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被龙傲天看上了》作者：甜桃茶茶 文案： 一觉醒来，林羽柒发现自己穿成了一本男频爽文里女扮男装的大boss魔尊。 魔尊因为体质原因，不得已抢占男主的美女和机缘，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穿过来的林羽柒为了多活几天，不得不披着马甲苟到男主身边，从他身上捞点好处。 却不料误入男主升级副本，成了男主的猪队友…… #如何躲过天道撬男主墙角# #魔尊语录：好死不如赖活着# 让林羽柒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马甲居然颇受正道中人欢迎…… 明月教冰清玉洁的圣女：“林少侠为人正直，怜贫惜弱，当为我代楷模。” 剑宗百年不入世的宗主：“小柒子根骨极佳，天分又高，是个当宗主的好苗子。” 就连坐拥天下财富的万宝阁主的小女儿，也红着脸说道：“他长得怪俊俏的，我要让爹爹将他招到家里来。” 林羽柒表面风轻云淡，内心慌得一批：糟糕！我好像拿了男主剧本…… 被抢了剧本的男主丝毫不介意，反而乖巧地蹭蹭她的脸：“无妨，柒柒的好，合该天下人都知道。” 不过他心里加了一句：那个想要招亲的小丫头，是该整治整治了！ 林羽柒：嗯？ 一句话简介：我成了男主的猪队友 立意：世界和平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羽柒；楚君离 第1章 我真傻，真的。林羽柒沉重地想道。 小甜文它不香吗？ 撒糖无虐不好看吗？ 自己为什么会手抖眼瞎地点开那一本男频升级流套路文？ 为什么！ 林羽柒自睡梦中茫然醒来，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不禁伸出手，紧了紧肩膀上半披着的玄色朝服。 座椅旁边的侍女月清看到她的动作，善解人意地问道：“尊上可是觉得冷？奴婢去帮你拿件外衣？” 林羽柒听到月清称呼她为“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茫地看着她：……小姐姐，您哪位？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半丈长的豪华座椅上，身处一座晦暗阴沉的黑色宫殿之中。 大殿的屋顶由很多根黑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子上盘旋着暗红色的凤凰浮雕，栩栩如生，分外壮观。 夜风从大开的殿门穿过，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吹凉了林羽柒的心。 我这是在哪儿啊？是不是在梦里没醒啊？ 林羽柒如是想道。 直到夜风吹动了面前长桌上叠放在一起的纸张，簌簌作响。 月清眼疾手快地将快要被吹散的纸张收到一起，可是那纸上的一些字眼还是映入林羽柒的眼帘。 “……北城雪华楼店铺开张，抢去我族三成生意，利润骤减，还请尊上恕罪……” 这是信上的黑色字迹，林羽柒还看到了尊上在后面写上的简洁明了的朱批：“对家店铺，悉数砸毁，算你戴罪立功。” 末尾署名：林钰。 林钰！林羽柒看到这个名字，恍如被一道天雷劈中，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好像穿到了自己刚刚看过的一本书里，还是必死无疑的终极大反派…… 林羽柒记得，就在前几天，她考试失利，心情不好，闺蜜就推荐她看了这本玄幻文，名叫《道阳九天》。 起初她很抵触这种后宫文，但是闺蜜再三保证，这本书十分绿色环保，绝对没有那种情节。男主一路升级打怪，逆袭翻盘，无比励志，非常适合丧失斗志消极气馁的林羽柒阅读。 于是林羽柒花两天时间看完了这本书。书中男主桃花倒是不少，但是作者总是点到为止，着重描写了男主由废柴逆袭到大陆顶端的心路历程和遭遇的重重磨难，林羽柒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一觉醒来，她变成了林钰…… 林钰是谁？他是书中那个杀人如麻，嗜血暴虐的魔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抢占绝色美女和主角机缘，最后因为惹到男主楚君离的正宫，被男主废去灵力，丢到万魂窟，让冤魂咬成碎尸。 林羽柒把这个这个和自己名字相似的反派的人生总结为三句话： 作死无止境，活着靠命硬，挂了真高兴。 可这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林羽柒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穿成大反派，再三和月清确认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月清瞪大眼睛：“尊上呀！” 她表情真挚感人，却让林羽柒欲哭无泪。 这时，听得殿门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林羽柒抬头看去，只见四个魔族侍卫正拿着刀剑，挟制着五个柔弱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几个女子刚刚被抓到魔宫，身上牢牢地捆着缚仙索，被驱赶着向前走去，惊惧之下，泪水涟涟，纤细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微弱的哭声在空荡的大殿回荡，盘旋在林羽柒耳边，她有点弄不清状况，看着面前的几个美女问道：“她们是……” 月清低声回答道：“这是夫人为尊上准备的女子，请尊上享用。” 享用？女子？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林羽柒一时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修士的耳力非常人可比，月清的低语被掳来的几个女子听得一清二楚，显然震慑到了她们。 其中两个小姐姐惊慌得挤作一团，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魔尊肆意凌/辱的画面，哭喊声更大了。 但是有人临危不惧，视死如归。 只见那五名女子之中，一位身着白衣，面容倨傲的姑娘站了出来。 尽管被捆缚，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她依然挺直了腰背，义正言辞地对着林羽柒娇呵道：“林钰，你强抢民女，为非作歹。你信不信，不超一日，我天照宗定会攻上你这掩日殿，将你手下这些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林羽柒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等等，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宗派的名字—— 林羽柒连忙问道：“你是天照宗的弟子？” 那白衣女子高高扬着头，十分自得地说道：“自然。你可是怕了？” 天照宗是人类修真界的第一大派，虽然大佬众多，势力庞大，但是林羽柒身为魔族至尊，统领魔界，还是没有必要惧怕的。 只是男主楚君离后来就拜入了天照宗门下，自己掳来了他的同门，说不定日后被当做旧账翻出来，在男主眼里，无恶不作的林钰又要罪加一等。 想到自己未来的凄惨结局，林羽柒心如死灰，只想着能不能稍作补救。 现下看来，这些姑娘肯定是不能碰的，能少祸害一个是一个。 她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把她们都带下去吧。” 旁边的侍卫得了命令，立即冷着脸，将五个姑娘连拖带拽地赶出了大殿。 哭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殿外，林羽柒脑子里依然是一头雾水，她以手掩面，腕处衣袖滑落，露出象征着魔尊身份的暗红色曼珠沙华花纹。 她长叹一声，惹来月清关切地问候：“尊上今晚可是不舒服？” 林羽柒无精打采，心力交瘁，说道：“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在想，不幸穿成了反派，还有没有可能让自己多活几年，又或者，眼前景象只是噩梦一场，自己睁眼之后还是躺在那个窄小的单人床上。 正当林羽柒盘算着林钰还剩多长时间的时候，大殿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神情焦急的中年妇人。 她穿着浓艳的玫红色罗裙，上面罩着紫色小袄，面容秀美，长眉入鬓，线条优美的杏眸里写满了慌乱。若是林羽柒此时有一款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面容和这位妇人有七八分相似。 这妇人步子迈得极快，动作慌忙得似乎天要塌下来了一样，边走边喊：“钰儿呀，你怎么把那些姑娘赶走了？这可了不得啊！” 林羽柒：……不认识，阿姨您那位？ 旁边月清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见过花夫人。” 花夫人摆了摆手，让她站了起来，然后自己一撩裙摆，坐到了林羽柒的身边。 她拉过林羽柒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间，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担忧，语重心长地问道：“钰儿，你是不是不满意娘亲这次给你送来的姑娘？你放心，娘亲那里还有好几个，体质上乘，包你满意。” 林羽柒听了这话，意识到这位花夫人应该就是林钰的娘亲。听她这意思，林钰抢美女这个爱好，他娘亲不仅不禁止，还帮着他到处掳来漂亮小姐姐。 林羽柒略微无语：“我不要找姑娘。” 找姑娘死得快，谁知道找来的那些小姐姐之中有没有男主的后宫同门师父仰慕者，她还想多活一阵子呢！ 花夫人皱眉：“你不找姑娘，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林羽柒对于这个便宜娘亲的思维表示不能理解，难道男女之事还会有益于身心健康？ 她忸怩地推辞道：“那种事情做多了对身体不好。” 花夫人睁着圆溜溜的杏眸看着她，眼里满是慈爱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调皮小孩，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钰儿，娘知道，你不喜欢这件事，但是如果不找一些极阴之体的女子为你疏导，伤得可是你自己啊！” 林羽柒还是坚持，坚决不碰那些小姐姐：“我不要。” 花夫人见劝不动，突然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肯定地说道：“我知道了，钰儿，你是不是嫌娘亲这次找的人数不够多，心里不满意，所以才故意推辞的？” 林羽柒回想起之前的那五位姑娘，心里暗惊：五个，那可是五个，还不够多？林钰是想把自己榨干吗？还是说魔尊骨骼惊奇，天赋异禀？ 花夫人笃定地点点头，说道：“肯定是的，之前好几次，你一晚上选了七八个姑娘。今天只有五个，肯定是不够的，娘再给你找几个过来。” 林羽柒：……一晚七八个，林钰这么勇猛的吗？ 花夫人说完就要起身，说是要去帮林钰多挑几个姑娘。林羽柒连忙伸手，想要抓住花夫人的衣袖，不料绸缎太滑，林羽柒还未抓牢，就从手里溜走了。 她站了起来，刚要大喊一声“不必去”。话语刚到嘴边，眼前突然一黑，意识涣散，扑通一声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啊！”月清低呼一声，“尊上晕倒了。” 花夫人连忙转过身来，看着昏迷的林羽柒，痛心疾首地说道：“钰儿肯定是体内阴气没有及时排解，郁结于内才晕倒的。” 月清急切地说道：“那奴婢去请大夫过来。”说着就要往殿外跑。 “哎，不许去。”花夫人出声拦住她，说道，“这病看不好的，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钰儿的身体状况。你把钰儿抬到殿后寒潭里，我再把那几个姑娘敲晕了送过来。” 月清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心里也知道夫人的顾虑，暗自叹了一声。 她把林羽柒扶到掩日殿后面的寒潭里，将尊上身上的衣服一一除去。 若是林羽柒这时醒来，就会发现，自己的胸前裹着几道白绸，身体纤细柔软得不像男子。 第2章 几个时辰过去，圆月落下，太阳高升，夏日的暖阳倾洒下来。 林羽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头疼欲裂，伸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才获得一丝清明。昨晚晕倒之后，林羽柒在朦朦胧胧之间接受了林钰的全部记忆。 如今醒过来，林羽柒终于有机会捋一捋林钰过去十几年的人生。 身为前任魔尊的独生女，为了将来名正言顺地继承魔尊之位，林钰自幼女扮男装，以男子外貌示人。 同时，她修炼了魔族的顶级功法——莲心诀。这部功法属阴，男子也就罢了，若是女子修炼此法，就会导致体内阴气郁结，久而久之，根基受损，待阴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体而亡，死状惨烈。 林钰为了排解体内阴气，需要找到合适的载体，其中最好的选择就是寻找足够多的极阴之体，在林钰难受的时候，将体内阴气渡到那些女子体内，以获得短暂的安宁。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将阴气渡到寒性的植物或者动物身上，也可以稍稍缓解。 这个时候，林羽柒突然联想到在那本《道阳九天》中，反派林钰总是锲而不舍地抢男主的女人和机缘，其中关于一朵天山九瓣莲的争夺，更是让作者一口气写了几十章。现在林羽柒才知道，对于男主来说，那不过是一次副本，但对于林钰来说，却是生的希望。 林羽柒匆匆翻过林钰过往晦暗痛苦的十几年，又想到她的结局，不由得烦恼起来。如果按照书中的轨迹走，最后就会被男主整死，但是如果改变林钰抢女人抢机缘的作风，林羽柒只会死得更快。 脑中思绪万千，缠作一团，理不清头绪。林羽柒只好暂时作罢，先弄清眼下的情况再说。 四周冰凉入骨，冰蓝色的湖水划过林羽柒外露的肌肤，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林羽柒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表面水平如镜的潭水，上面漂浮着一朵朵雪白的莲花，莲花底下是碧绿的莲叶底托。 这场景美不胜收，如果忽略湖面上漂浮着的几个昏迷的女子的话。他们面色惨白，神色平静，好像没了声息一般，在湖面上轻轻荡漾。 “啊——” 林羽柒差点没睁着眼睛晕过去，大叫一声。 月清坐在潭水边打盹，恍惚间听到了尊上的叫声，心里一震，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欣喜地叫道：“尊上，你终于醒了！” 林羽柒手指颤抖地指着面前这些女子：“她们……她们怎么漂在这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女子就是昨晚送到她面前的那些人。 月清对着一幅诡异的情形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昨晚尊上晕了过去，夫人吩咐奴婢将尊上放到寒潭里，用这满池的雪莲压制住尊上体内暴动的阴气。这是夫人送来的极阴之体，放在潭水中增强莲花效力。”她指了指湖面上漂浮的女子。 林羽柒持续崩溃：“那她们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 月清回答道：“只是暂时打晕了过去，防止她们看到尊上的身体。” 林羽柒心里暗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快把她们捞起来，送回夫人那里去。” 月清点点头，说道：“那还请尊上先离开寒潭。旁人才能进来。” 她拿起潭水边叠好的衣服：“奴婢先为尊上更衣吧。” 林羽柒踩着水下的石阶上了岸，低头看看自己洁白光滑，明显是二八少女的身体，又看看月清手里男子衣衫，不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寒潭距离林钰的寝宫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 林羽柒踏进寝宫，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宫殿，发亮的玉石地板，陈设之物极尽奢华，宫殿中央摆放着一张精雕细琢的圆形大床。床榻顶部低垂下来几道紫色流苏，四周垂着的，是绣着繁复花纹的黑色绮罗织锦，花纹上隐隐透着金色光芒。 典型的魔族奢华风格，高端大气上档次。 林羽柒坐到离门不远的一张小桌旁，向月清吩咐道：“把夫人请过来，我有话和她说。” 月清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林钰的母亲花夫人。 花夫人一走进房间，看到林羽柒苍白着小脸，身上只穿着一件绛色纱袍，身形单薄，黑发散落在瘦弱的肩膀处，刚刚从寒潭里出来，身上还带着凛冽的寒意，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眸痴痴地看着她。 花夫人心里疼惜，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坐到桌旁，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你看看你，不听娘亲的话，这下吃到苦头了吧。”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来。 她连忙侧过头去，偷偷用手帕擦眼泪，不愿让女儿看到这一幕。 林羽柒暗自叹了一声，根据林钰的童年回忆，女扮男装这件事情是她父亲一手主张，花夫人虽然不愿意，但是违背不了丈夫的意思。 林钰有好几次在自己练功的时候，发现花夫人看着她偷偷垂泪。幼年时，每当林钰因为体内浓郁的阴气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花夫人总是会把她抱在怀里，慢慢地哄。 如今想来，那倒是林羽柒从未体会过的，来自母亲的温暖。 月清从旁边递过一杯温水，林羽柒接过，润了润嗓子，稍稍驱赶了体内的冷意，说道：“娘亲，我身上这病，除了寻找载体渡阴气，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花夫人擦干眼角的泪花，想了想，说道：“你爹去世前，倒是和我说过一些。” 林羽柒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一亮，连忙问道：“是什么？” 花夫人回答道：“有两个方法，可以彻底根除你的病症。第一个，是找到极阳之体进行双修，只是你这样的体质，如果对方灵力不够深厚，可能双修之后，就会因为阴阳相冲而双双殒命。” 除此之外，双修之法还需要两人心意相通，深爱对方，极阳之体大多在出生不久，就被送到那些名门正派里修炼，又怎么会喜欢上林钰这个魔尊呢？怕是痛恨都来不及呢。 “那第二个呢？”林羽柒急切地问道。 花夫人面露苦恼：“第二个，是要找到一部天级极阳心法，中和你体内的阴气。只是那样的功法只存在传说之中，你爹找了十来年，一点音讯都没有。” 她这一番话说完，心里更添一丝对女儿的担忧，怜惜慈爱地摸摸林羽柒莹白的小脸，说道：“钰儿别怕，这两条路虽然行不通，但是娘亲绝对不会看着你受罪。你放心，后院早早就备下了几十个极阴之体，绝对管够。” 林羽柒看着花夫人宠溺的眼神，又想到那几十个被抓来的姑娘，只觉得自己如今离死期不远。 仔细思索花夫人所说的两个办法，林羽柒想着自己要不要现在改头换面，去人类大陆走一遭，捞一个极阳之体回来。 不过一想到双修的苛刻要求，她又顿时歇了心思，要是找回来一个虚心假意的，那自己岂不是死得更快？ 脑海中划过第二个办法，“天级功法，天级功法……”林羽柒小声念叨，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 待思索了一阵，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忽然想起，在原书中，男主父母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在他体内封印了一本天级功法，名叫《道阳》。这部功法封印了男主的极阳之体的体质，也封印了他的天赋，所以在书籍前期，男主修炼之路十分艰辛，等到后期冲破了封印，男主按照《道阳》上的内容修炼，一时风头无两，进步神速。 林羽柒想到这儿，突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男主后来是弄死了林钰不错，但是前期还是被反派压着打的，只要她从男主那儿，把《道阳》抢过来，自己在安静本分地当着魔尊，不就能够寿终正寝了吗？ 她一兴奋，手里力度失控，“砰”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花夫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说道：“你吓死为娘了！” 林羽柒猛地跳过来，给了花夫人一个大大的熊抱，相似的杏眸睁得大大的，流露出欣喜，欢呼道：“娘亲，我想到办法啦，不用死啦。” 花夫人被她一抱，差点儿都没坐稳，听到林羽柒说到“死”这个字，立即慌了神，捂住她的嘴，说道：“不能说那个字的，不能说的，呸呸呸！” 林羽柒只管开心的笑，眉眼弯弯，脸颊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小可爱请不要大意地点个收藏叭 第3章 林羽柒找到了活命的机会，想着立刻动身，但是花夫人担心她的身体，硬是压着她在房间多躺了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从未享受过母爱的林羽柒自然是难以招架，喝着花夫人亲手熬制的鸡汤，吃着精致甜美的糕点，甚至是乐在其中。 等过了三天，花夫人终于答应放她出门。 被允许自由活动之后，林羽柒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男主楚君离，趁他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把他体内封印的功法抢过来。 不过在行动之前，需要先确定男主的位置。 林羽柒唤来月清，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月清扳着指头算了算，回答道：“是重月历三千八百年……” 林羽柒连忙打断，说道：“不是这个，本尊是问另一个。”林羽柒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这本尊的称呼还是她从林钰的记忆里翻出来的，练习了三天，终于说顺了，还好没在月清和花夫人面前露馅。 魔族和人类修士积怨多年，泾渭分明，就连两边的历法也是完全不同的，在掩日殿里提正派的历法，是要被处罚的。 月清听懂了尊上的意思，仔细换算了一下，忐忑地小声附到林羽柒耳边，说道：“是天运历十二年八月十八。” 林羽柒记得按照书里的时间线，男主在天运历二十年的时候拜入第一大宗天照宗，距今还有八年，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该就待在老家。 男主出生于焱洲的一个小家族里，虽然族里没有什么大人物，但是修士的那些奇葩习惯一个都不少。明明家族里都是一些天赋平庸的普通修士，却严格按照修为等级来划分资源，男主父母去世得早无人撑腰，自己的天赋又被封印，修炼起来事倍功半，苦练十年，不过才是练气三层，被族里的兄弟姐妹大大的鄙视，想欺负就欺负。 不过作为一个玄幻套路文，男主身边少不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小白花。小白花是男主父母给他收养的便宜妹妹，和他相依为命，两人扶持着长大。后来，在一次兽潮暴动中，小白花因为救男主而光荣牺牲，从此成为男主的朱砂痣白月光，一生都不可言说的痛。 林羽柒管他痛不痛，既然锁定了目标，就应该赶紧把功法抢回来才是。 不过出门之前，林羽柒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她指着身上的黑色衣袍，向月清问道：“本尊有没有低调一点的衣服？” 这魔尊的衣裳上绣着层层叠叠的魔纹法阵，使用的是百年才能织出一匹的玄月锦，更不提上面镶嵌的灵钻玉石，林羽柒穿着这么一身出去，就和直接在脑门上贴一张“人傻钱多快来抢”的宣传语的效果差不多。 月清托着腮想了想，转身在柜子底部给林羽柒找到了一件崭新的白色长袍，说道：“这是夫人送过来的，不过尊上嫌弃它娘气，就一直没有穿过。” 林羽柒腹诽：一个女孩子，穿衣服显得娘气不是很正常吗？为了当这个魔尊，林钰也是煞费苦心了。 在月清的服侍下穿上新衣服，林羽柒摸着这衣服滑溜溜的布料，又在心里感叹了一次魔尊的奢侈。 她双臂伸展，套上白衣外的一层罩衫，端的是雅致风流，清艳绝尘。整理好衣带的月清抬头看见完全大变的尊上，不由得看直了眼，感叹道：“尊上，你这样可真好看。” 林羽柒突然想起来，穿过来这么多天，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她四处看了看，发现立在角落的一块全身镜。 这块镜子由一整块寒石制成，表面平整光滑，削成方方正正的形状，刚好可以照到全身，镜子四周雕刻着镂空的复杂花纹，内里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明灭不定。 往镜子面前一站，林羽柒简直快要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早在看到花夫人的时候，林羽柒就意识到这具身体的颜值不低，但是在看到真人的那一刻，还是被惊艳到了，细看之下，竟和自己本来的样貌有几分相似。 镜中人娥眉淡扫，没了刻意画长的眼尾，晶亮的杏眸如含春水，灵慧活泼的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许是因为长期扮做男子，眉眼之间反而添上了一丝雌雄莫辨的英气。五官精致，白衣加身，外罩清透纱衣，行动之间可以看见纱衣上有波光粼粼之感。 林羽柒觉得新奇，一时在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 月清捂嘴轻笑：“尊上也会有臭美的时候。” 林羽柒微红了脸，羞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月清还是笑：“奴婢还以为尊上假扮男子习惯了，再也看不上这些好看的衣服呢。” 月清自从被调到林钰身边的那一天，就被下了赤心咒，一生都会对林钰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把她的秘密告诉别人，所以月清成为了少数几个知道林羽柒真实性别的人。 林羽柒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了新衣裳，施法隐去了自己和月清两人身上气息，偷偷溜出了掩日殿。 离开巍峨壮丽的掩日殿，林羽柒和月清来到魔族的城池之中。这时林羽柒才感受到魔族之人和正常人的区别。 魔宫之中的人，无论是婢女还是侍卫，修为都不低，外表看起来与人类无异。但是出了魔宫，林羽柒走到街道上，强作淡定地看着周围走过的低阶魔族。 头上长角，背后长翅膀的已经算长得不错的了，有些人直接将魔纹印在身上，满脸都是曲折繁复的花纹，凶神恶煞可引小儿夜哭。 走过长长的街道，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行至一条漆黑宽阔的河水旁边。 忘川河在魔界和人间之中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人类大陆隔绝在魔界之外。 只见长长的河流蜿蜒向前，河水呈青黑色，弯弯曲曲，转折起伏，映着头顶的阳光闪闪发亮，看起来像一条黝黑的，鳞片熠熠生辉的巨龙。河面荡漾起小小的波浪，发出些微腥的潮湿味道，底下时不时游过几条带着尖刺的鲮鱼，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尖利，闪着冰冷的光芒。 靠近岸边稀稀拉拉地停放着几只简陋的木船，有个身穿麻布，长相普通的船夫看到林羽柒二人，挥手招呼道：“哎，两位客官，可是要坐船啊？” 林羽柒看他长得还算周正，没有低阶魔族诡异的尖角翅膀，点了点头。船夫撑着小船荡了过来，邀请她们二人上船。 踏上船板的那一刻，林羽柒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尖向上蔓延，牢牢得钳住她的身体。船下的鲮鱼瞬间聚集过来，绿豆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林羽柒，大张着嘴，好像看到了什么美味的猎物，龇牙咧嘴地咬食着船底的木头。 忘川河里的鲮鱼最喜欢灵力高强的，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越是厉害，越容易召来鲮鱼不要命似的群攻。 魔尊以实力为尊，船夫看到这一幕，自然明白面前站着的这位小公子实力非凡，对林羽柒肃然起敬，恭敬地说道：“小公子请往里走，里面请。” 林羽柒有些迟疑，指着船下这些来势汹汹的鲮鱼：“这鱼……” 船夫熟门熟路从怀里拿出一朵干涸的彼岸花，镶嵌在船头的法阵处，那些鱼儿瞬时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轰然作鸟兽散，眨眼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船夫笑道：“小公子怕是第一次过忘川河吧。这河里的鲮鱼最怕彼岸花的香味，哪怕只有一点，也就足够把它们吓跑了。” 林羽柒坐到船舱里，好奇的看了船头悬浮的花朵一眼，觉得和自己小臂处的纹身极其相似，想要提起袖子好好看一眼，却被月清伸手按住了。 她低声说道：“尊上，这个不能让别人看到。” 林羽柒疑惑：“为什么？” 月清看了外面的船夫一眼，看到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地撑着船，就安下心来，轻声在林羽柒耳边说道：“这曼珠沙华的纹身，象征着尊上的身份，若是让别人看到了，尊上的行踪就藏不住了。” 林羽柒一听这话，连忙放下要撸袖子的手，手掌按住膝盖上，安分地坐在船舱里。 船儿轻轻摇晃，不消一会，就将两人载到忘川河的对岸处。下船的时候，月清给那船夫两块下品灵石作为报酬，船夫恭恭敬敬地接过，道了一句谢，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林羽柒站在人间的土地上，面前是繁华热闹的人类集市。靠岸几十步的地方，密密麻麻地开了十几家店铺，开店的人看到林羽柒她们从忘川河那边过来，面色平静，似乎魔族来到人间大陆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只有几个小姑娘，被林羽柒的外貌吸引了目光，偷偷地看了她好几眼。 林羽柒知道，这是人类和魔族进行交易的地方。两族之间矛盾重重，关系极差，但是挡不住有头脑的商人发现商机，所以建立了这样的交易市场。 不仅如此，就林羽柒所知，魔族商铺遍布整个大陆，为她这个魔尊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 不过人类和魔族之间来往，仅限于各取所需生意往来，其他时候还是相看两相厌，互不两立。 无心在集市逗留，林羽柒带着月清瞬移到人类大陆的西方边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男主的家族就坐落在焱洲的西部。 这块焱洲地域黄沙漫天，烈日高挂，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风沙骤起，密集的沙土扑面而来，刮得人脸上生疼。 楚氏一族世代生活于此，原因无他，虽然中洲地带灵力充沛，但是大大小小的家族甚多，而楚家修士太过平庸，根本没有实力在大陆中央取得立足之地。 但同样也是这样一个落魄的家族，给楚君离的人生蒙上了第一层阴影。 林羽柒轻踏黄沙，牵着月清身姿轻盈地跃至半空，垂眸仔细搜寻着楚家的位置。 只见地面上一处绵长山脉蜿蜒不绝，黄土漫地，树木稀疏，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上行走的人影。 山脚下人群熙熙攘攘，站着一些中年男女，林羽柒只能看到他们嘴唇微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林羽柒本身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楚家人根本看不到她。 不过这一场景，倒是激发了林羽柒对于书中内容的回忆。她将目光投到山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道阳》开始的地方。 月清问道：“尊上为什么要来这儿啊？” 林羽柒头也不抬，回答道：“找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尊上说出来，月清也可以帮着找找。” 林羽柒回想了一下书中的描写，却发现自己记得并不清晰，只能模糊地说道：“长得挺好看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话音刚落，林羽柒突然看到一个正在山上攀爬的人影，直觉告诉她，那定是男主楚君离无疑。她惊喜道：“找到了。” 月清顺着尊上的目光所及看过去，发现在离山脚不远处，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少年，正拼尽全力向上爬去。 在他上方，几位相同装扮的少年少女身姿敏捷，步伐轻盈，踏在石块上借力，呼吸之间便轻松跃出几丈的距离，将少年远远地落在身后。 月清说道:“他爬得好艰难啊！” 林羽柒不禁想起了书中关于这个情节的描写——此时楚家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家族试炼，试炼内容便是爬过这长垣山脉，山上所获机缘，全归个人，最后以登顶时间排位，前三名可以代替楚家前往天照宗拜师。 楚君离的修为在楚家同龄人中是倒数，旁人要么飞上去要么花些时间跳上去，只有楚君离，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林羽柒站在半空，看着楚君离艰难地用手掌攀住凸出的石块，头向上高高抬起，看着山顶的方向，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俊逸的脸庞滴落在领口的衣襟上。脚下的情形他看不清，只能试探性地踩来踩去，直到找到一小块坚实的土壤，才敢放心的向上爬去。 之所以这么确定男主身份，就是因为当初在看这里的时候，作者对男主进行了详细的心理描写—— 楚君离透过耀眼的日光，仿佛看到山顶在向他招手。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远去，投过来的嘲讽眼神激发了他强烈的斗志。练气三层又如何，天资拙劣又如何，山顶就在那里，等着他去征服！去超越！ 可是林羽柒知道，这次试炼对于男主来说，可不止爬山这么简单。 《道阳》的第一个副本即将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想要收藏可以嘛（星星眼） 第4章 只见一个和楚君离穿着相似衣服，但是满脸横肉的胖子慢悠悠地飞到楚君离的上方。 他眼里闪着邪恶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君离气喘吁吁的疲累模样，脸上不怀好意地笑道：“楚君离，你这爬的有点慢啊！” 楚君离无视他的恶意，用力抓紧手中凸起的石块，冷淡地说道：“不劳堂兄费心。” 这是楚君离的堂哥，楚乾达，天赋平庸，坏心思最多，平时最喜欢打压这个父母双亡的堂弟。 楚乾达脸上笑容不减，说道：“那可不行啊！我这个人啊，最是看不惯弟弟们受累。这不，就想来帮帮你。” 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楚君离眼里闪过一丝戒备，身体紧绷，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楚乾达奸笑一声，伸出一只脚，狠狠地碾上楚君离攀在石块上的手背，来后碾压，直到将少年瘦削手背踩得通红，楚君离额头上留下滴滴冷汗，楚乾达才移开了脚，故作姿态：“啊！真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踩到你的手了。” 楚君离死死咬紧牙关，也没有把吃痛的手掌移开，说道：“无事。” 知道楚乾达是有意的又如何，这样明里暗里的排挤，楚君离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就算告到长辈那里，最后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殊不知，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半空中的林羽柒和月清看得一清二楚。 这男主前期也不好过啊！林羽柒在心里暗叹一句。 不过这次被扔山洞，男主遇到了楚家上古时期的老祖，受老祖指点，拿到了适合他此时修炼的上古心法，还得了几件顶级法器，让男主在两月后的学院比试中一举夺魁，受到了焱洲几个大宗的赏识。 楚乾达看到楚君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刁难而示弱，眼珠子一转，又动了坏心思。他眼睛往周围一扫，看到就在半山腰处，有一个山洞。 那洞口四周光滑如镜，只有入口处有一块巨石凸了出来，因为四周没有着力点，要是把一个修为低下的人扔进去，肯定出不来的。 楚乾达计上心头，猛地提起楚君离的后衣领，脚下飞踏几步，便到了那山洞门口。 他把人往里一扔，拍了拍手，道：“楚君离，你就先在这儿待几天，等兄长我登顶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你，到时定来接你。” 楚乾达笑出了声：“不过你可要撑住啊，这山上妖兽众多，日夜温差巨大，可别丢了小命。” 楚君离被狠狠一扔，脸部着地，蹭了满脸的灰，手心被地面上坚硬的小石子划破，他艰难地爬起身来，双手撑地，用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楚乾达。 像一只盯着猎物的小狼崽子，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楚乾达心里一抖，突然从背脊上升起一股凉意，像是寒冰一样，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过了几瞬，他猛地清醒过来：不就是个任人揉搓的小杂碎吗？我怎么突然被吓住了？ 这个臃肿的胖子想到楚君离的浅薄修为，突然就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板，高声说道：“看什么看，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儿，是死是活，是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这句话，他手指结了个术法，脚下飞踏几下，就离开了山洞。 徒留楚君离在原地，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山脚下亮起了稀疏的灯火，等待的楚家人悉数离去，只有少数几个小喽啰在看守。 男主被扔进山洞这么久，正是虚弱的时候，她可以趁机抢走功法，而且不会惊动他。 其实金丹期的林羽柒想要对付男主很简单，但是目前她尚不熟悉原身心法，而且男主父母将天级心法封印在男主丹田之内，若是贸然取出，可能男主也会有所察觉，到时候惹得一身腥，被男主嫉恨就糟了。 林羽柒眼看时机正好，便对月清吩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将要踏出之时，林羽柒突然想起了男主被炮灰踩伤的双手，又转身折了回来，向月清问道：“可有什么外敷的伤药？” 月清解下储物袋，递给林羽柒：“尊上请用。” 林羽柒接过储物袋，轻轻一跃，落在了山洞入口处的石头上。 天色晦暗，这山洞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楚君离在角落生了一堆火，勉强照亮那个小角。 林羽柒看到男主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头枕在胳膊上，只露出乌黑的头顶，像是睡着了一样。膝头的双手伤口裸露，翻出猩红的血肉，有的已经开始结痂了。 林羽柒走了过去，半跪下来，掏出储物袋里的白色药瓶，将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药粉洒在楚君离的手指上，再绑上几圈白色的纱布，系了两个丑丑的蝴蝶结。 楚君离睡得极沉，这一番动作下来，一丝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林羽柒缓缓舒了一口气，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偷心法的行为不怎么光彩，稍稍给男主送些温暖，心里也能舒坦点。 她喃喃道：“你别怨我哦，我就取出来复制一遍，再给你安回去，你一点损失也没有的。” 她伸出手掌，按在楚君离头顶，黑紫色的灵力慢慢注进他体内，顺着经脉往丹田走去。 林羽柒一边输出灵力，一边默默吐槽：怪不得修炼这么慢，你这经脉也太细了吧。她的灵力都走得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走到了丹田处，她用灵力视物，看到男主丹田中央悬浮着一册小小的书简，被金色光圈笼罩，静静流淌光辉。 林羽柒大喜，将灵力化为利箭，向那光圈刺去。 不知道是不是魔族灵力攻击性太强的缘故，楚君离只感觉丹田剧痛，浑身发冷，像是被小刀子刮在皮肤上，仿佛四肢都疼得不能动弹。 他眉头紧锁，睫羽微颤，发出两声梦呓。 林羽柒连忙收回手：糟了，下手太狠，男主不是要醒了吧！ 果不其然，楚君离施施然睁开眼，稍稍抬头，漆黑的眼珠看向林羽柒。 林羽柒：怎么办？好像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楚君离眸光微闪，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脚边火苗影影绰绰，映在面前少年的绝美面庞上，杏眸圆睁，似乎对他醒来很是惊讶，嘴角不自然地翘起，不知在笑些什么。 楚君离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原本伤痕累累的手掌被缠成了猪蹄。 面前白衣少年脚步还摆着白色药瓶和纱布，这手是谁缠的，答案不言而喻。 林羽柒看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怎么熟练，包扎得有点丑，你见谅。” “无妨，”楚君离礼貌又疏离，“多谢你的药。” 刚才的剧痛应该就是眼前少年所为，楚君离此时还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林羽柒的修为又明显高出他许多，楚君离只能故作无害姿态，眸光清澈。 林羽柒尬笑两声：“哈哈，没什么。” 有什么比偷东西被主人现场抓包更尴尬的吗？ 她直起身来，故作云淡风轻的姿态：“我就是路过，随便进来看看，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哈哈。” 下次一定要事先把男主打晕再来偷心法，林羽柒在心里想道。 楚君离看着她，语气平淡：“你可能走不出去了。” “啊？为什么？”林羽柒摸不着头脑。 楚君离指了指她脚底下的地面：“你看。” 一副要死不活的语气。 林羽柒心里纳闷，低头看去，只见脚下地面陡然出现了好几条裂缝，蔓延交错，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是要地裂的节奏啊！ 林羽柒：卧槽！忘记男主副本的开启方式了。 在书中，男主就是因为突然地裂，跌进长垣山脉内部，遇到了那位老祖。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羽柒恰好遇上了天道为男主准备的副本。 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脚下地面已经开了一条两人宽的裂缝，林羽柒猛地掉了下去。 身边是碎石翻飞，飓风大作。 临了之时，她伸手往旁边一拽，紧紧攥住了男主的衣角。 跟着老天爷亲儿子走，肯定没错！ 不然顶着魔尊的身份，林羽柒都怕自己会被楚家老祖碾成渣渣。 楚君离猛地被拽离地面，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袖口，在两人周围升起保护法罩的林羽柒，喟叹一声：“少侠修为高深，自保要紧。不必护我。” 林羽柒吼他：“闭嘴！” 她深深郁卒：少年，你不懂反派的忧伤。 两人沿着裂缝不断下落，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身边的飓风才减弱了些，林羽柒猜想，可能是要到底了。 几息之后，两人果然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林羽柒看清这山脉深处的景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原以为，老祖居住的地方，定是神秘又特殊，可这深山内部，竟如桃源仙境一般。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暖阳高高挂在天空，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地上繁茂丛丛花朵上。假山重叠，竹林错落，树木郁郁葱葱，其中小路交错。 外界明明是夜晚，这里却太阳高挂，林羽柒不由得惊叹：难道这楚家老祖的修为，已经到了能够自创小世界的地步了？ 那她不是会死的更惨？ 作者有话要说：楚乾达＝楚欠打 第5章 “传言焱洲地界千万年前乃是山清水秀之地，如今看来，倒是所言不虚。”楚君离看着眼前景象，发出感叹。 林羽柒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你知道这是何地？” 楚君离摇头：“不知。” 林羽柒：……要你何用！ 她努力提示：“你们楚家家谱或者史册中有没有记载什么？比如说楚家祖先是如何来到焱洲？有没有提到过什么重要的大人物？” 楚君离：“确实不知，少侠想多了。” 林羽柒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充满怨念地盯着他。 楚君离不知为何她有这么大的怨气，虚咳了一声，说道：“不如我们四周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 林羽柒不愿和他分开，谁知道这下面住着怎样的老怪物，她一个没有主角光环的，可别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死在这儿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她刚要摇头，这时，突然从空中传来一道清亮温婉的女声，穿过寂空，在两人耳边炸响： “来者何人？” 这是一道极为年轻的女声，悦耳动听，温柔得像是划过心尖的羽毛。林羽柒心里纳闷，不是老祖吗？应该是个垂垂老矣，说句话都要喘几声的老爷子呀？ 楚君离没有她那么多的想法，对着空气尊敬地说道：“在下楚君离，另有一位好友，不慎跌入此处，还请姑娘见谅。” 那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在和旁边人打趣：“你听，这小子还叫我姑娘呢！” 女子身边似乎还有一个男人，声音低沉，不知说了些什么，将女子逗得更欢乐了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停下对林羽柒二人说道：“既是误入的小友，又有我楚氏后人，不如过来小叙一番可好，我也好久没见过外人了。” “楚氏后人？”楚君离高声问道，“莫非前辈也是楚家人？” 那女子答道：“过来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林羽柒只感觉到一阵强风卷席而来，将两人升至空中，飞了几柱香的时间，才远远地看见几间简陋的木屋，坐落在大片大片的花丛中。 那木屋门前是一处小院子，此时正有一男一女坐于院中央的石桌旁。 女子外貌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生得花容月貌，红衣垂地，上有淡金花纹。艳丽至极的凤眸往林羽柒两人这处淡淡一扫，举止之间自有凌人气势。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气宇轩昂，即便是坐着，也看得出是个极为高大的男子，不过脸上带了半副假面，只露出刀削一般的下巴，看不真切相貌。 强风将两人送至小院，待落地之后便消失无踪,不用说，定是面前这女子的手笔。 红衣女子从石凳上起身，向两人走过来，身姿婉约，言语轻柔：“哪个是我楚家儿郎？” 楚君离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楚氏君离，见过……” 他似是在称呼上犯了难，没有继续说下去。 红衣女子掩唇笑了笑：“我长了你千万岁有余，还是称一句先祖吧。” 楚君离立刻叫了一声：“先祖。” 那女子满脸慈祥：“乖。” 这一幕尊老爱幼结束之后，女子将目光移到了林羽柒身上，神色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林羽柒大吓一跳。 “这位小友是从魔界来的吗？” 她笑意盈盈。 楚君离听了这话，立即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林羽柒：“少侠竟是魔族中人!” 林羽柒心里一抖，手心止不住地冒汗：我去！难不成才见一面，我就要在男主面前掉马了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尴尬。 楚家那位先祖看着两人沉默不语气氛紧张，不由得疑惑地出声：“魔族怎么了？难道魔族不能来到人界大陆吗？我还记得千万年前，魔族和人族向来不分彼此。” 林羽柒心里默默流泪：先祖，时代变了…… 仙魔不两立一直是修真文标配，您记忆中的那个和平年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她心中慨叹，表面淡定，同样拱手有礼道：“在下林羽柒，魔界中人。” 此时，一直安静坐在位子上的那名高大男子突然走了过来，大手揽过女子腰肢，附在女子耳边低沉地说道：“柔儿不觉得，一个是你楚家后人，另一个是我魔族中人，正是天道给我们送来的传人吗？” 楚柔儿，正是那女子的姓名，听了高大男子的话，脸上立即露出赞同的神色：“湛安，你说的不错。之前我们匆忙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外人进入，半生修为无人继承确是憾事。” 她看向面前的两位少年，越看越满意，柔声问道：“你们二人，可愿继承我们衣钵？” 楚君离已是一脸惊喜过望的表情，似乎想要立即答应，又怕唐突，久久不说话。 林羽柒有些犹豫：“可是……” 偷偷蹭了男主的机缘拜了师父，会不会被天道惩罚啊？ 楚柔儿十分善解人意：“看你们也是有些根基的，应该已经有了师父，不好再入他人门下。我们也不强求师父之名，只要你们好好学，不让我们夫妻二人的心血白费就好。” 话说到了这份上，林羽柒也不好再拒绝，只能接受。 楚柔儿十分亲热地拉过楚君离：“你跟我来，我摸摸你的根骨。” 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走开了。 剩下的那位魔族，湛安，冷着一张脸，对着林羽柒厉声喝道：“你今年多大？” 林羽柒缩了缩脖子，小小声道：“十七。” “什么境界？” 说到这个问题，林羽柒略微硬气了点，魔尊的修为在同龄人之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她掩唇咳了一声，谦虚道：“刚入金丹境。” 湛安嗤笑：“废物点心！” 林羽柒不敢苟同：大佬，您大概是对天道设置的大boss有些误解。 湛安转身向木屋走去，头也不回地叫道：“过来。” 林羽柒在他转身之时，看到湛安腰间隐隐露出一块玄色令牌，上面绘有繁复花纹，似是上古的文字。 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林羽柒晃了晃神。 “还不跟过来!”湛安呵斥道。 “哦！来了！” 林羽柒连忙跟上。 上古大能果然实力强劲，林羽柒顶着魔尊的修为，依然被虐的极惨。 漫长的一上午传(单)授(方)心(虐)得(打)过去了，林羽柒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湛安来到了餐室。 一张四方木桌旁，楚柔儿和楚君离已经坐下了，桌上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见到两人，楚柔儿立即站起来招呼：“快坐下吧，我们可等了许久呢！” 楚君离看着一脸生无可恋坐在左手边的林羽柒：“少侠可是身体不适？” 脸色惨白，呼吸时断时续，好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似的。 林羽柒瞥他一眼，故作高深道：“无碍，你上午学了什么？” “坐而论道，背诵心法。”楚君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先祖学识渊博，见解独到，令我受益匪浅。” 与林羽柒受到的虐打成了鲜明对比。 她僵直地转回头，心想：不气不气，他是天道亲儿子，我不能动手。 化悲愤为食欲，这一顿饭，林羽柒吃得极多，不得不说，楚家先祖的厨艺真是不错。 饭桌上，湛安还是那副不爽冷酷的样子，楚柔儿倒是热情得很，不停地给他们夹菜。 又是一筷子晶莹的鱼肉被夹到林羽柒碗里，楚柔儿说道：“这是昨日刚刚捕上来的银叶鱼，小柒尝尝。” 林羽柒想起在林钰的记忆中，吃过几次银叶鱼，这鱼生长于极北之地，那里常年冰雪覆盖，寒冷异常，普通修行之人都难以生存。 而这银叶鱼长于寒潭之中，极难捕捉，就算捉到了，也必须在七日之内烹食，不然过了七日，鱼儿就会腐烂而亡。 由此可知，此鱼有市无价，十分难得。身为魔尊，林钰也只吃过几次罢了，没想到在这小世界中，竟被楚家先祖拿出来宴请他们。 林羽柒想要尝尝这珍稀鱼肉是什么味道，刚要动筷，就听得楚君离向楚柔儿问道：“先祖在这小世界中生活多年，从未出去过吗？这里有没有与外界相连的通道？” 楚柔儿微笑道：“我们夫妻二人多年闭门不出，你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外人呢。” 楚君离笑得疏离：“那可真是有缘，君离有幸，能得先祖教导。” 林羽柒总觉得男主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通其中关节，正在纳闷之际，却看到楚君离暗暗向她使眼色，似乎是在警示她什么。 林羽柒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 然后就看到楚君离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转而低头吃饭去了。 林羽柒：我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顿丰盛的午餐结束，下午，楚柔儿将他们两人带到了一间古朴的房间内。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摆了三个灰色蒲团，四周一圈缠枝烛台，上面摆了将近百数的蜡烛，烛光摇曳，勉强照亮了整个屋子。 楚柔儿走在他们前面，红衣拖地，背影绝美。 待林羽柒跟着她一起进到屋内后，就看到楚柔儿轻挥衣袖，身后的木门就“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她转过身来，拖地裙摆堆积在一起，层层叠叠红得妖艳。楚柔儿看着两个年轻人，抬手指着两个蒲团，红唇轻启：“请坐。”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轻忽缥缈，摇曳不定。 林羽柒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好像知道楚君离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真的好想要收藏和评论吖！ 第6章 楚柔儿自己一撩裙摆，大大方方地盘腿坐于靠里的那个蒲团之上，笑吟吟地看着林羽柒和楚君离两人。 林羽柒定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向前。 “怎么？”楚柔儿笑道，“难道你更喜欢跟着湛安学？” 林羽柒立即摇头：“不必了。”上午的毒打她可不想再来一遍了。 不过讲到湛安，林羽柒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吃完午饭之后，这位魔族就不见影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疑惑，嘴上也就问了出来：“湛前辈这是去哪了？他曾说下午要教我剑法。” 