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头很铁 作者：金兔子 【文案】 这是一个凭借头铁攻克大佬的悲【沙】壮【雕】故事。 红焰是红娘系统的一名普通员工，因不小心得罪上司被穿小鞋，要给各路天煞孤星解决终身大事，于是她一头扎进了三千世界……最终把自己和大佬绑死了。 一．摄政王x冲喜的吃货【真香警告】-已完结 二．废太子x太子妃的替身庶妹【护夫狂魔】-已完结 三．魔教教主x江湖第一美人【一眼万年】 其余待补充…… PS：每个世界都是一个单独的故事，但实际上一直是同样的两个人。 简单来说，本文是一个正在历劫的男主，和一个不停角色扮演的女主，如何在不同的世界爱上对方的故事。 食用指南： ①不出意外日更，每天21:00更新，喜欢的就不要大意地收藏评论吧！ ②因为各种未确定因素，文案列出的cp可能会有变动，望谅解！ ③绝对是甜文！信我没跑！一切都是为撒糖做铺垫【喂】 微博@不会飞的金兔子，只会哈哈哈和转发的咸鱼，欢迎来勾搭~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红焰 ┃ 配角：等 ┃ 其它：快穿，各种天煞孤星，甜文真香，护夫，护妻相爱相杀，黑化病娇等等…… 一句话简介：凭头铁攻略大佬~ ◆-------------------------------------◆ 第1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① 好惨一王妃！ 滥好人果然做不得。 红焰晕晕乎乎地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喇叭唢呐声，想着这个轿子通去的方向，心中更是一万个开始埋怨自己。 手怎么就那么贱呢！ 这话要从一个月前说起，红焰作为二十三世纪一名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在智脑的分配下进入了红娘系统公司成为一名实习生。 在科技越加发达，平行世界与位面的概念已经十分具象化，穿越成为了家常便饭的事，而红焰工作的这家名叫“红娘系统”的大型婚介公司的生意涵盖了各个位面，其中各种关系牵扯错综复杂，不经过一番培训都不能真正成为一名“红娘”。 红娘公司的工作分为五个小组。 A组是青梅竹马，B组情有独钟，C组破镜重圆，D组欢喜冤家。 以上这四组属于公司的常规组，其中也只有C组相对麻烦点，因为红线是断过一次的，重新续缘到C组就需要悉心修复，操作就繁琐一些，因此C组的员工是最多的，红焰最开始就是负责替C组的人打下手保养修复红线的。 E组最为特殊，是天煞孤星聚集的重灾区，这类人不懂爱，或者说没有人教他们爱，他们或许一生不爱任何人，或许对待爱情的方式是蛮横霸道的，也就是言情小说里常说到的强取豪夺和黑化囚/禁。这类人的爱情是很难真正有HE的，所以E组的员工业绩量一直很惨，而红娘系统公司所有人都不愿意被分配到这一组。 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钱，红焰想，换了是她也不想去E组。 然而这个flag立了没多久，某天她在C组保养红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对男女实在太惨了，因此即便那根红线说明书上备注了这两人缘分已尽，她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圣母之手”，把线给那对男女栓回去了。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C组的大家都知道这俩人，那对男女真的很爱对方，人家也本来就是命定的缘分，但公司一个董事的女儿看上这个男的了，正想去那个位面和对方来一场“旷世奇恋”，这才安排C组的人不许让男人和心爱的人再续前缘，而红焰这一栓，耽误了C组业绩都是小事，坏了人家大小姐的“好事”才是大事。 红线一旦绑上，除非自己断开，红娘公司的人是没有办法把它弄断的，因此那大小姐彻底没了横刀夺爱的机会，生气之下把红焰发配到了重灾区E组。 E组都是公司老员工了，一群阿姨大妈，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年轻的小姑娘，她们都对红焰很照顾，红焰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害怕逐渐淡去，喜欢上了这个组的大姐们。 红焰很想为E组的业绩做点什么，于是找上了组长徐姐，徐姐惊喜地拉住红焰，再然后—— 红焰就来到了这个位面。 徐姐给红焰用上了E组最大的秘密武器——灵魂位面穿越，可以穿越到那个位面的某个人身上，去面见那些难缠的顾客，亲自把红线给他们栓上，实在不行就自己把“顾客”攻略了也行。 徐姐说，因为她们E组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干不来这种小年轻谈恋爱的事，所以一直没人想用这个法子，直到红焰来到了E组。 就这样，红焰被连骗带忽悠地，来到了这个叫做大隆朝的位面。 红焰现在的身体名字叫夏红珠，是太师的女儿，虽是嫡女，但因为生母难产而死，又是个女儿，被夏家人认为是晦气的人，因此她生下来就被送去了夏家老家的乡下。 可笑的是，她那个为求子不断纳妾的老爹到底也没能生出个儿子。 加上夏红珠在内，他如今已经有八个女儿了。 若不是这次摄政王冲喜，青云山的道长给出的八字又恰符合夏红珠，夏太师压根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 不过这个摄政王宗政琰，也就是红焰这次要找的任务对象身上牵扯了太多权力纷争，夏红珠也因为这个赐婚成了其中一枚棋子，这可怜的姑娘只来得及见亲爹一面，当晚就在太师府被人暗杀了。 想到这里，红焰忍不住叹了口气。 “系统，你说，那些人见我活着，会不会继续想办法追杀夏红珠？” 没错，作为穿越任务者的标配，红焰的脑内也有一个穿越自带系统。 不过E组毕竟绩效不好，没法享受公司最好的资源，她这个自带系统只能提供最基本的一些服务，并没有搭载那些花里胡哨又很厉害的功能。 “不过本系统虽然是最早开发版本，却也是最人性化的版本，是系统中的暖心小仙女！” ——以上，是这个自称“红线001”的系统十分不要脸的自我介绍。 自称暖心小仙女的系统告诉红焰，夏红珠的魂魄已经重新进入轮回转世，作为把身体让给任务者的福利，夏红珠的下辈子会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 “如果是其他组的那些系统，只会把人骗去其他世界做什么任务，榨干人家最后的劳动力，本系统绝不做那种缺德事！” 也许是因为版本太古老了，红线001连声音都不是统一的“谷歌娘”体系，硬要说的话，红焰觉得红线001的声音更接近二次元虚拟歌姬，听起来像是一个可爱元气的少女。 “这个嘛，是当然的！”听到红焰的问题，红线001清脆的声音立刻响起，“而且本仙女友情提醒你，你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夏红珠的身体，要是夏红珠死了，你虽然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死亡的痛苦会十分真实哦！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更加真实又有代入感？能更加用心地完成任务了！哦对了，任务失败的话，扣除二十分实习分哦！” 红焰顿时觉得脑壳疼。 她上次得罪上司那事已经扣了三十分了，再扣二十分工作就要没了！工作没了，她就没办法步步高升，当上CEO迎娶高富帅了……等等。 “所以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就换我面对那些追杀了？”她忽然想到这点。 红线001：“对呀对呀！所以宿主更需要好好抱紧任务对象的大腿了！这个世界上也唯有他可以保护你了！” “呵呵。”红焰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有可能会被他杀了。” 她来之前可是做了准备工作的，知道宗政琰是一个喜怒不定且心狠手辣的男人，而且……疑似讨厌女人，所以他的后院到现在一个女人都没。 宗政琰讨厌女人，其中之最就是太后，而夏红珠又是太后赐婚过来的女人，因此别说保护夏红珠了，他能不直接杀了夏红珠都算仁慈了。 “其实宗政琰只是因为从小就病症缠身外加母亲早逝，导致性格有点乖戾，倒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人……”红线001的声音明显变得心虚，说到后面语气都飘忽了起来，“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E组的客户啊……” 是啊，E组客户……红焰想起出发前组长对自己的殷切盼望，不管这个宗政琰多难搞，她既然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就得做出点样子来给组长和那公报私仇的狗比领导看看，总不能因为怕疼就轻易放弃。 这样想着，外面响了一路的唢呐锣鼓声却忽然停了下来，而她身下的花轿也落在了地上，被颠了一路的红焰有点晕乎乎的，隐约听到有人说到地方了，她刚松了口气，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外面也太安静了……这哪里是要办喜事的样子？难不成宗政琰讨厌太后到这种程度，宁可抗旨也不愿娶夏红珠？ 这样想着，红焰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 此时的摄政王府外，正如红焰所想的那样，一点即将要迎接新娘子的喜气都没有，府里上下连个“喜”字都瞧不见。 送嫁的队伍险些还以为他们来错了地方，但门匾上嚣张的“摄政王府”四个字却又不可能造假，媒婆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和守卫套近乎就被守卫凶狠地瞪了一眼，她当下就想起当初那些斗胆要给摄政王拉纤保媒最后一个个下场凄惨的同行们，顿时腿一软跪在地上，一边喊着“摄政王饶命”一边爬着迅速离开了。 媒婆一逃，仿佛是什么暗号一般，唢呐班子也跟着撩摊子，随即就是抬轿子的轿夫，最后连太师府出来送嫁妆的下人们也丢下嫁妆转身就逃开了。 前后不到一刻钟，摄政王府门外除了那些嫁妆外，只有显眼又孤零零的一顶花轿，以及花轿里的独自凌乱的新娘子…… “什么鬼！要逃命怎么不带着我啊！就我自己被留下了好尴尬啊！” “喂，001，现在怎么搞！”她急忙求助眼下唯一能沟通的对象。 快点搞点什么厉害的道具拯救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啊！ 红线001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正经而遥远：“抱歉，本系统是版本最低的初号机，只能提供信息面板和任务进度，以及陪宿主闲聊……” 红焰怒：“负分滚出——”我要这破系统何用！ “宿主，虽然系统没法拿出什么技能，但本仙女有一项妙计——”红线001的画风忽然又变回了原来的元气活泼。 这个系统戏好多啊！ 红焰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问道：“什么妙计？” 话音刚落，她的脑内就传来系统冰冷的机械声音：“模拟死亡程序正在启动，此过程仅需五秒，五、四、三、二、一……叮！” 什么鬼！ 红焰还没来得及发表疑问，眼前就一黑，直接两眼一翻朝前扑了出去。 “扑通——” 摄政王府的护卫们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就看到原本应该待在花轿里的新娘子不知何故倒在了花轿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在她倒下的地方，有一滩疑似血迹的红色逐渐晕染开来，远远看去就好像…… “啊啊啊啊新娘子被杀了！” 还没走远的媒婆躲在一旁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恐地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侍卫们都忙着去检查花轿，一时也没人理会媒婆的疯话，任由她跑了。 世上比曹操更快的，莫过于三姑六婆的嘴。 于是，摄政王不满太后赐婚，在新婚当日杀了新娘子的传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众人言：夏红珠，好惨一王妃！ 第2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② 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在京城吃瓜群众看来，夏红珠的“惨”，在她被赐婚给宗政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毕竟众所周知摄政王和当朝太后不和，太后安排过去的女人自然不会得摄政王喜欢。要是这趟能冲喜成功倒还好说，但要是摄政王好不起来，又或者摄政王压根不信这什么冲喜，夏红珠肯定活不了多久。 话虽这么说，但所有人都没料到新娘子居然连摄政王府都没进就“死”在了花轿里，而关于那逃跑的媒婆不断重复着的“新娘子被杀了”，经过各种传话也逐渐变成了：摄政王不满太后赐婚，派人杀了新娘子云云…… 而此时，摄政王的书房内，身为宗政琰心腹的江昀正跪在地上，不安地看着主子。 宗政琰的母妃当年被封丽妃，凭借好容貌独占帝宠多年，宗政琰继承了生母七分相貌，自然也生得极为俊美。因生来病弱，他的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甚至隐约透出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脆弱，然而他周身的冷冽又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他的脸上，一时间让人以为自己身陷梦中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但当那“仙人”朝自己看过来时，眉眼中的冷意又让人瞬间清醒。 “她没死。”宗政琰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很好，但江昀还是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江昀低垂着头，尽管他至今还觉得不可思议，却也实在没法为自己的“失职”找到借口。 他昨日接到王爷的命令，本来是想先把夏红珠绑走让太后丢脸的，却没想到那些人比他家王爷狠多了，直接杀了夏红珠。他当时亲眼见到夏红珠被毒死了，于是立刻赶回来告诉自家主子。 因为觉得不会有新娘子在了，他才让管家干脆连喜堂都没布置了，但万万没想到，夏家今天居然又送来一个新娘子！ “你确定昨晚亲眼看到她断气了？”书案前的宗政琰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地问。 “确定！”江昀十分笃信地开口，随后又沮丧道，“可今日进王府这个夏红珠也的确和昨日属下见到的一模一样——” “无妨。”宗政琰举起手打断江昀的话，“你做事素来谨慎，既然你这么说了，本王相信你是真的见到夏红珠断气了。” 江昀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宗政琰兴味地挑起眉，“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夏红珠从花轿里跌出来并且一身血的事。 “据当时的守卫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新娘子就是忽然从花轿里出来了……” 再加上媒婆当时喊着新娘子被杀了，守卫也被吓到了，走上前才发现夏红珠只是晕倒了，至于地上那滩红色的……据说是狗血。 至于为什么新娘子的花轿里会出现狗血这种东西？ 谁知道啊！ 偏偏他们家王爷似乎有了兴趣，还特意叫人请了太医来给王妃看病…… “太医怎么说？” 头顶忽然传来自家王爷的声音，江昀立刻回过神，急忙道：“太医说就是中暑……” 九月初本是秋天了，但近来秋老虎肆虐，这会儿天上又顶着大太阳在王府外待了那么久，新娘子的喜袍又特别厚实，夏红珠会中暑这事倒也不算很奇怪。 至少比起那滩诡异的狗血来说，“中暑”实在是不足一提。 “没查出中毒？”宗政琰挑眉，他记得江昀说夏红珠是被人用猛毒杀了的。 “就是这点最诡异，太医没查出她有中毒，属下也叫金鲤去看了……” 金鲤是王府暗卫头领的夫人，江湖出身的她向来心直口快，当时的原话有点粗俗，但江昀是个老实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金鲤那句话转述给了自家王爷。 “她说太后挑的人还真不错，夏红珠壮得跟头牛似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咔嚓” 摄政王一直在手里把玩的扇子，破了。 ****** “壮得跟头牛似的”夏红珠是渴醒的。 她昨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送走了原主的魂魄后花了一些功夫才进入人家的身体，只匆匆睡了一两个时辰勉强和“夏红珠”的身体融合，再后来天还没亮她就被打扮好穿上那厚实的嫁衣被塞进了花轿。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一路上锣鼓唢呐吵得耳朵疼，系统又胡扯了一路，她当时又渴又困，整个人脑袋都有点昏沉，所以系统开启那什么模拟死亡的时候她才猝不及防—— 对了！那什么模拟死亡！ 夏红珠后知后觉地忽然睁开眼，原是想先找系统算账的，但无奈实在太渴了，她现在只想喝水。 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现在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管它呢！ “水……”她缓缓开口，一张口才察觉自己这会儿嗓音沙哑得有些难听，但……管它呢！ “我要喝水……”再不喝水要疯了！ 偏她因为中暑的后遗症这会儿手脚发软，连起身都做不到，更没办法下床自己去找水。 “啧啧，真是可怜……” 耳边传来好听的男低音，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气息，但那声音和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夏红珠心中无端冒起一阵怒火，饥饿口渴和困顿三方的折磨下让她的胆子空前暴涨，也顾不得多思考自己身在何处，自顾转头怒瞪向声音的主人。 “看够了就帮我端杯水，谢谢！” 宗政琰顿住，盯着夏红珠被暑气晕红的漂亮小脸和那双写满不高兴的眼眸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没看够，没有水，不谢。”他一字一顿，格外耐心地说。 夏红珠：“……” 那个自称暖心小仙女的沙雕系统呢？她想换个世界先！ 红线001立刻响应召唤：“宿主你好厉害啊！第一个照面就敢硬怼任务对象！佩服佩服！” 系统贱兮兮的声音在脑内响起，这一点也不走心的彩虹屁并没有让夏红珠高兴起来，她只注意到了……“什么？他就是任务对象？” “对啊，不然宿主以为谁都有这样逆天的颜值吗？” 系统的话提醒了夏红珠，她是看过宗政琰资料的，但说实话那“照片”就像是一个古装剧的剧照，还是“请不起好摄影师系列”，照片上的人和真人的容貌气质完全不能比。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正居高临下对着她笑的男人正是任务对象宗政琰。 夏红珠一个激灵立刻弹坐起来。 这一瞬她再也不是因为中暑而浑身无力的她了，她本想干脆下床服个软求个饶先，眼前却忽然多了一个盛着水的白瓷碗。 “刚才本王说笑的。”宗政琰解释道。 “谢……谢……”夏红珠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接过水，低下头一边凭着本能大口猛灌一边疯狂在脑内呼叫系统询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刚才是不是一不小心崩了夏红珠的人设？ 红线001：“宿主，夏红珠十几年一直在乡下长大，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哪有所谓的人设？宿主只要做好宿主自己就好了，相信记几，你一定可以！” 这个系统真的戏好多啊！ 夏红珠差点没忍住吐槽系统那奇怪的口音，不过心中确实也松了口气。 “不用谢，夏小姐中暑也是因为王府的下人太过怠慢，本王心中有愧，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宗政琰的声音温柔得十分诡异，成功地让夏红珠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把空的白瓷碗递给面前这骨节分明的大掌。抬起头，眼看这人依旧还维持着温柔的笑脸，但那眼神可一点也不温柔，她内心斟酌了一下，默默在心中念叨着“该配合你演出”的时候到了，然后朝他露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笑容。 “没关系的，民女没事，让王爷费心了！”这人叫她夏小姐，显然是并不愿认这桩婚事，她还是先做个老实听话的小可怜好了。 这样想着，夏红珠说话的时候又忍不住放柔了声音，矫揉造作得让她自己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而她也成功地见到宗政琰的眉头险些打起了结。 “噗……”屋内的第三人江昀先忍不住闷笑了声，被自家王爷迅速瞪了一眼后就机智地退出了房间。 此时此刻，屋里只剩下了新婚没拜成堂的夫妻二人，一个站着低下头，一个坐在床上抬起头，面对着面。 气氛诡异且透着点若有似无的尴尬……当然，当事人毫无所觉。 这人真好看啊！ 夏红珠有点走神的想着，虽然她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但眼前这么一个大美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尤其宗政琰目光中的审视实在有些灼人，对视了没一会儿她就先败下阵来。 “王爷一直看着民女做什么？”她伸手捂住脸，做出一副羞怯的姿态。 这样做的时候，她内心把自己唾弃的不行，不过夏红珠如今才十七岁的年纪，天生的好皮肤让她那几个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姐妹都很嫉妒，再加上模样生得好，声音娇滴滴又甜美，这会儿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鲜活明媚，饶是素来讨厌女人的宗政琰也不忍对她为难—— 好吧并不会。 “本王想知道……”宗政琰忽然弯下腰，拉近两人的距离，夏红珠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然后就见他朝她挑了挑眉，“成亲当日，你随身携带狗血是想做什么？” 什么狗血？ 夏红珠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然后脑内就响起系统解释的声音，一时间她脑中有一百个槽想吐，但宗政琰目光灼灼在等她的答案，而且那眼神中的冷漠让她整个人后背发凉，毫不怀疑这个人随时都可以杀了自己。 “那个是我们乡下的风俗。”她眼眸转得飞快，挺直腰杆努力给自己营造一个不心虚的气场，“狗血可以辟邪，冲喜的新娘子新婚当日在夫家门前泼一盆狗血，这样有助于消灾去厄，希望夫君快点好起来……” “原来如此！”宗政琰很配合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夏红珠小小地噎了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随意编的借口居然真的忽悠到他了！ 她欢喜地松了口气，要么说古人的智慧都不高呢！ “本王还以为，夏小姐眼看进不了王府，故意装死想混进来呢……”见她一瞬间又僵住了，宗政琰缓缓收回扬起的唇角，拧眉看着她。 “哈哈……怎么会呢？”心虚的夏红珠伸手捂住嘴假笑了声，眼眸转得飞快正想怎么继续糊弄下去，忽然，她的肚子发出一阵可疑的声响。 “咕噜噜……” 这一阵声响直接让在场两人都愣住了，夏红珠低下头捂住脸，想死的心都有了，但饿肚子的滋味着实难受，她只好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再可怜一点——“王爷，能给口饭吃吗？” 宗政琰：“……” 太后到底给他塞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第3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③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这是夏红珠这辈子吃得最丰盛的一次大餐。 她原本就是个吃货，但孤儿出身的她小时候在孤儿院，只能勉强温饱，长大以后天赋不行做不了高薪职业，智脑分配的这份工作月薪也只是刚好够生活，根本没有余力去吃什么大餐。约莫也是这样的原因，越发助长了她对美食的热情，但凡有机会吃到好吃的就恨不得一口气吃完，生怕下次没机会了。 尤其现在她饿了一天了，摆在她面前的又是一桌她从未见识过的奢华大餐，这会儿就算系统跟她说里面下了毒，也丝毫阻拦不住吃货投向美食怀抱的心！ 于是，宗政琰推开门开到的就是穿着喜袍正抱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油光的夏红珠，他站在门口僵了一瞬。 这一瞬间，他怀疑太后给自己赐婚了一头猪。 先前这女人忽然肚子叫，可怜兮兮地问他要吃的，见他不说话，她还特别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民女吃的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好了，求求王爷，民女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宗政琰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但这女人装可怜的样子似乎还挺有意思，于是他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一桌美食。 这世间有意思的事情越发少了，难得遇到个不那么无趣的女人，饿死未免太不雅观了。 他从小体弱多病却又深得帝宠，药吃得多，口中时常发苦，在饮食上就变得十分挑剔。后来他十六岁开了王府，景明帝还特意把御膳房一个最得宗政琰喜欢的御厨分了过来，再加上这些年，因为他挑嘴的毛病，他的手下也致力于四处搜寻好厨子，因此现在的王府厨房可以说是高手云集。 王爷下了命令，厨房的各路高手自然就各显神通做出了一桌华丽的大餐，宗政琰对自己的品味十分自信，特意等了一会才过来，他猜测这个装可怜的土包子肯定会对着一桌美食痛哭流涕—— 可他看到了什么？ 满桌的东西已经多半清了盘，哪里是什么“只要一点点”？这宛如土匪过境的吃法以及食量，让他一瞬间竟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挺有钱的。 要不还真养不起这样的女人……等等，他为什么要养她？ 不知不觉思想跑偏的摄政王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惊到了，脸上呈现的表情就越发愤怒，于是正奋力啃鸡腿的人也抖了一下。 “宿主宿主！形象！”红线001在脑内狂喊起来。 夏红珠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鸡腿，从桌上拿起一块早就被油渍染得变了色的“白手帕”，还特别矫情地找了相对干净的一部分用力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这才丢下那手帕抬头看向宗政琰。 “王爷您吃过了吗？”出于礼貌，她问了一下，表情要多诚恳就多诚恳，“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宗政琰：“……” 摄政王素来冷漠的脸上隐约出现几丝裂痕，他身后的江昀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又忍不住闷笑起来。 虽然他很努力憋住没让自己笑出声，不过那不断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于是他又得了自家主子的冷眼一对。 “属下先告退！” 说是“告退”，但江昀离开的步伐太快了，因此背影就透出了一股逃命的意味来，夏红珠一时叹为观止。 连最受信任的心腹都这么害怕宗政琰，那她这个似乎一直在作死的人是不是……离死也不远了？ “夏小姐吃饱了吗？”无视了她的“邀请”，宗政琰皱起眉问道。 “饱了……”说着这样的话，夏红珠最后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啃了一半的鸡腿，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看向宗政琰，心有不甘地嘀咕道，“吧……” 这女人果然是猪变的！ “民女多谢王爷款待！” 完全不知道摄政王在想什么的夏红珠吃人嘴软，这会儿格外老实乖巧，低垂着头摆出一副十分温顺的模样，但宗政琰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先前满嘴油光捧着鸡腿的一幕。 “夏太师对你竟然如此苛责？”看她这样子，好似好几天没吃饭了似的。 “哦，是不怎么样。”夏红珠颇认真地点了点头。 原主刚出生就被送到乡下的分家，虽然是嫡小姐，却也从没人把她当回事，唯有族里一个没有子嗣守寡几十年的奶奶很心疼她，细心地抚养她长大。然而那个奶奶毕竟上了年纪，在她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原主从此就彻底成了一个小可怜，夏家的谁都可以踩她一下，若不是夏家还要点脸面，这可怜的小姐大约就要沦落得和丫鬟一样了。 原主战战兢兢地长大，因为从抚养她长大的奶奶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小姑娘一直活在有一天父亲会来接她的美梦里，靠着这样的幻想才坚强地活了下来，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夏家那些族人也终于确认夏太师不记得这个女儿了，最近正琢磨着把她嫁给当地太守的傻儿子，夏太师叫人送信过去的时候，原主其实已经因为抗拒这门亲事被关起来了。 亲爹终于想起自己了，原主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一些幻想，却在到达京城才从那几个异母姐妹的口中得知自己是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嫁过去之后就要守寡，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不保，这可怜的小姑娘彻底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心神恍惚之时被人取了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红线001一找上她的魂魄，她就干脆地同意了这个交易。对原主来说，这个人生丝毫没有值得她眷恋的地方。 现在的夏红珠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随口一说就能列出几个夏家对夏红珠不好的地方，越说下去越是忍不住为原主抱不平，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多。最后还是系统紧急地提醒她“够了够了”，她才察觉到宗政琰的脸色这会儿很难看，她想了想，觉得依照宗政琰的权势，哪怕只是稍微动一点点手脚也够夏家吃的了，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换上可怜兮兮的模样。 “民女自知出身粗俗配不上王爷，故而不求王爷怜爱，只希望王爷能收容民女在王府中，给民女留一口饭吃……” “你确定只是‘一口’？” 这个天没法聊了！ 夏红珠自知自己吃货属性已经暴露，已然不求对方能给她留脸面了，但无论如何，她要在这个王府待下来才是首要的。 “那……”她犹豫地看了那一桌子菜，意犹未尽地吞了吞口水，最终一狠心，咬牙道，“民女以后尽量少吃一点点……” 她觉得自己这态度十分诚恳了，但宗政琰的脸色却好像更难看了。 这女人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小气得不准让她吃饱？ 眼看他神色越来越不对，夏红珠疑惑地眨了眨眼，原想再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却见这人直接转头就走了。 走了？ 夏红珠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又坐回饭桌前拿起自己早前啃了一半的鸡腿继续往嘴里塞，偏偏这时，宗政琰不知何故又折返了回来…… 见他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夏红珠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呜呜王爷能不能先让我吃完这个鸡腿，以后我一定会尽量少吃一点点的！” 宗政琰：“……” 摄政王真实地困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 夏红珠到底还是在王府留下了，虽然她是太后圣旨赐婚过来的，但既没有拜堂也没有喜宴，王府下人也不会认这个“王妃”。不过江昀特意交代过要好好照料这位夏姑娘的饮食起居，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如今夏红珠在王府差不多就是个住客的待遇。 不过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宿主，你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啊。”红线001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红珠，后者刚从自己的嫁妆里翻出了一件黄色对襟襦裙，换掉了那身累赘的嫁衣，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摆弄自己的房间。 这是摄政王府一个偏院，离宗政琰的主院很远，这无疑也是宗政琰给她的暗示：别以为本王收留了你就是对你有意思。 这两人一来一回也算打了几个照面了，宿主不仅没能勾引到摄政王，反而被“发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系统都替她着急了，结果这人居然还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 “难道你已经有了什么妙计？”这样想着，系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夏红珠残忍地戳破了系统的美梦：“没有，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才是第一的，我现在困死了没力气想别的，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别的。” 红线001：“你居然能睡得着？” “为什么不能啊？算上来这里之前的时间，我已经足足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了！”夏红珠哀怨地说。 红线001这才恍然道：“也是哦，人类是需要睡眠的……” 夏红珠压根懒得理系统，直接脱了鞋子爬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没一会儿，呼吸就趋于平缓，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 而此时的书房内。 “夏小姐已经睡下了。”江昀忠实地传达着下人传来的回话。 睡了？摄政王的眉头又打起了结，这女人果然是猪投生来的吧？ “需要属下去叫夏小姐过来吗？”江昀试探性地开口。 “不用了。”想到那女人满脑子除了吃就是睡，见了面约莫又会把自己给堵得没话说，宗政琰顿时也提不起劲折腾她了。 “叫人看好她，有什么异状及时来报，若是没什么……就别管她了。” 要是她真能老老实实呆着，他也不是那么冷血非得要她的小命。 “是！”江昀恭敬地点头应声，正欲退下去，书案后的人却忽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那些人若是知道她没死可能还会下手，你安排好……”说完这话，摄政王似乎也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突然做起好人了，但话已经出口不好再收回，他只好生硬地补充道，“要是她死在王府，丢的是本王的人！” “属下领命！”反正您说了算。 “还有……”摄政王干脆放下手中的书，皱眉补充道，“那女人是猪托生来的，王府里以后不可少了她的吃食，要是她饿死了本王更丢脸！” 江昀：“……” 别逗了，主子您什么时候在乎过“脸面”？ 第4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④ “夏小姐，请您务必…… 不管王府众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总之宗政琰没赶夏红珠出去，其他人就不敢说什么，夏红珠也就这样在王府住下了。 出生后就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宗政琰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体弱多病注定了他再怎么聪慧也与皇位无缘，因此早些年倒也没有人费心思去害他，在景明帝驾崩以前，宗政琰一直都是皇子里最受宠也最特殊的存在。 然而尽管如此，宗政琰的病症也一直没有好转。他的病很奇特，平日里看起来虽然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却也并不影响他的言行举止，甚至他还可以骑马上战场。令人头疼的是他每年总有那么几次会突然陷入昏迷，昏迷的实际和时间都没有规律，短则一两天，长则十天半个月，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地醒过来了，但谁也说不准哪一天他就一睡不醒了。 这次之所以会被传言他要死了，也是因为宗政琰已经昏迷了足足一个月了，这超过了之前的所有发病的时长。原本太后说要给宗政琰冲喜，他的幕僚们还在说太后肯定没安好心，哪曾想摄政王居然在赐婚圣旨到了王府以后就忽然醒了。 幕僚们尽管不喜欢太后，却也不得不有些信了所谓冲喜的说法，毕竟摄政王这个病症原本就有些诡异，也许真的是和命格相关。 尤其自从夏红珠住进了王府，摄政王的脸色都逐渐好了起来，核儿进下独家再也不是从前那副没有血色的模样，让众人都安心不少，心中对夏红珠的存在就更是存了个心眼不敢怠慢。 摄政王府规矩严明，没有人敢泄露夏红珠未死的消息，因此外面的众人还都以为摄政王当真杀了太后赐婚的冲喜对象，传言愈演愈烈，并且含沙射影指责摄政王残暴不仁，抗旨不尊且杀害了无辜的冲喜新娘，如此不仁，莫怪上天让他活不过二十五等等…… 然而尽管已经相信了这样的谣传，夏太师也丝毫没有要给女儿讨回公道的打算。对他来说，这个女儿没能讨到摄政王的欢心，那她就死了活该。 夏无渊生性薄情还重男轻女，他本就女儿多得自己都烦了，夏红珠又是个从小就没在跟前的女儿，他完全不会感到心疼，甚至若不是摄政王府这几天一直戒严谢客，他还想登门赔礼道歉呢！ 这种事夏红珠当然不会知道，是系统告诉她的，不过她并不是夏红珠本尊，倒也不会觉得难过，只是多少有点唏嘘罢了。 “果然，当父母不需要考试。”她摇摇头，然后低下头继续拨弄着地上冒出来的菜芽。 “哈哈，我成功了！发芽了！” 系统赏了她两声冷哼，完全搞不懂这女人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在王府种起了菜！ 是的，在京城人的各个版本说法中“已死”的夏红珠，这会儿沉迷种菜不可自拔。 夏红珠天生心宽，不然也不会被人几句话说动跑来做这个位面穿越的任务，当然，她对待任务也并不是太积极就是了。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佛系生存准则，她在摄政王府的这几天，既没四处收买丫鬟也没有在王府乱转，就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小院子，除了吃就是睡好不快活。 最重要的是在摄政王府每天可以吃到饱，她还从未体验过这种度假般的幸福，一时也有些沉迷其中，若不是有个系统在，她简直都要忘记自己还有任务了，更不知道现在外界的传言里她已经是“死人”了。 摄政王府就是原本宗政琰十六岁封王时建的府邸，当初就是按照亲王标准建造的，有大大小小不少个院子。看得出宗政琰对这些院子压根都提不起兴趣管理，连个院名都没有，王府管家为了区分每个院子的不同，按照顺序在每个院子的院门外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数字，夏红珠住的就是标记为“拾叁”的院子，可想而知距离宗政琰有多远。 当然，这不是夏红珠关注的重点，她就是觉得这个摄政王……好特么浪费土地啊！ 二十三世纪的时候，地球上可用的土地资源已经很少了，虽然科技越来越发达，无土栽培技术也已经日渐成熟，人们的温饱不成问题，但世人对土地的渴求也丝毫没有减少。夏红珠穿越之前还在新闻中看到现在土地价格在一天内就涨了1%，哪怕她努力一辈子也买不起一间厕所，更不要说种地了，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至少一亩地的空地……她就忍不住，手痒了。 江昀进来的时候，夏红珠正拿着一柄铲子在院子的空地忙活。这片土地目前就是她的实验田了，里面划分了不同区域种了几样她在这个世界能搜刮到的种子，有几个种子发了芽，她忍不住有些得意，正站在地里叉腰欣赏自己的“作品”，听到有人叫她，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对上江昀一脸仿佛被雷劈到的表情。 “这个大兄弟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是这样？”她忍不住在脑内询问系统。 红线001恨铁不成钢地吐槽道：“可能他没见过这么纯正的乡下人吧。” 夏红珠：“……” 她觉得自己被系统鄙视了。 “夏小姐，请您跟江某去主院一趟。”回过神的江昀赶忙说出自己的来意。 “王爷找我？”夏红珠疑惑地问，她还以为宗政琰打算就这么把她放在角落不管不问呢！ “夏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江昀不愿多说，不过夏红珠看他脸色凝重，也不好再打探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同意了。 “江大哥，我需不需要换下衣服？”她指了指自己一群上沾的泥土。 “不必。”江昀立刻拒绝，“夏小姐请吧。” 夏红珠眨了眨眼，立刻心中有数了。 “我猜，宗政琰又病倒了。”她在脑内和系统说。 “宿主为何这么说？”红线001惊讶地开口。 “我找那几个小丫头要种子的时候无意中打探到的，宗政琰昏迷了不少日子，是在接到赐婚圣旨以后好起来的。”夏红珠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我觉得这回太后无心插柳，那个所谓的道长应该是有点水准的，夏红珠的命格多半还真能起到冲喜作用。” 因为这个，府里的下人才不敢怠慢夏红珠，她讨要那些种子也很顺利。 “不过宗政琰非要自己作死远离我，现在估摸是又出问题了，所以江昀才这么着急。” “原来如此！难怪宿主这几天这么沉得住气，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红线001顿时对它的宿主又高度期待起来，“没想到你看起来只会吃和睡，竟也是个有脑子的！” 夏红珠：“……” 她拒绝和系统继续通话。 正如夏红珠所料，江昀把她带到了宗政琰的寝房外间，椅子上成排坐着几个看起来是摄政王心腹的人物，以及一个穿着青色道袍头戴八卦帽的小道童。 见夏红珠进来，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小道童。 那道童虽然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性子却格外沉稳，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上下扫了一下夏红珠，然后慢条斯理地朝众人点了点头。 “正是这位。”那道童脆声道。 夏红珠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屋内其他人，包括原本站在她身后的江昀，都齐刷刷冲着她跪了下来。 “夏小姐，请您务必救救王爷！” 什么鬼？ 第5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⑤ 原来这是个睡美人剧…… 夏红珠一脸懵逼地听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解释现状，总结下来约莫就是摄政王今天在书房和幕僚讨论政事的时候又忽然陷入了昏迷，幕僚们都吓坏了，因为这一次摄政王昏迷了一个月的经历，他们是真的担心主子再也醒不来。 恰在这时这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小道童站了出来，称知道怎么破王爷的二十五岁生死大劫。 这几个大臣起初也不愿相信一个小孩，只当道童在玩闹，但道童也确实展现了自己的本领，又拿出了青云山的证明，他们不得不信了几分。 而名叫桓风的道童所说的方法，正是让夏红珠和宗政琰一起……睡觉？ 这确定拿得不是什么18x的剧本吗？ 夏红珠有心想吐槽，脸色也呈现微妙的扭曲，忍不住转头看向道童，后者依旧用他那副稚嫩的脸孔说出了让屋内其他人都忍不住脸红的话：“就是阴阳调和。” 阴阳什么合？ 夏红珠一下涨红了脸，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道童，后者被看得不悦了，皱起眉看向她：“你与他二人互换气息，方可将他从鬼门关唤回来……” 啊，原来是这个“调和”！什么嘛，害她白兴奋了！ 红线001：“色女！” “什么？我不是！我没有！”夏红珠急忙为自己开脱。 开玩笑，她还是纯洁的少女呢！ “呵呵，刚才那一瞬间你脑内闪过的黄色废料已经被我捕捉了，我甚至可以说出它们在你电脑里的文件名，《生命起源》对不对？”红线001毫不客气地翻起了某人的黑历史。 夏红珠：“你赢了……” 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瞪向道童：“互换气息要怎么个互换法？”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又闹了个笑话，果不其然屋内其他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微妙，夏红珠在众人意有所指的眼神中默默地低下头，伸手捂住了脸。 特么的，原来这是个睡美人剧本！ 亲吻这种事，虽然夏红珠没做过，但她好歹是电脑里存了10个g《生命起源》的理论老司机了，要说初吻贵重吗？她也不觉得，初吻对象颜值这么高，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还挺赚的。 问题是……她中午好像吃了不少带蒜蓉的菜……嗯，要不去刷个牙先？ 夏红珠的大脑迅速开始了无限联想，一时却没注意到满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见她沉思了半晌忽然站起来往外走，众人都以为她不肯干，立刻齐刷刷站起来堵在了她前面。 “夏小姐，拜托你了！” “我们一定会劝王爷给您一个名分的！” “大隆不能没有摄政王啊！” “就是啊，夏小姐请三思！” “夏小姐！” “夏小姐！” …… 夏红珠被众人逼得节节后退，最后都退到门框上了，她背靠着门框咽了口口水，哭笑不得地看着众人。 “我答应了……但是我有个条件。”反正宗政琰要是死了，她这任务也要完蛋。 “夏小姐请说。”这次发话的是江昀，在宗政琰昏迷期间，他是有很大权利替宗政琰做主的。 “那个……”夏红珠缓缓举起手，小心翼翼地笑了笑，“若是王爷之后问起自己是怎么醒的，烦请各位不要告诉他真相，可以吗？” 众人一时不解，这分明是施恩摄政王的好机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然后就见夏红珠苦着脸扯了扯嘴角：“王爷那么尊贵，却被我一个村姑玷污了，万一他觉得受到了羞辱，一气之下杀了我呢？” 屋内众人顿时恍然：这个理由，真实！ 红线001：“宿主，你这么怂，对得起你的10个g吗？” 夏红珠默默地捂住脸：“美色虽然让人心动，但我更怕死啊……” 系统一时就没再说话了，似乎也在思考夏红珠的担忧，而夏红珠也获得了众人的保证，她本想直接进去的，随即忽然想起什么，挥手叫来江昀，然后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她的话，江昀的脸色顿时呈现非常微妙的扭曲，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夏红珠这才松了口气，顶着众人殷切的盼望走向了内室。 “睡美男”宗政琰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剥离了那一身冷冽和锐气的他就像是一个温和无害的男人，眉头似乎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脸色虽然不太好，却也没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死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病弱男人。 不对，是病弱的美男！这张脸，真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夏红珠感叹着，忍不住盯着他的脸欣赏了起来。 和那资料上说的一样，宗政琰虽然从小就被断言活不久，但他脸上从来都看不出死相，然而谁都说不清他到底为何会陷入昏迷不醒，而他每一次醒来的契机也不可寻，因此每次他的昏迷都会让身边的人如临大敌陷入绝境。 “夏姑娘？” 见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屋外的人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夏红珠这才回过神自己看宗政琰的脸看得入了迷，顿时老脸一红，也顾不上做什么心理准备了，只想着赶紧做完赶紧交差，于是一咬牙，闭上眼直接把嘴贴上了宗政琰的唇。 他的唇很薄且很凉，但亲上去却意外地柔软，和他冷漠乖戾的性格完全不同，夏红珠眨了眨眼，正在回想着那个什么“阴阳调和”是不是非要给他渡一口气才行，视线却忽然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夏红珠：“……” 她死了。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夏红珠凭借瞬间爆发的求生欲一跃而起，慌乱地蹿了出去，一出内室就迎着众人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她想到自己刚才干的事，顿时红着脸捂住嘴就往外跑。 众人正要追上去问，就听到屋内传来摄政王的声音，于是又纷纷欣喜地转身进了内室，再也没人去管落荒而逃的夏红珠了。 摄政王的脸色很不好看。 一进屋，幕僚们就一改先前欣喜的神色板正了脸站在一旁，他们虽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但联想起刚才夏红珠逃命的模样也差不多猜到了。 王爷被一个乡下女人轻薄了，心中恼怒是自然的……不过原来道童说的“阴阳调和”这么见效，简直立竿见影啊！ 宗政琰第一次在陷入昏迷后被人唤醒，而不是自己醒来，心情也十分复杂。想起先前唇上落下的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微微皱起眉，不发一言地看向江昀，似乎在等解释。 江昀只好硬着头皮把先前道童说的话解释了一遍，因为夏红珠是他特意请来的，为免夏红珠真的被王爷报复，他格外强调了一下夏红珠在这件事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性，引来宗政琰若有所思的一瞥。 “本王知道了。”他抬头朝众幕僚道，“你们先去书房，本王待会到。” “王爷……”几个幕僚操心他的身体想劝他再休息一会，却被宗政琰伸手阻拦了。 “徐静那老女人当真是觉得本王要死了，最近越发跳脱了，不给她安排点事怎么对得起本王‘英年早逝’的皇兄？”提到“皇兄”二字时，宗政琰的唇角明显是带着冷笑的。 徐静正是当朝太后的名字，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也就是先帝表妹，当初运气好，嫁给先帝没多久先帝就当了皇帝，而她也很快生下了先帝第一子，就是现在的小皇帝，所以徐静其实才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根本就不是摄政王口中的“老女人”。 不过，也足见摄政王对她的厌恶了。 “王爷是说冲喜这件事？”幕僚中立即有人回过神来，“那夏小姐似乎真的对王爷的病情有益，这也是个好机会，王爷不妨将之收用……” 幕僚说这话时十分小心，因为以往不是没有人提过类似的建议，让王爷去利用某个对他痴迷的女眷，但提出这种建议的人都被王爷给发配了，从此幕僚们就再也不敢提类似的事情了。这次牵扯到了宗政琰与生俱来的这个顽疾，幕僚也不由壮着胆子提了一嘴。 “再说吧。”出乎意料地，摄政王并没有斥责说话的幕僚，只是略有些不耐烦地避开了这个话头，其他人顿觉有戏，心中不免高兴了起来，于是也不再说话，默默转身前往书房了。 唯有最后留在内室的江昀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怎么了？”宗政琰挑眉看着他。 “王爷，”江昀忽地跪在地上低下头，磕磕巴巴地学着夏红珠的话，“夏小姐说，她今天是救人心切，不是故意……把蒜蓉味带给您的……还请您不要责怪……” 宗政琰：“……” 他真的想知道，那女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第6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⑥ 他是不是该给她的演…… 吃货的脑子里装的自然都是吃的。 夏红珠真是爱死王府的厨子了！ 王府厨子众多，全国各地菜系的都有，真的让她这个贫穷卑微的吃货过足了瘾，这几天她每天变着花样点菜，至今还没把王府厨子会做的菜点完，这让她越发加深了对宗政琰的好感。 吃货之间就是这样相互欣赏的。 当然了，这样的欣赏也就是夏红珠对宗政琰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对宗政琰来说，比起“被一个村姑亲了”这种事，他的生死居然掌控在夏红珠手里是真的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没有哪个上位者会喜欢被别人掌控，宗政琰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天，摄政王十分难得地踏进了拾叁号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丫鬟正围在一团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他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顿时愣住了。 “王爷，夏小姐最近什么也没做，就专心在种菜，那几个丫鬟是来帮她忙的。”江昀站在身后解释道。 其实江昀也觉得有点奇怪，夏红珠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乡下出来的，饮食习惯和爱好都土到了极致。不过因为她的脸生得很精致美丽，每每做出“土”的行为的时候又太过自然坦荡，反而意外给人一种土得可爱的感觉，而且她虽然土却并不粗俗，性子很大气也很开朗，王府的下人们都还挺喜欢她。 早前丫鬟们都不太乐意来拾叁号院子伺候她的，现在都争着抢着过来，据说是因为夏红珠种菜的时候会讲一些新奇的故事，丫鬟们为了听故事，甚至愿意下地帮夏红珠干活。 这会儿四五个丫鬟正在和夏红珠一起弄架子，夏红珠手里忙着，嘴上也没停，丫鬟们听得很投入，连宗政琰站在后面了都没发现，紧张地追起了故事进展。 “那哪吒就这样死了吗？太可怜了！” “是啊，削骨割肉的，肯定很疼啊……我们哪吒也太惨了！” “就是就是，李靖这种也配当人爹？” 夏红珠讲了个《哪吒闹海》的故事，这会儿刚讲到哪吒被生父逼得“削骨还父，削肉还母”那段，几个丫鬟听得十分投入，恨不得现在就一起去讨伐李靖，夏红珠忍不住失笑。 “死是确实死了，不过哪吒的娘心疼儿子……” 话刚说了一半，夏红珠的余光就瞥见菜地旁站着的俩人，她顿时收了声，诧异地看着宗政琰。 “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她一开口，几个来听故事的丫鬟齐齐吓了一跳，然后立刻转身毫不犹豫地跪在了泥地上。 “奴婢见过王爷！” 宗政琰皱眉没说话，只挥了挥手，江昀立刻代替他吩咐丫鬟们先退开，几个小丫鬟立刻跟捡了一条命似的赶紧逃开了。 很快，院内只剩下宗政琰和夏红珠，夏红珠手里还抱着一根木桩，杵在原地疑惑地看着宗政琰，那样子真的是…… “你在做什么？”摄政王差点没认出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回嘴角，摆出一副冷脸问道。 “这一块种的是四季豆，我打算给它们弄个架子。”夏红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它们没有粗壮的茎，站不起来，需要攀着架子才能长得更好……” 幼时天真无邪的时候，夏红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植物学家，但无奈她从小到大成绩都不好，反而是人缘挺好，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她被智脑分到了红娘公司。不过尽管天赋不高，夏红珠也一直对植物有很高的热忱，尤其是可以吃到嘴里的那些农作物。 见她一说起来就开始滔滔不绝，眼中的光亮也变得十分炙热多彩，宗政琰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必须攀附别人才能生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忽地开口，言辞间不知说的是四季豆，还是人。 似乎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夏红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口：“按照王爷的说法，整个王府上下依附着您生活的下人都该去死？那民女倒是想问问，没有这些下人，王爷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生活？” “一个人”三个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宗政琰的脸色顿时更冷了几分。 红线001：“虽然本系统并不存在计算好感度的功能，但小仙女可以告诉你，宗政琰现在对你有杀意哦！” 夏红珠立刻低头认怂：“王爷恕罪，是民女莽撞了！” 她是很识时务的人。 “本王有话对你说。”丢下这句话，宗政琰转身走向院中的客厅，夏红珠只好放下木桩跟了上去。 拾叁号院子和其他那些院子一样，从建府到现在，夏红珠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里面的摆设也是临时布置的，十分简单。夏红珠自己编了一个风铃挂在了客厅门框上，每次有风吹过，它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给这个过于简洁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风铃的材料是先前那几个听故事的丫鬟买来的，每个小铜铃下都缀了一张竹笺，隐约可以瞧见每一片竹笺上都有字迹，宗政琰眼神一顿，停下了脚步。 “王爷喜欢这个？”跟在他身后的夏红珠颇有些新奇地探过头。 “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宗政琰问道。 夏红珠直觉地应了声“是”，然后猛地想起自己如今的人设是“村姑”，应该是不识字的，顿时又有些不自在，慌乱地解释道：“小时候族里有个奶奶很照顾我，她请先生教过我读书识字。” 宗政琰顿时嗤笑了声：“你这么着急解释，是生怕本王怀疑你吗？” “民女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怀疑的？”夏红珠底气十足，毕竟她自从到王府以来确实没做过任何对宗政琰不利的事情，甚至昨天还牺牲初吻救了他呢！ “是吗？”宗政琰站在门槛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据本王所知，九月初七当晚，夏红珠被人投以猛毒，已经死了。” 九月初七正是冲喜前一天。 吓！ 夏红珠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政琰。 “你怎么知……民女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话说了一半，她及时惊觉，立刻偏过头，用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胡乱道，“要是民女已经死了，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呢？呵呵……” 宗政琰缓缓眯起眼，这“夏红珠”饭量如猪，脑子似乎也不好使。 “是啊，本王也很好奇，现在站在这里的夏小姐，到底是人是鬼。”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十分温柔，但冰冷的眼神已经预示着他耐心不多了，“接近本王又有什么目的？” 察觉到这一点，夏红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拼命在脑内呼叫系统，结果红线001只丢给她一句“自求多福”，她只好运作起了生平的所有智慧拼命思考对策，直到—— “说出来王爷您可能不相信。”夏红珠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且诚恳地看着宗政琰，“民女早就知道有人想杀自己，那天晚上民女并未中毒，只是装成中毒死了的样子，这样才能活下来。” 原本还等着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的摄政王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个说法是说得过去的，但他更相信江昀的本领和细心，既然江昀说了亲眼见到夏红珠已死，那就意味着至少江昀看到的时候，“夏红珠”是死的。 “你如何能装得连江昀都骗过了？”他直接问道。 “很简单啊，我现在死给你看。” 夏红珠看似轻松地说着，脑内却在疯狂呼叫系统再开一次模拟死亡程序，而红线001也很快懂了她的意思，于是她说完“死给你看”以后，她的口中就忽然吐出一大口血，而她的身体也紧跟着倒在地上，脑袋还恰好倒在宗政琰的脚边。 宗政琰下意识地挪了挪脚，本想蹲下来查看夏红珠是否真的没了气息，却见“濒死”的人手指沾了沾血水，飞快地在地上写了个“惨”字，然后才偏过头，没了气息。 宗政琰：“……” 他是不是该给她的演技打个赏？ 第7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⑦ “本王喜欢，赏。”…… 犹豫了一下，摄政王还是弯下腰来，确认了现在躺在他脚边的女人确实没了气息，他忍不住陷入沉思。 “夏红珠，”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起来吧，本王信你了。” “真的？”地上的“死人”立刻爬了起来，胡乱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很主动地解释道，“这招是一个老乞丐教我的，他说他被人打得快死的时候就这样装死，然后趁敌方松懈了就溜……”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胡扯，但确实是夏红珠本人的经历，只不过小姑娘天赋不行，又没人指导，闭气功夫修炼得不到家，真的使出来也不能骗过江昀和宗政琰这样的高手。 当然，系统出品的模拟死亡就没有这样的缺陷了，说“死”那就死得很彻底，这让宗政琰不得不推翻了自己以前的猜测。 九月初七那晚夏红珠没有死，也就是说，现在他眼前这个奇葩的女人就是真正的夏红珠。 不是鬼，也不是谁家安排进来冒名顶替的奸细。 “你想要什么？”他蓦地开口。 “什么？”夏红珠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既然已经知道会有人要杀你，为什么还要到王府来？”宗政琰皱起眉，“你可知，只要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就又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夏红珠的嘴角抽了抽：“那王爷难道不知，我如果抗旨逃婚也是死罪？” 宗政琰被她的话堵住了，眼神呈现一瞬的呆滞，夏红珠也懒得管他，自顾站在他跟前正对着他。 “王爷既然问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个人命不好，娘走得早，有个爹跟没爹一样，太师府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到王府也就只求个落脚的地方，所以现在感觉挺好的，我也一直对王爷十分感激。如果我真的有那好命帮王爷冲了喜，王爷就一直留我一口饭吃，要是不成功……左右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会陪着王爷一起走的。” 宗政琰怔住，看着夏红珠过于明媚的笑脸，心中似乎有什么掠过，然后他迅速沉下脸。 “凭你也配为本王殉葬——” “对对！我不配！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夏红珠迫不及待地截断了他的话，兴奋道，“万一冲喜没冲好，王爷可不能让人杀了我！” 