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名:女主OOC了怎么破 作者:骑账本找驴 简介: 【傲娇穿越富二代X假正经本土小将军】 掉进自家老宅池塘里的苏瑜穿越了。 穿成了书中甜美可人,没事就躺在自己女君怀里嘤嘤嘤的小娇娘。 对于这样的人设,苏瑜是拒绝的。 可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她瞬间秒怂。 装一回小娇娘又何妨! 本以为自己手握剧本,分分钟通关。 却不料: 苏瑜本想装娇弱,却不知道早已经被顾怀瑾看到,一脚ko了街上的小流氓。 苏瑜佯装摔倒,本以为能倒在顾怀瑾的怀里,却差点摔成狗啃泥。 苏瑜想要献计,却被顾怀瑾当成间谍! 苏瑜心态崩了,说好的甜宠百合和官配呢,为神马她撩不动! 苏瑜怒摔剧本,老娘不玩了,靠人不如靠己。 苏瑜彻底放飞自我,在京都贵女圈左右逢源。 某一天却被顾怀瑾按到墙上,眼中满是晦涩:听说你是我未婚妻? 苏瑜:嘤嘤嘤~ 见到苏瑜第一面时的顾怀瑾:这女人野蛮又怪力! 真香的顾怀瑾:我老婆又盐又甜! 【排雷】:架空世界,请勿考据!同性可婚,能生娃! 内容标签:生子,励志人生,穿书,爽文,古代历史,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瑜,顾怀瑾┃配角:青芽、司云澹┃其它:甜宠 一句话简介:女主不按剧本出牌怎么破 立意:不惧未知,靠人不如靠己。 第1章 楔子 永兴三十一年。 清源县。 “唔~” 苏瑜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这手跟得了肌无力一样,根本抬不起来。身上更是酸痛,这酸爽的感觉,就像是家里那只一百斤的拆家二哈给她做了全身SPA。 她在心里暗骂柳卿这个坑爹的闺蜜,要不是因为她失恋自己陪着喝酒,也不至于喝多了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自己家老宅的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永兴三十一年。 清源县。 “唔~” 苏瑜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这手跟得了肌无力一样,根本抬不起来。身上更是酸痛,这酸爽的感觉,就像是家里那只一百斤的拆家二哈给她做了全身SPA。 她在心里暗骂柳卿这个坑爹的闺蜜,要不是因为她失恋自己陪着喝酒,也不至于喝多了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自己家老宅的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摔进池塘里! 苏瑜猛的睁开眼,粗壮的木质房梁和青灰色的瓦片映入眼帘。 只这一眼苏瑜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她怎么还在这里?! 苏瑜原本是华国家中有矿的富二代。她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本应该拿着每年数到手软分红,做一条快乐又富有的小咸鱼。 但偏偏就在这时候,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听说过的朝代,梁国。 在她刚穿来的那天,苏瑜假装失忆,从身边的丫鬟青芽口中套出了原主的身份。 清源县富商苏万的独女苏瑜。 穿越虽然让人忧伤,但苏瑜也只能自我安慰:穿到古代她依旧可以当一个快乐的二代咸鱼。 但快乐不过三秒,她就发现了自己高兴的太早。 Tooyoung,toosimple! 原主的爹,也就是富商苏万,上个月在京都出意外死了。他的小妾伙同自己的情夫,偷偷变卖了苏万的家产,卷着钱跑路了。 就这样原主这个可怜蛋一时想不开,就跳湖自尽了。 而在那之后,失足掉进自己家池塘的苏瑜代替了原主,成为了这个即将变成穷光蛋。 一个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的落魄小姐。 NO,NO,NO!这么狗血又悲情女主的剧本,苏瑜的内心是拒绝的! 苏瑜突然想到,自己和原主都是掉入了水里,她才取代了原主。那是不是再跳一次湖,她就能穿回去了? 想到这一点,苏瑜不顾小丫鬟的阻拦飞奔下床,一口跑到院子里。 在看到那院中的池塘,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造型奇特的山石,还有那掉了皮的歪脖子大树。这不就是自己家里的那一口池塘吗? 天不亡我! 苏瑜先是忍不住仰天大笑一声,随后双手高高举起,做了一个堪比奥运会跳水标准的起跳姿势,一个猛子扎到了池塘里。 不同于那天失足掉入池塘里的惊恐,此时此刻苏瑜的内心是平和的,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一首老歌,《故乡的云》。 当身边的水生哗啦响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穿越时空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我已踏上归程。 …… “小姐、小姐你醒了?!!”惊喜的声音打破了苏瑜的回忆。 她缓缓的侧过脸,看着喜极而泣的青芽,强行压下即将呕出喉口的老血。 一无所有,还带着一个哭唧唧的小丫鬟,这地狱难度的开局。要放在穿越小说里,苏瑜真要替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一章 而感到淡淡的忧桑。 青芽看到醒来的苏瑜,喜极而泣,劝慰道:“小姐、小姐,你不要再想不开了。虽然老爷不在了,但是我们可以去京都投靠顾家。” “顾家?”苏瑜并无原主的记忆,自然不知道青芽说的顾家是何方神圣。 “对,顾家。我们去京都投靠顾家,你和顾家的小姐订了亲,她一定会收留我们的。”青芽抹了一把眼泪,边说着话边翻找着一旁的包袱。 她找出一本红色硬皮的帖子,递给苏瑜:“我把小姐的红鸾庚书带上了,等到了顾家,这个就可以当做信物。” 苏瑜接过那红色帖子,只见帖子的最中间有四个繁体大字,红鸾庚书。翻开庚书,通篇的繁体文言文看的苏瑜两眼昏花,青筋只跳。 略过那些字,她直接看到最末尾。那里写着两个名字:苏瑜,顾怀瑾。 苏瑜,顾怀瑾。 苏瑜,顾怀瑾? 苏瑜,顾怀瑾?! 苏瑜只觉得天雷滚滚,一万只羊驼在心头奔过。 她原以为穿越成落魄大小姐就已经够狗血,可现实远比小说要狗血一万倍,她穿的这个大小姐竟然是一本古早甜宠百合文的傻白甜女主。 就在苏瑜穿越的前一晚,她那个坑爹的闺蜜柳卿,给她强行安利了一本古早百合甜宠文《瑾瑜良缘》。书中的苏瑜跟她同名同姓,和另一女主顾怀瑾定了娃娃亲。 故事的开头就是作为悲惨小娇花女一号苏瑜,在自杀未果又被债主赶出家门后,带着自己的小丫鬟,踏上了八百里寻亲,投靠未婚妻顾怀瑾的‘艰难’旅程。 作为一本甜宠文,自然不会让这可怜的小娇花女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找到自己的未婚妻修成正果。 原书第一章 ,小娇花女主在驿站门口被疾驰的马车吓到,然后丝毫没有半点悬念地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另一女主顾怀瑾。 顾怀瑾,京都北大营的龙武将军,奉了秘旨到清源县清剿三聖山山匪。并且对摔在她怀中因惊吓而眼角泛红,因害羞而面若桃花的小娇花女主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文中为了增加故事波折成度,设定顾怀瑾这个女主对自己有未婚妻一事毫不知情。而小娇花女主也因为顾怀瑾化名顾三,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顾怀瑾。 在听说小娇花女主的遭遇后,顾怀瑾将小娇花女主留在了身边照顾,还主动提出帮助她抓回卷款逃跑的小妾。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亘古不变的套路,二人在相处之中互生爱慕之情,在经历了误会、和好,再误会、再和好等等一系列不算虐的虐章之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开启了虐狗之路。 后面的章节看得苏瑜牙根泛酸,以至于没看到结局,她就点了右上角的小叉叉,关了这本小说。 “小姐,小姐。”青芽看着目光呆滞的苏瑜,面色焦急的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小姐你可不要再做傻事啊。” “别担心,我不会再跳湖了。” 她跳湖又不是真的想去寻死,只是以为再跳一次能回去,她才那么做的。 现在这条路走不通,她才不会抽风再去跳湖。眼下这个情况,努力活过第一章 才是正经事! 苏瑜把红鸾庚书递回给青芽,也顺便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白墙青瓦,屋内放着七八个单人的竹榻,空气充斥着中药的气味。看这样子她们已经被赶出家门,现在应该是在医馆了治病了。 得了自家小姐的保证,青芽才收住眼泪,端起一旁的药碗准备给苏瑜喂药。 苏瑜作为现代人不习惯这种贴身伺候,她伸手接过碗,缓缓道:“我自己来。” “小姐。” 青芽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霎时间两眼泛起水花,泪眼汪汪地看着苏瑜。 作为一个小姬崽,苏瑜实在是扛不住这波魔法攻击,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道:“现在这状况,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以后我自己的事自己做。” “你还有什么家人吗?”苏瑜想了想又说道,“要是有的话……” 青芽毕竟是原主的丫鬟,苏瑜怕时间长了被她看出点什么。她这情况在古代人眼里,那就是借尸还魂,被人知道了肯定要被一把火祭天,苏瑜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小姐你不要赶我走,你也知道我爹是个贪财的,我回去了,还会被他卖给别人,小姐你别赶我走。” 不,妹子,我不知道啊,作者也没写你的身世啊! 青芽哭的梨花带雨,样子十分悲壮,好像苏瑜要是不答应,她就哭到天崩地裂,山断水竭。 苏瑜捂着本就嗡嗡的脑袋,实在没辙,答应了下来:“别哭了,别哭了,我留下你就是了。” 青芽闻言立马止住了泪水,嘴里还不忘讨好道:“我就知道小姐不会赶我走的。” 妹子,你这收放自如的泪水,不当演员可惜了(liao),梁国欠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啊! 苏瑜忍不住摸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的回想原书里对青芽的描写。这丫头一直跟着原主,是个忠心护主的。 她稍稍放下心,又觉得应该给青芽提前打上一剂预防针。她语重心长的说道:“青芽啊,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要知道,你家小姐我,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凡是都要靠自己了。” “我要是太娇弱了,就被人欺负。你懂我的意思吧?” 遭遇重大变故,性情大变,这理由再合理不过。苏瑜忍不住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青芽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了苏瑜的意思,可她还是有些不解道:“小姐说的以后要靠自己。那小姐,我们还要去京都投奔顾家吗?” 听到她的问话苏瑜一时无语凝噎。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大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轻松欢脱风格的文章,喜欢的小可爱请多多收藏,谢谢! 第2章 相遇 清源县,医馆。 苏瑜左手拿着一个馒头,右手捧着一碗小葱拌豆腐,坐在医馆院中的小竹凳上。 ‘那小姐,我们还要去京都投奔顾家吗?’ 三天前苏瑜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大义凛然的说了一个“不”字。 可现在,她连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回答的那么坚定,主要是因为她知道原主是个摸个小手都脸红,遇事就会扑到顾怀瑾怀中嘤嘤嘤的小娇花。 这跟她本人的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根本沾不上半点边边。苏瑜自认为自己肤白貌美大长腿,娘虽娘了点,可作为二十一世纪华国杭城大总攻,她怎么也做不出在别人怀里嘤嘤嘤事情。 对于小娇花的人设她是拒绝的! 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苏瑜面前。 她那便宜爹的小妾是偷卖了家里的财物,然后卷款带着小情人跑路了,她和青芽被赶出家门时也只带了一些衣物,全身上下只有青芽偷偷藏的五两私房钱。 债主上门时,苏瑜还在高烧昏迷,青芽把她背到了医馆看病,而那这五两银子也就将将够药费。 苏瑜醒来后又让青芽典当了一些多余的衣服,可四、五身衣服也只当了二十两。 苏瑜估算了一下梁国朝的物价,这二十两银子也就差不多等同华朝的二万块。 这让她有些心塞。 人家穿越一路金手指,开挂到结局,为什么到她这就是这么坑爹的剧本。 还有她一个身高一米七五拥有一米七大长腿的人,怎么就穿成了一个一米六不到的小娇花?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青芽看着一脸悲愤的苏瑜,心中甚是担忧。他们家小姐自从跳湖后就时不时的发呆,偶然还一会哭一会笑,特别像是得了失魂症。 咽下最后一口喇嗓子的糙面馒头,苏瑜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就去碰瓷顾怀瑾。 Oh,不。 明天就去‘偶遇’顾怀瑾。 苏瑜去找顾怀瑾并不是接受了原书设定,想跟顾怀瑾来一次跨越时空的恋爱。而是刚刚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原书的剧情,除了投靠顾家外,她确实还有一条路能走。 她的脖子上带着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她那个便宜爹给她留的。拿着这玉佩,去京都的有来钱庄,每天能支十两银子,最多能支三万两。 三万两银子换成RMB就是三千万,有了这些钱活下去的希望有了。 可问题来了。 现在这清源县离京都八百多里,她要怎么带着青芽平安到达京都,请选择() A.找顾怀瑾,蹭她的车回京都。 B.自己带着青芽上路,全凭两条腿翻山越岭,住破庙、睡桥洞,饿了挖野菜,渴了喝山泉。 只要不是傻的都知道怎么选,作为小机灵鬼的苏瑜,毫不犹豫的选A。 那么问题又来了。 她要怎么说服顾怀瑾,让她蹭车回京都? 此时此刻,苏瑜的内心是纠结的,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像原书中的小娇花女主那样,和顾怀瑾互生爱慕,然后牵牵小手,赏赏小花,看看小月,然后谈个小恋爱,最终shui服顾怀瑾,再名正言顺的跟着她回京都。 一想起那些场景,苏瑜忍不住一阵恶寒,她放下碗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余光就看到青芽正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怎么了?” “没、没事。小、小姐,你要进屋休息吗?” 青芽连忙摆摆手,磕磕巴巴的回话。 苏瑜点了点头:“嗯,坐的有些累了,我去躺一会。” 看着苏瑜离去的背影,青芽暗暗想到:要不然明天还是去请个大师做做法,给小姐收收魂吧? 对于青芽的想法苏瑜一无所知,她正在算这几天的开支。这几天吃药看病又花了四两银子,现在她手中就剩不到十七两。要是俩人住客栈连吃带住,估计不到一个月就得全花光,所以她得尽快抱上顾怀瑾这条金大腿! 苏瑜又仔细的理了一遍书里的时间线,现在这个时间另一女主,也就是顾怀瑾,应该也已经奉了密旨来了清源县剿匪,而且明天就是她跟顾怀瑾相遇的时间。 别问她为什么看个小说还能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问就是作者把日子写得太特殊。 七月初七。 第二天。 院里的鸡还没叫,苏瑜就已经醒了。她穿了件粉色系的对襟交领襦裙,用古代的胭脂水粉倒腾了一个多小时,化了一个简易版的韩系蜜桃甜美妆。 这小娇花女主的的面容跟她原来的有七八分相像,或许是个子矮了的原因,小娇花女主脸上的骨骼线条没有她原来的硬朗,在甜美妆容的映衬下,更是面若娇花,娇艳欲滴。 小娇花女主的美貌还是相当可的! 要不是现在这身体就是她自己,她一定拉着小娇花的手,说一句:姐姐,我可以! “小、小姐。” 青芽刚睁开眼,就看到苏瑜坐在镜子前,露出痴汉的笑容,她一个激灵直接就从迷糊间清醒过来。 谁能告诉她,小姐这种情况她一会是应该去寺庙还是道观? “青芽,快别发愣了。快过来,给我梳一个最fashion的发型。” 苏瑜一嗓子打断了青芽的思绪,她下床战战兢兢地走到苏瑜身边。 “小姐,你说梳一个饭、饭型的发式?”青芽有些迟疑道,“小姐是要我在你的头上扣个碗吗?” “扣什么碗,你家小姐我又不是想出去要饭。” “你帮我弄一个咱梁国朝姑娘们最喜欢的发式,最好看起来甜美可人,配上我这妆容,让人看了就觉得甜甜的,甜到发齁那种。” 听她说完后,青芽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犹豫道:“小姐,你怎么突然……” “今天我出去办个大事,事关咱下半辈子的幸福。” 等搭上顾怀瑾的顺风车到了京都,每月将近十万rmb的零花,自己又可以做一条快乐的小咸鱼了! “小、小姐,不要啊,你可不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啊!我们还是去京都投靠顾家吧!小姐……”青芽惊恐的说道。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出卖自己身体了?” “那小、小姐你让我给你梳什么甜的发式,还说什么下半辈子幸福。”青芽看了一眼苏瑜,小声说道:“小、小姐,难道不是要出去勾、勾……” 苏瑜实在是佩服这小丫鬟的脑洞。 “勾、勾什么勾,我要去谈正经事,这事成了咱们就能去京都了。”说道最后,苏瑜也有点心虚,她去找顾怀瑾虽然不是为了卖、身,但到底也需要出卖一丢丢色相,目的也算不上单纯。 不过为了日后的美好生活,她忍了。 ‘偶遇’顾怀瑾这事,她没法跟青芽解释,就没想着带她一起。在青芽再三叮嘱下,苏瑜一个人欢快的出了门。 说起来,她穿来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出门上街,苏瑜有点兴奋。 清源县虽然是县城,可地处江南道和上京道之间,客商行旅往来频繁,街面上商铺林立,酒楼、茶馆、布铺、银楼、客栈、货栈、食肆、歌坊等一应俱全。 苏瑜初来乍到,一路走来看什么都新鲜。店铺前的各色招幌迎风飘荡,街上的行人往来不绝,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梳着双抓髻的小童、眉间贴着花钿的小姐姐、头上插着花的男子。 她边走边瞧,结果毫不意外的迷路了。 这北边在哪来着? 苏瑜在原地转了一圈,在确认自己是真的找不到北之后,只得开口求助路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短褐的男人撞了她一下,与她擦肩而过。 看着那个背影,苏瑜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电视剧小偷偷东西的经典桥段。 她伸手一摸。 果然,钱袋子没了! 要是放以前,被偷点钱不算什么。可放在现在,谁偷苏瑜的钱,那就是要她的命。 她二话没说,拔腿就向那个男子追过去。那男子看见她追过来,也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小贼!你给我站住!” 苏瑜一边咆哮,一边紧紧的追着那个男子,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两人追着跑了十几分钟,那男子突然一个急转,拐进了路边的小巷。苏瑜跟在他身后差点没刹住车,险些撞到一旁路人。 那偷钱的男子拐进小巷,跑了一百多米后就停了下来。 苏瑜大病初愈,跟着跑了这么久,也有点体力不支。她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咬着牙说道:“把钱还我!” 男子左右看了看,确认小巷中只有他们二人后,换上猥琐的表情:“小娘子追哥哥追得这么紧,可是看上哥哥了?” “别废话!把、钱、还、我!”苏瑜忍着心中骂娘的冲动,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能是苏瑜的模样长得实在是太过娇弱,凶起来毫无半点气势。男子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向前走了一步,掏出怀里的钱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嘿,小娘子想要这钱是吗?这钱嘛~哥哥也不是不能给你,只要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黑影闪过,接着头一歪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 “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HelloKitty。” 苏瑜从小就练跆拳道,只不过小娇花女主的身体实在是有些弱,要不然她这一招后旋踢,不用他撞到墙上,直接就能将人踢晕过去。 顾怀瑾刚走出食肆,迎面风风火火跑来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穿着一身浅粉色襦裙,长得娇俏可爱,动作却十分粗鲁。撸着袖子,跨着大步狂奔,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歪歪扭扭。她本能的想要躲闪,却见那姑娘先她一步折到了小巷里。顾怀瑾往小巷中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姑娘是在追一个男子。 二人在小巷内停下,还没说两句话,那小姑娘一个后踢腿,就将对面那个高她一头的男子踹翻在地。 顾怀瑾蹙了蹙眉,这般小的个子却有如此怪力! “这小姑娘功夫了得。”顾怀瑾身后的司云澹将最后一个包子塞在嘴里,笑着说道:“看那钱袋的样式,被打晕那男子应该是个贼。本以为偷了个小丫头,没想到碰到了个硬茬子。我去……” “莫管闲事。” 顾怀瑾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就收回目光往茶楼走去。 听她这么说,司云澹悻悻地看一眼小巷,便跟在了她身后离开。 这边,苏瑜捡起自己的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子,确定没少后才揣回了怀里。 她摸了一下自己松散的发髻,心里又骂了一声,一把扯掉发带,随手给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头。 老娘辛辛苦苦捯饬一个多小时,差点因为追你个败类跑脱妆了! 抬脚刚想离开,她眼睛微微一眯,弯下腰,在男子的怀中掏出一个钱袋。 打开数了数。 呦吼,五十三两。 苏瑜美滋滋的把银子装到自己的钱袋,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小巷。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是个好日子。 …… 更让苏瑜惊喜的是,她刚走出小巷,就看见河对岸一木质门楼上挂着一副红色的招幌,上面的黑色的驿字格外的显眼。 追个贼都能找到驿站,难道这就是剧情之力? 可她来到驿站门口,来回走了好几圈,等了半个多小时,却没看到像顾怀瑾的人。 就在苏瑜忍不住开始怀疑剧情出了BUG,就看见迎面走来两一男一女。 在看清那女子的穿着时,她瞬时双眼放光。 浅蓝色窄袖圆领长袍,祥云纹腰带,以及衣服上的兰花绣样,这不就是顾怀瑾在书里的打扮吗? 再看那脸,明眸皓齿,美目清秀,前面的头发用一根发带束起,剩余的青丝披在肩上。整个人的气质,英气中又带着女性独特的柔美。 这颜值,真香! 晨光微熹,穿过树叶间的空隙,点点金光斑斑驳驳地散落在顾怀瑾身上。微风拂过树叶,光影浮动,犹如摇曳的繁星,顾怀瑾每走一步,都像是繁星拱月,踏光而来。 苏瑜总感觉,空气中充斥着无数粉红色的泡泡。 哒、哒、哒。 “让一让,让一让,前面的让一让。”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男人焦急的喊声传来。 时机来了。 苏瑜假装躲避马车,脚下一个踉跄,向顾怀瑾的方向扑去,尽量装出懦弱无助的样子。 哎呀,不对,怎么是这个男的? 眼看着自己就要扑到顾怀瑾旁边那男人的怀里,她脚下一转,稍稍往右一偏。 可意料之中柔软的怀抱并没有到来,因为顾怀瑾躲开了。 顾怀瑾竟然躲开了! 第3章 翻车 一刻钟前。 或是刚才在小巷里粗鲁、怪力的印象太过深刻,坐在对面茶馆二楼的顾怀瑾,在苏瑜刚走到驿站门口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 明眸朱唇,杏脸桃腮,长得倒是娇俏可爱。只是那发式松散外加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的样子,显得特别鬼祟,跟这人的长相打扮相差甚远。 “呦,这不是巷子里的那小丫头,模样长得倒是俊俏,这头发怎么跟顶了个麻团似的?”司云澹抓了一把蚕豆,走到窗户旁,吃的津津有味。 “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你看她那样子像不像是在等人?” 顾怀瑾并未接他的话,她抬头看了看天,摸出怀中的短笛,吹了一长一短两个音。 不多时。 扑棱棱~ 一只雪白肥硕的鸽子落在窗棂,顾怀瑾从它脚边的细竹筒内抽出一张纸条。 “我们的行踪被泄露了。” 顾怀瑾将纸条扔进桌上的水盂,黑色的墨汁瞬间在纸上晕染开来,直到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才收回视线。 司云澹闻言也稍稍收了笑脸,他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喂给窗棂前的鸽子,趁着它吃东西的空档,撸了一把肥鸽,漫不经心说道:“你觉得是北边的人,还是南边的人?” “皆有可能。” 顾怀瑾二人这次是奉了秘旨,带着一百精兵前来清源县剿匪。为了不引人怀疑,她特意挑选了不少女兵,出了京都时就做了乔装打扮,一百人分作三支不同规模的商队,岔开时间分批来到清源县。 来到清源县境内后,这三路人全部故意走了匪寇出没的山道。为得就是被俘后,顺利潜入匪寨,找出匪寨的位置。可三支队伍,一路走来皆是风平浪静,顺畅无虞。 事出反常,必有缘由。 顾怀瑾派人暗中查访,却发现三聖山的山匪,竟有月余不曾拦路抢劫。 很显然,他们奉旨剿匪的消息已经被人泄露。 清源县至州府楚州的官道绕山而建,道路虽平坦,路途却远了不止一倍有余。对于锱铢必较的商人而言,车马劳力皆是支出,山路险阻却能减少成本。 可自从去年六月开始,三聖山却多了一伙匪寇盘踞在山中,打家劫舍,拦路劫财。清源县及广宁府曾多次出动衙役剿匪,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三聖山匪患日益猖獗、屡剿灭不,原因有二: 其一是山高林密利于藏匿躲避,且经常流窜作案,在不同的山道出没,使得衙役疲于奔命。 其二便是官府每次围剿之时,匪寇都像是早已有所察觉,隐匿行踪。待官兵撤离之后,又卷土重来,更加肆无忌惮。 “敌在暗,我们在明,这事儿可不好办。” 司云澹本想再撸一把肥鸽,却被它啄了一下手,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嘿,这小没良心的,吃完就走。”他碾了碾手指,百无聊赖的靠着窗棂,“你有什么打算?” “从长计议。”顾怀瑾轻飘飘的抛下一句,便起身下楼,出了茶馆。 半刻钟后。 驿站门前。 差点摔成狗啃屎的苏瑜,看着身侧冷眼旁观,毫无半点愧疚之情的顾怀瑾,目瞪狗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刚刚发生了什么? 按照原剧情,顾怀瑾不应该是抱着她360度转体三周,然后微风阵阵,两人衣袂翻飞,片片花瓣飘落,她们俩深情对望,噼里啪啦,擦出爱的小火苗? 为什么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难道是她摔的姿势不对?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边就响起了调笑的声音:“喂、喂,回魂啦,怎么这么呆?难不成是被吓傻了?” 司云澹弓着身子,笑呵呵的看着她,拿着扇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苏瑜想到自己的人设,才忍住没有直接拍开他的手。她微微低着头,想着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样子,装模作样的俯了俯身,特别淑女的说了一句:“多谢公子相救。” 苏瑜的大脑飞快运转,书上写的一见钟情并没有发生。那接下来可怎么办? “小姑娘还挺懂礼貌,你一个人在这驿站门口做什么?” 苏瑜看了一眼,跟她说话的人。这人手持玉骨扇,头戴镂空白玉莲瓣玉冠,身着墨绿圆领窄袖长袍,暗红色交领中衣,腰间配着鎏金兽首蹀躞革带。 这么骚包的打扮和超高辨识度的相貌,除了司云澹,也没别人了。 司云澹,北疆王第二子,也是顾怀瑾的好友。司云澹的亲娘是胡族歌姬,他虽然是黑发黑瞳,但那高鼻梁,大眼睛,深眼眶,一眼就能看出有异族血统。 苏瑜眼睛一转,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笑眯眯看着二人,自信的说道:“我有一笔生意想与二位谈谈。” “生意?”司云澹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瑜,笑着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就要与我们谈生意?” “二郎!”顾怀瑾冷声喝道。 司云澹见状,赶忙抽出腰间的扇子,一手甩开后挡住自己的嘴,做出噤声的样子。 看顾怀瑾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苏瑜心里想着自己这娇花人设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露出一副狡黠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装作神神秘秘道:“我有山匪的线索,这笔生意你们做吗?” 话音刚落,顾怀瑾和司云澹马上变了脸色,皆是面露警惕的看着她。 苏瑜只觉得后脖子有一股冷风吹过,四周的气温一瞬间降了两度。 这、这神马情况? 怎么感觉突然起了一股凉风?! 苏瑜有点慌,心里想着三十六计,还是赶紧溜为上计。压下心里的恐惧,她扯起一抹笑,强装镇定道:“我、我好像认错人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是说有生意要谈,怎么还没说就要走了?” 她匆匆忙忙说完,就转身想跑。可姿势还没摆好,就被一只手拦下,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再谈下去感觉命都要谈没了! 谈个球啊! “这位小姐姐,我可能是认错人了,我……”苏瑜稍稍往右侧移了两步,想绕过顾怀瑾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说的生意,我有些兴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顾怀瑾说着就拉着苏瑜走向一旁的悦来客栈。 苏瑜想要挣脱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被她按住命门,手上根本用不上力气。她有些忧桑,自己跆拳道黑带的水平在神秘古老的Chinese功夫面前这么菜鸡的吗? 她挣扎了两下,急得差点哭出来:“小姐姐,小姐姐求放过。” 顾怀瑾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噗!哈哈哈~”走在二人身后的司云澹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顾守门下属诧异的目光,顾怀瑾将苏瑜直接拽进屋里,随后脚跟一勾,砰的一声,房门稳稳的关上。 隔绝了外间的视线,她才松开苏瑜的手。 苏瑜揉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心里不停的腹诽:她到底穿了一本什么假书?!就顾怀瑾这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样子,怎么可能是甜宠文的女主? “你是何人?”顾怀瑾环胸站在苏瑜面前,拧着眉面色不善道。 苏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粗鲁的对待,想着眼前这么冰块脸还是书里原主的官配,更是觉得不爽。 对着原女主就是宠妻狂魔,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虐待狂了。 妥妥的双标狗! 她气呼呼地坐到桌前,拿者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苏瑜给自己倒水,一是确实有些渴,其次还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刚才一路被顾怀瑾拽到客栈,她嘴上虽然在求饶,脑子却转的飞快。 现在这个情况,明显顾怀瑾没像书里那样对她产生好感,反而因为自己的话产生了敌意和警惕,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咔嚓了她。 她刚才那句话,即透露了她知道顾怀瑾二人的身份,又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而且按剧情线,顾怀瑾他们假扮的商人队伍没被打劫,这会顾怀瑾应当知晓了他们行踪被人泄露。她冒冒失失往枪口上撞,可不是怎么看怎么像间谍! 苏瑜悔不当初,是她一时大意,光以为自己开了上帝视角,只要按剧情走,一切都能顺利进行,却把自己套路到危险里去了。 她边喝茶边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批评和反思,又开始盘算起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顾怀瑾。很好,脸色比刚才还要冷,眼里赤果果的写了五个大字:你就是间谍。 苏瑜觉得,这时候在她后面P上一个横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也一点不违和。 想起书中小娇花的人设,苏瑜暗想:按着顾怀瑾的口味,自己扮的柔弱一点,幸存的几率是不是会提高一丢丢? 她眼睛一转,伸手拧住自己大腿内侧的肉,眨了眨眼,让眼角泛起湿意,才转身对着顾怀瑾,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小姐姐~” 第4章 套路 悦来客栈。 苏瑜小心翼翼的观察顾怀瑾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依旧是神色严肃,丝毫没有因为自己那一句甜腻的小姐姐有任何改变。 完蛋,这招看来真是不好用! “莫要装傻充愣!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何人?”顾怀瑾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耐,她蹙了蹙眉,往桌子旁走了两步,“你来此处寻我又究竟有何目的?” 看着顾怀瑾双手环胸,面色冷峻的走过来,苏瑜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我说、我说,你别过来,我都告诉你。”她慌慌张张的说道,生怕顾怀瑾一个不高兴就把腰间的配剑抽出来,那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我叫苏瑜,就、就是这清源县人士,我爹叫苏万,是个玉石商人,不过他上个月过世了。然后我爹的小妾就卷了钱,跑跟她的小情人跑了。”苏瑜说着就红了,眼眶开始哭哭啼啼,卖惨道,“小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可太惨了,我爹的小妾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我现在无家可归,跟着我的小丫鬟相依为命。” 苏瑜一边掩面哭泣,一边用余光偷偷的去瞄顾怀瑾。 顾怀瑾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她八岁就随父亲上过战场,表面上看起来单纯无害,却包藏祸心的人,她见过不少。她曾亲眼所见前一刻还孱弱无力,哭着求饶的异族女子,下一刻便抢了士兵手中的刀连杀三人。 泛着泪光的星眸,娇嫩粉红的脸颊。苏瑜现在这副模样,确实惹人怜爱,但终究是理智压过了怜惜,顾怀瑾依旧警惕的看着苏瑜:“你是如何知道山匪之事?” 出卖美色不行,卖惨也没用,苏瑜也实在是没招了,她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真诚的语气,看着顾怀瑾说道:“是、是我不小心听到的。” 顾怀瑾并不相信苏瑜的解释,她狐疑道:“听到?从何处听到?又是听何人所说?” “我、我也是偶然听到的。” 苏瑜所知道的事情都是在原书上看到,这事儿肯定不能告诉顾怀瑾,她只能扯了一个谎。 “我有一日在茶馆喝茶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说的。” “偶然听得?”顾怀瑾依旧不信,“那你都听得了何哪些事?” 苏瑜回忆了一下剧情,说道:“大概有一个月前,我那天去茶馆喝茶,旁边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个小个子的男人,另一个是一个大汉。那两人交头接耳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就稍微留心了点儿。” “小个子的男人叫李四,他管那个大汉叫做大大彪哥。然后就听到那个叫李四的男人跟大大彪哥说,京都派了人,带了一百精兵来剿匪,让他们这一个月不要下山,具体何时安全再等他消息。” 苏瑜说的这个大大彪哥就是那一帮山匪的三当家,而且她还准确说出了顾怀瑾他们来的人数。 顾怀瑾心下一沉,随即冷声问道:“既然你是偶然听到,又为何不直接报官,反而找到这处。” 她声音似是裹着寒冰,肯定道:“你知晓我是谁?” 苏瑜下意识的点点头,却又马上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 顾怀瑾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苏瑜,面上猜忌的神色,仿佛是在脸上贴了五个大字:我不相信你。 苏瑜赶忙解释道:“我、我不知晓你到底是何人,但是我猜到你应该是京都来的。” “如何猜的?”顾怀瑾眯了眯眼道。 “你们的衣裳。也不是衣裳,就是衣裳的绣纹,这是京都绣娘的绣法,跟我们这边不太一样。清源县这边绣娘爱用直线绣,绣出的图案平整。而你衣服上的虽然是暗纹,却是垫绣,绣花微微凸起。” 衣服上刺绣的区别是苏瑜刚刚发现的,不过她能说出这么一堆,还真是要感谢原书作者,在书中二位原女主撒狗粮的时候提过。 苏瑜之所以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原书中小娇花给顾怀瑾绣了一个香囊,然后顾怀瑾就抱着小娇花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在这之前,作者插空顺便普及了一下各个地方刺绣的差别。 “你光凭这一点就猜出了,我们是来自京都?” “还、还有你们的口音。小姐姐的还听不出来,刚才那位公子口音更重一些。” 苏瑜这话倒也算不错,顾怀瑾八岁便去了边疆,一呆就是十年,自然不太有京都的口音。 苏瑜说的话倒也算合理,顾怀瑾却依旧蹙着眉,声音也并不见半点缓和:“你一个月前就已发现他们是山匪,当时不去县衙报官,反而今日寻到这里,又是为何?” “我、我本来是不想管这个事情的,那山匪都已经猖獗了快一年有余,县衙派人剿匪却总是抓不到,还有人传言那县衙里有山匪的眼线。我哪里敢去县衙报官。” 苏瑜的解释七分真三分假,她料想顾怀瑾也发现不了有什么漏洞。 “光猜到我们是京都人,就敢上前同我们搭话,你这胆子倒是不小。”顾怀瑾这话听不出褒贬,但苏瑜感觉出来了,她态度的松动。 顾怀瑾应该没有之前那样怀疑她了。 苏瑜立马就坡下驴,趁机讨好地笑着说道:“小姐姐风神俊朗,气质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一定是官家派来,解救我们清源县免受山匪凌虐的大官人。” “再说长得这般好看,宛若谪仙下界。都说人美心善,我想的即使我认错人,小姐姐定也不会怪罪我。” 苏瑜时时贯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执行方针。走甜言蜜语路线,一心一意博得顾怀瑾的好感,为自己顺利获取信任而努力。 顾怀瑾本就被她左一句小姐姐,右一句小姐姐叫的有些头痛,再听她这一番吹嘘,更是无语。刚想出口训斥,却看到一双星眸泛着丝丝水光,直勾勾的看着她,面上的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顾怀瑾到嘴边的话语,却无法说出口。 杏面桃腮,皓齿蛾眉,玲珑秀鼻。说话时右侧脸颊的梨涡时隐时现,如此秀气乖巧的长相,却天生长了一双狐狸眼,狡黠而灵动。 顾怀瑾摒除杂念,又接着问道:“你方才说是要与我们做交易,那你所求为何?” “一般来说像我们这种遵纪守法的良民,如果提供了山贼的线索,是不是能有一些奖励?”苏瑜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奖励?你是指钱财?”顾怀瑾略一挑眉。 顾怀瑾一点就通,苏瑜很是高兴,忙点头应和道:“对的,对的。有奖励吗?” “没有。” 顾怀瑾微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怎么没有呢?那官府为了抓通缉犯,不都会张贴告示,重金悬赏的吗?那伙山匪在清原县猖獗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重犯了吧?怎么会没有赏金呢?” 苏瑜说的有些着急,眼看着跟顾怀瑾蹭车去京都的希望是没有了,她本想用情报换取点银子,也不算今天白忙活一场。 看着眼前这人,前一刻面露乖巧小心试探,下一刻又急的秀眉紧拧、脸颊泛红,原形毕露。 顾怀瑾心中确定,这人当真是一只小狐狸。 “真的没有吗?”苏瑜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 顾怀瑾本就是奉了密旨而来,连县衙都未通知,又怎会张榜悬赏。 “再者张榜悬赏的告示,多数皆是要将那逃犯捉拿后送至官府,才能领得赏银。” 原本在得到顾怀瑾否定的回答后,苏瑜有些忧桑,可在听到后一句话时,她又来了精神,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双目炯炯地看着顾怀瑾:“那我除了能提供线索,要是能帮你们抓到那伙山匪,是不是还能有奖励?” “你很缺钱?”顾怀瑾反问道。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由愣了愣,但转眼便已面色如常。 心里暗忖自己竟被着小狐狸的情绪带着走了。 苏瑜点头如捣蒜,顺便狠狠心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圈一红哑着声音开始哭诉道:“姨娘卷着钱跟小情人跑了以后,债主又就把我赶出了家门,前几日看病也用了好多钱。我爹在京都的有来钱庄给我存了一点点钱,我本想着挣些路费可以去京都,所以、所以才跑来找你们。” “本来就是想着换些赏银,却、却没想到……”苏瑜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委屈,就真的有些哽咽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着哭了两次。顾怀瑾纵然对苏瑜依旧有些怀疑,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缓了缓声音问道:“你想去京都?”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苏瑜,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然还是泫然欲泣的神情,对着顾怀瑾轻轻的点了点头,将弱小、无助与可怜拿捏到了极致。 “你若真有线索能助我们剿灭山匪,我倒可以带你去京都。” 顾怀瑾虽然还是板着脸,但苏瑾知道这人大概率是相信自己前面说的话。 紧张了一天的苏瑜,这会儿才真正的有些放下心来。 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遗产就在正前方,同志不需要太努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们猜苏瑜的美人计成功了没?() A成功了B成功了C成功了 第5章 暗哨 清源县。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清江河畔彩灯高挂,行人往来不断,热闹非凡。 沿街观望,怜香馆的大堂内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老鸨喜笑颜开地站在大门口,迎来送往。再向上看去,柔和的烛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帘,照应出偶然拂过的清浅身影,惹人无限遐想。 二楼的西侧雅间内,原本正在吃饭的三人,却被隔壁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喘之音打断。 啪的一声。 顾怀瑾颜色铁青,重重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 “苏姑娘,这就是你说的,有关山匪的线索?” 司云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意盈盈地看着苏瑜,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那天,顾怀瑾答应苏瑜,若是她真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帮助他们缴清山匪,顾怀瑾就带她一同去京都。二人虽然达成交易,但是顾怀瑾却并没有直接询问苏瑜山匪的消息,而是直接将她扣押在了客栈,还将医馆中的青芽也接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顾怀瑾查明了苏瑜的身份,才算基本放下了戒心,询问起山匪的线索。苏瑜也根据原书的提示,将人带到了怜香馆。 可她万万也没想到,古代的青楼隔音竟然如此坑爹,她们一来就听到了如此香艳的声音。 苏瑜尴尬的差点用脚趾抠出她的一千平豪宅,还要强装镇定地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半刻钟后,隔壁的声响渐渐停息,接着断断续续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时机已到。 苏瑜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墙边,竖起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旁的两人,赶忙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顾怀瑾依旧不为所动,司云澹倒是很给她面子,凑到墙边来。 苏瑜又看了一眼顾怀瑾,想要开口叫她,却被司云澹拦下:“莫要管她,她耳力极好。” 好吧,神秘的Chinese功夫。 隔壁房内。 轻纱帐内,面色潮红的女子拿过床尾的衣服。还没等她将衣服穿好,又一次被身旁的男子拉到床榻上。 “时辰还没到,怎地就开始穿起衣服?多日未见,也不说多温存一会儿。”说着话,一双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女子推开他,埋怨道:“你也知道你多日不曾来过,我看你怕不是又在别的地方寻了温柔乡,哪里还记得奴家是谁?” “哎哟,这可真是冤枉我了,这一阵儿我真的是在忙正事。上回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的知县大人为了剿灭三聖山的山匪,给上头递的折子。我算着时日差不多了,可明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估计那些人现在已经来了清源县,说不定还是奉了密旨来的。” “我作为捕头,这些天一直让我的那些弟兄们加强巡逻,就怕出了别的纰漏,让他们知道了,回头吃不了兜着走。”男子安抚的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你是说这次官家偷偷派了人来剿匪?而且人已经到了清源县?” “十有八九,不过这清源县来来往往的商队太多,我也并不十分确定。”男子压了压声音,“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可别出去给我瞎说。” “你这话说的,我能跟谁说去?刘大捕头贵人事忙,难得还能抽出空隙来看看奴家,来了还净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女子娇笑着说道。 “嘿,你这人,明明是你埋怨我,我才同你解释。你这会儿倒说起我的不是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交谈声中断,娇喘声再起。 隔壁。 终于听到有用的消息,苏瑜长叹了一口气。 幸亏还有剧情之力。 她高兴地对二人说道:“听到了吗?你们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个刘捕头泄露出去的。” 顾怀瑾眉头紧促,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小小的捕头,猜到了他们的行动。 “那山匪又是如何知晓的呢?”司云澹在一旁问道。 苏瑜今天带着他们俩来,本来是来抓暗哨,也没料到能听到这一段对话。她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等下你们就知晓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随着隔壁开门声,女子娇媚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死鬼,我送你出门,下次可要早点来,莫要让我再等这么多天。” “知晓了,知晓了,等这事过去……” 二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苏瑜从墙边站起,跺了跺自己发麻的双脚,听墙角还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隔壁的门吱的一声又被人关上,交谈声再一次传来。 “可有打听到什么新的消息?”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说是人已经到了,但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回话的是刚才的那个女子声音。 “可还有说别的?” “我怕问多了他起疑,也没敢多问,不过他知道的应该也不多,说是有可能奉了密旨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消息。” “这可就难办了……” 苏瑜听到这段话可高兴坏了,她打着手势,轻声说道:“就是这个人,我认得他的声音,他就是山贼在城里的暗哨。” 看着她那得意的小眼神儿,带着莫名的喜感。顾怀瑾蹙了一晚上的秀眉,才稍稍舒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寒风乍起,激起阵阵凉意,李四拽了拽自己的衣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向着家中走去。 啪嗒!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四猛的回过头,却没有看到人影,他暗骂了一声,又转身接着赶路。 喵~ 一只黑猫从路旁的墙上跳下,落在李四的正前方,一双金色的瞳孔直直的盯着他。 “快滚开。” 李四骂骂咧咧,抬脚去踢那黑猫。只是那猫反应比他要快上一步,四脚一蹬,直直跃起跳上了另一侧的墙头,站在那处冲着李四露出尖牙。 喵~喵~ “晦气。” 看着黑猫走远,他甫一回头就直觉脖子上传来剧痛。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后颈传来巨痛,意识朦朦胧胧间李四听到有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在身旁传来。 “不是说半个时辰就会醒吗?怎么还昏迷的呢。” “不应该呀,顾三的手一向很准的。” “这再晕下去天都要亮了,我去打点水来将他泼醒。”女子的声音停了停,又接着说道,“要不然你直接上去把他打醒,扇上几个巴掌肯定就醒了。” “我看也行。” “用点力气使劲打,估计会醒的快一点。” “行,我知道了,争取一巴掌就给他打醒。” 听到此处,李四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耳边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他实在没法再装晕。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又伸手去摸后脖颈,李四微微睁开一只眼,装作刚醒的样子,嘴上叫唤着:“哎哟、哎哟。” 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打量了四周,身边堆满了柴火,土坯墙,南边有有窗,一尺开外有一扇木门,门外好像也站了人。 屋内站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哟,这醒的还真及时。”司云澹停下脚步,看着李四说笑着。 “好汉,好汉饶命!”眼看着没有逃出去的希望,李四开始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面还有嗷嗷待哺的娃娃。” 这台词还真是没新意! “别装了,你娘前年就死了。”苏瑜不仅无情的拆穿,还鄙视了他一番,“你都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了,还娃娃。房子盖了吗?彩礼出得起吗?媳妇娶得上吗?就你那不正经的工作,还想当爹,梦做的还挺美。” “编理由也编得像样点,好不?就你……” “苏小娘子!”顾怀瑾沉声打断她。 “哈哈哈,你这嘴也太笋了点儿。”司云澹大笑着说道。 李四:…… 原本被知晓身份后大惊失色的李四,这会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苏瑜回头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顾怀瑾,将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颠颠的跑到她身边,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 “我刚才那都是战术,先贬的他一文不值,让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再用怀柔政策把他招安,让他重新向上,改头换面做人,为国家做贡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一阵痒意,顾怀瑾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完全没听清苏瑜说了什么。她清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苏瑜,低声说道:“莫要胡闹。” 说完,顾怀瑾便上前一步,敛了眉对着李四说道:“不用在这里装疯卖傻,你的身份我们已查清,你们的山寨在何处?” “山、山什么山寨?”李四依旧不认。 顾怀瑾面色一凛,抽出腰间的佩剑,抬手一挥,剑锋扫过他的头顶,直接斩断了身后的柴火。 “再问你一遍,山寨在何处?” 这一招实在是漂亮,看的苏瑜都惊呆了,随后庆幸前天顾怀瑾没这么吓唬她,要不然怕是真的会当场吓昏过去。 耳边的一缕头发掉落在地,李四才从目瞪口呆中堪堪回过神,他半趴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边哭边说。 “大侠、大侠饶命啊,我只是一个放哨的,真不知道山寨在哪里啊。” 第6章 鬼主意 悦来客栈。 客房内,顾怀瑾正在跟司云澹商量对策。 “看他刚才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应该是真的不知晓山寨的位置。”司云澹收了手中的折扇,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要不然我们把他放了,再找个人跟着他?” “他做了多年的暗哨,跟山贼之间估计有我们看不懂的暗语,如果轻易放了他,估计会私下里跟山贼通气,或许连我们的身份也会暴露。”顾怀瑾沉吟道。 司云澹站起身,在内里踱了几步,有些不耐道:“那你可有好的办法?” “暂时也未想出更妥帖的办法。” 司云澹脑中灵光一闪,笑嘻嘻的走到顾怀瑾身旁:“要不我们去问问那小丫头?我看她古灵精怪的很,鬼点子肯定多着呢?” 顾怀瑾略一抬眉:“你就这么相信她?” “你不是已经派人查过她的身世了,并没有可疑的地方。”司云澹办了一张椅子坐在顾怀瑾身侧,“而且这暗哨不还是她带我们抓的。” “你当真答应她,会带她和那个小丫鬟去京都?” “嗯。”顾怀瑾起身,走到一旁的案几坐下,“若她真无异常,等这边事处理完,可带她一同回去。” 司云澹起身跟到案几旁坐下,双眼微弯,夸张的上下打量着顾怀瑾,随后调侃道:“难得还有你这么热心肠的时候。” 他可是知道顾怀瑾这个人,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趟着血河走过来的人。 一直冷清冷心的很。 顾怀瑾无视他话中的调侃,神色认真道:“我与她之间的交易,她也确实提供了山匪的线索。” 啧,信了你的邪! 夜色朦胧,玄月如钩。 苏瑜知道自己现在并未被二人相信,所以在顾怀瑾撇开她与司云澹私下交谈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多说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就匆匆套了一件衣服来找顾怀瑾。 咚、咚、咚。 “顾姑娘,顾姑娘,你在吗?” 两人认识的第二天,在苏瑜叫了一早上的小姐姐后,顾怀瑾一计眼刀,冷酷的吐出了三个字:“我姓顾。” 苏瑜只得乖乖改口,叫她顾姑娘。 暗自腹诽:咕咕咕,怎么不叫小鸽子。 这么凶,应该是只骄傲又冷血的大老虎。 更深露重,秋夜寒凉。 夜风拂过,苏瑜冻得一哆嗦。她出来的有些急,所以只套了一件单衣,可都已经走到顾怀瑾房门口,又实在懒得回去再穿一件衣服。她伸手拢了拢领口,顾怀瑾的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怀瑾披散着头发,发尾微湿,白皙的皮肤沁着丝丝红润,眉眼之间少了白日里的凛冽之气,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美。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顾怀瑾这颜值和气质,才是真的可盐可甜,妥妥C位出道的灵魂人物。 苏瑜一时看得有些愣神。 “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顾怀瑾看着门外只顾自己发呆的人,冷声问道。 苏瑜赶紧关上自己的脑洞,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想了个办法,明天可以用来对付李四,所以、所以就想过来跟你说说。” 看着杵在门口不动的顾怀瑾,苏瑜以为他们已经有了别的办法。 冷风一吹,她又打了一个寒颤,只好开口说道:“要是你们已经想到了,那就算了。我、我先回去了……” 她刚一转身,就被顾怀瑾叫住:“进来说吧。” “好。”苏瑜如蒙大赦,一溜烟就窜到了屋里。 这古代的夜,也太TND冷了。 虽然进了屋,但在顾怀瑾面前,苏瑜依然有些怂,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主要是顾怀瑾这武力值实在太高,她真不敢嘚瑟。 顾怀瑾也看出了苏瑜的拘谨,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坐下说。” “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看了一眼她身上单薄的衣裳,顾怀瑾拿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苏瑜接过茶杯,冲着顾怀瑾感激一笑:“谢谢小姐~嗯、顾姑娘。” 明眸皓齿,梨涡清浅。 顾怀瑾收回视线,刻意看向桌上的茶壶:“说说你的办法。” “嗯,今天问下来,我觉得那个李四应该也确实不知道山寨到底在什么地方。不过他既然是暗哨,那就肯定能想办法联系到山匪。” “那李四一看就是个老油条,要是用普通的办法肯定是不行,我是这样想的……” 苏瑜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说到关键的时刻,更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那漂亮的狐狸眼眸光闪耀,格外灵动。随着苏瑜手上的动作,单衣的领子微微散开,衣襟下别样的风景,若隐若现。 顾怀瑾撇过脸,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随着耳边清脆悦耳的声音,握着茶盏的指尖越发泛白。 苏瑜眉眼弯弯,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顾怀瑾收回思绪,放开手中的茶盏,抬头看着苏瑜的面庞,回道:“可以一试。” “那就行,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苏瑜打了一个哈欠,从座位上起身。 “你等等。”顾怀瑾拿过一旁的外衣递给苏瑜,蹙着眉说道,“将它穿上,只着单衣出行,实在有伤风化。” 老古董! 想起外面的寒风,苏瑜压下自己的白眼。接过她手上的外衣,随手一披,懒得再同她多说话,就出了房门。 屋外巡逻的护卫,看到这一幕,互相对望一眼,压下眼中的惊诧之色。 半夜子时。 苏姑娘披着小将军的外衣,从小将军屋内走出!!! 翌日。 “哈哈哈,这就是那小丫头想的主意?”司云澹开怀大笑,又忍不住啧啧称奇,“我就说她鬼精灵的很,这主意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路数虽然歪了点,但对付李四那样的人确实是好招。 “我看要不然你就把她收了。往后带着她上战场,不定能想出多少奇招。”司云澹玩笑道。 “胡说八道甚么!”顾怀瑾出言喝止。 “你这么大反应作何?《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领兵打仗不就是需要这样的奇才。”司云澹收了手上的折扇,盯着顾怀瑾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本意是让你收了她当军师,看你这样子,怎地?你还有旁的想法?” “胡言乱语。”留下这句话,顾怀瑾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才她确实听错了司云澹话中的意思。 柴房。 护卫扶起被迷晕的李四,将两碗浓稠的液体灌入他口中。 一个时辰后,侍卫领着顾怀瑾三人走入柴房。他先将李四的眼睛用黑布蒙上,然后运气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咳、咳、咳。” 李四霎时被胸口的疼痛惊醒,口中满是血腥之气。他想要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双手也被束在了身后,心里登时慌乱一片。 “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想的如何了?”顾怀瑾看着地上慌张的李四,沉声问道。 “官爷,官爷饶命。”李四连连磕头,“我说,我知道的,我都说。” 顾怀瑾挥了挥手,侍卫上前一步扯开李四眼睛上的黑布。 “谢谢,谢谢官爷。”李四连声告谢,又接着开口说道。 “那山寨一共有三个当家,大当家名字叫林天霸,二当家叫徐光耀,三当家叫王大彪,寨子里一共有一百七八十号兄弟。往日里都是我给他们拔眼,探听好消息后再通知他们,他们自己也会再打探一番虚实才会行动。他们平日……” “这些事情你昨日就说过了,我要知道他们山寨的具体位置。”顾怀瑾打断他的话说道。 “这、这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李四哭丧着脸道。 见时机已到。 苏瑜上前一步问道:“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 “我、我在院里晾、晾上一花色的床单,第、第二日他们就会派人找我。”李四磕磕巴巴道。 “也是在你家中见面?”苏瑜语调上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李四垂了垂脑袋,眼睛看向脚边,暗暗咬了咬牙说道:“多数是在城南的水茶坊见面。” “你最近在打听什么消息?”苏瑜接着问道。 “没、没有,知道你们会来之后,我、我就没再打听消息。” 苏瑜挑了挑眉,学着顾怀瑾的样子对着侍卫挥了挥手。侍卫看了顾怀瑾一眼,顾怀瑾微微一点头,侍卫上前一步,抬起右掌。 李四见状赶忙说道:“别、别动手。我说、我说,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本来打算去劫方家的送亲队伍。” “方家的送亲队伍?” “就是城西方氏粮行的方员外,他跟邻县西坡酒楼的李大户结了亲。这月十八,就是他嫁女的日子。” 身家性命握在别人手中,李四只能和盘托出。 今日十三,离十八还有五日。 苏瑜灵机一动,又想到一个主意。她走到顾怀瑾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出门去谈。 一双狐狸眼快眯成了一条线,顾怀瑾猜她定是又想到了甚么鬼主意,就跟着她出了房门。 第7章 山匪 刚出了门,苏瑜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我刚想到一个主意,你们来到这里的消息,既然已经泄露。那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等会……” 听她说完,顾怀瑾略一沉思,随后说道:“确实可行。” 得到顾怀瑾的认同,苏瑜更是喜笑颜开:“行,那一会儿还是让我来说。”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顾怀瑾亦是扬了扬嘴角。 二人回到屋内,苏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侍卫。 侍卫接过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走到李四身前,掐着他的下巴给喂了下去。 李四干呕了两声,也没将药丸呕出,他惊慌失措道:“你、你们,你们这是给我吃了什么?” “这药丸是我独家秘药,含有剧毒。之后第一天就会开始便血,要是没有解药,七天之后就会肠穿肚烂,必死无疑。”苏瑜露出一份高深的神情。 “什、什么?”李四大惊失色。 “不过你要是乖乖,听话配合我们,我每天都会给你送上一颗解药,吃上七天之后,你这毒也就自然解了。” “听,都听你们的,只要你们留我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瑜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稍后我们就放你回家,在家中晾上上那个花床单,等到明天你见到接头的人就这么说……” 翌日。 城南水茶坊。 李四坐在茶坊内抖动着一条腿,四处张望。在看到门口的青衣大汉后,用手压了压腿,恢复到平常的神色。 待大汉走近,他起身相迎,脸上笑呵呵的出口唤道:“大彪哥。” 大汉随意的摆摆手,坐到他身旁说道:“可是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打听到了。”李四侧过脸,凑到大汉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是一共有五百来人,前几天刚来了二十几个,扮作商队来的,现在就在来福客栈。” “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已经在路上了,这次是女帝下了死命令,必须把咱们剿了才能行。” “来势汹汹啊。”李四感慨着说道。 他皱着眉毛、拧着嘴,十分担忧的模样。 大汉闻言,一拍桌子,骂道:“他娘的,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茶坊的人纷纷侧目,李四赶忙上前,摁住大汉的肩膀,安抚他坐下。 “大彪哥,大彪哥消消气,此处人多眼杂。”李四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王大彪看了一眼周围探头探脑的人,也只能压下火气坐下。 茶坊内的优伶抱着琵琶十指灵动,宛转悠扬的调子在指尖溢出。 王大彪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李四看了他一眼:“大彪哥,你看今天这小姑娘曲儿弹得不错,要不咱叫上点酒菜,多坐上一会?” 王大彪横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想蹭吃蹭到我头上了是吧。” “我这不是快俩月没开张了,手头紧。”李四嘿嘿一笑。 王大彪懒得跟他计较,他心里正烦着,也想喝点酒。 李四乐呵呵的又唤来小二,上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 二人吃了有一会,那酒也喝了一大半。李四又凑到王大彪身旁,小心地问道:“过几日就是方家嫁女的日子,点我都已经踩好了,路线也都打听到了,咱这票还干吗?” 王大彪听到这话,眼睛也是一亮,旋即又收了神情,侧目睨了他李四一眼。 李四讪讪一笑,给他倒了杯酒,殷勤地说道:“我这忙前忙后,搞了两个多月,你们要是不动,我这不是瞎忙活了。”他瞥了一眼王大彪的舒缓的脸色,露出一排黄牙,咧了咧嘴,“我这不是想多攒点钱,讨个婆娘。这被窝里缺个人,怎么睡都不暖和。” 王大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小子这脸色蜡黄,最近那事也没少干吧,看着也不像是缺人的样子。” 李四听他这么说,眼角忍不住抽抽。他昨天晚上跑了十几趟茅厕,拉的都快虚了。还次次都带血,吓都吓掉了半条命。幸亏今天早上苏瑜给他送了一颗药,吃了后才感觉好点了,要不然今天连门都出不了,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可实话他可不敢跟王大彪说,只能咧了咧嘴道:“我这不是觉得这事不是个头,整的这点钱都送楼子里去了,才想着自个讨一个。” 这话听着倒也算合理,王大彪放下戒心,拿起酒杯连喝了三杯,才开口说道:“你以为就你着急,老子也急。可大哥就听徐老二那个狗屁书生的话,说什么谨慎行事,再她娘的谨慎下去,都得讨饭去。” “那可咋整,林家这个是个肥鸭子!”李四也有些着急,他使劲挠了挠大腿,“这到嘴的鸭子哪能让它飞了,我这、我这俩月可就光忙活了这一个事……” 看他这火烧眉毛的样子,王大彪眼珠子转了转,压了声音又问道:“现在那帮人就在来福客栈?” 李四闻言一愣,忙说道:“对、对、对,就在那来福客栈,一共二十几个人,扮的是京都来的布商,为首的是个黑脸的男人,他就是头。” 两天后。 天义寨正堂内,坐着三个人。正上首坐在虎皮座椅上的就是寨主林天霸,下首左右侧各坐一人,分别是二当家徐光耀,三当家王大彪。 林天霸转着手里的玉珠子,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反正我都打探好了,他娘的,他们现在一共就来了二十个人,”王大彪猛地一拍案几,站了起来,“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带人去。” “到时候得了钱,谁他娘的都别想分一个铜板。”说着他就要起身往外走。 “老三!”林天霸大喝一声,将他叫住,“你这狗脾气,都说了再商量商量,你急什么急!” 王大彪转过身,撇瞥了一眼徐光耀,才对林天霸说道:“商量来商量去,都商量了两个月了。以前做活的时候,就这毛病,那毛病,搞的东西本身就少,这两个月不开张,马上就要开始吃老底儿了。” “再晚两天,等他们人到齐了,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林天霸拧眉不语,又转脸看了看徐光耀。 二当家徐光耀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读过书的人,寨子里每一次出去做活,都是先由他出谋划策一番再行动。 他们这一拨人原本是江东道济西县逃荒过来的农民。三年前来了江北道临广县马家村,原也是想着安家落户,却因为外乡人的身份总被马家村村民刁难。 一次争吵中,林天霸失手打残了村里的一个无赖,他们这些外乡人就被赶出了马家村,被迫无奈才领着自己这些同乡上了山,落草为寇。早些年林天霸当过兵,做过武教头,知道些训练的法门。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这帮子人也是下了狠心,不到一年都练了些身手。 上一次清源县连同广宁州的衙役一起剿匪,虽然早就得了消息,但寨子里还是死伤了几个兄弟。林天霸本就有一些忌惮,也生出了想要金盆洗手的心思,现在又听说京都特意派了人来剿匪,心里更是萌生惧意。 可手下的这些人却有点不想收手了,做惯了这来钱快的营生,谁也不愿意再回去脸朝黄土背朝天得种地。 打劫方家送亲队伍这事儿,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本来就因为听说剿匪的消息给耽搁了,这会一听说人还没来全,各个都是跃跃欲试。若是做成这票生意,他们躲到山里不出来,等个一年半载,耗走了京都那帮人,还可以再出山。 “行不行就一句话,这事我都派人打听过了,跟李四说的一样。”王大彪看着依旧不说话的两人,面上满是不耐,“怎么就这么他娘的墨迹,不行我……” “这事也不是不能办,不过还是要再派人去再打探一次,确保万无一失。”一直没说话的徐光耀开了口,跟王大彪与林天霸完全不同的是,他面色毫无半点焦急之色,说话的语速也是极慢。 “要是消息属实,我们就这么办……” 半个时辰后,徐光耀依旧面色淡定,林天霸与王大彪二人倒是都露出了喜色。 悦来客栈。 侍卫回报的消息,李四确实如苏瑜所教的那样跟王大彪对接。二人分离后,也有人跟着王大彪上了三聖山,只不过山路复杂多变,去的人并未跟到山寨就跟丢了,但也算知道了大致的方位。 “没想到这李四还真能这么听话。”司云澹摇着玉骨扇,他有些好奇问道,“我说苏姑娘,你这后面给李四吃的是什么药?该不会真是毒药吧。” “我哪有那东西,那药就是普通的泻药。”苏瑜摆摆手说道。 “那有血是怎么回事?也没听说吃猪血会这样啊?”司云澹有些不解。 “那是你吃的不够多,再说了他那也不是吃猪血,那是两大海碗生的血,那玩意本身就不干净,再吃点泻药,他吸收不了可不就是有血。” “后面那解药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为了把毒药搞得逼真点,后面那药就是调理脾胃的,他一吃自然就好了,昨天猪血排的差不多,今天真好也没症状了。”苏瑜想了想又说道,“保险起见,明天还得给他吃点泻药,让他一直半好不好的才逼真。” 