉妒了。 等待开水烧开的时间,汤蔓拉着谢立向里面走去,给对方介绍她房子的格局。 “如果你之后想要在这边过夜也可以,不过事先你要准备几件换洗的衣物在这边。”汤蔓推开了一扇门对着谢立说。 “这是客房,我之前已经让钟点工打扫了一遍,你觉得不够干净的话,可以把这里的家具都换一遍,不过条件是家具风格要统一,我不能忍受我的房子中出现不和谐的地方,哪怕这个房间不是我来住。” 谢立笑了一下:“没有这个必要,我还没有洁癖到这种地方。” 谢立这样说,就说明对方还没有想到其他地方,为了以后生活在一起的和平,汤蔓看着谢立还是说了一句: “之前,这个房间司嘉禾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可能会留下一些痕迹,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人来把这个房间重新粉刷一遍。” 谢立沉默了片刻,垂放在一侧的手指蜷缩了几下,他抬眼打量了这个房间一圈,然后十分平静地笑了笑,“不用了,就这样,我并不是很介意他的存在。” 汤蔓探究地看了谢立一眼。 谢立发现了,笑了一下,手指点了一下对方的眉眼,“汤蔓,别这样看我,我觉得我没有这么小气。” 汤蔓不可置否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赞同了对方的说话,可是却不由想起了杜和年这个人。 当时在最开始的时候杜和年也说过不介意司嘉禾的存在,他表示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现在在一起的他们才更重要。 结果后来她才发现一般说出这句话就已经代表了一定意义上的介意,杜和年哪里是不介意,恐怕是非常介意才对,介意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甚至不相信她,开始怀疑她在这段关系中的忠诚,在她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杜和年不止一次地暗示过等两个人毕业就订婚。 也是那时候,她感觉到了她好像已经被温水煮青蛙了,差一点就完完全全的困在了一个枯井中,成为一只井底之蛙,上面已经封上了一大块山石,只露出一个缝隙,让她偶尔看一会儿日光、月色,知道时间的逝去。 所以,她现在明白了一点,不止女人的话不能全信,男人也一样,在这方面,他们好像天生有着非同一般的自尊心和口是心非。 于是汤蔓说道:“如果你后面觉得不合你的习惯的话,可以跟我说。” 谢立嗯了一声。 她这边的房子也并不是很大,也就百来平方米,这一层也就住了一户人家,她爸当时觉得虽然是她一个人住,但是空间太小了也不好,于是让人打通了两套房子中间,重新装修,变成了一套,因此,这套房子的功能区很大。 领着谢立在里面转了一圈,也不过过去大半个小时而已,放在厨房的开水估计也凉了一些,汤蔓倒了一杯给谢立,留了一杯给自己,拉着人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现在想来,她好像也不知道谢立平时喜欢干些什么,除了工作,还有没有一些其他的爱好。 想着,她坐在中岛台后,趴在上面,也问出了声。 谢立想了一下:“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喜欢攀岩爬山,但自从工作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的年假已经好几年没修了,有时候过年春节的时候,他接到老板的电话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去解决问题,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几年内如此年轻就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那你多少年没看过电影了?”汤蔓抿了一口水看着谢立问道。 谢立犹豫了一下,他也不太确定,“两三年了吧。” 之前公司也有团建活动一起去看电影,不过当时他有一个项目出了一些问题,突然收到消息要出差,于是也就没有去成,于是算起来,大约有三年没看过电影了,他平时使用手机也是为了浏览新闻和查阅公司的消息和邮件。 汤蔓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为谢立至今还没有脱离社会。 谢立笑道:“我又不是不关注社会新闻,只是不习惯浏览一些娱乐软件而已。” 对于他才出来工作的头几年来说,他时常感觉时间不够用,那段时间他为了保证能提高工作的效率,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了六个小时。 但是对于一些娱乐社会性新闻,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公司之前也请过一些明星来代言他们公司的产品,暗地里也做了背调的,他也不小心知道了一些八卦,毕竟当时公司十分注意品牌这方面的舆论,不像因为代言人而影响到品牌,所以在选择代言人上面很是注意,下足了功夫。 不过,他知道,汤蔓对于这方面也并不感兴趣,她这个人从高中时候就对娱乐圈敬而远之,那种态度让谢立怀疑汤蔓可能在这方面有什么心理阴影,才造成她对娱乐圈的人敬而远之。 “那你最近有时间吗?”汤蔓喝了一大口水后,看着谢立,趴在大理石桌面上,她戳了戳谢立的手腕,摸了一下上面凸起的腕骨,“这段时间我姥姥不是来了这边吗?我准备带老人家出去玩一圈,到时候你空出一天来陪一下。” 谢立愣了好半晌,对上汤蔓侧头看过来的目光后,他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会让助理安排好的。” “姥姥平时喜欢干些什么?” 他知道汤蔓口中的姥姥是杨清女士的母亲,不过这位老人一直住在一个小镇上,很少来这边,在这么多年,他好像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汤蔓回忆了一下,发现她记忆中老人的印象有些淡了,她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去那边了也就逢年过节回去住几天,然后就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而每次回去,老人家都会做一大桌好吃地来招待她。 至于更小的时候,她那时候也是个冷淡的性子,姥姥却是个泼辣的性子,它们性格上相处不来,大多时间她都呆在自己的的房间,有时候推开门就看见老人家坐在屋檐下织毛衣,姥爷也一大清早就出去找人下棋去了,直到饭点才回来。 那是一段很闲暇安静的时光,不过只在那个小镇上了一年的学,老汤就把她从那个地方接了回来。 原因是汤蔓在那里读书,因为长的太好看了,有一个男孩子喜欢她还给她写了一封情书,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让人的家长给知道了,闹到了学校,非得说是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她勾引了那个小男孩,言辞十分粗俗,在骂人时还牵扯了她那位母亲杨清女士。 那也是汤蔓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长的太好看了,也会引来是非,引来祸患。 当时她姥姥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学校,可这件事还是让学校的人给告知了老汤,老汤得知这件事很生气,特别是知道那个男孩的家长还骂了杨清之后,一时怒气上涌,说要告对方侵犯了她母女二人的名誉权。 后来汤蔓才觉得,老汤真正生气是因为那个女人口中提到了杨清以前的一个男朋友,也就是老汤横刀夺爱的对象,说不清还是占有欲,还是什么,让当时的老汤一时生了一场大气。 后来以这个事件展开,对她姥姥说这个地方太小了,人员混杂,对汤蔓这个孩子教育不好,然后把汤蔓又从那个镇子带回了大城市中,和他一起住进了那个老宅子中。 她就那样被关进了一个牢笼,成了老汤试图牢笼杨清的一个工具,一个借口。 “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在回忆了一番后,汤蔓这样说道,“我只记得她喜欢织毛衣,喜欢做一些点心,喜欢带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屋檐下看书。” “哦,还喜欢去镇子里的山上走一圈,那时候院子里还养了一只黑色的大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长的呲牙咧嘴,算不上好看,可我姥姥喜欢,时常牵着那只狗去后山上坐一会儿。” 谢立这是第一次听见汤蔓用这种语气谈起一个人,他知道汤蔓对汤董没有多少尊敬的意味,平日里谈起的语气也更像对待一个上级一样,而对待杨清女士也是少了一份亲切,而在讨论这个老人时,汤蔓眉眼间竟然出奇地平和,显示出一种怀念。 这份与众不同让谢立意识到这位老人在汤蔓心中有不一般的地位。 “她是一个不平常的老太太。”最后,汤蔓看着谢立这样说道,“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谢立笑道:“那到时候我们带着姥姥去爬山吧,我们这边附近有一个春湖,到了夏天的时候正好阴阴凉凉的,在古代的时候还是避暑山庄,里面走有一个溶洞,因此很是凉快,就算爬上去也不热,正好带着老人去那边走一走。” “嗯。”汤蔓轻声应了一下,她其实在说过这一番话后就有些困倦了,趴在中岛台上眼睛已经半眯着。 谢立察觉到了,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绒毛,动作很轻柔,“困了?” “有点。”汤蔓握住了对方的手,放在对方的手腕内侧,她的食指搭在上面,能感觉到谢立这处的脉搏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洗澡了再睡。”谢立说道,“要不然你夜里又要起来。” 他相信汤蔓完全可能这样做。 汤蔓这才抬头:“你要走了?” “嗯。”谢立声音很轻,“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等下还要我父母家,太晚了他们就要睡了,我回去太晚不好。” 他可不想第一天带着汤蔓见家长他就留宿在外不归,这样他父母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心中大抵上还是会有些想法的。 汤蔓沉默了一会儿,谢立也坐着没动,大约过了一分多钟,汤蔓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精神了一些,她拉着人起了身。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进门的时候忘记录入你的指纹了,现在录一下,下次你过来也方便。” 谢立被汤蔓拉着站在门口,在录入指纹之前,汤蔓看了谢立一眼,踟蹰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话,“不过你过来的时候最好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虽然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可汤蔓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她自己的房屋中突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多了一个人,就算是谢立,她也会觉得是一种惊吓。 谢立倒是没有多问,直接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汤蔓这才拿起他的手指,在门锁内侧扫描了一下,重复了三次后显示录入成功后,她在松开谢立的手指时,正要说让对方回家开车注意一下安全就准备送人关门时,却在松手的一瞬间自己的手又被谢立反握住了。 十指相扣的那种握住。 她怔忡了一下,脑海中的睡意消散了一些,可知道对面的人是谢立后,她浑身的那种警惕又散去了不少,她抬眼看着谢立。 外面楼道中的灯在这一瞬间又暗了下来,只有玄关处的灯倾泻出来,在门缝口处形成一块不大的区域。 好像好看的人都有一双明眸,谢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么一句话。 他遮盖住了汤蔓的一双眼睛,吻了一下她,抬起来然后又吻了一下,起初是那种轻轻慢慢地细啄,然后就变成了缠绵悱恻的留恋不舍。 汤蔓眨了几下眼,似乎想笑,又忍住了,谢立的动作太轻,嘴唇边缘被扫过的时候让她觉得有些瘙痒,忍不住抿了一下嘴唇,可就是这轻微的动作一下子仿佛触动了男人一样,她感受到对方落在她唇上的动作重了起来,男人呼吸的气息也急促了一些,她整个人都一下子被谢立抱了起来抵在一旁的墙壁上。 冰冰凉凉的墙壁贴着汤蔓的皮肤,在没有冷气的室外让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搭在谢立的后颈上,摸了一下对方后颈处凸起的那根青筋,摩挲了好几下,也忍不住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她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谢立的下颌骨处,两个人之间空出了一丝空间,近的可以看见对方瞳孔中倒影的自己,她那个有些糊了的脑袋勉强清出了一块地方用来思考。 喘息地说出了一句话,“谢立,走廊里有监控。” 她对上谢立那双也有些不太平静的有些暗沉的眼眸,汤蔓扯了一下对方的后颈处的领口。 “我们先进去再说。” 谢立听到这句话嗯了一声,他抬起头侧了侧脸瞥了一眼走廊角落上方的那个还在工作的摄像头,轻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智。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离别吻,可他想不到汤蔓突然在那一瞬间竟然抿了一下嘴唇,嘴唇擦过,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白日里在他房间的那个吻一样,带来的触感让他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那一瞬间,不可否认他猝不及防地觉得被诱惑了,一下子没克制住自己,没有考虑场所竟然就这样和汤蔓在门外亲昵了起来。 他挡住了汤蔓的身体,抱着人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了,一瞬间的砰地一声,房门被掩上,走廊上的感应灯此时也亮了起来,照射外面空荡荡的走廊。 玄关处,汤蔓坐在柜台上手环在谢立脖子上,忍不住地下移了一瞬,她喘息地蹙眉说了一句,“我这里好像没有套了。” 之前备下的那些都用完了,后来她也懒得再买,于是房间里的置物盒就一直空到了现在。 她一只手摸了一下男人的喉结,一边询问,“你身上带没带套?” 她这句话刚说完,谢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好像所有的激情都散去了一样,男人的眼睫毛颤抖了几下,那双眼睛恢复了清明,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汤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谢立,她眉眼此时还带着一些春情。 自从和司嘉禾分手过,她基本上就处于空窗期了,就算之前和司嘉禾在一起,但自从她知道了司嘉禾得了抑郁症后,需要服用一定的药物,两个人几乎就再也没有性生活,主要也是怕司嘉禾多想,她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需求,于是两个人还算和谐。 可没有太多的需求不代表没有需求,现在被压抑已久的火气被谢立这一个亲吻一下子给引了出来,再压下去就有些难受了,她现在就想要发泄出来。 谢立却沉默着把汤蔓有些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把自己被掀了起来的衣服也放了下去,待整理好两个人好,他才抬起眼看着汤蔓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身上可能有那个东西吗?” 汤蔓听到这句话瞬间没了精气神,一下子倒在了谢立的身上,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哀嚎一声,装模作样地感叹道,“谢特助托你的福,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失眠了。” 谢立因为汤蔓的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汤小姐,也不至于这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吧。” 汤蔓听到这句打趣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头好奇的看了谢立的下面一眼,谢立一下子也察觉到了汤蔓的视线,在这种异样的目光下他有些不太自在,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掩饰了一下自己。 汤蔓哦了一声,挑了一下眉头,眉眼是放开的笑:“谢特助,看来也不是我一个人有了反应嘛,你现在似乎也是欲求不满。” 谢立无奈,对上汤蔓时他总是说不出话来,有时候这个人大胆地让他无可奈何。 他最后认命得叹了一口气把汤蔓从柜台上抱了下来,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才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 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了,他回去就要一个小时,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了,要不然回去太晚吵醒了父母就不太好了。 “已经有些晚了,我要回去了,不能多待了。”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的裤面处,“你就这样下去?不怕被人看见?” 而且电梯里也还有监控呢,虽然拍地不太清楚,可这样见到人也会不好意思啊。 谢立对上汤蔓的视线,他下一秒就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明眸,不让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他身上徘徊,“你先进去洗澡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就离开。” 汤蔓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不由得眨了几下眼,长长的眼睫毛时不时地扫过谢立的手心,有点痒。 在这种感官刺激下,谢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露在外面的唇上,还带着一点水渍样的湿润。 刚才两个人之间的烈火烹油之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忍不住看了几秒,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后,轻咳嗽一声,转移了视线,顺势也一起收回了自己的手,垂放在裤缝一侧,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拿着桌面上的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对着还站在原地的汤蔓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笑着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在这边再坐一会儿就走。” 汤蔓目光在谢立手中的时尚杂志封面停留片刻,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她嗯了一声笑了笑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谢立这么一个大男人还真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地看起了那本时尚杂志,垂下的眼帘看不清刚才的那些意乱情迷了,似乎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冷淡中。 当然,这是不看对方交错在一起的双腿情况下。 她看了两三秒,突然又笑了一下,转身向房间走去。 而坐在沙发上的谢立却在汤蔓转身的那么一瞬间抬起了头,他看着汤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看着那处半晌摩挲了一下杂志纸张的边缘,感觉到了指腹处传来的疼痛才又垂下了目光,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这本时尚杂志。 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对这些也不太看的进去,想到汤蔓之前的话,他掏出口袋的手机,开始准备在网上先预约一下春湖那边的门票。 而汤蔓这边夏天洗澡每天都要洗头发,还要涂身体乳,一系列动作下来,她在盥洗室起码待了有大半个小时,于是等出来的时候她走到客厅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果然已经不在了,那本杂志被翻开了几页摊放在桌面上。 她把头发用干毛巾包裹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过去,发现那本杂志被翻开的一页上面折了一个很小的角,就像看书的人突然有了事情要离开,于是只能先这样留下一个记号准备下次有了时间再接着看一样。 第48章 kinds of condoms …… 在这几天, 公寓的整个布局虽然没有大变动,汤蔓还是重新把自己的房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这处屋子里有不少司嘉禾的小物件。 她甚至还发现了几件杜和年送她的礼物, 不过在拿到后她应该没用过几次,很快被束之高阁, 高高挂起,变成了摆件, 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落了一层灰。 这些东西都被她收拾了出来, 分别放在两个纸箱子中, 准备邮寄还给两个人。 今天晚上, 汤蔓下了班谢立接她去吃了一个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主要是谢立虽然按时到了她公司楼下,倒在下班的时候汤蔓手中却突然多了一些事, 上面的领导吩咐今天就要赶出来, 不得已她加了一会儿班,于是去吃饭时就晚了一两个小时。 等一起吃了晚饭谢立送她回到家已经是十点钟左右,她想了一下,明天谢立还要上班这里离公司那边也不远,而且之前已经在这里住过一两次,在房间里备了几件干净的衣物,于是就干脆让谢立在这的客房先住一晚上。 “你明天从这边去公司也挺方便的。”汤蔓说道。 谢立看了一眼时间也没拒绝, 熟练地开了车进了地下停车库,来过几次, 他对这边已经熟悉许多。 从电梯出来后, 两个人进了屋子,这时候已经晚了,汤蔓把客厅的灯打开, 谢立进了厨房准备烧一点开水,他让汤蔓先去洗澡。 汤蔓嗯了一声,把挎包放在了一侧的沙发上,趿拉着拖鞋向房间走去。 她洗完澡出来,谢立也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柔顺地垂了下来,发尖处微微湿润。 他盘腿坐在客厅里的地毯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面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应该是正在处理工作。 汤蔓固定了一下头顶上面的毛巾,坐在了谢立的身旁,对方的盘腿坐也是跟着她学的,她这个人一旦回了家就没了正形,特别喜欢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看电视,谢立来了几次,被她拉着这样坐着逐渐也习惯了这种散漫。 “又在加班?” 她瞥了一眼谢立面前的电脑屏幕,轻轻掠过,没有多加心思,然后打开了面前的电视机。 谢立看了汤蔓一眼,嗯了一声,不过,他抬起手还是把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这个温度有些太凉了。 汤蔓坐在毛毯上涂身体乳,她皮肤在夏天有时候也会很干,特别是在空调下,睡一晚上早上起来异常难受,皮肤一旦干了就容易发出预警带来痒意。 在静默了几分钟后,谢立敲击键盘的手放了下来,他看向汤蔓半晌,对上对方的目光,汤蔓眨了眨眼睛,谢立最终叹了一口气,他把电脑收了起来。 看着汤蔓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汤蔓笑了一下,把放在一旁的瓶瓶罐罐放在了谢立的面前,特别说起自然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立拿起了一瓶,挤出一些在手心。 汤蔓坐在原地转了一个身,背对着谢立,说道,“你只需要抹我背后就可以了,我摸不着后面。” 身后的谢立安静了一瞬,才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应声。 只是在对方沾染着身体乳的手贴在她的脊背上时,她才感觉对方的手是热的,在空调下已经吹了这么久,仿佛还带着一股炙热,才洗完澡出来,身体冰冰凉凉的汤蔓感觉到这股温度,突然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手怎么这么热?”她忍不住回了一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谢立没出声。 他半垂着眼帘,目光落在眼前莹白的一片,汤蔓喜欢穿吊带,就连睡衣也是吊带长裙,背部露出一大片,后颈高高,从后面看颈线优美流畅,谢立的呼吸停顿了那么一刻,才恢复正常。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柔,没有让汤蔓感觉到疼痛感。 