不知这句话是不是有些不妥，楚柔儿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林羽柒问完之后，她脸上就划过一丝不自然，眼神有些闪躲：“湛安每日午后都要闭关，你就跟着我学吧。” “哦好。” 不过既然午后要闭关，湛安为什么还要和她约定下午的训练任务呢？ 林羽柒想不出答案，只能乖乖盘腿坐下，没有注意到身边楚君离眼里闪过的异样色彩。 楚柔儿对他们说：“论心术功法，我尚不及湛安，但是自幼习得演算卜卦之术，自认还算出类拔萃。只是演算之术向来人员凋零，我师尊只有我这一个徒弟，若是断在我这里，真真是愧对先师了。如今打算传给你们，不知能学得几分？” “您的意思是，要教我们占卜？”林羽柒问道。 楚柔儿点了点头，抬起右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幻化出十二颗圆圆的墨色棋子，叮叮当当落到地上，散落一片。 林羽柒看到这棋子应是分为正反两面的，有些正面朝上，写着“上”、“中”、“下”三种字样，有些则是反面朝上，什么字也没写，空空一片。 “这些棋子是什么？”林羽柒问道。 在她的印象上，占卜就是拿着一片龟甲或者几颗草，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动作神秘，最后再神神叨叨地说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算完了。 楚君离倒是好像知道一些，出声问道：“可是灵棋？曾在书中读到过，其中描述，与这棋子很是相似。” 楚柔儿欣慰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灵棋占卜流传甚少，能说上名字，可见你读过不少书。” 楚君离谦虚一笑：“先祖过奖。” 楚柔儿又看了看林羽柒：“修行之人，不应一味追求修为高低，也要多读些书才是。” 看她的眼神，就像高中的教导主任，惋惜中带着期待，严肃中包含温情。 林羽柒：……我不配，遇到男主，所有人都应该被降智处理，反派更甚。 楚柔儿移开视线，将地上十二颗棋子归拢到一起，说道：“灵棋卦象并不难记，只是如何正确解读卦象，不同的占卜师，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她掏出一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黄皮书，这书装订用的线似乎都要烂掉了，上面写着“灵棋经”三个大字：“这两日，你们先把这本书背下来，我再教你们如何解卦。” 林羽柒一听这意思，楚柔儿似乎打算留他们在这住很久，可她偷偷跑出来还没和娘亲通气，再说了这身体里的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她可不能在这里久住。 她眼巴巴地问道：“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楚柔儿抿唇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们夫妻二人之前关闭了和外界相连的通道，再次开启，得要半年之后了。” 林羽柒：半年时间……好想回家…… 楚柔儿此话一出，林羽柒和楚君离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原本尚算融洽的气氛凝固冷却，林羽柒心里堵堵的。 想着是不是自己偷偷出魔宫的时候没有挑日子，偏偏赶上男主刷副本的日子，跌入了这个鬼地方。 唉！ 两个少年都冷着脸不说话，楚柔儿笑着打趣道：“都快是弱冠之龄了，怎么还这么念家？我们来玩些有趣的，你们就不想家了。” 她将十二颗棋子合到雪白手掌之中，看着两人说道：“提到占卜之术，世人所求，不出财运、子女、前程、姻缘、兴衰几类，你们还小，财运子女与你们关联甚少，不如今天，我就来给你们算算姻缘。” 她将棋子在手心里晃了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后往地上一抛，棋子散落开来，有正有反。 一颗黑旗滚到了林羽柒脚边，竖直立在地上左右摇晃不肯落下，也不知等会是正是反，她看得心急，刚要动手戳一戳它…… 楚柔儿语气急促：“别碰它！” 林羽柒被吓得缩回了手。 那棋子晃晃悠悠，终于停了下来，朝上的是一个“下”字。 楚柔儿凝视这些棋子许久，掐指算了算，又抬头用古怪的眼神注视着林羽柒和楚君离，脸上神色不明，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先祖可算出了什么？”楚君离身子前倾，好奇问道。 林羽柒鄙视地瞥他一眼：你别急，天道给你安排了十几桩好姻缘，看你到时候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楚柔儿依然是脸色难看，迟疑了一会，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终究是尴尬地开口道：“你们二人的姻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算了几遍，结果表明你们二人将来会是道侣。” 楚君离皱了眉头，眼里透出狐疑的神色。 “先祖，他是男子。”话语间似乎对林羽柒颇为嫌弃。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说林钰她老爹找到的秘术，能够让人外貌不发生改变，却能起到混淆性别的作用，尽管林羽柒只是穿了男装，梳起男子发髻，五官没有发生变化，外人看来，她就是男子无疑。 林羽柒也对楚柔儿的演算结果十分怀疑：“前辈，您大概是技艺生疏了。” 言下之意，年龄太大，记错卦象了。 楚柔儿对于自己的专业技能还是很有自信的，她反而耐心宽慰起他们来：“真爱难得，不必被世俗所累，你们莫要抛弃对方。” 林羽柒和楚君离尴尬对视一眼，纷纷转开了视线。 不过林羽柒没想到的是，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 到了晚上，楚柔儿在给他们安排住宿时，明明脸上挂着暧昧促狭的笑，偏偏还用饱含歉意的口吻说道：“这里只有一间空余的房间，你们两个将就一下，睡在一起可好？” 楚君离：“全听先祖安排。” 林羽柒心里疯狂呐喊：不好！很不好！ 房门一关，她和楚君离站在房间里，四目相对，气氛一度僵持。 楚君离率先移开了视线，走到床榻前，开始整理床铺。 林羽柒咳了一声，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木桌前，拿出那本老旧残破的《灵棋经》，对着桌上的烛光读了起来。 事实证明，作为饱受数理化三科摧残的新时代美少女，林羽柒在读起古文时，也是一样的头秃。 书上的字似乎都认识，但是连到一起，却好像天书一般，墨色字迹在纸上团成一个个小蚯蚓，快要把她绕晕了。 眼睛胀胀的，林羽柒撑着额头昏昏欲睡，朦胧间看着楚君离铺被子的背影。 燃烧的烛芯“噼啪”一声，落下两颗火星，滴到桌面上，这声音惊醒了林羽柒，她猛地回过神来。 刚刚睁开眼，就看见楚君离向她看过来。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楚君离指着床铺。 楚柔儿事情做的还不算绝，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 林羽柒尴尬地说道：“我睡地上。” 楚君离：“地上凉。” “我身体好，不怕。” 她走过去就要抢过楚君离手下的被子，却被楚君离拦住了。 他皱了皱矜贵的眉，说道：“此后可能还要住半年，你不能一直睡在地上。” 林羽柒眼睛晶亮，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轮流……”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君离打断了：“所以你必须学会适应。” 林羽柒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学不会。” 楚君离突然靠近她，温热的鼻息扑扇在她的耳侧，低沉的磁性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有很多蹊跷之处，我们只有此时可以独处，共谋对策，你确定要和我分开睡？” 言下之意，不和我合作，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林羽柒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楚君离在说些什么。 她懵懵地摇摇头：“不分了。” 楚君离不着痕迹地勾起嘴唇，这个魔族空有一身修为，脑子倒不算灵光，真好糊弄。 烛光熄灭，林羽柒和楚君离并排躺在床上，只隔了两层薄薄的棉被，林羽柒甚至能感觉到楚君离的体温正顺着棉被传递过来。 她身体僵硬，十分不自然地往床边挪了挪，结果又被楚君离一把拽了回来。 两人距离较之原来，更近了一些。 “睡那么远做什么，都是男人，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林羽柒头都不敢偏，睁大双眼，盯着床榻顶上垂下来的灰色流苏，艰涩地开口：“你说的蹊跷之处，是指什么？” 楚君离将手指竖于唇间，“嘘”了一声，小声道：“安静，莫被先祖听到。” 林羽柒抬起一只手，往空中点了点，手指触及之处出现一块彩色的结界。 “我早早布下了静音结界，你放心说。” 她虽然没有男主耳聪目明，但是金丹修为可不是盖的。 楚君离朝那结界看了一眼，他如今不过炼气三层，别说结界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咒术，也要掏空他全部灵力。 掩去眸中的野心，楚君离用正常声音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先祖话中的漏洞？” 林羽柒想到之前脑海中突然冒出的那个念头，心里有点发憷，不禁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答道：“前辈说他们从未出去过，但是餐桌上却摆着银叶鱼，说明七日之内他们必定和外界人有过往来。” 这一点，是林羽柒吃完饭后突然想到的，当时，她恨不得立即把吃下去的鱼肉吐出来，怕自己被毒死。 “先祖在欺骗我们，这一点毋庸置疑。”楚君离说道，“可是她为何这么做呢？” 林羽柒有点害怕，感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们不会是要杀我们吧？” 楚君离摇了摇头：“不会，他们要杀我们轻而易举，不必拖延。想必是看上了我们身上的东西。” 林羽柒觉得楚君离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禁往他那边凑了凑：“我们能有什么东西，能被他们看上？” 楚君离瞥了一眼林羽柒凑上来的毛茸茸的头顶，刚刚还和他划清界限，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来。 果真如他所想，这人脑子不大聪明，也不知摊上这么个队友，能不能逃出去？ “我尚不知晓。” 楚君离沉默了一会，从小到大，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的恶意有时并无缘由，属于你的东西，他要抢，不属于你的东西，他更是碰都不让你碰。 三岁时他失去了父母，五岁被赶出祖宅，十三岁，相依为命的妹妹染上重疾，身体逐渐虚弱，不知能够撑到几时。 如今他已是一无所有，却还是引来了先祖的觊觎。 楚君离心里有些悲凉，不过转眼，又看到了林羽柒正睁着清澈眼眸，水灵灵地看着他。 十分信任的样子，似乎把他当做了这小世界中唯一的依靠。 楚君离心里一动。 “你下午说，那位魔族前辈曾约定午后教你剑法？” “嗯嗯。” “可是先祖又说他每日午后都要闭关，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林羽柒好像懂得了什么。 楚君离接着说道：“所以，湛安前辈并不知道自己下午要闭关，说明是先祖将他藏了起来，并且在这段时间内，他极有可能失去了意识。如果能找到湛安失踪的原因，应该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林羽柒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赞叹道：“不错不错。” 楚君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要稍微留心些，都能观察到的。” 林羽柒不好意思地笑笑，转移话题：“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楚君离说道：“要找到湛安失踪的原因，必须要从他身上下手。你既被他收为徒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他。不如就由你来调查这件事情吧。” 他向林羽柒投以鼓励的眼神。 林羽柒惊讶地瞪大眼，伸出食指指着自己：“你没说错吧！让我去调查？” 楚君离移开视线，闭上双眸，像是陷入沉睡一般，只留下一句：“先祖一直将我带着身边，显然你更合适。” 说完便没了声音，过了一会，传来轻微有序的呼吸声。 徒留林羽柒怔怔地看着床顶，睁着眼睛到了大半夜，才带着不安浅浅地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小可爱们点个收藏呗！ 第7章 第二日，因为没有睡好，林羽柒精神恍惚地走出了房门，眼底下带着两抹青灰，脚下虚浮，晕晕乎乎的。 旁边的楚君离神清气爽，面色白皙，端的是一副翩翩君子光风霁月的模样。 楚柔儿在餐桌上看了他们好几眼，忍不住抬起红袖，掩住唇促狭地笑，又偷偷地在林羽柒耳边问：“昨晚睡得可好？” 朝她挤眉弄眼的，一脸兴奋。 林羽柒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看了楚柔儿一眼，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无力地回答一句：“甚好！”然后继续低头喝粥。 心里摸摸吐槽：前辈，依我看来，您脑子的想法大概不能过审。要是想我睡得好，不如将我放出去，我能在魔宫里给您直播个二十四小时超长待机，绝不睁眼。 不过想到魔宫，林羽柒不由得抱有一丝丝期待，说不定月清发现长垣山脉崩塌之后，就回去搬救兵了呢！想她魔界百万臣民高手云集，要找到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么一想，林羽柒突然就燃起了生的希望，带着满满的信心，跟随着早上突然出现的湛安走到了后院。 和楚君离分开的时候，对方给她使了个微妙的眼神，提醒她不要忘记两人昨晚的计划。 林羽柒心里一震，深吸一口气跟着湛安走了。 湛安还像昨日一样，对她没个好脸色，手上拿着一把修长古朴的宝剑，走到了后院中央。 林羽柒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看着湛安冷酷炫拽的背影，想着自己应该要主动出击，于是腆着脸，朝他搭话：“前辈，我们今天学什么啊？” 湛安冷冷地瞥她一眼：“今日练剑法。” 林羽柒听了这话，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瞪大了双眼：“今天还练剑法啊！昨日午后也是剑法，我还以为今天能学些不一样的呢！” 她抬起右臂，嚷嚷着昨日练剑练得胳膊都要断了，一边叫唤着疼，一边拿眼睛偷偷觑着湛安的反应。 果然不出楚君离所料，湛安半带着面具的脸上突然出现某种类似于茫然的神情，好像真的有什么记不起来了似的，他紧拧着眉：“昨日午后，我曾教过你剑法？” “对啊！”林羽柒睁眼说瞎话，指着湛安手里的剑，“拿的就是这一把剑，我还记得呢！” 为证明此话的真实度，林羽柒说道：“前辈若是不信，就等着看我舞给你看。” 伸手就要拿过湛安手中的长剑，没想到这剑看着小巧精致，林羽柒单手抢过，却发现似有千钧重，差点折了手腕。她连忙双手捧过，有点尴尬地朝着湛安笑了几下。 “昨日练得脱力了，哈哈，一时没有拿稳。” 湛安一脸鄙夷地俯视着林羽柒，再加之他本来身量就高，气势更加骇人。 林羽柒心里想：妈妈快来！这里有人拿鼻孔看我。 湛安走到院子旁边，沉声说道：“舞几招我看看。” 林羽柒拿着剑十分生疏地使着自己记忆里的剑招，每挥一下，都能看到湛安的脸色更黑一分。 额角留下冷汗，林羽柒屏息静气，终于慢慢找回了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手下剑招越来越顺滑，越到后来，越有一种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的感觉。 林羽柒暗舒了一口气，偷偷拿余光打量远处站着的湛安，发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朗了起来。 于是停了动作，试探着向湛安说道：“前辈，您看我练得怎么样？” “尚可。”湛安挑眉，“你的剑招，倒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 他走过来，拿过林羽柒手里的剑，随手挽了几个剑花，突然将剑身横架到林羽柒的脖子上，堪堪停在离皮肤半寸处。 林羽柒眼皮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差点被湛安砍了脖子。 她心里忐忑害怕，脚下却好像被灌了铅，一点都移不开，一直盯着那把剑，生怕湛安一个手抖，划伤了她的脖子。 林羽柒一动不动，却让湛安误会成她心中英勇无畏，丝毫不怯，不由得略施青眼：“心性尚可，我那位好友也是这样，从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而心生畏惧。” 林羽柒：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呵呵！ 她故作赞赏道：“您那位朋友还真是厉害呢！” 湛安收回了剑，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他可是魔界至尊，天下第一强者。” 他总算拿正眼瞧了一次林羽柒：“你的剑法和他有几分相似，想必和当今魔尊有几分关系吧？” 千万年前的魔界至尊，那不就是林钰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吗？ 林羽柒连忙说道：“认识，认识罢了。” 这么说来，怪不得湛安能从林羽柒的剑法中窥见好友的影子，原来是人家的家传啊。 可是…… 林羽柒陷入了沉思，若是湛安曾与千万年前的魔尊是好友，那他一定不会是无名之辈，林钰熟记魔界历史，但是在记忆中却找不到这个人，这可真是蹊跷。 她百思不得其解。 湛安被林羽柒的剑招勾动了昔日的回忆，一时陷入往事，不知想起了什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也无心再教下去，便扔了一本剑谱，让林羽柒自己跟着练。 林羽柒捧着剑谱，试探性地向湛安问道：“那前辈，您今日午后会闭关吗？” 她手指颤抖，扣动着手里泛黄的书页，眼睛牢牢盯着湛安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笑的表情变化。 只见湛安眉峰一皱蹙，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我从不闭关，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撂下这句话，湛安将剑扔在林羽柒的脚边，转身便离开了。 林羽柒站在原地，一缕微风吹过，她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寒意。 妈呀！我好像听到鬼故事了！ 第8章 自从林羽柒将自己在湛安那里的发现告诉楚君离之后，他已经两天没怎么出现了。 只有晚上回到房间时，林羽柒才能看见楚君离的身影。 油灯暗黄，楚君离坐在书桌旁，眉头紧锁，脸上疑云丛生，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林羽柒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纸上绘着精密的花纹，好像是一个法阵。 她端详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头绪，便问道：“这是什么？” 楚君离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她的靠近，猛地听见这句话抬头，眼里还带着满满的戒备之色，待看清了来人，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揉揉眉宇，疲惫地说道：“近两日，我在这木屋四周查看，在地下发现了一间密室” “地下密室？”林羽柒瞪大双眼。 楚君离仔细和她描述了那间密室的位置，正在这几间木屋的正下方，共分里外两间。 “外面摆放的是一口冰棺，湛安就躺在里面。”楚君离眯起双眼，回忆道，“里面那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在地上刻有这个阵法。”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将那个法阵牢牢记在了心里，才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地上。 林羽柒越想越不对劲：“你这两天消失不见，难道楚前辈没有发现吗？难道没有一点疑惑？”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楚君离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待他出了密室之后，发现楚柔儿正站在花圃之中，发现他突然出现，没有露出一点惊讶或怀疑的神色，十分平静地把他叫过去说话。 “我借口说这两天身体不适，借着这个机会去找湛安前辈的闭关之所。先祖明明已经察觉我的踪迹，但是并没有阻拦，反而在为我提供便利。” 林羽柒用手托着下颌，陷入沉思。弯弯长长的一双眉微蹙。 这件事儿真是奇怪，这对夫妇的做法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楚君离不过是个炼气三层的废材，而她也不过金丹期，两位大能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搞定了，这么费劲巴拉地布局谋划，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我们是否要去这间密室一探？不过也有可能是圈套。”林羽柒沉吟道。 “如今之策，只能将计就计，哪怕明知是圈套，我们也必须往里面跳。”楚君离薄唇轻抿，眼里透出坚定。 他看向林羽柒：“这两日，你可有什么发现？” 林羽柒眼珠转了转，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矢口否认道：“没发现没发现，我就乖乖地听前辈的话修炼打坐啊，哪能像你一样来回跑啊？” 楚君离眯起了眼，眼神幽深如古潭，死死盯着她：“真的没有？” 在楚君离不怒自威地注视下，林羽柒想到自己这两天从林钰记忆中翻出来的某段秘辛，她死死地闭上了嘴，一句也没多说。任凭楚君离发问，一直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楚君离看根本问不出来什么，只好作罢。转过头去继续研究那个法阵。 林羽柒舒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其实她所想到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是在反复比对了湛安的情况，找到了魔族历史中关于他的记载，史书上写着湛安自从离开魔界来到焱洲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后来朝代更迭，慢慢就没人记得他了。 不过湛安身上有一件对于魔界来说极为重要的法器，所以关于他的信息一直只有魔界皇族知道，如果林羽柒说了出来，那她的身份必定会被楚君离怀疑，掉马的风险更添一分。 所以她决定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或许成为一张底牌也未可知。 第二日，天边朝阳刚刚升起，夜晚的凉气还未完全散去，林羽柒就被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 她披着衣服打开门，发现楚柔儿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 林羽柒揉了揉惺忪眼睛，说话间还带着不清醒的睡意：“前辈，早上好啊。” 楚柔儿视线下移，眼睛往她胸前一扫，看得林羽柒心里一跳，睡意立即散去，她猛地低头，顺着楚柔儿的视线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是平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楚柔儿嘴角笑意更甚，眼里兴味十足，向林羽柒说道：“我今日要进铸造室，无瑕教导你们，你们两个自己修炼。” “哦，好的。”林羽柒点了点头。 “那湛安前辈呢？” 楚柔儿眼尾一挑，嘴角绽放出惑人的媚意，说道：“他啊！当然在闭关咯。” 说完，就转身笑着离开了。 林羽柒得了重要的情报，连忙关门回到床边，想要把楚君离摇醒。 手还没碰到他，楚君离就睁开了一双墨澈眼眸，思绪深沉：“我都听到了。” “我们要好好计划一番。”他说道。 楚君离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被子滑落到腰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睡相不好，胸前白色衣襟散开了些，露出大半片劲瘦的胸膛。 林羽柒不小心扫了一眼，连忙撇开眼睛，微微红了脸。 楚君离尚没有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陷入自己的思索：“先祖此时离开，明显是给我们制造时机，引我们前往那间密室一探究竟。” “那我们今日就去？”林羽柒僵直地看着房间角落，眼神不敢乱动，干巴巴地问道。 楚君离皱了皱眉：“去是要去的，不过还要另做准备。” 他向林羽柒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林羽柒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楚君离靠坐在床上，黑发散落肩头，胸前衣襟大开，白皙修长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因是才睡醒，眸中尚有几分慵懒水色。 林羽柒：！!! 男主对反派进行美色攻击，犯规啊! 她半偏着身子靠过去，死活不看楚君离一眼。 楚君离疑惑：“你落枕了？”不然脖子怎么那么僵？ “啊不是！”林羽柒尴尬极了，“这样听得清楚，你快说吧。” 楚君离再一次暗地吐槽她脑子不灵光，可是如今只有林羽柒还算一个战斗力，尽管嫌弃自己这个猪队友，楚君离也不得不和她分享自己的计划。 他身子前倾，在林羽柒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眼尖地发现这个憨憨的魔族身体越来越僵硬。 他如此排斥别人的靠近吗？ 楚君离想道。 第9章 楚君离所说的密室入口就在木屋旁边的花圃里。 他们二人来到院中空地，面对着成片成片，五颜六色的花圃，楚君离用随身匕首划破自己的指尖，半蹲下来，用手指渗出的鲜血在地上划了一个十字。 “你这是……”林羽柒问道。 楚君离抬眸看向花圃，娇艳的花朵正分成两块，朝两边移去，中间形成空地，呈阶梯状向地面深处凹陷，一道狭长深邃的密室入口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 他解释道：“这是楚氏秘术，只有楚家人的血液才能开启，你随我来。” 两人顺着入口深入地下，每走一步，入口便小一分，周围环境越来越暗，等到他们完全到达密室的时候，地面入口就全部封闭了。 林羽柒掌间升起一团绿色火焰，照亮了面前道路。 小绿火苗一离体，开心得不得了，在林羽柒身边转来转去，时不时想往她身上蹭，又害怕烧到主人的衣服。空灵火光耀眼而夺目，但是姿态却极为卑微，只敢伸出小小的火舌，碰碰林羽柒的脸。 它还记得，上次主人将它召出来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太过开心扑了上去，结果被主人沉到寒潭底冻了半个月，好久才恢复过来。 没想到这次，被火舌碰了脸，主人只是嗔它一句“别闹”，也没赶它走。 小火苗兴奋地抖了抖，围着林羽柒打转。 “这是你的本源之火？”楚君离看向那团在空中盘旋的火焰，向林羽柒问道。 “是。”林羽柒看着那团绿色火焰，心里有点疑惑。 本源之火源于灵魂之力，只有天赋极高的修士才能炼化而出，每个人都不一样。她记得林钰的本源之火明明是黑色的，怎么她召出的是绿色的。 难道是因为换了灵魂的缘故？ 火焰照亮了黑暗的密室，这里分为里外两个圆形暗室。 林羽柒他们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外面的那一间。这里像是一个冰封世界，脚下，墙壁上，甚至于屋顶上，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结出绚烂精致的冰花。 暗室中央，放置了一个方形的冰棺，晶莹剔透，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 林羽柒走过去，看到里面躺着的正是湛安。他脸上带着面具，紧闭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腰际，好像睡着了一样。 林羽柒看到湛安腰间那块玄色令牌正半掩着露出边角，她眸光一闪，衣袖轻拂，在楚君离没注意的时候，将那块令牌收至袖中。 楚君离也跟着走了过来，他修为尚浅，这密室中极为寒冷，对他来说十分不好受。 他纤长睫毛上覆着霜雪，唇色近乎透明，声音空灵：“你掀开他的面具看看。” 冷得近乎要发抖，语气还十分沉稳。 林羽柒看他一眼，手指轻轻推动自己的本源之火，分给他一缕小火苗：“冷就直说，别到时候我出去了，你倒被冻死在这里。” 暖意从火苗上传递过来，苍白少年睫毛低垂下来，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显出几分柔弱可怜姿态：“多谢。” 林羽柒转移了视线，伸手去揭湛安的面具。 “呀！”待看清了面具下的脸，林羽柒大吃一惊，手指一滑，玄铁面具掉落在冰棺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带上面具时，湛安会露出下面半张脸，线条硬朗，不由得让人猜测，面具之下应该是个美男子，但是面具一拿，林羽柒看到那半张溃烂的人脸，差点把昨日的晚饭吐出来。 楚君离眼里闪过玩笑意味，嘴角勾起弧度：“这就被吓到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张脸已经烂了？”林羽柒皱鼻子瞪他，“故意让我去揭，看我笑话的！” 楚君离哂笑一声，拿去面具重新盖在了湛安的脸上：“只是给你练练胆子罢了。” 省得等会被吓死。 林羽柒懒得跟他计较，刚要抬腿向里面那间密室走去，突然听到入口处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她紧盯着入口，满脸戒备。 楚君离脸色淡漠，十分平静，似是早就猜到了：“是先祖。”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入口的阶梯上，大红绣鞋顶端坠着圆润珍珠，颤颤巍巍地从裙边探出，来人身姿摇曳，缓缓走下来，一步一步踏在冰面上，好像踩在林羽柒的心尖上，她心里忐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楚君离往她身边移了一步，冰冷的指尖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别怕。”他轻声说道。 楚柔儿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传过来：“来都来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完全从黑暗中走出来，衣角划过地面的冰砖，发出“簌簌”的响声。楚柔儿站在冰棺的另一头，对着楚君离笑道：“我就知道，你定能找到这里的。虽然你修为极差，但是心性智谋都远超常人，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楚君离丝毫不为所动，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多谢先祖夸赞。” “不过可惜啊，你可能没有以后了，”楚柔儿笑得温柔，绕过冰棺走过来，林羽柒不得不拉着楚君离往后退，直到碰到一面坚硬的墙壁，林羽柒往后一看，是里面那间密室的门。 紧闭着。 楚柔儿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停在湛安身侧，细长手指轻柔地划过湛安的脸，拿下楚君离刚刚放上去的面具。 尽管湛安的脸十分吓人，她的眼中依旧包含浓烈爱意，好像要滴出水一般，只看得到湛安一人。 “他要死了，”楚柔儿说道，“我将他困在此处，费尽修为保他灵魂不散，原以为他能陪伴我一生一世……” 她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陷入自己沉重的回忆中，声音越来越低。 “但是，没有魂魄能够存留千万年。”林羽柒打断了她的回忆，颤声说道。 楚柔儿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含情双眸看过来。 林羽柒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说道：“灵魂百年一轮回，你强行将前辈的灵魂困在此处，每过百年，灵魂之力便会削弱一次，饶是魔族天生灵魂强悍，也禁不住千万年的消耗。” 所以，湛安的脸上才会出现溃烂的迹象，再过几个月，就会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之间。 魔界对于灵魂之力的研究远超人类修士，林羽柒对于灵魂的了解比楚柔儿这个活了千万年的土著还要多。 “是的，”楚柔儿脸上出现了某种类似于惋惜的神色，她说道，“他应该陪我的，是想要陪我的，但是却要走了，我不能放他走。” 她摇着头，眼神偏执地盯着湛安。 林羽柒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楚君离，往前走了一步，高声说道：“湛安是纯血男性魅魔，魅魔天生花心淫、荡，他绝不会爱上任何人，又怎么会愿意在这里陪你一人？楚柔儿，你自欺欺人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声音回荡在这空荡的密室中，在场的人都听得分明。 楚君离眉尾一挑，稍显惊讶地转头看着她，低声说道：“你骗我？” 之前林羽柒还矢口否认，说自己什么发现也没有，实际上已经对湛安的出身了如指掌。 林羽柒尴尬地眨眨眼，没有说话。 对面的楚柔儿却被激怒了，这番话正好戳中她的痛处。 其实林羽柒猜测无误，湛安千万年前从魔界失踪，只因他在一次外出游历中来到焱洲地域，见到楚柔儿貌美，便和她来了一段露水情缘。 原以为和往日一样，两人好聚好散，但是楚柔儿对他情根深种，以为湛安也是如此待她的，少女怀春，为湛安付出了一切，却发现湛安对她越来越冷淡，转眼和自己的美貌侍女纠缠在一起。 在心灰意冷之际，楚柔儿得知湛安身份，将湛安抛弃她的原因归于魅魔本性，这么一想，就原谅他了。 “他只是不懂爱，”楚柔儿向林羽柒二人大声嘶吼，“我把他留在身边，日日夜夜相伴不离，终有一日，他会发现，他离不开我。” 她突然诡异地，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笑得妖艳诡秘，眼角带泪，顺着脸颊划下，隐入发髻不见。 楚柔儿勾起妖艳的唇：“就像我离不开她一样。” 林羽柒：姐姐，您自我感动到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为了这么个渣男，放弃飞升，浪费千万年值得吗？ 她和楚君离二人皆是一脸冷漠，静静地看着楚柔儿发狂，在此时，林羽柒发现楚君离往后退了一步，直到碰到那扇密室门才停下。 他冷声说道：“所以先祖引我们来此，是要利用我们来救湛安前辈吗？” 楚柔儿抬手顺过额间发丝，鲜红的嘴角像渗血一般，又恢复到起初那样温柔的声音：“有一个人，要和我做一桩交易。” “她说，若是我能助她夺走你的气运，她就能救好湛安，让他回到我的身边。” 楚柔儿往前进了一步，说道：“我答应了，不过，又后悔了。” “既然那人可以夺你气运，”楚柔儿看向自家后辈，视线如毒蛇一般阴冷。 “我为何不能将你的气运转移到湛安身上？”楚柔儿兴奋地眯起眼，像是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所以，我刻意将你诱到此处，就算你不敢来，我也会把你绑到这儿。幸好你胆子够大，省了我一番功夫。” 林羽柒听得一头雾水，男主此时只是一个落魄少年，怎么会有人看中他的气运呢？莫非这个世界有人能够未卜先知，知晓男主日后成就吗？ 就算真的知晓，难道那人还敢违背天道，夺他人气运，不怕遭受天谴吗？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楚柔儿抬袖，向楚君离招手：“过来！” 林羽柒刚要挡在楚君离面前，就听得他在耳边斩钉截铁地低声命令道：“向后跑。” 向后？后面不是门吗？还是关着的。 第10章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林羽柒往后一看，发现楚君离几乎快要站不稳，垂在身边的手掌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正往外汩汩地流着血，染红了小半扇门，还有他半侧衣袖。 身后的门已经打开，可能是因为这门是楚柔儿设计而成，所以楚君离才能用楚氏血脉之力勉强打开。 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惨白近乎昏厥，强撑着拉住林羽柒往后面跑。 林羽柒被拽着向前，抬眸看到了里面那间密室的全貌。 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圆形暗室，深色墙壁上盘旋着数十条铜铸烛龙，嘴里衔着红色火光，照亮了暗室中央巨大的法阵。 这法阵正如楚君离之前画的那样，上面悬浮着几颗散发着柔和莹光的晶石，缓缓旋转，为法阵提供能量。 密室大门又再次移动关闭，将楚柔儿气急败坏的喊声杜绝在外。 自从楚君离迈进大门之后，他就力竭瘫软靠在门上，拉住林羽柒的手，整张脸都惨白无比，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动，发出细弱的声音：“这法阵有两层。上面那层是传送阵，下面那层我看不出。” 他抬眸看向林羽柒，睫羽微颤，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你能不能，能不能破坏掉下面那层法阵，我们就能出去了。” “那传送阵通向哪儿？” 楚君离：“我可以改变方位，就落在长垣山外。” “那楚柔儿进来怎么办？” 楚君离动动自己快要流血成河的手，说道：“我暂时用血脉之力使大门关闭，你只有三息时间。” 林羽柒：你丫不早说！ 她连忙转身，操纵着本源之火向法阵攻击而去。 原本不过掌心大的绿焰瞬间膨胀至百倍大，化成一条长长的火龙，呼啸着盘旋在法阵上方，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肆虐的火舌淹没了法阵外围，几颗灵石顷刻间化为齑粉。 地面上的法阵渐渐收缩，向中间靠拢，很快，就要到传送阵的边缘了。 不过楚柔儿来得比他们所想得更快。 巨门发出轰响，碎石块迸裂而出，楚柔儿一身大红衣衫，出现在密室门口，正阴恻恻地注视着他们。 她看到被火焰侵蚀的法阵，已然十分动怒，神色顿时猛沉，恼羞成怒地瞪着林羽柒，身体颤抖，话都说不流畅：“你竟敢，竟敢……” 她向前一大步，咬牙切齿道：“这可是夺人气运的逆天之阵，凝聚我半生心血，你竟然把它毁了？” 林羽柒：卧槽！难道这个法阵这么牛掰的吗？男主不是说这是个传送阵吗？ 她看向楚君离，那人正一脸虚弱地靠在门边，眼角被飞溅的碎石划破几道细小的伤口。他对上林羽柒看过来的视线，又垂眸看向别处。 一脸无辜且懵懂。 林羽柒这下懂了，mmp，辣鸡男主，又骗她。 明明看出来法阵的用途，为了自保不被楚柔儿祭阵，故意让她摧毁阵法，承受楚柔儿的怒火。 这么腹黑邪恶，真的是男频主角吗？！不符合八荣八耻啊喂！ 可是这个时候，林羽柒已经来不及找楚君离算账了，因为楚柔儿正以一脸要吃了她的表情，并正在实施吃了她的举动。 她一掌直直拍出，将位于密室中央的林羽柒一击打至最深处。 林羽柒只感觉瞬间撞上坚硬的墙壁，后背疼得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似的，腥甜的血液涌上唇间。 卧槽！老祖武力值这么高的吗？！ 楚柔儿手里幻化出一条猩红的九骨长鞭，雪白的指尖握住手柄，长鞭顺势一挥，在空中划出道完美的弧度，继而狠厉地向林羽柒甩去。 林羽柒猛地抬手反握住这一鞭，艰难地开口：“前辈，若你现在停手，我还能放你一命。这一鞭若真的挥下去，我就真的饶你不得了。” 反正你想要的是男主的命，和我没关系啊啊啊！ 楚柔儿狞笑一声：“从你们进了这小世界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死人了。” “我杀你，或是杀他，”楚柔儿往后一指，正对楚君离的方向，“都是一样的。” 林羽柒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楚柔儿大笑：“我这人有个坏习惯，平生最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那日为你们占卜之后，我就在你们身上下了同心咒。天定姻缘又如何？你们两个必须共享生命，一起去黄泉团聚吧。” 林羽柒：卧槽！前辈你还真信了，封建迷信要不得，我和男主只有相杀的份儿，你清醒一点！ 不过楚柔儿此时已经丧心病狂了，湛安已经没有生还希望，她看谁都像是看死人。 “死人”林羽柒指了指她身后：“你回头看看。” 楚柔儿不屑冷笑，只当这是林羽柒拖延时间的手段，正要一鞭挥下，却听得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这绝不是楚君离那个小子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看见前方冰棺处，原本应该躺在里面的湛安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湛安……”你怎么醒了？ 楚柔儿一脸惊喜，就要抬脚迎上去。 湛安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是一座行走的冰雕。楚柔儿心里疑惑他苏醒的原因，但是又很快被欢喜压下去了。 林羽柒屏住呼吸，握紧袖中的玄色令牌，手指咯得生疼。 象征魔尊身份的曼珠沙华纹路印在冰冷的令牌上，没有人注意到，林羽柒袖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就在此时。”她喃喃道，眼睛牢牢盯住楚柔儿的动作。 待湛安碰上楚柔儿的那一刻，林羽柒轻声道：“攻击。” 异变突生，湛安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一手掐住楚柔儿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扔到墙壁上。 作者有话要说：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鸭 第11章 湛安身上爆发出浓烈且强悍的魔息，几乎凝成实质，化成片片利刃，如翻飞羽翼，顶端是尖锐刚硬的冰锥，四面八方地向楚柔儿攻去，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楚柔儿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摔倒在墙边，嘴角是被湛安魔息逼出的血迹。 她一脸不可思议：“你！” 林羽柒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砰砰的跳，牢牢盯住战局，向令牌输入灵力的速度更快，小声命令道：“前进！” 湛安空洞双眸中亮了一下，僵直地向前走去。他被林羽柒用令牌驱使，此时已经忘了面前的女子是谁，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楚柔儿震惊地顿在原地，好像麻木了一般，看着湛安一步步靠近，她才好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过她终究不愿对湛安下死手。 林羽柒看到她抬起双手，在身前化指为兰，捏出几道防守的法决，淡红色的光芒便笼罩在她头顶，将湛安浓郁的魔息挡在外面。 她一双含情水眸凝着湛安，似要倾诉满腔情意，以期唤醒湛安的意识。可是纯血魅魔的修为毕竟高出她许多，不消一会，楚柔儿额头沁出一丝冷汗，咬紧下唇，法罩越来越薄，渐渐出现了缺口。 一时两人灵力在空中激荡，碰撞着四散开来，冲击的余波弥漫在整个密室，林羽柒被无形的灵力牢牢压制在墙角，感觉整个长垣山脉都震动了，外面传来石头迸裂滑动的声音。 湛安对外界毫无所觉，越来越靠近楚柔儿。 楚柔儿猛地跪倒在地，被湛安的魔息压制得直不起身来，她身上的红衣已经被划出道道碎口，脸上也满是刀痕，法罩散开，凝成红色花瓣，掉落在她的身边，似是因为主人的虚弱，灵力慢慢淡去。 唇边鲜血不住地流，但是她还是一直注视着湛安，用满是伤痕的手攀上面前人的衣角，眉目哀恸，凄楚哀求：“湛安，你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女子声音哀婉如山间月，在湛安耳边响起，他冷硬的表情似有一丝松动，无神的双眸看向楚柔儿，原本要掐上对方脖颈的手顿了一瞬。 林羽柒倒吸了一口气，妈呀，别在最后关头，给我掉链子啊！ 不过她看楚柔儿目前的状况，也算是被湛安逼得灵力尽失，毕竟湛安原本就强出她许多，楚柔儿又不愿攻击，自然被湛安逼迫得无路可退，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就算是林羽柒自己出手，想必楚柔儿也难逃一死。 她稍稍移开视线，心里有些不忍，或许让湛安再陪楚柔儿最后一程，是对她这千万年来荒唐无稽的自我欺骗最好的交待。 那边，湛安半蹲下来，与楚柔儿对视，一言不发，没了林羽柒的命令，湛安动作迟缓，周围杀气渐失。 他本就面临灰飞烟灭，此次林羽柒操纵他和楚柔儿对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灵力，想来不过半刻，他就要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楚柔儿苦笑一声，心里自然是知晓的，她刚要碰碰对方的脸，眼神依恋，红唇轻启：“湛……” 还未等话说完，她突然凤眸圆睁，像是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麻木定在原地，胸前红衣渗出暗色粘稠的液体。 是血！ 林羽柒目瞪口呆地看过去，楚柔儿已经瘫倒在地，没了声息，她身后站着手持匕首的蓝衣少年，整个匕首上都是血，应该是刺穿了人的身体，再狠狠拔出。 楚君离右手拿着匕首，尖端血滴坠到地面上，溅成一朵绚丽红莲。 他眉目清冷，表情淡然。 楚君离看向湛安，唇色极淡，嘴角微勾：“前辈下不去手，我来助你。” 林羽柒：！！！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你插手干什么！ 湛安思维迟钝，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魂魄不稳，竟也就这么倒了下去，眨眼间就消失了。 楚君离眼里划过一丝欣喜，对，没错，林羽柒十分肯定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欣喜，然后就看到楚君离在两位已逝之人身上翻翻捡捡，拿走了不少法宝。 最后朝着林羽柒说道：“你且在此等候，不要走动。”神情坦然，一扫刚才的虚弱苍白。 林羽柒脑子短路，立刻接了一句：“你要去买橘子？” 楚君离眉凝纠结：“橘子是何物？” 林羽柒：…… “没什么，你要去哪儿？” 楚君离指指密室入口方向：“先祖和前辈在这里生活千万余年，一定积攒了不少法器宝物，我去看看。” 林羽柒看着他走远，心里默默吐槽：能把拿人钱财这件事说得这么坦坦荡荡，应该也只有龙傲天男主了。 不过半刻，楚君离就回来了，两手空空，不知把找来的东西放在了何处，林羽柒都懒得问，毕竟她还有整个魔界，犯不着和男主抢这点机遇。 林羽柒短暂地歇息一会，看着楚君离在周围走来走去，手里拿着块黑色石头，不时在地上画几笔。 待林羽柒打坐完毕，楚君离已经画完了，他说道：“我绘制了一个简单的传送阵，落地点正好是长垣山脉之外。” 林羽柒走过去，刚要细看，突然听得密室之外传来阵阵轰鸣声，一时之间山崩地裂，他们所在的密室也面临崩塌的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楚君离神情严峻，语气沉重。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妇人的呼喊声：“钰儿，你在哪儿？” 是花夫人的声音！ 林羽柒眼睛一亮，满脸欣喜，肯定是月清搬来救兵救她了，没想到林钰的娘亲也会跟来。 身边楚君离已经察觉，他审视地看向林羽柒：“是你的人” 林羽柒微笑地看着他，然后猛地一抬手，砍在楚君离的脖子上，把他一下打晕。 废话！外面是她魔族的人，可不能让男主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后有了警惕性，她偷心法不就难上加难！ 身边碎石翻飞，林羽柒提着楚君离的后衣领，挥出一条通道，轻点地面，从密室中飞出地底，见到了外面的日光。 阳光有些刺眼，林羽柒晃了晃头，眼睛有些酸涩，她刚刚落回地面，花夫人就突然抱了上来，心疼道：“快给娘亲看看，可有受伤” 林羽柒摇摇头，刚要安抚几句。 面前突然走来一位妖娆女子，身披黑色薄纱，露出大片洁白无瑕的皮肤，五官魅惑，眼尾上挑，媚意十足。 她红唇轻启，讥讽道：“废物！一个方圆百里的小世界，就把你困住了” 美人冷冷地看着林羽柒，眸中凶光似要把她杀个千百回。 林羽柒却是丝毫不惧，也不恼，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尊。” 美人“哼”了一声，也算是应了。 面前这位正是当今魔尊的师尊，最为强大的魅魔之一，殊姝。 林羽柒想到书中自己这位师尊和男主不得不说的那些故事，不由得八卦地笑笑。 她把楚君离往殊姝面前一递：“师尊你看！” 殊姝赏了尚在昏迷的楚君离一个正正经经的余光：“看什么” 林羽柒抿嘴笑：看你未来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小可爱们的评论和收藏。 指路专栏校园小甜饼，求个预收吖 第12章 楚君离现在的模样可真算不上好看，他嘴角带着血迹，脸上还有泥土痕迹，加之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看着就像一个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难民。 殊姝长眉一蹙：“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丢了！” “哎！好嘞。” 林羽柒环视四周，随便召来身后一个魔兵，吩咐道：“你把这个人送到附近楚家，其他什么也别说。” 那人领命去了。 此次前来焱洲，殊姝带来了百余名魔兵，如今正列队于长垣山下，乌泱泱的一大片。 她媚眼一挑，看着林羽柒冷笑：“我还以为尊上遇见多么强劲的对手，特定调来焚月宫亲兵，没想到……” 殊姝美目往下一扫，那里还是小世界的残骸，不屑地说道：“不过两个老古董罢了，你竟还受了伤！” 林羽柒掩唇尴尬地咳了一声，她和林钰相比，确实还有些差距，希望这位师尊不要看出来才好，为了转移话题，她拿出袖中的那块令牌，递到殊姝面前。 “这是弟子此次所得，师尊瞧瞧，可有几分眼熟？” “这是？”殊姝端详了一会儿，面露惊讶，红唇微张，“失踪多年的聚魂令？” 林羽柒颔首：“正是。这聚魂令被用来凝聚一位上古魔族的魂魄，如今那位前辈魂飞魄散，弟子便将聚魂令拿了回来。” 聚魂令属魔族上古法器之一，一向由魅魔之尊所有，但是自从湛安失踪之后，这聚魂令就下落不明，千万年来，魔族人对于它的了解仅限于史书记载，再也没有人见过。 没想到竟被魔尊在这个小山坳里找到了。 殊姝怒气渐消，勾起妖艳的唇，露出个美丽的笑容：“做得不错。” 林羽柒宠辱不惊地笑笑，收回令牌负手而立，纤瘦身姿清雅如松。她抬手，正准备号召山下魔兵同她一起回魔界。 整齐排列的魔兵纷纷抬头，尊敬而仰慕地看着他们的尊上。 林羽柒微微一笑，向众人颔首示意。 然后…… 她晕了。 无尽的阴气伴随寒意包裹着她，林羽柒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在意识涣散倒在殊姝怀里的最后一刻，她不禁在心里暗骂：垃圾体质，影响本尊装逼！ 不过靠在师尊身上好舒服啊！又暖又软，她埋在殊姝怀中蹭了蹭，彻底失去意识。 幸好没有看到冷艳师尊宛如乌云一般黑沉的脸。 林羽柒在昏睡之际，朦朦胧胧之间被人灌了一大口苦苦的汤药，温热汤药入喉，她一时没咽下去，连呛了好几声才缓缓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她榻边的黑衣女子。 殊姝挑眉：“醒了！” 林羽柒注意到，殊姝涂抹了黑色指甲的玉白手指间，正端着一碗暗棕色的汤药，原来刚才还是师尊亲自喂她的。 殊姝把碗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喝。” “原来阴气也可以通过药物抑制，”林羽柒小小地抿了一口，巴掌大的小脸儿皱成一个包子，“不过就是有点苦。” 体内阴气散去，她感觉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殊姝冷冷地说道：“这药不是祛阴的。” “那用来做什么”林羽柒疑惑道。 殊姝语气森然：“谁给你下了同心咒不想活了吗！” 眼神阴狠，似要把那人揪出来扒皮抽筋，剔骨放血。 林羽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晶亮清透的眼中有几分忐忑，稍稍向前倾身，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兔子。 她仓皇问道：“师尊，同心咒是什么啊？” 之前听楚柔儿提到一次，当时情况危急，她没有多想，如今听殊姝这口气，似乎这个咒语十分严重。 难道比她体内的阴气还更难解决 “同心咒，乃上古秘术，如今知晓的人极少，精通此术之人更是凤毛麟角。此咒，原是一位傻透了的女子所创，用来捆住情人真心，如果男子变心，双双气绝身亡。后来她那情夫果真变心，两人就一起死在了床上。” 林羽柒：好狠！损人不利己，是够傻的。 “后来，这个咒语被有心之人用于诅咒，想要加害谁，只要在两人身上施下同心咒，不费吹灰之力，待其中一人另有所爱，便会同时殒命。” 林羽柒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那如果其中一人死了呢？” 殊姝答道：“那当然要殉情。” “可有解法”林羽柒紧张地抓住了殊姝的衣袖。 “古籍中或有记载，目前不知。”殊姝神情略有黯然，摇头道。 林羽柒想捏死楚君离的心都有了。怪不得楚柔儿会在他们身上下这个咒语，她自己得不到爱人真心，便痛恨世上所有相爱之人，占卜出那个诡异蹊跷的结果后，就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某些人看起来是个男主，将来可是要成为一名运动员的！ 林羽柒被动和男主捆绑，等楚君离桃花一开，少年春心萌动，她不就死翘翘了吗？ 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灵机一动，双眸水润透着莹光，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惊喜地向殊姝问道：“师尊，我能不能把对方阉了” 切除作案工具，一了百了！ 殊姝猛地抬手敲她的额头：“说了是动心，你阉了他有什么用！而且，一旦对方对你产生厌恶情绪，这同心咒发作，你就要承受彻夜骨裂之痛。” 额头被打疼了，林羽柒可怜兮兮地抬手摸摸，眼角闪着泪花，像凝着两汪小泉，她委屈地憋憋嘴：“那就没办法了吗？” 殊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两条路，要么你们二人相爱……” 林羽柒连连摇头：“不可能！” “要么，你斩断他所有情路，逼他修无情道。拖延时间，我助你找解咒之法。” “无情道” 林羽柒喃喃道：“这倒是个办法……” 焱洲，楚家大宅边角。 这是一处简陋窄小的院子。 一身单薄白衣，清秀羸弱的楚君瑶拿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出了门，这里面装着兄长给她的几件首饰，她准备去典当行换成灵石。 兄长昏迷着被人送回来，她需要尽快筹措灵石，请丹修看诊。 街上人来人往，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跟着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换了灵石出了典当行的门，楚君瑶刚要转身去往街角的药铺。 