宗政琰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放心，到时候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只会‘亲手’弄死你！”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白皙的脖颈，直盯得夏红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就想逃，却见宗政琰已经挥开袖子转身走了。 夏红珠盯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忽然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对系统说。 红线001：“呵呵，你猜？” ****** 接下来的日子，摄政王似乎再没犯过病了，再没人来找过夏红珠，夏红珠也乐得清静，彻底窝在了拾叁号院子，成天摆弄那块菜地。她一天看三回地观察着每一样种子的发芽情况，忙碌得简直以为自己真的成了个植物学家，一度又忘记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直到这一天…… 一大早，江昀就来请夏红珠从拾叁号院子搬出去，住进贰号院子。 对此，“植物学家”夏红珠是很想拒绝的，毕竟她辛辛苦苦又是锄地又是播种又是浇水地，忙活了好些日子，这会儿刚见到点成果，让她离开这片梦想的“试验田”，她怎么舍得？ “不去不去，我对这里很满意！不搬不搬！”夏红珠抱着刚弄好的四季豆支架使劲摇头，一副要就此生根的模样。 “夏小姐，贰号院子才是王府女主人住的院子。”江昀“暗示”道。 “不稀罕，他又不承认我是王妃，我干嘛厚着脸皮住进去。”夏红珠完全不为所动。 江昀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拒绝，不过这些天他一直在默默观察夏红珠，自认也算比较了解她的。 “夏小姐，贰号院子有四个拾叁号这么大。”他指了指夏红珠脚下的那片“试验田”，近乎引诱地开口，“在那里您可以种更多想种的菜，那院子里的丫鬟仆从也多。只要您肯搬过去，府中上下所有的仆从都任您差遣……” 哇！ 夏红珠十分可耻地心动了。 “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她看着江昀，“不是你们摄政王的命令吧？” “虽然不是王爷的直接命令，但王爷默许了属下的行动。”这主意自然是宗政琰的幕僚们想的，不过宗政琰也没有反驳，江昀甚至觉得，自家主子在有意引导幕僚们提出这件事。 嗯……是错觉吧？ “真的？”夏红珠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要是搬过去了，他不会要杀我吧？” “怎么会？”江昀的脸上仿佛写着“老实人”三个字，“就算王爷真的想动手，我们也会阻拦住的。” 夏红珠：“……” 好吧，这老铁比她还不擅长撒谎。 “宿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是带着任务来的，总不能一直躲在这个地方避开他吧。” 夏红珠想想也是，就算她真是来度假的，这会儿也该休完假回去开工了。 “好吧，我搬。” 说搬家，其实夏红珠一共也没多少东西要搬的，几个丫鬟来回一趟就把她所有家当都挪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夏红珠坐在贰号院空旷的大房间里整理着自己可怜的嫁妆，第一次对自己的贫穷有了深刻的认知。 “系统，夏红珠的老爹是个太师吧？这么穷的吗？” 红线001：“当然不是了，他是小皇帝的老师，小皇帝还挺尊敬他的，经常有人给他送礼，他也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果然是个没节操的贪官！”夏红珠低头数了数自己寥寥无几的首饰，再想起那几个异母姐妹的穿戴，一时间心中忍不住凄凄惨惨戚戚。 “说到这个，好像原主的娘当初也有不少嫁妆，宿主要去拿回来吗？”红线001提醒道。 “要！怎么不要？”夏红珠顿时拍案而起，她最恶心这种拿着老婆的钱养小妾，又对嫡女不好的渣男了！ “话说回来，这样的人居然是小皇帝的老师，看来宗政琰这是想养废小皇帝啊！”夏红珠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本王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摄政王蓦地开口，夏红珠吓得真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宗政琰正沉着脸盯着自己，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时光倒流一下让她收回刚才那句嘴欠的话，但眼下…… 她当即立断掏出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然后无比娴熟地倒在地上捂住脖子做出一副被噎住了的样子，甚至还一脸痛苦地朝他伸出手做出求救的姿态，见他不为所动，她才彻底闭上了那带着不甘与愤恨的双眼。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宗政琰这会儿已经完全不会惊讶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死法还挺配你的。”他坐在“尸体”旁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着风凉话，“本王喜欢，赏。” 夏红珠：“……” 想骂人。 第8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⑧ 你种菜来我养猪~ 摄政王说赏，那是真的有赏。 丫鬟们排成队往贰号院子里送了一堆东西，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和各种古玩玉器，一路上引来无数人的注目。住在贰号院的土包子夏红珠则是直接化身成只会瞪眼的金鱼，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进了房间，原本空荡到寒酸的房间立刻就变得珠光宝气华贵非常。 “王爷，这是不是太多了……”她站在门槛边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完全想不通宗政琰为什么忽然要这样。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宗政琰明里暗里都那么嫌弃她的，忽然送那么多东西肯定没好事！ 夏红珠确信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里本就是王府女主人住的地方，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宗政琰坐在先前夏红珠坐的位置上，顺手拿过先前她放在桌上的妆匣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沉着脸把妆匣丢回了桌上。 “夏无渊嫁女儿就准备了这么点东西？”他冷笑道。 这话简直正戳中了夏红珠的心事，她顿时也顾不得惊叹了，从门槛旁走过来一脸忿忿地开口：“就是就是！王爷，他看不起你！你可不能饶了他！” 这人完全不以自己的贫穷为耻，顺着宗政琰的话趁机狠狠踩了渣爹一脚，话里话外撺掇着宗政琰去针对夏无渊，这一切做得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宗政琰不由被逗笑了。 “本王说要去找他算账了吗？” 刚才还满腔愤慨的夏红珠立刻就颓废地垂下了肩膀，撇了撇嘴不甘心地嘀咕道：“不去就算了……” 难得见她这般泄了气的模样，宗政琰眼中闪过一抹不喜。 “不过就算本王不动手……”他忽然站起来走向夏红珠，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徐静也不会放过他。” 太后肯定没料到夏红珠真的可以救宗政琰，而一旦宗政琰真的摆脱了“病弱”“活不久”这些限制，那这个朝堂将不会再有太后的立足之地。 到那个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太后恼羞之下，第一个撒气的对象就是夏无渊。 “也是。”经他一提醒，夏红珠也想到了这点，双眼忍不住亮了起来，“王爷高见！是我愚昧了！” 这时江昀出现在了大厅外，说是王爷让人做的东西送来了。 “什么东西？”夏红珠好奇地问。 宗政琰挑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往外走，经过她身旁时丢下一句：“想知道就自己跟上。” 还挺神秘？ 夏红珠耐不住好奇跟着宗政琰来到了贰号院子的院门处，就见几个仆从抬着一个牌匾正要往上挂，她一时恍然。 原来是他给贰号院子起了个院名。 因为现在住在贰号院的是自己，夏红珠自然也好奇院名是什么，于是不知不觉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那慢慢被抬上去的牌匾，然后她看到了……“豚之苑”。 什么鬼！ “系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古代的豚……是猪的意思吧？” 红线001：“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很好，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家伙给贰号院起了这么个名字，不就明摆着是在说，这个院子里住的是猪吗！ 夏红珠瞪了宗政琰一眼，后者似笑非笑地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隐约还透着股得意，仿佛在说“不服又怎样”。 好像……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只好收回眼神，哼了一声转身回到院里。 贰号院，不对，豚之苑确实比夏红珠之前住的拾叁号院子大了许多，不过一大部分都被拿来种花了。那些花涨势还不错，自封“植物学家”的夏红珠当然不忍心辣手摧花，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弃了种植大业。 此时此刻，她才察觉到自己好像不小心上了条贼船。 “我还以为江昀是个老实人！”她忍不住怒道。 “宿主刚发现吗？”红线001忍不住吐槽，“我就没听说过谁家王妃的院子里不种花反而种一地菜的，想也知道是空头支票了，也就宿主你会信。” 夏红珠表示不想和系统说话，并给了对方一个禁言套餐。 被人说成是猪不能反抗，又种不成菜，夏红珠心情十分不爽，躺在这个新院子里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超大朝舒服的床上无聊地滚来滚去，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夏红珠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真的变成了猪，宗政琰每天让厨房给她做一堆饭菜，而她也来者不拒，就这么吃啊吃，“它”也一天天胖了起来。 到了过年那天，宗政琰牵着“它”来到了厨房，对“它”说：“好吃好喝地喂了这么久，该让本王尝尝你什么味道了。” 然后，把“它”交给了大厨，转身就走了。 走了！ “它”被几个大厨按在了地上，拼命挣扎，呼唤着宗政琰，但是摄政王高冷的背影丝毫没有停顿，夏红珠急得哭了出来，而梦里的猪也不断惨叫着，然后夏红珠看到平日里她最喜欢的那个大厨拿着一把刀朝“它”举起—— “不要！不要杀我……”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呓语，站在床边正打算把她叫醒的宗政琰愣了下，眼看她眼角有泪水滑落，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刚一碰到她的眼角就仿佛被烫到一般收了回去。 她梦到了什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这女人整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只管吃睡的样子，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这样想着，摄政王眼见夏红珠又挣扎了起来，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嘴唇一张一合又说了什么，他忍不住凑近了些，然后听到…… “别吃我……我身上都是肥肉不好吃的……呜呜……” “你们去吃别的猪好不好……” 宗政琰：“……” 行吧，他大概猜到她梦到什么了。 不过……摄政王上下打量了一下床上连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的女人，她的身条和刚进府那天一样，除了某个部位的大小颇为壮观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贫瘠，又哪里有所谓的“肥肉”？ “啧，”宗政琰颇有些嫌弃地开口，“剥了也没几两肉。” 谁要吃你，想太多。 第9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⑨ 该怎么吐槽你，我的…… 约莫是受那个噩梦的影响，接下来的几天，夏红珠的胃口特别不好。 负责监视夏红珠的丫鬟告诉江昀，夏红珠已经连续三天没好好吃饭了，除了每天吃一点菜之外，任何肉都不吃一口了，连她以前最喜欢的大厨做的鸡腿都吸引不了她了。 甚至看到丫鬟端着鸡腿上来，她还会很生气地让人赶紧端走。 除此之外，丫鬟还说，最近夏姑娘每天都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的，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嘴里还念着咒语…… “念什么了？”听到这里，宗政琰忍不住挑眉问道。 江昀的脸色凝固了一瞬，内心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最终还是忠心占了上风，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转述起了丫鬟偷听来的“咒语”：“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宗政琰：“……” 那女人难道是被气坏了脑子？ “金鲤呢？”摄政王伸手揉了揉不知不觉皱紧的眉头。 “她去暗卫所了，需要属下叫她回来吗？”江昀恭敬地回道。 “让她过来，去看看夏红珠到底怎么了。”说到这里，宗政琰顿了一下，随后自己站了起来，“算了，本王自己去看看。” 说完这话，摄政王迈开脚步往外走，江昀正要跟上，就见自家主子朝后挥了挥手，他立刻会意，停下了脚步。 豚之苑和王府主院相邻，宗政琰没走一会就到了目的地，刚一踏进门就看到了几个丫鬟在角落里排成排，夏红珠背对着他，面对着那群丫鬟正在说着什么。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摄政王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不由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夏红珠正在做一个古怪的动作，那几个丫鬟正在东倒西歪地模仿着她。夏红珠挨个走到她们身边，认真地一个个指导了起来。 “哎，就是这样，双手高举过头顶，两脚岔开，开始扭动，要动胯，也就是屁股上面的位置……” 宗政琰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他飞快地稳住了自己，完全没惊动正专心“听课”的丫鬟们。 夏红珠的话让丫鬟们羞得脸红，做起来也有点束手束脚的，其中一个小丫鬟忍不住问出众人的疑惑。 “夏小姐，这样做真的可以让身条变得更好看吗？” “当然啦！不过得坚持下去才行！”夏红珠双手叉腰，有意无意地凸显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然后抬了抬下巴道，“而且就算结果不理想，这样锻炼也可以强身健体，没有坏处的。” 宗政琰忍不住伸手扶额。这女人可真是一朵奇葩。 原本他听说她胃口不好，还以为这会儿她肯定很颓废没精神，结果不能种菜以后，她居然又搞出了新的玩意儿！ “王爷！”有眼尖的丫鬟瞥见了宗政琰的身影，顿时惊叫出声，其他丫鬟纷纷看过来，看到果然是宗政琰，几个小姑娘顿时又开溜了，徒留刚“为人师表”了一会儿的夏红珠一个人哀怨地面对着宗政琰。 “王爷每次都来的不是时候。”她没好气地说。 “怎么，搬了院子，脾气也涨了？”宗政琰冷笑道。 “呵呵，怎么敢……”夏红珠干笑了两声，“不过王爷既然说到这里，我就得问一下了，我能不能回我的拾叁号院子？” 宗政琰送给她一双冷眼：“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以为王府的院子可以随你挑？” 夏红珠嘴角抽了抽：“不行就算了呗……” 她哪里挑了，她只是想住回原来的“冷宫”好不好！ 如愿看到她满脸愤愤又不敢开口的样子，宗政琰却并没觉得自己心情有变好，甚至心底某处隐隐还有些怪怪的。 “王爷来找我有事吗？”不高兴的夏红珠满脸写着“送客”，不自觉嘟起嘴问道。 “你刚才在做什么？”宗政琰皱眉问道。 “我……我在教她们锻炼身体啊。”夏红珠心虚地撇开眼，她当然不能说做了噩梦怕自己胖起来，就胡乱解释道，“天快冷了嘛，早上起来锻炼一下对身体有好处的。” “不是为了减肥？”宗政琰“残忍”地戳破某人的借口，夏红珠心头一紧，顿时跳了起来。 “瞎说！我才不胖！” 她一边说一边为了证明似地又做了一遍叉腰挺胸的动作，少女美好的曲线顿时一览无遗。 宗政琰原本调笑的眼神瞬间转为幽深，眼神在她胸前停留了一会，最后落到腰腹位置，若有所思地开口：“你确定？” 原本就心存疑虑的夏红珠见状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摸到了一层赘肉，一时间僵在原地。 完了完了！真的胖了！要被宗政琰拉去宰了！ 夏红珠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僵在原地，倒让宗政琰难得起了点善心。 “你准备一下，随本王去太师府。” “什么？出去？啊啊啊他果然要拉我去宰了！”夏红珠的大脑混乱地尖叫着。 “宿主，冷静，他说带你去太师府啊！”终于看不下去的红线001忍不住出声提醒。 什么？ 夏红珠这才从“吃太胖被宰”的阴影中回过神，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宗政琰。 “太师府？” “嗯。”丝毫不知道这一会儿夏红珠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戏，宗政琰挑眉道，“本王一时半会死不了了，这个‘好消息’总得有人告诉太后一声才行。” 言下之意，他要通过太师把这件事传出去，可为毛是太师？ 夏红珠脑子没转过这个弯，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激动。 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没出过门，虽然她自己本性也不爱出门，但自己不愿出门和被看守着不让出门还是有区别的，在王府那个院子待久了她多多少少也闷得慌。 这会儿终于可以出门了，心中不免也充满了期待，直到她听到有丫鬟悄悄地说起“王爷终于要带夏小姐回门了”。 夏红珠：“……” 呵呵，拜堂都没拜回的哪门子门？ 夏红珠有心想吐槽，但转念一想正好夏无渊快倒台了，她趁现在过去先把原主的娘留下的嫁妆要回来再说，甚至有可能的话…… “王爷，你真好！”坐在去太师府的马车上，夏红珠一脸感激地看着宗政琰，全无片刻之前还满脸愤愤的样子。 猜出她的念头，宗政琰闲闲地瞥了她一眼：“趁本王心情好，有什么要求赶紧提。” “嘿嘿，”有好处可拿，夏红珠的眼神立刻真实地亮了起来，“王爷你运筹帷幄无所不能，一定也知道我那混蛋爹一共有多少家底吧？” 宗政琰眉头一挑：“怎么，你要回嫁妆还不够，还想掏空太师的家底？” “反正他离死不远了，我这不是顺便嘛……”夏红珠说了一半忽然愣住，她后知后觉地看向宗政琰，“王爷原来真的打算帮我讨回嫁妆？” “没有。”被她迟钝的模样堵得心口疼，摄政王没好气地偏过头，“本王养的猪最近不好好吃饭，都饿瘦了，本王是去太师府退货的！” 夏红珠：“……” 该怎么吐槽你，我的摄政王。 第10章 抱紧摄政王大腿⑩ 画个圈圈诅咒你 正如夏红珠所说，夏无渊这种人，是怎么也不配为人师表的，更何况是做小皇帝的老师。 然而这种人偏偏却正是当朝太师，这种情况下，旁人很难不去怀疑当初给小皇帝选老师的人到底是何居心。可事实上和夏红珠的猜测正相反，给小皇帝选这个老师的人，不是摄政王，而是小皇帝的生母，太后徐静。 夏无渊虽然才华不算最佳，为人上也有缺陷，但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听话——十分听太后的话。 当初先帝驾崩，小皇帝继位，太后哭着喊着说宗政琰不怀好意，小皇帝的老师人选必须她亲自挑选，宗政琰就干脆放手不管了，冷眼瞧着太后选了夏无渊，而夏无渊确实如太后所愿将小皇帝培养成了一个“尊师重道”又十分“孝顺”的皇帝。 小皇帝完全被养成了太后的傀儡，因此太后的心腹大患就只剩下了宗政琰。 她日夜盼着宗政琰去死，要是知道自己这趟本欲折辱宗政琰的“赐婚”反而让宗政琰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岂不是要气死？ 夏红珠不敢想，但她隐约却直觉先前来暗杀她的那些人里没有太后安排的人手。 “徐静这个人，很有些女人的小聪明，她自比武则天，认为自己谋略过人，天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说到这里，宗政琰忍不住嘲讽地扬起唇角，“其实她也很谨慎了，青云山上送下来的生辰八字被她改动了一点，但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生辰八字早就被送到本王手里了。” 青云山那个道童也并非第一次到摄政王府了，早在宗政琰刚满二十岁的时候，那道童就下来送过一次生辰帖。只是宗政琰一直对所谓的冲喜并没什么想法，压根就没接，是江昀觉得也许某天用得上才特意收了起来。 这次宗政琰昏迷太久，又遇到太后赐婚，江昀翻出那个八字才发现太后对生辰上的时辰做了改动，于是他先一步安排了王府在太师府安插的人手，最终撺掇着夏太师主动提出了夏红珠这个人。 夏红珠生下来就不受重视，夏无渊并不能准确记得夏红珠是哪个时辰生的了。可笑的是，正因为夏红珠的真正八字和太后给出的要求并不完全一致，夏太师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坑了摄政王一把，还满心和太后一样等着摄政王府传来噩耗，却不知道自己这举动完美诠释了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连串一个比一个骚的操作让夏红珠叹为观止，她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你们古人真会玩”，然后忽然问道：“所以说，我本来就是被夏太师推出来送死的？” 她说这话时，多多少少有些替原主打抱不平，因此声音也透出了几分愤怒，宗政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是夏无渊不配为人父，你就当自己与父母缘薄，没必要为这种事伤心。” “王爷有心了，我并不觉得伤心，只是多少有些心寒罢了。”难得见这人竟然开始安慰她，夏红珠忍不住扬起唇角，“其实自从我知道他叫我来京城是为了给王爷冲喜以后，我对这个爹就没什么期望了。” 宗政琰挑眉看着她：“那本王呢？” “对王爷……当然是希望王爷能快点好起来。”夏红珠眼底的光芒散去，逐渐换上一抹无奈，“如王爷所见，离开王府我也没什么活路了，反而不如待在王府日日为王爷祈福。王爷能好起来，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这样算起来，我和王爷也算命运共同体了。” “命运共同体”几个字让宗政琰的神色一怔，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转为幽深，他沉默着，忽然朝她伸出手，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将大掌落在她的头上。 “本王看你挺不怕死的，”他缓缓开口，“你整日装死，就没想过万一哪天真的醒不过来吗？” 夏红珠被他的大掌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却感觉他的声音有一丝悲伤……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宗政琰提出的问题她也没法作答，一时间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车夫说到了太师府了，宗政琰才缓缓收回了手。 “也是，你身强体壮，定是没想过的。”自语般地说完这句话，摄政王率先一步下了马车，徒留夏红珠在马车里，心情复杂不已。 红线001：“宿主，他又在嫌你能吃了……” 系统的话提醒了夏红珠，她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系统，我觉得我们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忽然道，“你仔细想想他刚才的话，宗政琰说的应该是自己，他从小被人说活不久，又经常发病，因此每次昏迷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红线001：“这样说的话就很奇怪了，他明明知道夏红珠的命格可以救他，为什么不早点找你？” 夏红珠的神色忽然颓了下去。 “这就是我要说的，他可能……压根并不想活下去。” 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的人，许是真的觉得这世界没意思了，这种人是没心思做什么皇帝的，更何况是爱一个人。 也就是说，给他牵红线根本是一种不可能的任务。 “啊啊啊，好难啊！” 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E组任务简直是炼狱难度，夏红珠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这一叹她是喊出了声的，车夫吓了一跳，而在马车下面等了她好一会也不见她下来的摄政王则是直接黑着脸掀开了车帘—— “你在做什么？”他皱眉看着蹲在马车角落拿手指戳着坐垫的女人。 “看不出来吗？我在画圈圈诅咒宗政琰！”夏红珠哼了声，手指在坐垫上一圈一圈地比划着，口中还念念有词，“诅咒他想死也死不了，就这样长命百岁，感受人生的无聊和漫长，最好再爱上一个压根不爱他的女人——比如我，让他感受一下追妻火葬场的痛苦的求而不得的绝望……嘿嘿嘿……哈哈哈……” 越“诅咒”下去越觉得好像那样的走向很有意思，夏红珠忍不住傻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系统咋变男声了？ 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性，她僵住动作，极为缓慢地转过头，就见宗政琰不知何时又上了马车，这会让正坐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终于转过头来，宗政琰似笑非笑地眯起眼。 “求而不得？对你吗？” 夏红珠：“系统，你有没有那种让人失去一小会儿记忆的功能？” 红线001：“想什么好事呢！” 夏红珠：“……” 红线001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恭喜宿主，你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勇敢地上吧！” 夏红珠默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心中暗暗决定：这趟任务做完了，她一定要跟组长申请换一个贵一点的系统！ 第11章 戏精夫妇的诞生 “本王帮王妃出气难道…… 为了防止宗政琰再继续追问那个尴尬的问题，夏红珠果断起身下了马车。 “王爷，太师府今天好热闹啊！”虽然是为了扯开话题，但夏红珠这话可没说错，这会儿太师府门口停了不少马车，看样子似乎有什么盛大的喜事…… 一旁的车夫立刻一脸八卦地接了话：“这个小的知道，今日夏太师新添了个贵妾，听说才十六岁。” 什么？ 夏红珠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毫不犹豫的嫌弃：“我的天，他好不要脸啊！” “夏小姐……那是您的父亲。”车夫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下。 夏红珠不为所动，心中反而更厌恶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另一手挥了挥，一边胡乱道：“行行，别说了，再说我要吐了！” 心理上的反感已经直接反馈到了生理机能，夏红珠真的觉得再想下去她要吐了。 哪怕她并非原主，也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但这人在认为自己亲生女儿已死的前提下，不替女儿讨回公道就算了，还有心情纳妾，这行为着实让夏红珠厌恶到头皮发麻。 “王爷，我想回去了。”她面色颓然地说，“我不想见到那个人，我怕吐出来。” 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摊开在她眼前。 “这不是更好吗？趁着他纳妾的日子闹一场，让观礼的人都知道咱们太后给皇上选的好太师是个什么货色。” “可我……” 夏红珠还有些犹豫，宗政琰的手却直接往下拉起她的手腕，径直走向了太师府门口。 这是宗政琰第一次踏入太师府，门外的护卫不认识他，正要伸手阻拦，一直跟在宗政琰身后的江昀已经递出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明晃晃的“摄”字让护卫直接傻了眼。 摄政王就这样牵着夏红珠的手大摇大摆地进了太师府。 这是夏红珠第一次打量太师府。 原主的记忆里也有着这样张灯结彩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原主耳边充斥的是各个异母姐妹不怀好意的嘲讽。有的说她土，有的说她浑身脏兮兮一点也不像个小姐，还有的直接恶毒地告诉她，父亲叫她来京城就是去给摄政王陪葬的…… 夏无渊的这几个女儿倒是和他很像，骨子里一样的冷漠狠毒。 夏无渊是个典型的小人。 当年他在殿试中凭借好相貌被景仁帝寝殿为探花郎，原本不少京城贵人想让夏无渊成为他的女婿，但夏无渊当时已经陪他来京城的结发夫人季惠娘，就此错失了一步登顶的机会。夏无渊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对季惠娘已经产生了怨怼，再加上季惠娘嫁给他好几年一直无所出，他以此为理由要求纳妾，完全不顾当年正是季家负担了他赴京赶考所有的开支。 季惠娘虽然自幼在家受宠，但到底骨子里也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也认为自己无所出十分对不起丈夫，不得不妥协了。 这一妥协就再没了底线，从此夏家多了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 季惠娘的父亲是靖东的富商，她是家中独女，也是老来女，因此很得父母的疼爱。起初季惠娘虽然无所出，但好歹还有父母帮她撑腰，夏无渊不敢做什么，但没过几年，季家老两口双双去世，季惠娘再无人可依靠，再加上夏无渊逐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步步高升，季惠娘从此在府中地位更低。 季惠娘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她的人生第一次经历的挫折就是遇到了夏无渊这个看似多情实则冷血又狠毒的男人，这个挫折消磨了她的生命。她的人生也是悲哀的，到死都认为是自己不能生孩子才导致丈夫变了心，于是她拼死拼死生下了夏红珠，临死前还满心希望自己的死能让丈夫多多少少会有些愧疚，能对女儿好一些，连给女儿起名都是当初夏无渊当初送她的定情信物——一串相思豆做的手串。 只可惜她高估了夏无渊，夏无渊甚至都没去看她们母女一眼就安排大人发丧，孩子送去了乡下。 夏无渊虽然没有做出陈世美那种杀妻杀子的恶毒事，但在夏红珠看来，这种毫不在意的漠视更加暴露了夏无渊内心的自私自利以及阴毒。 事实也证明了，他当初没杀夏红珠只是因为杀夏红珠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可是当需要夏红珠去送死的时候一到，夏无渊也是毫不犹豫的。 …… “王爷……”在前面的宗政琰越走越快，夏红珠一时没回过神，脚底一个踉跄险些要摔倒，走在后面的江昀正要伸手去扶她，却见自家王爷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直接转过身，精准地将夏红珠搂进了怀里，甚至还抽空瞪了他一眼。 江昀：“……” 他是不是应该静静地走开？ 自认最懂主子心思的江侍卫忍不住陷入了挣扎，不过宗政琰也没再管他了，软玉温香在怀，摄政王眉眼都舒展开来，一脸惬意地控住了夏红珠欲挣开他怀抱的手。 “你想不想让夏无渊好看？”他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夏红珠下意识地瑟缩了下，本能地想点头，但她还是勉强生出了一点理智。 “这和王爷抱着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眼看夏红珠十分不自在地红了脸，宗政琰眉头微挑，幽深的眸子一瞬间都亮了起来，他低下头，薄唇更靠近她的耳朵，小声道，“你不是说见了他就想吐吗？待会记得说到做到……” 什么？ 夏红珠被这般亲密的姿势惹得头脑发热，一时还没回过神他说了什么，直到看到这人眼底的促狭，她才忽然明白过来。 “王爷让我假装怀……” “嘘——”宗政琰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间作出噤声的姿势，夏红珠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也跟着亮了起来。 他这个样子真好看……啊呸！是他这个主意真好！他怎么这么聪明！ 红线001：“宿主，是什么给你戴上了这么厚的滤镜？” 夏红珠：“是宗政琰的美貌！”和那么一丁点需的温柔。 “王爷，”眼看这人总算松开了自己，夏红珠抚平乱跳的小心脏，好奇地看着他，“您为何愿意帮我？” “本王……”宗政琰本想说“看夏无渊不顺眼”，但一低头就对上两人不知不觉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他一时怔住，忍不住竟笑了起来。 “本王帮王妃出气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哦哦，原来如此……等等？王妃？ 夏红珠震惊地看着他，正要再问什么，前方不远处夏无渊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夏无渊是正在敬酒的时候接到门房的消息的，他本是不信的，摄政王明明都昏迷了很久了，怎么可能来太师府？然而宗政琰和夏红珠二人进来一路上都没避讳丫鬟和仆人，不少人都表示确实看到了摄政王，夏无渊心底一凉，酒也敬不下去了，直接穿着喜袍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下官夏无渊见过摄政王殿下！” 夏无渊本欲屈膝行礼，然而弯下去的瞬间，腿一麻直接跪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不少尘土落在他紫红色的喜袍上，再加上他一路奔来早已满头大汗，这副模样看着着实狼狈，和原主记忆中那个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去死的威严冷酷形象再无重合，夏红珠忽然就乐了。 “哈哈哈……” 她笑得十分恣意且嚣张，甚至透出几分睥睨的意味来，一旁的宗政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差点以为她脑袋出了问题，而夏无渊则是直接拉下了脸。 “逆女！胆敢嘲笑为父！” “夏太师少见多怪了。”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夏红珠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这世上既然有送女儿去死的爹，当然就会有盼着爹不得好死的女儿。” 说到这里，她挣开宗政琰的手缓缓迈步走向夏无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震惊得没来得及起身的太师。 “看在你是我父亲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诱惑般地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一般，夏无渊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她身后不发一言的摄政王，一瞬间以为自己有希望得摄政王的青睐，顿时提起了精神，然后就听到女儿仿佛来自地狱的阴冷声音，“我可以让你选择怎么去死……” “你！”夏无渊顿时恼怒地伸手推开了她，夏红珠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顺势倒在地上，还趁机多滚了一圈，然后就开始捂着肚子哀嚎起来。 “王爷！我的肚子……孩子！啊！肚子好痛！”她哭得那叫一个真实惨烈，这精湛的演技瞬间征服了江昀，老实人侍卫悄咪咪地往后挪了挪脚步，决定以后都离王妃远一点……是了，看这架势，王爷终于愿意承认夏红珠是王妃了。 他心中暗想着，眼神就飘向了自家王爷，却见平日里被人说冷漠易怒的王爷已经冲过去抱住了夏红珠，并且十分配合地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王妃！你怎么样？太医！叫太医！要是王妃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本王要铲平太师府！” 江昀：“……” 行吧……是他太年轻了。 第12章 真香夫妇的觉醒 他真的好帅啊！ 不得不说，摄政王虽是戏精界的新手，但确实天赋异禀，浑然天成的演技不仅震慑了已经完全傻眼的夏无渊，也同样震慑到了还在努力装痛的夏红珠。 这家伙真人不露相啊！可恶！我也不能输！ 莫名和摄政王较起劲的夏红珠更加努力地摆出一副痛苦与悲伤的模样，躺在宗政琰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十分惹人怜惜。 摄政王真情实感地怒了，八分的演技愣是发挥出了十二成，直把整个太师府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夏无渊手脚并用才爬起来让人去请太医。 另一边，原本正在喝喜酒的来客们也纷纷赶了过来，看到这场面，一群人纷纷跪坐在地惊慌地劝宗政琰息怒，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劝他。 宗政琰在朝中留下过很多传闻。 他生来体弱多病导致性情古怪暴戾，偏偏又足智多谋，景仁帝对他十分宠爱也很信任。他十几岁时就可以进御书房听政，甚至手中掌握着很多决策权，这让宗政琰性情越发霸道狠戾。 那时朝中甚至传言说，得罪了宗政琰比触怒了皇上更可怕。 这传言越演越烈，从景仁帝到先帝再到如今的小皇帝时期，宗政琰手中的权势越大，他凶残的名声也就越大，在许多人的心中，摄政王不仅仅是一个“王爷”那么简单。 只要摄政王活着一天，他就是大隆朝真正的帝王。 现在，摄政王怀里抱着他的王妃，王妃的肚子里怀着很可能是摄政王唯一的子嗣，而那个王妃却在夏太师府上被夏太师推倒，眼看着孩子不保…… 和夏无渊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的朝臣显然也不是什么有出息和骨气的人，这会儿都开始纷纷思考要怎么从这件事中脱身，因为明眼人能看出来——甭管“王妃”有孕是真是假，摄政王这是不打算放过夏无渊了。 夏无渊虽然很惶恐，但好歹还有一点理智，一边请宗政琰赶紧送夏红珠到客房，宗政琰也正有这个意思，不过夏红珠多了个心眼，扯了扯宗政琰的袖子表示要去自己出嫁前的“闺房”。 宗政琰不明所以，不过这会儿还是顺她的意提了要求，然后就见夏无渊脸色顿时更白了几分。 夏红珠哪里有什么“闺房”呢？她生下来就没住过太师府，当初接她来就是去献祭送死的，也只是临时收拾了一个院子让她住进去。夏红珠去了摄政王府以后，夏无渊认定了夏红珠已死，那院子恰被拿来给他今日新纳的小妾住了。 夏无渊没脸解释这种事，但夏红珠却早就从系统那儿得知了真相，所以才提出那种要求，然而看到夏无渊惶恐无助的样子，夏红珠竟然并没有觉得高兴，只是觉得……很荒谬，荒谬中又透出点悲凉。 她是孤儿，从未感受过所谓的父爱，但在成为夏红珠以前，她是真的期待过“父爱”这种事的。 “那就随便选一间客房吧，王爷。”她忽然不再哭天抢地，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再说话了。 宗政琰皱起眉，无声且阴冷地瞥了夏无渊一眼，抬脚离开了，夏无渊僵在原地不停地擦着冷汗，急忙吩咐下人再去催一催太医。 不久以后，太医被催命一般的下人们簇拥着进来了。他隔着手帕匆匆替夏红珠把了一下脉，夏红珠就立刻缩了回去，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再试一次，背后就传来摄政王阴冷的声音。 “怎么样？王妃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太医心里苦啊，他明明还没摸到……一抬起头就对上夏红珠朝他挤眉弄眼的表情，太医想起这位“王妃”和夏家的渊源，他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十成的求生欲，竟然领悟到了夏红珠的意思，于是起身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 “下官无能，请王爷恕罪……”他恭敬地对宗政琰低下头，心中颇有些紧张地提了一口气，却见摄政王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竟然没有发怒，太医心中大定，甚至还得意了几分。 他有一种，他和摄政王一起完成了某种神秘任务的使命感！ “王爷，王妃自幼多凄苦，身子骨有些弱，以后在子嗣上……” 孺子可教啊！夏红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太医想记住他的样子，结果冷不丁对上宗政琰不悦的眼神，她立刻又脑袋一歪躺在床上老老实实扮演“身子骨有些弱”的王妃去了，甚至还“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爷！咱们的孩子没有了，王爷一定要替他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 “王爷恕罪！” 眼看这场景，夏无渊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但宗政琰这趟就是冲他来的，自然不可能“恕罪”，于是他大掌往桌上一拍，实木家具立刻在他的掌下化成了碎片，夏无渊心头一跳，顿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下官不知道那逆女……” “夏大人！”江昀立刻拔高了声音道，“注意措辞！那是摄政王妃，岂容你如此折辱！” 夏无渊呆了一会，他看了看满脸怒容的江昀，又看了看冷着脸不发一言的宗政琰，最后才看向床上还在哼哼唧唧表示自己很难受的夏红珠，似乎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他这个从生下来就被见过一面，也更没疼爱过一天的女儿如今真的得了摄政王的眼，再也不是他随意动动手就可以捏死的小丫头，也不是他可以随意辱骂的赔钱货了。 “下官失言！下官失言！”他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下官不知王妃娘娘怀有身孕，多有怠慢酿成此祸，但王妃娘娘应该不会怪罪下官吧？毕竟下官再怎么说也是您的父亲，传出去对娘娘您的名声也……” 言下之意，你爹都当着你的面打了自己的脸了，你这个女儿要是还想要名声，就不要再追究了。 不得不说，夏无渊是个很会钻营的人，哪怕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在夏红珠面前当一个慈父，也能迅速抓到重点——夏红珠要想好好当摄政王妃，总会需要一个好名声的。 果然，他说完之后，屋里顿时沉默了下来，核儿进下独家夏无渊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正想着那赔钱货如今再怎么荣光到底也要被他这个当爹的压一头…… “夏无渊，”摄政王幽幽地开口了，声音中似乎有些疑惑，“是什么让你以为，做本王的王妃需要顾及名声这种东西？” 夏无渊顿时一惊，正要说什么，宗政琰已经无趣地挥了挥手。 “江昀，王妃刚才说她一看到夏太师就想吐，你还不赶紧请夏太师出去？”说完这句，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又道，“啊，顺便派人告诉太后一声，本王觉得皇上的这个老师实在不堪重用，决定给他换一个。” “王爷！”夏无渊这下真的慌了，“我是太后先帝钦定的太师，罢免我需要内阁通过……” “夏太师上了年纪，耳朵也不好使了，本王方才可没说要罢免你。”宗政琰眉头一挑，一旁的江昀立刻拔出剑横在夏无渊的脖子前，夏无渊整个人一僵。 “想换掉太师，”宗政琰惬意地笑了笑，“直接杀了你不是更省事？” 听到这里，“身子骨虚弱”的夏红珠恨不得在床上打两个滚表示开心，虽然系统一直在跟她说宗政琰这个行为其实过于凶残三观不正巴拉巴拉的，但夏红珠就是觉得…… 他真的好帅啊！ 第13章 恩爱夫妻的开始 宗政琰突然对她这么好…… 虽然宗政琰这样说，但夏红珠也不能真的看他杀了夏无渊。倒不是她有什么圣母病，纯粹是觉得让夏无渊死在这里只能得一时痛快，却会后患无穷。 她正想出声阻止宗政琰，外面就传来太监的高昂刺耳的声音，说是太后请太师即刻进宫。 徐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宗政琰不会搭理自己下的圣旨，所以才说宣夏无渊进宫以阻拦宗政琰真的先斩后奏把人给杀了。 夏无渊满头冷汗地捡回一条命，宗政琰冷眼瞧着他手脚并用地跟着宣旨太监走了了，缓缓转过头，正对上夏红珠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王爷刚才真想杀了他？” “怎么？你打算替他求情？”宗政琰蓦地沉下脸。 夏红珠回给他一双白眼：“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他死在这里，不好堵外面的悠悠众口。” 宗政琰面色缓和了一些，只是说出的话依旧有些冷硬：“本王不需要。” 他说“不需要”，如果是以前，夏红珠会觉得这人实在目中无人得很，但现在她却逐渐能读懂他话里的意思。 宗政琰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不需要”名声这种东西，也更不在意旁人怎么想，他只要自己痛快就好。 “不，现在你需要了！”她立刻摇头反驳他的话，趁他愣住的功夫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双目灼灼地对上他的视线，“王爷，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宗政琰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这么人来疯的一出，倒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忽然弯起唇角，伸手揉了揉她在床上滚得有些凌乱的发。 “本王既然说了会替你做主就会管到底，不必着急讨好本王。” 言下之意，他当她在吹牛。 虽然他这会儿的声音难得地带着几分温柔，但夏红珠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原本写满期待的小脸瞬间变得失落，她不甘心，但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向宗政琰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忍不住就陷入了沉思。 这一沉思就陷入了无我境界，期间连宗政琰出去了一趟都不知道，直到宗政琰回来后见她还在瞪大眼望着床叮，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啊……怎么了？”差点喘不过气的人这才回过神，挣开他的手指瞪大眼不悦地看着他，宗政琰挑眉递给她一张纸。 “夏无渊给你的补偿单子，你看看吧。” “什么？”夏红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接过那张纸快速扫了一眼，“啧，这回他倒是挺大方的。” 夏无渊嫁得最好的女儿夏红月嫁去了荆南成为荆南王世子妃，当时的嫁妆一共八十台，浩浩荡荡从京城一路南下场面宏大，也十分有名，眼下这张单子里不仅给夏红珠补上了不够的那部分嫁妆，还包括了夏红珠生母季惠娘当初带来的所有嫁妆，另外还附赠了许多名贵药材，名义上说是给她调理身子用的。 “和钱财相比，到底还是命更重要。”宗政琰冷笑道。 其实或许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夏无渊想借夏红珠和摄政王真正扯上关系，哪怕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和太后也可以利用夏红珠对摄政王做些什么，这也是徐静愿意舍脸保下夏无渊的原因。 这种事宗政琰并不打算说给夏红珠听，不过夏红珠好歹也是看过许多狗血电视剧的人了，不需要他说也想到了这点，于是立刻翻身就要从床上下来。 “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们也该回王府了！”她倒是比宗政琰还着急地要拉着他离开自己的“娘家”，宗政琰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视线往上注意到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忍不住皱起眉把她拽了回来。 “你等等——”他下一句本想叫丫鬟进来给她整理一下，却在此刻才忽然发现她根本没有贴身服侍的丫鬟，他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现场呈现一瞬间的尴尬，因为夏红珠这会儿几乎是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了，而他却只是黑着脸盯着她一言不发，让夏红珠从最初的羞赧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脸上有什么吗？”她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还是说我妆花了？” “妆花了”三个字无疑又一次提醒了宗政琰，他的王妃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摄政王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但他心知这事根本不怪夏红珠，只好伸出手亲自上阵，生硬地替她把凌乱的头发捋了回去，然后又全程板着脸把被她睡皱了的衣服整理了一遍。 夏红珠浑身发麻，整个人陷入一种突然中了大奖的惊喜与惶恐。 天要下红雨了？宗政琰突然对她这么好？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了夏红珠回到王府以后，在自己的房间还没坐定，王府管家就带着一排丫鬟进来了，说是让她自己挑选。 “选什么？”夏红珠愣了下。 “按照王妃的规制，豚之苑需要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十二个三等……” 管家恭敬地解释起来，仿佛完全不觉得一府女主人住的院子叫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的，“豚之苑”三个字被他念得字正腔圆，无疑是又一次提醒了夏红珠她如今在宗政琰眼里约莫就是个“猪”的待遇，所以……那人养猪也要派这么多丫鬟吗？ “既然这样，能不能把以前在拾叁号院子里帮我种菜的那几个小姑娘安排到这里来？我在王府就和她们比较熟。” 管家愣了一下，正要解释自己现在安排的几个丫鬟都是十分有本事的，身后就传来宗政琰的声音。 “就照王妃说的去安排吧。” 管家立刻转过身来，恭敬地应了是便带着丫鬟们下去了，屋里很快又只剩下了夏红珠和宗政琰两人。 夏红珠正因为被当猪养了而不高兴呢，这会儿见了他也没好脸色，“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室。 她以为自己赶客的态度挺明显了，却忘记整个王府都是宗政琰的，他想去哪里自然就能去哪，这会儿也是径直跟着她走了进来。 “太师府送的东西到了，江昀说管事已经清点无误了，你自己还要再看看吗？”赶在她开口以前，宗政琰率先出声道。 夏红珠闻言一愣。 “不必了……”她想了想，忍着肉疼又道，“对了，还要麻烦王爷把我娘嫁妆的那部分折成银钱捐给庙里。” “为什么？”宗政琰若有所思地问。 “算是为我娘祈福，希望她下辈子遇到个好男人。” 其实这些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毕竟不是正主，总觉得自己没资格享受人家的母亲留下的东西，至于夏无渊给的那部分嫁妆……呵呵，就当她为民除害了。 宗政琰的神色顿时十分微妙。 “你很想念你娘？” “啊？”夏红珠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一天都没见过她，谈什么想念？只不过她这辈子嫁错了人太苦了，作为她的女儿，我希望她下辈子有个好的归宿。” 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却不知为何宗政琰似乎不高兴了，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夏红珠站在后面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恰好管家带着她想见的几个小丫鬟过来了，她就暂时放弃了这个疑惑，直到这晚她睡觉睡到一半忽然被人连人带被子卷走扛了出去。 夏红珠原本没看清来人是谁，正要呼叫系统紧急启动装死技能，却忽然听到对方说了句“别出声”，这熟悉的声音让夏红珠的惊慌瞬间变成了无奈。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她全身裹着被子被丢在屋顶上，呆呆地看着夜色下不发一言的男人，虽然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味，显然是喝大了。 “赏月……”喝醉了的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指指向了头顶，夏红珠冷眼瞧了瞧那一弯可怜的上弦月，心中只觉千万匹草泥马奔过。 不过想到宗政琰喝多了也会耍酒疯，夏红珠一时觉得有趣，竟也不计较半夜被人叫醒的事了，好奇道：“王爷喜欢赏月吗？” “我不喜欢，不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母妃很喜欢，所以让自己变得喜欢。”宗政琰缓缓开口，难得没有自称“本王”，声音也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约又透着些冷笑的意味，“后来我才知道她什么都不喜欢，她喜欢的只有她自己。” 原来如此！ 夏红珠总算知道这人白天为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可传闻丽妃娘娘好不容易才把您生下来的。” “呵呵……”摄政王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瓶酒仰头灌了起来，夏红珠想到这人那不知何时就会复发的病，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按住了酒瓶。 “酒多伤身，王爷不要喝了。” 摄政王意外地没有生气，转过头，夜色下虽然夏红珠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的眼力很好，可以清晰瞧见女人眼底的担忧，以及她只穿着单薄寝衣的手臂。 他皱起眉拉过她的手臂重新塞回被子里，又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 “你也是来骗我的吗？”他喃喃说着，忽然又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骗……只要你能骗到我死之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夏红珠怔愣着，说不出心头忽然涌上来的那股疼痛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大脑还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攻略眼前这个人，身体却已经先于理智行动起来。 她挣开被子朝他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我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的！”偷到一个吻，夏红珠心中无端有一种“此刻老娘最牛掰”的胜利感，忍不住得意地仰起脑袋，却看不到醉酒的男人越发幽深的脸色，直到宗政琰蓦地低下头来，在夏红珠惊叫以前低头堵住了她的声音。 “呜……” 此时此刻，屋顶上的场景有些过于香艳了，原本在别处屋顶上夜守的暗卫也不得不紧急地落了地，和屋檐下的侍卫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第14章 “老男人” 厉害，我夏红珠愿称你为铁…… 深秋的夜晚，三更半夜爬上屋顶搞事情的结果就是，向来身强体壮的夏红珠得了风寒，而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摄政王在醉酒加风寒的双重折磨之下，不负众望地又病了。 太医走后，两个病人面对着面开始互相甩锅。 夏红珠理所当然地认为罪魁祸首就是喝多了发酒疯的宗政琰，但宗政琰却觉得，他不记得的事他不认。 没错，酒后吐真言的摄政王似乎对自己醉酒后的表现很懊恼，现在就咬死了说自己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夏红珠说的什么赏月。 他的理由很充分，昨晚是十月初一，哪里有什么月亮可赏？ 呵呵……你行，你厉害！ 夏红珠权当自己昨晚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都喂了狗，恨恨地出了主院，本来想直接回去休息一下的，冷不丁瞧见院门口挂着的“豚之苑”的牌子，她心里顿时更来气了。 “王妃，您要去哪？” 眼看她走到门口后拐了弯，身后的丫鬟风雅急忙跟上来问道。 风雅就是原先在拾叁号院子帮夏红珠种菜最勤奋的小姑娘，她爹是王府里夏红珠最喜欢的那个大厨，她娘是王府绣房的管事，这两人在王府都比较有权威也颇受管家信任，所以当初风雅才被安排去“监视”夏红珠。 夏红珠并非想不到这点，但她没什么诡计不怕被人看，再加上风雅不管是帮她种菜还是种地都是最认真的，很得她喜欢，所以这回她就提拔风雅做了一等丫鬟。 这样一想，她如今不管去哪身后都跟着风雅还有另外三个丫鬟，甭管这王妃做得真不真，至少派头是有了！ “王妃”给自己打了打气，勉强走出被当猪养又被喝醉酒的人不认账的沮丧，挺直腰杆一脸高冷地说出了十分接地气的话：“去看看我种的菜怎么样了。” 夏红珠的另外三个大丫鬟分别叫小三小四和小五，凭借夏红珠的直觉，这制式化且十分敷衍的名号才是真正大有来头，而且她之前观察了很久，这三个丫头的力气都不小，而且做事很规矩，三个人之间还经常互相递眼神，在她眼皮子底下玩着无间道，看得她一阵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猜测这是王府刚开始培养的女暗卫，而且按照宗政琰讨厌女人的程度，这个女暗卫还不是他搞的，多半是那个传说中的“锦鲤”姐的主意。 这样想着，夏红珠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岔了路，毕竟主院去拾叁号院子的路她并不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院门紧锁着，她看了一眼院门外的牌子，意外地发现这院子居然也有名字，并且比她的“豚之苑”好听多了，叫“归丽苑”。 “丽”？ 真不是夏红珠敏感，而是她昨晚刚了解到某人和他的母妃感情并不好，眼下就看到一个带这种字眼的院子，她当然忍不住好奇起来。 她抬脚就要跨过去，身后跟着的小三小四小五忽然齐齐出现在前面挡住了她。 “王妃请止步，这个院子王爷不许任何人进。”小三一脸严肃地说。 “三丫，你走开。”夏红珠不为所动地冲小三摆了摆手，“小三”面对“三丫”这个称呼，清秀的小脸凝固了一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挡住了她。 “娘娘，归丽苑一直是王府的禁区……”小四也在一旁解释道。 小五不爱说话，不过也跟着点了点头，夏红珠拧起眉转头看向唯一没拦着自己的风雅，小姑娘脸上呈现了一些挣扎，不过还是小心地摇了摇头。 “是真的，除了每日送饭的人之外，归丽苑不许任何人进入的。” 风雅小心地说着，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至少透漏给了夏红珠一个消息，这个院子里是有人住的。 哦吼……难道是宗政琰金屋藏娇？ 夏红珠大脑一抽开始进行了某些狗血的联想，虽然她内心对归丽苑更好奇了，但都被人家拦成这个样子了，她也不能真的头铁硬闯，只好不甘不愿地转身打算离开。 “你是谁呀？” 身后忽然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夏红珠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身。 归丽苑的墙头上趴着一个双丫髻的女孩，女孩约莫十岁左右的样子，生着一双和宗政琰十分相似的眼眸，不过这双眼眸却十分灵动俏皮，眼看夏红珠转过头来，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地张大嘴。 “我知道了，你就是她们说的，我的嫂子？”她一边说一边兴高采烈地朝夏红珠挥了挥手，“嫂子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我……” 夏红珠正要说话，一旁冲出来的小三急忙阻拦道：“王妃娘娘只是路过这里。” “哦……”墙头的小姑娘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小脸上布满了失望，声音也变得十分低落，“不是来找我玩的啊……” “我确实不是来找你玩的。”夏红珠狠狠瞪了小三一眼，然后走向墙边冲墙上的小姑娘笑道，“不过现在见着你，就很想和你玩了，我可以进去吗？” “真的吗？当然可以！”小姑娘立即双眼晶亮地狂点头，然后转身吩咐下面的人，“快去开门，我嫂子要来啦！” 夏红珠微微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小三小四小五三个人，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既然你们叫我一声王妃，我就勉强当做我还是有点权力的。我不逼着你们陪我违反王爷的规定，但现在我要进去，你们就告诉我，我能不能自己做这个决定？还是说，我这个王妃也得听你们的？” 几个丫鬟顿时齐齐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夏红珠向来不太喜欢这种动不动就跪的阶级社会，但眼下她竟然也说不出“起来吧不怪你们”这种话，只好沉默着转身踏进了归丽苑。 归丽苑和夏红珠住过的拾叁号院子还有现在的豚之苑都不太像，既不空旷也没有很多花，倒是种了一片梨树…… “你小心点！”余光瞥见小姑娘正从□□上往下爬，夏红珠急忙快步走上前提醒道。 “没事没事！我天天都爬上爬下的！”那小姑娘很快在地上站定，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才仰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夏红珠，“嫂子还不认识我吧？我叫宗政琼，今年十岁啦！嫂子是我这个院子的第一个客人哦，我现在就……嗯……扫床欢迎你！” “小姐，那个是叫‘扫榻欢迎’！”一旁有一个大丫鬟样的少女提醒道。 “哦对对，扫榻，扫榻！”宗政琼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尴尬地吐了吐舌，搭配上那张娇俏可人的小脸，模样实在太可爱，直让夏红珠全身心的母爱细胞都被唤醒了。 “哎嘿，嫂子，我学问学得不好，你可以笑话我，但是不要因为我笨就不来陪我玩哦！”像是唯恐夏红珠心生不喜，小姑娘急忙又出声强调。 夏红珠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脸上堆满了笑意，两只大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会的，嫂子最喜欢你了！” “真的吗？”宗政琼大眼闪闪发光地看着她，“比喜欢哥哥还多？” “当然！”夏红珠回答得斩钉切铁，“谁会喜欢你哥哥那种别扭老男人！” 宗政琼是宗政琰同父同母的妹妹，轮廓和宗政琰不是很像，但一双眼眸却像了个十分，走出去说她是宗政琰的女儿估摸都有人信，然而这小姑娘却有着和宗政琰完全相反的性子，活泼得很。 这份诡异的反差外加约莫猜测到了小姑娘的遭遇，夏红珠眼下对宗政琼的确是满心欢喜，被问到这种问题当然也回答得毫不犹豫，然而她刚说完，身后就传来宗政琰冰冷的声音。 “老男人？” 夏红珠一时僵住了，偏偏这会儿隐匿了许久的系统忽然冒了出来。 红线001：“哦吼，本小仙女刚才悄咪咪变强了，现在有了任务对象靠近时的提醒功能，特此来恭喜宿主，以后再也不怕说宗政琰坏话的时候被他突然杀个正着了！” 