只是她一好奇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谢立抬起来的目光。 汤蔓目光下移,然后突然笑了,她对着谢立说了一句话,成功地让谢立的表情破防了。 “上次之后就买了安全套,放在我的房间里。” 过了片刻,正当汤蔓以为谢立没有反应的时候,谢立突然站了起来,把汤蔓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头发还是湿的,先把头发吹干了在说。” 汤蔓这下实在是忍不住笑了,直接跳到了谢立身上,笑声不止,“谢特助,看不出来你原来是个柳下惠。” 她动作很突然,幸好谢立反应及时才立住了身体,没有被汤蔓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他只觉得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细腻的皮肤贴在他的手心中,谢立皱了一下眉,才稳住了身体,把汤蔓半环抱着。 他正想要说话,却被汤蔓抱住后颈,对方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我房间里有吹风机。” 谢立瞥了一眼汤蔓,这才点了一下头,准备把人抱回房间,汤蔓趁机把挂在沙发上的挎包中的手机掏了出来拿在手上,等谢立走了几步后忍不住打趣对方,“谢特助,你的腰部力量挺厉害的。” 谢立没出声,汤蔓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开玩笑了,她说道,“谢立,你放我下来吧,这样抱着也挺累的。” 谢立空出一只手把门推开了,说了一句,“还可以,你挺轻的,抱着不吃力。” 然后就把汤蔓抱进了屋,放在了床上,问清楚汤蔓吹风机在哪里后,才走进了卫生间从洗漱台下面的抽屉中找到了一个吹风机。 汤蔓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跳上谢立身上时没有穿拖鞋,落在客厅里了,于是就没有动,等谢立走出来之后,想要伸手接过吹风机让对方出门帮她拿一下拖鞋。 谢立却没有动,而是拿着吹风机,俯身插上插头后,站在汤蔓身侧,让对方转一个身,“我帮你头发吹干后再去给你拿拖鞋。” 汤蔓只好哦了一声,然后转了一个身,背对着谢立,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在此之前司嘉禾和杜和年都给她吹过头发,汤蔓对于这套动作已经不陌生,不过觉得谢立可能动作生疏,她还是说了一句,“你先从我头顶开始吹。” 她不喜欢全干的头发,一般吹个半干就等自然吹干,吹得太干了头发也会很燥,而她其实不太喜欢使用头发精油。 谢立手停顿了一下,才嗯了一声,垂下眼帘,感受了一下吹风机风口的温度,才放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开始给汤蔓吹头发,一时房间里只能听见吹风机的呼呼声。 大约吹了一分钟后,汤蔓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感觉行了,才抬起头摸了一下谢立的手腕,“可以了,就这个程度吧,太干了我头发会太干燥。” 她转过身坐在床上,谢立在她说好了之后就关了吹风机的开关,俯身拔插头时,发现一旁的汤蔓正在看他,他侧了一下目光,一下子就看见了放在床头柜前的一个盒子,已经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堆安全套。 他动作停了一瞬,看了汤蔓一眼,仿若没有看见一样面不改色地把吹风机收拾好放回卫生间,还说了一句,“我去客厅给你拿拖鞋。” 汤蔓趴在床上嗯了一声。 谢立离开后,汤蔓趴在床上还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她这边才高兴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是贝尔雅发过来的,询问她这一次的见面司嘉禾怎么没去,而且她还联系不上对方了。 汤蔓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些,皱了一下眉头,正要恢复消息,谢立却已经拎着一双拖鞋走了进来,放在汤蔓的脚下。 汤蔓坐起身来,手机被扔在床上,一下子就忘了刚才贝尔雅发过来的消息,抱住了谢立在对方的嘴角处亲吻了一下,说了一句感谢,当谢立回抱住她时,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行,你得先去卫生间洗一下手。” 谢立这下笑了,“你连你自己都嫌弃?” 汤蔓说:“我有心理障碍。” 简单来说就是双标,人永远可以对自己宽容,却很难对别人也是如此,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伴侣、家人、朋友。 谢立笑了,他去盥洗室的洗漱台前洗了手,用纸巾擦拭干净后走出了门,就看见汤蔓盘腿坐在床上,从那个盒子中拿出了一大堆安全套放在床上,看见了谢立,把人招过去。 像一个卖安全套的老板似的,说道,“你的型号是多大的啊,我也不太清楚,所以都买了几种,你自己挑一下。” 谢立差点要扶额了,汤蔓再干这种事情时哪怕是第一次,也是如此坦然,坦然地让他禁不住有些窘迫。 他从前对待性这种事情总是会有些被禁锢的包裹感,不会脱口谈性,也很少去想这种事情,可和汤蔓在一起后,他发现这段时间他的心好像也静不下来了,过往的那种状态好像也被彻底打破了。 “汤蔓,我还没准备好。”他走上前去,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准备把这些摊放在床上的制品全都收拾起来,重新装进那个盒子中,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汤蔓歪着头看了谢立一眼,几秒后,她发现对方是真的这样想的,她想要哀叹一声,却又不想要放弃,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于是她稍微带着玩笑地说了一句话,“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谢立,你再准备下去,我真的就要成一个活寡妇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处于空窗期中,这在过去几乎不可能。 谢立看了她一眼,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汤蔓察觉到了男人的转变,直起身靠近了对方,抱住了谢立,脸颊贴在对方的颈侧。 她似乎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这种耳鬓厮磨,带来的精神上的喜悦能胜过生理上的快感。 谢立身体僵硬了一下,她听到对方的气息明显也有了变化,正当她准备动作时,谢立整个人反客为主,把她抱住了换了一个方向,他坐在了床上,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抱着汤蔓。 摸了摸她两鬓还有些湿润的发尖,说了一句话,“下次,这些东西我来买吧。” 汤蔓不懂对方为什么说这句话,在她看来谁买都一样,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房间的灯被调暗了一些,汤蔓喜欢这样的光线,白灯容易刺眼,她喜欢明暗光线下的阴影感,明灭变化间有说不出的美感,最重要地是,在这种灯光下,有利于她的睡眠。 不过,谢立是第一次,有些动作还有些青涩,他们之前其实亲吻的次数都很少,算起来最多的是拥抱的次数,谢立好像很喜欢抱她,这种亲昵在对方看见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含义。 不过在灯光逐渐昏暗,几乎要泯灭时,屋子里突然亮起了另一种光,刺眼的白光,从汤蔓的枕头底下传来,还在不停地振动。 汤蔓忍住骂人的冲动,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紧要关头,这一通电话打过来,简直是要了人命。 屋子里的空调还开着,两个人的身上却出了一层薄汗,汤蔓还不想要接那个电话,等了一会儿,她还未来得及挂断,振动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她糊成一团的脑袋也没有时间没有空隙去想这么晚还有谁打电话给她,而是对着谢立说。 “你进来吧。”汤蔓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觉得可以了。” 谢立抿了一下嘴唇,正准备说话,他的一只手还环在汤蔓的后颈上,这时,枕头底下的手机却又振动起来,亮起的光照在两个人脸上,彼此脸上的神色袒露无疑。 谢立摸了摸汤蔓的脸,低声说了一句,还带着意味不明的低声喘息声,“这个时间点了还打电话来,应该是有要紧的事,你先把电话接了问一下是什么事?” 汤蔓嗯了一声,她有些糊的脑子里其实在手机的第二声振动来临时就已经恢复了理智,她从枕头旁边摸出来手机,闭了一下眼睛,适应了手机灯光才看向手机屏幕,动作却一下子停住了。 她忍不住看了谢立一眼。 来电显示上面正是司嘉禾。 在她的手中,手机还在不停地振动,仿佛是不达目的誓不摆休,一直要这样振动下去。 而谢立此时察觉到汤蔓的目光,瞥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都没有反应过来屏幕上的那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或者说是谁。 几秒过后,他脸上的那种轻松写意消散了不少,床头的灯被打开了,一下子照亮了两个人,手机的那点光亮也变得微弱起来。 第49章 要不要我帮你解决,用hand !…… 她没有立刻接了电话, 于是手机还在振动。 在片刻的安静后,汤蔓推了一下谢立,让对方先起身, 她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把一侧脱下来的吊带睡衣随意地套在了身上。 她拿起手机准备出去。 不过还没穿鞋, 刚坐在床边缘,那只握着手机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她侧头看向床上坐起来的人, 谢立身上盖着一个薄毯,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握着她的手却有些用力。 “你要去哪儿?” 汤蔓动了一下手, 解释道,“我就出去接一个电话,马上回来。” 眼见着手机要挂断了, 汤蔓想到了之前贝尔雅给她发的消息, 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看了谢立一眼,没有坚持要出去,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直接坐在床上接听了这通电话。 “司嘉禾?” 那边没有出声,很安静,汤蔓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司嘉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她订婚的消息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谢立。 果然那边在许久地沉默后, 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哭过一场。 几乎是这个声音一起来,汤蔓就知道剩下的话被谢立听见了不好, 于是她想要站起来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司嘉禾说话。 可是谢立就像是一根硬木头一样,此时无论无何也不松开那只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就那样僵持着,十分坚持。 “汤蔓,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谢立说道,“这种场合没有避开我的必要。” 他的声音不低,汤蔓都能感觉到电话那端哭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司嘉禾一定听见了谢立的声音。 汤蔓此时想要扶额,第一次感觉到脑袋有点疼了,她就怕出现这样的场合。 她还没说话,谢立这边也看着她,司嘉禾的声音却从那边传了过来,“蔓蔓,我听说你订婚了,是真的吗?” 汤蔓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应对方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她订婚的消息瞒得挺严的,也没怎么说出去,老汤这边也就几个关系亲密的合作伙伴和老朋友知道,她母亲那边她都还没说呢,司嘉禾怎么知道她订婚消息的不禁让她有些惊讶。 司嘉禾没说话,他知道这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按照汤蔓的性格一定会第一时间否定,她曾是那样刻薄地评论过婚姻存在的意义,就算和他在一起时,汤蔓也像风中劲草,没有根一样。 沉默像是无声的黑暗一样,瞬间弥漫在三个人周围,汤蔓正准备开口询问对方今天为何没有去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时,那边的司嘉禾突然出了声,说了一句话。 “蔓蔓,我想你了。” 这道声音穿透过电流,直接消散在空气中,汤蔓听见了,坐在一旁的谢立也听见了,他脸上神情不明,低垂着脸时,光线忽明忽暗,有些说不清的晦暗不明,那只握着汤蔓的手时不时的摩挲几下。 汤蔓没出声。 谢立却突然出了声,拿过了汤蔓手中的手机,在她的目光下打开了扬声器,一直看着她与她对视,然后对着那边沉寂下去的人说了一句。 “司先生,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有什么事明天打电话给我说吧,我未婚妻接电话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汤蔓手指蜷缩了几下,在谢立的目光下笑了一下,也对着那边的人说道,“嘉禾,现在已经好晚了,你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心里是想着等明天谢立上班后,她带着司嘉禾去医院和贝尔雅见一面,刚才在电话里司嘉禾的那一声哭泣让她有些在意,她担心对方的病情严重了一些。 那边沉默了,汤蔓看了谢立一眼,这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谢立才从床上站了起来,套了一件衣服,对着汤蔓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身上都是一层汗,洗了澡之后再去睡吧。” 汤蔓把手机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嗯了一声。 因为这一通电话,两个人之间之前已经酝酿好的氛围也没了,反而显得生疏冷淡了许多。 汤蔓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后进去洗了一个战斗澡就出来了,不过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人,谢立的放在床头的衣服也不见了,应该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爬上了床。 不过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重新下了床,打开了门,基地国一侧头就看见了低着头靠在一旁墙壁站立的谢立,对方好像一直站在这里。 对上刚打开门的汤蔓的目光时,谢立显然有些惊讶,“怎么出来了?” 汤蔓问道:“怎么站在这里?” 谢立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出了房间突然也不想回去,然后就站在这里,刚才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却又仿佛想了很多。 汤蔓也没有再问,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她主动牵了谢立的手,“你再站下去,我们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你先进去洗个澡吧,我去你房间帮你拿一下干净的衣服。” 谢立微微低头看了汤蔓好半晌,才笑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谢立进了房间之后,汤蔓去隔壁的客房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在下面的抽屉中随手拿出了一件内衣,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敲了一下卫生间的房门。 “谢立,衣服我放在外面的柜台上了,你自己拿一下。” 里面夹杂着水声的一声低沉的嗯传了过来,汤蔓听到后才离开了门口,重新爬到了床上。 因为之前已经洗过澡,也只是流了一点汗,所以谢立洗澡洗的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头上的头发还滴着水,他用毛巾擦拭了好几遍才有些干燥起来。 汤蔓把枕头摆好,对着谢立说道,“你睡左边吧,我喜欢睡在靠灯的这一边。” 谢立嗯了一声,把头发擦拭干后,上了床,因为开了冷气,床上只有一层很轻薄的毯子,基本上都是摆设。 在熄了灯之后,汤蔓把落地灯打开了,调的最暗的光亮,对上谢立的目光,她从一旁的床头柜抽屉中拿出来一个眼罩递给对方,“我和人睡觉时,喜欢开灯睡,你如果不能适应的话可以带眼罩。” 如果是一个人,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和别人睡在一起,她心里老是隔着一层,如果看不清身旁的人,她会睡不着。 谢立并不介意,他接过了眼罩,两个人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汤蔓却发现自己睡意全无,忍不住侧了一下头看了眼身旁的谢立,对方戴着眼罩,气息平稳,看不出来有没有睡过去。 正当她准备收回视线时,她的一只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谢立出了声,低沉地有些喑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睡不着?” 汤蔓嗯了一声,“有些。” 她说完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谢立的下面,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你身体没事儿吧?” 毕竟算起来,这个人都憋了两次了,还一次比一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次可比上次紧急不少,她虽然不能体会,但是也能想象到临门一脚被却收回的那种憋屈感。 谢立侧了一下头,高挺的鼻梁上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完美的轮廓线在有些暗淡的光线下越发显得凌厉英俊。 他握着汤蔓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最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睡吧,已经很晚了。” 在这种轻描淡写的话下,汤蔓竟然觉得有些愧疚起来,这可真少见,她觉得可能是她的年龄越发大了,于是人变得善良一些的缘故,毕竟以前在床上,她可是没有服务意识的那种人。 于是她说了一句,“你要不要解决一下,我帮你。” 她怕谢立误会,于是又加了一句,“用手。” 不过她的技术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谢立听到这句话身体好像僵硬了一瞬,汤蔓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正要说话,想不到谢立却突然翻了一个身,突然抱住了她,亲昵地贴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轻轻说了一声。 “别折腾了,我没有那么难受,你早点睡吧,我明天送你去上班。” 汤蔓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谢立却低沉的说了一声,“听话。” 这两个字一下子把她镇住了,汤蔓眨了眨眼,想要反应时,谢立的气息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好吧,她好不容易有了服务意识一次,想要服务的人还这么不识好歹,汤蔓也就不坚持了,毕竟,这种时间久了,她的手腕也不舒服,还省了她一番功夫。 不过正在她有些睡意要睡过去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她和谢立两个人都被吵醒了。 谢立没有摘下眼罩,依旧抱着她,低声询问了一句,“你的手机?” 汤蔓嗯了一声,皱了一下眉,半眯着眼睛从床头把手机摸了过来,却发现并不是来电,而是一堆消息,大约十几条,大多都是照片。 司嘉禾发过来的。 由于发消息太过连续,手机振动起来就像是电话打了过来。 汤蔓看了一张之后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谢立也被她的动作惊醒,朦胧的睡意一下子没了,摘下了眼罩,看向突然坐了起来的汤蔓。 “怎么了?”谢立目光落在汤蔓手中的手机上,他一下子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问道,“谁打过来的电话?” 汤蔓没回话,而是起了身开了灯,从衣柜中找出衣服,一边穿一边打电话过去,不过她打了三通电话后,那端才有人接起了电话,明显还在哭,声音都已经哑了,出不了声了。 只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汤蔓怕刺激到对方,只好温声安慰,知道了司嘉禾现在正在家中后,她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嘉禾,我马上就过去,你不要哭了,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举动,你在原地老实坐着。” 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时间,说道,“半小时,我就到,大约是两点钟,我一定到你家,好不好?” 电话那端的司嘉禾抽泣不停,一直不说话,汤蔓一边穿衣服一边等待,也不敢催促,大约一分钟之后,司嘉禾那边才低声嗯了一声,弱弱地,像个小猫一样。 “蔓蔓,那你一定要过来,我就在这边等你。” 汤蔓这才放下心来,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穿了一件长裙和谢立说了一声就准备出门。 这时谢立也从床上起来了,下了床,听到这句话就想要拉住汤蔓。 “发生什么事了?” 汤蔓不愿意说出太过的话,她其实一向知道谢立对司嘉禾的轻视和敌意,于是只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的,嘉禾他生了病,现在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我过去看一下,免得出了什么事。” 她踮起脚亲了一下谢立的嘴角,轻声说道,带着安慰,“你先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一下子就到了。” 谢立看着汤蔓好几秒后,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询问汤蔓一句——你置我于何地,在深夜只是接到了前男友的一个电话,大半夜地就要赶出去。 还有那你现在出去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 同时还有很多的问题在他的心口蔓延,一直到了喉咙间,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谢立知道这些问题不能问出来,汤蔓不是一个能容忍下这些质问的人,这些问题一旦问出来,他们之间的脆弱如同一层冰层的关系就会出现裂痕。 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想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汤蔓一个人去。 于是他最终只能做出妥协,装作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你觉得你这样我放心让你一个人过去?” 汤蔓看着对方。 谢立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后送你过去。” 第50章 更何况,司先生不会上赶着当人的mistr…… 谢立回了房间, 很快就换了一件衣服走了出来,手中拿着车钥匙对着站在门口的汤蔓说,“我换好衣服了, 走吧。” 汤蔓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拿起手机跟在谢立身后向门口走去。 这个点了,整栋楼都很安静, 下面的灯都灭了, 只在他们出电梯的时候亮了一下, 往里面走, 灯光就暗很多。 他们很快上了车,汤蔓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里面风平浪静, 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她看着司嘉禾的消息页面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谢立一路上都很沉默,专注地看着挡风玻璃前方,注视着路况。 这时候是凌晨一两点钟,路面上的车辆很少,零星几辆,于是显得异常寂静。 他们很快就到了司嘉禾这边, 车停在老位置,汤蔓下了车, 这边的路灯都已经很旧, 她和谢立说了一声后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就准备下车一个人走进去。 不过,几乎是汤蔓刚下了车, 谢立也跟着下了车,关门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异常的清晰响亮,带来的砰地一声引来了夜中几声来历不明的犬吠声。 