却被人一把捂住嘴，拖到了一个深长的巷子里。 楚君瑶被一把甩到了巷子深处的木堆上。 她面前站着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对着她一脸狞笑，眼里闪着淫.秽龌龊的光。 楚君瑶一脸惊慌畏惧，颤抖着唇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们不怀好意地笑笑：“听说小娘子刚刚换了不少灵石，拿出来给大家花花。” 有人就要向她往她身上伸手。 楚君瑶双手捂紧腰间的储物袋，苦苦哀求：“这是我兄长的救命钱，我求求你们，不要拿。” 她莹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那几个男人一步步逼近：“灵石先不动，我们先来玩玩你，好不好啊？” 楚君瑶这才意识到这几个男人的恶意，大叫一声：“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她身子孱弱，不能修行，怎么是这几个强壮男子的对手 正当楚君瑶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听得巷口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那人轻轻抬手，在虚空中划过半弧，一股强悍的灵力穿过整条长巷，砍在几个高大男子的后背上。 几个人瞬间跪地不起，哀嚎出声。 楚君瑶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少年立于巷口，身后是清透日辉，照在他绝美柔和的脸上，眉眼清丽出尘，长身玉立，如劲松杨柳，不失温润气度。 他睫羽半垂，冰冷地看着地上哀嚎痛呼的几个男人，红唇轻启， “滚！” 作者有话要说：柒柒终于开始撩妹啦hhh 第13章 这些乘人之危的男人多是散修，被林羽柒突袭打倒在地，他们心里不服，凶横着脸站了起来，为首之人正要向林羽柒算账。 他一手扶腰，一手指着林羽柒，怒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臭小子，敢坏爷爷的好事？” 林羽柒轻蔑地抬眼，射出冷冷的光，不耐烦地说道：“真是聒噪！” 她指尖瞬时射出几道银白光丝，灵活蛇行至几个男子身旁，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身上已经被银丝捆缚住，手臂紧紧贴在身旁，根本动不得。 林羽柒再一收手，几个男人立刻被抛掷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再重重落在巷口，她头也不回，冷漠道：“废了他们！” 月清突然出现在巷口，尊敬地说道：“遵命。”衣袖一挥，地上几人便消失无踪，她也随即不见。 林羽柒走至巷子深处，向蜷缩在墙角的楚君瑶伸出手：“姑娘，起来吧。” 楚君瑶脸上还有泪痕，眼角通红，她握住林羽柒的的手，心有余悸，楚楚可怜地说道：“谢谢你……我……” 林羽柒气质一变，不似刚才冰冷，眉眼弯弯，目光柔和似三月春风，浅笑道：“刚好路过，顺手相助，姑娘不必挂怀。你叫什么名字？” 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交个朋友也不错。 楚君瑶盈盈一拜，轻声道：“我姓楚，名唤君瑶。” 此话一出，林羽柒的浅笑僵在脸上，怎么这么巧，随便救个姑娘，一下就碰到了男主的妹妹…… 楚君瑶抬眼看她，十分感激，年方二八的小姑娘第一次与清俊少年接触，雪白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咬着唇道：“你……叫什么？” 林羽柒回过神来，绚然一笑：“在下林羽柒，初来焱洲，正在寻住处。” 楚君瑶红着脸，怯怯地说道：“我自幼在这里长大，十分熟悉此处，要不我帮你找？” 她像小兔子一般，拿眼睛偷偷打量着林羽柒。 林羽柒连声道谢，说了一所住宅的地址。 楚君瑶听到她的回复，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了亮，惊喜地说道：“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 楚柔儿带着她一起出了巷子，走了小半刻后两人来到一条隐蔽清幽的街道，两边各有几户人家，在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宅院的后门。 楚君瑶指向那家宅院：“那是楚氏本家的院所。” 又指了指相隔不远的一间小院子，“那是我和兄长住处。” 林羽柒扫了一眼，那小院墙面发黄，简陋破旧，记起书中曾写到，男主父母身亡不久，他和妹妹就被赶了出来，想必就在这座小院中长大。 不过…… 她向楚君瑶问道：“阿瑶，我是要找自己的住所，为何带我来你家？” 楚君瑶摇了摇头，指着两人左边一间精致幽静，大门紧闭的宅院，眼里带着几分欣喜，羞怯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我们……我们是邻居。” 林羽柒看看这宅子，又看看对面男主的家，着实是“开心”极了呢，等她抓住是哪个不开眼的给她找的住所，她定不轻饶。 正当此时，对面小院中走出一位神情冰冷的少年，他身着白色单衣，肩上披着玄色外衫，脚步虚浮，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淡色薄唇似一朵凋零的花儿。 楚君离刚刚转醒，起身来找妹妹，他无力地扶住门框，抬眼看见此时正站在路中央的两人，眉宇紧锁起来，眼里是深不可见的黑。 “你怎会在此？”他凝视着林羽柒，沉声问道。 林羽柒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男主这个眼神，怎么好像和她有仇似的，她也没做什么啊！ 第14章 楚君瑶心思单纯，没看出兄长表情的异样，小步迎上去，挽住楚君离的胳膊，笑道：“哥哥，方才在街上，这位少侠救了我，我便帮他找住所，没想到我们竟是邻居！” 楚君离眉宇紧锁：“救了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拉住楚君瑶的手，往院子里走去：“我们回屋说。”把林羽柒晾在外面。 林羽柒被他古怪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不过楚君离明显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她只好自己转身，进了对门的院子。 楚君瑶一边搀扶着兄长向家中走去，一边将方才在街上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楚君离表情严肃，微微转头说道：“外面险恶，你性子单纯，若我不在你身边，一定不能走远。” 楚君瑶乖乖点头，转念想到救了她的林羽柒，小脸一红，清丽黑眸中流露出少女独有的春意。 她用贝齿轻咬着唇，声音带着几分隐藏的喜悦：“哥哥，那位林公子，以后就是我们的邻居了。” 楚君离正好抬腿跨过门槛，闻言，脚下动作顿了一瞬，复又放下，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向楚君瑶：“阿瑶喜欢他？” “才没有，”小姑娘连连摇头，像个受惊的小鹿，“我就是……就是觉得，之前住在那的人，要么搬走要么逝世，来了新邻居，总归热闹一些。” “哦？原来阿瑶是觉得闷了。” 楚君离坐至房中书桌旁，拿起之前未看完的一本书，手指却按住书页却没有翻动，掀起眼帘，神情不明地看向楚君瑶，薄唇轻启：“阿瑶，你要记得，对面那处宅院，是爹娘的住处。” 也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是那处院子早已被本家收回，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楚君瑶看着兄长猛然变得深邃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 “是吗？”楚君离轻笑出声，转头眯眼看向窗外，“他若是能长长久久住下去，也算是他的本事。” 林羽柒窥他丹田，又将他打晕扔回楚家的事情，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又从中获得多少好处，也就没人知道了。 ———————————————— 林羽柒在小院中住了下来。 原先她只想找几个人监视着男主，必要时刻砍掉他的桃花，但是殊姝告诉她，中了同心咒的两人若是相隔太远，会加速咒术发作的时间。林羽柒只好搬到了焱洲。 虽然这小院离男主实在太近了些，不过环境着实不错。想来原主人也是个极有情调的人。 小院从外面看着不大，其实内里自有乾坤。这里用空间法阵扩展过，其真正占地面积远超一座小山头。 推开门，其中小路隐没在一片桃花红浪之中，芳草遍地，花瓣飞舞。小院背靠天玉峰，上有九曲瀑布蜿蜒奔泻而下，顺着特意开拓的沟渠流入院内，再经过吱吱呀呀转个不停的木质风车，最终停留在院内的小池塘里，在岸边的冷石上激起小小的浪花。 更神奇的是，在焱洲这块灵力贫瘠的地域，原主人竟在院中铺满汇聚灵力的镜月石，使得小院中灵力充裕，仅仅是站在其中，体内经脉便会自行运转，修炼速度大大提升。 林羽柒对此十分满意，吩咐从魔界跟来的月清派几个人监视男主，便住了下来。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她已经在人类大陆待了半月有余了。 其间，她几乎没看过男主出过门，倒是楚君瑶，时不时便来找她说话玩耍。 她也因此知道了不少信息。 例如，这间小院原是男主父母所建，死后便被楚家收了回去。 只是为何楚家会把小院租赁给外人，楚君瑶解释道：“这座小院名唤桃夭。因为灵力过于充沛，本家早就想来分一杯羹了，但是他们灵力过于低微，在这里待久了就会爆体而亡，无奈之下只能租赁给别的修士，收取租金，不至浪费。” 林羽柒疑惑问道：“阿瑶从未修炼过，又为何能在小院中来去自如？” “因为我在这里长大呀！”她浅浅地笑，“桃夭知道我是谁，自然会护着我的。” 久而久之，林羽柒和楚君瑶便成为了好朋友，当然，这“好朋友”的关系是她单方面确定的，至于每次见面，楚君瑶那总是含羞带怯娇滴滴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就被她忽略了。 直到有一天，林羽柒正在院中支着躺椅晒太阳，桃花飞舞，落在她的脸上，转而又被微风吹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人一定十分着急。 林羽柒靠在躺椅上，双眼微阖，轻轻一弹指，院门便打开了。 楚君瑶提着裙摆跑了进来，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她跑到林羽柒身边，攥住她的袖子，急切地说道：“羽柒哥哥，你能去救我哥哥吗？” 小姑娘急得脸颊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羽柒。 林羽柒心里一惊，立即坐直了身体，追问道：“你哥怎么了？” 楚君瑶嗓子细弱，断断续续地说道：“本家他们，他们要送人去天照宗拜师，不知怎么，认为爹娘给我们留了法器，找哥哥讨要作拜师礼，哥哥不肯，如今已经打起来了。” 她边说边抹眼泪：“哥哥打不过他们，伤口复发，又流了好多血……” 林羽柒立刻站了起来，说道：“你带我去看看。” 虽说男主应该有天道庇护死不了，不过现在剧情越来越偏，出了大差错也未可知。 林羽柒和楚君瑶走出桃夭小院，对面便是楚家兄妹的家。 如今这狭小的院落中已经站了不少人，层层将楚君离围住，其中两个人扣住他的手臂，踢他的膝盖，强迫楚君离跪下，为首之人趾高气扬，用脚抬起楚君离的下颌，那人眼睛里闪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楚君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爹娘留的宝物，今天你必须拿出来。” 楚君离眼底染上一抹阴鹜，猩红血迹凝结在嘴角：“你休想。” 林羽柒认出这人就是之前把楚君离扔到山洞的炮灰，叫什么楚乾达的，她心里暗暗吐槽，你爹娘真会取名字，真是欠打极了。 楚乾达生气了，抬手就要给楚君离一掌，此时却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道凌厉冰冷的声音。 “住手！”那人如是说道。 楚乾达毫不在意地回头看过去，看见院门处站着一个单薄纤质的白衣少年，眼里冒着怒火，阴沉沉地盯着他。 楚乾达讥笑：“你是？” 敢在他楚家的地盘对他大喊大叫，怕是不想活了！楚乾达心里冷笑，好像已经看到了对面少年未来的悲惨遭遇。 林羽柒不愿和他多嘴，直接将灵力震出体内，宽大衣袖鼓成翻飞的云，挥出一片银白光幕，强悍霸道地冲击着整个小院的人。 楚家小辈都是些废材，跟着楚乾达的人自然也是些酒囊饭袋，还未等林羽柒出一成力道，他们就已经全部倒地，哀嚎不止了。 楚乾达作为重点攻击对象，一瞬间便被灵压震慑得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指勉强指着来人，嘴唇哆嗦：“你！你！”。 下一瞬就晕死过去。 林羽柒不屑地“啧”了一声：“真是废物！” 让她这个魔尊来帮男主处理炮灰，真是大材小用。 转眼去看楚君离，他倒是在这强大灵压之下，硬撑着没有昏厥过去，单手抵地，不过嘴角流的鲜血更多…… 林羽柒：……糟糕！好像误伤了。 她连忙过去扶起楚君离，张嘴就问道：“死不了吧？” 楚君离幅度轻微地摇摇头。 还好还好！林羽柒心里暗暗庆幸。 不死就好，半死不活最好，她暗暗想道。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重物崩塌落地。 林羽柒回头看去，着实怔了一下，原来是楚家兄妹的简陋老旧的屋子，因为承受不住魔尊的灵力，倒了…… 倒了？！ 难道修真界也有豆腐渣工程吗？！ 林羽柒战战兢兢地回头，屏住呼吸，小小声道：“你家房子没了。” 楚君离当然也看到了，淡漠地“嗯”了一声。 他以手掩唇，轻咳几声，似是要将全身力气都要耗尽一般：“短短几日，我身受重伤，遭人迫害，还无家可归……” “咳咳……” “我还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兄长啊！” 他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桃夭小院，那里，楚君瑶正站在门口，呆滞地看向这里。 显然被吓到了。 “若是能和阿瑶回到幼年住所看看……” 楚君离说得断断续续，眼角刺激得微微泛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样。 林羽柒心下发虚，立刻明白了楚君离的意思，底气不足地大声喊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让你住到桃夭小院行吗？” 楚君离计谋得逞，一扫虚弱模样，笑得温柔谦和：“那就多谢了。” “不过说好了，等我修好这间屋子，你就得搬回来。”林羽柒瞪着他，无甚威力地警示道。 “当然。”楚君离眼眸幽黑。 第15章 桃夭小院后院内。 楚家兄妹被安置在两间相邻的屋子。这里是楚君离幼时住过的地方，他比林羽柒还要熟悉些。 凉风从门前长廊穿过，衔来几缕桃花香，门沿上缀着的金银铃铛叮咚作响。 楚君离半靠在床榻之上，身上盖着薄被，脸上血迹早已清理过，白得毫无血色。 他轻声安慰着坐在床边，眼里闪着泪光的楚君瑶：“哥哥无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楚君瑶不住地往下掉眼泪，脸上带着几分忿怒：“究竟是谁，和本家说爹娘给我们留了珍贵法器，害得哥哥受这样的苦，我非要把他抓出来不可！” 楚君离低垂眼帘，敛去眼中情绪：“想来只是街边传言罢了，找不出源头的。” 小姑娘哭着哭着，渐渐歇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手抓住楚君离的袖口，微微鼓了脸颊，咬着唇小声道：“那哥哥，爹娘到底有没有给我们留什么宝贝啊？若真的有什么，哥哥便可以拿着去天照宗拜师，说不定也能当个外门弟子呢？” 楚君离眉尾轻轻一扬，神秘地笑了笑：“爹娘走得急，什么都没留下。” “真的啊？”楚君瑶失望地摇摇头，“那个楚乾达，说的和真的一样，我都快信了。” 楚君离勾唇深意一笑，抬手挑起楚君瑶额角一缕发丝，轻柔别到脑后，说道：“阿瑶天真单纯，以后要多留个心眼，不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千万别像本家那几个愚笨如猪的蠢货，他才刚刚放出虚假消息，那几个人便乖乖地上钩，帮他演了一出苦肉计。 他才能轻而易举地住回桃夭小院。 楚君瑶水眸澄澈，看着兄长笑得温柔，并未察觉其中深意，只乖巧地点头：“嗯，我只听哥哥的。哦不对，我以后还得听羽柒哥哥的，今天可是他救了哥哥呢。” 她提到了林羽柒，表情都是鲜活的，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亲近之意。 “随你去吧。”楚君离靠在床上，微阖双眸，已是十分疲惫。 正当他要休息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为首的正是如今小院的主人。 林羽柒对于误伤楚君离这件事有点愧疚，害怕男主真的挺不住，就吩咐月清准备了疗伤灵药。 曾几何时，她想过将同心咒的事情告知楚君离，让他以后注意点别丢了性命，若真遇上困境，只管来找她就好。 不过殊姝立即阻止了她这种行为，原因无他，楚君离本人如今修为太低，若是有心之人关注到他，从他记忆中探查到此事，那么就可以用楚君离来威胁当今魔尊，甚至威胁到魔尊的性命。 所以林羽柒对于现在的楚君离，是打不得骂不得，还说不得，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 林羽柒从身后月清手中把药接过来，走至床边，递到楚君离面前，干巴巴地说道：“把药喝了。” 楚君离掀起眼帘，淡漠地看着那碗药，久久不言。 “放心吧，我没下毒。”林羽柒说道。 楚君离摇摇头，稍稍靠近那碗药，鼻翼翕动，说道：“这药里有百年一株的太易芝草，极南之地火山边上的九曲赤阳花，融了五阶烈神蛇的内丹，其他珍稀灵草若干。” 林羽柒挑眉：“然后呢？” 男主是有喝药前看说明书的习惯吗？最气人的是，他居然还看得懂！ 楚君离抬眸看她，薄唇轻抿，眼里带着几分倔强：“这碗药太贵，我喝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似是黯然地低下头，只留给林羽柒一个乌黑的头顶，搭在被子上的苍白手指却用力蜷缩起来，揪住手下的棉被，骨节伶仃分明。 林羽柒：糟糕！突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男主微妙的少男自尊心在她这里受打击了？ 不仅修为比不过自己，财力物力也通通比不过，最近楚君瑶和自己又走得近，难道男主心里不痛快了？ 林羽柒连忙拿起楚君离的手，把药塞到他手里：“你别多想，我打坏了你们的房屋，又加重了你的伤势，这药就当我做的补偿，你和阿瑶安心住着，日常吃用只管和月清说就好。” 楚君离接过药，淡淡抿了一口，墨澈双眼里兴味浓重，笑道：“那就多谢了。” 林羽柒看着他一口一口将药喝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刚才她亲自应许了男主在这里蹭吃蹭喝的行为，还附带各种灵药圣品。 可她明明记得之前，只是让他们兄妹二人住进来而已。 林羽柒想通后，气呼呼地鼓着脸，瞪圆了眼睛瞪着楚君离，对方不动声色，从容不迫地喝完了药。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楚君瑶夹在两人之间，一会看看楚君离，一会看看林羽柒，纤眉一蹙，面露疑惑。 她怎么觉得，羽柒哥哥一碰上自己兄长，就变得有点傻呢？ 明明看起来挺聪明的…… 第16章 许是林羽柒准备的灵药药效太好，楚君离躺了两天，就面色如常地下了床，找到林羽柒，说是要出远门。 当时，林羽柒正坐在院中池塘旁垂钓，这池塘里被她移栽了数十株雪莲，以备不时之需。雪莲性寒，连带着塘边十步以内都布满寒气，楚君离隔着远远的，唤了林羽柒一声。 听到声音，林羽柒回过头，看到楚君离一身白衣，立于桃林之下，俊逸无瑕，眉目如画。 林羽柒刚刚钓上两条鲤鱼，心情正好，她放下手中竹竿，走到楚君离身边，抬眸问道：“何事？” 对面男子虚咳两声：“阿瑶顽疾缠身，我欲前往汕洲云梦泽，寻一株七品灵芝。” “哦，那你去吧……等等！”林羽柒蹙眉，“你说要去汕洲？” 楚君离点头：“正是。” “汕洲离焱洲千里迢迢，你不过炼气三层，不会御剑，难道用两条腿走过去吗？不行不行，我要陪你一起去。” “这……”楚君离面露迟疑。 林羽柒抬手拍拍他的肩：“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一起。” 她记得书中曾写，男主此次前往云梦泽，降服了自己的第一只灵兽——天蚀烛龙，并且和云梦泽中的一位隐世妖修相识、相知、相恋…… 啊呸！有她在，男主不要妄图染指任何一个小姐姐，况且同心咒让他们不能相隔太远，所以这一次前往汕洲，林羽柒必须要跟着。 第二天，二人出门，林羽柒从怀中拿出一张淡黄色薄薄的纸，纤长手指轻灵翻飞，眨眼之间，手掌间便出现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鸢。 她将纸鸢往空中一抛，落至半空，小小的纸鸢不断伸展，已经到能坐下两个人的大小。 林羽柒先坐了上去，拍拍后面的空地，向楚君离招呼道：“上来。” 半掀衣袍，楚君离动作迅速地坐到她身后，倾身说道：“我以为你会御剑，那些大门派里的修士都喜欢御剑。” “我还没有佩剑。”林羽柒回答道。魔尊佩剑二十年方可铸成，她还要等几年才能拥有自己的佩剑。 纸鸢背上空间不是很大，楚君离靠得太近，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打在林羽柒的耳后，让人心里发痒，她不禁往前移了移。 却发现腰间被人禁锢住，移不动。 林羽柒低头一看，楚君离双臂正围在自己腰间，十指微阖，骨节分明线条硬朗，透着一丝清冷。 她凝眸注视，咬牙切齿道：“你抱着我干什么？” 楚君离语气无辜，可怜兮兮：“我畏高。” 身下纸鸢已经开始向空中飞去，离地面越来越远，楚君离就靠的越近。 焱洲独有的热风伴随着空中弥漫的黄沙扑面而来，林羽柒挥手升起一道屏障，腰际硬邦邦的不适触感提示她身后紧贴着一个男子。 林羽柒身子僵硬，回过头注视着楚君离，干涩地说道：“把手放开。” 楚君离已是面色惨白，不解地皱眉：“都是男子，你在忌讳什么？” 林羽柒：……我竟无言以对。 “反正离我远点！” 楚君离稍稍放开了些，只死死攥住她的衣角，煞白着脸不说话。 林羽柒转回去后，不禁在心里想：男频主角怎么会恐高呢？这作者设定有问题啊！ 难不成是小说bug？ 不过她也无法得到解答，纸鸢虽然看着简陋，但是飞行速度却很快，不过半天，便穿过大半个大陆，来到汕洲地界。 与焱洲气象完全相反，汕洲此地山峦重叠，空气潮湿，密林分布，稍有不慎，便会走进瘴气丛生的沼泽地，所以此处人迹罕至，更多的是妖兽精怪。 楚君离要去的云梦泽，就在汕洲中心地带。 纸鸢载着他们，飞过迷雾朦胧的虚空，穿过高耸树林，缓缓降落在一片碧绿湿润的草地上。 周围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汩汩河流声，密林中潮湿清新的空气包裹着他们，离开干燥酷热的焱洲，来到此地，林羽柒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有些账还是要算。 “放开！”林羽柒低头看着腰间楚君离的手。 身后人收回双手，下了纸鸢。林羽柒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座精巧竹屋，扔到地上之后，它自行变大至正常房屋大小。 林羽柒又拿出惯用的躺椅支在草地上，施施然躺下，不经意间看见楚君离还站在原地。 她微微偏头，问道：“你不是要找七品灵芝吗？抓紧时间去啊！” “你和我一起来云梦泽，难道就是想在这里晒太阳？”楚君离指指她身下的躺椅，语气里添了一丝无奈。 林羽柒眨了眨眼睛，清澈明亮，嘴角笑意盈盈：“莫非你认为我是来帮你的？其实我只是在焱洲待久了，出来透透气。你想得太多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虚点了四下：“这就叫，自、作、多、情！” 楚君离挑眉不语，转身就离开了。 林羽柒看着他渐渐走远，身影消失在树林中，于是立即从躺椅上坐起来，从储物袋里拿出好几样东西。 为了这次出行，她刻意吩咐月清准备好一套流光溢彩的男装，她试穿之后，饶是看惯魔尊美貌日日相伴左右的月清，也不由得红了脸。 楚君离应该马上就会遇到那只天蚀烛龙幼崽，主角金手指大开使得烛龙认主，晚上幼崽家长寻过来，如果林羽柒没记错的话，来人正是云梦泽中隐世龙族的族长，一条雌龙。 这位族长原是想来把烛龙幼崽带回去的，但是她从未见过人类，族人颜值又太过辣眼，看到俊逸出尘的男主之后，便一见倾心，从此跟随男主身后，依林羽柒看来，其本质属性就是个颜控。 林羽柒对于魔尊的外表还是很有信心的，比起男主也不遑多让，只要比男主先见到那位妖修，把这朵桃花半路拦截，她不信对方还能看上男主。 她精心装扮了几个时辰，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沉，一弯弦月悄悄爬上蓝黑色夜幕，挂在嶙峋树枝枝头。 林羽柒心里划算着，楚君离也应该回来了。 果然不出半刻，后方树林中传来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楚君离的气息越来越近，林羽柒敏锐地发现他身边还有一道陌生的龙息。 看来楚君离已经将那条烛龙幼崽带回，林羽柒理理领口挥挥衣袖，轻跃几步，踩着树顶，沿着楚君离来的方向远去。 楚君离姗姗来迟，他拨开眼前交错的树枝，看到草地上的竹屋里亮着微黄灯光，幽晖透过窗棂，映在屋外的地面上。 他伸手拨动肩膀上盘成一圈的小烛龙，语气轻柔：“我们到了。” ———————————————— 距离竹屋不远处的深林中，月光穿过树叶，稀稀落落地照在湿润泥泞的地面上，时不时窜过一只小兽，钻进树底又消失不见。微风捎来凉意，枝头微颤，几片树叶悄然落下。 两道争吵的声音也伴着凉风传来。 一人说道：“小天可能只是出去玩耍一番，过几个时辰就回洞了。” 声音浑厚有力。 紧接着，另一道清脆女声响起，带着斥责意味：“明明是你大意，让他自己跑丢了，若是天蚀出事，看我怎么罚你！” 被她呵斥的男子没了声音，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云梦泽深处，是一支隐世龙族的栖息地，它们从未与外界接触过，所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云梦泽边缘。 画骨是如今的族长，今天走丢的，是族里唯一的烛龙幼崽，名唤“天蚀”，天蚀乖巧，每日都会按时回洞府，今日却不见影踪，偏偏还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到微乎其微，让族里大人找起来十分困难。 画骨顺着林中小路向前走去，眼睛不断梭巡着周围，不放过一丝痕迹。 突然，她身边的男子指着前方，不知看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族长，你看！” “是天蚀吗……”画骨抬眸看去，待看清眼前景象，她美目圆睁，还未说完的话消失在风中。 眼前是深邃暗黑的树林，这是画骨一贯看过的，只是今日略有不同。 星星点点的莹光在树叶间来回穿梭，画骨细看过去，原来是一群银白月蝶，蝶翼抖动之间，落下灿灿月辉。一位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少年立于树下，长发如瀑，只用一个白色发带松松绾于脑后，眉眼精致似三月细雨，举止动作间灵动清越，柔情不失生动，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神秘美感。 他抬手摘下枝头一片长叶，纤纤玉指比女子还要凝白纤细，月蝶扫过他的发翼，撩起一缕发丝，美人微微蹙眉，抬眸看向空中月蝶，樱唇轻启：“别闹。” 画骨看直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听到了林羽柒的声音，才如梦初醒。 她赞叹道：“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她身边的男子犹疑地看过来：“族长，我们还要去找天蚀呢。” 言下之意，族长，你看美人的时间太久了。 画骨嗔他一眼：“废话，我当然记得，这不是正好顺路吗？待我上去问问，说不定他还看见天蚀了呢！” 她踩着地上的树叶向林羽柒走去，待距离三四步时，画骨偏又羞怯了起来，不敢再靠近，对着林羽柒支支吾吾地说道：“美……美人儿，你……” 林羽柒暗自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果然，我还是比男主好看的。 她向画骨投以温柔眼神，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背后传来楚君离磁性低沉的声音： “林羽柒，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指路专栏，校园小甜饼《同桌被粉刷了怎么破》求预收吖 第17章 林羽柒回头看去，楚君离正披着月辉踏叶而来，肩上卧着一条暗红色小龙，合眼睡得正香。 “你怎么来了？”林羽柒无奈问道。 楚君离上下打量着她，似是被林羽柒的新衣闪了眼，半偏过头掩去眸中惊艳，皱眉道：“竹屋内无人，我出来寻你。” 他看到林羽柒身后站着一位高挑女子，五官艳丽身姿妖娆，紫裙曳地，似由鱼鳞覆盖，暗夜中波光粼粼，于是开口问道：“这位是？” 月影偏移，正好一抹清辉洒于他肩上的小龙，被画骨看得一清二楚。 画骨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一黑，指着楚君离高声斥道：“快把天蚀还给我，你这个偷孩子的小贼！” “这是何意？”楚君离不解，微微凝眉，“天蚀是谁？” 画骨一把上前，夺下他肩上的小龙，抱在自己怀里：“怪不得天蚀不回洞府，原来是被你带走了。” 她用两个手指提起小龙的龙角，恶狠狠地训斥道：“快醒醒，玩野了连家都不记得回了？！” 小龙被她提着在空中晃荡，蜷着爪子好不可怜，在睡梦中呜呜出声。 “你先放下它。”楚君离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面前这位女子应是这条小龙的主人，“我在山脚遇到它，然后它一路跟着我，并不知姑娘是它的主人。” “主人？”画骨横眉冷对，“我不是他的主人，是家人。”说着，就要将天蚀带走，却发现小龙脖颈之下，暗红色的细小鳞片上，围了一圈黑色花纹。 画骨指着那花纹，对楚君离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质问的人一头雾水，注视着那道花纹，不知怎么回答。但是林羽柒却知道其中缘故。 天蚀初见楚君离，不知道是不是涉世未深心思太过单纯，就把他当做主人，偷偷咬破楚君离的指尖吸血，单方面确定了主仆关系。 那道黑色花纹，就是认主之后，在天蚀身上留下的印记，除非楚君离身死，这道花纹才会消失，天蚀也会重获自由。 事情已成定局，画骨再生气，也不能将天蚀从楚君离身边带走，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把小龙往他怀里一扔，气鼓鼓地不说话。 楚君离露出不知所谓的眼神，拉住林羽柒的衣袖：“玩够了，就随我回去。” 穿得花枝招展，身边月蝶飞舞，是准备给谁看！ “不行！”画骨抓住林羽柒的另一边衣袖，“美人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楚君离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定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得林羽柒心里一凉，她连忙放开画骨的手，尴尬地笑了笑。 “我姓林，名羽柒，我们有空再聊……啊！楚君离，你别拉我呀，我自己会走。” 话还没说完，林羽柒就被楚君离拉得走远了。 徒留画骨站在原地，恨恨地咬牙跺脚，丢了天蚀，还被抢走了美人儿，她和楚君离这仇，算是结下了。 ———————————————— “你把我放开！”林羽柒被楚君离拽着走向竹屋，不满地抱怨道，“我还在和别人说话呢，你把我拉开算是怎么回事！” 楚君离顿下脚步，回头凝视着她，眸中幽深如古潭：“阿瑶还在焱洲等我们回去。若你不喜欢她，趁早说明。了断干净之后，你再去招惹别人。” 说完，楚君离头也不回地转身，肩上天蚀朝林羽柒“呜”了一声，滑进他的衣襟，一人一龙踩着寒夜进了竹屋。 林羽柒愣在原地，原来男主这是把自己当渣男了啊！一边勾着阿瑶妹妹，一边还对别的女子搔首弄姿，这么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渣男”林羽柒站在草地上深深检讨自己，身边还有几只未散去的月蝶来回飞舞，悄悄往她脸上蹭。 她伸手捉上一只，放到眼前，看着小蝴蝶芝麻大小的眼睛，轻声说道：“你们回去吧。日后咱们山水有相逢。” 这次为了营造初见的美好场景，她特意召来方圆百里的月蝶，希望在她的精心设计之下，画骨能够彻底忽视男主，等离开云梦泽，她也就不必费尽心机勾搭画骨这朵艳丽逼人的霸王花了。 可是出乎林羽柒预料的是，画骨没有看上楚君离，却将她视作攻略目标。 后面几日，楚君离一直在云梦泽里四处奔走，竹屋里积累的药材越来越多，但是还有好几味没有找到，所以两人就多停留了几天。 也给画骨来寻林羽柒提供了可乘之机。 只是每次两人提到楚君离时，画骨总没个好脸色，在她眼里，楚君离就是一个诱拐无知儿童的伪君子，偏偏拐走了他们族里血脉最为纯正的天蚀。要不是担心天蚀伤心叛逆，她早就将楚君离结果了。 不过这一天，画骨来到竹屋时，看见正躺在院子里休憩的林羽柒，脸上倒是笑意满满，一幅欣喜过望的模样。 她撩开裙摆，坐到林羽柒身边，风情美目流盼生辉，乌黑卷发垂在胸前，随着她的靠近，一阵浓烈幽香扑鼻而来。 林羽柒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画骨随手一撩发尾，波浪般的卷发似潮水一般向背后甩去，妖艳的眸子闪着兴奋，眉开眼笑道：“今天有件好事儿发生。” “哦？”林羽柒假装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说来听听。” “不超半刻，天蚀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林羽柒一时没有听懂，疑惑地歪歪头，面露不解。 画骨接着解释道：“方才我经过百里外的一处沼泽，发现里面沉睡千年的一只吞天蟒苏醒过来，那姓楚的不知怎么惹到它老人家，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她幸灾乐祸地笑笑：“等他死后，主仆契约失效，天蚀自然就能回来了。” 不过她的喜悦无疑是对林羽柒的一次重击。 “你说什么！”林羽柒心里陡然一惊，“楚君离要被蟒蛇吃了？！” 画骨肯定地点点头：“当然，那蟒蛇虽然不爱修炼，但是千年修为怎能是他一个炼气期修士可比的。不过我看那小子身法诡异，几次都让吞天蟒扑了空，应该能拖半柱香的时间吧。” 但是不论楚君离多么幸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是难逃杀机的。 林羽柒立即站了起来，抓住画骨手臂急切地问道：“那沼泽在何处？” 画骨伸手指了左边一个方向：“百里之外，就是了。” 话音刚落，林羽柒就飞身而出，顺着那方位远去，转眼便没了踪迹。 “哎！你别跑那么快啊！”画骨蹙眉抱怨，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林羽柒一边向前飞去，心里一边纳闷，在原书中，楚君离在云梦泽一行中，并未遇到什么困难，这不过是个让男主开后宫的低级副本罢了，怎么会突然杀出一个千年吞天蟒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吗？ 但目前无暇顾及这些，还是要先把楚君离救下来再说。 穿过百里密林，面前果然是一片宽阔沼泽地，大大小小的泥潭星罗棋布，其中杂草丛生，参差不齐。沼泽上方水汽蒸腾，烟雾缭绕，朦胧了人的视线。 不过林羽柒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沼泽中央正在鏖战的一人一蟒。 那吞天蟒足有百丈，浑体通黑，上布云状斑纹，背脊处有一条长长的黄褐纹路。它正从泥潭中腾空而起，朝空中的楚君离张开它带着腥气的血盆大口。 楚君离此时正踩着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之上，或许是他之前从楚柔儿那里拿到的法器，与吞天蟒酣斗许久，他早就掏光了原有的灵力，但是林羽柒却发现天地之间，源源不断地有几缕灵气窜进楚君离的身体，让他不至脱力昏厥。 这是书中提到过的金手指，男主在大量消耗灵力的同时，可以从天地之间吸取能量，不过这心法记载在《道阳》上。难道楚君离此时就开始修炼《道阳》了？ 时间线对不上啊！ 吞天蟒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发狂一般扭动着身体，楚君离四处躲闪，脚下长剑有灵，速度飞快。 不过楚君离有畏高之症，煞白着脸，像是风中随时会落下的一片叶。 但躲闪终究逃不过蟒蛇的攻击，眼看着血盆大口就要咬上来，楚君离紧咬牙关，握紧手里一张紫色符篆。 这一张雷电符扔出去，将会透支他所有灵力，或许灵根受损，以后再也不能修炼。 但是在生死关头，他只能如此。 手中符文已经开始发热，齿间漫出血腥味，正当楚君离要甩出符篆时，突然看到吞天蟒身后出现一抹白色身影，那人手持一条乌黑长鞭，带着风声向吞天蟒七寸处卷去，只听得一声哀嚎，吞天蟒巨大的身体猛地跌落在泥潭中。 “你不会往天上躲吗！”林羽柒立于半空中，衣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向他大声吼道。 楚君离脸色苍白唇角泛青，一言不发。 林羽柒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收回长鞭将要落地，突然瞥见泥潭中本应昏厥的吞天蟒猛地蜷起身体，吐出蛇信，朝楚君离直直射出一道青色液体。 “快躲开！”林羽柒眼疾手快，迅速飞至楚君离身侧，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身后被溅上毒液。 林羽柒脚下一软，险些跌倒，那吞天蟒撑着最后一息喷出毒液，就软倒在泥潭里，庞大身躯缓慢下沉，渐渐被泥水淹没。 楚君离紧紧揽住林羽柒的腰，眼眸深邃，嘴唇微颤：“你……为什么……” 为何要帮他至此？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毒液侵入身体，林羽柒意识渐渐涣散，心里暗骂：mmp，你没死我倒先中招了。 楚君离，你放心，我就算挂了，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被诅咒的楚君离一无所知，反而揽住林羽柒，内心第一次升起一种类似感动的情绪。 或许，他根本不了解怀中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hhh 男主终于开始自我攻略啦 第18章 不过或许是天道眷顾男主，不愿意让林羽柒把楚君离拉做垫背的，身为魔尊的她并没有因为蛇毒命丧云梦泽。 那是在太丢人了。 鼻翼间萦绕着辛辣刺鼻的药味，林羽柒脑子昏昏沉沉的，依稀感觉自己俯身趴在竹屋的床榻之上，手指微动，触碰到身下光滑柔软的绸被。 不过肩膀连及后背处凉飕飕的，好像被人扒开了衣裳…… 衣裳？！谁敢扒她衣裳！ 林羽柒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睁开双眼，看到面前弯腰站着一个高挑女子，她面容妩媚，长黑卷发垂下，轻轻拂过林羽柒的脸颊，一手拿着盛药泥的小罐，一手拿着银勺，在林羽柒后背涂涂抹抹。 是画骨。 林羽柒立刻在房间内环视一圈，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心下顿时舒了一口气。 画骨冷眼瞧她：“醒了？” “……嗯。”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尴尬。 接着，画骨将银勺往小罐里一扔，随手放在旁边小桌上，凤眉微挑，摆出兴师问罪的严肃表情，然后伸手到林羽柒身前，在她胸上捏了一把。 捏了一把…… “这是什么？” 画骨明知故问。 她力气并不小，林羽柒疼的有些厉害，立即往后一躲，眼神游移不敢看对方，声音翁嗡的：“你不是也有？” “哼！”画骨冷冷地从鼻子里出气。 林羽柒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自己的欺骗而生气了，立刻伸手去拉她：“我扮做男子，是有苦衷的，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抬眸可怜兮兮地看向画骨，水眸晶莹，泫然欲泣，让画骨想起族里那些哭啼啼的幼崽。 “哎！你别哭啊！我不告诉别人，行了吧。”画骨只好妥协，没办法，美人哭起来，谁都挡不住。 林羽柒吸吸鼻子：“我没想哭。” 其实是画骨抹的药太辣，让她眼角忍不住泛红。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问道。 楚君离不敢御剑，要是靠他把自己带回来，恐怕早就毒发身亡了。林羽柒猜测定是画骨及时赶到，把自己救了回来。 可是，画骨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你跑得太快，我追上时，就看到楚君离抱着你往竹屋方向飞。他灵力枯竭，还硬撑着要照顾你，被我打出去了。” 楚君离不是畏高吗？怎么敢御剑了？ “那这药？”林羽柒指指背上的药泥，如今还像火灼一般，烧的发疼。 “那小子还算机灵，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在吞天蟒附近找到解毒的七星茅，被我碾成药泥。” 林羽柒感激地看向她：“谢谢，我……” 画骨撇嘴：“举手之劳，真正快累倒的那位还在门外站着呢。” 她眼睛看向紧闭的屋门，显然楚君离就站在门口。 林羽柒立即坐起身来：“我还有话问他，画骨你快帮我处理下伤势。” 她裹好胸前白绸，又在画骨的帮助下绑上一层纱布。将衣襟掩得严严实实后，林羽柒下床去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颤颤巍巍地打开，门口站着一位清俊少年，正好和林羽柒目光对视。 “进来。”她侧开身，给少年让开地方。 楚君离幽黑眼眸淡淡扫过她的肩膀，又缓缓移到林羽柒毫无血色的脸颊，他薄唇轻抿，声线低沉：“抱歉。” “没……没什么，最后不还是你救了我吗？咱们扯平了。” 楚君离并未说话，深深地看她一眼，抬腿走至屋内的茶桌旁，盘膝坐下，为林羽柒倒了一杯清茶。 寒玉似的手掌推着雪青色瓷杯，划过黑纹桌面，楚君离低垂眼睑：“请。” 林羽柒被他转变的态度弄得有点受宠若惊，男主为何突然对她这么有礼貌，还给她倒茶？ 难道楚君离良心发现了？ 带着深深的疑问坐至桌旁，林羽柒犹豫道：“你怎么突然……突然变得这么……和善了？” 她尽量用一个不算诡异的词汇。 对面楚君离抬眼注视着她：“怎么？不习惯？” “是挺古怪的。”林羽柒不自然地耸耸肩。 听见她的话，楚君离掩去眸里一丝黯然，果然，自己这样的人，还是没有资格拥有一段真挚的友谊呢！ 连示好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让人不自在。 林羽柒不知道他心理活动那么多她心里还有很多问题，想从楚君离这里得到解答。 “你为何会去那片沼泽地？” “寻药。” “那怎么会惊动那条吞天蟒呢？”原书中并未提到这一情节，她也想不明白楚君离一向谨慎，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而且那吞天蟒来势汹汹，明显是要楚君离的命，尽管被她一鞭子抽到泥潭里，也不忘向楚君离喷射毒液，却没有攻击伤到自己的林羽柒。 实在是太蹊跷了。 不过楚君离也不知为何会在自己找药时，突然冒出一条巨蟒来，只好摇头。 此时，画骨走了过来，紧紧贴着林羽柒坐下，无视对面楚君离皱起的眉头。 “此事我也心存疑惑。”画骨说道。 她接着说：“吞天蟒千年之前从魔界来到云梦泽，遍体鳞伤在沼泽里修养。千年之来极少出现。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怎么会入他老人家的法眼，按理说，不应紧紧相逼至此。” “魔界？”林羽柒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脸色沉重。 楚君离也注意到这一点，瞥了林羽柒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他记得，林羽柒是魔族中人。 林羽柒察觉到他的视线，脑海中思绪翻飞。 自从上次从长垣山脉离开，她心里就埋下了深深的疑惑。按照原书剧情，长垣山脉之下，只有楚柔儿一人，她也没有对楚君离动杀心，但是真实情况却大变样。 此次来到云梦泽，又突然冒出一条沉睡千年的吞天蟒，紧追男主不放。 这背后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尽管林羽柒对于云梦泽还有很多疑问，但是随着楚君离一点一点地往回收集灵草，他们此次出行的时光也渐渐接近尾声了。 临走的时候，画骨特地找到他们，她拿着一片深紫色半月形鳞片，郑重地递到林羽柒手里：“美人儿，你要记得我。这龙鳞你收好，关键时刻用来唤我。” 林羽柒严肃地点点头，将龙鳞仔细收好。 画骨看向楚君离肩上的天蚀，伸手碰了碰小龙的龙角。天蚀用湿漉漉的眼眸凝视着她，齿间发出细微的嘤嘤声，似乎在道分别。 画骨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林羽柒看到她瞬间幻化成一条深紫巨龙，腾空而起，跃入云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走吧。”楚君离看林羽柒抬头望天，看得出神，抬手拍拍她的肩提醒道。 “哦，好。” 林羽柒收回视线，转而和楚君离坐上来时的纸鸢，不过半天，就回到了焱洲。 铺天盖地的风沙袭来，林羽柒厌恶地皱眉：“焱洲的天气一向如此吗？”比魔界还恶劣。 楚君离瞥她一眼，故作无意地提议道：“焱洲燥热，你大可去往中洲，那里灵力充沛，四季如春。” “以后再说吧，现在不去。”林羽柒干脆果断地摇摇头，“你和阿瑶在哪，我就在哪。” 听闻中洲门派林立，繁华热闹，林羽柒确实很想去见识一回，但是离楚君离太远，她怕自己还没到那，人先挂了。 等同心咒解了，谁都挡不住她环游修真界。 不过林羽柒的内心活动隐藏得很好，当她从美好幻想中脱离出来的时候，看到楚君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眸深邃情绪复杂。 林羽柒：“怎……怎么了？” 楚君离垂下眼帘：“无事。” 他推开桃夭小院的院门，楚君瑶正好从里面钻出来，看到哥哥和林羽柒回来，小姑娘脸上顿时绽开笑颜。 “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她揽住楚君离的手臂，拽着哥哥往院内走去。 林羽柒看他们兄妹许久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就自行退后离开了。关于云梦泽那条吞天蟒，她还需要派人回魔界收集信息。 “哥哥，还有半个月，学院比试就要开始了。哥哥你这次要好好准备啊！”楚君瑶看着自家兄长，甜甜地说道。 今年的学院比试会有焱洲当地宗门来观看，表现优秀的学子可以获得进入宗门修炼的机会。往年，楚君离修为低，又被楚氏本家的几个兄长打压，没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今年，楚家那几个小辈一直专注于准备天照宗收徒一事，无瑕参加学院比试，在楚君瑶看来，这是兄长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务必要抓住。 不过，楚君离并不这么想。 “阿瑶，你想去中洲吗？”他轻声问道。 “中洲？自然想去的，可是……”楚君瑶没有说下去，中洲自然是人人向往的，但是像他们这样的蝼蚁，怎么有机会前去呢？ 楚君瑶黯然低头。 “天照宗每八年收一次徒，今年正好广开山门。阿瑶，我想去试试。” “真的吗？”楚君瑶惊讶地看向兄长，看他表情严肃，就知道兄长已经下定决心要前去一试。 作为一个言听计从的乖巧妹妹，楚君瑶自然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不过，若是去了中洲，我就见不到羽柒哥哥了。”楚君瑶瘪瘪嘴，有点不舍。 听闻此言，楚君离轻轻勾起嘴角：“别伤心，哥哥会让你一直见到他的。” 第19章 近些时日，素来偏远的焱洲突然来了一些大人物。 桃夭小院内，树上花瓣被风吹下，悠悠荡荡飘至角落的池塘里，荡起微小涟漪，顺着水波慢慢飘远。 林羽柒支了张矮榻坐在池塘边，手腕一转将鱼竿垂入水面，顿时引来数十条鲤鱼争相抢食。 楚君瑶坐在旁边，双手撑在膝上，支着下巴看她。 每每有鱼上钩，小姑娘就拍掌欢呼一声，夸赞声不断，林羽柒瞥她一眼，内心平静无波。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活成了脑残粉呢？ 其实林羽柒不知道，楚君瑶从小被楚君离保护的太好，很少有交心的玩伴，初次见到对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人，楚君瑶当然喜欢围着她转。 池塘水面上掠过几道黑影，林羽柒抬头一看，原来是天上又飞过几个御剑的修士。 近些日子来，焱洲高级修士的出没频率大大提升，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阿瑶，最近可有大事发生？”林羽柒看着天上那几个人影，眯眼问道。 “唔……”楚君瑶凝眉思索半刻，“哦，我想起来了。” “哥哥说，前段时日长垣山脉发生地裂，从地底下渗透出大量魔息。据说是本家发现后，邀请焱洲几个宗门的修士来调查此事。” “调查什么？”林羽柒眉凝纠结，心里有一丝不祥预感。 “自然是调查焱洲的魔族啊。”楚君瑶神情坦然，睁着一双澄澈双眸，歪头答道。 林羽柒：？！ 难道是上次撤离时留下踪迹被人抓到把柄？楚家人一个比一个废物，怎么还会有能辨别魔息的人才？ 林羽柒心里一紧，暗暗思索此事。 她倒是不怕那些修士找上她，魔尊想要隐匿魔息，当今大陆也没几人能看出来，除非是楚柔儿那样的老怪物在世。 不过她在焱洲安插了几个下属，寻常往来都有迹可循，若是那些人类修士顺着踪迹找到这里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楚君瑶见她面色凝重，似有心事，和兄长预料的一样，不禁想起兄长之前吩咐的事，搬着小板凳往林羽柒那里靠了靠。 她轻咬着下唇，试探道：“羽柒哥哥，我和哥哥要出远门了。” “嗯？”林羽柒猛的回神，看向她，稍显震惊，“你刚刚说什么？” 楚君瑶轻声说道：“哥哥准备前往中洲参加天照宗遴选，我和他一起走。以后就见不到羽柒哥哥了。” 小姑娘越说越伤感，移开视线，垂眸盯着水面，余光偷偷打量着对面人的反应。 林羽柒连忙问道：“你们真的要去天照宗？” 楚君瑶点点头。 “那我也去。”林羽柒立即说道。 虽然不知道男主为什么偏离了剧情，提前把八年后的情节搬到现在，不过现在既能躲避追查，又能去中洲玩玩，何乐而不为呢？ 她话音刚落，楚君瑶的脸上随即绽开一抹微笑，乌黑眼眸笑成弯月，小姑娘亲昵地抱住她的手臂：“羽柒哥哥你真好，我们一起去中洲。” 楚君瑶心得意满地告别了林羽柒，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看到正坐在屋内的兄长，兴奋地提着裙角迈进房屋。 她坐到楚君离身边，将刚刚和林羽柒的对话一一道来，漾出乖巧明媚的笑：“哥哥，你怎么会笃定羽柒哥哥会和我们一起走呢？还吩咐我一定要将长垣山脉的事情说出来。” 楚君离正拿着一本古籍，研究上面药方，闻言翻页动作一顿，薄唇轻启：“许是心虚吧。” “心虚？心虚什么？”楚君瑶没有听懂。 “无事。”楚君离避而不答，执笔开始誊抄药方。 楚君瑶兴奋劲过了，歪着头看兄长写字，突然百无聊赖地说了一句：“都说长垣山下有魔族藏匿，我还没见过魔族长什么模样呢？哥哥，他们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模样丑陋，而且心狠手辣特别恶毒？” 她说的认真，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君离，却不料兄长听闻此言，竟勾唇深意一笑，看她一眼，说道：“或许吧。” ———————————————— 中洲一地，位于人类大陆中央，门派林立，此次天照宗大开山门，整个大陆的青年才俊皆聚于此。 天照宗独占南云群山，林羽柒和楚君离一行人来到山脚下时，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刚下纸鸢站到地面，林羽柒突然听得人群中喧闹起来，有人指着天上，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林羽柒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遥远天际缓缓驶来一辆珠光香车，由四匹雪色骏马稳稳拉着，香车通体银白，车厢四角垂坠着淡紫色长铃，随着马儿动作叮咚作响，似山间泉水激灵，四面被一帘紫色绉纱遮挡，如云如雾，飘然而至。 那纱上绣着万字花纹，随风飘荡，若隐若现。 人群中有人骤然出声：“是万宝阁的人。” 万宝阁主万兴昌，乃是修真界第一富豪，名下产业无数，偏生修炼天赋不高，困于筑基期半生，所以对于家中小辈的修炼极其重视，可惜万家这一代小辈，只有一个女儿尚能称得天赋尚可。 如果林羽柒没猜错的话，这马车里坐着的应该是…… “听闻万宝阁主给天照宗捐了十座望月台，才把他那小女儿送了进来，是真的吗？”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被林羽柒听得清清楚楚。 “万宝阁小辈中只出了一个万秋灵，万兴昌当然得想方设法地把她送进来。十座望月台算什么，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啧啧，”听闻此言的人纷纷咂嘴。 望月台能聚天地灵气，大幅提升修炼进度。只一座便要十万块上品灵石，万宝阁一出手就是十座，果真是第一富豪才能做出的壮举。 众人谈论间，那天上的马车已经降落，万秋灵在侍女的搀扶下施施然走出，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作为男主的后宫之一，万秋灵自然是长得不错的。她眉目灵动，小脸稍显圆润，头发束成两个圆髻。身量不高，着一袭娇俏粉裙，腰间别着一柄软剑，一蹦一跳地走过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侍从。 林羽柒悄悄往旁边移了一步，挡住楚君离的视线。 “你做什么？”楚君离皱了皱眉。 林羽柒回头看他一眼，语气极不自然地说道：“没，没什么，日头太晒，我帮你挡挡太阳。” 楚君离奇怪地看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这时，忽听得南云山上传来三声低沉钟响。林羽柒抬头一看，几位白衣加身，飘如游云的青年男女脚踏长剑，御风而下。 为首之人乃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面容普通，自有沉稳气质。 他垂眸看向山下人群，高声说道：“天照宗八年遴选，即将开始。各位需通过南云十阶试炼，前三百即可入我天照宗。” 那男子说完之后，轻轻拂袖，众人面前的南云山上顿时出现十道长阶。 “各位，请！” 山下众人立刻蜂拥而上。 林羽柒并未争先，反而往后面看了一眼，只见万秋灵早已先于众人，被南云山上下来的青年修士接走，踏着长剑上山去了。 果然，走后门就是不一样。 她收回眼神，顺着人流踏上第一层长阶。 现下要务，是要跟随男主的步伐进入天照宗，不过……她可不是来拜师的。 林羽柒拍拍身旁楚君离的肩膀，带着鼓励意味说道：“你慢慢爬，我先走一步。” 说完，便挥开前方人群，逐渐消失在人流中。 楚君离抬头看向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眼里流露出坚毅的色彩。 不到半柱香时间，林羽柒就已经踏上了第十层长阶，原先还在林羽柒前面的人悉数被她甩在身后，困于每一阶的幻术中不可自拔。 可这些幻术在接近金丹大圆满的林羽柒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轻轻松松跨过第十阶，其实距山下真实距离，已经超过百里。 林羽柒走出幻阵，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宽阔空旷的广场之上。 这广场四周竖着浑圆长柱，柱身云纹环绕，林羽柒正对面是一排高台，上设矮几软榻，正中央坐着一位面容深峻的中年男子，两旁坐着的是天照宗各峰长老，有男有女，白衣拂地，俊美出尘。 看到她第一个走出幻阵，高台上一位温柔女子笑道：“此子心性坚韧，应是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了。” 正中央的掌门淡淡地看了林羽柒一眼，说道：“他已渐入金丹期大圆满，又怎会将那些低级幻阵看在眼里？” “这……” 此言一出，在座的长老们都有些惊讶。天照宗收徒有年龄限制，二十五岁以上之人不可参加试炼。 建派万年以来，倒是第一次出现入门时就已是金丹期大圆满的弟子。 近乎和在座的年轻长老修为相近了！ 众人将目光看向掌门，那温柔女子出声道：“师兄，此子天分之高，恐怕只有你能收他为徒了。” 掌门沉吟不语，注视着广场中央站的笔直的少年。 几息之后，他沉声问道：“你愿拜何人为师？”若是少年没有心仪的师尊人选，他便将少年送到师祖面前，让他老人家过目。 