司云澹听完后啧啧称奇,小姑娘鬼点子不少啊。 苏瑜听完如临大敌,赶忙保证道:“我这都是斗恶人才用这恶招,平日里可都是守法的良民。” 说完还用余光瞥了一眼顾怀瑾,只见她正坐在案几旁看书,好似没在听二人说话,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只是苏瑜不知的是,顾怀瑾手中的书已经有半刻钟不曾翻页。 第8章 送亲 七月十八。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黄道吉日,宜婚嫁。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起,锣鼓喧天。 城西方家门口,方家主母一手拉着女儿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大喜日子,高兴点,女儿嫁的不远,能时常回来看。”方老爷子拉过妇人的手,安慰道。 方家主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新娘子略一做福,便由新郎官牵着上了花轿。 “起轿。”司仪高声喊道。 大红灯笼开道,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其后,再往后便是新娘的花轿,和一排排束着大红花的嫁妆。 “这方家就是有钱啊,看着嫁妆,足足三十六抬呢!”路旁的人感慨道。 有人起头,就有人搭腔:“可不是,这方老爷本就疼爱这小女儿,给的当然多。” 大家讨论的热闹,有的妇人也来了兴致:“哎呦,我觉得那嫁妆倒是没什么,这新郎官倒是长得俊俏。” “这模样可是真好看,这脸就跟那玉似的,骑马的模样也威风,好看的紧。” “那叫玉树临风,这方家小娘子可是真有福气。” 天义寨。 “大当家,成功了,成功了!”一个山贼急冲冲的跑到议事堂内,笑着大声叫唤道。 “大当家,人已经上了西麓。” 那日徐光耀想了一个调虎离山的主意,一连三天天义寨都派了一伙人,在三聖山的山道上打劫来往行人,为的就是将京都的那些人引到这边来。 果不其然,在他们动手的第二天,那伙人就出现了。不过山匪早有准备,在人来之前就已撤离。今天他们又故伎重施,只不过这日他们并没有太早撤离,而是引着那伙人进了三聖山。 “通知老三,我们带人从东侧下山。” 方家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城向北走去,方家小娘子嫁的是隔壁临广县李家,所以并不用进三聖山走山路,沿着山脚的林子小路一直向西便可。 进了林子没多久,忽从道路两旁窜出百十来人。他们各个半蒙着脸,手中拿着大刀,动作迅速的将队伍前方围了起来。领头的人是两个大汉,一个手持双斧,一个手握长刀。 送亲的众人皆是一愣,放下手中的东西,有的人紧张的躲在嫁妆后面。 “别动,都别动。”王大彪握着长刀,对着马上的新郎喊道。“留下买路钱,放你们一条生路。” 李家一个迎亲的年轻傧相向前一步,摸出怀里的红包递过去,笑呵呵的递过去:“这位大王……”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大彪一手挥开:“去、去、去,痛快的把嫁妆留下,留你们一条命。” “你们是何人?这道上的规矩红白喜事不劫,你们……”傧相慌慌张张开口道。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老子就是规矩。”王大彪破口大骂道。“在这三聖山我们就是规矩。” “老三,别说废话。”林天霸叫了一声,又对着众人道,“嫁妆留下,人可以走。” “敢问阁下是何人?”马上的新郎压着嗓音出声问道。 “哪儿那么多屁话?我看你小子是不想要命了,赶紧放下东西给我滚。” “你是王大彪。”新郎指了指王大彪,又指了指林天霸,“你是林天霸。” “我可有认错?”新郎面色冷静,缓缓说道。 闻言,林天霸和王大彪皆是骇然,他们身后的山贼,更是面面相觑。 “这么看来便没有抓错人。”新郎冷声下令道,“将人全部拿下。” 刚刚还躲在嫁妆后面送亲的人们,纷纷在嫁妆底下抽出长刀。 见到这番场景,林天霸早已猜到自己是中了对方的陷阱,这帮人就是京都派来剿匪的。可看了看这送亲队伍,两相比较,应是自己这方人人数更多,他定了定心神,倒也没怎么惊慌。 到这个份上,不打一场是无法收场了。 “兄弟们上。” 林天霸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斧头向马上的新郎掷去。 林天霸一身腱子肉,力大无穷,被他扔出的斧头旋转的速度十分之快,直冲新郎的面门而来。 只见那新郎反应也是迅速,脚下轻轻一蹬,整个人腾空飞起,随后一个横扫腿,便将那旋转的斧子踢飞,又稳稳落于马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半点停顿与迟疑。 林天霸见他踢飞那斧子,心下大惊,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山寨的弟兄,大部分都落了下风。 他盯着马上岿然不动的新郎,两步上前,将手中另一把斧子扔出,旋即抽出身后的长刀,直冲这新娘的花轿跑去。 新郎再次起身将飞斧踢开,回过神看到林天霸的动作,脚下轻点,纵身跳下马来,抽出腰中剑向林天霸刺去。 破空之声传来,林天霸一个侧身,挡住来剑。二人缠斗片刻,新郎先林天霸一步,来到花轿前,执剑而立。 轿子内的新娘在山贼拦路那刻,就偷偷掀了轿帘查看。此时看到二人打斗到她面前,也不由有些害怕。 “莫要出来,我会护你周全。”新郎对着身后的花轿,沉稳道。 “你也注意安全。”新娘闻言忍不住叮嘱一句。 新郎微微偏过头,轻点了一下,算是回答。 林天霸才不管二人说话与否,提了刀就向新郎攻来。来往间,他倒是抓住了新郎的弱点,并非是他的武功招数,而是这人总是会留一分心神去照看花轿。 他神色一喜,趁着二人对招的空隙,摸出腰间的玉珠,用力一掷,向着花轿飞去。 新郎见状,旋即回身伸出手,往花轿里一捞,直接将人拉出花轿。就在他转身之际,林天霸趁机而上,一刀砍向二人。新郎将人护在自己怀中,脚尖向后一点退了半步,抬手一挡。 或许是怀中护着人不方便,新郎有些不敌,林天霸的刀划过新郎的肩膀,留下一条血痕。 “林琪,张静。”新郎大叫一声,随后本来正与山贼缠斗的二人,飞速跑至他身边。 新郎将怀中人交给二人,冷声吩咐道:“护她周全!” 所有动作不过转瞬之间,新郎起身向前再一次与林天霸缠斗到一处,这一次他下手狠厉,招招直击林天霸命门,林天霸被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林天霸咬牙暗想,早知道就不应该去动那新娘子!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还活着的众山贼发现,他们的大当家被新郎砍断了右臂。 “老大!”王大彪大喊一声,向林天霸跑去。 本就因死了几个兄弟而有些慌乱,剩下的人更是心有余悸,更有甚者开始逃窜,却被一一拦下。 “束手就擒者,皆可从轻发落!” “若是负隅顽抗,或是逃逸,斩立决!” 新郎剑指林天霸,对着众人大声说道。 直到这时,他们才听出,这新郎的声音如此清泠却又透彻,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嗓音。 这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顾怀瑾所扮。那傧相正是司云澹,而这送亲队伍的所有人,也皆是她的属下。那方老爷虽同意让她们假扮送亲队伍,却不肯拿自己的女儿冒险。 顾怀瑾本想让自己的下属扮做新娘,可那些人皆是身材高大,唯有苏瑜身材与新娘相像,就由她扮做新娘子。 众山贼还来不及多想,又有两队人马出现在他们身后,跑在前面的这些人正是早前他们引到西麓的那一批,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十号衙役。 见到这一幕,胆小的山贼早就扔掉了手中的长刀,双手举起跪在地上,剩下的人也是纷纷效仿。 “你们这群龟孙子!”王大彪见状,勃然大怒,举起长刀指向那群投降的山贼。 “老三!”林天霸扶着断掉的右臂,大喝一声。 王大彪眼中满是不忿之色:“老大!” “大势已去,别再做无谓的挣扎。”林天霸颓然道。 “老子不认,老子先宰了这娘们再说!”说罢,王大彪提刀就向顾怀瑾砍去。 还未等他近顾怀瑾身,临近的几各属下纷纷挥刀向他砍去,便合力将他诛杀。 “老三。”林天霸失声痛呼。 这伙拦路的山匪一共一百零三人,当场诛杀二十九人,生擒八十四人。顾怀瑾这边皆是训练有素兵,虽有受伤,却无一人死亡。 悦来客栈。 顾怀瑾与司云澹去县衙处理完善后工作,直到金乌西坠才回到客栈。 甫一踏入后院,就看到一娇小身影在她的房门口来回踱步。 苏瑜看见她回来,面露喜色,快走两步来到她身前。 “你有事寻我?”顾怀瑾有些不解道。 苏瑜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这人受伤的肩头,划破的衣裳还沾着一些血迹。她刚想看口询问,却瞧见顾怀瑾微蹙的双眉,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问道:“剩下的山匪都抓到了吗?” “都已抓获,留在上山的多数皆是老弱妇孺,并未花费太多功夫。” “那这些人怎么处理?”苏瑜诧异道。 “她们皆是从犯,也并不无辜。”顾怀瑾淡声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苏瑜觉得有些不近人情,可事实确实如此,那些人也并不无辜,她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可还有事?” “我。”苏瑜想起来找她的原因,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道,“你因为救我受伤,我帮你上药。” “不用。”顾怀瑾直接拒绝道,“这事本与你无关,既然将你卷进来,便是要护你周全。” “话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我……”苏瑜说了一半,觉得有些不妥,赶忙找补道:“反正你就是因为我才受伤,我想感谢你还不行?” 顺着她的前一句话,顾怀瑾已猜到后一句,她淡淡道:“我既然答应了带你去京都,便不会失言,你无需再讨好我。” 苏瑜听她这么说,突然来了火气! 老娘才不是怕你反悔才来送药! “药给你了,爱用不用!”她将要塞到顾怀瑾手里,留下这句话就走。 第9章 出事 悦来客栈。 客房内,年轻的女子衣衫半解。她脱下外衫,只着一件小衣,肤如凝脂,洁白细腻,可若仔细瞧去,这人的背上有着深深浅浅无数的疤痕。 顾怀瑾看向受伤的右臂,她今日躲得及时,伤口并不算深。此时也已不再流血,只是被刀划伤的肌肤向两侧绽裂开来,看着有些可怖,不过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她熟练的处理掉伤口里的沙尘与布料碎屑,倒上金疮药,重新穿好新的外衫。在这一过程中她面色淡然,连眉毛都不曾蹙一下,仿若是在帮旁人处理伤口。 咚! 在她将划破外衫收起之时,压在衣服底下白色小瓷瓶掉在地上,滚落在她脚边。 正是苏瑜方才塞给她的那药瓶。 顾怀瑾将瓶子捡起,拧开盖子,放在鼻底轻嗅一下。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尖,是寻常药铺里最普通的金疮药,而她刚刚用的是军中大夫特配的金疮药,用的都是上好的地道药材。 这瓶随处可见的金疮药于她而言,毫无半点用处。顾怀瑾本想随手丢掉,可手刚一伸出,却转了个弯,就把它放入了怀中。 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苏瑜翻了个身,嘴中嘟嘟囔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疼死你算了!……” 三日后。 司云澹看着苏瑜主仆二人从房间里出来,出声问道:“这是要出门?” “明天就要离开,准备去买点东西。” 天义寨的山匪全部已经落网,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由清源县的县衙与楚州州府去处理,顾怀瑾一行人准备明日便启程回京都。 从清源县到京都,途径楚州、商州两个州府,路上要走半月有余。苏瑜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停下休息,想着还是要买点吃的用的路上用。 苏瑜跟司云澹打过招呼,只跟她身旁的顾怀瑾点了点头,就带着青芽出了门。那好心送药,却热脸贴了冷屁股,苏瑜连着好几天都不太想搭理顾怀瑾。 司云澹看了顾怀瑾一眼,疑惑道:“你这几天得罪这丫头了?” 顾怀瑾自顾自的喝着茶,并没理会司云澹,只是眼睛却不经意的看向门外的身影。 清源县的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苏瑜左瞧瞧,右看看,买了不少没吃过的糕点零嘴。 苏瑜买完糕点发现旁边有一个有意思的小摊,摊主正在卖力的吆喝。 “猜黄豆,猜黄豆喽,压对了得双倍,多押多得。” 这摊主是一个30岁上下年纪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褐,国字脸,小眼睛,厚嘴唇,长相十分老实。他的身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红布,红布上放着两个碗,一个是空碗,另一个碗里装着半碗黄豆。红布的前面放着一个长条的小牌子,牌子上画了三个圈儿,圈内分别写着壹、贰、叁。 他吆喝的卖力,也有不少路过的人停下观望。 苏瑜走过去时,正好有个长袍男人站在摊子前,准备玩上一把。 “你打算下多少注子?”摊主笑呵呵的问道。 长袍男想了想,说道:“一两银子。” “成,您把注子先放在这儿。” 摊主指了指那个写着数字的木牌,长袍男听话照做。 “大伙看看啊,这是真黄豆。”看他放完钱,摊主抓了一颗扔在嘴里,又抓了一把黄豆,对着长袍男说道,“这位兄台,你可看好了。” 摊主将手里的黄豆放在红布上,停了几秒钟,又用空碗盖住。他的动作不算快,但那一把黄豆数量却不少,就这么点的时间都很难看清。 “三。”长袍男说着将牌子上的钱移到叁的位置。 “各位可看好了。” 摊主拿出一个小棍子,三颗三颗地拨着地上的黄豆,拨到最后,红布上的黄豆只剩一颗。 “谢这位兄台,这钱我收下了。”摊主笑着收起了木牌上的钱。 长袍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就对摊主说道:“再来一把。” “兄台请下注。” 长袍男在怀中摸了半晌,最后摸出十两银子,直接放到木牌上。 “好勒,您仔细看。” 摊主面上的笑意更甚,抓了一把黄豆放在红布上,过了几秒又拿碗盖上。 “三。”长袍男半点没犹豫,又把钱推到叁的位置。 “兄台,您可看好了。”摊主笑着开始分黄豆。 这一次分到最后,竟然真剩了三颗。围观的人群发出喝彩声,摊主也不生气,从自己的怀里拿了十两银子交给长袍男。 见到这样的场景,围观的人也有手痒的,纷纷参与到其中,大家有输有赢,各不相同。 “这次可还有下注的?”摊主抓了一把黄豆问道。 “我压五十两。”苏瑜说着掏出自己的钱袋,数了五十两放在木牌上。 “姑娘好胆色。”摊主笑着夸赞道。 青芽扯了扯苏瑜的衣角,有些担心道:“小姐,这可是我们所有剩下的钱了。” “不用担心。” “姑娘看好了。” 还是刚才一样的流程。 “贰。” 摊主刚想打开碗,苏瑜又说道:“这位大哥,我第一次玩这个觉得挺有意思,能不能让我自己数?” 听他这么说,那摊主先是一愣,本能的想拒绝,但看着旁边围观的人,生硬的点了点脑袋。 苏瑜用碗紧紧扣着黄豆,慢慢移到自己身前,才打开始数起来。苏瑜下的注太大又数的特别慢,旁边围观的人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她拨开最后几个颗豆子,青芽高兴的大叫一声:“两颗,是两颗。” 众人喝彩连连。 苏瑜收起自己的钱,又看向摊主。 摊主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但那笑却有几分僵硬,他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递给苏瑜:“姑娘手气这么好,再玩两把?” 苏瑜将钱装入钱袋,摆摆手说道:“不玩儿了。” 摊主的脸色一黯,却也没有阻拦她离开,只是对着她身后的方向微微点了下头。 因猜黄菜豆赢了钱,苏瑜又多买了好几样糕点,才领着青芽往回走。刚刚走出热闹的主街,她就发现了有些不对。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百米处有一个大汉正跟着他们。 接过青芽手中的糕点,在她耳边低于了一句。 “小姐!”青芽的声音有些着急。 “听话。”见她不肯走,苏瑜推了她一把,“回去搬救兵。” 青芽又看了她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跑开。 跟在他们身后的二人看到青芽跑走,也不再伪装,冲跑苏瑜过了来。苏瑜将手里的糕点放在地下,伸手拦住他。 大汉站到她身前,面上很是不屑。 “小丫头,识相的话,把刚才赢得钱拿出来。”大汉恶狠狠的冲着她说。 “我要是不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大汉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抓苏瑜,苏瑜抓着他的手,背过身,瞬间发力,将大汉摔倒在地。 趁苏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瑜一把抓起地上的糕点,就跑了。 大汉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去追苏瑜。 苏瑜为了躲避他,跑进一旁的小巷。 可跑着跑着,身后大汉确实没了身影,苏瑜自己也迷了路。 刚刚跑的太快,她整个人都有点虚脱,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原主这身体实在是太过娇弱。 还没等苏瑜缓过气,又有人挡在了她面前。苏瑜猛然抬头,眼前的人并不是刚才的大汉,但这人她也认识。 “可是让我好找啊。”小偷呲着牙,怒目圆瞪。 还真是冤家路窄,苏瑜心里腹诽。这会儿小偷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大汉。三个人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苏瑜用余光瞄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交错复杂的巷道,每一条都看不见尽头。 这眼看的她有点心慌,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你这小丫头胆子不小,敢偷老子的钱。”小偷吐了一口痰,自己退了一步,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把这小丫头给我绑了,今晚咱哥几个开开荤。” 他话音刚落,两个大汉就上前一步想要去抓苏瑜。 苏瑜躲过那只手,抡起拳头砸向大汉的脸,可还没打到大汉的脸上,她的手就被另一人抓。苏瑜接着把左手里的糕点甩在这人身上,趁着他躲避的功夫,她抽出手,想要绕过这人,却又被另一个大汉抓住了肩膀。 苏瑜抬腿侧踢,但刚刚为了躲避前一个大汉,她已经跑得有些脱力,这一脚的速度明显有些慢。 大汉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抬起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上。 苏瑜脚上吃痛,单腿直接跪在了地上。两个大汉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她的手扣在了身后。 “小丫头还真是烈,看的老子更有兴致了。”小偷看着地上的苏瑜,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对着两个大汉说道,“把她绑了,弄到那巷子里,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威风!” “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子耍横!” 听到这话,苏瑜彻底慌了神。她挣扎两下,可还是抵不过两人的力气,被那两人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酥鱼! 第10章 大哭 金乌西坠,天色越发昏暗。 浮云随风而动,霎时遮住了最后那点微光。 幽深的小巷尽头堆满了杂物,全都是一些别人丢弃的垃圾。东倒西歪的陶罐,残缺不全的板凳,边角毛糙的半张草席,破损的拨浪鼓。 嗡~~啪! 一只灰色的苍蝇落在破瓦上,下一瞬就被隐藏在瓦下的壁虎卷进腹中。 乌黑墙根爬满了绿色的苔藓,散发着腐败发霉的臭味。苏瑜双手被绳子束身后,惊恐的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三个男人。 “你们不要……” 她刚想喊出声,其中一个大汉上前一步,一把扯断她的外衣,随后用力撕成碎布条,又塞入她的口中。 “唔~唔~” 身后的手紧紧扣着地面,她努力的蜷气小腿,挣扎的向后退去。手中黏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反胃。 “现在我都要看看你还能横到哪里去!” 小偷咧着嘴,走到苏瑜身旁,伸手一把就拉住她的腰带。属于奋力挣扎,抬着腿去踹那小偷。 小偷早有准备,一个闪身就躲得开了,只是手上的腰带被他这么一拉扯,直接就从苏瑜身上拽了下来。 没了腰带的束缚,苏瑜的衣服瞬间塌了下来,衣领松松垮垮,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最底下粉色的小肚兜也露出了一个边角。 见到这样的场景,对面的三个男人,全都露出了恶心的笑容,眼睛直直盯着苏瑜,这模样像极了草原上的饿狼。 “小娘们儿,还真是烈。”小偷指挥着身旁的两个大汉,“你俩去拉住她的腿,等哥们玩完了,让你们也尝尝。” 那两人见到苏瑜这会的模样,早就蠢蠢欲动,这会听小偷这么说更是按捺不住。两人一左一右就抓住了苏瑜的两条腿,压在地上。 苏瑜彻底慌了神,她奋力挣扎,可是两只脚被死死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看着小偷越走越近,苏瑜拼命的摇着脑袋,双手慌乱的想要挣脱上面的绳索。男人粗糙的下一刻就要摸到她身上,可手上的绳索半点不见松动,苏瑜绝望的闭上眼睛。 不要!!! 咚! “啊……” 伴随着男人惨叫声,温热的液体喷洒到苏瑜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她猛地睁开眼,背光出站着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影。 浮云游走,最后一抹斜阳照进小巷,正好落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 是顾怀瑾! 苏瑜呆呆的看着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一颗又一颗,接连不断的划过脸颊,砸在地面。 半个钟前。 青芽急急忙忙的跑回客栈,正好撞到了要出门的顾怀瑾。 “顾姑娘,顾姑娘,快、快救救我家小姐。”青芽拉着顾怀瑾的袖子焦急道。 “小姐,小姐,我们被坏人追了,小姐拦着坏人,让、让我回来,快、快去,顾姑娘你快去救救她。”青芽说的语无伦次。 顾怀瑾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霎时阴云密布,她沉着声问道:“她在何处?” “东街,东街的小巷,小姐,小……” 青芽话还未说完,顾怀瑾已经迈着长腿向她说的方向跑了过去。 东街的小巷错综复杂,顾怀瑾怕耽误时间,走到东街直接跳上房顶,一条一条的仔细排查。 流云蔽日,视野欠佳。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顾怀瑾愈发急躁,她快速的在各个房顶跳跃,双眼如勾,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条小巷。 在看到那一抹浅色的身影后才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一幕的场景却让她顿时怒上心头。 苏瑜面色惊慌,身上的衣裳松散,奋力挣扎,却被两个大汉压住的双腿。而对面男人更将手伸向苏瑜,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神色。 顾怀瑾一跃而下,抽出腰中佩剑,直接砍断了那个男人。 男人的断臂,咚的一声,掉落在他们身后的破罐中,罐子中的污水瞬间被血水染红,顺着破损的罐破口流了下来。 松散的发髻随意的垂落在肩膀,身上凌乱的衣衫欲遮还羞,双手被反束在身后,一双惊疑不定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眼角的泪水宛若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这样的苏瑜看起来娇弱又无助,像个被人丢弃的旧娃娃,全然没有了前日里出鬼主意时那抹灵动可人的模样。 顾怀瑾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她剑锋一转,直指着眼前的三个男人。 抓着苏瑜的两个大汉见状,赶忙松开苏瑜站了起来。 或许是顾怀瑾的气势太过骇人,那两人对望一眼,不顾地上扶着断臂哀嚎的小偷,想要转身跳墙离去。 顾怀瑾看出二人意图,并未给他们一丝机会。 “啊……” “啊……” 剑光闪过,二人被齐齐砍断了双臂。 不顾地上痛呼的三人,顾怀瑾收了手中剑,走到苏瑜身旁,弯腰替她取出嘴里的布条,松了手上的绳索。看着她身上被扯坏的衣裳,顾怀瑾脱下自己的外袍,刚想替苏瑜披上,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顾怀瑾身子一僵,却也任由苏瑜抱着,没有推开她。迟疑了一瞬,伸手覆在她身后,轻轻的拍了两下。 看着走近的顾怀瑾,苏瑜心里生出无限的委屈。她一把紧紧搂住顾怀瑾的脖子,冷冽的清香充斥在她的鼻尖,苏瑜喉间滚动,放声大哭起来。 “顾怀瑾……”苏瑜边哭边呜咽道。 为什么你才来?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坏? 为什么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我会穿越? 我好害怕!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宛若迷失在黑夜里的扁舟,恐惧和无助在心头交错蔓延,苏瑜哭声也越来越大。 听到她叫出自己的名字,顾怀瑾微微一愣,眉间轻轻蹙起。可听着怀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有些晃身,只觉自己的心在也被一下一下的牵扯着。 心里的疑虑被泪水冲淡,只剩下懊悔。 为何自己的动作不能更快一些?自己若是早一些找到她,是不是怀里的人就不会哭的这般伤心? 云随风动,夕阳的余晖时隐时现,天边的晚霞犹如火烧。 顾怀瑾就这样蹲在地上半抱着她,直到怀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低头看去,却发现苏瑜已经哭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刚才的恐惧让她耗费了所有精神,又或许是顾怀瑾的怀抱太有安全感,苏瑜竟然就这样哭着睡着了。 被汗水打湿的秀发紧紧贴在鬓边,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小巧的鼻尖泛着红晕,粉嫩的面颊娇艳欲滴。 顾怀瑾本想将人叫醒,可看着这恬静的睡颜,她只静默一刻,伸手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我想回家……”苏瑜在睡梦中小声呢喃道。 顾怀瑾听到后脚下一滞。 苏瑜没有家了,她的父亲已死,房子也被父亲的小妾卖了。 顾怀瑾看了一眼怀中人,轻轻一叹,复又抬脚离开。 走到巷口时,她的侍卫也已经赶到。巷子口,苏瑜买的糕点散落了一地。 “他们的眼睛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留也无用。” 顾怀瑾瞥了一眼巷内的三人,冷淡的留下一句话,便抱着人离开。 侍卫们神色肃然,对视了一眼。小将军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悦来客栈门口。 眼看着天色已黑,青芽急得团团转,不停的向外张望,在看到顾怀瑾抱着苏瑜回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苏瑜的模样,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有些着急道:“小姐,顾姑娘,小姐她……” “她无事,只是累得睡着了。”顾怀瑾说道,“我抱她回去,你去烧些水帮她擦洗一下。” 青芽连忙答应一声,就跑去烧水。 听到声音的司云澹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她怀中的苏瑜,神色一顿:“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副模样?” “人没什么事,就是害怕的哭晕了。”说着便抱着人进了苏瑜的房间。 司云澹还想再问两句,却被人关在了门外。 顾怀瑾弯腰将人放在床榻上,可怀里的苏瑜,虽然是在睡梦中,但依旧是抱着她不肯松手。顾怀瑾无奈,只能弯腰从她的双臂里退出来。 等将人安顿好,苏瑜却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抓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要走。” 床上的人眉眼微垂,眼角泛红,美眸晶莹犹如掬着一汪清水。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顾怀瑾顿了一刻,点了点头又坐回到床边。 得了她的保证,苏瑜紧紧拉着她的手,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温热的暖流透过柔软的肌肤,从手心传来。顾怀瑾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不住用大拇指婆娑了一下那娇嫩的柔荑。 青芽端着水走到屋内时,正巧看到着这一幕。 顾怀瑾来到清源县,用的是化名顾三,是一个来自京都的布匹商人。苏瑜也只是告诉青芽,日后与他们一同去京都,并没有告诉她顾三就是她的未婚妻顾怀瑾。 而一无所知的青芽心中震惊无比,她差点将手中的水桶直接扔在地上。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顾姑娘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家小姐,还温柔地摸着小姐的手! 听到青芽的脚步声,顾怀瑾才回过神来,看着青芽诧异的眼神,才想起二人交握的手。 她轻咳了一声,放下苏瑜的手,神色不变道:“我先出去了。” 第11章 安慰 晴空碧洗,万里无云。 车轮滚滚,缓缓向前行驶。顾怀瑾一行人如来时那样,分成三队回京都,他们这一对军队加上苏瑜主仆共有二十三人。 苏瑜趴在车窗上,呆呆看着前进的车队,心头思绪万千。 对于穿书这件事情,苏瑜一直有一种通关打游戏的心态。她抱着绝对的自信去接近顾怀瑾,成功的让她带着自己同行,也轻松的按照书里的提示解决了山贼。这让她信心大增,让她以为自己是甜文女主,一切都会平顺无虞。她会顺风顺水的到达京都,然后肆意生活。 可是昨天的那一切让她意识到,她生活的世界并非只是一本书,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是一个她除了书中所描写,其余都知之甚少的世界。 是一个她不好好保护自己,也会受到伤害的世界。 这样的认知让苏瑜感到恐惧,恐惧到她想逃避。她想逃回自己原本的世界,可却找不到任何回去的办法。 在深深的恐惧和无助之后,苏瑜有些迷茫。 “小姐,小姐。”青芽轻声唤道。 青芽有些担心,她家小姐今天早上醒来,就有些神情不对,上了车后更是一言不发。 小姐的这副样子像极了老爷刚去世的那几天。 青芽从上车后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苏瑜,生怕她会一个想不开再自寻短见,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青芽担忧的声音拉回了苏瑜的思绪。她转过头看出了青芽眼里的忧虑,苏瑜本想开口安慰,却发现喉咙干燥的无法发声,她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 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青芽更加忧心,她拿起一旁的糕点,递给苏瑜,劝慰道:“小姐吃点东西吧,你今天早上就喝了半碗粥,这样下去身体会熬坏的。” 看着她手上的糕点,苏瑜有些惊讶。昨天慌乱之下,她明明将糕点全都砸在了那两个大汉身上。 “这些糕点是早上顾姑娘交给我的。”青芽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 她们今天一早就出发离开,顾怀瑾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糕点?昨晚还是今天一早?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买了这些糕点? “别看姑姑娘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不太好说话。但是她人是真的好,昨天她一听说小姐出事,二话不说就去找你了。她……” 青芽对这个救了自己小姐的大恩人,心里十分感激,自然而然一出口都是夸赞的话语。 苏瑜的思绪又忍不住飘远,她虽然是穿到了书中的世界,但现在的发展却跟书中并不完全相同。 顾怀瑾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她也并没有被山贼绑上山寨,没有在山寨里跟顾怀瑾同生共死,互生情愫。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苏瑜并没有看完整本书,在这之后的所有故事她都不知道。 这之后会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 她该怎么办? 弦月如勾。 “已经三天了。”司云澹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顾怀瑾,又挑着眉毛冲着苏瑜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三天了,没见她笑过。变了个人似的,都没以前有趣了。” 顾怀瑾拨弄火堆的手停顿一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苏瑜抱着双腿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身前的河水,神情恍惚。山风飒飒,两旁树叶沙沙作响,苏瑜像是突然惊醒那般,警觉的看向四周。发现身并无异样后,复又低下头抱膝而坐。 她现在这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兔子,完全不像是初次见面时的小狐狸模样,狡猾又灵动鲜活。 “你去劝慰劝慰,她要是一直像这草木皆兵的样子,再过几日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司云澹瞥了一眼顾怀瑾的脸色,幽幽说道。 苏瑜这几日的反常顾怀瑾也早已发现,可是苏瑜的反常并非只有司云澹所说的那两处。 她还发现,每当二人目光相接的时候,这人就会转开或是垂下头。吃饭的的时候会坐在离她最远的地方,相遇的时候也是简单打招呼便走开,并不会多言。 顾怀瑾看得出来,苏瑜在躲着她。 是在责怪自己那日去的太晚吗? 虽是夏日,可山里还是有些寒凉。顾怀瑾看到她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却依旧坐在河边不动。 风卷浮云,月光倾斜倾斜而下,洒落在苏瑜身上,为她覆上一层朦胧的光色。 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她的鬓角在空中飞舞,单薄的衣裳紧贴着后背,勾略出那瘦弱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孤独又寂寥。 顾怀瑾蜷了蜷手指,放下手中的木棍,从火堆前站起身。她没有直接去找苏瑜,还是问青芽拿了一件苏瑜的外衫,才向河边走去。 格嗒。 听到身后的声音,苏瑜瞬间抬头,警觉的看向身后。看清来人是顾怀瑾后,又塌下双肩,可下一瞬却有些拘谨的坐直身子。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向她走来的顾怀瑾,眸中满是不解。直到那一抹凌冽的香气再次萦绕在她的鼻尖,苏瑜不自觉的红了脸颊。这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那天自己的窘态。 她竟然在顾怀瑾怀里哭晕了过去。 每次想起这件事,苏瑜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顾怀瑾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青芽给你拿的衣裳。” “谢谢。” 苏瑜接过衣服,看了一下远处干活的青芽,有些不明白这丫头怎么这么胆肥,还能指使顾怀瑾给她干活。 看她将衣服披在身上,顾怀瑾走到她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河面,又转头看向她,问道:“你可听过长亭守卫战?” “啊?没有。”苏瑜摇摇头。 她本来被顾怀瑾这一连番动作弄得有点懵,这会又被问起历史知识,她又不是本地人,哪里会知道。 顾怀瑾缓缓开口说道:“长亭守卫战发生在永兴二年,当时幼帝登基,天下初定。与我们一直和平相处的北燕国突然举兵五万来犯,长亭守城兵力却不足五千。” “长亭被围一月,援军才姗姗来迟。虽然最后长亭守住了,结果甚是惨烈,半城百姓伤亡,但却无一人逃跑。” 故事说完,顾怀瑾看向苏瑜。 苏瑜却没听懂她为什么要讲这么一个故事。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要坚持,总有胜利的一日。”顾怀瑾看着她解释道,“城里幸存的百姓多数也失去了亲人,但还是勇敢的活了下来,如今的长亭早已不是边陲小城,而是北境最大的关隘城市。” “有时候我们所经历的磨难,能让我们更快速的成长,使变成更好的人。” 所以顾怀瑾讲了这么一连串故事,还有那最后一句鸡汤文学的经典语录,都是在安慰自己? 苏瑜有些惊讶,但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认真的人,明明她讲的故事一点都没有安慰作用,心底却还是闪过一丝暖意。 好吧,其实也真的有被她安慰到。 这碗鸡汤,她干了。 苏瑜头二十年的人生一直受家里庇护,一切都太过顺遂如意。父母的疼爱,长兄的宠溺。作为家里的小公举,只要是她想的都能得到,这不仅使她盲目自信,也在受挫后倍受打击。 但苏瑜并没有一蹶不振,这几天她虽然情绪不高,但也想了很多。其实在顾怀瑾来之前,她自己就已经想通。 她接受了自己回不去的事实,一直伤春悲秋也不是办法。 既来之则安之。 “你父亲的那个小妾,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顾怀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即便能找到人,或许那些钱财并不一定都能追回。” “你……” 苏瑜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和顾怀瑾明明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恋爱,顾怀瑾竟然还会这么帮她。 她想要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看见顾怀瑾面上略带歉意,直视她说道:“那日我去晚了,实在是抱歉,若是我早……” 苏瑜万万没想到这人是过来除了安慰她,还要跟她道歉的。那天的事,她这两天也早已深深反省过。虽然那些人罪无可恕,可这件事她也并非没有一点责任,是她抢了小偷的钱袋在先,又自作聪明的在街上与人赌博,才招惹了那些人。 整件事跟顾怀瑾没有一毛钱关系,倒是幸亏她及时赶到,才让自己没有被人欺辱。这会顾怀瑾反而在这跟她道歉,让苏瑜更是脸热。 “不、不、不,应该是我向你道谢才对。”她打断顾怀瑾的话,又郑重的说道:“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眸光坚定,并不似在说谎,苏瑜是真的没有责怪她。可顾怀瑾有些不解,她微微蹙眉:“那你这几天为何躲着我?” 一计直球,砸的苏瑜也是一愣,她有些尴尬:“我、我那是,主要是那天哭的太难看,觉得有些丢人。” “并没有别人看到你哭泣。”顾怀瑾略略一顿,接着说道,“我也并非多言之人。” 就是被你看到,才更觉得难堪。 心里的话不能说出口,苏瑜尴尬一笑:“嗯,谢谢。” 夜色渐浓,虫鸣声声,水流潺潺。 冷白的月光倒映在在水面,波光粼粼如群星散落。 “一直没问过你,你去京都是要投奔亲戚吗?”顾怀瑾微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苏瑜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在京都并无亲友。” “既无亲友,又为何……”意识到即将出口的话语有些越矩,剩下话便没再说出口。 顾怀瑾略一思索后转而说道,“若是在京都遇到事情,你可去将军府寻我?” “将军府?” 苏瑜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顾怀瑾的真实身份,但从来没有听她跟自己提起过,甚至顾怀瑾都没有告诉过她真实的姓名。那现在这情况是? 她这是已经完全信任自己了? “京都安定坊,三全街,将军府。” 顾怀瑾语速缓慢,吐字清晰。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苏瑜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出这人是真的惊讶,并无其它。 看来顾怀瑾是真的相信自己了。 总算还是有进展的,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顾怀瑾这个正牌女主的大腿还是比较粗的。 “嗯。”苏瑜眉眼弯弯,笑着应下。 顾怀瑾也微微勾了嘴角。 狡猾的小狐狸又回来了。 第12章 发誓 申时三刻。 楚州,隆昌客栈。 青芽面色焦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纸包,匆匆忙忙的拉开门,向房间外走去。她低头想事,就未看路,甫一出门就撞到了一人。那人稳如泰山,青芽倒是自己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顾怀瑾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人稳住。 “顾、顾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想事情就没看到你。”青芽连声道歉。 “无事。”顾怀瑾收回手,看了一眼屋内,又问道,“她现下如何?” 或许是受了惊吓,又或许是连夜宿在野外。苏瑜让司云澹说中,在与顾怀瑾谈话后的当日夜里就开始发起热来。 顾怀瑾一行人多数是行伍出身,金创跌倒药倒是常备,这发热祛风药物却是不曾带。 苏瑜高热不退,顾怀瑾只得让其他人先行,自己带着苏瑜主仆二人转道来了楚州城。 大夫看过之后,诊断苏瑜乃惊后气乱,心胆气虚,寒邪侵袭入体,加之旧疾复发才引发高热。 “小姐中午喝了药发了好些汗,这会儿已经睡下了。”青芽又抬了一下手中药包,“顾姑娘,能麻烦你替我看顾一下小姐吗?我去把晚上的这副药煎了。” 顾怀瑾点了点头,便迈步进了屋内。 斜阳晚照,落日如火烧红了半边天。余晖从东侧的镂空雕花窗桕洒进,映的屋内一片暖色。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药味,顾怀瑾轻步上前,坐在榻前的案几一侧。 榻床上纱幔被人卷起,置于一侧的铜钩之上。榻上人微微蹙着眉,脸颊泛着异常的潮红,额上沁着一层薄汗,鬓边的青丝也已被汗水打湿,鼻翼微动,呼吸稍显粗重。羸弱之态尽显,十分惹人怜惜。 顾怀瑾起身走到面盆架旁,拿起地上的铁壶重新添了些温水,才将一旁的巾帕放入水中。她拿着温热的巾帕走到床榻旁,微微弓身,动作轻柔地替苏瑜拭去额间汗水。 许是感觉到顾怀瑾的碰触,睡梦中的苏瑜显得有几分不安,她眼睫微颤,呼吸更加急促了几分。粗重的气息打在顾怀瑾的手心,甚是灼热烫人。她略略一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落日西沉,天色渐暗。 顾怀瑾在榻旁坐了两刻钟有余,床上的人才有些转醒。 “咳、咳,青、青芽,咳、咳、咳,水。”沙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苏瑜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绵软无力,喉咙像是吞了火炭,又烫又痛,仿佛只要多说一句话就会喷出火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青芽’将她轻轻托起,一股熟悉的淡香萦绕在她的鼻尖。苏瑜强打起精神想睁开眼,可仿若眼皮重如千斤,她放弃挣扎,想要再开口说话,唇边却传来瓷碗冰凉的触感。 温热的水有如甘泉,滑过舌尖,充盈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喉间的肿痛稍稍舒缓,苏渝在心底喟叹一声,意识又开始飘远。 怀中滚烫的,身体依旧有些热得灼人。顾怀瑾见她再度睡去,又起身打了热水,帮她擦去面上的薄汗。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 “青芽,青芽姐姐,你放过我吧。”苏瑜的哀嚎声又再一次响起。 她连着喝了五天的药汤,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中药的味道。 “小姐,这是最后一副了。”青芽端着药碗劝慰道。 “两天前你就这么说了。”苏瑜抵死不从。 “那还不是因为小姐你偷偷倒了两副汤药,结果夜里又发起咳嗽,要不然本该吃三天汤药就可好全。” 青芽拧着眉,责怪的看着苏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瑜被她戳破有些心虚,但嘴上依旧不松口,跟青芽讨价还价:“可我现在真的已经好全了,最后这副汤药咱就免了吧?”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就这么僵持了半晌,青芽看了他一眼,端着药碗向门外走去,边走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既然小姐不肯喝药,那我就只能去找顾姑娘了。” “别、别、别,我喝我喝还不行吗?”苏瑜闻言从椅子上跳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青芽身边,一手拿过药碗。咕咚咕咚,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强忍着反胃的冲动,苏瑜将瓷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忍不住抱怨道:“你这丫头,到底谁才是你家小姐?天天就知道顾姑娘、顾姑娘。” 青芽看着碗底的药渣,露出满意的笑容,嘴上不停地夸道:“小姐这次生病,多亏了顾姑娘连夜将你送到楚州,大夫说再晚上几个时辰,可就严重了。” “顾姑娘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也要记着顾姑娘的恩情。”青芽严肃道。 明明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教训她。苏瑜忍不住好笑,开口道:“照你这说法,我是不是唯有以身相许,嫁给她当媳妇才能报救命之恩啊?” 顾怀瑾算是救了她两次,苏瑜心底确实是感激的。可这两天青芽天天顾姑娘长,顾姑娘短,简直成了顾怀瑾的小迷妹。还总是拿顾怀瑾威胁她,苏瑜心塞的要命。 “小姐你不会喜欢上顾姑娘了吧。这可不行啊,小姐。你可是有婚……” 青芽听到苏瑜的话,忙上前阻止,可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怀瑾。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下了肚子,冲苏瑜使着眼色。 苏瑜看青芽语气着急,更是来劲,扶着额头,装作无奈:“话可是你说的,那话本子里可都写了,救命之人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小姐。”青芽焦急的唤道。 苏瑜摆了摆手:“她救了我两次,这么大的恩情。除了嫁给她,也没别的方法了。” “小姐,顾姑娘她……”青芽急的面色通红,可苏瑜愣是装作没看见。 “你不用说了,我这就去跟她说,今生非她不嫁。”说着话她就转身,假装向门口走去。心里暗爽:叫你个小丫头刚才威胁我,现在急死你个小妮子! 可刚一回头,就看见顾怀瑾正站在门口,凝眉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完全看不出喜怒。 苏瑜尴尬的能用脚趾挖出一座欧洲古堡,她硬着头皮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诡异的气氛:“那个……” “我所做的皆是举手之劳,况且苏姑娘你也帮过我。”顾怀瑾神色淡淡,看了一眼面色涨红的苏瑜,又接着说道:“苏姑娘莫要在意。” “况且,婚姻之事事关重大,苏姑娘莫要如此草率。”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顾怀瑾说话的样子太过正经,苏瑜简直无力吐槽,只能讪讪一笑,解释道:“顾姑娘,我刚才也是在跟青芽开玩笑,开玩笑的话,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玩笑,都是玩笑。我没想过嫁给你,你相信我!” 苏瑜信誓旦旦,顾怀瑾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点头,转而说道:“一切已安排妥当,我们明日卯时便启程。”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终于转了话题,苏瑜连声应道。 说完了正事,顾怀瑾也没进门,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你这小妮子,怎么不提醒我她在我身后?”苏瑜看她离开,转头对青芽恨恨道。 “我刚刚明明提醒小姐了。”青芽有些委屈。 “你那叫提醒?”苏瑜上前一步,使劲揉着她的脑袋泄愤,“你家小姐丢人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青芽理着被苏瑜弄乱的头发,不解道:“小姐,爪、爪哇国在何处?” 苏瑜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反正下次你机灵点。” “那、那小姐你还要嫁给顾姑娘吗?”青芽想起这事,又急急问道。 “嫁什么嫁,你家小姐只会娶姑娘进门。”苏瑜言之凿凿。 客栈的走廊,只有东侧有一扇小窗,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稀稀落落的照射在木质地板,仔细看去,那一束束光中的灰尘,缀着点点金光下,肆意飞舞。 还未走到自己门口的顾怀瑾,耳尖微动,她顿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东侧第二间客房,才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13章 请求 有了苏瑜生病的前车之鉴,顾怀瑾这次并未着急赶路,晚间也尽量住在客栈,不在露宿荒野。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慢了许多,本来六七日的路程,足足走了十来日才到上京道的商州城。 苏瑜百无聊赖的靠在客栈二楼的窗台,数着河边成群结队有过的鸭子。 青芽拎着一壶茶水从外间走来,对着苏瑜有些兴奋的说道:“小姐,今日是千秋节,这会西街说是特别热闹。等晚上街上有灯会,我们要去看看吗?” “千秋节?”苏瑜疑惑道。 “千秋节就是当今官家的诞辰。”青芽有些无奈,“小姐,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两人相处半个多月,青芽对苏瑜总是时不时忘记一些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只当她是跳湖和生病导致的间歇性失忆。 间歇性失忆这么现代化的词当日是苏瑜说的,而在青芽眼里苏瑜就是得了失魂症,她总觉得应该去找个大师给小姐做做法事才行。 苏瑜扶了扶额,接着装傻:“哎,自从上次生病以后,就感觉有些东西总是记不住。这灯会都有什么好玩的?” 她们一路从清源县走来,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城镇路过了六七个,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苏瑜早就有些兴致缺缺,没了最开始的兴奋劲。 听青芽说起灯会,倒是让她来了几分兴致。古代诗词描写正月十五赏花灯的可不少,看起来倒是热闹的很,也不知道这个梁国的千秋节灯会有没有意思? “听说除了花灯,还有舞狮、百戏、杂技、角抵、评书……”青芽眼中泛光,一一细数刚刚听来的节目名单。 “听起来是挺有意思的。”青芽说的确实勾起了苏瑜的兴趣,可苏瑜还记得清源县发生的事,又觉得有些不安全。 这灯会上人来人往,谁知道会不会遇上变态,听起来就很危险。可是听青芽说的那些节目,在她来到这里后还从来没见过,实在是让人有些心动。 苏瑜正在这纠结,突然余光瞟到了隔壁半开的窗户,脑袋里灵光一闪。这隔壁不就有个现成的大保镖,带着她出门,不就万事无虞。 求人办事自然不能空着手去,她让青芽去糕点铺买了一包栗子酥,高高兴兴揣着它,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屋内。 半开的窗棂上,正停着一只身材圆润的胖鸽。 顾怀瑾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信笺,信笺上只有寥寥两行字:身份确实无误,或许另有线索。 咚、咚、咚。 咚、咚、咚。 “顾姑娘,顾姑娘,你在不在。”苏瑜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顾怀瑾五只微蜷,指尖的信笺瞬间被撕成碎片。她起身向门口走去,一个弹指,将手中的信笺稳稳的投入桌上的水盂中,墨迹遇水则化,只一瞬便完全没了踪影。 “何事?” 顾怀瑾声音冷淡,双手抵住半开的房门,并没有让苏瑜进去的意思。 从那次生病过后苏瑜就一直暗中观察过顾怀瑾,发现了她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要她稍微示弱,顾怀瑾基本不会拒绝,这一点倒是符合原文给她的性格设定。 这会看着顾怀瑾的扑克脸她也没太在意,反而弯了弯眉毛,笑着说道:“有点事找你,能不能进去说。” 眼前人笑靥如花,脸颊的小梨涡清晰可见,一双美眸似是晶莹透亮,直直看到人心里。 顾怀瑾迟疑了一下,侧开身将人让了进来。 “当、当、当、当~” 苏瑜背着手走进桌子旁,等到顾怀瑾走进,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糕点举到顾怀瑾面前。 顾怀瑾看了一眼那纸袋,并没伸手去接。 苏瑜直接拉过她的手,将纸包放在她手心,说道:“你喜欢吃的栗子酥。” 听苏瑜这么说,顾怀瑾心下一凛。三人一路走来,她发现苏瑜身上有两点怪异之处。 其一是这人明明是梁国人,却好似并不知晓梁国的风俗。五日前她们三人在一处食肆用餐时,苏瑜直言要吃牛肉。耕牛在梁国不可宰杀,更不允许售卖,这一点即便是三岁稚子也是知晓的。 还有一点便是,这人知晓她的喜好,平时或许不明显,但今日这份栗子酥倒是真正印证了她的想法。她是喜欢吃栗子酥没错,但她从未跟苏瑜提起过,也不曾在她面前吃过。 苏瑜是如何知晓这事? 但最怪异的是,苏瑜处处透露着古怪,而她身旁的丫头青芽,却一切都很是正常。而且这一路走来除了她那些怪异的举动,苏瑜并没有做什么探听情报,亦或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前几日她又派了人探查主仆二人的身份,得到的确是身份无异的回信。刚刚信笺上提了两件事,苏瑜的身份便是其一。 听楼暗查使的探查的消息绝对无误,可顾怀瑾依旧觉得苏瑜有些不同寻常。 突然间她脑海中闪现出一种可能,攥着纸包的手指紧了紧。 苏瑜见她半晌不动,只一眨不眨的看着手中的栗子酥,心里有些着急:“你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你有何事相求?”顾怀瑾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 这几日她也有些摸透了苏瑜的性子,有事相求的时候,总是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格外听话。有时也会做一些讨人欢喜的事情,让人无法拒绝。 妥妥的一只精明的小狐狸。 今日带着这栗子酥过来,摆明了就是要讨好她。 “咳!” 被顾怀瑾如此直白的就拆穿自己的目的,苏瑜还是有些尴尬,她假装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道:“今日是千秋节,听说西街今晚有花灯会,好像还挺热闹的。我和青芽想去看看,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苏瑜这话表面上是在询问她,但那话中隐藏的意思昭然若揭,就是想让她陪着二人同去。 顾怀瑾性情淡漠,对于这种热闹的节庆并不十分感兴趣。可这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就这么滴溜溜的看着她,眼中写满了渴望。 拒绝的话语卡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是、就是听说灯会上人还挺多的,我跟青芽两个人又不太识得路,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苏瑜看出了她的迟疑,借机加了一把火。伸手轻轻扯住顾怀瑾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又压了压嗓子,娇滴滴的说道:“就陪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莫要胡闹。”顾怀瑾轻声斥责道。 “你就陪我们一起去吧。”苏瑜扯着她的袖子走近一步,站到顾怀瑾身旁,扬着脑袋撒娇道。 二人离的极近,一人低眉,一人抬眸。视线相接,皆是一愣,却都未移开眼,依旧看着彼此。 清风拂过窗棂,暗香浮动,萦绕她们身旁,沁人心脾又让人沉醉。 咕~咕~ 扑棱扑棱,胖鸽扇着翅膀飞到二人旁边的桌上,自顾自的吃起桌上的花生米。 顾怀瑾率先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苏瑜也回了神,她尴尬的移开眼,装作无事发生,走到桌旁,打量着胖鸽:“哎呀,这谁家的鸽子,长这么可爱,圆不溜丢的。” 她说着话,还伸手撸了一把胖鸽:“这羽毛可真顺滑。” 胖鸽被她一摸,也不吃花生米了,转了转脖子,自己往苏瑜的手心里靠了靠,讨好的抖了抖自己的羽毛。 刚刚那气氛实在是太过暧昧,苏瑜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肯定是自己单身太久,别说是顾怀瑾,就是看着二师兄都觉得眉清目秀。 等到了京都,一定要找个温柔的妹子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下了决心后,苏瑜把刚才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专心撸鸽子,嘴里念念叨叨:“呀、呀,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话?” 胖鸽从苏瑜的手心钻出,跳上她的手臂,走了两步,又飞到了她的肩头。 “哎呀,你真的能听懂我话。” 发现这鸽子通人性后,苏瑜甚是惊奇,她高兴的转过头,看着顾怀瑾笑道:“你看,这鸽子好乖。” 顾怀瑾看到这鸽子跟苏瑜这么亲近,也有些诧异。 这鸽子是听楼的信鸽,也是只领头鸽,最是通人性。不过除了养它的那人,平日里不太与人亲近。即便是顾怀瑾也从不曾跟它有过互动,每次司云澹想要摸它都会被啄手。 她看着与胖鸽玩耍的苏瑜,心中暗忖:果然是只小狐狸,连鸽子都能被她蛊惑。 苏瑜跟鸽子玩了好一会,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她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笑意吟吟道:“那我们说好了,一起去看花灯哈,辰时我们过来寻你!” 话一说完,就带着肩膀上的鸽子出了顾怀瑾的房间。那脚下的速度极其快,生怕顾怀瑾会叫住她说自己不去。 直到那欢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内,顾怀瑾才缓缓收回视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眸中神色莫名。 半刻钟后。 扑棱棱~ 胖鸽又飞回了顾怀瑾的窗棂上。 顾怀瑾将刚刚写好的信笺系在它的脚腕,伸手点了点胖鸽的头,面色淡然道:“也不怕被狐狸叼了去。” 胖鸽半张着翅膀,啄了一下她的手背,才展翅飞远。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怕是被小狐狸叼走的可不只是某只胖鸽。 顾怀瑾:一计眼刀ing 作者:我好怕怕! 第14章 花灯 招幌摇曳,游人如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千秋节是皇帝的诞辰,寓意着千秋万岁。当今的梁国女帝生辰时八月初六,自她登基后,每年的这一天梁国上下皆是歌舞欢庆,游街观灯,通宵达旦灯火不熄。 路两旁支起各色吃食摊点,更有小商贩架着花盘车儿沿街叫卖。熟食、糖果、糕饼、蜜饯,琳琅满目,惹人垂涎。 苏瑜左看看右瞧瞧,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大串吃食。 “小姐,小姐,你不能再买了,这么多哪里吃得下呀。” 眼看着苏瑜又站在一个糕饼摊点前不肯挪步,青芽抬手拉住她的袖子,手里的七八个纸包因为她的拉扯,摇摇晃晃险些掉在地上。 “小姐~”话还未说出口,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豆酥。 “好吃吧。”苏瑜笑眼弯弯,又指着另外几样,“那几样看着也不错。” “我来拿吧。”看着青芽欲哭无泪的表情,苏瑜伸手想把纸包接过来。 青芽后退了一步,咽下嘴里的豆酥:“不用、不用,哪能让小姐拿东西。不过小姐不要再买了,再买我可就真拿不动了。” 苏瑜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些糕点,颇是惋惜。 糕点的摊主见状,趁机接话道:“姑娘若是多买几样糕,我派人给您送到府上。” 苏瑜眼睛又是一亮:“还是这位小哥会做生意,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一份。” 她抬手指了七、八份糕点,摊主更是笑弯了眼,动作娴熟地把那些糕点一一包了起来,还多送了一份桂花糖。付了银子,苏瑜顺便把先前买的几样吃食一同交给了摊主,让他一并送到客栈。 苏瑜拿着桂花糖,甫一转身,就注意到了二人身后的顾怀瑾。 顾怀瑾在出了客栈之后,便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表情严肃也不同二人说话,特别像一个称职的保镖。看她是真的对这节日不感兴趣,苏瑜有些不好意思强拉着这人出来。 她抬手把桂花糖举到顾怀瑾面前,笑眯眯道:“又香又甜。” 杏眸微弯,晶莹透彻,宛若两潭盈盈秋水。 又是这一副讨巧的模样。 顾怀瑾凝眉不动,只静静看着那桂花糖。 苏瑜举了半天,也不见这人拿。脸上的笑容消散不见,她有些丧气的低下头,高举的双手也慢慢落了下来。 顾怀瑾也太难讨好了,就这冰山的性格跟书里写的完全是两个人。女子主OOC的这么彻底,她到底穿了一本什么假书? 苏瑜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就感觉右手一紧,被人握住了手腕。 顾怀瑾攥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抬起另一只手拿了一块纸袋中的桂花酥糖,放入口中。桂花糖松软绵密入口即化,花香浓郁,甘甜的味道一直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还真是甜腻。 苏瑜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开心道:“好吃吧,好吃吧,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桂花糖。” 桂花糖的做法并不复杂,各地做法皆是大同小异。顾怀瑾平日里并不喜甜食,并未觉得这糖与往常吃过的有何不同。不过看着她那开心的样子,顾怀瑾还是略一点头,算是赞同。 咚咚锵,咚咚锵。 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响起,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观望,随后纷纷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苏瑜抬头向那边看去,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人踩着高跷舞动。那人戴着彩色面具,身上的衣裳特别宽大,手臂上是长长的水袖。他动作灵活,即便是踩在高跷上也能甩着水袖挥舞。 这样的表演,苏瑜只在电视里看过,现在见到真人版觉得十分新奇。她拉着青芽,顺着人流向表演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前苏瑜才发现,这街道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空地。空地上除了刚才那踩高跷的人,还有不少杂耍艺人。除了舞狮、弄丸这些常见的杂技,苏瑜竟然看到还有人在口吞大宝剑。 苏瑜看过一些现代的魔术解密,知道一般都是弹簧剑,剑到了嘴里就会收起。但眼前这人在表演前还用那剑砍了树枝,明显是正儿八经的真剑。 看他一点点把剑吞进喉咙,又再取出来,苏瑜简直目瞪狗呆。她紧张的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指着那人:“那、那剑是真的吧?” 顾怀瑾瞥了一眼自己的袖口,随后收回视线淡声道:“是真的。” 在吞大宝剑后,又有人表演了胸口碎大石,上刀山,下火海这些惊险的节目,看的苏瑜眼花缭乱,惊叹连连。 日暮西垂,天光翳翳。 三人找了间食肆用过晚饭后才去了灯会,等走到西街时早已天色昏暗。 此时的西街也是人潮涌动,街道两侧花灯高挂,街口处还有一座一人多高的灯塔。灯流相知如银河,花灯万盏似繁星。 各色花灯应接不暇,一路边走边逛,苏瑜停到了一个面具摊位前。刚才一路走来,她就发现路上不少人都带了面具,正心里犯痒也想买一个试试。 她挑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戴在脸上,余光又看到架子上挂着的另一个老虎面具。 面具上的虎头高傲冷峻,跟顾怀瑾倒是像的很。 苏瑜付了钱,来到顾怀瑾跟前,把老虎面具递给她,笑着说道:“谢谢你今天出来陪我们逛灯会,这个送给你。” 顾怀瑾看了一眼那面具,这回倒是没有犹豫地接了过来。只是她虽然接过面具,也仅仅是拿在手中,并未将其戴在脸上。 苏瑜也并不在意,自己带着狐狸面具,拉着青芽往前走。 穿过长街三人顺着人流来到河边的石桥上,桥下的小河并不算宽,应该不足十米。河面上飘着不少荷花灯,点点火光随风摇曳,顺着水流婉转舞动,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忽然间一道突兀的呵斥声响起。 “你没长眼睛呀?本少爷的折扇都被你撞掉了,上面的玉佩都碎了。” 一个锦衣男子一手攥着另一个人的衣襟,另一手双拳紧握,面带怒容。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老子撞的?”被抓着衣襟的人也不甘示弱,伸手一挥就将那锦衣男子推的向后推了两步。 “本少爷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看你这穷酸样,是赔不起本少爷的玉佩,想撒泼抵赖不成。” 锦衣男子被他推开,面上怒色更甚,上前一步伸手要揍那男子。男子伸手挡开,也挥舞着拳头向他打去。二人互不相让,不多时就扭打在一处。 桥上的人本就有些多,看这俩人打在一处,旁人纷纷向外避让。苏瑜本就站在桥边上,与两人原本站的位置离的极近,围观的人一推搡,险些将她撞下桥去。幸而顾怀瑾反应及时,将她拉住,才没掉到河里。 这边苏瑜刚刚站直身子,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随后扑通一声,有人落入了水中。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桥边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握着石栏,冲着水中大声地叫道:“小姐,小姐。” 她喊了两声,又冲着打架的两人喊道:“表少爷,表少爷不要再打了,小姐、小姐落水了!” 那锦衣男子听到声音想要起身,又被另一人扯得摔倒在地,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锦衣男子怒火再起,又跟他扭打到一处。 这边厢。 落水的女子应是不会水,她面色惊慌四肢乱蹬,在水中拼命挣扎。苏瑜见状想下去救人,却被顾怀瑾抢先一步。 顾怀瑾脚下一点,借着推力向那女子落水的地方而去,在到达女子的位置后,她伸手一拉,直接将人扯了起来。随后她身形一转,带着那女子落到了附近的一艘游船。 顾怀瑾的这一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干净又漂亮。桥上的人反应过来后,全都鼓起掌来,更有人大声叫好。 桥上的苏瑜也被她这动作差点惊掉下巴。 刚才顾怀瑾用的是轻功?原书不是一本正经的古代小说吗?怎么还有轻功? 难道她穿的是一本武侠小说? 那落水女子的丫鬟在看到顾怀瑾救了人后,连忙跑下桥来到岸边。游船一靠岸,她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上去,看到那女子安然无恙后才转身同顾怀瑾道谢。 顾怀瑾并未与她多交谈,只微微一颔首就要离开。 “且慢。”落水的那女子出声叫住顾怀瑾。 顾怀瑾转身看她。女子此时已被丫鬟扶着站起,她对着顾怀瑾,露出一抹浅笑:“不知恩人姓名,我乃城中……”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顾怀瑾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话一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全然不顾身后人的挽留,快步向苏瑜二人走去。 苏瑜看着走进的顾怀瑾,满脸佩服,她上前一步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夸赞道:“大侠好身手,刚才那功夫真是太漂亮了。” 顾怀瑾听出她话中的奉承之意,看了她一眼,说道:“又有何事相求?” 苏瑜被她看穿心思,嘿嘿一笑:“不知道大侠缺不缺个徒弟?” “不缺。” “别啊,你缺的。有个徒弟还能帮你端茶倒水,跑腿打杂,多好的事情。” 顾怀瑾脚下不停,丝毫不为所动。 苏瑜眼眸转了转,走到她身边,扯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小声撒娇道:“你那个轻功难不难学?你教教我呗。” “现在开始练有些晚了。” 顾怀瑾停下脚步,苏瑜以为有戏,上前一步凑到她跟前。 顾怀瑾看了一眼她的腿,轻飘飘的说道:“而且天资不够。”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小徒弟不紧急能端茶递水,还可以另有用途,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苏·单纯·瑜:对对对,我会的还有很多。 顾·深沉·怀瑾沉思片刻:是可以考虑。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啊,打滚卖乖求收藏,谢谢! 第15章 山神 落日残霞,炊烟袅袅。 老妇人把手里的被褥递给苏瑜,笑容慈祥地嘱咐道:“姑娘,这是家里多余的两床被褥。你们拿着盖,咱们这山里头风大,晚上也更凉,你们这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凉。” 今日她们三人从商州城出来后,一连赶了五个时辰的路,在临近傍晚时找到了这山边的村庄,借宿在一户村民家中。这户人家只有一老妇,老妇姓李,村里人都唤她李婶。李婶家中儿子儿媳皆在商州城做工,平日只有她一人住在家中。 “谢谢李婶。”苏瑜接过她手中的棉被,温声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们要是有什么缺的,再同我说。”李婶摆摆手,笑眯眯的看着苏瑜,夸赞道,“小姑娘长得真俊,今年多大了?” 苏瑜将被褥放在屋内的石炕上,刚要回身回答她,就听见院子外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 “抓住她,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李婶听到吵杂声转身出门查看,苏瑜也跟在她身后来到院里。她们刚到这里不久,顾怀瑾去了外面喂马,青芽在马车上整理行李。苏瑜出来的时候,青芽正拿着包裹看着路边田埂的方向。 李婶的房子是两间土坯房,房子外是一圈木板围成的篱笆墙,苏瑜站在院内就能看到外面的场景。 院子外一百多米的田埂旁现在正站着三、四个妇人,她们全都围着地上的一个女童。 女童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服,趴在地上紧紧拽着田埂旁的草,边哭边哀求道:“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嫁给山神。” “小英,山神选了你,那是你的造化和福气,有几个人能这好命嫁给神仙。”站在一旁的一个妇人弯腰去拉那小英的手,嘴里的话听着像是劝导,只是那脸上的笑太过伪善。 “就是,就是。快听你婶子的话,跟她回家。”另一个人也开口劝道。 “我不要,不要。”小英连连摇头,“哥哥,哥哥,我要哥哥。” 几个人说话间,跑过去一个少女,少女十七八的岁数,慌慌张张跑到那群人中间,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 小英看到少女,从地上爬坐起来,扑到少女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哭的更是伤心:“嫂子,嫂子快救我!” “阿莲,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的人也不懂事吗?山神娶亲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耽误。”旁边的人看到那少女阿莲,收了好脸色开始责怪道。 “赶紧带小英回去,过了时间,我们全村人都要遭殃。” “这么大的人,还分不清轻重。” “婶子,小英她不愿意嫁,要不我们换个方式吧。”阿莲抱着小英对着眼前的妇人哀求道:“我们愿意出钱,我们可以出钱给山神买贡品。” “买贡品有用的话,还有今天这事?你们家小英是山神选中的,哪是她说不愿意就算了的。”妇人脸上满是嫌弃。 “你说她不愿意就不嫁,她不嫁我们全村都得跟着倒霉。”另一人附和道。 苏瑜听到得了几人的对话,眉头紧拧。山神娶亲?这是什么封建迷信。三、四个成年人欺负两人女人,逼着一个孩子嫁人,这都是什么人渣。 “真是造孽。”