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注孤生》作者:枫林丰仁 文案: 女主背着五年舍友不告而别? 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还当场被抓包? 她居然开始一系列注孤生操作? 学起来!学起来! 再也不会有人担心我的对象问题了。 根本不会有! 啊? 没有主角光环,不死金身? 那看看就好。 这是一篇长篇小说前传,单独拿出来。几万字小甜饼吧。已经完结了。 不干人事女主*温文尔雅会长 本文是作者初中时就有的灵感,在点家女频发表过七章。因为剧情进行不下去暂时停更。近几年一直在整理情节,准备更新时发现小说已被清除。近几年用晋江较多,于是在晋江发表。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篁 ┃ 配角:亚伦 ┃ 其它:精致的暗黑爱情童话种田文 一句话简介:从不被偏爱的孩子,如何碰触爱。 立意:我思念初看小说时的感动 ☆、楔子 因梦不知重 垂虹架亭翼霜纹,千胜万类辅寒阙。 千水万壑,万象千秋,都化其中。 寒阙的恢弘宽广让要塞的夜晚更清冷。 莫说喧嚣,鸟兽虫鸣的声息都无半点。 有无人烟,有何不同? 笼罩银辉里,孑然无依。 他已这般度过漫长的光阴。 此夜,未意中醒来,再无睡意。 破天荒的想出去走走。 披了寝衣,下了玉阶,离了楼台。 一边走,一边扣纽扣,带着不该有的急切。 千里迢递,星子更漏。 他冥冥之中朝着一个方向走着,动作轻,呼吸也轻。 怕惊着什么似的。 唯心中一片坦然,安心的不似自己。 然,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没兴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不知走了多久。 寒冷的空气在他眉睫结了细碎的冰晶。 他毫无察觉。 发丝全白,容颜未衰。 若有故人相见,必然惊叹:他还是那么美。 算算年纪,早已年迈,丝毫不见龙钟之态。 身姿依旧挺拔,却收敛了赫赫之威。 待他经过,总是无意,惊风扰月。 含着薄雾的眼,向来世俗不懂的绝艳。 浮华郁寥都沉寂其中,终是生了凄凉的世间常态。 见了这样的他,那些故人是笑是恨呢? 抑或凄厉的诅咒: 就如此吧,地老天荒的美丽着,一日又一日的等待死亡。 不知何时起了雾。 雾散去,他走到一片草木杂生的小树林。树林里积了不少枯枝烂叶。 寒阙里绝不会有这种未经打理的林子。 他却一点不对劲都未发觉。 林中直接席地坐着一个小孩玩耍。 小孩穿着绿绫绫满是碎花的褂子。坐的不讲究,漏出里面灰色耐脏的手缝棉袄。同款的花棉裤,花布鞋。 习惯性的吸着鼻子, 鼻子下还有鼻涕印。小脸皴的通红。 一头短发,挠成鸡窝,根本没有形状。一看就是个邋遢小孩。 向来洁癖的他视而不见,只注意到她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许是年纪确实上去了,他早忘记自己为何要出门。 见有人坐着,他也想停下歇歇。 可,树林里找来找去,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于是他就静静站在原地。 他就站着,对面的小孩早就发现了他,仍只顾玩自己的,也不理睬他。 过分的小孩。他不免想起混账人干的混账事。 目光远眺,仿佛万事皆悲。事实上,没有流连任何眼前的景象。 发了一轮呆醒来,还是没人理,他决定主动出击。 说来也怪。 他算子息丰隆。虽然只有一双子女,终究活得久远了些,而今已然四世同堂。 像他这样的人,但凡活着,也难有不孝顺的子孙。 不知谁起的头,这些年来,但凡家里有新生命降世。总要时长带到他面前晃晃。虽然孩童天真稚弱,一派纯然的孺慕;又是血脉至亲,家教机敏样样不缺;却不能使他忆起满心的爱怜。纵然亲手带大的女儿,也不过是尽职尽责的应差。 烦倒谈不上,性子经历摆在那,实在难对一群小孩讲什么古,聊什么天。 今天遇到个把他当空气的孩童,偏生了谈兴。 兴之所至,拉拉杂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明一个陌生小孩,仿佛经年未见的故人。 这些年的琐碎日常啊,历数来路心境啊,生命中太多忽略的细节生了温度。 云烟雾绕的,自己也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 明明已经说得疲惫至极了,兴头却越来越高昂,像是要一次说完一辈子的话。 他说得不累,人家小孩听得不耐烦了:“你怎么说这么长时间,我纸都不会叠了。” 甫一被打断,他心中蓦然涌上一股委屈,难受极了。 于篁有些烦躁,这个老头一来,她就发觉了。只是,路和树林又不是她的,干嘛专门去管。 他虽然停在身边,行人走累了歇一歇是常有的事。 平时做一件事就没办法分心的她,为什么今天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然是因为她现在在干坏事啦。嘘~ 最近,小学里流行起各种纸叠的玩具,女孩子们几乎个个都会。她本来是没兴趣的,一,她实在不知道把好好的纸折成一只青蛙,一个篮子有什么意义。又不是真的,不实用。二,虽然只是小学生,但女孩子间已经有了各自的小心思。她和她好,她和她好。一旦请别人教她折纸,必然遭遇这样的要求:你要是和我好就不能和她好,不然就是叛徒。这种一团毛线一样的关系网,对于篁来说太复杂了。她才二年级,和她们不过同学一年多点的时间,连她们名字都还没记住呢。 直到,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同学折了好多星星、纸鹤,用线和树枝穿成风铃。老师买了好多的七彩小铃铛系上,帮她把铃铛绑在教室门口,班上调皮小孩够不到的地方。每当风来时,纸鹤啊,星星啊跟七彩铃铛一起叮铃铃的响,从夏日炎炎响到金黄的秋天。美丽极了,于篁也想学习折纸了。 没人教不要紧,女同学们天天折。就那么几个步骤,再遮掩,她也偷偷学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难题,没有纸。班上的一些女孩是用零花钱在小卖部买的折纸,她没钱;更多小孩是把用过的本子和书本没用的封面前言后序部分裁下来用。虽然于篁的书来个塑料封面都没有,书角都是卷的;她还天天在自己的书啊,本子上乱写乱画。但是要她撕自己的书,她还是舍不得的。到哪里找纸呢?这个烦恼一直挂在她心上。 过年前一个月,家里大人买了一大摞包年节果子用的折礼盒纸。她灵机一动。那么大一摞,少几张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家里大人都出门了,也不知道去哪,只剩她一个人看家。走之前扯着耳朵耳提面命让她看好家,她自然一个劲的点头。 等大人都走了,她就对礼盒纸下手了。为了望风,她特意选择了门口的小树林作为折纸的地方。大人们一回来就能远远看到。 她才来小树林没多大会儿,这老头就出现了。 她天生感觉敏锐,没感受到恶意,就没在意。 谁知道没人搭理,他也能自顾自的说一大堆话,说的还是一些听起来就很无聊的事,偏偏听起来还很忧伤。 搞不明白,这些大人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烦闷愁苦,见天的搁那恨天怨地,指桑骂槐。 可是,她终究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生命里仿佛有个小太阳,充满着光和热。好像拥有很多很多爱。就算被伤害了,也很快忘记,下一次又毫无芥蒂的赤诚的相信。 如果向陌生人倾述能让老人家觉得心里舒服些,她就安静的听着吧,虽然也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而且,老头声音好听。听他说话像是拿头发弹耳朵一样。 结果,他一说还没完了。 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大人什么时候突然回来,心里一直不踏实,还是一直被说话的声音打断。明明完整记得的折纸步骤在大脑中七零八落。 手上动作没记错啊,她们就是这么做的,可是千纸鹤怎么都成不了形。她又急又气,耳边还有人在不停聒噪,于是她说话让他停止。 然后她就听到那舒服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才跟你说这么多。像你这样脏兮兮又不理人的小孩,一看就知道没什么人喜欢你。” 她生气极了,震惊的看着他。一如每次遇到伤害,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为什么不认识的人都要这么说她! 看到他,她气不起来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觉得他就像是冬天里飘落的雪花,伸手一接,就化了。 他明明不是六边形啊? ☆、楔子因梦不知重2 她也不想让他说她是没人喜欢的小孩,于是回答他:“我妈很喜欢我的。” 老头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就觉得她在犯蠢。 于是故意欺负小孩:“你又不是她,怎知道她一定喜欢你?” 小孩比他更刚,回答:“我特别特别喜欢我妈,她也一定很喜欢我。” 见多了小孩,他知道:小孩子这种简单的逻辑最无可辩驳。他们的世界就这么大,就这些东西。你再废口舌,他们也只认定自己的死理。这也是他不愿意搭理后辈的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瞅这小孩犯蠢,他就看不惯。他要降维碾压。 坏念头一出来,脑子都不用动。这种玩弄人心的垃圾事他年轻时干多了,行动自然而然就出来了,那叫个从善如流。 老头摆出一副世事洞明的模样,轻声叹:“哎,你还小。殊不知这世间人啊,情啊,爱啊的,最忌讳一厢情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可强求。无论什么样的因缘,一味强求,都是伤人伤己啊。” 无论后面的小孩是否听得懂,单单“你还小”三个字,就足够激起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小孩的逆反心。 待她起了争辩之心,一个小孩的学识经历又如何胜得过一个老人家? 老头心中自嘲:对个小孩这样拿乔作势,若让那个混账东西见了,定被嘲讽的体无完肤。可现在对手是一个小孩,不是那个混账,那还讲什么武德。 老头想得美,小孩不接招,她听不懂。 再说,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折纸还没练会呢?哪有功夫去跟陌生老头去争辩。 老头见小孩又低下头去玩自己的,觉得自己气氛没铺垫到家,忽然又觉得自己没意思透了。拿出一本催他心绪的利器《吾皇手册》。一看,就沉入其中了,那还顾得上欺负小朋友。 手册映入眼帘的是清劲瘦削的瘦金体:吾皇黑白分明的眼中常常映着我的身影共世间一切美好。圆溜溜的小鼻子,蹭起来凉凉的,需要常常暖一暖。嘴巴也可爱,性格懒散,疏于打理,记得每天帮她敷唇膜,还有眼膜、面膜、精华、乳液…… 太爱一个人的记忆会模糊不清。一旦清晰起来,就会害怕,这到底是你爱的那个人?还是你心中想要的影子?一旦混淆,被那个混账东西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于是每一个细节都在心中反复拉锯,是与不是之间永远没个底。 《吾皇手册》不同于相片凝固,影像停滞。这些年常更常新,记录着他们形影不离的这一世。 老头手册拿出来的一瞬间,于篁小脑袋里的小灯泡叮的一声亮了。纸,他的本子看完要是没有用了,送给我,我不就能在家里光明正大的练习叠纸了吗。 她也知道不好打扰人看书,就在边上一边叠纸,一边安静地等待。 等了好久好久,老头还在看书。 哎呀,大人们快要回来了。 她鼓足勇气,气势汹汹的走到老头身边,小手背身后,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那个,你的书看完能不能给我折纸?” 老头被打断,没生气,好脾气的回答:“这个不行。” “哦。”于篁气馁,低下头准备回去继续折纸, 看小孩垂头丧气的样子,老头哄道:“你要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给你找些新纸。” “真的吗?”小孩回过头,朝前走两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老头。 她挠挠头说“我叫于篁?” 晴天霹雳,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抬眼四望,那还有峰峦叠嶂,气象千秋的寒阙? 一望无垠的乡野,有村屋错落,烟囱高高低低。分明是只见过一次,却牢记在心底的景象 他喃喃自语:“你叫于篁?” 因梦不知前尘重,百般因果皆是她。 我在红尘逶迤多少年?满身灰尘,只等你来轻轻牵起我的手。 他望着懵懂的孩子,无语凝噎。眼中汇聚的眼泪,无声砸落。不敢眨眼,就这样直勾勾望着她。 要求被应允,觉得自己有些冒失的于篁有点不好意思。 手上突然落了一滴水。 下雨了吗? 她抬头看。 老人激动得朝她蹲下,抓住她的小胳膊,想好好看看她。 轨迹移动中,一滴眼泪从寒星滴落,砸进黑白分明的杏仁瞳孔。 于篁眼中进了水,冰冰凉,睫毛都进眼睛里了。 她想伸手揉了揉,可是胳膊被人抓着。 她不知道怎么了,茫然地看着老人。 她看不懂他眼神里的复杂,只觉得他的眼睛奇怪,从来没有见过的形状。有意识的在心里用铅笔描了几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眼眶还会变红,突然让她联想起西游记里要变身的妖精们。 一想到妖精,就想起妖精们都会骗人,还会吃人。 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 “你把我胳膊松开,我给你擦擦眼泪。”于篁说。 老人听了,立刻照做,松开抓住她的手臂。 胳膊一脱困,于篁跟进朝后退几步。一边用小皴手揉眼睛,一边说:“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应该自己擦眼泪。” 老人被骗了错愕无奈。看到她动作灵敏,活蹦乱跳的样子,又破涕为笑。 于篁轻易骗了老人,早把什么妖精之类的想法抛之脑后。见他又哭又笑,觉得他像傻子。他要是打人怎么办?他都这么老了,我要是还手,他讹我怎么办? 想到这,她也不顾自己的折纸了,转身就跑。 她没钱啊。 后面没人追来,飘荡的乡风把听不清的话语带到耳边。明明听不真切,小孩却像提线木偶似的重复着老头的话。一句跟一句,回声悠扬。 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她跑得更有劲了。 直到感觉胳膊腿凉飕飕的,她聚精会神一看,原来是一半身子翻滚到了被子外面。 赶紧把胳膊腿缩回被窝,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梦。趁着早读课的闹铃没响,赶紧再睡一觉。 冬日的棉被总有潮湿的味道。就像是夏天晒得饱满的麦糠,在水中泡了一个秋冬,发酵出无数细小的霉菌,用铁片拨打一千次,成为粉末遍布每一处能呼吸的地方。 渴求温暖的小孩并不在意,她只想在温暖中再睡一会儿。 “叮铃铃~”手脚刚刚重新暖热,塑料起床闹钟就疯狂地响起。 她当没听见,还想再懒一会。被窝里被人蹬了一脚。 “还不起来,天天上个学还要人请是吧,多大的功劳。”听着床另一头老太太的骂声,她知道拖不下去了,一骨碌爬起来。冷空气贯入被窝,又被骂了几句。她也懒得犟嘴。 木栏杆窗户用透明的塑料薄膜包着,没有半分天光。冬天的五点钟,天向来黑沉沉的。她直接爬下床,光脚踩在缝隙暗潮的青砖上。跑一半,老太太伸手把灯拉开了,她又灰溜溜跑回去穿衣服。小孩子火力足,穿着秋衣秋裤这么冻一圈还手暖脚暖不觉冷。 火急火燎穿上厚重的棉衣棉裤,踩上厚袜子,蹬上小胶鞋。拿着缝纫机上用碎拼成的小书包,就出门了。 外头雪簌簌的下,风呼呼的刮。 于篁打着大黑伞,在风雪中前进,每一步都深深陷进雪里。走的太急,一不小心摔了屁股墩,好一会才起来。为了不迟到,小人在雪地里奔跑了起来。 ☆、蓝色幻境 无从 有些缘分,无从相遇,无从分离。——前言 “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时代落幕了” 肺部像被针尖刺破的胀满空气的气球。全身血液首要紧着心脏和供氧系统。 这是我从晕眩中挣扎出来听清的第一句话,时代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所说,时代下的人们对这样耸人听闻的信息习以为常。 瘫坐在赛罗机场5号客运楼二楼大厅旁的“星空”快餐店长椅上,肺部极度喷张 ,每一次灌入空气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与麻痹,像被魔鬼椒腌入了味。眼镜框在大汗淋漓里压得鼻子疼。 久违了,华文。 认真的看了看屏幕:共华央报的截图;时代落幕的挽叹是共华给予王建军老将军的哀思与尊重;黑白双色压不住的精神矍铄。 虽不认识,身为共华国人,我当敬送。起身,敬礼,直到画面跳过才瘫回座位。 随着主持人犀利愤怒的语句,明白截图为何出现在伦尔顿——她在借这挽语预判“东倾”计划为西方社会带来的悲凉前景。 儿童节前夕8:30,机场新闻播报的却满是时代荒凉的余烬,无论是一个将军的逝去还是曾经辉煌必然的下滑。 “东倾”计划——全称“世界经济中心向东拓展计划”,别名“世界经济重心向东倾移计划”。看简称就知道大家更认可那个称谓。 我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钞能力的社会边缘人士都如雷贯耳。毕竟近期西方社会,上到鹰塔国总统竞选政党间的互相攻讦;中到列兰王国媒体日常控诉国会不作为;工会运动;小到市场某只股票下跌;老板裁员;微到花匠大叔又喝醉了被厨房梅里阿姨絮叨;女佣们抱怨最近饰品品牌又涨价;都可以是“东倾”的错。 就连我这标准的黄皮肤,都因此遭受了不少冰冷仇恨的目光。 正如此时此刻,我就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我。 慢慢缓过气,无意间撇过菜单,毫无停顿的越过。一两顿不吃又饿不死,为啥要在机场买溢价这么高的餐。 调整好肩上背包,拉起桌子下面的行李箱。 “按照你的方向一意孤行,灾厄会降临。” 起身,站在门口广告立牌的后面,开始观察。我被遮挡住,却能看到大厅的大致场景。 “灾厄带来的恐怖,比我预知到十年之后,有天火降世,世界将在火焰中重生洗牌还要严重!” 快速巡视可见范围,目标人物没有出现。 很好,赶紧过安检,速战速决。 正要走,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女士!我在和你说话!” 拦路的人手拿魔杖,头戴巫师帽,一身黑斗篷。圆眼镜,胡子拉杂还梳小辫子。 很霍格沃茨。 请这位先生回到座位坐下,依旧背对玻璃的。 “我?你好,先生。请问您是?”我何时认识过这过这种高人或行为艺术家? “姓名不重要,你要知道我是当世最伟大的预言巫师。”他挺起头颅向我介绍。 “好的,巫师先生”我符合。“你有什么事情吗?请简洁点,我赶时间。” “请停止你要做的事,当我看到你时,我感到了巨大的恐怖将在你身上降临。”他低头紧紧摄住我的眼睛,用低沉的声音宣布。 “比世界洗牌更严重,还有其他的事吗?”我接过话。 他惊异低斥shift“请正视!我没有开玩笑。” “我怎么会这么失礼。我很认真的考虑这件事。” 见我认真,他轻松自得地用五指抓了抓胡子辫蓬松的根部。