林羽柒将高台上的长老环视一遍，尽量忽略他们期待的眼神，举手握成拳，掩唇虚咳几声，说道： “你们这儿，还缺长老吗？” 第20章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连及高台之上，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中。 …… 林羽柒悄悄抬眼观察着上面人的神情，只见端坐中央的掌门一脸肃穆，看不出情绪，旁边各人或一脸惊异，或摆出看热闹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羽柒低头，脚在地上磨蹭。说实话，天照宗坐在这的掌门长老，真没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其次，要是被殊姝抓到她拜了不如她的师尊，怕是会在同心咒发作之前，先让她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感觉。 许久的沉默之后，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林羽柒抬头看去，只见坐在最末位的一位黄衣男子，长眉微垂，玉白脸颊胜似芙蓉，含笑凤眸万般风情地看过来，红唇微勾：“你这小友，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说着，他从绡雾云袖中伸出一节雪白手腕，指着身边众人：“莫非这天照宗十位长老，竟无一人当得起你的师尊？若不是诚心拜师，来这找不自在吗？” 林羽柒回想起殊姝的战斗力，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好像真没有。 不过这位黄衣男子，她倒是有些印象，此人名叫花堰，是天照宗资历最浅、实力最弱的长老，也是万秋灵的师尊，偏生了一副刻薄嘴脸，最看不过男主左右逢源天赋异禀，当楚君离进入天照宗后，给他下了不少绊子。 又是一个炮灰NPC，林羽柒在心里为他默哀。 此时，最先说话的那位温婉女修笑道：“小友天资卓越，少年傲骨不可折，花堰，你莫多言。” 转而又对林羽柒说道：“小友可否陈明，为何不愿拜师？” 林羽柒清了清嗓子：“天照宗宗规有言，弟子入元婴期后即可出师，此后需为宗门奔走十年，方可自立门户。我突破在即，若此时拜师，徒费十年时光，自是不划算的。” “然，”她话锋一转，“天照宗乃天下第一大宗，我向往倾慕已久，自然不愿放过此次入门的机会。” 林羽柒一脸真诚，眼睛晶亮地看着上面，活像一个小迷弟。 “这……”那温柔女修有些迟疑，转头看向掌门，“师兄，你怎么看？” 掌门沉吟几声，说道：“小友心诚愿入我天照宗，不如先留他下来。师祖出关在即，或许这位小友能得他青睐也未可知。” 那位老人家天天嚷嚷着要收弟子，可是又谁都看不上，台下这位少年天赋可谓千年难遇、根骨绝佳，他老人家定是会满意的。 林羽柒在台下默默听着，掌门这意思，莫非是要为她引荐天照宗第一大能——玉成真人？那可是男主未来的师尊！ 这下可是赚大了。 正当她暗自喜悦之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轰响，只见万里晴空瞬间转为阴沉，遥远天边闪出一道紫光，像一把利剑，划破漆黑天幕，响声震慑人心。 远处山峰摇崩，似乎有只沉睡的巨兽将要苏醒过来。 掌门立即抬头看天，惊讶道：“是师祖出关了！” 十位长老纷纷起身。 林羽柒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漆黑的天空，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位师祖出现得也太及时了吧。 高台之上，掌门看她一眼，饱含深意地叹道：“看来你与师祖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带你去吧。”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白色身影腾空而起，往后山飞去，留下一道威严声音：“且随我来。” 他身边长老一齐跟去，林羽柒也只好迷迷糊糊地跟上。 在她身后，零零星星的几个少年跨上第十层长阶，却看见原先清朗的天空阴沉无比，长老们纷纷踏云而去，留给他们十来道仙气飘飘、绝情而冷漠的背影。 “这……”少年们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走出幻阵的人越来越多，楚君离总算踩着三百人的末尾踏上广场，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随众位前辈远去。他眉头一皱．眯起幽深如潭水的眼眸。 身边众人的议论声传进耳朵。 “据说南云后山深海里睡着一只蜃，这长阶上就是它吐出的气息。” “真的吗？怪不得幻阵能做得如此逼真，我差点困在里面出不来！好险好险！” 楚君离垂眸不语，原来是幻阵吗？难怪他会看见那样奇怪的景象。 他手指微动，回想起幻阵中的场景，眸中情绪复杂。不得不承认，林羽柒那张脸，尽管穿上女装，也并不违和。 甚至称得上…… 楚君离喉结微动，哑声说道：“还挺好看的。” ———————————————— 林羽柒跟随长老们飞过南云群山，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头，遥遥可见前方是一座缭远仙府，四周寒云环绕，若隐若现地掩着洞口。 只见掌门尊敬地向那仙府深鞠一躬，直腰朗声道：“恭迎师祖出关！” 身后众人纷纷附言：“恭迎师祖出关。” 洞口寒云渐渐散去，门口处两块巨石缓慢向旁边移去，一位灰衫老人施施然踱步而出。 只见他衣衫胡乱地裹在身上，满头银发披于肩头，精神矍铄，目光如鹰一般，扫过在场众人。 渡劫期的威压如雷霆之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他作为天照宗现如今辈分最长，修为最高的大能，鲜少出现在世人视野中，林羽柒回忆在魔宫时，几乎从未听说这位真人的事迹。 玉成真人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林羽柒的身上，嗓音沉重中气十足：“此人是谁？” 掌门上前一步，答道：“今日乃是宗门八年遴选，这位小友天资出众，年纪轻轻已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徒侄仍记师祖心愿，要收一关门弟子。故特地将人领来，不知师祖可看得上眼？” “哦？”玉成真人上下打量林羽柒几眼，向她招手道，“你且过来。” 林羽柒乖乖上前，随即玉成真人抬手放至她的头顶，她只感觉到一股暖流顺延而下，游遍经脉之后又消失不见。 “资质尚可。”玉成真人点头道，“先住进玄天峰，记在我名下吧。” 林羽柒怔怔地看着老人，这么草率，就收下了？ 随即，玉成真人抬手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回了洞府，头也不回地说道：“待我先睡上一觉，再行拜师礼不迟。” 林羽柒：…… 转眼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林她就入了玉成真人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也是南云山玄天峰的唯一主人。 * 许是玉成真人收徒之后，就把她忘到脑后，在玄天峰独自住过几天，林羽柒百无聊赖地出了门。 她从弟子阁登记处查到楚君离已经被分至紫云居，成为天照宗的一名外门弟子。也就是说，成了一名没有师尊，资源极差的散养弟子。 想到这里，林羽柒有些心虚，如果男主晚八年来，如今住在玄天峰的，就应该是他了。本着关爱队友的心情，她飞过几座山头，来到了位于天照宗角落处的紫云居。 紫云居前后共十处院落，是外门弟子休憩修炼之地，灵气浓度自然是比不上各位长老所住山峰的。 刚刚落地，林羽柒就听得紫云居院落之中传来一阵吵闹声，里外好几层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吵闹些什么。 千万别是楚君离出了事！林羽柒连忙扒开人群，钻到最里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位粉衣少女，手持软剑，直直地向面前蓝衣少年刺去，眼看少年就要躲闪不及…… 林羽柒飞身而出，一手揽过楚君离肩膀带至安全地带，一手拂袖而出，绞过软剑转向绕回，速度之快，那粉衣少女根本来不及躲避，软剑堪堪划过她手臂，留下一道半寸深的伤口。 “你！”万秋灵被划破手臂，一脸诧异惊怒，气急败坏地指着林羽柒，“你竟敢伤我！” 林羽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向楚君离：“可有受伤？” 身边少年轻轻摇头：“无碍。” 林羽柒放下心来，转头瞪着万秋灵：“是你先动手的。” “他挡了我的路，我想打就打，怎么了！不过是个外门弟子，我要是不开心了，逐出门去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羽柒咬着牙，怒视着她。她知道万秋灵是怎样一副娇生惯养的性子，也知道男主初入门派时受过她欺侮，只是没想到竟无理取闹到这般地步，不由分说就出手伤人。要是她今日不来，这里里外外几十号人，怕是无一人帮楚君离出头。 “你给我等着！”万秋灵愤愤然拿出腰间玉简，放至嘴边低语了几句。 不消半刻，从天边飞来几位冷峻的黑衣男子。衣镶金边，是戒律司的人。 为首之人垂眸看着他们：“何人在此斗殴？” 万秋灵恶人先告状，指着林羽柒和楚君离大声说道：“他们！就是他们，快把他们抓起来！” 黑衣男子无动于衷，语气平淡：“宗门内斗殴，当关禁闭三天。” 他大手一挥，将三人划进一个圈：“全部带入寒冰洞，听候长老发落。” 身后几人即可飞身而下，给他们三人捆上锁链，不由分说押至寒冰洞内。 三人被无情地扔进去，黑衣男子“哐”地一声关上了洞门。 万秋灵还停留在被惩罚的震惊之中，疯了一般跑到门口，敲打着坚硬的冰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可惜并没有人回应她。 林羽柒冷笑一声，拉着楚君离坐到了墙角。 寒冰洞，顾名思义，整个山洞由千年玄冰砌成，被关在里面的人必须时刻流转灵力，方可维持身体温度不致冻伤。 在林羽柒看来，这个惩罚毫无杀伤力，对于金丹期的她来说，只是换一个修炼的地方罢了。 然而转瞬，还没松懈半刻，她陡然慌张起来…… 身体深处漾出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她整个人裹挟，体内骤然混乱的阴气无处发泄，近乎要将她冻成冰块。 林羽柒意识涣散，不由得攀上身边唯一的热源：“楚君离，我冷……” 第21章 寒冰洞很大，万秋灵气愤地走远，坐下来瞪着他们，杏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楚君离对她的怒火视若无睹。在他看来，万秋灵和楚家那些娇气小姐并无二致，不过是修为更高一些。此次他被针对，盖因在符篆课上抢了万秋灵的风头，下课之后被追着算账。 楚君离垂眸看向不断朝自己身上贴的林羽柒，暗叹一声。 也只有这个傻子，会直接冲上去为他出气，不然现在被关在寒冰洞的，可能只有万秋灵一人了。 心下虽嫌弃，手臂却将来人搂得更紧了些。 林羽柒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把他抱住，头死死埋在楚君离脖颈处，不住喃喃道：“好冷！” 怀里少年异于常人的体温太过寒凉，让楚君离忽略了“他”较之寻常男子更为柔软的身体。 “怎会如此寒冷？”楚君离触上林羽柒的额头，皱着眉道。 林羽柒眼角泛泪唇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蜷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心里委屈极了，迷迷瞪瞪地回答道：“都怪你！” 她鼓着脸气呼呼地想，若不是楚君离体内的心法被封印了，她才不用吃这些苦呢！ 可是楚君离却认为，林羽柒是在气愤自己连累她进了寒冰洞，喟叹一声，一手覆上林羽柒的肩背，体内灵力顺着指尖，暖泉一般钻进怀中人体内。 极阳之体外加《道阳》心法加成，灵力刚入体，林羽柒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汪暖洋洋的池水里，全身都熨帖起来，嘤咛两声，往楚君离怀里蹭了蹭，沉沉睡去。 楚君离抱紧怀里人过于纤细的腰肢，不由得有些苦恼：林羽柒平常吃得也不少，怎么会这么瘦？ 手掌覆上林羽柒的眉眼，为她遮去洞内四处折射的冰光，感受到纤长睫羽划过掌心的瘙痒感，他微微垂眸，低吟道：“睡吧。” 如清风浮华，月影静谧。 但整个寒冰洞并不都如此处岁月静好。 远处的万秋灵看向这边，周围严寒的空气让她原本气愤的心情渐渐平息，愤怒之后涌上的寂静让她心里发虚。 见到把她重伤的少年昏迷过去，万秋灵不由得弱弱地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楚君离垂眸注视着怀里人，双唇紧闭，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万秋灵无趣地闭上了嘴。 林羽柒阴气发作来得快，去得也快，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她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感觉有点冷，不过和阴气发作时相比已经好多了，看来又熬过去一次。只是自己这是躺在哪儿，怎么身下硬邦邦的？ 林羽柒伸手往下按了按，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低哑的叫声。 “醒了？” 林羽柒抬眸看去，只见面前是一张俊逸的少年面孔，她刚好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颌线，纤长睫羽下寒澈双眸，正淡淡地看着她。 她和楚君离的距离也太近了些！ 她猛地惊醒，连忙从楚君离怀里跳出来，往后退了几步。 楚君离怀里一时落空，收回手臂，心里涌起一阵转瞬即逝的失落感。 “我……怎么……”林羽柒一脸震惊，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实在是钻进地缝里的心都有了。 楚君离倒是坦坦荡荡：“方才你体温骤降，钻我怀里取暖罢了。” 他拍拍身旁空地：“过来!” “哦！”林羽柒强作淡定地同手同脚走过去，拢着双臂僵直地坐在楚君离的身边，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缝。 楚君离凝眉，往她身边移去：“既然畏寒，何必坐的那么远？” 林羽柒眼神放空，盯着前方冰面上裂出的细碎花纹，说道：“怕冻着你。” 身边人突然轻笑出声。 林羽柒转头看去，楚君离眼里含笑，冰辉流转：“方才捂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你松手。你已是金丹期，怎会受不住这寒冰洞呢？”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上这话，只能模糊道：“顽疾……顽疾罢了。” 两人正说话时，那边万秋灵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站在林羽柒面前，难得地低下了头：“你能帮我出去吗？” 尽管两人之间有龃龉，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比她修为高得多，说不定这寒冰洞根本关不住他呢！ 林羽柒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 万秋灵连忙往旁边蹭了几步，转到林羽柒面前，可怜兮兮地弯腰软声道：“求求你了。我师尊现下不在宗门，等他回来后发现我犯错，一定会生气的。” “我发誓，”她竖起三个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他了。以后我见他绕着走。” 林羽柒想起花堰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得知万秋灵与人斗殴被罚，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干，”林羽柒果断说道，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万秋灵，凝目注视，“不过你以后也不可以找他麻烦。” 她握紧拳头威胁性地挥了挥，恶狠狠道：“小心哦！” 万万秋灵虽然一向跋扈，但是一直是欺软怕硬的性子，苦兮兮地瘪了嘴，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走回去抱腿坐下。 “你何必威胁她？”楚君离瞥她一眼，“她那师父出了名的心胸狭隘，又背靠财大气粗的万宝阁，不必为了我惹麻烦。” 少年紧抿薄唇，面上稍显担忧。 “我才不怕，以后若是在外门遇到困难，就来玄天峰找我，我帮你摆平。”林羽柒一脸维护，豪气十足地拍拍楚君离的肩膀，立志要成为他的靠山。 楚君离掀起眼帘，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好！” ———————————————— 寒冰洞的三天并不算难熬，阖眸修炼便是几个时辰。不过楚君离尚未辟谷，幸好林羽柒在储物袋里装了不少糕点，可惜楚君离不嗜甜，被林羽柒逼着一点一点塞下去。 “这是荷花酥，这是绿豆糕，还有枣泥卷，”林羽柒把点心盒子往楚君离面前一推，“你尝尝，喜欢哪个？” 楚君离还未尝过，就已觉得嘴里甜的发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久久不动。 点心主人投以疑惑眼神：“你不饿吗？” 摇了摇头，楚君离道：“太甜……” 话还没说完，林羽柒猛地往他张开的嘴里塞了一块。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她没好气地说，饿死了还得拉她做垫背的。 楚君离勉强咬下一口，将细腻雪白的枣泥卷托在手心，瞥了一眼林羽柒：“你的喜好，倒是与阿瑶类似。” 喜甜畏寒，像个姑娘家似的。 说到阿瑶，林羽柒突然想起来自从来到天照宗后，还没看到过这小姑娘，便顺嘴问了一句：“你把阿瑶安置到何处了？” “南云山脚，为她找了一处私宅。” “那我以后常去看她。”林羽柒想着，小姑娘胆子小，人生地不熟，又不能跟在兄长身边，说不定正担惊受怕呢？ 可是楚君离淡淡扫过来：“你最好少去。” “为何？” “阿瑶还小，对你心存幻想。但是她太天真，你又不聪明，绝非良配。” 林羽柒：…… 万秋灵远远看着，心里更加凄惨。 她也很饿…… 但是看过对面场景，怎么就觉得有些撑呢？ “我们是不是快出去了？”她弱弱说道，声如蚊蝇，企图介入两人的对话。 林羽柒无情地“嗯”了一声，提醒道：“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师尊了，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万秋灵哀叹一声，缩在角落可怜兮兮。 她孤独地待在一旁，手指在冰墙上点点画画，没趣得紧。 指下冰块光滑如镜，顺着她手指划过的轨迹洇出细微水痕。不知道是不是万秋灵的错觉，她隐隐觉得面前的冰墙似乎在微微颤动，水痕也越来越大…… 她好奇地往上凑了凑，鼻翼间嗅到一阵微弱的腥气，像是海水的味道。 不消一会，海水腥气越来越重，似乎在冰墙那头，正隔着一片深海。 颤动、翻腾……突然，冰墙中一道粗长暗影闪过。 “啊！”万秋灵大叫一声，突然起身抱着头，大步向林羽柒那边跑过去。 “怎么了？”林羽柒斜眼看她。 万秋灵哆哆嗦嗦地指着那片墙，声音都在颤抖：“那里，那里有东西，刚刚游过去了。” 林羽柒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只见她话音刚落，整个寒冰洞瞬间都晃动起来，就在万秋灵所指的那处，颤动得最为厉害，似乎冰墙之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猛烈撞击着寒冰洞。 来势汹汹，冰墙上已经出现了裂痕，海水顺着裂缝流进了洞内。 林羽柒立刻起身：“我们快出去。” 她猛地出掌，灵力震出，划过利刃将寒冰洞的大门破开一道大口，牵着楚君离就要往后退。 眼看离门口只有短短几步，身后的冰墙彻底被撞碎，腥臊的海水汹涌奔来。 林羽柒匆忙回头，只见那翻涌的海浪中，一条狭长蛟龙时隐时现，头顶龙角，半身逆鳞，突然抬起硕大的龙头，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林羽柒身边的楚君离。 她连忙拉着楚君离就要往天上飞，身后紧紧跟着万秋灵。 “这是什么啊？”万秋灵大声嚷嚷，似乎这样能驱赶内心的恐慌。 “蜃！”林羽柒紧咬下唇。 身后蛟龙渐渐逼近，眼看就要跟上他们。 林羽柒转头对着楚君离大声说道：“快把天蚀……” “哎！你怎么晕了？！” 楚君离煞白着脸，还未等林羽柒把话说完，突然软了身子，直直地向她倒过来，林羽柒连忙伸手接住。 糟糕，她怎么忘了楚君离恐高这茬，这快速上升的高度对他来说怕是要了他的命。 这情节她曾见过，不过书中是发生在男主拜入玉成真人门下之后，一次男主随师尊来到后山深海处，由于他身为天蚀烛龙的主人，气息引来了尚未开智的蜃的注意，这蜃一心想将烛龙吞入腹中炼化修为。 没想到这次隔着寒冰洞，还能将它老人家吸引过来。 林羽柒实在无力吐槽，天道这是上赶着给男主开金手指吗？ * 南云山主峰，掌门正端坐屋内，突然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名年轻弟子。 边跑边喊：“师父！师父！出大事了！” 掌门掀开眼帘，老神在在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弟子气喘吁吁，飞快地说道：“后山那只神兽，醒了！” “醒便醒了，多喂些燕子肉罢了。” “可是它跑了，师父，它朝寒冰洞游去了。” “什么？！”掌门陡然抬高声调，“那寒冰洞里可有人？” “好像关了三个弟子。” “那还站着做什么？快去救人！” * 身后蛟龙紧追不舍，万秋灵怕极了，死死抓住林羽柒的衣袖：“怎么办啊？” 蜃怪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独特的迷幻雾气笼罩在他们周围，渐渐侵入三人的神识，试图将他们往幻阵中拽。 “没办法，”怀里抱着楚君离快要陷入沉睡时，林羽柒对着万秋灵说道，“只能先睡一觉，等梦醒了，就出来了。” 这蜃妖冲着楚君离而来，一定会将她们拉入楚君离的梦境，她正好可以看看，当初楚君离在长阶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22章 不知过了多久，待完全落入幻境后，林羽柒施施然睁开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脚下是一条极为熟悉的街道，林羽柒正站在路中央。长长的幽静街道向左右延伸开来，两边各有几户人家，但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真切模样。 林羽柒回想起，此处正是焱洲楚家门前的街道，她只能看清正对面的桃夭小院，如今大门紧闭，门环上还挂着两只大红色的小风车，滴溜溜地转。 “这是幻境？”身边传来一道低沉男声。 林羽柒回头看去，原本昏迷的楚君离已经清醒过来，立于林羽柒身后，脚边躺着一位粉裙少女。 正是被拉进来的万秋灵，如今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楚君离疑惑皱眉：“她怎么晕了？” 林羽柒着眼瞧了瞧，说道：“这是你的幻境，一定程度上受你控制，你想让她晕，她就晕。” “原来如此……” 楚君离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她，直看得林羽柒心里发毛，他才轻声问道：“你也会受我控制吗？” “我的修为比你高得多，”林羽柒思索道，“应该只会受到些许限制。” 如果这是她的幻境，早就打破出去了，可是现在是楚君离的幻境，她只能乖乖跟着他走。 否则幻境破裂，她所想抢的那个金手指，怕是就无缘了。 面前只有小院一条路可走，林羽柒果断地上前，伸手推开大门。 门环上的风车转了转，“吱溜”一声，向两边打开。 小院内还是林羽柒熟悉的场景，桃林茂密，花瓣飞舞，隐约可听得泉水流动的凛冽声音。 只是在这漫天桃花林中，突然从树间跑出来一个面生白嫩的糯米团子，一头撞到了林羽柒腿上。 小团子呆了几瞬，微微瞪大双眼，然后抬头去看林羽柒，待看清眼前人，便一把抱住她的腿。 小孩短胳膊短腿，抱住林羽柒的小手胖鼓鼓的，她头上梳着两个圆圆发髻，坠着鹅黄色流苏。扬着头，眼睛水灵灵地看着林羽柒。小嘴嘟囔着，脸颊一鼓一鼓，甜甜地叫道：“姐……姐。” 露出内里两颗小白牙。 这还是个刚刚学会走路，牙齿尚未长齐的幼-齿小姑娘。 不过…… 她怎么会叫自己姐姐？！ 难道暴露了？ 林羽柒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只见原本的白色弟子袍不知何时变为一件浅蓝色罗裙，下摆一排海云图，长发垂腰，湖蓝交领，虽然胸前依然平坦，但却是明显的女子装扮。 她旋即抬头，狠狠地瞪了楚君离一眼：“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鬼东西！把我衣服换回来！” 楚君离偏开视线：“我还不会……” 就在此时，小团子放开了林羽柒，转身向内院跑去，边跑边喊：“爹爹，娘亲，有姐姐，还有大哥哥……” 林羽柒回想起方才小姑娘的长相，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小团子牵着一个青年男子出来，她才察觉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男子眉眼温柔，一袭蓝衣，笑吟吟地看着林羽柒和楚君离二人：“两位客人远道而来，进来坐坐” 林羽柒呆呆地看着那人，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青年版的楚君离，如出一辙的清冷眉目颀长身姿，只不过二人气质大相径庭，一温润一冷淡，绝不会让人认错。 她转头去看楚君离的表情，对方眸子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羽柒又将目光投向男子腿边露出脸的小姑娘，轻声轻语地问道：“你是叫阿瑶吗？” 小姑娘瞪圆了眼，小嘴微张：“姐姐怎、怎么知道” 此时林羽柒心下了然，他们是来到了楚君离幼年场景，面前这人应该是他的父亲，而那小团子应该就是小阿瑶。 幻境中的NPC和真人还是有些差距，楚君离他爹根本没有追问他们来此地的缘由，互相介绍之后，就直接将他们引进屋内，就像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 三个大人在屋内茶桌旁落座，小阿瑶屁颠颠地跑到林羽柒面前亲了她一口，又转身跑出去，在墙角自己拔草玩。 楚瑜无奈宠溺地笑了笑：“小女顽劣，不知礼数。” 林羽柒眼睛闪了闪，故作好奇地问道：“楚道友只有一位女儿吗？冒昧的问一句，令夫人在何处？” “阿瑶还有一位哥哥，”楚瑜回道，“此时正在书房随他母亲读书。” “哦哦。”林羽柒收回眼神，偷偷瞟了楚君离一眼，发现对方正老神在在地喝茶，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丝毫不关心。 林羽柒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惹来楚君离投以不解目光。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用口型对他说：“出去后找你算账！” 楚君离眼神微动，抬起茶杯掩去嘴角笑意。 幻境中时间流逝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夜晚。整整一天，这个幻境中的楚君离和他娘亲都没有出现，楚瑜对此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桃枝洒在地上，微风吹过，池塘表面乍起波光，鱼鳞一般闪着莹光。 楚瑜站在客房前，带着歉意对林羽柒二人说：“只有一间房间，二位将就一回吧。” 说完，他施然转身，穿过回廊，身形消失不见。 林羽柒这次已经能够大大方方地接受只有一间房间的事实了，不过…… “你睡地上！”她一进屋就坐到了床上，双臂张开，摆出不给楚君离上榻的气势。 楚君离也不和她争，熟门熟路地从衣柜中拿出两床薄被铺在地上，躺进去就要合眼。 林羽柒连忙踢踢他：“哎！你先别睡，我要问你话。” “你问。”地上人看她一眼。 林羽柒蹲下身来凑到他耳边，悄声问道：“你知道这幻境怎么出去吗？上次在长阶上，你不是走过一遍了吗？” 楚君离微抿嘴角：“我并未走出去。” “那你怎么……” 若是没有走出蜃妖的幻境，怎么可能赶上前三百进入外门？ 楚君离面无表情：“当时天蚀将蜃气全部吸入体内，我才得以走出幻境。不如我再将它唤出……” “不可！”林羽柒立刻反对，“那蜃妖就是冲天蚀而来的。遴选之时它尚在沉睡，让你侥幸过关，如今它已经苏醒过来，要是你将天蚀拿出来，就保不住它了。” 她坐回床上，若有所思：“我们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楚君离眸光微敛，看向角落黑暗处。 ———————————————— 第二日，林羽柒是被一阵叱骂声吵醒的。 院子里传来鞭子抽打的“啪啪”声，接连不断，一道一道抽在人的身上。 她原本睡意惺忪，被这鞭子的抽打声一激，立刻就完全清醒过来。 下了床，就要往门外走。 躺在地上的楚君离坐起身来，伸手拦住她，他眉锋微微皱起，似乎也是被那鞭声吵醒，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别看。” 林羽柒耐不住心里的疑惑，跨过他走了出去。 打开门，看见院子里一共站了三个人——一位高挑女子，另加两个小团子。 那女子着一袭利落黑衣，完美勾勒出纤细身形，手里拿着一节短鞭，正在朝旁边不过她膝盖高的小男孩打过去。 毫不留情，力度骇人。 那小孩紧紧攥着拳头，死咬着唇，林羽柒都能他看见牙间渗出的血。尽管短鞭无情地落在背上，小孩还是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没出。 “谁允许你暗自修炼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黑衣女子一边打一边训斥着。 “说了不许修炼不许修炼，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林羽柒注意到，那孩子应该刚刚炼气入体，只不过才摸到修炼的门槛。 之前见过的小阿瑶站在那女子身旁，乌黑的眼珠噙满了泪花，珍珠一般不停地从眼里滑落，惊魂不定地哭喊着：“娘亲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她忍不住要跨出门去阻止黑衣女子的动作，却被突然走到身后的楚君离拦住了。 他抬手覆住林羽柒的眼，低叹一声：“别看，别听。” 然后将她拉回到屋内，关上了门。 林羽柒嘴里有些发涩，向冷着脸的楚君离问道：“那……是你吗？” 楚君离正在收拾地上的床铺，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你娘，似乎不喜欢你修炼……”林羽柒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看到面前人叠被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听到楚君离说道：“我天资太差，娘亲说过，漫漫修仙路，于我而言，不过是磋磨时光而已。” 他将被子放回衣柜，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我的资质在楚家是倒数。到了天照宗，依靠天蚀的帮助才得以进了外门。或许，娘亲也是为我好。” “不是……不是这样的。”林羽柒满心满眼地想要反驳，却说不出真实原因。 她知道，男主之所以前期修炼缓慢，盖因他父母将他的体质封印起来，原本的天之骄子硬生生被折了双翼，只能泯于众人，碌碌无为。 可是男主父母为什么这么做，作者并没有写，林羽柒也说不上来。 哪有父母不期待子女成材出人头地呢？楚瑜夫妇都是修为深厚的大能，为何会带着儿女隐居在这破败的楚家，还亲手断了楚君离的仙途？ 林羽柒内心疑团重重，而楚君离早已无意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听着门外的叱骂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他推开房门，清晨的日辉迎面打来。林羽柒看到楚君离纤长卷曲的睫羽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他说：“走吧，我带你出去。” “去哪？”林羽柒问道。 “出幻境。” 他如是说道。 第23章 清晨的餐桌上，楚家人全部到齐了，并且给楚君离二人留了位置。 林羽柒坐到桌旁，隔着餐桌对面的就是刚刚被打的小男孩，他低着头不说话，不停地往嘴里划粥。嘴唇被牙咬得破裂，渗出的血迹顺着白粥被喝下去，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舐伤口。 她眼角有些发涩，偏开了视线。 楚君离的娘亲坐在首位上，神情冰冷。 一袭玄色衣衫，压抑得有些刺眼。抛却冷漠的气场，林羽柒不得不承认，她其实长得十分艳丽，眼窝深陷，瞳孔呈宝蓝色，鼻梁高挺被刻画出凌厉的线条。 姝丽而凛然，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的两人，她未曾表现出一丝讶异，或许是楚瑜曾告诉过她。 林羽柒心情复杂，食不知味，一颗一颗地数着碗里的饭粒。 终于，桌上人都放下了碗筷，楚瑜柔声对他们说：“今日我们一家要往十里外的无涯山上去，恐怕没有时间接待二位，还请二位自便。” 林羽柒戳着碗里的饭，怔了一下，点头道：“哦，好。” 楚瑜微微一笑，就和妻子儿女一起出门去了。 转眼，小院内只剩下她和楚君离两个人。 “我们怎么办？”林羽柒瞪大了眼，看向楚君离，“在这等他们回来吗？” 楚君离摇摇头：“无涯山是楚家先人的下葬之地。每年的三月初七，爹爹都会带着我们前去祭拜祖父祖母。” “哦……，这和我们出幻境有什么关系？” 楚君离眼眸深沉，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她，声音里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苦涩： “三月初七……也是我爹娘的忌日……” “当年，有两拨人追杀他们。爹娘什么都没来得及和我说，将我和阿瑶藏在无涯山的一处山洞里。后来，待我从山洞中抱着阿瑶爬出来时，他们就已经仙逝了。” 说完这句话，楚君离垂眸看向门外的桃林，闭口不言。 林羽柒侧眸看他神情，眼睛滴溜溜的。待发现楚君离陷入回忆目光凝重之时，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注意力引过来，说道：“那我们快跟上去，别……” 楚君离打断了她的话：“这是幻境！” 一切已成定局，他并未曾抱希望于这场幻境能救回他的爹娘。甚至重新见到这两人，楚君离也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眼前人和父母的不同之处。幻境中的楚瑜和辛夷，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 “可是也不能看着你爹娘再死一回啊！”林羽柒哀怨地看着他。 在她的长久注视下，楚君离终于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林羽柒欣喜跟上：“我们是去救人吗？” 楚君离闭口不答，也不看她。 直到林羽柒不小心在门口被脚下长长裙摆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跤，被身边人扶了一把，才幸好没摔到地上。 “路都不会走了？”楚君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道。 林羽柒提了提裙摆，埋怨道：“你快给我换件衣服，等会说不定要打起来，我穿着女装不方便。” “没有必要，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林羽柒，你要记得，”楚君离眸光凛冽，“我们的目的是走出幻境，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插手。” 林羽柒被他看得心里惴惴的，只好把自己的小算盘咽进肚子里，乖乖点头：“嗯。” 无涯山离楚家不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就来到了无涯山的山脚下。 这山符合焱洲一贯的地貌特点，沙土干燥，漫天尘飞。山上陵墓随处可见，林羽柒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看自己脚下有没有踩到哪个倒霉鬼。 嘴里小声念念有词：“抱歉抱歉，无意打扰。” 修真界万物有灵，她可不敢冲撞了谁。 楚君离带着她曲曲转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峰后面。 林羽柒攀着石块朝山峰对面看去，待看清了如今的情形，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然后被楚君离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 林羽柒睁大了眼“呜呜”几声，连连点头表示清楚明白，楚君离才放开了手。 她复而屏息看向前方，不由得牢牢攥住双拳。 前方不远的半空中，一共立着三拨人。 正中央是楚瑜夫妇，如今已经半跪在空中，身上血迹斑斑。左方三四个白衣人，右方只站着一位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衣袖翻飞，面容冷酷，林羽柒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裙角绣着一柄小剑。 她面无表情地对楚君离娘亲说道：“师妹，莫怪师姐无情。师尊派我来清理门户，我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命令。” 已经被重伤的辛夷单手扶地，抬首注视着她，蓝色双眸冰冷至极，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清理门户？笑话！师姐妄图维护的宗门，才是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 黑衣女子无动于衷，隔着虚空看了对面的白衣人一眼，红唇轻启：“谁先来？” 为首的白衣人无所谓地摊摊手：“都是来杀她的，谁先谁后有关系吗？” 黑衣女子复而垂眸，抬起手中长剑，银色剑身挟裹着寒冰之意，破空而出，毫不留情地向辛夷砍去。 林羽柒的惊呼声几乎要冲出嗓子眼，硬生生地被自己逼回去，紧张得扳掉了手里一块石头。 可是这一剑并未砍伤辛夷，而是被她身旁的楚瑜用身体挡下来，当即没了声息，瘫倒在妻子的怀里。 亲眼目睹夫君离世，原本灵力枯竭的辛夷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气息。 林羽柒看到她抬起右手，葱管般的纤指聚拢在一起，红色莹光从指缝间泄出，像粘稠的血液一般，顺着苍白的手背流下。 方才还闲适松散的几个白衣人突然板起脸，眼神发亮。 辛夷弯下背脊，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不断地往外呕着血。几息过后，她摊开手掌，其间幻化出一朵红色花朵，色泽鲜艳，花蕾紧凑，缓缓升至空中，层层花瓣悄然舒展开来。 白衣人低声惊呼：“辛夷花！她的本命法器竟是辛夷花。” 他正要飞身去夺，却见那辛夷花猛然爆发出大片红色光芒，其中蕴含的灵力几乎要冲击到林羽柒他们所在的偏远山峰，更何况乎处于战局中心的几人。 白衣人身后的几个随从直接被打了下去，辛夷的师姐也受了重伤。 辛夷拼着最后一息，给予两边人以重击，再也支撑不住，和楚瑜一起从空中坠落下去。 * “他们死了……”林羽柒低叹一声，语气悲凉。 虽然知道楚瑜夫妇身死无法挽回，但是心里难免堵得慌，想着楚君离肯定比她更伤心，连忙转头准备安慰他。 却看到楚君离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冷得刺骨的气场。 “你不难过吗？”林羽柒轻声道。 楚君离侧眸看她： “都是幻象。” 林羽柒暗暗“啧”了一声，嘴硬，别以为她没看见楚君离微微泛红的眼角。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突然传来一道童音：“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儿？” 林羽柒猛地回头，看到那山洞里站着两个小孩，白净的脸上沾着泥土，小阿瑶正在大声呼喊，流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 两个孩子背后突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正是刚才停留在半空中的白衣人首领，他垂眸盯着小楚君离，紫眸中划过一丝冷光。 然后…… 他抬手，将两个孩子推出了山洞。 ！ “不要！”林羽柒惊呼一声，轻跃一步就要飞身而出，楚君离连忙伸手拦住她。 “别去。” 林羽柒心里另有谋算，甩开楚君离的手，追上两个快速下坠的孩子揽到怀里，安全落到地面上。 却没看到身后的楚君离，在她救人之后，瞬间捏紧的拳头。 “可有受伤？”林羽柒半蹲在地上，把两个小团子上下摸了摸，担忧地问道。 小阿瑶脸上还挂着泪，呆呆地不说话，显然还没从坠落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旁边的小男孩抿了抿唇，眼神严肃而沉重地盯着林羽柒：“你是谁？是来杀我们的么？” 林羽柒连忙摇头：“不，我不是。” 此时，楚君离从原来山峰上走了下来，深幽的眼眸看向林羽柒，薄唇轻启：“过来。” 林羽柒动作犹疑，迟迟没有上前，突然感觉手边一紧，垂眸看去，原是被男孩抓住了衣袖。 小号楚君离睁着黑琉璃一般的眸子，像极了路边的小奶狗，他带着几分恳求说道：“既然你不是坏人，那你能不能……帮我找到爹娘？” 林羽柒喉咙发紧，不敢告诉他，楚瑜夫妇已经…… “哪怕是尸体也罢！”小楚君离凝视着她，“我想给爹娘下葬。” 小孩恳求的眼神将林羽柒凝在原地，迟迟不能抬步。 她抬头看着楚君离：“要不……” “不可！”楚君离严词拒绝，“过来！” 不过林羽柒还是没有动，她想起书中关于这次幻境的情节，深深觉得，天道这是把金手指亲手奉送到她面前，不要白不要。 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把楚君离赶走，她突然感觉腰间被一柄利刃抵住…… 低头看去，小楚君离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眸底冰冷得像是在看死物。 林羽柒：卧槽！这年头，难道小孩也能拿管制刀具了！把她这个魔尊当面团捏的吗？！ 胆大包天！ 严厉凝视着还不到她腰间高度的小孩，林羽柒正声道：“你要做什么？” 小楚君离无辜地眨眨眼，娓娓道来：“方才在山洞里，有一条小龙和我做了个交易。” “它说，只要我帮它拿到某样东西，它就能复活爹爹和娘亲。” “它骗你的。”林羽柒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定是那蜃妖布下的局，它真身进不来，就通过策反小楚君离，来逼楚君离召出天蚀。 “那可不一定哦！”小楚君离笑了笑，把手里的匕首往她腰间刺，尖端渗出红色痕迹，炫耀般地说，“你看，这把匕首是不是很厉害？” 他转头去看几步外站着的男子，两人相似的眼眸相对。 小孩用天下最纯真的口吻道：“她受伤了哎！你要不要救她？” 第24章 如林羽柒所料，楚君离并未看在她的份上直接召出天蚀，阴沉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一点都不意外，然后就被小号楚君离挟持到一个小山洞里。 对，挟持。 小楚君离把她往山洞里一推，皱着眉背着手：“别妄想跑出去！” 林羽柒果断放弃抵抗，坐在角落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敢不敢。” 对面男孩“哼”了一声，走到山洞外去巡视了。 这时，另一个小团子慢悠悠地蹭过来。 小阿瑶抱住她的一边手臂，白嫩的脸上泪痕未消。 “姐姐……我想要爹娘……” 林羽柒叹了一口气，把她抱到怀里。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亲亲她的额头，稍表安抚。 小阿瑶或许是被她的温情感染到，抑或是还未明白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渐渐地平静下来。 林羽柒悄悄瞥了一眼门口来回走动的小孩，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情况，并未看向洞内。 于是附到怀中女孩耳边，悄声问道：“阿瑶，你还记得刚刚在那个山洞里，哥哥在和谁说话吗？” 阿瑶呆愣地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阿瑶没看见哥哥说话。” “哦”林羽柒挑眉，“阿瑶难道没看见那条小龙吗？” 女孩摇摇头：“没有小龙。” 林羽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阿瑶真乖。” 小姑娘得到夸奖，黑眸亮了亮，往林羽柒怀里靠。 “阿瑶累不累，睡一会好不好，睡醒了爹娘就回来了。” 林羽柒轻声细语地哄着，手在小姑娘背后轻抚。 阿瑶不过刚刚一岁多，刚才一直紧绷精神如今在林羽柒怀里躺着，睡意顿时如潮水般涌来，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林羽柒凝望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拿到那条龙，你放我出去。” 原本沉睡的阿瑶猛地睁开了眼，清澈见底的双眸中流露出不属于孩童的精光，“她”微微勾唇一笑，阴恻恻地说： “被发现了啊！” 声线低沉有力。 林羽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粲然一笑：“要想诱惑门口那孩子，你这个蜃妖总要找个活物媒介进入幻境。方才稍稍试探，就能明白这个媒介就是阿瑶，不然她为何不曾看见哥哥见过的小龙呢？” “你还不算太笨。”小女孩赞赏道。 林羽柒没有接话，她只是比较了解剧情罢了。 蜃妖接着说：“你还要什么能察觉出我存在的人，出幻境定是轻而易举，没有必要如你刚才那般以身犯险。” “听闻每只蜃，都有一颗与生俱来的梦珠，能化梦为实，杀人于无形。”林羽柒眉眼弯弯，“我就要那个！” 原书中，男主是在八年后拿到的梦珠，不过现在他阅历不够没有发现，正好给林羽柒钻个空子。 “你倒是胆大，我做甚要答应你！” 蜃妖气笑了。 天下不过三四只蜃，梦珠可遇不可求，这小女娃竟一开口就这么大胆。 林羽柒丝毫不惧，无所谓地笑笑：“等炼化了烛龙幼崽，你的修为定会大大提升。到那时，梦珠对你来说并无大用。” “你也看到了，楚君离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她耸耸肩，语气凉薄，“挟持我来逼他交出天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如我们合作，双赢不好吗” “这……”蜃妖迟疑道，“倒也未尝不可。” 林羽柒心里暗笑：这蜃妖活了几千年，智商倒是令人捉急。 她刚要说出自己的计划，突然听得山洞门口传来两人的交谈声。 抬头看去，一大一小，如同两个放大缩小的复制版楚君离站在门口，对视着。 小的那个努力抬头，身高虽矮人一截，气势却不容小觑，他冷着小脸：“你想清楚了？” 大号楚君离回以他同样冷漠刺骨的眼神：“嗯，你要言而有信。” “当然。”小孩挺直身体，傲骨铮铮。 林羽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男主这是准备牺牲灵宠来救她？ 楚君离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她了！ 突然有点受宠若惊是怎么回事？ 怀里“阿瑶”也看向洞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看来他比你想的要好些。” 蜃妖操控着小阿瑶的身体，从林羽柒怀里逃走，眼神痴迷，一步一步向洞口走去。 林羽柒忍住要骂人的冲动，好不容易让这个蜃妖上了当，结果却被楚君离从中打断，果然抢男主金手指就是麻烦。 洞口楚君离已经开始抬手，手指交叉捏起召唤法决，背后出现一道暗红色光影，沉睡的烛龙渐渐现身。 楚君离拍拍它的龙头：“去吧。” 于是天蚀毫无所知地朝山洞里飞去。 蜃妖一步一步上前，企图伸手去碰，眼看就要接触到天蚀…… 糟糕！ 正当它认为自己即将成功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转瞬之间，铺天盖地的绿色火焰将它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蜃妖惊恐地向身后看去—— 原本被重伤的林羽柒此时单膝跪在地上，掌间燃起本源之火，紧贴在地面，肆虐的火蛇乱窜，沿着一条直线向它扑过来。 “啊！” 那蜃妖已经无法维持人形，在绿色火焰中变成一条狭长蛟龙，十分痛苦地大声哀嚎，不停地上下翻滚。 林羽柒直起身来，长舒一口气，拍拍手上的灰尘：“非要逼我出大招，啧啧啧！” 约莫几息过后，火焰中的蛟龙被烧成一颗透明的珠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林羽柒惊喜过望，向前走了几步刚要伸手去拿，面前突然出现一颗光滑的龙头。天蚀睁开眼，清澈幽深的眼眸水汪汪地看着她。 “一边玩去。”林羽柒此时心情大好，摸摸它的头。 结果下一瞬，这烛龙幼崽张开大嘴，把地上的透明珠子吞了下去，“呜”了一声，又转头飞回到楚君离身边。 天蚀炫耀一般蹭蹭主人的脸，将自己盘成圈圈，落在楚君离的肩头。 主人安抚性地摸摸它。 却不料自己这番动作惹怒了另一位。 林羽柒气急败坏地走出来，指着天蚀道：“给我吐出来！快点！” 烛龙幼崽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 “别说了！”楚君离突然抓住她的手，抬头看向周围山峰，眉宇紧锁，表情凝重，“这里要塌了。” 周边高山不停地晃动，他们脚下的地面有如地崩，出现了许多狭长深邃的裂缝。 “慌什么！”林羽柒十分淡定，“你的幻境承受不了我的本源之火，再加上那蜃妖受了伤，这幻境自然要塌。” “别怕，我们等会就出去了。” 话音刚落，天幕突然如碎镜一般，坍塌下来，山崩地裂，狂乱飞舞的石块朝他们二人砸下来。 林羽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之时，林羽柒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玄天峰的卧房中。 房门紧闭，左边是她特意改造过的寒池，房屋内布置极为简约，只设了几张矮榻小几，唯一称得上豪华的地方，只有自己身下这张床了。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因为走出幻境而喜悦，相反，当她看到自己身边躺着那个抢她梦珠的楚君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回想起来，当时在空中，楚君离晕倒在她怀里。或许因为如此，被人一起抬回玄天峰，还放在了她的床上。 楚君离昏迷得比她更厉害，林羽柒瞪了他许久，也未看见一丝转醒的迹象，忍不住伸手去摇晃他。 “喂！醒醒！” 连叫了好几声，终于看到楚君离睁开眼睛。 “我们出来了？”楚君离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玄天峰，我的住处。” 楚君离直起身来，阴沉沉地注视着林羽柒：“我曾提醒过你，在幻境中不要随便插手，你都忘记了？” “才不是。”林羽柒撇撇嘴。 “世人皆说幻境虚妄，要向走出去，必须固守本心，不能耽于享乐溺于情爱。你选择的那条路，是最保守的方法，看着亲人再次离去，待幻境中的人全部死亡，这个幻境自然会坍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蜃妖没有达到它的目的，接下来等着你的是什么？” 楚君离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无法逼你召出天蚀，接下来蜃妖就会不断地制造幻境，挖掘出你所有的记忆。不论快乐抑或悲伤，让你无限轮回地体会回忆，直到你意志崩溃，不得已放弃天蚀。” “所以，”楚君离挑眉，“你是在救我？” “当然，我是帮你找出制造幻境的核心所在，要不是我出手，你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走出来。” 林羽柒神情骄傲，好像她就是楚君离的救命恩人一般。 其实在原书中，这方法还是男主自己想出来的，被相同的回忆折磨十来回，他终于破而后立，从而拿到了梦珠。 想到那珠子，林羽柒刚刚平息的怒火又油然而生。 她朝面前人伸手，掌心向上，语气强硬：“还我！” 楚君离缓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已经被天蚀吞了，怕是拿不出来。” 林羽柒一脸黑的看着他。 楚君离移开视线：“原本只是想让天蚀去救你，却不料它乱吃东西，抢了本该属于你的珠子。” 林羽柒还是生气，不过听了这话却有点心虚，梦珠原是属于男主的金手指，倒谈不上“属于她”之类的话。 不过该要的好处不能少。 林羽柒虚咳几声，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得到什么好东西再还给我，咱们就一笔勾销。” 楚君离微微颔首。 “好了！”林羽柒拍拍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楚君离被她推下床，回头凝视她一眼，才抬腿出了门。 林羽柒回想起在幻境中，楚君离还试图解救她来着，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气大伤身，她现在还是伤员呢！ 林羽柒垂眸看向自己腰间，出幻境后她已经变回了自己的衣裳，不过腰际被刺伤的伤口却还存在。 也不知道那蜃妖用了什么古怪的匕首，竟然能刺破魔族的皮肤，尽管自愈能力极强，那伤口依然断断续续地往外流着血。 白衣上已是血迹斑斑，林羽柒脱下上衣随手扔到一边，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寒池边，因为体质特殊，她不敢随便用药，只能先对伤口做简单的处理。 先用绷带将伤口包扎好，再褪去衣衫完全沉浸到寒池中。当初在寒冰洞里突发的阴气还未排出体内，林羽柒现在并不好受。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沉在池底，并未听见。 那人得不到回应，就自行推开了门。 楚君离再次踏入林羽柒的卧房，手里拿着几个白瓷瓶，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于是弯腰将药瓶放到屋内桌上，转身准备离去。 甫一抬首，清墨般的眼眸正好看到房间内的寒池，和刚刚把头伸出水面的林羽柒来了个视线相对。 ！ 林羽柒大惊失色，拼尽力气才把跑到嘴边的惊呼声咽下去，差点没睁着眼睛晕到池底。 她不动声色地往水里沉，把头发往身前拢了拢，虚咳几声，粗着嗓子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君离皱了皱矜贵的眉，语气责怪：“你身上有伤，怎么能贸然沐浴，伤口泡发怎么办？” 他上前走了几步，逼得林羽柒急忙大喊：“别动别动！” “怎么了？”楚君离眯起眼睛，露出狐疑神色，“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说话间还要向前走…… 林羽柒眼疾手快，指尖射出两道灵力，打到寒池两边被玉钩勾起的珠帘，霎时珠玉击脆，一阵叮叮当当之声后，在两人之中隔出一道朦胧帘幕。 只能看到对方的模糊身影。 “你先在外面等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高声说道，“我马上出来。” 旋即从池边拽来一件宽松紫色内袍，从寒池里踏出，用灵力蒸干身上水珠，动作极快地把内袍裹在身上，牢牢系紧腰间长带，才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你的伤……” 楚君离刚要张口训斥林羽柒不会照顾自己，却抬头看见她挑帘而来，不由得消了声。 刚刚出浴的纤质少年肤色苍白，乌黑长发半湿，凌乱恣意松散于肩头。许是因为寒池冰冷，少年身上也裹挟着凛冽寒意，剪裁良好的紫衣内衫在腰际陡然收紧，勾勒出主人过于纤瘦的腰肢曲线。 脚上并未穿鞋，玉白的脚背落在深黑檀木地板上，洇出点点水痕，相对于男子来说，那双脚也实在太过小巧了些，尤其是脚踝处的深陷，让人忍不住去想，沿着那线条往上，是怎样纤细而轻灵的…… 楚君离及时中断了自己的幻想，脸颊微红偏开视线，一连咳了好几声。 林羽柒自认为已经捂得严严实实，并不知道楚君离的注意力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她看到楚君离的反应，疑惑问道：“着凉了？” 她伸手碰碰楚君离的额头：“不烫啊！” “无妨。”楚君离不着痕迹地偏开，走到小桌旁，拿起药瓶，“我帮你上药。” 