李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边,几个人看劝不动那二人,有人直接伸手去拉,小英死死的抱着少女,大声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嫂子……” “嫂子我不要……” “哥哥……” 阿莲使劲抱着小英拼命摇头,眼中也已蓄满了泪水,脸上一片哀求之色。几个妇人上前拉着着两人,有的摁住阿莲的肩膀,有的伸手去扯小英,想把她抱走。 小英死死抱着少女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苏瑜登时心头火起,一个箭步就冲向院外冲去,可她还没跑出院门,手臂就被人紧紧攥住。 苏瑜怒气冲冲地回头,在看到顾怀瑾后,脸上的表情转为惊喜,她快速说道:“快、快、快,你来的正好。那一群人渣,要逼这孩子嫁给什么山神。这世上哪有什么狗屁山神,咱们快去帮忙。” 苏瑜边说边反手拉住顾怀瑾的手,拉着她要往田埂那边走。可她手上用力一拽,腿还没迈出去两步,却被自己的反作用力带了回来。 她惊讶的看着身后一动不动的顾怀瑾,只见她眉头微微隆起,低声说道:“稍安勿躁。” “稍什么安啊,这孩子马上就被带走了。”苏瑜看她这样,以为她不想出手相救。她有些生气,心想顾怀瑾这人还真是冷血无情。 苏瑜想伸手甩开顾怀瑾,结果又被人拉住,她顿时又来了火气:“你干嘛,你见死不救就算了,别拉着我啊,我自己去救她。” 顾怀瑾浑然不在意她话里的指责,只淡淡的看向不远处,对着苏瑜扬了扬眉。 苏瑜向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远远地有一群人往田埂这边走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张国字脸,穿着灰蓝色长袍。 男人走到几人面前呵斥道:“你们这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快把人放了。” 男子的呵斥起到了作用,几个妇人闻声停了手,站在一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抱怨:“还不是这小妮子不听话,趁着我们不注意就跑了。” 阿莲看到中年男人,面上的神情带了一丝期望,颤着声音说道:“村正,村正我们家小英不想嫁,能不能放过她。村正……” 那村正面上满是不忍,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莲,不是叔不肯答应你,这小英是山神大人亲自选的,叔也没办法啊。” “就是啊,全村的孩子都在,山神大人就选了她,就是摆明了要你们家阿英。”人群里有人搭腔道。 “就是、就是,你们家小英不嫁给山神,我们都要跟着遭殃。” 村长看着一眼四周的村民,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想替二人求情,全都是面露凶色的看着他们。村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带着自责的口吻说道:“阿莲啊,叔这是真没办法,也怪叔没用,叔帮不了你。”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想想祠堂里的柱子。” 听到他们的话,阿莲绝望的闭上眼睛。柱子是她的夫婿,也是小英的亲哥哥,他就是因为反对小英嫁给山神,才被村民绑在了祠堂里。 “快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收拾收拾,还要送她上山呢。” “道长说了,必须在亥时三刻送上山,要不然惹了山神发怒,我们又要被惩罚了。” “都是什么垃圾言论。”苏瑜义愤填膺的骂道,她奋力甩着手,想要挣脱顾怀瑾的桎梏,“你快别拉着我了,人就快被他们带走了。” 二人站在门口,那边也有村民看到了她们,他们低语了几句,有些警惕的看向二人。 “你冷静一点,就算你现在过去,能确保把二人救出来?”顾怀瑾紧紧抓着她的手,将人往回拉了一点,带到自己身侧面面对着自己。 她看了一眼那些村民,一只手附在她的肩膀,将人半抱在怀里,做出二人亲昵说话的样子,压了声音附在苏瑜耳边说道,“她们二人都是村里的村民,你救得了她们一时,能护她们一世?等你走了,他们又如何在这村中生活。” “还有那村整口中的柱子,应该就是女童的兄长,你就算把二人带走,他们也不会放过女童的兄长。” 看到二人亲密说话的样子,村民也都放松了神态,收回视线不再看二人。 苏瑜一心想着救人的事,也没在意二人现在的距离,她有些着急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报官吧?” “离这里最近的便是万和县,不过万和县离这里七十多里,来往最快也要一天。看他们的样子,应当是今晚就要把人送上山。”顾怀瑾冷静的分析道。 “而且还是那个问题,今天你找来官府,明日等官府走了他们照旧还是会将人送上山,除非他们愿意抛家舍业离开此处。” 苏瑜虽是第一次穿越,但她也知道,在古代这样的农业社会,大部分百姓,尤其是村里的农民基本是依附田地生活,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他们生活的所有经济来源。 除了灾荒时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成为流民。在平时,除了有能力另谋出路,没农民会愿意离开家乡成为浮浪户,因为没了田地,就意味着没了生存的依靠。 苏瑜垂下头,有些失望道:“那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法救他们是吗?” 深深的无力感浸透着苏瑜的每一条神经,此时此刻她的失望值到达了极限。她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也对自己的无力感到失望。 苏瑜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散发开来,顾怀瑾心下一软,收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缓了声音说道:“等晚间我跟在他们身后去山上看看。” “你一定会救下她的是吗?” 听到她的话后苏瑜先是一愣,随即抬起头,眼中泛着点点星光,希冀的看着顾怀瑾。 顾怀瑾在心底叹了一声,点头回道:“我尽力。” 苏瑜闻言扬起一抹笑容,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脸上,泛着点点金光,衬的那笑颜格外灿烂。 顾怀瑾微微一怔,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第16章 山神庙 夜色浓重,云迷雾罩。古木参天枝杈交错,遮天翳日,十分阴森可怖。山风突起,呜呜咽咽宛若有人低泣,在这静谧的山林里更显诡异。 山道上有一特殊的送亲队伍,正缓慢前行。这送亲队伍只有三人,一人打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抬着一顶半人高的红色小轿。 古树枝头,一双荧黄的眼睛,泛着幽光,紧紧地盯着地上的三人。 “老四、强子,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瞧。”后侧方的抬轿人,左右张望,握着横担的手微微发抖。 “阿贵,你他娘的别在那给我胡说八道。”前侧的抬轿人老四,骂骂咧咧道。这天晚上云特别厚,走了一路也没见到半点月光,越往山上走就越是瘆得慌。他本来就有点发毛,现在阿贵这么一说,更觉得汗毛倒竖。 走在最前头的强子停了步子,故意拿灯笼在眼前晃了晃,嘲笑道:“阿贵,可别一会吓的尿裤兜子。” “去去去,谁他娘怕了,我、我是真觉得有人一直盯着咱看。”阿贵咬了咬牙,还嘴道。 话音刚落,前方的树影轻轻摇晃,枝叶发出沙沙声后簌簌地飘落。有一黑影快速贴着三人头顶略过,嗖的一下,带起一股冷风,随后消失在身后的树林尽头。 三人皆是一惊,其中阿贵反应最大。他吓得手上一抖,轿子的横担险些脱手掉在地上。 “阿贵,你他娘个孬种。那就是只鸟,你怕什么?”老四被他一带,也是向后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登时心头火起,“胆子比老鼠屎都小,还想挣这份钱。” 半夜抬轿子上山这种事听起来就邪性,阿贵也是看在银子多的份上才愿意做。不过他这一路走来都胆战心惊的很,也开始有点后悔。这要是为钱搭上小命,咋的都不值。 “快走,快走,这事以后给多少钱也不干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山顶的山神庙,阿贵忍不住催促道。 刚才被那鸟吓了一下,三人心里多多少少都生了些惧意,脚上的步子都不觉快了很多。等到了山顶,他们把那轿子往庙内一摆,也不多做停留,匆匆忙忙就出了庙门下了山。 这山神庙说是庙宇,却只有一间房屋。屋内一丈见方,正中间摆着一座一人高的山神泥塑,那泥塑因为年代久远,外漆都已开始剥落,斑斑驳驳,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石像前有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桌子上的香炉也已是破旧不堪,但那香炉内却插着还未燃尽的香烛。香炉的两边各摆着一个盛着贡品的破碗,碗内的新鲜糕点与瓜果,跟着破败的山神庙两相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山风飒飒,残破的木窗被吹得吱嘎作响,朦胧的月光下有一黑影走向庙内。这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上还蒙着黑布,一双吊梢眼微微眯起,格外阴鸷。 黑衣人进入庙中,直奔小红轿而去,掀开轿帘捞出里面早已昏睡的小英。她在上花轿前依旧哭闹不止,最后被人喂了迷药。黑衣人将她扛在肩头,就直奔山下而去,矫健的身影迅速隐没在黑夜之中。 与此同时,残破的山神像后走出两个身影,远远的跟在那人身后。 那黑影虽也是下山,却走的不是刚刚送亲三人来时的山路,在走到半山腰时,转了方向走了另一条路。 那黑影扛着个半大的孩子走的稍显吃力,下山的速度也慢上许多,这倒是让后面跟着的一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苏瑜看着眼前健步如飞的人,暗自咬了咬牙,也不甘示弱的加快脚上的步子。傍晚的时候,在那群村民带着小英走后,她向李婶问清了事情的原委。 她们落脚的小村庄,本就是因山上的山神庙得名,叫风雨村。原来这风雨村周边有不少村庄,山上的山神庙也是香火鼎盛。后来闹了灾荒,其余的村庄都已不存,只剩下这不到两百口人的风雨村。 百姓少了,山神庙自然也就慢慢败落,被村民遗忘。但就在一个月前,村里接二连三的走丢了三个孩童,其中二个女童一个男童。村民一时惊慌不已,全都禁止家中孩童出门玩耍,村正也遣了人去报官。 而就在这时,有一对道士师徒路过,那道士说是山上的山神要娶妻,这妻子是他命定之人,可一连找了几个也不是。村民只需把命定之人送上山,这村里其余的孩童便能安然无恙。而且现在山神大人三番两次未能如意,已经开始发怒,若是这月初八之前不将人送上山,那山神必会震怒,降下厉害的惩罚。 对于道士的话语,有的人恍然大悟,有的人却是不信。 村正便是不信的人之一,村正姓林,早年读了些书,信奉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觉得那道士是疯言疯语危言耸听,并将人赶出了风雨村。 可就在道士被赶出村子的第二日,村子有的人开始发起疫病,身上长满了红色丘疹。到此风雨村的村民开始彻底恐慌了,得病的那群人跑出村子去找那道士。 那道士也并未走远,就在村外的一棵大树下打坐。见到那道士后,众人更是大惊。昨夜瓢泼大雨,这道士与他那小道童所坐的地上却是异常干燥,并无半点水渍。有信那鬼神之说的,当场就跪下对大师顶礼膜拜,直呼神仙在世,要神仙救命。 那道士道骨仙风,不计较被赶出村庄。反而做了一场法事,给村民们喝了符水。说来也是神奇,村民身上的红疹,在喝下符水后不到一刻钟就消了下去。 但那道士又言,喝符水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是尽快找到那孩童,嫁给山神,要不然下一次的神罚会更加严重。 这时,那些村民对道士救他们一命,已经是感恩戴德,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还联手赶走了前来查案的衙役。 村正见劝阻无效,也只得由他们去了。最后那道士当着全村人的面拿着一个罗盘,那罗盘在快速旋转后便指向了小英。 顾怀瑾二人跟着那黑影,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山庄前。只见那黑影敲开了山庄的大门,扛着人走了进去。 那山庄的围墙有一人多高,顾怀瑾一个闪身踩着墙面便翻了上去,回身却发现苏瑜还在底下,瞪着一双星眸,又惊又气的看着自己。顾怀瑾无奈,自己本想一人前来,却挨不住这人的软磨硬泡。 她又翻身下了墙,将人一起带上。 虽是夜色昏暗,但苏瑜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顾怀瑾那微微隆起的秀眉,想到自己出门时信誓旦旦保证说绝不拖后腿,顿时觉得脸有点疼。 她们两人翻墙的位置是一片桃林,桃林的边缘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东西走向,东侧通向一扇月亮门,西侧围绕着一汪池塘铺设。那池塘非常宽阔,夜里一眼望去,并不能看到尽头。 路旁每隔三五米就有一个石灯笼,笼内烛火明亮。二人沿着墙根阴影走到小路尽头的月亮门,穿过这门是一处花园,花园的尽头闪着火光。 沿着火光走去,入眼的是两处房屋。正屋坐北朝南共有三间房,其中一间屋子灯火通明,刚才那点点火光便是由这屋中映出。东侧是两间厢房,房内昏暗。 二人原本向着主屋走去,顾怀瑾却是忽的顿住脚步,拉着苏瑜进了身侧的厢房。 苏瑜头一次做这种‘私闯民宅’的事情,本就一颗心提在嗓子眼,被顾怀瑾这么一拉扯,差点叫出声来。 顾怀瑾眼疾手快,刹那间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顾怀瑾用手指点破门上的纸。 六个腰佩长刀的大汉在门外走过,顺着小路走向了二人刚才来的方向。 苏瑜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巡逻的护卫。 等那群人走过,苏瑜才觉得有些怪异。她现在被顾怀瑾半抱在怀中,顾怀瑾的手还一直捂着她的嘴,而且她刚才为了看门外的景象,正踮着脚凑到顾怀瑾脸侧。 俩人侧脸相对,连呼吸都能交织在一处。顾怀瑾感到她的愣神,低着头看她,二人四目相接。外间的光透过门缝,斜斜的打在二人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缥缈美感,气氛有些诡异的暧昧。 顾怀瑾的皮肤本就白皙,在这朦胧的光下更是晶莹透亮,闪若星河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抹粉红的樱唇,看的苏瑜不禁喉间一滚,觉得有些口渴。 她登时脸上一红,懊恼地咬了一下唇畔的手指。顾怀瑾吃痛,却没说什么,只看着她皱了皱眉,收回了自己的手。 苏瑜急忙后退几步,离顾怀瑾远了一点,默念了十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要被色相迷惑,温柔的小姐姐才是真的香。 为了转移注意力苏瑜环顾了一圈,还想找点能说的话题,不过这一看,真让她发现了点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顾·面露杀气·怀瑾:听说你喜欢温柔的小姐姐? 苏·信誓旦旦·瑜:我只喜欢你这个小姐姐! 作者:我记得我给你的人设是…… 两计眼刀飞过,作者卒,全文完。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呀,谢谢! 第17章 山庄 屋内昏暗,但苏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床底的包裹,包裹系的有些松垮,里面的东西半露不露。窗缝中泄进来的月光正好照在那件东西上,泛起一抹幽幽的冷光。 苏瑜走到床边,蹲下来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一个圆形的小木盒,盒子上刻满了暗纹,最外圈的纹路是天干地支,再往里是八卦图,最内圈是一个圆槽,槽内有一枚金属指针。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中闪过,苏瑜恍然大悟,拿着这原木盒,回头冲顾怀瑾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此时的苏瑜叉着两条腿,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甚是搞怪,下抿着嘴,半瞪着眼,眉毛上抬,手上的动作更是鬼鬼祟祟。 顾怀瑾在心底叹了口气,移步向她走去,刚走到她身旁,苏瑜一扬手拉着她,向下拽去,顾怀瑾更是无奈,却也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向下蹲去,只是双腿微微并拢,并不像某人开着大叉。 “你还记得刚刚在庙里那个人的模样吗?” 苏瑜拉着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不过还没等顾怀瑾回应,她又说道:“我刚才就看着那人打扮有点怪,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不是说衣服,就是他那发型有点怪。你再看看这个,问题就出在这。” 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顾怀瑾也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罗盘。 至于苏瑜说那黑衣人发型有点怪,这一点她刚才确实没有注意,这会也是反应过来,那黑衣人的发顶的盘髻,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更像是道士们爱盘的顶髻。 近几年京都有一批氏族之人为了追求长生,热衷求仙问道,对方士颇为推崇,平日里就爱做这修士的装扮。顾怀瑾平日里见得多了,一时习以为常,未察觉那发髻的怪异之处。 “那道士十有八九跟风雨村的孩童失踪案有关,还有这罗盘,应该也不常见吧?估计这些就是那道士的东西。” 苏瑜摇了摇手中的罗盘,但摇了两下就停住了手,她将罗盘放到耳边又摇了摇,然后拿着手中反复翻看了一遍。眼睛一转,把东西放在了自己怀里,又伸手去解那包裹。 包裹里除了那罗盘都是些常见的东西,苏瑜觉得无趣,余光又看见了一打道士画符的黄纸,她把黄纸放在手中轻轻一捻,霎时喜笑颜开,抽了几张也放在怀里。 这狗屁道士百分百是个招摇撞骗的假货。 看她将罗盘和符纸放在怀里,嘴上还带着一抹坏笑,顾怀瑾不禁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还有顺手牵羊的恶习? 苏瑜小心翼翼的将包裹系好放回原处,一回头就看到了顾怀瑾已经站起身,正一言难尽的看着她。她不以为意的站起来,拍了拍那放东西的位置,神神秘秘的笑道:“这两个东西有古怪,等回去了再跟你说。” 眼眸弯弯,闪着狡黠的光芒,一如当时出鬼主意诓骗山贼的模样。顾怀瑾心念微动,面上平静无波,对着她点了一下头。 门外再一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又有一批护卫在他们影藏的门前走过。顾怀瑾又观察了一会,等到再一次在护卫路过后,她对苏瑜说道:“一共有两队护卫,两刻钟就有护卫路过一次。” 她面色有些凝重,刚刚在翻墙的时候,只粗粗的看了一眼山庄的全貌。山庄占地并不算大,以那些护卫的脚程,走上一圈应当用不上两刻钟。 那么在剩余的那些时间里这些人去了何处? “这么紧凑的巡逻密度,这山庄里的秘密看来不小啊。”苏瑜分析道。 顾怀瑾不置可否,她算了算时间,带着苏瑜出了门,隐藏在屋子与围墙的暗角,等一批护卫走过后,悄悄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二人远远的跟着那群人从刚才的主院穿过,又来到了刚才的花园,只不过,现在是在湖的另一侧。又走了不到半刻钟,远处的护卫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们怕被人发现,离那些护卫的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最后一人的背影。苏瑜只感觉那些人走着走着就没了,她满头问号的看着顾怀瑾,却见她依旧是一面风淡云轻,用手肘碰了碰她:“你看清了?” 顾怀瑾摇了摇头:“离得太远,并未看清。”这些消失的护卫正好验证的她的猜测,这山庄应该不止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小。 那您这么淡定?苏瑜忍不住觑了她一眼。 顾怀瑾又淡淡道:“人不会消失,那处应该有机关。” 好吧,大惊小怪的只有我自己! 俩人走到刚才护卫消失的地方,这处临近湖边,地上铺的碎石,旁边就是高耸的假山造型,连绵不绝,一直同往她们刚才翻墙过来的那处。 苏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又往假山的方向走了走,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假模假样的敲了两下,敲得手生疼也没听出什么门道。 她刚想回头看看顾怀瑾有没有什么发现,却一回头又被人捂住了嘴藏在了假山的缝隙内。这次俩人的姿势更加暧昧,顾怀瑾直接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抱住,苏瑜能准确感觉到这人在耳畔的呼吸。 要不是她看到了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苏瑜十分怀疑这货是不是对她见色起意,趁机吃她的豆腐。她本想推开顾怀瑾,但却被远处的走来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小路上从刚才主院的方向走来两个人,二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皆是道士打扮。随着二人走近,苏瑜清晰的看到了那二人的相貌,前面的道士须眉白发,走路凛凛带风,长袍宽袖飞扬,还真有点道骨仙风的模样,但苏瑜看着他的眉眼,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寒意。 走在后面的人虽然换了一身装扮,但苏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吊梢眼鹰钩鼻,就是那扛走小英的黑衣人。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就要来到她们藏身的空隙。苏瑜忍不住摒住了呼吸,一双手向上弯起,紧紧的抓着顾怀瑾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人,有一种小时候看僵尸片的紧张感。 那两人走到她们斜前方的假山,身后的小道士走到一侧,对着地上几块石子,前后变换着脚步踩了四、五下,二人眼前的路面出现了一条向下通行的暗道。那暗道在二人下去后,又缓缓合上。 看到二人消失在视野里,苏瑜重重舒了一口气。可泄的这口气顿时又提上心来。 假山后的空间狭□□仄,苏瑜能清晰闻到顾怀瑾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香。而身后顾怀瑾紧贴着她的后背,那女性特有的柔软紧紧贴着苏瑜的后心。 轻缓的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无尽的热意,苏瑜感觉自己整个耳朵都要被她点着了,火焰顺着耳根漫延,烧的她面上火辣辣一片,连带着心底也泛起不明的情绪。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已经不知不觉被顾怀瑾撩了两次。 真是夭寿了! 苏瑜使劲用舌尖抵着贝齿,平复自己的心绪。她刚想抬脚去踩顾怀瑾,去发现这人早她一步松开了手,看也没看她一眼就走到了那假山前,按照着小道士的方法打开了暗道的门。 暗道的门打开后顾怀瑾才回头看了一眼苏瑜,眼中带着不解,像是疑惑为什么苏瑜还站在原地。 苏瑜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合着就她一个人春心荡漾来着。可想到两人的武力值差距,她忍下骂娘的冲动,黑着脸走跟在她身后下暗道。 暗道有一米多宽,向地下延伸,墙上零星点着几盏油灯。长长的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或许是因为缺少氧气,那些油灯有些不温不火,并不十分明亮,显得整条暗道幽暗阴森。 暗道的尽头是一处三岔路,顾怀瑾迟疑了一刻,转身进了左侧的道路。顺着道路走了百余米,眼前的道路完全变了样子,不再是人工修筑的路,而像是天然的岩洞甬道。两侧的距离也宽阔起来,有的地方还有天然的暗洞。 再往前走,前面的灯火越发明亮,像是有一座巨大的空室。顾怀瑾指了指甬道尽头的一处暗洞,苏瑜明白了她的意思,贴着甬道放轻脚步,藏到了那里。暗洞不大却很是幽深,在甬道内若不打灯特意查看,根本看不到最深处。 苏瑜探查了暗洞的大小,也学着顾怀瑾走到暗洞的边缘向里面的空室看去。她只看了一眼就被顾怀瑾遮住了眼睛,但苏瑜还是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这一眼的景象在今后很多年内都是苏瑜惊醒的噩梦之源。此时的她紧紧抓着顾怀瑾的袖口,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胃里一阵阵翻涌。 第18章 做法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天然球形岩洞,这岩洞被粗壮的木头隔成了两半,靠里的一半做成了是牢房。牢房的一角蹲坐着十几个孩童,他们全部圈缩在一处瑟瑟发抖,低低抽泣。 靠近甬道的一侧摆放着七、八个十字架。那些十字架别插在地面,每一个架子上都躺着一个孩童,他们的双手向两侧摊平,双脚并拢。而这些孩子的左手无一例外都被刀划开,向外冒着鲜血。 鲜血顺着孩童短小娇嫩的指尖缓缓流淌,顺重力而下,一滴一滴的落入正下方的陶罐中。孩童们奋力挣扎,可四肢被麻绳绑在在架子上,半点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的发出呜咽声。 “韦禅,将人放下来,今日这些便于足够。”一旁老道开口说道。 “师傅,这几个孩童要年长些。这几日耽误了……” “若不是你那日出了差错,我们何须如此。”老道语气中满是责怪,“再死一个我唯你是问!” 那个叫韦禅说的阴鸷小道士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道呵斥。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又瞬间被隐下。 滴答、滴答、滴答! 因为被蒙住眼睛,苏瑜的听力更加敏锐。血液滴入陶罐的声音与那些孩子低声的呜咽交织在一处,每一下都如魔音贯耳,压迫着苏瑜脆弱而敏感的神经,愤怒的火焰在胸腔慢慢积蓄。 铮~ 翻腾的怒火烧毁了理智的那根弦,她拨开覆在眼睛上的手掌,却又被顾怀瑾捂住嘴。苏瑜想要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整个人被顾怀瑾在身后紧紧抱住,禁锢在怀中。 “里面一共有二十一个孩子,只靠我们两个人没有办法将他们救出。”顾怀瑾压着声音,在苏瑜耳边说道。 她的声音极低,还带着一丝暗哑,苏瑜也在这声音中听出了压抑着的愤怒。 确实如顾怀瑾所说她们只有俩人,而这个山庄中除了这两个道士,还有两队巡逻的侍卫,或许除了这些侍卫之外还另有仆役与侍卫。若是真正打起来,只靠他们二人想要脱身都稍显勉强,更不要说带着这么多孩子。 顾怀瑾看见她松懈下来的肩膀,又接着说道:“你应该也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些孩子暂时性命无虞,我们尽快想办法回来救他们便是。” “可是……”见到刚才的那一番场景,苏瑜总觉得如果今天就这么走掉,于心难安。 “相信我。”顾怀瑾附在她耳边郑重道。 二人出了山庄,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晨光熹微云薄风淡,预示着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苏瑜心里却是压了厚厚一层乌云。 “我们要直接去县城报官吗?”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们手边并无证据,即便报了官,县衙至多只会派一两个衙役前来。”顾怀瑾冷静分析道,“一来二去路上耽误不说,若不能一举将他们拿下,还会打草惊蛇。” “你不是将军吗?以你的身份还叫不动他们吗?” 顾怀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无证明身份的文书在身。” 苏瑜瞬时泄了气:“那这可怎么办?” “去找村正,人多是众。”顾怀瑾想了想说道。 “对。”苏瑜恍然大悟,“可以让村正带着村民去山庄把孩子救出来。” 她快走两步拉着顾怀瑾的手,急吼吼的往风雨村走去。 “什么?!”林村正听完二人所说之后,大惊失色。 顾怀瑾二人回到村中,先是同李婶说了昨日发生的事。李婶跟那小英一家是隔壁邻居,平时也很喜欢那小姑娘,原本也不信山神娶亲的事,昨天知道愿意帮忙就很感激。听到的事情真相后,就领着人直接来到了村正家里。 “你们说的可是当真?”林村正虽不相信山神娶亲,可对于这突然冒出来要帮忙的两个外乡人,也并不信任。 苏瑜看出了他的怀疑,不禁有些着急。她抓了抓脑袋,突然从怀里拿出那个罗盘,递给林村正,说:“村正可记得这个东西?” 林村正拿着罗盘,仔细翻瞧,惊讶道:“这是,这是那道士的罗盘?” “正是,这就是我们在山庄中找到的。” “这,这……” 苏瑜又拿回罗盘,在罗盘的一侧抽出一个特别小的暗格,从暗格内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她将石头贴在罗盘的底部,随后将罗盘举到众人的面前,“你们看。” 她一手拿着罗盘,另一只手挪动罗盘底部的黑色小石块,那罗盘的指针就随着这黑色的石块来回转动。 众人皆是面露讶异。 苏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这是一块磁石,只要磁石一动,这指针自然就会跟着转。那道士就是用这个方法选中了小英。这些都是骗人的手段,他根本就是个假道士。” “村正现在可是信我们所说?” “我……” “我信。” 门外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从外间走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汉子,这人面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常年劳作的农民。 “我信,我信你们说的。只要你们能救小英,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柱子今天一早从祠堂里被放出来后就上了山,可是没有找到妹妹小英。他本想来找村正讨个说法,却正好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怕是不行。那山庄中至少有十几个护卫。单靠你我二人,无法将人救出。”顾怀瑾说道。 柱子听她这么说,转身看向林村正,哀求道:“叔。” “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村里人都相信那道士是神仙,我怎么能劝得动他们,去捉拿他们心中的神仙?” 林村正深深得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颇是无奈。说来也是可悲,他一个做了村正十余年的人,竟没有一个假的‘神仙道士’让人信服,人心何其难测。 苏瑜看着众人一筹莫展的表情,眼神突然一亮,又神色认真道:“若是村正肯助我,我有办法让他们主动帮忙。” 顾怀瑾侧头看向苏瑜,正好看到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这小狐狸又想出了什么古怪的主意。 林村正仍有犹豫之色,顾怀瑾看着他:“那牢房中有二十一个孩童,或许还有上月村中失踪的三个孩童,我们若晚上一天那些孩子便多上一分危险。” 苏瑜瞬间明白了顾怀瑾的意思,痛心疾首道:“这可是二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村正!” 叮铃~叮铃~叮铃 风雨村村中的空地搭起了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盖着红布长桌,桌上两侧摆着红烛,红烛中间是一个插着三柱清香的香炉。 一身穿白衣道袍的少女正站在高台上,她右手高高举起晃着手中的铜铃铛,左手掐诀口顺着高台走着八卦步,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座下弟子尚善请法。圣神先佛在天台,普发仁慈降下来,恩众至心虔诚拜,祈求赐福与消灾。” 少女发髻高高竖起,发间插着一直檀木簪子,凤目英眉,神态飘逸宛若仙童降临。 放下铜铃铛,少女抽出背后的长剑叉起桌上的符纸,在红烛上点燃,随后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下,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右手快速抓起一把香炉灰洒在那燃烧的符纸上,符纸的火焰瞬间爆裂开来。 少女见状,面色微变,又从用左手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纸,右手在烛火上一捻,手指间瞬时一小撮火苗就在手指上点燃,女子面色无异,将那火苗凑到左手的黄纸上,轻轻点燃,随后右手轻轻变换一个手势,火苗就又消失不见。 台下围观的村民纷纷惊叹不已,更有人带头跪拜,口中大呼,神仙在世,神仙在世。 在远处看到这一切的顾怀瑾,双手环胸眉间微微隆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眸紧紧跟随着那台上走动的身影。 少女左手的黄纸缓缓燃烧,就在快要烧尽时,她沉声唤道:“起!” 只见那黄纸顺着她的手势,缓缓升高,少女玉臂一伸抓住那纸灰,在手中轻轻一捻,手心顿时显示出两个字。 ‘未了’。 她将手心摊开,展示给众人看。 “未了?仙人二字是何意?”林村正看着仙人,惊诧道。 “事情还未了。”少女皱着眉。 “这、这可如何是好?”林村正面上冷汗涔涔,“仙人可有破解之法。” “神仙救命啊。” “神仙救命啊。” “神仙救命啊。” 风雨村这一个月来怪事不断,村民早就身心俱疲,可前日刚送了人上山,本以为事情已了,没想到今日又有这仙人说事情未了。台下的村名闻言也都是面露惊慌。 这位神仙是林村正特意从五台山请来的仙道,为得就是给村中祈福。刚才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人施了仙法,对她所说自然也不怀疑。 “仙人如有破解之法,我们愿意奉上重金酬谢。”林村正大声说道。 “本君本就是尘外之人,要这红尘之物作甚,拯救天下苍生本就是我等己任。” 少女说的大义凛然,丝毫不为钱财所动。她的这一番话让村民想起了前几日那个道士,那位道士在做法指出小英这个山神新娘后,走时可是收了村里人一百两银子。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 少女右手一转手上拿出一个罗盘,那罗盘看着同那道士的相同,又大有不同。 那罗盘上有一个稻草人,稻草人本是平躺在罗盘上,少女玉指一点,稻草人直立而起,缓缓转了一圈后面向东方。 少女看了看罗盘,面色严肃,掷地有声:“今夜亥时三刻,东方。” 第19章 解决 亥时三刻。 啊~ “小宝!小宝!” “来人啊!快来人啊!” 寂静的夜里,妇人的尖叫声霎时响彻整个山村。白天听信了仙道指示的人,这时候都没有入睡,全部拿着家里的农具冲出了家门。刚才叫喊的妇人跑到人群中间,指着远处:“快抓住他,我看到他了,跟仙道说的一样,是个人,偷孩子的是个人,不是山上的山神!” “大伙快抓住他,别让贼人跑了。”柱子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拿着家里的锄头跑在最前面。 众人一听,不由得胆子大了起来,全都举着手里的农具跟了上去。远处的贼人跑的并不算快,那身影确实是个人。村民们也越来越气愤,就是这个人偷了村里的孩子,让整村人都提心吊胆。 一众人追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山庄门前,那黑衣人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孩子翻进了院子。 村民一看全都火气上涌,有人带头砸起山庄的大门,没两下那大门就轰然倒塌。 “大伙冲啊!” 百十人拿着农具冲了进去,还没跑到湖边就被持刀的护卫拦下。看着明晃晃的长刀,村民们都止住了脚步,有些不敢上前。 “尔等凡人竟敢在此造次!”老道士声如洪钟从小路旁走来,身后跟着那阴鸷的小道童。 “神仙,是那个老神仙。”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道士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心中镇定下来:“为何要在此处闹事,村里的祸事,贫道不是已经……”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他是个妖道,专门用小孩炼丹的妖道。”林村正对着村民喊道,“村里丢的孩子都是被他抓走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村民皆是大吃一惊,看着老道士的眼神由敬重转为畏惧。 “放肆,师傅乃是仙人,哪里容得你诋毁。”那小道士斥责了柱子一句,又对着村民道,“你们可是忘了师傅曾经救你们一命。” “那本就是他们下的毒,给你们喝的所谓的符水就是解药。”柱子又接着说道。 “什、什么。” “信口胡诌。”小道士狡辩道。 “韦禅,无需同他们多言。”老道士摆出一股道骨仙风的样子,从容的在怀中拿出一张符纸,右手从符纸上拂过,那符纸霎时就燃烧了起来。 “若是再不离开,莫要怪本君无情。” 符纸燃烧的一瞬间,村民们又开始有些慌了,这会听到他放的狠话,更是不敢上前。 “呦,老道士,敢不敢把你右手里的火折子拿出来给大伙看看。”村民们身后一道轻松调笑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回头望向她。 苏瑜依旧是白日那副白衣飘飘宛若仙童的装扮,姿态端庄地缓步来到众人跟前,身后跟着面色冷峻的顾怀瑾。 “老骗子,用火折子点纸就想说自己是神仙,你这神仙也太好当了吧。” 她说着也在自己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当着村民的面,按着老道士的样子,伸手一拂,黄纸熊熊燃烧。只不过,她特意放慢了动作,让村民看到了如何使右手中的火折子点燃符纸。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他所谓的仙法,都是假的。”苏瑜解释道。 “那、那您今日,我们也看到您用仙法了。您、您……”有个村民磕磕巴巴道。 苏瑜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也不是神仙,都是障眼法而已。” “这、这……” 村民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么厉害的仙术,原来都是骗人的。 “我今天白天做的那些,就是为了揭穿这个老道士的骗局。”苏瑜指着老道说道,“他就是个骗子妖道,你们村里丢的孩子都在那假山下的岩洞里。” “你是何人?在这里胡言乱语。”老道士被她指着鼻子骂,早就怒不可遏。 “本姑娘就是梁朝社会自然科学协会的会长,专门揭穿你们这种利用封建迷信祸害无辜百姓,为自己牟利的社会败类!” 苏瑜说的一长串话,在场的人都没听明白具体是何意,但是都听出来了,她是骂这道长是败类。 “说我胡言乱语,那你就是妖言惑众。”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那道长面色俱变,大声喝道,“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君的历害!” 他手势一转,弹出一枚暗器,直冲苏瑜面门而来。 顾怀瑾迅速将苏瑜拉至身后,用剑挡开了暗器。 “死妖道!你不是会仙术吗,怎么还用暗器!就说你是个老骗子!”苏瑜被吓了一跳,躲在顾怀瑾身后伸出一个脑袋破口大骂。 见顾怀瑾轻轻松松就将那暗器挡下,老道士心下大惊,暗忖道:有这个人在今天怕是难以善了。但到底是混迹了多年的老江湖,他脸上依是泰然自若,心里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脱身。 “先将她拿下。”老道士指着顾怀瑾对护卫吩咐道。 护卫得了命令提刀就要向顾怀瑾砍去,顾怀瑾拔剑与他们缠斗起来。 可到底对方人数众多,她应对的有些吃力。一个护卫趁她转身之际,举刀向她砍去,顾怀瑾面色一变,伸手挑在他手腕,护卫痛呼一声,手中的长刀飞了出去。 柱子看准时机,一锄头打在了那个护卫的脖颈处,大喊一声:“快上啊,我们人多一定能把他们拿下。” 众人见状也都胆大起来,一哄而上把那些护卫围在了中间,顾怀瑾趁机从人群中脱身。 “顾怀瑾,快、快,那老道士和他的徒弟往暗道跑了。”苏瑜跑到她身边说道。 顾怀瑾先是一愣,随后吩咐道:“我去追他们,你与村民待在一处,切莫要自己乱跑,记住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你快去追,别让他们跑了。”苏瑜头点的飞快,催促着她去追人。 “莫要乱跑。”顾怀瑾又嘱咐了一句才提剑,向暗道走去。 苏瑜这回很是听话,一直站在外围,看着村民把护卫都捆成了粽子才敢上前。 “苏姑娘,小英被关在哪里?”柱子面色着急的问道。 “就在那边。”苏瑜指了指假山的暗道口,“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村民走进岩洞,见到那一排带血的刑具全都变了脸色。 牢房中的孩子一如那天苏瑜见到的那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听到人的脚步声后更是害怕得发起抖来。 “小英!小英!” 柱子第一个跑到牢房边,一边用锄头砸开牢门,一边喊道。 地上的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抬起头,叫道:“哥哥,哥哥。” “桂花!”“红玉!”“小良!”村中丢了孩子的人也都跑到牢门前,大声呼唤自家孩子的性命。 “爹!”“娘!”“爹!” 半刻钟后。 苏瑜与村民大致的查看了一下被救出那些孩子的情况,这些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但好在并不伤及性命。 她与村正商议之下,决定先将这些孩子和上面那些被俘虏的护卫一同带回风雨村,明天林村正再派人去万和县报官处理。 事情都定下来之后,苏瑜却还不放心,顾怀瑾去追那道士师徒已经快有半个时辰。 顾怀瑾那么高的武功,应该没什么的问题吧? 苏瑜一直紧紧盯着暗道出口,幸亏没几分钟就等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没出什么事吧?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苏瑜上前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咦,人呢?让他们跑了?还是都咔嚓了?”她看了一眼顾怀瑾空荡荡的身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追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踪影,不过我在另一条暗道里发现了那老道士的尸体,被人一刀捅在了后心。” 顾怀瑾看着她这夸张搞怪的动作,莫名的觉得有些有趣,敛着眉稍稍舒缓,只是声音仍旧就有些清冷。 “是那小道士把老道士杀了?”苏瑜大吃一惊,那天在破庙看到他的时候,苏瑜就觉得阴森森的不像个好人。没想到这人连自己的师傅都杀,果然是个狠人。 “并未发现第三人的踪迹,应当就是他所杀。”顾怀瑾沉声道。 苏瑜感觉到顾怀瑾的低气压,提议道:“我们决定先把那些护卫带回村里去,要不先审一下他们看看这两个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20章 京都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风雨村外,全村人都集结在小路上跟苏瑜一行人告别。 “不用送,不用送了。”苏瑜左手挎着一蓝水果蔬菜,右手拿着一只烧鸡,笑着跟他们再一次叮嘱道,“以后不要再相信什么山神娶妻,那些做法的道士都是骗子。” 村民们纷纷点头,他们不再信仙法了。 这几天苏瑜给村民们开了个‘做法小讲堂’,将她在高台上表演的那些‘飞天纸’燃烧后会升高、吸铁石控制罗盘、手捏灯芯点火的‘法术’全都解密了一遍。 苏瑜抱着东西上了马车,但脸上的笑却慢慢隐去了。因为他们虽然救出了孩子,但是那小道童跑了,而且当天被抓的那些护卫全都在一个小时后咬碎了牙里的毒药自尽了。 还有那座山庄,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就被人放火烧毁,这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这件事情并未真正完结。 扑棱棱~ 一只肥胖的身影从窗棂而起,飞入漆黑的夜幕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见。顾怀瑾抬手关窗,却在碰到窗户的那一刻顿住了。 隔壁。 “小姐,我再给你擦一点药吧。” 那天苏瑜在表演用手取火的‘法术’时,不小心烧伤了手指。青芽拿着药膏小心得擦着苏瑜的食指和拇指,嘴里还不停得念叨,“顾姑娘给的这个药膏还真是好用。” “顾姑娘还真是细心,连我都没有发现小姐的手指烫伤了。” “我看现在在你眼里,顾姑娘就是天下第一好,比我这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呀。要不你去给她当丫头算了,也省得总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苏瑜假装伤心说。 “不不不,小姐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的。”青芽急忙否认道,“小姐,明天就要到京都了,我们要直接去顾家吗?” “顾家,什么顾家?” “就是与小姐定亲的那个顾家呀,小姐,你怎么连这件事都忘了?”青芽有些着急。 她家小姐的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哦哦,我记得。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去顾家。”苏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来京城不就是来投靠顾家的吗?”青芽惊讶道。 “谁说我们要去顾家啊?我带你来京都不是为了投靠顾怀瑾的。” “不去顾家?小姐不是和顾家小姐有婚约吗?”青芽很是不解,可她随即想到一件事,大声叫道,“小、小姐,你不会是喜欢顾姑娘吧?小姐,你可不能移情别恋,始乱终弃呀。”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喜欢她。”苏瑜第一时间否认,“再说我什么时候跟顾怀瑾恋过?你怎么乱用成语。”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大冰山?温柔甜美的小姐姐她不香吗? “可是小姐……”青芽还是想劝苏瑜,却又被她截了话头。 苏瑜拍了拍青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青芽啊,包办婚姻是封建毒瘤!你看我和顾怀瑾又没有感情,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你不希望你们家小姐我幸福吗?” “你家小姐我跟你说,只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才能幸福。” 跟顾怀瑾那大冰山在一起,再生一堆小冰山,天天跟活在风雪肆虐的冰川世纪一样,这日子还怎么过? 不对,她跟顾怀瑾都是女的,哪里能生出孩子?也不对,好像原著的标签是生子文来着?不过她没看后面的内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生的孩子。 呸、呸、呸,能不能生又不是重点。苏瑜浑身一抖,忍住自己的脑洞。 她跟顾怀瑾压根就不会在一起! 顾怀瑾伸手关上窗户,面上的神色冰冷如水。 刚才隔壁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落入了她的耳中,也解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 为何她化名顾三,苏瑜却两次叫出她的真名?为何苏瑜会知道她喜欢吃栗子酥?又是为何在驿站门口,苏瑜见到她时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原来这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苏瑜当真认识她,还是她的未婚妻?她却从来没听家里提起过未婚妻一事,不过想起家中那一对活宝爹娘,顾怀瑾此时也不能确定苏瑜是在说谎。 再者从一开始苏瑜也没与自己提起她未婚妻的身份,而且听苏瑜方才的口气,明明是不打算投靠她,更不想与她成婚。 想到这一点,顾怀瑾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梁国分七道(上京道、关北道、江南道、江西道、江东道、川蜀道、岭南道)三十六州而治。京都,梁国首都,也是梁国最繁华热闹的城市。京都分内外两城,内城便是皇宫,外城有七十二坊。虽延续前朝坊治,坊与坊之间却无门楼阻隔,互相联通。 京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守卫也是极其严格。不管是人还是货物,进出城门皆要接受仔细盘查。虽然已过了午时,东阳门外却依旧人声鼎沸,骡马嘶鸣。 马车行驶缓慢,苏瑜早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一探这梁国首都的风貌。 城墙高耸巍峨,以夯土筑基,外包砖砌。墙下有一十米宽的护城河,两条手臂粗壮的悬索连着河上的巨型吊桥。吊桥正对城门,城门正上方有一石匾,上书东阳门三字。 “让一让,让一让。”洪亮的吆喝声响起。 苏瑜循声望去,只见身后来了一队车马,那车马上全是高高隆起的大型货物,货物外披着红色绸布。 领头吆喝的人,左右挥手,驱赶前方挡路的人群,一路趾高气昂冲着城门而去。 “刚才过去的可是昌平王家的车队?”马车旁的行人小声问着身旁的同伴。 “可不是,就是那嗜玉如命的昌平王。你刚来京都,可能并不知晓。咱们的昌平王不爱美女,不爱权势,唯独钟爱美玉,每年大半俸禄食邑都换做了那宝石美玉。” “刚才过去的那几车,十有八九也是玉石。我听说前几日千秋节,那昌平王给官家送了一块上等的云山黄玉,可是价值万金!”一旁路过的人也忍不住接话道。 半刻钟后。 苏瑜三人经过盘查入了城门,她本想与顾怀瑾道别,再去找那有来钱庄。 她下车走到顾怀瑾的马旁,刚要和她说话,就看见一穿着华丽的小姑娘向她们飞奔而来。那姑娘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两个护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顾姐姐,顾姐姐真的是你回来啦?”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拉着顾怀瑾,“你离京这两个月,我都快无趣死了。” “咦,这位姑娘是?”小姑娘看到了她身侧的苏瑜,好奇道。 没等顾怀瑾答话,她兴奋的猜测:“你是苏瑜?” 松开顾怀瑾,小姑娘又快步走到苏瑜面前,开心道:“我听二哥哥提起过你,说你特别有意思。” 小姑娘长得娇俏可爱,天生一双笑眼,特别讨人喜欢。 “我是苏瑜。”苏瑜也笑着问道,“你二哥是?” “这位是淳安郡主。”顾怀瑾插话道。 “见过郡主。”苏瑜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顾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在金玉楼定了一桌吃食,你与我们一同去吧。” 淳安性情纯良,又是活泼的性格。她早就听二哥司云澹说起过苏瑜,这会见到真人,也觉得苏瑜十分合她的眼缘,自然就跟她亲近起来。 “这……”苏瑜有些迟疑,她看了一眼顾怀瑾。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顾怀瑾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就转身牵着马向城内走去。 淳安知道苏瑜是第一次来京都后,热情的跟她介绍京都的风土人。二人一路走来,相谈甚欢,也慢慢熟悉起来。 “小瑜儿,这就是金玉楼的招牌贵妃醉鸡,你快尝尝。”淳安指挥着一旁的侍女替苏瑜夹菜。 “谢谢淳安。”苏瑜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你也快吃。” 对面的二人亲密异常,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模样。顾怀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小瑜儿我听说你在风雨村还施了仙术?”淳安好奇道。 顾怀瑾与苏瑜在风雨村破获了妖道一案早就传回了京都,尤其是苏瑜用‘仙法’一事,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那也不是仙术,最多算是魔术。”苏瑜解释道。 “魔术?” “就是你们说的戏法啦。” “戏法?小瑜儿会表演戏法?”淳安赞叹道。 “会一点点。”回头看到淳安充满期待的眼眸,笑着道,“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可以给你变一个。” “好啊好啊。”淳安高兴道。 苏瑜说着就抓了果盘内的几个金桔,放在身前的桌上,对着淳安说道。 “这里有三个金桔。”她指了指金桔说道,淳安点了点头。 “一颗金桔放在手里。”她左手攥拳,右手拿起颗金桔,塞入左手拳内。 “两颗金桔放在手里。”右手又拿了一颗金桔,塞入左手拳内。 “第三颗不放手里,我放入怀中。”右手又拿了一颗金桔,塞入衣襟内。 “现在我左手中有几颗金桔?”苏瑜笑着问道。 “两颗。”淳安肯定道。 苏瑜张开左手,掌心三颗放着金桔。 “怎么会。”淳安惊奇道,“小瑜儿,你好厉害!” 苏瑜又玩了一次淳安还是猜错,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二人玩的不亦乐乎,还时不时的凑到一处嘀嘀咕咕。 顾怀瑾一直安静用膳,默然不语。 第21章 暂别 苏瑜自从穿越过来除了青芽,就只跟顾怀瑾一个人比较熟。可顾怀瑾那个性格,简直就是话题终结者。这会儿碰到一个同龄人,淳安也半点没有王宫贵族的姿态,苏瑜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与她说着路上的趣事。 她说话幽默风趣直逗的淳安笑声连连,一顿饭吃下来,两人关系突飞猛进。 “既然是这样,那小瑜儿跟我一起回王府吧,府里有不少空闲的院子。”淳安在听说苏瑜要去投宿客栈后,热情的邀请她去王府小住。 “这怕是有点不太方便吧,我还是去投宿客栈好了。”苏瑜赶紧推拒,心想那王府里面肯定规矩多,住着肯定不舒服。 “方便的、方便的,王府中平日里也就只有我一人,实在是无趣的紧。”淳安亲昵的搂着苏瑜的胳膊,“小瑜儿跟我回王府吧。” 淳安是陇西王独女,陇西王与王妃前两年相继过世,如今偌大的王府只有她一个主子。十六、七岁的少女,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自然不喜欢这份孤寂。今日她与苏瑜于一见如故,就想将人带回府中作伴。 “只有你自己?” “是啊。我父王与母妃都已过世,现在王府中只有我一人,平时都没有人陪我说话,特别可怜,小瑜儿就当是去陪陪我嘛~”淳安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是皇室宗亲,从小就是在人心复杂的环境中成长,即便再是纯良也能快速洞察人心。与苏瑜只相处一顿饭的时间,就把她的性格猜的七七八八。 苏瑜作为一个小姬仔,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姑娘拽着自己的衣袖轻摇,对着她撒娇。苏瑜又看了一眼顾怀瑾,见她也没反对,估计这郡主应该不是个坏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苏瑜想着可以去王府先住上一段时间,等回头在田钱庄里多领出些银子后,再给自己买个小宅院。 “今天你们赶路也辛苦。我们早点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好好逛逛京都。”她说着就拉着苏瑜出了雅间,“小瑜儿,你回头教教我那个戏法呗……” “行啊,那个学起来也不难……” “明日我们去……” 俩人手挽着手出门,谁也没想起屋里的另一个人。 顾怀瑾看着相携下楼的两个身影,目光微敛。昨夜她乍一听说自己与苏瑜定有婚约,有些心绪难平。今日一早二人在客栈出发的时候,她也有意不多与苏瑜接触,路上二人也并无交谈。 她本想先将苏瑜主仆二人接回府上安置,待查清她们之间当真是否有婚约后再做打算。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了淳安这个‘程咬金’,直接邀人去了王府。她见苏瑜欣然应下,也就未再插话,只是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这一路多谢你照顾。” 一行人出了酒楼,苏瑜跟淳安说了几句,走到顾怀瑾身旁与她道谢。 “你可还有旁的话要与我说?”顾怀瑾见她那笑意盈盈的样子,脱口而出道。 “嗯?” 苏瑜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哪里还有什么话要跟顾怀瑾说。她挠了挠头发,恍然大悟:“有的,有的。” 顾怀瑾面上松动,挑着眉等她说话。 “过几天等我取了钱,就请你吃饭,再把这一路上的花费都算给你。”苏瑜面色认真,说完后,又双手抱拳,做出搞怪的样子:“大恩不言谢,以后你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苏瑜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的也算情真意切,哪里知道顾怀瑾听她说完后,脸上寒霜密布,嘴里吐出两颗射人的冰渣:“不必。” “哎,哎,怎么了这是?”苏瑜看着拂袖而去的背影,大声说道:“请你吃饭还不开心?” 顾怀瑾闻言身形一顿,身上的寒气更盛,再一闪身瞬时便消失在了街口。 “顾姐姐这是怎么了?”淳安走到苏瑜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苏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明明说的是好话,这人说变脸就变脸,什么人嘛。 “估计是那几天到了吧。”她小声嘀咕道。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 “小姐回来了。”将军府的老管家李忠,出门见到顾怀瑾高兴地迎道。 “嗯。”顾怀瑾一路走回家,心里的郁气难解,但面上神色缓了些,她想了想,又问道,“阿爹阿娘可是在家?” “将军前日出府去了栖梧田庄,夫人此刻倒是正在堂中。” 栖梧田庄是大长公主的产业,他爹去了那处,多数是寻林驸马钓鱼去了。 顾怀瑾来到家中大堂时,她的阿娘齐氏正在摆弄桌上的一堆画卷,抬头见到她更是眉开眼笑,招着手让她过去:“瑾儿回来啦,来来来,你回来的正好,快过来看看。” 顾怀瑾心下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走近一看,果然那桌上的画卷上尽是些适龄的小郎君与小娘子。 “瑾儿,快看看这里面可有合你心意的。”齐氏笑眯眯的举着一幅画像递到她面前,“这是黄侍郎家的小儿子,长得真是俊俏,也是个未立户的,可以嫁到咱们将军府来。” 她看了一眼拧眉不语的顾怀瑾,放下手中这张男子画像,又拿起一张女子的画像:“还有这个秦翰林家的小娘子,长相清秀,据说性子也温婉的很,应该是个能与阿瑾合得来的。” 梁朝律法男女婚嫁自由,同性亦可通婚。但无论男女,若想娶亲必须要去府衙单独立户。而未立户的男女,只可嫁人不能娶妻。 顾怀瑾看着她娘手中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鹅蛋脸,柳叶淡眉,清秀端庄,确实是好相貌。不过顾怀瑾总觉得这人眼睛小了,那脸上少了些肉,要是有个梨涡会更好看一点。端庄是端庄,但是也稍显冷清了些。 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不知不觉中在顾怀瑾眼前浮现。 “娘,你可曾为我定过亲事?”顾怀瑾下意识脱口而出。 “亲事?”齐氏闻言一愣,不明白为何她有此一问,“你二姐那样的娃娃亲?” 齐氏口中的二姐,是顾怀瑾大伯家的二女儿,顾怀琼。 “嗯。” “你这是羡慕她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娇妻?”齐氏打趣道。 “娘要知道如今给你找个称心的人这么难,确实应该给你定个娃娃亲来着。” 齐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这么说,便是没有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又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头划过,觉得有些可惜。 “嗯。”齐氏摆弄着手上的画卷,突然呀了一声,“你爹当年从北疆回来的时候好像提过给你找了个小娘子。” “哎呀,这死鬼不会背着我给你定了娃娃亲吧!”齐氏有些恼怒,又回头劝顾怀瑾道:“没关系,就算定了,咱退了就是。你这跟你二姐可不一样,她那小媳妇天天跟在身边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 “你爹那糙汉子,眼神差的很,指不定给你相了个什么媳妇儿。” 顾怀瑾无语:阿娘你可知,你在嫌弃他的同时,也顺便埋汰了自己。 齐氏看出她眼神中的意思,睨了她一眼,得意道:“我跟你阿爹,那是我选的他。” 袅袅白烟在白瓷博山炉上缓缓升起,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整个御书房,案桌前身穿常服的女帝容颜精致,岁月的痕迹打磨了一些棱角,让她看起来平和慈善,但眉宇间却透露着藏不住的威严气势。 “清源县剿匪一事你办的不错,朕还听说你在万和县还办了一桩妖道的案子?”女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下首的顾怀瑾,眸中尽是赞赏之色。 “回陛下,臣今日特意前来便是要禀报此事。”顾怀瑾躬身行礼,从怀中拿出一长方形小木牌,双手奉上递给一旁的女官。 女官接过木牌,检查无异后转交于龙案上的女帝。 那木牌是乌木所雕,宽一寸有余,长不过三寸,一面雕着火焰,另一面雕着一排梵文。看清这木牌,女帝神色一变,眉目微敛,身上的凌厉之气尽显。 这木牌是□□黑火教的身份令牌。 不管任何朝代,凡是到皇权更迭抑或是灾荒年代,总会有一些豺狼之辈打着为天下苍生,辅佐明主名目,想要推翻当朝政权。 三十一年前,女帝登基时年仅十五岁,时局不稳,南方又连年灾害,梁朝民间便出现了这一个□□-黑火教。黑火教暗地里散播:帝王不仁天降刑罚,铲除昏君天下大吉的谣言,短短一月就集结了数万民众北上伐帝。 不过黑火教虽来势汹汹,但全是些乌合之众,这场叛乱不到半年便被当时南下平叛的定安军剿灭。当年领兵平叛的便是顾怀瑾的祖母,定安将军顾之愠。 在黑火教被剿的十余年内,一直有乱党余孽死而不僵,暗中作祟。直到十三年前晋南之变,黑火教被彻底覆灭。 而今日,本该与那□□一起湮灭于世的这块令牌,竟再一度出现。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怀瑾:你就这么没有一点留恋的走了?! 苏瑜:嗯,要不我再陪你唠五分钟的? 顾怀瑾愤然离去。 苏瑜: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你能走的如此帅气。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呀! 第22章 相亲 翌日。 下朝后,顾怀瑾被女帝司翊叫去御书房。女官领着她进门时,御书房内已站着另一个年轻文官,这年轻文官是一位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 此人名叫颜从煦,滨州花溪县人士。九年前,年仅十岁的她在殿试中一举夺魁,成为梁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一时名声大噪。司翊见其年岁尚幼,并未直接授官,而是让其待制昭文馆。 三年前,颜从煦偶破永兴坊灭门惨案,随后调职大理寺。入职后此人断案如神,且屡破奇案,不到两年便升至大理寺正。才十九岁的年纪,不靠祖上荫庇已是身穿朱袍的五品大员。 二人虽同朝为官,但顾怀瑾只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也算不上相熟。今日能在此处看到她,顾怀瑾心如明镜,陛下对那黑火教之事极为重视。 “臣顾怀瑾见过陛下。”顾怀瑾躬身行礼。 “免礼。”司翊挥了挥手,说道:“怀瑾来的正好,这是大理寺的颜寺正。” “颜寺正,你可认得顾小将军?” “顾小将军智谋过人,平川之战甚是振奋。”颜从煦看了一眼顾怀瑾,面上不掩敬佩之色。 顾怀瑾微微颔首,以示谦逊。 平川之战可以说是顾怀瑾的成名之战。永兴二十六年,狄人突袭平川,平川主帅应对不及,失了先机。顾怀瑾作为援军,并未直奔平川,而是转道绕过平川,从背后包抄狄军,后又斩杀狄人大将于阵前,扭转战局颓势,反败为胜。也正是因为这一战,她得了龙武将军的封号。 司翊看着下首的二个年轻官员,面色严肃,沉声道,“朕要你二人一同彻查万和县妖道一事。” “臣领命。” “臣遵旨。” 宫道悠长,一眼看不到尽头。散朝的大臣们都早已离去,顾怀瑾与颜从煦二人并肩而行。 “顾小将军,下官在接收到万和县的案件文书后,又查阅了这一年来京都城、及周边的几个县的人口失踪卷宗,发现了一些端倪。” “除去风雨村的那四个孩童,那岩洞中剩余的十七名孩童,确实如顾小将军查到的那般,皆是京都城及周边县城所丢失。” 这事确实是顾怀瑾在第二日问询过那些孩童,除去都是京都附近人士外,并无别的共同点。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年龄岁数也并不相同,大的有十余岁,小的才四、五岁,他们皆是被人下了药带走,醒了之后便一直被关押在一间暗房,最后一起被带到了那座山庄,也并不记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在离开风雨村之前,村中已将那些孩童转交于万和县县衙,县衙也安排了衙役,护送这群孩子回家。 “但有一点怪异之处。”颜从煦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疑虑,“虽然性别年龄并不相同,但这些孩子全部是七月所生。” “另有一点,京都附近除去那十七个孩童,在近两月内还有四个七月份出生的孩童失踪。” 顾怀瑾有些惊叹,她回京都不到两日,那万和县的案件文书也是昨日才送到大理寺。不到十二个时辰,这颜寺正便已将相关事情查得如此清楚。 世人皆道十岁状元郎聪慧过人、天资非凡,可她今日却觉得这天资背后或许还有比常人更孜孜不辍的勤奋。 顾怀瑾在心中对颜寺正多了一份赞赏。她略一思索,按照颜从煦的说法,最开始那妖道师徒便是掳走了二十一个孩童。加上那日在岩洞听到的对话,那四个孩童应当是小道士出了差错不小心失手错杀,这也是为何他们要偷那风雨村的四个孩童。 以及为何在风雨村的百姓开始仔细看护家中孩童后,他们改换方式对村民下药,捏造山神娶妻的谣言,指定同是七月出生的小英为‘山神新娘’。 如此大费周章,全因他们需要二十一个七月出生的孩童。 将这一切想通后,顾怀瑾与颜从煦说道:“那四个孩子应该已经亡故,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就近在风雨村又掳走四个孩子作为替补。我曾夜探过那山庄,当时那妖道正在取这些孩童的血液。不知颜寺正可了解方士?” “方士?顾小将军是说那妖道取这些孩子的献血炼丹?”颜寺正一点即通。 “我那日听得那师徒二人对话,再加上你查到的消息,即便他们不是炼丹,也是在修炼某种邪、术。” 三日后。 顾怀瑾下了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门房小厮。刚要抬脚进门就看见李忠从院内走出。 看到她后,李忠笑着迎上前,俯身道:“小姐,夫人今日上街的时候碰到了左侍郎夫人,就去了她家中打马吊,说是等您回来就去永宁巷将她接回。” 顾怀瑾想起她阿娘从不是那种粘着子女的母亲,今日无缘无故怎会让她去侍郎府接人。心底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她细想了一遍,左侍郎今年才三十有二,家中子女皆不足十岁。 阿娘应当不会与她介绍那黄毛小儿,或许是她多想了。 顾怀瑾向府门前的马车走去,又想到一事,遂问道:“忠叔,阿爹可曾说何日归来?” 顾怀瑾她阿爹已经去那栖梧山庄五日有余,这在往常也是寻常,但她心中有事要与他确定,总有些显得难耐。 “将军走时不曾提起,小姐可是有事寻他?” 李忠本是顾将军帐下士兵,十多年前在一次战役中伤了右腿,顾将军将他转至家中做事。他也算是看着顾怀瑾长大,对这顾家小将军的性子很是了解。 “不要紧。”顾怀瑾淡然的留下三个字,转身离去。 永宁巷,左侍郎家中。 “顾小将军,您这边请。”左侍郎家中的小厮引着顾怀瑾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凉亭内坐着几个华服女子,顾怀瑾走过去与她们一一问好。除了打马吊的四人,庭中还有一粉衣少女坐于左侍郎夫人身侧。少女面带薄纱,看不清样貌,只是那一双盈泽水润的双眸让人看着有些熟悉。 顾怀瑾微一颔首便收回目光,不曾看到少女面纱下的面容,霎时浮现一片红霞。 “怀瑾来啦。” 齐氏在女儿跨进院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她一边招呼着顾怀瑾坐到自己身侧,一边对桌上的众人喊道:“等等,幺鸡谁点的,我胡了。” “清一色!齐姐姐,你这手气真是好的不得了。”对面的左侍郎夫人笑着夸赞道。 “就是、就是,西凤你今天可连赢好几回了,这手气这么好,可不能这么早就走了,必须要陪我们玩的尽兴。”左手旁的妇人笑吟吟道。 “那我就再陪你们玩一会。”齐西凤面上喜气洋洋,侧头对顾怀瑾说道,“阿娘这会手气正旺,怀瑾稍等片刻。” “齐姐姐,这片刻哪能够。” “我看咱们几个打马吊,怀瑾在这等着也是闷。”右侧的妇人看了一眼那粉衣少女,又看了一眼左侍郎妇人,笑着说道:“刚刚你不是还同我们说,蓁蓁来了京都还未出去看看。这不正好,让怀瑾陪着她出去转转,比坐在这陪着我们可是有趣多了。” “这不是过两日中秋节了,我听说这几日城南就有庙会,说是热闹的紧。”另一侧的妇人接话道。 顾怀瑾眉间一跳,早在她看到那粉衣少女之时,就觉得事情有些异常。 “怀瑾可是愿意?”左侍郎夫人笑着问道。 “这有何不愿。”齐西凤一口替她应下,不容顾怀瑾片刻反驳的机会,“蓁蓁她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怀瑾就陪着蓁蓁姑娘去那庙会逛逛。” 到了此刻,顾怀瑾算是彻底明白,今日她阿娘为何一反常态让她来左侍郎府中接她。 从一开始到这一刻所有一切都是早有安排,顾怀瑾心中既是无奈又有些好笑,难为她这心思直爽的阿娘,搞了这么多弯弯绕绕,拉着这么多人作陪,给她安排了一场如此特殊的相亲。 她心里并不愿意,可也不能当众驳了亲娘的面子,只得应承下此事,带着蒋蓁蓁去了城南庙会。 车厢内,二人对坐无语。 “顾小将军,你还记得我吗?”少女声若蚊蝇,羞涩的问道。 “你是?”顾怀瑾有些疑惑,“我们在何处见过?” “我叫蒋蓁蓁。”少女迫不及待的介绍自己的名字,又略带失落的说道,“八月初六,商州城千秋节,我不小心跌落河中,是顾小将军将我救起。” “原来是你。”顾怀瑾有些诧异。 那日天色昏暗,她救人后便直接跟着苏瑜离开,不曾注意落水之人是何相貌。更何况那日蒋蓁蓁全身湿透,妆发也早已凌乱,与今日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顾小将军救命之恩,蓁蓁未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若是……” 少女眉眼微垂,面上红霞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十分娇俏可爱。她语调婉转,缓缓诉说,却被平淡的声音打断。 “举手之劳,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顾怀瑾并未看她,伸手拨开车帘,“蒋姑娘,庙会到了。” 蒋姑娘微微愣神,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 看了一眼不远处庙会主街,人来人往、沸反盈天,顾怀瑾忍不住皱眉。 她本欲收回目光,却在看到一小摊前俩个互相喂食的少女时,停了动作。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呀! 跟花溪纪事联动了一下,看过的小可爱可以猜一猜,颜从煦是谁? 能猜到的算你们厉害,哈哈! 第23章 庙会 苏瑜来到京都的第二日就去了有来钱庄,钱庄掌柜在看到她的那块玉佩后,直接让小厮将她请到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里并无太多的装饰,正中间有一张黄花梨雕花长桌,桌子的两侧分别放着两张太师椅。待苏瑜坐定,小厮殷勤的上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和精致茶点。 不多时,钱庄掌柜拿着一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他在长桌的另一侧坐下,放下木盒,取出里面的一轴画卷和一镂空玉雕。 那画卷有些袖珍,展开后只有手掌大小。云纹紫檀木卷轴,金丝锦缎裱边,蚕茧纸画心上是一幅彩墨人物画像。 苏瑜定睛一瞧惊诧不已,这画上的人就是她。 掌柜比对了一番,笑着又拿起那块镂空玉雕,对她道:“有劳苏姑娘再将方才的玉佩借我一用。” 他接过玉佩,将它放置在玉雕的镂空位置处,玉雕与那玉佩完全吻合,没有一丝缝隙,两件玉器上的纹路也连贯一体。 到这时,苏瑜也看出来了这两件玉器本身就是一块玉石雕,不管是那画像还是这块玉雕,都是在验证她的身份。 掌柜将玉佩递还给苏瑜,又从紫檀木盒中拿出一个账册,翻开第一页看了一眼,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来生,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交给苏姑娘。” 苏瑜揣着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喜滋滋的出了有来钱庄,她刚才跟掌柜确认了一遍,苏万确实是存了三万两银子在钱庄。这些钱她虽然每月只能支一百两,但经过她这两个月的实践,这一百两完全足够她和青芽两个人的很潇洒的过完一个月。 在最开始苏瑜有些纳闷苏万为什么搞了这么奇怪的取钱方式,但后来她仔细一想,不得不有些佩服苏万这老狐狸。他这方法既保证了苏瑜的经济来源,又不会让苏瑜因为直接拥有一笔巨额财富遭贼人惦记,被人害了性命。 苏瑜盘算着去找顾怀瑾,先把这一路来的费用还给她。但走了两步,想起昨天这人突然冷气爆发离开的样子,想着还是等两天再去好了。她脚下一拐,向淳安的王府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踏出有来钱庄的那一刻,身后不远处跟上了一条尾巴。 苏瑜这条现代富二代咸鱼跟淳安这个古代富贵闲人小郡主意气相投,短短几日二人关系突飞猛进,宛若一对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双胞胎姐妹花。 这日一大早苏瑜刚吃过早饭就被淳安拉来了庙会。苏瑜虽然不如第一次逛那么兴奋,但京都的庙会比上次商州城千秋节的灯会要盛大许多,各类百戏杂技表演层出不穷,看的她目不暇接,喝彩连连。 