夏红珠：“呵呵，负分滚出！” 她真的无力吐槽这个只会放马后炮和说风凉话的系统了。 然而系统可以不搭理，眼前这场面她还是要处理的，尤其她紧急地想起自己现在还在生气，顿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挺直腰杆瞪了宗政琰一眼。 “我才十七岁，你都二十三了，不是老男人是什么？” 当然了，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二的夏红珠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具体体现就是她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往宗政琼的旁边挪了挪，试图借助小姑娘的力量给自己寻求一点安全感，然后就见自称脑子不灵光的宗政琼立即兴奋地跟着点头。 “嫂子说的对，哥哥你已经是个老男人了！嫂子又没说错，不许生气哦！”说到这里似乎还嫌亲哥脸不够黑，宗政琼又补充道，“你要是生气了，就证明你不仅是个老男人，还是个小心眼爱计较的老男人！” 眼看宗政琰的脸这回彻底黑了下来，夏红珠无助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差点忍不住仰天长叹。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求生欲咋那么低？ 不过事实证明，做宗政琰的亲妹妹，哪怕求生欲不高，也不至于轻易玩完。 只见宗政琰虽然满脸怒容，却也只是走过来伸手拎起宗政琼的衣领把她拎高，低下头皱眉看着她。 “你又爬墙头了？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了？” “没有！”头铁的宗政琼猛摇头，“你不答应让我去找嫂子玩！我就不做！” 夏红珠忍不住悄悄对宗政琼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我夏红珠愿称你为铁头娃！就这样勇敢地上吧！杠他丫的…… “呜哇！” 夏红珠脑补的宗政琰被熊孩子妹妹气得吐血的小剧场还没开始就在“铁头娃”的嚎啕大哭中被迫中止了，然后就见宗政琼不知怎地挣开了亲哥的手，奔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使劲哀嚎起来。 “嫂子，老男人他打要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夏红珠：“……” 我擦，正吃着瓜，居然被铁头娃坑了！ 第15章 琼者，穷也 我们都一样，生下来就一无…… 好在宗政琰很快被江昀匆匆叫走了，适时地解救了夏红珠，摄政王丢给姑嫂二人各自一对冷眼就转身走了。 夏红珠已经适应了他的冷眼，这会儿完全也不觉得害怕了，甚至还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宗政琼也是同款鬼脸。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了愣住，随即面对面哈哈大笑起来。 “嫂子，我听说你很会讲故事，你给我讲讲呗！”宗政琼一点也不怕生地走上前，拉住夏红珠的手往屋里走。 夏红珠无奈地笑了笑。 铁头娃，哦不宗政琼是一个远比夏红珠想象得还要开朗的小姑娘，甚至开朗到近乎诡异了。 没错，就是诡异。 在亲眼见到小姑娘给房间里的桌椅板凳都起了名字，还要挨个点名以后，夏红珠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她虽然不是什么心理学家，但也明显感觉到宗政琼这个样子不同寻常。造成这种不寻常的原因并不难猜，一定是平日里很少有人和她说话，小姑娘在寂寞中开始给自己找“小伙伴”，哪怕这“伙伴”压根不会回应自己。 至于为什么很少有人和宗政琼说话，看她进来之前那几个丫鬟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知道了——宗政琰在阻止别人靠近他的妹妹。 夏红珠在这一瞬间，觉得心被扯疼了一下。 小姑娘或许不是头铁，只是在用这种不断闹腾的方式在向宗政琰抗议。 “嫂子，我想听你讲那个哪吒的故事！” 宗政琼的声音忽然靠近，打断夏红珠的复杂思绪，她回过神低下头，正对上小姑娘炯炯有神的双眸。 “上次风雅过来说你只讲了一半就搬走了，她不知道后面的故事了，可把我急死了！” 听到她说起风雅，夏红珠这才恍然想到今天她本不该走到这边的，是风雅在前面带的路，还有意无意地“提醒”她这边风景更好...... 想来，风雅虽然明面上不敢反抗宗政琰，但内心却是偏向宗政琼的。 “原来风雅从我这里听的故事都拿来找你献殷勤了。”夏红珠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宗政琼的发，小姑娘顿时怔住，小手捂在自己脑袋上呆呆地看着夏红珠，嘴上下意识地替风雅辩驳起来。 “是我逼她说给我听的！嫂子不要怪她！” 夏红珠故意板着脸不说话，宗政琼立刻就着急了，两只小脚在地上不停走动，围着夏红珠转起了圈，一边用还稚嫩的声音说着讨好的话。 “好嫂子，你可千万别罚风雅，现在整个王府也就她愿意跟我搭两句话了......以前那些都被哥哥赶走了！”说到最后，宗政琼漂亮的眼眸里，泪已经快落下来了。 玩脱了的夏红珠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抚起小姑娘:“你别哭，我逗你的......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真的？”小姑娘惊喜地擦了擦眼，虽然还是有些眼泪跟着滚落下来，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十分欢喜，“嫂子你真好！不过你还是要答应我不可以惩罚风雅哦！” “好好......风雅本来也没触犯我的规矩，我不会罚她的。” 夏红珠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对宗政琼的善良感到欣慰。 和宗政琰相比，这个小姑娘简直堪称小天使了。 “是哦！”宗政琼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不让丫鬟们和我搭话的是坏蛋哥哥，又不是嫂子！” 听到这话，夏红珠不由深思起来。 “你可知道你哥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感觉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他说母妃得罪的人太多了，外面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所以认识我的人越少越好。”宗政琼一脸无所谓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说了，要是我自己跑出去了，死在外面他也不会给我收尸......” 我特么......夏红珠眉头一皱，险些要爆出粗口。 她虽然隐约感觉到宗政琰很憎恨他的母妃，可是宗政琼还那么小......难不成他把对母亲的恨转移到妹妹身上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与愤慨，夏红珠难得去了主院堵人，于是宗政琰回来的时候就被告知“王妃等了您好久”，他站在房门口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正对上饭桌上正端庄有礼坐着的夏红珠。 “王爷回来了？妾身服侍您用膳。”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红珠自己此番表现得十分谦卑了，目的当然是为了能正常地和宗政琰沟通一次，然而摄政王只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挥了挥手。 “有什么话赶紧说，本王怕待会会食不下咽。” 夏红珠:“......” 行，为了小姑娘，她忍了！ “我来是想谈谈......” “你知道宗政琼的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摄政王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夏红珠一怔。 “不是美玉的意思吗？”别欺负她读书少！ “她的名字是本王起的，因为母妃看到生的是女儿，直接就疯了，差点亲手掐死了孩子。本王把她抱回来，起名琼，意为‘穷’，意思是她生下来就一无所有，也是在说本王的母妃已经黔驴技穷，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夏红珠完全呆住。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宗政琰颇嫌弃地看向她:“你从早上闹腾到现在，不就是想知道本王和母妃有什么恩怨？” 夏红珠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她深吸了一口气，坦诚道，“毕竟我现在是绑在你这条船上了。” 宗政琰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转瞬即逝。 “你知道景仁帝......也就是本王的父皇，子嗣艰难的事情吧？” 夏红珠点点头，这事系统跟她科普过，说宗政琰的父皇一共就五个儿子，其中宗政琰是最聪慧的，但是因为天生体弱，早就被认定不会是储君人选。 “本王的母妃很有手段，被她害得没了孩子的妃嫔不知凡几，就连她生本王那时所谓的难产也是她算计好的......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的病很诡异？本王不妨告诉你，母妃本来不想生下本王的，她想用第一个孩子的不幸离开换得父皇怜惜，更趁机陷害她的眼中钉萧皇后。” 丽妃闺宁萧丽宁，是个很有手段也有野心的女人，她出身世家，聪慧貌美自幼才华过人，当初便自信地觉得皇后是她囊中之物，却最终被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堂姐压了一头，从此她处处视萧皇后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生都不得消停。 萧丽宁身子不易受孕，就看不得别的妃嫔怀孕，她生得好看十分受宠，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手段阴狠收尾又干净，连皇帝都相信她是一个柔弱的，软心肠的女人，一时间宫中风头无两。 直到萧皇后生下嫡长子，也就是先帝宗政珏，萧丽宁眼看皇后乃至皇太后之位都与自己无缘，一整颗心都扭曲了。 “她很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对皇后的儿子下手太容易暴露自己，恰好她自己有了孕，又听太医说怀相不好可能保不住，她就打算把那个孩子当做陷害皇后的筹码......” 宗政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出奇得冷静，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夏红珠却无端打了个寒颤，哪怕她面前摆着一份刚端上来没多久的鸡汤，她还是只觉得冷。 深入骨髓的冷，还有一种熟悉的，呼之欲出的想要呕吐的冲动。 “别......别说了......”她忍不住出声想要阻拦，宗政琰却只是嘲讽地笑了笑。 “可笑的是，她既没有害死本王，也没能成功陷害皇后，却折损了她自己的身子，自本王后整整十几年她再没有机会生第二个孩子。这十几年，她一边假意疼爱本王惹父皇怜惜，一边想尽办法要生一个符合她期望的健康的儿子......等到她终于意识到她只能好好抓住本王，本王早就已经看透了所谓母亲的嘴脸。” 宗政琰见识过这世上最令人作呕的母爱，尽管他的父皇对他的疼爱是真的，但到底也混入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父皇临终前让他答应辅佐宗政珏时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可他这本就不该存在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宗政琼，说的既是他那个妹妹，也是萧丽宁，又何尝没有他自己在内呢？ “生宗政琼之前，她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孤注一掷地把手伸到了当时已经是储君的宗政珏身上。这一次终于被父皇发现了，父皇把她打入了冷宫，她满心期待自己生下儿子能东山再起，可惜她只生下了个女儿，然后她就疯了。” 宗政琰抱着刚出生的妹妹眼睁睁看着萧丽宁崩溃过后大出血而死，他没哭，却也笑不出来，然而他怀里的宗政琼竟然已经忘记刚才差点被掐死的痛苦，“咯咯”笑了起来。 没心没肺的，真好。 “琼，你以后就叫这个了。” 我们都一样，生下来就一无所有。 “不是的！”夏红珠终于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还有你这个哥哥，而你也有妹妹.....” 说到这里，她蓦地起身快速走到他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时间慌不择言地说:“你还有我！” 宗政琰似笑非笑地挑眉:“刚才为了宗政琼来找本王兴师问罪的不是你？” 夏红珠立即回过神，宛如被烫到一般松开他的手，心虚地别开了眼。 “啊，我刚才喝多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宗政琰:“......” 第16章 长嫂如母 “这么说，我也可以叫嫂子一…… 许是夏红珠的“醉酒”之言当真感动了宗政琰，也或许宗政琰最近改变了一些打算，总之，当夏红珠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想带宗政琼出去玩的时候，竟然被同意了。 他同意了！ 夏红珠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掐一把自己的脸，疼痛让她瞬间回过神，她立刻欣喜地道了句“王爷你真好”，宗政琰闻言正要说话，夏红珠已经转身奔出了门外，只留给他一个过于欢脱的背影。 宗政琰的脸色顿时微妙地扭曲起来。 比起夏红珠的喜形于色，宗政琼简直就开心地想飞上天了。 她十岁了，虽然小时候的事情她不记得，但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在归丽苑，从来就没出去过。 尽管宗政琰时不时会暗示她外面很危险，连负责伺候她的丫鬟和仆人们也这么说，但还是挡不住小姑娘一颗向往外面世界的内心。 她抗议过，也尝试过和宗政琰撕破脸，但哪怕她真的把宗政琰的脸挠破了，哥哥都丝毫没改变过主意，然而她的嫂子却做到了！ “嫂子！我真的太太太喜欢你了！”站在王府的马车前，宗政琼一下扑进夏红珠怀里。 原本是想表达亲昵，结果小姑娘的身高让她恰到好处地埋进了夏红珠胸前，那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宗政琼顿时舍不得起来了，使劲埋下去，还偏头使劲蹭了蹭…… “你在干什么？” 刚走过来就看到这场面，摄政王眉头紧皱，快步走上前伸手拎住妹妹的衣领把人拽了出来，小姑娘被哥哥拎在半空中，小脸满是红晕，傻乎乎地说：“嘿嘿，嫂子的怀里好舒服……” 夏红珠不由有些脸红，一抬头就对上宗政琰意有所指的目光，尤其他的视线对着的位置，让她无端有种自己好似没穿衣服的羞耻感，不由伸出手环住胸前意图挡一挡。 “看……看什么看！” 宗政琰戏谑地扬起眉：“本王看自己养的猪又胖了多少。” 他一提这个显然又戳到了夏红珠的痛脚，她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抬脚要上马车，结果车架太高，她抬脚跨的步伐有点大，裙摆都高高扬了起来，露出底下单薄的里裤。 宗政琰顿时沉下脸，丢下宗政琼走到夏红珠身后，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腰将她提到了马车上。 “王爷！”夏红珠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还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手帕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王爷如此体贴，妾身实在是……太感动了！能嫁给王爷真是三生有幸，虽然比起妾身王爷好像更喜欢猪，但妾身不怨。如果有下辈子，妾身一定会如王爷所愿投胎成一头猪，做王爷你专属的小猪猪……” 宗政琰的嘴角抽了抽。 这女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也更花样百出了。 “小珠珠？是嫂子的小名吗？”好奇姑娘宗政琼趴在马车边上好奇地看着两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夏红珠矫情又做作的表演，也适时地拯救了宗政琰快扭曲的脸。 “呃……”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个小姑娘，夏红珠一时有些语塞，倒是宗政琰十分坦然地冲妹妹挑了挑眉。 “对，小猪猪。”不过此猪非彼珠。 “听起来好好玩哦！我也要！”宗政琰两眼放光，随即忽然又垮下脸，“不行，这样我岂不是要叫小穷穷……” “噗嗤……”夏红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小穷穷很可爱啊！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宗政琼小脸上写满困惑：“真的可爱吗？嫂子不是骗我？” 面对小姑娘认真且坦荡的目光，夏红珠收回笑意，认真地看着她：“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叫什么都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喜欢你的人自然会觉得你的名字可爱，不喜欢你的人……你理会他们做什么？” 宗政琼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道：“那嫂子的意思是，你很喜欢我喽？” “我们小琼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夏红珠不知不觉扬起唇角，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快上车吧，我也没逛过京城呢，今天咱们俩一起去看看。” “好！”宗政琼闻言，立刻扒着车驾要往上蹬，但她个儿更矮，根本是做无用功，只好抬头看向亲哥。 “宗政琰你来扶我！” 宗政琰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再说一遍？” 宗政琼立即从善如流地认了怂：“哥哥，求你帮帮我……” 那不甘心的语气和不服输的表情……和夏红珠像了个十成。 宗政琰忽然觉得头大，他是不是做错决定了，不该让她俩走太近？ …… 这一大一小，一个从没在京城逛过，另一个从小就没出过王府，都对这次外出十分期待，因此哪怕宗政琰黑着脸表示他会亲自跟着出去看着她俩，也丝毫没能影响二人的心情。 年关还有月余，恰是京城庙会的预热期间，这时街道上人已经很多了，马车只能在街道入口处停下。 姑嫂两个人手拉着手很快融入了人群，不过夏红珠心中知道这种庙会向来不安全，因此哪怕引人注目，她也坚持带上了丫鬟和护卫。 反正她们逛得也很慢，带的人多也并不会对她们的出行带来多大影响。 这种识趣的行为获得了摄政王一个赞赏的眼神，不过夏红珠当时正忙着和宗政琼介绍庙会上的新鲜玩意，摄政王的眼神只抛给了空气。 身后的江昀再度闷笑。 “你，去跟着她俩。”摄政王黑着脸道。 “可王爷您自己……” “本王去江月楼。”宗政琰挥挥手，江昀只好应了声是，然后飞快地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江月楼是庙会街道上最大的一座茶楼，也是宗政琰的私产，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因此夏红珠和宗政琼说逛累了的时候，风雅就带着她们过来了。 刚一进包间就看到宗政琰一个人正坐在窗前安静地饮茶，那画面，文艺中透着忧郁，忧郁中又透出那么点寂寞，寂寞中又掺杂了点苦涩……总归一个字，摄政王一个人孤零零的，看起来好惨！ 夏红珠张了张嘴，正要邀请他待会儿一起同行，却见破坏气氛小能手宗政琼已经一个箭步扑过去抱住茶壶仰头“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宗政琰：“……” 夏红珠也难得有些羞愧了，心说论破坏气氛，自己果然还是不如铁头娃。 不过宗政琰竟然也没生气，只是挥手示意跟进来的下人再去叫一壶茶上来，然后抬头看向宗政琼。 “好玩吗？” “好玩……嗝！”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宗政琼十分没形象地抬手抹了抹嘴，然后兴高采烈地比划起来，“哥我跟你说，我和嫂子买了很多好吃的，本来我觉得够了，可是嫂子说还要给哥哥你分……” “咳咳咳！”眼看自己的老底都要被揭穿了，夏红珠急忙拼命咳嗽想阻止宗政琼继续说下去。 小姑娘果然被她的咳嗽吸引了，立即转头看过来。 “嫂子你怎么了？啊对了！都怪我把茶水喝光了，嫂子你渴不渴？我去叫人……”她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宗政琰无奈地伸手把她扯了下来。 “安静坐会，茶水马上就送来了。” “那就好……哎，嫂子你快来坐下！”宗政琼挥着小手示意夏红珠坐在自己旁边，夏红珠刚坐下，就听小姑娘又道，“嫂子！你赶紧把你给我哥买的礼物拿出来！” 夏红珠面色一惊。 “你怎么知……啊呸！你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说给宗政琰买东西了？ 还有宗政琰，你不要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没有！没有！我没买！ 宗政琼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真实困惑的表情：“可是嫂子你买东西的时候我听到了呀，你说要送给夫君的，难道嫂子……” 说到这里，小姑娘愣了下，随即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一脸惊喜地说：“难道嫂子你……打算休了——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吃了亲哥一掌，宗政琼委屈地捂住脑门撇了撇嘴：“哥你干嘛打我，嫂子休了你，那就我来娶她嘛！这样她以后还是咱们家的！” 小姑娘语出惊人，一时间，夏红珠和宗政琰同时僵住了。 夏红珠先回过神，她僵硬地转头看向宗政琰：“你怎么教的？” 宗政琰也察觉到自己对妹妹的教养出了问题，但他堂堂摄政王怎么可能认错？ “本王忙于政务，没那么多闲工夫。”为了加重这句话的可信度，他还重点“哼”了一声，眼神对上夏红珠越发嫌弃的表情，他心中一动，忽然道，“而且这不是你这个做嫂子的该做的事吗？” “关我屁……关我什么事？”夏红珠瞪大眼，拒绝背锅。 此时茶水被送了上来，丫鬟们都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无声地送上了茶又悄悄退下了，完全不敢发出声音。 宗政琰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十分“贴心”地送到夏红珠跟前，这才挑眉道：“长嫂如母，王妃以后要多担待了。” “长嫂”怒瞪眼，一时还没想好说什么，宗政琼已经欢喜地抱住了她的手臂晃了晃。 “这么说，我也可以叫嫂子一声娘了？” 宗政琰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而夏红珠则是终于忍不住抱住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子真的太可爱了！宗政琰的天克！ 第17章 反向攻略的摄政王 本王都说了不会让任…… 听说庙会期间，街道上每晚都有灯会，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宗政琼小姑娘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当然，夏红珠也挺想看这个灯会的，姑嫂两人再一次一拍即合，无视了宗政琰的黑脸，坚定地耗到了夜幕降临。 太阳刚落下没多久，街道上就陆陆续续燃起了灯，宗政琼拉着夏红珠一路从头亢奋到尾，还坑了亲哥堂堂摄政王去猜灯谜替她赢了一盏非常漂亮的兔儿灯。 这一趟可算玩了个痛快，宗政琼心满意足，玩到后来又累又困，最后竟然直接在糖水铺子的桌上趴着睡着了。 “呼……终于可以回家了！”夏红珠感动得想落泪了。 她没想到宗政琼小小年纪精力这么旺盛，半路就累的腿酸了，但看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她又不好扫兴，只能舍命陪小姑娘。这会儿看宗政琼睡着了，她自己也艰难地憋回去一个呵欠，只想回家闷头睡一觉，因此嘴快地说了句“回家”，引来宗政琰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摄政王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忽然神色一变，蓦地起身扑向夏红珠把她压在身上，夏红珠猝不及防地后脑着地，吃痛得正要骂人，却见不知何处飞出一支箭狠狠插在了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她顿时就清醒了。 在摄政王府被保护得太好，她差点忘了，自己这条命还有不少人惦记！ “王爷！”江昀匆匆赶过来挡在他们跟前，夏红珠顾不得想其他，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吩咐其他人赶紧护送宗政琼回王府，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宗政琰抓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 “王爷，那些人冲我来的，我去引开他们！”夏红珠着急道，“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会走的，我有制胜法宝，你忘记了吗？” 她说的当然是系统的模拟死亡系统。 “你以为他们是蠢的？同样的方法没用了！”宗政琰皱起眉，“万一他们要砍掉你的脑袋回去交差呢？” 夏红珠瑟缩了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脖子，她本想问系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诱导那些刺客，却忽然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听话，本王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是宗政琰的声音，难得地竟透着温柔……就像是那晚在屋顶，他喝醉酒后的样子。 夏红珠忽然冒出头的个人英雄主义就这样直接被掐灭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宗政琼一起被打包塞回了马车。马车一路急行，刺客也紧跟着不放，她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缠斗声，一颗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有心想看一眼外面战况怎么样了，但又怕自己一露头就是送了人头，只好紧张地守着熟睡的宗政琼。 小姑娘平静且满足的睡脸多少安抚了她一下，她缓缓舒了口气，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车帘被大力拉开，她顿时一惊，立刻转身展开手试图挡住宗政琼，结果正对上宗政琰幽深如海的眼眸。 “啊……没事了？”夏红珠顿时眼睛一亮，欣喜道。 宗政琰无声地扬起唇角，似乎想说什么，眼前却越来越黑，意识的最后，是夏红珠惊慌失措的表情。 慌什么……他昏昏沉沉地想着，本王都说了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本王自己。 摄政王又昏倒了。 虽然离上次他昏倒其实并未过去多久，但自从有了夏红珠，幕僚们多数都觉得自家王爷这回真的没事了，终于具备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所有的资质，然而摄政王到底还是又出事了。 最让人担忧的是，那个小道童说的“阴阳调合”已经不起作用了。 夏红珠在宗政琰倒下的当时就试了，但这次不管她怎么亲好似都没效果了，这让她早前膨胀的自信一下被扎破了，整个人陷入沮丧无法自拔。 “系统，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红线001：“现在知道本仙女的好了吧？哼哼还敢嫌弃我放马后炮！我还真就告诉你，宗政琰只有你能救，哪怕是原主也不行！” 夏红珠呆住了：“为什么？” 红线001忽然陷入了沉默，随即强行转移了话题：“总之，宿主，我这里有个办法可以救宗政琰，不过对你来说很危险，你要不要试试？” “所以你刚才是说漏嘴了吗？”夏红珠敏锐地追问。 红线001继续避开这个话题：“宿主想不想救宗政琰？不救的话我继续升级了……” “不！我救！”夏红珠急忙阻止系统离开，“你快说，什么办法？” 红线001：“宗政琰的心结在于他自己并没有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他没给宗政琼请封长公主，不让任何人见她，其实是为了避免让别人知道宗政琼的样子，这样他死后就可以给宗政琼改头换面做一个和他无关的人。” 夏红珠没有说话，这一点她早就察觉到了。 红线001继续道：“你早就知道这个，可你一定不知道，宗政琰他……”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风雅忽然进来说江昀要见她，夏红珠以为宗政琰没事了，掐断和系统的对话匆忙走出来，正要说话，却见江昀一脸紧张地吩咐风雅收拾东西。 “王妃，属下这就送您离开王府，这里您不能待了。” “发生了什么？”夏红珠不解地问。 “是太后，她知道王爷出事了，现在要把事情推到您和夏太师头上，她以篡改八字克死了王爷定了您的罪要杀了您。”因为宗政琰一直没醒，江昀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他还是忠实地执行者主子的命令，“王爷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马上送您和琼小姐一起离开京城……” “你等等！”夏红珠整个人都混乱了，不知道是该震惊徐静的手段狠毒还是该震惊宗政琰的高瞻远瞩，可……“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她只是不断在闹腾，吸引他的注意而已，根本就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哪里值得他这样为她费心呢？ 江昀顿时面露苦笑：“属下怎么会知道王爷怎么想的，不过……他其实很在意您，也一直在暗中保护您。” 夏红珠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忽然抬起头坚定地看向江昀：“如果我有办法救王爷呢？” 江昀立刻眼前一亮：“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夏红珠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你可以先送小琼离开，就不用管我了，若是我救回了王爷，你再把她带回来，但若是我救不了王爷，就让我……和他一起离开吧。” 江昀神色大惊，正想说些什么，夏红珠已经伸手制止了他。 “王爷待我真心，我也愿意以真心回报，我和王爷一样在这世上来去无牵挂，若是没能救回王爷……一起死了倒也是很合适的结局。”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过于平静坚定，看那样子也知道谁也无法改变她的主意，江昀只好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待他走后，红线001才意味深长地说：“红焰，本系统郑重提醒你，这个方法如果失败，受到损害的将会是你本体的灵魂——你确定愿意接受这样的任务？如果现在放弃，只是扣除任务积分，可以直接开启下一个世界——” “红线001，”夏红珠，不，红焰轻笑着打断系统的话，“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经常梦到有个人来带我离开孤儿院，可我总是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现在我好像可以看到了……” 系统一时沉默下来，红焰缓缓仰起头眨掉眼角的泪水，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奇怪，明明我是来攻略宗政琰的，怎么感觉自己被反向攻略了……” 红线001依旧没有说话，但有些真相，早已昭然若揭。 红焰进入这个世界，绝非偶然。 第18章 梦想养猪的三皇子 “夏红猪，你又乱跑…… 红线001提供的方法说来也挺老套，就是让红焰的精神进入宗政琰的梦境中将他唤醒，但众所周知，人的大脑构造十分精细神奇，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这也是为什么系统说，一旦失败，损害的就是红焰的本体。 红焰坐在宗政琰的床边握住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耳边传来系统提示已经开始连接宗政琰梦境的声音，她做好心理准备睁开眼，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十分平静的世界。 有山有水好风景，整个画面都透出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宁静，简直堪比人间天堂，让红焰很难把这个梦境称为“梦魇”。 她脚下是一条山路，因为在梦中无法和系统取得联系，红焰只好试着往前走了邹，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半山腰处有一片木屋，木屋外围着一圈篱笆，里面隐约传来的鸡鸣狗吠声证明木屋里有人在。 红焰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院门外，正欲敲门，却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叫声，以及有什么正冲过来的脚步声。 红焰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了几步，下一刻，那木门就被撞开了，里头冲出来一只白色的小猪，那猪仿佛刚获得自由的奴隶一样跳跃着往外跑，结果没跑出来几步就被身后忽然甩出来的一道鞭子给缠住了。 “夏红猪，你又乱跑！” 红焰的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院子里逐渐走出来的少年，少年约莫□□的样子，模样比宗政琰少了几分冷漠，多了稚嫩与纯真，但说到底，红焰一看便知这就是宗政琰孩童时的样子，可……夏红猪是闹哪样！ “哎？你是谁啊？”男孩艰难地把猪抱回怀里，一转身就看到院门口多了个人，他疑惑地问着，不过随即就欣喜起来，“你是从山下来的吗？要不要进来喝口水？我跟你说我家的水都是从泉眼接的，很甜的哦！” 孩童时代的宗政琰，或者说宗政琰梦境中的自己小时候，有着和宗政琼几乎一模一样的欢脱性子，热情好客又俏皮可爱，再配上那副绝世容貌，眼前的男孩简直让她瞬间就化身成了“妈妈粉”想要好好疼爱他一波，直到她听到男孩说要把夏红“猪”杀了给她来招待她。 红焰顿时心情复杂至极。 “既然都给它起了名字了，应该是很喜欢的吧，你居然要吃它吗？”她忍不住问。 “不会啊，养它就是为了吃掉它，而且这只夏红猪死了，我还有下一只。”男孩兴致勃勃地指了指身后的院子，红焰这才看到院子里有个猪圈，里面还有十几只和“夏红猪”一样的猪，她的嘴角抽了抽。 “所以全部的猪都叫这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男孩愣了下，随即面露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这样叫好玩。”说到这里，男孩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好奇地看向红焰，“对了我叫小琰，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来山上做什么？” “我叫红焰，上山是来找一个人。”面对这么好看的男孩单纯好奇的脸，红焰忍不住也跟着放松下来。 “可是我在这个山上从来没见过别的人。”男孩疑惑道，“你是不是被人家骗了呀？” “不会的，他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只是不愿来见我。”红焰笃定道。 “为什么呀？他讨厌你吗？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惹他生气了？”好奇心旺盛的男孩急忙追问起来，红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不知为什么竟开始觉得这张脸和宗政琰又不是那么像了。 “小琰，你说山长只有你一个人，那你爹娘呢？” “我爹是个猎户，以前打猎的时候被老虎吃了，我娘跟山下的有钱人跑了，现在山上只有我和这群夏红猪们。”男孩一脸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身世”，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倒是夏红珠被这神奇的设定和那句“夏红猪们”惊得呛住，一口泉水全都喷到了对面的男孩身上。 “啊，对不起小琰……” “没关系，你先坐，我进屋换身衣服。”男孩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皇亲贵胄的傲慢，十分温和好脾气地转身进了屋，红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越发开始怀疑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 哪怕是在梦境中，宗政琰也不可能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许她搞错了，这个小琰并不是沉睡中的宗政琰？ 这样想着，说去换衣服的小琰却一去不复返了，红焰忽然觉得不对劲，站起来正打算去屋里看看，脚下的世界却又再一次变了模样。 这是一座幽深寂静的宫殿，像是电视剧里见过的冷宫，红焰还没回过神，就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找到一棵大树躲了起来，然后就见两个太监抬着一个被捆住的太监走到一处井的旁边。 “小方子，你也别怪咱们狠，整个归丽殿都知道丽妃娘娘惹不起，就你非要和她对着干，你不死谁死？” 归丽！ 红焰心头一跳，想来这两个太监就是宗政琰的母妃丽妃的手下了。 那个叫小方子的太监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红焰紧张地攥紧了手，然后就听到另一人说：“小方子，咱家早就跟你说了，三皇子本来就是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儿的，你讨好他有什么用？这下断送了自己的小命吧？到了下头长点记性，以后离三皇子这种煞星远一点！” “哎，三皇子这要死不死的，都把丽妃娘娘给逼疯了，莺歌前几天还说丽妃娘娘梦到仙人指点，说三皇子是天煞孤星，才克得她没法再怀龙子。这次三皇子掉池塘里，娘娘一心想等三皇子断气呢，结果又被这小方子给叫了太医救回来了！” “所以说，这宫里要想活得久，可不能多管闲事。” “哎等会，先给他松绑再扔进去，丽妃娘娘说了，这小子得是‘自己不小心’跌进去的。” 那太监说了就松了绑，小方子急忙开口要喊“救命”，然而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推了下去。 “扑通” 两个太监完成了任务也拍拍手离开了，红焰探出头，眼见四处无人，才匆忙冲到那井边用力叫了起来。 “小方子，我来救你！你抓住！”她说着，拿过井边的绳子就要往里扔，然而那井中却空荡荡丝毫没有回应，她心头一慌，朝井中探过头，却见这只是一座连水都没有的枯井，又哪里有什么小方子？ 红焰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稚嫩的嗓音，红焰下意识地转过头，面前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也是七八岁的样子，有着和先前那山上的男孩一模一样的脸。他的手中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似乎是烧在死人坟前祭祀用的东西，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麻木。 “我……我来祭祀我的朋友。”她胡乱地解释着，一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意。 男孩的脸色略微动了动。 “你也是来看小方子的吗？”他轻声问。 “嗯……三皇子殿下也是吗？小方子如果知道三皇子殿下这么惦记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死了。”男孩蹲在地上开始往地方摆祭祀用品，红焰下意识地跟着忙碌起来，然后听到男孩面无表情地说着狠厉的话，“虽然那两个太监已经死了，可是最大的那个罪魁祸首我还动不了。” 红焰的手僵了下。 “小方子，我太弱了，什么都护不住，你不该救我的，让我去死不就好了……”男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殿下……”红焰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刚一出口，男孩却忽然笑了起来。 “父皇最近倒是挺喜欢我的，让我好好努力，将来接过他的位置。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可要是我以后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身边的人了，也再没有人会因为我而死了。你说，对不对？”男孩一边往火堆里递着纸钱，一边似乎自语般地说着，红焰不知他这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小方子所说，但她似乎终于触及到了一点宗政琰的内心。 这是宗政琰的梦境，这里有他的向往更有他的梦魇。先前那个梦境是宗政琰求而不得的美好幻想，眼前这个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皇宫，丽妃，以及属于宗政琰的罪与罚。 不过……原来景仁帝真的这样承诺过宗政琰！很显然，这是一个骗局，只是为了让宗政琰为大隆朝付出更多而画的饼。 红焰呼吸一窒，她想象不到宗政琰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八岁的宗政琰似乎早就忘记了她的存在，兀自对着火堆又念叨起来：“母妃说你是替我死的，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该死了。小方子，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吃药好好活下去的，我一定……一定活得比母妃久。” “不仅是这样！”夏红珠急忙道，“殿下不仅要活过丽妃娘娘，还要活得更长更久！这世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殿下去发掘，殿下……殿下不是很想养猪吗？以后你一定有机会的！” 男孩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火光映照下，红焰可以清晰地瞧见男孩眼眸中的温暖笑意。 “你说的那个猪……是什么呀？” 红焰僵住了。 你特么不认识猪？那刚才那一段儿梦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摄政王与吃货篇完结 “我想和你在一起…… 红焰正想吐槽宗政琰这前后不符合逻辑的梦，眼前的小男孩又不见了。 她所处的还是这个冷宫，只是眼前没了水的井彻底荒凉了，周围长满了野草，而她身后的殿内隐约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这座荒废的冷宫不知何时似乎有人住了进来，红焰循着声音走过去，正迎着抱着一个襁褓踏出殿内的少年。 十三岁的宗政琰脸上已经再难见到那一分稚嫩，浑然天成的尊贵与冷冽气质让人很难再把他当个孩子。 他看起来已经十足像是一个大人了，一个打算为怀里的孩子撑起一片天的大人。 “王爷……”红焰忍不住出声叫住他，那少年皱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随即忽然把怀里的襁褓塞在了她怀里。 “你带她走吧。”他说着，像是丢出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脸上的表情竟然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来，然后转身回了内殿。 红焰呆了呆，抱住孩子一时没回过神，还是怀中的宗政琼忽然大哭起来，才唤回了她的理智，眼看那少年的背影越来越黯淡，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了，她大脑一片混乱，不知怎么想起了之前男孩在枯井旁说的话。 “我一定……一定活得比母妃久。” 难道他的意思是丽妃死了他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想到这里，红焰急忙抱着孩子追了上去，那大殿的门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催动着正在缓缓关上，像是要隔绝她与宗政琰，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宗政琰！你给我站住！” 大殿的门在只差最后一点缝隙的时候停住，少年宗政琰缓缓转过来，出现在红焰视野中的却是她最熟悉的宗政琰的样子。 “你听好了！我来这个世界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就会走了，我不会帮你照顾妹妹的！你休想！”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然而尽管嘴上说着这样嚣张的话，她的心却前所未有地紧张。 她屏住呼吸看着宗政琰，眼神中不知不觉透出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与希冀。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宗政琰缓缓开口，一双漂亮的眼眸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如果本王狠心一点带你一起走，你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你带我走啊！”红焰几乎脱口而出，“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那是什么地方。” 宗政琰神色微变，他微微皱起眉，像是不解，又像是在试探，认真地看着红焰道：“为什么？” “我……”红焰迟疑了，她虽然是带着任务来攻略他的，但其实她自己也是个不懂爱的菜鸟。她不知道自己对宗政琰是什么感情，但这世上若是有什么字能形容这份感情，那也许就只有那个字了。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话音刚落，红焰眼前的世界就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怀里的孩子不见了，那隔断了她和宗政琰的大门也不见了，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宗政琰。 熟悉的是那张让人沉迷的俊脸，陌生的却是他脸上呈现出的懵懂。 “什么是爱？”他轻声问。 “你不知道？”红焰心中却忽然轻松下来，她朝他伸出手，扬起笑脸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用一辈子去一起探索，而你的一辈子可以很长，不是吗？” 宗政琰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得意，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单纯的快乐。 “你说的对。”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然后手臂收紧，像是在自语般呢喃道，“一辈子很长……” ****** 大隆朝的太后徐静是太皇太后萧氏亲妹妹的女儿，也就是说，徐静不仅是先帝宗政珏的表妹，也是摄政王宗政琰隔了一房的表姐。 当然，徐静和宗政琰互相很讨厌对方倒和这点微妙的血缘没有任何关系，硬要说的话，徐静是觉得宗政琰要死不死地，太碍她的事，而宗政琰讨厌徐静则是因为，徐静和萧丽宁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徐静比当年的丽妃幸运，她有亲姨母护航，以中宫的身份直接入主皇宫，又生下了先帝的嫡长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十分尊荣，和丽妃的境遇又完全不同了。 这截然相反的境遇也造就了徐静和萧丽宁命运的差异，然而相同的却是两个人阴毒又精明的手段。丽妃残害了宫中不少妃嫔和皇嗣，徐静则更狠，直接釜底抽薪让先帝宗政珏再也无法生育。 徐静所做的手脚骗过了宫中大部分人，却骗不过浸淫深宫多年的萧氏，于是徐静一不做二不休，设计害死了亲姨母萧氏。这一开头，徐静就再也停不下来作恶的手，于是终于，宗政珏也被她毒死了。 她完美地玩了一手栽赃嫁祸，将害死宗政珏的罪名推到了宗政琰的身上，多年来一直以可怜的寡居太后自居，处处败坏宗政琰的名声，其心思固然可诛，但宗政琰明知道这一切真相却从未想过去揭穿她，倒是让知情人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王府的幕僚们，多数都以为摄政王许是对这位“表姐”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才会容忍放任她至此。事实上连江昀都多多少少有些相信这个说法，直到这一天—— 宗政琰醒得很突然。 像是沉睡的人被一点点声响惊醒了一样，床上的摄政王忽然间就坐了起来，让一旁负责看守的丫鬟们吓了一跳。 “王爷！” 丫鬟惊呼的声音迅速引来了门外的江昀，他一脸紧张地推开门，顾不得对自家王爷的苏醒感到高兴，就急忙道：“刚才宫里来人把王妃强行带走了……” 夏红珠比宗政琰醒得早，恰好赶上太后派人来带她走，她只好匆匆告诉江昀宗政琰一定会醒，让他尽管安心，然后就埋头去“赴死”了。 “系统，这回我就靠你了！”她在脑内呼叫着系统，系统却不知为何并未给任何回应，夏红珠这才想起系统说过送她进去宗政琰的梦境后它要去闭关升级，顿时暗叫糟糕。 天要亡我！ 这是夏红珠第一次见到徐静。 徐静不愧也是有萧家血脉的人，容貌虽然和宗政琰不像，却也是一个十分抢眼的美人。尤其徐静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就贵为后宫第一人，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又养尊处优的人生让她看起来永远鲜活又骄傲，着实让人心生羡慕，然而想起这人背后所做的一切，夏红珠又打从心眼里觉得冷。 “你就是那个冒领八字克死了摄政王的夏红珠？”高高在上的太后面带冷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红珠。 夏红珠本来打算埋头装死人的，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王爷没有死！”她抬起头反驳道。 “哦？”徐静果然不悦地皱起了眉，“你可知，哀家这一年来最讨厌听的就是这句话了？” 夏红珠没再说话，而徐静显然也没耐心和她这个“无知村妇”纠缠了，直接挥了挥手让人把她拖下去。 “哀家觉得摄政王这次肯定是挺不过去了，先送这个女人上路，黄泉路上给摄政王探探路，也算她将功补过了。” 草菅人命还要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不是即将被处死的是自己，夏红珠几乎都要笑出来了，然而不待她做出什么反应，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本王怎么不知自己挺不过去了？” 是宗政琰！他真的醒了！ 夏红珠精神一震，蓦地转过头看向门外款款走来的男人，明明稍早之前才在梦中见过，但此刻她就是有一种许久不见的感觉。 “王爷……”她喃喃地开口，眼泪也顺着滑落下来。 “宗政琰！你为什么还活着！”和夏红珠相比，太后的表现就十分歇斯底里了，再也不见先前的端庄优雅，她恨恨地瞪着宗政琰，那眼神仿佛恨不得自己亲手掐死他。 然而宗政琰却压根没理她，自顾走到夏红珠跟前将她扶起来。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夏红珠一脸呆滞地摇了摇头，然后紧急地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起他来。 “你呢？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你是真的彻底好了吗？还要不要我做什么？” 她话太多，宗政琰听得越发无奈，忍不住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你先跟江昀回王府吧，本王和徐静有些账是时候该清算了。” “可……”夏红珠还想说些什么，宗政琰却已经挥手示意江昀上前了，夏红珠只好不甘不愿地退出了内殿。 在她走后，宗政琰才缓缓转头看向徐静。 “徐静，本王说过，你和本王的母妃很像，你是不是以为，本王便是因为这个才对你处处容忍？” 徐静冷冷道：“连姨母那种人都争不过的蠢女人，没资格与哀家相提并论！” 出乎意料地，宗政琰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呵，这么说倒也没错，本王的母妃不如你聪明，没有你的好机遇，更不如狠毒——”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没看到徐静越发难看的脸色一样嘲讽地扬起唇角，“所以本王总是忍不住在想，拥有母妃所没有的一切优势的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本王想知道，母妃毕生所追求的野心的尽头是什么，达到了那个野心的话她又会想做什么。可惜……” “你……你什么意思？”徐静心头一惊，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可惜你的眼界不过如此。徐静，本王很失望，大隆朝不是不能有女人掌权，但至少……不该是你这样的女人。” 也不会是萧丽宁那样的女人。 他这话一出口，徐静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她急忙站起来大喊：“来人！护驾！” 不一会儿，殿内涌进来很多人，徐静正面露惊喜，那些人却纷纷站在了宗政琰身后，恭敬地跪了一地。 “请摄政王吩咐！” 徐静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政琰：“哀家的人都被你收买了？” 宗政琰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莫非是忘记了，这座皇宫主人姓宗政。” “母后。” 稚嫩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徐静心头一跳，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六岁的小皇帝宗政渊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皇奶奶死了，父皇死了，要是摄政王叔也死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儿臣了？” 徐静整个人一僵，随即像是陷入梦中忽然被惊醒的孩子一般，惶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不是这样的……我和萧丽宁是不一样的……” 后面徐静似乎还想说什么，宗政琰却已经没兴趣听了，挥挥手跟小皇帝告别后就转身离开了大殿，然而刚一出门就被夏红珠迎面扑到了怀里。 “你终于出来了！” “咳……”他被撞得咳了下，却也舍不得推开她，甚至还不自觉将她揽在了怀里收紧，“不是让你先回王府？” “我在等你！”夏红珠抬起头，两眼晶亮地说，“等你一起回家！” 宗政琰一怔，那双漂亮的眼眸像是如冰化了水一般闪亮又温柔。 “好，回家。” ——第一个世界完结 第20章 废太子也很忙（一） 太子爷煞有介事地…… 红焰是在一片争吵声中逐渐醒来的。 “你怎么回事？我把后院交给你！居然出了这种乱子！”包含怒气的男人的声音。 “让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嫁给皇长子是多大的殊荣，我怎么知道她居然还不乐意？”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阴阳怪气的，“跟她娘一样是个眼皮子浅的贱货！” “娘，妹妹只是有点想不开，等她醒了我好好劝劝她，一定会让她答应嫁给皇长子的。”少女的声音很甜美，但语气中的笃定却让人觉得心头一冷，仿佛“妹妹”只是她的傀儡，一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这是一屋子戏精吗……红焰思绪散漫地想着，她原想趁机好好梳理一下现在的记忆，但那三人各执一词争论不断，实在太吵了。 系统很贴心地屏蔽了外界声音，红焰耳边顿时清静了。 “原来你还是有点用的嘛，系统。”红焰忍不住戏谑道。 “本系统如今已经升级了，再也不是那个原始低配版了！以后请叫我红线002！”红线001……哦不002依旧是那种十分自信的语气，不过红焰觉得从1到2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进化，对此并不抱多大希望。 “闲言少叙，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只记得我之前完成了一个任务，但完全不记得任务过程了。”她甚至连任务对象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红线002用清晰制式化的声音道：“本系统检测到宿主的共情能力太高，容易感情用事，为了防止宿主对上一个任务对象的感情影响到下一个任务，本系统对宿主的记忆进行了暂时的封闭处理……” 虽然不记得那件事了，但红焰对自己的本性还是很了解的，被系统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那以后每个任务结束以后都这样？” “是的，不过宿主别担心，等你完成所有任务，本系统会把这些记忆都还给你。” 红焰明显感觉心里某处空落落的，但因为没有了记忆，她只能将原因归到系统所说的“共情能力太高”，于是整了整心思和现在这具新的身体融合，结果这一下就被一大盆狗血泼了个透心凉。 左红姝是这个大周朝的丞相之女，虽然是庶出，但她的生母姜赛雪和丞相的正房夫人姜欺霜是一对孪生姐妹。 欺霜赛雪，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对容貌艳丽，肤若凝脂的美人姐妹。她们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姐妹二人的身价自然也不一般，待姐妹成人后，提亲的人也络绎不绝。 十分狗血的是，彼时还不是丞相的户部侍郎左正青当初喜欢的其实是妹妹赛雪，但因为一些误会，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姐姐欺霜，于是上门提亲选的也是姐姐。 恰巧那时宁威将军也向妹妹赛雪求亲，姜家人便将姐妹二人同一天嫁了出去，一时间也成为京中美谈。 虽然左正青成亲当日就知道自己搞错了人，但此时再退婚自然已经是不可能。婚后左正青也曾对姜欺霜好过一阵，直到某日随妻子归宁遇到了夫君战士沙场如今正孀居的姜赛雪。 这两人，一个旧情难忘外加心中还残存一些不甘，另一个刚成亲没几日就死了丈夫正寂寞难耐，又羡慕姐姐阖家美满，就这样在姐夫的“追求”下半推半就地和他勾搭在了一起。 可笑的是，几乎是在丞相夫人有孕的同时，和姐夫勾搭成奸的姜赛雪也已经珠胎暗结，而此时的丞相理直气壮地找上左夫人，说自己当年喜欢的就是姜赛雪，要求娶姜赛雪进门。 他倒是还要点脸面，没打算休妻，只说让姜赛雪做平妻，但姜欺霜以死要挟拒绝妹妹进门，后来还是姐妹二人的生母姜夫人让二人各退了一步，姜赛雪进了丞相家的大门，但只做了个贵妾。 一时间，左正青一人独占了姜家双姝，左拥右抱让众人都羡慕不已，然而实则左家后院早已开始了腥风血雨。姐妹二人你争我抢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最终以姜赛雪的死亡宣告了正房夫人姜欺霜的胜利，而那个仅仅比嫡女晚几天出生的左红姝却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左红姝是一个和生母完全相反性子十分谨慎胆小的姑娘。 因为父亲是同一人，生母又是孪生姐妹，左红姝和嫡姐左纤纤其实生得很像，但她生母去世的早，嫡母派来的教养嬷嬷总是无时无刻在告诫她“庶女就要有庶女的样子”，导致左红姝性子越发怯懦自卑，尤其在嫡姐面前处处抬不起头。时间久了，左丞相也不喜欢这个女儿，甚至在左夫人有意的引导下开始怀疑左红姝并非自己的女儿，而是姜赛雪怀了前夫的孩子有意栽赃给他。 而此时，姜赛雪才死了不过两年。 “这就是男人所谓的‘钟情’。” 红焰用一种宛如看电视剧的吃瓜心态融合了原主的记忆，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开始评头论足。 “看到没有，难怪人家都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可能骗人，这姐妹俩一个个的活在后院太屈才了，应该去娱乐圈发光发热，一人抱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本仙女还以为你会生气，毕竟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完成了和原主的融合。”红线002发出疑问。 “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这位娘有这样的结局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同情不起来。虽然左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先撩者贱，当初姜赛雪自己觉得左正青没出息不想嫁，把人让给了姐姐的，后来后悔了又来抢，怎么，这世界都围着她转的？”红焰耸耸肩，“不过原主确实无辜，她受到了摧毁人格式的教育，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她自己的错，倒不如说现在这个结局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 左红姝是自杀的。 因为不敢代替嫡姐嫁给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太子，哦不，现在已经是废太子了。 废太子名百里琰，曾经是大周朝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先帝在位时，所有的儿子都很平庸，唯有孙辈的百里琰天生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就妙语连珠且逻辑分明，先帝大喜，不顾众臣反堆立了八岁的百里琰为皇太孙，而百里琰的生父作为先帝第四子原本只是个普通的皇子，也是沾了儿子的光才被封了育亲王。 “育”，乃教育，养育之意，很明显，先帝是在告诫他好好教育百里琰，但先帝没料到的是，这个称号奠定了育亲王和皇太孙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育亲王资质平庸且出身一般，原本对做皇帝是不敢奢望的，但当他的儿子距离做皇帝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身为父亲的他的野心也一下子被唤醒了。 百里琰被封为皇太孙后就被当时的先帝接近宫里亲自教养，但先帝也不会阻止孙子和其父母相聚，因此幼时百里琰每月都会回育亲王府上住几天。 那几天，育亲王府里上下都几乎将他当做祖宗一样的供起来，就算是百里琰的生母面对儿子都变得恭敬疏离，育亲王就更是看这个儿子不顺眼，但他却又知道自己必须靠这个儿子在父皇面前争宠，因此每每表面上对儿子很好，但内心在想什么却无人所知。 很不巧，小小年纪的百里琰就察觉得到。 百里琰在成为皇太孙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八岁的男孩也在此时参透了世间最荒谬可笑的某些真相，性子逐渐变得越发乖戾。后来先帝因病离世，尽管留下了遗旨让百里琰继位，但育亲王还是联合了一些大臣，以“皇太孙尚且年幼”为由，自己登上了皇位。 此时百里琰十岁，从皇太孙变成了皇太子，尽管看起来还是储君，但有眼色的人都知道，当今皇帝十分厌恶这个儿子，百里琰未来能不能登上皇位就不好说了。 两个月前，太子年满二十，二皇子也已经十八了，太子成亲一事再也无法推辞，皇后着手办了太子和二皇子的选妃宴，最终定下了才貌双全名声在外的丞相之女左纤纤为未来太子妃，舒太师的孙女舒瑶为未来的二皇子妃。 