林羽柒推辞：“我自己来好了。” 伸手就要去拿瓷瓶，却被楚君离躲过了。 “你一向是被伺候惯的，自己会上药吗？”楚君离审视地看着她。 “会的会的，你别小看人。”林羽柒负隅反抗。 但楚君离依然神情严肃：“此次误入幻境害你受伤，皆是出于我的缘故，我不能对你的伤势置之不理。” 说着，就抬手，要去解林羽柒的腰带…… 第25章 “别！”林羽柒惊恐低头, 立即收回还在抢药的手，一把扣在腰间, 玉白指节死死拽住自己的衣带。 “你怎么能……”她瞪大双眼, 着实怔了一下。 楚君离眉宇微皱, 并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出格。他表面清冷, 内里孤僻成性, 并未有太多与友人亲近的经历, 尚不知关系再亲密, 也不能直接漠视朋友的意愿。 他虚伪时，往往给人如沐春风温润亲和的假象，当褪下外壳，捧出一颗真心，反而显得唐突鲁莽，不合时宜。 “只是帮你上药而已。” 指尖还在林羽柒衣带停留, 两人靠的极近。 没看到眼前人掌心已经悄然凝出灵力, 待楚君离一有动作, 林羽柒就准备出手把他打飞。 危险暗暗逼近，被魔尊记恨上的楚君离一无所知…… 正当此时, 门外传来两道规律稳健的脚步声，来人步伐沉稳, 一前一后, 林羽柒只能感受到两阵强悍深不可测的气息靠近。 其中一位还十分熟悉，隐隐散发着雷霆威势。 好像是…… 房门从外面推开，玉成真人和掌门先后迈步进来, 玉成依旧灰袍褴褛不修边幅，捋着长长的银色胡子，踱着一双黑布鞋。 掌门谦恭地跟在他身后， “徒儿，师尊来看看你……” 玉成真人施施然说道，环顾四周，视线扫及珠帘前站着的两位少年，原本闲适淡然的表情突变，陡然睁圆了他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刚说的话也少了半截，摸着胡子的手一不小心扯下两根银丝。 “你们这是？” 玉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地问道。 面前两位少年皆是面容出色之人，站在一起原是赏心悦目的。不过他们如今的动作却实在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野小子，将他徒儿近乎拢在怀里，手还放在他徒儿的腰间，靠的那么近，两个人都要贴在一起了！关键是他那个傻徒弟，对着这么一个弱鸡也不知道把人打走，头发半湿衣衫不整，娇滴滴地扯着腰带，红着个脸给谁看！ “给我分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怒斥一声。 林羽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百般抵抗，到了玉成的眼里，竟成了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她连忙趁楚君离分神之际，一手把他推得老远。 楚君离踉跄几步才站稳，他意识到进来的两人定是宗门内的大能。掌门他曾在遴选之时远远看见过一面，自然知道对方身份。 然而天照宗掌门依然毕恭毕敬地跟在林羽柒师尊身后，可见他位分之高。 楚君离淡然垂眸安静立在一旁，并未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多看。 林羽柒迟疑地看向玉成真人，弱弱地叫了一声：“师尊。” 换来一句冷哼！ 玉成真人扔给她一枚丹药，说道：“虽然你们已经出了幻境，但是那蜃妖一贯喜欢背后使阴招。你们吃了这药，去除体内浊气，以防修为受损。”他不怒自威地瞥了旁边的楚君离了一眼：“这就是和你一起入幻境的小子？” 林羽柒乖乖点头。 “他倒是好运气。”玉成撇撇嘴。 不得不说，虽然这小子如今修为甚低，但是得了天底下唯一一条烛龙做灵宠，又抢了那蜃妖与生俱来的梦珠，实在是运气太好，让他这个修行千年的老古董也要感叹一句。 若是林羽柒告诉他，楚君离还在长垣山下继承了两位大能的毕生珍藏，怕是要让玉成酸掉一颗牙。 他此次原是想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收到的满意徒儿有没有受伤，带着一颗慈心来，却发现徒儿早已有了别人关怀，不由得在心里责怪自己来得太迟，看着楚君离也不顺眼。 拂袖冷声道：“把药吃了，衣服穿好去大殿。”玉成真人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 他指着楚君离：“你待在这做什么？出来!” 林羽柒暗舒一口气，看着楚君离跟着两位长辈出了门，提着的心落回原处。 隐隐约约听到掌门和玉成真人的交谈声。 “师祖莫恼，少年人年轻气盛，举止随意些也是有的。”掌门气定神闲地说。 “哼！那也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胡来的借口。我要是不到，他们接下来怕是要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林羽柒隔着门默默听着，嘴角抽搐，内心复杂。 外面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不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师尊，您未免想得太多，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血光之灾倒是少不了。 * 清理好伤口，林羽柒换上干净衣衫，刚刚出房门，面前便飞来一只珠羽翠鸟。这鸟不过巴掌大小，浑体通绿，翅膀上点缀着珍珠色圆点。 飞到林羽柒手里时，伸出红色尖喙啄了啄她的手心，吐出一张小纸条来。 这是天照宗常用的传信之法，林羽柒打开那张纸条，翠鸟便眨了眨绿豆大小的眼睛，振翅飞远了，消失在山间云海中。 那纸条上写着，掌门召她前往宗门大殿，几天前那场拜师礼太过草率，玉成真人近日要昭告中洲各派他收徒一事，今日唤她过去商量相关事宜。 林羽柒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还算得体大方，便唤出随行的纸鸢，往主峰去了。 南云山共有十二座山峰，除主峰外，其他十位长老各占一峰，而玉成真人在宗门内辈分最高，住在玄天峰，不过他更喜欢隐居在后山洞府之中，鲜少现于人前。 林羽柒乘着纸鸢来到主峰之时，大殿门口的广场上已经列队站好了十排弟子，他们着款式相同的弟子袍，在衣领袖口处修着各自师尊独有的标记，用以区分各峰弟子。每队不过四五个少男少女，看到林羽柒独自一人姗姗来迟，不由得好奇地朝她看了几眼。 视线更多地落在她的领口，那里修着两团湖蓝卷云。 “这图案是哪位长老门下怎么从未见过”有人与同伴窃窃私语。 “你没见过，难道我就见过了？”旁人回道。 林羽柒扫了一眼，看到在广场最左边一溜弟子中，领头的人正是万秋灵。 小姑娘许是被花堰斥责了几句，垂着头暗自神伤，连带着弟子袍上绣的牡丹也不复艳丽张扬。 那牡丹异常灿烂，红艳欲流。 她收回眼神，在心里暗暗点评，果然是花堰的风格。 刚下了纸鸢没走几步，突然从前方大殿上飞快跑下来一名伶俐小弟子，两腿噔噔噔下了数十道长阶，衣角翻飞，跑到她面前。 扬着笑脸相迎，双手作揖见礼：“林师叔。” “林师叔”被他这个称呼叫得尴尬了一瞬，仔细一想，自己现在的辈分说不定比掌门都要大，对方叫师叔也在情理之中。 那小弟子笑道：“师尊知晓林师叔第一次来宗门大殿，特意派我出来相迎，还请师叔随我来。” “好。”林羽柒应道，忽略了背后许多惊异探究的目光，随他上了台阶。 广场边角，万秋灵注视着林羽柒被人恭敬带上大殿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低低哀叫一声，原来她这次是惹到大人物了，怪不得师尊教训得那么狠。 以后她再见到那个外门弟子，一定绕着走！ 天照宗身为中洲第一大派，主峰大殿定是气派的。 林羽柒看到脚下铺着的，是光滑如镜的白色晶石，整个大殿呈银蓝色基调，墙壁上绘制着蓝色浪涛，海云相连，汹涌澎湃。头顶是高耸的穹顶，星星点点地往下撒着月辉，落至半空又消弭不见。 殿上首位端坐着掌门，左右各十位长老，看到林羽柒走进来，纷纷与她颔首示意。 唯有最末位的花堰，冷笑一声，暗暗嘀咕一声“以大欺小，好不害臊。” 暗讽林羽柒仗着修为高，欺负他座下万秋灵一事。 可这殿上谁不是耳聪目明，都将他这句低语听得一清二楚。 在场人都有几分尴尬，沉默不语。 …… “您是在说自己新收的弟子吗？”林羽柒唇角勾起，笑意未达眼底，“万秋灵凭借修为和法器欺辱外门弟子，被我阻拦之后，还试图在戒律司面前逃脱罪责。条条过错数下来，只得花长老一句‘以大欺小’，未免太轻了吧？” 她掀起眼帘，看着面前的黄衣男子。 “你！”花堰直眉瞪眼，嘴唇气得打哆嗦。 林羽柒微微一笑：“不过那小姑娘初入宗门，不懂规矩也不应重罚。有言道，教不严，师之惰。或许长老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说完，没去看花堰被她气得火冒三丈的神情，林羽柒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向掌门行礼：“见过掌门。” “坐吧。”掌门挥袖，在左边出现一张小几。 林羽柒点头应是，迈步过去端坐下来。 “此次唤你前来，是要商讨拜师大会一事。”掌门沉声说道。 “历年来，拜师大会只在宗门内举行。但今年情况特殊，恰逢遇上百年试炼大比，计划一月后从新入门的弟子中选出十位，与其他门派弟子一同参与试炼。虽然此次试炼对于师弟而言轻而易举，但是也不好缺席。” “哦”林羽柒倾身问道，“参加什么试炼” 男主八年后才进入天照宗，和这场试炼时间对不上，这一情节在书中并未写到。 掌门云淡风轻，似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 “镇压魔界。” …… “咳咳咳。”林羽柒一时震惊，掩唇咳嗽不止，面色赤红。 旁边一道凉薄声音传来：“林师弟这是被吓到了胆子这么小！” 花堰讥笑道。 林羽柒瞪他一眼，心里暗暗叫苦，让魔尊去镇压魔界，怕不是让她去做卧底！ 不过…… “掌门师兄，这魔界最近有何异动吗？竟然需要这么多弟子去镇压。”林羽柒故作好奇地问道。莫非是有什么人趁着她不在，挑拨修真界和魔界之间的关系 掌门身边那位温婉女子笑了笑，她是除掌门外名望最高的长老，名唤宋潇月，尽管已过百岁之龄，依然维持着三十上下的容貌，眉眼温柔，似盈着泠泠秋水。 看着林羽柒，红唇轻启：“哪里算得上异动，只是近日有几只低阶魔族企图潜入大陆，让弟子们练练手。” 掌门颔首道：“不错。魔界近年来与我们相安无事，但不经允许进入大陆，可能背后另有阴谋，绝不能姑息。” 见状，林羽柒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原来只是几个宵小之辈，事情还没那么严重。 不过许久未曾回到魔界，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也该回去一次查清事情缘由。 也得想个办法把男主带上。 于是她出声问众人：“这试炼只能由内门弟子参加吗？” “这……”宋潇月顿了顿，说道，“并未有明文规定外门弟子不能参加。只是他们实力不济，尽管参与试炼选拔，恐怕第一场笔试就会被淘汰。” 建派千年来，还未有外门弟子能够挤进前十，在众人看来，林羽柒这问题实属多余。 花堰逮住机会，嘲笑道：“你这话怕不是为那个外门草包问的，他连小灵儿一击都受不住，还妄想参加试炼？” 他嗤笑一声，换来林羽柒的怒视。 “那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 是夜，月色寒凉入水，倾泻在静谧幽深的玄天峰上，林羽柒所住的小院，也盛了满院的月辉，盈盈若水，清凉宁静。 她坐在桌旁，拿出和魔界沟通的玉简。 注入灵力之后玉简微微发热，用手指书写道：“师尊，再过一月我就能回去看望您了，您老人家近来可好” 字迹隐入玉简消失不见，半刻之后，又出现了一行字： “没死，勿扰！” 林羽柒毫不在意地笑笑，既然殊姝还能这样怼她，看样子还没发生什么大事。 她抬起手还准备要写字，突然从门口传来敲门声。 玉成真人沧桑枯哑的声音响起：“徒儿速速开门。” 林羽柒立刻将玉简收起来，跑过去打开门，唤道：“师尊。” 玉成“嗯”了一声，走到桌旁悠然坐下。 林羽柒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至玉成面前：“师尊请用。” 茶水温热，澄黄透澈。 “你倒是乖巧。”玉成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不像我之前的徒弟，一个个都不听话。” 玉成眯着眼，似是陷入深深回忆：“其中有个女娃娃，和你是同乡，死活不肯拜师。学成之后一走了之，说是受故人托孤，有要事在身，从此再无音讯。” 他感叹道：“那些徒弟呀！都走了，没人关心我这个老头子。” 林羽柒尴尬一笑，想着，最关心您的那个，还在外门等着呢，只是您和他，怕是没有师徒缘分了。 伤感一番后，玉成想起自己来此的原因。 “听说掌门派你去往人魔交界，镇压魔族”他淡淡看了一眼林羽柒。 “……嗯。” “怕是难为你了。”玉成意味深长地叹道，从袖中拿出一封暗褐色书信，递于林羽柒。 “若是遇到麻烦，你打开这封书信，上面自有解决之法。”玉成一脸高深莫测，神秘兮兮地说道。 林羽柒看他如此郑重其事，连忙把信收好，这可是大佬赐予的锦囊妙计，看来定是通关关键。 师徒二人闲聊一会儿，玉成便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走了。 林羽柒待他走远，拿出玉简，上面空空如也。 她摸着光滑的玉面，嘀咕道：“应该已经入眠，我还是不打扰师尊了。” ———————————————— 千里之外，隔着一条滚滚不息的忘川河，魔气弥漫，夜晚的魔界上空，笼着一层压抑的薄雾。 焚月宫内。 纯黑色的宫殿墙壁上绘有血腥暴虐的大战场面，画面到处可见残肢碎尸。地上铺着紫色薄毯，绣着暗金色彼岸花图案，四周燃着缠枝长明灯，烛火摇曳，暗紫纱帘半垂，幽幽挡去窗外月光。 殊姝倚坐在高位上，黑色薄纱半开半拢地罩在身上，露出姣好的线条。 不过底下站着的魔兵，没有一个敢抬头去看这样的美色。 殊姝半眯起凤眸，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一一扫过在场的魔兵，凡是感受到她视线的，无一不是面色煞白，两股战战。 “跑了几个？”这女人红唇轻启，阴诡似毒蛇般的声音回荡在宫中。 此话一出，底下人立即跪倒一片，为首之人将额头死死磕到地上，颤抖着回答道：“启禀宫主，跑了、跑了……十个。” “十个？很好。”殊姝嘴角噙笑。 “尊上佩剑修铸在即，此时跑了十个器灵，”她陡然提高声音，“你们是嫌命太长了吗？” “立即下令，全城追捕。少了一个，我就把你们扔到伏羲火里祭剑。” 众人立即颤着声音应是，转而去部署追捕，不敢有丝毫怠慢。 ———————————————— 林羽柒为了能让楚君离在一月之后拿到试炼名额，使了特权，把他这个外门弟子带到天照宗的琅嬛阁。 琅嬛阁几乎收录了整个修真界的典籍心法，如果耐心的话，或许还能从中找出几本魔界战记来。 “为何要来这里？”楚君离站在琅嬛阁前，抬头看着这古朴庄重的高楼，问道。 林羽柒向看守人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得到许可之后，拉着楚君离往阁里走。 边走边说道：“试炼选拔分为笔试和斗法，需要综合两部分成绩拟出综合排名。” 她看了看楚君离：“你修为是差了些，但是我们可以在笔试上多下下功夫。” 一楼多的是年轻弟子在打坐，身前漂浮着一块不断旋转的玉简，合眸屏息，以待静气。 林羽柒要找的典籍都在二楼，放轻了脚步往角落的楼梯走去。 楚君离跟随她往楼上走，刚刚走出楼梯，就看到两旁十来排近乎两人高的木质书柜，每一小格上悬浮着一块白色玉简，隐隐散着光辉。 二楼是更为高级的阅览室，在四周设置了单独的隔间。 楚君离扫过那些玉简，眸底划过一丝隐秘的渴望：“这些书，我都可以看吗？”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林羽柒。 “只要你进了前十，我就把我的令牌借给你用。”林羽柒拍拍他的肩，“这琅嬛阁一共十层，除了顶处那层我没有权限，剩余的书你随便挑。” 这时，从他们身边走过两名女弟子，看到林羽柒，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唤道：“林师叔。” 林羽柒稍稍颔首示意。 两个少女忍不住把打量的视线投到楚君离身上，扫过几眼之后相偕离去。 她们的低语声从背后传来—— “听闻上次在紫云居，林师叔就是因为他，才和小灵儿大打出手！” “不止这一桩，据说宗门大殿内，花长老说了那外门弟子一句坏话，林师叔又生气得和他吵了起来。” 林羽柒：…… 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竟敢诽谤师叔，是任务太少了还是惩罚太轻了！ 两位女弟子交谈甚久，最后感叹道：“那外门弟子真是好运，能得师叔如此庇护，林师叔真是情深义重。” 林羽柒：！ 你们的关注点似乎有点偏 她连忙对楚君离说道：“都是闲言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君离罕见地柔了眉眼，眼里深邃，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不是来为我找书的吗？怎么停在这里，嗯” 他刻意咬重声音：“师、叔” 不知为何，林羽柒觉得脸上有点烧，她抿抿唇，撇去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手脚僵直地走向书架，凭着脑海中记忆的书单拿了十来块玉简，走到墙角一间空闲阅览室，向楚君离招手。 后者随后跟上。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林羽柒把找来的玉简铺了满地。 周围都是在利用灵力阅览玉简的人，她升起一道隔音结界，郑重其事地和楚君离一一介绍这些书籍。 楚君离也恢复了严肃神情，听得认真。 “这次笔试由五位长老出题，我收集了往届考题，总结出题者风格，特意为你挑选出这些书籍，只要你全部看过一遍，笔试绝对没问题。” “哦？”楚君离眉头微蹙，“这么自信？” 看到这人质疑她的应试能力，林羽柒心里有些不服。想当年她也是平稳度过四年期末周的王者，如今距离笔试还有一个月，她肯定能把楚君离从学渣改造成学霸。 “这是云来峰韩长老所编著的《中洲通史》，”林羽柒拿起一块玉简，介绍道，“他最喜欢考察历代掌门轶事，只要你通篇大论称赞不绝，韩长老就一定给你高分。” 她转而拿起下一块。 “这一本，是栖梧峰苏长老所著《百草经》。苏长老性格温柔，考题也简单，凡是见到灭神芝、魔灵魄之类危险灵植，通通跳过不看。苏长老偏爱温温柔柔的芙蓉芽和雨霖灵，你一定要记牢，一个字也不能差。” 她说完这一个，垂眸看了一圈，拿起一块滋滋闪着金光的玉简，举到楚君离面前，煞有其事地说：“这块玉简最重要了。它出自天照宗最为凶残的向长老。” “他专修丹道，所出考题也尽出于此，但是变化多端并无定式。你要记住书中所有丹药特性，尤其是最后几道计算草药剂量的题目，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楚君离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启唇问道：“那剩下的玉简有何用？” 林羽柒微微一笑：“是我收集的题库，你最好都刷一遍。” “只做这些题，就能保证通过笔试吗？旁人不也一样掌握这些资料？何以能够名列前茅？”楚君离挑眉道。 “他们可不知道这些。”林羽柒神秘兮兮地摇摇头， “他们大多出身修真世家，自幼饱读各类典籍，却不知著书人各有差异，对于同样的知识点，天照宗的长老和其他大能看法并不相同。所以在往届笔试中，许多弟子所答内容，和长老们的观点大有出入，往往得不到高分。” 楚君离了然颔首，转而问道：“可是斗法场上，我还是会被淘汰下来，要如何办” 林羽柒信心满满，拍拍他的肩：“这个别怕，我来帮你。” 两人接着出了阅览室，她将玉简一一登记过后，一股脑塞到楚君离怀里。 “收好了。” 楚君离“嗯”了一声。 林羽柒看看周围，不少弟子都在悄悄抬头，打量着他们这里的情况，被她看过一眼之后，又立刻若无其事低下头去。 林羽柒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下次定要教唆长老们多布置些任务。 待那些令人不适的窥探目光散去之后，她倾身附至楚君离耳边：“今晚子时，我在玄天峰等你，带上你的佩剑。” 说完，林羽柒严厉地扫视一周，直到看得那些少年纷纷把头埋到玉简上，才冷然拂袖，转身离开。 楚君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寒澈双眼里笑意愈发浓重。 他走至不远处的几位女弟子处，故作为难状，咬着唇说道：“打扰了诸位师姐，请问玄天峰在哪个方位？” 那几个女弟子在他起初靠近时目光好奇，听他说出这个问题又疑惑起来。 一人问道：“玄天峰不让外人随便靠近，你问这个做什么？” 楚君离微微低头，带着几分羞涩和不自然，小声说道：“林师叔要我子时去找他，却没说玄天峰在哪里。我之前去过的，可是一时仓促，就忘了如何走。” 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淡薄的红晕，不由得惹人遐想。 旁边的师姐们纷纷攥紧了拳头，忍住自己想要嚎叫的冲动。 看看这位师弟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言。 子时！孤男寡男！还不止去过一次！ 看看这羞涩的、欲言又止的少男纯情，几位师姐脑海里顿时划过好几条不能过审的念头。 她们扬起慈母般的微笑，向楚君离细细讲述了玄天峰位置所在，又以鼓励般的口吻意味深长地说道：“师弟，上吧！” 楚君离“腼腆”一笑，礼貌道别。 没去管自己这番话后来如何在天照宗年轻弟子中激起一道巨浪。 ———————————————— 傍晚，无味堂里，还未辟谷的年轻弟子们坐在长桌旁，享用着并不那么美味的晚餐。 此时，八卦就成了无趣晚餐中的调剂品。 “听说了吗？林师叔今日下午特意去了一趟龙鳞阁，领了许多法器。” 一人拨弄着碗里的饭菜，睁大了眼，向旁边人说道。 “哦？师叔难道还缺法器么？玉成真人肯定早就帮他准备好了。” 众人有些诧异。 “才不是呢，”发布小道消息的那人神秘兮兮地半掩住嘴，“听说师叔拿了都是鞭子、锁链什么的，这些东西可不好找。” 众人附耳过去听得一清二楚，面面相觑，接连露出诡异的笑容。 “师叔真会玩！”一人啧嘴道。 流言天生长了腿，若是传播于这群整日修炼枯燥无趣的天之骄子中，就更像是插上了翅膀，还没过晚餐时间，这消息就已经飞到无味堂的角落，被楚君离听了个一字不差。 他自然知道林羽柒没那个意思。之前他在琅嬛阁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只不过是想在外人面前拉近和林羽柒的关系。 进入天照宗后，他和林羽柒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宗门内男女众多，他们相隔甚远，若是不使些手段，楚君离担心两人会越来越疏远。 发生这几件事情之后，众人都认为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让他很是满意。 不过听到身旁人压低声音的讨论，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和描述钻进耳朵，饶是楚君离一向淡漠不惊，也忍不住红了耳尖。 即使知道是假的，心里却有些期待是怎么回事？ 第26章 夜晚的南云山湿气漉漉, 地处偏远的玄天峰连条像样的小路都没有。楚君离凭借夜幕洒下的星辉，一步一步踩着枝叶上山去。 突然, 从林间飞出一只银色雨蝶, 停驻在他身前, 蝶翼翕动, 引领着他向前去。 雨蝶领着他穿林而过,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停留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竹林里挂着几只枯黄灯笼, 纸皮随着微风荡漾，连带着灯光也朦胧起来。雨蝶完成了任务，挥挥翅膀，便飞远了。 楚君离远远看见竹林中一道白衣身影，在黑夜中尤为显目。那人背着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他撩开竹叶, 踩着湿润的泥土走过去。 离那人还有两三步的距离, 对方突然转过身来, 手里长剑“铮”地一声出鞘，剑柄划过他耳畔, 冰冷的锋刃横在左肩处，几乎快要划破他的喉咙。 楚君离面色如常, 抬眼看去, 林羽柒手握剑鞘，眉眼冷肃地凝视着他，却不知道, 在微黄灯光下，饶是坚硬的剑锋都染上几分柔和色彩。 “怎么不躲？”林羽柒皱眉道，“反应太慢！” 楚君离微微垂眸，抬起右手，用指尖挑开肩上的长剑，毫无畏惧地抚上剑锋，待碰到滞钝的触感，不由得勾起嘴角，了然一笑。 “你又不会伤我，何必要躲？”他眸里笑意浅浅，“这剑都是钝的。” 林羽柒摸了摸鼻子，把剑收了回来：“这不是怕伤到你会影响选拔吗？我才刻意挑了这把。” “过来看看。”她向楚君离招手，稍稍旁边移了两步，将自己刚才正在摆弄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只见林羽柒身后一张短桌，上面交错地摆放了七八件法器。长剑、重尺算是常见，楚君离还看见了晚餐中被讨论的骨鞭锁链。 灯光晦暗，月色被浮云遮掩去大半。楚君离眼里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暗光，喉结颤了颤。 “这些用来做什么？” 林羽柒听到他声音有些沙哑，只当是夜露深重，楚君离畏寒导致，并未多想。 她如数家珍般，拿起这些法器和楚君离一一介绍，然后说道：“这是那些内门弟子用到的法器，从今日起，我给你当陪练，增加实战经验。” 楚君离静静地听完，然后伸手拿起一条短鞭，在手里玩弄，淡淡地看了林羽柒一眼，低吟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林羽柒好像从他嘴里听到了一丝丝失望。 楚君离这是不相信她的教学计划？她暗暗思忖道。 “你不要灰心，虽然你基础弱了些，但是悟性天赋一点都不比他们差的。” 林羽柒眼睛晶亮地凝望着他。 主角光环可不是说说的，要不是天赋被压制，楚君离对于那帮世家弟子而言，一定早就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楚君离扬起剑锋一般的眉尾，手里短鞭弹动几回，破空发出“唰”的声音。 他信手一扔，将短鞭丢到林羽柒手上。 “那便开始吧。” 林羽柒说道：“你目前初入筑基，我不欺负你，用筑基中期的修为和你打，好吗？” 之所以采用这样的训练方式，是因为她知道男主所修炼的心法追求破而后立，每当灵力最枯竭时，便是修炼速度最快的时候。 如此重复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应该能达到筑基大圆满，这样对上那些内门弟子，便旗鼓相当了。 楚君离不置可否，召出佩剑，剑锋一转，在黑夜中隐隐逸出冰冷光泽。 …… 第二日晨练之时，主峰广场上，少年们一边哼哼哈哈地出拳踢腿，一边交头接耳小声交谈。 “知道么？楚师弟今日凌晨时才离了玄天峰。” “谁说不是呢！”他身后一人促狭说道，“听闻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啧！” 宗门小报连夜印刷，终于在苏长老寻猫启事，花长老怼人语录汇总还有掌门之外，加上了另一版块——《玄天大佬和外门小白兔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一售即空，十分抢手。 可惜林羽柒在给楚君离陪练一晚上后，早就昏沉沉地倒到床上呼呼大睡，对此一无所知。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随着试炼选拔越来越近，新弟子们也渐渐紧张起来。 而林羽柒因为实力太强，被掌门和各位长老勒令不许参加选拔，直接内定为试炼领队。 林羽柒对此深感欣慰，她才不想跑到训练场上和那些新弟子切磋，悠悠闲闲地看着他们菜鸡互啄不快乐吗？ 不过让她不快乐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之前掌门便说过，这次试炼参加的不止一个门派。而天照宗作为天下第一宗门，则担起了号召众人，统领全局的责任。 试炼在即，不少门派的队伍开始出现在南云山脚。 九月初八，选拔已经进展到了斗法环节。 平日宽阔的大广场上架起了高台，掌门和长老们远远地坐在观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弟子。十座山峰的弟子列队站在两旁，整齐划一衣袍猎猎。楚君离作为唯一一个参加选拔的外门弟子，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林羽柒被安排在观战台的最末位，几乎快要被身前的大树遮去半边，面前摆着精致的果盘和新鲜温热的茶水。她漫不经心的剥着手里的橘子，黑亮星眸扫过下面，看到楚君离一人站在角落。 白衣少年背负长剑，旁人总是投去打量窥探的目光，他微微低头，面色冷凝，衣角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林羽柒突然觉得嘴里的橘子不是那么甜了，抬手凝了一只雨蝶，缓缓飞过众人头顶，最后落在少年肩头处。 楚君离敏感抬头，看见观战台上林羽柒正注视着他，用嘴形说道：“过来。”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抬腿走了过去。 林羽柒从果盘里挑出几个不大不小的柑橘，放到边上，又向身旁侍奉的弟子要了茶杯和坐垫，给楚君离空出了一个位置。 她以为自己坐在末位，本该是不起眼的，这番动作旁人也注意不到。 却不料观战台中央，掌门突然虚咳几声，看了过来，说道：“林师弟，观战要专心，莫要分神。” 林羽柒不解抬头，这斗法不是还没开始吗…… 走到树后的楚君离眼神闪了闪，阻止了林羽柒为他准备座位的动作，轻声说道：“我站着就好。” 林羽柒看看掌门，又看看楚君离，最终还是没让他坐下，不过往楚君离手里塞了几个带皮的橘子。 “反正你站着没事，帮我剥橘子吧。”她悄声命令道。 掌门及长老：…… 台下众弟子：……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是怎么回事 斗法顺序早已拟好，安排赛事的弟子站上高台中央，准备为比赛设下灵力结界，以免打斗过程中误伤他人。 正当此时，突然在列队弟子中，有人伸出一只手，高高地指着天际。 “看那边，好大一片云！” 众人抬首看去，只见天边飞速飘过来一片冰蓝色物体，远远地看着真像是一片蓝色的云朵。 直到飞近了才看清，那是十来位身着冰蓝纱衣的女子。 刚刚大喊一声的那名弟子被身后同伴狠狠地拍了一下后脑勺：“笨蛋，云有蓝色的吗？那是缥缈洲明月教的人！” 观战台上，林羽柒刚刚抿进一口清甜茶水，突然听到这话，心里一突，差点把水喷了出来。 她一时咳嗽不止，捂住胸口涨红了脸。 楚君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林羽柒低头咳嗽，摆摆手示意：“无事。”就是突然要见到你的正宫，有些激动罢了。 楚君离帮她轻柔拍着背，渐渐舒缓下来。 这一说一话之间，那天上的十来位女子已经飞到了广场上空，缓缓下坠，裙角迭起，仙气飘飘地落在高台之上。 她们一俱身着冰蓝羽衣，腰间缠着几串冰钏，动作之间叮零作响。身后披着淡蓝头纱，一角掀起遮去半张美人面，只露出戴着水晶额饰的光洁额头和湖蓝色双眸。 一行人盈盈行礼，为首女子清丽脱俗，用并不那么标准的中洲话，向观战台上的掌门说道：“缥缈洲明月教冷柔烟，携教中十位弟子，拜见天照掌门。” 明月教圣女素来隐世不出，掌门没想到此次试炼，圣女冷柔烟竟作为领队之人来到天照宗，立即派人给她们准备座位。 “圣女来的正好，恰逢我天照宗宗内选拔，不如圣女一同观赛？” 冷柔烟声如其人，夹杂着千重冰雪：“荣幸之至。” 看着那蓝衣女子带着身后几个女子坐到观战台一角，林羽柒不由得拉了拉楚君离的衣袖，让他弯腰附耳过来。 楚君离正在帮她去除橘瓣外皮的银丝，被她拽得弯下.身。 “何事？” 林羽柒抿了抿唇，似有难言之隐。 “等会儿你和人比试的时候，能不能赢得惨烈一点？” 楚君离挑眉，好像不是特别清楚林羽柒话中之意。 “就是……你别太引人注意，毕竟是外门弟子嘛，成绩太好怕是会招人记恨。”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楚君离掀起眼帘瞥她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林羽柒暗舒一口气，希望那些内门弟子别太辣鸡，千万别让楚君离在冷柔烟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 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楚君离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远处的那群蓝衣女子。 如果林羽柒不想让他出风头，肯定会早早提醒，不必等到比赛开始。 可见起初这人并未如此想过，那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呢？ 楚君离眼眸深沉，审视地看着明月教弟子，这群人究竟有什么魔力，会影响到林羽柒的想法 思及刚才冷柔烟出现时，身旁这人的古怪反应，楚君离不由得对那清冷女子生出一阵厌烦之情。 第27章 高台之上, 比赛很快开始了。 一时之间，法器翻飞, 灵光闪现, 上面的人斗得如火如荼, 林羽柒却看得很乏味。 还不如魔界里的肉搏来得刺激。 突然, 手里被塞满了橘子瓣, 林羽柒低头一看, 黄澄澄圆鼓鼓的。 楚君离拿出袖中手帕, 不紧不慢地擦干净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说道：“下一个是我，你先慢慢吃。” 林羽柒眨了眨眼睛：“你和谁一组？” 闻言，楚君离掀起眼帘，挑眉看向高台中央，声音冰冷：“熟人。”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林羽柒发现如今高台上正站着一位领口绣着红颜牡丹的少女, 微微蹙眉, 面色略显愁苦。 正是花堰座下的万秋灵。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楚君离将背后长剑解下拿在手上，大步走出观战台。 万秋灵表情凄凄惨惨戚戚, 看着离自己十步之遥的楚君离，哀怨地嘀咕了一声：“怎么又是你啊？” 要是把这人伤到哪了, 林师叔会不会来找她麻烦？偏生自家那刻薄师尊早早交待了, 一定不能放水，否则唯她是问。 按照花堰的原话就是—— “哼！小灵儿，胜负倒是其次, 你在台上，一定要扇他几个大巴掌，就往脸上扇，别省力气，使劲儿扇！” 她欲哭无泪，若是把这张小白脸扇毁了，林师叔怕是能把她的脸挠花。 万秋灵这样想，只因并未考虑过，有那么一种可能——楚君离会赢。 其实在场的人，大多数也没这么想过。 内门和外门水平之差犹如鸿沟，万秋灵虽然称不上天资超凡，但是短短一月之内，楚君离想要能够赶超她，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观战台上，掌门低声吩咐身旁弟子：“多在周围设一些看护人手。” 免得伤到了林师弟护着的小白花。 “这……”坐的最近的宋潇月听得明明白白，自然明白掌门顾虑，但还是觉得不妥，“怕是林师弟会不高兴。” 显得众人都看不上他家那小白花似的。 掌门皱眉：“若是真的伤到哪处，怕是林师弟更难受。” 宋潇月无法反驳，只好作罢。 高台之上，楚君离轻抚剑身，凌然发出“铮”的一响，冰冷刺骨的眼神如鹰般锐利，落在万秋灵身上，不带一丝情感。 “上次未曾出手，今日正好分个胜负。” 手中长剑瞬间注满灵力，剑身焰色光芒越聚越多，划破利空直直地向对面人刺去，顷刻之间已经堪堪到了万秋灵眼前。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剑威震慑得晃了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牵出腰际软剑，格挡于身前。 可是来剑气势汹汹，其中蕴含的灵力远超她的想象。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看向楚君离，瞠目道：“你隐藏了修为？！” 这剑上的灵力不逊于她，甚至有压过她的势头。万秋灵第一次对着眼前人有些慌乱。 楚君离淡漠不语，只抬手捏了两个法决，霎时间长剑上光芒更盛。 观战台上，掌门皱眉，审视地看着场上两人。 宋长老多看了两眼，说道：“或许，林师弟看重他，还有些别的原因。” 单凭这一月之内的进步，就足以傲视大半内门弟子了。 掌门沉吟道：“若真是如此，倒不必任他在外门磋磨时光。” 宋潇月知晓他又起了惜才之心，不愿明珠蒙尘。不过她暗暗想道，也要能从林师弟那里把人想过来才是。 两人交谈之间，高台之上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 万秋灵被一路逼至高台边缘，咬紧牙关，以手撑地方才没有被灵压赶下去。 “够了吧，我认输！” 她心有不甘地说道。 楚君离并未理会，而是抬眸看向观战台边缘。在那处，白衣少年正从树后探出头来，眼睛晶亮，却看的是观战台另一边的蓝衣女子。 他转过身来，低声对万秋灵说道：“他在看着呢，我总要赢得漂亮些。” 话音刚落，电光火石之间，楚君离握住剑柄，横劈而下，锋利尖端划破坚硬高台，一道狭长而深邃的裂缝绵延而起，“砰砰”几声，周边地面崩裂而碎。 万秋灵所在高台边缘自然不能幸免，她惊呼一声，直直地摔了下去。 幸好掌门提前备了人手，不至让她直接落地。 观战台上，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花堰气得握拳砸上身前矮几桌面，连带着桌上杯盘都震了震。 台下各峰弟子都纷纷瞪大了眼睛，这娇羞无力小白花，怎么突变成冷血无情霸王花了 好凶残…… 掌门虚咳一声，向林羽柒唤道：“林师弟，你看这台子……” 碎成这个破样子，之后的人怎么比掌门的言下之意是，既然是你执意带来的人捅了篓子，自然得你来解决。 “哈哈，”林羽柒尴尬地笑了两声，“看来这擂台建的不用心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坏了？” 旁人：…… “我来修，我来修。”她终究是笑不下去，摸了摸鼻子，说道。 “林师弟有心了。”掌门如是说道。 林羽柒好不情愿地走下观战台，顶着众人的目光飞上高台，瞪了楚君离一眼：“就会给我找麻烦！” 楚君离暗暗挑眉，没有说话。 总要想些办法，把这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坏了一张台子算什么。 林羽柒握住他的手臂带至半空，另一只手向下凝聚灵力，“轰”地一声直击高台，刹那间化为齑粉，消弭不见。 她直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座望月台，放大之后落在地上。这是魔尊幼时修炼时所用，如今闲置，倒是正好补上楚君离捅的窟窿。 这人就是来坑她的。 “很贵。”楚君离说道。他还记得，万秋灵就是靠着十座望月台走的后门。 林羽柒瞥他一眼：“不差钱！” 说完，把人领回自己的座位。 选拔比赛继续进行。 偏僻的观战台边，气氛却不是那么融洽。 林羽柒面色不善：“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出风头。” 楚君离垂眸不语，挑了果盘里一颗黑紫葡萄，手指灵巧细致地剥去外皮，送到林羽柒嘴边。 酸甜的汁水碰上唇角，林羽柒下意识就要张嘴，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在发脾气，立刻偏开头去。 “我不吃，拿走。” 楚君离半低下头，鬓角几缕碎发落在英俊眉眼处，遮去一半锋芒，清墨般的眼眸看向林羽柒，轻咬下唇，似是带着几分忐忑意味：“我只是一时心急，未把握好分寸。” 他近乎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睫羽翕动：“你别生气……” 轻声说完，抬眸凝望着林羽柒，指尖被晶莹的葡萄染成紫色，殷色汁水划过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地上滴成一朵紫色的小花。 可是林羽柒现在不吃这一套，楚君离卖惨次数太多了，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看你就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林羽柒撇撇嘴，“对练一个月，我可没发现有哪次你把我打飞的。” 她移开视线，端起茶杯轻抿一小口，半凉的茶水平复了稍稍暴躁的心情。 她语气不再严厉，而是平缓下来。 “你若是想通过这次试炼选拔在天照宗声名鹊起，获得一席之地，我没意见。”她神情淡然地说道，“大可和我事先说明，我还能帮你造势。” 楚君离连忙否认：“不是……” 林羽柒看也不看他：“可惜你不该出尔反尔。楚君离，我知道你胸有城府心思深沉，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不愿说破，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我并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气不过，楚君离心里想道。 可究竟在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若是这样告诉林羽柒，恐怕又会被认为是自己的借口。 难道只是因为林羽柒多看了别的女子几眼，自己就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样的念头太奇怪了，楚君离第一次感觉到失控的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不知不觉地脱离了自己预想的轨迹。 他尚且混沌无知，又怎么和林羽柒说得清呢？ 于是林羽柒低叹一声，她和楚君离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因为同心咒的牵连，她不得已介入男主的生活，使得剧情越来越偏。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不速之客从中作梗，不然楚君离就会是玉成真人的关门弟子，自然也就不用耗费心力挤进试炼了。 只是男主最近表现出的态度，让她误以为两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当初在幻境中，楚君离还愿意冒着失去天蚀的危险去救她。 但今日之事的发生，可见是她想多了。从始至终，在楚君离眼里，自己可能只是他向上爬、谋取私利的跳板吧。 林羽柒这么一想，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连带着楚君离那副故作可怜的模样也顺眼了不少。 “刚才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了，那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本就不该置喙。”她眉眼弯弯，笑了笑，“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楚君离却从她的笑容中读出几分疏离，心下不安，立即问道：“那今晚的训练，还正常进行吗？” 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再好好赔礼道歉。 但是林羽柒眉尾轻轻一扬：“不必了，你的修为已经能够进入前十，不需再浪费时间。” 楚君离神情旋即变得黯然，可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垂眸看着手上孤零零光秃秃的紫色葡萄，郁闷地往嘴里一塞。 林羽柒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茶杯抖了抖。 刚才那颗葡萄，好像碰过她的嘴…… 第28章 试炼选拔很快随着众多弟子的淘汰而临近结束, 林羽柒估摸着楚君离肯定能进入前十，于是无意再继续看下去, 起身和掌门长老们打了招呼, 就转身走人了。 徒留楚君离一人枯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神情复杂, 怅然而不自知。 不过一会儿, 他就独自回到外门弟子所住的紫云居。 独倚轩窗, 拿着手帕来回擦拭自己的佩剑。 这剑是天照宗的配置，因着外门弟子修为低，佩戴的剑也只是中上品。因为楚君离在剑身上贯注了太多灵力，如今那上面已经出现了细细裂痕。 他眉宇冰冷，看不到一丝赢得比赛的喜悦。 同屋的少年们早早就听说了他与万秋灵那一战，心里都明白, 楚君离此次在内门一战成名, 又得林师叔青眼, 日后定不会沉寂于外门，这样的人只能交好, 万万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及当初楚君离被万秋灵袭击时，他们都站在旁边看热闹, 不由得背后渗出冷汗, 怕是他们早就被楚君离在心里记了一笔了。 于是纷纷扬着笑脸凑上去，接连说着虚伪祝贺的话。 楚君离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专心看着自己的剑。 众人讨了个没趣, 喧闹一番后得不到回应，只好讪笑着散去。 正当此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弟子，看见站在窗边的白衣少年，出声提醒道：“楚君离，外面有人找你。” 楚君离移开凝在剑身的视线，冰冷的眸子扫过来，拧眉问道：“何人？” 这天照宗上下，除了林羽柒，他还有其他熟人吗？ “不认识，”通知他的那名弟子摇摇头，“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这人促狭地笑了起来。 窗边那人淡淡地瞥他一眼，眸底深邃，那人立刻停了笑，抿紧唇不说话。 楚君离将佩剑收好，走出了紫云居。 没走几步，他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冰纱覆面，身姿窈窕的蓝衣少女。听到脚步声，少女惊喜回眸，怯怯地站在那儿，眼睛亮晶晶的。 她攥紧了手，凝望着楚君离，声音细微得快要听不清： “你……你好，我，我是……”少女她低着头，结结巴巴说着。 似乎用了莫大的勇气，才足以支撑她说出这半句话。饶是隔着面纱，楚君离也能看到她脸颊绯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他疑惑皱眉，这幅装扮，该是明月教的弟子，怎么会到外门来找他？ 况且这一副含羞带怯的姿态，怎么像极了阿瑶提到林羽柒时的模样？ 楚君离：……？！ ———————————————— 选拔结束之后，广场的弟子们渐渐散去，冷柔烟吩咐身后弟子听从天照宗的安排，待人们都走远后，她方才莲步款款，走往观战台中央。 面对严肃沉稳的天照宗掌门，冷柔烟不卑不亢，声音清寒：“见过掌门，柔烟受教中圣主所托，有要务与掌门相商。” 明月教一向与世无争，教中圣主常年隐居，冷柔烟身为圣女，也无需管理杂务。今日她亲自带领明月教弟子来到天照宗，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掌门和身旁的宋潇月对视一眼两人表情凝重。 于是掌门郑重其事地对冷柔烟说道：“还请圣女移步大殿，细细商讨此事。” 冷柔烟微微颔首，冰蓝眼眸如琉璃一般，澄澈圣洁。 宗门大殿内，掌门端坐于主位，左右下首分别是宋潇月和冷柔烟，其他长老们一向无意于宗门事务，早早看完选拔就走了。 “殿内无外人，圣女但说无妨。”掌门沉声说道。 冷柔烟娥眉微蹙，眉间水滴状额饰莹莹生辉：“一月前，距离缥缈洲百里处的极南之地，突然出现少数低阶魔族，想必掌门早已知晓” “自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各派掌门才定下今年的试炼之地。 低阶魔族灵力低微，极南之地人烟稀少，这件事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只是给各门派的新弟子练练手罢了。 并且极南之地可能隐藏了许多已故大能的仙府，也是一次难得的机缘。 但是…… “近日，极南之地突然涌现大量散修，且在那处无故暴毙，圣主特派我来，提前告知天照宗，以另作准备。” 掌门眉头紧锁：“无故暴毙，是何死法？” 冷柔烟长睫微动，唇间吐出两个字： “自杀。” 掌门神情陡然一沉：“现场可有异样” “并无，”冷柔烟微微摇头，“曾有明月教弟子亲眼所见，一位散修召出法器后，被法器当场诛杀，事先无任何迹象，周围也无可疑人物。” “这……”宋潇月面露难色，只凭着冷柔烟这些线索，他们修为再高，也找不出半点头绪。 冷柔烟继续说道：“明月教擅长度化不擅镇压，如今已派人手将极南之地封锁，不让外人进入。圣主特派我来，向天照宗告知详情，不知掌门可愿出手相助？” “天照宗自然责无旁贷。”掌门一口应下。 “只是这前往试炼的人中，”他沉吟道，“需要再多加些人手……” 而且，还需要尽快将消息告知其他门派，以备不测。 掌门眯起眼眸，神情不明，隐隐含着一丝担忧。 ———————————————— 林羽柒自从那日离开观战台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楚君离。因为听闻明月教圣女冷柔烟深居简出，只和掌门说过话，就安心下来，至少如今男主还遇不上她。 只是身边总能传来那么几条关于楚君离的消息。 听说他近日被明月教一个小弟子紧追不舍，缠到头秃，只有跑进修炼室，方可躲个清静。 不过她记得，那个小弟子在书中曾有提及，她对楚君离一见钟情，奈何并不在作者安排的后宫名单了，只是男主和正宫感情的催化剂，男主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林羽柒并不担心。 可是她至今还能想起，当初在对着她谈起这个话题的弟子的表情。 他半是幽怨半是可怜地看着林羽柒，好像自己的话有多难以启齿似的。 “……林师叔，楚师弟被人纠缠，你不生气吗？” 林羽柒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生气啊。” 这样正好，楚君离就没有时间来烦她了。 面前少年神情哀怨：“楚师弟对那女子态度温和，亲近有加，林师叔也不难受吗？” 林羽柒歪头想了想：“难受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奇怪。” 书中男主起初对这个工具人女配态度确实不错，盖因这女子性情像极了在兽潮中丧命的楚君瑶。不过现在阿瑶好好地待在山下，楚君离没有缘故移情他人。 按照他的性格，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还和善可亲，那定是有所图谋。 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羽柒这么转念一想，也就毫不在意了。 “他能交到朋友，我也是欢喜的。”她礼貌笑笑。 对面的小辈叹了一声，同情地看向林羽柒，视线却落在她的头顶。 林师叔这发质倒是不错，可偏偏顶了一片辽阔大草原，自己还无知无觉，真是可悲可叹，令人扼腕啊！ 他叹息地走开了，徒留林羽柒一人在原地暗暗疑惑：这小孩的举动好生奇怪？ 这几日，掌门不知在忙些什么，整天不见踪影，并未敲定何时开始试炼。林羽柒的师尊玉成真人也是神龙不见尾，所以她便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大闲人。 为了不让自己在玄天峰上闲出病来，林羽柒决定“下凡尘”走一趟。 所以，当天照宗各峰弟子发现，那位玄天峰大佬频繁出现在他们的课堂上时，都惊掉了下巴。 这怕不是上面派来视察工作的吧！ 其实，林羽柒只是想研读一番修真界的课程，与魔界相比，两边的核心理论和修炼模式还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林羽柒坐在教室最角落，面前是膝盖高的矮几，周围的学生纷纷坐得笔直，似乎听得极其认真…… 如果忽略讲堂上昏昏欲睡，头不停地点来点去的长老，还有自动朗读教学内容，声音平淡枯燥的白色玉简，这倒是一节气氛融洽的课堂。 林羽柒用手撑着头，耐心地听着，心里却在想，等她回到魔界，说不定还能带来一次文化碰撞？ 脑海里划过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占据了注意力，林羽柒并未法决，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 忽然，一道轻微却熟悉的男声传进耳朵：“好巧！” 林羽柒惊了一瞬，转头看去，旁边坐着的正是几日不见的楚君离，他右手边跟着一个纤细玲珑的小姑娘，戴着面纱，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分别几日，面前的楚君离好像憔悴了些，比起前些日子熬夜苦练的时候还要消瘦。 林羽柒眼神闪了闪，凑过去问：“你也选了这门课？” 楚君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羽柒问完这话，就又无趣地坐了回去，发现那蓝衣小姑娘还是在打量着她，杏眸灵动澄澈，对上林羽柒的视线，还甜甜地笑了笑，黑亮的眼睛弯成两弦月牙。 林羽柒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就是书中的工具人女配了，长得倒是很好看。 也不知道男主为什么看不上人家。 课程很快结束，随着玉简发出一声长鸣，弟子们纷纷起身，相携离开。讲桌旁的长老惺忪着眼，慢腾腾地起身，踱步出了课堂。 林羽柒站起身，向身旁两人挥挥手，跟随着大家一起出去。 身后，楚君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眸里闪过隐忍危险的神色。 “你喜欢的人，是她吗？”他身旁的蓝衣女孩轻声问道，“因为她，你才拒绝我的吧？” 楚君离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完全看不见林羽柒的背影，才转过头来，回答少女的问题：“大概是吧。” 少女似有不甘地蹙眉，却并未多言。 楚君离掀起眼帘，语气凉薄不理情面：“你既已看到了他，就该知道我无意于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直起身来，劝解道：“林钰，你该去寻你的师姐们。”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29章 林羽柒在宗门里闲逛了几天, 终于，掌门告诉她试炼不日将要开始。凡是入选的弟子都需要在宗门大殿会合。 清晨, 阳光刚刚透过云层洒向南云群山, 山间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 传信的珠羽翠鸟从山外飞进宗门大殿, 掌门立于殿中, 神情严肃, 一一取下它们脚下握住的信札, 打开看了看。 身边站着的是十座山峰的长老。宋潇月微微凝眉，一脸担忧，问道：“其他门派可有回应？” 掌门摇摇头，手指轻点，将这些信札碎成齑粉，沉吟道：“目前除了天照宗, 只有太初宫和琉焰盟愿意派弟子前往极南之地。” “如此一来, 不就只有几十名弟子前去调查魔族入境一事？”宋潇月脸上忧色更甚。 “要我说, 就应该把那些门派的人全带上，让他们做先锋, ”花堰气愤说道，“好事儿他们能跑的比谁快, 遇到危险就往后退, 这样的门派还不如绝交的好。” “慎言！”掌门看他一眼。 花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宋潇月说道：“那可如何是好？那极南之地，幻境丛生, 对修为又有压制，金丹期已是修为极限，尚有许多地域不可踏入。若是弟子们遇上什么危险……？” 她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就心悸起来，冷柔烟所描述的死状太过蹊跷，修为低的弟子们缺少实战经验，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掌门皱了皱眉头，思索半晌，将视线投到宗门内最年轻的两位长老身上，说道：“花师弟，李师弟，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暂时麻烦你们压制修为，护送弟子们入内，再有林师弟从旁辅助，保弟子们周全。“ 李若愚和花堰是长老们当中修为最低的，和林羽柒一样，同为金丹大圆满，尚有资格进入极南之地。掌门这样吩咐，他们当然不会推辞。只是花堰想到还要和林羽柒共同行事，不由得撇撇嘴。 掌门淡淡扫他一眼，说道：“花师弟，任务要紧，莫要公私不分。” “嗯。”他不情不愿的说道。 长老们商谈之间，大殿前的广场上已经站好了十位前去参加试炼的弟子。林羽柒身为内定人选，原是应该站在队首，但是看着楚君离孤零零地缀在队尾，便走了过去，与他并排而站。 毕竟其他弟子她也不认识，以免路途无聊，找个熟人聊聊天也好。 看到她走过来，原本面无表情的楚君离突然眼神一亮，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因对她的到来欢喜起来。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些师兄弟们正因为即将参加试炼而兴奋着，无暇顾及后面的人，他便悄然凑到林羽柒身边，低声说道：“我原以为，上次选拔之后，你生我的气了。” 林羽柒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会？” 原是有一点点生气，但是在认清男主的人设之后，就淡然了。 楚君离抿了抿唇，顿了一瞬，又问道：“那我与明月教弟子交好，你没有一丝不满吗？” 林羽柒疑惑偏头，说道：“我为何要不满？”她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看着楚君离，觉得他的问题莫名其妙。 