汤蔓回过了头看向走向她的谢立,轻轻蹙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远处陷入安静的楼栋,“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谢立停下了脚步,看着汤蔓片刻,还是问出了哪句话,“那你今天晚上还回去休息吗?” 汤蔓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上面,对着谢立还是点了点头,“回去,我大约半个小时后就下来,如果等一下我没下来的话,会给你打一个电话,你就先回去吧,我在附近找一家酒店先将就过一夜。” 谢立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却在汤蔓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了一句,“我陪你一起上去。” 在汤蔓的目光下,谢立说道:“汤蔓,我们是未婚夫妻,不要让我成为一个局外人。” 汤蔓看了谢立好一会儿,才转移了自己的视线,“那一起上去吧。”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两点钟了,耽搁不得了,司嘉禾这个人在有时候特别顶真,轴的很,而且现在又生了病,她真怕出了什么事。 谢立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不放,走在汤蔓的身旁。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汤蔓看了谢立一眼,她才上前了一步,主动按了门铃。 几乎是她按门铃的一瞬间,里面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扑在汤蔓的怀抱中,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侧,还在小声抽泣,她似乎还感觉到了湿润的气息。 下意识地,汤蔓一直紧绷的心松懈了下来。 人没事就好。 司嘉禾扑过来的力道不小,让一直绷紧了心神乍一松懈下来的汤蔓没撑住力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幸好是身后站着谢立,扶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倒在地上。 不过,这种场面就有些尴尬了,在她意料之中的尴尬。 谢立在提出要跟着她一起上来时,也预想了这样的场面,心中虽然有了一定的预感,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 他扶着汤蔓胳膊和后腰处的手没有松开,而是把人又带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了一句,“后面就是楼梯,你小心一点。”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司嘉禾还是听见了男人的声音,抽泣的声音不由得一停,抬头顺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就站在面前的谢立,对方目光也正落在他的身上,几乎是他一抬头看过去,两个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谢立的面前带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浅笑,目光在司嘉禾有些泛红的眼睛上略过,说了一句,“司先生,你好。” 司嘉禾抱着汤蔓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汤蔓听到了谢立的这句话,也感受到了司嘉禾的僵硬,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司嘉禾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司嘉禾的目光还落在面前的谢立身上,其实之前她只知道汤蔓订婚了,可是并不知道是和谁订的婚。 他一直以为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之前的那通电话中男人的声音他听着虽然有些熟悉,但是因为电流也有些失真了,他并没有想到谢立那方去,可是现在谢立以一种这样的姿态站在汤蔓身后,那样亲昵地伸手搀扶着汤蔓的胳膊和后腰,实在是让他不由得多想。 许久以后,他扯了一下嘴角,脸上浮现出笑容,那双眼睛里的眼泪一下子都似乎被空气蒸发干了,整个人被剥离出来,笑容满面地问道,“谢特助,这么晚了,你怎么跟着蔓蔓一起过来了?” 谢立搀扶着汤蔓的手不动,听到司嘉禾的这句话,他面色不变,视线在男孩的面上打量了一遍,笑了笑,“大半夜的,我的未婚妻突然接到了司先生的电话,她不太放心你,说要过来看一看,我也不太放心我的未婚妻,于是一起跟过来看一看。” 说完这句话,谢立又加了一句,“司先生,身体还好吧?如果有问题,我们现在可以送你去医院。” 司嘉禾定定地看了谢立一会儿,他目光转移,看向一旁的汤蔓,“蔓蔓,你是和他订婚了吗?” “和这个人订婚了吗?” 司嘉禾的眼中又有了眼泪,他穿着一件宽敞的白T,整个人瘦的像个竹竿了,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一些,脸部却越发精致了一些,哭泣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像是在颤抖。 他仿佛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司嘉禾不能理解。 为什么汤蔓会突然和这个人订婚。 他们三年左右的感情,汤蔓和杜和年两年的感情,都没有动摇这个人的不想结婚的决心,他能感觉汤蔓是喜欢他的,至少比喜欢其他人喜欢他,可是这样的喜欢都不足以让汤蔓跟他结婚,反而最后选择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来的人在一起了,有了结婚的想法。 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汤蔓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感受到了谢立放在她手臂和后腰上的力量,看着眼前似乎要崩溃的司嘉禾,一些重话还是不忍心说出口,如果司嘉禾现在没有生病,以她的性子不会如此犹豫的,可司嘉禾现在是个病人,还是个不能接受刺激的情绪化病人。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忽略了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嘉禾,你今天怎么没有和贝医生见面?” 司嘉禾不回话,他似乎已经在汤蔓的这个转移话题中感受到了什么,他看着汤蔓,眼泪又落了下来,一个人站在原地沉默落泪,一双明亮的像猫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汤蔓,然后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光芒在一秒又一秒地消失。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目光,汤蔓当然也忍受不了。 不过,她刚要说话,手臂就被谢立拉动了一下,她整个人被带到了谢立的身后站立,一抬头只能看见谢立的脊背和后颈。 在微黄的灯光下,男人的后颈处有一道显眼的红痕,一眼便可以看出像是指甲挠过一样的痕迹。 一下子,汤蔓就愣在了原地,所有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有时候一段关系的存在总是能起到一定的禁锢作用的。 汤蔓看着谢立的脊背突然有些突兀地想到,她现在好像是被禁锢在这段关系中了。 她可能陷入了百分之五股份的陷阱中,这份陷阱甚至比奶酪的陷阱还可怕。 在汤蔓还有些晃神的功夫,谢立出了声,以一种特别的姿态对着眼眶依旧有些红润的司嘉禾开了口,“司先生,以后有什么事问我就好,我的未婚妻有些问题可能不太好回答。” “毕竟司先生今晚上的做法实在是不太令我欣赏,而蔓蔓又是一个心软的人。” “这样的威胁做出一次也就罢了。”谢立笑了笑,说道,“我相信司先生也知道,我未婚妻这个人的性格,她不会上第二次当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就让人厌烦了。” 说完这句话,谢立目光又在司嘉禾身上扫了一圈,“而且目前看来,司先生除了瘦削了一些身体还算康健,应该没什么事,现在夜也深了,实在是不适合我们二人再留下去,那我们就先离开了,以后有事,司先生直接联系我就行,没必要大半夜地再联系我的未婚妻。” “毕竟,我们二人现在已经订了婚。”说出这句话,谢立另一只手动了一动,司嘉禾一垂头就看见了一男一女食指上的戒指。 他目光投向站在谢立身后一直没出声的女人,对方只露出了披在一侧的长发,就那样沉寂而静默地躲在一片黑暗之中。 像是默认了这个男人的说法。 谢立察觉到司嘉禾的目光,他半垂了一下眼帘,抬起了眼的一刻,脸上的笑容平静而高高在上,一句尖锐而犀利的话就这样吐了出来,“更何况,司先生也不会上赶着当人的小三不是?” 第51章 不要相信汤蔓的话 。 司嘉禾盯着谢立看了好久, 突然抿着嘴笑了一下,浅浅的酒窝显露出来,显得异常乖巧。 加上眼眶红彤彤, 头发也顺其自然地搭在额头上,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欺负了的人。 这种孱弱的姿态在女性面前一向吃香, 特别是在汤蔓面前,她有时候好像特别柔情似水, 有时候又好像生了一副铁石心肠。 谢立最见不惯司嘉禾这副模样, 他看见过无数次这个男人以这种模样在汤蔓面前获得了怜惜, 以他的自尊他做不出来这样摇尾乞怜的模样, 于是心里也越发厌恶司嘉禾的这个样子。 他迎上了谢立的视线,却像是在示威一样,一双眼就那样看着谢立, 然后唤了一声蔓蔓。 在唤人的时候, 司嘉禾面上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看见动了动身体的汤蔓后,他笑着无声地张口对着一直看着他的谢立说了一句话,眼中还有未流下来的眼泪。 “谢立,你觉得你在蔓蔓心中的地位又有多高?”liJia 谢立脸色有些沉了下来,却最终没有说什么,拉着汤蔓想要直接离开。 他在这时候完全感受到了杜和年在对上司嘉禾这个人时的如鲠在喉, 就像被卡了一根鱼刺在喉咙中,可是不管怎样, 都拔不出来。 而且汤蔓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但有时候软的对方也不一定会吃,但既然能在司嘉禾这里回头第一次,也就能回头第二次、第三次, 只要开了一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再也说不准了。 谢立就是因为这一点在对于司嘉禾这个人一直不太自信,要不然也不会在汤蔓还在时就忍不住说出了那番话,如果是面对杜和年,他还能保存尽可能的理智和骄傲。 他拉着汤蔓想要离开,却被司嘉禾绊住了手脚,司嘉禾伸出手拉住了汤蔓的另一只手,三个人就在楼道中僵持了起来。 司嘉禾不管怎么说,就拉着汤蔓不放,谢立都伸出了手掰开对方的手,冷白的皮肤上都有了好几道红色的印子,也不肯放手,埋着头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不管如何,他都不会主动放手的。 他知道,这次一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次不像三年前,婚姻对他来说还是有着另一种含义,一旦汤蔓踏入了婚姻,他再掺和进去,代表着什么司嘉禾心里明白。 他怕自己沦落到那样地境地,一颗心掉落在地上碾碎成了灰土,成了风吹走的落叶,称为冬天里靠近泥土那一层的灰雪。 “蔓蔓,你不要这样丢弃了我。” 他的眼泪滴在了地上。 谢立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还带着一丝说出来的苍白,因为汤蔓突然在这样僵持的氛围中说出了一句话,“谢立,你先下去吧,我跟嘉禾说几句话。” 谢立转头看向了汤蔓。 汤蔓声音软了下来,手摸了一下谢立的腕骨处,轻声说道,“你在下面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下去。” 她其实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下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哄人,特别是哄一个男人,只不过大多时候,她都懒得多费口舌,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再闹下去左邻右舍估计都会发现了他们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在楼道里争执,这样太难看了。 谢立看了汤蔓好一会儿,目光从司嘉禾身上瞥过,对着她说了一句,“我在下面等半个小时。” “汤蔓,如果半个小时你没下去,我会上来。”他低声说了一句。 汤蔓笑了笑:“好,半个小时我就下去。” 她说:“谢立,我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的。” 你看,她还是挺会说话的,在这句话话音刚落,谢立脸上的神色就松了下去,不如之前紧绷,他就算知道汤蔓这句话也只是随口的一句,可是他还是安心了不少,并为此开心。 谢立一个人下了楼,司嘉禾立刻拉住了汤蔓的两只手,一双明亮的猫眼一直看着汤蔓。 对上她的目光,乖巧地抿了抿嘴角,在她的面前,他总是这副模样,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股一直未褪去的稚气,看着她时总是全神贯注,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他唤了一声,“蔓蔓。”似乎因为她的留下来,这个人就单纯地开心了起来。 但是,司嘉禾是个蠢人吗?汤蔓知道不是,杜和年也知道,包括谢立站在都知道了司嘉禾这个人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只是有的人长的太好看了,干一些事总会让人觉得没脑子,就是个花瓶,可是你最后才发现,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汤蔓也笑了一下,她说,“在楼道中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吧。” 司嘉禾听话地点了点头,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汤蔓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暗,客厅的灯都没有开,她走进去还差点绊住了什么东西,司嘉禾走在后面听到声音赶紧搀扶了一把,却连带着自己也差点摔倒,汤蔓摸了摸司嘉禾的手腕,顺着手臂向上面摸了摸。 转身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看着司嘉禾把灯打开后向这边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踟蹰停留原地。 汤蔓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身下的沙发,“嘉禾,你怕什么,你刚才对上谢立的时候气势可不低。” 司嘉禾听到汤蔓提起谢立的语气,眼神闪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抠了一下旁边的沙发一角。 “过来坐一会儿吧,半个小时后我就下去。”汤蔓盘腿坐在沙发上,说完她还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大约还有二十多分钟,我大半夜地看见你的消息后可是半点时间都没耽搁,直接过来了。” 司嘉禾走过来坐在了汤蔓的身旁,手下意识地拉住了汤蔓的一只手,垂着头,像一个搭着脑袋的猫,坐在沙发上,沉默以对。 然后,汤蔓就看见沙发的一块的地方慢慢地颜色都深了一些,她有些无奈了,“嘉禾,你怎么又哭了?” “你一个男生怎么有这么多的泪水?” 司嘉禾说:“我忍不住,蔓蔓,忍不住不哭。” 特别是在汤蔓面前,他好像有总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汤蔓叹了一口气,让司嘉禾把另一只手伸出来,上面多了一些浅浅的伤口,像是用指甲或者是什么利器造成的,就像是在自虐一样。 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看着异常明显,还有几道颜色还是红色的,还能渗透出血迹,一看就是新的伤口。 她稍微用力按压一下就能留下一道印子,更别提这些锋利的指甲和利器在皮肤上所造成的伤口,一道道纵横下来,也足够吓人的了。 “你家的医药箱在哪里?”汤蔓把司嘉禾的袖子卷了上去,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头也不抬地询问。 司嘉禾胳膊上的皮肤在汤蔓的触碰下收缩了几次,才低声说了一句,“电视柜下,已经很旧没用过了。” 汤蔓去电视柜下找了一下,果然在最里面翻出了一个箱子,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真的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她皱了皱眉,打开了里面,翻找了一下,里面有消毒水和伤药,还有一盒创口贴,都勉强还在保质期范围内,聊胜于无吧。 她把里面的药水瓶拿了出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上扯过司嘉禾的手帮对方处理伤口,现在天气逐渐热了,这样放着指不定就要发炎化脓,到时候留下的疤痕更深。 汤蔓先消了一遍毒,才把伤药涂上去,然后贴上了创口贴,司嘉禾全程一言不发,最后不知怎地,他低眉垂眼,看见这样的汤蔓,越发不舍,眼睛忍不住地有些泛酸。 他舍不得。 千言万语,不过三个字,舍不得。 他舍不得放下汤蔓,也舍不得离开对方,舍不得舍弃他们过去的那些岁月,他二十多岁中开心的岁月大多都与汤蔓有关,那些记忆那般深刻,已经在他的脑海中镌刻成了花纹。 他少年时期所有的情起和失落都和汤蔓有关,包括他的未来,他都给汤蔓留下了一席之地。 他接受不了他们如今的结果,在他已经竭尽全力过一次,还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汤蔓把司嘉禾手上的最后一道伤痕用创口贴盖住,她突然出了声,“嘉禾,有些东西失去过一次,再回来也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这就叫物是人非。” “我以前小的时候……”汤蔓说,“我不常跟人讲我小的时候,因为记忆太过匮乏,千篇一律,没有讲的必要。” “其实那时我也有一段多愁善感的时期,读新月派的诗集,却发现文人只要在文字里倾泻了太多的情感,很容易就变得滥情起来,于是,我发现大多数文人都是滥情之人,活跃在他们笔下的女人永远不止一个,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了,在青史上留名的大多数人,他们都不是钟情之人,身边却是伴随着不止一个的红颜知己。” “后来,我爱上了童话,却发现童话也是恐怖故事。” 钟情不一的男主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一个花花公子。 她那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年纪,虽然早熟却还是一个小女孩,她当时无意间知道她喜欢的一部动画中的男主是一个花花公子,里面的女巫是他的前女友,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那时候,她好像也伤心过一段时间,自此爱情观一步步走偏。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幼稚,不是吗? 那是一段很幼稚的岁月,在汤蔓看来无疑于黑历史,谁也没有告诉过,现在,她也不可能告诉司嘉禾。 也是在那个时期,汤蔓逐渐卸掉了关于爱情的美好想象,她逐渐意识到爱情不只是对于一个人,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有许多段爱情,他们喜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类型,一个模糊的框架。 “所以,嘉禾,不要消耗掉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欢喜。” 第52章 脖子上的红痕 。 汤蔓的语气温柔, 却又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当然,写这可能也称不上敷衍, 只是有的话说的太多了,很难就再走心。 她摸了摸司嘉禾的脸颊, 动作轻柔。 “嘉禾,我们以后也不是不能见面了, 分手的情侣也可以作为朋友相处的。” 这句话汤蔓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是在这种柔情蜜意之下, 司嘉禾的心竟然平静了一点。 可是, 司嘉禾依旧低垂着头,手中揪着一侧的衣角,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 没听见声音, 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汤蔓的目光,他刚要低下头,却又抬了起来,抿了一下嘴唇,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蔓蔓, 你真的要和他结婚吗?” 汤蔓说:“是的,不出意料的话, 我们会在今年订婚。” 司嘉禾这次没有哭了, 因为他知道,这次流再多的眼泪也没有用,汤蔓不会回头, 当年分手时,那般坚决地一次也没有回头,如今也是这样。 他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汤蔓,手忍不住移动了一下,拽住了汤蔓的裙面,握住对方的手。 “蔓蔓,不要放弃我。”司嘉禾哀求地说道,“你、不要放弃我,我可以好好地治病,听你的话,再也不任性了。” “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汤蔓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嘉禾,现在已经晚了,我先离开了,明天你去见贝医生吧,按时吃药,按时看病,不要任性了。” “嘉禾,我希望你好好的。”汤蔓最后说了一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这样我也会视而不见,你知道我的性格,绝对会说到做到。” 司嘉禾不说话。 汤蔓俯身把一旁的医药箱收拾好放回原位后,站在司嘉禾面前好一会儿,然后她才准备离开,向门口走去。 司嘉禾察觉到了汤蔓要离开的心思,也立马站了起来,全身紧绷了起来,干涸的双眼立马有了湿润的痕迹,可是坚强着没有再流泪,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汤蔓身后,等到汤蔓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拉住了汤蔓。 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在汤蔓迟疑间,他转了身,拉着汤蔓的手背抵在门口,泪眼娑娑地看着汤蔓,抿着嘴角,倔强地像个小孩子,就是不让开,不放她走。 这下汤蔓也无奈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之前会觉得司嘉禾虽然是一块蜂蜜糖,缺有时候太过粘牙的原因,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形成了一副这样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十分合她的意,可是某些方面,她又觉得有些粘糊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僵持不下,汤蔓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司嘉禾才把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眼显示屏幕。 是谢立打过来的。 她留在上面的时间太长了。 汤蔓没有接通这个来电,她看着司嘉禾,决定不再多说。 在这个男人面前,你是一步都不能退的,司嘉禾深知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道理,并且做的熟能生巧。 她在这里稍微退一步,司嘉禾就能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扒着她让她这个晚上出不了这个门,然后之后就一直纠缠不休。 “司嘉禾,我要订婚了。”汤蔓声音很轻,却很有重量。 “是真的要订婚了,甚至可能还会结婚。”汤蔓说道,“嘉禾,你不要把自己变成自己最为讨厌的那种人,而且,你也知道,我讨厌别人对我纠缠不休。” 司嘉禾低头,装作没听见。 这时候门外的铃声响了起来,司嘉禾仿佛受惊了一样抬起头,看向汤蔓。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谢立应该是在下面等不住了,或者说是汤蔓没有接电话,让对方坐不住了,所以上了楼按了门铃。 汤蔓伸出一只手抱了抱司嘉禾,然后拧开了门把手,随着一声咔嚓声,司嘉禾还是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汤蔓就像没听见一样,脸色平常,她绕过司嘉禾,在即将打开门之前,还是说了一句。 “以后自残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手腕上留疤不太好看。” “我和贝尔雅说好了,你明天上午过去见她。” 然后,她就像无数次离开的那样,头也不回的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地被一股推力关上,汤蔓走了出来,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谢立,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神色安静,头发柔顺地贴在耳边,额前还有一些碎发落了下来。 