太子大婚定在三日后，但就在前天，东宫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 太子居然在东宫间杀了未来的二皇子妃舒瑶。 没有人奇怪为什么舒瑶会在东宫，就好像也没人怀疑太子分明不近女色又怎么会因为“醉酒”去强占女子，众人只知道太子向来杀人如麻，连从小伺候自己的宫人杀起来都毫不手软，曾经因为一点小脾气就血洗东宫，如今只是杀一个未来的二皇子妃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地方在于，舒瑶是舒太师的最疼爱孙女，而舒太师乃当今圣上的老师。 舒太师长跪于御书房门外要求圣上严惩太子，圣上对此很为难，就在这师生二人你来我往还在争执的时候，太子百里琰主动站出来自请废了自己。 当然，作为大周历史上第一个自请被废的太子，百里琰给自己找的理由也是十分惊世骇俗的。 太子爷煞有介事地给自己写了封罪己书，大意是：看父皇想废太子想得日夜难眠，作为儿子的他深感不安内疚，于是自请被废，以免某天不小心死于非命。 此书一出，满堂哗然，即使皇上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可被太子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皇帝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就当然无存了。 然而尽管如此，皇帝也真的厚着脸皮“勉为其难”接受了太子的“请求”，但同时为了表示对太子的安抚，皇帝下令太子的婚事还是要照常进行的，而且还要大办。 于是问题又转回了左家，左纤纤身上带着“京城第一贵女”“才貌双全”“绝世佳人”等荣光，给自己渡了那么多金当然不是为了嫁给一个被废的太子，而且这个太子还杀人如麻性情乖戾，但左家也没胆子抗旨，这才有了左家想逼迫左红姝代替左纤纤嫁过去，而左红姝为此自杀的事情。 换句话说，左红姝是被太子的恶名吓得自杀的。 当然，就算是红焰也不会想嫁给这样一个人，只是她并不赞成左红姝的做法罢了，但很不幸，她这次的任务目标还真就是百里琰。 “这太子现在四面楚歌形势相当不利，嫁给他肯定也充满了危险吧……等等，我为什么要用‘也’？”红焰忍不住自语。 红线002并未回应，红焰也不甚在意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呵欠。 还在争执不断的三个人同时一僵，齐齐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只见向来懦弱自卑的左红姝此刻是一副完全陌生的慵懒面孔，甚至还带着几分睥睨地扫了他们一眼。 “看什么看？本仙女饿了，还不去准备吃的？” 系统忍不住质疑红焰为什么要崩原主人设，红焰翻了个白眼。 装成那个憋屈了一辈子最后把自己憋屈死了的原主？拉倒吧！ 这一家三口都三个奥斯卡小金人了，她就不凑热闹了，做个快乐的小仙女多好啊。 第21章 废太子也很忙（二） 似曾相识的人【改…… 废太子也很忙（二） 百里琰从八岁被封皇太孙，就一直住在东宫，如今一朝被废，东宫自然是住不了了。当今为了表示对他的“抚慰”赐了他一座王府，并且改封他为恪王。 恪，有恭敬之意。不得不说，皇上给的这个封号颇有点为当初自己被封育亲王而报复的意味。 恪王府的府邸也颇有些来头，原是前朝一个大贪官的宅子，后来前朝倾覆，贪官被斩杀，他的宅邸就被周朝皇室收编了。因为其构造极尽奢侈豪华，先帝认为住在这座府邸容易败坏人的意志，便将其封了起来，然而当今圣上素来喜欢违背先帝意愿，这次偏就刻意将这座府邸赏赐给了先帝最宠爱的孙子百里琰，其心思昭然若揭。 众朝臣都以为百里琰会拒绝，然而这位恪王做皇太孙时就经常出人意料，这次也是，他不仅没拒绝，甚至当天晚上就从东宫搬出去住进了恪王府。之后更是在王府大摆筵席邀请众人来贺，看起来似乎对这个宅子满意得不得了，此举让朝中一些看着他长大的老臣都忍不住替先帝感到心寒。 先帝寄予厚望的皇太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恪王府的乔迁宴上，恪王的心腹符公公贴心地为宾客准备了礼物。妖娆的舞娘成群出场，优雅撩人的舞姿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被酒冲昏头脑的男人，没人注意到恪王早已无声地离场。 恪王府的花园很大，虽然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变得杂草丛生，但花园深处的凉亭已经被王府仆人打扫干净了，百里琰本就是要去这里，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这王府还真的挺不错的，难怪你要费尽心思想搬出来。”见他走过来，凉亭里正惬意饮茶的男人挑眉笑了笑，“当初我娘就很想要这里做嫁妆，不过被皇外祖拒绝了，想不到有一天会经过我的嘴把这里让给你。” 说话的人正是先帝长女庆安公主的嫡长子宴清，庆安公主与当今皇帝一母同胞，宴清作为当今皇帝颇为宠信的外甥，在外人看来他是站在皇帝一边的人，却鲜少有人知道私底下他一直和表弟百里琰十分要好。 把这座宅邸赏给百里琰正是宴清给当今皇帝献的计策，而提出这一要求的人却是百里琰自己。 宴清也是在百里琰找到自己后才知道，原来这个被先帝当做“玩物丧志”之地而封闭起来的宅子并不是真的荒废了，这里有先帝预料到自己驾崩后会出现的情况，留给百里琰的最后的底牌。 “等我用完，这地方可以送给皇姑姑。”百里琰面色平淡地说着，信步走上前在宴清对面落座。 “不了，我娘说既然是皇外祖留给你的，她就不凑这热闹了。”宴清笑了笑，他的五官和百里琰并无相似，更像他的父亲一些，天庭饱满十分爽朗的相貌，笑起来就更是透着一份洒脱与从容，“不过她让我问你，为什么不澄清真相？你甘愿背上那种罪名？” 他指的是jian杀未来二皇子妃的事。 “我知道你不会杀舒瑶，你根本懒得理她，可舒瑶确实死在了东宫……到底是谁下的手？皇上还是你那好弟弟？” 听到宴清这样说，百里琰挑眉一笑：“百里琢要是有这样的胆子，我早就自请废掉自己请他上位了。” 百里琢是百里琰小两岁的弟弟，也是当今皇帝的嫡次子，而百里琰这话的言下之意，做出这种事的竟然是当今皇上自己。 宴清脸色一变，眉头紧皱道：“那舒太师竟然还……” “老东西为了我父皇鞠躬尽瘁，女儿都赔进宫里两个了，死个孙女算什么。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父皇终于又重新开始重用他了。”百里琰嗤笑道，“我怀疑这件事原本就是老东西自己策划的，那么恶心人的主意也只有他想得出来……而且父皇向来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舒家的两个娘娘早就失宠了。” 百里琰对舒瑶这人毫无感想，说起来也一副懒洋洋甚至还透着几分嘲讽，作为“杀人凶手”，他的这副表现也着实可恨了点，但宴清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舅舅这也实在……难怪我娘每天一关上门就开始骂他不要脸！啊对了！听说你那未婚妻比舒瑶美多了，你以后要小心啊！”宴清很认真地提醒道。 百里琰嘴角抽了抽。 “你不会真的以为，左正青那老狐狸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废太子吧？” 宴清不解地问：“他就算不愿意能怎样？难道跟话本里似的塞个冒牌货过来？哈哈……” 宴清说完就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逗乐了，却见百里琰面露惊讶地看着自己，他怔住，咽了口口水小心地看向百里琰：“难道被我说中了？” 百里琰本想说过几日就知道了，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一张脸，他挑眉看向宴清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说去看看，自然是，夜探丞相府。 ****** 这边，夜晚的丞相府，因左红姝被“仙女”附体一事闹得鸡飞狗跳了一天，才刚刚安静了没多久。 左红姝死而复生，醒来就一改先前卑微怯懦的姿态开始自称仙女，左家众人自然不相信，但左红姝在嫡母有意的摧毁氏教养下压根不识一个大字，“小仙女”却认识，更重要的是，这个“小仙女”知道很多左家的内幕，包括姜氏姐妹当初姐妹争斗的细节，以及某些姜夫人自己才知道的真相。 左家人将信将疑，左纤纤怀疑妹妹被鬼上身，甚至还请来了所谓得道高僧来驱鬼。这和尚虽然真有点本事，但红焰成为左红姝一是原主本人同意的，二是身体和灵魂已经完美融合，也就是说，现在的左红姝，从内到外都是一个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上身”的说法，哪怕真正的得道高僧来了也驱不走左红姝。 高僧最后无奈地退了银子走了，左家人这才彻底傻了眼，尽管他们也试图弄死现在的左红姝，但都被系统一一识破，最后左家差不多要跟左红姝跪下来了，她才终于“好心”地放走了他们。 “宿主，本仙女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主意很痛快！”红线002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本系统是个宅斗系统，这就是开挂一般的开局了，那几个人完全不够打！” “所以说啊，我不是来宅斗的，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这样一搞就省事多了。”左红姝这会儿刚洗完澡，坐在窗前一边晾头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话说回来，系统，我这次的任务对象是怎么背上jian杀未来弟妹罪名的？真凶是谁？” 红线002：“宿主还没见过任务对象，为什么就相信凶手一定不是他？” “倒也算不得信任，是一种直觉。”左红姝喃喃道，“从小聪明到大的人怎么可能杀了人以后把尸体留在自己的地盘，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啊。” 红线002：“宿主这个觉悟很不错，你说得对，舒瑶不是百里琰杀的，而是……” 系统详细地解释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左红姝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张大嘴，不知不觉间困意全无。 舒瑶作为太师的孙女，幼时也曾在宫里做过几个郡主的伴读，那时已经是皇太孙的百里琰和他们虽然不在一处学习，但还是偶尔会遇得到。舒瑶从小一直倾慕太子百里琰，这次被赐婚二皇子的事她不能接受，就去找太子告白，之后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 被拒绝后的舒瑶本意是想在东宫闹自杀让百里琰“回心转意”，却被醉酒后无意中走错地方的当今皇上撞到了，舒瑶年轻貌美又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触动了皇上一颗“疼爱美人”的心，竟然不顾舒瑶的身份强占了她。 之后，虽然皇帝承诺要封舒瑶为妃，但她出身书香门第，也是要脸面的人。两个姑姑都是后宫妃嫔，她不愿背负姑侄同夫的丑闻，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已经脏了再也做不了太子妃，悲愤之下出言咒骂皇帝老不要脸，甚至不小心戳到皇帝的痛脚说他哪里都不如百里琰，难怪先帝要越过他封他儿子，最终被皇帝一怒之下掐死了。 然后老不要脸的皇帝就这样把舒瑶抛尸东宫，狐耳锦厦堂而皇之地嫁祸给自己的儿子。 乖乖，好大一个瓜！ 虽然她也觉得舒瑶很可怜，但这姑娘的行为本身并不值得人赞赏。人嘛，不管被不被人爱，首先得自爱才行。 “话说回来，宿主这样搞，万一左家人放弃让你嫁给百里琰怎么办？”红线002不解地问。 “不会的，左夫人是个精明的，她现在不过是被我吓到了，等回过神来就会想通了。她可能还觉得我占用了左红姝的身体肯定不会愿意让左红姝回来，而我今天刻意表现得十分骄傲自满的样子，暗示她我不会浪费精力替左红姝打抱不平，她一旦放下心就会发现，我这种‘没脑子’的仙女还挺好骗。” 左红姝的这番话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左红姝侧耳听了一下，来人果然是白日里被吓得夺门而出的左夫人姜欺霜。 姜欺霜已经恢复了作为当家夫人的从容仪态，对着“仙女”左红姝嘘寒问暖好不温柔，然后就谈起了自己的“心事”。 什么从小妹妹什么都要和她抢啊，妹妹挑剩下的才是她的啊，还有她当初本来有过一个儿子，被妹妹害死了，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心让女儿嫁给杀人如麻的废太子云云…… “仙女大人本领高强，嫁过去也一定不会被那废太子所害。民妇恳求仙女大人救救小女，代替小女嫁过去，且那废太子作恶多端丧尽天良，若仙女能为民除害也是大功德一件，民妇一定在家中每天为仙女送三次香火……” 红线002：“宿主，本系统要为你的机智点个赞！” 左红姝打着呵欠接受了系统的点赞，也顺便“免为其难”地接受了左夫人的请求，然后左夫人终于“喜极而泣”地走了，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跟“仙女”承诺定会送上丰厚的嫁妆不让仙女受委屈。 红线002：“厉害啊宿主，这次你自己就搞定嫁妆了！” 左红姝疑惑地问：“啊？什么这次我自己搞定？” 红线002：“哦，没什么，本系统要休眠了，宿主该休息了！” 套话无果，左红姝无趣地哼了声，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转身去睡觉了。 夜色渐浓，窗外停驻了许久的两道身影在夜色中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迅速离开了。 “还真让我给猜对了，不过左夫人为什么要叫庶女仙女？”宴清一脸莫名地嘀咕着，但并没有人回应他，他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家表弟居然难得地在发呆。 百里琰呆站着，想起左红姝关窗时一闪而逝的那张脸，心中不知为何竟隐隐有些雀跃的感觉。 那张脸……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22章 废太子也很忙（三） 热衷抢钱的未婚夫…… 废太子也很忙（三） 百里琰是见过云纤纤的。 虽然他那天并未出席所谓的选妃宴，但左纤纤作为丞相之女，又一直美名在外，经常受邀参加各种赏花宴，他也曾在一些场合无意中见过她，对她的印象也就是一个有几分姿色却过于肤浅的女人。 肤浅到他几乎扫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所思所想。 后来知道左纤纤就是皇后给他选的太子妃人选，他还曾和宴清嘲笑过皇后的眼光。那时他已经做好打算自请被废，也料到左丞相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却没想到左家居然还有另一个“左纤纤”。 奇怪的是，明明这个左红姝和左纤纤生得很像，但百里琰看到她的脸时却无法像面对左纤纤那样毫无波动。 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但回忆中又没有这样的场面。尤其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悸动，让他无法不对那个女人感到好奇。 “来人，叫符明来见我。”好不容易甩开宴清回了恪王府，百里琰立刻朝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那太监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符明匆匆擦着汗过来了。 “爷，您有何吩咐？” “你准备一下，明日去左家下聘。”百里琰轻笑道。 符明呆了呆。 符明是百里琰的心腹太监，在东宫一直陪伴恪王多年，身为东宫总管，他地位颇高，宫里一般的太监宫女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叫一声“符总管”，然而符明其实也不过和百里琰同岁。 自小就被家里卖进宫做太监的符明容貌十分俊秀，唇红齿白的模样比一般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再加上百里琰多年不近女色，唯有符明作为他心腹常伴左右，因此宫里也一度有他们二人关系暧昧的传闻。 对此，百里琰似乎并不以为意，倒是忠心耿耿的符明为了维护百里琰的名声曾经打杀过几个嘴碎的宫女太监，而这也是百里琰被人谣传杀人如麻的主要原因了。 符明虽然年轻，但对自家主子一直操着一颗老父亲之心。许是因为他们彼此见过对方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刻，符明对百里琰少了一份畏惧，多了一份肝胆相照的信任，私下里面对百里琰时也会相对随意些，因此当听到自家主子说要去左家下聘，他直觉就是百里琰喝多了还没醒酒。 “爷，您和宴小侯爷一起去哪喝酒了？”他很清楚自家主子在乔迁宴上并没有喝酒。 百里琰转过头扫了他一眼：“没喝。” “爷您之前不是说左家不会把女儿嫁过来，不需要准备办婚事吗？”符明忍不住问。 百里琰想起之前夜探左家发现的事情，忍不住扬起唇角道：“左家那边有点乐子，你们爷我也改变主意了，你把府里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左家二小姐进门。” 符明正要再问什么，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百里琰说的是“二小姐”，符明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谁，爷喜欢的就是好的。 不过……“爷，皇子成亲，聘礼自然该宫里出，而且您是嫡长子，聘礼得是宫中头一份才行。”符明提醒道。 “你说的没错。”百里琰眼神一亮，顿觉有理，“本王明早就进宫去见‘母后’。” 说到“母后”两个字的时候，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主仆二人相处多年早就非常默契，符明也跟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最是疼爱您了，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百里琰心领神会地挑了挑眉。 第二天一早，百里琰果真进了宫，正好就碰到皇后在准备左家的聘礼。 太子妃的聘礼是有严格的制度的，但如今太子已废，皇家普通的儿媳妇聘礼肯定要比太子妃的聘礼少一些的。 然而百里琰难得亲自上门，作为“疼爱儿子”的母亲，皇后又被儿子三言两语唤起了当初自己为了讨丈夫欢喜委屈了儿子的记忆，顿时难过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打开了自己的私库又给儿子添了一些好物，临了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儿子的手让他以后“听话”。 “以后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听话，不要再跟你父皇作对了啊！” 听话？ 百里琰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将皇后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拿着誊写好的聘礼单子走出了坤宁宫，迎面就遇到了恰好也来寻皇后的百里琢。 百里琢比百里琰小两岁，在百里琰成为皇太孙之前，一直很疼爱这个弟弟，小家伙也很依赖哥哥，但孩子的记性并不长久。 长大以后的百里琢早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哭得涕泪横流让哥哥不要走，只是和他的父亲一样将百里琰当做了“敌人”。 皇太孙不是你的哥哥——百里琢从小就一直这样坚信着，因此一直对百里琰过多防范，从未亲近。 “太……皇兄。”他本欲叫一声“太子皇兄”，却忽然想起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太子了，急忙改口，问道，“皇兄来找母后有何事？” “怎么？我不能来？”百里琰戏谑扬起唇，“这里面好像也是我的母后。” 见他这样，百里琢的脾气也上来了，嘲讽道：“难为皇兄还记得，这些年我可没见你来找过母妃几次，怎么，现在是有事求人了，想起母后了？” 百里琰忍不住伸手鼓了鼓掌，一脸钦佩地看向百里琢：“还真让你说对了，没有好处，本王怎么会踏入这里？不过你不必担心，本王不是来求母后恢复什么太子之位的，只是本王现在不是太子了，有点担心即将嫁过来的左小姐会觉得委屈，来多讨一些聘礼罢了。” 原东宫太子将这种死皮赖脸的事情说得十分坦荡，百里琢一下呆了呆，然而一想到百里琰成亲，他就忍不住皱起眉。 “你如今已经不是太子，怎么配得上左小姐——” “真是奇怪！”百里琰一脸兴味地打断弟弟的话，挑眉道，“我还以为你见了我要先为你的未婚妻讨回公道，怎么你竟是更关心自己未来的嫂子？还是说你早就知道真凶不是我了？” 百里琢被他问个正着，顿时僵在那，脸色涨得通红。 他虽然不喜欢百里琰，却也知道百里琰不会是杀舒瑶的凶手，至于凶手是谁，他不愿去多想，所以看到百里琰以后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讨论那件事，却没想到百里琰这般警觉。 “罢了。”见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依旧三言两语被自己堵住了话，百里琰不想继续聊下去，迈开脚步从百里琢旁边走过，却被百里琢的一句话吸引住了注意。 “左小姐值得更好的，皇兄但凡有自知之明，应该主动提出退婚才是。” 百里琰转身看向弟弟，却见百里琢已经背对着他前去坤宁宫了，留下百里琰原地若有所思。 百里琢和左纤纤……有意思！ ———————————————— 晌午过后，百里琢口中“值得更好”的左纤纤正拖着“仙女”左红姝在京城街道上闲逛，美名曰要给仙女置办一些好首饰。毕竟左红姝作为一个常年被嫡母打压的庶女，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首饰。 左红姝觉得这女人多半还不死心想找自己的破绽，虽然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但距离她嫁去恪王府还有两天，为了不节外生枝，她还是出来陪左大小姐演了一把。 左纤纤将左红姝带到了京城最大的金店金玉阁，顾名思义，这是一家以金器和玉器为主的首饰店，京城每年最流行的样式都是出自这家。 左纤纤觉得左红姝肯定不识货，故意收买了店里的伙计拿了一堆前几年的旧款出来，骗她说是新款，一旦左红姝买了，她就可以拆穿庶妹的“仙女”骗局，然而她失望了。 “这个不是去年姐姐你戴过的吗？”左红姝捏起一支蝴蝶金钗一脸“纯真”地问。 “这个好像是前年嫡母买来送给姜家表姐的。”她又拿起了一支玛瑙步摇，“我记得姐姐自己也很喜欢，当时还跟嫡母哭闹了一阵，不过可惜嫡母不舍得，姐姐气得打了妹妹两天，妹妹可都记得呢！” 姜欺霜和亲妹妹闹得不死不休，惹得姜家老夫人对这个女儿万分讨厌，她只好讨好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给自己说好话，那只玛瑙的步摇正是当年金玉阁的最新款，姜欺霜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哪怕女儿闹得很也没舍得买第二支。这事的结果是左纤纤气急败坏，暗地里折磨了左红姝两天，所以在左红姝的记忆里格外深刻。 然而左纤纤这事做得很小心，她也确信那是只有她和左红姝知道的秘密，如今被左红姝用这种似笑非笑的语气当着别人的面说了出来，左纤纤顿时脸色吓得惨白。 眼看周围逐渐围上来一些好奇的人，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奇怪，尽管还没人开口，但她就是觉得那些人仿佛都在说“想不到左家大小姐居然是这种人”，顿时慌乱起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妹妹你别调皮了，姐姐平日最疼爱你的！”左纤纤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见左红姝的眼神正盯着柜台里的某个首饰，她灵机一动，抓住左红姝的手喊道，“妹妹你看上什么了？姐姐买来送给你！” “真的？”左红姝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然后亲密地拉过左纤纤的手指了指柜台里那个被精心镶嵌在檀木匣子里的血玉手镯。 “姐姐，妹妹喜欢这个。”她一脸“期待”地说。 呵呵，老娘虽然不懂玉，但至少识数会看价格好吗！ 左纤纤匆忙扫了一眼那手镯，顿觉眼前一黑。 标价三千两！ 当然，被架上去的“好姐姐”自然不能说自己不买，左纤纤最后还是顶着众人的眼光颤颤巍巍地写下了欠条让人去丞相府收债，左红姝则心满意足地戴上了手镯。 还别说，这么贵的东西果然有它贵的理由，戴在手上特别舒服不说，左红姝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了好几个档次，心情顿时也好了起来。 面对门外一群还等着看热闹的人，她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假模假样地遮住自己的脸，唯露出两只写满感动的眼眸，对众人道：“各位，刚才是小女子说错话了，你们也看到了，姐姐对我还是很好的，我也不怪她了……” 这话一出，左纤纤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觉得左红姝这个“仙女”收了钱就办事，果然是娘口中所说的“市侩好骗”的女人，的确不是左红姝那个胆小鬼。 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左纤纤没能看穿左红姝这么明显的语言陷阱，但围观群众却并不都是傻子，只是人家心知肚明没再说话，目送姐妹二人离开了。 待人群散后，金玉阁的掌柜才匆匆擦了把额头的汗上了二楼，会客室内，百里琰坐在书桌后正摆弄着左纤纤签的那张欠条，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扫了掌柜一眼。 “那个伙计……” “请爷赎罪！都怪小的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马上就去辞退他！” “辞退做什么？”百里琰一脸和善地开口，“让他去丞相府收债，记住，闹大一点。” 掌柜冷汗淋漓地问：“爷，那毕竟是未来夫人……” “你搞错了，夫人是今天买走手镯那个。”百里琰蓦地沉下脸，“让你下面的人眼睛擦亮点，下次再闹出这种事，本王看他眼睛也不需要了！” 第23章 废太子也很忙（四） “我是老天派来爱…… 废太子也很忙（四） 临近恪王殿下大婚的前一天，宫中又出了一件事，珍嫔小产了，而害得珍嫔小产的主谋据说是皇帝最近的新宠慕贵人。 之所以说“据说”，因为这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但到底也没人说出证据是什么，就好像皇后决定了是慕贵人，那就是慕贵人了。 当今皇帝在自己儿子手下吃过亏，再加上他成为皇帝之前就已经有三四个儿子了，因此和其他皇帝不一样，一直对所谓的子嗣并不是太看重。如今他刚迈入不惑之年，前面许多年一直在绞尽脑汁把百里琰拉下来，完全就没想过要立一个储君的事，因此一个妃嫔流产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并不值得他费神，便大手一挥交给皇后处理了。 当然，这也预示着，十七岁的慕贵人已经失宠了，皇帝不会为自己已经失去兴趣的女人出头。 当今皇帝喜欢貌美的女子，当那些貌美的女子在宫里待久了以后又很快被他厌弃，然后新的选秀开始，皇帝又开始宠爱那些十五六岁鲜活的少女。 左红姝听系统聊起那个八卦的时候，人已经在花轿上了，而此时那个据说谋害了皇嗣的慕贵人已经被赐死了。慕贵人的娘家只是一个世家的旁亲，原本就是靠着女儿上位，如今女儿被不由分说地赐死，也没人敢去讨回公道，全家上下只庆幸女儿的罪名没有牵连到家里，很快就举家搬离京城了。 其实自从当今皇帝登基后，宫里这种事早就屡见不鲜了。皇帝喜新厌旧又薄情寡义，有了新人就不会管旧人死活，而那些“旧人”十几岁一入宫就受宠，多数都被养得骄纵任性，以为皇帝是自己永远的靠山，仗着受宠在宫中目中无人四处挑衅年长的妃子，却不知道所有的宠爱都只是昙花一现，当皇帝不再对她感兴趣了，就代表她死期到了。 皇后在成为皇后以前，处理这种事情就相当得心应手了。 红线002：“不过新的选秀又要开始了，皇帝对这个事可比给儿子选妃积极多了。” 左红姝的嘴角抽了抽，正要说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鞭炮声，伴随着喧闹的恭喜声，花轿停了下来。 恪王府到了。 百里琰虽然恶名在外，但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副翩翩君子的绝佳容貌，大红喜袍让他整个人显得鲜活夺目，尽管他面上未见太多笑意，但明眼人可以看出来，百里琰今日心情真的不错。 百里琰确实心情不错。 他行事向来不按常理，这个婚事，本来他就打算哪怕左家真的嫁了个女人过来他也不会正经出席，但当他看到左红姝之后，心中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似欠了她一场婚礼，而现下，那个几次让他改变了主意的女人身穿凤冠霞帔就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百里琰定了定神，缓缓朝前握住。 温热柔软的小手与他的大掌紧紧交叠在一起，百里琰蓦地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红盖头下的左红姝也空前地感到紧张。 作为一个纯正的单身狗，在她的记忆里，不管是牵手还是上花轿这都是头一遭，尤其百里琰的大掌虽然冰凉却十分有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也好似被握住了一样提了起来。 整个拜堂过程她都是晕乎乎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特别没有真实感。 皇家的婚宴过程虽然比寻常人家的繁杂一些，但皇帝和皇后都未到场，在场自然就是百里琰自己说了算，拜完堂眼看左红姝的身子似乎都开始打颤了，不等司仪说完“入洞房”，他就眉头一皱把新娘子打横抱了起来，在场来客顿时都惊呼起来。 左红姝也吓了一跳，头顶的红盖头险些滑了下来，不过被她紧急地抓住捂在了脸上，随即也顾不得询问百里琰为什么这样做，只不断小声催促着他快走。 百里琰忍不住扬起唇角，抱起她轻松地走向洞房，留下身后的宾客们神色各异地讨论着恪王今日的这般表现。 “看来恪王殿下很喜欢左大小姐啊！” “是啊！不过左大小姐才貌双全，和恪王殿下原本就十分般配！” “天作之合啊！老夫恭祝恪王殿下以后夫妻美满，举案齐眉！” “……” 百里琰的脚步走得并不快，因此他怀里的左红姝也隐约听到了几句，一听这话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系统，你说百里琰知不知道我不是左纤纤？”她忍不住在脑内呼叫系统，“我这次拿的不是什么替身妻子的剧本吧？” 红线002：“宿主不必担心，没有任何一份资料显示百里琰对左纤纤有意，你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 左红姝这才松了口气，当然她这口气舒得动静有点大，立刻就被抱着她的人察觉到了。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了洞房跟前，百里琰便抬脚踹开房门将她安置在床边坐下。 “累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听来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惬意，微妙地透出一种罕见的温柔。 左红姝一怔，顶着盖头摇了摇头，然而头还没摇完，肚子就诚实地“咕噜”了起来，她顿时僵住了，然而到底想吃的本性占了上风，她厚着脸皮小声订正了先前的说辞。 “有点小饿……” 听到她这样说，百里琰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有点小饿的王妃想要吃点什么呢？”他难得耐心又温柔地学着她的话问了起来，但声音里的笑意却怎么都隐藏不住。 左红姝直觉这人在嘲笑自己，顿时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表达自己的不悦，百里琰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个看起来娇气又好骗的“仙女”，眼底不知不觉溢满了笑意，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后背。 “本王要去前面敬酒了，王妃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就好。” 说完这话，他直接转身出去了，左红姝确定他走了出去，这才扯掉盖头重重舒了一口气，然而眼神却忍不住陷入了迷茫。 “系统，我总觉得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百里琰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天煞孤星呢？” 红线002：“宿主，温柔只是他的表象，你可别天真被骗了！再说天煞孤星指的从来都不是人的性格，而是命格。命中注定无情无爱，孤苦一生，姻缘簿上不会留存他的名字，所以我们的红线才没法栓到他身上。” 听系统这样说，左红姝终于忍不住吐槽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身为二十三世纪的高科技公司，却要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命格这个说法到底有什么科学依据？” 红线002：“原就不需要科学依据，毕竟科学也无法说明命格。宿主真想知道，本系统就破例稍微提醒一下，本公司的老板，他叫月老。” “噗——咳咳咳！” 刚从桌上摸了一颗花生米塞嘴里的新娘子险些把自己给呛死了。 ****** 恪王的婚宴来宾很多，这一场敬酒着实闹到很晚，左红姝一个人独立在喜房里解决了一桌大餐，又把那些花生桂圆磕得七七八八，虽然她又累又困很想洗个澡直接睡觉，但好歹还记得自己今天是新娘子，只好又盖上盖头坐在床边等人。 这一等，直接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百里琰在朝中积威已久，和兄弟们关系也并不好，因此尽管有人嚷嚷着想要闹洞房，也被恪王殿下一个眼刀制止了，最终恪王殿下成功地甩开了所有人来到喜房，这才见到新娘子已经靠在床柱旁睡着了。 不过左红姝睡得并不沉，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站起来，但因为脑袋上还顶着盖头，看不到周围的环境，脚下一个踩空险些跌倒，好在百里琰反应快，直接闪身过来伸手环抱住了她。 “王妃这么迫不及待想洞房？”他忍不住戏谑道。 “什么……哪有？”“冰清玉洁”的小仙女顿觉被侮辱，急忙甩开他的手站定，“还不是王爷你回来得太晚，我腿都麻了！” “哦？那是本王的不是了。”百里琰十分配合地朝她拱了拱手，自顾一本正经地开口，“本王在这里先给王妃赔个不是……啊，忘记王妃看不到了。” 他说着，忽然走上前掀开了她的盖头，左红姝猝不及防地对上百里琰靠近的俊脸，脑海一瞬间闪过一些似曾相识却又仿佛十分遥远的画面，她站在原地呆了呆。 “我……”她想说好似在哪里见过他，但又觉得这样说好像很低端的搭讪，顿时就闭上嘴陷入了沉思，随即却被百里琰的一句话迅速拉回了神智。 “既然已经入了恪王府的门，就是本王的妻子了，本王对自己的人向来很宽容，所以决定给你一次机会。”他缓缓说着，声音优雅低沉，眼底虽然带着笑意，却也透着几分警惕与疏离，左红姝身子再度晃了晃，随即被人及时地拥在了怀里。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他的唇贴在她耳边，一只大掌却顺着她的后背缓缓来到了她的后颈摩挲起来，左红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这才想起系统先前的提醒。 什么温柔都是假的，这货是个纯粹的笑面虎！能笑嘻嘻地捅你一刀的那种！难怪是天煞孤星！ 心中恨恨地嘀咕着，左红姝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家老板其实是月老，顿时觉得自己底气十足，挺直腰杆道：“我是老天派来爱护你的小仙女！” 百里琰：“……” 这女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他好像是自己巴巴地把她娶进来的。 第24章 废太子也很忙（五） “哦，所以王妃是…… 废太子也很忙（五） “所以，你的意思是，左纤纤不愿嫁给本王，逼她妹妹代替她嫁过来，但她妹妹却更不愿嫁过来，就投缳自尽了，然后你借用了左红姝的身体？” 听完左红姝的“简单解释”，百里琰面露深思地看向女人的脖颈，后者很大方地仰起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让他看清上面还残留的一道勒痕，还愤愤地嘀咕道：“本仙女过来的时候脖子还疼呢！” “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自我了断的人。”百里琰眯起眼，算是认可了眼前的女人并非左红姝本尊这件事，但……“你要怎么证明你是仙女而不是什么借尸还魂的女鬼？” 左红姝被问住了，但她如今既然都自称仙女了，脸皮也是足够厚的，秉持着“既然要追求刺激，就要贯彻到底”的原则，她决定站稳“小仙女”人设不动摇，面对百里琰这种质疑，也是十分坦然又理直气壮。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仙女！”她挣开他的怀抱一脸傲慢地插着腰道，“仙女为了你下凡，你好好接受就行了，疑神疑鬼的男人一点都不可爱！” 百里琰被她这副不肯讲理的娇蛮模样逗乐了，一时忍俊险些笑出声，随即伸手把她发上歪了的步摇扶正，若有所思地问：“那好吧，请问仙女为什么下凡来找本王？” “当然是因为你是……”差点把“天煞孤星”脱口而出的左红姝忽然回过神来，急忙改口道，“其实是前世你对我有恩情，我是来报答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瞎编的功夫越来越深了，眉眼间都透出了抑制不住的小得意，却不知自己这一切神情变化早就被百里琰看在眼里。 “哦？前世我是什么身份？是怎么救的你？”他竟然十分耐心地和她聊了起来，温柔的声音此刻又多了几分诚恳，再加上他一脸专注地盯着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对那个所谓的“前世”很感兴趣，让前一刻还对自己的瞎编十分得意的左红姝瞬间有些卡壳。 就在她疯狂脑内搜索自己看过的那些轮回转世相关的言情小说的时候，系统却猝不及防地在她脑内展开了一幕画面。 画面很远，她看不清人的模样，只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和一颗古老的枫树，男子站在树下朝上伸出手，树上有一个小姑娘正朝下探出头伸出手，而在那红色的枫树下，却是一片正在燃烧的红红烈火。 场景是定格的，与其说是画面，更像是一张剧照。一张图上有三个显眼的红色元素，男子，枫树，和大火，却并不会破坏构图，甚至有种轰轰烈烈的酣畅感。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树干，马上要烧到树上的小姑娘，但许是因为男子的衣服与那火融为了一体，竟不让人觉得害怕，反而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心，就像是在拜完堂被百里琰抱在怀里，所有的紧张与不真实都瞬间落在了实处那一刻。 “你……天机不可泄露。”不知为何，左红姝忽然不想把系统展示的这一幕说给百里琰听了，只板着脸故作神秘道，“总之你救过本仙女，所以本仙女来报恩了！” 百里琰很配合地露出略失望的神色，眸中却缓缓透出兴味的神采来：“也就是说，王妃肯定不会害本王了？” “当然！”左红姝立刻猛点头。 “可你又能为本王做什么？”百里琰又一次抛出灵魂发问。 左红姝：“……” 这个天聊不下去了！ “本仙女困了，要去睡觉了！”丢下这句话，她恨恨地拎着喜袍转身就走，却被百里琰顺势抓住了手。 “王妃这么着急，交杯酒还没喝呢！”他戏谑道。 “你的王妃没什么用，你自己左手和右手交杯吧！”左红姝撅起嘴嘀咕道，不过还是老实地停了下来，转身从桌上拿起酒倒了两杯，自己拿了一杯，然后另一杯递给他。 “赶紧喝，喝完睡觉了！” “真的很着急？”百里琰十分无辜地露出好奇的神色，“你其实不是什么仙女，是女色鬼附身，要来吸取本王精气的吧？” 左红姝的嘴角抽了抽。 她要收回百里琰很温柔的话，这个人！他就是个！杠精！ “我再说一遍！我是小仙女！不是女鬼！”她咬牙切齿地强调道。 “哦，所以王妃是要找本王双修？”百里琰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左红姝：卒。 ****** 正所谓“货物已出，概不退换”，自己娶进门的妻子，这会儿也不可能真的赶回去，于是自称“小仙女”的左红姝就这么成了恪王府的王妃。 虽然恪王殿下以“害怕被女色鬼吸取精气”为由没有和王妃洞房，但左红姝好歹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王妃的身份倒是毫是毋容置疑的。 左红姝本就又困又累，不洞房正合她心意，于是她赶走了某人后就直接爬上床睡觉了。小时候在孤儿院条件太差导致她对大部分的环境都十分包容，也很轻易就可以睡得着，如今在王府舒适的大床上更是恨不得一觉睡到天亮。不过没等到天亮，她就被人叫起来了。 皇子成亲的第二天早上要进宫去见皇上和皇后，这是规矩，左红姝只好撑起精神爬起来，任由王府的丫鬟给她一阵梳妆打扮，最后换上了早前宫里送来的王妃蟒袍。 袍子是按照左纤纤的体型做的，左红姝虽然和左纤纤生得很像，但因为她自幼过得并不好，食欲也不佳，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比较瘦弱，再加上蟒袍本就偏大，穿起来空荡荡的，更显得她身形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似的。 百里琰皱着眉头，本想让人给她换下来，但想了想她嫁妆里的新衣约莫也是按照左纤纤的身形做的，只好暂时作罢。 左红姝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脸色不好看，估摸他心情不好，而且她也记仇这人昨晚冤枉自己是女色鬼的事，一路上也拉着脸绝不主动找他说话。直到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她准备起身下马车的时候，百里琰才忽然叫住了她。 “昨日你我拜堂以后，左夫人就进了宫，她对皇后说是你打晕了左纤纤自己代替她坐上的花轿。” 左红姝愣了下，但随后又觉得这样好像也没毛病，毕竟左夫人本就很精明。 “那皇后怎么说？要砍我脑袋？”她好奇地问，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那单纯无辜的模样好似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倒是无意中贴合了“仙女”人设。 百里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忍不住扬唇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左红姝干脆坐回来朝他凑近了些，很小声地说：“其实还是有点怕的，但这不是有王爷你在嘛！王爷那么厉害，一定可以保护我不死的！” “本王为何要救你？”百里琰一脸“不解”。 “因为我是你的小仙女呀！”厚脸皮小仙女迷之自信地开口，“而且既然昨天宫里没直接派人抓我，就说明皇后娘娘对这件事还是有些别的打算的。我猜测我的下场应该不至于死，要么是被赶回左家换左纤纤过来，要么就是让我从正妃变成什么侧妃或者妾，皇后再给你换个老婆什么的……” “本王现在有点相信你是仙女了。”见她猜测得八九不离十，百里琰不由侧目，“你猜的没错，母后昨日传信给本王，说会择日给本王再选一个正妻。” 然而猜中的小仙女本人却很快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你真的要换个老婆？” 百里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死，却害怕不能成为本王的正妻？” 左红姝撇着嘴点了点头，委屈道：“仙女是死不了的，但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意志，如果皇后不让我做你的正妻，我堂堂仙女就要成为一介凡人的小老婆了！” 沉寂许久的系统002终于忍不住吐槽：“宿主，我觉得你似乎把自己给洗脑了，你这仙女人设也立得太稳了吧！” 左红姝心道：你不懂，这叫因材施教，百里琰就吃我这套！ 果不其然，她这般诉说了自己的“委屈”后，百里琰心情颇佳地笑了起来。 “那确实不能委屈了仙女……放心吧，本王昨日已经拒绝母后了，本王的王妃只会是你，代嫁的事母妃也知道真相，不会怪在你头上的。” “真的？”左红姝惊喜地瞪大眼，她虽然觉得百里琰不会放着自己不管，却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安排好了，这会儿心中也着实是惊喜的，顿时大喜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仰着头道，“王爷你真好！” 被无意中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恪王殿下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他低下头看着左红姝挽住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眼神缓缓朝上对上她的侧脸，见她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喜悦，心中一时竟也跟着觉得欢喜，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拉开她的手看，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模样道：“你别误会，本王只是觉得再成一次亲很麻烦，并没有同意和你双修。” 左红姝：“……” 你大爷的！ 第25章 三合一 那笑容莫名多了些宠溺的味道。…… 废太子也很忙（六） 见到皇后之后, 左红姝才发现自己一路上都白紧张了。 许是最近百里琰表现得太过“委曲求全”，皇后对这个儿子满满的愧疚，几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 连带地对待左红姝这个“儿子挺喜欢”的儿媳妇也十分温和, 敬茶时只让左红姝跪了一会儿就立刻安排她坐下了。 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婆婆形象。 百里琰也一改先前毒舌杠精的模样，对待皇后那叫一个“孝顺”, 恭敬顺从的模样简直让左红姝想翘起大拇指点个赞，唯有当皇后说送他几个宫女来“伺候”他的时候，左红姝才瞧见他眉眼中一瞬间闪过的不耐烦。 虽然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但他之后所说的话却让左红姝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说：“不了，母后, 儿臣的喜好与父皇不一样。” 那一瞬, 左红姝在皇后脸上看到了似欣慰又似苦涩的表情, 随后就只是化作了一句满意的感慨。 “你终于又变回了那个乖孩子。” 百里琰低垂着头, 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左红姝不明就里, 却莫名觉得皇后这话怪怪的。 什么叫“终于又变回”那个乖孩子？难道皇后一直觉得百里琰这些年的表现只是因为“不乖”？ 因为想不通, 再加上心中有些不爽，左红姝的脸色就不太好, 百里琰显然也并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干脆以“王妃身子不适”为由和皇后告别了。 皇后看了左红姝“虚弱”的样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暧昧的“我懂了”的意思，然后很随和地放他们夫妻离开了, 临走前还让儿子“节制”一点，左红姝心中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过她也确认了，这皇后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反而是做母亲的言行举止都被儿子看了个透彻, 也被百里琰拿得死死的。 百里琰扮了一会儿孝子，顺利地让皇后答应了一件事，答应了让他去送死……呸，去靖东赈灾。 所谓赈灾，就是传统套路的，皇室子弟镀金或者戴罪立功的机遇，放在如今背负了“杀人”罪名的百里琰身上，这动机似乎很说得过去，皇后也丝毫没有怀疑。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身为皇帝的发妻还是有些面子的，再加上皇上自己也巴不得这个儿子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狐耳锦厦，让他同意百里琰去靖东并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要去靖东？” 跟着百里琰出了坤宁宫，左红姝忍不住出声问道，百里琰转头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害怕跟我去吃苦？” “我是小仙女我怎么会怕！”左红姝瞪了瞪眼，“我是问殿下为什么要去靖东那么危险的地方？” 靖东临江，前些日子爆发了山洪水患，如今那边乱做一团，百里琰去了能不能赈灾是一回事，旁人想要他的小命倒是轻而易举。 百里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是突然转头迈开了脚步，左红姝愣了下，本想问他去哪，但想起这是皇宫，她只好默默地跟了上去。 新婚夫妻一前一后走在后宫，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到走在前面的百里琰也无人敢阻拦，直到百里琰停在了一座宫殿前。 “看到那是什么了吗？”百里琰指了指宫门外的牌匾。 “东宫”二字映入眼帘，左红姝不解地眨了眨眼。 “殿下想要回来这里吗？”她小声问。 “回来？”百里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声，“我好不容易离开了这里，为什么要回来？” 左红姝一时怔住。 她原本以为百里琰自请被废是无奈之举，这人聪慧又有心计，面对什么事都仿佛不为所动的模样看起来无坚不摧又战无不胜，打败自己的父亲登上皇位好似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反而放任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压榨自己在皇宫的生存空间。 她以为他顾念着那一份父子亲情才迟迟做不下决定，却从未想过，也许百里琰自己并不稀罕那个位置。 此时此刻，百里琰安静地站在东宫殿门前，原本高大的男子在这高耸的城墙下竟也显得渺小了起来。左红姝忽然明白，那城墙或许是保护了百里琰不被亲生父母所利用伤害，却也彻底隔开了他与亲人的距离。 天煞孤星果然是世间最可怕的诅咒，哪怕父母兄弟健在，那团圆美满的“家”里却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从皇宫出来后，百里琰就开始着手安排去靖东的事了，他没让左红姝跟去，却也没说不让她去，左红姝就厚着脸皮让丫鬟也给她收拾行李，然后就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系统，我觉得百里琰并不想做皇帝。” 红线002：“那宿主希望百里琰做皇帝吗？” “我只希望他自己能得偿所愿。”左红姝想了想，回道，“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这个人说话很欠很找打，但我就是见不得他那样落寞……” 系统忽然不再说话了，左红姝正昏昏欲睡，门外有管家派来的人过来说是左家来人了，王爷让王妃去见客，左红姝打了一半的呵欠立刻就没了。 左家人上门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他们现在看不上已经不是太子的百里琰，却也绝不敢得罪前储君，左正青这会儿就是打着“不知情”的旗号来向百里琰“告罪”了。 恪王府的客厅内，百里琰正饶有兴致地看左正青满头冷汗地编着谎言，余光瞥见左红姝已经一脚跨进了大厅，他眉头一挑立刻高声问道：“相爷的意思是说，这左二小姐已经死了，如今被女鬼附体，那女鬼借左二小姐的身份欺骗了贵府，然后嫁到了恪王府？” “正是！”左正青用力点了点头，“王爷！那女鬼自称仙女，很是嚣张凶残，王爷可千万小心……” “这是在聊什么呢？”左红姝立即拎着裙摆踏了进来，眼看左正青立即黑着脸闭了嘴，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爹爹？” 左正青依旧不说话，一副不屑与“女鬼”为伍的样子，左红姝只好无趣地转向百里琰，后者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 “王妃来得正好，相爷似乎对你有什么误会，说你是女鬼附体，不知王妃有什么话要说？”他一句话直接把左正青卖了个彻底，左正青瞪了瞪眼，却也不敢责怪百里琰，只好黑着脸看向左红姝。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本相的二女儿左红姝知书达理最是乖巧，绝不会做出那般铺张奢侈之事，你定不是本相的女儿。如今当着王爷的面，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你自己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铺张奢侈……左红姝下意识地举起手瞅了一眼那价值三千两的手镯，顿时失笑。 “爹爹说笑了，从小母亲就跟女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从未识过字，何谈‘知书达理’？至于乖巧，如果你的大女儿也从生下来就天天被人打骂，她也会学得很乖巧的。”她虽然没有受过那些委屈，但拥有左红姝所有的记忆，说起这话来就不自觉带了些嘲讽意味，听得左正青顿时额头青筋直冒。 “你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爹爹为何不回去问问您的好夫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如今托了大姐不愿嫁过来的福嫁入王府，我终于脱离苦海，我不愿再委屈自己装下去了，爹爹不心疼我便罢了，竟还冤枉我是女鬼……”左红姝越说下去越觉得情绪上来了，缓缓从袖中摸出一个手帕，十分真情实感地替自己擦起了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还穿着晨间进宫时的那件蟒袍，看起来依旧很瘦弱，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越发惹人怜惜，和最早她自称“仙女”时嚣张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左正青登时看得傻眼，心中一时也混乱起来。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他的二女儿左红姝，只是为了活下去才把自己装成那个懦弱听话的模样？ 百里琰颇为赞赏地瞧着自家王妃的演技，忍不住暗自点头，却忽然被踩住了脚，他皱起眉抬头看向正“哭”着的左红姝，后者抽空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爱妃快别哭了。”百里琰十分上道地开口，一边说一边把“爱妃”拉过来坐在自己怀里，还体贴地接过她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本王心都被你哭疼了。” 呕！ 左红姝强忍着鸡皮疙瘩跟恪王殿下杠上了演技，立即扭头扑在他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王爷……呜呜……嫁给你真好，我真要感谢姐姐不肯嫁给你，我才可以遇到王爷！” 这这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左正青被这话说得坐立难安，直到瞧见百里琰一心“安抚”王妃，似乎对左红姝还很满意的样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就以回家找夫人问清楚为由匆匆离开了王府。 待他走后，左红姝才从百里琰怀里站起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某人。 “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的话？” “什么话？”恪王殿下洗耳恭听。 “就我说姐姐不肯嫁给你啊！这种时候你身为王爷难道不该大发雷霆怒骂左纤纤有眼无珠胆敢看不起你吗！” 恪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指责王爷演技不达标，恪王殿下顿时挑眉。 “可是本王对你很满意，也就不计较那件事了，再说如今我这样子，左家会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闻言，左红姝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不得不说，就算知道是“演戏”，听到百里琰这样说，她的心中一瞬间也雀跃了起来。 “虽然是这样，”她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提醒道，“但他们看不起身为太子的你……” “是前太子。”百里琰补充道。 “正因为是前太子了，才更不能让人看不起你！”左红姝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马上要去靖东了，左家的事先放放，等我回来再说。不过以后谁要是敢看不起你，本仙女第一个不同意！” 说到这里，她立即又补充道：“你自己也不可以！” 百里琰愣了下，看着左红姝的眼神也逐渐带了些深意。 “这是个什么说法？”他摆出一副十足认真的面孔询问道。 “你虽然以前是太子，但太子又不是你的全部。你的智慧，你的谋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你如今的身份罢了。难道没了太子之位，百里琰就不是百里琰了吗？”左红姝正色道，“我反而觉得，不是太子的你更能证明百里琰的出色。总有一天，你会让有些人知道，哪怕百里琰不是太子了，也依然会矗立于宫门前，成为他皇位上……不，会成为他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障碍。” 这话若是被“有些人”听到，定然要治左红姝一个大逆不道之罪，然而百里琰却心情大好，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妃这么看好本王？” “我只是在说事实，王爷很厉害，正因为你很厉害当初才会成为皇太孙，而不是成为皇太孙以后才变得厉害的。那些人忘记了这点才敢肆意无视甚至欺辱王爷，但王爷自己不该忘记，更不该为此妄自菲薄。”左红姝皱眉，她从来不是那种元气满满擅长鼓励人的角色，这会儿也不是想鼓励百里琰什么，纯粹是想让他能更看清楚自己罢了。 她说这话时太过愤慨，脸颊都鼓了起来，圆嘟嘟的模样看来格外娇俏讨喜，百里琰心中一瞬间竟恍惚想象出了她稍微胖起来的样子，顿时就在心中决定以后要给自家王妃多吃点好的……胡思乱想着，一时就把正在聊的事儿给抛之脑后了，而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左红姝看来就像这人没在认真听自己说话，顿时更恼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听！当然听！”恪王爷立即回过神，冲自家王妃嬉笑道，“王妃的至理名言，本王铭感五内，振聋发聩，必将受用终生……” 左红姝：“……”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才觉得这个人需要鼓励！ ****** 恪王妃很生气，当天晚上晚膳都不愿等王爷从书房出来，扬言要自己吃完那一桌，符公公去书房试探性地向王爷传达了一下王妃的意思，却见自家王爷停下正书写的笔，忽然笑了起来。 “那就让王妃多吃点。”恪王殿下摇头无奈地笑道，那笑容莫名多了些宠溺的味道。 符明一脸意味深长地向王妃转达了王爷的“命令”，左红姝更气了，当真把那一桌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但左红姝的身体太瘦弱胃口也小，这一顿狂吃直接让她撑得夜里闹肚子疼。 小仙女受不了这个委屈，当即就叫丫鬟赶紧去请太医来，结果小丫鬟比她更害怕，颤颤巍巍地去请示了管家，然后符明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又去转告了自家王爷。 百里琰比太医先到了一会，瞧见自家王妃正捂着肚子翻来覆去地打着滚，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他立即拉下脸，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沿示意她靠近点。 “王妃不舒服？怎么回事？” 恪王妃横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身往里挪，显然还在生气并不想搭理他，但她肚子确实难受，没一会儿又疼得垮了脸，百里琰顿时拉下脸，直接伸手把人捞了过来揽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左红姝忍不住挣扎，但那点力道根本抵不过百里琰，很快她整个人都落在了他怀里，百里琰伸出手直接扣住她的脉门。 “没有中毒迹象……是这里疼吗？”他舒展了眉头，一脸认真地问着，大掌也顺着她先前自己捂住的位置抚向了她的肚子。 左红姝最无力抵抗别人真心的示好，这会儿见百里琰这样担心自己，顿时也觉得自己先前闹的脾气很无聊了。这会儿她对自己什么情况心知肚明，一时又羞又恼，顿时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中吐出“撑的”两个字，但说得太含糊了，百里琰一时没听清楚，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问道：“王妃说什么？” “我说……我吃撑了！” 百里琰：“……”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触怒了“纤细”的小仙女。 太医是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的。 他之前听说了左家大小姐不愿嫁给废太子，让妹妹替嫁的事，京城人一时间都沸沸扬扬，许多人猜测百里琰这般天之骄子定会忍受不了屈辱，也不知道会如何折磨左家二小姐。太医这趟半夜被叫来恪王府，还以为恪王殿下忍受不住屈辱对这个王妃下手了，一路提心吊胆地擦着冷汗，结果一踏进屋就看到王妃被王爷抱在怀里正捂着肚子嘤嘤地哭着，而王爷则是满脸无奈地安抚着。 “呜呜你笑话我！”王妃指控地哭喊着，“明明都是你的错！” “怪本王？本王让你多吃点，可没让你照撑了吃……”恪王殿下表示自己很无辜。 “嘤嘤嘤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吃得多了！”王妃继续“委屈”地大哭，一边哭一边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甚至还无聊地扣起了他袍子上绣的花样。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恪王殿下险些又笑了出来，余光瞥见太医冒了头，他立刻正了正脸色，抱住怀里的人让她赶紧收敛一下。 “太医来了，别让太医看笑话了，嗯？”这话他是忍着笑说的，说到最后时也不小心泄露了一丝笑意，但声音太过温柔了，反倒让在他怀里趴着的人感到自己被撩了一下。 “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太医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恭敬地行礼，左红姝一听救星来了，顿时欣喜地从百里琰的怀里转过头看了过来。 “太医？” 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眶还有些泛红，虽然称不上梨花带雨，但确实看着别有一种柔弱的美，恪王殿下顿时皱起眉把她的脸又按回自己怀里，然后转头看向太医。 “王妃今日用了些不易克化的吃食，太医有没有什么法子？” 太医也是有眼色的，见状立即低垂着头说可以开一个消食的方子，但王妃一听要喝药就立刻猛摇头，百里琰也觉得真去煎药又要耽误许久，顿时皱眉让太医换个快点的法子。 太医有些头大，不过他这会儿也琢磨出百里琰对这个王妃不一般，一时也大胆起来，建议道：“禀王爷，下官还知道有个法子，可以通过对腹部的轻轻按揉来缓解腹胀……” 这个建议喜闻乐见地被恪王殿下接受了，太医半夜出来一趟，什么也没干只说了两句话，结果捧了一大堆赏钱走了。临走前被符明叮嘱“不许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太医立即心领神会，心想恪王殿下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对王妃那么疼爱，怕丢面子，他定会为王爷保守秘密…… 他想太多了。 其实符明之所以那么交代，只是因为他们家王妃说了，吃撑了半夜叫太医这种事太丢人了，让别人知道的话她这个王妃就没脸了。 当然，第二天就和百里琰出发去了靖东的左红姝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恪王妃吃得太多差点把自己撑病了的事，立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贵夫人圈。 