楚君离眸里的光黯淡下来，退回去沉默好久，仿佛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尽。 林羽柒摸不清他的想法，也就沉默着不说话。 这时，掌门从大殿内走出来，站到弟子们面前，十分严肃地将极南之地近一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向他们说明。这些年轻弟子们听完掌门的描述，原本的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面面相觑，无人搭话。 掌门看着他们，说道：“此次试炼十分危险，但是此次魔族潜入事关重大，极南之地只允许金丹期以下修士进入，所以你们是前去调查此事的最佳人选。若是有谁不愿去，现在便可退出。” 弟子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抬头，表示自己愿意前往，定不负所托，完成重任。 掌门赞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关切地说道：“宗门派了两位长老共同前去，一旦遇上什么困难，万万不能冒进，一定要听从长老们的吩咐。” 弟子们不敢懈怠，恭敬应是。 林羽柒站在队伍最末，不由得咪起双眼，思考事情始末。若真的从魔界逃逸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魔族，为何她到现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难道殊姝和魔界众人在瞒着她？ 她心思重重，直到另外两个门派上了天照宗，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太初宫和琉焰盟可以说是中洲仅次于天照宗的两个门派，太初宫主乐修而琉焰盟主器修。 并且，林羽柒记得，琉焰盟当今首徒将在八年之后，成为男主最忠心的小弟之一。 不过现在……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君离，筑基期的男主，怕是得不到那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首徒的青睐。 伴随一声轻灵凤鸣，一只青鸾从天际遥遥飞来，十几位身着青色羽衣，衣袂飘飘的少年修士从青鸾身上飘然而下，落在大殿前。为首之人乃是太初宫掌门弟子师子轩，他眉目娟秀，面容柔和，笑意盈盈的走到掌门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道：“见过司空仙君。” 林羽柒这才知道，原来司空是掌门的道号。 正当两人寒暄问暖之时，又有另外一拨人突破了宗门结界，来到了天照宗。 林羽柒听得山下传来金属清脆的碰撞声，就猜到来者是谁。 掌门抚掌而笑，说道：“定是琉焰盟来人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宗门门口走来七八位身着红色劲装、面容硬朗的少年。 他们都束着高马尾，背负玄色重尺，身上就如同一座行走的法器库，腰缠软剑，轻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臂环箭弩，脚踩踏云靴。 最前面的那人最为高大，身姿挺拔桀骛不驯，左眼覆着一块亮色银罩，只露出深邃幽黑的右眸。 他看着面前众人，淡定地挑挑眉，松散地拱手道：“琉焰盟司徒肃，见过司空仙君。” 林羽柒盯着他左眼上带着的那块银罩，想到书中的司徒肃从未摘下过这块亮色银罩。人们纷纷猜测，他那只眼睛是受了伤，饶是司徒肃为最拥护的男主想要为他治好眼睛，也被他婉拒了。林羽柒不由得猜想，他究竟是瞎了一只眼，还是这眼罩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如今也没有时间让她去思考此事，因为掌门已经准备好了出行的鲲鹏，将他们一路送往极南之地。 这只在南云后山生活了几千年的鲲鹏，体积极大，尽管背上坐了三个门派的弟子，依然十分空旷。 新弟子们聚在一起，林羽柒和他们不熟，只好拉着楚君离坐到角落。对面不远处就是花堰，和她遥遥相对，大眼瞪小眼。看到花堰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林羽柒不禁笑了起来，此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就是玉成真人的关门弟子？”司徒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善。 林羽柒颔首：“是。” “也就那样吧……”司徒肃不服气地上下打量着她。 林羽柒微微一笑，嘲讽道：“可是你只有金丹初期哦！” 司徒肃一听这话，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样，直眉怒目，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林羽柒记得书中，司徒肃幼年时，一心想拜入玉成真人门下，奈何当时老爷子看不上他，他只好入了自家琉焰盟。 所以，书中写到，在见到被玉成收入门下的楚君离时，司徒肃起初也是这样一般态度不善，处处针对楚君离。 后来男主和他打了一架，先是武力压制，又是不断在危难关头出手相助，玩起兄弟情深那一套，成功把这个天之骄子收入麾下。 奈何林羽柒才不想理他，对着他使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低下头摆弄自己的储物袋。 司徒肃咬着牙，“哼”了一声走开了。 “你说，”林羽柒偏头去看楚君离，“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楚君离申请冰冷地看着司徒肃的背影：“自然，不用理会他。” 自从明悟心意之后，他想了很多在林羽柒面前刷存在感的方法，然而向司徒肃这样家世修为都明显高于他的人，自然要被赶得远远的。 可是林羽柒听到他的回答，却淡淡地笑了起来。 果然呢，若是男主处于相同情境，就会想尽办法拉拢司徒肃，成为自己的助力。换成了林羽柒，楚君离只会劝诫她远离对方。 林羽柒现在也对宗门内的一些传闻有所了解，在众人的眼中，自己已然成为楚君离的靠山。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她与别人交好，对于楚君离来说，便是修炼资源的流失。 自然不会让她和司徒肃往来。 林羽柒认为自己将男主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把楚君离的人品认证又降了一级。 鲲鹏速度极快，不到半天，他们就来到了位于大陆最南面的极南之地。 这里终日受烈日炙烤，温度极高，地面上方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一般，像极为粘稠的液体，在身边缓慢流动，让人感到窒息压抑。 鲲鹏背上一行人刚刚落地，身后立即出现一批蓝衣女子。 她们个个清冷出尘，倒是这酷热的极南之地上的一抹沁色。 这些女子正是从缥缈洲而来，冷柔烟领着身后的女弟子款款而来，对三个门派的弟子婉声道：“多谢道友们前来相助，明月教已将极南之地外围封锁起来，并派弟子时刻巡逻。若有人潜入，或是遇到什么困难，还请及时告知我们。” 花堰这人，一到外面话就少的很，倒是那位少言寡语的李长老，沉稳镇定，一言一行举止有度，和冷柔烟将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划分好了三个宗门弟子搜查的区域。 于是冷柔烟回头吩咐明月教弟子，对着离她最近的少女说道：“钰儿，你派人将四周封锁起来，并将暴毙散修的方位告知这些道友们。” 那钰儿虽也戴着面纱，却难掩灵动双眸，林羽柒注意到她便是之前那位工具人女配。不知是注意到了林羽柒的视线，还是被她身边的楚君离吸引，那位“钰儿”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并向林羽柒笑了笑。 林羽柒：……虽然不熟，但是我也笑笑好了。 天照宗被分配到搜查极南之地的东南方向，十名弟子听从长老们的吩咐，御剑来到此处。 林羽柒很少使用法器，自己的佩剑也尚未铸造完成，就蹭着楚君离的佩剑跟在大部队后面。 她站在剑身上，突然想起刚才在鲲鹏背上，楚君离并未像之前坐在纸鸢上那样颤抖恐惧，不由得在楚君离背后轻声问道：“你不是畏高吗？” 楚君离眼神微动，说道：“自从上次从蜃妖幻境中走出，便不怕了。” 林羽柒不太明白二者关系，追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我之所以畏高，”楚君离顿了一瞬，说道，“是因为幼时被人从山洞推下，抱着阿瑶落地后受了重伤，从此便对高处有了畏惧之感，不过目睹事情再次发生，便觉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林羽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道，原来男主畏高是因为童年阴影，没想到幻境竟然让他因祸得福。 其实楚君离没说出口的是，真正让他克服这种恐惧的，还是当初林羽柒飞身而出，将空中的两个孩子揽到怀里。幻境与他息息相关，或是因为再次看到记忆极为深刻的场景，那一刻小楚君离忽然与他心灵相通，强烈的坠落感变为被人从空中救下的安全感。从此楚君离面对高处，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跨过大片极南之地来到东南方向。花堰和李若愚长老分别带领太初宫和琉焰盟的弟子，而林羽柒便成了天照宗众人当中修为最高的。 她手里拿着一份地图，乃是临行之前，明月教所提供的暴毙散修的位置。 林羽柒点了点地图上的标记，微眯着眼说道：“先去调查死者吧。”弟子们纷纷领命，分成三队而去。 而楚君离，则被大家心照不宣地留了下来。 林羽柒无奈地看着他，说：“好吧，你还是跟着我。” 楚君离“嗯”了一声，掩下眸中喜色，快步跟了上去。 林羽柒所选择的，是极南之地最深处的地方，其他弟子修为太低怕遇到文献，况且她又想抢在别人之前，调查到事情真相。待到无人之时，还要联系一次魔界，或许能问出些别的东西。 极南之地有多座火山，地表下岩浆滚滚，不断往外冒着热气。 林羽柒曾想，修士死亡之后倒在这滚烫的地面上，没有灵力维持身体原状，怕不是立刻就要被烤熟了，但是根据明月教所说，这些修士死后还如生前一般，身体没有丝毫变化。 这又是一处蹊跷所在。 她和楚君离绕过几座不断往外喷着熔岩的火山，深入腹地，看到一片赤红空地上，躺着三具男子的尸体。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且没有打斗迹象，安详地合着双眼，只是胸前突兀地插着一把长剑。 林羽柒上前查看了尸体，发现他们体内依然有灵力流转，抬起其中一人的手，在剑身上划了一道，鲜血溢出，又被长剑吸收殆尽。 “确实是自己的法器。”林羽柒皱眉道。 只有主人的鲜血可以被法器吸收，说明这些人是在自愿抑或是被诱导的情况下，被自身法器结果了性命。 楚君离大步走了过来，端详半刻，沉吟道：“你把长剑拔下来。” “好。”林羽柒微微使力，强行切断了长剑和主人之间的关联，将剑拔了出来。 下一刻，原本完好的尸体瞬间变得干瘪，充沛的灵力消散在空中，剑身上却未沾一滴血。 “他们生前究竟遇到了什么？”林羽柒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竟能让自己的法器叛主？” 楚君离却不认同地摇摇头，：“杀人者未曾自己直接动手，或许他们并没有这个实力，抑或是不愿留下任何线索。” 他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眯，说道：“既然潜入者是低阶魔族，又选择了人迹罕至的极南之地，不难想到，他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引诱大量散修，又将他们杀害。”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林羽柒听着楚君离的分析，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再好好想想，”楚君离看着她，诱导道，“极南之地能够杀人于无形，又随处可见的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林羽柒一拍脑袋，豁然大悟道： “是幻境！” 楚君离点头：“不错。” 掌门曾在临行前警示他们，极南之地幻境遍布，这些散修也定会被吸入其中。 “不过……他们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呢？” “莫急，”楚君离看了一眼林羽柒手中的长剑，“等到暗处的魔族发现我们的到来，定会故技重施，到时便明白了。” …… 夜晚的极南之地相比白天，气温下降了不少，但是依然算不得清凉。 林羽柒和楚君离并排躺在帐篷里，楚君离略显无语看看两人手腕间系着的浮光链，说道：“何必系得这么紧？” 链子另一端的“少年”回望着他，理直气壮：“我怕你太弱，死在这儿怎么办？” 楚君离嘴角抽搐：“真是如此？” “当然。”林羽柒无辜地眨着双眼。 这浮光链可在两人魂魄之间建立一个短暂的连接，这样林羽柒才能保证两人可以进入相同的幻境，她和楚君离一人破案，一人打怪，分工刚刚好。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怕自己“不太聪明”，走不出幻境才出此下策的。 “好啦好啦，快睡吧，等睡着了，那些魔才会出来。”她推搡着楚君离，催促对方入眠。 她闭上双眼，听到楚君离在耳边低叹一声，分不清是纵容还是喜悦，昏昏沉沉之间，便陷入沉睡。 忽然，林羽柒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猛地睁开眼，面前已经不再是夜晚的极南之地。 这是一片辽阔平原，一眼看不到边际，天色暗沉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尸体，地上鲜血横流，浸红了土地。 “这是哪儿？”她看向身旁的楚君离，问道。 对方神情不明，垂眸注视着地面：“三千万年前，修真界和魔界首次爆发冲突，自此缠斗十万余年，双方死伤无数。” “死者无论仙魔，统统被丢至两界交界处的一座低谷。这里盛放的尸体超过万数，只能是那个地方。” 楚君离掀起眼帘，凝视着林羽柒，一字一顿地说道：“万、魂、窟。” 林羽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那不是反派大boss，林钰的葬身之所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许多小可爱已经猜到啦，前世的反派重生了哦~ 不过她想做什么，我……（不能剧透！不能剧透！） 不过这一世，说不定她……（不说了，不说了） 第30章 万魂窟堆积成山的尸体遍地都是, 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凝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林羽柒拎着衣摆尸体中艰难前进，仔细着不碰到地上粘稠的鲜红血池。 这些人已经面目全非, 难以分得清是修士还是魔族, 穿着黑衣或是白衣, 俱被染成红色, 身上血迹斑斑, 七横八竖地插着上古法器, 面目狰狞地被钉在昔日的战友或敌人身上。 此时林羽柒突然听到, 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姐姐——姐姐——” 那是一道稚嫩的女童声音。 她立即抬头，和楚君离对视，悄声道：“莫非这里还有活人？” 对面人谨慎地摇摇头：“万魂窟内无衣无食，怎会有人能存活下来？况且两界人再糊涂，也不至于把孩童扔上战场, 更不至扔进这万魂窟？” “那这……” 楚君离眼眸深邃：“怕这声音背后不是人, 更不是魔。” 说话之间, 那女童已经从尸体下钻了出来。林羽柒注意到她头发枯黄，脸色发灰, 身上裹着不知从哪里扒下来的大人衣裳，面瘦肌黄的样子, 只有一双墨黑色的眼眸似水晶般透亮。 “你们是谁？”女童警惕地看着他们, 审问道。 林羽柒回望着她，双手抱臂说道：“不告诉你。” 女孩微眯着眼，在她和楚君离之间打量半晌, 说道：“你们是人？哦不对，一个是修士一个是魔族。” 林羽柒心里有些惊异，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孩，竟然能看穿她的伪装，就连玉成都被她骗过去了。 女孩还在推测，挑起枯黄眉尾，讥讽道：“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难道扔下来的时候没死透？” 林羽柒：…… “侥幸罢了，”楚君离将计就计说道，“我们二人在战场上受伤昏迷，醒来就在此处，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嗤笑一声：“发生什么？不就是你们的族人不要你们了吗？” 听闻此言，楚君离立即摆出一幅难以接受的神情，他紧锁眉头，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小女孩明显很满意他的痛苦表情，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该！谁叫你们打架来着！” 她指了指林羽柒：“死到临头，最后陪着你的还是魔族，是不是想想都怄死了？” 林羽柒尴尬地看了楚君离一眼，强行摆出凶狠厌恶的表情。 得来楚君离一点余光，他复又惆怅地低下了头。 林羽柒：……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总不能视而不见，不过你那一副辣眼睛的表情是给谁看呢？！ 楚君离故作悲伤了好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我们二人已经在此地游荡许久，找不到任何食物，你能不能……“ 他恳求道，像是想从小女孩那里得来一些信息，帮助找到食物。 可是小女孩冷酷地摆摆手，说道：“别痴心妄想了，这万魂窟里能吃的早就被吃掉了，还能轮到你们？” 楚君离略带欣喜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活人？” “那倒没有，吃光了之后就死了呀。”小女孩摇摇头，无辜地说道。 “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找我姐姐了。”她从地上摸出一把极短的匕首，别在自己的腰间，动作灵活地跨过地上好几具强壮男子的尸体，往前急掠而去。 楚君离握住林羽柒的手：“我们跟上。” 小女孩走了几步，发现后面跟了两个尾巴，立刻转过头去：“哎！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楚君离一脸脆弱说道：“我们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 他摆出惯用的柔弱表情，大概是小女孩未经过大风大浪不知人心险恶，心软道：“你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你们俩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长长的衣摆在地上拖行。 林羽柒：…… 跟了半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喧闹的交谈声。小女孩顿时警惕起来，靠近旁边一处半人高的土堆，弯腰躲在后面，悄悄往外探头。 林羽柒和楚君离对视一眼，也在旁边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打量着前方的情况。 只见不远处走来数十位男男女女，他们都是人的外貌，只不过林羽柒却没有感觉到修士和魔族的气息。相对于同样生活在万魂窟的小女孩来说，他们实在是光鲜亮丽极了，白衣及地，黑发飘飘，俱是外貌出众气质清冷的模样。 只不过此时这群人的气氛不算融洽，他们层层围着中间一个柔弱的少女。 “新雪，你和那个小鬼头离得远些，她和我们又不是一路人。刀鞘破损不堪，还是魔族的法器，化形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有人这样教训道。 中间的少女垂着头，柔软的发丝落在颊边，她水眸湛湛，语调轻婉：“阿黛还是个孩子，她孤苦无依，化成人形时刚好遇见我，我既答应护她周全，就不能放手不管。” 旁边人恨铁不成钢地“哼”见了一声，着实劝不动她，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后就散去了。 少女呆呆的怔怔的站在中央，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那些白衣人都走远了，头发枯黄的小女孩突然从土堆后冒了出来，一把扑到少女身上，用干涩的嗓音叫道：“姐姐，我找到你了。” 名唤新雪的少女惊喜地抱住她：“你怎么来这儿了？” 阿黛晃晃头上稀疏枯黄的头发，眼里带着星星，说道：“醒来见不到姐姐，我就知道那些人把你叫走了。” 此时，林羽柒二人走了出来，新雪也看到了他们，语气温柔：“你们是……”阿黛指着他们：“这又是两个倒霉鬼，还没死透就被扔下来了，我看他们可怜他，才让他们跟着我。” 新雪婉叹一声，说道：“也是可怜人。” “现在是可怜，谁知道当初打仗的时候是怎样丑恶的嘴脸？”阿黛不以为然地说道。 正当此时，原本清朗的天空陡然暗沉起来，突如其来的乌云挡住了烈日，从远处刮来一阵阴风，吹得人心里发寒，像是被冰块裹住了一般。 风声中裹挟着哀嚎嘶鸣声，凄怆阴森得让人禁不住发颤。 新雪抱紧阿黛，对着林羽柒二人说道：“他们要出来了，我们快躲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只能选择跟随新雪躲进一处狭窄深邃的山洞。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洞外阴风阵阵。 新雪不知用何方法点燃了火堆，照亮了晦暗的山洞。 林羽柒惊觉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渗透进身体，立即动用灵力抵御，往旁边看去，只见楚君离已经唇色青白，立即将手伸了过去，往他体内注入灵力。 “还冷吗？”她轻声问道。 楚君离偏头看去，只见幽暗火光打在身边少年精致的眉眼处，羽睫低垂，在脸颊处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林羽柒半边脸隐在黑暗处，露出的半边眼眸流露出几分担忧和关切，抿着唇看着他。 楚君离感受着掌间传来的温热，低头一看，林羽柒的手比他要小上许多，他不动声色将林羽柒的手握在手心里，抬眸道： “还是有些冷……” 他咬着唇，眉锋微微皱起。 林羽柒往他身边靠近了些，手握的更紧了些：“这样呢？” “稍微好些了。” 山洞外的风声更大，伴随着鬼魂的嘶鸣声。林羽柒听在耳里，想着，万魂窟里这么多尸体，白昼平静，夜晚魂魄全部离体，在外面晃荡。 突然想到这就是书中原身的下场，突然从背脊上爬上一阵寒意。 “怎么了？”楚君离发觉她情绪不对，立即问道。 “没事。”林羽柒摇摇头，看向山洞里的另两个人，“她们……” 新雪此时正将阿黛抱在怀里，两人说着悄悄话，但是林羽柒已是金丹期，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黛在问：“姐姐，他们今天找你做什么？” “他们找我是说……”新雪秀眉轻皱，迟疑地说道，“阿黛，若是姐姐准备出万魂窟，你会答应吗？” 阿黛惊讶地瞪大了眼：“出去？！” 新雪点点头：“是的，万魂窟并不适合我们，虽然不需要衣食供给，但住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 阿黛苦着脸，眉毛皱成“川”字：“可是我这么弱，肯定出不去的，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啦？” “怎么会？”新雪温柔地揽过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说道，“阿黛可以回到匕首里，姐姐做好准备后带你一起出去。” 她勾起唇角，露出个美丽的笑容，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可是……”阿黛还是有些担忧，颤着声，“外面都是人，我怕……” “别怕，姐姐会护着你。”她轻柔地抚着怀中女孩的头发，“时间不早了，阿黛休息吧。” 阿黛只好乖乖地点点头，解下腰间匕首，贴在头顶。 紧接着，林羽柒看到惊人的一幕，那锈红短小的匕首微光闪过，阿黛的身体突然消失，像是钻进了匕首里一样。 新雪将匕首收进袖中，靠在山洞壁上，阖眼抱膝，安静地睡了过去。 林羽柒难掩眸中惊讶，凑到楚君离耳边，说道：“她们不是人，竟然是法器。” 早在当时听到那群白衣人对话时，林羽柒便有了猜测，只是现在阿黛的举止更加证明了她的想法。 楚君离脸上表情晦暗不明：“法器幻化成人形一事，书上从未记载过，修真界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异闻。” “不会吧……”林羽柒有了不祥的预测，“她们不是准备出万魂窟吗？怎么会一点记载都没有？” 她回忆着魔界历史，也找不出任何相关的内容。 “那她们会去哪儿……”她喃喃道。 第31章 第二日,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天地之间恢复明亮, 肆虐一夜的冤魂平静下来。 阿黛从匕首中醒来的时候, 紧紧攀住身旁的姐姐, 说她做了个噩梦。 新雪搂住她, 刚要开口哄, 这时, 洞口来了个白衣男子, 叫新雪出去。 她抬头看看同伴，又垂眸轻抚阿黛的脸，说道：“姐姐等会回来。”起身出了山洞。 女童脸上还带着刚从梦境中苏醒的惊惧，眉毛拧成一团，瘪着嘴抱着腿，摆出一幅要哭的姿态。 林羽柒急忙打断：“哎哎哎！你别哭啊！” “要你管！”阿黛泫然欲泣, 眼角挂着泪珠, 凶恶地瞪她。 林羽柒看看她握在手里的匕首, 好奇地问道：“你是魔族吗？” 阿黛还是那一句：“要你管！” 林羽柒指着她那把破旧的匕首说：“这是魔界士兵的武器，只是缺了刀鞘也生了锈, 没想到竟能滋养出你这样一个灵动聪慧的器灵。” 阿黛经不住夸，刚刚还是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 听到“灵动聪慧”几字, 脸上便多了几分惊喜。她抿着唇，勉强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忍了几瞬, 终究还是开口道：“你还算不笨，能看出来我是器灵。”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林羽柒接着指指洞外，说道：“那新雪也是吗？那群白衣人呢？他们身上的气息和你不一样。” 阿黛虽然只是由一把低阶匕首幻化而来，但是身上带着一丝独属魔族的血腥气息，而那群白衣人则温和得多。 “他们是修士的法器，和我不一样，”阿黛摇摇头，“这万魂窟里冤魂太多，多出来的灵力滋养着许多法器幻化成了器灵。” “那魔族的法器肯定不止你一个吧？” “是还有很多，只是他们不和我玩。”阿黛“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说道，“我才不想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呢。” 她刚化形之时，由于没有刀鞘，连件衣服都没有，当时被人嘲笑了好久，还是新雪捡到了她，教她说话走路，识人辨物。自此，一把玄阶水云琴和她这个破旧的小匕首成了姐妹。阿黛十分感激新雪，曾暗暗发誓，定要一直保护姐姐，但是她太弱了，不仅没有成为姐姐强大的靠山，还因为自身的原因，使得新雪被白衣器灵孤立。 她经常背地里偷偷生气。 这事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们交谈之间，洞口外的两人已经道别了，紧接着新雪一脸欣喜地走进来，对阿黛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出万魂窟的路，姐姐带你过去。” 阿黛还有些猝不及防，问道：“这么快就要走吗？” 新雪说道：“那片通道有时间限制，阿黛若是害怕，就藏在姐姐怀里，别人看不到你。” 她这么说，小女孩当然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好点点头。 然后新雪把目光转向了山洞里的另外两个人，轻柔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林羽柒和楚君离对视一眼，自然应允。 他们沿着万魂窟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新雪口中的那道云梯。 只见一道狭窄陡峭的长梯沿着山峰表面蜿蜒而上，一眼看不到尽头，底下已经站满了人。 有林羽柒看到的那群白衣人，也有身着黑衣，神情凌厉的魔族法器。他们两方对峙，泾渭分明地站在云梯两旁，谁也不敢前进。 林羽柒走近一看，待看清了云梯底部，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只见长梯底部隐在一片灰蒙蒙的云雾之中，不仔细端详根本无法发现。可那云雾并不是雾，而是因为这一片阳光被遮挡，众多冤魂聚集在此处，一个叠着一个，许是生前有出去的执念，他们云梯围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靠近。 他们四人来此时，两边人纷纷将目光看过来，并未太注意突然出现的一人一魔，而是对着林羽柒身前的白衣少女说道：“新雪，这些冤魂只能是你来驱散了。” 听闻此言，阿黛调皮地吐了吐舌，鄙夷道：“你们这帮废物！” 人群中顿时出现了斥骂声——“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 新雪连忙捂住她的嘴，说道“阿黛别乱说，到姐姐怀里来。” 小女孩向两边人瞪了几眼，终究还是乖乖的回到了匕首里，然后被新雪收到衣服中。新雪本体是玄阶水云琴，攻击力虽不强，但度化能力确实数一数二的。 她将手掌抬过头顶，挽了个复杂而优美的手花，指尖逸出淡淡光辉，悄无声息的如蝴蝶一般像那些幽魂飞去，顿时那些魂魄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怖之物，如潮流一般向两边散开，露出底部云梯的原貌。 “可以了，”新雪将手放下，脸上略微苍白了一些，唇色也不复刚才红润，说道，“大家可以上去了。” 此言一出，两边人顿时争先恐后的往上爬，完全忘却了是谁为他们开辟了这条道路？新雪也并不争抢，只是回过头来对着林羽柒和楚君离问道：“两位可还撑得住？” 他们点点头说道：“尚可。” 于是新雪便笑道：“让我们等会儿再上去。” 可是事实却不如她所料，林羽柒和楚君离随着人流走上云梯时，却发现万魂窟对于生魂的禁锢之力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强烈得多。 看着前方新雪已经揣着阿黛快要爬上顶端，林羽柒和楚君离却如同被千钧所压，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她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楚君离，握住他的手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出去，只是过程会有些难捱。” 楚君离回望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进来时本就是魂魄入幻境，这两具身体不过是幻境中魂魄的载体。如今既然被禁锢在此处，我便带你生魂离体，只要找到合适的载体，便可出这万魂窟。“ 楚君离眯着眼思索道：“能够容纳两个生魂的载体，还要能出这万魂窟，那便只有一个了。” 林羽柒自然已经想到，对他说：“等会儿我念咒，你莫要反抗。” 他点点头，闭上了双眼。随后，林羽柒念念有词，唇间逸出一串冗长而复杂的法咒。 当最后一个字说出时，两个人突然感觉魂魄脱离了身体的束缚，随着云梯向上，逐渐靠近新雪，在碰到她身体的那一瞬，两个人突然钻进她怀中的破旧匕首。 这匕首里面原已住了一个人，为了不引起阿黛注意，林羽柒和楚君离紧紧地缩在角落。 这匕首虽小，内里却有乾坤。四周是银灰色的墙壁，内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可以看到女童在里面百无聊赖地玩耍着，时不时扒着墙壁往外看几眼。 而林羽柒和楚君离则坐在刀柄处，这里要狭窄得多，也没有光亮，是隐身的好去处。 “我们为什么要隐藏在这里？”林羽柒轻声问着将她拉到刀柄处的楚君离。 身后人低沉着声音，回道：“身体被禁锢在了万魂窟，若是被那小女孩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你难道是想被赶出去当游魂吗？” 林羽柒立刻摇了摇头，她还想紧跟剧情人物，破了这幻境呢。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匕首被旁人钻了进来，阿黛似有所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林羽柒立即往后缩了缩，这刀柄处仅能容一人通过，他往后一退，便撞到了楚君离身上，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她有些不习惯，感受着身后人的体温隔着两层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楚君离的呼吸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不停地打在她耳后那一块敏感而脆弱的皮肤。 林羽柒感觉手臂上忍不住起了一层细小鸡皮疙瘩，她悄声说道：“你再往后退点。” 楚君离摸了摸身后长长的空地，睁眼说瞎话：“后面没地方了。” “那你把腿移一下，别挤着我。” 楚君离勉强把腿挪动了一寸。 “这样呢？” “……手，别抱着我。” 身后人把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掌移开，转而放上了肩头。 林羽柒：…… 头还是靠的极近，楚君离在她耳边歉意说道：“真的没地方了。” “……好吧好吧，你别乱碰就行。”林羽柒无奈妥协道。 这一刻，她竟也在心里嫌弃起阿黛的本体来，怎么就是一把小匕首呢，要是一把陌刀抑或是长剑多好。 那样地方就宽敞多了。 胡思乱想之间，银色墙壁外突然传来一道温婉轻柔的女声。 新雪对着匕首说道：“阿黛，我们到了，姐姐带你看看这人间。” 阿黛听到这句话，立即停了玩耍，脸上半忧半喜，既忐忑于外界的陌生，又抑制不住心里的渴望。 她身形一晃，就出了匕首。 然后林羽柒就听到阿黛惊喜过望地“哇”了一声。 匕首的晃动也停止了，想来应该是新雪已经走到了平稳的地面上。 “出来咯，出来咯！”阿黛欢呼道，伴随着新雪细微矜持的笑声。 突然，匕首外冒出一道突兀的男声，散漫不羁，拖长了尾音，显得极其傲慢： “来者何人？” “我们才不是人呢。”阿黛嘴快地答道。 匕首内，林羽柒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紧紧地握住楚君离放在她肩上的手。 “这是司徒肃的声音！”她着实怔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楚君离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幻境合一了。” 林羽柒身体一僵，全身冰冷。 “这群神龙不见尾的低阶魔族，怕不是要来个团灭吧？！” 第32章 匕首中的时间比外面流失的更快,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新雪已经和阿黛随着司徒肃的脚步来到了人类修士的所在地。 自从万魂窟出来之后, 魔族的法器和修士的法器分道扬镳, 各自进了原属主人的阵营。 新雪的本体是玄阶水云琴, 在修士当中深受众人追捧, 虽然她性格害羞, 但挡不住别人的接连示好。紧接着与阿黛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于是, 林羽柒和楚君离所在的匕首, 就成了这小女孩儿的诉苦地。 阿黛自从来到人类大陆，随着新雪拜入名望最盛弟子众多的剑宗一派，渐渐学了人类的生活习惯，很少再跑到匕首里睡觉了，正好给他们二人提供了栖身之所。 剑宗一处角落小院中，阿黛蜷着腿, 靠坐在院中一颗大槐树下。 “可恶, 今天姐姐又在和那个男的说笑, 都不理我！” 小女孩换了得体干净的衣裳，枯黄的头发逐渐养得乌黑, 凹陷脸颊也变得肉乎乎的，睁着一双玛瑙般的琉璃眸子, 对着手中的匕首噘嘴埋怨道。 这已是这一个月内她的第七次抱怨了。话题总离不开新雪和所谓的“那个男的”。阿黛在这里对那人极尽贬低之能事, 在她口中，对方就是一个爱招摇、满嘴跑车的花花公子。 林羽柒听久了，也就知道她说的是人类修士当中一个天分极高、地位尊贵的世家之子, 名唤亓官辉。据她所知的修真史书记载，是未来剑宗的掌门。 小姑娘不懂男女之事，只当是姐姐和那人关系很好。但林羽柒听完了她的诉苦，自然是明了，新雪和那男子怕是关系不简单，年少慕艾难分难舍。 只是听到此处，她不禁疑惑皱眉，伸手碰了碰楚君离，问道：“剑宗，不是不允许成婚结道侣的吗？” 楚君离面色平静，说道：“别慌，继续往下看。” 在新雪与亓官辉感情渐入佳境后，她终于想起了被自己疏忽的小妹妹，于是便来找阿黛谈话，两人并肩坐在阿黛喜欢的槐树下，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来，洒在两个干净澄澈的女孩身上。 新雪企图安抚小姑娘受伤的心灵，可依然三句不离她的心上人。 阿黛听得心烦气躁，只敷衍地回应着。 “辉公子近日正在铸剑，是为了三月后的宗门大会做准备。你说，他能夺魁吗？” 新雪语气希冀，眼里闪着光，难掩对亓官辉的爱慕与崇拜。 阿黛“哼”了一声，抱着手臂说道：“我看他啊，倒数都算不上。” 新雪并未认真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再过几日，她来找阿黛时，脸上却带了几分慌张…… 小女孩还是担心她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今日公子的剑刚刚出炉，我触碰之时不慎划破一道伤口，在上面滴了血。” 阿黛急忙去看他手：“哪里伤了？给我看看，疼不疼？” “不，这个不打紧，”新雪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把手往身后遮，蹙着眉面带担忧，说道，“我怕毁了公子的剑。” “那剑用材极为精细，若是因为一滴血而毁了公子几个月的心血，可怎么是好？” 她深深感觉到亓官辉对于宗门大会魁首的执念，生怕因着自己的缘故影响到他。 阿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说道，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自己？他可曾对你的伤势问过一句。 “不曾……”新雪声音微弱，“但这次，是我犯了错，公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胆战心惊地过了好几天，结果却发现亓官辉并未恼火，而是开心地告诉她，自从新雪的血滴到了那剑上，法器瞬间威力大增。因为此事，他十分感激新雪。 阿黛又成了新雪第一个倾诉此事的对象。 月色悄然洒入小苑，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并肩坐在屋檐上。 阿黛新奇地看着天幕，在万魂窟的夜晚，她每每和新雪躲在山洞里，只在到了人类大陆上，她才知道世上也有月亮这样美丽而静谧的事物。 小女孩欣喜地看着那天上弯弯的弦月，想要和姐姐分享她发现的月牙儿。转头看去，却发现少女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脸上抹着两层红晕有些痴痴地笑着。 “姐姐，你怎么了？”阿黛懵懂地问。 新雪猛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看到旁边睁着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女孩，不禁腼腆的笑了笑。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尚且纤细平坦得看不起出一丝起伏，对阿黛咬着唇，纠结半晌，又迟疑地开口道:“阿黛，你想要一个小宝宝吗？” “宝宝”阿黛的眉毛拧成了两条毛毛虫，“那是什么？”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新雪拉住她的手，附在自己的手背上，说道:“再过几个月，阿黛就可以和小宝宝见面了，开心吗？” 单纯的小女孩终于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圆溜溜，惊喜地说道：“姐姐是有小宝宝了。” 新雪点点头，笑道：“公子还不知道此事，待他夺魁之后我在告诉他。” 阿黛虽不喜欢亓官辉，但是她终究是喜欢姐姐的小宝宝的，因此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去骂那人，而是不停的摸着新雪的肚子，好像在看世界上最新奇的事物。 姐妹俩一起在这隐秘的月夜分享着心事，却不知满天的阴云，正从遥远的天际悄然而至，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羽柒和楚君离坐在匕首内听完了全部对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部狗血而古早的电视剧，不禁握紧了楚君离的手臂，说道：“我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什么始乱终弃，抛妻弃子的狗血戏码在她脑海中不停地上演。 她忍不住倾诉欲，将自己的想法和楚君离一一道来，原本以为会从对方那里受到莫大的鄙夷，却不料这一次楚君离竟回以她赞同的眼神。 “说不定这次你想的没错，或许事实还要更残忍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林羽柒惊讶地看着他，难道男主又发现什么隐藏线索了 楚君离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希望是我想多了。” 但事实往往朝着最坏的那一面发展，待亓官辉在宗门大会上夺魁之时，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器灵之血，可使法器升阶。” 此言一出，满座皆哗然。 有人不相信他的话，亓官辉便拿出自己的佩剑，呈于当时的剑宗掌门面前。 宗门大会夺魁，意味着他便是下一任掌门，如今说出这个秘密，就是为了尽快在修真界积累威望。 “弟子佩剑向来是最低级的黄阶法器，我花三月之数，往剑炉加了数十种珍稀材料，不过将其提到玄阶，不过出炉时只加了一滴器灵之血，则立刻跨入地阶大关。” “今日说出此事，是为修真界所有道友所想。修真界与魔界对峙多年，仙魔大战两方死伤无数，万千烈士牺牲，但他们的英魂壮志存于法器之中。万魂窟滋养出万千器灵，难道不是他们送来为我们打败魔界所用吗？” 他立于高台之上，说得冠冕堂皇掷地有声。 台下之人，不乏刚刚拜入剑宗的器灵，他们听闻此言，纷纷脸色大变。 有个器灵拍案而起:“无稽之谈信口雌黄！如此惨无人道之事，你身为剑宗未来掌门，竟然说得出口” 亓官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器灵而已也能称得上人吗？何来惨无人道一说” 有些器灵勃然大怒：“我们怎么算不上人了？” 亓官辉自高台上一步步走下，边走边说，声音如毒蛇般阴恻，刮近在场区器灵们的耳朵里。 “你们自天地生。而长久不灭，无父无母，无根无依，无子无女，无师无友，何以称得上是人？” 他似是在说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轻挑嘴角： “难道修成人形，就忘了你们不过是一堆废铁吗？” 阿黛凭着新雪的面子，在宗门大会上坐到了一个角落，她听不懂亓官辉在说些什么，但大致却明白对方在辱骂他们器灵一族。她人微言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去看高台旁坐在显眼位置的新雪。 这人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姐姐肯定伤心了。 她如此想道。 “怎么办啊？怎么办？”阿黛紧紧握着腰间的匕首，焦急道。 亓官辉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林羽柒气愤极了，几乎想要立即冲出去，把亓官辉揪住打一顿。 楚君离按住她，说道:“器灵一族在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看来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他们的存在。今天这场宗门大会，对于器灵一族而言，怕是在劫难逃了。” 事实果然不出楚君离所料，亓官辉在剑宗早已掌握大部分势力，哪怕就算有修士质疑他这种行为，也无法阻止亓官辉对器灵实施抓捕。 很快林羽柒他们便随着阿黛，被人抓进了剑宗的地牢。 许是修士们按照按照品级关押，器灵阿黛并没有和新雪关在一起，她每天焦急地在牢里转呀转。 甚至想过，赶快让剑宗的人把她抓出去放血，好见姐姐一面。但是因为她是魔族的低阶法器，与修士们的法器格格不入，因此，阿黛暂时还算安全。 但她很是担心新雪，想尽了办法，想从牢里逃出去。她还记得，姐姐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呢，可不能再受这些禽兽折磨。 她眼神深邃，穿过透过地牢四周的水幕，冰冷的视线落在前方看守的年轻修士身上。 第33章 是夜, 当天白昼晴空万里，夜晚之时, 天幕上却是阴云密布, 遮去了漫天星空和盈盈月辉。 剑宗上下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而亓官辉, 甚至还在宴请宾客。 一处平静无波的湖水旁, 一连放下了数十张矮几。上面摆放着最新鲜的瓜果和琼浆。宴席旁丝竹阵阵, 清婉之音随着女子指尖上下翻飞逸出, 随着湖水荡漾流向远处。 亓官辉坐在首位，左右两旁各坐了七八位年轻修士弟子。其中最耀眼的便是举止不羁，一身红衣的司徒肃。 他漫不经心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着玉液，随着乐音打起拍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连首位上的亓官辉都不曾施舍一眼。 但是剑宗未来的掌门丝毫不受影响, 依然言笑晏晏。他今日设下宴席, 便是存了拉拢这些年轻弟子的心思。这群弟子无门无派，虽然来历不明, 但是个个天赋异禀，修为在年轻人当中首屈一指, 若是能够拉拢到剑宗门下, 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但是，他们在剑宗住了好几个月，为首之人一直没有松口, 不曾表露过要入剑宗的意思，于是亓官辉今日宣布了器灵的秘密，便准备以此为筹码，吸引他们入剑宗。 他手指微动，宴席旁的乐伶们得到暗示，立即停了手下动作。 转而乐声暂歇，亓官辉笑着说道：“今日宗门大会上，在下不才，提了个小小的建议，为的是修真界的未来。在座的青年才俊们若愿入剑宗，助我一臂之力，那地牢里若干器灵便供大家随便挑选。” 他扫了一眼弟子们的佩剑，说道：“你们这些法器虽说不错，但距离顶级的天阶法器尚有提升空间。各位难道不想试试自己的巅峰是何等境界吗？” 他用极度诱惑的口吻说道，想要调动青年们心里最隐秘的欲望。 这底下有人不禁面露渴望，他们自知是被拉入这幻境当中，对着周围环境都不熟悉，几月以来只好跟随琉焰盟和太初宫大弟子的脚步。 这极南之地中的幻境虚虚假假，令人难以辨清虚实。谁也不知道，这法器升级了之后，能否带到现实世界当中。 但是亓官辉所描述的情景太过美好，有些人不禁幻想，自己能不能尝试一次，拿着天阶法器的感觉。 反正是幻境，试试又不花钱。 于是，有人心动了。 琉焰盟的弟子们坐在一起，有人悄悄探头去和司徒肃低声说道：“大师兄，我们不妨玩一把，回去也好和师弟师妹们说说，天阶法器是个什么模样？” 司徒肃不怒自威地瞥了他一眼。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到桌上，薄唇轻启：“呵！不想死就试试。” 被瞪了的弟子立刻缩回头去，安静的像个鹌鹑，不敢说话。 司徒肃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琉焰盟的弟子，在太初宗和天照宗，各有几人露出蠢蠢欲动的眼神。他便知道，亓官辉这番话诱惑了不少年轻弟子。 司徒肃尚且还不知道这幻境是如何杀人于无形，因此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谨慎。在幻境的几个月内大家都平安无事，今日亓官辉突然宴请他们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很有可能便是幕后黑手想要从中作梗。司徒肃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别的门派弟子，他又管不着，只好敲敲桌子警示道：“别忘了我们来此处是做什么？别被身外之物迷惑了心智。” 他未把话说全，防的是亓官辉觉察出什么，但是同行弟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提醒到这份上，司徒肃觉得自己已经尽职尽责，手臂一挥，带着琉焰盟弟子果断离席。 亓官辉微微一笑，丝毫不见生气情绪，对着余下的弟子们说道：“少侠们，可愿一试？” 余下人面面相觑，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 林羽柒和楚君离住在匕首里，看着阿黛一步一步逃出了封锁的地牢。她并未化作人形到处乱窜，而是回到匕首内，控制着匕首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滚动。 本身这匕首就已生锈，贴着暗黑的地牢墙壁，不注意看，根本瞧不出来。 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被关押在最深处的新雪。 昔日温婉清丽的少女，已经脏乱不堪，头发散乱地披着身上，白衣沾满了污秽，腹部微微隆起。她目光呆滞，将手紧紧的贴在肚子上，嘴唇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黛连忙控制着匕首滚了过去。 悄悄地附在新雪耳边，不停地唤道：“姐姐——” 新雪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光芒。她紧握匕首贴在唇边，说道：“阿黛，你来了。” 新雪已是气息奄奄，来不及倾诉姐妹情衷，对着阿黛恳求道：“姐姐已经逃不出去了……阿黛你帮帮我……帮我将宝宝带出去。” “怎么帮呢？”阿黛震惊道。 她就算再不知晓人事，也知道孩子需得十月才能瓜熟蒂落，如今不过三四个月份，她怎么能将小宝宝带出地牢？ 新雪无措地摇摇头，说道：“来不及了，阿黛，我护不住他。这些修士心狠手辣，他们一直在钻研器灵血肉的秘密。这孩子融汇了器灵和人类修士的血脉，一旦出生，便会被他们拿去做各种试验。阿黛，我等不及了！你快带他出去。” “我该怎么做？” 林羽柒和楚君离藏在匕首内，她紧紧地缩在刀柄处，看到那银光下的小女孩，颤抖着身体不住的哭泣。 “姐姐，你不随我一同出去吗？” 她尚存一丝希冀，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新雪摇摇头，已经开始将手贴在腹部，准备将尚未成形的孩子活生生地剖出来。 “我一逃，他们肯定会发现，到时谁都逃不出去。” 她咬着牙，将一团被灵力包裹的胎儿从体内拿出来，再送到阿黛的匕首内。 新雪擅长治愈术，强撑着最后一丝灵力，将自己的腹部还原如初，面色苍白如纸，说道：“阿黛，带他回万魂窟，再也不要出来。” 说完这句话，她硬生生地从身体中引出一根琴弦，缠在匕首的刀柄处。复又将阿黛紧紧贴近唇边：“姐姐没有护好你，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说完这些话，她以灵力将匕首远远一抛，沿着墙壁飞出七八里远。匕首落在地上顿了顿，复又贴着墙壁快速地向前划去。 林羽柒不知外界看到这副景象是怎样的滑稽可笑。但在匕首内，她只能看到一个小女孩，托着一团灵力包裹的胎儿，无助地哭，不住地跑。 一路上，器灵凄惨地哀嚎声从两边牢房传来，伴随着浓烈的鲜血气息。 林羽柒瑟缩地颤抖了几下，手脚冰冷而不自知，被楚君离一把揽在怀里。 “别听。”相遇几个月来，少年单薄的臂膀已经渐渐宽阔，可以将林羽柒整个人抱在怀里。 他伸手覆住怀里人的耳朵。 “都是幻象。”楚君离说道。 林羽柒伸手在周围布了一层隔音结界，颤抖着声音说道：“不是的，这些事是真实的发生过的。” “你说，那些逃逸到极南之地的低阶魔族，为何会创造出这样的幻境？他们又怎会有这样的记忆？” 林羽柒没有期望从楚君离那里得到答案，只是自己一人不住地喃喃道，脑海中思绪翻飞。 或许器灵一族并未从大陆上完全消失，而是被修真界和魔界暗地隐藏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面露惊惧，楚君离只当她是被这哭喊声吓到，却不知道林羽柒担忧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能够影响到两界史书编撰，隐藏的丑恶罪行之人，必定在两界都是地位极高之人。 她心中害怕的，是前段时期，殊姝和魔界众人的隐瞒；害怕继续调查下去，牵连出的魔族秘辛；害怕她不得不面临的魔尊之位。 可这一切都不能和楚君离说起，只能深深藏在心底，寄希望于事实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阿黛一直在哭，也一直在跑。 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跑出剑宗之后，就恢复了人形，依靠着稀薄的灵力，快速的向万魂窟跑去。 她怕极了，也倦极了。但是一路传来的关于器灵的听闻，却让她心悸不已，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害怕剑宗的爪牙追上她。 阿黛顺着云梯一路回到万魂窟，林羽柒和楚君离便从匕首内飞出来，找到了被万魂窟所禁锢的身体。 他们刚刚恢复原状。便看到阿黛抱着腿，坐在云梯底部，周围是肆虐的鬼魂。 她十分恐惧，但是又没有多余的灵力制衡它们，只能手握那把生锈的匕首，龇牙咧嘴地冲着鬼魂们吼叫。 可是谁也不怕她，不停地往她身上钻，更多的还是想抢她怀中尚不成形的胎儿。 林羽柒立即飞身而下，长袖一挥，浑厚的灵力将鬼魂们驱散走。 “阿黛，你别哭，别怕。”她向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伸出手，企图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却不料阿黛拿着匕首直直地冲过来，冲着他们大喊：“你是魔族，他是修士，你们都该死，该死！” 她灵力极弱，对林羽柒和楚君离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但是林羽柒并不想伤她，只能拉着楚君离往后退。 喉头发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这种情形下，任何安慰之语，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阿黛只是一时情急，清醒过来之后便发现，面前人也是那些人面兽心的修士和魔族。 她害怕极了，生怕对方将主意打到自己怀中的小宝宝身上，立即抱着胎儿快速地飞越满地的尸体，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她这是……” 林羽柒想追上去，楚君离按住她说道：“现在她并不想见我们，别去了。” 林羽柒也想过，这件事并不会这样简单地结束。但是却并没有猜到，事情的转变是那样的迅速而猝不及防。 当晚万魂窟如往常一样，魂魄纷纷从尸体中脱离而出，在空中狂欢。 但今晚随之而起的，还有万千修士魔族身旁的法器。它们被魂魄之力裹挟着飞到空中，上下波动。渐渐的，哪怕就是最低级的法器也露出了光辉。 几个时辰之后，魂魄散去，空中陡然出现成百上千各着白衣黑衣的器灵，他们踏云而下，十分骇人。 林羽柒和楚君离在山洞中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阿黛自一处隐蔽的山洞中走出，站在万千器灵的面前，她还是小孩身形，但目光深邃，冰冷至极，对着面前的器灵们，掷地有声地说道： “要复仇！” 器灵们整齐划一地重复道：“复仇！” 阿黛满意地笑笑，掂掂怀里的婴儿。 转瞬，她像是察觉到了楚君离和林羽柒的视线，阿黛猛地看向他们所出的山洞。 命令着面前的千百器灵： “那便先从那两人开始——” 第34章 林羽柒就算修为再高, 也抵挡不住这千百器灵同时攻击，无奈之下她只能拉着楚君离疯狂地往后撤退。 “我们什么也没做！”林羽柒一边拉着他逃跑, 一边无奈喊叫道。 身后的器灵如满天的雄鹰盘旋而下, 轻轻落在松软的尸体上。有仙有魔, 伴随着法器的光芒, 朝着林羽柒和楚君离二人气势汹汹的攻来。 “这死法和外面那些散修也不一样啊！”林羽柒急得都快哭了, 眼尾泛红, 手掌紧紧扣住楚君离, 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闻言，楚君离皱起眉宇，说道：“应该是传输的地点不同。