里面有隐隐的啜泣声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深夜中,汤蔓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 谢立也听见了,光是站在门外,他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人的伤心,可是那又如何? 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于是,他看了汤蔓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牵住汤蔓,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现在夜深了,你明天还要上班。” 汤蔓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携手一起下了楼,谢立心情似乎不错,至少车中的氛围没有之前来这边时的压抑,汤蔓坐在车中能喘一口气了。 “肚子饿不饿?”在即将到家的时候,谢立询问了汤蔓一句。 这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他们晚饭虽然吃得有些迟,可距离现在也有七八个小时了。 在出电梯的时候,汤蔓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完全瘪了下去。 她这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点了一下头。 “有点。”汤蔓开了门,谢立跟在后面一起走进来,两个人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她想了一下对着谢立侧头说了一句,“我冰箱里好像没什么菜。” 就只有几块充当早餐的吐司,还有若干个鸡蛋,平时她为了方便,直接开水煮一个鸡蛋,面包机烤两块吐司,就是早餐了。 而且现在附近的那一家超市应该也关门了。 谢立嗯了一声,才说道,“我先去看一看。” 汤蔓点了点头:“也不是很饿,反正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先去洗一个澡。” 虽然之前已经洗过两次,可是现在是夏天,出去一趟,都能感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就这样睡觉汤蔓估计会彻夜难眠。 谢立嗯了一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 汤蔓看了一眼自己进了房间,她一边划开手机,给贝尔雅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明天早上一醒就能看见。 快速地冲洗了一下,汤蔓穿着一件夏天的长裙就走了出去,外面的冷气开着,她一出来就感觉自己的毛孔都舒展了一些,谢立端着一个餐盘放在了餐桌上,她走过去才发现是一份三明治。 “你的冰箱中太干净了。”对上汤蔓的目光,谢立说了一句,“我下次过来,带一些东西过来,有什么想吃的?” 汤蔓无所谓:“随意,不要气味太大的就行,我不喜欢冰箱里有异味的东西。” 她冰箱里平时也没有其他的作用,冷藏区常年空着,只放几块冰块,上面的保鲜区基本上只会放各种饮品,还有一些面包法棍之类的。 谢立不意外汤蔓这样说,他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坐在中岛台上,靠在一起简单地吃了两块简易的三明治。 灯光辉煌,谢立一侧头就看见汤蔓的侧脸,耳边散乱地披着一些碎发,吹在脸颊两侧,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地下落一些。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帮汤蔓把耳边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汤蔓咬了一口面包,咀嚼了几口,感受到谢立的动作后,说了一声谢谢。 谢立站了起来:“不用客气,餐盘等下放在水池中就行,等我洗完澡后再处理。” 汤蔓看了一眼,说了句不用了,“我等下自己放进洗碗机就行,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的,你的餐盘放在这里吧,我等下一起处理。” 谢立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谢谢。 汤蔓点了一下头,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刷着手机屏幕。 吃完夜宵已经将近四点,她已经很少睡得这么晚,等到把餐盘都放进洗碗机站起身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一些疼,忍不住揉了一下眉心,打着哈欠向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不过在进屋子的时候,汤蔓还是敲了一下隔壁的房间,谢立应该还在卫生间里,听到敲门声也并没有反应。 她顿了一下,才推开门进去,听到卫生间里的声音,看着投射在玻璃上面有些模糊的身影,她敲了一下门。 里面的声音停住,然后谢立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汤蔓?” “是我,餐具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先回房睡了。” “嗯。”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她顿了几秒,说了一句晚安。 谢立于是也回了一句晚安。 她这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才爬上了床,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带上眼罩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如平常,和谢立在一家早餐店中吃了早餐后,她被送到了公司楼下,谢立开车离开。 她一边进公司一边打哈欠,遇到同事还被对方调侃一句昨天去做贼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能不差吗? 她差点就通宵了,昨天一晚上就睡了三小时,睡得过程中还醒了好几次。 她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等到中午的时候,贝尔雅给她发了一个消息,说司嘉禾上午过去了一趟,她才把心放了下来。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周末,她和谢立要去医院一趟,她姥姥过来这边,她一直在忙,都没有去见老人家一面,更有一个原因是,医院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是非之地,她从生理还有心理上都不太想去,于是硬生生拖到了这一周,途中还拒绝了老汤的若干次呼叫。 去医院时是周六上午,谢立开车,他们一起过去,直到到了医院病房门口,汤蔓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谢立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决定订婚的消息还没有告诉杨女士和她姥姥。 不过才在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汤蔓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病房里似乎有些吵闹,她好像听见了老汤的声音,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声音。 汤蔓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她的人生好像总是踩在一根悬在半空中的钢丝绳索上,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胆战心惊地走一遍。 事实上,杨清怀孕的事情难道今天已经让她很惊讶了。 她看了一眼谢立,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爸这几天有什么反常?” “汤董这几天很正常,在病房里安心养伤。” 他过来几次,汤正风神情都还算平和,除了有几次问一下汤蔓最近在做什么,心情出乎意料的好,就像是一个平常的中年男人。 汤蔓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会儿,才抬起一只手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杨清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气色看着差了许多,也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嘴唇浅白很容易显得人气色不好,杨女士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直是带着妆的。 病房其他地方坐了几个人,汤蔓进来视线才从杨清身上,就看见了坐在病床让的顾元客和不远处沙发上穿着一身病号服的老汤。 整个病房里显现出一种衰败的寂静感。 顾元客坐在杨清病床旁边,沉静的脸上也有一丝怒色,汤蔓的姥姥、杨女士的母亲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插在两位男士的中间,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隔开了东海与西海的水。 只不过现在这根定海神针手中拿着一团毛线团和长针,正在编制什么东西,在这炎热的夏天,十分具有亮点。 角落里一位年纪有些大了的陪护坐着很安静,却用一种听八卦的专注神情看着病房里的几人。 这一次的雇主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雇主了。 房间里来来往往不少人,来的人都穿着富贵,她也工作有一段时间了,照顾过不少人,可是没有一户人家过得有这样精细,吃得喝的都得按量按成份来入口,而且买菜的地方都得特别规定,不过这也不需要她操心,每餐送饭过来的另有其人。 可是这怀孕的女雇主才是让她惊讶,真的是娇生惯养到了极点,现在肚子还没显怀了,大半夜地也喊腿抽筋,该说不舒服,那哭起来呦,泪雨朦胧地,让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也怪不得直接让男雇主也搬到了这里,就连工作也是在这间病房里,白天夜里都在哄,那个性情真是一等一的好。 就是这样,她暗地里还不小心听到过这位怀孕的女雇主有打胎的打算,可看模样又怕疼,一直不敢下定决心,扭扭捏捏,照她看这扭捏矫情的个性,这孩子再过一段时间这孩子都得生下来了。 而且,她还听说这女雇主还离过一次婚,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这也是她听来往病房的几个人口中听到的。 只能说啊,有些女人天生享福,有些女人天生劳累。 女陪护这样想着,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病房门口才走进来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估摸着二十左右的模样,眉眼清丽,有一种不同于时下流行的好看,看着倒像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美人,眉眼与这次的雇主很像。 几乎是几秒钟,她就猜出了汤蔓的身份,看来就是那个传说中和前夫生下的孩子了。 汤蔓目光在病房中快速地打量了一圈,才收了回来。 看来刚才已经吵过一轮了,不过在胡海英女士的坐镇下这几个人应该没怎么吵地起来,可是在这种奇异氛围下,汤蔓脑海中还是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句话。 这都是些什么糟心玩意儿。她最近感叹这句话的次数有点多。 当然,此时的她不知道她的姥姥胡海英女士在看见她和她身后的谢立时也是这样想她的。 汤蔓面色不变地走了进来,把怀中的花束摆放在一旁的桌上,才找了一个地方拉着谢立坐了下来。 顾家人很阔气,这病房足够大,能装下不少人,汤蔓坐下后,陪护过来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才看向胡海英,叫了一声姥姥。 然后看向老汤,询问了一句,“爸,你不在病房里好好养伤,怎么过来这边了?” 汤正风看了躺在病床上已经开始刷起手机的杨清,没有说话,不过神色显而易见地不好,看来已经知道了杨清怀孕的消息。 在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汤正风才说了一句话,不过不是对着汤蔓,而是对着病房里的其他人,终点关照对象是病房上那个心大的刷手机的人。 “杨清,这个孩子你不能要。你现在身体不比从前了,高龄生育本来就伤身体,你忘了,你当时生蔓蔓的时候,八九月份的时候夜里腿抽筋疼得都起不来身,上手术台时疼得都差点晕过去了,你当时说你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汤蔓听到这句话一直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的手顿了一下,去看了老汤一眼,余光瞥了一眼顾元客的神色。 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杨清生她时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拿这个出来说,也亏汤正风这人说的出口,如果是不明所以的人恐怕真以为对方是本着关心杨清才说出这句话的,可在汤蔓看来,她爸这人也不过是怕有人借着杨清肚子里的那块还未成行的肉上位了。 这种事情自己做过一次,于是也就越发怕别人复制自己的成功。 要汤蔓来说,她妈是一个孩子也拴不住的,具体案例可以参考她,不过也不一定,顾元客这人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差,在杨清历任男朋友中可以排列上等,而且关键是这个人性格还算正常,对于年纪逐渐大的杨清来说,稳定可能是她这个年纪最想要的了。 杨清躺在病床上没说话。 不过老汤的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他深知这个女人性格中的某些缺陷,一戳一个准。 汤正风还想说,坐在病床旁的顾元客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说什么话,他的脸色明显不好,可是目光落在杨清身上,他还是沉默着。 他的父母可能不知道,还对于到来的这个孩子而感到高兴,来了病房还好次,对着杨清嘘寒问暖,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原本对他交往了这么一个女朋友也不再说旁的话。 可是他知道,杨清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在一开始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知道杨清的性格,并不是一个适合教育孩子的母亲,从汤蔓的生长足迹就可以预见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杨清在对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绝对是出演不多的。 他尊重杨清的决定,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和伤心,但在杨清面前,他必须克制住这种失落这种负面情绪。 相处久了他便知道,杨清这个人好像生来就摆脱了一些责任上的束缚感,如果在这种感情中感受到一丝不适,她就会开始犹豫,这份犹豫最终会导致分手。 真正说来,汤蔓某些地方和杨清是十分相像的。 只不过杨清这个人长年龄不长性格,眼见着一岁又一岁大了,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这是一种自家人看了都会心梗的嫌弃性格,也就杨清历任男友能容忍的下。 反正胡海英对待杨清这么一个性格老是看不惯,她一个干练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矫情做作的女儿。 眼见着老汤的下一句话要出来了,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言的胡海英却突然说了一句,“正风啊,杨清现在双身子,受不得累,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她现在正该好好休息一会儿。” 汤蔓眨了一下眼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然后又转了一个圈,装作没对上老汤看过来的目光。 等过了一会儿,人走了之后,汤蔓才觉得病房里的空气舒畅了一些,她对上胡海英的目光笑了笑,“姥姥,姥爷呢,他没过来?” “家里有一只猫,一只狗,一头猪,他哪里有空过来,而且他又是个棋篓子,离不开他那副象棋,这次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在她姥姥眼里,杨清高龄怀孕可能真不是啥大事,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胡海英觉得她这女儿到了这个年龄才跌第二个跟头已经很让她惊讶了。 汤蔓笑了一下,不搭话。 这话她可不敢轻易去搭。 胡海英抬了一下眉头,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谢立,目光落在谢立的身上,打量了一下。 汤蔓介绍说:“这是谢立,我未婚夫。” 胡海英手中的毛线活停了下来,瞥见了两个人手指上款式一样的戒指,神情没啥太大的变化,只是过了一会儿突然对着汤蔓说了一句,“你跟我出来一下。” 汤蔓啊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谢立,站了起来,在病房里三人的目光下跟着胡海英走出了病房。 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胡海英停下了脚步,汤蔓也老实地停下了步伐。 自然界的动物大多都有天天敌,食物链上一环扣一环,汤蔓这个人的天敌大抵上就是胡海英女士了。 因为气势上的震慑太大,胡海英这个人一生都和慈祥挂不上边,就算手中干着毛线活也不会透露出一股温婉的气质来。 “这是你爸给你安排的人?” 汤蔓笑:“也不算吧,他家境没有那么好,就一平常人家,读书出来的孩子。” 胡海英女士的嘴角皱纹这才平缓了一些,不过眼光瞥见汤蔓脖子上的一处,还是忍不住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平时让他注意一点。” 第53章 学姐,你还欠我一顿饭 。 汤蔓啊了一声, 注意到胡海英的目光是落在她的后颈处一点,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了什么, 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一下。 昨天谢立在她那里留宿了,可能难免留了一点痕迹在身上。 等胡海英先走了, 汤蔓才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处,是有一点痕迹, 她今天穿的清凉, 于是也就有一点明显了, 不过咋一看就像是什么虫子咬过过敏一样。 她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胡海英女士这么一说,她觉得越发明显了。 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汤蔓揉了一下, 觉得遮掩不住,就放弃了,拿着手机向病房那边走去。 不过她一转身刚走了几步,抬头迎面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裴岭。 对方抱着一束花,穿着短T长裤向这边走过来,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站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应该比她先发现对方人。 对上她的目光,裴岭笑了一下, 喊了一声学姐。 汤蔓停了一下脚步, 目光落在对上怀中抱着的那束不大不小的鲜花上。 “你怎么在这里?” 裴岭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花束放下来了一些,“我来看望一下阿姨。” 他举了一下手中的花束, “我妹妹让我送过来的,她现在有事,不方便过来。” “看来很巧,我一来就见到了学姐。” 汤蔓也觉得很巧,也或许是她多想,看见裴岭说起巧这一字都觉得不太纯粹。 他们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病房那边走去,在推开房门前,汤蔓迟疑了一下,还是直接推开了。 不过出乎她意外地是老汤不在病房了,就连谢立也离开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存在感极低的陪护。 胡海英女士站在床前,把窗帘拉开了一些,让一些阳光渗透进来,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也还算适宜。 虽然胡海英女士以前在城里住过一段时间,可自从当年杨清结了婚,胡海英就和丈夫回到了老家,常年待在乡下,时不时去山里转悠一两圈的老人家,现在都有些不适应空调的干冷。 她站在门口不动,裴岭被她挡住,忍不住瞥了一眼房内,却并没有看见令汤蔓驻足的人或者是物。 于是他手放在汤蔓的肩膀一侧,轻轻拍了一下,很轻微的触碰,不至于让人反感,并同时唤了一声学姐。 汤蔓转过头看了裴岭一眼,才走了进去,也不用她介绍,几个人都认识,等看到她身后的裴岭出现时,顾元客就站了起来,有些惊讶,“裴岭,你怎么过来了?” 裴岭笑了一下,把花束递过去,“我过来看望一下阿姨。” “这是程婷让我送过来的花,她很关心阿姨。” 杨清开心了一些,伸出手从顾元客手中接过花束看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笑容,她见过程婷那个小姑娘,古灵精怪地,很好相处,之前和她有共同语言,令人喜欢。 于是,她把花束放在一旁的柜台上,转身就要和裴岭说话,胃部却突然泛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一下子没忍住,呕吐感也跟着而起,她捂住口,下了床就向卫生间跑过去。 一瞬间,杨清几乎是面如土色。 这几乎是这段时间的常况,每天杨清都要呕吐一边,以前吃东西讲究,这段时间越发地挑食,而且她孕期反应十分大,是一点腥味都闻不成,有时候花木之类地香味都让她不舒服。 不过这是汤蔓第一次看见杨清的孕期反应。 狼狈又不堪。 就算精致而靓丽的杨清在怀孕期间也是如此不堪狼狈的。 她站在门外还能听见卫生间里杨清不停干呕的声音,顾元客端着一杯水走了进去,她还能听见男人低声安慰的说话声。 在这种声音下,她怔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谢立,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联想,跟的记忆和思想很奇怪,大脑拥有自动处理信息,产生逻辑联系的能力。 在她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深邃地看不见底,她站在悬崖边,几乎一脚就要踏进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哪一秒能比现在让汤蔓意识到那个空洞就是婚姻。 她好像一眼就能看见和谢立结婚的未来,也许也会像现在的杨清一眼,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怀上一个孩子,然后岁月磋磨,她全身的痕迹被打磨成光滑的平面,但仅仅只光是联想就让她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 那块高高悬挂在深渊之上的利益在此时也变成了一个鱼饵,下一秒,只要她咬了饵料,喉咙就会被尖锐的铁钩刺穿。 虽然很多女人羡慕杨清,觉得这个女人一生都过得潇潇洒洒,富贵不缺,爱她的男人不断。 可是汤蔓却并不想活成杨清那个样子,一辈子和爱恨纠葛这四个字都牵扯在一起,纠纠结结,在无数的选择中徘徊来徘徊去,活的像个陀螺,大半生都陷在鸡毛蒜皮那么一点情爱中,这么大的年纪了,脑子一点都没长。 不过杨清女士却算不上恋爱脑,她如果是恋爱脑,也是那种很自私的恋爱脑,追求激情追求刺激,一旦恋爱里有那么一丝不顺意的地方,那么这段爱情就算告了一个段落了,分了手还要大哭一场,仿佛是天塌了一样,结果当天晚上就会因为自己因为长久的哭泣眼角多了一条微不足道的细纹而伤心半宿。 杨女士一生都在追求爱情,矫情又做作,可是汤蔓更觉得她的母亲一生都是在闹腾地活着,她的爱情也是虚假的,因为没有一个人的爱情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甚至还比不上眼角的一条皱纹来的重要。 也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说汤蔓的性子是随了杨清,这常常带着一种贬义的意思在,因为很多说这话的人可不是赞美羡慕她们母女二人洒脱不羁。 裴岭走过来跟胡海英打了一声招呼,随着汤蔓叫了一声姥姥。 胡海英看了一眼汤蔓,脸上的神情还算得上平和,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有些严肃的老太太了,戴上一副眼镜,就可以去当教导主任了。 汤蔓没有察觉胡海英女士的这一眼,她已经从那段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仿佛没有任何影响一样,面色如常地在看手机。 