轻诵“阿不思” “飞机会失事吗?”我考虑要不要在登记前再买一份即时生效的意外险。 扯胡子的手僵住“成功的预言,是小概率事件。至今为止我也只成功了两次。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里只有你触发了我作为巫师的危机感” 会比伦尔顿每日80磅的酒店费或者成为贫民窟离奇案件主人翁更倒霉吗? “你——”他无话可说。 我接连询问他能否以此为由让机场退会我284列兰镑的机票钱? 大眼瞪小眼,时间凝固了一会。 他捋了捋胡子,大彻大悟道:“梦想永不褪色,遇到列兰磅之前。阿不思----” 胡子撩起的瞬间,我看到被胡子遮挡的机场工牌。 成年人的梦想这么水吗?正惊奇,见这位预言巫师背起他的扫帚拿起魔杖坐到离我七八张桌子的位置,感叹伦尔顿今天的天气真好。 落地玻璃窗外,刚下过一场雨。天空有些灰蓝,太阳与白云恍若融为一体。 我充分理解了这位“预言巫师”的从心。面对钞能力,我第一次与一个陌生人共情同感。 也好,对方从75cm安全距离边界远远儿远离,聊天内容从命运变成安全的天气。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悲惨的厄运?如果厄运都像电影里一样,明火执仗而来,那真会节省很多麻烦。事实上,灾厄从不会通知你他何时到来,何时结束。你若真把它放心上,那才是真正的毁灭。 随着心中的路可能会遇到灾厄,又有什么关系呢?就是留在这里,不幸依然可能降临,那时,才真不划算。如果在前进遭遇不幸,至少是倒在前进的路途上。 找了个有利的位置重新扫视了一眼大厅,安全。 呼吸着大厅的冷气。 微笑。 如果还有别的灾厄,那让它来吧! 我的周围仿佛充斥着热血的BGM。 真的勇士就是这么无畏。 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现代架空 霍格沃茨,巫师出自哈利波特 楔子里的目光远眺,万物皆悲,无所留恋。化自夏志清先生《重会钱钟书纪实》中钱钟书先生所说的目光放远,万事皆悲。 ☆、蓝色幻境 无从 “42.8kg,女士,您的行李超重了。根据检测,您的包裹里有不少违禁物品,不能带上飞机。” 来列兰王国五年,日常坐地铁也好出入公众场合也好,几乎没被排查过行李。 导致我对机场安检的认知完全不够。 谁知道机场这么严格。不仅限定重量在8kg内,还要打开检查。 我自己箱子里的东西能不能过安检,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知道了,谢谢。” “安全物品请到柜台办理托运,二楼一二号柜台是便捷办理柜台,入口处左右两侧就是。” 入口处,位置也太危险了。 看站台上时间,九点半。危机大概解除了吧。 “伊莎贝尔,天主保佑。” 纯正的贵族腔,告别了年少的公鸭嗓,声音清澈里带着微磁。却比少年时难听的公鸭嗓会让我心虚 天主还真保佑你啊。 大脑空白懵逼了一瞬,立刻理智的分析当前状况。 五年旧识,不告而别,是人渣的狂欢?是道德的沦丧?知音体不断在我耳边回复。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关键是,当场被抓包,怎么办? 面部神经强迫扯上去嘴角,若无其事的转过身。 周遭人流如织,他是视线唯一的定点。 青年挺拔的身姿尚未脱去少年的稚气,微弱的阳光透过玻璃汇聚在他身边显得格外明亮。 流光于金色发丝上飞舞,吉光片羽,降落人间。 “嗨。亚伦。庄园交接手续顺利吗?你怎么会在这?”若无其事的询问。 天蓝色的瞳眸归于平静,斧凿刀削的脸上失去笑容的温度,未平息的气喘让脸颊红扑扑的,连小肉膘都倔强非常。 “你认为呢?”他非常认真的问我。 一个日常进行社交训练,可以对着祖先们的巨幅画像喋喋不休四个小时不带冷场的人,把话题主动权抛给了一个社交障碍人士。 呵呵。 如果我知道离别要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 可是,此时此刻 。看着平常挺注重自己形象的人,身上还穿着正式的晨礼服。领带,怀表,插花一应俱全。只有脚下趿拉着真皮拖鞋就跑到了人来人往的机场; 我恨我自己太敏感,以致从他的面无表情、声无波澜下感受到委屈。 他感受到我的注视,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形象。 依赖于矜贵的美貌,仍然看起来很顺眼。只是受限于拖鞋,不似平日整齐。 我强行扭曲自己笑成一朵扭曲的菊花。 大脑在脑海里疯狂检索案例,面对各种日常奇葩的社交场合,我有自己的独特“异能”。 要素:机场,离别,尴尬的气氛,亲密的关系…… 好熟悉的场景,把机场换成火车站-----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看着他面部表情,全身充斥着“你始乱终弃你不是人,今天不给个交代就不许走”的样子。 心虚的我决定拿出老父亲一样的慈爱之心面对这不肖子孙。 “看看你,出来这么急。形象都不注意了。”一边说,一遍拉扯着行李引着他去刚刚休息的酒馆,我的隐蔽位置还空着。 虽然生气,他还是乖乖跟着。 “要被无良媒体发现,就算将来成为公爵,也是抹不掉的黑历史。”我一反常态的絮絮叨叨。 把他rua在椅子上,长大了,手感没前几年软了。 蓝色大眼没感情的瞪我,鼻子里哼出句“动手动脚。” “没动脚没动脚。”我含糊过关。 服务生来递菜单,对我侧目,坐了半个多小时不点单又回来坐着的客人。 我也不管,径之说着:“我买双鞋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破财免灾,先平息他的怨气再说。除了这个人谁还能让我主动被宰? 他有点破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中分明在控诉“你这人怎么这样?” “行李箱留下。”他强撑着最后的冷酷。 正欲拉着行李出去的我,墨迹地把箱子交给对方做“物”质。 赛罗机场有世界著名的免税休闲购物商场。 可是我提前把大部分资产转回国内了。 购买一双“齐乐”商务鞋后。我最后留在身上的100镑,只剩下7磅。 仰天无语心痛,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回到旅馆时,一眼看到有机场工作人员停留在门口,拿着我的行李。 亚伦看到我,迎了出来。示意工作人员带路。 我感到他周身气息已经平复许多。他穿着拖鞋在前面走着。我想,他生平应该从未有如此不庄重的时刻。我再一次在心中唾弃自己过分的行为。 跟随着他来到一间候机室。 教室一样大小,有光照很好的阳台。 进入其中,世界霎时安静。 喧嚣,轰鸣,不绝如缕的私语都被隔绝于外。安静总是让人有种归属的错觉,心中也不自觉的沉静下来。 室内沙发饮品小食一应俱全。 玻璃窗前还有桌子和太阳椅,摆放着小零食。 单间。 看来我又蹭了把贵族特权。 茶几上饮品的颜色五颜六色的,我一般不怎么喝饮料。 居然有五颜六色的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怎么酿出来那么多颜色的? 工作人员退了出去。 他见我走神,又有点郁闷了。 “都要分开了,请你专心点。”专心什么呢? 都快分别了,不计较了。平时肯定记小本本啊,想办法哄哄他高兴。想想这个事,我心中有些沉重。 心虚让微笑更和蔼,我把鞋子拿出来。 他目光虚虚落在液晶电视上,不看我。 “为了挽救你的形象。这是我最后100列兰磅的百分之九十三。别生气了。” 我非常认真的谄媚使他脸色稍霁。 他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又紧紧闭合。我完全理解。如果有人和我黏黏糊糊,称兄道弟几年后不告而别,我绝不会有他这么好修养。 主动扯出一个大大大的微笑。 “换好叫我。”知道他已经遵守礼节融入到了骨子里,把鞋子放到他面前,我主动退出门外 。 我站在门口等着,有工作人员送来行李分装拉箱,是亚伦之前要求的。我接过,谢过。 门打开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已经是阿米莉亚家族继承人。衣容都经过妥善的整理,绅士彬彬。 于是我心中也不再忐忑。 彬彬有礼的绅士对于情感的表达是克制而有距离的。只要他别来一通分别的肉麻话,我就可以好好应对。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我们先收拾吧”。走进私人待机室,我打破有些凝固的气氛。再沉默相对无言下去,会让我误以为我俩是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奸情。 ☆、蓝色幻境,无从 “你都带了什么,这么重。”他一边脱掉严肃的外套搭在衣架上,一边拎了拎箱子问我。 话题安全。 “没有多少东西,主要资料和书太多。”我一边打开箱子密码一边回答。 “神奇女孩,都毕业两年了还随身带着教科书和资料。”我分不清他到底在夸我还是损我,一律当夸我吧。 “老师教的东西好多都还给他了。资料带在身边,需要时我可以随时翻阅,虽然两年来我没看过这些书本一次。但是,带着这些小宝贝儿我就觉得知识已经进到了我的脑子里。” 虽然是精神学习法,但真的很满足。我开始忍不住叨叨叨了: “想想当初课前为了准备这些资料,我是怎么废寝忘食的?本身英文词汇量就不全面,还得拓展it专业词汇和商业词汇。这么辛苦才得到的知识,怎么能不随身带着呢?”投入太多时间精力和期盼,放不下啊放不下。 “你不回来了?”他不经意的问着,顺手就将这些资料文案整理出来放在茶几边上。 话题跳跃的好快。我想了想,脑子追不上他的意图,有点迷糊。 此时,玻璃茶几中央摆满了小吃饮料,周围也被资料书本包围,大册子,小本子一摞摞,整整齐齐。 资料的边角都是大大小小的卷。平时自己不觉得。在别人手中,尤其是被一个日常细节颇为讲究的熟人整理着。一时还真有点突如其来的羞耻心。 幸亏我心理素质好。这点小事,安之若素。 还有功夫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没想过。” “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家?”他把茶几上的资料和书籍分门别类,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装进分装箱。 这个问题,我一时间不知从何答起。回想了下,一切是从周五早上开始的。“我妈妈昨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和我说‘你都几年没回家一次了,我和你爸爸在家不担心嘛?你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我心虚了。” 我打开箱子夹层。有点烦躁,干嘛在我做事情时问这些有的没的?无端的情绪又勾起我不告而别的心虚,看来他一眼。 他在笑。 贵族少年标准的制式笑容,长期训练得来的。此时他还不像那些社会上的老狐狸们,连笑容都锻炼出了符合自己利益的风格。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也缺少了原有的一种“温度”。 虽然,他连唇角抬起的角度都一样。我就是知道他不是真心的想笑。 如果你见过一个人真挚的微笑。那么关于笑容这件事,在你面前,他再做不得假。 能在一个人身上产生这种感受,在我无涯而漫长的生命里,极端稀有。 所以,他就算笑得无可挑剔,我也知道,那是是嘲讽。 嘲讽我的敷衍。 这孩子,当着我的面表演变脸。 这件事被质疑本身,让我惰性的情绪有些晃动。 可对着这个人,我又不得不好好解释,“我就是知道这样诛心的言论不可能是我妈说出来的。除非有人长期潜移默化的挑拨洗脑,所以我才要回去。我得回去看看。” 是的,我得回去看看。这一次用眼睛和大脑。而不是满怀着对爱的期待,去敬畏神明。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不能再让他继续引导话题了。 “带着这么重的东西奔波很累的,你都没想好自己回去怎么安顿。东西还是先放在这边。我看着,等你安定下来我可以给你寄回去。”我本能觉得哪里不妥,怕麻烦他?这几年也没少心安理得的麻烦他。还是压根没想过再联系? “你来回轻松一点。我也放心。”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但笑不语,准备慢慢绕过这个话题。 当一个人觉得你柔弱时,你没法解释的。 不知,他是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是什么?”可能想调节一下我的情绪,他声音还故意卖了个萌。 哎!论找话题,我是拍马也难及的。虽然看着像安全话题,我还是警惕社交坑吧。 随着他的目光,我看了一下手里拿的东西。一看又又忍不住叹气。 给他展示:“防身夹子,利用杠杆原理轻松夹断器官,防止飚血。你还用它夹过核桃呀。” “所以它不是核桃夹吗?” 随着我把我的宝贝一件件往外拿,他的笑容越来越撑不住了。最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叹了口气把夹子还给我。 “防狼手电筒,魔鬼椒喷雾,爆蛋器,多功能刀,录音防狼笔,警报器,电棒,血浆片。这些应该都是飞机不让带的。为什么地铁和飞机安检力度差那么多,我这几年带着这些来在伦尔顿,明明畅通无阻的。” 想着即将远离我的宝贝们,无力感一点点压垮我。 明明世界那么危险,新闻上天天播放公交地铁被骚扰的,路边被抓走挖器官做实验的;被痴汉尾随的,突如其来的疯子与变态的。没遇到是因为运气好,但是警戒心要随时保持。这么有必要的工具,居然不让带上飞机。要是在国内,国家为了维持社会稳定也就算了,可贵国连枪支都是合法的。 波斯手工地毯上,他半跪在装书箱子前,消化自己的惊讶。 我蹲坐在箱子边,边上的矮几堆满了书和零食。 他看着我,我看着我的宝贝们。相对萎靡。像是夏天里没及时浇水通风疏土的两颗小草。 “伊莎贝尔~”他黏腻地撒娇。 “干嘛?”有气无力的回应。 “神爱世人,不要活得这么累。”又开始了,每天向我宣扬天主的教义。身为社会主义好青年,我能被你洗脑吗? “危险随时可能出现,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不要等事情发生后才追悔莫及。”我模仿着小时候看的公共安全教育节目开场白。 还凶他:“弱势群体带一点防身物品不是很正常吗?” 哎,可惜这些话讲给安检员听,他们也不会允许我带这些上飞机的。 面对不告而别还凶他的人,也能保持风度。不愧是励志要做一个真正的绅士的人。亚伦一直在严格地要求自己啊。 “别烦恼了,我有办法解决。”他安抚地对我微笑。 “什么办法?” “等你登机时再说。”他要的东西也差不多到了。 “小朋友,还学会卖关子了。”无奈。 门铃又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橘子梗出自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蓝色幻境 无从 “我要的东西到了。”他说。 少爷的东西都是等人家送到面前的。 我起身正要去端。 他阻止我,“你歇着吧,扛着那么重的箱子爬了那么高的楼梯,不累啊。” 他自己去开门。 说的我好心虚,“你看到了?” “哼,想不到你为了躲我,连这种事都干的出来。你还是连跑两步都不行的运动白痴吗。” 好香啊~ “我取票出来,刚到电梯边,你后脚就出现了。总得想点办法不是,不然面对面多尴尬。”我假模假样的叹息:“人那~不要脸的时候总归要付出点代价的。” 他见我这么会破坏气氛,果然不想理我。 “快吃饭吧你!” 居然是骨头汤煮的手擀面,这可是在列兰国啊,平时不去唐人街连华人餐馆都遇不到。 虽然我说是饿过头了,已经不想吃东西了。但那是针对炸鸡汉堡薯条的。 对于这种浓浓的鲜汤底,白白的宽面条,煎得焦黄的鸡蛋,橙红的胡萝卜粒,鲜红的番茄粒,翠绿的青豆粒,大片的生菜叶,诱人的小麦香气… 我想象着面食醇厚的口感。 我可以~ 瞪着杏仁眼,顶着大脸,看向亚伦,由衷发出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感慨:“你真的不是坠入人间的小天使吗?” 这种彩虹屁他早已免疫。 只是微笑着催促我赶紧吃:“我就知道,你一有事情就懒得吃早餐。” 食物的热气腾腾仿弗冲淡了离别。 是啊,离别啊。 深深嗅一口香气,有水汽铺满我的眼镜框。 何必擦拭? 慢慢用被没有存在感的柠檬薄荷水开胃,然后喝一大口面汤。 醇香厚道的暖流抚平五脏六腑的酸冷尖刻。 人心的阴霾啊!不足一碗骨汤手擀面。 我慢慢吃着,他静静看着我吃。 餐后。在玻璃窗边的阳光吧台前晒晒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消消食。 亚伦坐在对面,开始带着温暖的笑意回忆往事。 想翻白眼,有些套路它就真的躲不掉。 我把想长叹而出的气咽下,这样对他——一个以绅士形象严格约束自己的人,太不礼貌了。 他的眼中,这五年是怎样的呢? 才吃完饭,希望别让我消化不良。 “伊莎贝尔,你会记得吗?” 记得什么? 吃完饭不想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要记得什么,于是我用眼睛问他。 他湛蓝的眼中深藏记忆的漩涡,会蹦出什么奇妙的东西? “布鲁斯大道上。” 我还是不解,那地方天天经过,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饱餐后的疲乏,大脑有些微醺。我不由用手肘撑着桌子。 他的的声音有些失落,叙述还未停止,一个个熟悉地址出现。 “神圣教堂里,皇家音乐大厅,课外活动教室,城堡的花园。” 太阳透过玻璃,照得人懒洋洋的。 晃神的目光虚虚落在他的脸庞, 深邃的轮廓残留着少年的嘟嘟肥。 他的声音里慢慢生出种奇异的平静温柔,仿佛说得不是日常身处其中的环境,而是他的天父降临世间的圣迹。 我隐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圣灵山。”伴随着我的预判,这个地方被他说出口,我本能确定了。 一瞬间,那些不曾特意关注过的场景从生命犄角旮旯的角落调度出来。 “亚伦,你在想些什么啊”也许吃太饱了,也许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太空旷,我的声音竟出现重重叠叠的回声。 一句反问,竟似决断。 他只是注视我,等待回答。 “这是记得或忘记的事吗?”此刻,我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大脑尚不清明,只是在他的沉默里本能的说下去。 “无论是关注的,忽略的,轻快的,忧郁的,真实的,虚假的。那都不是记忆,是我生命里的五年,是我五年的生命。不需要记得,那就是我自己。” 哈哈,这么有哲理的话我都说出来了。 “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他低头,一笑间,眸光都变得暗淡。 我震惊的想翻白眼,那么羞耻中二的哲言我都亲口说出,氛围都这么升华了。 他怎么还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在我无语的注视下,他用咖啡润了喉咙,咽得异常缓慢。 借助咖啡的香气来缓解情绪,保持冷静,他的□□惯。 “说话的内容,语气,语调,语速,都和正常的你有区别,你是不是又把我代入到了什么奇怪的情景剧里?”他语气平平,我有点心虚。 “不要转移话题。”绝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当他爸爸。 “对于记得的事情,面对信任的人。人们更愿意说明详情,而不是似是而非。