万魂窟外，那些到了剑宗的弟子们，或许也会面临相似的困境。” “那你说，我们怎么出去？”林羽柒演唱者, 身后的器灵大军, 越来越近。没有丝毫头绪。 “别怕！”楚君离安抚她道。 “这幻境中, 若是真的死了，那魂魄一定会脱离幻境回到现实世界中。你我二人魂魄以浮光链相连, 只要有一人能出去，另一人便会跟着出去。” 楚君离冷静地分析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羽柒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伸手往身后扔了一道屏障, 将那些器灵短暂地禁锢在原地。 阿黛怀里抱着婴儿隔着屏障向她呲牙, 眼里的凶光几乎化为实质，要把他们钉在原地。 “我能护得住你。”林羽柒又是一道灵力闪过，数十个器灵瞬间倒地, 不省人事。 可是她心里也没底。这些器灵玩的是人海战术，单靠她苦苦支撑到底，能否胜出尚未可知，若是抓住此时机突破金丹大圆满，或有一线生机。 可怕的是，极南之地的幻境无法承受这样的灵力，他们会被碎成齑粉。 林羽柒心里两难抉择。 却不料楚君离已经有了办法。 他安抚地拍拍林羽柒的肩，眼神坚毅不可催，紧抿着唇停顿了几岁。像是蕴含着极度的不舍和无奈，将林羽柒揽到怀里，把她的头牢牢地摁在自己的肩膀上。 附在耳畔轻声说道：“你曾救我多次，今日且还你一次，剩下的要欠着哦。” 他语气轻松，好像在用和林羽柒商量明天早饭去哪吃一样的口吻说完。 笑着松手，就要往身后器灵那处走去。 林羽柒听出他话中的决绝之意，立刻拉住他，说道:“你要是去送死，但我也活不了。” 她心里想着两人之间的同心咒，知道楚君离要是在这幻境中丢了性命，那她也逃不出去。 想到此处，心里一凉，好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悲催场景…… 无能魔尊卒于极南之地。生前残暴，死后凄凉…… 甚至都能想到殊姝和花夫人看到她死状时的表情。 林羽柒悲从心中来，睫羽止不住的颤抖，眼里就要掉出泪花来，鼻尖泛红，眼底万般留恋。 楚君离只当她是心疼自己，不愿意看他去送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手心轻抚眼前人的脸颊，触到满手冰凉的泪水。 他温柔拭去，笑道：“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你别去，”林羽柒抓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带你出去。” “好。”楚君离勉强摆出信任轻松的表情，微笑道。 正当此时，原本被林羽柒禁锢在原地的器灵突然暴动起来，他们连忙抬眸看去，发现阿黛正在用匕首割破怀中婴儿的手指。 那幼嫩的指尖渗出点点血滴，隐隐透着金色光芒。阿黛用这滴血突破了屏障，化成一道带着魔息的灵力，向两人汹涌袭来。 “快走！”林羽柒推了一把楚君离。身前结了一道法印，企图阻挡住这一次攻击。 可是这婴儿的血十分蹊跷，竟然将阿黛稀薄的灵力瞬间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林羽柒竟然一时应付不过来，被硬生生逼退好几步。 “你们都该死！”阿黛咬着牙道。 她又划了一道伤口，无视怀中婴儿的嚎啕大哭，从他指尖取了好几滴血。凝聚了身后千百器灵的灵力，同时化成一道金色的利箭射向面前两人。 林羽柒屏住一口气，加大了手上的灵力输出，她脸色用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像是一张随时会飘零的纸。 心里忍不住骂街，这婴儿究竟是什么品种？！ 终于，器灵们像疯了一般，突破了林羽柒的屏障，呼啸着朝他们奔来。 力竭之下，她原本要拉住楚君离往后跑，做最后的逃亡，却发现身前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楚君离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林羽柒只听得他低呼一声，探头看去，原来是之前的金色利箭刺穿了楚君离的身体，背部衣衫应声而碎。 奇怪的是，那利箭尖端刺入少年后背，却并未再往里深入。 反而是间断不停地散发着金色的微光，几息之后自动从背上掉了下来，而楚君离的后背，竟毫无损伤，平滑如初。 ？！ 林羽柒大惊，这是什么金手指？男主在原书中未曾开启过这段支线，莫非他们触发了隐藏剧情？ 阿泰怀里的婴儿此时停止哭泣，睁着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睛向他们这里看来，在看到楚君以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黛不可置信地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再一次号召身后器灵，向林羽柒二人攻击，但一旦落到楚君离身上，就如刚才一样，毫无损伤。 林羽柒：…… 她悄悄地往楚君离怀里缩了缩，抬头看着少年尖细的下颌，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你先给我当个盾牌？” 楚君离自己也还弄不清状况，只好乖乖点头。 那边阿黛疯了一般聚集灵力，她原想将这两个人杀鸡儆猴，没想到出师不利，连这样的低级修士，也无法杀死。 心中恨意更甚。 林羽柒悄悄地从楚君离的手臂下探出头来，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发现阿黛在做一个她看不懂的手势，转眼千百器灵吼叫出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至空中。四面八方好像有千钧之力将他们挤压到一起，顿时空中血肉模糊，灵力四溢。 “这是在干什么？”她瞪大了眼。 只见那些器灵在阿黛繁复的手势之下慢慢地变小……挤压…… 最后几乎要凝成一颗黑白两色的珠子。 其中蕴含的力量，超过了林羽柒的想象。 她本身是金丹大圆满，但对面那浑厚的灵力明显超越了她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幻境就要支撑不住了。 果不其然，在阿黛还没有结完手势之前，万魂窟就已经开始颤抖崩裂，沉眠的尸体落入地缝之中，被挤压成碎片。 “不好。这里要塌了。”林羽柒紧紧握住楚君离的手臂，说道，“等会儿一定要跟紧我，幻境一塌，这里十分危险。” 话音刚落。蓝色的天幕开始像碎裂的镜子一般，裂成一片一片，向地面砸来。 林羽柒凭借最后一丝灵力，升起一道法罩，将两人牢牢包裹在内。 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对面阿黛抱着婴儿，眼底痴狂，却带着几分懵懂之色。 她呆怔地看着天地裂变，似乎并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林羽柒心里一惊，想要更加深入的思索时，却失去了意识，不复清醒。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未入幻境时的帐篷里。 她猛地转头去看身边的楚君离，手指触上对方鼻翼，直到感受到轻微的呼吸才放下心来。 做完这一番动作，林羽柒不禁跪坐在原地，轻笑自己被吓坏了脑子。 他们二人被同心咒束缚，如今自己还好好活着，楚君离又怎么会出事呢？ 林羽柒掀开帘幕，看到外面天色依然黑沉。 她神色严肃，想着这幻境被阿黛的灵力击碎，那同时进入幻境的其他年轻弟子也会被赶出来，思及此处，她立刻伸手摇醒楚君离。 对上楚君离漆黑的眼眸，林羽柒连忙说道： “我们……”要去看看别人…… 林羽柒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苏醒起身的楚君离猛地揽入怀中，顿时被抱了个满怀。 她一时语塞，脸颊飘上两朵不可言说的红晕：“你怎么……” “你还在……”楚君离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在林羽柒耳畔旁不住地喃喃道，蕴含着极大的欣喜与激动。 林羽柒不禁想到，当时在幻境中，楚君离甚至想要以自绝的办法助她脱离幻境，心里立即涌上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晃晃头摆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从楚君离怀中挣脱出来。 头偏到另一边，略显尴尬地说道：“我们还要去看其他弟子的状况。” “好。”楚君离立即应道，深邃幽黑的眼眸不停地在林羽柒脸上梭巡，好像要把她的面容牢牢地刻在心里。 林羽柒尴尬的摸摸鼻子，率先走出了帐篷。 凭着记忆来到天照宗其他弟子所在地，转眼看到了令人悲痛的一幕。 天照宗此次一共来了十名弟子，剩余八人中如今只有四人安全存活，另外四个的死状如同那些散修一般，胸前插着自己的法器躺在原地，已经没了声息。 一看到林羽柒和楚君离二人披月而来，失去同门的四名弟子伤心不已，向他们哭诉连连。 “这是怎么回事？”林羽柒厉声问道。 随手点了其中一名弟子回答，对方将他们在幻境中所遇事情一一到来。 原来在亓官辉利用器灵可使法器升阶的秘密诱惑他们之后，天照宗有四名弟子起了贪恋。当晚便取了器灵的血液，加以法器炼入炉鼎。再次取出的时候，这法器便如失控一般，当场将主人诛杀在原地。 后来幻境崩塌，八名弟子中有四名就已丢了性命。 林羽柒听得一字不落，头疼般地揉了揉太阳穴。 时至如今，她也大概知晓，这逃逸至极南之地的低阶魔族，是如何去诛杀胜出他们许多的修士们。 以极南之地幻境为饵，再以器灵一族记忆做媒介，将这些修士们引至万年前的仙魔大战。若是修士们没有抵抗住法器升阶的诱惑，一旦将自己的法器融入了器灵的血液，那么便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操控着升级后的法器，杀了自己的主人。 这些低阶魔族的身份，也便不言而喻，恐怕就是从魔界逃逸出的器灵，方可操纵法器。 不过…… 林羽柒看向身边的楚君离，心里疑惑重重。 为什么同入幻境，他们二人与其他修士的降落点不同，而是进了万魂窟？ 林羽柒想到，若是用同样的方法去诱惑他们二人，楚君离和自己定然不会上当，但若是进入万魂窟，那他们二人变成了安排阿黛复仇的首选，面对绝对的力量悬殊，若不是楚君离对于器灵一族的攻击免疫，二人必死无疑。 幕后黑手似乎对他们极为了解，只是滔天阴谋，究竟是为了杀她这隐藏身份的魔尊，还是谋划着除掉楚君离？ 林羽柒呆愣在原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虽然已经脱离了幻境，她却觉得，有一张无形压抑的大网，将自己牢牢罩住，找不到任何出路。 第35章 幻境一破, 花堰和李若愚长老立即闻讯而来。看到地上已经失去生命的四名弟子，不禁陷入了哀痛的沉默。随之而来的, 还有琉焰盟的司徒肃, 他身后跟着一批红衣弟子。 林羽柒简单扫过一眼, 发现琉焰盟弟子尚且都在, 看来司徒肃将他们管教的很好, 没有被亓官辉所诱惑。 司徒肃面色冷凝地看着地上的弟子, 半边眼罩在月辉下莹莹闪着冷光。他一掀袍袖, 半跪下来检查弟子们身上的法器。 林羽柒看到他在剑身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银色的长剑上出现了一道指示方向的符文。 司徒肃沉吟道：“他们刚死不久，这长剑上还有那逃逸器灵施下的咒术，只要随着这方向去找，便能找到他们藏身所在。” 花堰应了一声, 捏拳道：“我一定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拖回来, 给这些小孩陪葬。” 李若愚长老摇摇头：“掌门曾有吩咐, 这些魔族被抓捕之后不可随意处置，要押送到魔界。” “……这”花堰气不打一出来, 但是也不敢反驳掌门的意见，只好冷冷一挥袖, 顺着长剑指示的方向, 去捉那些器灵。 “你可要去？”楚君离轻轻拉住林羽柒的衣袖，悄声问道。 他玲珑心思，早就看出身边人忧心重重, 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想做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林羽柒的注意力。 但是林羽柒苍白着脸摇摇头。之前在幻境中花费太多灵力，她现在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花堰动作很快，抑或是太过哀痛，将心里的气愤全部撒到那些器灵身上。不消半个时辰，便绑了十个低阶魔族来到众人面前。 他狠狠一踢，便将这些气临门全部踢倒在地，跪在众人面前。 “我真想……”他抬起手，眼里杀机突现，被李若愚及时拦住。 “不可！” 这些魔族是他们想魔界讨要说法的证据，若是被花堰一掌之下打死在这极南之地上，那便说不清了。 花堰冷冷地“哼”了一声，收回了手上的灵力。 林羽柒扫过地上七歪八倒的器灵们，他们身上确有魔息，但是和寻常魔族并不完全一致，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向李若愚拱手说道：“师兄，羽柒自请将这些魔族押送回魔界，还请师兄应允。” “这……”李若愚踌躇了一会，“林师弟可曾去过魔界，恐怕你没有经验？” 林羽柒虚咳一声：“从前曾去游历过。” 李若愚沉默了半晌，想着花堰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派他去押送，这些魔族能不能抵达魔界还是未知数，地上这些亡故弟子也要尽快送回宗门，林师弟和花堰一向不合，还是别让他们一起共事了。 “那便如此。”他点头道。 他将事项一一和林羽柒说清楚，林羽柒表面听的认真，内里却没放在心上。 魔界是她的地盘，李若愚所说的那些事情根本无需她去办，只是此次回去，不知能从殊姝那里撬出什么秘密？ 林羽柒随手扔出一条缚仙索，将十个器灵们捆在一起，打晕了收进储物囊。 转而去看楚君离。 “你同我一道。” 花堰又抱着手臂嗤笑一声。 ———————————————— 离了极南之地，林羽柒未曾停歇，带着楚君离立刻踏上前往魔界之路。 漫长的一夜经过这些时辰，已经渐近凌晨。天幕隐隐透着日辉，在地面笼罩一层淡蓝色的薄雾，遥远日出掀开黑夜一角，悄悄探出头来，隐秘地打量着这个静谧的世界。 林羽柒和楚君离坐上了忘川河上的一只小船。船夫许是在河边等了一夜，眼底透着青灰，面对客人也是懒洋洋的。 只有在林羽柒踏上船时，瞬间涌上的鲮鱼让他多看了几眼。 不过魔族一向谨慎冷淡，并未多言，转而移开视线，注视着忘川波光粼粼的河面。 楚君离靠坐在船篷里，眼底透出几分欣喜。 林羽柒只当他是第一次来此，心里好奇，便出口说道：“忘川河还算看得过去，等会进了城池，你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魔族可别被吓到。” 楚君离摇摇头，嗓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书上有描述魔界情形，我虽未去过，但是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你还这么紧张？” 林羽柒冷眼去看他膝盖处无处安放的手掌，短短几句话间，她已经发现楚君离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 “不是紧张，”楚君离稍稍靠近她，覆在耳畔轻言，“只是太过欢喜罢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林羽柒冷眼瞪他，纵然知道男主冷心冷肺，但是今晚刚刚死了四个天照宗弟子，他不伤心一下也就罢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马上就会抵达魔界，”楚君离含着笑，“那是你之前生活的地方。” 他伸手去拉林羽柒的衣袖，微微抿着唇，翘起一个惹人怜爱不至厌烦的弧度，眼角下垂，透着几分纯真。 “我们完成了宗门任务后，你带我去你家看看好不好？” 楚君离这样说道。 林羽柒心里一颤，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往旁边偏了偏。 对面人说的可怜兮兮，睁着一双纯情的眸子，看着林羽柒。她撇开视线，说道：“去我家做什么？” 楚君离义正言辞：“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拜访一下不是情理之中吗？” 更重要的是，总要先见过双方长辈。 他对于林羽柒一无所知，之前只当是朋友时，尚可尊重对方隐私，如今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总想多了解对方一些。 见过长辈，也就算是过了明路，楚君离心里暗暗想道。 可是林羽柒并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冷漠道：“我家又穷又破，你不许去。” “真的不行？” “不可以！” 林羽柒暗暗吐槽：你要是知道去的魔宫就是我家，怕不是要被吓晕在半路。 两人晃晃悠悠地过了忘川河，踏上魔界地域。 凌晨刚过，林羽柒原以为刚刚苏醒的城池一定十分安静，却没想到路两旁已经支起了不少摊子，街上人流如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林羽柒看着路两旁挂着的紫色灯笼，灯笼中间挂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子。魔界和修真界习俗不同，凡是遇到欢庆之日，更喜欢用紫色。 只是她怎么不记得，最近有什么节日？ 楚君离跟在她身后，见到这副场景，不禁悄悄问道：“书上记载魔族惫懒，没想到竟起的这样早。” 他这话被旁边一个长着尖角的低阶魔族听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挥了挥象征着暴力的拳头，就要打上来。 林羽柒往楚君离身前一站，冰冷的眼神和凌厉的魔压将对方钉在原地，意识到面前人强悍的修为，那低阶魔族立即灰溜溜地跑走了。 “在魔界地盘，还说魔族坏话。”林羽柒看了楚君离一眼，“事儿真多。” “不是有你护着我？”楚君离摸清了她的脾气，微微笑道。 林羽柒对此无话可说，随手拽了旁边一个姑娘，问道：“请问姑娘，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街上这样热闹？” 那魔族姑娘眨眨眼，紫黑色眸子深不见底：“今日？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三天后就是魔尊的生辰——明庚节。” 这姑娘上下打量她几眼，鄙夷道：“这都不记得，小心被焚月宫的亲卫抓去打上三十鞭。” 林羽柒：…… 好吧，在修真界停驻太久，连自己的生辰也忘记了，说来也是凑巧，虽不知魔界的历法和她原来世界历法有何区别，她和林钰的生日倒是同一天。 魔界有规矩，凡遇魔尊生辰，连着三日举城欢庆，怪不得今日的城池自凌晨起便如此热闹。 “我们来的倒是凑巧。”楚君离微笑道，“正好赶上那魔尊生辰，不知能不能见他一面？” 林羽柒声音淡漠无力：“魔尊日理万机，哪是你能见到的？” “见不到也罢。”楚君离并不执着，而是回到之前的话题，“能去你家看看也是好的。” “想都别想！” 他满腔热忱，却再次得到无情的拒绝。 林羽柒信手往他身上打了两道魔息，掩盖住楚君离人类修士的身份。 虽然他们此次前来是有公务在身，魔界的人不能拿楚君离怎么样。但是她并未准备带对方去掩日殿，只想让他在城池里随便逛逛，隐藏身份总会方便些。 楚君离自然是不愿和她分开的，但是被林羽柒果断地拒绝几回，看到对方眼底的不耐，楚君离担心惹她生气，立刻歇了同去的心思。 “那我在外面等你。”他再三重复道。 林羽柒摆摆手，就当是应了。 “别走太远就行。”同心咒让他们不能相隔太远，这才是她不得已带着楚君离来魔界的原因。 只是对方似乎想得太多…… 林羽柒掩下烦乱心思，丢下楚君离，一人快速地向魔界中央的掩日殿飞去。 身后少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眸中光影明灭，神色晦暗。 林羽柒来至魔宫外门，大大方方地站在空荡荡的宫墙外，看守的魔兵立即走了过来，声音凌厉，呵斥道：“何人在此游荡？” 林羽柒掀开眼帘，舍去一身温润气息，清冷如月的视线落在这群魔兵身上。 她稍稍牵起衣袖，露出手腕处的曼珠沙华花纹。 顿时，身前魔兵眼神一紧，纷纷跪了下来。 “参见尊上——” 第36章 掩日殿中, 林羽柒换了一身魔尊的常服，靠坐在尊位上, 撑着头看殿外渐渐亮起来的天光。 旭日朝升, 可这大殿又深又暗, 带着刺骨的阴冷。 “怎么有空回来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抹黑色妖娆的身影。 殊姝抬脚跨进殿门, 走动之间裙角露出雪白的脚踝, 她挑着眉, 嘴角笑的妖艳勾人, 艳丽的眸子落在殿中“少年”身上。 林羽柒支起手，轻按几下太阳穴，透露些许疲惫：“见过师尊。” 她并未起身，殊姝是她师尊，更是魔尊的臣子。 以礼相待是师徒之谊，但是今天林羽柒显然没有心情去和对方寒暄。 殊姝自然发现了她情绪不对劲, 嘴角笑意微敛：“怎么了这是？在修真界玩的不舒心？” 林羽柒并未多言, 轻轻抬手, 将自己捆缚的器灵放了出来，顿时大殿中央空地上, 出现了十道黑色身影。 他们被捆缚着一动不动，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殊姝眸光一闪, 复而又恢复正常神色：“暗狱守卫一时不察, 放跑了几个囚徒，没想到竟让你亲自抓回来了。” 她语气轻松，坦坦荡荡。 却惹得少年魔尊冷眸凝视过来, 一反平常亲近之态，眸光凛冽，神情冷淡，唇间吐出两个字：“囚徒？” “自然。”殊姝笑道，“焚月宫已经搜查一月，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到修真界。” 林羽柒眯起眼，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上的彼岸花纹样：“师尊可知这些低阶器灵杀了多少人类修士？” 殊姝听到某个敏感的字词，眸中划过一丝精光。 她喟叹一声：“看来你都知道了。” “身为魔尊，我竟然不知暗狱中关押着这些人，师尊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林羽柒语气稍带一丝愠怒。 殊姝笑道：“器灵稀有，当今大陆上不超过百数，魔界不过藏匿几十个而已。” 她冷淡地扫过地上一言不发的器灵，说道：“本该到你二十岁生辰，才能知晓这些的。” “为何？”林羽柒微微蹙眉。 “这些器灵是为魔尊佩剑所准备，待你二十岁炼剑之时，自然会知晓。” 她耐心解释：“器灵一旦出世，定会召来各界势力争夺，所以魔宫豢养器灵一事，知道的人甚少。等你长大了，才会告诉你。” “怎么炼剑？”林羽柒想到幻境中听到的哭嚎，“放血吗？” 她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厌恶。 “怎么会？”殊姝笑出了声，“既是祭剑，哪有放血那么简单？” “抽皮扒骨，炼化魂魄七七四十九天得一枚器魂珠，再于剑炉伏羲火中烧上三天三夜才罢。” “器魂珠？”林羽柒声音减弱，“那他们岂不是会丢了性命？” 殊姝挑眉：“性命？” 她朝地上器灵踢了一脚：“一群畜生罢了，何来‘命’可言？” “他们也是人……”林羽柒纵然知道修□□视人命如草芥，但是她一直无法说服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这些器灵杀害了人类修士。我们自然要给对方一个说法。”林羽柒说道。 她不愿因为自己的佩剑而伤害这些器灵，但他们本身又伤害到了修士。所以最好的结局可能就是让他们一命抵一命，而不至于在魔界受炼魂之苦。 但是殊姝提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随便找上十来个死囚送过去便好，这些器灵是留给你炼剑的。” 林羽柒暗吸一口冷气，说道：“师尊可知，他们在极南之地做了什么？” “但闻其详。” 林羽柒将前一日发生的事情详细道来。 “师尊不觉得这些器灵是有备而来吗？背后黑手早有预谋，环环相扣，更何况暗狱监管极其严格，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么说来，这些器灵，还需要好好审一审。”殊姝垂眸道。 林羽柒微眯起眼：“审问出来的结果，师尊准备禀告于本尊吗？” 她一向很少在殊姝面前以本尊自称，一是不喜欢这个中二的称呼，二是她将殊姝当做师尊看待，自然不愿意在她面前摆魔尊的架子。 殊姝听到这句自称脸色微变，但还是沉稳道：“尊上想知道，我自然是会双手呈上的。” 林羽柒抬起手指，在面前的长桌上敲了几下：“那一月之前器灵逃逸之事，为何师尊只字未提？” 殊姝抿抿唇。 “本不想瞒你的，只是你身边那人不安分。怕他听及一二。” “你是说楚君离？”林羽柒疑惑道，“他不过是天照宗一个外门弟子，有何不安分的地方？” 殊姝听闻此言，嗤笑一声：“他身上秘密众多，不知引来了多少势力在暗中窥测。就算他自己本分守己，恐怕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 林羽柒想到自从她穿书以来不断偏离的剧情，不禁问道：“师尊知道些什么？” 蹙起的眉间泄漏了她心中一丝担忧。 殊姝半低下头，微微笑道：“你这是担心起他来了？” 林羽柒听见她话语中难掩暧昧，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怎么会？我是担心同心咒。” “不必担忧。”殊姝抬眸看她，“同心咒的解法已有眉目，你再在修真界玩上几天，就可以回来了。” 林羽柒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好像蒙着一层薄雾，将她应有的喜悦和轻松藏在里面，松散的缝隙中透出一丝怅然来。 她应该开心的，摆脱男主，还能无视他死活拿走心法，更不用帮他挡那些烂桃花。 回归她纸醉金迷悠闲愉快的魔尊生活，总算能将剧情扳回正轨。 想到这儿，林羽柒舒出一口气，放松了刚才一时震惊攥紧的拳头。 “有劳师尊了。”她声音中听不出悲喜，倒是多了几分魔尊的冷漠。 殊姝应了一声，唤亲卫进殿将器灵们带下去，看着林羽柒在位上沉默不语，便微微欠身行礼，倒退着出殿。 即将踏出门口时，她听到林羽柒开口问道：“师尊，楚君离那……你可曾插手？” 有人要害楚君离，这是她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所肯定的事实，只是不清楚这背后到底有哪些人？ 是一人，还是一派，抑或是一族？ 殊姝回眸，莞尔道：“他如今与你性命相连，我怎会动他？” “若是同心咒解了呢？” 林羽柒追问道。 “那就不一定了，”殊姝勾起妖艳的唇，“若他身上有魔界需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便宜别人。” 林羽柒恹恹地“哦”了一声，盯着自己衣袖上的花纹，暗暗失神。 殊姝看着她头顶青丝，媚声道：“三日后是你生辰，在魔宫多留几天，你娘亲很是想你。” 说完，利落转身，曼妙的身影消失在墙角。 ———————————————— 林羽柒换下衣衫，出了掩日殿，依靠着气息找到楚君离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处路边摊旁。 能认出她的人全在魔宫内，绝不会出现在这种嘈杂喧闹的集市中，林羽柒放心地在街上走来走去。 她绕到楚君离身后，悄悄看他手里的东西。 楚君离手里拿着一块暗红色的圆形玉珏，正在和那摊主商讨价格。 对方狮子大开口：“三百灵石。” 楚君离爽快地付了账，刚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林羽柒。 他眼里闪出几丝惊喜，然后迅速地将玉珏收到了身后。 “你买这个做什么？”林羽柒朝他背后扬了扬下巴，“钱多了没处花？” 她刚刚短暂一瞥，认出那玉珏应是魔界火山旁产出的明心石。因为在火山旁待久了，明心石阳气过盛，对于喜阴的魔族来说并无吸引力，但又因为产于魔界带着魔息，对于修士而言太过鸡肋。 只有一些小姑娘看着它好看，才愿意买一些回去。 楚君离不懂行情，被摊主狠狠地宰了一笔。 她将明心石的情况向他说明，最后下结论道：“这石头于你无用，还花了这么多灵石，亏不亏？” 楚君离毫不在意地笑笑：“这明心石还有另外一个用处。” 面前这人畏寒，这明心石既能承载他的灵力，又带着细微魔息，给林羽柒暖身最好不过。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相处这么久，他能看出来林羽柒什么也不缺，总要将手里这石头改进得珍贵些，才能送出去。 林羽柒跟着他在街上闲逛，此时头顶悬挂的紫色长旗一角突然松开，落下来飘至她的头顶，遮去上半张脸，只露出纤细的下颌和莹白的脸颊。 她不耐烦地伸手打开，奈何那旗子依依不舍，总是往她身上贴。 “烦人！”林羽柒微恼。 楚君离看到这满城的旗帜，突然想到过几日就是那魔尊的生辰。 他不在意这个，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晓身边人的生辰是何日，便出声问了这个问题。 林羽柒正在理着稍显凌乱的发丝，听到这问题，心底漏了一拍，她轻咬下唇，沉默了一会。 然后悄声说道：“三日之后。” 楚君离未曾疑心，笑道：“那真是巧了。” 林羽柒抿嘴，心里想道：不一样的。 三日之后，魔界欢庆的是魔尊林钰的生辰，而我和你说的，是林羽柒的生日。 那怎么能一样呢？ “那等我过了生辰，我们再回宗门。”林羽柒仗着自己的寿星身份，向楚君离提着要求。 “好。”楚君离并无异议，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玉珏。 这份礼物还是太轻，他得再准备一下。 第37章 “那三日之后, 我们可以一同……”楚君离沉吟道，计划着怎么给林羽柒庆生。 但是对方一口回绝：“我要回去陪伴家人, 你自己玩。” 楚君离一听这话, 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脸上罩了薄薄阴云。 “也罢。”他偏开头去, 下颌咬紧, 透着淡淡的失望。 “我在这谁也不认识, 这三天待在客栈里就好。虽然孤独无趣了些, 总不会给你惹麻烦。” 黑色发丝垂在耳后，楚君离半咬着唇，善解人意地说道。 他虽是这么说，眼睛却还可怜兮兮地觑着林羽柒，像是被丢在路边的小奶狗。 林羽柒被看得心里一软，却还是嘴硬道：“你摆出这副表情, 好像是我抛弃了你似的, 收回去！” 楚君离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更加伤心地转过头去不看她。 林羽柒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把人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魔界, 又扔在一旁三天不管不顾，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便存了要补偿他的心思。 她四处环视, 转而看到长街尽头站着数百名魔族少男少女，聚在一处高台下，人头攒动, 热闹的很，不知在闹些什么。 林羽柒便拍拍楚君离的肩膀，指着那长街尽头，说道：“那今日我抽出时间带你去玩玩，见见世面。” 楚君离见好就收，乖巧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近，只见那高台建于城楼之下。台上竖着两根高耸入云的长竿。和着整条街道的装修风格一样，长竿上缠着紫色丝绦，上处横着一条长幅，写着显目而张扬的“千秋万载，一统魔界”。 活像中二至极的宣传标语 高台之下密集的站了许多人，林羽柒看过去，这些少男少女们都不过二十岁，修为倒都是不差，不至于把自己的翅膀魔角拿出来吓唬人，一个个扬着或俊俏或娇美的脸庞，翘首以盼看着那高台。 她拉着楚君离，就要往里走，却被路边一个凶神恶煞的魔族一把拦住，对方吭声道：“可有入场券？” 林羽柒看看这露天高台，迷蒙地摇摇头：“没有。” 那人脸一横：“这可不行，你先得了入场券再来，人家排了这么久，你这直接往里走，难道是想要插队？” 林羽柒把袖子抽回来，贯彻入乡随俗的理念，语气平和地问道：“这入场券从何处得来？” “看到没有？”那人转身指着城墙下一处墙角，如今那墙角正坐着几名妙龄少女。 “就在那儿，符合条件拿到入场券再过来。” 得了指点，林羽柒牵着楚君离走到这处墙角。 少女们面带微笑，身前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有七七八八散乱的黑色纸符，或许就是那人口中的入场券。 见到两名面容英俊，尤其其中一位称得上天人之姿的少年走过来，这群魔族少女眸露兴奋，一人身体前倾，手臂撑着长桌，甜甜地问道：“你们也是来抽奖的？” 林羽柒这下知道了，原来这里这么热闹，是一群小孩在这里抽奖，只是撑起的那条长幅，反而显得整个场面像是邪教徒聚集地一般。 她侧眸去看楚君离，提议道：“我们也试试？” 男主的手气一向不错，整个天道都偏向他，何况于一次小小的抽奖，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也能让他开心开心。林羽柒便拍拍楚君离的背，说道：“你去拿一张。” 楚君离乖乖上前，就在桌子上拿了一张通体纯黑，看不清字样的纸符，抬眸去问，那几个魔族少女：“就这样？” “不不不，”女孩被他看得脸一红，转而从桌下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柔声说道，“那是用来抽奖的，这个小盒子里是入场券，没有入场券，是进不去的。” 楚君离便要伸手去拿，却被人家拦住。 “要拿入场券，是有条件的。”小姑娘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姑娘但说无妨。”他微微挑眉。 面前的姑娘虚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很好办的，你只要在这城墙之下说些好听的话，歌颂如今的尊上，表露为他庆生的诚心即可。” 林羽柒在后面听得明明白白，面色一僵，觉得这是什么诡异而神奇的入场条件，不过转念一想，这三日之后就是魔尊生辰，许是这些少男少女们也想借此为她庆生，才想到这样可爱的入场方法。 值得嘉奖，值得嘉奖，魔尊在心里暗暗认可。 楚君离倒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对如今魔尊毫无了解，只知道对方年纪尚小，没听说过有什么功绩，这该如何歌颂？ 他又问道：“这歌颂之辞要说多少？” 好让他挑选一篇合适长度的赞美文章。 魔族少女盈盈一笑：“不多不多，说上半个时辰就可了。” 楚君离：……你们魔族还真是谦虚低调。古往今来，有几个人的功绩是能滔滔不绝说上半个时辰的，他有些犯难。 林羽柒也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打断道：“必须要说上半个时辰吗？可还有别的办法？” 少女一听这话，沉下一张脸，怒道：“那可不行！整座城池都在为魔尊庆生，怎么让你们说上几句好话，都说不得了？” 林羽柒这下知道了，这是人家节日主题，怎么能违背呢？于是戳戳楚君离的后背，强忍住笑道：“那你就从了吧。” 楚君离：…… “当今魔尊，勤勉为政，爱民如此，雄才大略，励精图治……” 他什么都不了解，只好将书中所记载的，他曾看过几眼的人间明君形象一一背出来。 几个认真听的魔族少女眼神迷茫，表情晕乎乎的，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应该是夸人的话。 但是魔族不是最喜欢夸对方会打架，武力高吗？这人说的文绉绉的，是咱们魔尊吗？ 怎么感觉对不上呢？ 林羽柒嘴角止不住地笑，听完楚君离磕磕跘跘歌颂她半个时辰，扬着眉，有些调侃地说道：“好啦好啦，时间到了。” 再夸下去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林羽柒向少女伸手：“该把入场券给我们了。” “那好吧。”抱着盒子的姑娘半信半疑，但还是从箱子里拿出两张方形纸张递给他们。 待伸出手，却发现有个不对劲的地方。少女动作一顿，幽黑的眼眸锁住她：“他刚刚说了半个时辰，你可还一句话没说呢，这入场券不能给你。” 林羽柒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把纸张抢过来，嘴上说道：“他说的便是我想说的，魔尊英明是整个魔界都知道的，我要把尊上的好藏在心里，日日感恩戴德才是。” 那姑娘看她说得情真意切，又被她的笑容迷花了眼，就呆怔地任她把入场券拿走了。 待两人走远，这魔族少女端详他们背影许久，纳闷道：“我看那位公子衣着华丽，绣的是贵族符文，为何要参加我们这次抽奖呢？” “这倒是有些奇怪，”旁边女伴同样不解，“此次抽奖的奖品是三日后宫内寿宴上一张席位，虽说有机会面见圣颜，但毕竟离得太远。刚才那公子身份显贵，向家中长辈求一求，不就能坐到离尊上近一点的位置吗？” 听得这话，原先那姑娘摇摇头：“不大清楚，或许就像那话本上说的，这公子在家中许是不大好过吧？平白落了个贵族身份，却连一张席位还得靠抽奖抽来。” 林羽柒他们走的急，并未听清身后人在交谈什么，若是早早知道他们的说话内容，她说什么也不会带着楚君离回那高台去的。 林羽柒拨开人群，冲出一条小道，嘴上说着：“借过借过。” 不过几步就带着楚君离突破层层包围，来到高台之下。 旁边站着招待的工作人员，看到有新面孔出现，便走过来引领他们参加抽奖活动。 先是看过他们手上入场券，点点头，再收回了刚刚被楚君离抽到的那张纸符。 他拿出一块黑色玉简，对着林羽柒和楚君离说道：“先登个记，录入户籍身份。” 林羽柒有些惊讶：“还要录户籍？” “自然！”那人吊着三角眼，冷冷地看他，“这活动有多重要你可知道，哪能儿戏？自然要验明身份才可参加。” 林羽柒默默撇嘴，不就是街边一个小小的抽奖活动，还一套一套的。 不过楚君离偷偷去拉她衣袖，暗示性地皱眉。 他就是一个来魔界的黑户，哪有户籍身份？ 林羽柒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她早早为楚君离准备好了相关身份信息，毕竟要在这里住三天，入住客栈等杂事都是需要户籍的。 只见林羽柒拿出两块方形令牌，放在那玉简上面，顿时黑色玉简闪出两道光芒，浮出两个陌生的名字。 这就算已经录入了。 工作人员探查一番，两人身份并无不妥，便放走他们，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半炷香后就能出抽奖结果。” 林羽柒颔首，将手中令牌递给楚君离，上面刻着“楚璃”二字。 “收好了，这是你的户籍令。” 两人站在原地，听着旁边的人叽叽喳喳地交谈着。 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志在必得地向身边伙伴炫耀：“为了这次抽奖，我可是整整七天没碰荤腥，还把魔神全拜了一遍，他们一定能保佑我中奖。” 呵！林羽柒心里想到，听这语气，这奖品还价值不菲，值得人花这么大代价。 另一位少女说道：“才不会是你呢！没规没距的讨人嫌，若是你中了奖，三日之后，面见尊上一定会被打出去的。” 林羽柒有些没弄清状况，中奖和尊上又有什么关系？ 楚君离倒是听了大概，说道：“莫非这奖品是三日之后拜见魔尊？” 林羽柒手里冒着冷汗，心下一抖：“你别瞎说！” 正当此时，高台上走上一名身着华丽的女子，她手里举着一张纸符，对着人群高声说道：“哪位是楚璃？” 林羽柒：？！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楚君离抬起手臂，众人瞩目之下，展示手里微微闪着莹光的方形令牌。 台上女子朝着这边盈盈一笑：“恭喜这位公子，三日之后参加掩日殿中的生辰宴。” 林羽柒险些两眼一黑，差点站不住。 第38章 女子话音刚落, 身边的人纷纷向楚君离投来惊讶羡艳的目光。 “运气太好了吧！”有人感叹道。 楚君离却并未显露半分欣喜，而是皱起眉宇, 垂眸看着手里微微发光的令牌, 露出几分烦忧之色。 “你不能去！”林羽柒出声阻止。 她附耳过去：“宴席上耳目众多, 容易暴露身份。” 至于暴露的是谁的身份, 林羽柒并未表明。 好死不死, 才带楚君离来了一回魔界, 就面临掉马的风险, 林羽柒早知道这样，在进城的时候就要把他扔出去。 楚君离深以为然，颔首道：“我去和他们说清楚。” 听闻此言，看来他并没有一定要去参加魔尊生辰宴的意思，林羽柒暗舒一口气，放松了攥紧的拳头。 她目送着楚君离穿过众人, 走到高台之下, 和那工作人员交谈几句。 那人嫉妒地看了楚君离手里令牌一眼, 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又狠狠地瞪大了眼睛。 离得太远, 身边环境又太过嘈杂。林羽柒并未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到楚君离轻微摇了摇头, 说了几句话之后又转身回来。 他衣袖拂云, 神情淡漠。 “那人怎么说？”林羽柒略微有些紧张。 楚君离低叹一声，说道：“非去不可，不然便有牢狱之灾。” “什么？！”林羽柒有些急了, “不愿去，难道还要强压着去吗？” 这声音有些高，被旁边人听到，纷纷侧目而视，对他们指指点点，似乎在说楚君离不识抬举。 林羽柒没再说话，而是拉着楚君离走出了人群。 “为何会有牢狱之灾？”她疑惑道。 楚君离回答道：“据说是魔界千年律法规定，魔尊生辰宴事关重大，每一个席位都必须慎之又慎。为了体现与民同乐，才在角落处加了一个平民的位置。一旦抽中，席位并被锁定，只有我能入场。若是不去，便是违旨不尊。” 林羽柒：“……” 她放下心来，拍拍楚君离的肩，说道：“这没什么，魔尊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楚君离挑眉：“你怎么知道？” “呃……”林羽柒顿了顿，“你想啊，你是坐在角落，那生辰宴上那么多人，魔尊忙着呢，怎会注意到你呢？” “可是刚才那人说了，我需要代表魔界民众向魔尊呈上生辰贺礼。” 楚君离又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林羽柒被接二连三的噩耗轰炸得有些晕头转向，她扶了扶太阳穴，头疼不已。 楚君离面露担忧，急忙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林羽柒摆了摆手：“无妨。”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林钰过往记忆中对于生辰宴印象极少，她都快记不清，是否有这一环节了。 “若是实在去不了呢？”林羽柒怀抱最后一丝希望。 “那就关押三年。”楚君离语气平静如水。 …… 好吧，林羽柒肯定不会让他在魔界被关三年的，这么说来，只能动用她魔尊的特权了。 “别怕，我来帮你走后门。”林羽柒语气豪爽，胸有成竹地说道。 “哦？”楚君离明显不相信。 “咳咳，”林羽柒不好意思地虚咳几声，“我的家族在魔界里还算有些地位，帮你打通上下关系，逃个生辰宴不成问题。” 楚君离听闻此言，眸光微动，捏紧了手中的令牌。 方才听身边人交谈，魔尊的生辰宴上，凡是魔界有些身份的贵族大臣都必须参加。既然林羽柒这么说，就代表他也极有可能会去参加魔尊的生辰宴，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见到三日之后的林羽柒了。 不过，楚君离觉得面前这人似乎并不大愿意让自己去参加，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选择把想法深深埋在心底。 林羽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将楚君离安置在离魔宫很远的一处客栈后，便急着往魔宫赶。 她走后，楚君离坐在房间内，向房间里正在打扫的小二打听：“冒昧的问一句，你可知，魔界贵族中可有林这一姓氏” 那小二正在扫地，闻言掏了掏耳朵：“哪个林字？” “双木林。” “啪嗒”一声，小二手中扫帚猛的落地。 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睛鬼鬼祟祟地瞥了瞥门外，又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户。 才对着楚君离惊恐道：“这你都不知道，那向来是魔尊嫡支的姓氏。如今除了当今魔尊，也就只有上一辈联姻的几个公主是这姓氏了。” 随便搬出一个，都是声名赫赫，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 楚君离安静地听着，半张脸隐在窗帘阴暗之中，睫羽低垂，掩去眸中神色，只能看到他搭在膝盖处的指尖微动，捏紧了衣衫，白皙手背青筋突现。 许久之后，那小二才听得他淡漠的一声：“多谢告知。” ———————————————— 林羽柒快速地回到了魔宫，于掩日殿中召见这次生辰宴的礼侍。 那是一个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听到魔尊要召见他时，腿都软了，颤颤巍巍地踏进掩日殿，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 他缓慢地跪下，头紧紧伏在地面，声音苍老无力：“拜见尊上。” 林羽柒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让殿中亲卫给他搬了一张矮榻，已经几百岁的礼侍从没受过这待遇，再三感激后才敢坐下，自然惴惴不安。 少年魔尊和他表达了自己对于生辰宴的看法，希望取消那什么“与民同乐”的环节。 她十分体恤民心：“魔族子民们生活不易，为了本尊一次生辰宴大费周章，本尊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不如就将那个平民席位取消了吧，免得他们还得准备贺礼。” 礼侍老头不敢苟同，也不敢大声反驳，只弱弱地说道：“启禀尊上，这是历代魔尊留下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林羽柒善于变通。 礼侍又说道：“尊上有所不知，这贺礼向来是早早准备好的，并不是百姓们呈上来的。” 林羽柒不禁一噎，感情这环节就是个面子工程，这么一来，“体恤民心”的借口就用不了了。 她头疼扶额，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本尊就是要取消，那人来不了，你也不能押他入狱，你就说行不行吧！” 面前老头胡子一抖，立即应承道：“谨遵尊上吩咐。” 林羽柒：“……” 早知道就不和你叽叽歪歪了，直接摆出魔尊的气势不就好了。 她达成目标，挥了挥手，让礼侍出去。 结果这老头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说道：“尊上有所不知，这生辰宴的席位已经安排妥当，那个平民的位置如今只有他一人能坐……” 若是那人不来，别人又不能顶替，空着一个席位，不是有损皇室威严吗？ 礼侍忌惮宴席后被几个摄政大佬约去喝茶，只好再次确认：“若是那位平民来到生辰宴，微臣可否放他进来？” “他肯定不会来，若真是来了，你放进来就是了。” 林羽柒也不让他为难，此话一出，宴席上少了人也怪不到这老头身上。 转眼便是三天，林羽柒在这期间也曾去往那偏远客栈看望过楚君离，只是听客栈里的小二说，客人早早便退房离开了。 并未留下任何讯息，客栈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羽柒只当他是有私事，并未再追究。 自己所留下的魔息说明楚君离还并未走远，也不必有所担忧。 要说这三天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只能是魔尊寝宫旁那处寒潭有些异变。 一夜之中，寒潭中所有雪莲悉数凋败，全部沉入潭底，也找不出原因。 林羽柒立即命人新移栽了几株，那新生的雪莲也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撑不过几天了。 殊姝告诉她，这雪莲具有冰系灵力，或许是魔宫附近哪处的冰系灵植即将出世，吸收了大量冰系灵力，才导致雪莲枯败。 生辰宴当天，林羽柒在身边侍女的督促下，穿上一层一层繁复的礼装，像个吉祥物一样，被安置在生辰宴的首位。 宴席并未在掩日殿中举行，而是设置在魔宫高塔顶部。 伸手即可触月。 林羽柒百无聊赖地看着众人入席、参拜、贺礼，复又说着一大筐毫无根据的贺词。 夜色暗沉，星光灿烂，笙箫缱绻，美人穿梭。 美则美矣，无趣至极。 她撑着头，指间酒杯晃荡，盛满星辉。 慢悠悠地抿上一口，视线放空，落到远处。 突然，视野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颀长身姿，换上鲜少穿的绯红衣衫，外罩一层淡色羽纱，衣角流动着金色红莲隐纹。 绯衣少年拾级而上，眉宇淡漠出尘，半垂眸凝视着脚下的台阶。 月辉流转，痴缠于他青丝发翼，微风乍起，吹动额角一缕发丝，拂上林羽柒熟悉之极的凤眸眼尾。 她一时懵住了，趁着那人还未看过来，急忙低头，被未入喉的酒液呛到，掩唇咳嗽个不停。 该死！ 楚君离怎么跑来了，还穿的这么骚包！ 她现在把人赶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39章 林羽柒借着咳嗽的时候, 将头垂的低低的，用余光去打量楚君离的动作。 只见他在侍女的引领下, 走向角落处的一张席位。 那种位置极其隐蔽, 还被一根圆滑的红柱挡住, 若不是故意探出身来, 就看不到宴席台上的魔尊。 而楚君离一路谨言慎行, 只盯着眼前的路, 没有四处乱看, 一时之内并未看到她。 林羽柒稍稍安下心来，但是坐在她右手旁的殊姝注意到他咳嗽个不停，便关切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殊姝知道林羽柒体内阴气郁结，不能受寒。看到她咳嗽，还以为是体内阴气肆虐所致。 这算是刚刚好给林羽柒一个台阶下。她学着楚君离惯常的动作，咬着唇, 垂下眼角, 面色苍白, 楚楚可怜。 “冷……” 殊姝瞥了一眼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礼服，略微有些不解。 林羽柒又咳了两声, 挥手召来身边婢女：“来人，在我席前设一道珠帘。” “这是做什么？”殊姝蹙眉问道。 林羽柒面不改色心不跳：“挡风。” 趁着旁边几个人不注意, 她又悄悄吩咐离自己最近的月清, 把刚刚入席的楚君离赶走。 月清很快便去了，转而又回来，附在她耳畔说道：“生辰宴宫门已关, 此时任何人不能出入，那名公子只能留在宴席上了。” 林羽柒：…… 好吧，只能先让这层珠帘把自己挡住了。 下面的魔界贵族，看着魔尊做出这一番古怪的举措，不禁面面相觑，但是又不敢过问，殊姝也就随着她去了。 反正是魔尊的生辰，她想怎样便怎样吧。 林羽柒在这边无趣地喝酒，吃菜，听歌，赏月。 而楚君离则默默的坐在那个角落，手执酒杯，不停地送到唇边，但是一滴未曾入口。 他在看，这宴席上可有他熟悉的人。 只是这个位置太过偏远，整个宴席上的人都穿金戴银，衣着鲜丽，觥筹交错，灯影摇曳。 晃的楚君离头晕。 也未曾在这些欢声笑语的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沮丧。 或许林羽柒与他结交之时，并未用真名，也并未以真面目示人，他只凭着一个姓氏就找到生辰宴上，未必能得到什么结果。 他无知无觉地碰了碰腰间别着的一个长形方匣，不过手掌大小，匣身散发出微弱的白色光芒，从开口处现出零星半点，里面放着他为林羽柒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不知能不能在今日送到他手上。 若是找不到对方，那只能明日再补送了…… 楚君离对于这些礼物，有一种微妙的仪式感，他精心构思了许久，想要在最合适的时刻送给对方。但天意弄人，或许注定他不能陪伴林羽柒度过两人相遇后的第一个生辰。 胡思乱想之际，身边侍奉的婢女，突然出言提醒道：“公子，该您去奉上贺礼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楚君离定下心神，拿起席位旁早早准备好的礼盒，走出角落，踏上宴席中央描金绘凤的紫色地毯。 头顶的月光和交错的灯影，为他照亮脚下之路。身边人带着酒气的交谈与欢笑萦绕于耳畔。 这样热闹祥和的气氛，却让楚君离心里平白生出一阵怨气。 他原是不想来这儿的。 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和林羽柒一起站在无人的湖畔，看着水中的月影，送出礼物和祝福。 可能林羽柒还是寻常那样，懒洋洋的，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最后还是会收下他的好意。 或许两人再去街上逛逛，看过魔界风土人情…… 但是幻想终究是幻想，楚君离不得不承认，他并未走进林羽柒的生活，不在对方计划陪伴生辰的人选之中。 如今他却要给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送上贺礼，再说一些无谓的词汇。 这让楚君离感觉，这个夜晚糟透了。 他踩着地毯上的花纹缓缓前进，虽是低着头，却不忘用余光去打量两旁的人。 依旧是未曾从那些俊男美女中找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不过半刻，他已经从大殿末尾走至魔尊面前。 隔着一张晶莹珠帘，后面的魔尊面容若隐若现，看不大真切。 楚君离敛了敛目光，并未直视这神秘的尊上。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当他走过来的时候，这名年轻魔尊，似乎有些紧张，不但打翻了桌上的酒杯，而且陡然坐直了身体，双手放于膝盖处。隔着珠帘，楚君离也能感受到那魔尊忽然变得急促的声息。 他屏息凝神，一掀衣袍跪于温软的地毯上，双手鹏起贺礼，举过头顶。 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沙朗声线在这烛香弥漫的大厅突兀响起：“小民楚璃，恭祝尊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魔界永逸，愿世清平。” 两边宴席上的人，就当这是寻常一幕，在今晚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依旧喝着酒有说有笑。 但是珠帘后的林羽柒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道：“有心了，起吧。” 楚君离依旧半低着头，道过一句“多谢尊上恩赐”，便直起松玉一般的身姿，将手中礼盒低于旁边的礼官，准备转身离去，他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他腰间的小小方匣在月影的照映之下，飘出几缕清幽沁凉的芳香。 离得近的人一下便可嗅到。 楚君离抬腿就要走，忽然听得魔尊身旁，传来一道柔媚婉转的女声。 “且慢！” 楚君离顿下脚步，转身看去。那女子轻纱覆身，面容艳丽，眼角带着春意，坐在离魔尊极近的位置，若不是珠帘挡着，恐怕都要贴在对方身上。 他暗暗皱眉，不过心里知晓魔界风气不正，想来也是寻常景象。 这宴席上的人他一个都惹不起，尽管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刻，楚君离也要拿出十分的耐心来。 他颔首道：“何事？” 殊姝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态度并不满意，不过并未多言，而是指着楚君离腰际，柔润红唇轻启：“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楚君离面色一沉，扣住腰间方匣：“不值钱的玩意儿。” 殊姝粲然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九品天山雪莲，在你这里只是个玩意儿？” 楚君离默不吭声，指尖用力更甚。 “师尊，”林羽柒看着情形不对劲，特意哑了嗓子，对殊姝说道，“他已经送过贺礼，让他下去吧。” 殊姝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她压低声音：“这一株天山雪莲，抵你上百个寒潭，怎可轻易放他离开？” “留下雪莲，宴席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殊姝对着楚君离说道，神情悠闲，志在必得。 楚君离不愿，但是殊姝作为焚月宫宫主，怎会让他轻松离开。 没有在这大殿上生事，殊姝唤来亲卫将楚君离带了下去。 林羽柒还未来得及阻止，绯衣少年便已经被压着走远了。 “师尊，你要做什么”她急切问道。 “放心，你的生辰宴上见不得血，我不会难为他，拿到雪莲就好，事后再予以补偿。” 林羽柒惴惴不安了一会，转眼就有一名亲卫将楚君离腰间的方匣送了回来。殊姝打开端详片刻，关上盒子扔给林羽柒。 “不错，确实是天山九瓣莲，得了这一株，可保你十年无虞。” 林羽柒有些惊讶，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出现在好几年的天山九瓣莲如今出现在她的生辰宴上，不过现下最关心的还是被押下去的楚君离。 “方才那名公子 ”林羽柒问着带回雪莲的亲卫，“可曾有恙” 亲卫恭敬回道：“皮肉之伤，性命无恙。” 林羽柒：…… 她心下有些烦乱，匆忙地吃了几口，便对着殊姝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回寝宫休息。 殊姝看她脸色确实不算好，便应允了，有些可惜地说道：“宴会之后准备了烟花，你看不到了。” 林羽柒对那烟花没什么兴趣，再好看绚丽的她早就见识过了，她匆匆离席。 回到寝宫之后，她纠结了半晌，还是换上了寻常服装，顺着自己熟悉的魔息，找到了如今身处偏远客栈的楚君离。 还是那间她为楚君离订下的房间。 推开房门，内里一片漆黑，只有些微街上的灯光顺着窗缝照进来，打到屋内的木桌上。 周围一片寂静。 她弱弱地唤了一声：“楚君离……” 几息之后，床榻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林羽柒等着那声音没了，才挥手点燃屋内的红烛。 