刚才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谢立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是公司有事,和汤董一起先走了,说下午过来一起接她和姥姥去吃饭。 应该是被老汤带走了。 她想到今天下午自家老头那个脸色,和将爆发未爆发的脾气,手一顿,低头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给谢立回了一句话。 裴岭这时坐在了她的旁边,一旁的陪护端过来一杯冲泡好的茶水放在裴岭的面前。 他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白净的脸庞自然地显露出一种纯粹的清朗出来,这种年轻人一向受阿姨们欢迎,指不定脑海中就开始浮现家中哪几个待嫁年纪相仿的闺女出来。 病房里的气氛只安静了一瞬,裴岭笑了一下,对着胡海英出了声,“姥姥,来这里很久了,一直在医院待着还没有出去逛一下吧?” 听到话后胡海英放下了手中的毛线团,她对待年轻人总是很有耐心的。 “来了一周了。”胡海英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坐在对面有些心虚的汤蔓,面带微笑问道,“这边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也就很多年过来过几趟,那时候这边好多地方也没发展起来,城市规划也很不合理,东边西边好几块破破烂烂的老小区,楼看着都要塌了,现在都变了。 不过自从杨清结了婚,她回了乡下老家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主要是懒得动弹,还有嫌弃杨清这个女儿,她一直想不通自己精明了大半生,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儿,于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选择,每年都是汤蔓回到那边去看她。 裴岭发现胡海英感兴趣,于是说了几个地方,汤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基本上都去过。 不是和司嘉禾就是和杜和年,有得地方还不止去过一次,这就是在同一个城市谈恋爱的不好的地方了,在最后你回忆的时候,会发现很多记忆节点已经变得模糊,你开始分不清过去有些岁月,和你在一起的都是谁。 但在听完裴岭说这些地方游玩的景点时,她忍不住看向对方。 毕竟哪一个人单身的人对本市景点、玩乐的地方这么熟悉,实在是让她有些惊讶好奇。 青年进了屋子之后,头上的鸭舌帽就摘了下来,凌乱地耷拉在头顶上,却不杂乱,看着很干净清朗,也许是因为在外面走动了一圈,过于白皙的脸上还有一些微红。 察觉她看过去的目光,裴岭抬起头对上后非常自然地笑着说了一句,“学姐还欠我一顿饭呢,要不等一下请了就好,刚好带着姥姥一起去吃饭。” “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私房菜馆。” 在汤蔓的目光下,裴岭转过了头对着对面脸上带着微笑的胡海英说道,“那家菜馆我去过几次,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开的,味道很不错,姥姥,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可以过去尝一尝。” 汤蔓看着对面已经有了意向的胡海英,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捕猎到的兔子,一下子撞在了某一棵树桩子上,抬眼一看。 呦呵,这棵树桩子也不过就是个树龄不过一两年的小树,杆细地还比不过她的脑袋。 第54章 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么 。 胡海英女士应该挺喜欢裴岭的, 好像年纪大的女人都挺喜欢裴岭这种有着小白杨气质的年轻人。 干净、朝气又清朗。 汤蔓想着,正好胡海英女士在,请裴岭吃一顿饭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直接就答应了,让裴岭给了联系方式当场就订了位置, 准备晚上过去。 他们说着话时,杨清被顾元客搀扶着走了出来, 感觉整个人又憔悴了一些, 像一棵风中颤抖的小白花, 在上床时, 还推了顾元客一把,躺在床上再也不说话了。 这种情形在这段时间常有发生,胡海英来的最开始几天, 杨清还向她妈抱怨几声, 最后发现胡海英女士只是冷眼旁观,不会为她做任何决定,这个女人就安生了下来,也就在顾元客面前可以横地起来。 胡海英瞥了杨清一眼,对着裴岭客气地笑了笑,“这么大一个人了,脾气还像个孩子。” 裴岭抿着嘴笑了一下, 这话他也不方便接。 汤蔓在这边待了大约半天,中途裴岭离开了一会儿, 好像是学校有事, 大约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又开着车过来了,接她和胡海英女士去吃晚饭。 大约五点左右他们到了那家私房菜馆。 整个装修主要有一种浓重的徽派建筑风格,他们进了餐厅, 里面很安静。 之前定了包厢,他们被里面的服务员直接带了过去。 汤蔓露出笑容,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因为是裴岭来过几次,所以大多数菜都是对方推荐的,刚好今天店里面来了一批很新鲜的黄鱼,于是他们也点了一道。 每进来一道菜,都会有人仔细讲解一下,一顿饭吃下来,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最后上了一道甜品,冰凉凉地,是果冻的口感,入口即化,汤蔓很喜欢,忍不住又叫人上了一份。 不过最后汤蔓去买单的时候却发现单子已经被人买了,汤蔓看向裴岭。 对方笑了笑:“因为经常来,我在这里办了卡。这次因为有姥姥在,还是我来请吧,毕竟是我第一次和姥姥一起吃饭,怎么也不能让学姐你买单。” 青年一边说话,一边戴上了鸭舌帽,上半张脸护的严严实实,但依旧能看见一双明亮而轻快的眼睛。 一双眼睛真的能表现一个人的年纪,就像谢立,有时候看人时自然而然地眼神沉静,带着一种时光打磨后的晦暗不明。 而裴岭的眼睛就很清透,他这个人的眉眼是那种俊秀雅致类型的,一旦沉下了眉眼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深秋摆在窗棂上的兰花。 汤蔓笑了一下:“那这还算不算是我请你吃得饭?我这次可没有鸽你,是你自己要买单的啊。” 裴岭忍不住看了一眼汤蔓,仿若不在意地说道:“下次总有机会的,我会让学姐再请我吃一次饭的。” 汤蔓装作没有听懂,笑着说道:“那祝你愿望成真。” 裴岭也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愿望会成真的,毕竟事在人为不是吗。 然后转过头对着一旁等待的胡海英说道,“姥姥,现在也不早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现在已经晚了,回医院那边也不方便,汤蔓干脆让胡海英去她那边住一晚上,反正还有一间客房,一些干净的换洗衣物也有,而且她家有洗衣机和烘干机,现在是夏天,一晚上洗了的衣服就可以干了。 汤蔓点了一下头,“那你送我们去山湖那边吧。” 主要是山湖那边空间大,不同于在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这边的装修都是按着她的意思来着,招待胡海英也方便。 最后她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路边的路灯已经纷纷亮起,整座城市被霓虹灯笼罩,只有零星几辆车停在路边。 裴岭把车停在了外面,汤蔓搀扶着胡海英下了车,夜中传来一阵风,也是微热的,现在天气已经正式进入了夏天,光是站在外面这一会儿,汤蔓就觉得身上在车上沾染的凉气一散而尽。 汤蔓没让裴岭再下车,她和对方说了一句谢谢后就搀扶着胡海英向公寓楼走去,不过走了几步,胡海英就忍不住甩开了汤蔓扶着她的手。 “我年纪大了,走路还是能走稳的。” 汤蔓笑:“您老身体康健我是知道的,现在让我尽尽孝心呗。” 胡海英笑,在快要进楼栋的时候看着汤蔓好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喜欢你?” 汤蔓下意识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姥姥,您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八卦,好奇小辈的感□□,有这时间,您还不如多去关心关心我妈。” 胡海英听到汤蔓这句话都要笑一声,“你妈那个人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自己铸造的那么一个小圈子里,矫情做作,好享福,却没有长一个脑子,于是大学还没毕业就生下了你,跟汤正风结了婚,然后不到两年,又快速地离了婚。” “你看她现在有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没?四十多岁的人了,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现下肚子揣了一个才开始急了?可这是一条人命,谁也没有办法帮她解决,等她自己纠结去,现在医学发达,只是高龄怀孕,死不了人,就该让你妈这次有个教训。” 胡海英突然说了一大堆,算是气话,末尾还忍不住说一句,“这次受了这么大的苦,她性子还不安定下来,之后老了还有的苦受。” 说完这句话,还忍不住看向汤蔓,“你以后可别像你妈,长点记性,别让自己毁在了男人身上。” 在胡海英看来,杨清就是个恋爱脑,不过不像其他恋爱脑地是,杨清是个自私的恋爱脑,似乎是在追寻爱情,可偏偏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最后屁股后面缀了一大串麻烦。 现在最大的那个麻烦无疑就是汤正风这个前夫了,而历史遗留产物汤蔓在曾经显然也算是杨清的一个麻烦,不过随着时间而去,这个遗留产物的副作用渐渐没了而已。 其实在汤蔓小时候,胡海英就担心她,因为打从幼时,汤蔓就是方圆百里最好看的那个小姑娘,带出去周围看见的阿姨姐姐们没有不赞叹一句的,这份好看太像幼时的杨清了。 杨清小时候也长的好看,关键是嘴甜爱笑,巷子里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那条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家中有男孩儿的幼时的暗恋对象无不是杨清。 可以说是因为好看,杨清享受到了很多特权,因为她不像汤蔓性子这么冷清,会说话、爱笑、也会交集,朋友人多,大多都是男性朋友,女性朋友也有,不过真诚交往地不多。 因为太过美貌的女人周围同性天生会产生压迫感,同理,太过美貌的女人周围异性太多,也不会有好事,多多很多的祸患,只是那是年轻的杨清还不懂得道理。 她的大半生都活在众星捧月中,这些因为男人而起,也让她一生都会深陷在各种桃色中。 她们说着话进了公寓楼,裴岭等看不见人才准备离开,却在起火时发现了一直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他没在意正准备低头拧钥匙,在这时候那辆车却突然开了远光灯,刺眼的灯光一下子打了过来,落在他的面上,一下子他闭上了眼,眼部生理性生理性的刺痛感让他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灯才暗了下来,一辆车从他面前开了过去,裴岭侧脸看了一下,但由于刚才那阵灯光太过刺眼,他也只能在黑夜中依稀看清楚一个车牌号,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一定是什么特殊的原因,才让他觉得熟悉,因为他不是那种会记一些无用数字的人。 但还未等他想起来,那辆车就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好像又成了他的幻觉。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线索,于是就要把这件事抛却脑后。 裴岭他心中虽然觉得刚才开远光灯的那个车主不太礼貌,自小的教养和性格不至于让他在这种小事时斤斤计较,抓着不放,于是等眼睛缓下来以后,他给汤蔓发了一条消息就开了车离开了这边。 而那辆驶离开的车却又在不远处的一个无人的街道上慢慢停靠了下来,寂静地停靠在一长排绿荫树下,时不时的几片树叶被风吹落而停留在了挡风玻璃上。 车灯也熄灭下来。 黑夜笼罩在这辆漆黑的车中,混为了一团朦胧不轻的混沌。 车中的男人坐了很久,他忍不住想要松一下领口,手放了上去摸索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现在并没有穿着西装,束缚着呼吸的领带也不存在,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可是为何刚刚有那么一刻钟,他依旧感觉呼吸困难呢? 谢立的手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从领口处放了下来,脑海中满是汤蔓从那个男人车中下来后,搀扶着胡海英,站在车前满脸微笑对着裴岭说话时的情形,那个男人的神色就算在昏暗的夜中他也可以想象的到。 一定是面带微笑,然后用一种平和的态度回应着汤蔓的话,把一切不可以说的情感都遮盖在眼睛上的一层睫毛之下。 他记得他再下午发消息给汤蔓说晚上一起去吃饭,汤蔓回复的是没有时间。 他忍不住猜测这个没有时间是否就是和裴岭在一起,并且还带着自己的姥姥。 他知道,对于汤蔓来说,胡海英这个亲人是不一样的存在,在她的心目中,也许姥爷姥姥的重量远胜于汤正风和杨清的地位。 不知道为什么,裴岭这个人让他一直有股很强烈地威胁感,这种感觉应该是裴岭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所致,这个男人太像汤蔓会喜欢的那种人了。 他知道汤蔓的一种理论,人的一生可能会喜欢很多人,也会爱上很多个人,要不然也不会有结婚有离婚,有初恋却也有分手,有白月光也有红玫瑰,在结婚后也会出轨□□召妓。 她虔诚地不相信爱情,认为人的一生所爱其实只是喜欢着一种特定的类型。 就比如说在年少时大多数少女喜欢沉稳的年纪比自己大的男士,到了二十多岁,喜欢干净清朗的同龄人,到了三十多岁,她们或许开始觉得也许在床上会哭会闹的小奶狗也不错。 而裴岭无疑是这个年龄段的汤蔓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关键是眉眼又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清透气质,很干净,汤蔓好像一直对于干净的事物或者是意象有执念。 在高中时期交往的男朋友是那样,最开始的司嘉禾是如此,就连在最初的杜和年身上也是带着一点高岭之花的冷淡的,不过是恋爱久了,心中生了占有欲,杂念变多,神也会跌落神坛变成凡人。 而他从最开始出现在汤蔓身边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干净和透彻早已经被生活磨砺地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地的晦暗阴翳。 在许久的沉默以后,谢立拿起了一旁的手机,点亮了屏幕,他和汤蔓的聊天记录还挺久在四五个小时之前。 也许是汤蔓和胡海英在回来的路上巧合地遇上了裴岭,顺便搭车回家,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巧合,谢立做出了很多的猜测,可是仍旧有一种可能是,汤蔓回绝了与他的约会其实是和裴岭在一起并且还带着胡海英女士。 他看了手机屏幕很久,直到屏幕亮了暗了无数次,谢立才垂下眼帘,在漫长而备受折磨的内心下,发出了一句话。 [回家了就早点睡,我已经订了春湖那边的别墅,过几天等到了周末我们可以带姥姥过去避暑几天。] 消息没有人回复,直到屏幕熄灭后,车中的灯光也暗淡了下来,谢立坐在车中,看着远处深邃地夜幕,拿在手中的手机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深知有一瞬间都感觉到了屏幕反射出来的白光有些刺眼,闭了一下眼睛,才划开了屏幕。 是汤蔓回复的消息:[你不上班?] 他能想象到汤蔓此时一定是已经洗完了澡,躺在床上或者盘腿坐在毛毯上,斜靠在某一个地方,然后漫不经心地给他发送了这条消息。 谢立的手指在手机上方停留了许久,发了一句:[我会让我的助理帮我空出两天的时间。] 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让一切都变得难以琢磨,夏日迟来的黑夜落下的阴影让车内变得晦暗不明,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阴翳。 消息没有再回复过来,在夏日提前来到的日升之前,谢立驱车离开了这条街道。 而汤蔓在回复了谢立的那条信息后,就接到了杨清的电话,她当时躺在床上正在敷面膜,接这个电话时,手机差点因为振动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她的脸上。 她才接通电话,杨清哭哭凄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蔓蔓。” 汤蔓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杨清在她看来就是一个麻烦,特别是现在的杨清来说,孕妇都是多愁善感的,怀了孕的杨清更是多愁善感,悲风伤秋。 “妈,有什么事吗?” 那边哭泣了几声,汤蔓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蔓蔓,妈妈决定要做手术了。” 汤蔓正在拍脸的手一顿,她偏了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然后问了一句,“你跟顾元客说了吗?” 以杨清的脑子,十分有可能干出这种不通知顾元客的事情。 但出乎汤蔓意料之外地是,杨清嗯了一声,“我跟他说了,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当不了一个好母亲,在汤蔓还是幼时时,她就没有尽到为母的责任,也许也因为如此,她对汤蔓始终有一点歉意和愧疚在的,可是这份愧疚和歉意也并没有多深刻,这是杨清本性所致,她从生下来长到了现在,好像就是这么一副性格。 其实对于一个美貌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也并不是坏处,至少大体上杨女士算是一个无心之人,她爱自己永远胜过爱别人。 汤蔓问:“那定好什么时候做手术了吗?” “订好了。”那边的声音传过来,“大约是在一周之后。” 在短暂的沉默后,杨清有些轻的声音传了过来,“蔓蔓,我有点怕。”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怕,在这段时间,她时常夜里惊醒,睡得也不踏实,就是因为肚子里的这块肉,可是此时下定了决心要做手术了,她也还是不安。 “到时候我过去一趟。”听到杨清如此浓重的不安之后,汤蔓的声音也轻了一些,“别担心,流产也只是一个小手术,而且在正规医院,不会出事的。” 杨清嗯了一声,电话那端却还是陷入了异常的安静中,这也许是除了当年大学奉子成婚然后在两年后和汤正风离婚风波后杨女士人生生涯的又一次滑铁卢,而汤蔓相信这次滑铁卢应该能长一点记性了,在这点上,她还是很赞同胡海英女士的。 不过很快那边就传来了顾元客的声音,声音很轻,很温柔,在唤杨清的名字,然后一下子那边的电话就被挂断了,看来杨女士这是半夜找了一个地方安静地在哭泣了,有点难以想象。 众所周知,杨女士大题小做的能力可不低,还会顺杆往上爬,现在躲起来跟汤蔓哭泣诉说不安,看来是真的非常害怕了。 毕竟杨女士这辈子大病没有,顶多就有个感冒发烧地,还不如医院,宁愿在家里多喝几口苦涩的药也不愿意打针,此生最疼得一次也就是生下汤蔓了,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女人善于遗忘疼痛,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母亲愿意生二胎。 在挂断电话后,汤蔓看着熄灭了屏幕的手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杨清这个事没完,毕竟杨女士就算当天躺在手术台上在打麻药中突然反悔,她也不会惊讶。 她正准备关了手机去洗脸时,一下子就看见了上面弹窗谢立的消息,她想了一下,那时候自己应该是有空的,于是答应了谢立的邀请。 胡海英女士已经说过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杨女士再惹她嫌也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不至于一点都不管,只是有时候有点恨铁不成钢,也亏的运气好,到了现在也没被男人骗过钱,至于骗色,汤蔓和胡海英齐齐回忆了一下见过的杨清几任男朋友,觉得骗色这一块也有待商酌。 接下来的日子里,汤蔓有时间了也会给谢立打一通电话闲聊片刻,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有时候只是说一些琐碎的事情,以往大多时间都是谢立给她主动打电话,但是不知为什么,汤蔓明显感觉到谢立这一周有点不同以往。 于是,在周五的晚上,汤蔓邀请谢立一同用餐,他们已经一周没有见过面了,以谢立平常的性子早该来找她了。 可是想不到地是,谢立在沉默了一会儿拒绝了,“我等下要见一个合作伙伴,有一个约会,恐怕走不开。” 汤蔓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嗯了一声,在即将要挂电话时才忍不住轻声询问了一句,“谢立,你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谢立那边静了片刻,很轻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汤蔓笑,打趣着对方,似真似假地说道:“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呢。如果你后悔了,可以及时跟我说,我不会多做纠缠,拉着你不放的。” 谢立那头安静地仿佛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在听闻汤蔓有些开玩笑的打趣后,谢立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站在高楼上的落地窗前,俯视着下方的车水马龙,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远处的高塔上悬挂着一幢巨大的吊钟,时针还在走动,分针分秒不停。 他出了声,那般郑重,就像在发一个誓言,“汤蔓,最先说放弃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他好不容易摘得了明月,手捧星花,于是江水不可逆流,群山无法颠覆,他的爱也不会消失。 第55章 命运早已经在暗地里埋下了伏笔 ,…… 在这段关系中, 一直不安地不是汤蔓,而是谢立,因为得来地不太容易, 而他有太过珍惜,于是患得患失。 他已经变得不像他了。 可是爱情就是一个泥潭, 只要深陷下去,就很难再出来, 就算得救, 也要带出一身泥。 汤蔓在周末之前把胡海英接到她的家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谢立开车过来直接接她们一起去春湖那边。 说是春湖, 其实那边没有什么湖,顶多有一个观赏性的季节性瀑布,很小, 时有时无地, 那是溶洞积水后从上面流下来的,离近了手放进下面的浅滩中还能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 他们进了山,车不好开上山,直接停在山下,谢立走到后备箱把她们两个人一大堆行李都提了下来,汤蔓怕山中蚊虫多,于是带了不少防虫的东西。 他们住的别墅在山上, 一大片被一个地产大亨开发的,大多数买主都是本地有钱的富人,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能买到房子, 毕竟景区的房子可没有那么好买。 她来到这边之后,才想起来汤家其实在这边也买了一套水榭别墅,可是具体位置在哪里, 她就不记得了,只是依稀记得高中的时候,老汤偶尔说过一次,家中邀请了一些合作伙伴来这边小住几日,汤蔓当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过来,直接忘了这一茬。 别墅也并非是建在山上面,大约是山腰下面一点的位置,刚好有一处稍微平缓的位置,设计师巧妙利用了这里的地形特征,在这边建了一大片水榭别墅。 他们几乎一上山,就感觉空气清新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围温度的下降让他们觉得没有那么闷热了,于是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一些。 他们绕过一条水榭走廊,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别墅,原本这边是有管家的,不过汤蔓不喜欢外人在,所以谢立直接就把人打发走了,别墅里也没留下什么人,她在这边只住几天,也用不着留人在这边。 胡海英女士在过水榭的时候就从包中拿出了一件薄披肩披在身上,遮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 现在虽然是炎夏,可在这里待久了,也会感觉到一阵寒意,老人家身子骨再好,也受不了,就连汤蔓也觉得过于有点冷了,怪不得谢立之前让他们准备几件外套或者长衫。 谢立把行李放进了别墅的房间,走出来就看见汤蔓趴在一楼客厅的那扇巨大的窗棂上,半个身体都要探了出去,披在背部的长发散漫地顺着两侧的肩线缓缓滑落,然后缀在两侧,露出了背脊两侧凹凸起来的蝴蝶骨。 谢立没有走上去,他就站在汤蔓三步远的地方看了对方很久,久的仿佛那对蝴蝶骨生出了翅膀,人影变得虚无,而他依旧站在原地。 趴在床上的汤蔓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谢立看着她有些深暗的目光,挥了一下手,“谢立,想些什么呢?” “没什么。”谢立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半垂眼帘片刻,眼底的情绪被遮掩住,过了几秒,他恢复了往常,才走了过去,站在汤蔓身边,垂下眼睛看着趴在窗上的汤蔓。 “我让人送了一些菜过来,就放在冰箱。”他说出了一些菜名,让汤蔓决定中午吃什么。 汤蔓的目光从别墅山那一排蜿蜒的水榭走廊收了回来,看了谢立一眼,然后转了一个身,撑在窗前的手腕一使劲她坐在了窗户上,笑着对谢立说,“那中午你要掌勺吗?” 她是不太可能地,菜做出来了她才认得是什么,才从地里扒出来地她就不太认得了,就比如韭菜和小蒜苗,对于不经常做菜的人辨认起来真有点麻烦。 至于胡海英女士,那就更不可能了,胡海英女士这一生威武霸气,基本上啥事都可以露一手,但那里面肯定没有厨艺,胡海英是只会煲汤,其他一些炒菜只能保证吃不死人的程度。 这可能就是隔代遗传了,汤蔓一看就是胡海英的外孙女,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厨艺不好,而且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谢立嗯了一声,把汤蔓散落在两侧的头发帮她捋到耳后,说,“是我做,如果让你动手,那我们三个人今天不用吃饭了。”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胡海英女士从房间里传来了,换了一身长袖衣服。 汤蔓笑着晃了晃自己的腿,手撑在窗台上,笑着对胡海英说道,“姥姥,今天中午谢立掌勺,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他可酌情考虑一下。” 胡海英听到这句话看了谢立一眼,还是没忍住说了汤蔓一句,“你别老是使唤谢立,这厨艺你在家自己也要学一学,要不然连菜都不认识,经常点外卖对身体不好,谢立工作忙碌,以后哪里有时间给你做饭?” 这是老生常谈,但胡海英明显不像其他的那些家长一样是单方面说给汤蔓听得。 毕竟过去几十年也过来了,胡海英可从来没在这上面说过汤蔓几句话,就连看见她吃外卖也会视而不见觉得自己可以少忙活一顿省了她一番功夫的人,毕竟胡海英就不是个会做家务的人,于是她也就从未这样要求过汤蔓。 于是这话其实是对他们两个人一起说的。 汤蔓笑了一下,没放在心上,而谢立却是说,“我和蔓蔓以后我会逐渐放手一些工作,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忙碌了,姥姥不需要太过担心,我会照顾好蔓蔓的。” 胡海英瞥了一旁的汤蔓一眼,看着面前一表人才的谢立,最后什么话也不准备说了,这两个人完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们中午吃了饭,胡海英回房间准备午睡一会儿,汤蔓不喜欢待在别墅里,她喜欢前面的一大片水榭走廊、亭台楼阁,于是拉着谢立过去,这边有专门的房间,搭建在水上,上面放了竹床,铺好了床垫,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十分舒服,就连拂面而来的风也是清爽的。 她躺在竹席上,半眯着眼看着远处挑出一角的檐角,飞鸟从天上中掠过,谢立坐在她的旁边在处理公务,这个人原本是准备陪着她在这里坐一会儿的,可不过一刻钟左右,谢立就回了别墅把自己的那台笔记本拿了过来。 汤蔓觉得这是天生劳碌命,一刻钟都停不下来。 风穿透遮掩在周围的纱帘,从水榭中而过,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汤蔓很快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天,汤蔓都闲散地躺在水榭中不愿动弹,胡海英女士好像是找到了一个好去处,从别墅中找到了一个钓鱼竿提着一个桶就往一个方向过去了,听说是找到了一个可以钓鱼的地方。 但汤蔓实在是有些困倦,于是不想起来,就准备躺在水榭中懒散地度过这个半天。 荒废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汤蔓睁眼前谢立在工作,等她睁开了眼睛,谢立依旧坐在电脑面前,只不过天色已经晚了,天空中的晚霞光晕都有些暗淡了,黑幕已经半笼罩住这片山头,水榭中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朦朦胧胧,招惹了一些蚊虫飞在外面。 她嗅到空气中有熟悉的香味,看到角落里摆放的一些香盘,就知道是谢立的手笔,要不然她在这里睡一下午,身上非得多一身的疙瘩不成,她是吸引蚊虫的那种体质,而且还特别容易留下疤痕。 “饿了吗?”谢立放下手中的电脑,走到竹席旁坐了下来,摸了一下汤蔓的额头,这边的风太凉了,吹久了容易头疼。 汤蔓躺在竹席上眯了一下眼,目光从远处明明晃晃的灯光上收了回来,脑中还残留着一片睡意,思绪还未通畅,却还是嗯了一声,“有点饿。” 她缓了片刻,抬起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才问谢立,“姥姥吃了吗?” “吃了。”谢立说,“我看你睡得很熟,就炒了几个菜让姥姥先吃了。” 现在老人家已经回房间了,她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圈,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拎了一桶鱼,心情十分不错,这几条鱼都是泉水养出来的,长不大,个头也就一只手掌的大小,他干脆煲了鱼汤。 “鱼汤还温着,你要不要起来去喝一点。” 汤蔓嗯了一声,又躺了几秒,才起了身,她是真的有点饿了。 两个人携手一起回到了别墅,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于是里面显得有些昏暗,汤蔓坐在了餐桌上,谢立端出来一碗鱼汤放在她的面前,“饭和菜还是热的,要不要也吃一点。” 汤蔓端起鱼汤喝了一口,听到谢立这句话摇了一下头,“不用了,太晚了,我就不吃了,喝一点鱼汤就好了。” 主要是压一下肚子,要不然老是感觉饥饿。 她喝鱼汤时,谢立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灯光昏暗,他看着面前垂眼显得乖顺了不少的女孩,一直压抑在胸口的一些问题差一点就被他问了出来,可最后理智及时上线,让他没有说出口。 汤蔓也察觉到了谢立的神色,这几天谢立有太多次的欲言又止,反正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于是她放下碗筷,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猜测人的想法很累的,特别是猜测谢立这种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最终谢立只是垂下眼帘,片刻后笑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饱了吗?”他转移了话题,不想汤蔓长久地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下意识地逃避开了,问道。 汤蔓看了谢立一会儿,不再一追问,她点了一下头,用纸巾擦拭嘴角,“饱了,这个鱼汤味道很不错。” 她刚才都喝了两碗。 这时候汤蔓开始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谢立,纯粹是这个人一本正经地坐在他面前,一副冷淡神色的时候,让她忍不住有些心痒痒。 其实有时候谢立的声音挺好看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绪开始蔓延出去。 也许这就是饱暖思□□? 也许是到了外边,也许是昨天一天睡得太多,第二天汤蔓起的很早,山间的清晨更冷,或者说是凉意,她出了门忍不住又转身回了别墅,披了一件衣服才出了房间,这时候刚好谢立也起床了,刚洗漱好准备去厨房。 因为姥姥在,他们两个是分房睡的,汤蔓其实倒不介意,但谢立却很在意,提出了分房睡。 她说了一句早就趴在中岛台上缓神,从一旁的餐盘中抽出了一块面包摸了摸,撕下一块扔进口中。 昨天晚上的两碗鱼汤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站在饿地前胸贴后背了。 “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吗?”汤蔓看着中岛台后忙碌的谢立,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胡海英也起来了,出了房间,汤蔓打了一声招呼,“姥姥早。” 谢立也抬头打了一声招呼,才对汤蔓说,“等下准备个姥姥一起去钓鱼,你要去吗?” “当然。”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屋子里待着也无聊,还不如去晒一会儿太阳,钓几条鱼回来煲汤喝。 谢立瞥了一眼汤蔓,低头嗯了一声,把手中已经做好的早饭放在了她的面前,顺便递给她一副刀叉。 中式早餐有些麻烦,所需要的时间有点多,还是西式早餐简单方便。 他们三个人吃完早餐,又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了,汤蔓什么也没拿,懒散地跟在谢立的旁边,走走停停,一刻钟后到达了胡海英钓鱼的地方。 这里很安静,只不远处坐着一位老大爷,头上带着帽子,躺在一个躺椅上,旁边放着鱼竿,一看就是来这里躲闲地,此时太阳出来了一会儿,晒的人有些暖,又有些凉。 汤蔓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把自己的鱼竿放在一个地方,带着一顶防晒帽就准备小憩片刻。 第56章 胡海英竟然觉得她会出轨? 天大的误会…… 在这边坐了许久, 汤蔓大半时间都坐在简易的躺椅上晒太阳,后来觉得太阳太浓烈了,干脆找了一个有阴凉的地方躺下。 等要到了中午时, 谢立就准备先拎一小桶鱼回去,他让人送过来的菜已经到了下面, 因为管家已经被他们打发走了,所以他要亲自去拿。 谢立收拾好, 才走到汤蔓的面前蹲下, 把搭在一旁的衣服盖在了汤蔓的身上, “我先回去了, 你等下和姥姥一起回来,不要在这边睡太久,风虽然小, 可吹久了也会头疼。” 汤蔓手依旧搭在自己的眼帘上, 闭目养神,听见谢立这句话后也只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远去的步伐声。 过了好久,她感觉身旁坐下了一个人,忍不住抬起头半眯着眼看了一眼。 “姥?”汤蔓看了湖边一眼,“怎么了?” 胡海英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的钓鱼竿上,却是出了声, “我听你爸说,你是为了他那手中的股份才同意订婚的?” 汤蔓坐了起来。 她就知道老汤那张嘴对胡海英一向是没个把门, 这种事都说了出来。 “你要知道, 你这订了婚,可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胡闹了,就得把心安下来了, 谢立一看就是个踏实人家的孩子,你别为了你自己的那一点狗屁利益把人家这么一个好小伙子就给霍霍了。” 胡海英真的觉得谢立这个小伙子可以,是个适合结婚的人,就汤蔓这个脾气,能长久忍受的人还真不多。 和杨清这个人不同,汤蔓是太过理智了,杨清是为了追求爱情而一直在恋爱中,而汤蔓只是把一段恋爱当做生活的调剂品,而调剂品是可以可有可无的,她不相信爱情,于是也不相信大多数男人,这也许跟她在汤正风身边长大有关,也或者是因为见到了杨清太多的男朋友,于是已经变得麻木。 但谁又说的准呢。 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就可能让一个处于童年时期的小孩子性格发生巨大的变化。 胡海英说:“婚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在这方面,你不要学你妈,当年结婚时就跟过家家一样,说生孩子就生孩子,说结婚就结婚了,结果没两年就离婚了。” 汤蔓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胡海英瞥了一眼旁边的汤蔓,“你别光说知道了,你妈当年闹着要结婚时也跟我说她知道了,结果她知道了个屁,那汤正风看着一表人才、人模狗样,可那是个过日子的人吗?你出生才几年,外面就养了个小的!” 对于这件事,胡海英女士在汤正风面前虽然没有太多的表现,可是很显然是有很大的不满的,只怪汤正风做的太难看了,口中说着爱杨清,离不开对方,可外面小三不断,当年硬是让人闹上了门,让杨清丢了好大的脸。 汤蔓也感受到了胡海英的怒气,毕竟都说脏话了,于是只敢弱弱地反驳一句,“那谢立也不像是会出轨的人啊,你看,谢立和我爸肯定不是一种人。” 胡海英说:“我那是担心谢立吗?我是说你,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追求刺激、喜新厌旧地快,婚姻里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谢立我还不担心,就你,你说你跟人谈恋爱时不出两年就感觉到了厌烦的性子,你和谢立住在一起,能忍受多久?” 汤蔓听出了胡海英话里的意思,合着这不是担心谢立对她不好,而是觉得她婚后可能会耐不住寂寞,出轨啊。 那有这么当姥的人。 她撇了撇嘴,还来不及说话,胡海英就说,“我今天就跟你说这么一回,你这婚给我订了,就把性子给定下来,好好地跟谢立在一起过日子,别没几天就后悔了,说不想订婚了,不想结婚了,把婚姻这种大事当儿戏,也就自家人忍受的了这种事,你看人家谢立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你闹这么一出,人家那边的两个老人家是什么心情?你心里过意地去?” 汤蔓这下沉默了很久,在胡海英重新坐在湖边拉扯钓鱼竿的时候,她站了起来,看了几眼,撑了一个懒腰,说道,“姥,我去溶洞那边逛一逛,你等一下一个人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胡海英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挥了一下手,让汤蔓赶紧滚蛋。 汤蔓这才转身向另一边走去,这边的景区景观主要是山内的各种溶洞,里面随着地下水日经月累的渗透,形成了各种形状的钟乳石。 今天是周末,景区里的人比平常多一些,大多都是全家一起来这边,带着老人和小孩。 汤蔓沿着青石台阶一路下去,到了景区门口这边,买了一张门票,百无聊奈地跟着人群往里面走。 上了一层台阶,绕过一道环绕蜿蜒的走廊之后,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上面还在不停地滴着水,一股寒气就从里面冒了出来,汤蔓摸了一下石壁,特别冰,这在夏天完全就是天然的储存地。 她顺着人群往里面走。 地上都是一滩又一滩的小水洼,两旁边系着红色的绳子,牵引着各种彩灯,把整个溶洞照射地很奇怪。 她永远无法欣赏到这种审美,就比如夜中在小区外面看见了发出绿色光芒的行道树木,掺和着各种彩光,整个一阴森的鬼片复原地。 里面钟乳石大多都奇形怪状,还有的天生有着一副神女像,凭借着独特的形状周围还被圈了一块地方出来,特别标识,周围一大堆拍照的人。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也就继续随着人群往里面走,在即将要出来的时候要攀爬一段很陡峭的楼梯,简单地用铁架子搭建起来,只有一侧有扶手,还是那种不太稳定的绳索,上去时,前后两个人需要互相帮助。 汤蔓走到了楼梯前才发现了这个窘境,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个人,却抬眼的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清瘦的手腕被笼在黑色的衬衫袖口下,手指纤细修长,一双有些修长的凤眸就这样突兀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汤蔓愣了一瞬,并不是因为面前这张出众的相貌,而是眼前的这张脸眉眼间有点眼熟,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她片刻的怔忡让面前人的眼睫毛微微抬起了一些,目光落在她的面上,看了一两秒,汤蔓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手掌上,同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那个人低低应了一声,就转过了身。 汤蔓跟在对方身后,一只手一直紧紧攥在一旁不停晃动的绳索上,还可以听见铁链子碰撞的声音,这里的楼梯很陡峭,特别是老人和小孩上来有些危险,汤蔓还要时不时地注意一下身后的人,以免出了什么事。 等好不容易出了山口,汤蔓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有恐高症,可是爬这样的楼梯也太过压抑。 山口其实离他们进来的地方并不远,相当于他们在里面绕了一个圈而已,走一段青石台阶路就可以下去了。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要看一眼,就听见了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继续低头往前面又走了几步,这下听见了身后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才站在台阶上转过了头,看向身后。 一个青年向她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笑得时候还会露出几颗牙齿,显得格外阳光。 啊。 她想起来刚才的那个男人眉眼为什么让她觉得熟悉了,原来是像面前的这个男孩,只是眉眼有点相像,面前这个男孩的眉眼灿烂,带着一丝朝气。 而那个人明明长着一样的眉眼,却因为自身的气质,有了另一种感觉,一双修长的凤眼带着矜持的贵气,微微有些上挑的眼尾似乎都携带了那么一丝华丽之色,在黑色衬衫的加持下,越发显得整个人肌肤清透白皙。 “汤蔓,你怎么在这里?”青年左右看了一下,才有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吗?” 汤蔓不想多说,于是就嗯了一声,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在了青年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陈长客听到汤蔓的应声后才笑了起来,指了一下身后的男人,“这是我哥。” 然后又指着远处在拍照的几个人说道,“我家里人说要来这边玩一玩,我和我哥刚好今天有时间,一家人就过来了。” 陈长优对上汤蔓的目光,微微颔首微笑。 汤蔓也笑了一下,觉得对方可不是刚好今天有时间的样子,这模样一看就是半途中被人拉过来的,要不然也不会穿成这样来这边爬山。 她说:“既然如此,那你们慢慢在这边逛吧,我先下山了。” 现在已经要一点了,她看见了手机屏幕上谢立已经给她打了两通电话,只不过刚才在溶洞里面,信号不太好,或者是太嘈杂了,她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于是就没接通电话。 她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结果一只胳膊却被人拉住了,她惊讶地回头。 却见陈长客对上她的目光,一下子松了手,然后嗫嗫嚅嚅几下,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说道,“蔓蔓,加一个联系方式吧。” 汤蔓静静地看着对方。 陈长客赶紧说了一句,“我一定不会骚扰你的。” 说这句话是有前科的,别看陈长客这个人灿烂地像个小太阳,可其实粘糊人粘糊的厉害,也就比司嘉禾差一点。 当时他们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汤蔓就因为这个觉得烦人,然后提了分手,可想而知,对于年少气盛的男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深知都不知道自己被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就这样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小狗。 不过她对上陈长客那双紧张的双眼,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打开了自己的微信,让对方扫了一个码。 这下陈长客总算开心了一些,看着汤蔓的那双眼睛都在发亮,丝毫没注意到汤蔓手指上的戒指,也只有陈长优注意到了,忍不住看了汤蔓一眼,目光落在自家弟弟的面上,忍不住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加好了微信之后,汤蔓又说了一两句话才离开了,也就没听到身后两个人关于她的谈话。 这个话题是陈长优率先提起的,“长客,你没看见他食指上的戒指吗?” 划弄着手机屏幕的男孩手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人,忍不住上前跟了一步,同时自己回忆了一下,“有吗?” 说完又自己反驳,“不可能的,以蔓蔓的性格才不会这么早结婚呢,再说现在的女孩子们戴首饰五根手指都戴着戒指也不奇怪。” 陈长优看了傻乐的陈长客一眼,最后看了一眼汤蔓离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等走了好一会儿,看见陈长客目光还停留在那个聊天界面上,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她?” 他记得之前自家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空有一身运动细胞的弟弟高中有一段时间陷入了低迷中,就连篮球也不打了,大约一年才缓了过来,结果说自己要考本市的一所名牌大学。 不过就是因为当时的早恋对象说要分手,因为她喜欢学习成绩好的人。 也亏的当时陈长客信了,而在陈长优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要分手的借口,他知道这件事后,甚至已经在心中给未见面的汤蔓定了一个不太好的初始印象,断定了自家傻弟弟是被一个少女玩弄一颗真心。 而今天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当年甩了自家弟弟的那个女孩时,他其实有些惊讶,因为太不像了,不太像特定的那种女孩。 很多人都说过,因为她长的太好看了,就显得不易亲近,这种不易亲近往往会表现为一种冷清疏离的气质出来。 所以她的朋友很少。 至少在陈长优看来,汤蔓是一个很难真心交往的人,当年自家的这个傻弟弟竟然能在高中和这么一个女孩谈恋爱,并且被甩的理由是那么奇葩,还是挺让他惊讶的,不过如果是面前的这个女孩说出那样地话,陈长优突然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不过,此时的两个人都觉得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一次见面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之后不久,两个人就在异国他乡再次相遇了。 第57章 那分手吧 ~ 一路上下了山, 汤蔓刚出了检票口,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谢立,穿着单薄, 似乎也看见了她,脚步缓了下来。 汤蔓走上前去:“你怎么过来了?” 谢立举了一下手机, “到了吃饭的点,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汤蔓说:“我刚去里面逛了一圈, 可能信号不太好。” 她向下走了几步, 拉住了谢立的手腕, 准备往水榭别墅那边走, 结果拉了一下谢立,没有拉动,她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淹没入人群, 消失在了视线中。 她收回视线,对上谢立的目光,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不是要去吃饭?” 谢立收回了视线,目光在汤蔓有些茫然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后,神情松缓下来, 握紧了汤蔓的手,笑了一下, 把另一只手上一直握着的一小把鲜花递给汤蔓, “来的路上看见一位老人在路边卖花,我就随手买了一束。” 汤蔓接过鲜花,说了一句谢谢, 她虽然异性缘不错,可收鲜花的次数并不多。 她的手被谢立牵着,两个人向回走去,一路都是青石台阶,旁边是新绿的苔藓,最近应该下过一场雨,这里的夏天总是潮湿多雨的。 她走着走着,感受这种平静,脑海中却回想起了胡海英女士的那几句话。 对于谢立来讲,她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人。 于是,汤蔓突然停下了步伐,看着身旁因为她的动作而疑惑看着她的男人,问了一句,“谢立,你真的下定决心跟我结婚了吗?” 谢立脸上的温情慢慢消失,他看着汤蔓,“为什么这样问?” 汤蔓说:“我不是个良人,而且也不是个贤妻良母,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谢立重新握住对方的手,笑了一下,“你不想扮演的角色,我来扮演就好了,婚姻中并非需要贤妻良母,也没有其中一个人适不适合结婚这个说法,两个人互相合适才是最主要的。” 是这样吗? 汤蔓看了谢立一眼,并不再多说,只是到底心中还是竖了这么一根针,胡海英的话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谢立的心情也因为汤蔓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问题而低沉了下来,回去的路上,都没有再出声说话。 在感情中,喜欢深的一方,爱的深的一方就会患得患失,那怕最初理智如谢立,一旦进去了名为爱情的这滩泥沼中,也不能避免。 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最终在傍晚时被彻底地拉扯到了极致,那根绳索啪地一下断裂了。 这不过是因为汤蔓放在中岛台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消息自上方弹出,虽然很快消失,可是谢立还是看见了那条消息的内容,以及发出那条消息的来人是谁。 原来白天并非是他的错觉,他这么看见了陈长客,而汤蔓一定也见到了对方,却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这几乎就是一个导火索。 