二人一路逛吃逛吃,玩的不亦乐乎。 “小瑜儿你快尝尝这块,特别香甜。”淳安插着一块乳饼递到苏瑜唇边。 苏瑜张嘴接下,也叉了一块自己手里的山楂糖球喂给她:“酸酸甜甜,超解腻。” “让一让,让一让。” 苏瑜反应迅速,将淳安拉至身侧,一辆疾驰的马车从二人身边擦肩而过,直奔路边而去。 “有没有搞错,这么热闹的街市还跑这么快。”苏瑜愤愤道,刚想指着那马车再骂两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怀瑾。 此时的顾怀瑾正以一种标准偶像剧男主角英雄救美的姿势,半抱着因为躲避马车而险些摔倒的女主角。二人深情对望,眼里闪过无数爱的火花。 娘希匹! 本小姐当初躲马车的时候,故意摔到你怀里,被你躲开差点摔成狗啃泥。这会儿换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子,就搂着人家不撒手。 你看看你那手,都要放到哪儿去了?再往上一点都要被绿J打码了! 色胚!流氓!双标狗! 苏瑜顿时觉得有些牙疼,刚才吃的山楂糖球酸的要命,以后再也不买了! “咦,那是不是顾姐姐?”淳安看着路旁惊讶道,“顾姐姐……” 她刚要抬手呼唤,就被苏瑜拉着向另一边的投壶摊子走去:“你刚刚不是说想要玩投壶来着,这会儿正好没人,我们快去吧。” “苏瑜,我看到顾姐姐了,她平时最不爱逛庙会这种热闹的地方,难得今天碰见,我们可以结伴同行。”淳安没察觉出苏瑜的异样,有些开心道。 “你没看见她正跟旁边小姑娘约会呐,咱就别当这电灯泡了。”苏瑜满脸嫌弃。 “约会是何意?那电灯泡又是何物?”淳安疑惑道。 “这约会呢就是她们二人花前月下,电灯泡呢就是你和我。”苏瑜与她解释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脑补起那样的场景,只觉得一阵恶寒。 “我明白了,电灯泡就是多余的人。”淳安明白过来,有些诧异道,“小瑜儿,你是说顾姐姐与那个姑娘,她们、她们……” “她们是在约、约会?”淳安语气有些不确定,又十分不解,“那姑娘我也不曾见过,看着不像是京都的小娘子,顾姐姐是何时跟她相识的?小瑜儿可认得她?” “不认识。” 苏瑜语气半点无所谓,心里却又在腹诽:才几天不见又勾搭了一个小妹子,真能招蜂引蝶。 拉着淳安走到投壶的摊位前,摊主热情的招呼:“姑娘玩投壶吗?一文钱一只,连中十只就能得面具一个。” 淳安看着琳琅满目的面具,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要去跟顾怀瑾打招呼这件事。她吩咐一旁的侍女付铜钱,转头对苏瑜说:“我要赢那中间的兔子面具。” 那摊主摆的壶比平日里淳安玩的远上许多,壶嘴也小上一圈。她手里的二十支箭都已投完,也只中了不到半数,更别说连中十只。 “这摊主的壶也太小了些。” 淳安败兴而归,忍不住跟苏瑜抱怨。 “小哥给我十支箭。” 摊主乐呵呵的收了钱,输了十只箭给她,苏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去试试。” 投壶自从跟着某个电视剧大火之后,苏瑜的那群伙伴们一度沉迷这个游戏,每每聚会就会玩上几把,乐此不疲。就这样玩了半年,别说投壶,苏瑜已经能将筷子准确无误的投到啤酒瓶里。 苏瑜百发百中,十支箭全数投入壶中。 “小瑜儿你真是太厉害啦。”淳安激动的抱着她叫道。 “姑娘好手法,您要哪个面具。”摊主笑吟吟走到苏瑜面前问道。 苏瑜指了指架子中间:“要那个兔子面具。” “这是您要的面具。” “给。”苏瑜笑着把兔子面具递给淳安。 淳安拿着面具,挽着她的手开心的道:“小瑜儿真好。” 二人刚要转身离开,迎面看到顾怀瑾和蒋蓁蓁正向着她们走来。 “顾姐姐。”淳安得了想要的兔子面具,一时开心,忘了刚才苏瑜和她说的话。 蒋蓁蓁身材纤细,腰际不盈一握,轻步莲移尽显大家小姐的娴雅气质。她虽然带着面纱,但露在外面的额头洁白如玉,一双明眸波光潋滟,楚楚动人。让人不难猜到,那面纱下的容貌也定是不俗。 对面这妹子温柔贤淑的感觉跟原书女主倒是有□□成相似,顾怀瑾口味倒是□□,跟原书里一样,没OOC。 苏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违心的笑,跟顾怀瑾打招呼道:“顾姑娘,你们也来逛庙会啊。” 顾怀瑾刚刚在街口就看到了苏瑜,可在她扶着蒋蓁蓁站稳后,发现苏瑜已经拉着淳安离开。 方才顾怀瑾明明看见苏瑜站在街角看着自己的方向,那么短的距离,苏瑜也肯定能认出她。 来到京都就将她抛在脑后,小狐狸还真是薄情寡义。 顾怀瑾心里不爽,也全然忘了五日前是她先冷脸甩袖离开。 “顾姐姐,这位是谁家的小娘子?往日里怎么不曾见过。”淳安打破沉默,出声问道。 “左侍郎夫人的外甥女,蒋蓁蓁。前日里才刚到京城。”顾怀瑾言简意赅,又对着蒋蓁蓁道,“淳安郡主,苏瑜。” 蒋蓁蓁微微俯身,问候道:“郡主,苏姑娘。” “蒋姑娘不必多礼。”淳安回道。 “蒋姑娘。”苏瑜微微颔首。 蒋蓁蓁看着淳安手上的面具,夸赞道:“郡主手上这兔子面具做的当真有趣。” “我也觉得它有趣。”淳安开心的扬了扬面具,笑着看了一眼苏瑜,“刚刚苏瑜投壶帮我赢得。” “姑娘可也要玩上一局?一文钱一只,连中十只就能得面具一个。”一旁的摊主适时插话道。 蒋蓁蓁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面具,眼中带着一丝向往,转而又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摊主这面具确实做的精巧,可我并不善投壶。” “蒋姑娘若是想要,让顾姐姐帮你就是,她投壶的技艺可是精湛的很。”淳安不以为意道。 “可是当真?”蒋蓁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侧身看向顾怀瑾,脸上带着一丝期待,“顾姑娘可能帮我?我想要那小鹿面具。” 顾怀瑾不着声色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苏瑜,只见她侧头不知道看向何处,好似完全没听几人说话。 她敛了敛眉眼,声音淡淡道:“前日手腕受了些伤,怀瑾怕是无法代劳。” 第24章 丝竹馆 四人一路同游,又逛了半个时辰。苏瑜与淳安两个人手挽着手,左边看看杂戏,右边瞧瞧小摊,时不时低头凑在一处小声私语,或是相互喂食。 走在前头的两个人亲密无间,后侧的顾怀瑾与蒋蓁蓁却是言语寥寥。 千秋节那天蒋蓁蓁失足落水,冰冷的河水没过头顶时,她感觉到了濒临死亡的的恐惧。顾怀瑾就如那话本中的英雄,从天而降将她救起,也让她一见倾心。 那天顾怀瑾不留姓名就离开,更是在蒋蓁蓁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她日后念念不忘。她曾派人找寻过顾怀瑾,却没有半点收获。今日在姨娘家中见到顾怀瑾时,蒋蓁蓁内心激动万分,她面上强装镇定,但那双手却是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帕。 在明白长辈们的意图后,蒋蓁蓁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上了马车后更是忍不住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可顾怀瑾的反应太过平淡,让她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气馁,既然上天让她再一次碰到顾怀瑾,她定要将这人牢牢抓住。 一路走来蒋蓁蓁都在偷偷观察顾怀瑾,虽然顾怀瑾做的并不明显,但她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顾怀瑾总是会不经意的看向那个叫苏瑜的姑娘。 蒋蓁蓁认得苏瑜,灯会那天顾怀瑾就是跟苏瑜一同离开。看着前面那一抹俏丽的倩影,蒋蓁蓁的心里升起一股浓重的危机感,试探的话语脱口而出:“苏姑娘与郡主二人可是心意相通?” 顾怀瑾闻言,目光幽深地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语气微凉道:“不是。” “那还真是可惜,二人举止亲密无间,模样也是相配,站在一处真像一对璧人。”蒋蓁蓁话语中带着遗憾,随后抬起手,用手帕捂着嘴轻笑地添了一句,“说不定好事将近了。” 顾怀瑾面色平淡,也并不接话,只是看向那二人的目光带了些审视,久久不曾移开。 蒋蓁蓁看了她一眼,不免心下一忖。 “逛的有些乏了,小瑜儿我们去丝竹馆听曲吧。”淳安拉了拉苏瑜的袖子,又转身与顾怀瑾问道,“顾姐姐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顾怀瑾本身对这庙会就无多大兴趣,但今日是应了长辈的话,带着蒋蓁蓁来逛的,只得侧身问道:“蒋姑娘觉得如何?” 呵!看不出来,顾怀瑾还有这么体贴周到的时候。苏瑜心里忍不住腹诽:赶紧带着人该上哪上哪,别在这你侬我侬,碍眼的很。 蒋蓁蓁本也是不想同行,可想到下月她阿爹就要调职京都,日后自己若想融入京都贵女圈,少不得要多与这淳安郡主接触。今日既然能与她巧遇,便是一个相熟的好机会。 “能与郡主一同饮茶,是蓁蓁的荣幸。” 这话九分恭维,一分假意,听得苏瑜直冒鸡皮疙瘩。她转头看了一眼顾怀瑾,眼神中带了赤果果的嫌弃。 眼光正是差劲! 顾怀瑾察觉出她眼神中的深意,有些不明所以。 “那便一起吧。” 淳安的父王与女帝一母同胞,都是德祐太后所生。淳安作为宗室嫡亲血脉,出生起便是极尽荣宠,早已听惯了旁人阿谀奉承的话,对蒋蓁蓁的话并无反应,不甚在意地拉着苏瑜向丝竹馆走去。 丝竹馆,顾名思义是一座歌坊。它坐落于平定坊内,原是一座私家庭院,后被人买下改作歌坊。跨过大门,入眼的便是一座镂空雕花红木拱桥,立柱之上各式珍奇异兽雕刻的栩栩如生。桥下流水淙淙,鱼儿在水草间嬉戏,漾起层层涟漪。 拱桥尽头翠竹掩映,曲径通幽廊环相接,奇石造景意境悠然。整座庭院都建立在水上,水榭楼台融入院景之间,错落有致别有意趣。丝竹馆的主楼听云阁临云心湖而建,坐于三楼的雅间内可将整座云心湖尽收眼底,远眺白鹿山层林叠翠,蔚为壮观。 梁国的歌坊虽也是勾栏瓦舍之地,但歌坊内的歌姬优伶不同于青楼楚馆,只卖艺不卖身。丝竹馆环境清幽,京都中的达官显贵及富家子弟,闲来无事总爱来此处听曲。 听云个是三层中空的建筑,一楼大堂全是散座,大堂中间有一半丈高的圆形木质舞台,平日里歌姬优伶就在此处表演。二楼三楼皆是雅间,雅间环绕舞台一圈,可居高临下观看舞台演出。 四人坐于听云阁三楼的雅间,楼下的歌姬半抱着琵琶,指尖翻转一曲悠扬的调子从弦上溢出,歌姬薄唇轻起,清灵的声音伴随着小调缓缓唱说。 歌姬的表现形式与苏州评弹有些相似,唱弹之间将故事娓娓道来。最初的调子轻快悠扬,讲述的是青田县有两个女童,名唤林清与章月。二人从小定有娃娃亲,青梅竹马一同成长互相爱慕,待到及笄后便可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弦音骤变,嘈嘈切切如疾风暴雨。 章月家中突逢变故,她的父亲卷入政治阴谋,惨遭奸臣残害。章月进京状告却阴错阳差得了公主倾心,公主不在意其心有所属,更愿帮她替父报仇,只要章月愿意做她驸马。仇人位高权重,章月思虑再三,点头应下,忍痛写下决绝信将原委告知林清。 林清得知真相后,伤心欲绝却也未再多做纠缠。多年后章月大仇得报,更是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可她心中依旧对林清念念不忘,最后不惜丢官罢爵与公主和离。 曲调轻快,犹如春风拂面,让人舒心。可在下一刻再一次急急而转,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回到家乡后,章月本以为能与林清再续前缘,却不料等她的是一座山野孤坟。原来那林清在收到信后第二日便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一曲终了,众人皆是唏嘘不已,心绪难平。 “这林清当真痴情,若是章月家中无事,二人定能和和美美,可怜了一对有情人。”淳安感慨道。 “确实如此,那林清若是未寻短见,二人破镜重圆倒也不失为一则美谈。”蒋蓁蓁亦是有感而发。 “若我是那林清,定要上京城去寻上一寻,不让她另娶她人。”淳安有些不平道,“那章月也是,报仇一事又何必急在一时,为此舍了心上人才是不值。” 苏瑜看她义愤填膺,觉得有趣。她没想淳安这样的身份,竟然不是将家国大义放在第一,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觉得心上人更为重要。 “章月被家仇所累,也是别无他法。”蒋蓁蓁又说道。 “小瑜儿,要你是二人,你会作何选择?”淳安突然问道。 “我若是章月,既然选择了报仇,那么即便是大仇得报,也再无脸面回来找林清复合,她这样的做法在最开始伤害了林清,在后面又伤害了对她痴心一片的公主。” “那你若是林清呢,在收到信后又会如何?”淳安追问道。 这故事要是林清不死,二人破镜重圆,那就是梁国的王宝钏,苏瑜对那样结局,实在是恶心的要命。 苏瑜喝了一口茶,笑着道:“若我是林清,我不会去寻章月,也不会寻死,更不会与她破镜重圆。” “天下娇娘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是一枝会为了别的她认为更重要的事,放弃你的渣渣。” “何为渣渣?”淳安不解道。 “渣渣就是章月这种抛弃了别人,还有脸来求复合的人。”苏瑜看了身旁的三人,漫不经心的又说道,“还有那些,明明有未婚妻还和别人勾勾搭搭的人。” 顾怀瑾眉间一跳,觉得她若有所指。 “还是小瑜儿最是洒脱。”淳安笑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苏瑜假装深沉道,话锋一转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在一棵树吊死。虽然失去了一枝花,但迎接我的会是另一片花海。” “小瑜儿不仅洒脱,看来还多情。”淳安想了想说道,“那多情的可算是渣渣?” “嗨,淳安学的倒是快。”苏瑜佯装要去拍她的手,淳安笑着躲开,二人打闹到一处。 “顾小将军,是如何看这二人?”蒋蓁蓁颇有兴致的问道。 苏瑜听到蒋蓁蓁的问题,也是竖起了耳朵,想听顾怀瑾怎么说。 顾怀瑾看了打闹的二人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并无看法。” “蒋姑娘,你这问题可是问错了人。顾姐姐心中只有兵法,哪有情爱。”淳安笑着接话道。 蒋蓁蓁闻言倒是一喜,淳安郡主话中意思说明了顾怀瑾并无意中人。 苏瑜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曲终人散,几人出了丝竹馆,在门口作别。 临上马车苏瑜想到一事,叫住顾怀瑾。 顾怀瑾有些意外,跟她走到一侧。苏瑜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递给她,说道:“本来还想去将军府找你,今天碰到了就直接给你吧,这一路走来住宿多是你垫付,这五十两还给你。” 顾怀瑾看着这银票,也不伸手去接,这一路从清源县而来,三人总共食宿也用不到五十两。更何况,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喜苏瑜跟她算的这般清楚。 苏瑜一把拉着她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一路多谢你照顾,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淳安还在等我,那我先走了。” 苏瑜转身欲走,顾怀瑾忍不住开口:“你上回说请我吃饭,可是作数?” “啊?”苏瑜有些惊讶,“上次你走的时候不太开心,我以为你并不想……” 她想了想,将后面的话咽下,又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第25章 心意 金乌西沉,晚霞似火。 “那蒋家小娘子如何?可是合你心意?”齐西凤刚一上马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怀瑾有些无奈:“阿娘……” 齐西凤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我看着蒋家小娘子不错,你多与她接触接触。” “还是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顾怀瑾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否认。 齐西凤看出了顾怀瑾刚才那一瞬的愣神,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转念一想自己这女儿除了云澹那小子,来往最多的就是淳安郡主,猜测道:“你莫不是与那淳安郡主?” “我与淳安只是好友,阿娘莫要瞎猜。”顾怀瑾淡声解释。 “你若是没心上人,那就多与蒋小娘子来往。”齐西凤拍板道。 “阿娘,我最近公务繁忙,怕是没有空闲。” “忙、忙、忙,哪个不忙。你二姐在大理寺,比你忙多了。”齐西凤嫌弃道,“小意今年都已经去了国子监读书了。” “早知道,也应当给你定一门娃娃亲!我也早就抱上乖孙了。” 顾怀瑾:…… 怕是也没这么快。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月光如水从窗户倾泻而入,打在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上,附上一层朦胧的白光,如玉般的指间夹着一张木雕的老虎面具。 顾怀瑾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把玩着手中的面具,眉间微拧。这面具她不曾带过,却不知为何也没将它丢弃,一直装在包裹里从商州带回了家中。 这会仔细拿在手中,顾怀瑾才发现这老虎面具的雕工粗糙,与今日淳安手中那个一比较,明显相差甚远。 与此同时,某只睡熟的小狐狸,似是梦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她眉间微蹙,鼓着腮帮,愤然踢了踢腿,小声呓语:顾怀瑾,你个双标狗。 文德殿外。 小朝会已散,大臣们陆陆续续出了大殿。 司云澹看了一眼刚刚东升的旭日,晨光微熹,照在脸上无半点热意。朝会实在是无趣的紧,站了一个时辰,直站的人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对一旁的顾怀瑾说道:“明日旬休,可是要去醉仙楼喝上一杯,这时节的鲈鱼正是最肥的时候。” 半天听不到回应,他侧脸去瞧,才发现顾怀瑾面上虽是沉静,可眉间微微隆起,眼神深邃缥缈,一看就是在沉思。司云澹拿着朝笏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见她回神,笑着道:“想什么呢这是?陛下可是给你指派了棘手的事情?” “并非公事。”顾怀瑾淡淡道。 “并非公事,那便是私事?”司云澹霎时来了兴致,瞌睡也去了半,他眯着眼对顾怀瑾上下瞧了一番,促狭道,“你这是开窍了?” 顾怀瑾轻飘飘的斜了她一眼,也不理会他,只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宫门外走去。 “哎,哎。”司云澹看着远去的背影,忙不迭唤了两声,小跑着上前追到她身侧,“你这有什么情况,说来听听,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不是。” “你看你这眼下乌青一片,想来定是昨日没睡好。”说着话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刷得一甩,满是得意道,“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来听听,我也帮你分析分析。” 顾怀瑾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他,随口问道:“那你且说说何为爱慕?” 啧啧,果然是开窍了,上来就是这么直白的问题。不过既然还会这么问,估计也还是没认清自己的心。 手中的折扇轻摇了两下,司云澹故作深沉道:“何为爱慕。见之欢喜,不见便会思念。” 顾怀瑾略一沉思,又问道:“你又不曾有爱慕之人,如何又能知晓?” 这话问的扎心了,司云澹轻咳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古人有诗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总之我觉得,你要是见不到会想她,见到她便欢喜,那多半就是爱慕了。”司云澹总结道。 欢喜吗?若是那人听话些,不那么气人,或许是欢喜的。 顾怀瑾略一思索道:“那若是见到她与旁人一处甚是不喜,亦是爱慕吗?” “这都吃上醋了,不是爱慕还是什么?”司云澹一语道破,凑到她身边,小声道:“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司云澹满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顾怀瑾这铁树开花。 “暂不知晓。”顾怀瑾说完便翻身上马离去,只留一地飞舞的黄沙给司云澹。 “嗨,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司云澹拿着扇子愤愤的扇了两下。 马蹄飞扬,清风劲爽自身侧拂过,可还是驱不散顾怀瑾心中的迷雾。 月笼轻纱,夜色正浓。 十六的月亮宛若银盆,却总被流动的浮云遮蔽,清辉透过云层映出层层白光。 顾怀瑾辗转难眠,便起身拿了配剑去院中。 晚风柔和似絮,撩人心弦。顾怀瑾屏气凝神,调整心绪。银光乍起,剑气迅若游龙,剑影如织,飒飒声不绝于耳。剑风时急时缓,时而如疾风过境,时而如青云漫步。 一套剑练下来,额间早已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顾怀瑾依旧心绪难平。 刚才她躺与榻上,只要一闭眼,便是苏瑜的脸。 狡黠的小狐狸,哭泣的小狐狸,佯装可怜的小狐狸,故意卖萌讨巧的小狐狸,洒脱离开的小狐狸,与淳安嬉笑打闹的小狐狸。 剑光闪烁间,她更是想起二人的相识。小狐狸突然出现,她一度认为小狐狸是奸细。到小狐狸帮助她剿灭了山匪,她才对小狐狸多了一些信任,再到小狐狸那一声声哭到她心底的呜咽,让她心疼不已。 或许在那时她便已心动。 浮云游走,月光倾泻而下,洒下一片银辉。 顾怀瑾执剑而立,静静注视这宛若明眸的圆月,嘴角微勾起,扬起起一抹释然的笑。 翌日。 顾怀瑾想通了心事,神清气爽地来到前厅,竟然看到了离家多日的顾晏。 顾晏看到她,爽朗一笑:“回来了?我听说这次你差事办的不错,没死一兵一卒便剿了山匪。” “有人相助得了些有用的线索,并非只是我一人功劳。”顾怀瑾如实说道。 “不骄不躁,确该如此。” 顾晏甚是欣慰,他这女儿性子沉稳,做事谨慎,是个当将军的料子,也像极了她的大母。 “我听李忠说你有事寻我?” 顾怀瑾原本找顾晏是想问清,自己与苏瑜可是当真定有亲事。她在那日听到主仆二人谈话后便有些在意,她本以为自己原本只是想知道真相才会在意。可在昨天想通之后,才知道那一份在意或许就是因为喜欢,比起乍一听到时的惊诧与无措,阿娘的否认更是让她失落。 如今认清自己的心意,她与苏瑜是否定亲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了。不管是二人是否定情,她都想要小狐狸,一只只跟她亲密无间的小狐狸。 不过,若是她与小狐狸真的定了亲,或许她想将小狐狸拐到自己家会更容易些。 “阿爹可认识苏万?” “苏万?”顾晏闻言一顿,他看了一眼顾怀瑾,平淡道,“为何问起他?” 顾怀瑾直言问道:“阿爹可曾为我与他的女儿定过亲事?” 顾晏的反应表明了他与苏万定是相识,顾怀瑾心底燃起一抹期待,或许小狐狸真的是她未婚妻。 “定亲?”顾晏有些疑惑,他沉思片刻,随即茅塞顿开道:“好像确有此事。” “阿爹这话是何意?”顾怀瑾有些不解,为何是好像? “这事说起来就有些久远了。”顾晏陷入回忆,将事情缓缓道来。 十五年前,也就是永兴二十一年。顾晏作为龙武大将军,驻守边城,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苏万。 岁寒雪丰,道路被阻。外族袭扰,粮草迟迟不到,军心浮动。苏万知道后找到顾晏,献出计谋并将商铺中所有屯粮充作军粮,送至大营稳定军心。得他如此恩惠,顾晏自然是感激,二人交往渐深,常在一处吃酒。 一日,二人酒酣耳热,谈及家中之事,一时兴起给两人的女儿定了亲事,还顺势去了县衙立了红鸾庚书。不过顾晏回京都的路上遭人刺杀,那红鸾庚书就在混乱中丢失了。顾晏被刺杀后在床上修养了半年多,也未想起那丢失的庚书,日久年长,更是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听到这样的缘由,顾怀瑾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转而又有些庆幸自己奉命去了清源县,若非如此,以小狐狸的性子,来京都也不去寻她,她与小狐狸怕是要错过了。 思及此,顾怀瑾又升起一抹难言的情绪:即便二人相遇,小狐狸也不想认她这个未婚妻。 她微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眸色晦暗不明。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日粉酥鱼只在顾怀瑾的心里。 第26章 集市 苏瑜百无聊赖的靠在池塘边的凉亭里,抓了一把桌上的鱼食,洒进池塘。 昨天夜里她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梦里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却记得是顾怀瑾惹了自己生气。虽然知道梦是假的,但苏瑜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呜~ 一毛茸茸的狗脑袋凑到苏瑜腿边,在她小腿上蹭了蹭,嘴里发出呜呜的讨好声。这全身黑毛的獒犬是淳安养的宠物松果。松果是只三个月大的奶狗,但已经有半人多高,长得凶神恶煞,脾气却格外温顺,苏瑜来的第二天就靠着一只鸡腿跟它混熟。 苏瑜撸了一把它的头,狗子立马乖乖的把头凑在她手心,蹭的更起劲。这几日淳安进宫陪太后去了,松果不见主人,就格外黏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前天跟顾怀瑾约了今天要一起吃饭,不过现在时辰尚早,决定先带着狗子出去玩一圈。让王府的侍女找来狗子的皮绳,套上后就拉着它,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出了王府大门的胡同,主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沿街摆起了不少摊位。 “今天这街上怎么这么热闹?”苏瑜对着青芽问道。 “这应该是旬休的集市,早上刚听东晴姐姐提起过。”青芽说的东晴是淳安的侍女之一。 原来是这样,放假的集市,听着有点像现代城镇的赶集。集市虽然热闹,苏瑜穿来两个多月,早已不觉得新鲜。她拉着狗子慢慢闲逛,没走了几步,狗子就停在了一包子铺摊位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肯挪步。 “想吃包子?” 苏瑜撸了一下狗头,这狗子是西域进贡的名贵犬种,平日有专门的人照看,连狗食都是特定的营养餐,看起来就没滋没味,这会出门乍一闻到包子味,就馋的走不动路了。 她刚想吩咐青芽给狗子买两个包子,余光就看见了一幕让她讨厌的场景。 “我要买,我就要吃糕点糖果。”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哭闹的指着路边挎着篮子的的女商贩。 “不许哭闹,阿爹今日带的银子不够,等下次再给你买。”男童身旁站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正伸手要去拽孩童。 男童躲开他的手,顺势躺在地下,接着哭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今日吃。” 男子劝慰了几句,男童依旧不听,哭闹不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子失去了耐心,抬手对着男童道:“再不起来我就揍你了。” 说完,手高高举起作势要打孩子。 男童见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要跑,刚跑了没几步,就撞到了一个过路人,就顺势又坐在地上哭泣:“哇哇哇,我要吃果子,我要吃果子。” 那过路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女子一身淡蓝色锦衣,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整个人看起来淡雅娴静。被撞到后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也并未出口训斥。 男子看到那男童撞到人,忙上前拉着孩子:“别哭了,我这就去给你买果子。” 男童听到话后,也停了哭闹。男子抱起他,跟锦衣女子赔礼道歉:“姑娘对不起,孩子不懂事,惊扰了姑娘。” 锦衣女子挥了挥手,淡淡道:“无事。” 男子抱起孩子,连声道歉,就要转身去路边的小摊给孩童买果子。 锦衣女子看着二人背影,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脸上神色登时一变,快步走到二人身旁,沉声道:“把我的玉佩还回来。” 男子有些着急道:“玉佩?什么玉佩,这位小娘子,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锦衣女子沉着脸:“方才在遇见二位前,我的玉佩还在腰间,被这孩子撞了一下玉佩便消失不见了。” “这路上这么多人,怎么就说是我们偷的,刚刚我儿子是撞了你一下,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偷东西。”男子面色着急,还带了一点不忿与委屈,“姑娘,我看你这打扮,家里应该也不错,你可不能欺负我们平头小老百姓啊。” “你!”锦衣女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是指责他仗势欺人,想要故意诬陷他。 周围本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会听到男子的话,更是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好像都是认定了那锦衣女子无赖了那男子。 “这么小的娃娃哪里会偷钱。” “就是,那偷钱的孩子都是街上的小流氓,这对父子穿的正正经经,哪里能是偷。” “我看着姑娘就是看人家老实,想要讹他。” “哎呦,这姑娘穿的人模人样的,真看不出来这么黑心。” 锦衣女子脸色越来越差,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强来,她沉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官府走一趟。” “我说没偷就是没偷。”男子很是不服气,“要是去了官府,没在我二人身上找到那玉佩又当如何?” “若是没找到,便按本朝律法,赔你们二十两。” 锦衣女子十分确定玉佩在碰到二人之前就在腰间,也只有那男童近过她的身,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若是丢了别的玉佩也就算了,她根本不会计较,但那一块是她阿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松果,你帮我个忙,事成了我给你买五个大包子作为奖励,你看怎么样。” 苏瑜蹲下身跟狗子打着商量,松果呜呜两声算是同意。苏瑜乐呵呵的撸了一把它的狗头,在它耳边小声吩咐。 上次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苏瑜对小偷极其讨厌。她身在局外,看清刚刚发生的一切,那锦衣女子的玉佩就是这俩父子偷的。刚才那一出戏,从孩子哭闹起就开始了。 孩子哭闹不止就会引来人围观,那男子装作着急劝解,却在暗中观察周边的人群,发现目标后就示意孩子起身逃跑,孩子趁着撞人的功夫偷走了玉佩。 只不过确实如那男子所说,现在这玉佩并不在二人身上。若这个锦衣女子拉着二人报官,父子二人还能再得一笔赏银。从头到尾,一环扣一环,设计的倒是精密。 若苏瑜在这局中,或许也会认为玉佩就在二人身上,而今日她站在远处看,就看到了一些隐秘的事情。不过她这会学乖了,没敢上前直接帮忙,遭人记仇。 她看着路边,拍了拍狗脑袋,说道:“去吧。” 狗子得了命令,快步跑了起来,苏瑜拉着狗绳子,做出拉不住的样子:“哎呀,让一让,让一让。” “松果,松果。” 狗子听到她的话,跑的更起劲了,直冲冲的跑到路边,一下就撞翻了那买果子的女商贩。看到那凶神恶煞的黑面狗子,女商贩受了惊吓,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 “松果,停下来,你撞到人了。” 苏瑜使劲拉了拉绳子,她闹得动静太大,所有人都齐齐看向这边。苏瑜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这果子多少钱,这撞坏的我都赔给你。” 那篮子里装着的果子撒了一地,苏瑜诚恳的道歉,作势要去捡地上的篮子。 “不用,不用。” 女商贩伸手就要去拿那篮子,却被苏瑜快了一步,女商贩面上霎时有些慌张。 “不行不行,我这狗子不懂事,撞坏了东西哪有不赔的道理。我看看你这里有多少果子,我都买了。”苏瑜说着话作势就要去数篮子里的果子。 “哎呀,姑娘,不用,不用,这篮子里的都还是好的。”女商贩面色焦急,伸手抓住篮子,往自己身边拉,“姑娘要赔,就赔地上这几个就好了。” 苏瑜也不松手,面上带着歉意,又说道:“没关系的,你这剩下的我都买了。” 二人拉扯了半晌,那锦衣女子与那男子也不再争执,转头也都看着她们。苏瑜见状在女商贩与男子看不到的角度,用手指对着那锦衣女子指了指篮子,嘴上不停:“大姐,你说要多少钱,我这就赔给你。” 锦衣女子看到她的手势,也明白过来,她神色一凛,直直向着拉扯的二人走过去。 待走到二人跟前,二话不说就拿过篮子,翻找起来。 “哎、哎,这姑娘,这果子我都买下了。”苏瑜假模假式说道。 不多时,锦衣女子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围观的人看到玉佩,也都是吃了一惊。 看到玉佩的一瞬,她面上神色一松,伸手就抓住了女商贩,冷声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你们都是小偷,这玉佩就是那孩子偷了之后,借着买果子的时机放到了你这里。” 那男子见锦衣女子抓住了女商贩,想要抱着孩子溜之大吉,却被围观的人堵得严严实实。 三个小偷被绑了起来后,正巧一对巡逻的差役赶到,直接把他们带走了。 苏瑜看到那三人被带走,就拉着狗子回到包子摊前,给它买了两个大肉包。 狗子摇着尾巴,两口就把包子吞下了肚。包子吃完,狗子倒是不想走了,苏瑜无奈蹲在它边上说道:“说好了两个的啊,不能耍赖,下次出来再买给你。要是被……”她絮絮叨叨的劝着狗子,就听到有人叫她。 “这位姑娘。”清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瑜回头,看到了刚才那锦衣女子。她蹲在地上,锦衣女子背光而站,阳光打在这人身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圈。 女子面容恬静,眉眼微微弯起,正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第27章 木牌 眼前的人笑的太温柔,苏瑜一时看的有些愣神,手里的狗子呜呜了两声,她回过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脚有些麻,踉跄了一下。 锦衣女子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臂,将人稳稳扶住。苏瑜借势站稳了身子,连忙说道:“谢谢。” 锦衣女子见她站稳,收回了手浅笑道:“应当是我谢你才对,方才多亏有你帮忙才能顺利找回玉佩。”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苏瑜无所谓的摆摆手,又指了指松果,“是它的功劳最大。” 锦衣女子看了一眼狗子,这狗子是西域番国进贡的黑狮麒麟獒,全梁国只此一只,被皇帝赐给了淳安。她打量了一番苏瑜,金银首饰虽少,但身上的云绣交领夹袄裙是上等的绸缎所制。 看装扮并不像是王府下人,难道是新晋幕僚? “你是淳安府上的人?” 听她这口气,看来也认识淳安,而且这人直呼淳安的封号,也不尊称淳安郡主。苏瑜估计她要么跟淳安关系好,要么身份高于淳安。 苏瑜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如实说道:“不是,我只是暂住在王府。” “我叫司云熙,不知姑娘姓名?”锦衣女子先是说了自己的名字,才问起苏瑜,谦逊有礼语调温和。 姓司?这么说来又是个皇族。苏瑜看的原书内容实在太少,完全不知道身前这号人物是谁。不过这人长得温婉,看起来彬彬有礼,说话也温声细语。跟淳安一样,身为皇族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苏瑜不禁对她多了点好感,毕竟温柔的小姐姐,最戳她的点。 “我叫苏瑜。”苏瑜扬起一抹笑。 司云熙面带浅笑,不吝夸奖:“苏姑娘人如其名,如白玉无瑕,蕙心纨质。” 小姐姐这么会聊(撩)! “别,这么夸太让人害羞了。”苏瑜微微红了脸,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苏姑娘可是方便,云熙想请姑娘上青云楼一叙,聊表谢意。” “现在吗?我……” 温柔漂亮的小姐姐相邀,苏瑜自然不能拒绝,不过她跟顾怀瑾约了吃饭,今天怕是不行了。 还未等她开口拒绝,就被身后微凉的声音打断。 “苏瑜。” 是顾怀瑾的声音。 苏瑜回头果然看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顾怀瑾,她有些惊讶:“咦,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不是约的中午吗?” “有事寻你,便早些过来了。”顾怀瑾走两步,站在二人中间的位置,对着司云熙微微拱手,“世女。” 世女?苏瑜想到了原书的的设定,男女皆能承袭。那这个世女应该跟原世界的古代世子是一样的,司云熙应该也是王爷之女,还是能承袭爵位的那种。 “顾小将军。”司云熙面色淡然,看了二人一眼,“原来苏姑娘与顾小将军也是相识。” 这句话说的平淡,但苏瑜总觉得意味深长。 “既然你还有事,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司云澹侧头看着苏瑜,眉眼柔和。 她从怀中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苏瑜道:“苏姑娘,云熙还是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若是日后苏姑娘有事,可去昌平王府寻我。” “这、这不太好吧,我刚刚真的就是顺手帮了一下,你不用太在意。” 苏瑜不太想接这木牌,刚才出手帮忙,纯粹是因为看小偷不顺眼。她虽然不知道这木牌能干什么用,但想想这人的身份,指不定这小牌子还挺大权力。 可她一直不接,司云熙便一直举着,一副势必要她收下的意思。虽然司云熙面目柔和,但苏瑜还是隐隐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她看了一眼顾怀瑾,想让这人帮她,但顾怀瑾正低头看着那木牌,并未看到苏瑜的求助。 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她想着可别因为自己不拿,再惹了这世女生气。初来乍到得罪权贵,实在太不明智。 苏瑜心一横就接了过来,想着大不了以后不用就是了。 “谢谢世女。” 司云熙见她收下,也没再说什么,与二人道了别就转身离开,只是在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苏瑜,笑容温和。 苏瑜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牌子,楠木所制,中间只云熙二字,雕工不算精细,四周也无多余的花纹。木牌表面有一层包浆,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苏瑜也没在意,随手就放在了怀中。 苏瑜不知道这木牌的来历,顾怀瑾却是知道的。她与司云熙年岁相仿,原是国子监的同窗,只是二人来往不多也不算熟识。司云熙给苏瑜的这块木牌,顾怀瑾曾经见过,是司云熙亲手所刻。在国子监读书时她便一直戴在身上,七八年了也依旧还在,只能说明她对这木牌很是喜爱。 而今天她却将这木牌送给了苏瑜。 顾怀瑾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你刚刚说找我有事?” 苏瑜的声音拉回了顾怀瑾的思绪,看着她随意的将木牌收了起来,顾怀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是吃了颗酸糖果,有点酸,又有点开心。 “你可知她是何人,就敢收她的木牌?”顾怀瑾脱口而出,话语中带了一丝责怪。 平时那么机灵的小狐狸,这会怎么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说起这事苏瑜还不乐意呢,又听到顾怀瑾语气里的责怪,更是委屈的要命,她撇了撇嘴:“我本来不想要的,可她一直举着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叫她世女来着,那肯定也是王爷的女儿。我要是一直不接,她生气了怎么办?” “人家刚刚明明就向你求助来着,你都没帮我,这会倒是怪起我来了。”苏瑜语气不满,嫌弃中还带了一点撒娇埋怨的味道,“再说了,就算收下了,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她。” 她能遇到什么大事,需要找司云熙这样身份的人帮她解决。 苏瑜说了一通,还是觉得委屈,又气呼呼道:“你干嘛凶我。” 她自己收木牌,关顾怀瑾什么事。 苏瑜拉着松果也不再理她,转身就往王府走去。 顾怀瑾明了自己的心意,今日特意早点来,就是为了多跟小狐狸相处,哪里能一来就惹人不开心。她快走两步追到苏瑜身侧,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软了些。 “刚刚是我语气重了些。我并非是训斥你,只是昌平王世女,她那人……” 背后议论别人长短,并非君子所为。顾怀瑾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斟酌了一下,说道,“总之你莫要与她多来往。” 苏瑜难得见顾怀瑾这么顺着她,心里还有点小开心,可出口的话依旧嘴硬的很:“谁要跟她多来往了。” 其实她本来看司云熙这人看着挺温柔的,交个朋友也挺好。不过既然顾怀瑾让她少和司云熙接触,她也歇了这个心思。倒不是她听顾怀瑾的话,而是她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顾怀瑾的人品她信得过,并不会平白无故诋毁别人。 听出了她话里答应的意思,顾怀瑾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二人一同进了王府,门口的护卫认得顾怀瑾,也并未阻拦。苏瑜进了门就将狗子交给了青芽,让她带着去院里,自己则领着顾怀瑾往住处走去。 刚刚拉着狗子狂奔,衣服上蹭了不少灰,她得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才能出门。 苏瑜领着顾怀瑾进了屋,让她在桌边坐下,又顺手倒了一杯茶:“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她说完就转身去一旁的衣柜找了一身衣裳,完全没看到顾怀瑾伸手拿杯子的动作僵了一下。顾怀瑾看了一眼微阖的木门,刚才苏瑜进了屋子就随手将门关上,她本就有些奇怪,这会倒是知道了原因。 这人还真是。既然要换衣裳,为何还要领着她进门。 淳安把苏瑜当做好友,替她安排的屋子很是宽敞。坐北朝南的三间主屋,进门是个厅堂,堂内摆着一套圆形紫檀木桌椅。西侧放着书桌与博古架,也是紫檀木所制。东侧与厅堂中间隔着一个云绣绸缎屏风,屏风后便是休息的床榻。 苏瑜拿了衣裳就去了屏风后,那屏风白绸做底,上绣一副墨色山水图。绸缎厚实,并不通透。但此时烈阳高挂,阳光穿过窗棂,直直射到屏风上。 顾怀瑾目光本就是随着苏瑜而走,只见她将衣裳放在屏风上,便开始解起外衫,少女姣好的身材直直映入顾怀瑾的瞳仁。 破窗而入的光线太过耀眼,强光下空气中的灰尘带着点点金光,清晰可见。 顾怀瑾霎时便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手中的茶杯,如玉般的骨节格外分明。目光虽然已收回,可常年习武,顾怀瑾的听力亦是远超常人。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无论多么轻微,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苏瑜是何时脱了衣裳,何时挂在屏风,又是何时拿了新衣,还有何时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而在这中间,她好像还听到了少女弯腰又起身时变换的呼吸,一起一伏,轻柔地撩拨顾怀瑾的神经。 明明是入秋的天气,为何会这般闷热?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时候武功太好也不是好事情啊,真是难熬哦~ 第28章 怪异 屋内的门窗全都关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总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顾怀瑾的鼻间。这味道她闻过很多次,在清源县的小巷,在山林间的小溪旁,在楚州的客栈,在山庄的厢房。这气味像极了乳酪糖,香甜中又带着一股奶味,像极了她的主人。 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顾怀瑾觉得十分难捱,如同在烈日下的校场训练了半日,闷热的空气让她感觉口干舌燥。 举杯一饮而尽,清凉的茶水润过喉间,顾怀瑾才觉得稍稍有些缓和。 “对了,还没说你来这么早找我什么事情?”苏瑜说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穿着了一件牙白色交领斜襟袄与蓝灰色马面裙,腰间一条暗粉色流苏腰带。上衣前襟绣着与裙子颜色相同的花卉图案,小袄的浅黄色系带与衣襟处黄色包边亦是同色,给这身素雅的衣裳添了一抹亮色。 娴静淡雅又不失俏皮可爱。 顾怀瑾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拿起茶杯想要再喝一口,却发现杯中已空。 苏瑜见状,走到桌边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看到她有些微红的面色后,有些疑惑道:“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无事,屋里有些闷。”说着,她起身打开了屋门,秋风习习带来一丝清凉,抚平了顾怀瑾心中的燥意。 待面上的热意消退,顾怀瑾坐回桌边,她看了一眼那屏风,平淡道:“往后换衣裳时,莫要让他人在房中。” 顾怀瑾一想到若是小狐狸一直这么不注意,让旁人看到刚刚的那番场景,心底就十分不舒服。 “什么?”苏瑜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能带顾怀瑾进来,也是因为二人还算相熟,而且顾怀瑾还是个女的,也没什么男女大防。 又不是个人她都会带人家回房好吧。 再说了,她拿了衣服去了屏风后,又不是当着顾怀瑾的面,她在心里吐槽顾怀瑾这个老古董,余光瞥了一眼那屏风。可是在看到屏风的那一瞬间,她就惊呆了。 平时看明明是厚实的白屏风,被光照直射后竟然是半透明的状态,屏风后的景象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虽然高斯模糊了一点,但基本一览无余。 苏瑜碉堡了,她刚刚干什么? 她好像给顾怀瑾来了个VIP直播换衣? 还是脱光了只穿上下小内内的那种?! 很好,这回她不仅能用脚趾抠一个欧洲古堡,还能再给这古堡挖一座地下宫殿。苏瑜正想着要怎么化解今日份尴尬,就突然想到,她是不知道才在那里换衣服,可顾怀瑾呢? 她脱,顾怀瑾就心安理得的看了? 苏瑜的脸又红了一个八度,不过这下不是羞,是气的!她愤愤的看向顾怀瑾,咬牙切齿道:“顾怀瑾,你个臭流氓!” 顾怀瑾被骂的一愣,可看到苏瑜那气的圆鼓鼓的脸颊,还透着粉嫩的红晕,秀气的眉毛微微拧在一处,又觉得十分有趣。 想要解释的话刻意顿了顿:“我方才看到……” “别说了!”苏瑜一着急,就伸手去捂她的嘴。 看了就看了,怎么还要说出来。你个LSP! 苏瑜为了捂住她的嘴,急急忙忙就坐在了她身旁。那一抹淡淡的幽香霎时变得馥郁。小狐狸的指尖柔软细滑,顾怀瑾好不容易下去的燥意,刹那间又涌了上来。 她强装镇定,压下脸上的热意,但双耳确是无法控制,像是沁了血一样红。 苏瑜眼尖,一下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更是认定顾怀瑾这会在想有的没的。 说不定还在回味刚才的事! 顾怀瑾的呼吸打在她掌心,苏瑜觉得有些烫手,她又急急地抽回手。又生气又害羞的坐到一旁,双手环胸,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她。 顾怀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瑜,像极了炸了毛的狐狸,简直有趣极了。她轻笑一声,拿过茶壶给苏瑜到了一杯茶水,推到她身旁。 苏瑜依旧挺着脑袋,并不理她,为了表示很生气,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顾怀瑾清了清嗓子,轻声哄道:“莫要生气了,刚刚我并未看你。” “真的?”苏瑜闻言转过头,有些惊讶道。 顾怀瑾又推了推杯子:“当真,发现那屏风有异后,我便未再看了。” 苏瑜有些不信,但想起顾怀瑾这人正直的很,应该不会看了说没看。 这还差不多! 苏瑜心里那点害羞烟消云散,顿时心情大好,假装勉强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顾怀瑾见她不再生气,顺势转了话题:“我来的早些,是有事情要同你讲。” 事情是有一件,但也不至于急到让她特意早些过来,不过这理由她出门前就想好了的,正巧苏瑜刚也问过,这会儿说起来也不算突兀。 “你父亲的小妾,我派人寻到了。” “嗯?” 苏瑜没想到顾怀瑾真的替她找到了那小妾,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原书剧情,书里应该也是有这一段的,不过她有些记不清了。要是找到她那便宜爹的小妾,那是不是就能追回一部分家产? 这么想起来,她还是有点开心的。 “不过……”顾怀瑾神色严肃,苏瑜心里那点喜悦在听到她的下一句话后就开始消散,“她的情夫将她卖去了青楼。” “那钱呢?”苏瑜迫不及待道。 “那个男人好赌,全都输光了。” 好吧,开心不过三秒。 苏瑜脸上的笑就这么直接僵在脸上,这是个什么败家玩意?大几百万就这么输没了?本来都应该是她继承的遗产。那白花花的都是她的银子啊,就这么没了,想想真是肉疼。 顾怀瑾看了一眼趴在桌上,一脸欲哭无泪的苏瑜,想了想,问道:“可需要我将人带来京都让你处置?” “不必了,姨娘被卖到青楼也算恶有恶报了。那个男人你让人把他送去官府,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苏瑜是现代人,没有自己动私刑的概念。在她眼里,钱都没了,折磨人除了解气,也没有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还是直接交给官府处理好了,她还真是懒得管。 “唉,不说这个了。”苏瑜从桌前站起来,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着顾怀瑾说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化悲愤为食欲,吃一顿就好了。 顾怀瑾看她又恢复了精神,也跟着她身后出了门。 “京都我不太熟,你想去哪吃?” “去醉仙楼吧。” 现在这季节正是吃鲈鱼的好时候,醉仙楼的玲珑牡丹鲊正是它的招牌菜。她记得小狐狸很是爱吃鱼,每次投宿大一点的客栈都会点一道鱼。 醉仙楼离着王府并不算远,二人走了一刻钟的路程便到了。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看着眼前三层高,屋檐下挂着一排灯笼,门庭开阔的酒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揣着一百两银票的钱袋。 幸亏那天顾怀瑾没收下她的五十两,要不然今天会不会连饭钱都付不起。不过也不知道这一百两够不够? 苏瑜心虚的看了一眼墙上挂着菜名和价格的木板。还好,还好,只要顾怀瑾不是把这牌牌上的菜品都点一遍,她应该不会被留下刷碗抵债。 “二位是想在大堂用餐,还是要去楼上的雅间。”酒楼的小厮殷勤的上前问候道。 “找一处安静的雅间。”顾怀瑾吩咐道。 “好勒,您二位这边请。”小厮笑盈盈地在前头引路,将她们带到了三楼雅间。 顾怀瑾按照二人的食量点了两菜一汤、一样甜点,玲珑牡丹鲊(鲈鱼),炙羊肉,十遂羹(石耳、沙鱼、海紫菜等十余种水、陆材料),五香糕(茯苓、人参、白术、芡实、砂仁、糖、糯米)。 光听菜名苏瑜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等菜品上齐,苏瑜看了一下,都是她爱吃的。 “都是醉仙楼的招牌菜。”看着苏瑜惊喜的眼神,顾怀瑾轻轻扬了扬眉尾。 “嗯。” 突然有一种是顾怀瑾请她吃饭的感觉,不过苏瑜满心都是美食,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她夹了一片鱼片,肉质嫩滑,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对了,这酒楼叫醉仙楼,那最招牌的不应该是酒才对?” 苏瑜又夹了一块烤羊肉,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藏了坚果的小松鼠。 顾怀瑾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确实,醉仙楼的千日春,清酒一杯,千日回味。” “那我们也要上一壶吧?”苏瑜两眼放光,她一连吃了两块烤羊肉,还真觉得有些口渴。 “千日春供应有限,想喝它需提前一月预定。” 顾怀瑾看了她一眼,拿着小碗盛了十遂羹,放到她面前:“再者那酒性烈,即便是七尺大汉喝上一壶,也能醉上三日,并不适合你。” “那好吧。”苏瑜有些失望,不能喝一壶,能尝尝也行啊。 顾怀瑾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下次再带你尝尝。” “好啊。” 苏瑜一听,失望一扫而空,她拿着调羹喝起了顾怀瑾盛的羹汤,这汤里除了紫菜都是些不怎么眼熟的食材,不过喝起来还真是鲜掉眉毛。 她喝了两口汤,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今天见到顾怀瑾以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怎么觉得顾怀瑾今天特别好说话? 不仅说话的语气软了不少,而且生气了还会哄自己。 苏瑜看了看桌上被她消灭的七七八八的美食。 还点了一桌她爱吃的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瑜瞬间觉得这一桌菜都不香了,她放下调羹,狐疑的看着顾怀瑾,“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是有什么阴谋? 顾怀瑾闻言眉间一跳,随后敛了敛眉眼。 这小狐狸收别人木牌一点都不警觉,对着自己怎么就这么精明? -------------------- 作者有话要说: 苏·福尔摩斯·瑜:突然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阴谋? 顾·水仙花·怀瑾:没,发现自己以前太冷淡,想对你好一点。(顺便拐回家) 苏·天真·瑜:听起来合情合理。 作者:黄鼠狼给…… 一计眼刀飞过,biu~biu~ 作者:大侠,我错了! 第29章 上钩 醉仙楼。 “你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查案?”苏瑜一脸不可置信。 “正是,万和县妖道一案并不简单,陛下命我与大理寺颜寺正彻查此案。” “那为什么要找我帮你?” 苏瑜还是有些奇怪,帮忙查案不是得找点武功高强,类似展昭啊,王朝、马汉那样的人,顾怀瑾怎么找到她身上了。 顾怀瑾心下一凛,她总觉得小狐狸的所有机灵劲都用在了她一人身上。 她正了正神色,说着早就想好的理由:“这案子本就是你我二人最早发现,自然是你我二人最为了解。” 这理由好像不够充分,苏瑜心想。 顾怀瑾从容的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清源县剿匪一事,你确实做的不错,有了你的情报,才未出现伤亡。万和县抓妖道时也是有你相助,才得以快速又圆满的解决。” 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但究竟里面有几分私心,顾怀瑾一点也未表现出来。小狐狸聪明伶俐,做事虽不符合章法,但也确有奇效。不过比起这一点,顾怀瑾让她帮忙,最主要的是想将人留在身侧。 说实话,将小狐狸在身边,是她在吃饭前刚做的决定。狡猾又有趣的小狐狸,若是不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顾的紧一点,迟早有一天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拐带跑了。 “咦?我有这么厉害吗?”难得被顾怀瑾夸奖,苏瑜乐不可支,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能让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开心,顾怀瑾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只是面上神色一如往常,颇是正经地肯定道:“功不可没!” “嘿嘿,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一起查那妖道的事情好了。”苏瑜眉眼弯弯,脸颊的梨涡因着笑而格外明显。她眸中闪着微光,满脸的骄傲神色,很是得意。 她最近在王府闲的也是无聊,在这没wifi的年代消磨日子实在是太难了。跟着顾怀瑾查案还能到处走走,应该会更有意思点。 成功卸掉了苏瑜的防备,顾怀瑾夹了一块五香糕放在她的碗中:“这五香糕也是醉仙楼的特色,趁热吃口感最佳,应当符合你的口味。” 知道了顾怀瑾是有事求她帮忙,苏瑜心安理得享受起她对自己的照顾,笑眯眯的吃起了碗中的糕点。 五香糕入口糯香四溢,松软绵细又不过分甜腻,确实好吃。 “对了,那我都要做什么?每天跟着你去衙门吗?”话说她就知道顾怀瑾是个将军,也不知道将军每天都要干些什么,在什么地方上班。 将军的话是不是还要去军营?想起军营的环境,苏瑜突然有些后悔那么轻易就答应顾怀瑾了。 “不用,我本就是回京述职,在京都并无职务,无需每日点卯。但妖道一案主要由我与颜寺正一同查办,平日要去大理寺与她一同办案。” 梁朝戍边将领每五年便要回京述职,随后由皇帝再重新任命新的职务,或是留在京都,或是换另一座城池戍守。 顾怀瑾原本戍守长亭,今年回京述职,到京都后便被指派了剿匪的差事,但女帝一直还未重新任命职务。 “述职?那你还要去别的地方?”苏瑜疑惑道。 “暂不知晓,或许会留在京都,一切要等圣上定夺。” 也是,在封建王朝,皇帝是老大,什么都听她安排,官员调去什么地方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乍一听顾怀瑾有可能会离开京都,苏瑜还是有点不舍的。自从来了这本书里,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顾怀瑾在一起,顾怀瑾还救过她那么多回,让她不知不觉有些太依赖顾怀瑾了。 认识到这一点的苏瑜有些忧桑,但下一秒她就想通了。她对顾怀瑾离开的那点不舍得和惆怅,估计是顾怀瑾这个女主的金大腿是抱得太舒服。不过一直依赖顾怀瑾也不是个事,回头帮顾怀瑾查完这个案子,她得找点事情做,搞个事业啥的。 即便顾怀瑾不在,她自己也能在京都安逸的待下去。 “那我每天都要做什么?跟着你去大理寺吗?那是不是每天都要早起?”虽说是帮忙查案,但苏瑜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她。 “每日辰时四刻,我派人接你到将军府,你跟着我便可。” 辰时四刻,也就是每天八点,倒也不算早。自从来了古代苏瑜也没什么夜生活到了晚上九、十点就睡了,早上六、七点基本也醒了。 “那我这职务算不算是你的助手?”苏瑜笑眯眯道。 “何为助手?”顾怀瑾问道。 “就是副手。”苏瑜想了想解释道,“帮助你做事的人。” “可以这般说。”顾怀瑾肯定道。 “那有没有,嗯,俸禄?”苏瑜这次想了个古代的词。 刚刚看到她那笑意盈盈的样子,顾怀瑾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打起小算盘。 “月俸五十两。” 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顾怀瑾一月的正俸禄,除去禄粟(粮食)与衣赐(布匹),俸钱只一百两。顾怀瑾也不吝啬直接拿了一半,毕竟舍不得银钱套不到小狐狸。 她想了想,又加了加码,说道,“若是差事办的好,圣上还会另有封赏,到时候再分你一半。” 本来一个月五十两就超出了苏瑜的预估,没想到顾怀瑾还分她一半奖赏。她想起电视剧里动不动就黄金万两的赏赐,在心里乐开了花。 “明天就开始查案吗?”早一天上班,早一天拿钱。苏瑜努力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开心。 “明日辰时我派人接你。” 二人吃的差不多,苏瑜唤来小厮结账,却被顾怀瑾拦下。说今日她有事相求,就由她来付账,苏瑜请她的这一顿放在下次。 顾怀瑾说的合情合理,苏瑜也就没再推拒。只是现在的她并不知晓,等她需要回请顾怀瑾的那顿饭,确实吃的格外‘丰盛’。 出了醉仙楼,顾怀瑾先将送苏瑜回了王府才离开。对于她的体贴,苏瑜接受的毫无心理压力,反而美滋滋的想着,当顾怀瑾的助手待遇还不错嘛。 栖梧田庄。 鱼塘的堤岸上坐着一男一女,二人皆身着锦衣,已过不惑之年。 男子身前的鱼竿动了动,他伸手一拉,却发现是个空杆,鱼钩上的饵料已经没了踪影。 女子看了一眼泛着涟漪的湖面,沉声问道:“苏万可是真的死了?” “确实死了,尸首我已派人去查验,是他无疑。” 男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弯腰重新抓了一把饵料,紧紧地捏在鱼钩上,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女子起身,轻轻的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又指了一处水面,淡淡道,“投在那处吧。” “并没留下线索。”男子将鱼竿一甩,正好扔在女子方才指的位置,“苏万死前应当是抄录了一份名册,只是具体藏于何处,并未查到。” “清源县可派人去了?” “去过了,他死后小妾把那宅子卖了,派了人去查了,也并无发现。苏万已有两年不曾回过清源县,名册应该不在那处。” 女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望了一眼天边的飞鸟:“听说苏万有个女儿。” 男子闻言一怔,随即微微点头:“苏万的女儿名叫苏瑜,前几日到了京都,我已派人跟着了,不过看起来是个不知事的。” “还是要小心些,不可再出差错。”女子叮嘱道。 “知晓了。” 女子看了一眼微动的鱼漂,平静道:“鱼儿上钩了。” 男子上前一步拿起鱼竿,用力向上提起,鱼竿的另一边传来巨大的拉扯力,男子使劲握着鱼竿才未让它脱手。可两侧的力量都太过强大,鱼竿已经快弯成的半圆形,仿若下一刻便要被折断。 “放线,消耗它的体力。”女子平淡道。 男子稍稍松了一点鱼线,马上脱离湖面的鱼向下沉了沉,随后又开始向东边游去,男子逆着它的方向拉扯着它向西,等鱼儿游向西,他又扯着鱼向东。在这反复过程中一点点的收着鱼线,让鱼儿离岸边越来越近,女子吩咐一旁的侍女拿渔网等在一侧。 手中鱼竿的力道越来越小,男子突然快速收线,再一用力将鱼儿提了起来,侍女配合着他的动作,将鱼儿收入网中。 是一条十多斤的花鲢。 鱼儿在网中奋力挣扎,却因为刚才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没扑腾两下就没了力气。 女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眸中带着笑意:“天色不早,朕答应了皇后一同用晚膳,就不多留了。” 将军府。 “瑾儿回来了?”齐西凤拉着女儿坐到身侧,笑眯眯道,“今日旬休,你可是约了蒋家小娘子出去?” “确实是约了小娘子,但不是蒋蓁蓁。” “你这话是何意?”齐西凤看着坐在案前悠然喝茶的女儿,恍然大悟:“可是我想的那般?” “她还不知我心意,过些日子再将人带给阿娘看。” “成。”齐西凤喜上眉梢。 是不是蒋蓁蓁不重要,顾怀瑾能带人回家,让她喝上媳妇茶,再抱上孙女,她便是高兴的。 “爹可在府中?”顾怀瑾放下茶盏问道。 “不在,又去山庄钓鱼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大瘾。”齐西凤抱怨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苏瑜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顾怀瑾的套路。 第30章 上班 王府。 “你今天碰到了六姐?”淳安惊奇道,她口中的六姐就是昌平王世女司云熙。 “应该是吧,这就是她给我的木牌。” 苏瑜不明白淳安为什么那么惊讶,她从书桌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了那块木牌,递给淳安。 淳安接过木牌,翻看了一下,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是她给你的?” “有什么问题吗?”苏瑜一头雾水。 “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六姐那个人平日里不太与人交往。这木牌她一直宝贝的紧,原来在国子监的时候,靖国公家的小侯爷跟六姐玩闹抢了这木牌,被她打掉了一颗门牙。” 淳安只看了一眼就把木牌放到桌上,好像那木牌是什么烫手山芋,避之不及,满脸是血的小侯爷给她留下印象太过深刻。 这么凶悍的吗? 苏瑜也是大吃一惊,今日她见到的司云熙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文静的一个人。她神色凝重的看着那木牌:“这牌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淳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六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苏瑜想着有机会还是要把这木牌还回去,不过还是稍稍了解一下司云熙这人,别踩了什么雷也被揍掉大牙。 “我跟六姐也不是很熟。六姐看起来很温和,但是对人都是冷淡。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淳安跟苏瑜讲起了司云熙的身世。 昌平王爱上了农家女,纳了女子为妃,二人恩爱有加,婚后育有一女司云熙。只不过农家女因为生育伤了身子,在司云熙五岁的时候便香消玉殒。昌平王悲痛欲绝,发誓再不纳妃,还替王妃找了千年寒玉来保存尸身。昌平王如今爱玉如命,也是因为王妃的名字有个玉字。 昌平王把王妃的死怪罪在女儿身上,平日对这个女儿也很是冷淡,王妃过世后就将她放在别院不闻不问。就这样司云熙独自一人被扔在别院三年,三年里她被院里的嬷嬷丫鬟苛待,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是太后觉得她可怜,将人接到了宫中抚养。 将妻子的死怪罪在无辜的孩童身上,还放任五岁的孩童在别院自生自灭,他是真的爱他的王妃吗? 听完这样的故事,苏瑜无力吐槽,心里倒是对今天见到的司云熙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好像更不太好意思还这木牌了。 翌日。 作为活了两世但第一天上班的新人,苏瑜有点兴奋,天刚亮她就起了床。辰时二刻已经穿戴整齐,等着来接她上班的‘公车’。 哒、哒、哒。 翘首以盼的苏瑜等到了将军府的马车。 马车在王府的大门口停稳,车夫动作敏捷的下了车,来到苏瑜面前,抱拳行礼:“您可是苏姑娘?” 苏瑜打量了他一眼,车夫身材高大健硕,看着不像车夫倒是像个练武的。 “小人名叫林仲,是将军府的仆役。往后都由小人来接送您。”林仲声如其人铿锵有力。 苏瑜点点头,顺着他的指引上了车,刚一掀开车帘,就看到了车内的顾怀瑾。 “咦,你也来了?”看到她苏瑜有些意外。 “今日要去大理寺,便直接从家中出来接上你一道。”顾怀瑾语气平淡解释道。 苏瑜为了出门行动方便,没想往常一样穿的广袖衫,而是换了一身浅灰色窄袖交领长袍,深灰色的暗绣腰封上束着一条流苏坠玉宫绦,头发用云绣发带高高竖起,颇有几分女侠风范。 “怎么样,看我这一身像不像神捕?”这一身衣服是她就这记忆里古代的侠士的装扮,昨天特意上街新买的。 顾怀瑾抿了抿唇,敛下眼中的暗芒,淡声道:“尚可。” 什么叫尚可,明明很帅气的好伐?真是没眼光! 顾怀瑾看了傲娇的某人一眼,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打破沉默:“若是再配一把剑便是更像了。” “真的吗?”苏瑜闻言转过头高兴道。 “当真。” 苏瑜想着有时间她也去买一把,余光看到了顾怀瑾的佩剑,想起她跟山匪打斗时那些漂亮的招数,有些羡慕又有些遗憾道:“可惜我也不会用剑。” “若只是学一些简单的剑法,也并不算太难。”顾怀瑾平淡道。 “我也能学吗?”苏瑜眼睛一亮,但又有些不确定,上次她让顾怀瑾教她轻功,顾怀瑾还说她天资不够来着。 “倒也不是不可。” 那就是可以喽? 自动把顾怀瑾的话翻译成对她的肯定,苏瑜心情大好。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在顾怀瑾身上转了转,从马车的一侧坐到她身旁,眉尾带笑又带着些讨好的说道:“那你能教教我不?” “你想学剑?”顾怀瑾明知故问。 “嗯、嗯,想学。”苏瑜使劲点了点头。 “你这般岁数开始学会比较辛苦,若是不能吃苦……”顾怀瑾眉间微拧,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为难。 “能吃苦,我能吃苦的。”苏瑜原来练过跆拳道,都是从训练体能过来的,对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习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贵在坚持,若是半途而废,还是莫要开始了。”顾怀瑾依旧没有松口。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信任,更是激起了苏瑜的斗志。 “我能坚持的。”苏瑜肯定道。 怎么能让顾怀瑾看扁? “如何保证?” 怎么还要保证? 她偷偷瞄了一眼顾怀瑾,只见她一脸正色,并不似在说笑。苏瑜想了想,为了表决心让顾怀瑾相信她,狠了狠心,咬牙说道,“若是不能坚持可以扣我的俸禄。” “也可。” 总算是让顾怀瑾答应了,苏瑜迫不及待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 “明日卯时,我派人去王府接你。” “什么?”苏瑜闻言一惊。 卯时的话不是才早上五点?怎么这么早? “做不到?那便算了。”顾怀瑾挑了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嘿!看不起谁呐! “谁说我做不到,卯时就卯时。”苏瑜很是不服气。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大理寺。 “顾小将军。”甫一下车,顾怀瑾便听见有人唤道,回头望去看到一侧的颜从煦。 “颜寺正。” “下官正巧想去寻顾小将军。” “这是苏瑜,在万和县便是她同我一道救了那些孩子。”顾怀瑾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苏瑜,又问道:“可是有新的发现?” “苏姑娘。”既然是顾怀瑾带来的人,颜从煦也不敢怠慢。 “颜寺正。”苏瑜微微一笑,心想这‘梁朝大法官’还真是年轻,她又看了一眼顾怀瑾,想到这人也才二十二岁都已经干到从四品的大将军了。 梁国人都这么优秀的吗? 三人穿过院落内,颜从煦走至顾怀瑾身侧,低声道:“林广财死了。” 林广财是万和县那山庄的主人,这人是万和县的药材商人,那日案发后便被衙役直接抓去了大牢。妖道一案还有疑点,因此在抓了人后,他只被暂时关押,并未直接提审。 颜从煦想将人提到京都审问,却不料刚将人提出大牢,不到一个时辰人便死了。 “如何死的?”顾怀瑾蹙眉问道。 “被人射杀,一箭穿心。”颜寺正顿了顿说道,“凶手轻功了得,一下便没了踪影。” 一箭穿心且轻功了得,那只能是杀手了。林广财一死,这案子明面上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那便将家中管事或者其他人再提来审问。”顾怀瑾略一思索道。 颜从煦摇了摇头,“就在林广财死的前一夜,家中走了水,整座宅子都烧没了,无人生还。” “黑火教查的如何了?可查出那老道士身份?”顾怀瑾问道。 “这几日刚将卷宗找齐全。”颜从煦指了指长桌上两大摞厚厚的卷宗。 黑火教盛行二十余年,各地上呈的卷宗数不胜数,相关人员更是多如牛毛,想要在这陈年卷宗里查出一个人的身份,犹如大海捞针。 “既然是旧案,那问一问当年办案的人不是更快速?”苏瑜在一旁问道。 昨日顾怀瑾已经同苏瑜说了黑火教一事,这会也听明白了二人的谈话内容。她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两摞文书,这一番看下来还不要十天半个月。 “当年主办的两位大人一位去年已先去,另一位告老还乡,远在岭南道的漳州城。”颜从煦摇了摇头。 顾怀瑾放下茶盏:“我倒是想起一人,她或许也知情。” “何人?”颜从煦问道。 “国子监祭酒荀飞白,荀祭酒。” 荀飞白这人颜从煦再熟悉不过,是她的堂姐颜从安的结发妻子,更是她三岁时扬言要嫁的人,想起幼年的‘豪言壮语’,颜从煦一时有些窘迫,她轻咳一声,问道:“为何?” 十三年晋南之变时颜从煦才六岁,远在离京都千里之遥的花溪县,自然不知道事件中一些隐秘之事。 那些事颜从煦虽不知晓,但顾怀瑾却是听说过一二。晋南之变,晋南王以清君侧之名举兵勤王,但起因是荀祭酒为查询其母亲华榕郡主丢失一案而始。 “黑火教是她带人剿的。”顾怀瑾也未多言,看了一旁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的某人,勾了勾嘴角道,“荀祭酒那里就由我去走一趟,剩下的便交由颜寺正了。” “走吧。”顾怀瑾放下茶杯对着苏瑜说道。 看了二人走远的背影,颜从煦又看了案桌上的文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两个人一同查案,为何只有她一人在此处查卷宗。 第31章 过招 狂风乍起,林中的竹子被吹得东倒西歪劈啪作响,竹叶被粗暴的卷落枝头,随风乱舞。 林下的空地处站着十余个汉子,他们手中握着长刀,正与对面的二人对峙。 那二人是两名女子,一人身穿长袍,头发高高盘起在头顶,两根云绣发带随风飘荡,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她右手执剑而立,左手将另一娇俏的女子抱在怀中,轻声安慰:“莫怕,我会护你周全。” 怀中的女子面色微红,略待娇意的点了点头,羞怯道:“嗯。” 执剑女子对着众大汉道:“一起上吧。” 大汉举刀上前,女子运气而上,只一挥手,大汉们手中的刀被齐齐砍断。众人瞬时大惊失色,扔下刀柄向后逃窜。 执剑女子复又低头对怀中人道:“你安全了。” 怀中女子面目清淡,却含着春意,娇滴滴道:“女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 “小姐,小姐,时辰到了,该……”女子的话语被天边传来的声音打断。 天光破晓,薄雾冥冥,如轻纱笼罩大地。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灰色的身影轻步走进房门,绕过那绣面屏风来到榻前。 榻上的少女一头乌发如绸缎铺散,如玉的面颊带着点点桃红,随着清浅的呼吸,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粉唇上扬,恬静俏丽。只是…… 少女的睡姿实在太过豪放,整个人横睡在床榻,左手抱着软枕,右手握拳置于身侧,一只脚紧紧蹬在墙上,另一只脚蜷起抵在左脚膝盖,一床锦被七扭八歪被压在身下。 