具体可参考流言的传播,宁可虚构,也要绝对详细。” 绝杀绝杀。 我是应该承认我不记得呢?还是狼心狗肺的告诉他我不信任你呢? 我把白日下晒得懒洋洋的大脸从手掌中弹起来,控诉: “为什么面对我,你老是忘记贯彻绅士的品格呢?” 他扯了扯嘴唇: “那么,请你证明我是错的。” 真的,关于那些我生活的地方。我是了然于心,用感觉铭记着的。 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为何再三强调? 除了那件事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啊? 难道给我挖坑? 不不不。 虽然他面对我时,总与外界对他“阳光一样温暖的绅士”评价不符。表现的奇奇怪怪。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这么问我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给个提醒呗。”保险起见,打个太极,让他先说。 成年人,真不容易啊。 “英灵山上,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开始并肩作战。” 只是提及,他唇边就扬起不自觉的笑意。因为不自觉吧,所以有种难以控制的温柔。 瓦蓝瓦蓝的大眼睛注视着我,仿佛把我映进澄净的天空。 我垂眸回想,饮了口柠檬水,一片薄荷叶入口,嚼巴嚼巴,凉意直冲颅顶。 他声音暗了暗,继续陈述: “后来在普鲁士大道上,上主又使我们重新相遇。” 确实如此,似是而非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 ☆、蓝色幻境 无从 帝国学院虽然是国际名校,也有许多需要勤工俭学的学生。 因为学校位处市中心,对于课时的要求又非常严格,导致很多学生不容易在校外找到工作。校内所能提供的岗位又实在有限。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周二交易日。 在周二这天,一些勤工俭学或者需要社会实践的学生可以在校内特定区域组织一些商业活动。可以单人,也可以组合,还可以给别的组织者打零工。老师们也会统一放宽当日的课程。 后来,很多毕业的学子也会专门在这天来提供一些岗位,给学生们打零工。慢慢的形成了传统,许多附近市民也会在这天前来凑热闹。 作为一个金钱危机感比较强的宅,这种可以屯钱的事情,足以让我走出生活的舒适区了。 我按互联网营销专业新发的教材照本宣科做了一番市场调查。发现大家都在做吃的之后,我也决定跟风。 想想自己会做的,又比较方便的东西,就只有饺子。可是当时已经有同学在做。我去尝了下,他们做的是与徽州老家完全不同的风味,有差异性。 于是我开始试探性的做了饺子,挺受欢迎。 因为不打算招人,所以每次口味只做一种,让学生自己投票下一周要什么陷的饺子。 这种模式还挺受欢迎。慢慢的,开一天,一周的生活费都有了。于是我的小饺子摊就做下去了。 再遇到亚伦时,我正在当街卖饺子。他打招呼时,我都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客人。太忙了,也没什么下文。 收摊时回想一下,有点后怕。毕竟,在普通学生眼里,“神秘”的神学院学生,又长的那么精致,应该是有一大帮迷妹的。就我所见,国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普遍有点疯狂。引起她们的注意,我生意做不做了。 我暗自庆幸着收拾完东西,数着今天赚的钱,准备回学校专为一二年级学生准备的临时宿舍时,发现他一直在路尽头的枫树下等我。 绯红夕阳透过梧桐树冠的间隙洒落在他身上。 微风一动,星星点点光斑随着树叶起舞。 虽然往后的时光里看来,遇到他对我来说确实是幸运的事。 这个锅也不必甩给上帝吧? 收起回忆:“都在一个校区,上下课总会遇到的。”我因他的夸张言辞吐槽。 他认真的告诉我: “当时,我是特地去找你的。没想到一下就找到了。” 我还沉浸在回忆数钱的快乐中,摊在桌子上,特欠儿地说不过脑子的话: “你说你,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他的眼神变得凉凉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该是一番勾心斗角,唇枪舌战了。 不过恰逢分离之际,此刻应是没这个心思和我计较这些。 他语气保持不变,与我忆过往。 既然小少爷都不准备呲儿我,我就不费心猜他目的了。 才吃完饭,耗这心力干嘛,不如打会盹。反正总会图穷匕现的。 他还能跟我告白不成?就算真告白,飞机一来,我就走了,还能留下? 这破罐破摔的心态哟。 左不定,这就是教堂给他布置的关于离别的课题。我尽量配合好了。 阳光暖暖的晒着我。准备迷瞪之前看了眼房间里的钟表,发现登机还早,彻底放松了。 思维游离在清醒与走神之间。随着他娓娓道来,不断的记忆碎片从头脑边边角角鲜活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他的话。 “后来我换了个时间找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穿透玻璃的光照得我暖洋洋的,乍听闻此,不觉洋溢哼笑。 他也跟着摇头失笑,海样的眼睛泛起波光粼粼的温度。 “作为紧握蔷薇,斩断荆棘,追逐白日的阿米莉亚。我第一次主动出击,目标就消失了。” 清澈的微磁音平静无波。 这绝对是嘲讽,以我对他的了解,可嘲讽对象到底是不是我? 算了,敷衍一下吧。 “理解一下,生物习性。”还有这种事?宅在屋里不出门果然会完美闪避很多麻烦,我心中有点欠儿欠儿得嘚瑟。 “休息一会?你现在看起来很困。”这话别人说我一定顺杆子下了。可因为是他说的,我又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也不好让他失望。 “上了飞机有的是时间睡觉。”我客套一下。 垂眸,摇头,轻笑。 他不推拉,继续开始怀念。哎,被套路了。 “我从学生会了解到你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第一时间就去你的宿舍找你了,这是很失礼的事情,幸亏你没在意。” “我们普通人没有这么在意这种事。而且我得谢谢你,不然我就只顾埋头读书,一定会错过奖学金了。” 谁知道呢?学校当年居然要试验新校规:社团与日常活动积分居然达到年级总分的百分之四十! 幸亏我自己之前一直有周二摆摊赚钱,可以算在日常活动积分。后面又加入了算分比较高的歌咏会,总算把这差的积分补回来了。 歌咏会在列兰帝国学院是比较神秘的组织。至少在加入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社团。 加入后才发现,这还是一个内部推荐邀请制的社团。虽然不如学生会职权范围广,但是对学校与社会的影响力更甚。 会员选拔严格,都是列兰国贵族。因为会员从小都会参与教堂唱诗团,所以命名为歌咏会。 虽然只是校园组织,却非常排外。别说肤色种族国籍不同了,伦尔顿本地的贵族和外地的贵族之间都有鄙视链。社员名额甚至可以继承。 会长更是从大学的下一级“公学”开始选拔,严格培养的。 会长与副会长可以拥有自己的助理团队。属于歌咏会编外人员,不占会员名额,但是福利少不了。 虽然会长可拥有十人助理团队,副会长可拥有五人助理团队,但这个名额几乎从未被占满过。 条件确实苛刻。 一、出类拔萃。 二、甘于人下。 三、能成为会长、副会长的。他们家族都已经为他们配备了成熟的助理团队。 当时我哪知道这么多啊。所有社团早就停招了,学期都快结束了。能有个社团愿意接纳我,给我混积分我都觉得很庆幸了。 ☆、蓝色幻境 无从 成为了会长助理,我却没有多少活动可以参与。 会内会议,艾伦拥有家族为他组建的社会精英助理团队。 而我连课间的专业词汇都需要提前预习时或者记录下来课后用词典查翻译。 会内活动一开始因为好奇参加了两次,晚宴和马赛。 晚宴上,出于贵族的体面,又同是会内筹备人员,我并没有受到太明显的种族啊,肤色啊阶级之类的针对。 只是小团体之间的那种拉帮结派;心机攀比;人与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虚伪;并不会因为妆发更精致,服装更华丽,谈吐更优雅而变得不那么难受。 我牢记我参加活动的目的只是为了混学期积分而已,真不必承受这些。之后此类活动我一律只参与前期筹备工作。 至于马赛。 可能是因为我的宅属性,我实在想不通。 交通工具这么发达的今天。 为什么? 会有生命这么热衷于把自己放置于另一个生命之上,漫无目的的向前奔驰。 总感觉、随时、会、失控。 专业课上我也遇到一点小麻烦。 “Isal,你功课做的都很好,只是有点问题。开学至今,我都未在本课程中感受到你的温度。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你更热爱,更适合你的专业。”教导商务关系课的麦格教授这样说。 E-commerce(电子商业)在2003年可是超尖端的高科技时尚行业。意味着钱途无量。 我没什么热爱。唯一喜欢的事阅读——中文。都跑到国外了,不学点高科技,学习异国文学,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划算的事。 对于麦格教授友善的建议,我选择中二的鸡血:“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热爱尖端科技,一切困难都会克服的。” 于是我的生活重心问题又变成了解决交流问题。 我习惯闭门造车,可有人不愿意放过我。艾伦这家伙但凡有机会,都要拉我出去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动。 乱七八糟的回忆着,我突然想到:那时候,艾伦他有从我身上感受到过麦格教授所说的热度吗? 没有的话,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于是我直接问:“那时候你干嘛老拉我出去参加活动啊?” 他还在努力的用温柔叙述引我回想。 突然听到我的问题,愣了一下 ,突然笑了。 瓦蓝的大眼,一下子揉碎在了白日的波光里。 恍若阳光透射过教堂里的玫瑰花窗。 “那时候。我就觉得:和你一起玩,是应该做的事。”他这样回答。感觉有点冒傻气,又出乎意料的简单。 不过他怎么会觉得社团活动是在玩啊?明明每一次我都很努力的才逼迫自己参与全程。不愧是“对着祖先们的巨幅画像说四个小时不带冷场的人。” 恐怖如斯。 现在想想,有些被他拉去参加活动的经历也真的很神奇。 有次参加神堂里的唱诗典礼,我作为观众在台下聆听他们咏唱。 圆顶垂拱,神国彩绘,天主俯视人间。 第一次见到这群骄傲矜贵华丽,拉帮结派又虚伪的贵族小姐、先生们这样庄重,这样虔诚。 仿佛素日里的他们不过是遗留在世间的躯壳,今朝觐见神灵的才是他们清澈的灵魂。 那时刻,我是相信我见到了传说的信仰的。 许因为我是于篁,这份相信很快结束于唱诗典礼结束的神堂女士盥洗间。 方才还虔诚的两位同会成员疯狂阴阳怪气diss另一位成员今天的丝巾过季,说着说着都快成闺蜜了,要不是我知道她俩最近在抢同一个男朋友的话。 而那个男的也是唱诗会上的表演者,一直对外宣传二位都是他女朋友。 又思及我十八年仅有的人间履历 ,不仅疑惑: 真有神明,又岂会垂怜如此人间? 于是,古老的信仰在我眼前碎成玻璃渣。 历时:37分钟。 这种阴暗就不必说出来,污染视听了。 “你为什么老是带我你看你们打篮球?”这个我真的很疑惑。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这样一而再的让人为难的。 唯独篮球比赛他只要参加就必定要求我去看,我还不太能拒绝,就很难受。 “呃?你不喜欢看打篮球?”他看起来惊诧又失落。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想起很多个闷热的天气里,我要离开我的床铺,去各种场合看一群人大汗淋漓的跑来跑去抢一个球。往往一场打下来,他还可以精神奕奕,我却早已经在人群里心力交瘁萎靡不振。我毫不犹豫的对他的失落落井下石。 “每次你来的时候,只是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我的状态就比平时好很多。有一次超出平均成绩两倍还多。有时候我还看到你在观众席为我祈祷,状态就更好了。米斯特先生上课时明明说:‘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相互的啊。’难道不是这样吗?”他有点怀疑人生。 “哦。”原来如此,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我都不好意思打击他。 事实上,我对一切运动丝毫没有兴趣。每次看的时候只能无聊的看着他们发呆或者背专业课单词。 越背诵越无聊,越无聊越得找些事情做,与其看着他们抢球不如背诵。如此无限循环。 “你每次进球扣篮时超帅的。”赶紧转移话题,“只是人一多的情况下我确实会有些烦躁。” 他有些黯然,大眼睛里盛满失落自责。 我找补了下“最重要的是我有一点点妒忌了。” “你妒忌我什么?说出来”他看起来有点好奇,非常想知道我妒忌他什么的样子。 我突然不太想说了,冰冷而仇恨的目光静静看着他。 直到他又要蔫了,我才夹带着私货开口:“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反反复复抢来抢去一个球,简直傻得冒泡;有时候又觉得这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是我永远缺失的。只有在看着你们这样冒傻气,我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活力。这样一想,我简直就像故事里吸取少年人精气的老妖怪。” 他愣了一下,问: “妖怪?是妖精吗?”湛蓝的大眼瞪得滚圆,充斥着不解。 “就是老巫婆之类的。”我越说越丧。 “哈哈…哈”他一边乐不可支,一边就这样用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我。 “过分了啊。”我冷漠的提醒。 “伊莎贝尔,怎么那么可爱啊。” 他居然还上手了? 居然捏我脸?! ☆、蓝色幻境 无从 我一时…竟不知该制止他对我的摧残?还是先让他不许再笑? 想想我们是在分别,今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被他嘲笑,我暂且忍了。 分离要好好告别啊!我这样安抚自己。 原来这五年,不知不觉间,我竟见到了这么多丰富的,不同的人生。 这世界终是有生命如同此刻玻璃窗外的浮世与骄阳般: 鲜活、温暖、充满希望。 “亚伦,谢谢你。”那么忙碌,居然还费精力记清楚这些小事。 有点晕乎的我给了他一个晕乎的微笑。 他亦收敛笑意,回以温和微笑。笑容把肉膘隐没,清隽的骨相竟为海蓝色眼睛增添了几分未名忧伤。 我不禁重新审视他,把他和印象里一直以来的小王子样的少年分隔开来。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骨骼早就在严格管理的体重下显露,肉膘消失无踪,只是我一直的错觉以为还是一开始的样子。 曾经急了就会冒出些奶气的声音也经历公鸭嗓的变化,变成润泽动听,温文尔雅。 原来五年时间,可以无声无息,把人身上的细枝末节雕琢得面目全非。 我自己呢?又发生了那些不同的改变呢? 我看着他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照出自己。 他却突然对我说: “早晨下雨了,我从会议室出来看到了彩虹。就很想送一朵花给你。” 我心中突然有无尽的哀伤升起。 我不希望自己太沉浸于这种情绪。 错开对视的眼眸,强迫怔忡的思维想些别的事情。 “有彩虹啊,我都没看见。真是可惜。当时因为下雨,地铁里面排队的人太多。地铁居然停运了!我在地铁站里等雨停了才出来,所有错过了吧。”声音小的像是喃喃自语。 “是天主让你留下。”他这样回答。 …… “早间会议进展如何?”转折生硬,内容却是他这几年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等他一回复,我就顺势恭喜,话题就完美的过渡了。 “一切顺利。”好消息,他的语气却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还有些气虚。 亚伦·墨斯·阿米莉亚用这样的口气说出今天世界毁灭都不足为奇,他从出生就被教养成这样的绅士。 唯独这件事情,他不该是如此平淡。 意识到这。像是有一只蚂蚁从我心中深不见底的幽暗处爬出,一点点的啃食着虚弱的平静,待它食毕,我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我想找到危机感的突破点,我想问他,你的理想呢? 是啊。 “你的理想呢?” 那时候,突如其来的学分危机解除,我又回到了“缩进宿舍成一宅”的生活。 学习,赚钱,解决麦格教授的难题;教室,宿舍,布鲁斯大道,图书馆几点一线;一阵子打鸡血一样努力,一阵子颓废拖延像废人。 除了亚伦特意拉我出去跑奇奇怪怪的社团任务,日子有种规律的平静感。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准备在宿舍看书消磨光阴。 亚伦又一次把我从宿舍拉出去散步,美其名曰锻炼。 我还记得,当时天空的灰度很高级,绿油油的草坪上吹着和煦的风。 他和我在操场边的林荫小路漫步,问我些近来琐碎的烦恼。我思索着回答,场面也不尴尬。对曾经的我来说,这很难得。 这些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我在休息日想放弃我的大床出来走走,而因为他是亚伦。 我的社团活动学分需多仰仗他。还是我各方面消息的来源。 有了他,我甚至省下了买手机的联络支出。 确认过眼神,这是我得罪不了的人。 正在我一边应对亚伦,一边在内心吐槽“成年人的世界,哪有简单二字”时,更糟心的事发生了: 学生会会长索罗,远远的在教学楼看到我们。特意带着他身后整齐的两排助理饶了一大圈与操场上的我们 “偶遇”。 他趾高气昂、啰哩巴嗦、说了一堆废话! 中心思想可总结为: 1、亚伦被家族放逐了! 2、失去助理团队协助的亚伦已经没有能力管理好歌咏会了 3、周一索罗会带着20个助理整理好的会务当众挑战亚伦的会长之位。 4、没有人比我更懂当会长。 当时我内心深处的戾气还未平抑。 遇到这种特意来面前秀存在感的人,烦躁与恶自我意识深处弥生,无极限旋转,最终形成漩涡。 我当时是不能,也无法即刻从负面状态下脱离出来采取什么行动的。 亚伦轻轻用食指示意,让我安静。 也奇怪,我一直特别讨厌别人在我愤怒的时候制止我,那时候理智却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回来了。 神经病带着他的助理团队浩浩荡荡的走了。 我还因为亚伦对我的影响感到别扭,他却道歉:“对不起,只是和你一起散散心,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算了,你也不想的。”离开房间太久了,我精神有点蔫儿。 “刚刚,如果你打断索罗全知全能的戏码,他会无休无止证明自己。我们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的光阴就要全部贡献给他的滑稽戏了。”他端正奶嘟嘟的脸慢条斯理的述说着。 我想想他描述那个场面,确实恐怖。 天高地绿。 沉默地走了会儿,我回过神来。 刚才我是不是态度很差?