谢立站在了这个地方,目光下落,摆放在中岛台上的手机屏幕还在闪烁,又有两条消息传了进来。 同一个名字。 他处理过的汤蔓的前男友们不算多,也就那么几个人,凭借他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容易忘记,但陈长客令他印象很深刻地是,这个前男友汤蔓并没有让他出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就分手了。 说实话,高中时期的陈长客能和汤蔓成为男女朋友,谢立当时无意间见到这个男孩子是有些惊讶地,因为这个男生身上并没有汤蔓以往审美中出现的那些点,两个人的相处更像是一种陪伴的关系,汤蔓干自己的事,陈长客就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跟在身边。 他曾经见过一次,汤蔓坐在书店看书,而身旁的男孩就保持着一种姿势看了女孩很久,目光虔诚,像是看着极为珍爱之物。 这必定是极为喜欢的。 可是喜欢再多,对于汤蔓来说,也改不了结局。 他努力回忆,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搜索出两人可能分手的原因,可是并无任何片段浮现,让他无从猜测。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汤蔓手机屏幕上的那一列微信消息依旧停留在表面,他站在这里,便一直能看见。 心里像是撕裂了一个口子,他开始无端地觉得有点疲倦不堪。 汤蔓出来了,看见了站在中岛台前的谢立,正要说句话,就看见了对方的神色。 太沉寂了。 沉寂地有些过于沉重了。 她顿住了步伐,目光落在中岛台上的那台手机上,屏幕还亮着,谢立就站在旁边,沉寂的脸上皮肤似乎也白了一些,分不清是手机的光,还是一些其他的原因造成的。 汤蔓皱起了眉头。 谢立看见了汤蔓的神色,一下子就可以猜出对方心中的想法,忍不住笑了一声,带着一些自嘲,“你别担心,我没动你手机,这点自尊我还是要留给我自己的。” 汤蔓听见谢立这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又蹙了一下眉头,走上前去,拿起了放在台上的手机,就看见了首页的微信消息,她有所猜测,果然一点进去就是陈长客发过来的,不改其风,一下子发了四五条消息过来。 汤蔓真是信了对方说的不骚扰她的鬼话。 她看了一下陈长客发过来的消息,并无暧昧之处,于是一下子有了底气,反问谢立,“你这是在怀疑我?” 她把聊天记录打开,手机放在桌面上,“这是他发的所有消息了,只是今天在山上和他碰巧撞见了,说了几句话,谢立,你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要介意吧?” 她有些失望地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句,是她真心的话。如果,恋爱带给她负面情绪,带来麻烦,涉足她的底线,她会在下一秒就亲手斩断这段关系。 但这句话对于谢立来说,就很伤人了,几乎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于是他的脸色几乎一瞬间就惨败下来,变得苍白,他惨烈地笑了一下,“我以前是什么人?被你呼来喝去,去处理你那些男友的助理吗?” 那几乎是让他备受折磨的一段记忆,因为记忆中的卑微都让他日夜不安,仿佛踏入了看不见的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没有自尊。 汤蔓抿了一下嘴唇。 两个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安静中,汤蔓的神色也沉寂下来了,她揉了一下眉心处,忽然也觉得有无尽的疲惫席上心头,于是眉眼自然间就带了一些灰色的厌倦。 “那么分手吧。”她在某种不明来历的力量下还是说出这句话。 她只是突然觉得也有些累了。 她不喜欢争吵,于是最初在和司嘉禾的关系中,她会是妥协的一方,后来和杜和年在一起,两个人也没怎么吵闹过,因为杜和年总是会率先服软,至于那些不太长久的男朋友们,大多分手原因可能因为无理取闹,喜欢为一些无厘头的事争吵这一项。 谢立安静了下来。 汤蔓接着说:“你看,你对我根本没有信任,光是这么一条无厘头的消息就能让你如此,就算结了婚,那一卷证书也不见得能让你放下心中的怀疑,我只要跟一个异性太过亲近,你就会怀疑我出轨,怀疑我是否变了心。” 谢立看着汤蔓,突然说了一句,“原来,这么多年的相识,我在你心中一点情分都没有多留一分。” 他说:“汤蔓,你说我不相信你,可是你从来没有给够我足够的安全感,就连你和我的订婚,都是我努力舍下尊严争取来的,你送有胃病的杜和年去医院,你在深夜去见司嘉禾,你加了有旧情的前男友的微信……汤蔓,你觉得他们是为什么非要跟你产生联系?” 汤蔓看着谢立。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谢立如此模样,濒临崩溃的边缘,以往的沉稳冷淡模样全然不见,眼底带着些许执拗。 她在沉默了一瞬后,又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谢立,那我们分手吧。” “老汤那边,我会亲自去跟他说的,你不用担心。” 谢立没回答,因为汤蔓的这一句话变得沉默下来,全身弥漫的情绪都静默了下去,就像掀起波浪又突然沉寂下去的海面,下面一片黑沉色,暗的看不见底。 汤蔓回房间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也觉得尴尬。 毕竟前一秒还是未婚夫的人,下一秒就分手了,这再待在一个空间,她也觉得不太自在。 胡海英坐在她的房间里,电视机开着,看见汤蔓进来,一脸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胡海英说了一句,“说开了?别耽误人家小谢了,多好的一朵鲜花,怎么就在你这么一堆牛粪上插了一下呢?” 这话汤蔓就不爱听了,“姥,你到底是谢立的姥,还是我的姥,怎么老是为外人说话?” 胡海英冷笑了一声,“我要是小谢的姥,我就得拿着一根擀面杖打你头了,祸害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还不想负责,把人一个大好青年弄成那副模样。” 汤蔓开始把带过来的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吐槽几句,“说的跟之前那个劝我不要订婚的人不是你一样,姥,你看要是谢立知道你劝我们两个分,你看谢立还叫你姥不?” 胡海英呵了一下,不说话。 汤蔓上前看了一眼端坐着的胡海英,“姥,你行李不收拾一下?我叫了一辆车,等下让司机把车开到下面。” “早收拾好了。” 汤蔓看了一眼房间的一个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海英的那个小箱子也装好了放在了她的房间。 她只能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她们收拾好了行李,拎着箱子出去,谢立还低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颓废,听到他们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神色就不由僵了起来。 “蔓蔓。”谢立还是站起来,忍不住喊了一声,其实,他在情绪爆发后就忍不住有些后悔起来,人真的是反复无常的动物。 他的情绪被理智拉扯着,又受到更深层次的情绪化诱惑,让他在一条钢索上徘徊。 汤蔓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该说的话她都说了,拎着行李箱向外面走去。 走了一半,她们就遇到了司机,车子停在一个山坡上,他们把行李箱都放了上去,胡海英先上了车,司机大叔才跟汤蔓说了一声,“小姑娘,那一直站在那里的是你的男朋友吧?要不要去说几句话。” 主要是那个年轻人的神色太不好看了,一副失恋的模样,一直看着这边,也不上来说一句话,他看着都生出了一点同情。 汤蔓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谢立就站在不远处的位置,看来是跟着她们一起下来了。 “不用了,我不认识他。”汤蔓笑了笑,然后在司机大叔有些茫然且惊讶的眼神下上了车。 还往回看了一两眼,想到刚才的那个小姑娘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几句,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啊。 她们上了车,汤蔓总算松了一口气,决定这次回去要好好放松一下,谈恋爱谈久了也会感觉到疲倦。 不过在走了一段路程后,前面的司机大叔觉得不太对劲,突然咦了一声,汤蔓视线从手机中移开,抬起头看向前方,“怎么了,师傅?” 司机大叔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姑娘,你看,后面那辆车中是不是刚才那个小伙子啊?从刚才,他就一直开车跟在我们的后面。” 第58章 . [最新] 她姑且,把这称之为短暂的心动。 正文…… 前一夜分别, 你以后还想再见? 汤蔓回头透过后面的挡风玻璃看了一眼,对驾驶座上的师傅说,“没关系, 您开着,到了位置停车就行。” 胡海英看了汤蔓一眼, 说,“等下我直接去医院就行, 你妈估计就这几天要做手术了。” “嗯。”汤蔓应了一声。 胡海英在医院下了, 汤蔓没有跟着下车上楼, 而是看了后面的车一眼, 让司机可以开车了。 等到了山湖那边,她下了车等司机走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谢立那辆车停在不远处, 她还是转身离开了,她发现其实她和谢立还真没有太多要说的话。 这段关系也许开始地就不纯粹,于是伏笔早已经埋下。 都是报应。 她终究是掉落了老汤股份的陷阱中,果然,不该动的奶酪是不能起旁的心思的。 不过说了分手的汤蔓却觉得一身轻,好像少了一层束缚一样,好像在结束一段恋情时, 她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大约等于高中开始住校时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舒展。 她到了家, 把行李放置好后,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掀开了一侧窗帘,看了一下楼下, 路灯下面还停着一辆车,谢立似乎已经下来了,就靠在车旁。 她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摸了一下手机,又看了一眼时间,点了一份外卖,然后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路灯下留下了一片阴影,是谢立的那辆车,已经在这边停了许久,汤蔓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还是心软了一些。 女人总是心软一些地,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有时候她也认识到自己的优柔寡断,可大抵上这是杨清从基因上遗传给她的秉性,于是难以改变。 她给谢立发了一条消息:[早点回去休息,老汤那边我会自己告知,不会影响到你,如果你父母那边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立给她打电话过来,汤蔓感受手中的振动,她能感受下方人抬头向上看的动作和目光,可是她依旧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半垂着眼帘看着下方站在的男人。 大约一分钟后,她拉上了窗帘,不再看着外面。 和司嘉禾杜和年他们不一样地是,谢立这个人足够的理智,他会在感情中短暂地沉溺,但也不会落下手中的事务,这种人活着其实是最累地,因为太过坚守原则。 不过,好像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都拥有这种美好的品德,汤蔓愿意用这句话来称赞谢立的这种性格,因为她觉得这种人是令人羡慕且尊重的,她懒散而又不虔诚,天生适合活在一个没有限定的圈里。 人总是羡慕一些比自己厉害的人。 她喜欢过很多人,可是那种感情来的太突然,就如同湍急河流,破冰融化的雪山流水,都是那么突兀,于是最终都无疾而终。 等她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打开酒柜,从里面拿出一瓶已经开了的酒,然后坐在落地窗让的厚毛毯上,面前摆上了才拿到的外卖,就盘腿坐在这里,窗帘半拉开,她拎着酒瓶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 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汤蔓其实对酒没什么格外的要求,以前小的时候,学习老汤,想要品尽世间的美酒,她少女时期干过不少中二的事,做作而又矫情,酒要喝法国和瑞士的,对其出产庄园都有严格要求,私底下,胡海英没少说过她作怪。 可现在,街边二锅头她也觉得不错,高档红酒和农户酿的高粱酒并无多大的区别,她甚至还觉得高粱酒更为芬芳馥郁一些。 干冽醇厚的杜松子酒她喝,清新艰涩的苦艾酒她也喝,她喝过不少酒,最后发现其实平价不出彩的苦艾酒中的那独特的苦涩味道她最喜欢。 有不少人对她说,让她好好地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人,好像周边所有的人都在告诉她,一段恋爱中要尽情地去爱。 可是,汤蔓的记忆中,关于爱的记忆并不太美好,或者说只要跟这个字扯上关系,周围的一切都支离破碎起来。 所以,爱这个东西,还是不要的好,时至今日,汤蔓依旧这样想,如果爱让人失去理智,让人变得疯魔,尽管他可以让寒冰在冬日融化,山雪在夏季结冰,汤蔓也不想拥有。 她一直过的很好,自自在在地来,将来也去自自在在地去。 指不定有一天,她也许会发现,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觉得不想离开那个人,与那人相处很舒适,她可能也会结婚,但那也会是许久之后的事了,她现在很确定,那个适合她结果的节点不是现在。 也许是她自幼长在汤正风身边,见过太多分离,也见过太多狼狈,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用亲人这两个简单的字来形容了,里面包含了太多其他的成份。 可能唯一连接他们关系地大抵上只有那么一丝血缘,哦,还有汤蔓心心念念的汤家老宅子和老汤百年后的遗产,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啊,一旦想多了,就容易生了执念,汤蔓觉得自己这次就是掉进了沟里,栽了一个跟头,还把谢立给坑了。 这件事,告诉了汤蔓一个教训,只要老汤不死,她就上不了位,那点老汤家的东西,就不是她的。 国父革命也不是一次能成功的,新中国也不是一朝能建立起来的,而老汤也不是立马就能嗝屁地,看那个精神劲,估计还能再骚扰杨清好多年。 想明白了的汤蔓,决定暂时换一下行军路线,改变一下自己的职业规划,努力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躺着就能赚钱的职业,当然,一些非法的行当她还是不会做的,基本的操守她还是有的。 也许因为喝了酒,她有点醺醺然,靠在冰凉的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路灯下面的那辆车也已经不在了,昏黄的灯光下只能看见一团暖色的光晕。 杜松子酒的香气弥漫在身边,透明色的液体在摇晃间染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晕,她好像闻到了鸢尾的香气。 渐渐地,眼皮也越来越重,客厅的地上铺了厚实的毛毯,躺在上面就像陷入了柔软的云团之上。 途中,她感觉到放在手边的手机振动了好几下,可她太累了,睁眼都成了困难,于是纠结几下,还是又昏睡了过去,等第二天醒过来就已经是十点多了,手机上是好几个同事问候的消息。 她坐起来,旁边的玻璃瓶子被她碰到,倒在毛毯上,汤蔓才彻底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痛。 然后头也有点疼。 可能吹空调吹了一晚上,有点感冒,她试着咳嗽了一声,就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 可能有点感冒。 汤蔓觉得,这也许就叫分手后遗症,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然后理所当然地就翘班了,反正这个时间点去也晚了。 她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赤脚踩在地上向厨房那边走去,倒了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大杯,喉咙间的干疼感才少了一些。 杨清的手术时间已经出来了,就定在本周三,也就是两三天后,再拖下去,就要三个月了,肚子都该显怀了,那时候再流产就不太安全,对身体伤害也很大,所以时间安排地很急。 顾家人有权有势,这一点也不需要汤蔓操心,顾元客可以安排好一切。 她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去见一个朋友,顺便还可以去买一些药。 她生病时一向就有些连锁反应,只要一点病痛而起,就容易生大病,一连数些天都不好。 今天的医院有些忙碌,她在楼下看见了很多病人,外面救护车呜呜不停,似乎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大型车祸,多辆小轿车连环相撞,并且还有一辆是坐满了孩子的校车。 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都很忙碌,有好几台担架被从车上抬了下来推进大厅中,下面一片慌乱。 她从大厅穿过去,上了楼,这里一如既往地僻静,贝尔雅正在会见一位病人,汤蔓坐在外面等候,她也没有心思刷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走廊从透明玻璃窗户中渗透进来的光斑。 过了好久,贝尔雅从科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坦然而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的汤蔓,看着远处走廊尽头从那一面矩形窗户中渗透而过的日光,比起任何的色彩,有时候日光带来的天然阴暗面好像更有意思。 “好久不见。”贝尔雅坐在了汤蔓的身边,“今天怎么会过来这边?” “过来看看你。”她提起旁边椅子上放置的一袋子药,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出一盒,从锡纸中掏出两颗生咽了下去,感受着口腔中的苦味说道,“顺便过来买一些药,我可能有点感冒。” 贝尔雅起身去科室里接了一杯温水,端了出来递给对方,“这个天气也感冒,你也是个人才。” 汤蔓说了一句谢谢才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把口腔中的苦味咽了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说道,“昨天喝了酒吹了一夜的空调,今天起来就有点不太对劲。” 贝尔雅说:“你和杜和年不在一起了?” 她可是记得杜和年一直不让汤蔓在外面喝酒,这个女人有一段时间就是个酒鬼,本市大小酒吧去了一个遍,去了以后就坐在椅子上喝酒喝一晚上,就算酒量大,也不由得有些醺醺然,好几次杜和年过来接人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后来她们就再也没有两个人一起出来过了。 汤蔓笑:“那都是老黄历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才把司嘉禾介绍到你这边让你帮忙看一看。” 贝尔雅手中也端着一杯水,她抿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医生素养,不该打听的不会多问,而且,司嘉禾那个人嘴严实的很,也就在你面前是个软和性子,在外人面前就是个铁疙瘩,性子尖锐的很。” “当年一个好好的小伙子,也不过两年,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汤蔓看着脚边的那一抹日光,动了一动,笑了一笑,“谁知道呢?” 她的语气太浅淡了,贝尔雅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对方,过了好几秒,有些莫名地说道,“你今天不是过来买药顺便找我的吧,而是找我顺便买药的吧?” 汤蔓笑了一下,偏头看向了贝尔雅,“我准备出去一趟。” “嗯?”贝尔雅此时还未意识到汤蔓话里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 “还不确定。”谁知道呢? 汤蔓说:“归期不定。” 贝尔雅这才意识到汤蔓说的不只是出差或者一段短期旅行了,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好奇,“你这是惹了什么情债,要出去躲这么久?” 汤蔓面色不变,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眉眼却在低垂间蕴藉了一片说不出的厌倦,“只是有些累了,趁着年轻顺便再出去走一走,反正我手里的积蓄也足够让我未来不愁吃不愁喝了,每年手里的分红也可以过富裕的生活,正好出去走一走。” 要不然老汤杨清这一大堆糟心事指不定又蔓延到她的身上。 贝尔雅听到汤蔓的这一番话对此表现羡慕嫉妒恨:“其实你这句话可以不必在我面前说出来。” 汤蔓笑,然后就转移了话题,她这次过来也只是过了道别一下,毕竟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指不定很长时间都无法联系了。 “你家贝蕾怎么样?还是那么调皮?” 贝尔雅翻了一个白眼,就说说起自己的女儿,也还是那样的语气,“还是老样子,整天不想上学,上周老师还打电话给我,说在学校和人家一个男孩子打架了,要我去学校一趟,这段时间还一直问我,你怎么补过来找她玩呢。” 汤蔓笑:“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去看她。” 贝蕾是贝尔雅和前夫的孩子,离婚后一直跟着她,具体地她也不太清楚,毕竟在贝尔雅的口中,那位前夫的存在感薄弱地几乎约等于没有。 贝尔雅说:“你下次过来的时候,不要再带一些东西,她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爱美的厉害,也不知道像谁,磨蹭起来烦人的厉害。” 汤蔓嗯了一声,也没有放在心上,贝尔雅家的小姑娘她也见过几次而已,就是一个爱美的小姑娘,说不上太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这个年纪,还不到喜欢人类幼崽的年纪,交往也是看在大人的份上给予一些怜爱。 不过,在她即将要离开时,贝尔雅还是叫住了她,挥了挥手,站在楼上对着正在下楼梯的她说道,“汤蔓,旅途中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还是好好地喜欢一场吧,尝试着一段可能会有一个好结果的恋爱,你会感觉不同的。” 汤蔓没有回答,笑着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再见。 第59章 完结章 她买了四天后飞去林芝那边的飞机票,她以前去的地方大多都是国外还有一些有名的旅游胜地,国内的地方去的不多。 汤蔓决定一个人可以慢慢地好好逛一遍,她觉得首先可以去看一下中国的神,毕竟西藏是朝圣之地,不是吗?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去一趟医院,这几次老汤给她打了几次电话,汤蔓都没有接,她能想到对方能说的几句话就那么几句。 自从知道杨清不想要这个孩子后,这个男人仿佛就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也许他评价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的标准就是如此简单,判断这个女人爱不爱这个男人就看她愿不愿意为这个男人生孩子。 比起当年愿意放弃学业,为他生下汤蔓的杨清,在他看来现在的杨清明显不足够爱顾元客这个男人的。 汤蔓对于老汤的这种想法不置可否,不发表任何评论。 但有一点,汤蔓是可以肯定得,杨清不见得多爱此时的顾元客,但当年也不一定多爱那时候的汤正风。 一个女人如果一生爱过太多次,那么她给予每一个人的爱意就会减少。 手术安排在上午,流产也只是一个小手术,一般都在半个小时以内就可以完成,可是。 老汤也到了,不过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上前惹人嫌,谢立也在,自从汤蔓到了之后,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她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下的隐晦情绪,不过她装作没有看见对方一眼,坐在了胡海英的身边。 在做手术之前,杨清要接受一系列的检查,大约也要花费一个多小时,在这个过程中,杨清一直很紧张,心电图检查的时候医生都察觉到了杨清的过分绷紧,顾元客在旁边也在低声安慰。 “不要紧张,等下打了麻药,手术时间也不过十分钟左右,很快的,而且不会太疼的,阿清。” 他有些愧疚,因为杨清怀孕的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太好,比起生理上受到的折磨,怀孕对于杨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让她很长时间都无法接受。 杨清没说话,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那里的生命在起伏。 她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一个短片,人流手术的过程,虽然只是动画版本,可依旧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太过可怕,甚至让人产生生理性疼痛。 人总是对于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这是人因为涉及到了自己无法掌握的领域,而对未来没有把控感而感觉到不安。 