看到如此睡姿的苏瑜,青芽忍不住扶额,她上前推着苏瑜的肩膀,口中轻唤:“小姐,小姐,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青芽的呼唤声渐大,将苏瑜从‘英雄救美’梦境中拉出,她睡意朦胧的睁开双眼,看到青芽后意识渐渐回笼,在清醒的那一刻猛地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双唇紧抿。 她想起了刚刚的梦境,在梦里她一剑击退了十几个大汉,救下了一位姑娘,梦到此处一切都很正常。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梦里的姑娘长着跟顾怀瑾一模一样的脸。 这梦实在太过诡异! 不过仔细想想,梦里娇滴滴的顾怀瑾真是让人太上头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青芽看着苏瑜突然爆红的脸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嘴里碎碎念道,“莫不是夜里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没、没事。”苏瑜把她的手拿下,看了一眼外面雾蒙蒙的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啊,都到卯时了?”苏瑜急忙忙下床穿好衣服,指挥着青芽帮她梳洗,“快快快,要迟到了。” 苏瑜着急忙慌的跑出了王府,就看到早已等在门前的林仲。林仲躬身,恭敬道:“苏姑娘。” 苏瑜对着他抱歉的笑了笑:“久等了。” “苏姑娘客气了,小人职责所在。” 跟主人一样正经无趣,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苏瑜也不再客套,掀了车帘,上了马车。 马车速度不快,摇摇晃晃走了半个钟头,颠的车上的苏瑜又险些睡了过去。 吁~ 车子停稳,林仲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苏姑娘,我们到了。” 苏瑜揉着眼睛从车上下来,入眼的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旁有一高台。高台上四周插着锦旗,左右各有一面一人高的皮质大鼓,正中有一面如墙宽的木架,木架正上方写着校场二字。 苏瑜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在她恍神之际,一队步伐齐整的女兵,从她面前跑过。苏瑜认出了几张熟面孔,是在清原县剿匪的那些人。 “你来晚了。”听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瑜回身,一张清冷出尘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看到顾怀瑾的第一眼,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梦里那张娇滴滴的面容,登时脸上热意上涌。 “你身体不适?”顾怀瑾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却又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顿了脚步,只是不自觉放柔的声音。 这轻柔的声音和梦里的她倒是有七八分相似,苏瑜心里大喊一声,真要命。 她甩着手往脸上扇风,速度快的恨不得把脑中那点奇怪的景象直接扇飞,嘴里磕磕绊绊道:“我没事、我没事,就、就是车里有些闷。不、不是要教我练剑吗?要、要怎么练?” 顾怀瑾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发现确无别的异常后,说道:“无事便好,你随我来。” 今日的顾怀瑾穿着一身劲装,白色外衫,暗红色内衬。暗红色腰封上系着一黑色条窄皮带,头发高高扎成马尾高高梳起,暗红色的发带随风飘扬,整个人英姿飒爽。 苏瑜在心中默念:不是她,不是她,梦里的那个娇滴滴的姑娘不是她,一定是自己记错了。 顾怀瑾领着她来到场旁的一间房屋内,屋子有正常的七、八间房那么大,地上铺着青石板,东西两侧摆着两排各式各样的兵器,南面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 “现在就开始吗?”看着这满屋的兵器,苏瑜忍不住有些兴奋。 “可曾习过武?”顾怀瑾问道。她依稀记得那日在小巷中苏瑜一脚将大汉踢倒,招式虽然奇怪了些,但看着像是有些身法。 “学过一些。” 苏瑜学过跆拳道,但也只记得招式,这幅身子特别娇弱,她那黑带的水平在这身体里根本发挥不出来。那天她是一脚踢晕了那小偷,但是大腿肌肉拉伤,连着疼了好几天。 因为原主不会武功,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练武,只能偷偷找时间,背着青芽在屋里自己会尝试着拉伸、压腿,但体能还是大不如前,每次练上十几分钟就会气喘吁吁。 刚才看到那一片宽阔的校场时,她虽然愣了一下,但随即升上来的是开心,若是每天有机会来这里跑上两圈,那身体素质肯定能提升上去。 “那我们来过上两招,我看看你底子如何?”顾怀瑾对着她说道。 “啊?这还是不要了吧。”苏瑜有些心虚,只觉得手腕有些疼。那种被顾怀瑾一把抓住手腕就动弹不得的感觉,她不想体验第二遍。 顾怀瑾眼中过一丝笑意,淡声道:“你无需担心,我不用内力便是。” “那、那行吧。” 她不用内力,那应该能过上几招。 苏瑜右后角往歇后方45度撤一步,侧着身子双手握拳,摆出实战动作。 看到这怪异的动作,顾怀瑾眉尾一挑,依旧身姿挺拔站在一侧,双眼却不放松紧紧盯着她,不敢轻敌。 苏瑜大喝一声,向顾怀瑾跑了两步,右脚抬起向她踢去。顾怀瑾闪身躲避,苏瑜一脚踢空却未停下,接力在空中一个翻转,一记旋风踢又招呼了过去。 耳边劲风刮过,顾怀瑾双脚一登,连着两个后空翻,离开苏瑜攻击范围。苏瑜连踢了三下,连顾怀瑾的的衣角都未碰到,她一时有些心急。她欺身上前,左右脚依次踢出,顾怀瑾这次倒是未再躲避,而是抬手挡下。 趁她弯腰之际,苏瑜后退一步,高抬腿从上往下劈去,顾怀瑾反应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抬,直接抓住了苏瑜的脚腕。她右手一扯,左手抓住苏瑜的腰带,右手松开脚腕,环住苏瑜的脖颈,将人半抱着禁锢在怀中,左手迅速松开腰带,将苏瑜的双手紧紧握住扣在背后。 苏瑜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开,刚想开口说话,却敏感的察觉,身后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腿法不错,就是缺少了些功底。” 运动后略显沙哑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性感撩人,勾的人心痒痒,苏瑜不由得心尖一悸。 等她稍稍回过神,顾怀瑾已经松开了她的双手,她暗骂了自己一声,鬼迷心窍,又被顾怀瑾勾的春心荡漾。她心底又羞又恼,余光瞧见后侧顾怀瑾的小腿,脑中灵光一闪而过。 她双腿快速撑开,双手抬起顾怀瑾的一条胳膊,背后用力一顶,将人一个过肩摔,将顾怀瑾摔在地上。趁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苏瑜一个翻身坐到顾怀瑾身上,双腿缠着顾怀瑾的双腿,俯身上前左手抓着顾怀瑾的两只手向上抬起,右手的手肘横着抵在她的脖间。 这一套动作甚是连贯,待顾怀瑾反应过来时,看到的是某人近在咫尺的红润面庞。 二人只过了十余招,但苏瑜早已到了体能极限,她额间冒着细汗,整个人气喘吁吁。因为要用力压着顾怀瑾,所以苏瑜整个人相当于半坐半趴在她身上。苏瑜低着头,而顾怀瑾则因着脖间的手肘微微仰头。 二人四目相对,时间像是突然静止。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外稠密的树叶洒进屋内,斑斑驳驳落在地上二人的身上。一束束金灿灿的光线,泛起层层晕圈,柔和两人的面庞。 她们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都能交缠在一处。顾怀瑾因为有些缺氧而面色微微泛红,少了往日里的冰冷,带着一丝娇媚之色,莹润的嘴唇也挤的微微向上抬起。 额间的汗水微微向下,滑在她的睫毛上,苏瑜只觉眼前有些模糊,身下的顾怀瑾和梦中的人重叠在一处。她喉间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向下靠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啧啧,见色起意。 第32章 解释 意识到苏瑜的失神与靠近,炙热又潮湿的呼吸打在面庞,顾怀瑾不由得放缓了呼吸,两片薄唇微抿,贝齿轻轻咬了一下上唇瓣,两靥生花。 苏瑜缓缓靠近,顾怀瑾红润的双唇近在眼前,那颜色像极了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它的味道。 “小将军!”突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二人之间婉转暧昧的气氛,瞬间便消失殆尽。 来人名叫方欢,是顾怀瑾的亲兵。她一只脚跨进门内,看清屋内的场景后,面色一红,另一只脚却硬生生停在了门外,随后她反应迅速,脚下一拐,转过身去,双手捂眼背对着二人。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苏姑娘把小将军摁在地上强吻? 不过比起上一次,苏姑娘半夜披着小将军的衣服,从她房间里出来,她们这样应该也是正常的吧?不过为什么是苏姑娘压着小将军? 明明,明明…… 还真是看不出来呀,苏姑娘这么厉害。嗯,或许是小将军宠妻,让着苏姑娘的。 苏瑜回神,看清了眼下的场景后,面红耳热地松开了顾怀瑾的手,动作迅速地从她身上翻了下来,撇了撇头,嘀咕了一句:“刚刚我赢了。” 顾怀瑾撇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抬脚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苏瑜看到她衣服背后的灰尘,赶紧将人叫住,要是让她顶着这一身罪证出门,怕是整个军营都会瞎猜刚才她们在屋里做了什么。 顾怀瑾闻声挺住脚步,回身不解的看着她。 苏瑜快步走到顾怀瑾身旁,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你衣服背后有些脏,我帮你拍拍。” “嗯。”顾怀瑾闻言,顺从地转过身,将后背露给她。 苏瑜忍着脸上燥意,拍着她后背的灰尘,心里悔的要死,刚刚为什么非要摔顾怀瑾那一下,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都怪那该死的胜负欲! 门外的方欢眼观鼻鼻关心,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心里已经想到如果参加小将军与苏姑娘的婚礼,应当筹备什么礼物。 “发生何事?”顾怀瑾的声音平淡如水,但方欢听在耳中却觉得凉意渗人。 方欢回过身也不敢抬头,躬身抱拳:“昨日递的拜帖,荀府那边给了回复。荀祭酒并不在京都,三后日才会归来。” “定下时间,三后日上门拜访。” “属下这就去办。”方欢低着头重重地一点,就一转身离开,步子还未迈出,就听见顾怀瑾又叫住她,她赶忙回身抱拳。 顾怀瑾轻咳一声:“方才我与苏姑娘是在比试。” “属下明白,属下刚才什么都没看见。”方欢心下了然,这是让她不要外传。 什么比试需要抱在一处,还、还那个什么。 小将军脸皮还真是薄的紧。 方欢走后顾怀瑾又转身回了房内,此时苏瑜正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嘀嘀咕咕。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 顾怀瑾耳尖微动,眸底兴味一闪而过。刚刚二人对峙的时间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苏瑜的情动。但她在欣喜之余又有些不满足,她要的不是一时的情动,而是苏瑜的心动。 她故意加重了脚步,看到苏瑜停了嘴里的话语抬头后,压了压声音,平淡道:“时辰不早了,先去用早膳吧。” “哦、哦,好的。” 苏瑜跟在顾怀瑾身后,想要替刚才自己想要强吻她的行为解释两句,可又实在觉得有些尴尬,嘴巴张了张,没敢说出口。 眼看着二人离伙房越来越近,身边走动的人也越来越多,苏瑜在心里打好腹稿,咬了咬牙,抬手从身后抓住顾怀瑾的袖口。 “我、我刚才……”所有的话语,在看到顾怀瑾那一双平淡的双眸时,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看到她这副欲言又止,带着一丝懊恼和悔恨,恨不得想要解释清楚一切撇清二人关系的表情,顾怀瑾微敛了双眸,压下心底的酸涩,顺着她的意思接话道:“我知你是一时冲动,并不会放在心上,你也莫要在意。” 苏瑜自己虽然是这样想,也是准备要这样说的。但相同的话从顾怀瑾嘴里说出,就感觉变了味道。 合着从头到尾顾怀瑾压根就没感觉,只有她一个人情不自禁,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意,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有别的想法是吧? 苏瑜突然有点生气,想要发作,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看着眼前黑溜溜的头顶,顾怀瑾有些闹不明白,明明自己都顺着她的意了,为什么苏瑜还会生气?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放软了声音道:“先去吃饭吧,你的脚法与反应力都还不错,就是体质差了些,饭后我们再定一下训练计划。” “知道了。”苏瑜的声音依旧沉闷,压根也没注意顾怀瑾语气的变化。她在心里一会儿后悔自己的好胜心太强,一会又唾弃自己定力太差,一会儿又生气顾怀瑾反应平淡。 看着前面那抹白色的背影,苏瑜有些愤愤然地想,刚刚就应该直接亲上去,看看顾怀瑾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淡定。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沉默的吃完早饭,装作无事发生般,定下了苏瑜的训练计划。 每日卯时到了校场后,先与女兵们一同跑圈儿。用过早饭后,若是无旁的杂事顾怀瑾就教她练剑,每天至少要练上一个时辰。 这之后,两人不管是说话还是练剑,都保持着一尺的距离。 夜色深沉,天高露浓。 咚!——咚!咚! 一快二慢,已是三更天。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偌大的王府,除了巡逻的侍卫,大部分人都已熄灯进入梦乡,沉沉睡去。 而此刻的苏瑜却躺在床上反复烙饼,她翻到床榻外侧,半睁着眼,直直看着地上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愣愣出神。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每次一闭上眼就想起白天将顾怀瑾压在身下的场景。 红润的面庞,半闭的双眸,泛着盈盈水光的嘴唇。她们对视的时候,顾怀瑾看她的眼睛里好像也带着柔光。 这么仔细一回想,苏瑜越来越觉得其实动情的人好像不止她一个。 其实顾怀瑾也是有点想让自己亲的吧。 是的吧?是的吧。是的吧! 想到这里,苏瑜右手紧紧握成拳,心里暗暗道:下次再这样一定亲上去! 她就不信顾怀瑾还能这么风淡云轻! 苏瑜想要‘伺机而动’,顾怀瑾却没有给她机会,一连三日都跟她保持着‘完美的’社交距离。 越是不能得逞,就越是不甘心。 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顾怀瑾自然是早就看在眼里,也察觉出了苏瑜的小心思。她故意与苏瑜保持距离,做出疏远的样子。 果然看到了某只明明心里急得跳脚,却隐忍不发的小狐狸。 永安坊,荀府。 “怀瑾来了。”上座的荀祭酒一身青色长袍,气质儒雅,说话语调柔和,“已有五年不曾见你,已经长得这般高。” 顾怀瑾胸前抱手,略一躬身行礼道:“夫子。” 顾怀瑾在国子监读书时,荀飞白便是她的授业恩师。她及笄后就参了军,驻守长亭后与荀飞白也偶有书信往来,并未断了联系,师徒关系也算紧密。 “夫子,学生这次来,是有事想要询问。” “不必多礼,坐下来说。”荀飞白笑着抬了抬手,又吩咐一旁的侍女,“玉珠,快上茶。” “学生路过万和县时,碰到了一位妖道……”顾怀瑾将万和县发生的事情一一转述给了荀飞白,随后又从怀中拿出那块乌木令牌,递给她,“学生在那地道内找到了这件东西。” 荀飞白拿过木牌只看了一眼,便惊讶道:“黑火教?” “正是,学生奉命要彻查此事。” “你是想查那妖道的身份?” 顾怀瑾点点头。 “黑火教的事看起来复杂,其实并不然。黑火教并无教主,教中领头的是他们的祭司,祭司的手下有左右护法,左右护法之下又有四大天王。除了这七个中心人物,其余都是一些乌合之众,而你这令牌应当也是他们七人当中的一人所有。” “我们攻破那黑火教之时,他们七人好像闹了内讧,祭司已死在其中一人手下。剩余人奋力反抗,直接被就地剿杀。”荀飞白略一思索,沉吟道,“有一事十分怪异,倒与你们碰到的相同,我们在抓获剩余五十三名教众后的一个时辰内,他们全部咬碎了牙中的毒药,自尽而亡。” “曾经在黑火教覆灭之前,民间便有传闻,黑火教的祭祀不仅能让人起死回生,还有控制人心术的妖法,我至今也无法猜测出,那祭司是如何在身死之后,还能控制这些人殉教。” 顾怀瑾听后也是一惊:“会不会跟妖道取七月所生的幼童之血有关?” “不曾听说过这种传言。”荀飞白摇了摇头,“而且当时的黑火教内并无道士。” “那可有逃脱之人?” “攻破黑火教之前早已查明人数,而且最后那些人的尸首在清点完毕后全都当场火化,并无漏网之鱼。” 第33章 擦药 大理寺。 “那老道士的身份我查到了。”颜从煦拿着一张道士戒牒递给顾怀瑾,“那道士名叫李未松,今年已五十有六,道号玄虚,原是在青云观出家,一年前被逐出道观,缘由便是有人发现他用人血炼丹。” “青云观是天师一派,主张清修,平日多是运功打坐吸天地日月之精华,积精累气,修道生仙。也禁止门徒修炼外用丹药,尤其还是如此邪性的办法。” “那可查出他和黑火教有何联系?”顾怀瑾问道。 “那玄虚十余岁便已在青云观出家,与黑火教并无半点瓜葛。” 颜从煦摇了摇头,这几天她已将所有黑火教相关案卷翻查一遍,并没发现任何与玄虚有关的蛛丝马迹。 “那查出来他要练的是什么丹药了吗?”苏瑜想了想问道。 “长生不老丹。”颜从煦又从长桌上抽出一本泛黄的旧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二人。 “他的炼丹之法我已在这古籍上找到,取二十一名七月生,且未破身的童男童女,从七月初七开始,每隔七日取血一次作为药引,再加林芝、老山参、茯苓、雄黄、丹砂、曾青、白矾、慈石等药材一同炼化,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成丹。” 苏瑜听完了之后佩服的五体投地,你们这群古代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吃,她指着书上的字:“除了头几味正常的药材,这几个有毒和这几样是金(金属总称),还有这个是石头。” 基本可以总结为:重金属和毒药双管齐下,外加一块石头做调和剂。 “这丹药吃下去,长生不老是没多大希望。要是想一命呜呼得道成仙,和东皇太一肩并肩,应该是稳了。”苏瑜补充道。 “可是当真?”颜从煦惊奇道,“苏姑娘竟然精通丹道。” 顾怀瑾也侧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惊诧与探寻。 “不精通,不精通,曾经在家里的杂书中看到过。”苏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知识她确实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那本书讲的是古代的毒药,中间就提到了道家的丹药,她觉得有意思就记了下来。 “苏姑娘当真博学广闻。”颜从煦赞叹道。 “此处还记载这丹药不仅可以长生不老,还可起死回生。”颜从煦补充道。 啧,造出这个药方的人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苏瑜在心里吐槽。 “起死回生?”顾怀瑾略一思索,沉吟道,“那黑火教的大祭司,传闻便是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二者或许有关联。” 气氛一时凝滞,三人脸上皆是沉重之色。单凭这一点线索想要查清二者关系,简直难如登天。 “又或许。”苏瑜看了看对坐的二人,拧了拧眉,有些迟疑地说道:“虽然发现了这个黑火教的令牌,但不代表现在发生的事情和黑火教就真的有关系。” “苏姑娘的意思是?”颜从煦问道。 “既然颜寺正查不出老道士跟黑火教有关,或许是因为二者本来就没有关系。”苏瑜解释道。 “可是这令牌本身就是那黑火教的信物。”颜从煦并不认同。 “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有这种可能。” “这令牌确是黑火教的信物,但并非一定老道士所有。”顾怀瑾插突然话道,“当时那暗道里还有一人。” “还有那个叫伪善的小道士。”苏瑜恍然大悟,又猜测道,“那个老道士很有可能就是他杀的。” “正是。”顾怀瑾说道。 “伪善?韦善?韦禅?”颜从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他快步来到长桌前找出一本卷宗翻看起来。 “找到了!”颜从煦拿着一本卷宗高兴道,“黑火教的大祭司韦奇育有一子,名叫韦禅。” “不过按卷宗记载,那孩子应当也是死在了清剿那日。” “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顾怀瑾与苏瑜二人异口同声,随即对望一眼,一人笑容灿烂,一人眉目轻扬。 说不上来为何,颜从煦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王府。 “小、小姐。”青芽看着苏瑜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苏瑜拿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你这几日可都是同顾姑娘在一处?”青芽有些忧心道。 “对啊,怎么了?不是跟你说过,她让我给她帮忙查万和县的事。”苏瑜不以为意。 “小姐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青芽旁敲侧击。 “什么不妥?”苏瑜一头雾水。 “小姐有没有觉得顾姑娘对你太好了些?” 顾怀瑾对她好? 没有吧? 苏瑜仔细想了想,顾怀瑾最近对他好像是态度好了点,但好像也就那样?这两天顾怀瑾还跟她保持距离来着。 她撇撇嘴,嘀咕了一句:“明明对我一点都不好!” “小姐!”青芽又唤了一声。 苏瑜回过神,奇怪的看着青芽:“你这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 “小姐,我今天打听过了,顾小将军是从四品,她自己一个月的俸银才一百两。” “你打听她俸禄做什么?” “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她自己一月才一百两,为何愿意给你五十两做报酬。” “好像是有点……”苏瑜有些惊讶,顾怀瑾这么大方的吗? “是啊,小姐。你看她还体贴的派了马车每日来接你。”看出她的动摇,青芽赶紧说道。 “她还经常给你买你爱吃的糕点。”青芽指了指桌上的桂花糕接着说道。 “还愿意教你剑法。”接着补充。 这么听起来顾怀瑾对她确实不错。 “小姐,你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顾怀瑾礼贤下士,特别爱惜人才?所以对我还挺好。”苏瑜总结道。 “小姐!”青芽大叫一声,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小姐跟顾姑娘非亲非故,本来带我们来京都就是大恩,如今又对小姐这么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青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言道:“青芽、青芽觉得她对小姐应、应该有别的心思。”可到底是小姑娘,说起情情爱爱来就羞红了脸。 “别的心思?”苏瑜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她、她看上我了?” “嗯,嗯。”青芽红着脸拼命点头,小姐你还未出阁,怎地说的这么直白。 苏瑜:…… “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青芽去给你取晚膳。” 苏瑜一脸懵逼,她一方面觉得青芽想多了,一方面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顾怀瑾看上她了? 应该不会吧。顾怀瑾不是喜欢娇滴滴的那种妹纸,就像原书女主那样的小娇花。 还有前几天的那个蒋蓁蓁! 这几天还对自己不冷不热,哪里是喜欢自己。 切! 旭日东升,晨光穿过薄雾,洋洋洒洒,在天边泛起层层金光。 校场旁的树枝上站着一只麻雀,圆润的小脑袋左右转转,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后,梳理着自己的身后的羽毛。 苏瑜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人,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自从昨天听了青芽的话后,她从早上来到校场之后就总会下意识的去看顾怀瑾。 可看了一早上,也没在顾怀瑾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云淡风轻,看到自己时也没甚么特别欣喜的表情,只微微点了头当做打招呼,别说多看她两眼,连句话都没有。 喜欢她的话,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真是信了青芽的鬼话! “哎呦。”苏瑜捂着鼻子,指着顾怀瑾没好气的说道,“疼死我了,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操练已结束。” “啊?”苏瑜抬头看了一眼,果然队伍都散了,她刚刚想事情想的太投入,压根听到周围的动静。 顾怀瑾背手而立,看着眼角泛着水花的人,手指动了动,又重新收成拳,蹙眉道:“发生了何事?一早上的就魂不守舍。” 还不是因为你! “没、没事。”苏瑜心里抱怨,嘴上可不敢说出口,她揉了揉鼻梁,还真是疼,这要是垫的八成已经歪了。 顾怀瑾抿了抿嘴说道:“你随我来。” “哦。” 顾怀瑾领着苏瑜来到了演武场旁边的屋子,是顾怀瑾平日办公的地方。 “坐那。” 顾怀瑾对她指了指一旁的案几,自己走到长桌前,在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陶瓷圆盒。 她拿着瓷盒走到苏瑜身旁:“头抬起来。” “什么?”苏瑜进了门就低着头,暗骂自己一早上神经兮兮,让顾怀瑾看了笑话,也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 都怪青芽胡说八道。 “头抬起来,我看看你的鼻子。”顾怀瑾无奈的重复了一遍,平时机灵的小狐狸,今日怎么看起来有点呆。 或许是真的碰到了什么大事。 “啊?哦。” 苏瑜听话的抬起头,顾怀瑾观察了一下,打开小瓷盒,指尖刮了一点药膏,擦在她的鼻梁上。 指尖碰触到鼻梁的一瞬,苏瑜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顾怀瑾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薄唇轻启:“莫动,撞到有些严重,不擦药怕是会肿起来。” 苏瑜坐着,顾怀瑾站着,为了看清苏瑜的伤处,她微微弓着身。二人离得极近,顾怀瑾精致的眉眼近在眼前,苏瑜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面庞上的小绒毛。 柔软的指腹不轻不重的在她的鼻梁处揉按,鼻梁上的痛意一点点消散不见。或许是刚刚运动完,顾怀瑾的指尖温度有些高,苏瑜只觉那灼人的热度从鼻梁扩散开来,烧了她心里。 苏瑜突然心跳有些加速,她指尖微动,有些紧张地抓着座椅扶手。 -------------------- 作者有话要说: 颜从煦:你们俩不是来查案,是来杀狗的吧。 作者:大家要积极发言呀! 第34章 练剑 天光大亮,阳光明媚。 清风拂过树枝,光影斑驳,又一只麻雀落在刚才那只身侧,两颗圆滚滚的脑袋靠在一处,叽叽喳喳,好不欢乐。 从苏瑜的角度看过去,顾怀瑾凤眸微合,睫毛长而卷翘,每颤一下都像是有一把羽毛小扇,轻轻地扇过她的心尖,让人酥酥麻麻。顾怀瑾身上那清冷的幽香,少了平日里的凌冽,反而夹杂着一丝柔和的清甜,沁人肺腑。 苏瑜面色泛红,心如擂鼓,咚咚咚咚敲个不停。 顾怀瑾喜不喜欢她,她不能确定,但这一刻,苏瑜发现自己是真的心动了。她屏住呼吸,抬起手一把抓住顾怀瑾的手腕。 顾怀瑾怔愣了一下,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苏瑜。 只见苏瑜面色潮红,一双明亮的眼眸,宛若两潭清泉,深邃又隐秘,平静的水面下好似酝酿着无尽的风暴。 手腕上的力道逐渐加深,顾怀瑾重重咬了一下内侧的唇瓣,唤回自己的心绪。随后她抬手覆在苏瑜的额间,抵住了越靠越近的人,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急促的起伏:“脸色怎么这么红,可是受了凉?” 微凉的瓷盒贴着苏瑜的额角,只一瞬间她心鼓骤停,意识到自己刚刚想要做的事情后,急忙忙松开顾怀瑾的手,猛地向后一仰,拉开二人的距离。但又因为用力过猛,险些向后仰倒过去。 顾怀瑾眼疾手快,一手抓住椅背,另一手扶着苏瑜的肩膀,稳稳将椅子扶正,秀眉微蹙:“作何这般冒失?” “我、我……”苏瑜红着脸,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 顾怀瑾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转开了话题:“若是遇到了不好处理的事,可以同我说,我或许可以帮你。” “没、没事。”她现在脑子乱的很,自己都想不明白,哪里需要顾怀瑾帮着处理。 顾怀瑾敛了敛眉,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无事便好,先去用早膳吧。”说着,还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信,随后便转过身向桌案走去,身前拿着瓷盒的手指微微泛白。 看她没有去吃饭的意思,苏瑜脱口道:“你、你不去吗?” 这几天,不都是一起吃饭的吗? “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吧。”顾怀瑾坐到桌案前,将瓷盒放在抽屉内,拿起一本文书看了起来。 “那好吧,我先去了。”苏瑜有些丧气的出了门。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顾怀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桌上的文书。 刚刚苏瑜靠近的时候,她险些忍不住想要直接亲上去,但却还是咬着唇将冲动压了下来。 她看到了苏瑜眼眸中浓重的情|欲,却没看到想要的爱慕。 在这个吻之后,苏瑜会是跟刚刚一样的反应,清醒过来便会选择避开。她不想糊里糊涂就踏过二人的原有的界线,不想要苏瑜一时的意乱情迷,不想要一个不清不楚的吻。 还有刚刚,苏瑜明明心中有事,却不愿与她多说。 苏瑜食之无味地啃了一口手里的馒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碟子里的豆腐小菜,看着高台上的迎风飞扬旗帜,思绪也随飘远。 刚才那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除了顾怀瑾,再也看不到其他。她心脏狂跳,热血沸腾,只想将人拉入怀中亲吻。她并非真的只是十几岁的少女,这心间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她对顾怀瑾心动了。 她竟然对顾怀瑾心动了。 这还真是要命。 活了二十几年,她今天第一次体验到了心动的感觉。 认清自己的心意后,苏瑜心中又升起无限的惆怅。刚才她虽然有些失神,但也真实的感觉到了顾怀瑾的回避。刚刚就在她快要亲上去的时候,顾怀瑾却伸手挡住了她。 这会儿她更确定青芽是在胡说八道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苏瑜有些不服输,哪有只有她一个人心动的道理? 她在暗中观察顾怀瑾,想要发掘一些顾怀瑾也有可能喜欢她的蛛丝马迹。观察几天下来,她发现除了青芽说的那几点,顾怀瑾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的瞟向她的方向,在自己看回去之后,又将视线转开。 发现这一点后,苏瑜心情大好,说不定顾怀瑾真的对她有好感呢。 校场,东侧堂。 “基本步法你都已掌握。”顾怀瑾从说着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柄佩剑,递给苏瑜,“这剑给你,今日我们便开始学习剑法。” 这柄剑比顾怀瑾的那一柄要短一些,剑鞘是黑檀木所制,镂空的黄金装具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和贝母,竹节式剑柄处裹着黑色皮革,兽纹剑格上镶着一圈红色宝石。 这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苏瑜不太敢好意思接,有些迟疑道:“送给我?” “这剑于我而言短了些,我并不曾用过,如今送予你正好。”顾怀瑾解释道。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苏瑜连忙推拒。 “本就是一把兵器,放在最适合它的人手中,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旁的无需过多考虑。” 顾怀瑾抓起苏瑜的胳膊,将剑放在她手中,还未等她开口,又说道:“时间差不多,该去演武堂了,今日开始教你剑法。” 看着前面说完话就潇洒离开的背影,苏瑜撇了撇嘴:真是霸道! 不过为什么,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开心。 一个时辰后。 “握剑时手掌要扣住剑柄。”顾怀瑾走至苏瑜身旁,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覆在她手上握住剑格,将她掌中的剑柄向上移了移。 “握紧此处,不要让剑柄在手中上下移动。” 顾怀瑾的手心温暖,覆在她手上十分舒服。盯着那白皙修长的手,苏瑜嘴角抿了抿,计上心头,嘴上应和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再把方才教你的动作练一遍。”顾怀瑾并未发现她的异常,收回手走到一侧。 苏瑜将刚才学的几个动作连贯的打了一遍,只是在其中一处时刻意收了姿势,做的并不到位。 “转身后刺的这个动作力度差了些,你再做一遍。”顾怀瑾表情严肃道。 苏瑜又做了一遍,但仍旧不对。 顾怀瑾抽出自己的剑,对她说道:“我再做一遍,你仔细看。” “嗯。” 苏瑜应得痛快,可轮到她自己做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改进。 “还是不对。”顾怀瑾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后,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半转过身体,“剑行至此处,腰身稍稍向后,再迅速回身将剑打出,打到这个位置。” “如此可知晓了?” 二人握着的手举在半空,顾怀瑾半天没等到苏瑜的回应,便低头看向她,而就在她回头低下的一瞬,苏瑜也转过头来。 柔软的唇瓣擦过顾怀瑾的嘴角,二人霎时便怔在原地。室内一时静谧无声,暧昧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转开来。不知过了多久,顾怀瑾回过神来,感觉到脸侧温热的呼吸,她急忙松开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苏瑜则是马上低下头去,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举着剑的手也瞬间落下。 红日西斜,将天边烧成了一片橘光之色,余晖洒在苏瑜身上,镀上一层柔光。流云游走,屋内的光影随云而动,时明时暗,让人心思浮动。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今日便教到此处,方才教你的招式,你再领悟一下。” “嗯。”苏瑜瓮声瓮气地应道。 她低垂着头,不太敢去看顾怀瑾脸上的表情,刚刚二人的‘亲密接触’是她故意的,为得就是想试探顾怀瑾的反应。但等到她的唇并不是按原计划擦过顾怀瑾的脸颊,而是蹭过了她的唇畔时,她自己也是有些懵的。 柔软又细腻还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苏瑜忍不住抿了抿嘴,舌尖扫过自己的上唇,貌似还能品尝到一抹熟悉的幽香。 “你自己再练几遍,我还有旁的事要处理。”顾怀瑾说着便转身出了演武堂的门。 苏瑜听到声音,忙不迭抬起头。顾怀瑾的一如往常,腰身笔挺步伐稳健,仿若无事发生。但苏瑜的嘴角却缓缓上扬,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 她发现了顾怀瑾耳尖的异常,白皙的皮肤下泛着薄红,色泽莹润就想那八月枝头的水蜜桃,轻轻咬上一口,便会汁水四溢。 这么看起来的话,顾怀瑾好像也是喜欢自己的,就是喜欢的不那么明显。 苏瑜贝齿轻咬着下唇,脸上的笑意漾开,右侧脸颊的梨涡清晰可见。黑珍珠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准备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顾怀瑾。 心情大好,练起剑来也更是得心应手,刚刚还需要顾怀瑾不断指正的招式,如今每一处都控制的恰到好处。 东侧堂。 顾怀瑾手中的文书已有半刻钟不曾翻页,四唇相触的画面不时的在她脑中回放,让她的精力根本无法集中。 放下手中文书,双指揉了揉眉心,想到那低着的狐狸脑袋,心里哭笑不得。方才二人的练剑的姿势,离得确实近了些,要是没有看到小狐狸那微微嘟起的双唇和悄然落下的脚跟,她倒是真会相信一切皆是意外。 可偏偏某些个‘罪魁祸首’在做‘坏事’时破绽百出,让人啼笑皆非。 “报!”屋外亲兵的声音响起。 顾怀瑾收敛了情绪,淡声道:“何事?” “小将军,营外有一名叫蒋蓁蓁的姑娘求见!”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好像有点冷清,喜欢的小可爱们要踊跃发言呀! 第35章 误会 东侧堂。 顾怀瑾眉间微隆:“可说了寻我何事?” 这蒋蓁蓁无缘无故找她作何? “未曾提起,只说有急事找您。”亲兵见她好似不想见那蒋姑娘,出声问道,“可是要将人打发了?” 蒋蓁蓁毕竟是左侍郎的外甥女,看在左侍郎的面子上也不能随便打发了她。顾怀瑾从桌前起身,向门外走去:“如今人在营门外?” “是的。” 亲兵心想这小将军方才还一副不想见的样子,这会怎么还要亲自去接人。不知蒋姑娘是什么来头? 大营外的蒋蓁蓁穿着一身粉色齐胸襦裙,外衬暗纹云绣蚕丝外衫,内衫对襟处金丝勾线绣着朵朵梅花,襦裙群头处绣着一对翠鸟,群头下方缝制着长短不一的珍珠串,莲步轻移间珠串轻摇灵动,叮咚作响。 这衣裳是来了京都后新制的,是现下京都最风靡的贵女装束,价格高昂。做好后她一直舍不得穿,今日来见顾怀瑾才将这一身压箱底的衣服拿了出来。 盛装而来却被大营口的士兵拦在门外,蒋蓁蓁有些不太高兴。下一刻看到远处走来顾怀瑾,她心中又雀跃起来。 虽然被小兵拦下,但是顾怀瑾亲自来门口迎她了。 蒋蓁蓁对着顾怀瑾甜甜一笑,音色娇柔地唤道:“顾小将军。” 顾怀瑾面色平淡,语气更是清冷如水:“不知蒋姑娘寻我何事?” “顾小将军,此处说话多有不便,可否寻一安静之处。”蒋蓁蓁颇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军营的大门,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顾怀瑾神色严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蒋姑娘有事在此处与我说便是。” 身后亲兵闻言明白过来,原来小将军并非是想亲自来接人,而是亲自来打发人。她抬头鬼使神差的望了一眼远处的演武堂,正巧看到了堂内走出的‘非闲杂人’,心下了然。 果然如方欢所说,苏姑娘于小将军而言是不同的。 听到顾怀瑾的话,蒋蓁蓁心下失落,本以为顾怀瑾是来亲自接她,却没想到自己连这营门都进不去。但她今日来本就是借着有事的由头与顾怀瑾多接触,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茶楼,提议道:“这事三言两语无法说清,顾小将军可否与我到那处茶楼坐下详说。” 蒋蓁蓁三番两次相邀,又强调是有事要说,顾怀瑾不好再次推拒,可也不愿轻易应下:“军中公务繁忙,还请蒋姑娘提前告知一下,若非急事,可改日再谈。” “此事与近日顾小将军所查的案件有关。”没想到顾怀瑾如此难说话,蒋蓁蓁故意话说一半,想让顾怀瑾主动些同她搭话。 顾怀瑾负手而立,等着她说下去。 蒋蓁蓁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顾小将军可记得万和县的药材商人林广财,我知道他前日里被人……” 顾怀瑾心下一凛,她上前逼近一步,眉峰暗沉,盯着蒋蓁蓁眼中满是审视:“你是如何知晓?” 顾怀瑾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凌厉,蒋蓁蓁被吓了一跳,慌张的向后退了一步,踩到了身后的时候,一个踉跄向后仰去。 没想到蒋蓁蓁如此胆小,到底是顾忌着左侍郎这一层关系,顾怀瑾伸手将人拉住,没让她直接摔倒在地。 蒋蓁蓁受了惊吓又险些摔倒,只觉得心中委屈,顺着顾怀瑾手上的力靠在她的肩头。顾怀瑾抬手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开,蒋蓁蓁又顺势抓着她的手腕,眼角微红,眸中泛起了雾气。 美人面若桃花,眼中带泪。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旁的亲兵看了都不忍心生怜惜。对面的小将军却依旧冷眼而视,眸中无半点怜爱之色,反倒闪过一丝不耐。 小将军还真是一如往常的不解风情,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小将军……”蒋蓁蓁泪眼朦胧,声音低软婉转,听上去十分可怜,“林广财是我姨父,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所以特意来告知你。” “林广财是你姨夫?”顾怀瑾重复道,神情依旧严肃。 “嗯,亲姨夫。不过我二姨三年前过世了。” 林广财有一原配,也如蒋蓁蓁说的那般,三年前过世了。 “顾小将军,我手腕有些疼。”蒋蓁蓁声音绵软。 “抱歉。”顾怀瑾松开手,到底是自己误会了旁人,她歉意的看着蒋蓁蓁,她拱了拱手赔礼,“是我误会了蒋姑娘。” 蒋蓁蓁微红着脸,小声道:“没关系。” 顾怀瑾一个从四品的将军,这会对她行礼道歉,蒋蓁蓁心里还是有些欣喜的,觉得顾怀瑾懂礼知节,人品上佳,是个可依靠的人。 “蒋姑娘下次有事直接说便好,拐外抹角易引人误会。”误会是解除了,顾怀瑾依旧觉她的做法不妥当。 “我、我知晓了。”蒋蓁蓁本是想卖个官司,让自己显得灵动活泼些,哪里想到顾怀瑾如此警惕,做出那样的反应。 见她低眉知错的模样,顾怀瑾语气缓和了不少,问道,“不知道蒋姑娘有何线索?” “我们可以去那处茶楼谈吗?”蒋蓁蓁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茶楼,轻声提议道,“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 “也可。”顾怀瑾抬脚便要向茶楼走去,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抽气声,嘶! 她回过头,只见蒋蓁蓁正弯腰握着自己的脚踝,看到她后,低低的说道:“顾小将军,我好像扭到脚了。” 这人怎么如此娇弱。 顾怀瑾走到她身侧,伸手将人扶起,看了一旁的马车,说道:“既然蒋姑娘受了伤,我们便不去茶楼了,我送你回府,你在车上与我说说林广财的事情。” 蒋蓁蓁的脚确实刚刚扭了一下,不过并不疼,没什么大碍。她本是想装受伤,让顾怀瑾扶着她去屋中上个药,多增加些二人接触的时机罢了,却不料顾怀瑾直接要送她回去,连一同喝茶的事也省了。 撒出去的谎无法收回,蒋蓁蓁悔的要死,事情发展到此处,她也只能顺着顾怀瑾意思。她心有不甘,双手绞着手中的绢帕,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有劳顾将军了,只是我这脚……”蒋蓁蓁看了看一旁的马车,欲言又止,面上很是为难。 “我扶你过去。” 顾怀瑾走过去伸手扣住她的腰,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肩头,弯腰将人架起。蒋蓁蓁红着脸,娇羞地伸手搭在她肩头。 顾怀瑾扶着她步子还没迈出,蒋蓁蓁只小小的跳了一步整个人又踉跄了一下,右手也抬起来放在顾怀瑾肩膀处,软着声音带着哭音道:“顾小将军,我脚上没力气,一只脚跳不动。” 看着十步开外的马车,顾怀瑾压下将人推开的冲动,她面色不虞,弯腰将人抱起来,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冒犯了。”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亲卫,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演武堂的方向,只觉一阵阵寒风拂过脖颈。 演武堂前的人一身劲装,她背光而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她身上,配剑上的宝石熠熠生辉,闪着耀眼的光。 苏瑜双手环胸,看着营门外发生的一切。她面无表情,眼中看似平淡无波,心里早醋海翻天,恨不得上前拿剑直接剁了顾怀瑾的爪子。 刚才她练完剑,想找顾怀瑾一起吃个晚饭,好增进一下‘感情’什么的,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大营门口的二人。 蒋蓁蓁这张脸苏瑜印象深刻的很,远远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心中警铃大作,蒋蓁蓁这样的小娇娘,跟原书女主是同款的异母双胞胎类型,简直就是顾怀瑾的‘天菜’。 营门离她的位置有些远,苏瑜听不到俩人的对话,顾怀瑾又是背对着她的方向,所以她只能远远看俩人之间的动作来猜发生的事情。 在她的眼里,二人说着话,顾怀瑾先是故意往蒋蓁蓁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趁机在蒋蓁蓁后退的时候将人拉在怀里,蒋蓁蓁推开了她,顾怀瑾转身欲走,蒋蓁蓁喊住了她。随即顾怀瑾发现蒋蓁蓁扭伤了脚,然后顾怀瑾女友力爆发,直接将人公主抱抱上了车。 好一出小两口闹别扭,吵架又和好的戏码。 看着远去的马车,苏瑜再也压不住火,狠狠一脚,踢在一旁的树上,树上的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振翅飞走。苏瑜这一脚用了全力,树叶漱漱落下,落得她满头满身,狼狈不堪。 她伸手使劲一拨,咬牙切齿道:“顾怀瑾你大爷的。” 怪不得,怪不得顾怀瑾在自己亲她的时候要躲开,怪不得刚才气氛那么好,俩人都那么暧昧了,顾怀瑾还能推开她。 MD,果然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她好像喜欢我! 而事实的真相是,她以为的暧昧与喜欢,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异想天开。 顾怀瑾这货早就跟蒋蓁蓁勾搭在一处了! 满腔怒火化作无尽的失落,苏瑜眼睛酸的要命,她无力的垂下头,闭上眼睛后缓缓蹲在地上。 啪嗒! 地上的小蚂蚁举着一小块食物残渣,勤奋的往蚁巢走去,哪知突然豆大的水滴从天而降,直接将它整个裹住,直到水滴慢慢渗入黄土中,它才重新站了起来,举着食物接着赶路。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酥鱼童鞋脑补能力一级哦。 第36章 再遇 红日近西山,金光四射,点燃了天边的飞云流雾,红彤彤的晚霞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火,由远及近一点点蚕食着洁白的云彩。 马车平稳前行,顾怀瑾问道:“蒋姑娘想告知我何事?”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蒋蓁蓁也不再敢有别的弯弯绕绕,直接道:“顾小将军应该已经知道我姨夫家中被灭门。我有一表哥名叫林全友,他因为在商州求学,才幸免于难。” 说起表哥,顾怀瑾想到了那天在桥上与人打架的少年:“那日桥上的人可是他?” “对的,就是他。” 想不到林广财这条断了的线索,竟然能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如今他人在何处?”顾怀瑾问道。 “我也不知。”蒋蓁蓁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顾怀瑾,“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信封上只写了顾怀瑾三字,并无多余的内容,信封背后以蜡封签。顾怀瑾将信将疑地展开信,信中主要讲了两件事: 其一,林家被灭门后,有人追杀林全友,他不敢轻易露面,只能以书信的方式,告诉顾怀瑾他所知道的事情。 其二,他常年在外求学,对家里的生意知晓不多。但就在两个月前,他爹林广财结识了京都城中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物向他爹购买了一大批药材,这些药材除了常见的人参、茯苓、雄黄、甘草、麝香外,还有几位特别的药材:雄麻、鬼臼、朱砂。至于这位大人物是谁,他爹一直三缄其口,从未提起。 顾怀瑾将信纸递给蒋蓁蓁,问道:“你可能确定,这信一定是你表哥所写?” 蒋蓁蓁仔细的看了一遍,点头道:“确是我表哥的字迹无误。” 顾怀瑾将这封信收好,等明日再去一趟大理寺,让颜从煦查一查林全友在信上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多谢蒋姑娘代为传信。” “顾小将军无需这般客气,我原也是在替表哥传信。”蒋蓁蓁莞儿一笑。 蒋蓁蓁她腰背挺直,双手置于身前做兰花指状虚虚捏着手中的丝帕,长裙下双脚规规矩矩地并在一起。她面上的笑容恬淡,说话时轻声细语,举手抬足间每一处都透露着良好的修养。 梁国女子虽能立户入仕,但相对男子而言还是少上许多,因为女子有生育这一天生的优势,嫁人生子是拥有这种优势下的最佳捷径。蒋蓁蓁这样的大家闺秀顾怀瑾见过很多,她们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有所涉猎,一言一行遵守礼法,一切都是按照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培养。 若是放在往常顾怀瑾并无太多想法,而今日看着眼前坐姿端正的人,她却总觉得太过假意与刻板,少了一些东西。可具体少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顾小将军……” 蒋蓁蓁面上泛着红晕,双手轻轻的绞着手中的丝帕,顾怀瑾从方才不说话后就一直盯着她看,看的她心中升起了羞意,忍不住开口轻唤。 顾怀瑾思绪回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想到些事情,有些失神。” 看着自己却说是在想事,这样的理由太过拙劣,蒋蓁蓁娇羞一笑,故意问道:“顾小将军想到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无关紧要的杂事罢了。”顾怀瑾面色平淡,掀开车帘看了一下街道,“前面就是侍郎府了。” 清冷的话语如寒风刮过蒋蓁蓁的面庞,眉间的笑意霎时冷冻成冰,心底的娇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自作多情后的难堪。 “蒋姑娘,左侍郎府到了。” 蒋蓁蓁回过神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左侍郎府的大门口,顾怀瑾也已站在车前。夕阳的余晖柔和,洋洋洒洒斜照在车内,闪的她有些晃神。她刚要起身又想到了自己佯装受伤的事情,忙坐稳了身子,颇是为难的看着顾怀瑾。 在营门口顾怀瑾是迫不得已才去抱的蒋蓁蓁,这会已经到了左侍郎的家门前,若还是相同的做法,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与麻烦。 “你们家表小姐扭伤了脚,你去找几个丫鬟,将人搀扶进去。”顾怀瑾对着门房小厮吩咐道。 顾怀瑾的做法并无任何可指摘的地方,蒋蓁蓁即便不喜,也并不能说些什么,她双手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帕,眼中闪过一抹幽怨。 “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 “顾小将军。”蒋蓁蓁闻言匆忙抬起头将人叫住,在顾怀瑾回头后,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小将军慢走。” 顾怀瑾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方才在车上的疑问,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那少了的东西是眉宇间的肆意张扬,还那一抹勾人心弦的灵动。 想到那灿烂明媚的笑颜,顾怀瑾眉眼舒展,心中暗笑:不知明日这小狐狸还会玩些什么花招。 刚走至将军府门口,顾怀瑾就看到正在卸车的林仲,她目光一顿。 按照往日的习惯,苏瑜应当是在这个时辰刚刚要离开大营,林仲不应该此时出现在府门口。 顾怀瑾走到林仲身身旁,沉声问道:“今日怎地这般早便回来了?” 林仲听到她的声音,忙回身拱手道:“苏姑娘说有事要早些回王府,便回来了的早了些。” “可知她为何要提前回去?”顾怀瑾又问道。 “苏姑娘并未提及。”林仲想了想说道,“不过我看苏姑娘神情有些不对。” 顾怀瑾心里生起一抹莫不安:“她何时回的王府?” “我们是申时四刻左右离开的大营……”林仲回忆道。 “你说申时四刻?”顾怀瑾诧异地重复道,不安的感觉更是加重。 这时间正是她与蒋蓁蓁离开的时间相仿。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小狐狸是不是看到了她抱着蒋蓁蓁上了马车? 这下定是让小狐狸误会了!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就是在小将军离开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顾怀瑾心里咯噔一声,又听见林仲说道,“不过,苏姑娘没有回王府,我们刚路过张记酒楼的时候,苏姑娘自己下了车,就让我先回了。” “张记酒楼?”顾怀瑾狐疑道,“她只是在那处下了车,还是去了酒楼?” “正林街的张记酒楼,苏姑娘下车后便进了酒楼。” 小狐狸无缘无故去酒楼作何?顾怀瑾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抬脚便往张记酒楼而去。 日薄西山,余光奄奄,夜色将至。 苏瑜半遮着身影,掩藏在一颗大树后,目光直直盯着巷口处那一抹灰蓝的背影。在看到他走进东边第二家宅院后,苏瑜才从树后走出。她脚步从容,装作闲庭散步,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打量起身侧的这间宅院。 她绕着房子慢慢走了一圈,从围墙长度来看这宅院因当不小,青砖灰瓦与木质大门,跟旁边的宅子差不多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到刚才那个灰蓝色身影消失的侧门处,苏瑜想要翻墙进去看看,又觉得有点冒险。正纠结的时候,余光瞧见向她走来一人。 她警觉的侧过头,看到了来人的样貌。这人她认识,是前不久见过的司云熙。司云熙一身淡青色广袖圆领长袍,丝质的外衣上绣着浅青湘竹,玉冠束发,腰系坠玉宫绦,清雅绝尘。 二人对视的一刻,司云熙也认出了她,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柔声道:“苏姑娘。” “司姑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司云熙,苏瑜还真是有些惊讶。 刚才坐车从大营出来,她因为心情不好就趴在车窗看风景,没想到竟然在路上看到了万和县跑掉的那个小道士韦禅。她让林仲停了车,自己先是一路跟着韦禅进了张记酒楼,随后又来到了这个宅子。 司云熙问道:“苏姑娘怎么会在此处?” “我、我迷路了。”苏瑜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原是如此。”司云熙看出了她的局促,也不戳穿,只浅浅一笑,“苏姑娘可是要回王府?” “嗯。” “我正好顺路,与你一道吧。” “麻烦司姑娘了。”司云熙都这么说了,苏瑜也不好意思拒绝。 这宅院是不能进去看了,苏瑜想着要不然一会让人给顾怀瑾捎个信,告诉她发现韦禅的事好了。想到顾怀瑾,苏瑜有些烦躁,在心里改了主意,一会还是让人给颜从煦稍个信,这两天她不太想跟顾怀瑾说话。 毕竟初恋还没开始,就直接失恋实在让人忧伤。 再想起这两天她为了试探顾怀瑾做的事,真是要尬出天际了。 “苏姑娘?”司云熙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啊?怎么了?”苏瑜回过神,看着一脸担忧的司云熙。 “苏姑娘可是有心事?” “没、没。”苏瑜否认道,“突然想到点事。” 司云熙温和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嗯。” “苏姑娘这边走,出了这个巷子就是正林街,你从这里……”司云熙一边走一边体贴的跟苏瑜介绍起了身侧的建筑与道路。 司云熙语调温柔,说话时更是会浅笑着看向苏瑜,目光柔和如春风拂面,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苏瑜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二人走到巷口,司云熙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做了一个手势。远处一道黑影闪过,翻身进了刚才二人相遇的那处宅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写着写着就想把司云熙扶正,哈哈。 下一场就是你们要的修罗场与火葬场。 第37章 约定 斜阳晚照,日暮微垂。 招幌迎风飘扬,正林街上的酒家开始热闹起来。 二人甫一出巷子口,苏瑜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甜丝丝的糕点香,这个味道她刚才在追韦禅就闻到了,是张记酒楼的枣泥酥。 她今天下午练了剑,又追着韦禅走了不少路,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香甜的味道勾着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路旁的张记酒楼,酒楼的档口摆着码放整齐的枣泥酥,炉火炙烤过后的黄金外皮点缀着饱满的芝麻,酥皮中裹着满满的枣泥,看着分外香酥可口。 这一眼更是勾出了胃里的馋虫,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无比怀念今天被自己落在家中的钱袋。 司云熙将她这一番小动作看在眼里,眉角微扬,笑着说道:“苏姑娘可否在此处等我片刻?” “啊?哦。” 苏瑜这会儿正在心里默念,我不馋,我不馋,我不馋。听到司云熙的话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时,司云熙已经拿着一份枣泥酥回到她身旁。 “张记酒家的招牌枣泥酥,许久不曾吃过,今日还真是有些馋。”司云熙伸手从纸包中拿了一块,随后又将纸包递到苏瑜面前,“苏姑娘可要尝尝?” 司云熙说是自己想吃,可苏瑜总觉得是司云熙看出了她想吃才买的。想到这儿,苏瑜就有些不好意思。 “张家祖上原是宫廷御膳房的糕点师傅,配料皆是独家秘方,别处可吃不到的哦。苏姑娘不尝尝吗?”见她并不动手,司云熙接着说道。 “谢谢!”司云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瑜也不好再扭捏,压下心底那个害羞劲儿,拿了一块儿。 枣泥糕入口绵软,甜而不腻,炭火烤制的外皮酥脆,唇齿留香。将整块糕点咽下,苏瑜开心的眯起眼睛。 司云熙弯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情大好。没想到一块糕点就能够让她露出如此满足的表情,小姑娘还真是有些特别。 “可还要再吃一块?凉了便不如现在这般风味俱佳了。” “嗯,谢谢!” 苏瑜笑眯眯地又拿了一块糕点,心里想着司云熙还真是温柔呀。 “苏姑娘无需与我这般客气,上次的事多亏苏姑娘出手相助。”她想了想说道,“相请不如偶遇,苏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日便由云熙做东,邀苏姑娘一同用膳。” “今天恐怕是不行。” 苏瑜除了练剑,心情还大起大落,不仅饿还有些累,现在只想早点回家躺着。但想到司云熙已经是第二次邀请她,她也不好太驳人家的面子,笑着说:“若是下次我们再遇见,换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司云熙被拒绝了也不问缘由,只看着她浅笑道:“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苏瑜拍了拍胸脯道。 “听苏姑娘的口音并不像是京都人士?”司云熙转了话题道。 “嗯,我是楚州城清源县来的……” “那苏姑娘……” 司云熙温文尔雅,谈吐风趣,苏瑜跟她聊了一路,也没怎么冷场,俩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王府门前的巷道。 “光听你这么说,我就觉得那三仙莲花酥肯定很好吃。”苏瑜有些馋,司云熙跟她说了不少梁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特色美食。 “等过段时间,一定要游遍梁国的大好河川,吃遍天下美食。”苏瑜夸着海口,心里盘算着这几个月把领出来的前存一存,攒够了钱就出去玩上一趟。 看着身侧眉角飞扬苏瑜,司云熙忍不住问道:“那不知云熙能有幸与苏姑娘同行?” “你要跟我一起吗?”苏瑜惊讶道。 “梁国这般大,我去过的也只是少数的几处地方,本也想着以后有机会可多出去走走,云熙可否与苏姑娘搭个伴?”司云熙眉眼温和。 “可、可以呀。” 苏瑜跟她接触的不多,但聊了这个把小时,觉得司云熙性格不错,是个好相处的人。她仔细想了想,反正离出去玩还要很久,她可以跟司云熙多接触,要是合得来,可以当个朋友,一起出去玩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瑜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还没定下来具体什么时间要走,最快也春天了才会走。” “春天啊。”司云熙低低的重复了一句,眉间带着一抹忧虑,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扬起一抹浅笑,“那就如此说定了,到了春天我们便一同南下,游遍这锦绣山河。” 到了春天,应该一切都结束了吧!司云熙在心里暗叹。 苏瑜准确的捕捉到了司云熙眼神里的一闪而过的惆怅,大半落日早已淹没在地平线之下,微弱的余光打在她身上,清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看着这样的司云熙,苏瑜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的身世,心底冒出了点怜惜的感觉,她伸手抓住了司云熙的手腕。 司云熙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苏姑娘?”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苏瑜神色认真的说道。 司云熙怔愣了一瞬,随即眉眼舒展,浅笑着应道:“嗯。” “哎呀,我想再吃一块枣泥酥。”苏瑜转了话题,伸手去拿她手中的糕点。 “苏姑娘喜欢的话,便都给你吧。”司云熙笑着把纸包递给她。 苏瑜本来想推拒,但看到司云熙的表情,柔和却带着一点强势,跟那天递木牌时十分相似。她想了想,伸手去接那纸袋子:“那就谢……” “苏瑜。” 低沉又夹杂着寒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瑜被吓了一跳,刚伸出去的手迅速就缩了回来。还没等她回头,手腕就被人握住。 顾怀瑾拉着苏瑜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对着司云熙颔首道:“世女。” 司云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苏瑜的手腕,面上的笑容也收了回去:“顾小将军。” 看到身旁的顾怀瑾,苏瑜有些惊讶:“你、你怎么在这儿?” “林仲说你半路下了车。我……”顾怀瑾把我不放心这四个字咽了回去,转而道,“我便过来寻你。” 要是放在昨天,苏瑜觉得顾怀瑾一定是担心自己才会找来,不过看到下午那一出,她可不敢再自作多情。 还真是有点烦躁! 她抽回自己的手,尽量压着火气,淡着声音问道:“你找我有事?” 苏瑜的口气太过平稳,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顾怀瑾大感不妙,她看了一眼另一旁的司云熙,抿了抿唇:“我有事同你说。” 俩人说了半天,苏瑜差点忘了身边还站着个人,她忙对司云熙歉意地笑了笑道:“司姑娘,今天谢谢你啦。” “苏姑娘不必客气。”她说着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顾怀瑾,眉目温柔,“这一路有苏姑娘相伴云熙甚是欢喜。” “跟你聊天我也挺开心的。”苏瑜笑着回道,“我今天还有事,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 一路走回来,苏瑜自动把司云熙归成了聊得来,可以发展成朋友的人。以后说不定还一起能当个同游的驴友。 听到她熟稔的口气,司云熙眼睛弯了弯,将手里的枣泥酥得给她,浅笑道:“这给你,再会。”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再会。”苏瑜收下枣泥酥与她道别。 司云熙突然转过身,看着她道:“苏姑娘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苏瑜闻言一怔,想起了说好的下次见面她请客的事,笑着道:“嗯,我记得的。” 看司云熙走远,苏瑜回过头,问道:“找我什么事?” 顾怀瑾蹙着眉问道:“她与你有何约定?” 这事与你没关系吧。苏瑜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没回答她的话,又问道:“顾姑娘找我什么事?” 顾姑娘这个称呼顾怀瑾已经许久不曾听苏瑜叫过,乍一听到,感觉十分的生疏冷淡,她敛了敛眉眼,看到苏瑜手中的纸包上的红纸:张记酒楼。 莫名的刺眼。 心底想要说的话如云散飞流消失无踪,顾怀瑾看着苏瑜,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今日提前回来,就是为了与她一同去张记酒楼?” 顾怀瑾听了林仲的话后,知道苏瑜一定看到了营外的场景,她心急如焚的去了张记酒楼。没在酒楼找到她后又匆匆忙忙的一路找回王府,然后就在小巷内看到了她拉着司云熙的手腕,二人相视一笑的一幕。心底的慌张只一瞬就幻化成了无尽的酸意,她不喜欢苏瑜跟别人这般亲近。 她想跟苏瑜解释大营外发生的事情,可看到那张记酒楼的糕点后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了。 原来苏瑜并不是误会了她跟蒋蓁蓁,她只是跟司云熙有约才提前离开了大营。过去这半个时辰里的所有慌张和不安都是她的自以为是,苏瑜根本没有误会她与蒋蓁蓁,也并没有她跟蒋蓁蓁亲近而生气。 听出了顾怀瑾语气里的质问,苏瑜顿时心头火起,没好气的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怀瑾自己跟蒋蓁蓁腻腻歪歪就算了,还管她跟谁吃饭。真是神经,顾怀瑾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啊,管的这么宽! 苏瑜越来越气,也越想越不对。 顾怀瑾不会跟蒋蓁蓁好了还想吊着她吧? 苏瑜突然想到,好像这个世界立户的那一方是能纳妾来着?!所以在顾怀瑾眼里,脚踏两条船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怪不得,怪不得前几天顾怀瑾这欲拒还迎的,原来是在这等着,想跟她搞暧昧! 想到这,苏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抿着嘴上下打量了顾怀瑾一番。 看不出来,顾怀瑾长得人模人样,做事这么渣! “渣女!”苏瑜怒火中烧,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就跑进了王府。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啧啧,这下误会大发了。 第38章 罢工 这一脚又快又狠,顾怀瑾绕是身经百战,也经不起猝不及防被苏瑜踢中。她下意识弯腰抱住小腿,等回过神时,苏瑜已经跑进了王府。 顾怀瑾听不懂苏瑜说的渣女是何意,但她能察觉出苏瑜是真的很生气。 看了一眼王府的雕花影壁,残阳斜照反射着一丝微弱的光,顾怀瑾脑中灵光一闪。张记酒楼到王府若是走路要走上半个时辰,按时间来算,她与司云熙应当没有多余的时间用饭。 刚才还真是自己被气昏了头。 那小狐狸应该不是早就与司云熙有约,二人或许只是在路上碰见。这么说来,小狐狸如此生气,应当还是因为下午的事吧? 事情想通后,顾怀瑾松了一口气,想要去王府又止住了脚步。小狐狸刚刚那么生气,估计这会儿也不会听她解释,在王府门口半刻钟有余,轻叹了一口气离开。 等明日小狐狸气消了再解释吧。 晨光微熹,薄雾渐散。深秋时节,早晚时分凉意袭人,青芽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抻着脖子望着巷口。 哒、哒、哒。 哒、哒、哒。 吁~ 马车平稳的停在王府门前,早就候在门口的青芽赶忙上前两步,对着林仲说道:“林小哥,麻烦您给带个话。这几日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怕是不方便出门。” 林仲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厢,随后笑着应道:“成,我知晓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车帘便被人掀起,顾怀瑾弯腰下车走到青芽身侧,关心道:“她可是生病了?” “小、小姐她只是、只是不太方便。”青芽面上有些红,话说的磕磕绊绊,“顾姑娘你应该知晓的,就是这几日不太方便。” 听到青芽的回答,顾怀瑾眉间更是一紧。她们一路同行,有些事情自然是知晓的。如今是月初,苏瑜的小日子应当过去了才是。扯一个如此明目张胆的谎言,这是赤果果的跟她表达自己的生气与不满。 看来这气还是没消。 “那便让她好好休息几日吧。”顾怀瑾无奈的嘱咐了一句,转身回了马车。昨日在蒋蓁蓁那处得了线索,今日去大理寺商讨一番。本打算在去的路上与小狐狸好好解释一番,却不曾想吃了个闭门羹,连小狐狸的面都没见上。 小狐狸气性这般大,要如何才能将她哄好?等从大理寺出来去百果斋买些她爱吃的点心糕点吧。 吱呀~ 青芽推开门走进屋内,苏瑜半趴在床上,闭着眼问道:“林仲来过了?” “来过了,按小姐说的让他回去了。不过……”青芽停了一下,见苏瑜只是眼皮动了动,也没张开眼,又说道,“顾姑娘今日也来了,还问了小姐可是生病了。” 苏瑜倏然睁开眼,问道:“顾怀、顾姑娘也过来了?” 她说到一半,马上改了称呼,顾怀瑾的身份苏瑜一直没跟青芽说破,主要是怕她知道后,会在顾怀瑾面前说漏了嘴。她原本是不想让这个份婚约束缚自己,经过昨天的事情后,更是恨不得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她才不想嫁给顾怀瑾这个天天想着三妻四妾的渣女。 “嗯。”青芽偷偷的观察着苏瑜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小、小姐,你跟顾姑娘,你、你们……” “我们什么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苏瑜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样子可不像没什么,青芽在心里暗想,嘴上劝慰道:“小、小姐,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你要是跟旁的人在一处,若、若是让顾家知晓了可是会吃官司的。” “吃官司?吃什么官司?” “就、就是,如果说小姐想悔婚,顾家拿着她们手上的红鸾庚书去官府状告小姐的话,小姐就要挨板子。” 苏瑜从床上坐起,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那要是顾家小姐娶了别的姑娘,是不是也算悔婚,也要挨板子?” “这、这肯定算是悔婚的。”青芽点头道。 苏瑜弯着眼睛笑着问道:“挨多少板子?” “我想想,好像、应该是五十大板。” 五十板子好像也不算少,等回头顾怀瑾娶了蒋蓁蓁,她就拿着红鸾庚书去县衙告状,让顾怀瑾被打的屁股开花。 欺骗感情的渣渣! 大理寺。 寒风乍起,顾怀瑾甫一下马车便觉着后颈处有凉气拂过,她理了理衣领,向衙内走去。 “顾小将军。” “颜寺正。” 颜从煦伸手倒了杯茶,神色凝重道:“顾小将军今日过来,可是要与我商量昨日信中提到的事情?” “昨日信中提到的事?”顾怀瑾有些诧异,她昨日收了信后还未来得及给颜从煦带话,颜从煦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林全友还给她送了信? “林全友亦给你带了信?” “林广财的儿子林全友?他带了什么信?”颜从煦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顾怀瑾:“难道这封信,并非是顾小将军托苏姑娘的小厮送来的?” 顾怀瑾接过信展开一看,只有一行大字:三泉巷发现韦禅。信的下方是一副简易的地形图,标出了韦禅所在房屋的位置。 信上总共七个字,写的七扭八歪,毫无章法,确实是苏瑜的笔迹不错。 三泉巷就在正林街附近,而张记酒家便在正林街,那么昨日苏瑜应当是看到了韦禅,才在张记酒家门前下了车。 先是让小狐狸误会了自己与蒋蓁蓁,随后自己又误会了小狐狸。昨日自己说话时语气不佳,也不怪小狐狸会生气炸毛了。 不仅不与她说韦禅的消息,今日直接罢了工。 顾怀瑾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光买一盒糕点是无法将人哄好了。 王府后花园。 松果叼着一块大骨棒,慢悠悠的走到苏瑜身旁,狗嘴一张,骨棒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吐着舌头看着她。 苏瑜拾起大骨棒,对着远处的空地扔去,狗子看了一眼,慢悠悠的向着它走去。 “小姐,小姐。”青芽拎着一包糕点,走到苏瑜身旁,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姐这糕点……” “扔掉。”苏瑜头都不会的说了一句。 “小、小姐,要不你见见顾姑娘吧,她……”收到苏瑜的眼刀,青芽立马闭上了嘴。 虽然她也不想苏瑜跟顾姑娘交往太密,可她想了想这几日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的苏瑜,还是有些担忧地劝说道,“即便小姐不想再与顾姑娘往来,小姐与她说清楚便是,这顾姑娘日日都送吃食来,时间长了怕是会有风言风语。”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哪里管得着,再说这满京都有几个人认识我?”