得找补找补。书里的人物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来着… “刚才他说的那些…你还好吗?”吞吞吐吐,欲语还休,充分表现了我的关心。 事关豪门密辛,他一定可以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敷衍我。一场经典的属于配角与彬彬有礼的异性主角间的微过界对话。 我脑袋里一会是他会如何反应,一会想着我那些模仿社交理论的笔记。 阳光下,亚伦婴儿肥的漂亮脸蛋笑成一朵花:“伊莎贝尔。你终于会主动关心我的事了。” “我英文名叫Isal。”我严肃的转移话题。我是不是应该配合他点? 他若无其事,整理笑容:“好的,伊莎贝尔。” ☆、蓝色幻境 说起此事原委,他有些无奈羞赫: “由于高昂的遗产税和实际执行困难的赠与机制,关于遗产的交接一直是困扰贵族们的大问题。因此也产生了很多特殊的传承方法。比如通过基金进行百分百的资产交接;设定好时间间隔定期赠予,到最后一笔资产交接时损耗一般不会超过百分之十;条件限制遗嘱,可根据条件限制的难度和重要性降低税务。类似于此还有很多。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方法,将资产继承人家族资产进行社会分隔,通过个人新创造的资产进行商业收购家族资产,商务税本身就比较低。最终能完整交接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八十五的资产,我现在就在进行这种。” 这种事情不需要保密吗? 不过,“为什么不选百分之百的?” “各有利弊,听着很诱人的选择往往会把继承人变成只会向基金伸手拿钱花的傻瓜。”他解释。 周一就要经历逼宫了。此刻还这么淡定,牛! “可你选的这个,一听就是最麻烦的吧。加油,有什么需要我的直说。” 他好像更高兴了,我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高兴什么。他不像是盲目的乐观主义者啊。 “放心。事实并不像想象的困难,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他说的写意,倒勾起我的疑问。 如果在事情结束后他说有收获,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收获都大概理解。 可现在,不仅在低谷压力大,已经有外界的挑战开始落井下石了,而且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可以具体描述一下你认为的收获吗?我不太能理解。”我真的好奇,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思维。 他眨巴眨海一样澄澈的蓝眼睛困惑的看了我一会。低头沉思,仿佛在整理语言。 “索罗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就刚刚哪位学生会会长。” 我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 “我理解他。当一个人从出生,就轻松拥有所有想要的一切,会迷茫,会丧失对外界探索的兴趣。当你所有的未来都被安排,被注定时,连迷茫感都会消失。看起来是很省力的人生。现实却是,很多人拼劲全力,只是在拼命拖着家族衰败的车轮慢一点前进。一切责任从儿时起就不断强化加诸于身,你只能独自拉着。你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是决不能失败。比孤独更孤独。天主太远。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设,来宣告我之于世界的位置。没人在意它多荒谬,越瞩目越好。没有它,真的会死去。”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能从逻辑上了解学校里那些夸张的人了。 我点头,继续问:“孤独不好吗?” 他看着我,委屈的腮帮子衬得天空一样的眼睛有些湿漉:“我原本被安排的命运是维持并扩张家族的荣耀。为了目标,我人生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浸泡在一种摸不着的繁华里,从生到死。可我不能放弃。因为车轮一旦失控,会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 这也太惨了,我暗自感叹,好像无解啊。 “没有一种容许孤独的繁华吗?”我突发奇想。 “从未耳闻福音。”他沉思良久,回答。 他很快打起精神,“我有了新的,就算是天主不赐福,也还是希望拥有的希望。我必得脱离旧时束缚,我做好面对一切磨难的准备。当我失去一切的荣耀,面对即将到来的磨难时,新的挑战与希望诞生了。它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未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的热忱我真理解不了。 “那绅士就是你以前的人设了”我想聊点其它的。 “你是不是觉得奇奇怪怪的?”湿漉漉的蓝眼睛委屈巴巴看着我。 “奇奇怪怪这点,每个人都一样吧。至少我遇到的人都多少有点。”我的记忆这么告诉我。 “绅士之于社会,就像鹰隼之于丛林。对猎物,惯于隐匿自己的锋芒与目的。所以,我一直没有看到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笑容未完成,就在我的问题里消失。 “你在说什么。”他显得震惊迷茫。 “或者拯救众生的圣母才是你的人设?虽然一直得利的人是我,无缘无故突然有人对你好挺让人恐慌的。你可以坦诚一点,适度的利用,我能接受。”要玩坦诚心迹的游戏,大家就一起吧。 “厄洛斯指定法则。”他面无表情的给出答案。 虽然在意料之中还是本能不爽,变脸好快。 我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只用眼神表示疑惑。他见状补充:“这是绝档机密。对你无害。” “呵呵,好的。”他见我如此笑了,心里也放松了。 感谢文化差异。 又走了一会,我们商量着结束散步。 虽然只走了半个小时,但我总觉得这一个周六都用在散步上了。 告别时他突然向我道谢:“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么多。我今天很开心。” 他很真诚,我却无意平白担这感谢:“不必客气。我无意窥探你的想法,只是麦格教授太会给我出难题了。要谢也是我谢谢你,今天的聊天让我对‘与人沟通的温度’有了更深的思考。沟通因为渴望而有温度,哪怕那温度是负数。” 无论是宿命里刻骨的孤独,还是各怀鬼胎的私心。有了这些,语言文字就不再是世界共通用的符号,它成了某个人独一无二的专属。 很多事情因这样的认知变得清晰,却产生了更多的迷惑。 听着我说话,对面的人好像有些石化。 是我的表达太没有温度吗?找补一下:“为了感谢你,周一的会长挑战我已经有了个不那么美好的计划。你赶紧回去努力吧,时间实在来不及,就让我像个英雄一样去挽救你想要的吧。” 虽然,亚伦这个精致的贵族小少爷老是打扰我独处,而且怪怪的。但是放任他被别人欺负,我感觉: 就像是阅读一本书,里面专属于主角的反派被路人甲打了脸;又像是奥特曼里的小怪兽,被路人乙随手收拾了;还像是动漫里的大反派,被没活过三集的炮灰给怼了。 我——有种作为主角的尊严被冒犯的感觉。 可惜,对方不领情:“我想要的?你做不到。” 很多时候事实的确如此,可我讨厌别人否定我。 我反击:“虽然歌咏会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二十个专业助理的工作量。但是你不努力一下吗,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来啊,互相伤害。 他目光带着指责怒视我。 “看我有什么用?我以前从来没参与过文件档案和会内的核心会议。去了也只能添乱,靠你自己了。快回去吧,记得努力工作啊。”我为他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国法律,我乱编的,为了让一些古老的只有结婚才能继承财产的狗血桥段合理化,本身就是合理化狗血剧情 ☆、蓝色幻境 无从 怼完人心情好舒服,让你天天烦我。 想想今天的事也挺好玩的。 你以为的真情实感其实是别人一片论文。 人间不值得啊不值得。 可是我又有什么值得愧疚呢? 虽然不知道“厄洛斯指定法则”到底是什么? 但是人在受伤的时候不躲起来,却来找我。 多半是想套路我。 只是我到底能为他做什么呢? 无所谓了,他说的不会伤害,是可以相信的。 对付一个漂泊异乡的独身女子,并不麻烦。 这就是“与人沟通的温度”吗?确实欢乐。 复盘一下今天的沟通:这次对亚伦的场景化技能里,殷勤女配角人设全崩。 临时抱佛脚果然不靠谱。 需要进步的地方:得增加更多详细的数据参量。是个大工程。 总结:我那么嚣张居然这么高兴,果然还是适合当反派。 那是周一,细雨蒙蒙。 我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五点钟准时到达歌咏会办公楼。 歌咏会大楼是由会内成员集资捐献,历来的修缮维护都由会内出资,所以歌咏会拥有这栋大楼的完全控制权。 我使用会长助理的权限在歌咏会会长办公室的密码箱里拿到整栋楼的万能应急门卡,毫无阻碍的进入了索罗的临时办公室。 他本来在学生会那边有办公室,来这边应该就是为了给亚伦压力?想不通。 不过,正好方便我行事。 把靠墙那张桌子移到窗户边,电脑和资料依次摆放在座子上。 打开窗户,雨雾铺面而来,清爽无比。 他们八点钟开会,肯定会提前来。为防止他们来到太早,我又在资料和电脑上倒了两杯水。 回到宿舍,懒得做饭。面包片就着牛奶凑合了一顿。 时间还早,继续睡。 醒来已经八点四十,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课堂资料往教室跑,踩点进班。 台上教授噼里啪啦的知识输出,台下我聚精会神的记着笔记,不放过教授广征博引的任何一个点。 互动时将同学们的观点在笔记上进行归纳分类,等课后慢慢琢磨。 轮到我发言,我总结了一下前面人输出的观点,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询问关于笔记上了解不透彻的地方和知识盲区。 等到下课,专注消退,大脑瞬间茫然而膨胀。 身体疲惫里还有一些假性兴奋,仿佛告诉我还可以奔跑跳跃不停歇。 我知道这都是假象。 事实上,理解的知识很难被忘记,饥肠辘辘的我连走路都需要积蓄勇气。 可能,饥辘的感觉因为太熟悉而被铭记。我对怎么到大会议厅的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干吃的面包很噎人。 我从未参加过正式内部会议,不过对于大会议厅挺熟。毕竟它没有会议时对内部天天开放着,来来往往的没少见。 会议厅里。 十字架正中高悬,垂落如剑。 这是信仰的象征,也是歌咏会的会徽标志。 十字架正前方是属于会长的主席位。 正中拔高的原木桌位,亚伦正穿着晨礼服落座于此。 与主位相连稍矮的两方次席位是助理汇报席,一般由首席助理与次席助理汇报。 两侧各有阶梯,阶梯下是左右各十席的助理座位。 熟悉的专业参谋们面孔都不在了,只有五位新面孔,应该是亚伦从学生中招募的新助理。 右一席空着,估摸是留给我的位置。 介于我没干过称职的事,又一直被会内的纯血贵族们排斥,就不去坐了。省的给亚伦添麻烦,也会给自己添堵。 主席台前有一个同样纯木质地的正圆形设计阶梯,只有两侧梯道让会员们得以联络台上。 这就是整体的主席台了。 上下席位分明,充分体现了贵族们内部之间鲜明的壁垒,很符合列兰国制度特色。 主席台前左右两侧的墙上有两块巨大的投影屏幕,平时用肃穆的金色帷幕遮挡。 还有一块投影屏幕是可收卷的,放下来刚好是会议厅正中央的位置,供主席台上的人员观看。三块投影屏幕可同步观看相同的资料。 下方席位按照左右两侧各五排三列排布。 下面的座位很有意思,座椅一体,按动桌面右上角按钮,可控制座椅同位向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的四个方向移动。 这是800平会议室里所有的陈列。 此刻学生会长索罗坐在右一排中间。第一排两侧其它的会员为了回避他都自动向后移了一排。 会员们来的零散,刚好有空,我打完招呼就在左边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好和索罗的位置形成对称。 “Isal,你毁了我的资料?”我刚一坐下,索罗就开始发难。 “您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象征性得挣扎一下。 “别想狡辩。宿舍楼有学生看到你五点出门。资料室前面的楼道监控器记下了你的身影。我临时办公室里所有的指纹都已经收集去检验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索罗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不必麻烦,是我干的。”话一出口,下方一阵看不到热闹的哗然。 有人用木锤敲击桌面制止:“注意言论。” 发声来自来自上方会长。 “我就知道!想不到一个公平竞争竟然有人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索罗义愤填膺的将矛头指向亚伦。 我听到喧哗,向后方看了看。 歌咏会会员们表面一片平静,若无其事,甚至有人同样讶异的左顾右盼寻找喧哗的出处。 我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右边临时作为上的索罗助理团。一群戏精。 等收回视线时,刚好听到索罗的指责。 “只许你趁火打劫吗?”先撕开他正义的假面。 “不过我破坏你的资料可不是因为什么竞争。大家都知道我从不参与歌咏会的核心工作” 我开始讲故事了:“那是一个不甚晴朗的周六,比天气更晦暗的是我的心情。我的朋友带我去超场上宽解我的忧郁。这时候,他,万恶的学生会会长索罗出现了,带着他凶神恶煞的助理团,进行以一番惨无人道的奚落后扬长而去。只剩下了我脆弱的,幼小的,被严重摧残了的心灵。我愤怒,我不甘,我…所以我毁了他的资料。”好险,差点忘词。 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会员们听得津津有味,索罗的助理们听得怀疑人生。索罗生气的要命,一直对着我痛心疾首地指责:“你胡说,简直一派胡言。” ☆、蓝色幻境 无从 “暂停修整一下,十分钟后继续。”会长发话了。 给我个眼神,让我去办公室。 预测一会儿又是一番口舌,还得窜供不是。阳谋都策划好了,万一队友出了纰漏,才叫白费功夫。 进入会长办公室的门,亚伦会长还能平静的问我话:“伊丽莎白,你做这样的事情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可能凭空有个人给自己背锅,他太激动了,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事情没有代价呢?你一直都像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应该帮助你。”我回答的很真诚甚至有些暗暗得意。 虽然非常讨厌被利用,可如果能偿还他对我的的帮助,我是乐意的。 至于可能出现的排挤,报复。 我生命中的至暗时刻早已过去,我早就不是那样孱弱幼小的我了。 听完我的话,他默不作声。 绷直脊背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哗啦啦的雨声瞬间清晰,夹着水汽的风贯入屋子,席卷了沉闷的空气。 我感受着不同于空调的自然清风。 风中他的话向我飘来,骤雨喧嚣中,无根浮萍似的。 “伊莎贝尔,我一看到你就感觉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可是天主并未赐给我们像感觉一样悠久的,用以相互了解的时间。所以有很多话我总觉得应该对你说,又怕说了我们就此疏远。” 他立在窗前,没有回头。 他总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认真听他说话。 “我很喜欢邀请你在天空下、草坪上、清风、树荫、街道人群里行走,这样我自己也很高兴。 但是,如果有人在夜晚点燃火光只是为了引诱飞蛾来扑。” 他不自觉的双手握拳。 “如果是我点燃了飞蛾的火焰,愿天主降罪于我,永不宽恕。” 空气静的仿佛能听到窗外雨水砸落涟漪的颤动。 “别人主动帮你解决问题你为什么不高兴啊。”我不能就他的激动感同身受,甚至有点心累的怨气。 如果有人愿意主动帮助我,虽然我会觉得他别有用心,可我绝对不会发脾气。 没错!虽然他是很平静的让天主惩罚他。可我就是觉得他在跟我发很大的脾气。 难道是因为自尊心? 静默了好一会,他突然回过身。 对我漏出纯良笑容,眼眶微红。 我突然觉得风吹得有点冷。 “伊莎贝尔,我本来已经准备和平卸任会长职务的。看,你又不得不给我添麻烦了。” 他的表情里有种恶劣的得意。 说得话却对我打击不小。 我。 费劲心机忙浪费了那么久时间还特意放弃周末熬夜起了个大早。 结果不仅没能还清他的帮助,还又给人添乱了。 何苦。 “为什么要放弃职务?就算自己创业兼顾起来会很忙,歌咏会的人脉资源与社会影响力完全可以抵消啊。而且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歌咏会会长,你放弃了职位不就等于放弃了校园里属于阿米莉亚家族的荣耀传承吗?”我竭力回转。 说不定他只是贵族惯用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诛心,想让我下次继续为他冲锋陷阵呢。 “这就是重新开始要付出的代价啊。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感觉打击了我他比刚才轻松多了。 他又开始语重心长:“伊莎贝尔,一会出去就说受我命令,这样你的个人名誉得以保全。索罗他们也没有脸面去为难一个普通学员。” 我一时真的不清楚他到底是套路还是真诚,但是他让我做的与我的初衷明显相悖。 “必要的代价如果能消弭不是更好,只要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就有足够时间准备面对挑战。把问题推到你身上,你的名誉难道不会损害?”心中怀着亏欠总是让我难受。 我还是希望自己的人际关系早日清明。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做的这种事,无论如何我不可能脱离关系的。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他用最亲切的语调,貌似说着最朴实的道理,试图勾起一个人内心的自私。 “请收起你的傲慢吧,亚伦·墨斯·阿米莉亚。无论他们内心如何发散,一个证据确凿的结果够堵上一群绅士与淑女的嘴巴。而且。”我深吸一口气:“我从来不觉得所谓的贵族们包括你哪里比我更高贵。同一件事情对你的影响不可能比我更轻。这件事是我自己选择要做的。无论目的是什么,符合或不符合谁的利益,造成的后果都应该由我自己承担。”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做人基本的尊严。 就这样,直到休息时间结束,我和他谁没说服谁。 