这话自然不是信守承诺的太医说出去的，是从恪王府下人口中传出来的……也自然更让听到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完全不知道自己“小仙女”人设已经崩塌的左红姝，因为之前吃撑了的事总觉得有点丢脸，前去靖东的路上格外老实温婉。 马车上，她学着百里琰的样子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投入，反倒让百里琰有些不习惯了。 “王妃在看什么？”他搁下自己手里的地方志，侧过头看了一眼左红姝手中的书，只见那封皮上写着《独占娇宠》字样，他顿时额头一跳。 “话本啊，”左红姝一边翻页一边随意地回了句，“符明帮我买来路上解闷的，说是现在书店卖的最火的一本。不过这个王爷好蠢哦，被自己的表妹骗了还以为王妃和他弟弟有暧昧，现在正看到他要休妻呢！” “他为什么会信他的表妹？”同为王爷的恪王殿下忍不住发出灵魂之问，“还有，如果他的老婆真的有机会和他弟弟暧昧的话，他这个做夫君的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才是。” “哎？”左红姝惊讶地忘记翻页，“你居然有这样的思想觉悟！” 百里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才补充完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反省一下为什么要有弟弟这种东西。” “你这个杠抬得就很没水准。”恪王妃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他应该反省的是他为什么要有表妹这种东西！” “原来王妃与我也不过半斤八两。”百里琰失笑道。 “是你先这么玩儿的！”左红姝撅起嘴嘀咕了句，随后又忍不住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主要原因还是这两个人互相太不信任对方了。” 百里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王妃是在暗示本王还不够信任你吗？” 左红姝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不，我反而觉得王爷对我已经足够信任了，甚至有时让我觉得愧对你。” 她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那个女神附身的说法能骗到百里琰，但这个看似多疑谨慎的人却似乎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时至今日也只是偶尔嘴欠说她是女鬼，却从未怀疑过她是来害他的。 这种信任让她由衷地感动，更不想辜负了他，可她能为他做的事情太少了。 百里琰愣了下，一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信任她，也许是某种直觉，也许是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可以放肆展现真实自我的对象，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会伤害自己。 “王爷来靖东应该不止是赈灾吧？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吗？”见他一直不说话，左红姝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默，说完这句她忽然又回过神来自己问得太深入了，急忙补充道，“王爷可以不用告诉我你的目的，只要告诉我我要怎么配合你，或者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闻言，百里琰终于忍不住扬起唇角轻笑了声，抬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发。 “没什么大事，你只要做好你的恪王妃就行了。” ****** 马车从京城一路东行，三日后，恪王殿下和王妃就抵达了靖东府的府衙。 靖东地势呈斜坡，这次的水患只波及到了临江一带的住民，靖东府衙位置高，损失并不大，靖东府的知府便将百里琰夫妻以及同行的户部官员一起请进了自己家。 一进门，那户部官员就差点被知府家豪华的大院子闪到了眼，不过左红姝就很平静了。 真的，比起那豪华到先帝看了一眼就要封锁起来的恪王府，眼前这个算不了什么了，不过这也不是一个知府住得起的吧？现在贪官这么胆大的吗？一点都不怕被人怀疑？ 左红姝这样想着，忍不住抬头看向百里琰，后者依旧是那副冷淡矜贵的样子，皇家培养出的气质让他整个人显得优雅从容，但转头看向左红姝时的眼神却隐约透出些戏谑意味来。 “爱妃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这宅子也太华丽了。”左红姝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知府可能是个大贪官。” 百里琰被她凑近的动作弄得心头微痒，忍不住扬起唇，然后转头朝她勾了勾手指，左红姝立即听话地侧过耳朵，下一刻，百里琰的唇就若有似无地贴在了她耳边，她的心仿佛一瞬间跳了起来，直到听到他的话。 他说：“那关本王什么事？本王是来赈灾换功劳的，又不是为国除奸的钦差大臣。” 左红姝：“……” 你特么好有道理！ 当即那户部官员就提出了和左红姝类似的疑问，然而靖东知府显然有备而来，直言他们靖东临江而治，靠水吃水，因为水产丰富，近年来捕鱼也都是大丰收，老百姓们都过上了好日子。 这次水患主要被波及的也是那部分渔民，所以也有人说是因为渔民大肆捕猎惹怒了河神。前不久还闹出了某个村子要给河神献上姑娘去当新娘，以求河神息怒的事儿来，好在官差及时赶到救下了那可怜的姑娘，现如今那姑娘害怕回到村里又被送出去，正在靖东知府的家里，还被知府夫人收为了义女。 左红姝内心：来了来了，果然又是这个桥段！ 她直觉自己已经猜到了真相，顿时就拉着脸开始等待那靖东知府的下文，果然知府聊了没一会儿就把话头又绕回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身上，然后又叫人去“请小姐出来”，左红姝当即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她声音不大，正满心等着义女出场惊艳所有人的知府大人没听到，唯有百里琰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她，左红姝冲他翻了个白眼努努嘴，意思是“你这都猜不出来吗”，然而恪王殿下只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脸担忧地怀疑他的王妃脸抽筋了。 左红姝气得脸颊更鼓了，正要开口直接告诉她自己的猜测，那边知府大人的“义女”已经隆重登场了。 知府大人口中“有嫦娥之貌”的姑娘确实很美，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尤其那一双眼眸仿佛都能凝出水来，望着人的时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楚楚动人”，几乎在场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给吸引了过去。 唯有恪王殿下。 当然恪王殿下也没瞎，他只是刚扫了那女人一眼就被一旁的左红姝狠狠掐了一把，于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正在咬牙切齿冲他瞪眼的王妃身上，完全就忘记那什么义女了。 “民女许鱼，见过恪王殿下，王妃娘娘，李大人。” 许鱼的声音也很甜美，可以说，除了这个名字，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像渔村女子的地方，左红姝很难不多想。 她余光瞥了一眼靖东知府，果然见那老东西正极力隐藏期待地看着百里琰，不由皱起眉。 这个美人恐怕根本不是什么渔民可怜姑娘，而是靖东知府给百里琰准备的美人计，可问题是……难道靖东这边没听说过百里琰“不近女色”的威名吗？ 还是说，靖东知府对许鱼的外貌很有信心，认为这女人可以凭借美貌勾引到百里琰？ 她这边大脑飞快地思考着，眉头也忍不住皱得死紧，原本掐住百里琰手臂的手也收了回去，改为攥紧拳，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百里琰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直到靖东知府终于忍不住出声。 “殿下，您觉得我这义女如何？” 百里琰耐着性子扫了一眼那柔弱无骨仿佛随时都可以被风吹倒的女人，戏谑道：“不错，葛大人，这个女人很符合我父皇的喜好，若是你想送她选秀没有门路，本王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这话说完，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那许鱼眼眶都红了，泪水凝聚在眼圈打转，委屈地“嘤”了一声转头就跑了，葛知府的老脸也很尴尬。 “王爷说笑了，我这义女才十六岁……” “父皇最近的新宠娇嫔才十五岁。”百里琰一脸“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的话，“葛大人，本王只是来走个过场，不是来当钦差大臣的，没那么多心情管你靖东的烂事。你老老实实地等本王忙完离开靖东就可以了，那些花招省一省，我们彼此都轻松一些如何？” 葛知府被这番话堵得彻底，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一时也知要说什么，百里琰又冷笑道：“还有，你有王妃在前，谁给你的脸让你觉得本王看得上你那义女？你那双眼睛如果是摆设，本王不介意把它们扣下来送给王妃！” 左红姝被这血腥的话吓了一跳，皱起眉本想直接拒绝，但回过神来又诡异地觉得还挺感动，她一时不知做什么表情比较好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爷说得太过了。”她小声嘀咕了句，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 得了便宜就忍不住卖乖，左红姝转头看向葛知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葛大人，本王妃很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但本王妃原本以为你这个年纪的人比较明白事理，可现在你当着本王妃这个正妻的面想给王爷塞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你让本王妃颜面何存？” 这番话她说得很是趾高气昂十分过瘾，瞥见百里琰一直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瞧着自己，仿佛在看她笑话一般，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鼓起脸颊继续一脸“骄傲”地说：“而且我们家王爷也说过了，这世上只有本王妃最美，别说什么嫦娥之貌，就是真正的嫦娥都比不过！” 百里琰：“……” 不，他没说过。 第26章 废太子也很忙（七） “夫君，人家腰好…… 废太子也很忙（七） 吹牛吹得太过, 收场起来就有点麻烦了。 因为在靖东知府跟前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很受王爷宠爱”的王妃，这天晚上左红姝说什么也不要和百里琰分房睡了，毕竟小仙女要脸的嘛！ 百里琰倒也没反对, 夫妻二人就一同在葛大人安排的房子里住下了。左红姝还想着大不了晚上她打地铺睡好了, 毕竟人家王爷金枝玉叶的不能受委屈，只好小仙女委屈一下自己了, 结果到了晚上百里琰丢下一句“有事外出”就出去了。 左红姝躺在床上把那本名为娇宠但其实从头虐到尾最后强行大团圆的话本看完，最后嫌弃地扔到一旁就倒头睡着了。 百里琰是在三更才回来的。靖东一带临水，白天有些热, 晚上却是偏凉，他带着一身凉意站在床头, 就看到左红姝在床上睡成了个大字, 被子也被她的脚踹到了床边摇摇欲坠, 险些都要掉下去了。 这是个什么奇葩仙女？ 他一时失笑, 却明显察觉到自己先前压抑的心情变得好转, 眉头一挑弯下腰把被子给她盖上。左红姝恰在这时翻了个身, 抱住了床上的另一个枕头在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百里琰一时忍不住好奇低下头凑过去, 只听她嘀咕道：“零零四，你什么时候再去偷王母的蟠桃啊, 我好想吃……” 王母的蟠桃？ 这丫头真当自己是仙女不成？ 没在意她的呓语, 百里琰伸手从她怀里抽走了自己的枕头也躺在了床上，却是怎么也没有睡意。 百里琰做了十几年储君, 曾有数不清的女人想要投怀送抱，肖想他的宫女也不知凡几，但百里琰见惯了宫中女子的各种面目，又厌恶极了他父皇对女色无节制的模样, 向来对女人敬而远之，连近身伺候的宫女都没有。 这也导致了他实际接触女人的经历少之又少，这会儿他本以为不过是床上多了个人而已，根本不会对他产生半点影响，可左红姝平缓的呼吸和身上若有似无散发出的幽香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他侧过头，正对着左红姝在睡梦中微微张开的小口，那张小嘴说起话来有多伶牙俐齿他是见识过的，但此刻却是头一次觉得……或者尝起来也很不错。 这样想着，他几乎是着了魔一般地，抬头凑了过去，只是刚擦过唇角，睡梦中的人就嘀咕着“零零五我想吃上次的五香味仙丹”，然后嘟着嘴又朝里翻了个身。 温热柔软的触感虽然只有一瞬，却还是叫百里琰怔愣了下，他伸出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看着左红姝瘦弱单薄的背影，回过神来想了想她的梦话，终是忍不住失笑。 他这王妃许是饿死鬼上身来的吧！ 恪王妃完全不知自己风评被害，还是坚持不懈地拿捏着小仙女人设，一觉好眠之后醒来就见着床边睡了个美男，她的心情顿时美滋滋，盯着百里琰的俊脸瞅了好半晌，确认他还睡着没醒，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长得比本仙女还好看，太没天理啦！” “噗……”原本还在一本正经装睡的百里琰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左红姝这才知道这人醒着，顿时涨红了脸。 “你……你装睡！” “我也没说我还在睡。”杠精王爷十分机智地和自家王妃玩起了文字游戏，左红姝一时语塞。 杠不过王爷的王妃脸色有些臭臭的，百里琰瞥见她的脸色，忍不住戏谑道：“本王不过想看看你这个女色鬼会不会趁机吸本王精气……” 神特么的女色鬼！ 他这一下又把小仙女惹毛了，左红姝怒从心头起，立即翻身爬起来压在他身上，狠狠地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好了，现在你被我吸了精气，不出十二个时辰就会死了！”咬完她还有些小得意，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小下巴高高扬起，却忘记自己现在整个人趴在百里琰身上，这样的动作无疑是把自己的脖颈也整个展露无疑，于是下一刻，百里琰就有样学样在她的脖子上也咬了一口。 “现在又被我吸回来了，我死不了了。”他戏谑道，漂亮的眼眸因为高兴而显出几分难得见到的光彩。 不同于左红姝泄愤似的啃咬，百里琰的这个咬很轻，更确切地说像是落了一个吻，温热的薄唇略过肌肤，带来令人沉醉的酥麻触感，左红姝原地呆了好大一会儿，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最后红着脸嘀咕了一句“臭流氓”，然后从他身上翻下来……无声地拿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 “王妃怎么了？”见她这副害羞的样子颇感稀罕，百里琰忍不住侧过身“担忧”地问，“是哪里不舒服？” “嗯，不舒服！我今天不出去了！”左红姝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百里琰顿时“恍然”道：“本王知道了，既然王妃那么想要本王的精气，本王就勉为其难……” 左红姝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瞪了他一眼。 “你今儿不用出门了吗！” 恪王殿下心情很好地放柔了声音道：“要的，不过王妃你也要一起。” 左红姝哼了一声，正要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去，却见他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是皇祖父在这附近的旧部，本王想带你见见他们。” 这下左红姝也顾不上闹别扭了，立刻就欢天喜地地穿衣打扮跟着出了门，仿佛早前在床上的那一段闹腾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了，甚至无形中还和百里琰更靠近了些，两个人之间以往那种看似亲昵实则疏离的氛围也大有改善，跟在他们身后的符明想起早上在门外听到的些微动静，一颗老父亲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下来。 看来王爷和王妃终于能好好相处了。 他不知道的是，无所不在的抬杠和吵架正是这俩人的相处之道，尽管奇葩，却比一般的陌生夫妻更容易熟悉彼此，当然亲近起来也很快。 这会儿左红姝就挽上了百里琰的手臂，亲昵地仰着头对着撒娇，看起来好似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恩爱无比，而让她这么做的原因无他，是这个据说对先帝忠心耿耿的“旧部”也有个义女。 不过不同于葛知府的义女许鱼那副柔弱无依的模样，这位赫连云姑娘就是另一个模板了。 出身将门的她是先帝另一个心腹大将赫连海的独生爱女，因为她母亲早逝，赫连将军生怕女儿在家被人带坏了，自赫连云五岁时就将她带去了驻守地。赫连云在塞外边疆养成了宛如男子一般豪放的性子，性情直爽，她父亲在几年前抵抗南疆侵犯时战死了，她就被父亲的结拜兄弟余将军收为义女养在身边。 余将军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对这个失去了双亲的义女也很是疼爱，如今整个虎威军上下都要叫赫连云一声大小姐。 可以说，赫连云虽然是在边关长大，看起来比一般的娇弱千金要能吃苦些，但实则这姑娘从小到大也没受到过什么挫折，甚至因为一直深受父辈宠爱，她要什么几乎就有什么，性子也变得有些傲慢，自己所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手，现下她看中的就是百里琰。 百里琰的长相在京城那种美人遍地的地方就十分出众，赫连云在塞外粗犷之地见多了粗人，靖东又都是壮汉子，她早就看烦了，百里琰这种俊美优雅的贵公子一下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虽然她也知道百里琰已经成亲了，但如今谁不知道百里琰的妻子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被推出来当替身的庶女，想来肯定不会被百里琰宠爱。 赫连云素来瞧不起那种唯唯诺诺的懦弱女子，一看左红姝那么瘦削又十分柔弱的模样就很反感，于是也懒得理会，只想和百里琰聊聊“塞外风情”。 赫连云觉得百里琰这种从未出过京城的公子哥儿，一定没见识过塞外风光，她说这些肯定能吸引住他。 其实她猜的也没错，不过也不尽然正确。百里琰从小没出过东宫，对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因此哪怕不是塞外的他也会感兴趣，但他并不喜欢听别人说，毕竟游记他看过很多遍了，他只想自己有一天亲自去见识一番。 还有，他真的不喜欢这些女人肖想他的目光。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自大了，但百里琰从小就能从人的眼神中看穿一个人对他的恶意和善意，甚至欲望，也因为这个，他小时候见了太多对他不怀好意的宫女。那些宫女有些是他那些叔叔伯伯送来的，有些是他的好父亲送来的，甚至还有他母亲送来的……这也是百里琰根本上不近女色的原因。 不过左红姝，或者说如今的左红姝是个例外。 就像现在，她凑在他身边拉着他柔声说着话，这和她平日嚣张的模样大相径庭，他不用想都知道她此刻很有企图，可他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还有几分期待的，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夫君，人家腰好疼……”眼看赫连云跟个狗皮膏药似地甩不掉，左红姝只好使出了杀手锏，“柔弱无依”地靠在百里琰怀里，掐着妩媚的嗓音颤抖道，“都怪你昨晚一直要…… ” 百里琰也跟着颤了颤，而赫连云身为将门虎女，哪里没听过几个荤段子，一听左红姝这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饶是她再脸皮厚也待不下去了，只得匆忙告别离开了。 看着她脚步甚至都有些踉跄的模样，左红姝终于推开百里琰扬眉吐气地双手叉腰“呸”了一声。 “什么将门虎女？上赶着当小三的，不管什么身份都只配‘贱人’两个字！” 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劲，百里琰也太沉默了点，完全不给反应，她顿时皱起眉转过头，见百里琰面色凝重，她心下一阵后怕，惴惴不安地问：“话说，我这样会不会坏了你的什么大事？” “嗯？” 反倒是百里琰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她在问什么，见她紧张地咬了咬唇，他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随即想起先前她赶走赫连云的手段，他心中失笑，忍不住摆出一脸求知的样子问道：“本王只是在想，昨晚本王一直要什么了让王妃腰疼？” 左红姝：“……” 忘了这货是个老……呸，小处男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脑内就传来系统毫不留情的嘲讽：“你自己也是个老处女啊！” 第27章 废太子也很忙（八） 这什么天煞孤星，…… 废太子也很忙（八） 虽然一时赶走了赫连云, 但左红姝也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不是很经典的标配吗？落魄的储君和什么旧部的将军的女儿。百里琰想要重回巅峰就得靠旧部的支持，而笼络旧部将领最好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娶了人家的独生爱女之类的…… 怀揣着这种担忧, 小仙女王妃这两天吃饭也不香了, 睡觉也睡不好了，尤其百里琰依旧每天很晚才回来, 她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 什么百里琰已经和赫连云暗度陈仓只是故意留着她当挡箭牌，又或者百里琰不愿娶赫连云，却迫于余将军的压力不得不陪着那个任性的大小姐彻夜长谈, 谈塞外风光，谈诗词歌赋, 谈人生哲学……呸！ 她越想越膈应, 觉也睡不好了, 大半夜坐起来, 和系统商量着想让它在百里琰身上装个追踪器。 升级途中被叫过来的红线002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本系统绝不会违反国际公法。” 左红姝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刻脑子轴了才会想出这种主意, 但归根到底, 这种心里猫爪似地忐忑思绪倒是她头一次体会到，也全无解决的头绪。 “那咋办嘛？” “宿主为何不自己去问？”红线002回道。 左红姝心虚地撇了撇嘴。 “我这不是……之前吹过牛不会问他来做什么的嘛……” 红线002：“呵呵。” 左红姝：“……” 她又被人工智能给嘲讽了。 不过再怎么智能, 系统也是和左红姝绑定了的，只要左红姝的要求不违法, 系统就没有办法拒绝, 就像此刻，它就在左红姝的要求下从硬盘里掏出了……一堆某类视频。 左红姝的理由很充分的：百里琰完全是个小处男, 万一受不住美色的诱惑被赫连云坑了呢？ 二十三世纪的x教育已经相当完善了，成年人都可以通过付费方式购买观看某类碟片。这些都是3D制作的，虽不是真人饰演，看起来却也与真人无异, 而且和真人的相比，这些3D建模的人物更美观，观赏体验也优于前者，因此一直是二十三世纪婚前教育的典范教材。 也就是说，如今“已婚”的左红姝是完全有资格观看这类视频的。 当然，其实左红姝如今也是头一遭看。 “小仙女”看得面红耳赤心跳乱蹦，但最后还是抵不过睡意睡着了，不过睡前看了太刺激的画面，直接导致当晚她做起了不太和谐的梦。 梦里，她就是那《娇宠王爷》里的王妃，百里琰是男主，她还没见过百里琢，所以梦里的“弟弟”的脸天然带了一层马赛克，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梦中因为马赛克弟弟给她送了一个玉佩，百里琰就吃醋了，当着马赛克百里琢的面拉着她进了房间要这样那样，她觉得又羞耻又愤怒，坚决不肯白天和他这样那样，但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最后被他这样那样…… 气得她睡梦中顿时坐起身来破口大骂：“百里琰你这个混蛋！” 刚从外面回来，一脚踏在门口的百里琰顿时僵住了。 什么情况？ 结果坐起来骂完了的人又立刻躺倒回去睡了，百里琰心中又是一阵失笑，他虽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总归似乎没什么他的好事。 他摇摇头照常帮她把被踢开的被子盖回去，本就还在噩梦中的左红姝顿时又张嘴咒骂了一句，这次离得很近，他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白日宣淫，臭不要脸！” 百里琢：“……” 他好像知道他的王妃梦到什么了，不过……他说她是女色鬼，可真没冤枉她吧！ 冰清玉洁的小仙女第二天醒来就把自己昨晚做的梦给忘个干净了，尤其百里琰又说了要带她出门，她顿时就把昨晚的“闺怨”给抛之脑后，欢天喜地地跟出去了。 百里琰这趟无论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明面上打的旗帜是来“赈灾”的，就总得做点赈灾该做的事。 左红姝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一起跟来的那个户部官员，这次一问才知道那人早就被葛大人的糖衣炮弹收买了，如今正稳坐温柔乡——没错，那许鱼百里琰看不上眼，就便宜了那户部跟来的官员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说到这户部一起跟来的侍郎郭才，其实也勉强算得上是个皇亲国戚，他是宫中惠妃的娘家兄长，惠妃刚入宫那会儿很受宠，因此郭才最开始在朝堂上也是步步高升。不过惠妃受宠了只一年就被皇帝彻底抛之脑后了，郭才费了许多劲也没能再往前一步，就钉死在了侍郎这个位置上。 不过他也是个十分懂得钻营的人，知道皇帝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前不久把自己女儿送进了宫，还“不经意”被皇帝看上宠幸了，如今那郭小姐被封了个“慧美人”，郭才如今这回差事也是慧美人吹枕头风得来的。 别的先不说，光是“慧美人”这个称号，就把郭才的亲妹妹，慧美人的姑姑惠妃给恶心到底了。 尤其慧美人隔三差五去见惠妃，还打着孝顺长辈的旗号嘲讽惠妃人老珠黄，完全忘记他们一家能有如今全靠惠妃当年的恩宠，而她自己也是打着惠妃侄女的旗号才进到宫里的，总之那叫一个翻脸不认人，小人得志猖狂得很。 养出这样的女儿，郭才自然也不是什么君子，他是一个一个真正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小人，而他这趟陪同恪王来赈灾的同时也接到了来自当今皇帝的一条绝密命令——伺机杀了百里琰，制造他死于乱民暴动的假相。 皇帝要脸，即便全天下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也非要造出一块遮羞布来，这一点，百里琰心知肚明，因此打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郭才这次跟来的目的不纯，果不其然观察了几天后他就发现郭才和许鱼，乃至葛知府之间的勾连。 葛知府虽不是皇帝心腹，但他也是“忠君”一派的，在靖东知府这个位子上待太久了，完全没机会往上爬，如今得了皇帝的重要指令自然是要费尽心思。那许鱼也确实是他培养来准备送进宫选秀的，之前忍痛拿出来献给百里琰其实也只是美人计的一环。 只不过百里琰不上套，他就只好和皇帝派来传达密令的郭才联手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想要成大事者，就得豁得出去才行。 这天正是百里琰正式前往灾区的日子，左红姝作为王妃自然也要一起，一路上听到百里琰跟她说的这些，她顿时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 百里琰不说则已，一说就直接把最重要的事情全都一口气说了，甚至也说了他去找先帝的旧部并不是为了让对方支持他推翻当今皇帝，只是想要从余将军手里拿回以前先帝托付其保管的东西。 “什么东西？”左红姝嘴快一步问了起来。 “虎符。”百里琰很干脆而坦荡地开口，“三军虎符被皇祖分别交给了三个人，本约定了在本王弱冠之年转交给本王，这三个人都是皇祖最信任的人，不过你也猜到了，至今本王还没集齐那三个护符。虽然本王知道物是人非，皇祖离开这么多年，当初的那人未必还能保持初心，本王也不是非要把兵权握在手里不可，只不过那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到父皇手里。” 左红姝呆呆地眨了眨眼：“那殿下如今手中有什么？” 三军，指的是守护皇城的禁卫军，大周朝人数最多的军虎威军，以及因多次以少胜多闻名的精锐部队，神出鬼没的神武军。 这三军中，神武军属于后世的特种部队级别的，用古言小说里的说法约莫算是暗卫这样的东西，但和暗卫不同，神武军是有正规部队编号的，只不过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敌过千军，过于宝贵，一直都不曾在人前露面，向来也只存在于传说中，因此也偶有传闻说神武军其实根本不存在，只不过是当初战事打得太难，先帝编出来稳定军心的。 当今皇帝登基后翻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找出神武军的虎符，心中也认定神武军只是先帝杜撰出来欺骗民众的东西，并没有为此费多大心思，但他却不知道，神武军的大本营，正是在他赐给百里琰的那座宅子里。 那宅子的原主人是前朝大贪官，眼看皇帝昏庸好骗，他自己的野心也达到了巅峰，想要推翻皇帝自己坐上皇位，因此在自己的宅邸挖了一个很大的地道，在里面建造密室、训练场等用来圈养私兵。后来前朝被覆灭，他自己也被砍了头，这宅子里的私兵也被先帝处理干净了。 先帝当初本欲直接封锁了这个宅邸，但后来眼见百里琰因为被封为皇太孙逐渐变得冷漠，又眼看儿子丑态百出，心中实在对大周朝的未来不安，便把这个宅子利用了起来。先帝命人修改了地道和机关，几乎重新又修整了一番，然后将他最得意的部下神武军隐秘地安排进去了，留作将来扶持孙子的神兵利器。 掌管神武军虎符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肖想”了这座院子许多年的大长公主……的夫婿宴华。 “噗嗤……”左红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前不久听说伉俪情深的大长公主和宴驸马大吵了一架，公主气得分房睡了。” 想来宴华一直紧攥着这个秘密，连自己老婆都没告诉，如今百里琰住进了那宅邸，里面的秘密自然也就瞒不过大长公主了，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丈夫瞒了十几年，她不生气才怪。 不过这也证明了宴华这个人先帝没看错，真的是个信守承诺绝不泄露秘密的人。 “如果你是姑姑，你会怎么做？”见她笑得开怀，百里琰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我啊，肯定也会生气的。”左红姝挑眉笑了笑，随后又忍不住叹息起来，“不过生气归生气，等回过神来就会觉得这般重承诺的男人有点可怜……” “可怜？”百里琰怔住，喃喃地念叨着这个词，“为什么？” “他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压力，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要瞒着，甚至梦话都不敢说，十几年如一日地守着一个承诺，难道不可怜吗？”说完，她见百里琰脸色过于凝重，还以为他对那个姑父感到愧疚，忍不住又补充道，“如果是我爱的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压力，我会心疼他的，我觉得大长公主很快就会和驸马和好的。” 百里琰忽然用一种温暖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左红姝被看得有些不安，忍不住身子往后缩了缩，小声地嘀咕了句“你看我干嘛”，却见对面的人蓦地展开了一抹笑颜。 “你爱的人，是说我吗？” 左红姝只觉得大脑瞬间炸开了，她原本条件反射想说一句“不是不是绝不是”，但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那个“不”字，反而在百里琰越发显得温柔缱绻的眼神里逐渐红了脸。 救命啊！这什么天煞孤星，这么能撩的吗！ 第28章 废太子也很忙（九） 她还是太瘦了，等…… 废太子也很忙（九） 百里琰口中的三军虎符, 其实他已经拿到了两个，一个就是大长公主的驸马宴清交上来的，禁卫军的虎符一直以来都在禁卫军统领手里, 但皇帝并不知道禁卫军统领其实是先帝留给百里琰的部下, 最后一个就是百里琰如今来找的虎威军将军余志义。 其实那虎符原被先帝交给了赫连云的父亲赫连威，但赫连威去世了, 又没儿子传承，临终前就把先帝遗命的虎符和女儿一同交给了结拜兄弟余志义。余志义确实对赫连云这个义女很不错，但虎符这种东西对男人来说吸引力太大, 这些年他手握兵权拥兵自重，已经再不是当年只想征战沙场报效朝廷的将军了, 自然就不太想把虎符给百里琰了。 余志义虽然没说不愿交出虎符, 但他先是推脱虎符不在身边, 后是放任赫连云骚扰百里琰, 这些小动作已经足够让百里琰警觉, 只不过此地是余志义的地盘, 他也不好直接翻脸，只能每晚默默潜入虎威军的地盘查看, 只是很遗憾至今还没有任何线索。 “那王爷觉得，余将军已经投靠皇上了？”左红姝忍不住问。 “那倒未必, 至少郭才没和他有什么勾连。”百里琰微微皱眉道, “他在这个地方地位很高，连葛知府都要退避三舍, 几乎就是一个土皇帝了，若是把兵符交出来就等于失去了这些权利，他会不舍得也很正常，但……” 百里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车夫紧急地掀开帘子冲他们道：“王爷，王妃，有刺客！” 青天白日的就有人要暗杀百里琰？ 左红姝一惊，立刻转头去看百里琰，后者却是脸色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的样子，也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左红姝毕竟见识的这种场面少，到底有些紧张，她小心地往他旁边蹭了蹭，小声道：“王爷，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等吗？” 她记得百里琰好像也没带几个护卫，包括符明在内才一共五个人。 “不必担心。”百里琰转头看着她，挑眉道，“神武军又不是吃白饭的。” 什么！ 左红姝瞪了瞪眼：“王爷的意思是，外面那几个护卫都是神武军？” 百里琰没说话，不过眼底的笑意肯定了左红姝的猜测，她不自觉偏过头开始回忆起那几个人来。 她记得百里琰身边时常带着的这四个护卫全都是一张路人脸，就那种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回来的类型，都不爱说话，安静得仿佛影子一般，不刻意去找都会无视了他们，根本没有小说中那些暗卫的“冷酷”和“杀伐果决”之类的气质，所以她才以为那几人只是普通的护卫。 不过仔细想来，百里琰又不傻，他不是来送死的，自然要带好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神武军出身的四人动作很快地解决了刺客，符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溅出来的血走到马车旁，恭敬地对百里琰说了句“已经处理好了”，百里琰“嗯”了一声。 “继续上路。”他吩咐车夫。 马车咕噜噜地又开始前行，这次“刺杀”，左红姝从头到尾就只坐在车里听了个声响，一时间很没真实感，忍不住看向百里琰。 “王爷觉得这次是谁派来的人？” “左不过葛知府和郭侍郎其中之一。”百里琰面色十分平静，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一样，“不过这么快扑上来倒未必是真要刺杀我，只是先派一拨人来试探一下本王身边带了几个人。” 左红姝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爷真厉害！那这四个护卫也只是障眼法，其实还有很多人隐藏在这周围是不是？”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对百里琰的高瞻远瞩表示钦佩，谁知那人却忽然一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多了，本王的确只带了这四个。” 左红姝顿时哑口无言，内心却忍不住吐槽：你行，你厉害！ 艺高人胆大的恪王殿下最后就真的带着那四个护卫外加一个符明，携带新婚妻子去了水患最严重的江边。 其实这场水患只波及了临江的几个村庄，问题并不大，但架不住有些人想要钱，有些人想要“赈灾”这样的名声，于是最开始被送上去的关于水患的陈情一层层被扩大了“灾情”，传到皇帝手中的时候已经宛如“天灾”了。 皇帝一心想要好名声，一听这事就赶紧让人给灾区送钱，然后那钱又被一波波地盘剥，最后真正落到“灾区”手里的钱虽然不多，却也已经足够安抚那些灾民了。灾民不会闹起来，朝廷就不会发现，那些人尝到了甜头，在陈情中就继续扩大“灾情”，想要更多“赈灾银”。 朝堂上不是没人对这件事表示疑虑，但无奈那些京城养尊处优的官员又不愿去靖东真的查看情况，再加上靖东这边还给皇上递了个“万民陈情书”，众人也不得不打消了疑虑。靖东“遭了大灾”的事情在朝堂上还被正经当做政事谈论了好几天，直到现在还断断续续地传来靖东“灾区”艰难需要朝廷救助的陈情。 这才是葛知府想要赶紧讨好百里琰的原因，一旦百里琰去了所谓的“灾区”看到那边的现状就会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传到京城后他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担心也没用，派人刺杀也没成功，百里琰和左红姝在不久之后就到了江边。 不得不说，葛知府的确是个很会钻营的人，灾区的百姓都得到了朝廷分下来的银子，水潮已经散去了，此刻居民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修复自家的房子。 他们不知道葛知府实际从朝廷那里拿了多少银子，只是因为知府大人给了他们钱便觉得葛大人是个好官，左红姝一路上问了不少人，提起葛知府人人都在夸赞他，简直就要被奉为“活菩萨”了。 左红姝一时有些无言。 这些人一定没见过葛知府家那雕镂玉锲的庭院和客房里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知府买得起的东西，葛知府利用这些人，还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好名声……某种意义上，还真是个标准的伪君子人才。 “我问过了，并没有什么给河神献新娘子的说法，他们只是让那姑娘给河神跳了祭神舞。” 所谓祭神舞，是当地少数民族的一项传统，以往是每年丰收时要做的，但偶尔遇到天灾之类收成不好的日子，就会摆祭坛跳祭神舞。主要是为了让“神”平复怒气收起天灾，但这类舞压根跳不死人，那些人也更不会把跳舞的人给献祭了。 “倒是有人说许鱼跳舞的时候葛知府带夫人一同来‘与民同乐’，见到许鱼后，葛夫人对这个姑娘很是喜爱，特意要收为义女……” 说到这里，左红姝忍不住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那天葛知府介绍许鱼的时候葛夫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这是一个宠爱义女的义母会做的事吗？我看多半是那葛知府自己见色起意吧！” “王爷，奴才倒是知道一件事，葛夫人病了有些日子了，近来一直卧床不起。”符明在身后插口道。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在了离开江边渔村的路上，听到符明说这话，左红姝忍不住回过头。 “哦？那知府府上的丫鬟仆从口风都特别紧，我问了几天也没问出个什么东西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符明抬起头，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孔上缓缓露出一抹和百里琰极为神似的笑意来，却只是含笑不语，倒是一旁的百里琰忍不住戏谑道：“人家有眼，会看。” 左红姝：“……” 什么意思？说她睁眼瞎喽？ 小仙女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加快了脚步，被留下的百里琰瞥了符明一眼，后者顿时收敛了笑意，感慨道：“王妃的确很鲜活，难怪王爷一面对王妃就话多了起来。” 恪王殿下沉默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左红姝是个什么心思，不过每每见她那般鲜活明亮的样子他也确实觉得很有趣，甚至逗她生气都成为了一项让他极为喜欢的事情，每每看她鼓起脸颊他就更是很想伸手去捏一捏她的脸……说到脸，她还是太瘦了，等回到京城要好好养着才行。 这边百里琰正胡思乱想着，前方不远处却忽然传来左红姝的尖叫声，他立刻往前飞奔了过去，只见左红姝不知怎么滚落到了一个斜沟里。因为先前的水患，斜沟里都是水，虽然水不能淹没她全身，但也只是堪堪露出一颗脑袋，这会儿她正艰难地想要往上爬。 百里琰见状，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把她抱了出来， 这会儿两人都浑身湿透了，后面跟上来的符明急忙把手中一直替百里琰准备的披风给他们盖了上去，百里琰扯过披风立刻将左红姝整个人包起来。 左红姝在水里站不稳，仓促之下喝了几口水，一脸狼狈地咳嗽了好几声之后才忽然抓住百里琰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咳咳……我是被人推……推下去的……” 百里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第29章 废太子也很忙（十） 带着自己老婆出来…… 废太子也很忙（十） 左红姝说有人推她下水, 但百里琰和符明都没看到在场有其他人在。 “真的有人狠狠推了我一把……”左红姝显然也发现自己这个说法不成立，毕竟百里琰再怎么恶趣味也不可能自己把她推下去，可刚才确实有一股很大的力道将她推下水的。 “本王知道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看了一眼地上杂乱的脚印, 百里琰朝符明看了一眼，后者立刻点头会意。 百里琰的衣服上还滴着水, 不过抱住左红姝的时候却很小心，用那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左红姝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 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王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阿嚏！” 左红姝身体本就弱, 这一落水直接得了风寒, 一句话没说完就打起了喷嚏, 百里琰只好皱眉把她的头更往自己胸前压了压防止她见风。 “没有, 你很好, 是本王疏忽了, 这次是本王的错。”明知道这里危险还非要带她过来，甚至因为一时大意让她离开了自己眼前, 这才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见他这么坦率地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左红姝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她脑袋晕沉沉地, 被闷在他的胸前，就更是多了几分热意, 让她的思绪一时杂乱起来，说出的话也有些不受控制，忍不住道：“我不该闹小脾气……” 她这会儿虚弱又失落，声音就越发显得可怜, 百里琰紧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伸出大掌搁在她的头顶揉了揉，低声道：“可你别忘了，是本王故意惹你生气的，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本王的错。” 左红姝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心中想着：这人果然是个杠精，连这种事都要跟杠一下。 不过……她微微偏了偏头把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的心跳，头脑越发昏沉，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见她闭上眼没再说话了，百里琰急忙催促车夫再加快行程，车夫提着脑袋，宛如背后有狼追赶一样催赶着马车，很快就载着两人回到了城内。 左红姝被抱下车的时候，已经高烧陷入了昏迷，被请来的大夫战战兢兢地替左红姝把了脉，写方子的手都抖了起来，还是符明看不下去，请一直眼神灼灼盯着大夫的百里琰出去了。 “王爷，您今天这样，无疑是让人知道您很在意王妃，那些人不会放过这样明显的弱点的。”符明忍不住叹息道。 他站在一个“老父亲”一般的立场，自然希望自家主子无坚不摧，不惧世间任何艰难，终有一天可以走上那巅峰的位置。但同时他也作为生死相伴的朋友，希望百里琰可以找到自己倾心的女子，可以感受到温暖，逐渐展开心防，成为一个真正幸福的人。 近来王爷和王妃感情渐入佳境，他心中自是替王爷感到欣慰，但今日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想试探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而王爷今日的表现…… “本王知道。”百里琰皱眉道。 先前左红姝并没有离他们太远，但他们却压根没看到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左红姝若没有说谎，那就意味着推她下水的人轻功很高，而那人又没有杀了她，只是推她下水，其中目的就很明显了。 至于百里琰为什么不怀疑是左红姝说谎？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但当时第一念头就是信她。 “今日这件事是本王大意了，让神武军以后随身保护好王妃，不必跟着本王了。” 符明顿时大惊：“王爷！神武军是来保护您的，怎么可以……” “本王不需要。”百里琰厉声打断他的话，“王妃不能再出任何事。” 是他想岔了，他以为左红姝作为“替嫁”的新娘，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但他忘记了他几次三番配合她在人前表现得很恩爱，确实会让人误以为他很重视她。 可那……真的是误会吗？ 百里琰坐在床沿看着床上睡着的女人，因为风寒，她睡得并不安稳，脸涨得很红，呼吸也很急促，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再也无法醒来，百里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手指几乎都要嵌进掌心。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再出事了。 ****** 左红姝也确实陷入了梦魇。 梦里她正身处一片大火之中，火光围绕成圈将她整个人圈在里面，她出不去，那火也不烧进来，像是被人恶作剧似的控制着。 然而虽然没烧到她，她也逐渐感到疼痛，身体的水分正在迅速消失，伴随着的似乎是生命也跟着逐渐消失的迹象。她惶然又害怕，忍不住大喊着救命，却并没有人来救她，仔细聆听甚至可以听到火光中还伴随着一阵阵哀嚎声。 “好痛……姐姐快离开这里……” 那声音越来越虚弱，却莫名耳熟的很，左红姝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看不到说话的人，只在一堆火光中看到一条正在燃烧的红线。 红线？002！ 她终于想起来，那是系统红线002的声音，可问题是那个系统不是升级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它真的是一条红线？还有这又是什么地方？ 大脑一下蹦出的问题太多，左红姝一时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她下意识地扑上去想要救起那一根红线，后脑却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被击中的疼痛似乎从梦境穿越到现实而来，左红姝是被脑袋疼醒的，睁开眼的瞬间，她还记得这场梦，但当她对上百里琰担忧望过来的眼神，梦境里发生的事情立刻就变得模糊起来。 奇怪，她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个什么梦了。 想不起来，心中总有某处觉得空落落的，左红姝忍不住皱起眉陷入了沉思，百里琰见状以为她病情有变，急忙吩咐丫鬟去请大夫，左红姝这才回过神，急忙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我没事，王爷，就是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现在突然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她这个解释让百里琰很快释然，毕竟这女人夜里说梦话第二天完全不记得的事情时有发生，他略松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 “刚睡醒的那会儿有点，现在感觉轻松多了。”左红姝忍不住抬头朝他笑了笑，“王爷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一直守着我不成？” 她这话原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却见百里琰对着她点了点头。 “嗯，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救命……左红姝急忙伸手捂住心口，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开心，但唇角咧开的弧度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我还以为王爷是太无聊没事可做呢……” “啊，”恪王殿下戏谑地扬起眉，“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左红姝：“……” 这人！就不能让她的感动多持续一会吗！ 说来还是愤怒给人带来的力量更大，左红姝这风寒很快就好转起来，这次她因祸得福，风寒过后反而变得比以前能吃了些。终于等来了机会养肥老婆……呸，帮王妃养好身子的王爷立刻就着手安排上了，甚至开始在靖东“重金”招厨子，扬言只要讨得王妃欢心就重重有赏。 这下靖东人人皆知废太子恪王殿下十分疼爱他的王妃，百姓们想起这两人成亲时的那些事，忍不住津津乐道起来，消息也很快传入了京城。 皇帝对此很满意，他这个儿子一直是他皇位上的心腹大患，以往太过精明能干又毫无弱点，一直是朝臣心中理想的储君，这会儿百里琰自己露出破绽成了一个贪恋美色的庸人，这无疑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沉湎美色不自知的当今皇帝十分脸大地觉得自己比儿子强，却不知道比起他这样贪恋年轻貌美的女子，喜新厌旧的薄情皇帝，朝臣们更希望看到一个有能力又重情重义的储君。 百里琰的“爱妻”名声在靖东广为传开，虎威军的大小姐赫连云自然也听说了，气得她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一边砸一边大骂着“贱人怎么不淹死病”，惹得丫鬟们各个胆战心惊，贴着墙站在一排不敢动作。 赫连云这般败坏家里的东西，余将军作为疼爱义女的义父自然不会惩罚她，但丫鬟们少不了挨罚的，有个胆大的丫鬟忍不住提起了先前有人在醉云阁见到百里琰的事。 醉云阁，听着名字像个酒楼，但其实是一家青楼，也是靖东当地最大的销魂窟。在百里琰“爱妻”美谈广为传扬的今日，自然很少有人相信恪王殿下会出现在那里，但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种说法，也许百里琰和左红姝感情并不好，只是故意让别人那样以为的？ 赫连云骄傲却头脑简单，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立刻就又打起了精神让丫鬟替她梳妆打扮准备出门。 她平日比较贪玩，也做过女扮男装的事，这会儿扮成男人进入醉云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她也确实在醉云阁见到了百里琰，百里琰旁边坐着的女子，柔弱惹人怜爱，五官精致美丽，眼神十分灵动，正整个人趴在恪王的怀里撒着娇，恪王殿下抱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笑得花枝乱颤，甚至还抽空朝远远看过来的赫连云丢了个不屑的眼神。 赫连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什么王爷？带着自己老婆出来喝花酒？ 第30章 废太子也很忙（十一） “你想要什么，…… 废太子也很忙（十一） 左红姝会来到醉云阁, 其实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醉云阁有个厨子，据说年轻时受过醉云阁老板的恩惠，所以长大后学了厨艺就一直在醉云阁做菜。虽然醉云阁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女人而来, 也没什么人会在意酒菜味道如何, 不过也确实有些心细的人发现了这点，于是醉云阁菜色极佳的名声逐渐远扬。 可以说, 但凡在靖东有人问起哪家的菜好吃，定会有人提到醉云阁，说话的人也许自己压根没去过醉云阁, 但……大家都说好吃啊！那还能有假？ 就奔着这个，左红姝就说想来醉云阁吃饭。她本以为百里琰这种皇室教养出来的谦谦君子, 定会对青楼这种地方嗤之以鼻, 却没想到他竟然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甚至为了光明正大的带着她过去, 还打算把整个醉云阁给买下来。 当然买是没买成, 毕竟醉云阁这种摇钱树换了谁也舍不得卖, 不过那幕后老板倒是允许百里琰带着妻子进醉云阁，只不过不能明面上报出王爷的身份——这也是靖东近来偶有传言说百里琰偷偷逛青楼的原因了。 醉云阁的厨子手艺当真不错, 左红姝很是喜欢，连续几天都吃得很满足, 致力于养胖自家王妃的王爷见她吃得多也很满足, 于是就也很喜欢带她过来，一来二去的, 这夫妻俩就成了醉云阁的一处奇葩风景。 有人不知百里琰身份，只觉得这人真奇怪，来青楼还自带女人的。 有人猜到百里琰身份，猜测恪王躲着王妃是在这里幽会红颜知己。 愣是没人猜出左红姝就是恪王妃。 毕竟恪王妃一来靖东就叫了两次大夫, 早就被认定为“体弱多病”的女人，但出现在醉云阁的这位，唇红齿白，眼神晶亮，瘦是瘦了点，不过怎么看身子骨都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是“病歪歪”的王妃呢？ 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病歪歪”的王妃正在喂百里琰吃东西，原因当然不只是单纯地想秀恩爱，实在是因为她已经吃得很撑了，但百里琰好似还不满意一般一直催着她吃，让她很有些郁闷。 她看起来很能吃？ 好吧，好像确实挺能吃的……不过就算那样现在也超量了，她也唯恐自己再跟上次一样把自己撑出病来，只好“投桃报李”把吃不完的东西夹起来递到百里琰嘴边，美名曰“伺候王爷用膳”。 百里琰瞥了一眼自家王妃一脸为难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 “真的吃饱了？” “嗯嗯！”左红姝立即猛点头，感觉到自己都要打嗝了，她急忙捂住嘴防止那影响形象的声音传出来，不过还是被百里琰听到了，他顿时戏谑地笑了笑。 “所以王妃是自己吃不下了才想起本王还没吃？”说罢还露出一副“本王很失望”的脸色。 左红姝嘴角抽了抽。 “饿了不会自己吃吗？我不让你吃了吗！”她嘴上嫌弃着，却也当真想起这人从头到尾没吃几口，顿时也有些不自在，把那举起来的筷子又往他跟前递了递，“喏，这个鸡肉很不错的，也不是很辣，适合你。” 皇室的御厨向来讲究养生，百里琰从小到大都很少碰重口味的东西，和左红姝这个喜欢吃火锅撸烤串的人爱好完全相反。现在这一桌菜也是完全按照左红姝的口味做的，所以百里琰才很少动筷，不过既然他的小仙女王妃都亲自递过来了…… 百里琰低下头张开口吃下了王妃的“爱意”，不过刚含进嘴里就听到左红姝惊讶地叫了声。 “啊！” 怎么？ 百里琰嘴里含着东西不好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开口，然后就见左红姝红着脸略尴尬地开口：“我忘了那筷子是我用过的……” 百里琰的表情一下有些僵硬，明明那据说“不是很辣”的鸡肉在他吃起来已经足够让他立马吐出来再猛漱几口水，可听到她这样说，忽然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 恪王殿下面色不变地吃下了那块鸡肉，醉云阁昏暗的灯光掩藏住了他微红的耳朵，左红姝没能察觉，她只见到眼前这美男正朝她露出温柔到令人沉醉的笑脸。 “很好吃，王妃不愧是小仙女，品味果然不俗。” 是……是吗？ 小仙女心虚地红着脸，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好像就随手加了一块鸡翅来着，这人……不吐骨头的吗？ “那你多吃点！还剩好多呢！” 因着心虚，左红姝又刻意去挑了几块肉多的鸡块夹了过去，百里琰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一吃完了，直到他实在扛不住辣意，才伸手示意她暂停，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甜汤猛灌了起来。 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符明内心暗自摇了摇头：王爷还真是够拼的！ “这个汤很好喝吗？”左红姝纳闷地挠了挠脑袋，“我刚才尝了一口，觉得有点太甜了。我还是喜欢和蜂蜜柚子茶，清爽甘甜最爽口了。” “那是什么？”百里琰偷偷咽下嘴里那口辣劲，疑惑地问。 “就是我老家、天庭的仙人们喝的……甘露。”难为小仙女现场编了几个词，说完又觉得自己很是个人才，忍不住有些得意，眉眼都亮了起来，“味道清香可口，还可以美白养颜助消化！” 百里琰忍不住嗤笑：“听起来倒和银耳莲子汤差不多？不是说仙人喝的水都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左红姝翻了个白眼，“哪怕仙人的寿命都是有极限的，这个世界的人口需要平衡，如果真的可以让人都长生不老，那就意味着以后出生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少了。” 自然的法则是最公正也是最无情的。 百里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心中顿时一动。 “王妃说的有道理，历史上那么多帝王追求长生最终都没能成功过，却还是不断有人重蹈覆辙。换一面想想，倘若这个皇帝得到了长生不老，那就意味着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子子孙孙都不可能继承皇位，那皇帝还要开枝散叶做什么？皇帝都不延续子嗣了，民众就更是如此了……” 百里琰作为一个古代人，没学过进化论也不懂生物科学，纯粹从自己的逻辑出发迅速看穿了所谓“长生不老”的业障，也隐约摸到了自然法则的边缘，这倒让左红姝忍不住刮目相看了。 “系统，我觉得百里琰如果在我们那个年代一定会是个人才！” 红线002：“他一直都很聪明。”那声音，竟然带着一股近乎恼怒的味道。 红线002鲜少用这种带着强烈个人感情的声音说话，左红姝不由愣了愣神，在百里琰看来他家王妃又在神游了，他正想问她怎么了，余光就瞥见赫连云已经走进了醉云阁。 “赫连云？她来做什么？”百里琰皱眉看向符明示意他出去看看，左红姝一听到“赫连云”的名字也立刻回过神了，顺着百里琰的视线看到女扮男装起来还真有点帅的赫连云，她整个人的索敌雷达都震了起来。 “没事，我们不用管她。” 以为她不高兴了，百里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结果左红姝就顺势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还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说：“王爷，人家撑得走不动了，待会儿你要抱着我回去哦！” 那声音，极尽妩媚婉转之能，声音娇气却又不乏轻灵，百里琰心头顿时有些微痒，轻笑着环住她的身子。 察觉到她似乎抖了下，他心中也一时恶趣味兴起，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本王知道有一件事能帮爱妃消消食……” 他用这么暧昧的姿势和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左红姝立即就想歪了，红着脸地低哼了一声“臭流氓”，结果正人君子恪王殿下不干了。 “本王说的是上次太医教的那个按揉小腹的法子，王妃想到哪里去了？” 左红姝：“……” “本王知道了，王妃还是想要本王的精气，本王先前也答应过的，既然王妃这么想要，那就今晚……” 左红姝终于忍不住抬手捶了捶百里琰的肩膀，恪王殿下的话被打断，笑意一直不曾离开脸上，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甚至还抓住了王妃的小手握在掌心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旁刚走到附近的赫连云眼睛都直了。 左红姝倒是已经完全顾不上赫连云了，百里琰这神来之举直接把左红姝羞得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不起来了，不是为了秀恩爱给情敌看，这回是真的……连见情敌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红线002：“宿主，先撩者贱，你撩的人家，却扛不住人家回撩你，实在是……菜！太菜！” 左红姝：闭嘴—— “王妃，”百里琰也完全没去看赫连云一眼，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乌黑的发，忍不住伸出手顺了顺，声音也越发低沉，隐约甚至透出些许沙哑的味道，“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 这话说得系统都要替左红姝感动了，结果这人脑子没转过弯，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真的没有觊觎你的男色啊你别胡说！” 红线002险些要忍不住破戒骂人了，百里琰却是忽然笑得格外开怀。 “王妃，你很好。” 好到无论他最终落到什么地步，都想要护她安好。 第31章 废太子也很忙（十二） 王爷醋起来果然…… 废太子也很忙（十二） 就这样, 靖东的“赈灾”之旅，完全变成了恪王殿下陪王妃吃喝玩乐的旅程。 百里琰毕竟是曾经备受期待的原储君，哪怕如今已经被废, 他的一举一动也都是朝中热门, 因此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恪王殿下十分疼爱恪王妃，甚至纵容王妃的任性带她去青楼喝酒。 此等出格的行为无疑是在向朝中一些老臣宣告百里琰已经不是当初先帝所看好的储君了, 有些老臣恨铁不成钢，有些老臣却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一场父子争夺皇位的纷争好似要就此落幕了, 但如今百里琰既然做不了储君，总要选出下一个储君才行, 因此朝堂上逐渐涌现了让皇帝再立新储君的声音。 新储君的热门人选也就三个, 百里琰的同母弟弟, 嫡出二皇子的百里琢, 贵妃许氏所出的三皇子百里瑞, 以及……前太子百里琰。 虽然前面两个一直是热议的人选, 当今皇帝也乐意看两边的人互相较劲，因为越是这样争执不下他就越可以把储君的事拖下去, 但唯有百里琰这个人选是他的心腹大患，尤其支持百里琰的人才是整个朝中掌握最多权利也拥有最多威望的内阁首辅, 这无疑是让他刚放下的心有提了起来。 难道他那偏心的父皇给百里琰留了什么后路？ 这样想着, 皇帝想要杀百里琰的决心就更坚定了，也顾不得叫人去问郭才为什么一直失败了, 这一次，他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太监买通了杀手，打算直接把百里琰按死在靖东不回来了。 无独有偶，靖东这边, 因为百里琰扬言要启程回京城了，靖东知府和郭才一个怕自己编造灾情被揭发，另一个把自己对皇帝交不了差，两个人合计了一下也开始动手了。 最后就是当日派人推左红姝下河的人了，这个人，根据百里琰自己的推测，十有八九是余将军。 “余将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半三更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塞上马车的王妃原本是有点小脾气的，但这会儿听到百里琰说同时有三波人想要他的小命，她顿时就觉得夜半逃跑简直太机智了。 