苏瑜毫不在意。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啊,这顾家也在京都,要是、要是让他们知道……”青芽急切道。 顾家能知道个屁,顾怀瑾压根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妻。 “行行行,明天她再来,我就跟她说清楚。”苏瑜敷衍道。 青芽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小姐来了京都不去投靠自己的未婚妻,现在她们虽然能在王府住下,可也不能一直这么住着。还有这顾姑娘总是来纠缠小姐,这小姐的名声要是不好了,以后顾家要悔婚可怎地是好。 “小,小姐……” “小瑜儿,小瑜儿。” 淳安欢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瑜一下就来了精神,她住到王府没几天,淳安就入宫去陪太后了,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前几天总是去军营倒是感觉不出来,这几天她天天在家呆着,还真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一个人住这么大院子的孤独感了。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我自己住在这王府里都快无聊死了。”苏瑜拉着淳安高兴道。 “我本来是呆几日就回来的,没想到皇祖母突然染了风寒,我就又留了几日。”淳安是太后的长孙女,祖孙感情甚好,祖母生了病,她自然要在身边服侍。 “太后凤体可还好?” “已经无恙了。”淳安笑着道,“对了,小瑜儿明日陪我去一趟马场吧。” “马场?” “大宛进贡了一批战马,据说还有两匹汗血宝马,我已同皇姑姑要了一匹,明日正好亲自去挑上一挑。”淳安解释道。 汗血宝马这玩意苏瑜是知道的,古老的优良马种,是现在土国的国宝,作为两国邦交的礼物送给华国。作为学过几年马术的她,当时在新闻上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马帅的一批。这会能亲眼见到,苏瑜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撸汗血宝马的机会。 将军府。 天高露浓,月明星稀。 夜风乍起,乌云遮月,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晦暗。 顾怀瑾坐在桌前,她拿起朱笔在书上轻轻一勾,划掉了两行小字: 第一十六计欲擒故纵。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将手中书放下,顾怀瑾又拿起一本《孙子兵法谋攻篇》,翻看起来。 她一手翻书,一手中把玩着短剑,剑鞘上的宝石随着剑柄的转动,折射这屋内要摇曳的灯火,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 作者有话要说: 梁国网民顾怀瑾在线求助:老婆误会了,见不到人,哄不好怎么办?在线等,很着急!重金酬谢! 第39章 马场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湛蓝的天空像碧玉一般晶莹透彻。 南山马场。 “郡主,您这边走。”牧丞领着淳安与苏瑜二人向马厩走去。 “那两匹马品相如何?”淳安问道。 “这两匹汗血宝马一匹通体金黄,一匹全身乌黑,皆是极品。” “听着倒是不错,可是都驯服了?” “那金马性子温顺,已经驯服。黑马烈了些,郡主若是相中的话还要等些时日。” 二人一问一答间到了马厩,马厩打扫的整洁,但依旧有些特殊的气味,淳安止步向内望了望。 牧丞极有眼力,马上说道:“郡主在此稍后片刻,下官这就让人把马牵出来。”随后吩咐一旁的小吏去将马牵出来。 小吏得了吩咐,不一会就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出来。牧丞赶忙上前一步,责问道:“怎么只牵了有一匹,那黑马呢?” “刚刚二公主来过,牵着那马去东场。”小吏低声回道。 “什么!”牧丞大惊失色,焦急的训斥道,“你怎么不拦着些啊。” 小吏压根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唯唯诺诺道:“那公主让牵马,小的哪能不听。” 那黑马性子桀骜,这马场的训马官训了半月才稍稍听话了些,可依旧未被全然驯服,哪里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能骑的。那马要是耍起横来伤了金枝玉叶,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要掉脑袋。 想到这处,牧丞冷汗涔涔,忙牵着马来到郡主面前:“郡主您先看看这匹吗如何?” “发生了何事?那黑马呢?”淳安拧眉不悦道。 “刚刚二公主来过,牵了那黑马出去了。”牧丞战战兢兢,就怕眼前的这位主子生气。但想起二公主牵了那黑马,他更是胆战心惊,焦急解释道,“那黑马性子烈,下官有些不放心,郡主,下官可否先去看……” “什么!”淳安闻言也是一惊,未被驯服的马野性未除尽,十分危险。她忙吩咐道,“她现在去了何处?快快带路。” “去了东场。”牧丞见她未责怪,忙在前头带路,“郡主这边走。” “派人去把驯马官找来。”淳安边走边吩咐道,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苏瑜见状也忙追了上去,她原来听淳安提起过这二公主是女帝与皇后的小女儿,如今才一十三岁。平日里古灵精怪,更因为年岁最小深得宠爱,胆子大的无法无天,妥妥的熊孩子。 “公主、公主……”众人还未走进就听见女侍从担忧的声音,“公主您快下来吧,这要是伤到玉体如何是好!”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草场上,一匹毛色油量乌黑的骏马,上下不停的踱着马蹄,看起来焦躁不安。而它背上坐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女,少女此时双腿夹着马腹,紧紧拽着缰绳,笑得肆意张扬。 “不想让本公主骑?本公主看中你,那是你的荣幸。”小公主说着。 苏瑜在心里啧了一声,这熊孩子作死的功夫真是一流。 黑马本就桀骜不驯,怎么能受得了她的挑衅,它气势汹汹地嘶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听到黑马的嘶鸣,小公主非但没半点害怕,手中的马鞭更是挥舞的起劲。 啪!啪! 小公主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口中训斥道:“你个畜生,敢同本公主耍横!” 黑马吃痛,长鸣一声,它鼻孔张大,喘着粗气。不过那马未直接暴怒,而是缓缓地跑了起来。 小公主见状脸上更是扬起得意的笑,拍了拍马颈:“乖乖,这才听话。” 围观的众人见状皆是松了一口气,更有人暗暗赞叹,小公主少年英才,有胆有谋,颇有当今官家的风范。 几人话音未落,只见刚刚还四平八稳慢步小跑的马儿,突然间四蹄翻飞纵跃了几下,紧接着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马背上的小公主本以为自己已经将马驯服,早就放松警惕,正得意洋洋的冲着众人挥手,哪知马儿突然发狂,险些将她摔下马去。马儿高高抬起前蹄,小公主被吓得一激灵,手中的马鞭掉在了地上。 手里没了马鞭,小公主心里霎时便惊慌起来,她紧紧抓着缰绳,大声命令道:“停下,你给我停下!” 黑马听到她的喊叫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它使劲纵跃了几下后开始疯狂地跑了起来。 “公主、公主。”众人大惊失色。 汗血宝马日行千里,跑的极快,幸而这片草场被四周围上了栅栏,否则马儿出了栅栏怕是拦都拦不住。 “驯马官、驯马官在何处?”小公主的侍女心急如焚。 “马上到,马上到,下官已经让人去叫了。”牧丞也是急的汗如雨下。 小公主此刻早已吓得怛然失色,她尽量伏低身子,死死抓着缰绳。 “把头抬起来。”身侧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小公主缓缓回头,只见身后侧的一匹马上,坐着一名少女,少女神色严肃,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晃动着手里的绳索。 “快把头抬起来,抓紧缰绳,尽量往后一些。”苏瑜见她还有闲心自己,又大喊了一声。 小公主回过神,稍稍坐直了身子,心中仍然忐忑难安。耳边劲风呼啸,一道破空之声从她身旁一闪而过,一条绳索牢牢的套在了黑马的脖颈处。 见绳索套住了马脖子,苏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黑马还在飞驰,她没敢放松精神,又对着公主叫道:“我慢慢收绳子,你用左手收紧缰绳,右手蜷起抵住马脖子的七寸的地方,身体往后仰一点点,我们两个一起让它停下来。懂吗?” “知晓了。” 小公主见苏瑜一下就将马套住,不知不觉中对她说的话也多了一分信任。 苏瑜边说边同她演示了一下动作,小公主学着她的姿势摆好了动作。苏瑜缓缓的将绳子拉紧,黑马甩着脖子挣扎了两下,又被小公主紧紧拉着无法有些动弹不得。就这么又跑了一会,马蹄的速度慢了下来。 待黑马速度渐渐慢下来,苏瑜拉了自己手中的缰绳,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慢慢走到小公主马前,缓缓收回绳子。 绳索紧紧扣住黑马的脖子,马儿不安地晃了晃脑袋,还想挣扎。苏瑜又松了一点手中的绳索,缓步靠近,嘴里放缓了声音,认真劝慰道:“安静,你停下来,我就让她从你身上下来。” 黑马踱着步子,深棕色的马眼死死的盯着苏瑜,苏瑜也一刻不敢放松的看着它,收着绳子越走越近:“乖马儿,你慢慢停下来。” 小公主坐在马上,恐惧的情绪一扫而空,转眼满是惊叹,这凶神恶煞的黑马竟然被马前的人,三两句话就安抚了下来。 看着平静下来的黑马,苏瑜对着小公主道:“殿下,您可以下来了。” 小公主在马上折腾了那么长时间,早就有些腿软,这会即便她能跳下马,腿也酸的站不住。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开口,可看到一侧苏瑜莫名有些羞涩。 苏瑜见她动了动也没下马,猜到她是有些腿酸了。苏瑜走到马一侧,伸开手道:“您跳下来,我接着你。” 苏瑜微张着双手,面上笑意盈盈,看的小公主更是满面红霞:“本宫……” “公主、公主。” 公主的贴身侍女领着一群人急忙忙向她们这边走来,眼看着越来越近,小公主心一横,向下一跃,落入苏瑜怀里。 苏瑜稳稳将人接住,又慢慢扶着小公主站好:“慢慢试着……” 她话还未说完,匆匆赶来的众人就将小公主围在中间,乌泱泱的一群人,苏瑜瞬间就被挤到了边缘,她无奈的看了一眼,向场外走去。 “小八,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刚刚多危险你不知道。”淳安沉声训道。 小公主想要留下苏瑜,可看着淳安满脸怒容,也不敢多说话,只低了头老实认错:“六姐,我往后再也不敢了……” 苏瑜之所以会套马,是因为她外公是蒙古族,家中就是养马的。她小时候每到寒暑假就去草原上陪外公,长年累月这套马的技术练得一流。 套马的技术过得去,但你原主的身体太娇气了,就刚刚骑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苏瑜的手掌就被磨破了皮,这会正火辣辣的痛。 她低头揉着手腕,小心地对着掌心吹气,心里骂着公主这个熊孩子坑货。突然间脑袋就撞到了软绵绵的身体,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怎地总这般莽撞?”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责备。 澄澈清灵,带着微薄的凉意,简直跟顾怀瑾的声音一毛一样。 苏瑜闻声抬头,果然看到了顾怀瑾那张让她日思夜想。 呸!‘深恶痛觉’的脸。 苏瑜一秒变脸,换上凶巴巴的表情:“你怎么在这?” 顾怀瑾不回答她的话,敛着眉问道:“刚刚那般危险,你就不怕那马发疯将你也拽下马去。” “关你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怀瑾拉着向围场外走去,苏瑜急忙挣脱着自己的手,“你干嘛?快放开我!” 第40章 解释 晴空碧洗,浮云淡薄。微风轻拂,卷起层层草浪,带着清新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苏瑜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站在原地气呼呼的看着顾怀瑾。 顾怀瑾怕她伤到自己,顺势放了手,略显无奈道:“你莫要闹脾气,车上有伤药,我带你去擦药。” “我受伤跟你什么关系。”见她这副关心的模样,苏瑜心里的火突突的往外冒,皱着眉生气道:“别给我在这装中央空调,我才不吃这套。” “何为中央空调?”顾怀瑾蹙着眉问道。 “海王!渣女!”苏瑜更是来劲头,连着骂了两个她听不懂的话。 饶是再听不懂,顾怀瑾也猜得出来苏瑜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词,她上前一步,认真的说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三妻四妾那一套有什么好解释的,苏瑜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怎地这般气性大,顾怀瑾忙拉住苏瑜的手,又被她狠狠甩开:“别碰我!” 顾怀瑾上前一步,拉着她往自己的方向使劲拽了一下,弯腰将整个然抱起,放柔了声音:“莫要闹脾气,你听我解释。” 突然被顾怀瑾抱起,苏瑜登时惊慌失措,下意识的揽住了她的脖子,反应过来后,又怒不可遏,伸手搭在顾怀瑾肩头:“你放开我,顾怀瑾,你放我下来。” 顾怀瑾就这么站着让她使劲捶了几下,才开口道:“我跟蒋蓁蓁不熟,那日她脚扭伤了,我才抱她上了马车。” 苏瑜闻言一怔,回过神来以后,又推搡了她两下,嘴上依旧不松:“你跟她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放我下来。” 顾怀瑾迟疑了一下,依旧抱着她不松手,脚下不停,向马车走去,温着声音说道:“我同她总共就见过两次面,上次是庙会那日,还有便是前几日,她本是来找我说林广财的事情,我与她并无私情。” 苏瑜装作不在意,推了一下顾怀瑾,嘴硬道:“谁管你跟她有没有私情,你快放我下来。” 马场虽然人不多,但就这么光天化日被顾怀瑾抱着走,苏瑜还是觉得有点害羞,她一手圈着顾怀瑾的脖颈,将脸转到她怀中,另一只抬手捂着侧脸。 顾怀瑾见状,薄唇微微勾起:“我可以放你下来,但你不可再与我置气,要随我去车上上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放我下来。”苏瑜连忙点头应和,挣扎着想下地。 顾怀瑾停下脚步,并不放松手,又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可相信?” “啊?” “我与蒋蓁蓁并无私情。” “哦。” “哦是何意,你可信了?”顾怀瑾接着抬脚向外走去。 “信信信,你快放我下来。” 顾怀瑾嘴角微扬,将人放下,却依旧拉着苏瑜的手腕。 看着手腕上纤细有力的手指,苏瑜脸上莫名热了起来,她撇开头别别扭扭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她被顾怀瑾三两句话就哄好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自然的跟顾怀瑾上了马车。顾怀瑾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药膏,对着还在愣神的苏瑜温声道:“手给我看看。” 苏瑜身量不高,手掌也不大,肉乎乎的特别柔软,只是这会小肉上布满红色的勒痕,有几处已经呈现深紫色,最严重的地方已经蹭破了皮。 顾怀瑾小心的托着她的手掌,拇指扣着她圆润的指尖,仔细观察了一遍后,取了些药膏动作轻盈地替苏瑜上药。 二人并排而坐,顾怀瑾眉间微敛,神色凝重,额前的碎发调皮地滑落在脸庞,半遮着她的眼眸,只透出高挺的鼻梁与线条柔美的下颚。细碎的阳光穿过车帘打在的侧颜,反射着点点金光。 心尖的鼓噪声再一次响起,不同于上一次的无措与失神,此时此刻的苏瑜是愉悦与清醒的,因为就在今天,可以准确说就在刚才的那一刻钟内,她确定了顾怀瑾也是喜欢她的。 “好了,另一只手给我。” 苏瑜心里早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乖乖巧巧的伸出左手。 “你何时学的骑马?” 顾怀瑾心中有太多疑问,苏瑜明明是一商人之女,深阁闺秀,不仅会一些硬家功夫拳脚不说,而且骑术精湛。还有那一手套马的功夫,怕是比马场的驯马官还要好上一些,完全不弱于关外常年游牧的蛮族。 苏瑜身上还有太多不符合常理的存在,可顾怀瑾多番查证后,都只确认她的身份没有半点问题。 “小时候学的啊,跟着外、一个外族的师傅学的。”苏瑜差点秃噜嘴说成外公。 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她临阵改口的话明显是说的谎,顾怀瑾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回道:“原是如此。” 不管苏瑜是何人,总归到最后都只能是她的小狐狸,总有一日她会让小狐狸亲口告诉她缘由。 顾怀瑾将药膏递给她,转了话头嘱咐道:“药膏你拿着,晚上睡之前再擦一次,破损的地方莫要沾水。” “知道了。”苏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瓷盒,突然想到顾怀瑾怎么今天也在马场? 不会是特意来找她的吧? 苏瑜心里窃喜,装作无意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 “营中战马不足,过来挑一些。”语速平稳如常。 顾怀瑾眉尾一挑,看着苏瑜的双眸,信手捏造了个理由。果然在下一瞬,她看到了小狐狸不满的撇了撇嘴,嘟囔道:“哦。” 二人静默半晌,顾怀瑾右手大拇指轻碾着食指指尖,压下眼中笑意,看着苏瑜,语气淡淡道:“今日能同淳安来马场,还能做那般危险的动作,想来身体已大好,正巧与我回大营。” 苏瑜总觉顾怀瑾话里有话,另有所指,但她没有证据。所以苏瑜只当自己听不懂,装傻道:“啊,不行不行,我今天是跟淳安来看马的,就这么抛下她走了,不太好吧。” “二公主遇险,她哪里还有心思同你挑马。等下她应还要一同回宫叙事,我遣人与她说一下,你与我一道便可。”顾怀瑾说完也不等她回话,直接起身理了理衣裳下马。 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苏瑜忍不住嘀咕道:“真是霸道,周扒皮、讨厌鬼,哼。” 半刻钟后,马车内。 “什么?”苏瑜惊讶道,“你是说那宅子里什么都没有?” 苏瑜给颜从煦传信的第二日,颜从煦就派人去了那处宅院,但宅院是座空宅,宅内破旧不堪,杂草丛生,早已荒废多年。 “确实如此。”顾怀瑾说道。 “可我明明看到韦禅是敲门进了那宅院,院里肯定是有人的。”苏瑜肯定道,那天她看的清楚,不会错的。 “会不会有什么暗道,暗室之类的?” “已仔细勘察过了,并无暗道与暗室,只有几处简单的脚印。” “这样的话,估计那宅子就是他与别人临时碰面的地方。”苏瑜分析道。 “你与昌平王世女是在何处遇见?”顾怀瑾语气正经,看似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 “对了,我当时就是在那个宅子外碰见的司云熙。”苏瑜有些吃惊,“难道她跟这事也有关?” “有待查证,暂且不知。” “那,那个林全友查出来在哪了吗?” “并无消息,不过他所说的事我已派人查证过,确实属实。” “我总觉得那个林全友有些古怪,不说他是怎么知道你在查这个案子,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蒋蓁蓁与你相识?”苏瑜有些想不通。 “此人确实有些可疑。” 顾怀瑾认同苏瑜的想法,还有一点让她很是怀疑,林全友一个纨绔子弟,是如何躲避追杀后,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藏匿了自己的行踪。 “他在信中说林广财囤了雄麻、鬼臼和朱砂这三样药材?”苏瑜想了想问道。 “这三种药材有何特殊之处?” 顾怀瑾对药材并不了解,她已给熟知药草的人去了信,但如今还未收到回复。 “我好像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这三样药材在一起的药方。”苏瑜有些不太确定。 “那可记得有何作用?” “我想想。鬼臼、鬼臼。”苏瑜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了,这玩意吃多了好像是能见鬼。” “见鬼?”顾怀瑾不解道。 “嗯,好像有个见鬼的药方子,就用这东西。”苏瑜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东西应该是有毒,吃多了就会脑子不清楚,恍恍惚惚跟见鬼差不多。” “原是如此。” “雄麻就是大|麻,还有朱砂,也有毒。”苏瑜又说道。 古代炼丹的人最爱往里加的就是朱砂,再加上雄麻和鬼臼,特别像是炼制有毒的丹药。 大批量囤货,那就是要造一大批毒药。 “他们是想造一大批毒药。”顾怀瑾总结道。 “看着很像,但也不能肯定。还有上次那老道士用人血炼的那个‘长生不老’的丹药,里面也有几样有毒的东西。”苏瑜猜测道,“这两样药丸之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些小傲娇确很容易哄。 第41章 长宁公主 天清气爽,云淡风轻。 演武堂内。 苏瑜一身淡青色劲装,一套剑法练下来动作行云流水,无半点差错。 顾怀瑾看完后评价道:“剑法掌握的不错,速度亦是尚可,只是力道稍显不足,不过力量之事也并非一时半会能改善的。” 听出她话中夸奖之意,苏瑜有点得意,一双狐狸眼弯成了小月牙。难得被顾怀瑾夸,也不枉费这几天她没事就在王府练剑。 顾怀瑾拿起一旁的巾帕递给她,随口问道:“你这几日在王府可有练习?” “那可不……”苏瑜不假思索答回道,但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她赶紧改了话,“那可没有,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哪里会练剑呐。” 她这几天可是跟顾怀瑾装病罢工,要是说每天都在练剑,岂不是就露馅了。 对面的人眉眼微垂,拿着巾帕的手随意地擦着额间的细汗,故意提高的音调想要掩盖口气中的那一丝慌乱。 顾怀瑾也不戳破她的谎言,只掩下眸中的兴味,神色认真的夸赞道:“旁人要练上六、七日的招式,你只用两日便能领悟。苏姑娘天赋极佳,难得的练武奇才。” “没、没有这么夸张吧。”苏瑜用手抠了抠剑上的宝石,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套剑法她其实也练了三、四天,虽然比顾怀瑾说的六、七天少一点的,但让顾怀瑾误会她两天就练好,苏瑜还是被夸的有些心虚。 “苏姑娘当得起这份夸赞。”顾怀瑾语气肯定。 眼见着某只狐狸脑袋越来越低,顾怀瑾收回目光,扬起唇无声的笑了一下,语气平淡道:“那今日我们便接着往下学此套剑法的第二式。” 不等苏瑜回应,顾怀瑾抽出腰中佩剑,屋内霎时破风声起,长剑在她手中翻飞,点、刺、击、挑之间打出道道银光。 上一式剑法多是基本的运剑动作,而这一式更多是技巧高一些的剑招。苏瑜看的眼花缭乱,还不等看清她是如何出招、如何收招,顾怀瑾已经收了剑站在一旁。 “这第二式要难上许多,我初学时用了一月有余。”顾怀瑾话音一顿,“不过以苏姑娘的天赋,半月应当足以。” 三日后。 月光如水,星河璀璨。 静谧的王府后院,一只夜里外出觅食的小刺猬,左闻闻右嗅嗅在草丛间翻着草根。一声哀嚎传来,小刺猬霎时间便缩成一团,将自己柔软的腹部护了起来。 “嗷~~”苏瑜趴在榻上,嘴里哀求道,“疼、疼、疼,青芽,青芽,你轻点。” “小姐,你忍一忍,力道小了怕是不起作用,只有揉开了才能好。”青芽说着话又在手上倒了些药油,使劲揉着苏瑜抽筋的小腿。 “嗷~”苏瑜双手抱住软枕,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几天她为了圆上次的谎,立住自己‘武学天才’的人设,天天回了王府后接着练剑,练到半夜才睡,勤奋劲远超高三冲刺的最后时刻。 “小姐,要不这剑,咱还是不练了。”青芽劝解道。 “那可不行!”苏瑜拔高了音调。 当时她可是跟顾怀瑾说好了一定能坚持,不坚持可是要扣钱的。再说了,扣钱是小,让顾怀瑾看扁了可不行。 再、再说了,她现在跟顾怀瑾的关系正‘友情之上,恋人未满’呢。她不离近一点看着,万一顾怀瑾让那个姓蒋的勾搭跑了怎么办。 想到这,苏瑜又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那天在马场顾怀瑾虽然解释了跟蒋蓁蓁的关系,可她们俩之间的那点暧昧谁也没点破,俩人就着这不温不火的相处。让她深刻的体验到了那句古早网络语:暧昧是糖,甜到忧桑。 何止是忧伤啊,还很上火好吧! 昨天二人练剑的时候,气氛特别到位,那粉红泡泡冒的快冲破屋顶了,苏瑜差点忍不住就要把顾怀瑾摁在墙上壁咚。但一看到顾怀瑾波澜不惊的黑眸,她一秒就泄了气,满屋的粉红泡泡消失殆尽。 苏瑜看着天上的明月,暗暗发誓:MD,不让顾怀瑾先表白,这事就不算完。 院中,小刺猬微微展了展身子,粉红的小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未闻到危险的气息,才微微地展开身子,在草丛间翻找起来。 翌日。 顾怀瑾握着苏瑜的手腕,食指点在她的手背,随后用力轻轻向上一挑,解说道:“此处应当这般。” 苏瑜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腕,低声道:“知道了。” 真他娘的要命! “苏姐姐!”一道愉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苏瑜猛地一惊,下意识的抽回手。 演武堂外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姑娘头上梳着双丫髻,发髻间宝石玉珠点缀,身上金丝滚边浅色圆领袄,下衬锦缎十二破交窬裙,脚着暗纹罗锦翘头鞋,鞋面点缀着十余颗圆润的珍珠。 二公主笑靥如花的走进演武堂,停到二人身侧。顾怀瑾躬身行礼:“二公主。” 二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转而对着苏瑜甜甜一笑道:“苏姐姐是在跟顾小将军学习剑法吗?” “二公主。”苏瑜看到顾怀瑾的动作,也忙躬身行礼。 “苏姐姐不用与本宫多客气,前几日在马场,多亏了苏姐姐救本宫一命,以后苏姐姐见到本宫就不需这般多礼了。” “公主言重了,民女……”小公主上来就这么平易近人,搞得苏瑜有点无措。 苏瑜穿过来有三个多月,对古代的这个尊卑制度多少有点体会,也有点顾忌。她跟淳安相处的来,一是淳安身上没有那些贵族习性,二是淳安今年已有一十八岁,算是个心性成熟的成年人。 但眼前这个小公主不仅是个熊孩子,还是个身份金贵的熊孩子,苏瑜实在是有些头疼。 “苏姐姐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往后在本宫面前无须自称民女。”二公主想了想,又笑着说道,“苏姐姐也不要唤本宫公主,唤我璟儿就是。” “这……”苏瑜更是为难。 璟儿,这一听就知道是小公主的闺中小名。据苏瑜了解,在梁国,王室中待嫁的女子与普通人家不同,不可直呼名字,都只称封号。尤其是闺中小名,更是只有亲近的家人与夫君/妻子才能唤的。 这也是为何她与淳安关系要好,却都只称淳安的封号。这会小公主让她直呼其名,苏瑜不仅没有受宠若惊,然而觉得脖子有点凉凉。 苏瑜绞尽脑汁想不出怎么回复,只能求助的看向顾怀瑾。 顾怀瑾在听到二公主的话后,也是心下一惊,察觉到苏瑜的目光后,正准备开口劝说,却被人抢了先。 “公主,这不合礼制。”二公主身后的小侍女开口道,“按先祖礼法,第二百三十一条,公主之名除去……” “停停停,本宫知晓了,你别念叨了。”小公主扶额。 经过上次马场的事后,她的皇姐,也就是当今太女,特意寻来身后的这个小侍女,用以监督她的言行举止。只要她做一点点越矩的事情,这人就开始说教。 最恐怖的是,这小侍女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梁国法典,上到皇族礼法,下到梁国刑律,这人全能一字不落的倒背如流。一连三日下来,如今她只要一听这人说话就有些头疼,可偏偏又不能将人赶走。 不是她不想,是她太怕自家的皇姐了,板起脸来跟母皇一模一样,吓人的很。 “让苏姐姐叫本宫长宁总可以了吧?”小公主说了自己的封号。 “自是随公主喜欢。”小侍女颔首而立,不再言语。 “苏姐姐往后便唤本宫长宁。”长宁公主顺势挽上苏瑜的胳膊。 “公主,注意言行,公主乃……” “知晓了,知晓了。”长宁忙松开手,她转身看向顾怀瑾,“顾小将军,本宫今日来是有事想与苏姐姐谈,不知不顾小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长宁说话的时候双眼直直的盯着顾怀瑾,刚才她来的时候在门外看了许久,也将她们二人之间的亲昵看的一清二楚。 那日在马场苏瑜救下她之后,她时不时想起苏瑜张开双手抱她的模样,想起时还会面红心跳。她回去想了很久,发现这就是话本中说的爱慕,随后长宁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让苏瑜当她的驸马。 长宁公主眼中的挑衅之意毫无半点掩饰,顾怀瑾心下一沉,面上泰然自若道:“苏姑娘并非本官下属,二公主无需与下官商量,您只需问过苏姑娘即可。” 苏瑜与顾怀瑾是什么关系长宁早已派人查过,不过她只查到二人同行来京都,苏瑜跟着顾怀瑾学习剑术,最多只是朋友的关系,这说法与顾怀瑾刚刚所说并无出入。 “既然如此,那苏姐姐我们走吧。你同本宫出来,本宫有东西送予你。”长宁看着苏瑜笑眯眯道。 苏瑜站在一旁看二人说话,莫名感到了一种修罗场的感觉,可她看了看旁边这个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公主,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了。 毕竟这小公主才十三岁,妥妥的未成年。 第42章 调戏 苏瑜随长宁公主出了演武堂,校场上一匹毛发乌亮的骏马。黑马不耐的踏着身下的黄土,马鼻喷着两股热气,不停摇晃着脑袋,想要挣脱身前侍女的牵制。 苏瑜心想这小公主又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是想让她帮着驯马吧? 二人行至马前,这黑马好像也还认得苏瑜,对着她喷了一口气,扬了扬马脑袋。 苏瑜扬起一抹笑,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 “苏姐姐,这黑马如何?”长宁公主问道。 苏瑜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她绕着马走了一圈,如实分析道:“毛色纯正,体型匀称,前胸肌肉丰满,四蹄端正。” “腹部有力,是匹难得的良驹。”她摸着马腹部,肯定道。 随着她的话音,黑马前蹄蹬了蹬,嘶鸣了一声像是十分认同她说的话。 “那本宫将它送予你如何?”长宁公主笑着道。 这小公主真是豪横,苏瑜觉得自己有点头疼,她忙推拒道:“这汗血宝马太过珍贵,我不能收。” “苏姐姐救了本宫性命,这马送予你作为答谢,有何不能收的?”公主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满是强势。 “这,我作为梁朝的子民,保护公主殿下本就是应尽的责任。”苏瑜脑子转的飞快,迅速想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只有苏姐姐一个人反应最快,救下本宫人的也是你,你就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这马就当做本宫给苏姐姐的答谢。”长宁的口气强硬,没有半点与苏瑜商量的意思。 “这汗血宝马别人想求都求不来,苏姐姐这会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苏姐姐还要推拒?” 这二公主年纪虽然小,但是公主的派头十足,简单的一番话里恩威并施。 “公主……”苏瑜为难道。 “刚刚都已说好,苏姐姐唤我长宁便可,苏姐姐怎地还要与本宫如此生分。”长安公主撅着嘴不满道。一双眼紧紧盯着苏瑜,一副她不改口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熊孩子话虽然说的好听,但一口一个本宫,句句话都是拿地位压人,语调更是强势,丝毫不让人反驳,完全没有半点尊重别人的意思。就这任性刁蛮劲儿,她哪里敢真的把小公主当朋友交往。 苏瑜心里闪过一丝不快,隐隐觉得自己那天出手相助,或许是真的给自己救了个大麻烦。 “公主,我……” 看出她眼神中的暗芒愈加浓烈,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之意。苏瑜扯了一抹笑,尽量语气平稳,改口道:“长宁。” 鬼知道她有多想一顿暴栗,把眼前的熊孩子揍的一头大包。 “苏姐姐~”长宁面上一瞬间多云转晴,笑容灿烂与寻常的十三岁孩童并无二致,她从侍女手中牵过黑马,将缰绳递给苏瑜,“给,苏姐姐就是这马的主人了。” 看了刚才那一出变脸大戏,苏瑜也没再推辞,接过缰绳平静的道了一声:“谢谢长宁。” 听到她的称呼,长宁喜笑颜开:“苏姐姐,本宫今日来是还有一事找你,苏姐姐后日可有时间?” “后日?”苏瑜有些不解。 “后日就是皇姐的诞辰,宫中届时会举行庆典,本宫想邀请苏姐姐一同参加。” 太女的生辰,除了白日的庆典,还有晚上的宫宴,到时候除了皇族宗室,还会邀请三品及以上的官宦子弟。至于为何要请苏瑜,也只有长宁公主自己心里清楚。 苏瑜是真的不想去,但她知道长宁公主这话压根也不是疑问句,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便说定了,本宫稍后遣人与六姐说一声,后日你与她一同进宫。”长宁公主拍板决定道。 “公主,辰时了。”小侍女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长宁公主看了一眼天色,遗憾道,“我还要去国子监,就不与苏姐姐多呆了。” 总算是要走了,苏瑜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心底放起了鞭炮欢送,再跟这熊孩子公主待上一段时间,她怕自己真的会心梗。 长宁公主走了两步转过身,望了一眼她身后的方向,走至苏瑜身边,拉起她的手,抬脚覆在她耳边嘱咐道:“对了,苏姐姐莫要忘了后日之约,本宫还有重要的事同你说哦~” 长宁公主说着话还捏了捏苏瑜的手,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了一下。苏瑜猛地一惊,她向后退了一步,讶然地看着长宁公主。 WTF,她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娃娃调戏了! 想到这人的身份,苏瑜吞下喉头的脏话,尽量维持平静的语气:“好的。” 长宁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又挑衅的望着她身后的方向,才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开。 看着长宁公主被一干侍女与护卫前呼后拥着出了营门,苏瑜才将提着的心放下。她恨恨的骂了一句脏话,转身看着身旁的黑马,无奈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祸害,真是哔了狗了。 “这马二公主送予你了?”顾怀瑾清冷的声音响起。 苏瑜将脑袋抵在马脖子处,有气无力的回道:“嗯。” 顾怀瑾轻抬了一下眉尾问道:“收了这宝马良驹为何还闷闷不乐?” “我好像救了个大麻烦,小公主太蛮横霸道了。”苏瑜又撸了一把马头,像是寻求同盟的肯定,对着黑马问道,“你说是吧?” 黑马全然没有在马场那日的桀骜,它顺着苏瑜的掌心蹭了蹭,鼻孔喷出两行热气,当做认同她的说法。这一人一马的互动,活脱脱两个受到霸权欺凌的小可怜,正在报团取暖,相互安慰。 顾怀瑾勾了勾唇角,她发现苏瑜有一项与众不同的能力:特别招小动物的喜欢。不爱与人亲近的肥鸽是这样,懒散孤高的松果是如此的,还有眼前这匹桀骜不驯的千里马。 “你帮我安置一下它吧。”苏瑜扬了扬手中的缰绳。 顾怀瑾收回思绪,她唤来亲兵,让人牵去马厩,同自己的马放在一处。待一切吩咐完毕,回头时却发现苏瑜已经低着头向东侧屋走去,顾怀瑾无奈的摇摇头跟在她身后。 刚刚走至屋内,苏瑜突然回过头,顾怀瑾来不及躲闪,与她撞了个正着。 “哎呦,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苏瑜揉着鼻子恶人先告状,心里想着自己这鼻子总有一天要让顾怀瑾撞歪了。 “若不是你自己心不在焉,又怎么会撞这一下。”顾怀瑾观察了一下她的鼻子,刚刚那一下撞到不重,应该并未受伤。 “我这不是正在想事情嘛。”苏瑜小声辩解了一句,又问道,“对了,你对这长宁公主了解吗?” 顾怀瑾眸光沉了沉,问道:“你问这作甚?” “我感觉这小公主有点不对劲,虽然她才十三岁,但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有点那什么。”有意思这三个子苏瑜没敢说出口,对着顾怀瑾眨眨眼,别别扭扭道:“也不是我自恋,反正我就觉得小公主看我的眼神不对,就挺那什么的。” 在刚才之前她一直都是把小公主当成熊孩子,但最后那一下,她是发现了,小公主对她目的不太单纯。又是送她汗血宝马,又是邀请她去皇太女的庆生宴,摆明了就是泡她的节奏。 “你懂吗?”她说的挺明显的,顾怀瑾应该听懂了吧。 “二公主自小备受宠爱,性子有些骄纵,不好相与。”顾怀瑾只见过长宁公主几次,了解的并不多。她想了想,又答非所问的补了一句,“梁国公主十四岁便可招驸马。” “她招驸马与我有什么关……”话说了一半,苏瑜突然消音,惊讶的指着自己,“我,我……” 顾怀瑾看着她,静默不语。 “你也觉得她看上我了?”苏瑜有些泄气,看来真不是她自己多想了。 顾怀瑾依旧不答话。 “你说我现在回王府收拾包裹跑路的话,还来得及吗?”苏瑜突然抬起头问道。 顾怀瑾:“倒也不必如此。” 苏瑜撇着嘴,苦恼道:“不是,她还邀请了我去参加皇太女的庆生宴呢!你说她会不会直接把我扣下,不让我出宫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类似霸道王爷强抢民女的片段。 顾怀瑾闻言,心中一凛:“你应下了?” “你这说得好像我能拒绝似的。”苏瑜不满道。 苏瑜瞥了顾怀瑾一眼,见她眉头紧锁,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小公主有权有势,估计我也没啥反抗的余地。”苏瑜摊摊手,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大不了就从了她算了,捞个驸马当当应该也不错。” “莫要胡说。”顾怀瑾沉声道。 “好吧。”苏瑜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佯装低头沉思了,又说道,“要不然我去找司云熙吧,她说不定有办法,我听淳安说她与太女关系不错,那小公主好像挺怕她姐姐。” 顾怀瑾凤眸微眯,带着一丝暗色:“你与世女关系不错?” “还行,上次碰见聊得不错。”苏瑜笑着回道。 “上次与你说过,莫要与她走的太近。”顾怀瑾冷声道。 “我觉她人挺好的。”苏瑜听她冰冷的语气,心里不服气爆棚,挺了挺胸脯大声问道,“凭啥你说不要走太近,就不走太近,你是我什么人啊?” 顾怀瑾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深邃如幽泉。 苏瑜看的心里一慌,她转身想要跑开,却被人拽住手腕。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抵在了一旁的墙上。 顾怀瑾低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晦涩,薄唇轻启,低哑着声音道:“听说你是我未婚妻?” 第43章 亲吻 明朗湛蓝的天空,如碧玉一般澄澈,偶有薄云随风浮游,悠闲怡然。 苏瑜一身盛装跟在淳安身后,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她眼观鼻鼻观心正视前方,神情有些紧绷。 淳安看出她的紧张,出声劝慰道:“小瑜儿无需如此拘谨,宫里虽然规矩多了点,但陛下与皇后娘娘都很和善,你与寻常一样便可,莫要紧张。” 苏瑜稍稍放松了精神,淳安对她笑了笑,带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说道:“我们现在直接去东宫,这会那里肯定最热闹。京都贵女估计大半都在那处。” 苏瑜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淳安为何要特意说起京都贵女。 “皇太女今年一十七岁,已及笄两年,却迟迟未定下亲事,而且皇太女早已说过更中意女子。 二人说话间就来到了东宫。太女的东宫分东西两院,西侧院是座独立的花园,东院内有前后两殿,前殿是太女学习已处理政务之所,后殿是居住之地。 淳安领着苏瑜去了西院,刚过了垂花门,入眼的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林,林间一排青石小路蜿蜒向内。走在竹林里的小道上,就能听见院落中传出稀稀落落的女子言笑之声。 穿过竹林是丛丛形色各异的花草,花草的尽头是一汪清池,池边山石矗立,池上廊道回旋连接着散落在四处的亭台楼阁。 放眼望去,凡是目之所及的地方皆是有着三五成群的女子,她们衣着华贵,妆容艳丽。 淳安拉着苏瑜挑了人少的路,走到一处亭子。她唤来侍女上了些点心和茶水,悠悠地看着院中的人,感慨了一声:“今天这生辰宴上还真是百花齐放。” 苏瑜感同身受,这一院子花枝招展的少女,可不仅仅是百花齐放,更是群芳争艳。 淳安抿了一口茶水,突然眼睛一亮,转过身又对着苏瑜眨眨眼,笑着揶揄道:“对了,我们小八也到了能定亲的年纪。”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苏瑜一下就懂了,她伸手拍了淳安一下:“你可别胡说,我比长宁公主大好几岁呢,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娃娃,别乱点鸳鸯谱。” “这么说,小瑜儿是喜欢比自己年长一些的?”淳安侧过头,眯着眼睛盯着苏瑜看了半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苏瑜装作没看见,只拿起茶盏装作喝茶。 “小瑜儿喜欢年长的,我倒是想到一人。”她凑到苏瑜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小瑜儿莫不是喜欢顾姐姐?” “咳咳咳……”幸亏苏瑜反应及时,用手帕捂住了嘴,否则这满桌的茶点怕是要废了。 “哎呀呀。”淳安忙坐到苏瑜身侧,帮她抚着背顺气,只是嘴上依旧不停,“即便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小瑜儿何须这般激动。” 苏瑜想要反驳,还没等说话,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你……咳、咳、咳……咳、咳……” “小瑜儿莫激动。” “我跟顾……”苏瑜好不容易捋顺了气,想要开口解释,却看见淳安一副早已看穿真相,不管她怎么解释都不信的表情。 苏瑜缴械投降,大大方方承认:“好啦,我就是喜欢顾怀瑾行了吧。” “我就说嘛,这几日你不对的很。”淳安眯着眼睛很是得意,“我可听说了,前几日有人装病,顾姐姐可是每日都来王府送糕点,但是被拒之门外呢。” 淳安说着话上上下下把苏瑜打量了一番,口中啧啧称奇:“顾姐姐那么一个清冷淡漠的人,我都以为她看破天道想要绝情修仙。小瑜儿你是用何种办法让她重新踏入这滚滚红尘的?” “你这奇奇怪怪的词都是哪学的?是不是平时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多了?”苏瑜红着脸,试图转移话题。 淳安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中泛着八卦的金光,催促道:“快跟我说说,你们俩可是心意相通了?” “应、应该算是吧。”苏瑜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心绪不由得跟着飘远。 两日前。 在顾怀瑾问出那句话后,苏瑜怔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结巴道:“你、你、你……” 顾怀瑾轻笑一声,替她说道:“我是如何知晓的?” “嗯嗯。”苏瑜急急点头。 “那你且说说,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我二人订有亲事?”顾怀瑾不答反问,低垂着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瑜,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问题问的苏瑜有些心虚,她撇开头,不敢直视顾怀瑾的双眸,想要编个合理的理由:“我,我……” “我知晓了。”顾怀瑾轻叹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腕,低沉着声音道,“你不想与我有瓜葛是吗?” “既然如此,那苏姑娘便当这亲事不存在吧。”顾怀瑾语气低落,欲要转身离开。 诶?这什么情况?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呀?顾怀瑾怎么一副要跟自己一刀两段、划清界限的模样? 苏瑜有点慌神,她急忙忙伸手拉住顾怀瑾:“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 顾怀瑾转过身,双目如水般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苏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组织了一下措辞:“那、那个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不告诉你,我们俩刚认识那会儿,你那么凶。” “当时我手腕都差点被你握废了,而且你还当我是奸细来着。”苏瑜越说底气越足,开始数落起顾怀瑾的不是,“人家每次对你说话你都冷冰冰的板着脸,给你送药你还嫌弃我。” “那时确实是我的不是。”顾怀瑾态度诚恳,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苏瑜得了便宜卖乖,理直气壮道:“所以也不能怪我是吧?” 顾怀瑾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她略略扬起的下巴,眸光一闪,随即又问道:“那到了京都之后,你为何也未与我提起?” 苏瑜揪着顾怀瑾的小辫子,本以为自己占领道德高地,正吹响着胜利的号角,没想到下一刻就被顾怀瑾一句话打回起点。 她顿时哑了火,嗫嚅着唇,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还是不想与我有瓜葛。”顾怀瑾语调平淡地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询问。 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苏瑜心底开始打鼓,想着到底要不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怀瑾觑了一眼黑黝黝的脑顶,又看了一眼苏瑜拉着自己的那双手,眉尾一挑,就要抽回手。 苏瑜察觉到她的动作,忙不迭紧了紧手指,抬头看着她,抿了抿唇扭捏道:“你又不喜欢我,我不想用婚约绑着你。” 这话话一出口,苏瑜感觉自己是在变相表白顾怀瑾。登时从脖间泛上一股热意直冲脑顶,臊的不行。 白皙如玉的皮肤下泛着两朵桃花,娇艳欲滴,待人采撷。顾怀瑾眸中覆上一抹深色,她低头贴近苏瑜的耳廓,低哑着声音,故意问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是如何想的?” 细微的气流穿过耳膜,带着让人酥麻的痒意,苏瑜的耳尖不受控制的动了动。感觉到耳朵上的热意,苏瑜抬手抵在顾怀瑾肩上,将人推开。 “你、你、你,你说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句简单的话被苏瑜说的支离破碎。 顾怀瑾盯着那泛红的耳垂,嘴角难得的漾起一抹浅笑,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覆在那处殷红上,轻轻捏了捏,柔嫩细滑带着滚烫的热意。 “你干、干什么?”话语里带着细微的颤音,还夹杂着一丝娇意。 顾怀瑾唇边的笑意渐深,明艳的笑容犹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苏瑜看的有些愣神。 “抱歉,苏姑娘的耳朵太过有趣,一时没忍住。”语调诚恳,却听不出半点歉意,反而带着一丝轻笑。 “你!”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 什么叫耳朵有趣?什么叫一时没忍住? 苏瑜羞恼地推了她一下,奈何手上的力道不足,顾怀瑾纹丝未动。她又抬手狠狠推了一下,凶巴巴道:“你走开。” 顾怀瑾看着眼前炸了毛的狐狸,也不敢再逗弄,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离远了一些,可她刚刚转身,还未迈出脚步,又被人拉住衣袖,她不解的看着苏瑜。 苏瑜扬着头,盯着顾怀瑾的眼睛,攥了攥手问道:“你,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 “什么叫我不是你,不知道你的想法?” 顾怀瑾眉梢微挑,反问道:“苏姑娘觉得我是何意?” 你猜我猜的暧昧游戏实在心累,苏瑜不想再玩下去。她盯着顾怀瑾看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一双狐狸眼弯起,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趁其不备一把抓住顾怀瑾的前襟,用力向下一扯,同时抬起自己的脚跟,抬头亲上那窥觊已久的樱唇。 顾怀瑾的唇跟她的人一样,冰冰凉凉却十分可口,清幽的冷香在鼻尖萦绕。柔软的触感让苏瑜爱不释手,她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轻唇微启含住顾怀瑾的唇瓣,舌尖微翘勾了一下顾怀瑾的唇角。 察觉顾怀瑾凝滞住的呼吸,苏瑜依依不舍的离开某人的唇瓣。学着顾怀瑾刚才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轻笑着说道:“顾小将军,想说的可是这般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们要的A来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第44章 女帝 “小瑜儿,小瑜儿?”淳安推了推她的手。 “怎么了?”苏瑜从回忆中拉回思绪。 “你在想何事?唤你半天都没反应。”淳安眯着眼,有些促狭道,“脸色还这般红?莫不是……” “没,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苏瑜急忙解释。 “好好好,是我多想了。”淳安看破不说破。 二人说话间,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来到淳安身侧,躬身行礼道:“郡主,二公主说若是您与苏姑娘来了,便让奴带你们寻她。”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淳安看了一眼苏瑜,又对宫女问道:“二公主现下在何处?” “二公主在靶场。”宫女恭敬回道。 “靶场?那顾小将军可在?” “在的。” 她看了看庭院,放下茶盏,站起身冲着苏瑜眨了眨眼,笑着道,“那我们也去靶场瞧瞧吧。” 二人跟着宫女离开小亭,穿过院中的回型游廊,来到一处侍卫把守的院门前。看门的侍卫见到淳安后,收了手中相交的长矛。 嗖!嗖!碰! 甫一踏进院门,还未看清院内景象,苏瑜就听到两道破空声响起。 循声望去,院子北侧临墙摆着一排方形草靶,在这一排方靶的正上方悬有一球型靶,方靶上已经插了不少箭羽,球上却空空如也。 院子地上铺着大青石板,院子空旷辽阔,除去南边的一间屋子,并无其余建筑。 此时院子正中有一木质屏风,屏风旁站着十几人,这些人有男有女,全部围着一道紫红色的身影而站。虽然紫红色的身影是人群的焦点,但苏瑜却是第一眼认出了人群中另一个身影。 这人一身墨蓝色长袍,她手持长弓,从人群中走出,走至最左侧。她稍稍顿了顿,迅速抽出腿侧箭筒中的箭羽,从左至右移动着射向箭靶。 箭无虚发,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苏瑜见状,心中佩服至极,一双美眸弯成月牙。 她认出了射箭之人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好似也察觉到了苏瑜的目光,她收回弓箭,蓦然回首,向院门这方望去,只一眼就看到跟在淳安身后的苏瑜。 淳安看了苏瑜一眼,笑着说了一句:“莫要紧张。” 苏瑜猜测那身穿紫红长袍的人应该就是太女殿下,所以淳安才提醒她不要紧张,她冲着淳安点点头。 只是淳安并未走向人群,而是带着她来到了另一侧屏风后。 到这时,苏瑜才看到,原来屏风北侧还坐着一个人,这人身穿牙白色圆领长袍的女人,头戴玉冠,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她坐姿庄严,面上笑容和煦看着一旁的众人,整个人散发着慑人的威仪。 意识到眼前人很有可能是女帝司翊后,苏瑜赶紧低下头,不再多看,原来淳安说的莫要紧张,是提醒她见到女帝时不要紧张。 “皇姑姑。”淳安笑着福身行礼,苏瑜也学着她的样子行了礼。 “起来吧。” 淳安又对另一侧的紫红色长袍少女唤道:“五姐。” 紫袍少女的面容与司翊有七八分相似,淳安虽然唤的五姐,但苏瑜也猜到了这人应该就是太女司云珏。 司云珏的身后,除了顾怀瑾外,苏瑜还看到另一个熟人司云熙。司云熙看到她时,目光一顿,随后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苏瑜回了一抹浅笑。 “淳安可去过清仁宫了?你皇祖母可是念叨着好几日不曾见你了。”司翊话中带着笑意,像是寻常的话家常那般。 “去过了,不过皇祖母正休息着就没进去叨扰,等稍晚些,我再去一趟。”淳安乖巧得回答。 司翊点点头,看了一眼一直低头的苏瑜,开口问道:“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朕好似不曾见过?” “她是……”淳安的话还未说还,就被身后走来的人打断。 来人一身鹅黄色长襦裙,她快步来到司翊的身旁,亲昵的挽起司翊的胳膊,娇笑着说道:“母皇,她就是璟儿跟你提过的苏瑜,那日就是她在马场将璟儿救下的。” 司翊看到小女儿时,面上的笑容一瞬便柔和了起来,说出的话还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原来她便是璟儿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这话听得苏瑜心里咯噔一声,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升起。 “是的,母皇。苏姐姐特别厉害,她只一下就将那飞驰的马儿套住,还能让马儿乖乖听话。”长宁公主边说边夸,眉飞色舞,崇拜中带着一丝爱慕的小女儿情态。 “那日要是没有苏姐姐,母皇可就再也见不到璟儿了。” “璟儿不可胡说,朕的小公主自是吉人天相,平安长乐。”责怪的话中带着宠溺,苏瑜在一旁越听心里越没底。 长宁公主摇了摇女皇的手臂,撒娇道:“母皇,你说苏姐姐救了璟儿,璟儿要如何感谢苏姐姐呢?” 司翊拍了拍长宁公主手,笑着提议道:“璟儿想要如何感谢她?朕给她些赏赐如何?” “金银珠宝这些俗物不足以表达璟儿的感激之情。”长宁公主歪着小脑袋,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样。 “璟儿觉得,最好的赏赐,便是让苏姐姐做璟儿的驸马。母皇你看如何?” 长宁公主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除了女帝,皆是面色微变。 淳安担忧的看了一眼苏瑜。 苏瑜则是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司云熙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苏瑜,她眉间神色淡淡,只是放在一侧的手不自觉的弯了弯。 顾怀瑾站在苏瑜身前,看似低眉沉思,实则在旁人不注意时,身后的手轻轻握了一下苏瑜,示意她莫要担忧。 气氛有些凝滞,司云珏最先开口,她沉声道:“璟儿莫要胡闹,驸马一事怎能如此儿戏。” 长宁公主往司翊的身后靠了靠,小声道:“母皇~” 司翊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才笑着开口,她直接点破长宁的小心思,“朕为何觉得你方才说了那么些苏姑娘的好话,为得就是想让朕把她指给你做驸马?” 女帝说的轻巧,苏瑜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苏瑜暗骂一声:这倒霉公主,真他娘是个坑货。她一个普通人,因为救了公主,公主就想嫁给她。这换了她是皇帝,第一反应一定是这普通人故意设计接近公主,蛊惑公主,图谋不轨。 长宁公主撒着娇道:“母皇~” 司翊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先是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笑着说道:“驸马一事……” “陛下。” 顾怀瑾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恕罪,苏姑娘不能做长宁公主的驸马!” “哦?你且说说,为何苏姑娘不可做璟儿的驸马?”司翊敛了眉问道。 顾怀瑾看了苏瑜一眼,回答道:“苏姑娘早已与臣定下婚约,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脸上的神色又起了微妙的变化。 “胡说!你们何时定的亲?”长宁公主调查过苏瑜的身份,认定顾怀瑾是在说谎,“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回公主,臣与苏瑜是定的娃娃亲,臣亦是近几日才知晓的,所以往日不曾提起。” 长宁公主依旧不信,她转头看向苏瑜,苏瑜对着她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朕也是爱莫能助了。”司翊摸了摸长宁公主脑袋,笑着道:“看来苏姑娘对璟儿的救命之恩,朕只能另寻赏赐了。” 长宁公主计划落了空,不由得有些不开心,她嘟着嘴道:“母皇,璟儿就想……” “君子不夺人所爱,璟儿怕是要再另觅佳婿了。待明日朕让礼部整理一份名单,定是能让你再挑上一个满意的驸马。”司翊从座位上起身,打断她的话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母后说还在长春宫等着朕呢,正好你也无事,与朕一起。” “璟儿知晓了。”知道事情无法挽回,长宁只得乖乖的跟着女帝离开,只是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与顾怀瑾站在一处的苏瑜,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直到皇帝转身走远,苏瑜才感觉身上的那股被注视着的压力慢慢消散,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就在刚刚的这半刻钟里,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头上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这小公主哪里是在向她求婚,简直是在向她索命。 顾怀瑾走至她身侧,苏瑜忍不住上前抓着她的手小声道:“刚刚吓死我了。” 顾怀瑾侧身抱歉的看了一眼司云珏,司云珏却是笑着摆摆手。顾怀瑾对着她拱手行礼,随后拉着苏瑜来到了西侧的回廊下,让人坐在廊上,又在她身旁坐下。 “不是说了万事有我,你且放心便是。”顾怀瑾笑着捏了下她的手,随后从怀中拿出绢帕,替她擦去手中的细汗。 苏瑜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照顾,看她擦的差不多,就起了玩心,用小手指,故意勾住丝帕紧紧攥在指尖,不让顾怀瑾抽走,嘴里忍不住说道:“虽然在已有预料,但我也没想到小公主真的这么胆大,我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顾怀瑾也发现了某人作乱的手,她没再去拉丝帕,反而伸出手挠了挠苏瑜的手心。 “呀,呀!你怎么这么讨厌。”苏瑜被挠的有些痒,没忍住叫了两下,随后又觉的有些丢人,她伸手去揍顾怀瑾,却被她握住手,整个人跌到她怀里。 这般近的距离,让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日亲了顾怀瑾后发生的事。 第45章 宫宴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清风徐徐,树叶摇曳生姿,斑驳的光影带着细细碎碎晕圈,晃得苏瑜思绪飘远。 ‘顾小将军想说的可是这般意思?’苏瑜说这话时正一手握着顾怀瑾的肩膀,另一手拉着她的前襟。 动作帅气,言语撩人,苏瑜觉得自己这番操作简直A爆了。可在下一秒,顾怀瑾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从容地拨开扣在衣襟前的手,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这是几个意思? 她连初吻都贡献了,顾怀瑾就这反应? 淡定的拨开她的手?无情的离开? 苏瑜一脸懵逼的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心里没由来一慌,她快步走到顾怀瑾身后,在她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将人拉住。 顾怀瑾被苏瑜抓住了手腕也未停住脚步,苏瑜心里更是咯噔一声,有些惴惴不安。她不自觉地喉咙滚了滚,颤着声音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怀瑾回头看着苏瑜,随后又撇了一眼门外。顺着顾怀瑾示意的方向,远处的校场上,二十多个士兵正在操练,而其中又好几个人正看着她们的方向。就在苏瑜看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瞬间就转过了身去。 苏瑜一下就明白过来,她刚刚在屋里跟顾怀瑾接吻,她拉着顾怀瑾不让人走的时候,对面一直有人在围观? 苏瑜瞬间脸色爆红,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顾怀瑾,往屋内跑去。 顾怀瑾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将门合上。 苏瑜双手交叉站在一旁,气呼呼道:“你这时候再关有什么用,他们都已经看到了。” 顾怀瑾缓步走到她身旁,轻声道:“还是要关的。” “你说什么。”苏瑜忙着生气,没听清她的话。 “无事。”顾怀瑾眉尾微挑,语气中带着笑意,“可还要听我的回答?” 苏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那点被生气盖过去的羞意又涌了上来。 苏瑜红着脸说道:“那、那你说吧,我听着。” 顾怀瑾上前一步,手臂环过苏瑜的腰间,向上一举,将她整个抱起。 “啊!”冷不丁被顾怀瑾环腰抱起,苏瑜下意识地双手环在顾怀瑾颈间,然后屈起双腿,圈在了顾怀瑾腰间。 “你、你干嘛?快、快放我下来。” 顾怀瑾感觉到她的动作,眉尾更加上扬,她抱着人来到桌案前,让苏瑜坐在上面。此时二人高度相仿,顾怀瑾轻笑一声,像是抱怨道:“一直低着头有些累。” “你、你什么……” 苏瑜话还未出口,就被顾怀瑾堵了回去,依旧是带着微薄的凉意,只是这一次,那唇却并不像上一回那般清冷乖巧,任人采撷。顾怀瑾的吻霸道又热烈,没一会的功夫,苏瑜就被她亲的有些喘不过气。 华灯初上,东宫殿内张灯结彩。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听你这么说,小八今日会与皇姑姑提及要你做驸马的事情,你与顾姐姐是早就知晓了?” 淳安看了一眼高台上的长宁公主,此刻她正坐于皇后左手下方,坐姿端端正正,乖巧温顺,与私下里任性刁蛮的模样天差地别。 “公主那日特意去大营去寻我,我只察觉她态度有些奇怪,也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同陛下提及让我做驸马。”苏瑜摇摇头。 原本她与顾怀瑾只以为长宁公主性格乖张,会借着她入宫的机会,趁机设法强留她在宫中,她们确实提前做了防备,但还真没想到小公主打的是让她做驸马主意。 “八妹这事做的可真是大胆。”淳安感慨了一声,又狐疑道,“话说你真的与顾姐姐定有亲事?” “是啊,娃娃亲。” 苏瑜看了一眼大殿另一侧正襟危坐,时不时向她投来目光的人,心情愉悦。她拿着桌上的酒盏喝了一口。这酒的口感像是米酿,带着一丝甜味,也没什么度数,苏瑜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啧啧,还真是让人羡慕。” 苏瑜喝完了桌上的酒,身后的侍女倒是有眼力,马上又替她上了一壶。 高台上,皇后楚无忧替司翊盛了一勺五珍脍,轻声道:“淳安旁边的便是苏万的女儿?” 司翊笑着接过吃食:“正是。” “模样倒是不错,这几日总听璟儿提起她。”楚无忧意味深长道。 “今日在靶场还当众让朕钦点她为驸马。”司翊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楚无忧看了一眼台下,“我看顾家那丫头跟她关系不简单,璟儿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 “还是朕的皇后明察秋毫,二人不仅关系不简单,还是定了亲的。”司翊夸赞道。 楚无忧拿着甜汤递给女帝,脸上带着嗔意:“将这汤喝了,少吃些酒。” “只喝了三杯,再说今日珏儿生辰,朕才贪杯了些。”司翊悻悻放下酒盏,接了甜汤来喝。 楚无忧嗔了她一眼,转而说道:“顾晏可找到苏万誊抄的那本名册?” “毫无进展。” “若我是苏万,应会将它放在最显眼,却也最不显眼的地方。”楚无忧沉思道。 司翊敛了眸光,看着苏瑜道:“忧儿是说那册子应该是在苏家这丫头手中?” “即便不在她手上,也与她有些关联。” 楚无忧说着话,余光瞥见总是不经意看向苏瑜的长宁公主,眉间微拢,有些担忧道:“璟儿性子执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让珏儿看着她些,定不让她闯祸。”司翊笑着说道。 “若没有你惯着她,她又如何能这般任性,如今都已一十三岁,若是再放任不管,日后定了性子,便真的只能当个刁蛮公主了,光是让珏儿看顾又能看顾几时,人生的路都是要自己去走。” 楚无忧睨了司翊一眼:“你若是狠不下心管教,我明日书信一封给无歌,让她带璟儿去青云山好好磨磨性子。” 小女儿相貌像级了楚无忧,司翊爱屋及乌对这小公主也是宠爱的紧。听楚无忧说要将女儿送去青云山,司翊忙说道:“明日我再替她寻一个严厉的少傅,对她多加管教。” 提到少傅,二人相视一笑,皆是想起往事。二十多年前,年仅十一岁的楚无忧初入官场,做的便是十三岁太女司翊的‘太傅’。 宫宴过半,女帝带着皇后先行离席。 长宁公主看着远处喝酒的苏瑜,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让身边的侍女取来一壶酒,随后又趁着无人注意从广袖中取出一小瓷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入酒壶中。 酒瓶轻晃,那药丸瞬时就溶解在酒中。 “苏姐姐。” 苏瑜闻声回头,长宁公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今天发生那样的事情,这刁蛮的小公主不怪罪她都算是万幸,这会反而对她笑得一脸单纯,苏瑜心底打鼓,猜不出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长宁公主。”苏瑜下意识的看了顾怀瑾一眼,而顾怀瑾这会也正看着她们的方向,苏瑜心下多了一份安心。 长宁公主似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也不像上次一样纠正苏瑜的称呼。她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拿过酒,给自己和苏瑜都倒了一杯,拿起一杯递给苏瑜。 “本宫原不知苏姐姐与顾小将军定有亲事,这几日对苏姐姐多有冒犯,还望苏姐姐莫要怪罪本宫。”长宁公主话一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没想到长宁公主来找她是为了赔礼道歉,苏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看长宁公主先将酒喝下,苏瑜也没扭捏,喝掉了另一杯酒,嘴上客气道:“公主言重了。” 这酒也是米酿,只是入口有一股特别的香气,类似花香又像是果香,与苏瑜自己桌上原有的酒并不相同。不过苏瑜并未多想,只以为长宁是公主,所以喝的酒也是特供,比普通宾客的更好喝一点。 长宁公主见她将酒喝完,也没多说什么,又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长宁公主来去匆匆,也没闹什么幺蛾子,苏瑜一头雾水,但也懒得去猜,就当这小公主是真的想开了。 宴席接近尾声,苏瑜晚上喝的酒有点多有些内急,跟一旁的宫女打听了位置后就出了大殿。 茅房的位置实在太偏僻,苏瑜找了一刻钟才找到,等她解决完问题再出来时,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处环境,竹影重重,林间有三条岔路口,她来的时候太着急,压根不记得是从哪个路上拐过来的。 苏瑜凭着感觉选了一条,可越走心里越没底,浓密的竹叶半遮着月光,整条小道静谧无声,感觉有点阴森。路两旁每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石灯笼,石灯笼内火光微弱,好想来一阵风就能把它吹灭。 狂风乍起,树叶沙沙作响,苏瑜下意识的就看向路旁的灯笼,那是石灯笼内的火光被吹得暗了下去,可就在苏瑜以为它要灭的瞬间,那火光又渐渐亮了起来。 看到火光建在,苏瑜不禁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一点。可她刚刚走出不到十米,就听到刚刚她站的路口响起了另一串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速度越来越快,紧随她的方向而来,苏瑜一个闪身就躲进了一旁的竹林。 第46章 发作 嘎吱、嘎吱、嘎吱…… 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慢,像是缓缓的靠近苏瑜躲避的地方。 浮云遮月,本就只有稀稀落落月光也消失不见,小道彻底暗了下来。 嘎吱、嘎吱、嘎吱…… 时间一秒一秒流失,苏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终于一道影子从她身侧的小路经过,直到人走远,苏瑜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光线昏暗,苏瑜看不见那人的样貌,但那人走的极慢,走路的时候头部左右摆动,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苏瑜从林中走出,重新来到小路。不过她没敢再往前走,而是走了反方向,可刚走出两步,身后又响起了极快的脚步声。脚步声渐进,苏瑜能感觉到那人现在就在自己身后,她心里一紧,抬脚就向后踢去。 脚踝被人稳稳握住,苏瑜登时头皮发麻。 这人武功高强,她打不过。 她不敢多想,身子一拧借力挣脱那人的手,反脚又冲着那人的大腿踢去,想趁着那人躲闪之际转身就跑。 可还没等她转身,手腕又被人拽住,整个人被那人抱在怀中。苏瑜本能的抬手就要一计手刀劈向那人的时候,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悬在半空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 “顾怀瑾!”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夜风又起,云随风走,月光穿过竹林洋洋洒洒落在二人的面庞。 苏瑜彻底看清了此刻抱着她的人正是顾怀瑾,她又喜又恼,顺着刚才的动作将手拍在她肩膀,不等顾怀瑾回话,一下下捶在她的肩头,带着委屈的腔调:“刚刚吓死我了。” “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我应当出声叫你的。”看着她闪着水光的眼角,顾怀瑾忙不迭道歉,从怀中抽出丝帕,帮她擦泪。 苏瑜扭过头不让她擦,撇着嘴不高兴道:“你怎么那么坏,你干嘛故意吓唬我?” 顾怀瑾侧过身,看着她温声解释道:“我并非有意吓你,天色太暗,我方才也未认出是你。” 苏瑜将头转回来,做出大度原谅她的样子:“好吧,这么说也不算你的错。” 顾怀瑾抬手帮她擦泪,侧眸的一瞬,余光瞥了一眼竹林。竹林的尽头又一道清瘦的身影匆匆赶来,却在看到二人时突然停住脚步。 顾怀瑾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手帕整整齐齐的重新折好,装回怀中。 苏瑜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她眯着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怎么也在这里?” “方才见你一个人出了殿门。”顾怀瑾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她看一眼四周,平淡道,“宫内道路复杂,怕你寻不得路。” 顾怀瑾话说的委婉,但刻意来找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苏瑜心里得意,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明知故问道:“哦~你担心我?” 得寸进尺的功夫倒是熟练地很。 顾怀瑾不再接她的话,转身朝来路走去,丢下一句话:“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王府。” “真是老古董,直接说担心人家又不会怎么样。”苏瑜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嘀咕。看着地上的小碎石,她突然灵光一闪,小声叫道,“哎呦。” “怎么了?”顾怀瑾忙回身问道。 “刚刚被你吓得腿软,这会走不动了。”苏瑜撇着嘴,娇气道,“你背我。” 理由粗糙,语气任性,明摆着的不讲道理。顾怀瑾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照着她的话背过身去。 苏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轻轻一跃,环着顾怀瑾的脖颈,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她的后背。 交叠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幽深的小径内,司云熙落寞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抬眼望着墨色的夜空。明月高悬,清冷寂寥,一如此时此刻的她。 为何总是晚一步? 静谧的竹林,幽深的小径,忽明忽灭的烛光。同样的环境,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苏瑜枕着顾怀瑾的肩头,鼻间暗香环绕,清泠的气味中带着一抹幽幽淡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她使劲嗅了嗅,开口问道:“顾怀瑾你身上好香啊,你平时用的什么香料?” “友人送的,我并不知晓用的何种香料。”顾怀瑾脚下的步子平稳,即便是背着苏瑜呼吸也并无更大的起伏。 苏瑜突然觉得这味道也不那么好闻了,她身手捏着顾怀瑾的耳尖,语气酸溜溜地问道:“什么朋友?都好到互赠香包了?” “并无互赠,我不曾送过她香包。” 顾怀瑾也听出她话里那点醋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解释道,“她家中本就是做香料生意的,送人香包是常有的事。