去会议厅的路上,他几次试图让我停下再沟通一下。 我当看不见。 当学生会长索罗用一种咏叹荷马史诗的歌剧腔表示这个事件是亚伦多么理所当然的阴谋时,我再次重申这是我自己的个人行为。 我都已经听到后方有人轻轻与相熟的人打招呼可以结束这场无聊的会议了。亚伦却主动承认是他利用会长职权命令我做的。 心累到无暇阴谋论。 听到后面的抽气声在我耳边具象了他们眼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隐晦光芒。 同一时刻,索罗还在煽风点火:“业务能力强不如收拢人心便捷。” “闹剧可以结束了,学生会的会长。您根本就没有做好就任歌咏会会长的准备。”我在亚伦还没说出引咎辞职之类的话时开始向索罗进攻。 沟通需要花大心思钻研的我,对于语言攻击可以不假思索地做到。 被攻击的索罗有些措不及防,不明白火怎么突然引到他身上。 反应过来我的内容,笑得带着股志在必得的嘲弄。 他站起来面向歌咏会的成员们接受他助理团队的光辉履历,并表示,如果不够还可以再申调一个团队,分开处理学生会和歌咏会的事物。 “如果是校园大型活动,歌咏会学生会同时参加。到时候您是能□□,还是能同时代表歌咏会和学生会?”我背书一样陈述提前准备好的陷阱。 “有何不可?”他趾高气昂地落入圈套。 ☆、蓝色幻境无从 “您居然真的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我站起来,转身面向会员们,进行煽动:“尊敬的会员们。请你们试想,聆听者同样的发言。同样的校服,会长。荣誉颁发都是同一人颁发。当诸位与学生会管理的所有同学出现在同一场合。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校园生涯中的每一次活动。那么,在大家眼中,歌咏会的成员们和普通学员有何区别呢?” 语言因心累有气无力,我却一点都不怀疑效果。 没有谁能比我这个“外来者”更体会到歌咏会的排外了。我一边缘人士都让他们如鲠在喉,何况这位贵族会长要将他们的“贵族荣誉”无声消耗? 我已经可以这么轻松的将对我漏出的爪牙化作自己的刀剑了吗念头无稽划过。 后方的会员们经过讨论,选出代表按下意见铃。 “歌咏会的荣誉不容玷污!” “如果索罗会长不能卸任学生会长的职务,恕我们不能认同您成为歌咏会会长。” “建校以来,从未有人妄图同时兼任歌咏会与学生会。应该尊重校园传统。” “歌咏会与学生会是两套完全不同的运行逻辑,各司其职才能更好的运行。” 索罗,当然不可能放弃已经掌握了的学生会。 他不甘:“我们在讨论的是毁坏资料无故遭到毁坏的事。” 我微笑:“电脑只是进水了而已,隔壁理工楼找同学修一修,好了我把资料在打印出来给你送去。随时欢迎您再次来办公。” “这就是歌咏会的荣誉?”他耻笑 “你想如何?”亚伦质问。 “请罪魁祸首退会吧。”索罗穷追不舍。 “我同意。”反正本学年积分差不多了。下学期好好挣钱,学习。新生来了和他们一起进新社团。 亚伦湛蓝的眼睛从上方投来,静静与我对视,蓦地摇头失笑。 “就这样吧。” 我松了口气,两清了。 索罗最后也只说了句:“经营事务不如经营人。”便转身离开。 事情结束的很平静。没什么舌战群雄的激烈,也没有英雄落寞退场的壮烈,甚至都没有反派的死缠烂打,打击报复。 歌咏会外甚至连丝儿风声都没有。 严重偏离我预设的困难沟通模板。 和人交流的信心有点受打击,无形中好像又放松了些什么。 原来不是每一场言语交锋都非得蚀骨尽髓到没有余地,才能收场。 我高兴太早了。亚伦向我控诉,我打乱了他的人生规划,并且在人力最薄弱的时候退场。 我一想,确实是这样。 他问我准备怎么补偿时,我主动答应他把之前他准备收罗的那张校园人才网罗单上的人给他攻略下来。 他当时答应了,充斥着一种‘行吧,你做不到再说吧’的态度。 我当然不是随便给自己找活。麦格教授为我提出的难题。我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 灵感来源于高中的学习。 我自幼潜心自闭,喜欢一个人傻乐,与世界唯一沟通就是看书。 正值高中,学习难度直线提升。我记忆力退化得早,记忆全靠理解。 最初,我对理综那些理论理解无能,厌烦与老师同学沟通,更讨厌机械式做题。 高二分班之前,我成绩从中考第一拉倒班级中下游水平。本来以为捡到宝的班主任,有段时间看着我都叹气,导致我有段时间看都不想看他。 没办法。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只能在更讨厌背书,还是更讨厌做题之间做选择。 我选了理科:好歹,机械式做题伤得只是手而已。 到了高二开学时,班主任已经把我从有望升二本的名单上拉下来了。别问我怎么知道,我从高一就是学习委员。班主任和同学们仁慈,没有再对“堕落”的我进行社会层次打击。 转机出现在高二一次物理随堂考。 考前一天,我做题做的不知不觉躺到床上,随手在我书夹子里掏了本书看。 《电学简史》主要是讲电学的发展以及著名理论被发现的或艰难或险恶或惊喜或遗憾的小故事。 也不知道当时我是真被这本书吸引了,还是心中涌出了什么念头。我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把这本书看到凌晨六点。 第二天考试时,明明困得不得了。可是平时老是搞混的库仑力,洛伦兹力,左右手法则,张手还是握拳我居然很清晰,偶有不明,想一想故事情节也清楚了。 巡视的返教老师老是朝我这边来,看我做完了,还和我说你再检查一下。 临时抱佛脚,能检查出什么?我当时特别困,老师眼皮底下还不能补觉。 90分的卷子,考了77。 居然进了班级前十,我才信了卷子是真难,毕竟我们班是重点班。 我把同样的模式复制到数学、生物、化学上。《数学简史》、《生物简史》、《化学简史》、名人简介。 对应着课本的知识点一点点整理出知识框架与脉络。 伴随着一个个小故事,把知识点和之间的关联记得特别清楚。 做好笔记,忘了就翻一翻。 再把历年真题拿出来,分析归类题型,明确解题步骤,题目一遍就过了。 这么多事,我磨磨唧唧一年也就搞明白了。 高三时,老师又反反复复给我们过了十几遍知识点,天天刷题。最后看题都条件反射了。 最终要感谢当年出题老师“不做人”。 那是把简单题往坑里出,把难题往超纲里出。我用满分的数理化拉住了拖后腿的外语成绩。 时也,命也,省状元。 现在,我要把当年学习的模式运用到我的人际交往上。 为我自己建立出与人交流的逻辑框架,收集知识要点。 我已经准备了68个交际名场面,正需要在实践积累中验证。 我看到亚伦的人才收罗表时,第一反应就是题库来了,开始刷题。 接下来:学习,刷题,摆摊,心无杂余。 我的交流技巧日渐熟练,亚伦的助理团也慢慢归位。 这是歌咏会成立以来第一次会长助理全员由在校校友担任。 我也放下了心里的不自在。 日子平滑的没有痕迹,一切都像是最好的模样。 何时再有的交集呢?我想想。 ☆、蓝色幻境 无从 大二开学,我加入麦格教授带着的一个创业实践小组没多久。 突然有一天,宿舍管理员通知大家在两周内搬出学生宿舍,大一新生更需要。 我平时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提前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 要在两周内的课余时间找到合适的住房,真有些措手不及。 学生宿舍租价每周只需要50磅,附近的学生公寓最低价格的是140磅每周。 因为消息不及时,目前学校周围200磅以下的公寓都已经饱和。 200磅以上的公寓意味着四年光房租需要48万元华币。超出预算。 我还可以选择合租,租住居民家中,或租近郊公寓。 只是,我们的小区正在伦尔顿市中心。除了专门为学生提供的公寓之外,即使是合租,价格也非常高昂。 有意愿为学生提供宿舍的居民家和便宜的学生公寓一样供不应求。 租近郊公寓,价格倒是能降下来,需要考虑的问题更多。 交通是否方便?周围居民建设是否健全?住得都是什么人?租金押金怎么付?水电费怎么算? 零零碎碎。 一旦确定了标准,我也很快就找到符合条件的小区。 虽然离学校远了点,有地铁还是方便的。 可是,我租房之前被本能驱使着去校内网吧查了伦尔顿的犯罪率和犯罪调查结果。 我感到震撼。 我单知道世界险恶,我却不知道险恶的体现方法这么多。 除了市中心的几条街比较太平外。其余区流传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社会案件新闻,我在犯罪新闻记录网站下拉了一个小时没拉到底。 大多数是悬案,其中独身的外来者受害率最高。 我的行动力突然变得无比缓慢,我甚至考虑要不要租两百多一周的公寓。 贵是贵了点。 大不了社团忙碌之余继续做我小生意,再不行去贷款。涉及到金钱,我的行动力愈发迟缓。 接下来我每天都在寻找,权衡,希望找到一个安全又价格合适的住所。 除了交通问题其余的都可以折中。 但是我找不到这种安全的住所,除非花很多很多钱。 我突然很想回国。 可我没有退路。 那段时间我心态真的崩坏到草木皆兵。 当亚伦再次伸出橄榄枝时,我第一感觉不是故人释怀心结、也不是沙漠如霖甘露。而是有种长期被监视的毛发耸立。 理智回笼才发觉自己又犯旧习。 第二学期需要搬离宿舍是众所周知的事,我的行动并不是什么隐秘。眼前这个人一度作为我的信息来源,对我的封闭度了解甚详,不需要监视也能猜测出我的举动。 无论他所图为何?总归是在我艰难的抉择中加入了新的选择。 “你住得地方距离学校多远,交通多久?”该了解的还是得了解。 “有点距离,我自己有交通工具,来回一趟只需要四十分钟。住进来的话忙你的交通为我包了。”他对答如流。 “周围居民都是什么人?安全问题有保障吗?”我仿佛没有感情的提问机器。 他显然没想过安全问题,瞪着蓝色大眼睛懵逼的看着我好久才反应过来,没说话先叹气:“哎,是我需要负责维护的古老城堡,里面住的是工作很久的员工。附近有个小镇,离城堡有一段距离。镇民世代居住。现在年轻人都去市区找工作,镇子里大部分都是退休人员。” “城堡?我三年的房租最高预算是15200磅。你觉得我住得起吗?”一听就住不起啊。 “预算?”他看起来很惊讶,为什么邀请别人同住还需要预算。 他还是把一些咬牙切齿的情绪咽了下去:“城堡比较老旧,常住给你一个友谊价。预算足够了。” “最后一个问题,水电商超,医疗餐饮设备齐全吗?”感觉再问下去我就要被人道毁灭了,我赶紧一次性问完。 他恢复了正常:“水电正常,里面一直有工作人员居住着。城堡内有自由便利店提供日用品。周一便利公司供货一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提前邮件通知。饮食你可以自己做、蹭饭或者到学校吃。医疗有城堡聘请的医生为员工吗做日常健康检查。” “听着已经很好了,我可以实地考察一下吗?”我还是觉得实地看一下更放心。 “抱歉。城堡不接受外人进入,除非你已经决定入住。”他日常假笑。 我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刚才说的问题全部落实在合同里,你没有意义。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签约了。” 等合同打出来签好之后,我公事公办的嘴脸立马变成了一朵褶子花:“为了我的事真得劳心劳力一上午,真是辛苦了。我请你吃饭吧。” 我开启社交模式。焦虑的事解决掉真得太舒心了。 少年有点受不了我突如其来的舔狗模式。纤长的身姿转过去,背对我,冷酷地说道:“不必了,先带你去看房子,然后准备搬家。” 我不想变舔狗的。 但是,他给的太多了。 长得像天使的人难道都是真得天使吗? 我跟随亚伦到道尔顿五星级大酒店的顶楼,看到空地上两排大大的红色“H”标志。 “这就是你的日常交通工具?” 顶楼被球型玻璃全包围,十个空位零散停靠着三架直升机。 楼层经理询问后,到管理室进行操作。玻璃圆球如花瓣一下收回到楼体中。 顶楼瞬间在天空下袒露无余。 30层的顶楼,明显有迥异与平地的气流风。 “你说的来回四十分钟是直升机里程?”幸好我及时反映过来了。“虽然合同上说明居住期间你会承担我的出行。万一特殊情况你有事情,我要怎么上学?你要经历家族的考验事情应该还挺多的吧?” “签都签了,不必想太多。我自己不会缺席课程,即使有要务处理,也在伦尔顿市区里。同路。”湛蓝的天空下,他湛蓝的大眼看着我。一派岁月静好的向我灌输四字真言。 我当然不会轻易被他动摇,还试图说服他:“出于对你的信任,我房都没看就签了合同。我本以为在学校一小时地铁范围内,这样有什么事我至少可以坐地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这种级别的通勤问题不是小事。未来三年这么长的时间,要相互迁就交通问题。本质就是相互折磨。非常损坏情谊。” ☆、蓝色幻境 无从 他眼中“biu”得迸发出光芒。 惊喜且带着揶揄问我:“原来我们之间有情谊啊。” 这不是重点,我表示。 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向我走进一步,执绅士礼。 “天主在上。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与情谊。在未来的相处中定会多为您考虑,把相互迁就的摩擦变成考验的契机与温馨的桥梁。以契约精神之名,伊莎贝尔。” 说完,执起我的指尖,轻轻嗅过自己食指骨节。回复原本的姿态。 他一通操作后,我还是觉得麻烦。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表明。 温水煮蛙成功了。绅士执拗起来,不好办。 看我情绪不高,他安慰我。 “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就算你在地铁一小时范围内也不能保证通勤顺利。伦尔顿的公共交通体系很受外界因素与司机状态影响。一起通勤至少安全有保证。” 想想也是,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想开了心情就好了。站起来,“走吧,我们继续看房吧。” 千万别再有什么“惊喜”了。 我已承受不来。 他走向G Amelia号,上面印着荆棘蔷薇白日的标志。 他居然自己开直升机?! 当我知道这位同龄人居然已经有了飞机驾驶证时,我不禁捋了捋,我过往的十九年都做了些什么? “到了。”驾驶员与座位之间有格挡,此刻隔离设备上玻璃窗样的设备打开。亚伦的声音可以从驾驶座上传来。 我闻声向窗外望去。 从上方看,整个阿米莉亚城堡包围在一张面积巨大的层层叠叠的绿色毛毯里。 虽是整个一片绿,却被树木高低,草丛间隔,小道阡陌,零星花草自然过渡出深浅不一的色彩饱和度。 千百种绿色同时映入眼帘。就像刚做完一套眼保健操后,保持闭眼一分钟,睁开眼看到世界的第一秒钟,清新而湿润。 灰白色的城堡三面被湛蓝如镜的水幕包围。 水中有黑天鹅闲适悠游,它们听到直升机的轰鸣,优雅展翅,凌空潆洄,带起湖面一圈圈涟漪。 阳光变得很好,一瞬间好像看到有白孔雀展开尾羽。 直升机停在草坪上。 城堡正前方是紫杉树组成的迷宫。亚伦说这以前用来迷惑敌人的,可以拖延时间拉起水桥。现在主要因为趣味性被保存下来,已不具备原本功效。 我们避开迷宫,从边上另开的小路穿过。踏上竹桥,竹桥边缘还装饰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进入大门之后我们坐着观光车到达主堡。 “每天走这么远会很累吧?”感觉很麻烦啊。 “你第一次过来,当然要从门进来。平时直升机就直接停在城堡里的草坪上了。”亚伦愉快地为我解答。 从主堡进入,穿过古老大厅。 这里一幅画像,一盏烛火都仿佛有种实质的沉重笼罩着精神。 踏上乌木铺就的地板与楼梯,到达二楼。 宴客厅,会客厅,图书馆,小教堂整齐的排列在长长的挂满先人油画像的画廊两边。 好熟悉的结构啊。 就像高中时候的教学楼。走进一条走廊,两边都是教室,走廊上还挂着各种名人画像和励志名言。 画廊很长,和主堡后面的辅助城堡联通。 辅堡呈“口字”型。中间修成天井采光,并修有水池引来院落流水泊泊。四边角各有一个小小花坛,点缀着各色花草。 我们经过小教堂沿着画廊向辅堡走去的第一个房间就是亚伦为我展示的房间。 不出所料前边应该就是主人居住的阳光室。古堡里,主卧离教堂一般不会太远。 “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带我继续参观一下吗?”不等他打开房门,我先问道。 亚伦不假思索继续带着我参观。 我们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天井,天井里有一段折回的楼梯直通二楼。 楼梯边缠绕些壁虎,我在绿意掩映间看到了漆白小窗台和一扇门。好像也是一个房间。 我问:“这里也有人住吗?” 亚伦领我到楼上打开房门。 就是这里了,有床铺,独立卫浴,还有一张化妆桌可以做作业。非常适合女生独居。 重点是不必一次次穿过大厅,登堂入室,打扰别人的家。 “我可以住在这里吗?”亚伦听到问题笑了。他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正是之前要带我来看的房间。 突然有种不好意思,我也把自己尴尬笑了。 “果然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房间。”亚伦这样说道。 “嗯?”我单音节表示疑问。 “这里之前是厨师梅里女士的女儿在居住。她考上外地的大学,不准备回到城堡。”他回答, 我本能的感觉不对,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城堡的主人知道?“你之前也不住这里,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管家告诉我的,梅里女士喜欢唠叨这些。” “管家呢?”这么重要的人,一直没看到。 “薪水太高,跟公爵走了。” … “谢谢你,亚伦。” 异国他乡,像我这样沉默无闻的人,连消失都会是无声无息的吧。 不过,如果你对我有恶意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轰动性的大新闻呢。 如果生命的悲剧无可避免,长眠在这样心旷神怡的地方貌似也不错。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所以,谢谢你了,亚伦。 “不客气。”他天空一样澄净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就这样我有了新的租屋,也开始密切关注天气预报。 如果哪天下雨直升机就难以运行,这时候我们就会在学校附近道尔顿酒店机位配套的套房里住。 说起出行,一开始真是不顺也揪心,顺利也尴尬。 我们第一次一起上学,为了配合他的时间管理,我提前询问了他几点出门。 6:30!!! 我知道,未来几年,我的懒觉生涯断绝了。 第二天,我踩着点和他一起坐上直升机。 这次是由驾驶员驾驶,我们两个并排坐在后座。 大眼瞪小眼,沉默一直在蔓延。 一开始,可能因为一直在和犯困的眼皮做斗争吧?我竟然毫无察觉。 过了段时间,习惯了早起,我就想到一个问题。 我也不晕机,为什么不趁这二十分钟的时间补个觉呢?然后我意识到,我旁边还坐了一个人啊。 我突然犯了社交恐惧症,那么久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 我余光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正在座位上,微微靠着椅子,眼睛低垂,好像在想事情。察觉到我观察他,抬眼问我有什么事。 我想不到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抿出一个笑容,摇摇头。 “困的话可以休息一下。”他的声音有种低落的温和。 对,补觉。 