之前她还一直想不通百里琰明知道葛知府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住在知府家里，感情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方便？ “他应该是猜到父皇的打算了。”百里琰面色平淡地说着，仿佛余将军会想杀他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先前他派人推你下河，应该是打算从你身上下手的，只是近来没那个机会，这次趁着父皇要杀我，他也来掺一脚，这样即便我死了父皇也不会想到他身上。” 当然，“近来没那个机会”的原因是这几日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百里琰都和左红姝几乎形影不离，神武军也一直隐藏在左红姝身侧，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被神武军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左红姝一点也没察觉到危险，还当真心大得以为没人看上她小命。 犹不知自己几次差点去见阎王的恪王妃十分担忧地看着百里琰。 “皇上真的要杀你吗？你……没事吗？” 被亲生父亲追杀是什么滋味，左红姝没法感同身受，只是眼下她确实替百里琰感到难过，脸色不由也变得哀伤。 “我没事。”百里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反过来安慰起了她，“其实我小的时候皇祖就告诉过我，身在皇家，所谓的亲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就连他也是因为觉得我有能力继任皇位才对我好，他不想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落在那些庸碌的儿子身上。” 其实先帝对百里琰好，却也十分严格，甚至超出了一个祖父对孙子的要求，那般严苛的条件当初其实每个皇孙都经历过，只有百里琰熬过来了，所以他才能成为皇太孙。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当初付出过多大努力，只当他是运气好入了先帝的眼才有了皇太孙之位，这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和母亲。哪怕他说了自己背了多久的书，练了多久的字，他的母亲也只会摸摸他的头让他在祖父面前多提提父亲，而他的父亲就更可笑了，每每看着他时尽管脸上带着笑，但那眼神中的仇恨与嫉妒完全掩饰不住，甚至还包含着浓浓的否认。 好像在说：“这逆子到底有什么好？父皇为什么选了他？”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百里琰意识到了自己虽尚未登基为帝，却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明白了皇族立他为皇太孙时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高处不胜寒，但也唯有站在高处你才能看清一些真相。” 皇家的父子血缘，抵不过这份权利的厚重。 “那……”听到百里琰这样说，左红姝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就有的一个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自己想做皇帝吗？” 百里琰的大掌停在她的发上顿了下，下意识地低下头，正对上左红姝晶亮的眼眸。 “刚被封为皇太孙的时候，我是很想的。我想接管这片江山，将它打造成皇祖心中理想的国土，开创太平盛世。”百里琰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后来逐渐意识到这个皇位在父皇眼里的重要性，我曾经想过放弃直接让给他，尽管皇祖临终都不同意，可我还是在母后的恳求中答应了……再后来，我发现那个位置不仅是一种权利，还代表了一些责任，这才终于理解了皇祖当初的坚持——父皇不配。” 没有谁生来就知晓一切。 百里琰出身皇祖，从小在宫中长大，他没见过外面的风景，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书籍和游记里得知的，因此眼界也有限。他曾经是渴望得到父亲疼爱的孩童，所以费尽心思去讨好先帝，然后得了先帝的喜爱被选做储君。他曾经为了先帝壮志未酬的遗愿壮大这个王朝，所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他也曾经奢求过和父亲能和解，所以想将手中的皇位拱手相让。 直到多年过去，当初的孩童长大成人，也意识到了自己让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位置。他犯了一个错，把皇位让给了最不该让的人，这是他犯下的错，也理当由他自己去纠正。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神奇的是脑子向来不灵光的左红姝却好像一下就理解了他的心思，她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道：“不管王爷有什么打算，我都会支持你。” 百里琰心头一暖，嘴上却忍不住戏谑道：“你难道不想当皇后？” “唔，你觉得你母后开心吗？”左红姝没有正面回答，只若有所思地反驳道。 百里琰皱了皱眉，一时没再说话，左红姝看他表情有些不太高兴，心想这人到底对母亲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由局促道：“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啦……” “你说的没错，她并不开心。”百里琰轻轻打断她的话，唇角嘲讽地上扬起来，“不过这是她自己选的，此时此刻的一切也正是她曾经所追求的，而我这个为人子的，能为她做的也都做过了。” 他为了母亲的请求违背了皇祖的遗愿，在这件事上本身就已经对不起皇祖，那天起他心中就告诉自己他不欠那对夫妻什么了。 “这样也好，”看不得他神色恍惚甚至有些哀伤的模样，左红姝忍不住开口，“小仙女我是天地间自然孕育而生的，也是没爹没娘，以后咱们俩互相只有彼此，这样挺好！” 见她这个时候还把仙女人设立得这么稳，百里琰一时有些失笑，但心中却又隐隐觉得，她的出现的确那么恰到好处地填补了他心中空的那一块。 “小仙女，”他轻笑着，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说出的话却令左红姝心惊，“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吗？还是会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吗？” 左红姝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说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好大一会儿后，她才缓慢而郑重地开口：“如果你死了，我不仅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还会忘记你。” “为什么？”百里琰皱起眉，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假设，“你不是来报恩的吗？恩人死了你不替他报仇就算了，还要忘记他？” “我是来报恩的又不是来报仇的，报不成恩当然就要走了。”左红姝理直气壮地哼道，“而且小仙女我不止你一个恩人啊，你死了我还要去找下一个报恩呢！” 百里琰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像是被雷劈到一般整个人呆愣住。 很明显虽然话题是他提的，但他完全没想到左红姝会给出这种回答，于是恪王殿下的脸色经过各种扭曲变换，最后定格为铁青。 “本王不许！” “不许什么啊？”左红姝挑眉问道。 “不许去找别人报恩！”百里琰黑着脸强调了一句，“你的恩人只有本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左红姝顿时乐呵了：“你人都死了还管我做什么？” 百里琰眉头紧锁：“本王说的是‘如果’，又不是说真的要死了。” 哼！我就知道！ 深知这人的杠精本色，小仙女早有准备地双手叉腰冷哼道：“所以，我说的也是‘如果’啊！” 百里琰：“……” “怎么样？”见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左红姝得意地凑上前去嘿嘿一笑，“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挖什么坑给我，这次是我赢了吧？” 百里琰一怔，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在这等着自己，护耳金霞顿时失笑，心头那一点抑郁逐渐散去了，不过……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还有别的恩人？是谁？” 呃…… 小仙女顿时有些心虚，一时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这模样落在百里琰眼里就完全是默认了，他刚被熄灭的酸意一时又涌了上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底是谁！他要权还是要钱，本王都给他！” 此时此刻，左红姝忽然有点理解那本娇宠王妃的话本了。 王爷醋起来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 第32章 废太子也很忙（十三） 你是不是也在空…… 废太子也很忙（十三） 不讲道理的王爷到底也没问出左红姝所谓的下一个恩人是谁, 不过很快他也没时间去争论这个问题了。 各方派去刺杀百里琰的人都扑了空以后，很快也发现了百里琰趁夜离开的事情，于是他们这趟回京的路上又遇到了几波追上来的刺杀。 好在神武军的确很厉害, 将恪王夫妇保护得很好, 不过这样以来，神武军也几乎是彻底暴露在皇帝跟前了。 当今皇帝确定了先帝确实给百里琰留了后手, 并且那正是他一直寻找无果的神武军，再加上朝中几个重臣在储君的人选上明显还是更倾向百里琰，皇帝心中危机感剧增, 立即又追派了更多人前去阻拦百里琰回京。 左红姝陪着百里琰一路上换了五次马车，更改了三次路线, 最后干脆连马车都不要了, 直接骑马赶路, 才总算摆脱了追杀, 结果又迎面遇到京城过来的刺客。 左红姝当真是累得想骂爹……骂百里琰的爹了。 “你父皇是不是有病？”恪王妃在马背上颠得浑身酸疼, 好不容易再一次坐进了舒服的马车, 她一边揉着腰一边一点也不客气地说，“他是皇帝, 想要杀你的话给你栽赃什么罪名不成，非要这么犯贱找人暗杀你？” “他不想背负弑子的名声。”百里琰倒是很了解自己的父皇, 眼看左红姝额头都冒出汗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替她擦了擦汗，口中随意地道, “他这皇位原本就是‘替我代管’的，来得不够名正言顺，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了我，所以只能让我死于其他‘意外’。” “切, 真是又当又立，厚颜无耻。”左红姝气急了，尽管现在又渴又累，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骂几句一抒心中怒气，“做皇帝没什么功绩，只知道享乐，沉迷美色还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做男人薄情，做君主刻薄自负，做人不孝不悌，对自己的儿子都如此狠心，简直是渣男中的极品，贱人中的天花板，宇宙第一无耻的烂人！” 她向来不会骂什么脏话，这几句也是嘴快顺出来了，百里琰虽然不能全懂她说的话，不过大概懂了她的意思，见她鼓起脸眼神冒火一副十分恼怒的样子，一只手还不断揉着腰，他忍不住伸出手顺势替她按揉起来。 “你觉得他该死吗？” 他手上力道恰好，平静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格外认真，隐约又透出些许困惑。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左红姝舒服地躺在马车的软塌上接受被王爷亲自按摩这超级贵宾级的待遇，不过也很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你不想背上弑父的罪名，我们也可以学狗皇帝这招给他弄个罪名再找机会毒死他什么的……不过我觉得好像不需要我们弄罪名，光看舒瑶那件事就知道狗皇帝肯定杀做过不少坏事。” 左红姝实在厌烦了那个皇帝，就直接称为“狗皇帝”了，作为“狗皇帝”的亲生儿子，百里琰心情有些复杂，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我真的杀了我父皇，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拜托，他都铁了心要杀你了，你为什么不能还手？哎，手往上一点……”左红姝被按得舒服了，还指挥起恪王殿下来，一边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你当初被孝道压住把皇位让给他就算了，难道因为他让你死，你就真的要去赴死吗？” 百里琰按摩的动作顿了下，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左红姝被他笑得莫名，不由瞪眼。 “笑什么？” “你刚才还在说不孝不悌的是坏人。”百里琰戏谑道，“现在却鼓动我去弑父。” 左红姝被噎了一下，不过好在她现在脸皮日渐增厚，很快就哼道：“那又怎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抢了你的东西还想要你的命，是他欺人太甚在先，你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这番话看似是歪理，但百里琰其实心中明白，跳脱出他和狗皇……和父皇的血缘关系来看，他确实是有足够的理由去除掉对方的。 “当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弑父都不是什么好人做的事，做这种事的人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好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比起做好人，我倒是宁愿你做个痛快的坏人。”左红姝忽然又碎碎念起来。 她承认如果按照后世人的思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父亲做了什么事情都不是弑父的原因，但那是建立在父亲同样也没权利杀死儿子的对等条件下的，在这个“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世界自然不适用。 想到这里，左红姝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认真道：“百里琰，我不是鼓动你去杀了他，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最终做了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百里琰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模样，幽深的眼眸逐渐涌出光亮。 “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马车的车轮恰好踩过一处石头，一番颠簸之下，原本躺在软塌上的左红姝被颠了起来。 恪王殿下眼疾手快把脑袋险些要磕上车板的王妃捞过来抱在怀里，下一刻，马车车帘被掀开来。 “王爷，您没事吧？”忠心耿耿的心腹符明刚探进头看到的就是自家王爷和王妃正热情地抱在怀里，并且王爷低垂着头靠近王妃的脸，那模样好像…… “奴才该死，惊扰了殿下，奴才这就告退——” 以为自己打扰了王爷软玉温香的时刻，符明急忙擦着汗退了出去，马车里的两个人安静了一阵，就维持着这样很近的面对面姿势。 左红姝多多少少因为符明的出现感到尴尬，不过百里琰却似乎并不觉得，他甚至饶富兴致地欣赏起左红姝逐渐局促起来的表情，随即突然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王妃，”赶在左红姝因为羞恼推开他以前，他蓦地开口，晶亮的眼眸清晰地映出她脸色酡红的动人模样，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你现在想离开我还来得及。” 左红姝捂住疯狂乱跳的心，内心不由自主地吐起槽来：可是亲你的表现完全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啊……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深情，又有哪个爱上他的女人会舍得逃开呢？ ****** 虽然一路上都被追得颇为狼狈，不过在神武军的保护下，他们还是安全抵达了京城，京城正是禁卫军的地盘，也就意味着他们安全了。 禁卫军也早就提前接到了百里琰回京的密报，因此夫妻两人刚到京城就被禁卫军秘密接走了，左红姝很快就见到了禁卫军统领，传说中曾经多次救驾有功，被当今皇帝视为最信任的左右手的公孙业。 说来荒谬，公孙业正是当今国舅，皇后的娘家兄长，也就是百里琰的亲舅舅。 虽是国舅，但公孙业显然和自己的妹妹立场不同，比起皇后公孙若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左右摇摆的举棋不定，公孙业很清楚地知道唯有百里琰才是真正适合继任皇帝的继承人。他少年入禁卫军，在妹妹还没嫁给当今皇帝时就已经得了先帝的青眼，也是先帝看好的心腹之一。 先帝于他有知遇之恩，再加上百里琰是他本就很疼爱的外甥，于公于私他都是站在百里琰这一边的，但先帝临终前的担忧让他不得不多了个心眼。这些年公孙业有意远离了外甥，为了保护皇帝多次奋不顾身，让众人都以为他这个国舅是站在皇帝一派的，却没人知道其实他只是希望狗皇帝的命能撑到百里琰长大，以免皇位再出变数。 没错，一番交谈之后，公孙业也被左红姝洗脑了，把“皇上”叫成了“狗皇帝”。 “听说狗皇帝先后派出了五波人，还花钱去黑市请人刺杀你，我一直很担心，现在看你们小夫妻都好好的，我很高兴。” 公孙业的眉眼和皇后并不像，不过容貌上也是偏清俊的类型，白面有须，儒雅随和得并不像一个武将。尽管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他看起来依然很有干劲，整个人都充满了努力奋斗的力量。 也就是后世俗称的正能量。 “回来了就好，这次有虎威军助阵，你一定能夺回想要的一切！”公孙业拍了拍百里琰的肩膀，一脸欣慰地看着外甥。 左红姝一愣，正想说虎威军出了问题，却忽然听得百里琰说了句“舅舅请放心”，她不由陷入了茫然。 不过她这会儿也知道事关重大，忍住了没当场问出来，直到公孙业离开以后，她才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怎么不说虎威军的事？” “虎威军没事。”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百里琰不由扬起唇角，“那虎符其实一直在我手里，赫连将军也好，余将军也好，他们手里的都是假的。” 先帝把所谓的“虎符”留给赫连将军，其实只是想试探赫连将军在以后能否为百里琰所用，为百里琰尽忠。如今看来，赫连将军虽然符合了先帝的期许，但中间还是出了其他的意外，“虎符”落入他人之手，而那人成了权利的俘虏，那个“虎符”，也就是余将军此人自然也就没法为百里琰所用了。 左红姝听罢简直叹为观止，虽然她一直很想吐槽这种一个“印章”就能掌握所有兵权，以及一个假的却多年来没被人发现这种听起来很不符合逻辑的设定，但…… “用假的护符让一个将领对他的遗愿忠心耿耿，先帝这不是在空手套白狼吗？”不过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左红姝内心对先帝却是很服气的。 先帝死得太早也太亏了，这种人才在她那个世界那绝对是统领众多商业精英的大老板。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先帝若是一直教育百里琰到现在，百里琰肯定比现在更聪慧更理性，也更……杠精。 果然，听到她这样说的恪王殿下立刻就杠了起来。 “怎么会？虎符只是一个符号，皇祖也是因为信任他才会交给他的，倘若他一直忠心耿耿，以后我定会重用他，再寻机会换回真正的虎符，从头到尾他都不会知道那个虎符是假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杠起来当真条理清晰得很，口若悬河说得左红姝险些都要信了，但她越听越觉得这论调好像似曾相识…… “等等，”恪王妃一脸严肃地伸出手打断了恪王殿下滔滔不绝的言论，“我且问你，你当初第一次见我就表现得很信任我的样子，让我说实话……是不是也是跟你皇祖学的？”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也在空手套我？ 恪王殿下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一时间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第33章 废太子也很忙（十四） 他这个小仙女还…… 废太子也很忙（十四） 近来京城戒备森严。 废太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嫡长子, 原本他一直未婚，下面那些适婚皇子的婚事也被耽误了，如今百里琰已经成亲了, 那些皇子们的婚事自然也该被提上日程。 朝臣们是这么想的, 因此当皇后提出要开选秀的时候，许多朝臣都以为这次主要还是为了给皇子们选妻妾, 对此大为支持，然而最终选秀的结果却是几个皇子的婚事依旧没着落，反而是后宫里又多了几个才十几岁的妃嫔。 其实当今皇帝在位十几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许多老臣心中都有数，可还是不免被他这次厚颜无耻的行为惊到了。尤其此时太子自请被废的原因众人也猜得七七八八, 不免就对现在还堂而皇之坐在皇位上的人生出了一些不满。 这份不满, 在靖东传来废太子百里琰被人暗杀之后到达了临界点。 这份父与子相争的戏码并没有因为太子自请被废而落幕, 反而加剧了太子的悲剧。 尽管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还是有许多人不愿相信。 那个八岁就被封为储君的天才少年, 那个曾经被先帝寄予厚望能将大周成就为一代大国的百里琰, 难道就这么死了？ 朝臣犹在震惊中，皇帝却像是怕再迟一步百里琰就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抢走他的皇位一般, 很快就着手准备起了皇长子的丧事。 据说，皇后娘娘哭成了泪人。 据说, 皇次子咸王殿下悲痛万分, 发誓要成为兄长那样的人，将来撑起大周天下。 据说, 皇帝在御书房对着百里琰年少时留下的笔墨一夜未眠。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失去未来明君的悲痛之中，此时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百里琰身上还背负着“jian杀女子”的罪名，也忘记他曾经因为一时不悦就血洗了东宫的传言, 他们终于记起百里琰曾经是整个京城都推崇的储君，然而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百里琰已经死了，他们也只能用剩下的时间无限追思那位逝去的储君。 左红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传言中“死了”的百里琰正坐在她的对面喂她吃菜。 当然这并不是小仙女要求的，只是某人上次回答不出那个要命的问题，近来面对自家王妃时都格外小意温柔。尽管王妃心中有气不愿给他好脸色，也挡不住百里琰温柔缱绻的面孔。 “这道菜是宫宴里才会有的，本王以前最爱吃了，王妃尝尝看。” 百里琰多少也是要脸的，这会儿屋里也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许是他小心讨好的模样逗乐了左红姝，她很给面子地接受了他的“伺候”。 吃下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左红姝这才好奇地挑眉：“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整日不见人。” 要说小仙女其实迟钝的很，因为百里琰说回王府不安全，她就一点也没怀疑地跟着百里琰住进了公孙业准备的这座宅子。这几天她为了“安全”压根没出过门，更不知道外面如今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只知道这几天百里琰着实忙得很，她几乎一天都见不着他，而这其实才是她有点不高兴的原因。 “我在忙着布置我死后的事情。”百里琰用勺子舀出一块杏仁豆腐递到她嘴边，一脸随意地说。 左红姝蓦地一惊，险些被嘴里的杏仁卡住了喉咙。 “什么死后的事情？你是不打算活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人怎么又这样”，可冷静下来她却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了迷惘。 她为什么会用“又”这个字？ 对面的喂饭工显然无法察觉她这种微妙的心思，只放下勺子安静地看着她。 “我之前安排了一下，在我们快到京城的时候，会有一批杀手以为自己杀了我们，所以现在在父皇眼里我们确实已经死了。” 所以他们靠近京城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人再追上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担忧的，担忧左红姝会责怪自己没和她商量就擅自“杀了”她，然而左红姝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皱起眉。 “这个主意倒是很不错，不过你怎么骗过那些杀手的？” 百里琰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是神秘一笑。 “其实父皇也是个多疑的人，不过唯有一个人是他绝对不会怀疑的。” 皇帝在位这十几年虽然想过培养心腹，但他识人不清用错了人，没培养出几个拿得出手的杀手，因此只好去让心腹太监裴生去江湖上重金聘请杀手。 裴生是自幼跟着皇帝的，对皇帝忠心的程度不亚于符明对百里琰，因此百里琰也没费心思去策反他，而是找人替换掉了他。 皇帝信任裴生，却并不是那么了解对方，毕竟一个阉人仆从哪里配得到皇帝的关心呢？而这也无疑是给了别人机会。 百里琰却早就派出了人每日观察裴生的一举一动，再加上江湖中被传得神乎其技的易容术，百里琰的人替换成裴生就轻而易举了。 “父皇信了假裴生的话，以为本王和你确实已经死了，这几天他正在给本王张罗葬礼，也是他最松懈的时候……” “等等。”刚才开始一直在内心偷偷佩服恪王殿下善用计谋的恪王妃顿时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皱眉不满道，“只有你的葬礼吗？我这个恪王妃也‘死’了哎，都没人提一下吗？” 口若悬河辩才无双的恪王殿下面上一顿，似乎也忽然注意到这一点一般，而这沉默也让对面的人立刻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左红姝本想愤慨一下的，但突然又觉得这个时候计较那些东西都很无聊了。 “算了，反正我也早料到哪怕我死了也没谁会记得我……”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借用左红姝的存在立足于这片土地，但不管是左红姝还是她实际在这个世界都没留下太多回忆，不被人记起也是理所当然。 她十分理解，但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无论在二十三世纪还是现在，她其实来去都是一个人。 到处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哪怕是她死了。 突如其来的沮丧笼罩住了左红姝，小仙女不笑了，但看样子也不像是生气，百里琰见她这样也心知不妙，急忙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孤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慌乱之下连旧日的自称都说了出来，抱住左红姝将她的脸搁置在自己胸前，小心地解释起来，“我只是觉得人还活着却办葬礼这种事太晦气了，所以让人传谣言的时候刻意淡化了关于你的事情……” 事实上，恪王殿下甚至希望传言里压根不要提到左红姝，但无奈全京城人都知道他是带着妻子离开的，这会儿要是没有左红姝的消息，旁人又会以为左红姝半路被他丢下了。 这两种传言自然都不是他喜欢的，不过自从他决定拉她一起走进这个计划，这些事情怎么样都是无法避免的了。 “还有，按照我的计划，你死这件事只是传言，你会活着出现在我的葬礼上，揭穿父皇派人刺杀我们的真相……” “这个好哎！”刚才还沮丧的小仙女立刻被这个主意吸引了，她真的太喜欢这样能发挥她演技的桥段了，一听这话就立刻从百里琰的怀里抬起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原来你给我安排了这样的戏份啊！是我错怪你了！” 小仙女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恪王殿下险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不过见她终于又鲜活起来，他心中也立刻松了口气。 看来让她加入这个计划的选择是对的。 “对了，你的葬礼什么时候？”左红姝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给自己规划了起来，甚至还埋怨起了百里琰，“哎呀你也不早点说，我好想一些台词来好好臭骂一顿狗皇帝……” 百里琰：“……” 行吧，他这个小仙女还真是好哄。 ****** 小仙女期待的戏码很快就到了。 百里琰毕竟是皇长子，他的“遗体”被运送回进城，所有的皇子都要在京城门口迎接，连“痛失爱子”的皇帝和自从死了儿子后就精神恍惚的皇后也来了。 除了皇帝和皇后不需要跪百里琰的灵柩，在场的其余人，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都齐刷刷跪了一地，伴随着催人泪下的哀乐，人群中也传来阵阵哭丧的声音，场面一时间十分悲壮。 负责运送灵柩的正是镇守靖东的虎威军，虎威军的将军余将军“旧伤复发”无法亲自前来，这趟过来的是虎威军的副将贺超，并且带了十万兵士。 却说之前也有人质疑十万兵士进京也着实太大动静了，但贺超却表示虎威军上下都对没能保护好恪王一事难辞其咎，深感愧对皇上的信任，这趟过来既是护送恪王灵柩，也是来向皇帝皇后请罪的。 不得不说百里琰真的很了解他的父皇那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虚荣。 因为多年来虎符不在自己手上，当今皇帝其实对边关将士一直都有些顾忌，再加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一直觉得那些武将不够敬重自己，如今这些将士居然会千里迢迢来请罪，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被心腹大患已死的喜事冲昏了头脑，当今皇帝很快接受了贺超带兵进京的理由，尽管朝中也有些人对此产生了质疑，但那些声音很快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朝臣们都不是傻子，尤其那些两朝老臣，早就从废太子百里琰自请被废以及之后的一些动静中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向，他们心中期盼着，也隐约猜到了事情之后的走向，因此这会儿都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毕竟归根究底，百那个位置本就是百里琰的，而这十几年的时间也足够证明百里琰才是真正配得上皇位的继承者。 吹吹打打的哀乐被皇帝的心腹太监“裴生”叫停，皇帝拿着一个手帕假意落了几滴泪，一边哭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那场面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许多民众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唯有皇后公孙若不哭也不出声，只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个灵柩，那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抱住那灵柩，而事实上她也真的抬脚打算这样做了，她身后的两个宫女反应很快地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手往后拖。 “娘娘，不可！” “可我的琰儿……”那是她的儿子啊！ 她历尽辛苦，被后院的妾室害得难产，险些没能生下来的长子，从小就乖巧懂事，是最孝顺最听话的孩子，也是她的骄傲。他曾经是支撑着她在那令人恶心的后院活下来的唯一动力，也曾是她发誓一生要守护的孩子，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看透了丈夫的薄情和狠毒，为了保护幼小的儿子，也为了自己在后院的地位，不断地让他退让，逼迫他对他的父亲妥协，她成功了，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保住了儿子的命，却也让儿子和她越来越远。 她如愿坐上了后宫之主的位置，成为权利最大的女人，在后宫呼风唤雨，整治了无数仗着受宠就嚣张跋扈想要陷害别人的妃嫔，替当年无力的自己报了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缺。 其实这些年她又何尝不后悔呢？她明知道那孩子从小就聪慧过人，一双眼眸漂亮得不似人间之物，每每对上时总觉得被他看透了内心。那时她以死相逼让百里琰让出皇位，亲眼见到那双漂亮的眼眸在自己面前碎裂开来，然后她听到他说—— “母妃，但愿您此生都不后悔。” 自那之后，她的儿子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娘娘……娘娘……” 眼看皇后忽然精神恍惚了起来，宫女们着急不已，不断地叫着她，公孙若的思绪却只是越飘越远。她好像在做梦，又仿佛深陷最痛苦的现实，不然她怎么会见到那个被她儿子千娇百宠的儿媳，一身狼狈地重进人群，哭喊着是皇上派人杀了恪王？ 不是说恪王妃也跟着一起死了吗？为什么这女人还活着？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琰儿？事到如今这女人在说什么……是皇帝派人杀了恪王？ 是那个男人杀了她的儿子！ 大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公孙若一瞬间清醒了，她最后看了看跪在灵柩前嚎啕大哭的左红姝，再看了看那忽然跳脚指着左红姝说她“妖言惑众”的皇帝，心中顿时有种从未有过的清明。 琰儿，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 “皇后！” 伴随着宫女和太监们的一阵惊呼，原本正在看左红姝哭喊的群众立即转头看过来，只见皇后不知何时站到了皇帝跟前，手中抓着一把簪子狠狠地朝着皇帝的腹部扎了过去—— 皇帝满身是血地倒下了，周围的太监仆从震惊过后急忙大喊“护驾”，皇后却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顾丢下那血淋淋的簪子，踉踉跄跄地走到灵柩旁，带血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脸上诡异地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来。 “琰儿，这下家里再也不会有不欢迎你的人了……” …… 努力演戏了半天被皇后抢了风头的左红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悲痛，却隐约又替百里琰感到欣慰。 原来，有个母亲的感觉这样好。 第34章 废太子也很忙（完） “谁……谁要跟你…… 废太子也很忙（十五） 前太子的葬礼以一场史无前例的混乱收场, 不仅左红姝精心设计的很多台词没用上，百里琰安排的十万虎威军也没派上用场，因为……皇帝废了。 虽然皇后那一簪子扎的并不是心口要害处, 但出血实在太多, 而且那簪子很不凑巧地扎破了皇帝的静脉，太医们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留住了他一条命, 尽管他们不说，但众人也心知肚明，皇帝再也起不来了。 皇帝被刺, 凶手是皇后，那么多人亲眼目睹, 想搪塞群众都寻不到理由, 偏偏皇帝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在场竟无一人能总揽大局, 一时间, 场面越发混乱且荒谬起来。 在这种时候, 更荒谬的事情发生了，据说已死的前太子百里琰忽然出现了。 百里琰原本就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动静, 原本是打算让左红姝过足了演戏的瘾后再出场的，但皇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不得不提前出场。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还活着！” “太好了！原来太子殿下没事！” 人群很快因为他的出现又嘈杂起来, 尽管他们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但不得不说, 眼下终于有人可以收拾这残局，众人都松了口气。至于百里琰说他受了重伤被人救下来，修养了好几天才回到京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其实并没有几个人在意。 除了百里琢。 当年皇后因为逼迫儿子让出皇位一事一直对长子心存愧疚, 对待次子就无法全心全意地宠爱，总觉得对百里琢越好就越对不起百里琰，因此这些年她对次子也一直不冷不热的。百里琢又恰好入了皇帝的眼，被培养出来专门和百里琰对着干，百里琢跟着皇帝长大，很多行为习惯都和他越来越像，皇后对待次子也就越发疼爱不起来。 像是一场恶性循环，一家四口相互之间被那个皇位诅咒着，再寻不回团圆和乐的可能。 百里琢全程看到了皇后刺杀皇帝的那一幕，可以说，最开始他确实很震惊也很心痛，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但眼看父皇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他内心深处隐约又有些雀跃。 大哥已经死了，要是父皇如果也死了，皇位不就是他的了吗？ 他是一个和其父一样凉薄的小人，在这种时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站出来“主持大局”，“阴魂不散”的百里琰就又出现了。 百里琰在这种奇特的混乱后，被众人有志一同地推举为了监国太子。 大臣们都不是傻的，百里琰出现之后，原本站在队列最前方的虎威军副将贺超就立刻恭敬地站在了百里琰的身后，连皇帝最忠心的禁卫军统领公孙业也自发站在了百里琰的身后，这些细节已经足够让众人醒觉。 太子终于要来讨回属于他的东西了，这大周要变天了。 ****** 百里琰找到左红姝的时候，被人遗忘已久的恪王妃正在那个假棺材旁陪着同样被人遗忘的皇后。皇后似乎受到的刺激太过，亲手刺杀了皇帝后就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连旁人欢呼着太子还活着的声音都没听见，自顾守着那个“儿子”的灵柩自说自话起来。 皇后说了很多，从百里琰还没出生时的事开始说起。大到百里琰第一次被封为皇太孙，小到百里琰幼时因为掉牙吓懵了这些趣事。 左红姝听得入神，心中越发确定皇后其实很爱百里琰，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很多事做错了也没法重来。 即便贵为皇后，她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渐行渐远。 皇后越说越悲伤，泪水涟涟哭得不能自已，左红姝只觉得心头闷闷的，不知为何也跟着哭了起来。 百里琰是被小仙女的哭声吸引过来的，原本他有意忽略这边就是想等人忘记皇后先前的举动后再低调处理，但听到左红姝的哭声，他立刻就忍不住抬脚走了过来，因此这会儿他后面也跟了一大群人。 于是众人都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忽然抱头痛哭的婆媳俩，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殿下，这……”首辅首先回过神，恭敬地看向百里琰，后者看了看哭得眼睛红肿的左红姝，忍不住抬头望天。 别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 皇后最后还是被宫女们扶着回了坤宁宫，尽管她依旧还陷入混乱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但刺杀皇帝的罪名也没法糊弄过去，百里琰只好先派人封锁了坤宁宫不许任何人出去。 当天傍晚，左红姝跟着百里琰来到皇帝养伤的养心殿，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皇帝。 此时当今皇帝百里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即将踏入鬼门关的死相，但看着百里琰时眼底的凶狠恶意却一点也不少。 “裴生！裴生！你给朕杀了这个畜生！” 他躺在床上用力大喊着自己的心腹太监，眼神恶毒而冰冷，隐约又透着些许畏惧。 这是左红姝第一次见到皇帝，但只这一眼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皇帝憎恶着百里琰，也害怕着百里琰，却唯独不会将他当做儿子来看待。 “裴生”响应了皇帝的召唤忽然出现，却并没有如皇帝所愿去刺杀百里琰，而是恭敬地跪在百里琰身后。 “参见主子。” 床上的百里岳眼睛忽然瞪得滚圆，像是不可思议，却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他目眦欲裂地冲着百里琰大喊：“畜生！你果然早有阴谋要……” 他太激动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一句话说了一半就因为痛苦而停住了，百里琰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开口：“我劝你还是安静地修养，这样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百里岳虽然没听到太医说的话，但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只是他对皇位和这个儿子的心魔都太深，即便这种时候也根本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呵，朕死了岂不是正和你心意？”他嘲讽地看着儿子。 百里琰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动，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百里岳甚至儿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父皇误会了，你死了的话儿臣还要费心替你守孝，可你凭什么呢？倒不如让你就这么活着，和你喜爱的那些年轻貌美的美人们一起恩爱到老，岂不是更好？” “你这个孽子！” 百里岳咆哮着想要起身，但他静脉损伤严重，根本就起不来，只能在床上挣扎着，他不断呼叫着以前伺候自己的那些太监仆从，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放心吧父皇，我不会杀你的，为了你这种人背负弑君弑父的罪名，太不值了。” 说完这话，他似乎还嫌皇帝白眼翻得不够彻底，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哦对了，儿臣会让人证明母后是被二弟下了药导致心智错乱才错伤了你，她会没事的，父皇请安心……不过很可惜，这辈子儿臣也不打算让你们再见面了。” 说完这些话，百里琰拉着还在看戏的左红姝头也不回地走了，在他离开之后，原本守在宫门外的太监宫女们便恭敬地关上了大殿的门，隔绝了百里岳的诅咒和谩骂，也隔绝了百里琰与生父的最后一份关联。 离开养心殿后，百里琰拉着左红姝又不知不觉走回了东宫，这一次东宫殿门终于又打开来迎接它的主人，然而百里琰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牵起左红姝的手转头看向她。 “小仙女，我不杀他，却用这种方式折磨他，你会觉得我虚伪吗？” 左红姝认真地摇了摇头。 “你很好，永远不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感到负担。”说到这里，她忽然踮起脚尖朝他凑近，另一手从背后环抱住他，将脑袋搁置在他的胸前柔声问，“我陪你一起去看看皇后？” 百里琰心中一软，伸手顺了顺她的发，低声道：“好。” 皇后此时依旧不甚清醒，头发蓬松衣服凌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婆子。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百里琰儿时用过的襁褓，百里琰和左红姝到的时候，她正抱着那襁褓在找奶娘，嘴里喃喃念叨着“琰儿饿了”，四处寻不到奶娘后，她就惊慌地哭喊着“夫君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这样对琰儿”，狼狈凄惨的模样让她的宫女们都跟着哭作一团。 “娘娘这些年心里很苦，她当初就是知道皇上打算杀了殿下，担心殿下年龄太小遭遇不测才会求您把皇位让出来……” 看到百里琰出现，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如今的坤宁宫青云姑姑忍不住哭着说出当年的真相，但其实哪怕她不说，百里琰也早就猜到了真相。只是他明白得太晚，而皇后又错在不相信儿子的能力，只一味想要委曲求全地保护他。 她想错了吗？其实并没有，只是所做的选择错了，而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导致了如今这个结果。 或许在她心中，唯有当初那个没有被先帝看中成为皇太孙的儿子才有可能原谅她，所以她宁可活在这样的幻想里也不愿清醒。 “母妃。”百里琰轻轻地开口，原本背对着门外在小心诱哄“儿子”的女人一瞬间僵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继续哼起哄小儿入睡的曲子来。 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唯有皇后哼曲子的声音渐渐飘散，直到百里琰屈膝下来郑重地朝她跪了下去。 “孩儿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饶是小仙女脸皮厚这会儿也不好破坏气氛说什么，不过她也跟着百里琰一起跪了下来，见他垂下头就要磕头，她也跟着有样学样，却忽然听到那诱哄孩子的女人声音一下变得很冰冷且遥远。 “这是什么人？休要打扰本宫的琰儿睡觉，青云还不快赶他们出去？” 她说罢，冷冷地甩下脸抱着那空的襁褓进了里屋，留下青云面有难色地看着百里琰和左红姝，百里琰倒也不让青云为难，起身后便扶起左红姝作势要往外走，青云松了口气跟出来送客，临到门口时却被百里琰叫住了。 “姑姑，转告母妃，孤不会让她‘病’太久。”他说。 青云的脸色一下惨白，然而百里琰却也只是点到为止，说完这句就拉着左红姝转身离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皇后是装疯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左红姝忍不住好奇地看向百里琰。 “王妃又是怎么知道的？”百里琰站定脚步好奇地看着她。 左红姝眼眸转了转，不好说是之前她跟着皇后哭得太惨，系统看不下去了才出来提醒她的，只能厚着脸皮道：“本仙女掐指算出来的！” 她今天忙活了一天，头发有些散乱，一小撮头发飘落在眼前遮住了视线，她下意识地撅起嘴把它们往上吹了吹，娇俏的模样让百里琰心头不由一暖，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把那一撮不听话的头发捋了回去。 “先前在那个假棺材那里，你哭得比她真实多了。”他面色淡淡地，像是在说他人的事情一般，“母后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虽然一时冲动做错了事，但之后知道我还没死，她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为了不让我难做才继续装疯下去的……” 左红姝顿时恍然，确实那天如果皇后不继续装傻，那件事最终会让百里琰无法收场。 “那皇后娘娘要一直这样……吗？”她担忧地问。 “不会，”百里琰回头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眼神幽深，郑重道，“本王说了不会让她等太久。” “那就好！”左红姝忍不住道，“虽然没有机会发挥我的演技有点失望，但总算结局皆大欢喜了！” “王妃很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百里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嗯嗯！”左红姝眼眸晶亮地点了点头，“落魄的废太子终于通过重重障碍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狗皇帝被幽禁，太子和皇后母子和解，这不是很棒的结局吗？” 她越说越高兴起来，但百里琰却皱起了眉。 “王妃似乎还漏了一点。” “嗯？漏了什么？”左红姝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就见对面那人忽然凑过来在，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的薄唇印在她的唇上又匆匆离开，她红着脸下意识地捂住嘴，然后才听到那人低沉中带着诱惑的声音。 “太子和小仙女喜结连理，三年两抱，子孙满堂，这样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谁……谁要跟你三年两抱啦！” 恼羞的小仙女口是心非地大喊了起来，引来百里琰的开怀大笑。 这座曾经囚禁了他十几年的皇宫，如今再也不是寂寞的牢笼。 第35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一） 红鸾星动？鬼扯…… 教主大人真有病（一） 昆仑是个神奇的地方, 无视了一年四季的规则，常年积雪将这个在地图上只占了一个点的地方渲染成一片无垠的雪白。 白是这个地方给人的第一感觉，随之便是冷与荒芜。 作为距离揽月教最近的地方, 又是近期武林大会已定地点, 昆仑比想象中要和平的多，并没有发生江湖中人所预料的两方争执不下的场景, 然而仔细观察下去就会发现，此时的昆仑，并没有揽月教弟子的身影。 揽月教来自西域, 初代教主宣称他们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因此向来以月为尊, 哪怕从西域迁到中原以后也要住在昆仑山上, 只因为昆仑山夜间看到的月亮是最大的。 为此, 揽月教赶走了原本住在昆仑山上的昆仑派, 就此和昆仑派结下了梁子, 加之揽月教来自西域, 那群口口声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江湖名门便将他们划分为了魔教。 当然，杀了昆仑派前掌门又抢占了昆仑派的地盘, 还强娶了人家的妻子的揽月教教主确实不是个好人，许多年来他也一直都是江湖中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无奈那人武艺高强内功深厚, 多年来在江湖都难逢敌手，江湖众人也只能远远地咒骂着他, 却鲜少有人敢上昆仑山上挑衅。 不过最近不一样了。 江湖传言，揽月教的教主夫人，也就是前昆仑派的掌门夫人秦若雪多年来忍辱负重委身恶人，近来终于, 将揽月教教主申屠烬杀死，替她的前夫报了仇，之后投缳自尽了。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江湖都热闹了起来。一时间，江湖众人都忘记了他们这些年是如何臭骂昆仑掌门夫人不知廉耻的，都纷纷称赞起了她的高义和果决，为了报仇卧薪尝胆，是当之无愧的女英雄云云…… 在这一片如水如潮的称赞中，也有不少有心人注意到了，此时俨不是拿下魔教的最好时机？ 众所周知，揽月教的教主痴恋秦若雪，尽管秦若雪无法生育，他也不愿亲近别的女子，因此除了已逝的前妻留给他的一个病弱的儿子，他并无继承人。也就是说，申屠烬死后，揽月教如今正群龙无首乱做一团。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拿下他们轻而易举。 心思活络的江湖名门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于是这次所谓的武林大会应运而生，连大会举办地点都在昆仑山附近，可见众人对这次拿下揽月教势在必行。 —— “教主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传出那种传言？”茶楼里，隐约传来青年不快的声音。 因为武林大会，昆仑山山脚下的城镇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繁华热闹，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什么样穿着的人都有，因此哪怕说话的青年一身明晃晃的白衣也并无人注意到他，而他也并无意观察别人，只是略带不满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对面一袭红袍的男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般若无其事地继续品着茶。 看那姿势浑然天成的优雅，若不是刚才青年自己尝过那茶的味道，还以为自家教主在品什么绝世好茶。 青年动了动嘴，把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这时一条细长的蛇从窗户爬进来，直钻入他的袖中。 青蛇吐着细长的舌向主人报告信息，白衣青年有些惊讶，眉头微微皱起，抬起头，恰好看到一个男人。 刚踏进门就让屋内众人都忍不住噤声的那个男人……确切来说是扮成男人的女人。 要说喜欢追求新奇女扮男装的人他见过不少，倒是第一次瞧见扮得这样像的，不管是易容的细节还是行为习惯都极像，看起来像是经常这样出行。如果不是因为有青蛇，他大概真的会以为眼前的人只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秀气的男人而已，而她之所以引起众人瞩目，不是因为长得美也不是因为气场，只是因为“她”是祈门的男弟子。 祈门标志的装扮，一身淡黄色的紧身装束，白底黄边的斗笠，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威慑着胆敢对它的主人动手的人。 “真是奇怪，祈门还有活着的男人么？” 似乎是随性而起的一句戏谑，来自坐在另一个角落的青年，看衣着打扮似乎正是武林盟主麾下的弟子，这句话迅速引起众人一阵哄笑，也让呆愣的人们迅速回过神。 也无怪他们笑，祈门曾是江湖第一豪门，因为铸造武器闻名天下，但盛久必衰，所有的豪门都抵不过子嗣凋零。自祈铭继任门主后，先后娶过五位夫人，却无一人生下一个儿子，而且这些夫人都很短命，往往都是撇下孩子就走了，留下祈铭一个人抚养几个女娃娃。 许是接连丧偶给祈铭造成的打击太大，自五夫人去世后，祈铭便闭门不问世事，祈门所有事都是长女祈如画一人撑起来的。许多门下弟子因为祈铭的不问事而纷纷离开，如今的祈门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现在武林大会这样的场合突然冒出一个看起来还很厉害的祈门男子，自然被他们认为是笑话一场。 青蛇在袖中微微骚动着，似乎想诉说什么，白衣青年不着痕迹地伸手安抚着宠物，一边状似无意地看向那女人，对方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众人的嘲讽，兀自认真地叫来小二点菜。作为江南女子她的口味过于偏重了些，但声音却很符合江南女子的特性，如水一般温和清澈。 先前说那话的人不甘被无视，忍不住有些恼怒，径直朝她走过来，却在还有两尺的位置停住脚步，瞪大眼看着脚下刚才一瞬间多出来的银针。 “范恒曜，你的蠢货哥哥还没断气，你就迫不及待准备接手武林盟主了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凛冽而冰冷。 她这一开口，白衣青年，尤无渊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教主，这个应该就是江湖第一美人祈红玉，祈门的三小姐。”他突然瞪大眼，兴高采烈地跟自家教主炫耀起来，“听说，祈家的五小姐和武林盟主的长子范恒煊有婚约，但前不久姓范的对祈家三小姐惊为天人，妄想派人暗杀五小姐再娶三小姐，被五小姐和她的情郎反揍了一顿，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听说很可能废了……” 尤无渊会这么兴奋其实是有缘由的，他素来对所谓的中原名门很看不惯，但唯独佩服一个人，那就是江湖人称“梅公子”的梅文清，而这个梅文清，正是传言中祈家五小姐的情郎，也是为爱勇敢和整个武林盟作对的人。 尤无渊自顾兴奋了一会儿，却也注意到自家教主显然对这件事也不感兴趣，他只好无趣地收了声，一边暗想着教主整日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到底对什么感兴趣，一边略感兴趣地看着客栈内还在进行中的闹剧—— “你还有脸提我哥哥！你们祈家人做的好事！”不知被戳中什么的范恒曜涨红了脸开始嚷嚷起来，“那个小魔女如此歹毒，我爹好意给你们退路，祈如画居然还不领情，我看祈门早晚要毁在那个蠢女人——” 恶毒的话戛然而止，范恒曜蓦地倒在地上，满头大汗地看着突然横在脖子前的那一把锋利的长剑。 这女人，好快的剑法！ “范少侠好似有些健忘，武林大会之前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斗争，否则不管是谁都要取消参会资格。” 依旧是冷静到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怒气。 作为武林盟主的儿子，范恒曜自然是不可能放弃大会的，只得一脸愤恨地站起来走了，屋内顿时一片静寂，只有小二笑嘻嘻地探过头。 “客官，您要的东西来喽！” “多谢。”那女子稀松平常地将看起来就很重的长剑收回剑鞘，带着打包好的食物转身踏出了客栈，屋里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看热闹看得意犹未尽，尤无渊缓缓转过头，正准备再跟自家教主掰扯两句，这才发现自家教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教主到底咋回事？ 尤无渊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不知为何却忽然想起前几日他和教主一起路过名都时，那个据说算命很灵的半仙曾经说过一句话：“红鸾之灾，福祸相依皆为命中注定。” 是祸，终究躲不过。 难道？尤无渊眼前一亮，随后又很泄劲地叹了口气。 算了，教主那种禁欲的性子，红鸾星动？鬼扯呢！ ****** 申屠琰是个不信命的人。 他娘死得早，爹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爹，为了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不停地折磨自己的儿子，也折磨自己，申屠琰是眼睁睁看着他爹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被关在揽月教的最高楼，据说是因为他爹怕新的教主夫人看到他这个前妻生的儿子会心生芥蒂。然而事实上，真正芥蒂这件事的只有申屠烬自己，秦若雪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申屠烬，更何况申屠琰这个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的小孩子。 后来秦若雪到底还是知道了申屠琰的存在，却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反而让申屠烬把申屠琰放了出来，说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个狠毒的继母。 申屠琰一直都记得那女人说这话时嘴角含着笑的模样，看着他时眼中也透着不忍，却也很快隐藏了下去，转而又朝申屠烬笑了起来，可那笑容却远不如面对他那样真实自然。 比起父亲，他这个继母好像对他还更好一点？奇怪的女人，他想……秦若雪是，眼前这女人也是。 申屠琰是在一颗雪松树下看到祈红玉的，他原是觉得尤无渊太吵想出来走走，恰巧就瞧见了她。 确切地说，是见到她杀人的一幕。 祈红玉似乎没察觉到他，或者察觉到了也并不在意，自顾抹掉了剑上的血迹，把剑放回剑鞘，拿起剑迈过一地的尸体就要离开，申屠琰在其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尸体，又想起先前客栈里的那一幕，顿时了然。 “你们姐妹接连杀了武林盟主的两个儿子，祈门是要与全武林为敌吗？” 祈红玉的背影停顿了一瞬，她的斗笠在先前搏斗时已经掉在了地上，此时申屠琰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模样，如传言一般冷若冰霜的美人，美得让人惊艳，却也冷得叫人胆寒。 “阁下想要替他们报仇？”她冷冷地说着，手里那长剑似乎又要出鞘，但下一刻她忽然面露痛色，一手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申屠琰了然，一己之力杀了范恒曜和他的护卫，她已经实属不易，显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祈红玉自己也察觉到这点，她也没再费心思和他对峙，只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你”便转身离开了。 申屠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陷入了沉思。 他身为魔教教主，对中原江湖上的事情其实并不甚感兴趣，不过祈家女儿的名声他倒是真的特意打听过，不为别的，只因祈门五夫人，那位五小姐的生母其实是申屠琰的亲姨母。 申屠琰也是近来才知道的，他生母去世得太早，教里的人一直都不敢跟他提起那些事，直到他爹终于死了，才有人告诉他，其实揽月教前任教主正是他的母亲。 很老套的故事，这个女教主爱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不爱她，却作出对她深情的样子，从她手里偷走了揽月教又杀了她，还将事件伪造成是她被中原人杀了，所以揽月教才从西域东行而来，只为了给他们的教主报仇。 尽管后来的事情证明了一切都是申屠烬的阴谋，但此时整个揽月教已经落入他手，其余人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揽月教就这样一踏入中原便陷入了最孤立无援的地步。 这个故事里，女教主有一个妹妹，因为姐姐被姐夫所害，看透了姐夫的真面目的她匆忙逃离了揽月教，来到中原遇到祈门的掌门祈铭，成为祈铭一生最爱也是最后一位夫人。她为祈铭生下了祈家五小姐，也抚养了祈家另外四位小姐长大。 她原本是人人称赞的一位贵夫人，却在一次武林大会上被恰好来使坏的申屠烬认了出来，那一声“姨妹”成为祈门“勾结魔教”的证据，祈五夫人为了保住祈门，被那些名门正派逼得当众自刎以示清白，最终死在起祈铭怀里。那件事的最后，武林盟主为表对祈门的慰问，做主定下了祈家五小姐和自己儿子的婚约，借此警告其他人不许再为难祈门，这件事才最终作罢。 据说，那次大会时祈五夫人抱在怀里的女娃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正是这位祈三小姐祈红玉。 祈红玉的生母曾是江湖第一大美人，虽然红颜薄命，但她留下的这个女儿容貌也绝不逊于她，因此自祈红玉十三岁开始就不断有传言她是新的江湖第一美人。武林盟主范倚天的长子见色起意，对她的容貌起了色心才酿成了这样的结局，如今又逼得祈红玉不得不采取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 美人无罪，错的是贪色的人，最终结果却只能由女子来承担，正如他那继母一般。 大雪依旧偏爱着昆仑的土地，申屠琰的眼前很快便失去了祈红玉的身影，他原本想调头直接走人的，余光却瞥见尤无渊正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他心中蓦地闪过什么，忽地站定。 “过来。” “什么？”好不容易找到自家教主的尤无渊一头雾水，却见自家教主抬抬手，原本藏在他袖中的小蛇便飞窜而出落在了教主手上，还亲热地蹭了蹭教主的手指，他顿时就酸了。 “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你为什么就跟教主这么亲？” 