比起我,淳安收到的可是更多一些,也是最特别的,连花都是亲自种的。” 苏瑜一点就通,马上就明白了顾怀瑾的意思,她有些脸红,开口替自己找补:“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干嘛说这么多。” 顾怀瑾也不戳破她,轻笑着说道:“是我想说予你听。” 顾怀瑾这么大方的承认,反而让苏瑜不好意思起来。她不再说话,而是歪着头看着顾怀瑾的侧脸。眉眼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再往下就是她前几日刚刚尝过的薄唇,柔软又香甜。 月光如水,洒在顾怀瑾的面庞更是增加了一分朦胧游离的禁欲感。苏瑜看的入神,让她有些口感舌燥,心脏砰砰直跳,小腹不知怎么的就升起一股邪火。 苏瑜在心底暗骂一声自己没出息,光是看顾怀瑾的脸就能看到心跳加速,身体起反应。她闭上眼,不再去看顾怀瑾。 夜间的空气微凉,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想压下那点突如其来的燥意。可眼睛看不见了,嗅觉反而更加灵敏。原本那一抹清泠的幽香,好似还混合着酒香,变得浓烈又馥郁,一直萦绕在苏瑜鼻尖。 “顾怀瑾,你刚刚喝酒了吗?” 苏瑜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又低沉。她本就靠在顾怀瑾的肩头,一开口说话,灼热的气息,轻拂过顾怀瑾的耳廓。 “只喝了两杯。” 顾怀瑾脚下的步子稍微顿了一下,复又抬脚迈出了东宫的门槛,她看了一眼长长的宫道,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这么重的酒味,怎么可能才喝两杯。”苏瑜不信。 若要说酒味,明显是苏瑜身上的要重一些,不过顾怀瑾早已领略过她倒打一耙的功夫,她勾了勾嘴角问道:“你今日又喝了多少?” “我也只喝了两杯。”苏瑜理直气壮道。 “那我们便都只喝了两杯。”顾怀瑾顺着让的话哄道。 苏瑜很是满意她的回答,可还没等她得意,那混合着酒味的冷香再一次弥漫开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有点飘忽起来,小腹处又涌现一股股热意,苏瑜赶忙深吸了两口气。 吸进来的空气带着凉意,可呼出去的时候却带着滚烫的气息。小腹的中的热意也越发明显,直到这会苏瑜才有点明白过来,刚刚那异样的感觉并非是馋顾怀瑾的美色才春心荡漾。 她中招了! 苏瑜觉得自己连喉咙都有点热,她艰难的开口,嗓子却早已低哑的不像话:“顾怀瑾,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顾怀瑾闻言,赶忙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瑜。苏瑜的面色绯红,鬓角处沁出了一点汗,眸中蒙着一层氤氲水汽,潋滟娇媚。她登时停了脚步,想要查看苏瑜的情况。 苏瑜看着远处的宫门,对着顾怀瑾说道:“别,别停下来。快带我出去,我应该是中了特殊的药,感觉有点热。” 顾怀瑾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她眉间一凛,脚下的步子飞快,“可还有旁的不适?” 苏瑜虽然有点难受,但意识还算清醒:“没,没别的反应,就是感觉有点没力气,特别热。” 顾怀瑾步履匆匆,候在宫门外的林仲一眼就认出了她。他驾车来到二人身旁,顾怀瑾直接背着人上车,吩咐道:“去东林医馆,速度快些。” 林仲见她面色焦急,也不敢耽搁,驾着车就想城东的东林医馆而去。 将人安置在座位上,顾怀瑾关心道:“可是难受的紧?” 虽然是被下了药,但苏瑜的意识还算清醒。而且这会她自己一个人坐着,也没有刚在顾怀瑾身后那么难受,就是身上还是热。 “还行,没有特别不舒服,就是有点热。” 顾怀瑾见她言语还算清晰,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空气不流通,苏瑜觉得自己更热了。她转头掀开车窗的帘子,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苏瑜才舒服了一点。 顾怀瑾说着话又把车帘放下,拿着巾帕替她擦拭汗水:“刚出了那么多汗,这般吹风会着凉。” 没了劲爽的凉风,身上的热意又开始慢慢积蓄,糯着声音撒娇道:“顾怀瑾,我好热。” 一双桃花眼泛着水光,波光盈盈地看着顾怀瑾。 顾怀瑾拿着巾帕的手顿了顿,半垂着眼眸,劝慰道:“你再忍一会,马上就要到医馆了。” 见她还是不肯拉开窗帘,苏瑜撇了撇嘴,嘟嘟喃喃道:“不让开窗就不开。” 苏瑜说着话,故意扯了扯衣襟,随后拽着一手拽着衣服,一手扇风。 第47章 散热 车厢内昏暗,只有微薄的月光从通过窗缝照射进来,本来视野并不太好。可刚刚苏瑜为了吹风,坐的离车窗极近,冷白的月光正好直射在她身上。 衣襟处被扯得有些松散,随着手中扇风的动作,更是起起伏伏,本该被隐藏在衣裳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莹白如雪的脖颈上泛着红晕,鬓角的汗水沿着下颌线缓缓留下,划过锁骨,消失在露出一角的桃红色锦缎内。 顾怀瑾只一瞬就转开目光,眼眸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苏瑜手上动作不停,掌风带起的热气四散开来,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不一会就填满了这密闭的车厢。 顾怀瑾呼吸一直顿,复又重新抬起头,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后伸手将苏瑜拉到她身旁,敛着眸替她整理衣领。 苏瑜握着顾怀瑾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不满道:“我热。” “衣服整理好,我给你开窗。”顾怀瑾手上动作不停,将衣襟层层理好,温着声音说道。 就知道顾怀瑾这个老古板,一定受不了她这样。 得偿所愿,苏瑜喜上眉梢,她迫不及待地往窗边移了移,却被顾怀瑾拽了回来。 “你坐这边,莫要直接对着吹风。”她说着将自己一侧窗帘微微卷起,露出一条缝隙。顾怀瑾挺直腰背,她侧过身子,挡着直接穿过缝隙的劲风。 夜风微凉,车内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身上热意得到缓解,苏瑜舒服的眯起眼睛。她惬意地半靠在顾怀瑾后背,心想顾怀瑾这个女朋友还真是体贴。 可想着想着,苏瑜突然又感到一点不对劲。 她这种情况,按照正常小说的剧情,不应该是她喊着好热好热,顾怀瑾把持不住自己,然后她半推半就,最后二人干柴烈火,酱酱酿酿,顺便一起回房双修,练研究一下‘武功秘籍’之类的。 而现在的状况是,她喊了好热,顾怀瑾又重新开了窗户。 顾怀瑾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是她刚刚的面色不够红润? 还是拽衣襟扇风的动作不够性感? 又或者是喊好热时的声音不够娇滴滴? 中了X药都撩不到自己女朋友,苏瑜很是不服气。她直起身子,盯着顾怀瑾的侧脸。眉眼清冷,面容平静,毫无半点多余的波动起伏。 苏瑜越看越不开心。 顾怀瑾察觉到她的动作,随即转过身子,急忙问道:“可又有别的不适?” 担忧的语气让苏瑜心情好不少,但心里那点胜负欲依旧还在。她凑过去靠在顾怀瑾的肩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浮着迷蒙的水汽,可怜巴巴的盯着她,弱里弱气的说:“我没力气了。” 苏瑜说着话,还作势向慢慢向下滑去,像是马上要脱力摔下座位。顾怀瑾连忙伸手将她接住,随后将她抱着坐到自己怀中。 计谋得逞,苏瑜自然地将头靠在顾怀瑾的肩头,顾怀瑾精致的侧颜近在咫尺。 温香软玉在怀,怀中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顾怀瑾有些心猿意马。可心念一转,她还是强行压下了那股冲动。此时苏瑜神志并不清醒,若她放任自己,接下来的场面定会失控。 纵然再有定力,可微红的耳垂还是泄露了心底的秘密。苏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故意贴着顾怀瑾的耳朵,压着声音委委屈屈道:“顾怀瑾,我难受。” 软糯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流,直直窜入顾怀瑾的耳膜。顾怀瑾心里一颤,觉得喉间有些涩。她瞥了眼窗外,接着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清了一下嗓子,低声安抚道:“再忍一忍,就快到医馆了。” 一计不成,苏瑜只能再添一剂猛药,她一手揽过顾怀瑾的脖颈,借力坐直身子,接着她低下头抵着顾怀瑾的前额。一手抚在后颈让她的头微微抬起,另一手在覆在她的侧脸,拇指有意无意的在下颌线与唇边摩挲。 “可是我现在好难受。”她故意加重呼吸,让热气喷洒顾怀瑾的面庞。 感觉到握着自己腰间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苏瑜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她缓缓抬头,二人额间分开,鼻尖相抵。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苏瑜低头用唇珠轻轻擦过,就感觉到顾怀瑾原本平稳呼吸有瞬的停顿,随即耳边响起轻微的吞咽声。 验证过自己魅力的苏瑜心情大好,她低头含住顾怀瑾的唇瓣,亲吻了两下过后,苏瑜的舌尖扫过她贝齿想要深入,却被紧紧抵在门外。 苏瑜:??? 苏瑜不解的抬头看向顾怀瑾,只见顾怀瑾正半敛着眼眸的盯着她看,一双黑瞳锐利幽深,像是黑夜中紧盯猎物的黑豹,充满着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的想要坐直身子,可腰已经被顾怀瑾牢牢扣住,只能维持着原本半趴在她身上的姿势。 “你是清醒的?”顾怀瑾话语在耳畔响起,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狂风卷起的潮鸣,迷人动听,又充满风雨欲来的隐秘危险。 苏瑜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心底暗道一声糟糕。 好像又玩脱了! 苏瑜脑子飞速运转,想找个合理的理由。她暗下决定,实在不行就装可怜,这招对顾怀瑾一定有用。苏瑜酝酿了一下情绪,苏瑜抬起头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 话还未说完,脖颈后就被覆上一双手。那双手扣着苏瑜的后颈,拇指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轻轻摩挲着她耳后的肌肤。顾怀瑾缓缓附在她耳边,沙哑的声音仿若酝酿着无尽的风暴:“为何要玩火?” 一股酥麻的痒意在心底泛起,苏瑜忍不住屏住呼吸,身体也紧紧绷了起来,蜷着的手心生出一阵潮意。 顾怀瑾的拇指拂过耳后,顺着她的下颌线,一路轻抚,最后停在她的唇角,剩下的四指微微屈捏住苏瑜的下巴。微凉的指腹点在苏瑜的唇间,她忍不住颤栗的一下,心如擂鼓。 顾怀瑾轻笑一声,满是兴味道:“这会才知道害怕,怕是有些晚了。” “顾……” 炽热的呼气扑面而来,苏瑜刚一开口,剩余的话语全部被湮没在顾怀瑾的吻中。顾怀瑾的吻霸道而缠绵,强势地掠夺着苏瑜的每一寸呼吸。苏瑜的意识逐渐涣散,小腹那本有消退的热意再一次翻涌而起,身上又开始泛起热意。 无力感再一次席卷全身,苏瑜感觉要在顾怀瑾怀中化作一池春水。微风拂过水面,水波荡漾,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水岸。异样的感觉让她生出一丝无助,双手下意识的攥紧顾怀瑾的衣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车马渐缓,顾怀瑾才意犹未尽的放开苏瑜的双唇。这一吻急切又热烈,却戛然而止。苏瑜双眼迷离地看着顾怀瑾,红唇微张下意识地急速喘息,呼吸着难得的空气。 “要到医馆了。”顾怀瑾抬手拂上她的面庞,指腹轻轻一捻,抹掉苏瑜唇角的湿意,暗哑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深意:“下一次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苏瑜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后,迟来地羞意涌上心头,她面上急速升温,索性闭上眼,歪过头靠在顾怀瑾肩头,假装没力气说话。 马车停稳。 “小将军,东林堂到了。”林仲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去叫门。”顾怀瑾吩咐道。 她们从宫中出来时就已过亥时,现在这时间东林堂早已关门。 顾怀瑾看了一眼埋首在自己颈窝的某只害羞小狐狸,拍了拍她的后背,勾着唇角轻声道:“可还有力气下车?” “没有。”沉闷又羞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原本放在肩膀处的手环住了顾怀瑾的脖子,做出一副静等她抱着走的架势。 勾起的唇角愈发上扬,顾怀瑾弯腰将人抱起,走出车厢。她抱着人走到门前时,东林堂的大门也正好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女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拉开门,满脸不悦的抱怨道:“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敲什么门。” 顾怀瑾看到她,淡声道:“齐思君。” “顾三?”齐思君看到顾怀瑾有些诧异,在发现她还抱着一个小姑娘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你、你、你……” “快过来给她瞧瞧。”说着,顾怀瑾绕过她抱着苏瑜往里走。 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顾怀瑾,齐思君连忙说道:“哎哎哎,看病你去找大夫,来我这药堂干什么。” “是你会看的。”顾怀瑾留下一句话便抱着人来到东林堂的后院。 她熟门熟路的打开一间房门,将苏瑜放在床榻上,又对着齐思君说道:“她吃了点特殊的药,不方便看别的大夫。” 齐思君闻言看了一眼苏瑜,肤白如雪,杏眸樱唇,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是娇俏可爱。她斜了一眼顾怀瑾,眼里满是揶揄:“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怪不得云师姐……” 顾怀瑾眉峰一竖,横了齐思君一眼,打断她的话:“莫要胡说八道,快给她看看。” “不说就不说。”齐思君悻悻的闭上嘴,心里可没停了猜测。 就顾怀瑾这紧张样,床上这小姑娘一定是她的相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nozuono被吃。如果有一天那什么,我相信一定是酥鱼自己送上门的。(这应该不算剧透吧,哈哈) 第48章 离魂丹 齐思君走到床榻旁,低头查看苏瑜的状态。脸颊微微泛着红晕,面色倒算正常,只是那嘴唇却殷红异常,分明就是刚刚被人蹂躏过。发现这一点,齐思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怀瑾,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顾怀瑾神态自若,全然无视她的眼神。 齐思君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开始替苏瑜把脉,接着她又凑到苏瑜脸庞,动了动鼻子轻轻嗅了嗅。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苏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就往身侧一仰,险些摔下床榻。 齐思君反应迅速,一把将人拉住:“对不住,对不住,多有冒犯。” “齐思君。” 顾怀瑾的冰冷的声音,像是冬日里的冰刀,带着森森寒意。 齐思君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对顾怀瑾解释道:“我就是想闻闻那药残留的味道。” 顾怀瑾睨了她一眼:“是何种药物?” 齐思君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她吃的应该是玉露坤灵丹,并非是媚、药。” 玉露坤灵丹,女子间助孕的药丸,这药丸有百余种药材花草研制,服用后一日内身上会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这也是为何刚刚她要低头去闻苏瑜。 顾怀瑾只听说过玉露坤灵丹,对它的药性并不甚了解,她蹙眉问道:“那丹药吃完后可是会觉得格外体热?” “那本就是助孕的药丸,有一定的催情作用。若是正常用水送服,应当无太大反应。”齐思君打了个哈欠,接着解释道:“不过她饮酒过量,使得那药丸催情的药效加剧,才会格外体热。” 顾怀瑾眉间略一松动,又问道:“要如何缓解?” “无需缓解,睡上一觉,明日待酒气散尽自然就好了。”齐思君略一思索,扬着嘴角道:“若是想纾解的快一些,倒也有个法子。” “有何法子?” 齐思君快步走到门口,冲顾怀瑾挤了挤眉毛,笑道:“马上行房便可。更深露重,我就不多留了,二位请自便。” 说完话,长腿一迈,出了门一溜烟就跑了。 嗖的一声,一道极快的黑影闪过。 “哎呦。”院中的齐思君小腿一弯,直接跪趴在地上。她愤愤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屋内喊道:“顾三,你混蛋,你过河拆桥。” 话音一落地,屋门砰的一声被人合上。 齐思君又骂了两句,突然止住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顾怀瑾既然不知道那玉露坤灵丹吃后的反应,多半是不知道它的药性。她回身瞥了一眼合着的厢房门,心情颇好地吹着口哨。 明年这时候或许能吃上满月酒了。 宫中。 长宁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盯着身旁的侍女,大声责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特意去宫门口问了守卫,苏姑娘与顾小将军一刻钟前就已经出宫了。”侍女低首回道。 啪嚓! 长宁公主猛地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晶莹剔透的瓷器刹那间四分五裂。 那日在马场苏瑜救下了长宁公主,长宁公主对她心生爱慕。她便想着邀请苏瑜入宫,再向女帝提起赐苏瑜做她的驸马。可事到临头出了变故,苏瑜竟然已与顾怀瑾定有亲事。 长宁公主心生不甘,在晚宴的时候特意将玉露坤灵丹与少量的安神药下在酒中,等到药效快起之时,再趁机让人把苏瑜虏来自己宫中。待木已成舟,苏瑜与顾怀瑾亲事也不再作数。 而事后,不管她或是苏瑜,只要有一人能顺利怀胎,女帝定会念着皇室声誉以及她们腹中的血脉,为她们赐婚。 看着苏瑜出了大殿,她便派了两个侍卫尾随抓人,本以为万无一失,就先回了自己宫中等待。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不仅没等到人,还被告知苏瑜早随顾怀瑾出了宫。 费尽心机却给顾怀瑾做了嫁衣,长宁公主自然是怒不可遏。 愤怒过后,长宁公主突然感到一丝惶恐,赶忙问道:“林大和林二可曾回来?” 林大和林二就是长宁派去抓苏瑜的护卫,二人身手不错,本不应该出差错才对。 “璟儿,可是在找他二人?” 长宁公主没等到侍女的回话,却听到了皇太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心底闪过一丝慌张,她抬头看向殿门。 咚咚两声,被反手捆绑着的两人被扔在殿外的地上,正是她派去抓苏瑜的林大与林二。 见到这番景象,长宁公主慌了神,磕磕绊绊道:“皇、皇姐。” 司云珏迈步进入大殿,随后挥手让侍女关上殿门。她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长宁公主,长宁公主紧张的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直接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皇、皇姐。”长宁公主说话的声音带了哭腔。 “派人尾随他人的未婚妻,意图绑架。”司云珏走到长宁公主身旁,俯视着她,厉声道,“司云璟你可当真是无法无天。” “皇姐,我、我……”长宁公主想要开口狡辩,却有些哑口无言。 司云珏看了她半晌,甩袖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话:“小姨过几日回京都,我会与她说,这次你同她一起去青云山,三年不许下山。” 长宁公主闻言,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东林堂。 “你现下觉得身体如何?可还是会发热?”顾怀瑾说着走到榻旁,对苏瑜问道。 苏瑜动了动身子,感受了一下说道:“已经好多了,就是觉得有些没力气。” “我觉得是公主给我喝的那杯酒有问题。”苏瑜想了想说道。 “方才在竹林,我找到你之前抓到了两个公主的侍卫,那两人自你出了大殿后便一直跟在你身后。” “什么?”苏瑜惊讶道。 顾怀瑾面色不虞:“人我已交给皇太女,长宁公主这事做的太过出格,应该受到些惩罚。” “顾怀瑾。”苏瑜轻声唤道。 顾怀瑾抬头看向她,苏瑜上前握着顾怀瑾的手,浅笑着道,“谢谢你。” “你是我未婚妻,这本是我该做的,你无需道谢。”顾怀瑾神色认真。 苏瑜勾着她的手指笑眯眯道:“好吧,本来还想着给你些奖励,既然顾小将军不需要我的感谢,那就算了。” “你本想如何谢我?”顾怀瑾挑了挑眉问道。 “你方才说不用谢了,那自然奖励也没了。” 顾怀瑾反手捏住捣乱的手指:“但这会我又想要了呢?” “那好吧。”苏瑜拉扯了一下顾怀瑾的手,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双手扣住她的手,将顾怀瑾的手握在手心,上下摇了摇,郑重其事的说道:“谢谢你,顾小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这人本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还要如何以身相许? 意识到自己被这小狐狸耍了,顾怀瑾抬起另一只手拇指与食指扣在一处,弹在苏瑜额头,“小骗子。” “哎呀,好痛。”苏瑜揉着自己的脑门假意不满道。 顾怀瑾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开口道:“天色已晚,你身体不适,今日就在此处歇息。” “嗯。”苏瑜身上没力气,她也不想再折腾回王府。 “院中只有这一间多余的厢房。”顾怀瑾又说道。 苏瑜惊讶道:“你、你也睡在这里?” “不然呢?”顾怀瑾反问道。 苏瑜环顾了一圈,还真没有别的地方能睡人。想到今晚俩人还要同床共枕,苏瑜突然有点害羞。 顾怀瑾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便出门去打水。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顾怀瑾吹灯上了床榻。 感觉到苏瑜紧绷的身体,顾怀瑾勾了勾唇角。刚刚在车上胆子那么大,这会却紧张的一动不动,这小狐狸还真是有趣。 她侧过身,伸手一捞,将人抱在怀中,在感觉到苏瑜突然轻颤的身体后,笑着附在她耳边道:“莫要胡思乱想,早些休息。” 翌日。 晨光熹微,朝霞旖旎。 齐思君推开房门,院中传来阵阵破风之声,抬眼望去,剑光闪烁如游龙,在院中飞舞穿梭。 “哟,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日怎还起的这般早?”看她收了剑,齐思君伸着懒腰,晃晃悠悠的走到她身旁,出言调侃,“还是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夜……” 吱呀~ 苏瑜推开门走出房间,看着院内的二人,笑着招呼道:“早啊。” “诶?”齐思君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苏瑜,随即恍然大悟。她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语重心长道,“稍后我帮你把把脉。” 苏瑜:? 顾怀瑾:…… “一会我先回一趟王府,下午再去大营。”苏瑜对着顾怀瑾说道。 顾怀瑾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道:“林仲已在门外侯着,我与齐思君说两句话,等下送你回去。” 齐思君在一旁听的牙齿直泛酸。啧啧,顾怀瑾竟然还能这般柔和的语调说话。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顾怀瑾对着齐思君问道。 齐思君正色道:“查到了些线索。” “林广财生前囤积的那些药材,若是按一定配比调制,配上一味特殊的药引,应该能造出离魂丹。” “离魂丹?”顾怀瑾重复道。 “服用之后五感消退,神志不清,状若离魂。”齐思君解释道,“若按你心中提及的那些药材的数量,可做出的离魂丹数量至少有上千颗之多。” 林广财囤积这些药材是为了卖给京都中的大人物,那这位大人物需要如此多的离魂丹又是作何种用处? 顾怀瑾思索片刻,又问道:“你说的特殊药引是何物?” “千年寒冰水。” 第49章 赏赐 王府。 青芽疾步跑到屋内,急急忙忙道:“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苏瑜闻言蹙了蹙眉,心想不会又是长宁公主在闹什么幺蛾子吧。 “对,说是宫里内、内侍女官。”青芽缓了缓气说道。 “淳安这会可在王府?”苏瑜问道。 “在的,郡主这会就在前堂。” “走吧。” 既然淳安在,就算是长宁公主自己来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瑜主仆二人来到前堂,淳安正坐在案前喝茶。内侍女官一身素色长袍,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托盘的宫女。 淳安招呼苏瑜,跟她介绍起女官:“小瑜儿快过来,这位是皇姑姑身边的袁常侍,今日特意奉了皇姑姑的旨意过来。” 听说是女帝身旁的常侍,苏瑜也不敢怠慢,忙行礼道:“袁常侍。” “苏姑娘。”袁常侍俯身回礼,“今日我来此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苏姑娘前日救了长宁公主,陛下知晓苏姑娘暂居王府,特意赏了城西的一座宅院予苏姑娘,以作答谢。” 昨天女帝刚说要赏赐她,今日赏赐就当真送了过来,这女帝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苏瑜脸上的神色不变,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女帝名义上说的是答谢她救过长宁公主,但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苏瑜并不觉得女帝的这份赏赐会单纯到只有一个目的。 是对她的一个警告,让她不要窥觊驸马的位置?还是对于昨天长宁公主的冒犯她的补偿?又或者是对顾怀瑾的安抚? 不管女帝是出于什么目的给她这宅子,苏瑜也只能收下,并没什么拒绝的权力。更何况苏瑜本来也不想当长宁公主的驸马,而且昨天也确实受了点委屈,这宅子她收的心安理得。 “谢陛下赏赐。”苏瑜回的不卑不亢。 袁常侍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她拿过身旁宫女手中的托盘,将盘中的地契递给她:“这是房子地契。” 苏瑜浅笑着接过契书:“有劳袁常侍。” 演武堂。 “顾怀瑾。” 苏瑜笑着跨进大门,看到顾怀瑾后就跑着跳到她的背上,双手搂着她的脖颈喊顾怀瑾的名字。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顾怀瑾忙伸手圈住她的腿,防止她滑倒:“遇到何事让你这般高兴?” 苏瑜揪着她的耳朵,语气不善地问道:“人家见到你开心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顾怀瑾勾了勾嘴角,“既然这般喜欢我,过几日同我回一趟家可好?” “啊?去你家?”苏瑜疑惑道,“去你家做什么?” “带你去见见阿爹阿娘,正好定一下你我的婚期。”顾怀瑾解释道。 “什、什么?”苏瑜惊得差点没从顾怀瑾的后背摔下来,她赶紧松了手,自己站在一旁。 她不是刚和顾怀瑾确认关系,这恋爱谈了不到一个星期,不仅要见家长,怎么就要定婚期了? 顾怀瑾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解道:“你可是不愿?” “这、这是不是太快了点?”苏瑜迟疑道。 顾怀瑾问道:“太快了是何意?你我定有亲事,本该在你及笄时就成婚。” 顾怀瑾不提这个苏瑜差点都忘了,她这个身子才十六岁。虽然梁国女子十五岁及笄,算是成年人,但十六岁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可不想英年早婚啊! “现在就商量婚期是不是太早了?” “你我已相识四月有余。”顾怀瑾并不认同苏瑜的说法,“且已两情相悦。” 满打满算也才悦了四天好伐! 顾怀瑾闻言沉思片刻,而后面色凝重道:“你不愿意与我成婚?” 这话听着让苏瑜感觉自己是个只想骗色,不想负责的渣女,她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那又是为何?” 这话问的苏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顾怀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平淡道:“我知晓了。” 苏瑜:???你知晓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苏瑜伸出食指,示好地勾着顾怀瑾的手,轻轻摇了摇:“我没有不想嫁给你,就是感觉太突然了。过一段时间,我再去将军府见你爹娘好不好。” 顾怀瑾依旧看着她不说话,但神情有所缓和。苏瑜再接再厉,踮着脚尖搂着顾怀瑾的脖子,开始撒娇:“好不好嘛。” 小狐狸讨巧卖乖的模样太过娇俏,顾怀瑾心底那点不悦如烟消云散,她无奈的点了点苏瑜的脑门:“莫要让我等太久。” “嗯、嗯。”苏瑜连声应道,又开心的在顾怀瑾的脸上亲了一口。 “军营重地,莫要胡闹,让人看了笑话。”顾怀瑾抬手敲了一下狐狸脑袋。 那天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按在桌上亲。苏瑜揉着脑袋,不服气地嘀咕道:“真是双标。” 顾怀瑾问道:“何为双标?” “就是只许你这个州官放火,不需我这个百姓点灯。” 苏瑜这话说的明显,顾怀瑾只一瞬就听出她所谓何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我记得,那日可是你这个百姓先放的火,我这个州官可只是添了把柴。” “讨厌。”苏瑜说不过她,索性也不再跟她争辩。她嗔怪了一句,随后转了话题:“对了,我有事跟你说来着,今日陛下赏了我一套宅子。” 顾怀瑾闻言并不意外:“长宁公主被禁足了,过几日或许会离开京都。” 苏瑜有些吃惊,这皇太女做事真是雷厉风行。女帝这一家办事效率都这么高的吗? 玄月如钩,夜色正浓。 当今女帝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后宫中的大部分宫殿都已空置许久,更有偏远的宫殿早已破败,而朝阳宫便是其中之一。 吱呀~ 宫门微启,一道清瘦的身影在门口左右打量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朝阳宫。人影穿过前殿,来到后院的一棵大树下,此时树下早已站着一个半遮着面庞的黑衣人。 待那身影走近,黑衣人开口问道:“可有查探到新的消息?陛下有何打算?” “苏万在死前应当抄录了一份名册。”来人一身内侍女官的打扮,正是白日里替苏瑜送地契的袁常侍。 “可是当真?”黑衣人大惊。 “应当无误。”袁常侍肯定道。 “可苏万已死,当时在他身上并未发现名册。” “苏万还有一女儿名叫苏瑜,如今正住在陇西王王府,陛下怀疑那名册应当就在她手上。””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半月。 这日大朝会,顾怀瑾进了宫,苏瑜便未去军营,而是去有来钱庄把这月的一百两取了。她拿着钱美滋滋地出了有来钱庄,寒风吹过,卷落树梢的最后的残叶。 苏瑜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像是笼罩无尽的雾气。她伸手拢了拢衣领,余光却在街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道士袍,居然是上次在张记酒家碰见的韦禅! 苏瑜眼睛一亮,扯着裙角快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去,奈何街上的人太多,等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街口时,韦禅早就已不知去向。 抬着脚伸着脖子在附近找了好几圈,也未发现韦禅的踪迹,苏瑜撇撇嘴,无奈只得放弃找寻。 转身回到街角,苏瑜抬眼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招幌:侯记栗子酥。她眯了眯眼睛,走进糕点铺。 “小二哥,一包栗子酥。” “小二哥,一包栗子酥。” 苏瑜说话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身侧一同响起。循声望去,看到了同样侧身看过来的司云熙。 司云熙浅笑着招呼道:“苏姑娘。” “司姑娘。”苏瑜笑着回应,又转身对店小二道,“小二哥,两包栗子酥。” “给,上次谢谢你请我吃枣泥酥,今天回赠一包栗子酥。”苏瑜递给司云熙一包栗子酥。 司云熙也不推辞,浅笑着接过栗子酥,又说道:“苏姑娘可还记得上次与云熙的约定?” 约定?苏瑜迟疑了一刻,想起来上次好像是跟司云熙说过,若是再遇见,她就请司云熙吃饭。 “当然记得,不知司姑娘今日可有时间?”苏瑜刚刚取了一百两,现在底气足的很。 司云熙眉眼舒展,温和道:“有的。” 有来钱庄坐落的街道热闹非凡,苏瑜看了一圈发现不少酒家,一时也做不了决定,只得问司云熙:“我对京都不太熟悉,司姑娘可有喜欢的酒家。” “苏姑娘可有格外喜欢的吃食?”司云熙并未直接做决定,而是问起了苏瑜的喜好。 “我吗?”苏瑜想了想,回道,“我都还好,最喜欢吃鱼。” “京都做鱼最拿手的便是醉仙楼,近日天寒,吃上一锅热气腾腾的乳酿鱼,甚是美哉。” “乳酿鱼?什么做法?”苏瑜来了兴致。 “此菜以鸡、鸭、猪肘、猪骨、鱼等食材做底熬制高汤,再用当季肥腴鲜美的黄河鲤鱼做主料,佐以火腿、玉兰片、香菇、豆腐、菠菜等菜蔬。汤色浓白似乳,故名乳酿鱼。”司云熙解释的甚是详细。 听着做法像鱼汤火锅,一下就勾起了苏瑜的馋虫,她笑着说道:“听起来不错,那就去醉仙楼吧。” 第50章 千日春 醉仙楼。 司云熙征询着苏瑜的意见,点了乳酿鱼和两个小菜。醉仙楼上菜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小厮便捧着一个紫铜菊花锅上桌。 锅子底下有炭火加热,锅内奶白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司云熙拿着汤勺盛了一碗汤,最后放到苏瑜身前:“尝尝看味道如何?” 动作太过自然,隐约中还带着一点亲昵。苏瑜微微一怔,心底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司云熙。神色温柔,也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愫。 苏瑜暗骂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司云熙就是这么体贴的性格。她压下疑虑,忙说道:“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司云熙对着她淡然一笑,神色自然地又替自己盛了一碗汤。苏瑜低头喝着汤,想着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鱼肉滑嫩,汤浓味鲜,苏瑜边吃便感叹道:“好好吃。” “这乳酿鱼是冬令佳肴,也算得上是醉仙楼的招牌了。”司云熙解释道。 “我听说醉仙楼的招牌是千日春,可惜没一直没机会尝尝。”苏瑜遗憾道。 “为何没机会?”司云熙不解道。 “千日春不是需要提前一月预定吗?”苏瑜问道。 “这千日春本就是醉仙楼的招牌,怎会需要一月才能预定。” 苏瑜闻言算是明白了,上一次是被顾怀瑾忽悠了。顾怀瑾为什么不让她喝这酒?她有点不解。本来苏瑜就因为上次没喝上千日春耿耿于怀,想到这顾怀瑾故意不让她喝,苏瑜更是又起了逆反的心里。 不想让我喝,我还偏偏要尝尝,这酒有什么不同。 “司姑娘可要与我喝上一杯。”苏瑜笑着问道。 “苏姑娘若有兴致,云熙自是奉陪到底。”司云熙温和道。 苏瑜唤来小厮,要了一壶千日春。青瓷油锤小瓶,木质瓶塞外以纸封口,细致精美。苏瑜拿过梅花杯,给自己与司云熙各倒了一杯。 酒色清亮,色泽如琥珀,晶莹剔透,散发着清新的梅子香味。苏瑜浅浅抿了一口,酸中带甜,口感温润,酒香馥郁。比起上次喝过的酒酿,千日春的酒味确实更浓重些,但度数尝起来并不算高。对顾怀瑾说的喝上一壶,能醉上三日更是怀疑了。 喝了一杯,苏瑜弯着眉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司云熙看着一脸餍足的苏瑜,浅笑着问道:“苏姑娘可知这千日春还有一个传说?” “诶?还有传说吗?”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司云熙语调温婉,将故事娓娓道来。这是一个青梅竹马相恋,却被世俗所阻,阴阳相隔的爱情故事,最终只留给了世间一壶醇正的佳酿作为二人爱情的见证。 “得不到才最是意难平,始终让人念念不忘。”苏瑜听完后忍不住感慨道。 得不到才最是意难平吗?事实也确实如此。司云熙看着手中的酒杯,眸中闪过一丝幽暗。若是明明有得到希望,却被毁了,应该便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 二人边吃边聊,出了醉仙楼时已夜幕微垂,明月高悬。 “哎呀,我们的栗子酥忘了拿了。”苏瑜一拍脑袋,又匆匆忙忙回去拿忘在雅间的栗子酥。 司云熙看着那轻巧灵动的背影,眉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不多时,苏瑜从楼内出来,笑意吟吟地递给司云熙一份栗子酥:“给。” 因为喝了酒,苏瑜的面颊微微泛红,眼眸弯似月牙,熠熠生辉。司云熙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着那暗黄的纸包,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伸手接过后问道:“苏姑娘可也是爱吃这栗子酥?” 苏瑜眼神柔软,笑着回应:“嗯,糕点我都爱吃。不过这一份是给别人买的。” 司云熙拿着纸包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置于身后,浅笑着问道:“可是买给顾小将军的?” 苏瑜并未发现她动作,大方承认道:“嗯,顾怀瑾喜欢吃栗子酥。” 司云熙看了一眼街道,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二人的感情还真是要好。”想起竹林外看到的一幕,司云熙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嗯。”苏瑜不太习惯跟别人谈自己的感情,只做了简短的回应,就转了话题问道:“司姑娘也喜欢吃栗子酥吗?” “我母妃喜欢吃。”司云熙轻声应道,语气中带着柔情,还掺杂这无尽若有似无的惆怅。 司云熙的母妃在她幼时就已过世。不小心提到别人的伤心事,苏瑜有些过意不去,她心思一动,想起曾经听到的一个说法。 “传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苏瑜说着话,指了指二人头顶的天空。 司云熙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下意识的跟着苏瑜的动作,抬头仰望夜空。 幽蓝的苍穹,繁星点点,绚丽璀璨。 “你看,或许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你的母妃,她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 轻柔的话语带着熨帖人心的力量,司云熙收回目光,侧头看着身旁的人。银白色的月光洒在苏瑜的身上,像是披上一道柔和的白纱,纯洁美好,令人心怡。 “苏姑娘。”司云熙情不自禁的开口轻唤。 “嗯?” 苏瑜闻声回头,却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地方。下一瞬,苏瑜眉眼微弯嘴角上扬,笑意在她的眼底散开,笑靥如花。 “顾怀瑾。”苏瑜惊喜的叫道。 司云熙微微一怔,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身看去,在街对面看到了负手而立的顾怀瑾。 “司姑娘,我先走啦。”苏瑜笑着与她挥挥手,就向顾怀瑾站立的方向跑去。 司云熙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欢快的背影,拿着纸包的手微微收紧,却又马上收了力道,生怕捏坏了纸包中的栗子酥。 苏瑜小跑来到顾怀瑾面前,开心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人,顾怀瑾微微松了眉头:“路过。” “路过?”苏瑜笑眯眯的打量了她一番,故意拉长了音调,“我怎么记得这条路可不到将军府呐~” “你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呀~”苏瑜猜测顾怀瑾应该是去王府,问了青芽她的去向,才来这边找她。 顾怀瑾神色微顿,有些忸怩地随后瞥开眼,余光看到醉仙楼门前的司云熙后,眸光一凛,眼中带着一抹厉色。 司云熙背光而站,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是在顾怀瑾看向她的时候似是微微仰了仰头,随后转身离开。 顾怀瑾收回视线,敛眉问道:“你为何又在此处?” 跟司云熙吃饭苏瑜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如实说道:“我刚刚去钱庄取钱,然后就碰到了司云熙。我上次跟她说过再碰见就请她吃饭的,然后我们就一起去醉仙楼吃了晚饭。” “哦,对了,这个给你。”苏瑜把手里的栗子酥举到她面前,献宝似的说道,“刚刚在街上买的栗子酥,本来打算明日给你带去的。” 顾怀瑾面色稍霁,接过栗子酥。 夜风微凉,苏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顾怀瑾将她拉到身边,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嘱咐道:“天气转凉,日后出门多穿些衣服,天色不早,先送你回去。” 苏瑜出门的时候还有太阳,这会太阳落山了才觉得衣服穿的少了。看着顾怀瑾精致的侧脸,苏瑜只觉酒意上涌,伸手搂住她的脖子,飞快的亲了一下她的嘴角,软糯道:“知道啦。” 香甜的气息中掺杂着一股清冽的酒气,顾怀瑾蹙了蹙眉,低沉着声音道:“你饮酒了?” 呀,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苏瑜立马收回自己的手,捂住嘴,露出一双小眼睛,往前快走了两步,才回身对顾怀瑾小心翼翼地说道:“就、就喝了一点点。” 顾怀瑾缓步走到她身前,满眼不信道:“一点点?” 不过想到刚刚喝的千日醉,苏瑜又来了底气,她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道:“那千日春明明随时能买,你上次为何要骗我说要提前一月预定?” “你喝了千日春?” “是啊,除了好喝,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若是明日起的来,再与我说这话。” “哪有那么夸张,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苏瑜不服道,“再说我的酒量……”苏瑜说着话,突然想到,她原来酒量是可以,但这个身体的她还真不知道。 “酒量如何?”顾怀瑾挑眉问道,“我可记得你上回只喝了些酒酿,便有些醉意。” “那是因为上次还吃了药。”苏瑜反驳道。 顾怀瑾突然顿住脚步,面上神色微变,苏瑜不解的看向她:“怎么了?” “那日之后我查过玉露坤灵丹的药性,药效一月,这期间不可饮酒。”顾怀瑾话语停顿了一刻,又说道,“酒越烈,越容易激发药性。” “不、不是吧?”顾怀瑾不提还好,这会听她说完,苏瑜也隐约觉得身体好像是有点异样又熟悉的感觉。 “顾怀瑾,我好像感觉不太对劲。”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那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第51章 纾解 咚咚咚,咚咚咚。 齐思君拢着外衫,满脸烦躁对着门口喊道:“今日已关门,明日请早。” 顾怀瑾抱起早已有些站不稳的苏瑜,对着门内,大声喊道:“齐思君,快开门。” 门内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齐思君漫不经心的开着门,脸上尽是嫌弃:“我说顾三,你怎么每次都要扰人清梦……” 她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了顾怀瑾怀中面色绯红的苏瑜,忙止住了话头,转而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饮了半壶千日春。” “饮了千日春,你来找我作何?”齐思君说着话,突然想到了前几日的事,面色转为惊讶,“可是刚过了半月?” “快去调些纾解的汤药。”顾怀瑾说着话,抱着人走到上次的屋内。 “那玉露坤灵丹又非媚、药,何来纾解的汤药。”齐思君无语的翻了一白眼。 顾怀瑾紧锁着眉头:“再想想旁的方法。” “哪有什么旁的方法,上次不是同你说过,酒气散了自然便好了。”齐思君嫌弃完,又别有深意的添了一句,“只是这千日春的酒气怕是不好散呐。”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一切照旧,请君自便。”齐思君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没有两步,她又像是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屋内,对着顾怀瑾挤眉弄眼道:“需不需要帮你开副药,毕竟上一次你……”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怀瑾一计眼刀吓了回去。 “咳,咳,我这就走,不耽误你时间。”说着话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 “顾怀瑾,我好热。”苏瑜只觉得小腹升起一团烈火,烧的她整个人都难受死了。 她侧靠在床榻旁,额间沁着细汗,伸手扯着衣领让自己凉快些,脖颈间的肌肤莹白如玉,还泛着层层红晕,随着苏瑜的呼吸起起伏伏。 顾怀瑾怔愣了半晌,只听得咚的一声,才抽回神思。她低头看了一眼,本该放在桌上的栗子酥,不知为何竟然掉落在地。 顾怀瑾重新拾起栗子酥,又稍稍开了窗户,对苏瑜说道:“我去打水。” 如今正值深秋,打些井水帮苏瑜擦一下,应该能缓解热意。顾怀瑾拿着屋中的铜盆去了院中,不一会就端着半盆冰凉的井水走进屋内。 湿透的绢帕,带着凉意,甫一贴到苏瑜脸上,她便舒服的喟叹一声:“好凉快。” 顾怀瑾手上的动作微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暗芒,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接着帮苏瑜擦拭面庞和脖颈。但这一次的热意远远要超过上一回,顾怀瑾刚刚擦完苏瑜的脖颈,额间复又沁出层层细汗。顾怀瑾只得起身重新将巾帕洗漱一遍,再替她接着擦拭。 苏瑜虽然身上没有力气,也热的难受,但脑子还是有意识的。她看出了顾怀瑾眼底压抑着的情绪,还有自己身体里那一股越发无法控制的热意,她伸手握住顾怀瑾的手腕。 顾怀瑾抬眸看向她,苏瑜勾了勾嘴角,低哑着声音道:“顾怀瑾,这方法不管用,我们换个方式吧。” 苏瑜的掌心热的烫人,灼热的温度,点着了刚刚那一句娇媚的话语,一路烧到了顾怀瑾的心头,眸间的神色又暗了一分。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控,顾怀瑾拿开苏瑜的手,沉声道:“莫要说胡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拒绝自己,真不愧是你顾怀瑾。苏瑜心底那点胜负欲,就这么又被激发了出来。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顾怀瑾,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瑜半眯着凤眸,露出一抹娇媚的笑颜。她反手握住顾怀瑾的拇指,随后又缓缓松开,四指微蜷,一下下划过顾怀瑾的掌心。 顾怀瑾面上的神色又是一变,下意识抓住苏瑜的手腕,苏瑜趁她前倾的功夫,抬起另一只扣住顾怀瑾的脖颈,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人往前一带,二人额间相抵,近在咫尺。 “顾怀瑾,你这么磨磨蹭蹭,是不会?”苏瑜樱唇微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怀瑾的面庞,语气中带着挑衅,“还是不行?” “呵。”顾怀瑾嗤笑一声,手花一翻,嗖的一声,一道黑影快速闪过,烛火闻声而灭,随后刚刚半开的窗户,也纹丝合缝地被扣上。 “我怕不行的是你。” 低沉的声音像是隐藏着无尽的风暴,苏瑜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下,却发现早已被顾怀瑾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怎么?这是怕了?”顾怀瑾的手拂上苏瑜的脸颊,嘴角扬起一抹危险的笑意:“我可曾同你说过,下一次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苏瑜输人不输阵,依旧嘴硬的很:“谁、谁怕了,我是怕你不……” 还没说出的话语,全数淹没在微凉的唇畔间,灼热的呼吸在唇齿间交换。 星火燎原,点燃满室春光。 月色浓重,夜雾弥漫。 咯吱~咯吱~ 幽深静谧的山林间,枯叶破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一道清瘦的身形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缓步来到一座无字碑前。银色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使平日里温和的容颜,带上了几分惨白的凌厉。 山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凉意,但来人却直直地矗立在墓碑前,双目紧紧盯着那碑后微微隆起的土包,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那人伸手拂去墓碑上掉落的树叶,将手中的纸包置于碑顶,又缓步离去。 昌平王府。 司云熙甫一踏入王府大门,便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昌平王。昌平王一身玄色长袍,面色冷峻,见到司云熙后也并无半点缓和。 “父王。”司云熙侧身让出道路。 “嗯。”昌平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只是走了两步,复又回身对司云熙,语气冷漠道:“明日你母亲忌日,莫要忘了去上一炷香。” “我知晓了。”司云熙低头应道。 昌平王未再多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司云熙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深爱‘王妃’的昌平王,竟从不知晓昌平王妃的真正忌日。 三日后。 苏瑜迷蒙的睁开双眼,思绪回转间,记忆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她面上登时一红,有些羞恼地一把扯过被子盖在头上。 要死了,要死了,那个哭着求饶还拉着顾怀瑾不让她下床的人一定不是她! “可是醒了?” 微凉的嗓音中带着柔情,蒙在头上的被子也被掀开一角。苏瑜无处可逃,抓着被角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顾怀瑾衣着整齐地坐在床沿,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看着她。苏瑜面上又是一热,脑袋下意识的往被子里钻了钻。 “莫要闷坏了。”顾怀瑾身后把被子往下拨了拨,露出苏瑜的脑袋。 看着眼前人依旧闭着眼,一连娇羞的模样,顾怀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理了理苏瑜额前的碎发,温声道:“已经睡了快三日,再不起来,身子会受不住。” “我不……”饿字还没出口,肚子便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声,苏瑜羞愤的捂住脸。 “给你备了新衣,我去外间等你。” 沁红的狐狸耳朵暴露了主人的心思,顾怀瑾也不为难她,尽量压下语气中的笑意,免得小狐狸恼羞成怒。 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瑜才别别扭扭地从床上坐起身。也是这会她才发现自己换了新的里衣,身上也干爽并不黏腻,应该是顾怀瑾帮她收拾过了。 顾怀瑾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候还算是体贴温柔。苏瑜想着,嘴角漾起一抹笑,压着心底的那点羞意将衣服穿好。 她起身下床,脚才刚刚触到地面,大腿突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腰腿间的酸意使那些让人脸红的记忆全部翻涌而上,快速得在脑中过了一遍。 一改刚才的温情蜜意,苏瑜咬着牙暗骂:顾怀瑾你个禽兽! 吱呀~ 房门被人打开,顾怀瑾端着吃食走进屋内。将托盘放在桌上,对着坐在床侧的苏瑜说道:“这几日不曾用过饭,早上先喝些粥。” 回身见到坐在窗前一脸悲愤的苏瑜,顾怀瑾压着唇角的笑意,走到床边,也不与她言语,弯腰抱着人来到桌前。 苏瑜又羞又气,伸手狠狠的捶了两下顾怀瑾的肩膀泄愤。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喝那千日春,这会怎地又拿我撒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事苏瑜更是气愤,脑海中闪过羞人的一幕。 ‘顾怀瑾,我错了……’苏瑜带着哭音认错道。 ‘错哪了?’ 苏瑜眼角泛红,摇着牙不认。 ‘错哪了?’ ‘我、我不该不应该喝千日醉,顾怀瑾……呜……你欺负我……’ 啪的一声响起,苏瑜的屁股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既然错了就要受罚,下次莫要再犯。’ ‘呜……’ 第52章 猜测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苏瑜拿着勺子使劲绞着碗里的粥,试图用叮当的敲击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怀瑾剥了一颗水煮蛋放在苏瑜碗中,安抚道:“莫要只吃白粥。” “哼。”苏瑜嘴上轻哼了一声,舀着蛋送入口中。 顾怀瑾轻笑着又给她夹了小菜,见她将粥都喝完,才开口问道:“你那日说在七宝街附近看到了韦禅?” 说起这事,也忘了跟顾怀瑾闹别扭,微微皱了眉说道:“而且我觉得有点奇怪。” 顾怀瑾坐到她身旁,拿着绢帕帮她擦去嘴角粘上的油渍:“韦禅有何怪异之处?” 苏瑜面上一红,但也没说什么,接着个刚才的话说道:“不是韦禅,是司云熙。” “为何这般说?” “我两次碰到韦禅之后就马上遇见了司云熙,我总觉得没有这么凑巧。”苏瑜想了想,肯定道,“他们俩之间肯定有点关系。” 司云熙、韦禅,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妖道、韦禅、林广财,以及那个制作大量离魂丹的人又是谁?他又要做什么? 苏瑜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我知道了。” “顾怀瑾,我好像猜出他们的关联了。”苏瑜开心摇着顾怀瑾的手臂道。 顾怀瑾刚刚也有了猜测,见苏瑜这般高兴,也跟着扬了扬眉:“说来听听。” “我们捋一下这个案子的整个脉络,就能发现其中的一些关联。在事情的最开始,我们碰到了用人血炼丹的妖道,然后知道了妖道与黑火教有关,接着我们又查出了韦禅的是黑火教大祭司的儿子。而另一边还从蒋蓁蓁带来的那封信上得知,林广财在囤一批药材,而这批药材卖给了京都的一位大人物。现在齐思君又查出了这些药材,以千年寒冰水为药引,可制作出离魂丹。” “我们若仔细想就能发现,这些人和事都在围着药材或者丹药打转,那么这丹药就是他们之间的关联。”苏瑜眸光闪闪,颇为自信地分析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妖道需要用人血练的那个丹药,颜寺正当时说那丹药是长生不老丹,但它还另一个传说中的功效。” “起死回生。”顾怀瑾说着话,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苏瑜身前,温声道,“喝点水再说。” “对。”苏瑜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那个黑火教的祭司。就是韦禅的爹,传闻他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我猜测,那个大祭司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或许就是他能制造出那所谓的‘起死回生的丹药’。” “还有一点,我们虽然是在林广财的别院找到的妖道,但从韦禅杀掉妖道,又出现在京都这一点来看,我怀疑,那妖道并不一定是林广财的人,而是在最开始是在替京都的大人物炼丹。” 至于韦禅为何会杀掉妖道,苏瑜并未猜出,不过这跟她接下来的猜测并无关系,她也就并未提起。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怀瑾点头道。 苏瑜眯着眼睛,拉长了语调,故意卖了个官司:“那么现在的重点是大人物为何需要这起死回生的丹药?换句话说,他想复活谁?” 看她那得意的小眼神,顾怀瑾便知她已有怀疑的人选,顺着她的话问道:“你觉得是何人?” “我只是觉得有一个人嫌疑最大。”苏瑜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就是司云熙的那个深爱着王妃,发誓永不再娶的父王,昌平王。” 传闻中深爱着自己王妃,不仅不再娶妻,还给王妃找来到了千年寒玉来保存尸身。如此深情又有财力和地位的男人,不就正符合大人物的身份。 苏瑜所说的与她的推测相差无几,但还有两处她并未说出,顾怀瑾又引导着问道:“可还有旁的证据?” “还有两点,也不算证据,最多就是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苏瑜微微拧了拧眉,“其中一点就是刚刚说的每次我看见韦禅,就能遇到司云熙。第二点我不是很确定,离魂丹的药引千年寒冰水可与那千年寒玉是否有关联?” “千年寒冰水与千年寒玉皆出自于昆仑山巅。”顾怀瑾替她解惑道。 扑棱扑棱~ 一只毛色雪白的小胖鸽收了翅膀停在窗棂之上,它转了转脖子,又扇着翅膀来到顾怀瑾二人说话的桌上。 咕咕~咕咕咕~ 胖鸽躲着小碎步悠闲地走到顾怀瑾身边站定,鸟脑袋却左右动了动看着一旁的苏瑜。 顾怀瑾伸手取下鸟爪上的小竹筒,也不避着苏瑜,直接展开来看。 “哎呀,原来你是个小信使,怪不得这么聪明。”胖鸽长得过于圆润,苏瑜只一眼就认出了它。她伸手撸了撸胖鸽的鸟头,胖鸽乖巧地往她手心蹭了蹭。 “顾怀瑾,你看它好乖……”苏瑜撸着鸽头正要与顾怀瑾分享,却看到了顾怀瑾正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似是欲言又止。 “怎、怎么了?”苏瑜愣了一下道。 “你对你爹生前所做的营生可有了解?”顾怀瑾神色复杂的问道。 “我爹?”苏瑜有些诧异顾怀瑾突然问起苏万的事,但她对苏万的了解也不算多,只能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是做玉石生意的,别的事情就不太知道了。” 苏瑜说完后,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又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早在前几日我便猜测妖道的事或许与昌平王有关,便派了人去查探。今日探子来报,昌平王最近总是会去东郊马鬃山有一座玉石矿场,这矿场原本是你爹的产业,却在你爹死后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东家。” “我爹与昌平王认识?”这让苏瑜有些意外,但她又想到苏万是玉石商人,而昌平王爱玉如痴,他们二人认识倒也说得过去。 “怕不仅仅是认识这般简单,而且你爹的死应当也并非意外。”顾怀瑾沉吟道。 苏瑜有些无语了,她们前脚刚查出昌平王有些问题,后脚还牵连出她那个便宜爹跟昌平王关系不浅。苏瑜现在十分确定,她真是穿了一本假书,不仅顾怀瑾这个女主OOC,剧情也从甜宠跳轨到了悬疑风。 苏瑜无力吐槽,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怀瑾以为她一时无法接受苏万的死并非意外,忙将人搂在怀中安慰道:“你莫要担忧,一切有我。” 突然被顾怀瑾抱了满怀,苏瑜有些怔愣,在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后,嘴角漾起笑意。明明说的不是情话,却听的苏瑜心里软的要命。 但是,顾怀瑾你这么A,我还怎么翻身做攻。苏瑜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很是惆怅。 哒哒哒、哒哒哒。 深秋夜长,酉时的天色依旧漆黑如墨。 苏瑜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唇角愈发上扬,不待它停稳就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千日春’的后劲实在是大,苏瑜从东林堂回来后又歇了三天才缓过来劲,而这两天顾怀瑾也忙着处理公务,两人一直未曾见过。 她还真有点想见顾怀瑾了。 苏瑜掀开车帘,看到车上坐姿端正的某人后,先是微微一愣,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今日又不是去大理寺,你怎么也在?”苏瑜说着话坐到顾怀瑾身边,一双狐狸眼弯弯,显示着她特别美丽的心情。 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语,顾怀瑾哪里听不出,她点了点狐狸脑袋,浅笑道:“明知故问。” “是不是好几天没见我,所以特意过来接我的?”苏瑜挽着顾怀瑾的手臂洋洋得意道。 “是又如何?”顾怀瑾故意顿了顿,挑着眉问道:“可有奖励?” 苏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觑着眼睛说道:“咦,顾怀瑾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有何不同?”顾怀瑾问道。 苏瑜学着顾怀瑾的样子,双手抱胸,一本正经道:“你不应该是说‘莫要胡闹!’” 看她学的惟妙惟肖,顾怀瑾既无奈又好笑,伸手直接将苏瑜捞入怀中,捏了捏她的脸蛋:“为何你这般有趣?” “那可不,我可是吃可爱长大的。”苏瑜被夸了也好不谦虚,骄傲自满的很。 “可爱是何物?”顾怀瑾笑着问道。 “可爱嘛……” 二人说话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瑜猛地一晃,幸亏顾怀瑾反应快及时将人稳稳抱住,才让她没直接趴到车厢里。 天刚破晓,空气中弥漫着寒冷的湿气,灰蒙蒙的天边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残星,空旷的街道上站着七八个黑衣人,拦下了顾怀瑾二人乘坐的马车。 “小将军!有人拦路!”林仲面上镇定,对着马车沉声道。 顾怀瑾闻言敛了敛眸,将苏瑜安置在一旁的座位,温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车内莫要出来。” 苏瑜拉了一下她的手,嘱咐道:“你也要小心。” 顾怀瑾拍了拍她的手,留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嗯。” 车外。 对面的一个黑衣人举着手中长刀,指着林仲说道:“将车内人留下,放你一条生路。” 顾怀瑾掀开车帘,俯视着对面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那些黑衣人在看到她时,动作皆是稍稍一顿,随后互相对望了一眼。领头的黑衣人对着剩下几人点了一下头,几人也不说话,持刀冲了上来。 第53章 遇袭 黑衣人一拥而上,顾怀瑾抽出腰中佩剑,脚下一蹬迎着来人的方向而去,将人拦在马车前方。林仲见状,也从马车底座抽出一把大刀加入其中。 兵器相接的叮咚之声不绝于耳,苏瑜越听越是胆战心惊,悄悄掀了车帘向外看去,紧张地寻找着顾怀瑾的身影。 天色依旧有些昏暗,刀剑上的银光翻飞,晃得人苏瑜眼花缭乱,好一会才看清了街上的场景。 那群黑衣人,只有两人在与林仲交手,其余黑衣人皆是围着顾怀瑾缠斗。对方人数众多,打斗半晌后,顾怀瑾渐渐地开始有些费力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趁机从打斗中挣脱出来,持刀向着马车的方向而来。 苏瑜全身紧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长刀,心脏剧烈跳动,脑袋飞速想着应对的方法。 黑衣人越来越近,正要抬脚上车之际,一道白光冲着马车的方向而来,快速又精准地穿透了黑衣人的左胸。黑衣人闷哼一声,口吐献血,眼中满是诧异地看向后方。 顾怀瑾疾步而上,翻身一跃,抽出黑衣人胸前的长剑,立在马车之上。黑衣人胸前血流如注,倒地而亡。 “谁若是再上前一步,便只有这般下场。”顾怀瑾厉声喝道。 天光破晓,穿过地平线上的薄雾,射出道道金光。顾怀瑾执剑而立,金灿灿的朝晖打在她身上形成点点光晕。苏瑜心底的恐惧一扫而空,满是安心。 虽然死了同伴,但剩余的黑衣人见状,前进的动作毫无半点停顿,反而更是凶狠地持刀向顾怀瑾砍去。 来者不善,并非是乌合之众。顾怀瑾眉间一凛,速速执剑迎击,但这一次刚刚缠斗到一起,街口处就响起了杂乱繁多的脚步声。 一队手持长刀的金吾卫从快速将朝他们而来,黑衣人见状迅速四散开来,向外逃窜,但另一侧街口也早已有另一队金吾卫包抄而来。 不消片刻,在金吾卫的夹击下,黑衣人被全数拿下。除去被顾怀瑾杀掉的黑衣人,还剩余七人。这七人皆被金吾卫反扣在地,但这些人的面上却无半点慌张之色。 顾怀瑾余光一瞟,突然面色一变,冷声命令道:“快卸掉他们的下巴。”她说着话,抬手捏住近处一个黑衣人的脸侧,腕间猛地一用力,使他的下巴脱位。 顾怀瑾话音刚落,只见剩余的七个黑衣人,除去被及时卸掉下巴的四个活口,另外三人皆是口吐白沫,中毒身亡。同样的死亡方式,让顾怀瑾不由想起了一事。 当时在万年县的山庄中,那些被抓到的侍卫,便是咬碎牙中的毒药自尽而亡。那些侍卫与今日这些黑衣人又有何关系? 顾怀瑾思忖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金吾卫来到她身前。 “顾小将军。”颜从煦躬身行礼,随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道:“多亏顾小将军反应及时,不然今日怕是留不下活口。” “颜寺正?”顾怀瑾眉宇低沉,面若冰霜。在见到颜从煦的那一刻顾怀瑾心下便有些明了,今日她们遇袭一事并不简单。 金吾卫属环卫司,掌京都日夜巡查警戒之职。现下这个时辰,巡逻的金吾卫应当刚过永定门,与此处相隔甚远。但从她们遇袭到金吾卫赶到,这之间用时不到半刻钟。 那么这一批金吾卫便不是往常巡查的那一队人,且早已埋伏在这附近。还有与金吾卫一同出现的颜寺正,更是证实了顾怀瑾的猜测。 颜寺正应当是早就知晓今日会有人在此伏击她们的车马,并早早安排了金吾卫埋伏于此。 想通这一点后,顾怀瑾更是眉头紧蹙。颜寺正隶属大理寺,金吾卫隶属环卫司,二者并无从属关系。以颜寺正之职也无权调动金吾卫,可偏偏二者同时出现在此处,那便说明一点。 陛下对今日之事也是知晓的。 “顾怀瑾,你怎么样?” 苏瑜匆忙下了马车,跑到顾怀瑾身旁,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见到她手臂上的那道血红的伤口后,瞬时红了眼眶。顾怀瑾手臂上的这道伤是刚刚掷剑射穿黑衣人时,被身后的另一个黑衣人划伤的。 顾怀瑾抬手抹去苏瑜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我无事,只是划破了衣裳。” 苏瑜看着被血浸湿的布料,带着哭音控诉道:“胡说,明明这么多血,你个骗子,你身上带金创药了没。” “伤口并不深,你莫要担忧,前面就是军营了,营中备有金创药。”顾怀瑾将苏瑜抱在怀中安慰,轻声伏在她耳边说道:“今日之事不简单。” 苏瑜听懂了她的意思,压下心里的担忧,安静的站在她身旁,不再说话。 顾怀瑾替她捋了捋额间的碎发,转身对颜从煦道:“颜寺正,陛下可有话要你带予我?” “陛下要顾小将军与苏姑娘一同入宫。”颜从煦面色恭敬道。 “既是如此,那待我回营中换身干净衣物再进宫面见圣上。”顾怀瑾说完话,又低声与颜从煦耳语一句,才带着苏瑜回了车上。 颜从煦看着远去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你刚刚跟颜寺正说了什么?”苏瑜好奇的问道。 顾怀瑾并未直接回答苏瑜的问题,转而问道:“你觉得今日这些黑衣人受何人指使?” “昌平王?”苏瑜想了想猜测道,“这些黑衣人也在牙里藏了毒药,被抓后就咬牙自杀,跟那个山庄的护卫好像。如果山庄的人是昌平王的,那这些黑衣人应该也是昌平王的人?”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刚刚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是冲着我来的,而且他们好像不是想杀我,而是想抓我?”苏瑜有些想不明白,“昌平王为什么要抓我?” “他们确实是冲着你来的。”顾怀瑾认同苏瑜的猜测,那些黑衣人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是让林仲将车里的人留下,而且他们看到自己时明显都顿了一下,那就说他们对自己出现在车内是意外的。 那么黑衣人的目标只能是平时一个人坐车的苏瑜。至于这些人是否为昌平王的人,顾怀瑾无法确定。最让她疑惑的是那些人为何要绑架苏瑜? “或许与你阿爹的死有关。”除去这个缘由,顾怀瑾再想不出其他。 跟她的便宜爹有关?苏万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绑架她?难道苏万死的时候给她留了什么东西?苏瑜脑中的浮现出好几个小问号。 “你阿爹死后可有留给你一些特殊的信物?”顾怀瑾猜测,既然那些人是来绑架苏瑜,那就是想通过苏瑜得到某些东西,某些他们认为苏万会留给苏瑜的东西。 苏瑜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有来钱庄的那些钱,有些疑惑的同顾怀瑾说道:“我爹死的时候,只给我留了一笔钱,存在有来钱庄。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留了多少银两?” 苏瑜信任顾怀瑾,便也没隐瞒她:“三万两,不过每月只能支取一百两。” “这些钱并不算多,应当并不是这个缘由。”顾怀瑾分析道。钱财是一个缘由,但为了三万两如此大费周章,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这取钱的方式还如此麻烦。 “可还有旁的东西?” “没有了啊,你也知道,剩下的东西都被姨娘卷跑了。我跟青芽被赶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裳。”说起这个苏瑜依旧有些郁闷,她的家产都让那个败家的小妾搞没了。 看她这副痛心疾首的财迷模样,顾怀瑾忍不住失笑。不过也幸而小狐狸财迷,要不然她又如何能让小狐狸为了每月五十两,留在自己身边共事。 “对了,颜寺正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陛下为何要让我跟你一起进宫?”苏瑜想到这事,更是一头雾水,还有些莫名的心慌。 “颜寺正应当查到了一些我们并不知晓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或许与你有关。”顾怀瑾看了一眼苏瑜,又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何今日之事他们早有准备,却并未告知于我。” 要是她知道今日的计划,定不会让苏瑜以身涉险。 苏瑜虽然不知道今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侍卫是什么人,但看到颜从煦的时候也猜到了这件事情像是早安排好了,不过这女帝找她有什么事?不会苏万真做了什么造反的事吧? “今日颜寺正能让你我先回军营,便能说明陛下的态度。”顾怀瑾看出了苏瑜的不安,她将苏瑜的手攥在掌心,安慰道,“不管如何,我定会护你周全。” 听到顾怀瑾的话,苏瑜眼底又泛起湿意。 苏瑜看的出来,顾怀瑾虽然武功好,但以一敌五还是有些吃力。刚刚若不是颜寺正着人及时出现,他们三人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她越想越是后怕,哑着声音,连连摇头道:“我不要你护我周全,我要你护自己周全,以后要是再碰到这样的事,你不要管我,自己先离开!要是一会进宫,我……” 顾怀瑾神色认真,声音却很是温和:“莫要说胡话,我怎么会留下你不管。” “我不要你为我受伤。”糯糯的调子里又带了哭音。 看着眼前掉着金豆子的小狐狸,顾怀瑾心底软成一片,她抽出怀中的绢帕轻轻擦掉苏瑜眼角的泪珠,又捏了一下她的脸,笑着调侃道:“怎地几天不见,变成了小哭包。” “你讨厌。”苏瑜拍开她的手,转过身佯装生气不理顾怀瑾。 第54章 苏万 大营,东侧堂。 苏瑜小心翼翼的查看顾怀瑾的伤口,被割破的皮肉外翻,咧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口边缘处血肉模糊,十分可怖,看的苏瑜心惊肉跳。 见她略显害怕的神情,顾怀瑾笑着抽回自己的手臂,对她说道:“我自己便可,你去外间等我。” “伤口你都看不全,怎么自己上药,还是我给你上吧。”顾怀瑾手臂上的伤在偏向肩膀后侧的位置,正好在视觉盲区。 “我自己来便可,你莫要勉强。”顾怀瑾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这样的小伤口处理起来早已得心应手。 怎么就勉强了,她那是乍一见到那伤口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吧。知道顾怀瑾的话里没有别的意思,但苏瑜还是觉得不能让顾怀瑾看扁了。 苏瑜咬了咬牙,抢过她手里的金创药,指了指一旁的小榻,故作镇定地说:“你去那坐着,我给你上药。” 看出她的坚持,顾怀瑾也未再言,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小榻上。 “你这衣服也不能穿了。”苏瑜说道,“这里有备用的衣服吗?” “衣柜中有干净的衣物,下面的抽屉中有未用的细布。”顾怀瑾指了指东侧的衣柜,苏瑜按着她的指示,从衣柜拿了一身玄色长袍和细布。把衣服放到榻上,她想了想又出门打了一盆清水。 苏瑜端着水回道屋里,放在榻旁的案几上,回身看到顾怀瑾依旧原封不动的坐在那里,身上还穿着脏衣服,出声催促道:“快把衣服脱了。” 顾怀瑾看着她默不作声,直到耳尖泛着点点红色,有些欲言又止道:“你……” 苏瑜突然心领神会,眼睛弯了弯,凑到顾怀瑾身边,声色暧昧道:“我什么我,我又不是没看过,那个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苏瑜那天喝的有点多,脑子混沌的很,一时真想不起那天都看到了什么。 