我现在都不敢抬头,书包扁扁的,抱着睡觉也抱不住。 怎么睡啊。 最后只能头偏在门上,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装睡。 竟然也真的迷糊了过去。 每天都要见面,使得沟通问题格外焦灼。 不过我毕竟刷过人际交往题库的人,也不是全无头绪。 提前做些准备,说话内容之类的。 总不能直接生搬硬套模板吧? “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们都还年轻。”【1】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蓝色幻境 无从 我准备了些眼熟的名人名言和打鸡血的小故事。因为他正在努力的为自己人生抗争。 喊口号看起来真的很傻,也真的缓和气氛。 直到我说出一位从小如雷贯耳的科学家名言。 他温和提醒我千万不要在庄园里提到这个人,那是他姑奶奶的前夫说的。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局限性,这项活动才嘎然而止。 他却开始接连不断的向我输出他的生活与小烦恼。 大部分时间我根本接不上话,他也能把气氛搞得很自然。 我很佩服:怎么就能那么轻松得开始任意话题呢? 我最终没忍住问他。 原来他从小上社交私教课,其中有一个训练就是在任意地方,不停地抛出话题。 小时候每天锻炼两个小时。 相处久了,他这个人的形象慢慢在我这立体了起来。 我也归纳出了他现阶段的主要困境。 缺列兰镑。 他正在进行家族考验,以己之力,复活这座城堡的荣光。 城堡50年一次做整体维修一次30000000镑,可以平均到每一年。 修缮费每年6.5万镑。 飞机价格312000镑 ,虽然是旧的。因为荣耀里不能包含二手物品,所以被公爵以全新的价格成交给了亲儿子。 飞机登记,适航许可证 ,无线电许可证,飞行员驾驶证都要重新登记租用。 道尔顿酒店顶楼停驻场地税费,每年共1000镑。 油耗60升/h, 24.62镑每桶,一吨七桶,每月维护,350镑。 人力成本: 驾驶员3.5万镑每年。 私教老师们,现在已经按小时计费了。 管家年薪薪60000镑,暂缺。 厨娘月薪1500镑。 花匠月薪1500镑,有活动还需要请外援。 女仆月薪900镑。 清洁工月薪600镑。 供水公司每年合同:800镑。 供电公司每年合同:3000镑,多退少补。 百货公司定期运货费用每月一结:平均1000镑左右。 加上日常生活费用,活动准备费用。 非常节俭的情况下,每年1800000镑才能维持城堡正常运行。 这种人间疾苦,居然是他用后半生的自由为代价主动向公爵争取来到。 为了传说中的自由。 这个数字不算高,只是突然面对有些棘手。被净身出户的亚伦先生这样说。 我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天价,棘手,且焦虑。 为什么会焦虑? 因为从小到大,我能感知到的困难,一定会在我人生中发生。 墨菲定律在我身上成立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我努力为我认识到的每个难题寻找解决之道,跟困难发生在谁身上没有关系。 此刻,这些终究只是别人的烦恼,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把自己一直困在别人的焦虑里可不是好事情。 我只允许自己在空闲无聊时思考这件事。 他向我诉说着自己的事情。气氛越来越自然。时间久了,我就想,我老是这么沉默倾听是不是太不坦诚?我应该也说些什么? 那天,我简单的介绍自己今天吃什么后,交流就变成了课后复习和名著故事复述。 我自己都觉得违和,别人给你讲生活趣事,你给别人上课。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的注意力重心永远在我所关注的事物上。 寥寥半生,从未特意观察过除我生命以外的世界。 那一天开始,我分出部分精力去观察每天所见所闻。 云层的变化,像小兔子,像大老虎,像棉花糖; 雨后的花园,垂绿滴水,蔷薇吐蕊,泥土清新; 热烈的操场,阳光难得,少年热血,擂鼓喧天; 课间的教室,争论宣辩,不过俶尔,八卦零食,欢畅轻易,摸鱼补觉,天光正趁。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我仔细细看,也开始觉得,生活没印象中那么光怪陆离。 周六,又是湿雨淋淋的天气。 好在天气预报说只下一天。 列兰的人们不会在周六日工作,我们就回到了城堡。 作为一个创业项目组的组织调度人员,我本来是不配拥有周六日的。 能休息主要感谢一起臭名昭著的黑客事件。它不仅给灯塔国造成巨大的社会损失,更震慑了远在列兰国的我们项目组的总工程师。 他现在死了心得一定要在研发流程将完成的“Ten”软件上,增加绝不可能破解的密保。 本来就因为工程师的兼容性执念放缓的开发时间,眼看又要一拖再拖。投资公司派来的流程把控经理肯定不乐意。 两人天天吵,我作为中间的调节人员也忙的像个陀螺。 这不好不容易扛到周末,我说服经理好好过周末,再吵下去只会更拖延进度。 让总工程师趁着周末好好想清楚。 我自己也迫不及待的脱离他俩制造的“技术至上&进度至上”的磁场,好好清理一下脑袋,看看怎么解决问题。 雨下的不小,看来是不能在露天花园烧开水了。 列兰国人不习惯喝白开水,厨房也没烧热水流程。 不好给人添麻烦,又实在受不了天天喝冷水,我只能自力更生了。 找个废弃铁桶剪剪,上下隔开,就是一个简易炉子。 买个旧式烧水壶。花匠大叔修剪下来的树枝在好天气里晒干,储存起来就是很好的燃料了。 也有更方便的电水壶。只是天气潮湿,看着炉火噼啪燃烧,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晨起或傍晚,在楼梯下的天井小花园烧一壶水,就能解决我日常饮水问题了。多余的还能泡个脚。 城堡里使用明火,要格外注意安全。我每一次都在旁边看着火,熄灭前从不离开。 小花园有花草,有方形水潭,日常呆在其中也是心旷神怡。 今天下着雨。我一琢磨,辅堡的小门洞是个不错的地方。离得近,雨打不着。 拎着我的炉子小板凳就过去了。 点好火,把水坐上去。我就坐在小板凳上,正对着炉子进柴口,烤火。 “感恩天主将甘霖便洒人间。” 听这虔诚祷告,就知道是亚伦。 “要不要过来烤烤火?”我盯着暖烘烘的的火焰,脸庞映着火光暖洋洋的。邀请他时也舍不得回头。 找过来挺快啊。这家伙明明卧室那么大一个壁炉,非说点起来浪费。壁炉老旧,有腐朽之气,经常过来蹭火。 难得偷闲 ,围炉听雨,清净想事。 偏被避雨蚊子哀怨嗡嗡声扰乱。 见到蚊子,我比它们更哀怨。 自从我闲暇时开始琢磨落到亚伦这种艰难程度该怎么办?周遭东西的价值都被我寻思了个遍。 ☆、蓝色幻境 无从 有天,上楼梯时听到蚊子嗡嗡。我朝蚊子看了一眼,陡然兴奋。 这边的蚊子如此硕大,可超市里竟见不到半点灭蚊的商品。 我觉得自己发现了财富密码。弘扬国货的时间到了。 时刻记挂,一有空就朝藤萝蔓生的楼梯角跑,感受异国蚊子的凶残。 整整过了一周,身上一个包都没有。 虽然,我因此消化了不少国际贸易课上的内容。为亚伦的伦尔顿交流贸易公司推荐了不少记忆里的国货。 但是,对于本地蚊子还是一直耿耿于怀。 异国的蚊子,太清心寡欲了。 不甘心的目光跟着它们到处乱撞的身影,哀叹:“不咬人,算什么蚊子。” 亚伦忍不住笑了:“公蚊子不咬人是天主构造的习性。你为此试引进的商品作为香水很畅销,结果是好的。” 是的,知道我挫败的赚钱大计后,亚伦最终还是试探性的引进了我国著名驱蚊用品“six god”。 凊新提神的香气,在本地还引发了一阵国货小热潮。 “你为公司推荐的其它商品市场反馈也很好,季度结算时有惊喜。” “惊喜?难道是产品推荐奖金和销售提成。”编外人员居然有这种好事? 他笑着颔首默认。 意外之财总是让人激动的。 可是。 想到一个小少爷为了梦想,不顾阻力,把自己逼得满口生意经。平时也没少关照我。 现在他压力这么大,收这个钱我总觉着过意不去。 “钱就算了。”我无比心痛地拒绝。“在读生凭空多出来国际商贸公司的实习经验已经是很好的事了。正常情况,这么轻松的工作谁愿意用一个没有经验的人?” “既然选择相信你,使用了你推荐的方案。你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报酬。”他还在客气。 “你不要再说了,这种事情我很容易被说服的。”本来没什么实在感的钱,被他这么一说就像是已经进我兜里,又长了翅膀飞走了似的。 但是,逻辑还是的理一理清楚的。 我看着火焰,忍着心痛,沉默的思考着。远离钱的每一分思考都如同凌迟。 良久。 我把想清楚的逻辑用最简短的语言吐出:“如果你没有把我当朋友,很多机会本来就不属于我。如果你把我当朋友,身外之物请先以你自己的理想为主。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 我就是啊~~ 钱啊钱,你既然注定不属于我,为何偏又让我知道—— “我给你折合成股份,等考验结束了。一起算。”他温和的字里行间洋溢着肉眼可见的欢乐。 我有气无力的回应:“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期待,在我这里,统归于无。 “伊莎贝尔,我会努力的。” 看着我被看不到的钱财折磨的情绪低落,他还偷笑。 这个人看着绅士彬彬的,心眼可坏了。 转念一想。 他士气高点也许我的小钱钱真的能回来呢。 我悖逆低落的情绪鼓励他:先赞美他敢于反抗陈规,坚定追求梦想。 再历数次次遇到困难的百折不挠,又重现了每一次解决问题的景象。 最终总结:“亚伦,你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鬼晓得这份夸人流程我是从哪些乱七八糟的书里总结出来的,哪有夸人这么溜的正面人物。 一连串的阿谀奉承让亚伦在目瞪口呆之后,下意识敛眉低笑。 我一看他反应就知道下面要进入谦虚、回夸环节了。 我得提前组织好商业互吹的说辞。 他开口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天空一样澄澈的眸子直勾勾盯我,一字一句说道:“是的,伊莎贝尔,我一定可以实现梦想。” 他说完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路过的花匠大叔却说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绅士。 我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笑。 春雨如帘,四月的花园绿意萌发。 城堡的门洞下,燃烧着热烈的篝火。 这是离梦想最近的地方。 我一辈子都不会为什么事情,如此不计代价。 加油!亚伦。 之后,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我受不了,有的没的提了些“老师上课说:原油价格触底,可以试着价格低的时候多囤一些飞机燃料。”之类的。 他似应非应,难得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还好,我头痛的周一总算有点头绪了。 冷静了两天,二位大神也该好好面对自己的选择了。 大家各退一步,也不是没有折中之路。 记忆中绵延的雨滴,燃烧的火焰与透过玻璃的光影斑驳重叠,将我带回现实。 那时,我们好像总有很多事要忙。 学业,生活,梦想,实习,还有一些林林总总,杂七杂八。 如今回想来不算什么。 当时却像往充满气的气球里继续挤压空气一样,许多细致末节的问题争先恐后堆积在有限的时间里。 慌乱而沉重。 我又是对做的每一件事都想厘清的性格。 一味恣睢推进,偏执到盲目。 如现想来,自己能撑过来也算奇迹。 细想想,都是为了什么而苦恼呢?竟一片模糊。 好不容易想到一件事,无比惊讶。我竟然为这么简单的事焦头烂额过吗? 亚伦比我更忙。我还会忙里偷闲,他几乎把自己时间榨的一丝不剩了。但是他状态看起来一直都很好,朝气蓬勃,从不颓废。 不像我,特别容易累。每当沾满负能量,总是需要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能回血。 有时候我觉得耽误他挺多时间的。 他却只是感谢我可以在他前路迷茫时给他回血。 这个人,很温暖。 看着一个温柔的人为了梦想无惧困难,勇往直前的模样。好像生命里的一切都有了可以直面的勇气。 我第一次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有些人小小年纪就有自己明清晰的目标。 有些人,即使在小学作文里写了一百条梦想,也没有一条骗过自己。 只有一腔孤勇,偶尔乱碰乱撞。然后,再平静无波的日子里无声消弭。 所以,我明明不喜欢多管闲事,却总是忍不住在他太倒霉的时候鼓励他,给他念名人名言加油打气。他往往就会用祷告神谕回以鼓励。 真的是一刻都不忘传播信仰。 鸡同鸭讲的啼笑皆非里,看他一个小少爷为了梦想摔得跟头多了,也终于懂得信仰里有一尊神并不愚昧。 只是,见到食物前,想不到祈祷的人,永远信不了神明。 我能够在心底千千万万遍呼唤的,只有自己。 我学着他的谦和,相互体谅着,慢慢度过了四年。 光阴忙忙碌碌,也平静似水。 就像,城堡周围的平静湖面。 我静静的看着,看着…… 这样的静谧的美好总是吸引着年轻浮躁的心灵。 冥冥之中会有种声音告诉我,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永远占有,永远沉溺。 要占有什么呢?要沉溺何处呢? 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从湖底窜出来。 湖面上的人,怎么会知道湖底有着什么样的湍流暗涌,致命野兽? ☆、蓝色幻境 无从 正如此刻。 蹭着他的梦想一路努力奋斗那么久。 看到他得偿所愿,仿佛是自己的理想实现一样高兴。 心中也起了奢望。 或许,我也可以成为很小时候畅想的那么勇敢正直洒脱的人,不必非要乞求俗世的温情。 如果不被理解,就一直流浪。 一个人,天涯海角。 结果,结果。 他如此不置可否。 仿佛拼尽全力,只是为了证伪梦想。 不由让我疑惑,梦想真是个笑话? “梦想?”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低下头,从喉咙里滚出笑声 “伊莎贝尔,做个游戏吧。” 金发璀璨,有几缕阴影覆盖眼帘,形容萧索。 “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一人一个。不许说谎。”他说出规则。“你认真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我也会解决你的疑惑。” 他一直低垂头颅,回避视线。 眼神虚虚凝视着并不存在的点,如大海升腾的雾气。 还有半个小时才登机,时间够了。 我点头同意。 “那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为什么要回去?” 他抢问。 一人一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他了吧?算了,都要分开了。不跟他计较。 我非常真诚的回答,语速匀称:“答案有很多,不过我已经组织好语言了。 吃不习惯,喝不习惯。风俗不习惯,节奏不习惯。 Ten发展进入稳定期,接下来就是无止境利益拉锯了。 市场大环境也不好,想想都头疼。 不如趁着上市赶紧撤,回国开辟新市场。股票我都卖老板了。 这个决定是存在很强的个人局限性,我现在也没什么动力改。 还有很多其他杂七杂八的原因,太小,忘了。” “不习惯还能呆五年,真是委屈您了。” 对方开讽刺了,请注意形象。 “都是为了上学吗,年轻人吃点苦头,正常。”我忍辱负重的模样把他要说的话全噎回去了。 我当然是忽悠他的。 真实答案早就说了,还要来问第二遍。我拒绝像个傻子一样在那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 质疑的本质从来不是不真实,而是不满意。 但是,广袤如海的答案可以淹没本意。 所以,人类一张口,谎言就随行。 只是,想不到我们的别离,还要用谎言维系。 讽刺?还是一场滑稽剧。 不习惯是真的。 我,于篁。二十四载,从未习惯这人间。 哎----- 他缓了好一会才压下争辩之心,心平气和的继续说话。 我皮笑肉不笑地斜过头,盯着钟表看。 他掰正我的头,声音哄小孩似的发腻。 “到你问我问题了。你已经问过了。那回答之前我先送你礼物吧。” 礼物无所谓。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完成梦想一点都不开心?显得我像个傻子似的,白白因为别人无关紧要的事浪费情绪。 我凝神继续听。 “很早之前就想送你礼物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我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送个礼物有那么麻烦吗? 选好礼物,送给我,被拒绝。多简单的流程。 说个事这么墨迹呢? 我微笑着,对方仿佛感觉不到我越来越烦躁的情绪。 输出稳如老狗,继续对牛弹琴。 “早上的公证会议结束后,一切尘埃落定。我想了很多,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绝望!从第一次见面说起…… “黑压压的人群,人们瞩目车队的壮丽,仰望公爵权威。 ” 他回忆着,目光如水。 “只有你,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 我干的? 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大一开学时,我因为生病,耽误了入学。父亲不愿让我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以公爵身份软硬兼施,赞助学校发起了入学素质选拔,将所有人拉回同一起跑线。” 后发也要制人啊… “选拔的题目是‘孤身寻找英灵殿’。当时大病初愈,山路崎岖。我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不仅体力不支,心力也被不见天日的茂密丛林掩上阴翳。控制不住地绝望——父亲为了不堕荣誉,为我费心费力大张旗鼓。我却这么没用,我即将成为家族的耻辱。这样的想法越在我心间徘徊,脚下的每一步就越沉重。直到——遇见你。” 蔚蓝如水的眼眸,闪闪发着光,对上我走神的眼。 “啊,我知道了!”迫不及待夺过话柄。 他眼睛一亮,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来列兰国时,错误的以为,坐船会比坐飞机便宜。当时一心钻牛角尖。刚好当时船上一个员工临时请假,我死气白咧应聘临时工才把费用控制在计划内。” 他平心静气地如常倾听。 “海上除了朝霞初升的辉煌,只剩一望无际的蓝。起初还觉得它美如宝石。谁知,游轮居然漂泊了三个月才到港。日复一日地凝望这深蓝,突然觉得像是牢笼。天空也是同谋,任他飞鸟、游鱼还是巨轮,都被牢牢禁锢着,出不去。我看的分明,无尽海洋的深处,是另一片天空。” 他听得入神。 “终于到了岸上,陌生的国度,举步维艰。坚持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么为任何事物分神,杜绝一切懦弱的情绪。” 讲这种事好累啊。 “直到在一片金发碧眼中,看到你眼中的蓝,我突然思念大海。心里像撕开了一个口子,无尽的情绪涌来。那种关键时刻,怎么能任由懦弱淹没自己?我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颜色。” 