小蛇没理会他，自顾舔了舔申屠琰的手指后，似乎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迅速地顺着雪地蹿了出去，申屠琰也抬脚跟了上去，唯留尤无渊瞪了瞪眼，最终也只好不甘不愿地跟了上去。 二人跟着小蛇走了许久，小白蛇才在昆仑边境的一个山脚下停了下来，申屠琰赶到的时候，它正用头去撞洞口的巨石，他伸手把它收回来，伸手挪开那块石头，却险些被洞内忽然横出来的一柄剑戳到了心口——如果它的主人没停手的话。 “是你……” 极为虚弱的声音，完全暴露了女人的柔弱，眼前的祈红玉浑身血迹，狼狈得让人完全无法和江湖第一美人联系在一起，尤其一道长长的血痕自女人的额头一路斜下到嘴唇，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的，然而现在的申屠琰眼中却只看到她的眼神。 终于不再冰冷也不是决绝，他甚至觉得她大概从未如此欢喜过，美目中带着满满的笑意。 “不管你是谁，杀了我，下辈子，祈红玉必会回报。” 申屠琰眯起眼，忽然大大地咧开了嘴角。 “那就说定了，你的下辈子是我的。” 话音落，男人伸手一挥，从女人的眼前掠过，女人美丽的眸子立即合拢，安静得，失去了呼吸。 第36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二） “太小了，本教…… 教主大人真有病（二） “那是什么玩意儿？”尤无渊震惊地看着自家教主扛在肩上的“玩意儿”, 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的。”那人看似随意地将江湖第一美人如扛麻袋一般扛在肩上，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警惕。 像是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既想炫耀又担心被人抢走。 眼看尤无渊越走越近, 他还往后退了退, 避开尤无渊试探的眼光，低下头就见祈红玉的面孔完全暴露在外, 他皱起眉脱下自己的长袍将她整个人盖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扛着她往前走，留下尤无渊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尤无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诚然, 他们家教主自幼时起就一直被前教主关起来，十几年来几乎没见过女人, 会对女人感到好奇是理所当然的——曾经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可这些日子下来, 无论是对偷偷恋慕教主的婢女, 还是胆敢向教主示爱的女教众和护法, 都从未吸引到教主的眼神。 教主整日懒洋洋的, 好似对天下大多数事都不感兴趣, 哪怕最近全江湖都在准备联合攻打揽月教，教内一众护法和长老都急得嗓子要冒烟了, 教主还是那副什么都和他无关的样子，整日悠闲地四处溜达。 教内众人对此敢怒也敢言, 却没人拗得过教主, 毕竟……打不过。 就像今日，原本他找教主是为了请教主回去开对抗大会的, 结果却被揍得起不来，最后只能陪着教主在昆仑山山脚下的客栈喝着一口下去全是冰碴子的“茶”，现在更是夸张了，他还要做教主“拐卖人口”的帮凶。 “教主的意思是, 你见色起意，想要带走祈红玉，然后被武林盟主的儿子看到了，他们要阻拦你，被你杀掉了？” 将自家教主想表达的意思重新整理了一下，尤无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申屠琰，郑重地询问道：“您确定要这样对外说？” “不是我编的。”某教主被揭穿也丝毫不让步，坚定不移地将锅背在自己身上，“事实就是这样，他们都是我杀的。” “教主，”尤无渊嘴角抽了抽，“您撒这种谎有意思吗？您杀人什么时候用过剑？” 他又不瞎，那些人分明是死于一剑封喉的精妙剑法，而他们家教主压根就没学过剑法。 “你看出来了？”申屠琰心情甚好地给了尤无渊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自顾又得意起来，“是吧，我也觉得我的女人剑法很不错，不多不少，刚好一剑索命，出剑几次就是几条人命，甚至精妙！” 尤无渊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直接杀人篡教的冲动，无视了申屠琰那句无端骄傲的“我的女人”，认真又无比庄重地开口：“教主，您知道现在全武林都在准备讨伐我们揽月教吗？” 申屠琰“啊”了一声表示知道，但那心思明显没在这事儿上——他似乎生怕肩上扛着的人不舒服，还抽空调了个姿势。 尤无渊的表情顿时呈现微妙的扭曲。 他有心想提醒自家教主把人抱在怀里会更好，但随即又想，果然红颜祸水，教主只和祈红玉打个照面就被她迷了心智，还要替她背锅，让她吃点苦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闭口没吭声，继续谈起当下揽月教最大的难题。 “您也知道我们原本就和中原武林的人结了仇，现在又这样惹怒武林盟主真的好吗？”尤无渊说的很委婉，虽然他内心很想直接喊出来“我求你了别作死了”，不过他先前被教主一掌拍到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他实在没勇气惹恼教主。 “还有，虽然祈红玉是很美，但她的事情现在很麻烦，属下觉得教主还是……” “要不你来当教主吧？”申屠琰忽然开口，一边转头看向尤无渊，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像是只要尤无渊点个头，他立马把教主的位置让出来，尤无渊却是后背猛地发凉，立刻狂摇头。 “不不，属下没那个意思……” “那就不要对我说什么你觉得，本教主不要你觉得，就要自己觉得。”申屠琰淡淡地挑眉，眉宇间第一次透出懒洋洋以外的神色，却隐约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与傲然，“那些人是本教主的女人杀的，和本教主杀的没什么区别。既然已经和中原武林结了仇，又何妨闹得更大一点？难道本教主把杀人的罪名都推给这女人，那些人就觉得我们揽月教是无辜的了？” 尤无渊蓦地顿住，心中不得不承认自家教主说的是实话，揽月教从一开始就和中原武林站在对立面，无论怎样都无法和解了。 是啊，既然这样，多一项罪名又怎么了吗？ 左护法被自家教主说服了，呆愣的功夫，某教主已经扛着“他的女人”飞快离开了，尤无渊愣了好半晌才忽然想起来，教主那些话里最最奇怪也最说不通的一点——教主为什么非要带走祈红玉？ ****** 还能是为什么？定然是见色起意！右护法不屑地想。 和左护法想得多又总想凡事周全的性子不同，右护法秦笑是个急性子。她是前任教主捡来的孤儿之一，从小和一群同样的孤儿们一起接受十分严苛的训练，在十几岁时因为任务失败差点被老教主杀了，是教主夫人秦若雪救了她一命，把她收在身边，还给她起了秦笑这个名字，因此秦笑心中秦若雪就是宛如母亲一般的存在。 秦若雪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临终前特意把秦笑托付给了申屠琰，申屠琰约莫是看在继母的情分上给了秦笑一个右护法的名头，但实际上他几乎很少给秦笑安排什么事。教内众人常说是因为申屠琰不喜欢教主夫人这个继母，自然也讨厌秦笑，不愿意重用她也是理所当然。 秦笑也是这么想的，一方面她觉得申屠琰这样对故去的前教主夫人不够尊重，对他很不满，另一方面她内心也隐隐为自己派不上用场感到自卑，矛盾之下导致脾气越来越差，对申屠琰也越来越不满，说起话来也丝毫不客气，教内众人都觉得她简直是在找死，但教主好像压根就懒得搭理她，每每任由她自顾跳脚也不闻不问。 尤无渊称教主这种行为是：图个乐子。 而现在，被教主当个乐子留在教中做右护法的秦笑终于迎来了申屠琰成为教主后的第一个任务——给教主的女人洗澡换衣服…… “你的女人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洗？” 被当做丫鬟用的右护法觉得备受屈辱，当场掀桌表示抗议，但申屠琰却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道她在恼怒什么。 “还没正式成亲，好像不合适吧？”尽管说着这样的话，申屠琰的眼神中却已经透出跃跃欲试的味道来，仿佛秦笑的话提醒了他什么。 尤无渊眉头一跳，正暗叫不好，果然见下一刻自家教主就一脸醍醐灌顶一般“哦”了一声。 “不过你说的也对，不管成没成亲，她都是我的女人了，除了我，还有谁能对她做那些事？”说完这话，申屠琰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自顾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完全无视了已经整个人都快着火的右护法和嘴角抽搐得仿佛面部抽筋的左护法，直到秦笑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行了吧！” 申屠琰转过头，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秦笑，皱眉道：“我说了，这件事只有我能做，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继续去种花。” 因为实在无事可做，穷极无聊的右护法在自己院中种了一小片见春花，这是她的小秘密，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其实教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只不过没人敢当面触动自尊心薄弱的右护法。 然而这会儿教主明晃晃地提出了这一点，秦笑当场就被点着了。 “申屠琰！你欺人太甚！”秦笑大喝一声，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上去想要和申屠琰打一场，尤无渊见状急忙从背后抱住她，秦笑气急之下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但尤无渊死死抱住她不撒手，秦笑只能眼睁睁看着申屠琰迈着悠哉的步子走了出去，气得她抬脚猛地踩上了尤无渊的脚。 “啊！”尤无渊猝不及防地吃了痛，这才松了手，眼睁睁看着秦笑追着申屠琰跑了出去，他也只好咧着嘴跟上了。 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教主把右护法弄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申屠琰住的主院，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连带着怒气冲进去的秦笑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恰好和尤无渊对上了眼神。 怎么回事？尤无渊用眼神询问秦笑。 我怎么知道？秦笑回给他一双白眼。 二人正打着眼神官司，那屋里又传来一阵动静，伴随着一阵“啪”的声响，下一刻，申屠琰出现在了门外，他脸上带着一个鲜明的五指印，表情也很微妙，门外的两个人都傻了。 惊了！居然有人敢让申屠琰吃巴掌？ 门外的左右护法立即抛弃成见双双进入吃瓜模式，而此时此刻，在床上刚刚被系统唤醒了的祈红玉，或者说红焰，也陷入了生无可恋的寒冰状态。 “002，你为什么在我打了他一巴掌之后才唤醒我？” “你搞错了，宿主，只有你打他一巴掌才能唤醒本系统，还有，本系统现在已经是003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到了极致，但仔细一听就觉得这言辞间处处充满了“甩锅”两个字，祈红玉嘴角抽了抽。 “我过来了这么多年你才醒，就只是从002升级到003？” 红线003忽然哀叹起来：“本系统是跟随宿主一同进步的，宿主太弱，本系统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一点点升级……” 哇，好大一口锅！ 祈红玉正要继续和这个无赖的系统理论，先前被她打了一巴掌，或者说是被未觉醒前的祈红玉打了一巴掌的申屠琰忽然走了进来，站在床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看……看什么？”她心中一时混乱，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好就着先前的样子做出冰冷状，一手也不忘扯过被子把自己脖子以下的位置遮住——她的衣服被这家伙脱光了，所以刚才她才反射地给了他一巴掌。 “别遮了，我看过了。”某教主左脸顶着还没消散的巴掌印，一脸认真地“劝解”她，“太小了，本教主觉得应该再大一点。” 祈红玉：“……” 她想给他右脸糊上一个对称的巴掌印。 第37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三） “我第一眼看到…… 教主大人真有病（三） 祈红玉从出生开始就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些不一样, 但她却说不上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好像明明她刚出生，大家都说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却完全听得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她知道她的母亲难产, 生下她就死了, 周围的人接连哭了好几天，丫鬟抱着她哭喊着“以后三小姐怎么办”, 襁褓里的她却只是睁大两眼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并不难过，也并不能体会他们的悲伤。 后来她逐渐知道自己有两个姐姐, 大姐小小年纪就很严肃，十分有高冷御姐范, 二姐性情泼辣像个小辣椒, 但她们都和她一样从小没了娘。有人说她爹克妻, 娶一个老婆死一个, 那些老婆各自只给他留了个女娃娃, 连个继承家业的儿子都没有。 祈红玉心中不服,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但心中却隐约有个念头在说：凭什么女儿就不能继承家业了？ 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两个姐姐听, 二姐忙着和刚出生的小妹玩，说自己才懒得管事, 倒是大姐好像想通了什么。 再后来, 大姐十三岁继承了祈门，祈红玉觉得多多少少和自己有点关系, 但转而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那个爹实在撑不起来任何事。 祈红玉不喜欢她父亲，尽管父亲并没有因为她们几个都是女儿而亏待他们，甚至将每一个女儿都当做亡妻遗物，很是疼爱, 但祈红玉还是觉得这个爹太不坚定。 江湖上有很多关于祈铭的风流逸事。 他少年成才，作为祈门上任门主的独生子，有着让人羡慕的家世和天赋，十几岁娶了青梅竹马的姑娘，夫妻恩爱了没两年，妻子病逝。二十岁他失去了父亲，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祈门，肩膀薄弱的他为了家族选择联姻，娶了第二任夫人。两年后第二位夫人死于一次武林大会时的决斗，他又一蹶不振了一段日子，后来被江湖第一美人的温柔和包容安抚，娶她为第三任妻子，也就是祈红玉的生母林雅。 后来林雅死于难产，祈铭克妻的名声也越发响亮，他本也不打算再娶，但为了照顾几个女儿，还是听从身边亲人的建议娶了贤惠温婉的四夫人。 祈红玉对四夫人的印象还不错，记得那是个厨艺和女红都很好的女人，经常会给她们姐妹做好吃的点心和好看的衣服，然而这位贤惠的四夫人也没能躲过祈铭的克妻命格，在生下四小姐不久之后也因为意外去世了。 祈五夫人是在某天深夜狼狈逃到祈门的地盘的，祈铭收留了她，她为了报恩留在祈门，原本是做丫鬟的，但后来祈家几个小姐都很喜欢她，她和祈铭逐渐也有了些感情。因为爱，她完全不畏惧祈铭的克妻命格，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诚然，最终祈五夫人也算是为了祈铭而死，祈红玉觉得命格这种事其实也怪不得她爹，毕竟祈铭自己也不想这样，但她从小到大看到亲爹就这样坑死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盘桓很久的疑问想问。 “你是不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了？” 不怪祈红玉吐槽，实在是她们姐妹年龄相差都不超过三岁，也就是说祈铭差不多是前脚死了个妻子后脚没多久就又娶了。虽然他的确是妻子死了才开始找的下一个，不存在背叛什么的，但……这也太快了吧！ 祈红玉从小到大憋足了这口气，直到祈五夫人去世，祈铭彻底封闭了自己，她才爆发了出来，站在祈铭闭关的大门外对着亲爹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当然，这一句话彻底颠覆了江湖第一美人在外冷艳出尘的形象，虽然祈家大小姐祈如画为了保护妹妹，禁止家中下人外传这件事，但祈红玉从那天起画风就整个跑偏了。 她想起来就会去亲爹门口绕一趟喊两声，虽然说得话不难听，但也算得上字字诛心了，直逼得祈铭搬离了祈门去别院“养病”去了。 祈红玉觉得这样也好，这种立不起来的爹，在关键时候还不如大姐好用，还是别在家里碍事了。 她坚定地抱紧了大姐的大腿，在外依然是那副高冷的模样，只是心中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本来不是这样的。 祈红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会为别人牺牲的人，她有些心眼，从小就粘着祈五夫人，嘴又甜会说好话，五夫人很喜欢她。再加上她因为是生母难产生下来的，从小就比其他姐妹体虚，五夫人对她付出的心血比自己亲生的女儿还多，直接导致祈五小姐几乎无人管教长成了个皮孩子。 当年那场武林大会时，五妹六岁，正是对外面的世界最好奇的时候，缠着五夫人几天要跟着去，但最终五夫人还是带着祈红玉去了，因为祈红玉“病了好些日子刚好起来”，需要散散心。 这不是祈红玉第一次使这种小心机，却是她此生最后悔的一次。 五夫人就是在那场武林大会自裁了，她的五妹永远失去了母亲，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虽然她偶尔又很庆幸那样令人悲愤绝望的事情没有发生在五妹身上，可她和五妹的关系到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天起，父亲一蹶不振再也不管事，大姐接管了家业，二姐为了家族被窃走的宝物开始四处游走，四妹把自己关起来闭门不出，五妹……几乎再也不回家了。 祈红玉将责任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尽管理智上她认为这件事罪魁祸首不是自己，但她过不了心中的坎。 她记得姐妹们一起快乐玩耍的日子，记得如母亲一般悉心照料着她的五夫人，甚至那时的风流父亲也是十分慈爱的，那是她心中最依恋的，十分珍惜的“家”的样子。 可那样的日子再也不复存在了，而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闹着要让五夫人带她去武林大会，五夫人是不是就不用死？她的家是不是还是那个幸福的模样？ 祈红玉不敢想，但当得知五妹的未婚夫因为想要娶她而去刺杀五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宿主，当时本系统检测到你真的有想要和范恒曜同归于尽的打算，不得不强行启动唤醒机制——” “等等，”听到这话，祈红玉立即皱起眉，“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有办法唤醒我的？那为什么之前一直装死？” 红线003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当时宿主很沉迷现在的身份，本系统判断并不适合唤醒宿主。那个时候宿主满心都是家族，不会以任务为先。” 这下换祈红玉沉默了，系统很了解她，如果五夫人没死的话，哪怕系统叫醒她，她也会想装傻着过完这辈子再说，什么任务都要靠边站。 “归根到底，这次为什么我是胎穿，你们没有可以用的合适人选了吗？”祈红玉皱眉问，她自从被唤醒后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样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不过是任务一场，让她之前所沉迷的幸福都仿佛蒙了一层阴影，变得虚假而遥远了起来。 红线003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尚……未知……还……探查……宿……小心……对象……危险……” 系统第一次呈现这种信号很差的状态，祈红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一直呼叫着003的名字，但系统却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应了。 就在祈红玉两眼瞎的时候，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申屠琰带着惬意的笑容走了进来，他脸上被祈红玉留下的一对掌印已经消散了——没错，祈红玉先前当真没忍住，给他糊了个对称的。 虽然糊完之后她也有点怯了场，但这个教主当真与众不同的很，被打了也没见动怒，只是黑了一下脸就立刻笑呵呵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喜欢被打，不过按照祈红玉的判断来看，这人也不像是个抖M，就纯粹……是个奇葩。 “你醒了？饿了许久吃点东西吧！”距离被女人赏了两巴掌才过去一会儿，奇葩教主就仿佛完全忘记了，一脸笑盈盈地看着祈红玉，见她已经穿好里衣坐了起来，他立即大手一挥。 丫鬟们端着托盘纷纷走出来，很快在桌上摆满了一桌，香气四溢直接唤醒了祈红玉的馋虫，她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但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形象，急忙偏过头假装自己完全没兴趣。 申屠琰似乎也全然不在意她的想法，自顾又拍了拍手，这次又出来几个丫鬟，丫鬟们手上的托盘里举着的是女人的衣服。 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没看到凤冠霞帔，祈红玉还以为她们端着的是嫁衣——实在是太红了。 和申屠琰身上的长袍一样的正红色，绣着繁杂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经历过十分精细的制作过程的，绝对不是临时赶工出来的质量，祈红玉下意识地皱起眉。 “那是谁的衣服？” “是我的继母临终前做的，说是可以送给我未来的妻子。”申屠琰似乎对她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不过他显然心情很好，十分耐心地解答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穿红色更好看。” 祈红玉的嘴角抽了抽。 “因为觉得我适合红色，你就把这么重要的衣服给我？”她有些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 申屠琰沉默了一下，大掌搁在那件红色长袍上轻轻地抚了下。 “不是你适合红色，是红色最适合你。”他皱起眉，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衣服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只是她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女红不错，就这么丢了有点可惜。” 说罢，他似乎忽然对调戏祈红玉也失去了兴趣，转身就走了，留下祈红玉看着那红衣服陷入沉思。 话虽那样说，但他将衣服保存得这么完善，也许他心中并不恨他的继母吧？ 第38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四） 他他他他打了她…… 教主大人真有病（四） 祈红玉就这样在揽月教住了下来。 据说, 申屠琰已经把杀了范恒曜的事情揽到了他自己身上，因此现在中原武林讨伐揽月教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为范少侠报仇，救回祈家三小姐。 听到丫鬟这样说的时候, 祈红玉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揽月教建立于雪山之上, 一年四季都很冷，祈红玉这个地道的南方人着实有点遭不住。起初那几天她恨不得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出门, 后来申屠琰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狐裘披风，裹上去当真暖和舒适得很，祈红玉一下就喜欢上了。 那狐裘是用红狐的皮毛做的, 也是艳丽的红色，祈红玉穿着它走在一片雪白的雪地里, 像是雪地里一团移动的火焰, 一个人便成就了揽月教一道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这道会移动的风景最近正在积极打探关于范恒曜之死的事, 教中人都知道这是教主自己带回来的“夫人”, 对祈红玉虽然不够信任, 却也十分恭敬, 因此丫鬟被问到这个问题也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祈红玉十分惊讶。 申屠琰是想干嘛？ 祈红玉这样想的下一刻，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申屠琰一如既往很突然地出现，不过这次他既不是来看她吃饭也不是来送东西的, 只是忽然说要带她出去转转。 “去哪？”祈红玉下意识地问。 “无渊说在山脚下看到梅家的暗探了, 他们似乎想潜入教里查探什么，你想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梅公子”梅文清出身瀚海梅家, 乃梅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梅家与祈家祖上有旧怨，两家交恶，但梅文清却偏偏看上了祈家的五小姐祈妙妙, 甚至为了祈妙妙对武林盟主的儿子下了狠手，这件事在江湖上早已不是秘密。 因为瀚海梅家势力强大，那些所谓的中原武林正义之师不敢拿梅家说事，只把责任推到了祈妙妙头上，说她和其母一样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蛊惑了梅家大公子，如今祈妙妙俨然成为了江湖人人喊打的对象之一。 祈红玉虽很想把五妹带回去，但因为当年的事，五妹与她关系最为恶劣，她原以为五妹不会再关心她的事了，可……梅家的暗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家的暗探来这里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江湖传言本教主掳走了你，梅文清想救你出去吧。”申屠琰斜靠在门框上一脸懒洋洋地开口。 他内力深厚，再加上早就习惯了雪山上的寒冷，哪怕只穿了一件锦衣也不觉得冷，说完这话甚至还因为无聊打起了呵欠。 祈红玉的嘴角抽了抽。 “我以为你是救了我……”言下之意，为什么会有那种传言？ “我身为魔教教主，没有以身作则见人就杀就已经很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了，还多事去救人，岂不是很对不起我爹辛苦建立的名声？” 申屠琰这番话当真说的理直气壮的很，那平淡中透出一点小得意的表情，不知为何让祈红玉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曾经有个人，也这么杠这么欠，却实在让人反感不起来，甚至心中有些感动。 “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话一出口她就心知不妙，但也来不及收回了，只见那倚着栏杆的人一下就来到了她跟前，修长的手指略显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祈红玉下意识地偏过头想避开，却压根避不开他的力道。 申屠琰低下头，用一种仿佛在巡视自己钱财的眼神看着祈红玉道：“我说过了，你的下辈子是我的。” “可我没死……” “不，你死了，现在就是你的下辈子。”杠精教主一脸认真地打断她的话，郑重道，“所以，你是我的了。” “我说的是下辈子必会报答……”祈红玉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但申屠琰完全进入了自我模式，愣是当没听见她这话，甚至因为心情不好，他也不等她梳妆准备了，直接又弯腰把她扛在肩上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祈红玉忍不住叫出声，一边用力拍打申屠琰的肩膀想让他放手，然后就感觉到屁股上落下了一股力道。 祈红玉整个人僵住了。 他他他他打了她的屁股？ 见她终于安静了，申屠琰对自己刚才突然冒出来的十分得意，哼道：“早就该这样了！” 该你个大头鬼！ 祈红玉脑子里的弦崩得死紧，她原本是很想当场跟他大闹一场的，但余光瞥见负责伺候她的丫鬟们纷纷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眼神，连教内的护卫也都在假装不经意地往这边瞥，她到底丢不下江湖第一美人的冷艳包袱，只好闭上眼假装自己昏迷了。 然而扛着她的人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尴尬，就用这种奇葩的姿势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教育”她。 “你是我的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反驳我。” 幼稚的直男癌！ 祈红玉心头怒火又涨了起来，尤其当察觉到那只大掌居然不知何时搁到了她的屁股上，她顿时想弄死申屠琰的心都有了。 “你这混——” “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三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祈红玉未完的话，也成功地浇熄了祈红玉所有的怒火，她呆呆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便瞧见一名少女手持长剑直奔她而来，那长剑所指的对象正是此刻正扛着她的申屠琰。 申屠琰轻嗤了一声，顺手把祈红玉放了下来，祈红玉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直到申屠琰朝着祈妙妙抬起了手，她顿时后背发凉，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她的动作太过用力，收回的时候把他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了自己胸前，而申屠琰张开的那只手也恰好地……落在了她胸前的某处。 这下子，不仅祈红玉和申屠琰僵住，连持剑冲过来的祈妙妙都生生被吓得收回了剑，而她身后匆忙赶来救场的梅文清也十分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申屠教主，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到底是江湖人人称赞的梅公子，梅文清最快掌控了现在的情况，也适时地打断了此刻的尴尬。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他看到申屠琰的眼神就知道眼前这二人的关系必不是传言所说的那样，如果是这样，此行倒是比他想的要轻松多了。 天知道他刚才看到祈妙妙拿起剑就冲着申屠琰过去，当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祈红玉很尴尬，尽管她刚才趁着梅文清说话的当口赶紧把申屠琰的手从自己胸前挪开了，但她想甩开他手的举动却失败了——这人直接反握住了她的手，结实地捏在了掌心。 “可以。”申屠琰面色瞧着很平淡，但熟悉他的人在场就会知道这人此刻心情挺好的，他甚至完全不计较刚才祈妙妙的举动，唇角微扬摆出了一副和梅文清一样斯文有礼的模样。 “二位若是不怕，可入教内一叙。” 人长得好看，斯文儒雅起来着实让人如沐春风——如果忽略了他的手还死死抓着祈红玉的手的话。 “为什么要进去？你想干什么？”祈妙妙自幼性情跳脱，行事略有冲动，但看人却很准，因此哪怕申屠琰这会儿难得笑得那么温和，她心中也十分警惕，下意识地抱住梅文清的手臂生怕情郎应了这“鸿门宴”，皱眉朝申屠琰道，“废话少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三姐？” “妙妙，我……”祈红玉下意识地出声想要解释，手却忽然被握得更紧了，她吃痛地皱起眉“啊”了一声。 申屠琰气定神闲地打量了祈妙妙一眼。 祈红玉虽被人称为江湖第一美人，但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继承了生母的名号，并不代表祈家几个姐妹生得比她差。 眼前这个祈妙妙也是，她的生母是申屠琰的亲姨母，姐妹两个人像，祈妙妙继承了母亲的大部分容貌，因此与申屠琰见过的母亲的画像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她也很美，是一种区别于祈红玉那种安静冷艳的娇俏灵动之美，再加上是申屠琰血缘上很亲近的亲人，本该被申屠琰当做亲妹妹好生疼爱，不过很可惜，申屠琰这人对血缘实在淡薄得很。 “本教主还当是哪里来的野猴子，这不是表妹吗？”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教主立即开启了嘲讽，引得祈妙妙顿时跳脚。 “你这坏蛋，谁是你表妹——”祈妙妙一边喊着又提起了她的长剑，这次梅文清出手很及时，立刻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抱住了，祈妙妙还要挣扎，梅文清忽然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祈妙妙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两人倒是感情很好的样子，祈红玉看着不由感到欣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余光却瞥见申屠琰也跟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眉头一跳，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点什么头？”她皱眉问道。 “我在想，原来让女人听话不一定要扛在肩上打屁股啊……” 祈红玉：“……” 她倒是很想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他出了那种鬼主意！ 第39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五） 好学的教主…… 教主大人真有病（五） 在梅文清和祈红玉共同的努力下, 一见面就互相喊打喊杀的表兄妹终于还是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梅文清也是艺高人胆大，连个护卫也没带就这样大喇喇地带着祈妙妙进了揽月教的地盘。不过祈妙妙和申屠琰显然不对盘，便拉着祈红玉去一旁, 让两个男人去“交流”了。 祈妙妙和祈红玉一样有些畏冷, 也穿着一件狐裘，不过她的是白狐裘, 这一红一白姐妹俩站在一起顿时就显得这片雪地生动精致了起来。 “妙妙，你怎么会在这里？”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祈红玉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都知道了。”祈妙妙孩童时代就开始离家出走在外, 论起江湖资历，她比那个如今侠名远扬的祈二小姐祈无暇还要久, 性子也是最野性难驯的, 尤其和祈红玉说话时经常会有些冲, 眼下却难得显出几分颓势。 “知道什么？”祈红玉有点茫然。 “姓范的那个……我知道是你杀的。”祈妙妙的声音有些沮丧, “从小大姐就经常说我行事冲动不过脑子, 我本来一直不服气的, 可这些日子我终于意识到了，是我给家里带来了麻烦, 还连累三姐你……” “等等——”祈红玉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虽然这样说好像显得我有些厚脸皮, 但这事应该是因我的长相而起的, 五妹你没做错什么。” “不……”祈妙妙咬了咬唇，沮丧地开口, “是我想和姓范的退婚，让人在他面前鼓吹三姐你的美貌，我本意只是想让他主动退掉和我的婚约，却没想到他那么狠毒……” 当然祈妙妙并不是打算把自己不要的婚事推给祈红玉, 因为她心知大姐早就想解除和范家的婚约了，一旦范家主动开了口，婚事自然顺理成章的解除，至于范家大少爷想换个人，娶三小姐？做梦！ “三姐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借你的名义退掉婚事，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祈妙妙是祈家最小的女儿，虽然因为祈红玉更得生母喜欢而或多或少有些缺失母爱，但她一直是几个姐姐最疼爱的小妹，也是被骄纵着长大的。她出身名门，又自幼聪慧过人，鬼主意不断，小小年纪就在外闯荡，渐渐在江湖上也有了自己的名气，人人见了都要称一声“五姑娘”。 或许是少年成名让她盲目自信了些，总以为世间所有事都在她意料之中，当初利用祈红玉的名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事件逐渐扩大，到了如今再也无法收场的地步。 她来找祈红玉，一是为了救人，护耳金霞二也是为了向祈红玉道歉。 “三姐，对不起……”说到这里，祈妙妙停顿了一下，迟疑着解释道，“这些年我不太愿意见你，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 她那时太小无法面对失去母亲的痛苦，便将责任推到了三姐身上，可事实上三姐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话还没说完，祈红玉就忽然凑过来伸手将妹妹抱在怀里，温热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厚重的狐裘上，很快便隐没不见，祈妙妙被闷在她怀里，只听到祈红玉温柔中隐约透着一丝哽咽的声音。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还愿意来找我，我就很满足了，不会怪你的，那些事也怪不了你。” 祈红玉了解五妹，虽然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但也从不会做给家里惹麻烦的事，很显然不会真的动手杀了范恒煊。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猜了，瀚海世家的公子，会是表里如一那般温文尔雅和善待人的模样吗？ “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祈红玉伸手顺了顺五妹的长发，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范恒煊是梅公子杀的吗？” 祈妙妙立即从她怀里抬起头，猛烈地摇了摇头。 “他倒是想杀的，我怕给家里惹麻烦，阻止了他，后来姓范的被人暗杀了，然后文清和我莫名其妙成了凶手……” 虽然梅家已经查出真正的凶手是谁，但此时已经百口莫辩，而梅文清人如其名是个性子清冷的人，不仅不解释，反而有种看热闹的打算，倒是妥妥当当地把锅被背严实了。 “怎么和申屠琰一个德行？”祈红玉忍不住吐槽。 “三姐，”祈妙妙这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重点，忽然一脸郑重地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绝不会让那个魔头碰你一根……” 说到这里，五姑娘忽然想起先前自家三姐被人扛在肩上又被人摸了胸的事，表情顿时僵硬了下。 祈红玉也在她这尴尬的僵硬中被提醒了那些场景，顿时也红着脸尴尬起来，急忙转移话题。 “妙妙，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没事的，在这里反而对我来说更好。” “为什么？”祈妙妙震惊地看着自家三姐，“难道他已经对你？” 祈红玉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被看光了被摸过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她一时竟也晃了下神，而这一瞬间，祈妙妙已经脑补出了五种毒死申屠琰的想法了。 欺负三姐的臭流氓！就算是亲表哥也要去死！ ——“阿嚏！” 此时，另一边正和梅文清“相谈甚欢”的申屠琰冷不丁打了喷嚏……在自己从小长大的雪山上。 对面穿得比他还单薄的梅公子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申屠兄……” “本教主没有兄弟。”申屠琰挥挥手打断他的客套，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就叫我教主吧，叫魔头也行，你乐意怎么叫怎么叫。” 凭借一张俊美的脸和温文尔雅的气质，向来在“套近乎”上无往不利的梅文清也是第一次踢到铁板，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反而意外地笑了起来。 “教主果真是个爽快人。” 申屠教主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你有话就直说吧。” “教主对三日后的武林大会怎么看？”见申屠琰依旧是那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梅文清十分耐心地补充道，“若我得到的消息没错，这次武林大会将会选出新的武林盟主，那之后就会由新的武林盟主带领中原武林来攻打揽月教……” “要换武林盟主？”申屠琰似乎总算有了点兴趣，眉头一挑，“姓范的老东西死了？” “范盟主因为不想让出盟主之位，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刚出关就听到两个儿子都死了的消息，大悲之下真气逆流走火入魔……如今还下不了床。”梅文清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瀚海世家，原来最出众的是脸皮啊……”最不会聊天的申屠教主一本正经地感叹道，“说得好像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似的。” 梅文清一直含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范盟主走火入魔的事情确实有他的手笔，这事儿他连祈妙妙都瞒着了，唯恐让那傻丫头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可眼前这人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申屠琰只是在炸他？ “教主何出此言？” 申屠琰呵呵一笑：“你自己心里明白，真让我说出来，怕是小表妹会被你吓跑。” 梅文清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终于收了回来，他看着申屠琰，认真地审视起眼前这个看似慵懒的人来。 在“祈红玉被掳走”这件事闹开之前，江湖一直盛传申屠琰自幼被亲爹申屠烬关了起来，体弱多病毫无作为，在江湖人心中，申屠琰此人约莫已经是半个死人，不足为惧。 尤其揽月教最后传出去的消息就是申屠烬已死，教内群龙无首，压根没人提起关于申屠琰的消息，连祈妙妙也觉得这个多年都未出现过的“表哥”说不定早就死了，直到范恒曜和一干护卫被杀的事情伴随着申屠琰的这个名字被传开。 仿佛一夜之间揽月教就出现了新的教主。 那个多年来在众人的传言中连个全名都不为人所知，只作为“申屠烬”的儿子存在的孩子长大了，成为了一个不亚于他父亲的魔头。 这个魔头做着和他父亲一样的恶事，杀人夺妻，肆意妄为，江湖人人闻风丧胆，正义之辈们更是恨不得立刻上昆仑山手刃恶人，于是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也空前热烈了起来。 在这一片浩荡的人群中，梅家人始终是置身事外的，梅文清作为梅家现在实际的当家家主，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事情的全貌，站在高处远观这一切，但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漏算了一个人。 申屠琰，揽月教的新教主，或许是个比他的父亲更棘手，更可怕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你放心，本教主不会把你做的那些事告诉小表妹的。”见梅文清脸色凝重，申屠琰自顾笑了起来，“毕竟她要是这会儿离开了你就只能来投奔我的女人了，我可不要个碍手碍脚的惹祸精。” 心爱的女人被人说成惹祸精，梅文清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自然就气短了几分，只好提醒道：“妙妙毕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表妹。” “若不是因为这样，”申屠琰没好气地看着不远处正拥抱在一起十分亲密的姐妹俩，悻悻地开口，“本教主早就过去拉开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先前那神秘莫测，掌控全局的气场瞬间全无，仿佛变成了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那又酸又幼稚的语气实在是让梅文清忍不住瞪大了眼。 “申屠兄……”他忍不住开口，在申屠琰皱眉想要反驳时立刻补充道，“将来我们总要成为一家人的，叫你一声‘兄’不为过吧？” 是哦……申屠琰算了一下账，眼前这人将来要叫自己一声三姐夫的，顿时便很“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以后本教主允许你这么叫我了。” 梅文清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若是申屠兄也想分开她们姐妹，不妨听一听愚弟的拙见？” 这话说完，梅文清今天第一次见申屠琰的双眼亮了起来，他整个人也一改先前懒洋洋的模样忽然坐得端正笔直，目光灼灼地盯着梅文清。 “说到这里，本教主很想知道你刚才搂着小表妹都说了什么，让她那么听话的？” 梅文清：“……” 他这副认真好学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第40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六） “你不用羡慕小…… 自认为很自己很谦逊的申屠琰对着未来的“妹夫”不耻下问了一番, 犹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最后竟越发看梅文清顺眼了些。 于是当祈家姐妹二人过来的时候, 这二人已经开始一点也不客气地称兄道弟了。 “申屠兄。” “清弟。” 祈红玉被这两个人的称呼恶心了一下, 不过好在她江湖第一美人的形象还兜着，祈妙妙则是直接一点也不含蓄地翻了个白眼。 “文清你叫他什么？” 梅文清转过头看着祈妙妙, 笑道：“我与申屠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故而今后我们都以兄弟相称。” 申屠琰还很认真地点头附和起来：“正是如此。” 祈家姐妹二人不约而同地嘴角抽搐了下。 当然, “一见如故”的两个男人之间达成的共识也不止这个，也不知他俩谁出的主意, 说是要乔装去参加武林大会。 不过说是乔装, 梅文清和祈妙妙的长相很多人都熟悉了, 容易被人认出来。申屠琰和祈红玉一个从未在人前露面, 一个几乎每次出门都带着面纱或者斗笠, 容貌都不为人知。于是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梅文清带着祈妙妙走明路直接去赴武林大会，而申屠琰和祈红玉假借其他人的身份去。 “所以……去干什么？”祈红玉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兴致勃勃的两个男人, 最后将视线落在申屠琰身上，“你打算自己当武林盟主, 然后带人来讨伐你自己吗？” 她本意是吐槽这人好奇心太重却完全不顾自己安危, 然而这话一出，申屠琰的眼眸立即亮了起来。 “这个主意很不错！” 他甚至已经立刻想看到当他带着人大摇大摆打上揽月教, 然后揽月教的教众纷纷跪在地上叫他教主时那些中原武林正义之辈的表情了。 “虽然这主意很出其不意，但申屠兄想做武林盟主多半是不可能。”梅文清忍住笑认真道，“每次这个所谓的武林大会最终选出的武林盟主其实都是内定好的，他们比武也就走走过场。那些能打到最终比赛的高手都是江湖中很有名望的人, 而申屠兄不能引人注目，就只能借用一些没什么名气的侠士的身份，那样的侠士突然出现在最终比赛，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听到梅文清的话，原本兴致勃勃的教主眼眸立刻垂了下来，不过没再说什么，显然他并不是很高兴，但也能理解梅文清这话里的意思。 反而是祈红玉忍不住出声反驳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那些江湖名门不能接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打败他们？” 梅文清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赞同地笑了笑：“三小姐说的有道理，不过正如你所预料，他们是不会允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站在他们头上的。” 言下之意，若申屠琰真的在武林大会上太出风头，接下来就要面对那些人的各种“手段”了。 “三姐，你不知道，那些什么江湖名门，内里的肮脏事儿可多了！”祈妙妙也被梅文清这话唤醒了一些记忆，拉着祈红玉说起了自己的糟心事，“就前不久啊，那个什么藏锋山庄的大小姐莫名其妙说要和我决斗，还嚷嚷着什么绝对公正，结果却在给我的饭菜里下软筋散，我气不过就回了她一点泻药，不过我是决斗完才给她下药的，她居然对外说是我使用了卑鄙手段才赢了她！” 祈五姑娘一边说一边愤愤地瞪了梅文清一眼，咬牙道：“蓝颜祸水，都怪这个男人！” “祸水”梅文清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清了下嗓子道：“我都不认识她，和我没关系。” 他很无辜的好不好？ “呸！那岳天骄一口一个‘清哥哥’，还说和你瀚海梅家是世交，正正经经的青梅竹马，你小时候就约定了长大要娶人家呢！” 祈妙妙越说越酸了起来，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味道，祈红玉顿觉不妙，正要阻止，余光却瞥见一旁的申屠琰又陷入了“认真好学”模式。 教主大人先是认真地观察了小表妹一番，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转向梅文清，似乎想看这人要怎么解决眼前这场面，那专注又努力的模样看得祈红玉心中都有些感动了…… 个头。 眼见梅文清驾轻就熟地对自家妹子使起了“怀中抱妹杀”，凑在祈红玉耳边又说起了悄悄话，而申屠琰的眼睛也越来越亮，祈红玉眼皮直跳，随即不由分说地扯了扯申屠琰的袖子。 申屠琰疑惑地朝她看过来，她用力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一起离开别在这里碍事，申屠琰一脸恍然。 他居然看懂她的眼神了？ 祈红玉有些惊讶，心中正微妙地觉得有些感动，下一刻就忽然被教主大人从背后抱住了，男人有样学样地模仿着他的“清弟”把祈红玉整个人笼罩起来，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你不用羡慕小表妹，这招我也会。” 祈红玉：“……” 她到底是遇到了个什么奇葩教主？ ****** 申屠琰依旧没打听出梅文清是说了什么哄好祈妙妙的，但教主大人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 因为那天他抱住祈红玉居然没被打，而且祈红玉后来看他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虽然那眼神……怪异地透着点怜悯的意味。 如果他把这话问出口，左护法尤无渊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是啊，她就是可怜你傻。” 当然，申屠琰没问，左护法也就完美地避开了这致命的问题，不过当他听到自家教主的新念头时，还是忍不住作死地问了一句：“教主你脑子还好吗？是不是上次出门冻傻了？” 左护法被教主一掌拍飞了出去。 右护法秦笑倒是很想发表意见，但她性子比较别扭，假装对此事毫无兴趣地看着别处，只是那眼神却时不时往申屠琰飘过来希望教主过来问自己。她等啊等，等得都感觉自己的椅子上长了钉子，也没等来申屠琰看向自己的目光，反而是被拍飞的尤无渊一身狼狈地爬了回来，一本正经地坐回原位。 “教主的这个主意极，属下举双手赞成！”脑袋上顶着一根杂草的左护法脸上写满了虔诚和庄重，就差没跪下来拜一拜教主了。 一看就是被揍老实了。 秦笑心中很不屑，但隐隐又有些羡慕尤无渊可以这样和申屠琰毫无顾忌地说笑，反观她…… “右护法。” 就在秦笑陷入沮丧的时候，申屠琰终于慢悠悠地叫到了她，秦笑立即挺直腰杆，双眼晶亮地看着申屠琰。 “教主，我觉得这个计划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件事自有安排。”申屠琰懒洋洋地打断她的话，“我离开的日子，教中一切事宜都交给你打理。” 秦笑整个人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教主，我……” “你不愿意？”申屠琰挑眉。 秦笑立即猛摇头，但随后又道：“可我从没做过……” 申屠琰忽然站了起来，似乎没耐心听秦笑再继续推脱，秦笑心头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又搞砸了，却听到申屠琰道：“我让尤无渊留下来协作你。” “教主！”尤无渊立即站了起来，“属下还要保护您，不能待在教中！” “嗯？”申屠琰微笑着扬起唇角，眯起眼看向尤无渊，轻轻道，“本教主需要你的保护？” 尤无渊立即认怂，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忍不住嘀咕道：“我还可以保护祈三小姐……” “啧，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看好，你省省心思。” 说完这话，教主大人哼了一声甩开袖子走了，留下尤无渊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是……教主啥意思？他以为我要跟他抢女人？他真以为谁都像他一样见色起意？” 一旁的秦笑冷冷一笑：“你有胆就当着他的面说一遍最后一句。” 尤无渊：“嘿嘿……不敢。” ****** 不管背后两个属下怎么腹诽，“见色起意”的教主大人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带着祈红玉启程了。 祈红玉虽然觉得这件事会很麻烦，但到底是和她还有祈家都息息相关，她不去也不行，于是就同意了和申屠琰一同前往。 申屠琰假借的身份是青州一个小门派的掌门，这掌门很年轻，也就比申屠琰大了个两三岁，前不久刚成亲，这次来武林大会就是带着新婚妻子来看世面的。 梅文清得到的消息，这对夫妻在即将到达昆仑山一带时遭遇雪崩，虽然性命无忧，但因为掌门夫人得了风寒，夫妻二人被困在了附近的小村庄，如今无法来到武林大会，这也正是最适合申屠琰的人选。 “青州太远，那掌门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人认得他的样子，他的妻子据说不是江湖中人，只是个普通的小家碧玉，很方便做你们的身份掩护，唯一的问题是……” 梅文清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一男一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们的相貌都太出众了，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长得好看也成了我的错了？”教主大人不满地皱起眉。 梅文清急忙摆手：“怎么会？只是愚弟担忧嫂子的长相会引起一些见色起意的男人觊觎……” 听到那句“嫂子”，先前还不高兴的教主大人立即喜形于色，完全没有自己也是“见色起意”的男人的自觉，点点头十分赞成梅文清的话。 “清弟说的极是，那我们要怎么杀光那些男人？” 梅文清：“……” 这人，是真傻还是在耍他玩？ 不……祈红玉一眼看穿梅文清的疑惑，她连吐槽申屠琰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别怀疑，兄弟，他就是这么……单“纯”。 第41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七） 姐姐妹妹站起来…… 教主大人真有病（七） 最后, 申屠琰在梅文清的再三叮嘱下勉强答应了不会随便杀人，梅文清看他那副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又对祈红玉叮嘱了一下, 这才带着依依不舍喊着要和三姐在一起的祈妙妙走了。 祈妙妙起先十分抗拒, 毕竟这些年过去她终于和三姐解开了心结，眼下正是想姐妹亲密的时候。梅文清向来对她心软, 见她十分不情愿，一时也没了主意，反倒是申屠琰毫不吝啬地传授了自己的“绝技”…… 祈妙妙是被梅文清扛着走的, 她还是第一次被梅文清这样对待，当时就震惊了, 回过神来就一直闹腾, 两只手胡乱地抓着梅文清的头发让他松手, 不过梅文清却是头也不回地扛着她迅速离开了。 祈红玉心情复杂地看着梅文清狼狈的背影, 一时间竟对申屠琰肃然起敬了。 短短时间就把梅文清这个风雅的公子教成了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若是红线003尚能正常联系, 此时就会告诉她, 越是表面看似儒雅温和的男人，骨子里可能越是带着一股流氓劲儿——只对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过可惜系统至今未能响应, 祈红玉想要私下找谁吐个槽都没对象，最后只好带着满腹的吐槽念头跟着申屠琰下了山。 此时他们已经拿到了梅家暗探从那个掌门身上偷来的武林大会招待信, 现在他们对外的身份便是青州天青派的掌门和掌门夫人。 掌门夫人的名字还挺好听, 叫杨若雨，但掌门的名字就让人一言难尽了, 他叫……申虚。 申虚……肾虚。 看到这名字的当口，祈红玉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不过她憋笑的样子太明显，还是被申屠琰看出来了, 教主大人很是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好笑吗？” “咳咳……不好笑。”祈红玉急忙出声弥补道，“这个天青派是道教的门派，虚应该是取自虚宿吧，这名字还是挺有些讲究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人恰好姓“申”的话…… “哼！”教主大人明显还很不爽，不过此时他也不愿去计较那些了，自顾迈开脚步往前走。 祈红玉好笑地看着他愤怒中的背影，隐约瞧出几分孩子气般的稚气，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啊……” 此时他们恰好走在昆仑山周边的市集，因为武林大会定在这附近的武斗场，这个市集也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颇为拥挤，也有些吵闹。 祈红玉这话说得挺小声，颇有些把他当孩子诱哄的意思，但申屠琰耳力好，很清楚地听到了。教主大人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蓦地转过头拉起她的手就往人群里钻。 祈红玉还以为把他当小孩子惹他生气了，正想着怎么弥补一下，申屠琰却已经拉着她停在一处摊贩旁。 “我不喜欢吃甜的，冰糖葫芦就算了，你可以给我买这个。”申屠琰一脸兴致勃勃地指着那摊位，祈红玉定睛瞧了瞧，这才发现这是一处卖豆腐脑的摊子。 许是以前看过的狗血故事太多了，提起豆腐脑，祈红玉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询问申屠琰吃甜还是吃咸，而是……豆腐西施何在？ 说来也巧，在她闪过这个念头后，原本就颇热闹的摊位旁忽然一阵骚动，她转过头，只见人群不知何故纷纷让开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身后，在那些目光的源头，一名女子正迈开率性的步伐款款而来。 那女子神形婀娜，容貌清丽，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在这一片冰寒的雪地中宛如一缕阳光温暖着每一个被寒冷折磨的旅人，让人一见她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如果……这女子不是刚好叫祈无暇的话。 祈无暇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妹妹，不过她们姐妹许久没见，她当场便欣喜地举起手，一个“三”字刚开头，祈红玉就当机立断地拉着申屠琰的手转身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很矫情地抱怨起来：“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吃什么豆腐脑，感情是想见别的女人！她很美吗？比我美吗？你说！你倒是说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祈无暇一脸茫然地收回自己举了一半的手，随后将目光落在自家三妹旁边那个被骂了还一脸笑呵呵的男人身上，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 什么情况？三妹什么时候把她撒泼那套学走了？还有干嘛见了面不认她？ 祈无暇不解，不过跟在她身后的晏楚却大概猜到了，附在祈无暇耳边说了些什么，祈无暇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 “你的意思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就是小魔头申屠琰？” 听到“长得很好看”几个字，晏楚很有危机感地皱起了眉。 “他长得比我好看？” 祈无暇眨了眨眼，只觉得这话好耳熟……好似刚刚才听过。 另一边，被祈红玉拉着走的申屠琰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十分配合地任由祈红玉一路骂骂咧咧，脸上还时不时浮现出十分微妙的笑容来。 这场面落在不知情的路人眼里，还以为这对夫妻十分恩爱，丈夫对妻子十分纵容，引来不少女人羡慕的目光，而男人们则是一言难尽地看着申屠琰，仿佛在鄙视他没出息。 申屠琰压根懒得搭理那些眼神，任由祈红玉拉着他离开了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口。 “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祈红玉这才松了他的手，想起自己先前的举动，她有些局促地解释道，“那是我二姐和二姐夫，他们两个人名气很大，出现在哪都很醒目，被她叫出来我们的乔装就失败了……” “啊，没事。”教主大人遗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很是怀念刚才柔软温热的触感，面上却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你二姐成亲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似乎没听说祈家二小姐成亲的事。 “二姐她说大姐不嫁她就不成亲，现在还不愿给二姐夫名分……”祈红玉略有些为难地开口，“二姐夫的名号你应该听过，他以前是天剑门的大师兄晏楚。” 说起来也巧，天剑门也是一个道教的门派，不过和天青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不一样，天剑门正是现在江湖武林里道宗泰斗，天剑门的掌门江湖地位卓绝。原本很多人都以为身为掌门大弟子的晏楚会是下一任掌门，但那位前辈隐退后却把掌门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师弟，再后来晏楚就脱离了天剑门。 江湖上一直都有传言说晏楚是不满自己没得到掌门之位，连天剑门一些在外的弟子们也经常会背后这样议论。晏楚不知何故从来没有反驳过，反倒是祈红玉气不过曾经把几个天剑门弟子揍得鼻青脸肿，于是又有人说晏楚离开天剑门是为了入赘祈门，毕竟祈门没有男子，将来定是要靠入赘的男子来撑起门面，晏楚定是看上祈门的掌门之位了。 也是为着这个，祈无暇才坚持要等祈如画成了亲才肯嫁人。她想得很清楚，就算要男人入赘也是大姐来娶，她一个老二凑什么热闹？ 祈红玉本来不是多话的人，不过许是融合了红焰本身的一些性格，她现在也不介意多和人分享一些心事，于是断断续续地把自家二姐的这段故事说了一下。 她本意是想找个人诉说心事，也没想过让申屠琰帮什么忙，结果教主大人听完后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为什么二小姐的男人不能凑热闹？祈三小姐的男人我也想入赘啊！” 