知道她定不会回避了,顾怀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微微绷着脸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冷清的面容带着若有似无的羞意,看的苏瑜心里直痒痒。可惜顾怀瑾有伤在身,她什么也不能做。苏瑜在心里暗叹可惜,突然想到她手臂上的伤,忙开口叫住顾怀瑾的动作:“哎,先等一下。” 顾怀瑾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苏瑜嗔了她一眼,坐到她身边,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顾怀瑾的伤口,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最边缘处与破碎的布料黏到一处。 “伤口跟衣服粘到一起了,你直接脱会扯到它,我先帮你弄开。”语气里带着嗔怪和心疼,“怎么都不知道注意点。” 苏瑜压下心里那点害怕,缓缓拉起衣服,慢慢的把它与伤口分离开,她一边拽着衣服,一边轻轻的对着伤口吹气,面色凝重又紧张地问道:“疼不疼,有没有扯到伤口?” “无事。”看着眼前一丝不苟处理伤口的人,顾怀瑾眉眼舒展,眼中盛满了柔情,难得见到这么认真的小狐狸,她伸出手想要将人揽入怀中。 把衣服与伤口分离开来,苏瑜大大舒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想着上药的事,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催促着她脱衣服:“好了,快把衣服脱了,你这伤口还在渗血,要赶紧上药。” 跟顾怀瑾说完后,苏瑜也没再看她,转身拿了向水盆走去。顾怀瑾见状,抬到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顺从的按照她的话去做,脱去身上的破损的衣裳,看了一眼背着她忙碌的身影,动作迅速的披了新衣,露出受伤的手臂。 苏瑜一心想着顾怀瑾的伤口,并未注意顾怀瑾的动作。她仔细擦去周边的血迹,倒上金创药,再用细布绑好。在这过程中苏瑜秉着呼吸,手上的动作轻柔至极,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了顾怀瑾,直到包扎好后,紧张的情绪才有些舒缓。 “你抬手,我帮你把衣服穿好。”苏瑜怕她穿衣服拉扯到伤口,这会服侍的相当到位,拉着衣服的袖子尽量不碰到伤口。 看她把自己当成瓷娃娃,顾怀瑾心里好笑又暖心,顺从的按照苏瑜的话,享受小狐狸难得的温柔,伸手拂了拂她的鬓边,柔声道:“你无需这般小心,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什么叫算不得什么?”苏瑜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认同,转念想到她的身份,倒也明白过来。上次在剿匪时顾怀瑾也是受了伤的,那个时候的顾怀瑾就跟现在一样,即便是受了伤,都是毫不在乎的样子,像是习以为常。 苏瑜皱着眉毛问道:“你经常受伤?”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但这会听到苏瑜问起,顾怀瑾莫名心虚,只淡声回应:“并非经常。” 苏瑜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系着衣带的手,突然停了动作,反动作解开刚刚打好的结:“那让我看看,你身上有多少旧伤。” “稍后还有要事处理,莫要再耽搁时间。”顾怀瑾连忙按住她的手,苏瑜更是确信这人身上肯定有不少旧伤,拉着她的衣带不放手,想要一看究竟。 “此处多有不便,改日再让你瞧可好?”顾怀瑾柔声劝道,她想了想又说道,“方才你不是还想知道我与颜寺正说了何事,现下可还要听?” 不想给人家看就转移话题,苏瑜撅了噘嘴,心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跟她说了什么?” 顾怀瑾将人揽在怀中,温声道:“我同她说那些黑衣人皆是死士,即便是严刑拷打也不一定能问出些什么,不如换一种方式,或许另有收获。” 苏瑜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了顾怀瑾的意思:“你是说让她……”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二人乘车来到宫门前,苏瑜抬眼望了望高耸的宫墙,心里生起一丝畏惧,上一次进宫给她留了不好的印象,这一次不知缘由被女帝召见,更是让她心里犯怵。 “万事有我。”顾怀瑾握住苏瑜的手,对她扬起一抹宽慰的笑。 顾怀瑾手指修长,能将苏瑜的整只手都圈在手心,温热的感觉透过掌心流向苏瑜的心底,熨帖了她内心的不安。 “嗯。”苏瑜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笑着应道。 顾怀瑾想了想,又叮嘱道:“见到陛下后少说话,不可锋芒太露。” “嗯,我知道了。”这话顾怀瑾刚刚在军营就已经说过一次,这会又提了一遍,苏瑜认真记在心里。 “顾小将军,苏姑娘。”二人刚刚过了宫门,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颜从煦便迎了上来。 “颜寺正。” “颜寺正可是特意在此处等我们二人?”顾怀瑾直接问道。 “陛下此刻在御书房。”颜从煦说着领二人向宫内走去,“方才多谢顾小将军提点。” 确是如顾怀瑾所说,今天早上抓到的那四个黑衣人全是死士,想要从他们口中拷问出事情难如登天。她听了顾怀瑾的建议,在押送回大理寺的途中,故意出了些差错,放走了其中两人,再由早已安排好的人暗中尾随。 “人去了何处?”顾怀瑾问话时,心里已有了答案。 “出城去了东郊的一所矿石场。”颜从煦回道。 答案在意料之中,只是顾怀瑾心中另有疑问,她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晓他们今日会拦车?” “今日之事我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约莫十日前,女帝突然唤她进宫,问她妖道一案的进展,她如实汇报,提起自己的猜测,女帝便给她安排了两队金吾卫,时刻关注苏姑娘的动向,并强调一切暗中进行,不准同旁人提起。 颜从煦原本猜不透女帝这番决定的缘由,但看到那些黑衣人之后,她倒是有些明了,只是不知顾小将军又知道多少? 顾怀瑾闻言默然不语,她早已猜到今日发生的一切早在陛下的预料之内,只是她猜不透的是,为何陛下知晓以苏瑜做饵,能引出那些黑衣人? 见顾怀瑾拢眉不语,颜从煦垂了垂眸。陛下本是派了她二人一起查案,她却对顾小将军有所隐瞒,虽说是皇命不可违,但颜从煦心底总是觉得有些愧疚。 她思忖半晌,试探着开口说道:“顾小将军对晋南之变可了解?” “晋南之变?”晋南之变发生在十三年前,晋南王以清君侧之名举兵勤王,意欲造反夺位,幸而女帝早有准备,事发三月后大败乱军,晋南王最后兵败自缢,晋南王府也被一把火烧毁。 “当年晋南王与朝中不少朝臣皆有往来,举兵之后也笼络了不少地方势力。晋南之变牵连甚广,再加上晋南王府已被一把火烧毁,多数证据也早已灰飞烟灭。陛下为了稳固朝纲,并未追究这些背后的势力与朝臣。只是多年过去,其中的一些势力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是暗中蛰伏了下来,近几年愈发壮大,更有卷土重来之势。” “晋南王已死,那现在的这些势力又是何人所掌控?”顾怀瑾略一沉思,心中已有了猜测。 颜从煦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下官并不知晓。” 顾怀瑾拢眉问道:“那这些事又与苏姑娘有何干系?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拦车?” “具体缘由下官并不知晓,下官以为或许与苏姑娘的父亲苏万有关。” 苏瑜闻言有些震惊,她本以为苏万只是跟昌平王有关系,现在竟然还牵扯出了十三年前的造反案。苏万这个只在原书第一章 出现过的玉石商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身披了几层马甲? 第55章 真相 三人谈话间,已穿过长长的宫道,来到了文德殿外的宫门。 跨过门槛,顾怀瑾走到抄手游廊处,看了一眼远处的殿门,停住脚步,拢眉道:“那苏万与晋南之变又有何相关?” “下官在查询黑火教的资料时,黑火教的大祭司韦奇与一玉石商人多有往来,而那玉石商人就是苏姑娘的父亲苏万。而黑火教与晋南王的关系无需下官赘述,顾小将军应当知晓的。” 晋南王起兵之初,便是利用黑火教散布谣言,蛊惑人心。 “随后下官又去查苏万的往来生意,发现了他与昌平王亦是交往甚密。苏万做玉石生意,与爱玉如命的昌平王有所往来本无甚特别,但其中有一件事却引起了下官的注意。” “何事?”顾怀瑾蹙着眉头说道。 “苏万的死的那日,曾有人看见他与昌平王在一处喝酒并且生了争执,而当晚苏万便失足溺水而亡,让下官不得不怀疑苏万之死与昌平王定是脱不了干系。”颜从煦神色认真,言语肯定。 苏万的死因顾怀瑾已派人在查,也正如颜从煦说的那样,与昌平王脱不了干系。不过按照颜从煦刚刚提起东郊玉石矿场的反应来看,她应当还未查出它的与昌平王有关。 “发现这些事情后,下官甚是困惑,苏万一个玉石商人,为何与晋南王、黑火教和昌平王这么多人皆有关联?而他又是为何而死?”颜从煦觉得苏万像是一条线,一条能把这些人串在一起的线。 颜从煦提的这两个问题正是顾怀瑾疑惑的,她看着文德殿的大门,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就在那道殿门之后。 三人来到大殿门口,待袁常侍通报过后,才跟着她进了内殿。殿内除了案前的女帝外,还站着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这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剑眉朗目,甚是英气,他见苏瑜看过去,面上还带了一抹浅笑。 苏瑜觉得有些奇怪,也不敢多瞧,赶忙收回目光。 “微臣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 “民女苏瑜拜见陛下。” 案桌前的司翊放下手中的朱笔,一挥手道:“起来吧。” 顾怀瑾行礼后,又看了一眼男子的方向,眉间微拢,为何她阿爹此时也在御书房?顾怀瑾凝眉沉思,不禁怀疑起苏万的真实身份。 司翊抬眼,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到苏瑜身上:“今日之事,苏姑娘受惊了。” 没想到女帝开口第一句话会是跟她说的,苏瑜心下一紧,语气镇定道:“谢陛下关心,民女无事。” “无事便好。”司翊抿了一口茶,复又问道,“颜卿可同你说了你爹之事?” “说了。”刚刚路上苏瑜还在想,颜寺正特意等在宫门口,跟她们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得了女帝的吩咐。 司翊眉眼微沉,言语带着几分压迫:“苏姑娘觉得你爹是何人?” 苏万是什么人?苏瑜哪里知道,原书里没提过啊!她在心底一边安慰自己别慌,一边想着刚刚颜从煦说过的话,按照颜从煦说的苏万像是个不折不扣的造反派,他不仅参与了十三年前的晋王之变,还跟现在的昌平王勾勾搭搭。但如果苏万就是个造反派,女帝这问题问的就有点多余。 那如果苏万不是个造反派,那又会是什么人?苏瑜脑子转的飞快,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另一种可能:“阿爹可是在替陛下办事?” 这样的猜测着实有些大胆,殿内静谧无声,气氛有一丝凝滞。顾怀瑾侧目看着苏瑜,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担忧,思忖着要如何开口替苏瑜解围。 女帝打破沉默,收了凌冽的气势,眼中带着一丝赞赏道:“是个聪慧的人。” 还真让她蒙对了,原来苏万真是女帝的卧底。 “陛下谬赞。”苏瑜心底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顾怀瑾,见到她紧绷的脸后,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调皮中带着几分炫耀,顾怀瑾看在眼里不禁失笑,但碍于还在御书房内,她敛着眉眼,给她一个莫要胡闹的眼神。收到提示,苏瑜乖乖站好,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女帝接下来的问话。 司翊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复又问道:“那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要召你进宫?” 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吗,这么多问题?苏瑜一边腹诽,一遍猜测女帝问这话的意思。这问题她跟顾怀瑾已经讨论过,八成是她的便宜爹真的给她留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根据今天发生的事,苏瑜估计这东西不仅昌平王想要,而且女帝也想要。 想起宫门前顾怀瑾的嘱咐,苏瑜没敢直接说出口,换了一种稳妥的问法:“陛下可是要同我说说我阿爹的事情?” 从长宁的事情上,司翊就已发现苏万的这个女儿是个聪慧且进退有度的人,这一番对话下来,更是让她赞赏这小姑娘,临危不惧还懂得藏拙,跟苏万倒是像的很。 司翊并再问苏瑜问题,直言道:“朕今日召你入宫,不仅仅是要说苏万之事,还要你帮朕找一样东西。” “不知陛下要找的是何物?” “一本名册。” “名册?”苏瑜听的一头雾水,她被赶出家门时一无所有,哪里见过什么鬼名册。 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司翊眉峰微拢,对着一旁的顾晏道:“顾晏,你同他们讲讲这名册之事。” 顾晏?苏瑜听到这个名字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就是顾怀瑾的爹,怪不得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想起自己跟顾怀瑾的关系,苏瑜突然觉得有点脸热。不过这会不是害羞的时候,她压下那点见家长的无措,仔细听着顾晏说的话。 十五年前边关战事吃紧,军粮告急,但天气恶劣,大雪封路,朝廷的补给粮草无法按时抵达,当时亏得苏万献出计谋,并将商铺中所有屯粮充作军粮,此事才圆满解决。 战后,顾晏回京复命的途中遭人刺杀,他派人调查后发现,刺杀是粮草一事的后续,粮草延时并非只因天气缘由,更是有人从中作梗,不仅企图扰乱军心,更想要他因战事失利而被罢免,卸下他身上这个掌管驻边十万大军的将军之位。 顾晏多方调查,粮草一事参与其中的朝中势力并不在少数,牵连甚广,更是隐隐约约指向当时如日中天的晋南王。他震惊万分,将此事禀报了女帝,女帝派他彻查晋南王及其党羽,而也正是这个时候顾晏找了苏万帮忙,利用苏万商人的身份作掩护,暗中调查。 而后晋南王兵败,但残余势力并未全部被覆灭,近几年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这十多年之中苏万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些残余势力,也发现那些势力如今与昌平王多有往来,他便潜伏到昌平王身边,直到今年五月被人杀害。在此之前苏万曾带信予顾晏,他已整理出一份潜藏势力的名册,但在苏万死后那本名册却不知去向。 听到此处,苏瑜算是明白了,他们方才讨论的晋南王残余势力如今应当是由昌平王所掌控。苏万做了多年卧底,查出了这些暗中势力的真实身份,还整理成了名册,只不过苏万死了后,这本名册也失踪了。 她有些无奈道:“我离家的时候,只带了几身衣裳,并没有别的东西,那本名册会不会还在清源县的房子里?” “我已派人查过,掘地三尺也不曾找到那本名册。”顾晏摇头道,“若是直接留了名册给你,太过惹眼,苏兄应当是用了旁的方法。” “那是我这个身上的玉佩吗?”苏瑜想到有来钱庄的存款,会不会那账册也藏在了有来钱庄,“我爹在有来钱庄存了一笔钱,或许也存了那本账册。” “我已派人查过,苏兄在有来钱庄存的只有留给你的这笔钱,并无其它物件。” 苏瑜想了想又问道:“那会不会已经被昌平王找到了?” “若是他们已找到,那今日便没有派人来绑架你的必要。” “那我是真的不知道了。”苏瑜实在想不出来了。 看出苏瑜不知晓名册下落,顾晏也未再问,只是心下觉得有些可惜,他与苏万暗中调查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剿清残余势力,若是名册丢失,便是功亏一篑,还累及苏兄白白丢了性命。 殿内再次陷入静谧,顾怀瑾躬身行礼,打破沉默道:“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何事?” “苏万生前在东郊的马鬃山有一处玉石矿场,在苏万死后这矿场被一贾姓商人所得,据微臣所查得知,这贾姓商人与昌平王关系匪浅。” “马鬃山的玉石矿场?”颜从煦闻言诧异道,“可是今日黑衣人逃走后所去之处?” “正是。”顾怀瑾倒是不觉意外,她本就猜测黑衣人是昌平王的手下,如今只是证实了而已,不过她这会想要说的可不是这件事。 “陛下,微臣这几日查探过后,发现了那矿场中的一个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谁能猜出来名册在哪里? 第56章 昌平王 天高露浓,天边的圆月泛着诡异的暗红,乌云半笼,暗影流光,大地时明时暗,碎石嶙峋的矿场上星火点点。 木质的高台上一副通体莹润的白玉棺材,在冰凉的月光下,泛着冷冷森森的寒意。棺盖大开,棺内人长发披散,五官英气又柔美,只是那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看上去有些渗人。玉棺旁,一身锦衣的男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棺中的人,眼中满是痴缠和眷恋。 高台下的空地里黑压压一片,站着成百上千人,细细看去,这些人目光呆滞,动作迟缓,神志不清。而距离这些人的几十米处站着一圈黑衣侍卫,黑衣侍卫手持长刀,将这些毫无意识的人围在中间。 呜嗡~呜嗡嗡~ 一道低沉又怪异的声音响起,那些神志不清的人瞬时抬头看向高台,混沌的眼中带上了一抹诡秘的渴望。此时,高台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身穿兜帽黑袍的人,这人五官隐没在兜帽之下,手中拿着一只形制怪异的笛子,笛子有一尺长,表面并不光滑,有棱角凸起,泛着陈旧暗哑的黄,是一把用人的腿骨磨制的骨笛。 呜嗡~呜嗡嗡~ 怪异的笛声在空旷的高台上萦绕,声音萧索凄凉,像是女人的悲鸣。夜风乍起,高台两侧的火把随风摇荡。半刻钟后,浓雾渐散,圆月尽显,散发的妖冶的橙红。 黑袍人放下嘴边的骨笛,抬头看着月亮,冷光下一双吊梢眼阴鸷异常,这人正是杀了妖道的韦禅。 “王爷,时辰到了。”韦禅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身后的昌平王。 昌平王接过瓷瓶,心底的难言的压抑喷薄而出,眸中的精光闪过,带着炙热的狂喜。他快步来到玉棺一侧,弯腰扶起棺中的白衣人,白衣人颈间的衣料下滑,暗黑色的勒痕若隐若现。 昌平王动作轻柔至极,将人扶起后抱在怀中,拔掉瓷瓶的木塞。拿着瓷瓶的手微颤,他轻轻捏着白衣人的下颚,待白衣人张开嘴后,将浓稠猩红的药液倒白衣人口中。或许是他的手太过颤抖,药液不小心从白衣人的嘴流出,猩红的药液挂在白衣人惨白的嘴角,显得异常诡异。 昌平王连忙用手抹去白衣人嘴角的红痕,慌忙间一滴猩红的药液撒落在纯白的外衣上,渲染开来,犹如一朵妖艳的血花。 黑袍人见状开口说道:“王爷无需紧张,刚刚喂进去的剂量已经足够,我们开始下一步。” 昌平王收了紧张的神色,绷着脸点了点头。 呜嗡~呜嗡~呜嗡~呜嗡嗡~呜嗡~ 怪异的笛声再起,音调急急切切,刺耳又惨烈。台下的神情恍惚的人们突然双手抱头,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笛声加速,台下的人们神色越发狰狞,他们跪倒在地,嘴角渗出血迹,发出凄惨的呻、吟。 高台上的昌平王全然不在意台下痛哭的呜咽,他紧紧盯着怀中面色逐渐泛红的人脸,眼中惊喜满溢。 铮!有一道银光闪过,叮的一声过后,怪异的笛声戛然而止,韦禅手上的骨笛被打落在地。 碰!一只白羽箭穿过骨笛,直插高台。 韦禅的面上闪过一丝怔愣,慌忙查探四周的情况。昌平王眉间喜色瞬时僵在脸上,反应过来后立即反身将白衣人护在怀中,背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 昌平王将‘人’护在怀中,脸上的神情由喜转怒,随后爆喝一声:“是谁?” 黑衣侍卫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部警觉起来,四处探寻箭羽的来处。笛声断后,地上的痛苦挣扎的人们神情稍缓。 一个黑衣护卫对着高台对面的矿场断岩,大喊道:“在那。” 碎石林立的断岩上站着另一抹白衣身影,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原本柔和的容颜在月光下清冷异常,全然不见平日里温润娴静。 看清那人长相后,昌平王瞬时震怒,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是你!” “你要做甚?” “父王觉得我要作甚?”司云熙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中却笑意全无,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快意,手中的长弓再次举起,这一次正对着昌平王怀中的白衣人。 司云熙看了一眼台下的神情恍惚的人们:“父王在此又是作甚?” “你、你莫要乱来,快把弓放下。”昌平眸中闪过一丝慌张,却依旧是疾言厉色,藏在背后的手却对着台下的黑衣护卫做了一个手势,“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你的母妃。” 听他说起母妃,司云熙放下手中长弓,昌平王神情稍缓,接着解释道:“只要用九百九十九人献祭,就能召唤回你母妃的性命。” “母妃?”司云熙忽又举起手中长工,眸中寒光更甚,讥笑道,“父王莫不是得了离魂症,我的母妃,早在被你缢死的那日,就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尸骨无存,你又如何复活?” 司云熙话音刚落,昌平王又是面色一变,狠厉道:“你、你如何知……” “我是如何知晓?”司云熙垂下眉眼,眼底满是凄凉,复又抬起头,惨然道,“是我亲眼所见。” 梁国上下谁人不知昌平王情深意切,不仅替王妃寻得千年寒玉保存尸身,还在王妃死后发誓不再续娶。但司云熙从小便知道,她的父王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个口口声声用情至深的人,正是在十三年杀害了王妃的刽子手。 在她五岁的时候,本与母妃捉迷藏的司云熙,目睹了她的父王亲手缢死了她的母妃。而他的父王如此无情杀掉母妃,做这一切所有目的竟然是为了让自己真正爱慕的人,能以昌平王王妃的身份留在身边。 十三年来,躺在那千年寒冰棺里的人,一直都不是真正的王妃,而是另有其人。 她的父王不仅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是一个痴情又变态的疯子。就好比今日,他会用九百九十九个鲜活的无辜生命做祭祀的活牲,为得就是复活他心中真正的‘王妃’,那个原本真正该在那场大火中灰飞烟灭的人。 司云熙永远记得,她的母妃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看向自己时那温柔中带着歉意的眼神,以及手上阻止她爬出床底的动作。 “你!”昌平王听到她的话,一时有些怔愣,待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一直以来你都知晓?!” 昌平王从来不喜自己的王妃,能娶她也只是因为她的相貌,与自己爱慕的人有七八分相似,因此对于司云熙这个女儿也不甚喜欢,她和她母亲的存在,都是为了隐藏自己心底,那些隐秘又不可言说心思的替代品与遮羞布。 世人皆知王妃产后伤了身子,在王妃死后,他对司云熙的迁怒与疏远,也是顺理成章。在昌平王的眼里,自己的女儿与那个柔弱隽秀的王妃一样,温顺又怯懦,永远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司云熙早就知道王妃的死因,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隐忍不发,或许就是为了探查这背后一切的真相。而今日她出现在这,便已说明了一切。昌平王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他看了一眼慢慢靠近司云熙的黑衣侍卫,镇定劝慰道:“就凭你一人,即便杀了我又怎能全身而退?” “你若是放下弓箭,我可以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昌平王试图拖延时间。 “父王莫不是认为我今日是只身而来?”司云熙唇间扬起一抹嘲讽,对着黑暗的矿山顶部说道,“顾小将军,昌平王亲口承认他十三年前杀害昌平王王妃,如今更是枉顾人命,蓄谋杀害九百九十九名无辜百姓。” 她话音刚落,山顶亮起无数火把,抬头望去,山顶上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昌平王神色大变。 司云熙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父王可知痛彻心扉是何感觉?” “你!”昌平王暴怒而起,他抽出腰间佩剑,像是要亲自去断岩上斩杀司云熙,才能解心头的怒火,“逆、逆女,你、你竟敢……” 司云熙唇间勾起一抹笑,轻声道:“父王,你可已准备好?” 她说完不待昌平王反应,刹那间举起手中的弓箭,射向高台。她故意用话语激怒昌平王,为得就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她能一箭命中的时机。 铮!~~~~ 噗! 箭羽划破长空,急速飞向高台,昌平王匆忙转身,可还是晚了一步,箭羽早已直直插入白衣人的胸膛。白衣人口中的药物溢出,面上刚起的血色急剧而下,恢复了原本的惨白。 昌平王脸上神色瞬时僵住,手上冰冷的血液,唤回了他的神志,霎时额间青筋暴起,双目眦裂,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随后又颓然的坐在地上,面上如怀中的白衣人一般,血色全无。 十三年,他十三年的期待和努力,在箭羽穿进白衣人胸膛的那一刻,全部化为泡影。 司云熙见状,嘴角漾起释然的笑,她拿起腰间的玉佩,抬头望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轻声道:“母妃,我终于帮你报仇了。” 她转身举弓,射杀了背后向上攀爬的两个黑衣人,又从断岩缓步而上,走到顾怀瑾的身侧,看着高台露出厌恶的神情:“除去刚才的两项指证,那白衣人的身份更是昌平王意图谋反的证据。”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应该没人能猜出白衣人是谁。 第57章 橘子 陇西王府。 “咳咳咳……你说什么?”苏瑜听顾怀瑾讲起前几日抓捕之事,惊的目瞪口呆,差点把手中的杯子扔出去,“是晋南王?” “那玉棺中的人是晋南王。”顾怀瑾坐到她身旁,帮她顺着气,语气中有些责怪,“作何这般大惊小怪。” 苏瑜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顾某人,佩服之情油然而生。顾怀瑾是怎么做到,吃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还如此淡定的? 昌平王暗中爱慕自己的堂兄晋南王,在他兵败上吊自杀的那天,勒死了自己的王妃,然后狸猫换太子,用王妃的尸体代替晋南王,接着一把火烧了晋南王府,把自己的堂兄打扮成王妃的样子,找来千年寒冰保管尸身,并在十三年后找了九百九十九个矿工做人牲,想用歪门邪道复活这位堂兄。 真是个变态的疯批! 苏瑜突然有些心疼司云熙,她原本以为司云熙身上那种隐忍又忧伤的感觉,是因为母妃早逝,又跟昌平王不亲近,缺少关爱。没想到事实真相竟然是,她从小就知道了昌平王是杀害她母妃的凶手,而这么多年,她背负一切,压抑着仇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替她的母妃报仇。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跟司云熙合作的?”苏瑜有些好奇道,明明在她的印象里,顾怀瑾跟司云熙关系很一般。她拿了一个盘里的小橘子,但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刚涂的蔻丹,又放了回去。 “那日你说在小巷见过韦禅,又碰到了世女后,我便派了人调查她。” 顾怀瑾说着话,剥了一颗小橘子递给苏瑜,苏瑜眉眼弯弯,笑着接过,她先掰了一瓣橘子递到顾怀瑾嘴边,顾怀瑾薄唇轻启,咬住那瓣橘子,汁水在口中肆意,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橘子实在是有些酸。 看到顾怀瑾眉间微拢,苏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有些酸。”顾怀瑾回道,又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这个不要吃了,我再剥一个。” “我吃着还好,不是很酸。”顾怀瑾说的时候,苏瑜已经吃了一瓣橘子,橘子是有点酸,但吃着还挺合她胃口。 见她把橘子吃完,顾怀瑾有些诧异,小狐狸平时最爱吃甜食,对酸的一向敬而远之,今日怎地突然变了口味,能面不改色的吃掉一个酸橘子。 “你往日可不爱吃酸的。” “这两天有点腻得慌,吃点酸的能舒服点。”苏瑜不以为意,催促着她说道,“你刚才还没说完呢。” 顾怀瑾将手中剥好的橘子递给她,问道:“那日之后,我便派了人跟着世女,你可还记得林全友?” “林全友?就是那谁的表哥是吧。”想到蒋蓁蓁,苏瑜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就因为她,自己跟顾怀瑾生了好几天的气。 看她这小气的样子,顾怀瑾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们之所以查不到林全友的踪迹,是因为他被世女藏了起来。” “司云熙把他藏了起来?司云熙藏他干什么?”苏瑜有些不能理解。 “这么多年司云熙一直在暗中调查昌平王,她在知道昌平王派人杀了林广财一家后,提前下手找到了林全友,但光有林全友并不能直接指证昌平王,所以她才派人把林全友的信交给了蒋蓁蓁,让蒋蓁蓁转交予我。” 苏瑜猜测道:“她在那个时候起就在引导你们查案?”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那你说她每次都在我看到韦禅的时候就出现在附近,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对她产生怀疑,对昌平王府产生怀疑?” “也可以这般说。”小狐狸的反应倒是快,顾怀瑾赞赏的看着她,苏瑜得意一笑,又伸手指了指橘子,眼中满是期待。 “橘子上火,不可多食。” 苏瑜眼睛耷拉下来,然后可怜兮兮道:“就再吃一个嘛。”说着指着一个橘子,“吃这个小的,好不好。” 明明都是差不多大小的橘子,顾怀瑾无奈拿了一个,剥开递给苏瑜,苏瑜笑嘻嘻地去接橘子,顾怀瑾顺手掰下了一小半,放入自己口中,瞬时眉峰拢在一处,这个橘子比方才那个还要酸。 本来橘子被顾怀瑾分走一点,苏瑜有点不开心,刚要开口嫌弃她,就看到顾怀瑾被酸的紧拧着眉毛,苏瑜很是幸灾乐祸:“哼,让你抢我的小橘子。” 见她边笑话自己,边将剩下的橘子吃完,顾怀瑾总觉得自己隐约忽略了一些事情。 “你还是没说怎么跟司云熙合作的。”苏瑜吃完了橘子,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当着顾怀瑾的面也不敢再吃,想着一会等她走了,再多吃几个。 “我抓到了韦禅。”顾怀瑾淡然道。 “你什么时候抓到了韦禅?我怎么不知道。”苏瑜疑惑道。 顾怀瑾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苏瑜有些莫名其妙,但突然明白过来,在她喝了千日醉睡了三天后,有几天顾怀瑾一直很忙来着。 “咳。”苏瑜岔开话题,“你抓了韦禅,跟司云熙有什么关系?” “他在替司云熙做事,只不过他并非是真的韦禅,本就是司云熙安插在昌平王身旁的人,借用了韦禅的身份。” “怎么这么复杂。”苏瑜忍不住说道。 “也并非想的那般复杂,这件事本身大部分都是司云熙的计划,她……”顾怀瑾见她失了耐心,便直接将知道的事情与她说了起来。 十三年前,司云熙在看到她的父王亲手杀了母妃后,便一直在想要替她的母妃报仇,她暗中调查昌平王,知道了母妃被杀的真相,也猜测出了他想复活晋南王,只是她手中并无直接证据,所以只能暗中安插一些人手在昌平王身边。 昌平王为人谨慎,世人都知道他找了千年寒冰玉给‘王妃’做了玉棺,但并无多少人知道玉棺的存放之处。在她知晓昌平王联系妖道要造‘起死回生药丸’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时候到了。司云熙提前查明了韦禅的身份,计划暗地里杀掉妖道与韦禅,再用假‘韦禅’,代替真韦禅,接着帮昌平王造药的同时,引导昌平王上套。 山庄的变故虽然是司云熙没想到的,但也正好让她的计划顺利进行,‘韦禅’在回到京都后顺利代替了妖道,接着参与了昌平王的‘复活大计’。而妖道一案,女帝下令顾怀瑾与颜从煦彻查后,司云熙便又有了另一个计划,她一步步的引着她们怀疑上昌平王,再一点点抛出手中证据,既可以用她们分散昌平王的注意力,又能增加他早些实施‘复活大计’的紧迫感。 接着顾怀瑾直接抓到了韦禅,云熙顺势与她合作,一起将昌平王抓获。 苏瑜听完后真是惊呆了,原来她只以为女帝是隐藏在这些事情后的最大推手,没想到司云熙也在这其中起了这么多作用,但是有一点苏瑜有点想不明白:“司云熙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们说这些事,或者是直接告诉陛下?” “她隐忍多年,在暗中周密布局,为得就是万无一失,一击即中,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她格外谨慎,除了自己,她并不相信任何人。” 顾怀瑾还有一点没说,她觉得司云熙之所以不跟旁人说起,为得就是想要亲手报仇,她想要让昌平王体会永远失去最爱之人的痛彻心扉,将昌平王对她的伤害,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初冬时节,寒气袭人。 顾怀瑾走出宫门,看到驾车的林仲,想了想说道:“去陇西王府。” 半月前晋南王意图用活人献祭,被她带着认当场拿下,接下来她又奉命彻查昌平王之事与晋南王残余旧部,马不停蹄的忙了半个月,才告一段落。今日女帝下旨昭告天下,削去昌平王封号,关入昭狱,终身监、禁,至于那些有失皇家体面的秘辛,便只能随着失智的昌平王,淹没在昭狱之中。 这半个月忙于公务,只在旬休日与苏瑜见过一面,今日事情处理完,格外想见见那小狐狸。 顾怀瑾甫一掀开车帘,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她嘴角微微勾起,将对面圆滚滚又毛茸茸的人儿抱在怀里。 “顾怀瑾。”苏瑜愉悦的声音响起,“见到我开不开心?” 顾怀瑾抱着她在车内坐定,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回应道:“自然是开心的。” “呀,你的手好凉。”苏瑜松开她的脖颈,挣扎这从她怀中起来,抓起一旁的汤婆子,拉着顾怀瑾你的手放在布袋外,捧着她的手,急急道,“快把手放在上面暖和暖和。” 顾怀瑾眉尾柔软了下来,比起手心的汤婆子,苏瑜的双手更是温暖,热意从手背一点点蔓延,化作点点温热的甘泉,温暖心房。 “有没有热一点。”苏瑜说着还搓了搓她的手背,“现在天气太冷了,回头你出门还是要带个汤婆子,你本来手就凉,要是不注意……” 絮絮叨叨的小狐狸实在太过可人,顾怀瑾心尖微痒,她喉头滑了滑,出口的道:“苏瑜。” 声音暗哑,带着难抑的心绪,苏瑜转过头,来不及分辨出声音中的异样,就被人噙住了嘴角。 第58章 反攻 马车匀速而行,车外时有时无的传来嘈杂声,而车内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交缠的呼吸在二人鼻间越发炙热,苏瑜被顾怀瑾亲的有些腿软,她气喘吁吁的推开些距离,顾怀瑾的肺活量跟她简直不是一个量级。 顾怀瑾伸手摸上她的后颈,缓缓摩挲着颈后的皮肤,苏瑜瞬间全身打了一个颤栗,这个动作她太过熟悉,在那三天里,顾怀瑾做过很多次同样的动作,每一次都以她呜咽着求饶结尾。 有些事情一旦尝过之后便会食髓知味,让人回味悠长,念念不忘。 “顾怀瑾~”苏瑜红着脸,将头抵在她肩膀,闷生道,“你明日旬休的吧?” 听出了她话中之意,顾怀瑾轻笑一声,暗哑着声音:“我在城南有一处私宅,前几日刚派人重新修缮过,你可要与我一同去瞧瞧?” 红烛昏罗帐,莺歌绕房梁。 晨光微熹,穿过窗纸,照射进屋内,带着洋洋洒洒的暖意。 顾怀瑾悠悠睁开眼,看见地上的光影,心想今日应是错过了晨起练剑的时辰。感知道臂弯上的重量,她凤眸微弯,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意。 她略一侧头,入眼的是一张恬静的睡颜,苏瑜双颊红润,枕着她的肩膀睡得正香。似是察觉到她的动静,苏瑜脑袋动了动,额头贴着顾怀瑾的侧脸亲昵地蹭了两下。 顾怀瑾眸色渐深,她伸手轻轻捏住苏瑜的下巴,低头吻住那晶莹水润的双唇,细细密密的吻,温柔地唤醒着沉睡的人,睡梦中的苏瑜下意识的抬手想推人,顾怀瑾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她手上动作轻缓,半抱着将苏瑜的手,将它们扣在她的身后。 熟悉的气息让苏瑜不再挣扎,意识朦胧间回应着顾怀瑾的温柔,唇齿间的呼吸越发急促,苏瑜嘤咛一声,从愈发炙热的梦中醒来。屋内光影微茫,顾怀瑾长发披散,鬓发滑落脸颊,隽秀中带着柔美,看的苏瑜晃了心神。 意识逐渐回笼,想起昨夜自己的低泣与哀求,原本在缠绵中沉浸的心湖突然掀起波澜,苏瑜眼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伸手勾住顾怀瑾的脖颈,翻身压在她身上,抵在她额头,娇媚的笑道:“顾小将军,一大早就偷香窃玉,该当何罪?” 顾怀瑾手掌覆在她的后颈,轻轻婆娑,感觉到苏瑜轻微的颤抖,顾怀瑾眼底微光一散而过,轻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嘴角,反问道:“亲吻自己的未婚妻,何罪之有?” “偷亲就是不行。”苏瑜赶忙坐起身,离着她远一些,半坐在顾怀瑾的肚子上,顾怀瑾想要起身,又被苏瑜摁倒,手指抵着她的脑门,‘气势汹汹’道:“又亲了一下,罪上加罪。” “还有,把手举到头顶,不许动手动脚。”苏瑜的手在顾怀瑾额间点了点。 不知道这小狐狸一早上又玩什么花样,只是这奶凶奶凶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痒,顾怀瑾心情颇好,顺着她的意思,又躺了回去,将自己的双手举到头顶脸侧。瞥了一眼某人半敞的衣襟,眸中满是调侃之色:“苏姑娘如此娇态,顾某一时不忍,也是情理之中。” 苏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里衣,衣带尽散,从顾怀瑾的角度,内里风光一览无余,斑斑驳驳的红痕,在洁白的肌肤上甚是显眼,她登时面红耳热,惊慌伸手蒙住顾怀瑾的眼睛,凶巴巴道:“你闭上眼睛,不许看。” 怕玩的太过惹得小狐狸恼羞成怒,顾怀瑾听话的闭上眼,苏瑜手忙脚乱系上衣带,想着自己的的计划,接着装凶道:“一早上起来偷亲,刚刚还言语调戏人家,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停,顾怀瑾睁开眼,浅笑哄道:“那你且说说,该如何罚我?” “谁让你睁开眼的,再闭上。”苏瑜命令道,“我让你睁开你才能睁。” 顾怀瑾又听话的闭上眼,苏瑜见计谋得逞,她佯装思考半刻,随即笑盈盈的说道:“我想一想。” 她说着话,眼睛瞟向床脚,昨晚脱的衣服都堆在那处,一条暗红色的坠玉宫绦就压在最下边,她看了一眼顾怀瑾,嘴里依旧是娇气的命令:“你不许动,我想到惩罚了。” 顾怀瑾柔声应道:“我知晓了。” 苏瑜迅速回身抽了那条宫绦,又跨坐在顾怀瑾的小腹上,拉开宫绦比量了一下,很是满意,对着闭眼的顾怀瑾说道:“不许睁眼,把手给我。” 顾怀瑾听话的举起自己的右手,递到苏瑜面前,苏瑜握着她的手,又说道:“另一只手也给我。” 顾怀瑾耳力胜过常人,虽然看不见,却依旧能听出苏瑜都做了何事,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顾怀瑾顺从的将左手递给她,还柔声劝道:“莫要系的太紧,稍后怕是不方便。” “我知道了。”苏瑜顺嘴应着她的话,又马上察觉到不对劲,停下手中的动作,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顾怀瑾闻言不答反问:“若我配合你,能否先让我睁眼?” “行、行吧。”苏瑜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本来她让顾怀瑾闭眼就是怕她看到了会不同意,既然她同意,那还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苏瑜手中暗红色的坠玉宫绦,笑着说道:“我教你一个绑人的方法,比普通的方法好用些,既能束缚住双手,又能让它们上下移动不耽误事情。” 苏瑜:? 顾怀瑾轻笑道:“难道你要绑了我的双手,放在胸前?” 那肯定不是了,她绑着顾怀瑾的双手,为得就是一会能将顾怀瑾的手压在头顶,她就能为所欲为了,要是绑了放在胸前多碍事。 “你可以将宫绦系在手腕,绑好一只后再绑另一只,中间留出一尺的距离,这样我一会可以将手放在枕边。”见她动摇,顾怀瑾循循善诱。 此法确实可行,苏瑜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古怪,昨夜自己多次想要翻身,都被顾怀瑾镇压了下来,这会她怎么还好心给自己出主意? 她觑着眼,狐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方才是你说要罚我,现下又为何说是我的阴谋?”顾怀瑾企图混淆试听,她将双手并在一处,伸到苏瑜面前,无奈笑道,“随你的喜好,你想如何绑,便如何绑,可否证明我的清白?” 苏瑜看着并在一处的手腕,要是真这么绑着,那一会可是啥也干不了,不过她也未信顾怀瑾的话,拉着顾怀瑾的手直接举到头顶,想按照自己原来的方式捆绑,顾怀瑾也不反抗,只是摆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任由苏瑜将自己的双手束住。 一切准备就绪,苏瑜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垂眼看着顾怀瑾,秀发如墨铺散在枕边,英气的眉骨下凤眸深邃,鼻峰高挺,薄唇微抿,被束在头顶的双臂更添加了几分禁忌之色,魅惑至极。 苏瑜像是受了蛊惑,她缓缓靠近顾怀瑾,二人呼吸相交,熟悉的香气在鼻间萦绕,清冽的冷香像是带着无穷的诱惑,让她不受控的吻住清香的源泉,攫取更多让人沉迷的气息。 顾怀瑾放在头顶的手微微动了动,绳索有些松散开来。 情意渐浓,呼吸交缠,苏瑜在柔情中越发沉沦,她噙着顾怀瑾的唇瓣,小舌一扫,刚要深入其中,突然感觉腹间收缩,一股呕吐感向上翻涌。 “呜~呃~” 苏瑜赶忙放开顾怀瑾的唇瓣,抬手掩在唇上,干呕了两声。 旖旎的气氛消散殆尽,顾怀瑾有一瞬间的怔愣,苏瑜的面色因为干呕而有些发白,顾怀瑾随即连忙起身,她一手搂着苏瑜的腰身,一手拍着她的后背,替她缓解。苏瑜抵着顾怀瑾的肩膀,清冷的幽香舒缓了她的神经,胃里的不适也慢慢平复。 顾怀瑾理了理她的长发,将苏瑜鬓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恢复血色面颊,才温声问道:“可是好些了?” “嗯。” 苏瑜闷着声回应,脑门顶在顾怀瑾胸口蹭了蹭,心里郁闷的要命,好不容易哄得顾怀瑾上套,能反压一次,还被自己搞砸了。 看着肩头蔫蔫的人,顾怀瑾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怎地突然干呕,可是肠胃不适?” 苏瑜软软地靠在她怀中:“胃里有些不舒服。” 顾怀瑾看了她一眼,抱着人去拿床尾的衣衫,“先起来用早膳,稍后我带你去东林堂看看。” “不用,不用,估计天太冷了,就早上起来有点干呕。”想到黑漆漆的中药,苏瑜上一次生病就喝的够够的,一点都不想去东林堂。 “已有好几日都如此?”苏瑜本事想说明自己无事,却让顾怀瑾听出了她话中的另一层信息,想起半月前苏瑜变色不变的吃掉那几个酸橘,顾怀瑾心底升起一丝怀疑。 “就这几天刚开始吧。”苏瑜想了想说道,怕她还是要带自己去看病,忙说道,“真不严重,就像刚才那样,一会就好了。” 她说完,还往顾怀瑾怀里拱了拱,撒娇着道:“人家不想去看大夫。” 听到她的回答,顾怀瑾面色微变,压下不觉上扬的眉尾,一边帮苏瑜穿着外衫,一边神色如常地问道:“上次你说要等上几日,如今已过了二月有余,你可要同我回一趟将军府,商定一下你我的婚事?” 第59章 答应 天光破晓,朝霞瑰丽,凉风习习驱赶着飞云流雾。金灿灿的晨光倾泻到屋内,照亮了整个房间,温暖又舒适。 顾怀瑾的语音低柔,带着小心的询问之意。 苏瑜原本以为自己撒娇成功,正闭眼靠在顾怀瑾肩头,享受着顾怀瑾的服务,帮自己穿衣,可在听清顾怀瑾的话后,突然一怔,睁开半闭的眼眸,她本就是低着头,入眼就是顾怀瑾的双手,葱白的长指正捏着她的衣带,指节有些用力,泛起了浅浅的白色,苏瑜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双手主人的紧张。 她抬头看向顾怀瑾,只见她秀眉微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凤眸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苏瑜,眸色深邃,幽深的眸底蕴含隐忍的期待。从认识顾怀瑾那天开始,苏瑜从未见过她的紧张,不管是凶悍的山匪,还是出手狠辣的黑衣人,她都能从容面对。 一向如深水无波,沉稳淡然的人,却在此刻等待她回复的时候,露出略显紧张无措的神情,苏瑜心底软成一片,这样的顾怀瑾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何况,她本就不想拒绝。 早在顾怀瑾握着她的手走入宫门的那一刻,又或许是顾怀瑾背着她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抑或是更早,早在顾怀瑾在小巷中找到她的那一刻,顾怀瑾就成了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最特别的存在。 苏瑜抬手环住顾怀瑾的脖颈,眯着眼轻笑道:“你很紧张?” “莫要胡闹。”见她这般嬉闹的模样,顾怀瑾以为她不想直言拒绝,才借机岔开话题,顾怀瑾秀眉隆起,摸着苏瑜衣带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她垂下眼眸,有些落寞道,“你可是不想与我成婚?” 顾怀瑾不知以二人如今的关系,苏瑜为何会一而再的拒绝她,除去苏瑜并不想与她成婚,她想不出旁的理由。她忍不住多想,如若苏瑜真的不想与她成婚,那她们现下又算甚么?想到苏瑜爱玩的性子,顾怀瑾不禁怀疑,莫不是苏瑜如今与她在一起,也只是当做玩耍? 苏瑜本来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可看到顾怀瑾越发低沉的气场,怕是刚刚的话让她误会了,她暗叫一声糟糕,忙想着补救的对策,她眼睛转了转,双手捧起顾怀瑾的脸,拇指拂过她的面颊,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角,笑意盈盈道:“若我乖乖同你回家,有什么奖励?” 苏瑜这是答应了? 心头的迷雾瞬间消散,顾怀瑾眸间溢满柔光,笑着道:“你要何奖励?” “奖励嘛~就让我做今天没做完的事”苏瑜拖长了尾音,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一整晚。” 顾怀瑾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过想着方才未完之事,并不一定如苏瑜所想那般而已,她痛快的应下:“可。” 见她应得这般痛快,苏瑜突然生出一丝警觉,她眯着眼想了想,终于察觉出异样,她惊讶道:“顾怀瑾,你刚刚怎么解开的绳子?” 顾怀瑾面色不变,淡然道:“你方才系的有些松,绳索容易脱落。” 苏瑜半信半疑,顾怀瑾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按我说的方法,定不会脱落,方才答应了你的,一晚上便是一晚上,决不食言。” 苏瑜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破绽后,答应道:“好吧,暂时相信你了。” 顾怀瑾帮苏瑜套上外衫,理着她的衣领:“不过,最近几月怕是不能如约。” “为什么不行?”苏瑜扬着脖子,眉毛一拧,瞥眼看着顾怀瑾,不开心道,“顾怀瑾你不是想反悔吧?” “我并非要反悔。”顾怀瑾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问道,“你这个月的月信可是来了?” 月信?苏瑜皱了皱眉,顾怀瑾没事问她大姨妈干什么?不过她这个月的大姨妈好像是延时了。 “你问这个干嘛?” 看她这样子,顾怀瑾就已猜到,苏瑜的月信应当是未来,顾怀瑾心底算了算日子,对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了一分,她穿好自己的衣裳,拉过苏瑜出了厢房:“用过早膳,我们去一趟东林堂。” 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苏瑜也没心思纠结顾怀瑾为什么关注她大姨妈,连忙说道:“我真没事,不用去看病的。” “让齐思君看一下,让我放心可好?”顾怀瑾放软了声音劝着苏瑜,想起她赖皮不想喝汤药的样子,又循循善诱道,“我答应你,若无事,定不让你喝汤药。” 顾怀瑾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有理由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苏瑜撇撇嘴:“那好吧。” 顾怀瑾垂眸,强行压下心底的那点难抑的激动,暗中告诫自己不可高兴的太早,还是等齐思君确认过后才能知晓。偏头见小狐狸还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真是个小迷糊。 二人洗漱一番,顾怀瑾带人去了百味食肆吃早饭。 “对了,我听说昌平王现在已经疯了?”苏瑜舀了一口馄饨,觉得肉味有些腻,往碗里添了不少醋,倒完后又举着醋壶,对着顾怀瑾问道,“你要吗?” 顾怀瑾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醋壶,她不爱吃酸,只倒了少许:“确实有些神志不清。” 那日在矿山,司云熙射‘杀’了晋南王的尸身后,昌平王便有些神志不清,被关入昭狱后更是痴痴呆呆,嘴里总是喃喃自语,煜哥、煜哥,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 苏瑜又舀了一个馄饨,感觉这油味还是很重,又拿着醋壶倒一次:“那些暗中势力有查到吗?” 顾怀瑾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的动作,捏着汤勺的手指微微用力,还想着是快些吃完就去东林堂。 “往日里昌平做事谨慎,我们在王府中未查到更多线索,再加上昌平王现在这般样子,想要查清怕是难上加难。”那些势力与昌平王皆是暗中往来,做事极其隐蔽,否则也无需苏万暗中调查十余年才有眉目。 “那看来还是要找到那本名册才行。”苏瑜有些头疼,苏万到底把名册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顾怀瑾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莫要想太多,或许这本名册本就不存在。” 半个时辰后,东林堂。 齐思君躺在自家院中的摇椅上,左手拿着话本,右手捏着紫砂壶,悠闲的晒着太阳。突然间眼前一黑,被人遮住的阳光,她看的正起劲,头也不抬地赶人道:“抓药去前堂,找小李子就可。” 顾怀瑾一把抽走她手中的书,淡声唤道:“齐思君。” “顾三?”齐思君闻声抬头,看到顾怀瑾后有些诧异,“你怎地又来了?” 顾怀瑾神色严肃,指着院中的大理石桌椅道:“我寻你有事,我们那边说。” “何事?” 虽然是一贯平淡的语气,但齐思君察觉到了顾怀瑾的紧张,她赶忙起身来到案桌边。 “你帮她诊脉。”顾怀瑾说道。 齐思君抬头看了一眼顾怀瑾身侧的苏瑜,心里恍然大悟,八成是顾怀瑾这个小娇妻出了什么问题。眯眼看着苏瑜,杏面桃腮,眼眸清亮,倒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只是这脸蛋好像比上次圆了不少。 她稍稍‘望’了一番,并未瞧出有何异样,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顾怀瑾这货肯定是关心则乱,小题大做了,嘴里不满道:“我也不是大夫,怎么总让我干大夫的活,看病去隔壁医馆啊。” “紫灵石蟾我已派人在南疆寻到了。”顾怀瑾缓缓说道。 齐思君闻言一怔,面上的不满瞬间消散殆尽,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脉枕,放在石桌上,笑意吟吟道:“来,苏姑娘,把手放在此处。” 她这殷勤的样子倒是弄的苏瑜有些不好意思,顺着她的话把手放在脉枕上。诊脉时候的齐思君,全然没有平日里懒散的样子,坐姿端正,腰板挺得笔直,神色认真。 齐思君刚一搭上苏瑜的腕间,眉心就是一跳,复又抬眼打量了苏瑜一番,唇角微微勾起。怪不得方才她会觉得顾怀瑾有些紧张,原来是这般缘由,紧张倒也是正常。 她转头看向顾怀瑾,意味深长道:“你来时就已猜到了?” 猜测得到印证,顾怀瑾心间重重一跳,压着声音问道:“当真?” 齐思君毫不掩饰翻了个白眼,鄙视道:“就她这脉象,是个大夫都诊的出来,你问这一遍真是多余,怎么?太过高兴导致脑袋坏掉了?” 俩人打了一对哑谜,苏瑜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了?” “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说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齐思君把脉枕揣回自己怀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顾怀瑾叮嘱道,“别忘了我的紫灵石蟾。” 苏瑜看着一脸严肃的顾怀瑾,心里有点没底,她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顾怀瑾坐到苏瑜身旁,拉着她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我们怕是要尽早商定婚事了。” 苏瑜来不及消化自己马上要挂了的事情,听到顾怀瑾的话后,连忙说道:“不行,不行,我要是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绝症,咱们还是别结婚了。” “莫要胡说八道。”顾怀瑾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的解释道,“你并未生病,而是怀有身孕。”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完结倒计时。 第60章 甜汤 将军府。 顾怀瑾刚踏入前堂,就见着自家本该出去打马吊的娘亲,这会正悠闲的坐在堂中泡茶,在看到她回来后更是喜上眉梢。 “怀瑾回来了?”齐西凤上前拉着顾怀瑾坐在桌前,“正好陪娘泡茶。” 顾怀瑾也正好有事相与她商量,便顺她的意,在桌边坐下,她打量了一眼堂内:“阿爹可在家中?” “在书房呢,方才午膳时还说要陪我喝茶来着,这么半天也不见个人影,糟老头子就会骗我。”齐西凤嘴里抱怨着,唇角却是上扬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她说着话将茶杯摆好,伸手拿着铜壶,顾怀瑾先她一步拿过壶,帮她倒水烫杯子。 “还是女儿贴心。”齐西凤笑着用竹镊夹起茶杯,看着缓缓流过杯面的热水,似是无意道,“我听李忠说,你昨儿个晚上没回来住?” 顾怀瑾倒水的手轻轻一顿,齐西凤见她这反应,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装作没看见。她放下烫好的瓷杯,又拿起一个杯子,水流继续,顾怀瑾淡然回道:“嗯,有事耽搁了,就宿在城南的宅子。” 听到顾怀瑾的回答,齐西凤更肯定自己心底的猜测,她放下茶杯,笑着道:“对了,早上吩咐伙房炖了红枣雪耳桂圆汤,正在灶上着给你热着呢。”说着对身旁的小婢吩咐道:“小翠,快去把甜汤给小姐端来。” “好的,夫人。”小婢女得了吩咐,出了门去端汤。 “阿娘,我刚用过午膳,这甜汤怕是吃不下。”顾怀瑾与苏瑜吃过午饭,将人送回王府后才回的家,这会腹中撑得很。 齐西凤意味深长道:“你坐着陪娘说说话,这汤慢慢喝就是,这甜汤补肾益气,娘今日特意吩咐了厨房给你炖的。” 顾怀瑾闻言,心底起了窘意,她轻咳一声:“阿娘,你这……” “你娘我也是从你这个岁数过来了,你不用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娘都懂。”齐西凤笑着打断她,面上全然一副很是理解的神情,“前些日子,你就说要带心仪的小娘子给娘瞧瞧,这些日子你忙,娘也不敢耽误你办差,现在得空了,何时人带来给娘瞧瞧?” 顾怀瑾本也是想同她说这事,不仅仅是见面的事情,婚事要尽早提上日程,她斟酌道:“要不我们先去书房寻阿爹,我……” 齐西凤以为她又要推脱,面上换了一副稍显委屈的神情:“你两个月前就与我说,说要带人给我看看。娘高兴了好几日,这么多年你娘我连聘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如今好不容易你有了心上人,也不说早些带回来给娘看看。” 梁国女子十五岁及笄,及笄后便能婚配,顾怀瑾如今二十有二,比旁人晚了六、七年,齐西凤早早就备好了聘礼。 “我这杯女儿媳妇茶,也不知何时才能喝上?”齐西凤说着就要拽着怀里的巾帕去抹泪。 “不会太久的。”顾怀瑾安慰道,她将茶叶洗过一遍,冲了一杯放到齐西凤面前:“阿娘,我未说不带人给你瞧,只是有些事情,要跟你与阿爹一同商量。” 她话音刚落,齐西凤瞬时喜笑颜开:“见个面的事,你同我说就行,你爹那我再转告他,快说说你何时将人带回家,娘好早些做准备。” 见她这副不会轻易罢休的模样,顾怀瑾无奈如实道:“阿娘,我想要尽快成婚。” “成婚?”齐西凤闻言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扔出去。这怎地她人还没见到,就要安排婚事了?自己这个一贯做事有条不紊、气定神闲的女儿,怎么在婚事上这般仓促? 顾怀瑾神色认真道:“对,她家中并无长辈,明日我领她来府中,我们一同商议一下,这两日便找人过礼,定个最近的吉日成婚,你方才不是说聘礼都已经备好了?” 齐西凤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隐约觉得她这女儿有事瞒着她:“话是这般说,但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顾怀瑾本也未打算隐瞒,直言道:“并非是我着急,是你孙女着急了些。” “我孙女着急?”齐西凤下意识的问出口,随即震惊道,“孙女!你、你们怎……” 齐西凤倒不是震惊她们在婚前做了稍微越距的事情,梁国民风开放,奉子成婚的不在少数,只是两个女子要孕育子嗣,需要吃特制药丸,一般情况下,两个女子婚配的,在婚前就怀孕的少之又少。 顾怀瑾复又帮她倒了一杯茶水,同她解释一下苏瑜如何救了长宁公主,又如何被长宁公主哄骗,喝下了化了玉露坤灵丹的酒,至于后面苏瑜如何怀孕的便略过未表。 “这长宁公主当真是恶劣,若不早做管教,往后怕是更加无法无天。”齐西凤听后气愤道。 顾怀瑾安抚道:“皇太女已送她去了青云山。” “早该如此。”齐西凤依旧有些不平,不过想起自己因为这个阴差阳错,有了孙女,一时还有些惊喜,想了想又赶忙道,“那你这婚事可是不能再耽搁了。” 正好小翠端着甜汤回来,齐西凤吩咐道:“小翠,你快去书房寻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同他说。” 齐西凤将甜汤推到顾怀瑾身前,笑着道:“来,你把这甜汤喝了。同娘讲讲你那心上人,你爹上次回来说在宫中见到那姑娘了,是个聪明伶俐的。” 顾怀瑾无奈,只得忍着腹中的撑意,将甜汤一饮而尽,同她说了些苏瑜的事。 与此同时,陇西王府。 “什么?!”青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眼震惊道,“小、小姐你说什么?你要与、与顾小将军成婚了?” 虽然苏瑜也不想这么快就结婚,但没办法,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毕竟她本来决定了要跟顾怀瑾回家见家长,也是奔着结婚去的,现在就是计划提前了点。 “你小声些,你这一嗓子喊得整个京都都知道我要结婚了。”苏瑜一手捂着耳朵,摆了摆手:“再说了你这天天在我面前念叨她,怎么怎么好,我嫁给她不是挺好的。” 青芽有些焦急道:“顾小将军是挺好的,但现下你还不能嫁给她啊。” “我为何不能嫁给她?”苏瑜疑惑道。 “小姐你忘了,你还有婚约在身啊。”青芽说着忙去柜子里找那本红鸾庚书,找到后递给苏瑜,着急道,“小姐,明日我们先去把这婚退了。” 看到这红鸾庚书,苏瑜才想起来一直都没跟青芽说顾怀瑾的身份来着,她笑着对青芽道:“这婚事不用退了,这顾小将军就是顾怀瑾。” 苏瑜打开红鸾庚书,想起最初自己刚看到这鸾庚书的震惊,一晃眼也过去半年。自己想要来京都,假意接近顾怀瑾,还被她当做奸细,除了山匪,被顾怀瑾所救,到二人一路同行,斗妖道,查旧案,遇长宁,到如今相知相恋,一幕幕仿若尽在昨日,又像是过了很久。 当初那个信誓旦旦要远离顾怀瑾的她,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二人兜兜转转会走到了一起。 “小、小姐,你说什么?”青芽觉得自己这下巴,总有一天会被自家小姐惊掉了,“顾、顾小将军,就是与你订婚的顾家小姐?” 苏瑜点点头:“就是她。” 青芽面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自从她家小姐跟顾小将军关系密切后,她就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顾家人找上门,结果自己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天,她有些委屈道:“小、小姐,你怎么不早些同我说。” “你最开始到了京都就让我投靠顾家,那我那时候不是还没跟顾怀瑾在一起嘛,当然不想去投靠她,所以没告诉你。”苏瑜说着悄悄地瞥了一眼青芽,她也知道自己瞒了青芽这么久,确实不应该。 青芽小声嘟囔道:“那你同顾小将军在一起后,怎地也没跟我说。” 说到这个,苏瑜更是心虚,她放低了声音,“后、后来,我就把这事忘了。” 青芽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她想了想问道:“那小姐是何时知晓顾小将军就是顾家小姐的?” 苏瑜不能说自己没见到顾怀瑾就知道了,只能给一个含糊的答案:“在清源县的时候就知晓了。” “所以小姐一早就知道,但是都不告诉我。”青芽委屈道。 “你那时候一心想让我投靠顾家,但那时候我跟顾怀瑾也不熟,才没告诉你的。”苏瑜辩解道。 “那、那也都是老爷嘱咐我做的啊。”青芽带了点哭腔,委屈道。 “我爹嘱咐你的?”苏瑜有些惊讶,但随即就想明白了,青芽一个小丫鬟,要不是苏万跟她说过,青芽哪里会知道她定了娃娃亲。 不过苏万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是叮嘱她身边的小丫鬟,好像有点奇怪,苏瑜想了想又问道:“我爹是何时告诉你的?” “老爷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特意叮嘱我,说是出门在外世事无常,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一定让同小姐说,拿着红鸾庚书来找京都投靠顾家。”青芽想了想说道,“老爷说不同小姐说,是怕小姐替他忧心。” 苏万要是这么说的,苏瑜倒觉得能理解,毕竟苏万特意给女儿留了遗产这一点,他对这个女儿是真的挂心。只不过每次离开前特意叮嘱?苏瑜总感觉有些怪异。 她拿着那红鸾庚书,仔细翻看了一下,她看着看着,面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结局倒计时。 第61章 成婚 陇西王府。 “顾怀瑾。” 人未到,声先至。欢快的声音在不远处穿来,顾怀瑾刚下马车,脚还未站稳,就见王府内飞奔出一抹樱色的倩影,直冲冲的向她而来,她忙不迭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将人抱住。 “作何这般莽撞,也不怕摔跤。”顾怀瑾话语低柔,即便是责怪的话语,也听不出半点斥责的力道,然而像是宠溺的嗔怪。 “我知道你一定能接住我的嘛。”苏瑜埋在她的胸前蹭了蹭,撒娇着恭维道,“我们家顾小将军,武功辣么厉害,怎么会让我摔跤呢。” “就你会说话。”顾怀瑾好笑的捏了捏苏瑜的鼻尖,微微正了正神色,认真道,“不过往后可不能再这般胡来,莫要忘了你还怀有身孕呢。” 苏瑜闻言愣了一下,她刚刚确实忘了自己怀孕这码事了,连忙伸手怕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声道:“哎呀,宝宝,刚刚你阿娘我刚刚见到你娘亲,太激动,一时忘了你的存在,下次我会注意的,你也要坚强哦,阿娘以后尽量记得还有你。” “尽量记得她?”顾怀瑾曲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口气严肃道,“要时刻记得自己已怀有身孕。” 苏瑜揉着自己的脑门,佯装气愤道:“你竟然为了她凶我?她还没出生呢,你就偏心,以后你肯定对她会比对我好。”她说着话就要从顾怀瑾的怀里挣脱出来。 寒风乍起,苏瑜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靠在顾怀瑾身上躲风,身子前倾了一下,又连忙顿住,撇过头不看她,嘴巴高高撅起,还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怀瑾见状,嘴角微微扬了扬,伸手拢了拢苏瑜的披风,将兜帽扣在她的头上,拉着人往车上走,苏瑜挣扎了一下,顾怀瑾将人扣在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围着人,小声解释道:“莫要瞎想,我明明是更担心你的身体,怕她不听话会伤到你。” “这天实在是太冷,我们去车上说,车上暖和些,可好?”顾怀瑾温声劝慰道。 苏瑜原本就是想撒娇耍赖,听顾怀瑾说了软话,自然是乐的就坡下驴,但面上哼哼唧唧道:“这么说还差不多。” 顾怀瑾轻笑着摇头,拉着某只傲娇的小狐狸上了马车,小狐狸上车后得了便宜卖乖,非要坐在顾怀瑾腿上,捏着她的耳朵,嘴里凶巴巴‘威胁’道:“以后就算有宝宝了你也必须对我是最好的,不许对她比对我好,知不知道?” 看着‘气势汹汹’的小狐狸,顾怀瑾只得顺毛捋,柔声道:“知晓了。” “以后我要是跟她吵架了,你要站在我这边,不能向着她知道不?”苏瑜接着说道,她觉得有必要在婚前先把家庭地位定一定,可不能让某个还未出生的小娃娃‘威胁’到自己。 顾怀瑾微微拢眉,疑惑道:“你为何会与她吵架?” “别管为什么吵架,反正你就得站在我这边,跟我保持一条战线。”苏瑜把‘娇蛮无理’发挥到极致。 听到此处,顾怀瑾是察觉出来了,这小狐狸分明是变成了小醋缸,才会跟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争宠。 见顾怀瑾有些迟疑,她双手抱胸,皱着小眉毛:“你要是不同意,咱俩的婚事就再考虑考虑吧。” 顾怀瑾闻言面色一凛,点着小狐狸脑袋,很是严肃道:“莫要胡说。” 不敢看她的眼神,苏瑜低着头嘟嘟囔囔,很是委屈道:“反正你对我也不是最好的,我跟别人吵架你都不帮着我,我才不要嫁给你。” 明明是二人一同的孩子,怎地这会就变成了别人,顾怀瑾心下无奈,这醋劲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但现下这般状况除了哄劝,也别无他法,顾怀瑾拉过苏瑜的两只手,握在手心,柔声道:“以后不管如何,我都向着你可好?” “嗯。”顾怀瑾一向说话算话,苏瑜得了想要的答案,瞬时眉开眼笑。 “小醋缸。”顾怀瑾又点了点她的脑袋,表情颇是严肃道,“莫要再说不与我成婚的话。” “哦。”苏瑜低低应了一声,知道自己刚才拿婚事‘威胁’顾怀瑾确实不对,苏瑜乖巧的窝在顾怀瑾脖子处蹭了蹭,声音如软软道:“我知道了。” 她蹭了两下,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坐起身子说道:“都说怀孕会让人脾气变差,刚才我那样一定都是有了她的原因。”苏瑜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肚子,一副罪魁祸首都是她,我最无辜表情。 “咱们两个可不要被她挑拨了。”苏瑜觉得自己不仅甩锅成功,还机智的提前跟顾怀瑾建立了统一战线。 顾怀瑾你略显无奈地轻笑道:“你啊。” “对了,我有事要跟你说。”苏瑜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发现的事情,她刚才出门的时候就想跟顾怀瑾提来着,只是中间一打岔差点忘掉了。 “何事?” “顾怀瑾,你快夸夸我,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苏瑜搂着顾怀瑾的脖子,得意的扬着小下巴,眸光闪闪,面上尽是骄傲之色。 见她这副样子,顾怀瑾眼中也溢满笑意:“你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苏瑜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从怀里掏出红鸾庚书,递到顾怀瑾面前:“你看看这个。” 看到红色硬皮上的四个字,顾怀瑾怔愣了一下,不知这红鸾庚书是何秘密,她想了想,也未猜出原因,笑着接过红鸾庚书,笑着道:“这可是你我的红鸾庚书?” 苏瑜看她打开红鸾庚书,笑着提示道:“对的,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顾怀瑾闻言,翻开红鸾庚书仔细看了起来,庚书的纸张、格式均无差错,结订的日子是永兴二十二年元月。 顾怀瑾蹙眉道:“这红鸾庚书是假的?” 顾晏与苏万是在永兴三十一年元月相熟,亲事也是在那时定下,永兴三十二年时,顾晏已回到京都,而这婚书上的日期却是在永兴三十二年元月,整整晚了一年。 “嗯。青芽昨天还跟我说,我爹每次离家前都会嘱咐她,出门经商世事无常,若他有事,就让她告诉我带着婚书来京都投靠顾家。”苏瑜微微拧着眉毛,分析道,“我觉得他并非只是要我带着婚书投靠顾家,让我有所依靠,除此之外或许还想让我将婚书拿给你爹。” “这红鸾庚书上或许就有那本名册的线索。” 顾怀瑾的猜测与苏瑜相同,她与苏瑜订过婚事只有苏万与阿爹知晓,以苏万与阿爹的关系,即便并无红鸾庚书在手,阿爹也会帮他照顾苏瑜。假若苏万手中的红鸾庚书丢失,苏万也并无必要做一份有着明显漏洞的红鸾庚书,他会这般做,只能代表这红鸾庚书是必须要交给她阿爹的东西,且能让阿爹一眼就看出这红鸾庚书有假。 二人研究了一番,撕开红鸾庚书的硬皮夹层后,发现了一张写着苏瑜姓名的京都宅院地契和一张标注着名册埋藏位置的地图。 十二月二十七,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宜嫁娶。 傍晚时分,三全街的将军府红绸高挂,门前宾朋往来不断,热闹非凡。 腰系红绸的将军府小厮,匆匆忙忙地从巷口往府门口跑,边跑边大喊道:“来啦,来啦,迎娶队伍回来了。” 府门口的李管事面露喜色,看着拐入巷子的队伍,赶忙吩咐一旁的小厮们:“快,快把红炮竹点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竹声声,锣鼓喧天。 锣鼓声越来越进,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口,喜婆站在门口唱和道:“新妇子到啦!” 顾怀瑾一身红色喜服,从马上翻下,走到花轿门前掀开轿帘,轿内的苏瑜双手放在膝盖前,紧紧捏着手中的扇柄。 看出了她的紧张,顾怀瑾浅笑提醒道:“团扇。” “哦、哦。”苏瑜赶忙将手中的刺绣团扇抬起,轻轻遮住半张脸,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眼滴溜溜的,略显无措地看着她。 “你拿着这一边。”顾怀瑾将手中的红绸递给她,笑着道,“莫要紧张,跟着我走便可。” “嗯。”苏瑜捏着红绸,走出喜轿,乖巧地跟在顾怀瑾身侧,时不时抬头看着身侧的一身红衣的顾怀瑾。顾怀瑾的头发被红发带高高束起,眉骨高挺,眼眸深邃,鼻梁挺拔,脸上画着淡妆,下颌线柔美,隽秀清雅。 顾怀瑾见状,俯身在她耳边,笑着打趣道:“又非第一次见我这装扮,作何总是偷偷瞧我。” 经她这么一提醒,苏瑜倒是想起了,这也是她第二次穿新娘服。刚认识的时候,她们为了剿匪,特意扮做迎亲队伍,那时候就是由顾怀瑾扮做新郎,她扮做新娘。那时候的假夫妻,今天就要变成真妻妻了,想想还真是奇妙。 二人跟着喜婆的指引,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又被众人拥着进了新房。待她们在床榻旁坐定,喜婆从二人的长发上各剪下一绺,装到早就备好的红色香囊中,嘴里笑着道:“结发两妻妻,恩爱永不移。” 等她说完,一旁的小婢将手中的托盘,举到二人身前,红色漆面盘中放着放着一个切开的匏瓜,匏瓜中盛着清酒,顾怀瑾看了一眼,轻声嘱咐道:“一会你尝一口便可,剩下的我来喝。” “嗯。”苏瑜看了一眼碗大的匏瓜,点头应道。 喜婆看到二人低头私语,喜笑颜开的唱和道:“共饮匏瓜酒,同甘共苦,长长久久。” 这匏瓜里装的是清酒,比普通的米酒度数高,也更有酒气,苏瑜微微到后微微皱了皱眉,她听话的只尝了一口,没有多喝,顾怀瑾喝完自己的,又将苏瑜的那一半也一口喝掉。 喜婆见到这一幕,以为是苏瑜不胜酒力,顾怀瑾舍不得新娘子喝醉,笑着打趣道:“顾小将军,可真是会疼人。” 顾怀瑾闻言也不解释,让一旁的婢女把早就准备好的利是包递给喜婆,喜婆拿着圆鼓鼓的利是包,喜笑颜开的又说了几句好话,就出了新房。喜婆走后,房内的婢女和小厮也有眼力的跟着她出了房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苏瑜才反应过来,婚礼到这应该是结束了,下意识的摇了摇握在手里的团扇,对着顾怀瑾眨眨眼:“婚礼结束了?” 顾怀瑾看着一脸怔愣的小狐狸,将人搂在怀里,笑着打趣道:“还差最后一道礼,才算完成。” “还差什么?”苏瑜好奇道。 顾怀瑾亲了一下她的嘴角,在她耳边轻声道:“洞房花烛。” 苏瑜听完后,面色绯红,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新房,有点扭捏道:“那你去把蜡烛吹了。” 看她这一连娇羞的模样,顾怀瑾压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轻笑着道:“今夜这红烛可不能吹,要等到它们自己燃尽。” “这样啊。”苏瑜撇了撇嘴,这么亮的红烛太破坏气氛了。 顾怀瑾捏了一下某人嘟着的小脸,笑着说道:“我想帮你把妆发拆了。” “嗯。” 顾怀瑾的这间屋子很大,房内的西边有一间澡房,里面早已备好了热水供二人洗漱。 苏瑜洗漱完后,先上了床榻,榻上的床架上罩着厚厚的红绸,绸布从中间分开,分别挂在两侧。苏瑜突然扬起一抹笑,这绸布厚实的很,要是把它放下,不就能遮住外面的光了。 见顾怀瑾上了床榻,苏瑜起身放下床罩,随后拉着顾怀瑾往床上一倒,压在她身上,笑道:“这样就不亮了。” 顾怀瑾闻言,好笑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是有忘了自己怀有身孕了?” “诶?”苏瑜的笑僵在嘴角,她刚刚光想着洞房花烛,确实把怀孕这事给忘了。 她悻悻地从顾怀瑾身上翻下来,扭了扭身体钻进被子里。顾怀瑾看着她的动作,掀开被子躺倒她身旁,笑着将人捞在怀里,安慰地亲了亲她的额角。 “顾怀瑾,你女儿太碍事了。”苏瑜窝在她的颈肩,一边蹭一边小声抱怨道,“人家好不容易结一次婚,洞房花烛都让她耽误了。” 顾怀瑾笑着哄道:“等她出来了,我帮你‘教训’她。” “嗯,她今天早上还‘欺负’我了,我早上吐了好久……”苏瑜接着告状。 “我帮你记着,以后……” “我最近腰可酸了……” “这样可好些……” “嗯。” 红烛摇曳,光影婆娑。 软语温言,柔情似水。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路陪伴看到最后的小可爱们。 有缘再会。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