说得我自己都有些萧索了。 “你注意过没?都说海是蓝的,仿佛蓝色就是大海的标志;如果认真看过大海的颜色,就知道这样的描述是多么匮乏;大海的蓝,就像是一百万吨蓝色矢车菊被风波揉碎,倾倒进粼粼波光里,阳光层层叠叠地照耀渲染,每时每刻都有千万种变化;它们当然也是蓝色,蓝色却不是唯一。” “以前你口中的大海都是波澜壮阔,惊险万分的;从未像今天这般安静。”他仿佛被大海的蓝摄住了魂魄,声音都能有种奇异的静谧。 “当时我一直在想这些。所以我并不是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你的眼睛看,我只是在发呆。” 画重点!别老是跑题。 ☆、蓝色幻境 无从 他听了我煞风景的话,眉头紧皱,仿佛被什么困扰。 不能让他再扩展思维了,必须快速结束话题。 哎,我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我努力想想续上之前的话题,他陡然来了一句: “你只是从我眼外的海漂流到我眼中的海。” 表达有些奇怪,事实确实如此。 我脑子里有些混乱。 “我的人生,不允许误差。应该玩什么样的玩具;开发什么样的兴趣;培养什么样的喜好;选择什么样的信仰;学习什么样的知识;结交怎么样的人脉;制定什么样的目标…从出生到死亡,每一步都被规定好,为了阿米莉亚的荣耀与传承” 嘶~ 我的思维不由跟着他的陈述走。 “一步到位。”我总结。 他飞速的觑了我一眼,说话的节奏都没有变。 我不知怎的,就对他漏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我小时候一直幻想,一个人去天涯海角流浪。一年级开学的课堂上,我把这个伟大的梦想写在理想卡上;到了周六,我就在大海的游轮上了。”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改了理想卡,从此为了荣誉与传承而活。” “开学选拔那次,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一生好像只做了一件事,马上就要一败涂地。身体还在苦苦支撑,心中早已认命,我到达不了终点。然后你回来了,明明超过了我一大截,你却停下来等我,后来还折回头陪我一起前进。” 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要说什么。 “不要打断。时间快不够了,请让我说完。” “我自幼信奉天主,未曾瞻仰人间显圣。你向我施以援手,与我一同相互扶持前进时,我确信我见到了神迹。” 这么神奇吗? 这种事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应该会心一笑,可我现在笑不出来。 “不知为何,我从未有因此向天主感恩祷告的想法。因为主主得知我的不诚,所以你才离开吗?” 不知是在问我还是自问。 事情发展方向愈发诡异,我已经表情无能。 他还在继续,还是当面处刑。 “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你说得那个大海。大船呜呜靠岸。岸上的人排着队,猪猡进笼般走进去。大船又发出呜呜的声音远离陆地。船上等级森严,有小猪仔,大猪,富贵猪和搞破坏的痞子猪;还有漂亮的粉红猪小姐姐们不断投递食物。你说你是其中最弱小的,就算是别的猪仔都有大猪的庇护;你也坚信除了隐蔽船员,船上还有一个大boss;当遇到危险,海啸啊,冰山啊,方向迷失,食物断绝之类的,它就会出现;找一只最弱小的猪进行祭祀。你绝不能坐以待毙。你有意识的摸清船上的路线。当痞子猪选定你作为欺凌对象时,你告诉他,如果敢欺负你,就烧了能源仓,和他一起做海上烟花。然后告诉管理员这是他要干的坏事。比起痞子猪,猪猪们更愿意相信一只小猪仔,于是痞子猪被严格控制了起来。你放心了一些,比起弱小者,灾难更垂青有罪孽的猪。后来你就上了岸。” 那只是为了让你坚持,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出选拔赛本身。 谁会相信这种故事? 我张了张嘴。 算了,看你还能说出什么。 持续面瘫中… “我见过很多次大海,但我相信了这个故事。不用亲眼所见,我就知道那片海域真的存在。因为我看到了你。” “我萌生出一种勇气:也许我该抛弃一切的束缚,擦亮我的双眼,在有限的人生中找到我的朋友,我的英雄;找到生命中那个将一切枯燥怨恨都变得美好的人;也寻找世间盛行的真谛。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迟迟不散,然后我就向父亲申请特殊的传承考验。换取相对的自由。” 真相恐怖如斯啊。 你爸知道我把你带坏吗?我还能竖着走出你国吗?我只是不告而别,不用这么狠吧。 绝望。 “我爱你。”忽然在耳边炸开。 我怎么你?我爱谁?谁爱你? 他爱我啊。 “哦,不行。”我见缝插针回答。 竭力延续着面无表情,掩饰瞬间脊髓液都燃烧起来的厌恶与随之产生的冻结反应。 我只想做你爸爸那样的大佬而你却想睡我? 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老笑话迅速把我拉回到日常没心没肺的模式。 我心底输了口气,情绪如果表现出来了也太伤人了。 我确定我厌恶的并不是亚伦。 也许我该给他一个微笑,作为秒失恋的安慰鼓励。 我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确,这句话对我来说是多么恶毒。如果这是为我不告而别憋的大招。那他成功了,杀伤力太强。 我过敏了! 我的安慰和鼓励变成了面部神经失措扭曲的神秘微笑。 反倒是他,只是随着慢慢呼出的气息低哂一瞬,从容续上之前的话题: “从我作决定的那刻起,我就开始畅想如何和你分享今天。” “礼物,告白顺序,场景。” “唯独没想过。” “来不及。” 不会真的吧? 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 “第一件礼物,我的手杖。 谢谢你的出现。为我照亮勇者之海,让我有勇气逃离旧人生。” 那是根油光水亮的红木手杖。 杖身简洁,杖首是一团镂空的荆棘藤托着扁平的圆盖。 磨砂质地,根本看不出来是黄金做的,只有中央雕刻的蔷薇线条抛的光亮。 看起来是非常有质感的手工艺品,可我根本不敢收。 因为,打开黄金小盖子,就是阿米莉亚家族族章。 就我所知,它的作用不限于:写推荐信,商业联络,签银行支票,给女王写信。 真收下,我估计真的走不出列兰王国了。 这种东西都能送给别人,我是他爸爸,我也会气到失智的。 他旋转杖首,里面原来是镂空的,还夹着一根木枝。 “这是什么?” “这是圣灵山上,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弄下来的那根树枝。我送到手杖工作室处理了一下,这些年一直把它夹在手杖里。” 哦。当时撅下来当拐棍使得。 不借助点外力,一个病号和一个运动白痴怎么在山林里找到路并坚持到终点。 他把手杖合好,送到我面前。 我拿起来打开小圆盖一看,立马放到桌子正中间。 打扰了。 没事你继续。 ☆、蓝色幻境 无从 他都不用看我,默契继续。 从西装的插花襟上取下徽章。 蔷薇,荆棘条,白日。 正是阿米莉亚家族族徽。 所谓礼物,不会是这个? 呵~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今天就杠这了是吧。 你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送出什么! “即使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独立的过程还是远比想象中要困难。有些时候我会很迷茫,我所做的事正确的吗?还能前进吗?一个人太在意一个秘密时,总会陷入各种自我质疑中。这样的软弱,我并不想让你知道。如同这一切的原因我想隐藏。我想等到一切完成时,在美好成果里,做此刻的事。每当想到这,我心中就重燃起无尽的希望。” “其实这一切我也并不是藏得那么好,常常会被你发现。当你陪伴我一起解决问题,这一切自然而然变得无足轻重了。” “有时候看着你吧,我会忍不住想。你是真实存在的吗?又会嘲笑自己傻,你怎么可能不存在呢!你看着我的眼神,你的各种反人类操作。我的想象力根本创造不出来你这种幻想。” 前面还温情脉脉,说到后面他笑得奇异。 所以到底夸我还是骂我? 算了。听不懂的话一律在夸我 “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获得了家族的认可,那么这荣耀一定有你一部分。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决定,一定要把我的专属族徽送给你。” 感动吗? 不敢动。 虽然没什么实用功能,族徽对一个古老的注重传承荣誉的家族来说,比族章更重要!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家族的集体意志彰显。 它的意义超越时光。 即使有一天这些家族不在了。只要族徽还在,传承就还有重现世间的机会。 一切鲜活的辉煌终将逝去,冰冷的徽章几近永恒。 你见它沉默,是你不曾听懂它在光阴里静默地诉说。 上商业符号课时,教授引申的内容突然在我脑海中跳了出来。[1] 我动了动发涩的喉咙,明明那么一大杯柠檬水,怎么这么快见底了。 “亚伦啊,如果你发现我犯了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一个劲的来刺激我脆弱的神经和你爸爸的道德底线。” 他应该只知道我不告而别…吧? 罪不至死啊。 “请安静一下,我很快就结束了。”他有些无奈的怅然。 “第三件礼物,如今怕是不合时宜了。还好清晨看到彩虹,想要送你花。我已经让管家去拿了。” 你再放钩子,我都不会问你第三件礼物是什么的。 我非常满足现状,我内心很安详,我一点都不好奇… 我默默给自己洗脑。 “伊莎贝尔,谢谢你。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的存在。够我欢喜好多年了。” 他眼中尽是温柔波光,粹然无杂余。 不知杯子里的柠檬片是不是泡太久,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反倒是心口有些酸。 “亚伦,我要回国了。一开始没想当面和你道别。因为我觉得分离的场面会很奇怪。” “那你还会回来吗?” 他静静看着我的眼睛中掺杂了水光。 他还在努力的微笑。 我不再看他,低垂了眼睑。 是我让他这么失落吗? 想法一出,烦躁肃然一清。 “那是我的故乡。我一切的行为根源在那里,我一切的停滞不前也许都可以找到新的动力。” 我找着无懈可击的理由。 “即使是天主,也有人相信,有人不信。神都无法干涉人的意志,我们更无权干涉别人的人生。” 我尽可能用他好接受的方法说服他。 “所以眼睁睁看着众生悲怆。”他说的怅然。 不知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是漫长的低落。 我心底,有种冷峻的理智无声蔓延。几一瞬间,将整个人装备得滴水不漏。 “飞机快要起飞了,我要提前做准备。” 我带着温和的笑意,诚挚的说道。 我叩击三下桌子调节气氛。 “别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之前不是说能让我把这些防身器具带上飞机吗?快点说。”看他还沉浸在情绪里出不来。我直接用了祈使句。 他眼眶泛红的觑了我一眼,在口袋掏出一张机票放到我面前。 有初见时被气得气鼓鼓的模样了。 我破功了,我没有忍。 他更气。 我把几大包东西叠巴叠巴,放到两个大型拉箱上,一手一个准备向外走。 我还特意把他一直占着的,我那一堆宝贝课堂笔记抢回来。 “我走了,你自己清醒一点再出去。让人来接你,别自己开车。” 最后打一声招呼,没看他。 我艰难地拉着两大堆行李向门走去。 我本来收拾方便的东西,被机场行李箱这么一分,怎么这么麻烦。 好不容易把东西快挪到门边,背后来了句: “伊莎贝尔,我爱你。我永远都只会爱你。” 我以前觉得突然变大的声音一惊一乍,今天才发现,温和的话语也能这样刺耳。 我没有回头。 我的告别,以我为准。 年纪轻轻一个人,怎么就眼神不好看上我了呢? 如果我是别人,一定会离我这样的人远远的。 想不通啊。 飞机快要起飞,何必起这些无谓的争论。 “尊敬的超级贵宾,您好。” 客厅中间,电视机突然亮起。解说员伴随画面播报简讯。 C3i标志慢慢占满屏幕,同时逐渐虚无。 万里无云的天幕里。 一架曲线优美,简洁流畅的银翼飞机被一台有点丑的小型机超越,拦截。 另一架特别丑的,前面的洞洞多的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的飞机对银翼飞机、开火?! 恐怖袭击吗? 淡定,这是国外。 正常现象,正常现象。 银翼飞机居然在空中,直接回旋调转方向,与一直纠缠在近处的小型机对撞。 两架飞机的机翼形成“十”字型对冲,小型机机翼如纸一般被切断。 两架飞机同时旋转下坠。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1]没这堂课,我自己编的,完善设定而已。感觉不像女主这种状态下说的话 ☆、蓝色幻境 无从 小型机里有飞行员跳伞。 银翼飞机在机头垂直向下的情况下,在空中连做三个托马斯旋转轨迹运动。 然后,保持平衡了! 跌跌撞撞的飞行缓降。 “真不可思议!”亚伦在一旁发出的感慨。 真镇定啊,到现在才惊讶。 我可是从它们开火开始都已经各方面受到冲击了,现在反而平静了。 这边天天宣传反恐意识,今天也总算见识到真的了。 幸亏不是自己遇到。 赶紧回国吧,还是国内安全。 视频里继续有声音传出。 “如视频所示:由于不明原因,您所乘坐的kl100820航机的原定航线上,有三架航机遭遇空难。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们正在积极了解情况,寻找对策,必要情况下会启用预备航线。这个过程会导致飞机起飞时间延误两小时左右。非常抱歉,可能为您带来的不便,祝您旅途愉快。” 话音落下,屏幕上跳出三个选项: “了解了,再来一遍,人工服务。” “看,天主也不愿你离去。”旁边传来亚伦畅快的语调。 “有些事,躲不掉啊。”我喟叹。 遥控器选择人工服务,让服务人员将资料,书本,衣物等不易损坏的行李带去托运。 随身只留下一个手拉箱,放着我的 “安全包”。 我回到位置,眺视窗外,放松神经。 机场后的草地,一片片,绿意溶溶。 我坐回原位。 “永远?唯一?这些对于人来说,都是有限的吧。” 他不语,用最从容的姿态,表现最温和的执拗。 我心中彻底平静。 “如果你愿意听,我再给你讲一遍你最喜欢的那个关于大海的故事吧。” 他自无不可。 窗外,白日辉煌。 如此盛景,让我想起海上的茫茫白浪。也是这样白的刺目。 常常凝望着,凝望着—— 涌动的海浪里就阴渗出无尽的怨恨。 记忆稍一触碰,骨头里都发凉。 “那时候对这世间一无所知。我独自踏上海港,面对异国他乡。只是海上航行的太久,所有学校的报名时间都已错过。一日日徒劳无功的奔波。我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只是千千万万人中,平凡的一个。” “伊丽莎白,如果那时候我们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人。 ”故事开头天差地别。他却还在试图安慰过去的那个我,像是没有意识到故事的版本已经面目全非。 “谢谢。”我替过去的自己转达谢意。 “机会出现了,当年伦尔顿最好的学校居然要尝试新政策,所有人的时间线都拉回了入学选拔前。选拔的决定因素却是我最讨厌的体育,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跌入谷底。” 正午的阳光打在玻璃窗上,窗子里面是一尊枯石鎏银底座的花艺摆件。 它原本在阳台的观景桌上,我吃饭嫌它碍事。 摆件主体是几棵矮株绿叶竹。最高的半米,最低的只有十厘米左右,错落有致排列出倾斜之势。 低落的这边,有洁白的玫瑰缠藤而上;从低到高,从拥拥簇簇到星星点点。 光伴着竹叶的疏影打在桌面,也留恋他纤稠得宜的右肩,在白衬衫上细微地晃动着。衬衫的主人正安静地倾听。 “我见到你的第一刻,我就有种猜测,大概又是黑幕。绝望之中我抓住了一丝希望。如果是黑幕,作为目标主体,你怎么可能被排除。我只要尽量和你保持行为一致就可以了。如果还是失败,那只能说明我能力不够又心理阴暗,还有什么可抱怨。”我娓娓道来。 圣灵山中央,是英灵柱。 正中央是十二根巨大的石柱,象征着最传奇的圆桌骑士。 其余白色的石柱,大大小小,一圈圈排成规则的圆形。 每一根圆柱,都代表着一个贡献卓越的逝去英灵。 伫立在苍郁翠绿的山脉间,永恒凝视伦尔顿湛蓝的天空。 这就是,狼狈的我们,相互搀扶着,到达的终点。 “如果当时没有你和我一起被录取,我一定会受到很多负面的质疑。遇到你对我来说真的是很幸运的事。”他这样说。 我直视他。 “你没有听到吗?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我们从来不是朋友。甚至当我第一次经过你时,我心中都是充斥着恶意的:看,这么大费周章,也不过如此。” 他看起来有些慎重了,听到后面突然忍不住用拳头抵住鼻子笑了。 “伊莎贝尔,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只是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我面对你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扬长避短。你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你说我们不是朋友,我会很难过的。” “你就是怕分开以后我会经常联系你,太麻烦。你放心我不会的。”虽然他的保证很合我的心意,可这个是重点吗? “你没有听清楚吗?我们的一切起于欺骗。从一开始我们就是骗子与猎物。”我怕他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他回以坚定点头:“是的,伊莎贝尔。与我而言,这就是奇迹。” 我就算拔光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不能想通: “你为什么能接受?” “你为什么要接受!” 他沉下眼,安静的回忆: “哪里是假的呢?是我们才遇到,就有人告诉我: ‘我们来自不朽的星空; 我们是亿万星辰的一粒; 我们潜伏于海底无边的幽谧; 五十万万年, 我们只来一瞬; 我们终将归去。’ 吗?” 这个我都不用回忆:“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按照有印象的一个作家枫林丰仁的书学习。书里说,如果你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聊天气,就试着把话题引向星辰大海。因为人类的基因里永远镌刻一只深海草履虫,人类骨子里还在渴望着归于星空深处。” 所以他们初遇,她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陌生的同类破冰时,直接背诵了记忆中的原文。 我们来自不朽的星空; 我们是亿万星辰的一粒; 我们潜伏于海底无声的幽谧; 五十万万年, 我们只来一瞬; 我们终将归去。 “看,连书籍中都载有我们相遇的痕迹。它怎么可能是虚假的。”他笃定视线的凝固在我身上,试图洗脑。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实。”