祈红玉：“……” ****** 虽然明面上不能相认，不过祈红玉还是叫人暗中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祈无暇和晏楚是受到邀请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甚至晏楚也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之一，他们是主办方的贵宾，如今正住在主办方提供的别院里。 “主办方是谁？”申屠琰随口问道。 祈红玉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缓缓道：“昆仑派。” 申屠琰淡淡地挑了挑眉：“哦……他们不是被申屠烬杀光了？” “没有！申屠烬当初只是杀了一个掌门，把其他人赶走了！那些剩下的人在这附近找了个地方又重建了昆仑派。” 昆仑派作为魔教的受害者，一直是众人同情的对象，在江湖上受到各种照顾，也有些德高望重的“大侠”会时常提携他们，因此现在昆仑派反而比以前住在雪山上时更有人脉，近几年也逐渐显出几分野心来。 昆仑派想要带头清洗揽月教，除了报仇以外，未必没有想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重新开始的意思。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祈红玉还颇欣赏昆仑派这种做法，但看着眼前显然没有这些事放在心上的申屠琰，她真的十万分同情揽月教的那群人。 有这么个不着调的教主，谁知道揽月教的未来到底会怎么样呢？ 许是她眼神中的不对劲太明显，申屠琰这个素来显得有几分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他缓缓扬眉，凑过来扯过祈红玉的手。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就是有你才担心！” 突来的声音打断申屠琰“温情脉脉”的发言，祈红玉眉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转头看向来人就看到一柄长剑横在了申屠琰的脖子前，耳边传来熟悉的女性嗓音。 “三妹！二姐来了！这色胚没对你做什么吧？” 听到这话，再看看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祈红玉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额头。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姐最不喜欢二姐和五妹出门了，这俩人……往哪儿一杵都是个炮仗啊。 第42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八） 这个人的画风是…… 教主大人真有病（八） 祈无暇和祈妙妙性情相似, 拿剑指着申屠琰的目的也一样，是为了自家姐妹来的。 因着这一点，接连被两个女人那剑指着威胁的申屠琰脾气很好地没有生气,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剑身, 用祈无暇抗拒不了的力道挪开了那剑，然后格外温和有礼地请她和后面紧跟着过来的晏楚“就坐”。 “原来是二姐和二姐夫来了, 快请坐。”——和气得仿佛一个新入门的女婿，那笑容太过和煦，甚至都透出了几分谄媚, 看得祈无暇顿时眉头直跳。 “谁是你二姐！” 申屠琰闻言脸色一变，立刻转头疑惑地看向祈红玉, 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夫人, 看来你认错人了, 她说她不是你二姐。” 祈红玉：“……” 行吧, 论装傻, 谁敢和你争第一？ ****** 江湖并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地方。 江湖中人自诩洒脱, 经常一边喊着结交友人不问出身，一边却又轻易地因为一个人的出身给对方贴上标签。就好像祈家五位姑娘, 虽父亲相同，但因为其母不同的身份, 每个人在江湖上有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祈妙妙因为生母的事, 一生都摆脱不了“魔教妖女”的影子。祈三小姐的样貌其实都没几个人见过，却无端继承了母亲的名声成为了江湖第一美人。祈二小姐虽然母亲早逝, 但她有个强势的外祖父，因此在江湖上素来被人照顾谦让。 至于祈四小姐，生母本就是个普通女人，她自己又不爱出门从不在江湖闯荡, 因此江湖上的人经常会忘记祈家还有一位四小姐在。 总的来说，祈无暇的江湖之路比其他几个姐妹都顺畅得多，哪怕是祈妙妙被人人喊打的如今，祈无暇依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各个江湖聚会地，而且颇受推崇。 她们姐妹都不是同母所生，在外人看来姐妹几人必然感情不好，因此起初也时常有人不长眼的在祈无暇跟前说祈家其他小姐的闲话。尽管这些人都被祈无暇收拾了一遍，但换来的也不过是祈无暇泼辣的名声远扬，祈家其他三位小姐在江湖上依然有些尴尬。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姐妹之间的关系，对祈无暇来说，这几个姐妹比所谓的祈门的荣耀更重要，不管别人说什么，或者说不管祈妙妙和祈红玉做了什么，在她看来，只要姐妹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你是说，范恒曜是你杀的？是申屠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从祈红玉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祈无暇有些不可思议地重问了一遍，见自家三妹点头，祈无暇顿时皱起眉。 “他脑子被门夹了？为什么要这样帮你？” 二姐说话还是这么直接……祈红玉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祈无暇对着她上下打量了起来，然后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是了，大姐也说了，你虽然脑子不够使，但这张脸是挺能蛊惑人的。” “二姐！大姐这话说的是你！”智商被侮辱的祈红玉终于忍不住吐槽。 “胡说什么，明明是说的你！”祈无暇拒不承认，不过她也心虚了，立刻改了话头，“所以他是为什么要帮你？” 祈红玉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不远处正和晏楚闲谈的某人，不知不觉陷入迷惘。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觉得那样有意思吧。” 不是祈红玉妄自菲薄，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却也同样相信申屠琰绝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女子就要和天下武林为敌的肤浅之辈。 “三妹，看来你还挺喜欢他的啊。” 祈无暇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祈红玉回过神，这才发现二姐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跟前，那双灵动明艳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茫然中隐约透着失落的眼神，几乎让自己言不由衷的心思一览无遗，她下意识地撇过头避开祈无暇的视线。 “二姐胡说什么……” “咱们几个姐妹，除了大姐外，就属你性子最沉稳了，看着不爱说话，其实什么事情都心里门儿清。”祈无暇忍不住感慨道，“大姐以前说过最不担心你会被男人骗，因为根本没有男人可以用虚情假意骗得到你，所以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被申屠琰掳走了，但现在看来，其实你心中并不抵触他。” 祈红玉心中微微一动，眼神也逐渐柔和下来。 “二姐……” “好了，坏人姻缘会遭雷劈的，你们的事我就不多嘴了。原本我是不想让晏楚去争什么武林盟主的，但你们的计划还挺有意思，我们也来掺和一脚。” 祈无暇的外祖父是江湖上地位超群的老前辈，也曾是前代武林盟主，当初因为年迈外加被暗算输给了后来的范倚天，这件事一直是老人家心中的耻辱。 祈无暇自幼和外祖家亲近，原本就对范家没好感，再后来发生了继母被逼死的事情，她更是对范家深恶痛绝。原本祈无暇觉得，范倚天已经走火入魔，两个儿子又都死了，这一次不管是谁胜出，只要不是范家人她就无所谓，但既然自家妹妹看上了魔教教主，他们就更需要一个在江湖上有力的发言者才行。 “二姐，”听出祈无暇的意思，祈红玉忍不住陷入了迷惘，“你不担心吗？如果祈门和揽月教有了什么牵扯……” “傻妹妹。”祈无暇难得露出几分温柔神色，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发，笑道，“祈门哪有咱们几个姐妹重要？再说了，晏楚很厉害的，拿下一个武林盟主之位不在话下，你不必担心。” 于是，犹不知道自己在未来老婆心中已经成为工具人的晏楚，正在和申屠琰“互相探讨”，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申屠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手拉着手朝这边走过来的姐妹俩，不知为何，眼皮忽然又跳了起来。 “申屠琰，”祈无暇在二人跟前站定，双手叉腰看向申屠琰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三妹先交给你保护，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就……” 话说到这，祈无暇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申屠琰，心中不由暗自感叹果然很好看。 她这人向来有些颜控，要不当初也不会一眼看上晏楚然后上去主动撩，因为这个毛病，她对长得好看的人素来宽容几分，除非对方触犯了她的底线。这会儿她想起自家三妹似乎还真挺喜欢申屠琰的，一时也觉得不好把话说得太绝，于是犹豫了很久，她才把那句狠话放完。 “就拔你十根头发！” 祈红玉在一旁忍不住伸手扶额，倒是晏楚一眼就看穿祈无暇老毛病又犯了，原本还轻松惬意的笑脸顿时黑了下来。 “好了无暇，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他立刻起身拉起祈无暇的手往外走。 “确实该走了。”祈无暇任由晏楚拉着手，转头又继续对申屠琰说了句“小心你的头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干脆利落。 这一点上倒是和祈妙妙完全不一样，让原本还担心又要看到两姐妹你侬我侬不肯分开的申屠琰很是开心，连被威胁要拔头发的事都不计较了，甚至还乐呵了起来。 “二姐倒是很有江湖儿女风范。” “是我的二姐。”祈红玉忍不住出声订正。 申屠琰不以为意，甚至不知想到了什么，还面露出了几分得意道：“很快也是我的二姐了。” 祈红玉闻言，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申屠琰其实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表情的人，尤其在祈红玉跟前，眉眼间的喜色太过明显，让祈红玉忍不住陷入了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很高兴？二姐夫跟你说了什么吗？” 申屠琰挑眉，神秘一笑：“你猜？” 祈红玉心头一凛，还以为他们谈了什么重要机密，原本想追问的，但是当她看到申屠琰整个人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那种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快来问我啊”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欠又有点蠢，她想起这人的身份，想起那些江湖上关于他如何血腥如何残忍的传言，一时间竟有些不忍目睹了。 “不，我不想知道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额头，极力拒绝听到什么让她更加幻灭的台词，然而申屠琰怎么会如她所愿？ “我从二姐夫那里学到了很多讨好大姐的方法，这样一来我离入赘祈门就又近了一步！”申屠教主顶着那张俊美中透着冷酷的脸，一脸欢喜地说出了这句话。 祈红玉终于忍不住转头把脑袋磕在了柱子上。 天啊！这个人的画风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怎么？你很不喜欢我入赘？”申屠教主自从上次和梅文清探讨过如何讨好女人以后就自诩十分擅长“察言观色”，见状顿时面露担忧道，“若是你也和二姐一样更想让大姐娶一个男人来入赘我也可以的，你知道的，我在意的不是什么祈门门主，只是祈门三女婿的名分……” 说到最后，申屠琰竟然还委屈了起来，好像祈红玉是个不愿给他名分的渣女，而这唱作俱佳的一套……很有当初晏楚被祈无暇拒婚后在祈门闹事的调调。 祈红玉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该死的晏楚！”都教了申屠琰什么东西！ “阿嚏！” 刚走出客栈门的晏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风寒，是会传染的。 第43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九） “夫人，为夫真…… 教主大人真有病（九） 霜雪连天, 寒风凛冽的时候，最是磨练人的意志，而武林大会也在这样糟糕的日子如期而至了。 大会请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来做指点, 这些人或许年事已高, 或许对武林盟主之位没什么兴趣，便被邀请来成为大会的裁判, 其中之一就是祈无暇的外祖父。 武林盟主范倚天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现在走火入魔半身不遂，自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这样, 范倚天依然不甘心方家从这场武林大会就此收场，便派了自己的大徒弟代替他出席。 说是徒弟, 其实欧阳旭算是范倚天的继子。十年前, 范倚天娶了欧阳旭寡居的母亲, 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的姐姐林雁。 也就是说, 欧阳旭实际上是祈红玉的姨表哥。 江湖上这种略有些混乱的关系向来只多不少, 也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前就有不少人说祈红玉和欧阳旭郎才女貌, 又是表兄妹，若不是因为祈门主当初娶了魔教妖女导致祈家门风被毁, 这二人倒是极为相配。 欧阳旭的生父活着时也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大侠，知己满天下, 许多人都会因为他的关系照顾欧阳旭, 因此欧阳旭早些年行走江湖倒也颇顺畅。少年人天资聪颖太过优异，引起范倚天两个亲生儿子的不满, 范倚天便开始有意打压欧阳旭的发展，甚至欧阳旭的生母林雁也跟着“嫁夫随夫”一再要求儿子忍让退步。 林雁从十几岁开始就活在妹妹“第一美人”的阴影下，对妹妹的嫉妒早就充满了内心，两姐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少来往了, 后来林雅去世，林雁还曾想表达自己姐妹情深想把祈红玉接到欧阳家去，被熟知他们姐妹恩怨的祈门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林雁脸上无光，丢下一句“祈门主好自为之”，从此竟再也不踏足祈门，这也导致祈红玉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林雁，倒是机缘巧合见过几次欧阳旭。兄妹二人对彼此印象都还不错，每次见了面和和气气的，这也是那些所谓“郎才女貌”的传言的由来了。 诚然，听到这种传言的时候，申屠教主又不小心踢翻了一坛醋。 因为欧阳旭居然也长得很好看！ 不同于申屠琰的妖艳，梅文清的清俊，晏楚的文雅，欧阳旭生得俊朗，面容端庄凛冽，往那一站都能让人赶紧他浑身冒出一股浩然正气来。 当然，和上面这几个心机深沉的家伙相比，欧阳旭着实是个端方君子。为范家卖命多年，做的好事都归到了范倚天头上，他也丝毫不抱怨，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母，但林雁却把儿子当成了自己在范家站稳脚步的工具，甚至还逼着欧阳旭迎娶范倚天的外甥女，欧阳旭为此彻底与范家决裂退隐江湖了。 范家为了面子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只说欧阳旭闭关修炼去了，这次范家实在拿不出人来撑场面，范倚天便以林雁病重为由把欧阳旭给骗了出来，还说林雁是因为两个“儿子”的死太过悲痛才会病倒的，让欧阳旭一定要在武林大会上拿到盟主之位为弟弟们报仇。 “盟主说笑了，我爹就我一个儿子，哪里来的弟弟？”欧阳旭嗤笑。 其实欧阳旭退隐这段日子早已看透许多事情，哪怕母亲真的病重快死了，他也不会当真去替范家那两个祸害报仇，他如今来，不过是碍于前辈们的面子走走过场。 武林大会在辰时一刻准时开始，大赛的主办方在擂台旁安置了一个巨大的木板，木板上贴了所有对战的安排。 祈红玉凑上前去扫了一眼，险些没笑出声。 “夫人，什么事这么开心？”申屠琰凑过来满眼好奇地问。 “这武林大会来了这么多人，结果对战榜只有一百多号人，感情那些人都是来看别人比武的？”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插话的是一旁同样凑过来看热闹的一个路人。 虽然祈红玉带着面纱，但声音听起来着实好听，那人心驰荡漾。他没听到申屠琰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身边站着一个来看热闹的江湖侠女，忍不住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给祈红玉讲解起来：“武林中豪杰辈出，武林盟主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只有百晓生排行傍上有名的侠士方才有希望一战，是以这对战榜上也只有百余位侠士。”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祈红玉又去瞅了瞅“申虚”的对战，果然被安排得很靠前，还是团体乱斗，最后赢的那个才能进下一关对战，这件事就是选秀里的海选，某点小说里的炮灰级别决斗。 “百晓生？那是什么？”如今化名申虚的某教主立刻摆出一脸天真好奇的模样看向那和祈红玉搭话的路人，路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俊脸，脚下竟不自觉退了退，随即又想起不能在美人面前露怯，便又挺直腰杆看向申屠琰。 “这位兄弟倒是好相貌，不知是榜上哪一位英雄？” “喏。”申屠琰一点也不以为耻似的，兴致勃勃地指了指榜单最下面边角里“申虚”两个字，“小弟不才，只是堪堪待在榜尾，这次纯粹是我家夫人想来见识见识大会，我带她来凑个热闹。” 他一边说一边从祈红玉的背后伸手揽住她的腰，然后凑在她耳边很是“失落”了一番：“夫人，为夫排名太低，给你丢脸了……” 祈红玉面纱下的眼皮直跳。 这人一言不合又演上了，若是不配合，估计待会又要开始唱苦情大戏，于是她也只好很配合地伸手拍了拍他圈住自己的手背。 “怎么会呢？夫君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强的，再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除了这一百多个，其余人都没名字呢！” 这话说完，申屠琰便见那搭话的路人脸色一青，然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群再也不露头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低头凑过去贴了贴祈红玉的脸颊。 “夫人，为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祈红玉脸一热，忍不住伸手推开他的脑袋。 “快别废话了，你的第一场马上要开始了，待会你可悠着点出手，别太显眼。” “你放心。”申屠琰趁势抓住祈红玉的手凑到嘴边啄了一下，祈红玉呆了呆，正想问他在哪学的，教主大人就十分体贴地不打自招了。 “昨夜为夫闲逛时偶然路过一间书铺，那掌柜与我一见如故，说是送我一本我绝对会喜欢的书，你知道的，为夫最不信邪，也禁不住人挑衅，于是收下……” 他说得似是而非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其实真相就是他在茶馆听到两个色胚说起了书店里卖这种书，然后自己心痒难耐，趁着祈红玉睡着时就偷偷去了。那店家见他仪表堂堂，起初还以为是朝庭来查违禁书的，坚决不肯卖，最后还是他自己威胁要杀了店家，老板才颤颤巍巍给他翻出了自己私藏的一本…… 此事，他当然不会照实和祈红玉说，更不会说他拿回书以后对着床上睡的正香的祈红玉几番想要动手动脚，最后强行忍住了，很是憋屈了一晚，所以这会儿才总是想凑过来亲亲摸摸，想安抚昨天委屈的自己。 “回去把那本破书给你烧了！”祈红玉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当真是被人带坏了，正盘算着要问是哪家书店她好去找人算账，前方就听到有人在叫“申虚”的名字。 申屠琰在本次武林大会上的第一场比武开始了。 “夫妻”的闲谈只得到此为止，申屠琰毫无疑问是个不吃亏的，临走前又亲了亲祈红玉的小手，美名曰需要“夫人给我信心”，闹得祈红玉在面纱下的脸一时间红透了。 也不知这厮到底看了什么书，本来就厚脸皮又不正经，这会儿就更是油嘴滑舌，颇有几分渣男雏形了。 不行，可不能让他就这么长歪了，等回头一定要好好掰正他！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祈红玉下意识地觉得申屠琰虽然不是好人，却也绝不是什么坏人。他在某些意义上甚至是十分单纯的，就像是白纸一样，身边的人是什么颜色，他便会染上什么颜色，而他的天赋和聪慧也决定了他学什么都很快，因此祈红玉一直担心他被有心人利用，当真成为无可救药的恶人。 若是揽月教的左右护法知道祈红玉的这个想法，肯定又要嗤笑了。 申屠琰被别人带坏？他不带坏别人就不错了！ 这厮生来就精明无比，小时候在申屠烬跟前装傻充愣，让申屠烬以为他无害又窝囊，不去理会他，在秦若雪跟前又摆出一副孤高倔强但是小可怜的模样，引得秦若雪私下对他十分关怀，甚至比一个亲生母亲对他还要好。 可这人就像是有一颗捂不热的心，秦若雪死的时候也不见他落一滴泪。他仿佛也不记得秦若雪的好，极少会提起继母，偶尔提起时也是用一种“那女人很蠢”的语气，惹得秦笑恨不得弄死他，可偏偏，秦若雪交代的事情，他都一件一件照做了。 就像是一个遵循母亲遗嘱的孝子那般。 只除了…… 申屠琰的这场对决着实没牌面，观众没多少，还都是参战的人的亲友团，亲戚朋友聚集在一起在台下给自己支持的人加油，祈红玉一个人势单力薄，喊话都喊不过人家，也挤不过黄金站位，只好寻了个角落打算踮起脚看一会儿，结果脚还没踮起来，就见十几道身影从擂台上飞了出去。 那些飞出去的人很快被簇拥而来的亲友们搀扶着走了，祈红玉后面空了一大片，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台上，只见申屠琰脚底踩着一个正喊着要投降的人，一脸惬意地朝她挥了挥手。 “夫人，现在整个台下都是你的，你可以尽情欣赏为夫的英姿了！” 祈红玉：“……” 不，她现在不想看了。 第44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 教主大人觉得自……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 就这样, 为了低调行事才借别人身份来武林大会的申屠琰，从“海选”开始就一路高调行事，吸引了很多路人的关注。 因着许多年都没出现过排名榜末尾的侠士能有如此出彩的表现, 让台下很多人仿佛看到了自己有一天也能成功的希望, 申屠琰甚至还为此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一时间, “申虚公子”的名号在昆仑山迅速被传开来。 之所以叫公子而不是掌门，是因为“申虚”瞧着实在太年轻了，尤其他每次得胜之后得意地向妻子炫耀的模样又总透出一种很纯真的孩子气来, 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发号施令掌管一派的掌门，倒更像是一个天赋异禀但心性单纯的少年郎, 让那些本就对他颇有好感的人就更是加深了几分喜爱, 便亲切地称呼他为“申虚公子”。 关于申虚公子如何以一敌多轻松得胜的各种传言越传越夸张, “申虚”的名字在排行榜上的位置变动也肉眼可见, 原本排在末尾的人很快来到了第十位, 俨然已经成为了足够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一决高下的人, 那些幕后掌控武林大会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因为范倚天基本等于废了，原本被范倚天压着不能翻身的一些人也开始各自有了自己的心思, 尤其他们又试探出欧阳旭并无要争武林盟主的意思，这些人私下里已经达成了共识, 也早已内定好了这次大会的最终胜者, 如今却半路杀出了这么个出人意料的优秀年轻人，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近来申屠琰黏祈红玉黏得更紧, 被祈红玉责骂色胚，教主大人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诚然，他在武林大会上这么出头，就是为了引那些人跳脚对他出手, 但他忘记自己这回是带着“妻子”出来的，而众所周知“申虚”的妻子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于是很多人试图把祈红玉当做要挟他的筹码。这些天他和祈红玉在一起还好，只要祈红玉一落单，肯定会遭到各种偷袭，害得教主大人只好“勉为其难”地全方位护卫妻子，哪怕是洗澡如厕也要寸步不离…… “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 再一次拒绝了某人要替她沐浴的“好意”，祈红玉红着脸哭笑不得把某人往外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事情闹大好给自己制造这种机会。 “夫人在说什么，为夫只是担心你啊！”申屠琰一脸义正言辞，“绝对不是想趁机帮夫人变大……” “啪” 话没说完，祈红玉的一巴掌已经驾轻就熟地拍到了申屠琰脸上，这回她连后怕的表情都没了，直接翻了个白眼就把门关上了，甚至还“哼”了一声，关门的动静也颇响亮。 “砰” 申屠琰眯着眼抬手摸了摸被打的脸，听着屋内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他闭上眼，也不知想象到了什么，竟对着紧闭的房门暧昧地笑了起来。 “那夫人，为夫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唤一声！为夫很乐意伺候你的！”他厚颜无耻地嚷嚷起来。 “不需要！”祈红玉恼羞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无端增添了几分暧昧意味，申屠琰心情良好地挑了挑眉，正欲再说什么，却忽然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他笑容顿敛，眉头也跟着紧蹙，凝神侧耳，果然屋内的水声小了下去，随即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申屠琰心头一凛，顾不上许多，直接抬脚踹开了门，入目所及的场景就是祈红正一脚踩在一名倒地的黑衣人背上，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祈红玉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哪里是洗澡洗了一半的样子？ “啧。”申屠教主很是遗憾地开口，毫不意外地获得祈红玉的白眼。 “是什么？”他对她的白眼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小心地把她的腿抬起来，然后接替她先前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踩在那还在挣扎的黑衣人身上，只不过他这一脚看似很随意，那黑衣人却直接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随后再也没动了。 祈红玉清楚地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眼皮不自觉跳了跳。不过她到底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几年了，也没什么怜爱恶人的圣母心思。 “是枉人香。”想起先前申屠琰的问题，她回道，“这是极乐宗独门秘制的迷药。” 单身女子，尤其是美丽的单身女子独自行走江湖，怎能不有点防身手段呢？这也是为什么祈家的五位小姐，包括从小就几乎没出过门的祈四小姐在内，全都被祈如画严格要求习武，甚至祈如画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江湖各类迷药和一般常见的毒药，并教她们学会识别。 祈如玉从小对气味很敏感，几乎是一闻到这味道她就知道房间里有人在潜伏了。 “枉人香？”申屠琰微微偏过头，露出求解惑的表情，瞧来更像是个纯洁懵懂的少侠，祈红玉不疑有他地解释起来。 极乐宗，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以享乐为门派第一宗旨的门派，它算不上是个罪大恶极的门派，却也着实不算名门正派。因为他们提倡追求极乐，抛却世俗眼光放纵自我，也就是……那什么……所谓的，追求男欢女爱的极致享受的一个门派。 所谓“枉人香”的意思也就是“不尝试一下枉做人”，顾名思义是极乐宗研制出来增加情趣的药，不过因为此药具有极佳的迷药效果，江湖上很多人都悄悄买来当做迷药用，当然也不乏一些采花贼用它来作案。 因此药药性阴险霸道，如今已被列为朝廷禁药，世面上已经几乎见不到了。 当然，“几乎”的意思就是，私下里其实还是有人在用。 “原来如此。”申屠琰道。 此时已经入夜，客栈的房间内灯光昏暗，映照在祈红玉因为先前一番事故而微红的脸上，透出一种别样的妩媚来，申屠琰心头一动，眼眸转了转，然后忽然捂住心口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了？”祈红玉吓了一跳，急忙过来伸手扶住他。 “为夫……刚才似乎吸了不少那个香。”他这话说得真诚极了，面上也很配合地露出了无奈挣扎之色，甚至还假惺惺地忽然推开了她的手，义正言辞道，“你快走！为夫不想伤害你……” “什么？”祈红玉一时傻眼，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落，许是关心则乱，她这会儿竟是完全没瞧出戏精教主身上浓烈的表演痕迹，自顾蹲下来去扒拉那被申屠琰一脚踩死的黑衣人。 “娘子，你做什么？” “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解药……”祈红玉头也没回地胡乱翻找起来，甚至完全不避讳地撕开了那黑衣人的衣衫，申屠琰瞥了一眼那黑衣人的胸膛，眸中顿时戾气显现，再也顾不得表演了，立即弯下腰从背后把她抱了起来。 “啊！”忽然腾空的祈红玉立即低呼出声，察觉到背后温热的胸膛，那急促的呼吸也近在耳畔，她浑身僵住，一时间竟忘记挣扎，脸颊和耳朵也瞬间红透了。 “你干什么？”她以为自己在怒斥，其实听在申屠琰耳中倒更像是娇嗔。 “娘子！”软玉温香在怀，诱人的馨香不断冲击着内心，申屠琰此刻倒真的觉得自己中了那枉人香，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刻苦勤学”来的那些手段，他终是忍不住凑过去逐吻了一下她的后颈。 要说他也不是第一次距离祈红玉这么近，哪怕是她不着丝缕的模样他都见过了。那时他只觉得她很美，又美得恰好对他胃口，他便觉得她就该是他的。然而此刻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他才懂了那些话本儿里时常提到的一个词：怦然心动。 这份心动穿过他的胸膛毫不掩饰地传达给了祈红玉的后背，那急剧加速的跳动让她一时也恍惚了起来。感受到颈间落下的温度，她的心跳也忽然紊乱了起来，那些鼓动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膜，她一时竟隐隐有些想要他再进一步…… “碰！”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此刻屋内暧昧缠绵的气氛，正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齐齐望过去，破窗而入的少女面容清丽绝伦，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实在寡淡得可以，面对如此暧昧的场景竟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她一脸淡然地收起手中长剑。 “打扰了，我待会再来。”然后，提起剑，从窗头又跃了出去，甚至还好心地伸出纤纤素手把被她砍了一半的窗给关上了，只是少了半面窗，外面明亮的月光便清晰可见，倒是让屋内的暧昧徒增几分些掩耳盗铃之感。 “吱呀”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两个人这才如梦初醒，祈红玉的脸“唰”一下红得彻底，察觉到申屠琰这厮似乎还真的打算“继续”，她顿时恼羞成怒，随即微微弯腰，一个用力——“哗啦”。 申屠琰被她直接丢进了浴桶里。 “夫人！”从浴桶里冒出头的美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她都说让我们继续了……” “你闭嘴啊！”祈红玉红着脸跺了跺脚，然后再也不敢看他，自顾也顺着窗户往外奔去。 “四妹！” 隐约听到祈红玉小心翼翼的声音，申屠琰被水淹过的大脑似乎一时也迟钝了些，他恍惚又隐秘地欢喜起来。 看来这祈家女人总算有个有眼色的。 呵呵，若是此刻祈无暇在此，肯定会冷冷地送他一句：你还是太天真。 第45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一） 祈门的姑娘都……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一） 祈家四小姐在祈门, 乃至整个江湖都是一个近乎透明的存在。不似大小姐那般运筹帷幄，不似二小姐张扬艳丽，不似三小姐美名远扬, 更没有五小姐的恶名昭著。 就好像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占“四”这个排位, 然后就功成身退了。 会有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偶然，实则是这位四小姐, 几乎从出生起就没踏出过祈门，用祈红玉苏醒记忆后的话来说，这个四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 古时的宅女不外乎就爱钻研琴棋书画或女工等技巧, 祈玲珑作为江湖名门的千金，则更加与众不同一些, 她爱读书, 几乎什么类型的书都看, 话本杂谈, 游记食谱, 不过在这其中, 她最爱研读各种武术功法乃至兵书。若不是祈门并没有一个需要复国的表亲，祈红玉险些还以为自家四妹拿的是《天龙八部》王语嫣的剧本。 不过和只会背书却不会武功的王语嫣相比, 祈玲珑遇到自己比较喜欢的功法还是会学一学的，她天赋高, 专注力又强, 因此虽然祈玲珑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武功，但实际上祈门内部, 连祈家大姐都不是这个四小姐的对手。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祈玲珑轻功绝佳，在见多识广的二小姐看来，几乎称得上独步武林, 然而据四小姐本人所说，练这门功夫是为了下山买书的时候用在路上的时间更少一点。 “省出的时间可以多看一本话本呢！”书痴认真地解释道。 祈无暇：是我输了。 为了读书这么拼的祈玲珑，素来不喜欢任何影响她看书的事，因此除了下山买书外几乎从不出门。这次她出来还是被自家大姐给逼出来的，说是让她来武林大会露个脸拿个名次，免得别人以为祈门四小姐真的早夭了。她起初是不肯的，还是祈如画以要烧坏她珍藏的孤本为威胁，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来到昆仑，然后…… “昨日在昆仑派遇到二姐，她说你在这里，我恰好在附近的书店买书，便过来看看。” 祈玲珑的声音很清冷，在夜幕下的昆仑更透出一股凉意，话里的意思也听不出对许久未见的姐妹有什么思念之情，至少尾随而来的申屠琰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但祈红玉似乎也习惯了四妹这副拒人之外的模样，径直过去扯住了她的衣袖。 “四妹，你终于肯出来玩了，感觉怎么样？” “不好。”祈玲珑皱起眉，却没甩开她的手，自顾皱眉道，“人太多了，也很吵，影响我看书。” “看来四妹最近又有瞧上眼的书了？”祈红玉许久未见姐妹自是很想亲密，忍不住就着祈玲珑的话问道，“是写什么的书，说出来分享一下？” 说到这个话题，祈玲珑原本淡漠的脸上也缓缓扬起一抹笑意，然后轻轻吐出几个字：“二姐拿给我的，是一本叫《独孤宠爱》的话本。” “噗……咳咳咳！”这是申屠琰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听到这书名，祈红玉的嘴角也抽了抽。 她当然知道申屠琰为啥是这个反应，因为这正是申屠琰之前私藏在枕头底下，用来学“使坏”的那本，而且那天她搜出来此书以后明明已经让他拿去丢掉了！ “申虚！”想到这里，祈红玉立刻恼怒地转向不远处假装四处看风景的申屠琰，“我不是让你把那本破书丢掉了吗！” “冤枉啊夫人！”申屠琰可怜兮兮地探出头，两只手小心地对着手指，全身心演绎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本来就是书店老板珍藏的孤本，扔掉怪可惜的，我就……拿去……送给二姐夫一起观摩学习嘛……” 这当然是谎话，实际是这家伙因为这本“坏书”被祈红玉臭骂了一顿后，便将这本书当成了夫妻吵架的祸根，于是他心怀不轨地把它混在一堆其他东西中当做礼物给晏楚送去了。晏楚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他见多识广，也不是什么贪财之人，并未打开过申屠琰送去的礼物，而是随意地放置一旁，恰逢祈玲珑上门来，祈无暇无意中打开那匣子发现了这本书，也没翻开，直接就把书拿去给自家四妹解闷了。 “呵呵。”祈红玉冷笑着看向此时此刻演技爆发的某人，“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申屠琰很假地咳嗽了两声不予回答，抬起头朝月光抬起一个忧郁的角度，半边脸看起来那么俊美那么忧伤…… “三姐为何是这个反应？不过是寻常的话本罢了。”反而是祈玲珑本人一脸冰清玉洁地解释道，“再说方才我也说了待会再来，你二人实在不必为了我耽误如此良宵。据我所知，男人憋久了容易伤了身子，三姐切莫为了一时羞赧耽误自己终生幸福。” 此言一出，祈红玉和申屠琰同时傻了。 不同的是，祈红玉想的是“四妹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啊啊啊”，而申屠琰想的则是“这是什么神仙小姨子哈哈哈哈”。 反正，两个人都有点凌乱就是了。 此时此刻，唯一还能一脸纯洁的祈玲珑却对两人的面色产生了质疑。 “三姐为何这个神色，莫非……他不行？”她一边说一边皱眉拔起了剑，面色认真得叫申屠琰顿觉某处一凉，“若是这般无用，切了便是。” 申屠琰：……我收回刚才的话。 被质疑不行的男人立刻就想伸手把祈红玉扛回去好证明一下自己的雄风，无奈被识破了心思，祈红玉红着脸赏了他一对白眼，然后才无奈地对上自家四妹过于纯洁的脸。 “玲珑……你从小爱读的书里，似乎少了礼仪伦常……” “那些东西繁琐冗长，我不喜欢，便拿去垫桌角了。”祈玲珑很认真地偏过头，“三姐，我方才说那东西若是无用就要切了，难道错了？” 祈红玉哑口无言，心中一时竟被四妹如此大义凛然的模样说服了。 嗯……好像……是有点道理…… “夫人！”眼看祈红玉还真点了点头，申屠琰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一喊终于把祈红玉给叫回了神。她急忙红着脸摇了摇头，倒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去跟自家四妹辩解这种哲学问题，只是拉着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方才四妹说是为了买书过来的，你要买的什么书，可买到了？” “没买到。”祈玲珑依旧是那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只是隐约多了些惆怅意味，“《独孤宠爱》的下卷，那店长说作者还没写出来。” 听到那书名，祈红玉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这个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话是这么说，独自咽下一口老血后，祈红玉还真对四妹如此喜爱的书产生了几分兴趣。祈玲珑的性格她是了解的，这丫头虽然任何类型的书都有涉猎，但看得多了，口味自然就变得挑剔起来，祈红玉还是第一次见四妹如此执着一本书。 “你这么喜欢那本书？写得很好么？”问话之前她还特意把申屠琰赶走了，毕竟那是本不太纯洁的书，她实在是不想让那个臭流氓掺和进来了。 “写得很好……倒也不是。”祈玲珑缓缓皱眉道，“那作者在章回名里出了个藏头谜，扬言谁解出谜题就可以得到一样宝物，我虽对宝物没什么兴趣，但那谜题似乎有点意思，只不过谜题要上下卷一起才完整……” 厉害！文化人写的小黄文都如此与众不同！ 纵然祈红玉不爱读书，也不得不承认这构思极好，而且能在章回名里藏头出谜题的人绝不是一般的小本本写手，祈红玉不由兴致盎然。 “如此这般，我们不妨从书的作者下手？”她道，“四妹可知此人姓甚名谁？” “不知，”祈玲珑皱眉道，“那书册上没写。” “这个我知道！”偷听到这里，同样对下卷心痒难耐的申屠琰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进来，一脸正色地仿佛自己的出现理所当然，“我找那书店老板打听到了，他叫如画之君。” 祈家二姐妹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确实不对，这时代人们起笔名还是比较简单纯粹的，一般话本作者起笔名会叫某某君子，或某某居士，便是女子也不过是某某娘子，某某女侠之类。《独孤宠爱》这类有些不太纯洁的话本，即便真是姑娘家所写，一般也会起一个男人的笔名混淆遮掩一下，但这个“如画”听起来就像女儿家的名字，但若说作者是女子吧，后面又多了个“之君”……就莫名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如画之君…… 如画……祈如画……的夫君？ 独孤商？！难怪那本书叫《独孤宠爱》！ “是他！” 祈家二姐妹不约而同地拍桌而起。 “原来是那个负心汉！”祈红玉杀气腾腾地转向申屠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你还不说实话！那话本是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申屠琰忍不住抖了抖，还没来得及说话，脖子上立刻又横了一把长剑。 祈玲珑的脸上也不复先前的淡漠，换上一副愤怒要杀人的表情，冰冷且带着杀意地说：“和负心汉同谋，论罪当实施阉刑。” 申屠琰黑着脸，出于本能且毫无教主形象地，伸手捂住了下面。 “你们凶归凶，能不能别惦记我的小老弟嘛？”他很是为自己还未开过荤的小老弟叫屈，不过眼看“老婆”和小姨子都不欣赏自己这个笑话，他终是缓缓站直身子叹了口气。 “话本是独孤商给我的，不过他当年中了剧毒命悬一线，以为自己活不下来，又赶上祈门大难，他心知大姐舍不下你们，才会逼着大姐离开……” 独孤商何许人也？他是江湖名门无极宫的宫主，这无极宫虽说算不算魔教，却也并非正统名门，它所在的地方很神秘，江湖上鲜有人知，而无极宫行事风格诡异，在江湖上也一直都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却也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独孤商和祈如画两人在彼此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相遇并相爱，原也是江湖一段佳话。然而那年祈门遭逢大难，祈五夫人死了，祈门主一蹶不振，伴随着祈门的落魄，独孤商就抛弃了祈如画，从此无极宫就几乎从江湖消失匿迹了一般，再也无人能探得他们的消息。 这件事一出，彼时还年幼的几个妹妹便将独孤商视为渣男，甚至年纪稍大一点的祈无暇还曾经想要潜入无极宫去通揍渣男一顿，只不过因为遍寻不到无极宫所在地而放弃了，但她们却从从未想到，这故事竟然会有第二个版本。 祈红玉想起这几年祈如画虽然一直对无极宫的事都闭口不谈，却时常对着天空露出悲伤的表情，她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祈如画当真不知道独孤商为什么要逼自己离开吗？怕也未必，只是比起爱人，她心中更肩负着要养大几个妹妹的责任，才不得不忍痛将爱埋在了心底。 可七年前，大姐也不过才十几岁啊！ 祈红玉不自觉攥紧了手，在心疼大姐的同时，却也越发的，憎恶起毫无担当的亲生父亲来。 第46章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二） 她累了，爱咋……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二） 不等姐妹几人凑在一起去找独孤商问清楚, 武林大会很快便进入了最热闹的阶段，她们只好决定等武林大会的事情解决了再去。 当下，除却这次大会中一战成名且一直屹立不倒的“申虚”公子以外, 仅仅只剩下九人留到了最后决战。 这其中便包括了众望所归的欧阳旭, 意料之内的晏楚，剩下的七人便都是一些而立之上, 甚至也有五十岁左右的江湖前辈们。 前辈们原本还各有心思想争夺武林盟主，如今却要面对和年轻后生决斗的压力，心中自是有些不满, 也纷纷采取了一些举动。 据祈无暇所说，这七人中至少有五人曾经旁敲侧击地找过晏楚“谈话”, 包括当初继承了天剑门掌门后便要和他决裂的师叔。 申屠琰这边, 因为那些人很早就开始了小动作却纷纷都失败了, 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踢了铁板, 遇到真正英雄出少年的人物。原本他们想打听申虚的弱点再来击破, 但无奈时间也来不及了, 也有人想转而买通他在决赛适当的时候“认输”。 申屠琰这人向来不与常人一样，寻常少年天才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自己遭到了侮辱, 他不仅没有，甚至还有点嫌弃来人送的银子不够多。毕竟他估算了一下还不够他将来在大城市买一片地盖个大院子——毕竟他的那群教众每天住在雪山上很可怜的, 有机会他还是想带他们住进温暖的地方。 想到这里, 魔教教主几乎都要被自己的仁爱感动了，于是他一点也没有羞耻地……旁敲侧击地叫人暗示了其他没送钱的对手——您知道吗？某某送了我多少多少银子呢！ 至于被他暗示的对手以及被他出卖的“送财童子”之间有没有因此产生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怎么会知道呢？他不过是一个贫穷的，想尽办法只为了温暖自己教众的可怜教主罢了！ “呸——”祈无暇毫不犹豫地赏了个白眼。 祈红玉一脸惭愧地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人，倒是一旁一脸沉思的祈玲珑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地抬起了头。 “难怪, 欧阳旭最近也收到了好多钱！” 欧阳旭的父亲曾经是显赫一时的一代大侠，当初也是武林盟主呼声很高的人选，只是他讲义气，把位置让给了兄弟。如今欧阳旭算是子承父业又出现在了这个决战场上，成为盟主也是很多人心中的众望所归。 原本他也是让几个人担忧的对象，但因为他从来到昆仑开始一直声称自己不会做盟主，只是想留到最后选择最适合的人，因此除了晏楚和申屠琰之外，其他七个人都去找过他，每一个都和他畅谈起了与其父的深情厚谊……当然，为了表示自己与欧阳旭的父亲当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一个个也很舍得下血本，给欧阳旭送了不少金银财宝——欧阳旭不收他们还要生气的那种，仿佛谁送得更多就离武林盟主更进了一步。 不过对于祈家几个姐妹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怎么会认识欧阳旭？”祈无暇皱眉看向四妹。 “先前我迷路了，是他帮我指的路来昆仑。我本来不信的，他说他是我的表哥。”说到这里，祈玲珑面上露出些困惑道，“可我记得我娘是独生女，爹好像也没有姐妹吧？” “倒也没错，他是我的表哥。”对这个表哥，祈红玉还是愿意认的，不过……“所以来到昆仑以后你们还有练习？” 祈玲珑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先前不知道《独孤宠爱》是独孤商搞的鬼，还和他一起讨论过里面的情节……” “什么？”祈家二小姐和四小姐同时破音道。 于是，三姐妹的碰头大会，很快便进变成了，“请”欧阳旭来一叙的审查大会。 最终，正在院子里对月独酌的欧阳旭就莫名其妙地被几个大男人“绑架”来到了祈家姐妹的客栈。 注意，是她们的客栈，不是她们住的客栈。 没错，这家客栈已经被财大气粗的祈无暇买下来了，如今正是祈家姐妹用来讨论策略、讨伐渣男的大本营。 慢一步出手的申屠琰便失去了客栈的拥有权，只能沦落到被赶到别的房间和未来连襟面面相觑的地步。 被冷落的男人们快把一盘围棋下出花来了，这会儿总算被祈红玉想起来并委以重任，便意气风发地一起去“捉拿”了欧阳旭。 “审问”的结果是，欧阳旭只是看祈玲珑太认真才忍不住跟她讨论了几句，实则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因为他也是爱书之人，和祈玲珑之间的讨论那是绝对纯洁的，学术之论！ “哦——”祈家姐妹异口同声地拖长了腔，意为：信你有鬼。 老实人欧阳旭无端遭难——当然，会一本正经地跟小姑娘讨论小黄文剧情的人，到底是不是老实人已经显而易见，总之欧阳旭就这么在祈二小姐的强势压迫下莫名其妙上了祈家姐妹的贼船，在武林大会上和他们成为了“一派”。 虽然他面上看着有些不甘不愿的，但戏精申屠琰却从这人身上嗅出一点同类的味道来。 “我怎么看着他好像还挺开心？” 后知后觉的祈无暇也忍不住喃喃自语，祈玲珑难得察觉到有些内疚，竟是觉得自己的无知无觉连累了朋友，要不是祈无暇力气大，她当真就要追出去道歉了。 唯有早已看穿一切的祈红玉忍不住发出心累的叹息。 屋内的三姐妹心思各异，旁边的三个男人也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他们面面相觑之后，竟然都在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虽然但是……做武林盟主，听起来就好麻烦啊！ 就连一开始兴致勃勃想要用武林盟主的身份去攻打揽月教的申屠琰这会儿都被这些人私底下的弯弯绕绕闹得有些烦躁了，他眼下只想赶紧走完过场——甚至都想过直接杀光其他七个人然后转身回老家，但又觉得后续似乎会更麻烦，这才放弃了。 这几天他也打听到了一些武林盟主要做的事情，一听就觉得可怕，甚至连江湖门派的税务都要管！这位置比教主可难做多了，他全身心地拒绝。 虽然这些人如果真的选出武林盟主带人去打揽月教也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但如果有哪一位伟岸正义的连襟做了盟主，他是一点也不介意，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其余两人也大多是同样的想法，于是三人心照不宣地决定……抽签决定。 最后这签光荣地落在了欧阳旭的头上，身为一个从踏入昆仑就口口声声自己绝不做武林盟主的选手，又是祈门“女婿”团里最新入团的成员，欧阳旭顿时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你放心，到时候我带我的教众给你造势，我先闪亮登场，然后被你打得落花流水并从此销声匿迹，二姐夫在一旁推波助澜力捧你上位，绝对可行！”从戏精完美进化成剧作家的申屠琰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剧情，看他眼冒红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搞什么大的阴谋…… 反正刚站到门口就听到这里的祈红玉是嘴角抽了抽，但是无奈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竟然有志一同地都赞成了这个主意。 申屠琰很开心，申屠琰很得意，申屠琰骄傲地站起来发出飞鸽传书让自己的手下安排去了，然后转身朝祈红玉露出了一个邀功般的笑容。那得意中带着一股仿佛孩子气的欣喜，似乎是他从未有过的表情，却让祈红玉眼前一晃，仿佛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却又着实想不起来。 到底是哪里呢？ 这样的疑惑并没有在祈红玉心中存在很久，很快他们就面临了此次武林大会的重头戏，最终决战开始了。 据说，因为某人的挑拨离间，那七位武林前辈们之间有过不少次私斗，如今两个重伤，一个中毒至今昏迷不醒，年纪最大的那个好似梦到自己成了武林盟主，高兴得太过，突然中风半身不遂了…… 也就是说，如今只剩下三名武林前辈了，恰好对战三位年轻人，竟然意外地让这场盟主之争变得更有看头了。 不知何故姗姗来迟的梅公子慧眼如炬当场开起了赌盘，就在祈无暇买下的客栈附近盘下了一家赌场——这财力又引得某教主酸了一把，此事暂且不提。 祈妙妙懒得理男人们的事，变去找了几位姐妹，顺便告知祈红玉她为何来这么晚。 原来他们刚入昆仑就遇到了真正的申虚掌门夫妇，申夫人风寒虽然没好，但因为担心耽误了丈夫的大事，拖着病体便陪着丈夫一起来了昆仑。 好在祈妙妙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俩人，便在他们进昆仑前叫住了他们。为了忽悠这夫妻俩回老家，梅文清和祈妙妙也算是费劲了口舌，最后还是他们亲自送他们过了下一个驿站才回来的。 “辛苦你俩了……”听到祈妙妙这番经历，祈红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有些不忍地解释道，“不过申屠琰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决战时就亮出自己的身份……” 话音未落，就见某个前几日还不想做武林盟主的人一脸激动地走进来，叫嚷道：“夫人，外面那些人都赌申虚输，我的赔率都到了一比一百了！我买了我赢！明天我要是当了武林盟主，咱们一下就发啦！” 祈红玉：“……” 算了，她累了，爱咋咋滴吧！ 第47章 完结 命运的滚轮终于重启 教主大人真有病（十三） 常言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 轰轰烈烈了几个月的武林盟主大选，好不容易走到了最终决战，还没开始, 却已经宣告了结束。 因为, 无极宫来了。 先前说过，无极宫虽算不上魔教, 却也着实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因此无极宫素来没收到过武林大会的邀请，当然他们往日也不稀罕这件事。这次依然没人给他们发过邀请, 但不知为何，独孤商却来了。 武林大会决赛最后一天, 因为各种意外或者不可抗力, 最终剩下的角逐者就只有欧阳旭, 晏楚, 以及突然杀出来的黑马申虚公子。 尽管台下许多人还在嘀咕晏楚对自己的师叔毫不留情的事, 说他这种背叛师门不讲道义之辈不配成为武林盟主, 但三人内部抽签的结果早就选定了欧阳旭成为倒霉蛋武林盟主，他便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不在意旁人说什么, 倒是申屠琰看起来还在左右纠结，坐在那里仿佛椅子上有钉子似的, 一会儿左边挪挪, 一会儿右边蹭蹭，直到一旁的祈红玉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呢？” 她本以为是这人又在故意出什么幺蛾子想引起她注意, 然而申屠琰转向她时的表情却意外凝重。 “不对劲。” 几乎是在申屠琰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祈红玉就觉得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脑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滋啦……滋啦”的声响，随后她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祈红玉久违地又做回了那个梦。 还是那场大火，不同的是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这场大火的全貌。 正在燃烧着的是一棵树，一颗……枫树。 或者更确切地说，她曾经以为它是枫树，但仔细近前才发现原来它是一株绿色的树，正是这场大火将周围的环境都映成了红色，而那棵树，她记忆中自己从未见过，但她却可以清晰地说出它的名字——相思树。 一棵活了千百年自己开了灵智，除却可以感应万物之间的缘分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无用之树，相思树的枝干延伸出无数条红线，为世间万物提供缘分的牵绊。 它本是与世无争的，直到缘分的功德积累让它修成了人类的模样，化作了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他们叫她相思仙子，也有亲昵的仙子称呼她相思，唯有那个一袭红衣的男子喜欢恶趣味地叫她红线精。 相思树是睿智沉稳的，相思仙子与其说是它灵智的化身，倒更像是它的孩子，一个初入仙门又不知道惧怕为何物的小仙子。 “红线精，你何时能给本尊找到命定的缘分？” “我说过了，我看不见你身上的缘分线！还有，我不叫红线精，我叫相思！” 她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尤其在自己负责的领域不愿屈从任何人，因此得罪了一些人。后来她触怒了天帝的大儿子，原本与她交好的人都渐渐远离了她，懵懂的小仙子也终于开始懂得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渐渐变得沉稳，沉默，也不再喜欢四处游窜，只待在相思树上和延伸出来的红线们说着悄悄话。 唯有那讨人厌的家伙依旧会凑上来叫她“红线精”。 讨人厌的男子常常会跳到相思树上，把正在打盹或者正在对着红线自说自话的小仙子拎出来，惹得小姑娘张牙舞爪闹腾，他再乐呵呵地心满意足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总喊着“红线精”的缘故，那些数量繁多的红线们竟然当真有几根生成了灵智可以开口说话。 相思得罪了天帝的大儿子，而讨厌鬼却是天帝的小儿子，她还知道，正是因为这人护着她，她才能安然无恙。 受人恩惠的相思逐渐学会了分辨他人的真心，便不再轻易被他触怒，甚至还能和平聊上几句。 “红线精，你看我真的没有命定之缘吗？” “或许是有的，可能她还没出生？” “红线精，你变了，都学会撒谎了……” 树木和线本能畏火，相思和红线却并不畏惧这个浑身带着热意的男子，相思一直记得那天男子仰靠在相思树的树干惬意调侃的样子，她忍不住从树枝上往下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他。 “你既然知道我在撒谎，为什么还老问我这种问题？” 树下的男子悠然地睁开眼瞧了一眼树枝上歪着头一脸懵懂的小姑娘，忽地笑了：“我只是在想，如果实在没有命定的缘分，你会不会把自己赔给我？” 那一天，相思不小心从相思树上掉了下去，恰被树下的男子接了个正着。 那一天，天帝宣布引退，下一任天帝选定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 那一天，天帝的大儿子正式挑起叛乱，天庭陷入一片混乱。 那一天，偏居天庭一隅的相思树忽然着起了大火，原本所有人都在混战中，没有人注意那么偏远的小事情，却唯有天帝内定的继承人忽然冲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都变得凌乱，大火烧光了相思树的躯干，世间再没有谁可以指引天定姻缘，天帝的小儿子在大火中消失了踪迹，与之争斗的兄弟虽然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却也似乎没有要继承掌权之位的兴致，从众人眼中消失了痕迹。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沧海桑田，世间万物都产生了巨变，因为失去了相思树，天庭诞生了月老这个职位，月老用相思树遗留的树桩制作出了模仿的缘定红线技术，并将其应用到新开的红娘系统旗下运行，而后，一个名叫红焰的小姑娘踏进了这家公司。 命运的滚轮终于重启，枯死的相思树树桩忽然生出了新的枝丫。 “姐姐！我终于又能连接到你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通过脑海传来，祈红玉……或者说红焰渐渐恢复意识，听出这是久违的系统红线003的声音。 “003？”它为什么叫她姐姐？ “姐姐，时间紧迫，我必须要提前解除封印了，你别怕！” 红线003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仓促，红焰还没反应过来，被封印的记忆便一下涌入脑海，红焰头脑晕眩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这个所谓的系统正是当年开了灵智的红线之一，当年随着大火一起…… “00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焰茫然地问，“武林大会呢？申屠琰他……” “姐姐，这个世界的独孤商就是当初害死你们的大坏蛋，你重新投胎为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讨厌鬼的灵魂被分散成了碎片，我偷偷潜入月老的系统，就是想让姐姐慢慢收集讨厌鬼的魂魄，但是我没想到大坏蛋也在这里，难怪我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就一直联系不到你……” 红线003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此时此刻它哪里还是最初那个高冷的系统，宛若一个在外受了委屈找家长告状的孩子，红焰正想问什么，红线003的信号又“啪”地一下断了。 “四妹，你醒醒。” 红焰从遥远的回忆中睁开眼，正对上许久不见的祈如画一脸愧疚的表情，而余光可见周围还躺着其他几个姐妹，不知为何她们都陷入了昏迷。 “大姐……”红焰心情复杂地转向自家大姐，或者她该叫眼前这位……“如画仙子？” 那是一个久远又狗血的故事，身为天帝之子的独孤商爱上了一个从画中诞生出的仙灵。他为她取名如画，将她视若珍宝，甚至想要娶她为妻，却被他的母亲阻止，如画只是一个刚出灵智的仙灵，既没有能力又没有显赫的家世，因与天帝之子的这段恋情被众多仙子嫉妒欺负，虽然独孤商一直护着她，如画却还是没敌过铺天盖地的恶意，最终死于一场大火。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独孤琰特有的火，从此独孤商就对独孤琰生出了恨意，处处与他作对，在独孤琰百口莫辩的时候，也唯有相思仙子相信独孤琰是无辜的。 “独孤商，她的死不怪别人，只怪你自己。你们命中注定无缘，她不过是一个仙灵，不懂七情六欲，是你强行让她坠入红尘，她才有此一难，与他人无关。” 耿直的相思触怒了因失去爱人变得毫无理智的疯子，独孤商从此恨上了她和独孤琰，又因独孤琰总喜欢与她靠近，独孤商便立誓要拆散他们，于是才有了夺权那一日的那场浩劫。 “是我，抱歉……”祈如画低下头，“我也是最近才苏醒了那些记忆，原本我想避开你们去找他谈谈，但没想到他似乎也想起来了……” 独孤商一如既往地没有耐心，想到自己转世成人，心爱的女子虽然终于重新出现，却又因为世俗的牵绊要离开自己，他便红了眼恨不得直接杀了祈家姐妹，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前世的相思仙子——祈红玉。 这次武林大会之所以几个姐妹都凑到了一起，也是他多方运作的手段，为的就是要将祈如画的四个妹妹一网打尽，颇有种要让祈如画在妹妹们和他之前做个抉择的架势。多年来失去挚爱的痛苦让他变得偏执病态，不愿与任何人和解，只想毁灭自己看不顺眼的一切。 “他真是个疯子！” 红焰忍不住骂道，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声，她急忙起身走到门边，刚拉开门，恰好和正要推门的申屠琰撞了个正着。 “你……” “你……” 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欲言又止的二人相互对望着，红焰的脑海一瞬间闪过许多记忆，宗政琰，百里琰……申屠琰…… “是你吗？都是你？”她下意识地喃喃问道，许是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问什么，对面刚经过一场恶战的男人却似乎懂了。 “是我，都是我。”他说着，忽地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如记忆中那般戏谑的声音，却隐隐也透着一股沙哑，“我说过，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一定会找到你，红线精。” 红焰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分明是想笑一笑的，却忽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