他们把杨清送进手术室后,在外面等候,汤蔓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头划拉些手机屏幕,谢立这时候应该是有话要跟汤蔓说,才刚刚准备走过来,几乎同一时间才关上不久的手术门就又被打开了,汤蔓抬头。 就看见出来的杨清抱着顾元客低声哭泣不停说自己后悔了,突然不想流产了。 汤蔓收起了手机,突然觉得有点意料之中,她的母亲杨女士一生都是这样一位不定性的人,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才符合对方的性子,于是她站了起来,也没有再说话,对着抱着杨清不停低声安慰的顾元客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准备离开。 她订了今晚上飞去C市的飞机票,这里没有直接去林芝的机票,她要飞过去必须要转机,原本她也只是为了杨清特意多停留一晚上而已,现在也没有了必要。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把胡海英送了出去,谢立看了一眼离开的汤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出来。 汤蔓和胡海英两个人一起去吃了一个晚饭,她要出去旅游的事情还没有告诉杨清和汤正风他们,但是却已经和胡海英说过,对方很赞同她的决定。 “出去玩一圈也好,等你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再回来,你也知道你爸不是个东西,你妈脑子也不太清楚,出去玩一玩也好,免得到时候身上多了一层腥。” 在胡海英看来,杨清这个人永远做不出利落的决定,总是拖泥带水,至于现下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是因为爱,所以以后会不会反悔就说不定了,但这就不是她该担忧的事了,对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该是为自己决定负责任的年纪了,而且还有顾元客这个人,两个人中总会有一个脑子清晰的人,那么就不算灾难。 汤蔓笑:“姥,你将有一个外孙了,还不开心?” 胡海英也说:“我都多大的年纪了,家里面还有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我都照顾不过来,多了一个小的,有啥开心的?再说孩子多了都是债,你妈一个人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汤蔓听到这句话笑出声来,说,“姥姥,我以后不会像你为我妈妈一样担忧我地。” 胡海英对于汤蔓的这话不置可否,她真不觉得汤蔓是个能让人放的下心的人,从小就可见一斑。 当然,汤蔓是不会这样觉得地,她真心认为她是一个不需要大人操心的人。 她把胡海英送回了附近的住处,这段时间对方在住在杨清名下的一套房子,不过大多时间都陪在医院,顾元客总有离开的时候,医护又太过疏离。 杨清不会习惯在外人面前表现不安,情绪消化只有向最亲近的人才有表露的必要,因为陌生人也不会感觉到你的负面情绪并为之动容。 在离开之前,她说,“我会想念你的,姥姥。” 胡海英没有说话,她这个人生硬,就如同大多数人一样,不善于表达亲近的情绪,对于偶尔发疯的汤蔓,也给不出回应来,小时候她们祖孙二人还未有这样亲近,等汤蔓长大了,想不到却比过去好了许多。 汤蔓下了楼,在车中坐了很久开着车离开了小区,就准备回自己的公寓收拾行李,这次出门是长途旅行,于是她带地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一个大的旅行背包,护肤品和化妆品全都经过筛选,一个化妆包塞下,衣物就带了几件夏衣,其余的如果需要路上再买就行。 不过,她拎着行李坐上电梯的时候就接到了谢立打过来的电话,第一遍打过来的时候,电梯里信号不好,直接被挂断,第二遍熟悉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汤蔓在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这通来电。 她没有出声。 在静默的片刻中,她已经出了电梯,推着行李箱走出了楼栋,一辆早先打的出租车已经停在楼下。 那边的谢立也听见了滑落摩擦的声音,他起先还以为是错觉,可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陌生男音时,谢立才明白了什么,“汤蔓,你要去哪里?” 汤蔓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中,才上了车,看了一眼在后面逐渐远去的楼栋,此时已经是夜晚,路上都是穿着清凉的靓女和靓仔,她笑了笑,“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谢立听到汤蔓轻描淡写地毫不在意的语气,沉默半晌,声音变得有些艰涩起来,“去哪里?” “不太确定。”汤蔓说,“这是一场没有计划的旅游。” 谢立那边似乎笑了一声,“汤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用过就丢的玩具,或者说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工具?” 汤蔓说:“你不用这样贬低你自己,谢立,我们之间开始地太过不纯粹,于是结局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真心喜欢过你,可是你知道,那份喜欢就如同往日我所给予其他人的喜欢没什么两样,那不是你所期待的回复,我也不能给予你在这份关系上的渴求。” 一旦人与人之间的给予和回赠不能达成平衡,于是利益缺少的一方很容易就变得憎恨,后来谢立不就是开始怀疑她的忠诚。 谢立不说话了,他和汤蔓这段关系注定不会平等,因为他爱的太多,而汤蔓爱的太少,或者说是连爱都称呼不上,顶多一些欢喜。 在许久的沉默后,他出了声,“汤蔓,我现在在你楼下,我以为我们关系结束地没有这么容易,可你现在在言语间却已经开始忽略我们所有的过往。” 外面的街景不断闪过,机场在城市偏僻一些的位置,过桥的时候汤蔓揺下了车窗,看着江上的夜景,远处的高楼灯光闪烁,映在玻璃上,有一些虚假的霓虹感。 她听到谢立微微艰涩的语气响起,“你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汤蔓伸出手感受外面的风,带着水汽,却是温凉的,“归期不定。”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谢立那边又自嘲的一笑,说了一句,“汤蔓,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于是,把一切舍下时才会那样的轻而易举。 汤蔓还未来得及说话,谢立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看起来真的气的不轻,估计有一段时间是不会理她了,某种程度上谢立这个人其实也算的上自尊心强,时至今日,她的行为无异于把这个人的尊严在地上摩擦了一遍,于是她只能说一声对不起,当然这是最没有用的话语了。 在上飞机前,汤蔓把手机关机,一直到了林芝,她直接在当地买了一张手机卡和一部手机,绑定了银行卡,然后第二天就找了车准备去墨脱。 她在这边待了很久,住在墨脱的一个民宿里,有许多旅行者也住在这边,每天都可以见到不同的人,汤蔓有时候也搭游客的车去仁钦崩寺,也爬上数千米的雪山冰峰俯视山下的亚热带绿色植被林木,也和民宿中的几位游客相约一起去泡温泉,在一家小酒吧中喝藏族特有的酒水。 在这边待了大约两三个月左右,汤蔓才决定离开,飞往国外。 她有一位朋友之前在国内有名的地质大学读了珠宝专业,现在在斯里兰卡那边做宝石商人,这次不知从什么地方听闻她在旅游,于是邀请她过去斯里兰卡一日游,说可以带她感受一下从贝鲁沃勒到科伦坡的海上火车,汤蔓毫无理由地心动了,于是当天就准备转机飞去科伦坡。 路上转机也花了好久,好两天她才抵达班达拉奈克机场,这段时间刚好她这位朋友在科伦坡这边的一个货主这里收购宝石,汤蔓好奇,正好就被拉去逛了一圈。 这段时间,她把手机一直关机,只有途中开了几次,在这次和朋友联系上后,她又把手机重新关机,那些已经累积起来的消息她看也没有看,直接关掉。 坐在一侧的朋友瞥了她一眼,靠在车内的椅背上。 他穿着一身花色的衬衫,穿着斯里兰卡的裙子,打扮十分不羁,在国外待久了,竟然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俗称渣男海王气质,“你不看一看消息?” 就在刚才要关机的一瞬间,汤蔓的手机还在振动不停,似乎又有几条消息发过来。 “没有必要。” 老汤和杨清联系她也不会要紧的事,胡海英知道她在何处旅游,并且知道她的新号码,也不会联系这个手机的号码,那么剩余地就是司嘉禾他们了,没有联系的必要,所以汤蔓才关了机。 这位朋友叫白会景,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同伴,一直在斯里兰卡这边奔波,主要是在科伦坡还有贝鲁沃勒等地区来回,也去过坦桑尼亚等地区收宝石,认识了不少矿主,之前汤蔓有一些彩宝都是从这位朋友手里直接拿的货。 “你们这次在这边停留几天?” 到了地点下了车,汤蔓慢慢跟在后面,看着白会景手中拎着自己的行李,有些好奇地询问。 “三天吧,这次过来是科伦坡这边的一个货主给我发消息,他手里有一批好货,让我过来看看。” 白会景看了汤蔓一眼,“你这次准备出来多久?” 汤蔓踢了一下脚,这次她们住在海边的一个酒店,那位货主的家也在这附近,于是风有点大,汤蔓被风吹到嘴角处的头发捋到耳后,才说道,“不太确定,估计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不是说这边有海上火车,我想去看一看。” “那得去贝鲁沃勒。”白会景笑了一下,他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笑着的时候却有点痞气。 汤蔓不在意,“那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也跟着去呗,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是到处走一走。” 白会景忍不住回头看了汤蔓一眼,语气惊奇,“你这是失恋了?” 在他印象中,汤蔓可没有这样毫无目的让人安排行程的时候。 汤蔓笑了一下,“你觉得像吗?” 白会景笑了:“是不太像,你这张脸就不太像会失恋的人。” “……” 差点忘了,面前的这个穿着花衬衫像个蝴蝶一样的男人是一个终究颜控,这也是两个人能交上关系的原因。 他们在酒店午休了片刻,白会景带着汤蔓去楼下顺便吃了一点当地的食物,他们一行四个人就赶往了那个货主的家。 货主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一进门就看出了不同,这边是一个很大的别墅,前面还有一个游泳池,种着热带特有的椰子树,此时上面还挂着几个椰子。 白会景摘了几个,让货主打开,他们坐在走廊上吃着椰子一边聊天,之前这位货主和白会景交易几次,两个人很熟悉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只要买了几次货都可以算得上朋友,可何况白会景还是一个社牛达人。 他们喝完椰子水,才向办公室走去,办公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宝石商人靠着很近,正在交易已经到了谈价格的阶段,这里就像一个临时的交易场所一样。 货主带着他们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才拿出了一堆货放在桌上,顺便还让人准备了一些饮料放在桌面上。 桌上还放着一盏台灯,一个测量宝石的仪器,还有一个小手电筒,准备地很齐全。 “你这边有什么货,都拿上来吧。” 斯里兰卡这边盛产蓝宝石,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斯里兰卡百分之九十的土地下都有原矿石,不少新闻报道说某位斯里兰卡人在自己的后花园中挖出了价值数亿的宝石,这几年数据可能掺杂有水份,报道的也许忘记给货币加上卢布这个单位,但是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斯里兰卡这个地方盛产宝石。 货主让人拿出了一个盒子,拿出了一大摞封装好的袋子,放在桌面上,白会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还真是有货。” 汤蔓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于是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这里还可以看见海岸线,长长地白色一条,横亘在远处,天空蓝的像是矢车菊蓝宝石,泛着一种细腻的蓝色。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对上白会景的目光,忍不住投去一眼,询问发生了什么。 白会景手中拿着一个蓝宝石,对着那位宝石商人摇了摇头,他们用的当地语言,汤蔓根本听不懂,只是能看出那位宝石商人说的话应该是关于她的。 最终出来的时候,白会景手中多了一堆石头,带过去的一箱子现金没了,这堆石头花费了他五六千万卢布,因为里面走一颗极品的蓝宝石,有十三克拉,就是这一颗蓝宝就价值不菲,更何况这次还收了几颗来自莫桑比克的鸽子血。 在坐上车后,白会景掏出了一颗沙弗莱递给汤蔓,说,“今天,货主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送的一颗还不错的沙弗莱,你应该喜欢。” 汤蔓想到刚才自己趴到窗前时自己听到的那一阵笑声,果然是关于她的话题。 她接过白会景手中的那颗沙弗莱,这颗沙弗莱并不是很大,也就一克拉左右,不过净度很完美,绿地葱郁,火彩很棒,放在自己手腕上比了一些,“可以作胸针。” 她一直很喜欢沙弗莱的绿色,有种忧郁生机并存的感觉。 但她不喜欢戒指,所以她的首饰大多是胸针或者项链之类的,手链也有几天,还都是白会景这里收集过来给她的。 白会景说:“那这颗就太小了,下次找一颗更大的给你。” 汤蔓嗯了一声,手中把玩着这颗沙弗莱宝石,一边转过头,靠在车窗上,好奇地看向旁边的人,“那位宝石商人刚才说了什么,让你那么开心?” 白会景转过头看了汤蔓一眼,又收回视线,目光懒散地落在一处,外面的海风吹进来,能看见海岸线边正在钓鱼的一些本地人。 “能说什么,夸你长的好看呗。” 他的语气散漫惯了,带着一种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一出口就让人觉得他说的话是随口而出,是不必放在心上的逗人开心的话。 汤蔓也听出来了,看了一眼这个人,懒得再计较,捏着手中的这颗沙弗莱说了一句谢谢,“下次你回国内,我找一个好地方招待你。” 这颗沙弗莱并不是很贵重,顶天了也不过小万,于是汤蔓也就收下了,要不然推搡来去也落了人的面子。 白会景随意地嗯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接下来他们一行人回到了酒店,一起吃完晚饭,白会景就带着她到处逛,附近的酒吧,特别的海边小摊,还认识了一位把店开在海边却经常关店去钓鱼的老板。 因为她的存在,白会景原本在这里只停留三天也变成了一周。 这是疯狂的一周,其他的两位同伴先回了贝鲁沃勒,他们两个人留在科伦坡到处溜达,白会景是一位很会玩的朋友,知道不少好地方,有一些地方也是当地人带着他去过的,当然这些当地人不少都跟他做过宝石生意。 等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坐上去贝鲁沃勒的火车时,都还有些晕眩,这一周过的太日夜颠倒了。 在这段火车上,汤蔓见识到了海上火车,听说这里还是某一部动画片的取景地,火车从海岸线穿过,近的可以看见海波拍打过来的波浪线,坐在火车上从窗户眺望出去,就像从海面上穿过一样。 耳边是老旧火车驰骋时的咯吱声,远处还席卷而来的海浪,坐在车上的人似乎还能闻见风中带有的独特海风气息,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好像天生就会拥有一种浪漫的能力。 白会景坐在她对面,车上还有贩卖水果的小贩,典型的斯里兰卡人长相,眉眼深邃,皮肤黝黑,拎着一个装满水果的布袋子,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挥舞地很顺溜,然后切好的水果顺便地用一个一次性袋子装进来,撒进这边独特的调味料。 汤蔓买了一份,尝了一口,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有点像是在吃沾了康师傅泡面那个调味品的苹果,味道很清奇,但值得尝试一次。 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汤蔓用手拿了一块切割好洒满了特别酱料的水果,突然地,一切烦恼都没有了,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人会和自己达成和解,她在这里经受了第二次洗礼,第一次是在墨脱的一个寺庙,她坐在高台上,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梵音,远处可见就是冰山,于是人显得那样渺小,一切烦恼也就不值得提起。 接下来,她在这边待了很久,大约一个月?或者说是两个月?汤蔓也不太清楚,她的日子过得很平凡,除了去海边,就是和白会景他们去宝石市场收货,偶尔会跟着去一趟外地,矿区里逛一圈或者去收货,这往往是有大货白会景才会出去一趟,一般都是宝石商人不远万里找过来。 在这里的一段时间,白会景已经打开了名声,当地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很有钱的宝石商人,虽然这个人讲起价来也是非常的狠,汤蔓觉得见过对方交易时的场面,再去看对方那张经过斯里兰卡日光浴已经变得有些微微黑但还算帅气的脸,就已经有些不能直视了。 再见到国内的人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她看着手机算了一下,即将是杨清临盆的日子了,再过与母亲不亲近,这一天总是要回国去看一趟的,而且她在国外已经足够久了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 于是在准备离开前的一周,汤蔓去了科伦坡的一家自己常去的海边小酒吧,就在酒店附近,她有时候经常过来坐一坐,毕竟现在很少有酒吧会有苦艾酒,而且还是斯里兰卡这种特别偏僻的地方的小酒吧。 酒吧是当地人开的,开的随意而又活泼,十分见到的装修,坐在木制吧台上就能看见远处的海,再也没有比在傍晚的时分,坐在这里喝一杯苦艾酒,欣赏海上落日更让人舒缓心情的消遣了。 不过这种消遣也很容易受到人的打扰,也许是因为她独特的相貌。 虽然在这里中国人是很常见的,经常可以看见一些中国的宝石商人过来收宝石,还有有一个欧洲那边的老板,汤蔓见过几次,出手十分阔绰,在当地人眼中,不外乎是一头可以宰的肥羊,当时汤蔓的长相还是会引起一些其他人的好奇心,外国人一向善于聊天和搭讪,这样的搭讪汤蔓一天总要碰见过几次。 今天,她才一进门,外面的风铃一响,她正准备走向老位置,却发现那边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典型的亚洲人长相,黑色的短发,还有很好看的后脑勺形状,穿着一身黑衬衫和长裤,因为这边还算炎热的天气,衬衫袖口被卷起来了一半,懒散而又恣意地坐靠在吧台上,一只手中端着一杯装满了苦艾酒的玻璃杯,正在和老板聊天。 有些人从背影看就是一个相貌不俗的人。 汤蔓眨了一眨眼才走了过去,虽然说经常可以遇见亚洲面孔,可是真正算起来,她见到的中国人并不多。 “汤。” 她一过去,就收到了老板的热烈欢迎。 那个男人也偏了一下头。 汤蔓顿时觉得有些熟悉,她坐在对方的旁边,也点了一杯苦艾酒,熟悉的绿色映入眼帘,汤蔓灵光一闪,转过头对上对方同时看过来的视线,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陈长优?” 不过比起在春湖见面的那次,汤蔓想起了更为长远一些的记忆,她其实第一次见到陈长优并不是在春湖,而是在学校的校庆上,在礼堂后台的惊鸿一瞥,她看见了一个男生坐在钢琴旁垂眸弹了一遍《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那个男生她起初以为是陈长客,因为眉眼太过相似,现在想来,却是陈长优无疑了,她现在止不住地有些怀疑自己,这两兄弟身上差别如此之大,自己怎么那时候还能看走眼。 陈长优也认出了她,有些迟疑地,“汤蔓?” “好巧。”汤蔓笑了一下,接过老板手中递过来的苦艾酒,晃悠了一下杯中绿色的液体,“陈先生也喜欢喝苦艾酒?” “还行。” 陈长优不常喝酒,这也是顺便点的一杯酒,纯粹是因为其颜色太过浓郁,不过品尝之后竟然觉得还不错,不像瑞士的苦艾酒,这边的苦艾酒多了一些清冽的味道。 汤蔓笑了一下:“我很喜欢这款酒。”她独爱苦艾酒葱绿的颜色和苦涩的味道,就好比生命总是苦涩的。 当然,她也喜欢喝杜松子酒,比起苦艾酒,杜松子酒明显温和淳润许多。 为了敬一下最后的一杯苦艾酒,汤蔓掏出了手机,把这杯映照着斜阳落日余晖的苦艾酒映入了手机相框中,远处的在黄昏下显得格外昳丽的大海也作为背景被摄入其中,少发朋友圈的她想起国内的那一团糟的局面,忍不住有些头疼起来。 于是为了纪念最后的懒散,她同时打开了手机把这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却遗漏边角之处同时被抓拍进画面的一位男士的右手,那双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随意地半垂在木制吧台上,在微暗的光线下,通过骨骼判断,也是一双男人的手无疑。 此时的汤蔓还不知晓自己在朋友圈发的这张图片捅了一个大篓子,也即将迎来另一次混乱的修罗场,毕竟从国内到班达拉奈克机场可并没有那么遥远。 也许是他乡遇故人,总会有些亲近感,两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聊了起来,汤蔓这才知道陈长优在这边是出差,大约工作一周就要回去,而恰好这是最后一天,所以陈长优出来放松一下在酒店中一个游客的推荐下来到了这家酒吧。 这一聊,就聊到了很晚,汤蔓加了对方的微信后回到酒店快速地洗了一个澡后,躺在床上就不太想动了,她站在有些醺醺然,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这种状态很舒服,于是旁边振动起来的手机就自然而然地被她忽视了。 等第二天起床,她的手机已经多了一大堆消息,哦,不是才买的手机,而是那部以前用的手机,消息有司嘉禾的,有杨清的,有老汤的,还有贝尔雅的,一连串的发问,汤蔓点开一个贝尔雅地,看清楚内容就有些发懵了,什么脱单,什么酒吧一夜情,什么酒后乱情,什么新的男朋友。 这都是些什么鬼。 她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否是真的喝多了,在自己不太清醒的状态下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有那么一瞬间,汤蔓竟然想起了杜和年的话,果然在外面喝酒是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只是这种后悔短暂地如同一瞬烟花,转瞬即逝。 她从贝尔雅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出一丝端倪,打开自己的朋友圈一看,下面多了很多的消息,她放大了图片,果然看见了角落里那么一只并不太显眼的男人的手。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早晨。 汤蔓意识到,刚加了微信的陈长优一定也看见了这条微博,然后,陈长客也一定也看见了,就是不知道陈长客能不能认出这是他哥的那只手了,汤蔓觉得有点困难,毕竟她也认不出老汤的手啊。 这张照片是昨天傍晚发的,离此时已经过去差不多快要一天的时间了,早已经过了舆论传播最为关键的时刻,于是汤蔓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起床从房间走出来,站在阳台上伸了一个懒腰,努力把照片乌龙这件事抛却脑后,楼下不远处有一个篮球场,可以看见一些斯里兰卡的小伙正在打篮球,吆喝声不断,沙滩上的太阳伞下躺着几个零零散散的人在享受日光浴,今天是一个不错的天气,斯里兰卡的冬天也算的上温暖,毕竟是热带气候。 去楼下吃了一个本地的午餐,汤蔓决定回去睡一个午觉,等到太阳下了一些,她再去海滩上走一走,国内能看见这样美景的地方可不多。 回去睡了一觉,她醒过来给白会景那边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傍晚准备出去走一走,如果有事过来找她的话直接去海滩那边。 到了落日时分,这边的灯都亮了起来,也多了一些小情侣,不过日光还在,只是没那么耀眼。 汤蔓沿着海岸线慢走,这边白日里也有人在这边抓鱼,海滩上留了一些小鱼在这边,经过一天暴晒,已经干成了咸鱼,大多都被海鸥叼走,有得留了一半的身子在这边,都已经有些发臭了。 她绕了道走了一圈,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感觉到脚底一疼,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低头一看,果然一个大口子出现在了脚边缘处,一个玻璃碎片出现在了她的脚底一侧,刚好透过拖鞋划到了她的脚。 鲜红的血顺着伤口快速地渗透出来。 汤蔓因为疼痛而无法受力忍不住蹲了下来,她看着流出鲜血的伤口皱了一下眉头,她怔忡了许久,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正准备掏出手机向白会景求救时,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一遍,她还以为是错觉,直到第二遍响起,她回过了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现在不远处的海滩上。 男孩面上带着笑容,在夕阳落日下显得生机而明亮,清瘦的身体于遮阳下映出一段剪影,他又叫了一声。 “学姐。” 天空的晚霞缀着一片,蔓延到远处的海下,远处的椰子树也晓得狭小了一些。 他一个人就这样从国内到了斯里兰卡,这个跨越印度洋的一个小国家,他跨越了海洋哥大陆,千万里。 就这样,短暂地,裴岭一下子映入了汤蔓的眼中。 她姑且,把这称之为心动。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