我不受影响。 “就算开始有些瑕疵,可是你真实的生活了五年。你为每一个早课起大早,赶飞机;你踏过城堡与学校每一条路;你浇过花园里每一朵花;你安静的看每天的日暮与湖水。这些也是假的?” 他看向桌面,把自己剔除。连质问都低声细语。 ☆、蓝色幻境 无从 我笑了。 “我会混乱,我分不清,我怕混淆。这五年相对来说,是我人生最安详的五年。当我处于最繁华里;当我最平和的时候;当我最热血时;当我感受到温暖时;当夜深人静空无一人时;我总是会较劲脑汁思考,如果一切回到最初,真假倒位,这一切还会是如此吗?一切不会重来。所以就我算想到头痛,逻辑的尽头,也没有给我的那份答案。我家乡有句老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人们听了,就误以为因果之间有一个先后顺序,间隔缓冲。我感受的却是,早在因种下的那一刻起,恶早就悄悄的潜伏在我的影子里。潜移默化,如影随形,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彻底吞没我。” 他失语。 他凝望着我,如信徒注视圣子倒吊。 良久,他找回语言:“既然一切不会重来,虚假又如何?” 我本能排斥他眼中的某些东西,是什么呢? “开局是谎言,中间充斥着自欺欺人,结局呢?是悲剧还是笑话?谁在意啊。生命终会逝去,谎言完成闭环。成为他人口中的真理,误导下一个世代。时间都为其加权。为什么要容许自己这样活着?我预演过无数次分离。作为一个欺骗者,我愧疚是正常,你报复是正常。不过界我都接受。我知道你做不出来什么坏事,我也不知到该怎么收场。所以,我本来想偷偷离开的。这五年要么被我格式化,要么就等我有勇气时再来面对。你居然还追上来,我都不告而别了,你矜持点行吗。你还说出这种话——这一切都是奇迹,我不在乎。你觉得自己可怕吗?” 心中重担歇下,不知不觉又絮叨了一堆。 “我的错?”他有点怀疑人生。 我了给他个真诚的眼神,你觉得呢? 冲击都冲击了。 看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我就再加把劲洗脑。 “你看,开始都不平顺,怎么可能有什么后续。你还是把放在我身上的那些唯一啊,永恒啊,收回去吧。你一直执着于喜欢我,将来遇到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的人。你要怎么办呢?你既不能给人家永恒,也不能给人家唯一了。万一你们情况相同还好,要是人家把这所有一切都为你虔诚地保存着呢?你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淹没在愧疚里了。所以说话过过脑子好吧,这些东西还是应该回应抱以同等热忱的人。”我非同道人,就不要剥夺别人爱他的机会了。 他瞪我一眼,眼都红了。 我语气都像在哄小孩了!我还要怎么办。 “别这样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遇到几个人渣呢?”咱们尊重事实,自己也该唾弃就唾弃。 “为什么?你骗一个人不能骗到最后。”他终于说话了。 “我基本道德线没量准。骗你之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保持距离的。” 他定住了,咽了下喉咙。眼睛像是看着我,又没有焦点。 几分钟后,他冷不丁来了句。 “爱是有限的,也覆水难收。我不要求你同等回报。”他说得洒脱,看起来心酸也寥落。 我以为都结束了,正在争分夺秒找之前晕乎乎午睡的感觉,想把这尴尬的时间混过去。 谁想到对方又杀了个回马枪,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理解清楚句意,我真的有点暴躁了。 1+1=2,2-1=0,呸,等于1。 哪里覆水难收? 别被他带偏了,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我把手杖里的木棍拿出来。 伦尔顿常见的灌木,被打磨的光滑,有精细的包浆。 为了能储存在手杖里,它被打磨的纤细。 我把木棍梳理在我俩中间,盯着他的眼睛。 “听着,亚伦,我不爱你。” “哦。”他看起来已经接受现实了。还有空问我:“你回去的住处安排方便吗?那么多书转来转去多麻烦。” “亚伦.阿米莉亚,我不爱你。”我直呼其姓氏。 “知道了。”他还是很关心我的书,“还是寄放在我这里,等安顿好,我给你寄过去,或者你自己有空过来拿都行。” “我不爱你。”重要的话说三遍。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敢去爱另一个同类,我从不敢忝局此列。 “你会记得我吗?还是像你的书一样,看过后,从来就不会再翻第二遍了。我怎么比得上你的书呢?你的书你还总想着遇到忘记了再翻一下。你大概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 看着他这么卑微,变得都不像自己。 我反手吧木棍折断,摆在桌子上。 “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吧。” 他平静地把木棍维持着原样收回手杖。 “你也不能用一根木棍直接做自己的手杖不是。”我说完即刻反省,之前火候已经到了,这句话没必要说。 “天主赐予人们沉默的福音。”他的声音平静而空灵,“我们安静一会。” 我也无话可说。 静默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谁也没有打破的欲望。 直到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想休息一下或者…离开都可以。”他停顿一下,这样和我说。 “好啊,再见。”我麻木的回答。 这个场景流畅到仿佛早已在我的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 他走后。 我本想,无论如何,等着他回来敲定一个结局。 一个人时,时间慢了下来,空气仿佛稀薄了不少。 越来越沉重的思维里一个个不受控的想法蹦出来。 最清晰的一个想法是——我可能再也没有运气遇上这么好的人了。 然后是程序化的反驳推演:如果我是一个拥有很多很多爱的人…… 那么我们不会遇到。 我的清明瞬间回来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面拒绝表白是危险操作,这是一个母胎solo的报社发挥,现实里这样搞真的会死人的。没有主角光环和不死金身千万不要这么作,无论男女。分手套路千千万,安全和平第一位。重要的事情你们自己读三遍。 ☆、蓝色幻境 无从 登机坪 太阳澄明,由来岁月昭和。 白日照彻,骨头里却升腾出些缠绵的阴冷。 身体懒懒散散,打个寒颤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我已在此间,困顿游荡,许多年。 何处不他乡。 纵有千般绮丽,万种温柔,与我何干呢? 没意思。 还有二十多分钟,飞机就要起飞,这里的一切就结束了。 我安静地听着广播里动听的音乐:When I was young I’d to the radio. “伊莎贝尔——” 回头又陷眼眸。 我曾凝视着这样的蓝色很久。 那片大海里,偶现河豚,时惊海鸥。 是亚伦,抱着一个玻璃罐在登机坪入口处。 他怎么进来的? 我还在想,他已经大步向我奔来。 从他的架势,我有种预判,他会过界。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五米。 三米。 到了危险边界。 一米,我伸直手臂,竖起手掌,做出禁止防卫动作。 因为我的动作,玻璃罐变得碍事,他换了只手臂抱着。 另一只手在我没反应过来时,紧紧拥抱住我。 在我冻结未反应之前,对我说: “抱歉,我忘了,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瞬间,有股酸热从心口聚集。 一路向上,梗住喉咙,冲上眼眶,热浴天颅。 仿佛要打开另一重人间,又舒服的像是引人堕落的陷阱。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阻隔在眼膜内。 “我早该知道,没什么能羁绊住将要远行的少年。” 他话音未落,我埋着金色脑袋的肩膀感受到一滴温热。 连同我的心,也不能再如锋刃冰冷。 我整个人像被光束包围,它们一缕缕驱散四肢百骸的湿冷。 他还在继续说,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是对的。笃定的未来,不自己闯过去看一看,有些执着是过不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 “伊莎贝尔对于决定的事一直是这样毅然决然。可是,我最喜欢你向大海一样壮阔的勇气,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事。去做你想做的事,像你心中希望的那样活着。” 我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世间暖的是什么? 只有倔强的水雾布满眼眶。我咬牙,一个字、一个字颤抖着崩出来: “你、不、要、哭。不、是、你、的、错。” 他放开我时已经恢复了绅士的模样:“我不应该强求你留下的。只是我——想到你要离开。以后,你的那些难过又要一个人沉默地埋在心底。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心防严密,这一刻才明白,只是他不忍心揭穿。 每一个细胞都被这个认知激荡得想要哭泣,眼泪却实在没有勇气留出眼眶。 只能倒流回心底,途径过陈厚的血痂。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温热中重新裂开。 这个人总是这样,让人自惭形秽。 我有话如鲠在喉。梗于喉塞、梗于鼻酸、梗于眼热、梗于我心中无边孤寒。 如隔窗的旭日白光,隔着透明玻璃。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欺骗你。”对不起,喜欢我让你疼了。 终于说出,如释重负。 如果不能感受到光,请把血液里那些不起眼的温暖在集聚着。也许那天,就能照见整个世界呢?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是哪个中二作家的言论。 他习惯性想微笑,可是看起来委屈透了,表情怪模怪样。缓了一会,才开口对我说: “我原谅你。也请你原谅我这些年闯入你的悲伤,不告而扰。” 我只能不停点头。 我突然有一点理解那些对着一个会变丑变老、会死去的生命,爱的死去后来的人了。 一旦人不相干了,这样的温暖也会因为无地自容而散佚。所以才拼尽全力的想把这样的温暖留在生命里。 可是,占有本身就是一种欲望。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清澈如初的双眼。 世界上的温暖已经那么少了,为什么还要去弄脏呢? 我觉得我应该拥抱一下他,我也这么做了。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后来,我的脑子就有点宕机了,迷迷茫茫的。 只大概记得,他送了我十颗蓝色蔷薇的花籽,告诉我很简单就能养活。让我一定要好好种,至少种活一只。我已经不要他了,不许再放弃这些花。 我现在只有点头功能还顺畅。 然后就没有语言了,我们安静的等着登机。 最后的最后。 倒是他先释怀:“不知道相聚的时期,离别才有意义吧。这一次,就让我先离开吧。” “我走了,到那边来信。” 我察觉到了这话不对劲,大脑混沌的只能重复之前的话:“注意安全,让司机接你回去,不要开车。” 我登上飞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太阳有些温吞,机场的玻璃刺眼。 “Every Shalala every wo ,wo still shines. ” 广播里,《往日重现》循环播放。 他还在。 看着我回头,他对我说:“伊撒尔,再见。” 我明白一件事情。 我总觉得伦尔顿天气晴朗。 事实上,晴朗的不是天空,而是他的眼眸。 我回他以笑容。 挥手再见。 ☆、散轶在时光里的小事 一 伊撒尔行李太重,嫌弃钱包累赘,把它打包进了行李深处。 猜一猜她最后的一百列兰磅放在那了? 在她的运动鞋里。 她的运动鞋底有一圈拉链,看着像装饰。 但是真的可以拉开,放一些零钱之类的东西。 这是她自己设计的,可是贸易公司的爆款哦。 伊撒尔不知道的事 荣誉,责任,社交,知识… 从出生开始,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无聊的假面绅士游戏,亚伦觉得非常疲惫。 并非绅士的品格有何可指责。 恰恰相反,受过的教育告诉他,良好的绅士素养会在社会上获得更多优势。 可是,为了将来可能获得的优势,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能肆意的欢畅。 牢记一切的责任,艰苦的学习训练,没有时间进行私人的爱好与喜欢,值得吗? 并不。 幼小的亚伦这样认为。 可是父亲告诉他,一切为了家族的荣誉。 荣誉是什么? 它压在孩子的童年,那么沉重。 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总有一天,会… 会怎么样呢? 他的思绪还未找到方向就被收束回牢笼。 2002年,夏末。 他遇到了一个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儿时遗落的童年。 她乘风破浪,穿过一片大海,来到这里。 那片海,一定不会如他儿时等待的那片海一样,空无一物。 之后,他陷入漫长的惆怅。 这样任由光阴虚度、空洞的生命,该如何靠近她的孤勇? 他从小到大好像只学会了一件事,成为一个绅士。 那就把绅士做到极致。 他第一次从心中想接近这份荣誉。 他不仅要成为一个绅士,并且不愿意再被所谓的荣誉责任束缚。 他主动申请开启了艰难的传承考验。 如果成功,他将获得自由与荣誉。 一定成功,就算横跨天堑,也要把那个自由的我带到她面前去。 五年,从无到有,他做到了。 仿佛天主的玩笑,在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她不告而别。 他追到机场,把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想说的话,想赠送的礼物一一奉送。 她一一婉拒。 她的理由那么充沛,却并不能说服他。 他想反驳之际,内心却涌动出无限的悲悯。 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她。 她终究还是初见之际那个孤勇的少女。 我既起初爱的便是她的无畏。 又何必以爱之名,令其踟蹰不前? 如果你爱的人还不懂爱,又何必将她拉进这无尽的甜蜜煎熬里。 正如我一直以来认为她的名字应该念作伊莎贝尔,认为她应该如同公主一般幸福,可这终究只是一厢情愿。 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称呼应是伊撒尔。 就这样无疾而终吗? 索性,我于晨间看见彩虹,还可以赠以蓝蔷薇种子。 愿她终有一日,窥得爱的真谛时,就能拥有呵护一株生命的温柔。 拒绝都要重申三遍的性格,太容易在感情里受伤了。 亚伦不知道的事: 于篁第一次见到公爵是在搬进庄园的第二年春天。 氛围不太友好。于篁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公爵只是用他那鹰隼一样的双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点头离开了。 当时的她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刚刚经历过不公待遇。 现实告诉她,就算你已经很努力了,也可能因为别人的一个念头被取代。 独身远赴列兰国求学。 与其说是激愤不满的孤注一掷,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逃避那些令人窒息的人和事。 这件事对未来的风险,其本身的风险,她想不到吗? 不。 那个环境下的那个她,已经窒息到无法在意这些。 她只想换个新的环境。 去列兰国,只是刚好之前有过准备。 准备不充足,海上漫长的焦虑。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文化,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事物。 很多院校录取时间过了。 错过一次最好的情况是等待一年。 她准备的生活费只够四年。 到达一个新环境只是为了让未来人生的毁灭来得更清晰吗? 过去十几年的忍耐与不屈终究是个笑话吗 不可以。 所以,当渺茫的机会出现。哪怕做着自己厌恶的事,她也要抓住。 是的,她做了让自己厌恶的事。 公爵的傲慢隐藏虽深。 但是。 在很多年里,捕捉针对她的恶意,几乎是本能。 她在更隐蔽的恶意中挣扎过很多年。 相较之下,这傲慢太明显。 他的注视仿佛将我看穿。 他知道我的目的了? 是了,我的入学推荐信就是他写的。他在鄙夷我。 可是写推荐信的他明明也是共犯。这群大人总是这么仗着年龄阅历资源自以为是。仿佛只是因为幼小。一切就任由他们操控。 对视的一瞬间,于篁如是想。 如果时间线再推前一些,这个眼神,接下来可以在于篁的脑海里发展一部无产阶级革/命剧本。 当时她刚刚解决心腹大患。觉得世间风光还不错。 亚伦真的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人了。 所以对教导出他的人报以憧憬。 怎么做到的?将自己珍视的人教育保护的这么好? 有一次,在和亚伦的聊天中明白,公爵确实一开始就认为我目的不纯。 那为什么允许我住在庄园里? 我在一本书上得到答案。 “孩子,可怕的敌人不一定是面目狰狞的,和颜悦色、满腔热血的友情,有时也会耽误你许多宝贵的时间。——《傅雷家书》” 朋友也是一种磨练。 这时候,亚伦已经是很让于篁觉得太好的人了。 于是于篁决定如公爵所愿。 于篁想:她有一天拥有想保护的东西时,能做到像公爵一样好,就好了。 无从: 他们都不知道,那盒蓝蔷薇花的种子,在某一天的傍晚,被喝醉酒的花匠大叔和同色系陈列的某花种混淆了。 谁也不知道,将来可能破土而出的,是什么样的花朵。 就像: 于篁永远不知道,亚伦是因为她,才有努力变更好的想法。 亚伦永远不知道,于篁因为自己一开始的欺骗和他表现的完美形象,一直在心中批判自己。 无从是什么? 也许。 是一切都恰恰好,却无法达成的圆满。 她终究离开这座城市。 带走她的伤害,带着善意的祝福。 飞机飞过大海时,她看了一眼。 想起,初登海港的那天。 告别了几个月的惊涛骇浪。 那天的太阳如今天一样文静苍白。 可它依然照常升起了。 于篁见过很多次太阳映红大海的壮阔,都不如那次印象深刻。 那天的太阳仿佛在述说: 无论海洋多么黑暗、寂静、漫长,总有面对凶险而不熄灭的希望 少年自此乘风去,山河星海皆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在国外留学,因为作者英语差,所以全世界都说中国话。 这是一个长篇言情小说的前传,女主就是全篇的女主。发到一半,觉得前篇节奏太慢,决定单独发出来。 这次发文也算了解了更新和字数的重要性。 我决定全文等存完稿再发。 漫长,漫长,漫长的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