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她看见楚君离只着中衣，肩披那件绯色外袍，发丝略显散乱，正坐在床边，眼睛晶亮地凝视着她。 “你睡了啊？那我不打扰了。”林羽柒有些尴尬，就要退出去。 楚君离连忙挽留她，但是话还未说出口，体内因着伤势血气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咳嗽。 林羽柒又停住了后退的脚步，换了方向朝楚君离走过来。 她将手贴在楚君离的肩膀上，替他检查伤势。殊姝没有夸大，这伤确实不算很重，但是却让人一直感觉疼痛，丝丝缝缝地钻进骨头，难熬之极 楚君离并不精通魔族医术，对于体内的魔息毫无办法，若是林羽柒今晚不来，他怕是要疼上一整夜。 灵力随着手掌传进楚君离的身体，感受到疼痛感消去，他不禁微笑道：“你竟然来了！” 林羽柒没有说话，她原本是不想见他的。 楚君离伸手到枕头下摸了摸，拿出一块通红的玉珏，林羽柒记得，这是前几天楚君离在路摊上买的。 “做什么”她问。 楚君离笑了笑，绯红衣衫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明心石虽然常见，但是我在其中刻上法阵注入灵力，用来祛寒最好不过。” 他递到林羽柒的手里，轻咬下唇：“你别嫌弃。” 楚君离有些忐忑，按林羽柒日常用度来说，这石头实在是太低贱了些。 他有些无措：“我原先还准备了别的，比这个好，可惜被抢走了。” “哦”林羽柒明知故问，“你准备了什么” “是一株雪莲。” 楚君离发现林羽柒不仅畏寒而且体凉，他原以为魔族都是这样，但是查阅书册之后，才知道这种情形不正常。 平日谈起此事林羽柒也是遮遮掩掩，并未告诉他实情。楚君离便猜测，或许是她修行太快体内灵气不稳，魔族之人属阴，他便想着找些天材地宝，给林羽柒稳固根基。 楚君离缓缓道出事情缘由，最后惋惜道：“早知如此，我便不去那生辰宴了。” 在客栈等着人来就好。 林羽柒听得心里涩涩的。 她犹豫半刻，开口道：“楚君离，其实我……” 话还没有说完，余下的声音被淹没，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噼啪作响的热闹喧嚣，此起彼伏，火树银花，透过窗棂，把外面的欢呼带进来。 楚君离站起身来，推开木窗，绚丽的火光映在他双眸里。 “放烟花了！”他笑道。 第40章 生辰宴过后, 林羽柒也就没有停留在魔界的借口了。她带着楚君离，踏上回天照宗的旅程。 启程时, 楚君离疑惑地看着一身轻松的她, 问道：“之前那十个低阶魔族呢？这般回去, 怕是不好交代。” “魔宫里自然会有人把他们送到天照宗的, 无需我们担忧。” 至于送过去的是作乱的器灵还是魔狱里的死囚, 林羽柒并未多言。 回到天照宗, 林羽柒将楚君离打发会紫云居, 再去和掌门汇报过情况，对方一脸凝重，长叹不止，说道：“这些魔族身份成谜功法诡异，魔界如此坦率地将他们押解过来，其中怕是有蹊跷啊！” 林羽柒敛去眸中神色, 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掌门派人好好审问他们, 一定能获得线索的。” 虽然她知道殊姝早已令人更改过那些死囚的记忆, 修真界的人什么都审不出来。 掌门眉宇依旧紧锁：“怕是难啊！” 其实当初若是换个长老将器灵们押送至魔界，定不会出现半路被掉包的清醒, 奈何掌门想不到面前这位看似单纯的小师弟，是个偏袒魔族的大魔头。 林羽柒做贼心虚, 咳了几声, 就以路途劳顿为由，告别了掌门。 临走出大殿时，掌门突然叫住她。 林羽柒心里一跳, 面不改色地转回身：“掌门师兄，何事？” “你之前一直待在身边的那名外门弟子，”掌门思忖道，“我看他天资不错，你问问他也没有意愿到内门来？” 这只是走一个过场，掌门难道想不到内门亲传对于外门弟子有多大的诱惑力吗？只是他认为林羽柒一向把楚君离看得死死的，与其是问过楚君离的意思，其实是在打探林羽柒是否愿意他拜入其他长老们下。 毕竟这位玉成真人的小徒弟比起大部分长老来说也丝毫不逊色。 林羽柒暗舒一口气，说道：“我会转告他的。” 等到她去紫云居找楚君离的时候，却被告知他早已下山去了。 同寝的弟子争相恐后地向她答话：“楚君离向教习告了一旬的假。” “说是下山去了。”另一名弟子嘴快答道。 “下山？”这两字在齿间滚过几遍，林羽柒突然想到，之前楚君离曾说过，他将阿瑶便安置在山下。 入门这么久，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也没见他有空下山去看过，如今下山去倒是情有可原。 林羽柒还记得，楚君离让她离阿瑶远些，但是一想到十天的假期，自己卡在金丹大圆满多时，不日就要突破。楚君离回来的时候，她说不定正在闭关。 如此一来，还是早些将掌门的话告诉他为好。 这么想着，林羽柒就下了南云山，来到了山脚下的小镇。 天照宗平静祥和，透着几分枯燥，山脚下的小镇却是热闹极了。 其中修士凡人皆有，林羽柒走过小镇，听着两旁街市上的对话，不禁有些好笑。 南云山上的仙君也有贪图这人间喧嚣的，飘飘然落到这小镇，着洁白的弟子袍，穿梭于市井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山上无岁月，仙君们顶着一张永不会衰老的脸来到小镇，却不知道物是人非时光荏苒。 只见一个摆着玉件的小摊上，那满脸沟壑花白胡须的老人，拉着一个不过三十岁上下的仙君打招呼。 老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仙君啊，我小时候见过你哩。” 他伸手横在腰间：“那时候，我才这么点高嘞，就跟我孙子一样高。” 这边还没说完，就转头去唤他那还在玩泥巴的小孙子：“柱子，快来看看仙君，是爷爷的老相识！” 被拉住的仙君一脸尴尬无措，显然是接受不了老人家的热情轰炸，更别提被安上“老相识”的称谓。 林羽柒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觉得这老人家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这笑声不大不小，引来那仙君一眼，一看清她的样貌，立刻颔首示意，恭敬地唤上一句： “林师叔。” 林羽柒：……你这修行都不止几十年了，怎么比我辈分还低呢？ 不过不能打击后辈信心，她微笑地点点头，以表亲切。 “林师叔可是下山采买物品，说给弟子，弟子为您效劳。” 他一脸恭敬，眼里散发着一种名为“孝顺”的光芒。 林羽柒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我是来找人的。” “师叔找谁？这镇上我熟悉，师叔问谁我都知道。” 林羽柒沉默了一会……怪不得这弟子修行缓慢，原是被凡间事乱了心神。 见她不说话，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暧昧道：“师叔是找楚师弟吧？” 林羽柒：“……嗯。” 面前弟子掩唇笑笑，表情诡异，指着远处街角一处药铺：“楚师弟去那了，我方才还和他打过招呼。” 他了然于胸地点点头：“宗门里耳目众多，紫云居和玄天峰又离得远。近两日就是七夕，这小镇上热闹着呢。” 说完，他脸颊红红的，像是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含羞带怯地觑上林羽柒一眼：“林师叔真会玩。” “……。”林羽柒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果然修行要清心寡欲，这弟子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去得好好向掌门反映一下弟子们的课业问题。 她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下山一事，你切莫多言。” 那弟子乖巧地应了一声，看着林羽柒慢慢走远，身影消失在那间药铺里，他立即掏出传音玉简。 对着玉简说道：“在吗在吗？小报下期头条来了。” “什么头条啊？”对面是一道懒洋洋的女声。 “玄天大佬携小白兔共度七夕，南云山下情意绵绵，这标题怎么样？” “真的吗？！真的吗？！”对面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把矮桌踢翻在地。 “消息可靠吗？” “当然。” 他压低了声音：“你把陈师弟带来，他过目不忘绘得一手好画，到时候咱们有图有真相，绝对的头条。” “哈哈哈，”对面人笑的猖狂，“这下那群整天对着林师叔嗷嗷大叫的小师妹们肯定要心碎了。” 林羽柒顺着刚才那人的指向来到长街最末处一件狭小的药铺。 这药铺很不起眼，门框上挂着干净的深灰色门帘，隐隐渗出几缕清苦的药香。 不过是凡人才用的药材。 林羽柒纳闷，楚君离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阿瑶受伤了？ 她掀起门帘抬脚跨过门槛，看到里面柜台旁站着一个袅娜纤瘦的姑娘。 姑娘一听得有人进来，立即抬头，莹白的小脸清丽可人。 “羽柒哥哥！”姑娘一看清她的脸，就喜出望外地叫道。 “阿瑶？”林羽柒顿了一瞬。 “是啊！”楚君瑶停下手里称药的动作，放下小黄铜秤，惊喜走过来，“羽柒哥哥，你终于来看阿瑶了。” 林羽柒指指那柜台：“你这是……？” 楚君瑶腼腆地笑了笑：“这是哥哥帮我开的药铺。” “阿瑶真厉害。”林羽柒真心夸赞道。 这药铺虽然面积小，但是摆设井井有条，干净有序，楚君瑶打理得很好。 这时，从药铺后门走进来一个男子，青衣加身，长发及肩，看到林羽柒，略微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眸：“你怎么来了？” 楚君瑶开心地对着她兄长说道：“羽柒哥哥定是来看我的。” 复又渴盼地盯着林羽柒：“是不是？” “嗯。”林羽柒在她渴望的眼神下点头道，“不过先让我和你哥哥说几句话？” “好呀！”楚君瑶得了肯定的回答，丝毫没有质疑林羽柒话的真假，松开抱住她手臂的手。 “你们可以到后院说，那里安静。” 楚君离微微偏身，让开一人过道：“随我来吧。” 林羽柒跟着他走到药铺后院，这里倒还算宽敞，是个整齐干净的小院子，大部分空地都被用来晒药草，只有角落放了圆桌石凳。 楚君离和她相对而坐，问道：“你下山来，是有何事？” 他有自知之明，眼前人如今还不到没事愿意来找他的地步。 林羽柒便将掌门的话传达给他，并问了一句：“你可有心仪的师尊人选？我帮你去说。” 楚君离安静听完，垂下眼眸，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内门里的长老我并不清楚，还是等熟悉了情况再说吧。” 林羽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是楚君离的私事，她不想多加过问。 抿了一口手中清茶，她突然想到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放下茶杯，向楚君离问道：“阿瑶的身体似乎好转了许多？” 楚君离点点头：“许是南云山养人，阿瑶自从来了中洲，未曾生过大病。” “那她身体好转了，你可曾想过带她修炼？” 林羽柒从街上那一幕，想到楚君瑶现在也是个没有修炼的凡人，一生不过百年，相对于楚君离而言，实在是太短了。 她看那小姑娘乖巧可爱，也不像是愚钝凡体，修炼也未尝不可。 楚君离听闻此言，摇了摇头：“娘亲说过，阿瑶不用修炼。” 他还记得，幼时娘亲曾说，世人修行皆因追求长生之故，阿瑶无需修炼，只要没有外力阻扰，就不会衰老逝世。 不过这话太过惊天骇俗，连楚君瑶自己都不知道，作为兄长的楚君离自然是牢牢埋在心底。 “那便罢了。”林羽柒不再追问。 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是两道女孩子的声音。 林羽柒听了几句，安心道：“阿瑶在这里很开心。” 楚君离却是皱了皱眉宇，暗斥一声：“她又来了！” “谁？”林羽柒没有听清。 “罢了，”楚君离起身要往前院去，“今日你刚好在此，帮我和她把事情说清楚。” 林羽柒懵懵地跟着他来到前院。两院之间只隔着一扇门，如今那门还未关上，只挂着半丈长的珠帘。 所以林羽柒一下便看到药铺之中除了楚君瑶，还站着一道冰蓝色的身影。 那人的装扮给她莫名的熟悉感。 掀开珠帘，林羽柒微微抬眸，正好和店中人视线相对。 那女子额间一抹水晶额饰，冰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盈盈水眸，似笑非笑地向林羽柒看过来。 第41章 林羽柒只觉得面前人十分熟悉, 明月教的装扮，应是当初随冷柔烟来过天照宗的弟子。 楚君离越过她, 走到蓝衣女子身边, 声音低沉：“出去说话。” 那姑娘额间水晶净辉流转, 轻声道：“好。” 随后她向着林羽柒微微颔首示意, 便随着楚君离走出了药铺。 “这位是……？”林羽柒朝楚君瑶问道。 小姑娘乖乖回答：“是住在对面的钰姐姐, 时常来串门的。” “串门？”林羽柒蹙眉。 “是啊。”楚君瑶点点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面色微红，“她经常向我打听哥哥的消息，今日哥哥刚来看我，钰姐姐便找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秘密道：“钰姐姐肯定对哥哥有意思。” 林羽柒心尖一跳！ “那你哥呢？” 喜欢她吗？林羽柒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她将这归功于同心咒的反噬, 害怕楚君离对别人动心。 “哥哥好像并不喜欢她。”楚君瑶苦恼地摇头, “钰姐姐可好了。” 说到这儿, 她立刻停住，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转而向林羽柒甜甜地笑：“不过没有羽柒哥哥好。” “噢……哈哈。”林羽柒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这时，楚君离从店外走回, 掀帘而入, 脸上还有未散尽的寒意。 面色冰冷地走到两人身边。 林羽柒伸出手肘轻轻打他一下：“哎！就算不喜欢也不应该摆出这副样子吧，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楚君离看她一眼，触到林羽柒明显打趣的目光, 似乎在看他笑话，丝毫没有因为刚才那姑娘有些许生气的迹象，于是他面色更加阴沉了。 对着楚君瑶沉声道：“以后和她少来往，更不许说我的事情。” “哦……好。”小姑娘在兄长阴沉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弱弱地回答道。 气氛有些压抑起来。 楚君瑶清亮的眼眸转了转，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林羽柒，想要赶紧转移话题：“羽柒哥哥，这小镇上过两晚有七夕灯会，你留下来陪阿瑶逛逛好不好？” “这……”林羽柒算着突破日期在即，有些犹豫。 “好嘛好嘛~”楚君瑶抱住她的手臂，左右摇晃撒娇道。 来回推脱了好几次，终于在小姑娘黏糊糊的哀求之下，林羽柒答应留下两天。 可是旁边的楚君离有些不爽：“灯会上不安全，阿瑶你且在家中待着，我和他去。” “不要！” 这是楚君瑶的声音。 “这怎么行？！” 这是林羽柒的声音。 “两个男人逛灯会，算什么？”林羽柒被楚君离的想法震惊到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楚君离注视着她：“那可是七夕。”怎么能有第三个人…… “那就更不可以了。”林羽柒一把拉住楚君瑶的手，“我是要陪阿瑶去的，你要是嫌人多不安全，我会看好她。” 楚君离看着她们相握的手，暗暗咬碎了牙。 ———————————————— 七夕的夜晚相较于平常，添了几分绵绵缱绻意。月钩悄悄挠上人的心尖，古朴的小镇被装点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和彩绸，两边街市比白日更要热闹。 林羽柒三人被人群裹挟着，楚君瑶在正中，她和楚君离一人护着一边，缓慢地向前走去。身旁是活泼灵动的少男少女，借着每年一度的七夕佳节抒以春思。 林羽柒想到之前楚君瑶总是含羞带怯地看着她，这次再相见，眸中仰慕之情倒是退了些许，还是如以前那般亲近。 她不禁想探探小姑娘的心思，是不是对她还抱有几分不该有的情思？ “阿瑶，”林羽柒侧眸看她，“你来小镇这些时日，可有认识些新朋友吗？” 楚君瑶还在聚精会神地看周边小摊上的把戏，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有的，钰姐姐。” 闻言，楚君离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小姑娘立即往林羽柒这边靠了靠。 “哥哥你别生气。” 楚君离看着面前两人紧紧靠着，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林羽柒摸了摸怀中小姑娘的头，声音轻柔，如街上弥漫的花香：“阿瑶可以多交些朋友，平常你哥哥不在你身边，也不会无聊。” 末了又加了最重要的一句：“男孩女孩都可以。” “哦……”楚君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隔壁石匠家的二柱就很好，经常和我分糖葫芦吃。” “是吗？”虽然二柱这个名字让林羽柒不敢恭维，但是也起了几分兴趣，“他多大？” 楚君瑶眨了眨眼睛：“八岁。” 林羽柒：…… “哈……哈，阿瑶开心就好。”她帮小姑娘别好了耳边散乱的细发，指着不远处的地摊问道，“羽柒哥哥带你玩套圈，好不好？” 楚君瑶乖巧地点点头，余光突然瞥到身边走过的一道蓝色身影。 “是钰姐姐。”她低呼一声，引来那蓝衣女子驻足回望。 “我先去和她说几句话。”小姑娘撂下这么一句，就拨开人群跑了过去。 楚君离拦都拦不住。 林羽柒这次细细地瞧了几眼，突然勾起脑海中一丝回忆，长长地“哦”了一声。 对着楚君离打趣道：“她便是当初心仪你的那位明月教弟子吧？” 楚君离语焉不详：“不熟。”神情冷漠如冰。 林羽柒：…… 冷酷！虽然人家是女配，也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好好把事情说开不就好了。 她思绪放飞之际，楚君瑶已经走了回来。 小姑娘两只手绞在一起，抠着衣角，低着头忸怩地说道：“方才钰姐姐说……” 楚君离斩钉截铁：“不……” “她说邀我去别处玩，那处只有女孩子，就不能陪羽柒哥哥了。”楚君瑶弱弱地说完这句话。 “去吧。” “嗯？”小姑娘惊讶地抬起了头。 楚君离掩唇咳嗽几声，沉稳而大度：“人家有心邀请你，怎好直接拒绝？哥哥今晚让你去玩，放心吧。” 楚君瑶消化了好几瞬，才反应过来哥哥这是允许她和钰姐姐往来，顿时笑逐颜开，声音像沁了蜜：“哥哥，你真好。” 转头向林羽柒道了歉意，就蹦蹦跳跳地往那蓝衣女子的方向跑走了。 林羽柒看着她的背影，感慨道：“阿瑶来了中洲之后，活泼开朗不少。” 她轻松道：“既然阿瑶走开了，那我们便回去吧。” 刚要往回走，却被楚君离拉住了手腕，林羽柒疑惑看去：“怎么了？” 街边摇曳的灯影打在楚君离的脸上，林羽柒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他纤长的睫羽和高挺的鼻梁。 少年棱角分明的眉眼笼在晦暗缠绵的灯光下，隐去薄红的眼角：“我也……也没逛过灯会，你能不能……陪我……” 他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眼直接消在唇齿间。 林羽柒打量了周围的人群，摸了摸鼻子：“可是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身旁要么是相携而行的女伴，要么是缠绵亲近的情侣，“两个”大男人一起逛，着实是一道诡异的风光。 楚君离手指微动，从拉住林羽柒手腕改成拉住她的衣袖，更添几分企求之色。 “就玩玩而已，旁人不会注意的。” 说着，楚君离就把她往旁边摊前拽。 “你不是要玩这个？”他指着地摊上摆着的木圈和稀奇的玩意儿，“我帮你去拿木圈。” 林羽柒盛情难却，被赶鸭子上架。 “那好吧……” 话音刚落，楚君离就从摊主那抱了满满一怀木圈回来。 林羽柒粗略地看了一眼：“……你是把人家东西全买完了吗？” 楚君离递给她几个：“你先。” 因这是凡人界的玩意儿，林羽柒刻意卸了灵力，仅凭眼力去套圈。 这不倒翁不错，来一个。 小圆圈悠悠转出手心，咣当一声落在不倒翁的脚边——没套中。 林羽柒微微皱眉。 旁边楚君离安慰道：“第一次不熟练，再来几次。” 第二次，那只簪子尚可，给阿瑶带着玩。 木圈以同样的轨迹飞出，再次与目标擦肩而过…… 她不信这个邪，从楚君离怀里抢过大半，结果与之前并无二致，全部败北。 林羽柒：…… 就连旁边支着小板凳的摊主都看不过去了，摆着手对她说道：“你不行。” 又指着楚君离：“换他试试。” 林羽柒负气一般，将剩下的木圈往楚君离怀里狠狠一怼。 “你来！”又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悄悄在他耳边叮嘱道，“不准用灵力！” “哦……好。”楚君离应道，转眼木圈脱手而出，完美地划过弧线，落到最远最高的那个八棱彩灯上。 那彩灯由檀木制成，四周镶罩纱绢，垂着红色丝绦，灯面绘了八个或坐或卧，或仰或立的美人，内里烛光穿射，美人眼眸频频闪眨，栩栩如生。 显然是这摊上最值钱的物件。 “好厉害。”林羽柒眸里闪着星光，眉开眼笑，“我们回本了。” 这一个灯笼绝对能抵上那些木圈。 楚君离从一脸肉疼的摊主手中接过彩灯，递与林羽柒手中。 “给你。” 林羽柒看这灯着实好看，身旁走过的少女们手里也都提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心里难免痒痒的。 于是接过彩灯，嘴上说道：“我没有想要你的灯，就帮你提着，提一晚而已。” “好。”楚君离注视着她，眸里惯见的冷漠悄然而逝，融了这满街的灯火，笑意愈发浓重。 林羽柒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呼吸滞了一瞬，连忙转开眼去。 她慌乱地看看周围，随便指了个地方：“我们去那……”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得身旁楚君离低沉痛呼一声，像是蕴藏了极大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可能无法保持日更，但是会尽量一周五更或者六更，请小可爱担待一下，谢谢啦~ 第42章 “你怎么了？”林羽柒连忙转身去扶, 探得楚君离体内灵力驳杂，已经紊乱无序。他额头上浸满了薄薄一层冷汗, 齿间逸出虚弱的呼吸。 林羽柒惊讶道：“你这是要突破了？” 楚君离即将跨入金丹期这件事林羽柒是知道的, 不过寻常人常常在此阶段盘桓一年之久, 男主纵然强悍些, 也没有这么快进阶的道理。 楚君离伏在她肩上, 时断时续的温热气息打在林羽柒的脖颈间, 喘息道：“上次寻得九瓣莲, 体内灵力一直不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突破。” 他沉沉地叫了一声，被林羽柒揽在怀里的身体抖得厉害。 “莫急，我带你回宗门。” 等揽着人回到天照宗，林羽柒发现外门弟子所居住的紫云居灵力稀薄，根本不适合楚君离突破。 无奈之下, 她将人带到玄天峰, 寻着后山一处寒冰洞府, 把楚君离扔进去，刚要转身离开, 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别走——”楚君离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薄唇微颤。 “好疼……真的疼……”他从喉间吐出这几个字词。 林羽柒知道被强行突破灵力十分难受, 但这一关还是得依赖楚君离自己熬过去。 她垂眸看了一会, 终究是没有把衣袖抽出来，而是盘腿坐到楚君离身后，身旁是已经熄灭的彩灯。不过这洞府周围寒冰映着洞外的月光撒到这彩灯上, 倒是营造了一种它还是明亮的假象。 她将手背贴到楚君离身后，放出灵力细细试探，不消半刻便在他身体内发现了一道微弱的阴冷气息。她暗暗思忖，定是楚君离在接触九瓣莲的时候致使阴气入体，虽然他的极阳之体被封印，但是依然受到了影响。 林羽柒想到还在自己的储物袋里安安静静的九瓣莲，不由得轻叹一声，手下动作轻缓，将楚君离体内的阴气逼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面前人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平缓了下来，已经进入打坐阶段。 可是林羽柒现在却不好受，她原本就面临突破界限，猛地从楚君离体内接触到阴冷气息，导致她体内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阴气暴走起来，马上就要突破了。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身体渐渐冰冷下来，好像失去了知觉，唯有头脑是清醒的。林羽柒气呼呼地朝楚君离后背戳了几下。 低声说道：“先放过你，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说完，同样阖上双眸，沉息静气，感受着体内浓郁的灵力。 林羽柒原以为此次只是一场寻常的突破，没想到修炼到一半，莲心诀的功法起效，体内的阴气突然发动，脊骨上针扎一般的疼痛硬生生将她突破的进程打断。 疼……还气…… 林羽柒又瞪了一动不动的楚君离的背影，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株被珍藏的九瓣莲，抿着唇将体内多余的阴气注入进去。 这时林羽柒才知晓殊姝当时为什么要把这朵花抢过来。 以前当林羽柒陈年旧疾发作之时，于寒潭中修炼，几天之后，整个寒潭的雪莲都会枯败，但是这次她利用天山九瓣莲作为阴气载体，直到体内灵力平复，这朵花也没有丝毫衰败的迹象。 林羽柒很是满意，看来可以回收利用很多次。 她细心地将用过的九瓣莲收回储物袋，尚未注意到地上落了一片冰莹的碎叶，隐在洞府透明的地面上，确实很难注意到。 林羽柒阖眸运行法决，待清醒过来之后，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甫一睁眼，就看到面前一张离得极近的俊俏面庞。 肤白如玉，似周围冰晶一般剔透，黑眸深不见底，沉沉地凝望着她，睫羽于鼻翼上落下阴影，唇色极淡，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这张脸愈渐放大…… 林羽柒大吃一惊，猛地往后一退，手心撑在身后冰凉的地面上。 瞪圆了眼：“干嘛离我那么近？！” 楚君离中断了靠近她的动作，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如今……是元婴期？” 不知道是不是在寒冰洞府里待久了，他的声音也像是浸了寒霜，听得林羽柒心里一颤。 她蹙了蹙眉，抬起手掌，感受着体内明显更上一层楼的充沛灵力，颔首道：“是啊。” 复又抬眸去看面前的男子：“你不是也突破了吗？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了吧？” 说到这儿，林羽柒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这样的修炼速度，饶是内门弟子，也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楚君离脸上却没有几分突破的喜悦，神情极淡，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站起身，理好衣袍，又是之前那个清风朗月的君子形象，居高临下地对着林羽柒说道：“出去吧。” 虽然语气平常，林羽柒却听出了几分愠怒之意，不似往常亲和。 暗自撇撇嘴，利用完了就丢，果然是男主。 她站起身来拍拍手，大摇大摆地在楚君离之前走出了洞府。 此时正当清晨，呼吸这山间的清新空气，体内灵力运转，林羽柒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刚才被楚君离诡异举止破坏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路边小曲，慢悠悠地走下山去，也没管身后人有没有跟上来。 他又不是不认路，林羽柒想道。 却没注意到，身后洞府内，楚君离弯腰，拾起刚才落在林羽柒身旁的一片冰叶，手指极其用力，指节分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缕细微的莲香，让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第43章 林羽柒下了玄天峰后, 径直去往主峰大殿。天照宗的规矩，弟子入门后第一次进阶, 可以进入灵武池挑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 谁道刚刚下山, 就被众多弟子围住, 纷纷祝贺她突破元婴, 一时阻了林羽柒前去的路。 她面带微笑, 一一回应过, 带走出弟子们或仰慕或钦佩的目光时, 落后于她的楚君离已经跟了上来。 他眉目冷峻，身周寒冰气息未散，负手走过众人之中，一时竟无人敢上去搭话。 林羽柒侧眸瞧着，嘴角微抿，金丹期就这么狂吗？ 面上却依然如方才对着弟子们那般和善可亲：“突破之后可去灵武池挑选一件法器, 你那把佩剑不是已经朽坏了吗？” 说着, 便如往常一般要去拍楚君离的肩：“一起走？” 话音刚落, 手指还未触到对方衣角，却被楚君离一个利落闪身躲过。 清冷男子眼神结了冰, 语气礼貌而疏离：“师叔先请。” 林羽柒被他一句“师叔”噎的没了声音，记忆之中, 楚君离从未这般“听话恭敬”地唤过自己师叔, 乍听之下，好像是自己的一腔“亲近之意”打在软软的棉花上，白白讨了个没趣。 她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声音也掺了几分冷然：“即使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说完，就轻轻一跃，消失在山峰间如雾云海中，白色身影一瞬即逝。 楚君离站在原地攥紧了双拳，垂眸半刻，终是按照相同的路径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主峰广场之上，又相默无言地走上长阶。 进了大厅，掌门正端坐于主位上，翻阅着宗门事务，看到林羽柒他们进来，抬起了头。 锐利沉稳的眼神穿过整个大厅，落在两人身上，端详半刻，掌门满意欣慰地点点头：“林师弟修炼神速。” 又转而去看跟在林羽柒身后的楚君离：“你也不错。” 林羽柒衣袖一拂，施施然落座，向掌门说明自己的来意：“掌门师兄已经看出来了，我们二人昨夜刚刚突破，想来向师兄讨要令牌，去往灵武池。” 掌门说道：“弟子去往灵武池，是向各自的师尊领……”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面前两人的情况特殊。 玉成真人又是好几个月不见踪影，自然是不能给林羽柒提供令牌的。楚君离又是外门弟子，若是拿了外门教习的令牌，那就只能去往灵武池外围，拿到的法器自然要逊色不少。 可是掌门有意让他进内门，林羽柒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将楚君离直接带过来，提前使用“特权”。 “可是……”掌门皱眉，“这名弟子尚未拜入内门，此事有些难办。” 林羽柒右手支颐，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掌门和楚君离之间来回打量，出声道：“不如师兄就收了他吧？” 殿中站的笔直的楚君离一听此言，僵直的背脊猛地颤了颤。 林羽柒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难道男主还不愿意吗？ 此时，主位上的掌门说道：“不妥。我已不再收徒。” “那好吧。”林羽柒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掌门沉声去问楚君离：“你可有心仪的师尊人选？我帮你去说和说和。” 这句话对于寻常外门弟子而言，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可是楚君离沉默半晌，抬眸之时，先是冷冷地看了林羽柒一眼，再转向掌门，掷地有声： “弟子不才，想拜入玉成真人门下。” …… 林羽柒正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温热的茶水溢出杯口，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急忙低头拿出手帕去擦，连咒术都忘了。 边擦着边偷偷去看那道清俊的背影。 楚君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惦记上玉成真人弟子的位置？原书中他便是玉成的关门弟子，林羽柒心里难免心虚。 楚君离目光坚毅，面容肃然，可是被掌门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林师弟是师祖的关门弟子，不会再另外收徒了。” 楚君离垂下眼眸：“弟子知道。” 掌门放慢了口吻，抬袖指了指林羽柒，建议道：“你若是心仪玄天峰，大可拜入林师弟门下。” “我？”林羽柒惊讶地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 她刚想拒绝，那边楚君离已经回绝了：“弟子只想拜入玉成真人门下，不作他想。” 干净利落地拂了林羽柒的脸面。 林羽柒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暗暗咬牙。 “唉——”掌门沉沉地长叹一声，“你心意已决，我不好强求。只是师祖确实不再收徒，你一意孤行，断的是自己的前途啊！” 只是这人软硬不吃，疏离道：“多谢掌门关怀。” “师祖来去无踪，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他了。此次前往灵武池，你只能选择外围法器，可有后悔？” 楚君离摇摇头。 掌门见实在劝不动，只好任他而去，待在师祖那里撞过几回南墙，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虚妄无稽了。 看楚君离进内门无望，掌门转而去看林羽柒：“师祖不知去向，林师弟拿着自己的令牌前往灵武池便可，我会事先打好招呼的。” 林羽柒点头应下，作揖道：“谢过掌门师兄。” “都去吧。”掌门挥挥手，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东西。 林羽柒和楚君离悄然退下。 待出了大殿，她才正眼去瞧楚君离：“你怎么惦记上我师尊了？” 楚君离语气淡漠：“玉成真人修为深厚，和蔼可亲，宗门内所有弟子都想拜入他的门下。” 林羽柒不知所谓地抬眼望天，这人一看就没说真话。 竟然能说出玉成和蔼可亲这种字眼，骗谁呢？ 不过原书中男主确实是玉成最后一名弟子，或许天道不可违，最后真让他进了玄天峰也不一定。 “走吧，去灵武池。”她率先迈开一步。 “师叔自行去吧。”身后人说道。 林羽柒听闻此言，蹙眉转身看向楚君离：“你今日有些古怪。” 刚刚突破就对她面色不善，一改平常温润姿态，周身都是刺，让林羽柒有些生气。 “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楚君离偏开头去，不看她的眼睛，弟子袍的衣袖中，死死攥紧了那片冰叶。 过了半晌，才说道：“昨晚走得急，还未和阿瑶告别，我要下山一趟。” 林羽柒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看楚君离的样子，明显是不会告诉她实情的。 她也不想再次自讨没趣，随便摆摆手：“那你去吧。” 说完潇洒转身，脚下轻点几步，跃上云端，去往南云山脉中央的灵武池。 ———————————————— 修真界法器众多，除了专门的器修门派，例如司徒肃所在的琉焰盟，各个宗门必然少不了几位器修宗师。灵武池中的法器既有天照宗几位长老所铸造而成，也有历代前辈遗留的法器。 甚至还有若干年前仙魔大战中的战利品。 散去魔息之后，也可被修士所用。 林羽柒飘然落至灵武池池畔。 这是一片宽阔看不到边际的湖泊，上方水雾蒸腾，林羽柒隐约看到这湖水被分为内外两层，内里冰蓝，外围透澈。 水雾遮掩了悬浮于水面之上的众多法器，她只能看到几道莹莹丽光。 灵武池旁驻守的弟子当探知结界外有人拜访，立刻起身而出，看到外面站着的林羽柒。 肃然起敬道：“林师叔。” 所有人来到灵武池的来意只有一个，这名弟子自然知晓，难免在心里感慨，这名拜入宗门方才几月的林师叔，进阶实在太快了。 他面色端敬，侧身抬起一只手，有礼道：“师叔请随我来。” 林羽柒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这灵武池应该如何挑选法器？” 那弟子答道：“十分简单，只要师叔放出灵力，合适的法器自然会有共鸣，到时师叔再挑选一件合心意的就好。” 林羽柒微微颔首，算是知晓。 她随着引路的弟子走过湖面上的小径，曲折蜿蜒走过漫漫迷雾，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内池的边缘。 这里的灵力浓度明显高于外池，林羽柒粗略地看了几眼，法器的品阶也远远超过刚刚看到的。 不禁腹诽，楚君离要是知道内外池的差距，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引路弟子奉上一块玉简，说道：“内池法器被分为十组，大多在沉眠之中。弟子会轮流将十组法器一一唤醒，师叔只要将灵力注入这块玉简就好。” 林羽柒伸手接过，玉色指节与手中玉简凝成一体。 往其中注入两道灵力，玉简瞬间亮了起来。 她淡然道：“那便开始吧。” 弟子走远，拿出一块晶莹灵石，放到内池四周的法阵中，灵力从灵石上源源不断地流入池子里。 顿时器声铮鸣，金光大作，沉眠的法器纷纷苏醒。 林羽柒耐心等了一会…… 没有一个和她有所谓的“共鸣”，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 那弟子对此场景司空见惯，待灵石余辉将尽，又拿出一块颜色不同的，重新换上。 刚才的场景再次上演。 又换上一块灵石…… 再换上一块…… 再…… 不停换灵石的弟子不禁自我怀疑，难道是这阵法失效了不成？寻常弟子，每一组法器中都有那么几个多多少少有些反应的。 这灵石越往后，所唤醒的法器品质越差。 林师叔天资卓越，怎么会找不到合适的法器呢？ 林羽柒看那弟子眉头紧锁，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第几块了？” 被问到的弟子额头冒着冷汗：“回师叔，第九块了。” “哦，”林羽柒满不在乎，“那就接着放第十块吧。” 第44章 随着第十块灵石被安放进法阵, 深邃的灵流将纹路脉络一寸一寸点亮，紧接着, 灵武池深处传来摄人心魂的茫远啸声。 法阵旁的弟子暗舒一口气, 看来与林师叔匹配的法器终于出现了。 两人耐心等待, 那啸声时断时续, 似乎法器还未被完全唤醒, 响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 一点动作也无。 林羽柒有些纳闷, 偏头问道：“这沉眠的法器，难道还有起床气？” “呃哈哈，”弟子不尴不尬地笑笑，“林师叔说笑了，再静心等待片刻吧。” 忽然，听得池水深处传来一道铁器铮断的声音, 金属落地,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 划过沉沉雾霭，带着疾风寒露, “擎”地一声，停驻在林羽柒的身前半尺处。 面对这个耗费了自己漫长时间的“命定”法器, 林羽柒此时好奇地端详了起来。 这是一把极其朴实无华的长剑, 剑身黯淡漆黑，铸得极薄，剑锋透着淡淡的寒光。靠近剑柄处似乎刻着几行小字, 林羽柒凑近了瞧，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应该是上古文字。 剑柄为一条碧玉色凤雕之案，尾羽高悬，莹莹碧光，血红色的眼眸不怒自威，森然凝视着面前之人。 林羽柒还算满意，伸手拿过，这剑身纤薄，重量极轻，拿在手中空若无物，随意挽了几个剑花，空中剑尖留下淡绿色光辉痕迹，星星点点地往地上落，十分赏心悦目。 不似利器，倒像是华而不实的装点之物。 旁边的弟子自然也是看出来了，没有想到这位修为一骑绝尘的林师叔，竟拿了一把像是属于宗门小师妹的佩剑，心里暗暗生奇。 林羽柒点了一滴血抹在剑身上，顷刻化出剑鞘，也是纯黑古朴的模样，别在腰际，不看法器品阶，倒也算得上潇洒出尘。 “好了，”她道，“既然已经拿到法器，你便领我出去吧。” 弟子欣然应下，又带着林羽柒走过来时曲折小路，眼前水雾渐散，山中秀丽景象近在眼前。 待跨出灵武池的那一刻，林羽柒突然俯下身子，一手紧紧按住心口，面色陡然煞白，唇间痛呼。 身前弟子连忙过来扶她，关切又着急：“林师叔，你怎么了？” 林羽柒猝不及防地，心忽然一震，紧接着是连连的心绞痛，不停地心悸让她身体不可遏制地一颤。 不好！ 定是楚君离出了事！ 同心咒尚未解开，若是其中一人性命垂忧，另一人也会有所感应。 楚君离过往多次受伤，其中不乏致命袭击，但是林羽柒都未曾感受过这种感应。 这次突如其来的心悸，定是说明楚君离如今岌岌可危，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她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身体里没来由的一阵寒意，瞬间攥紧双拳，从极痛中唤醒心智。 她记得，楚君离临走时，说过会去找楚君瑶，当今之计，该是尽快下山，寻找他的踪迹。 可惜当初从魔界返回之时，林羽柒将自己留下对方身上的魔息尽数散尽，她还未来得及留下新的定位方式，此时再去，与大海捞针无异。 她拂开弟子搀扶的手，镇定道：“无事。” 未等对方说什么，就化作一道利光，眨眼之间飞下南云群山。 身后弟子困惑地挠挠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连身体都顾不得了。” ———————————————— 林羽柒来到山脚下时，这里较之前几天清净不少。 路上行人少了，午后的阳光如金线一般倾洒下来，街道两旁的商家躲进阴凉布棚下，断断续续地叫卖着，更多的还是和旁边店家闲聊。 林羽柒拉到一位店家，向他仔细描述了楚君离的外貌身形，最后问道：“你可知此人去处？” 那店家留着八字胡，老神在在地听完描述，沉吟片刻，摸着嘴边胡须慢悠悠地开口：“那公子长得俊俏，掌柜我细心留意过，但是你若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暗示摩挲着，斜着眼看林羽柒，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的店家纷纷投来目光，没有一人开口，显然是在看林羽柒的反应。 这里靠着天照宗，这些店家见过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像林羽柒这种衣着不凡的修士，最是纯善好欺，敲起竹杠来十分容易。 再用奸商的惯用招数多糊弄上几回，一上午便能挣得一整月的进账，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那掌柜的算盘打得虽妙，却没注意到眼前人心情急切。 林羽柒忍着心尖暗痛，险些是要咬碎银牙才没有叫出声来，这种情况下和她来这些花招，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铮”的一声拔出腰间新得的佩剑，哗啦一声刺在那掌柜面前的木板摊子上。 语气森然，眸光冷冽：“快说！” 对面人立刻吓得直哆嗦，手指抽搐，语速也变快了，颤颤巍巍地指着长街深处：“就在那儿，街角那间药铺对面就是。” “可曾出来过？” “不……不曾。” “今日可有见人御剑？” “没……没有。” 林羽柒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拔出长剑，拂袖而去，信手掷下两块上品灵石。 被问话的掌柜哆哆嗦嗦接过，听到声音随风传来：“留于修葺之用。” 他朝周围看了几眼，立即将灵石揽到怀里。 这位仙君面色不善，出手倒是大方极了，被吓唬一回也没关系。 林羽柒来到长街深处，上一次来此地，去的是楚君瑶新开的药铺。 此次再来，却是要去往对面那间毫不起眼的小宅院。 这处宅院仅从外面看来，极为破旧狭窄，白色墙面斑驳错杂，往下落着墙灰。木质院门年数已久，上面有几个被虫蛀的小小孔洞。 林羽柒跨上门前台阶，手掌轻轻碰上木门。 “吱呀”一声，两扇门应声而开，露出院内的光景。 院内依旧破败，土墙黑瓦，脚下泥土坚硬。 林羽柒环视一圈，周围的一切都安静的出奇，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也没有任何人出没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这绝不可能，若是楚君离被带离此处，以他的头脑，不会如此单纯好骗。 除非对方是熟人，且是楚君离放心之人。 可这南云山下，除了楚君瑶，还能有谁能称得上是楚君离信任之人呢？ 林羽柒自认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此处必有蹊跷。 她面色冷肃，体内心悸愈加沉重，象征着楚君离现在离她很近。 林羽柒微阖双眸抬起手掌，须臾之间，手心冒出一团碧色火焰，小小一簇，翻腾不休。 “去。” 火蛇顿时脱手而去，在空中盘桓几圈，绕成一幅晦涩复杂的图案。 “阵现。” 空中绿焰顿时坠到地面，顷刻变大数倍，覆盖了整个宅院，几乎要窜过屋顶，又在即将到达巅峰之时偃旗息鼓，没有泄出一丝魔息。 毕竟临近天照宗，林羽柒不敢太过张扬，引来无妄之灾。 几息之后，燃烧的火焰渐歇，待完全消失之后，小院呈现在林羽柒面前的，又是另一幅形态。 原本破败的房屋和黄褐色的地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黑玄铁铺就的地板，清朗灼热的远空被一片半圆形的穹顶掩盖，周围是光滑如镜的墙壁。 背后之人对于阵法研究颇深，将这一切隐藏得极好。 不过让林羽柒最惊讶的，不是眼前陡然变化的场景，而是这暗淡空间内悬浮的两人。 靠近穹顶的是沉睡的楚君瑶，她依旧穿着灯会当晚的裙衫，僵直地悬在半空，双眸紧闭，两手交缠于胸前。 她身上缠着几道黑色灵流，灵流另一端连着地上的阵法，可以看出，阵法正在吸收着她的生命力，因为楚君瑶面色青白毫无血色，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地面法阵中央躺着的，是林羽柒正在寻找的楚君离。他同自己妹妹一样，不省人事地紧闭双眸。 只是眉宇紧蹙，似乎依旧有意识，但是被法阵困住无法清醒，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他身下阵法被挡住大半，林羽柒看不清全貌，只觉得有几分眼熟，来不及多想，当即准备切断灵流供给。 凌厉剑光破裂虚空，直直地划向前方，想要将楚君瑶从空中救下。 刚要碰到对方身上黑色灵流时，突然，楚君瑶周围出现一道屏障，将林羽柒的灵力阻隔在外。 “仙君好急呀……” 一人隐在黑暗处，声音柔美，轻笑道。 “出来！” 那人也不遮掩，自墙角缓步而出，冰蓝色身姿缱绻清婉，眉间水晶额饰透着清光。 冰纱遮面，也挡不住她淡雅容貌，水眸弯弯，盈盈一礼：“见过林仙君。” “是你？”林羽柒微眯眼眸，认出面前之人，“明月教弟子？” 而且还是那个书中单恋楚君离的工具人女配。 “正是。”对面少女依旧微笑，“劳烦魔尊记得，弟子有幸了。” 林羽柒听闻此言，蓦地捏紧手中长剑，抿唇道：“你胡说些什么！哪里有魔尊？” 那蓝衣姑娘抬腕至耳边，解下面纱，露出一张秀美素丽的脸，笑道：“自然是您咯。” “又或许，我也能算上半个……”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恼怒的事情，不情不愿地说道。 “你究竟是谁？”林羽柒咬牙问道，心口疼痛更甚。 “我呀！”少女瞥她一眼，“叫我林钰好了。” 第45章 林羽柒滞了几瞬, 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哪个钰？” 说不定是同音字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林钰戳破了她的幻想，笑的张扬, 如水眼眸上挑, 温婉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邪气, 朱唇轻启： “尊上觉得呢？我在掩日殿长住一生, 要说有什么能被我看得上眼的, 也就只有这个名字了。” 她又将面纱戴回：“哪怕是再次转世, 也不敢忘怀父母赐名。” 林钰看着面前被自己一番话震得面无表情的年少魔尊, 再次笑出了声。 “你倒是单纯，和以前的我很不一样。”她眼里闪着好奇打探的神色，并没有恶意，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今世。 林羽柒先是头脑一空，随即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将她的神智重新唤醒。 满含惊讶的杏眸抬起, 钉在面前的蓝衣少女身上, 艰涩开口：“你是前世的林钰？” “自然。” “那我呢？” 林钰走进几步, 笑道：“你自然是现世的魔尊林钰咯。” “不过我倒是好奇，”她蹙眉道, “同一个空间不可能容纳两缕相同的魂魄。我时常隐匿，让这一世魔尊活到了十六岁, 待与原身完全融魂之时, 便是这一世魔尊身亡之日。所以当我听说你尚在人间时，真想过去看看你。” 林羽柒思索几瞬，想通自己定是在林钰转世之后, 现任魔尊魂魄消散之后穿越而来，因此才没有任何阻拦地进了林钰的身。 “看我做什么？”她无意说出自己穿书的经过，只好接着林钰的话继续问。 林钰答道：“看看今世的我有何不同。” 她莲步轻移，离林羽柒越来越近，林羽柒不得不捏紧了手里的长剑，眼里划过戒备的神色。 这番动作似乎逗乐了眼前人，林钰低垂眼睑，轻声道：“你别怕，我打不过你的。” 这具身体资质一般，饶是有了魔尊的悟性和心智，也只能在明月教混个中层弟子的位置。 可是林羽柒听闻此言后，将剑柄攥得更紧了。 “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林钰纯善地眨眨眼，身后正是束缚着楚君离的法阵，幽幽闪着骇人的光芒。 她站在林羽柒面前，正好挡住林羽柒的视线。 “你不想夺回魔尊的位置吗？”林羽柒挑眉，狐疑道。 林钰微微摇头：“魔尊有什么好？不过是炮灰罢了。怪疾缠身、王权受制、不男不女……我压抑了一辈子，有什么好留念的。” 她对着林羽柒笑道：“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承担了这么多苦痛，让这一世的我也能早日解脱。” 林羽柒噎了一下，感情林钰是已经知晓这具身体里早已不再是她自己的魂魄。 “你胡说些什么？我本就是原来的魔尊，师尊和娘亲还待我如初……” “她们算什么东西？一群自作主张冷血无情的禽兽！”林钰在这空荡荡的密室中大放厥词，将魔界的大佬们贬成杂碎。 林羽柒又成功被堵住了嘴。 林钰难得地带上几分怒气：“瞧我年少，抢了本尊的王权，只知道往我床上塞人逼我修炼，哪里在意这具身体里究竟是谁，她们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林羽柒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好像要听到什么重要的秘密。 此时林钰倾身靠近，声音低缓：“女子修炼《莲心诀》，渡劫期必定走火入魔，应劫而死。” 这句话像一条毒蛇，钻进林羽柒的心里，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你可得小心了。”林钰故作好心提醒道，眼神阴冷得却像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林羽柒死死咬住下唇，定下心神，感觉到体内隐隐有灵力消散的迹象，看来是楚君离那里即将撑不住，已经开始反噬自己的灵力了。 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楚君离身上：“你既然如此讨厌魔尊之位，为何要惹上我身边的人？不怕我伺机报复，将你诛杀于这间密室吗？” 林钰脸色未变，扑扇几下眼帘，做作地掩住心口：“当然怕极了，我可打不过你，” “不过，”她指了指身后的楚君离，“我可是和他有仇，我要报仇哦！” 重活一世的魔尊较之以往，身上少了沉沉死气，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娇俏，但是当说起这句话时，还是掩盖不住眸里的恶意和杀气。 林羽柒看出了几分原先魔尊的影子。 上一世魔族是被楚君离整死的，转世之后想要复仇很好理解，不过为何要将楚君离放于阵法之中，而不是直接杀掉呢？ 林羽柒深深疑惑。 她拿着剑，就要抬步向法阵走去，嘴上说道：“原来如此，他竟与前世魔尊有争执，想来这一世也不是个好人，我帮你直接结果了。” 绕过林钰，林羽柒动作极快，眼看就要走到法阵边缘。 却在半路伸出一只手：“哎，别啊！” 转眸看到林钰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她说：“我是要杀他的，不过不是现在。” “哦？”林羽柒摆出一幅冷酷面容，似乎很像立刻送楚君离前去西天，“这样的人，还留着干什么？” 林钰笑了笑：“我看你之前对他态度不错，怎么突然就要喊打喊杀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呃……”林羽柒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想到了宗门里人尽皆知的谣言，耳畔染上几分艳色，“……包养的关系。” “怪不得？”林钰倒是信了，“你倒是对床伴十分上心。”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羽柒把“渣”字写在脸上，潇洒道，“这个没了，我也好找下一个。” “……” “那你也别急。” 林钰指了指穹顶处昏睡的楚君瑶，说道：“待我阵法大成，不用你我动手，楚君离必死无疑。” 林羽柒：“……”到时候我再给你表演个血溅当场好不好？ 不过她沉住气，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阵法？我倒是没有见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等我找到阵眼，让你见识见识魔尊的威力…… 好吧，面前这个以前也是魔尊。 林钰对她是真的没有戒备和恶意，炫耀般地笑了笑：“此阵来源于上古秘籍，法效奇特，十分恶毒。” 她笑得纯良。 “……怎么个恶毒法？” 林钰指了指法阵中央的楚君离：“我重生之后，想通了一个道理。与他相比，无论是天资、修为、家世，我都高出许多，为何最后还是死于他手中呢？” 林羽柒：因为他是老天爷亲儿子。 “这一世的我是个孤女，被明月教收留之后，拜入圣主门下，阅尽教中古籍，方才找到答案。” “什么答案？” “书中记载，世上众人受天道眷顾方可诞生。有人吉时吉地，气运深厚，而有的人，”林钰停顿了一瞬，“譬如你我，厄运缠身，不得好死。” “！” “我不相信这番说辞，但不得不承认它有几分道理。与其说是天道眷顾，不如说是天道在给某个人铺路。” 林钰眸光冷冽：“天道将所有的天材地宝，仙运契机，全部捧于楚君离面前，就算我身居高位，也不过是他成仙路上的垫脚石。” 她转头去看林羽柒：“不只是我，这世间众人皆是如此。他们或许连楚君离是谁都不知道，但在冥冥之中，都是他成仙路上的一股助力。” “哦。”林羽柒面色平静，“然后呢？” “你不惊讶吗？” 林羽柒摇头：“你的分析和这个阵法有什么关系？” 林钰眼神陡然疯狂了起来：“我想过，为何偏偏是他，为何不能是我？” 她揭下面纱，掷在脚下，绯色薄唇柔软而冰冷：“我找到了这个法阵，要夺他身上的气运，只要成功了，我也能……” 林钰话还没有说完，林羽柒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这番话太过熟悉，结合眼前的法阵，让她想起了几月之前的相似场景。 她猛地抓住林钰的双手，震惊道：“长垣山下，幕后主使也是你？” 当初楚柔儿曾说过，有人要夺楚君离气运，她一直未曾想通是谁，今日再看，原来在那时，林钰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长垣山……”林钰眯起眼眸，“原来是你？” “在我处心积虑之下，当时的楚君离绝无生还机会，可他最后还是活着，看来是你救了他。” “是又如何？”林羽柒没好气地说，既然已经知晓是和当日相同的法阵，她再次如法炮制将这个阵法毁了就好。 说着，手心便燃起碧色烛火。 此时，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你不愿他死，是吧？” 林羽柒转头看去，林钰一脸平静，并没有因为计谋即将被戳破而恐慌。 “我打不过你的。”她死气沉沉道。 “你别再打他主意了，我会护着他的。”林羽柒看到林钰眸中一丝悲凉，偏过头去警示道。 可是林钰还是没走，她喃喃道：“护着他？让我想想原因……” 林羽柒没管她，手中烈焰燃烧，将阵法完全包裹起来。 “想到了！”林钰说道，“长垣山……你们是被楚柔儿下了同心咒吧？怪不得你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也舍不得他死。” 林羽柒嘴硬道：“……我是馋他床上功夫。” 林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足足笑了半刻，直到林羽柒恼羞成怒瞪她的时候，才止住笑声。 她附在林羽柒耳畔：“你呀！还是太心善了，我不愿害你。” “等着瞧吧。待同心咒解开之时，便是楚君离身亡之日。” 听完，林羽柒立即回头去看，身旁空空如也，再无一人踪影…… 第46章 碧色火焰烧了一圈, 功成身退，隐进林羽柒的身体。 阵法一破, 空中悬浮的楚君瑶立刻失去支撑, 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林羽柒当即飞身接过, 小姑娘在她怀中慢慢转醒。 “羽柒哥哥……” 楚君瑶唇色青白, 失了大半生气, 蜷缩着身体, 两眼无神地凝视着眼前人，虚弱地喃喃道。 林羽柒将她放在地上，一手揽住肩头，另一只手摁住楚君瑶纤细脆弱的手腕。 “可有不适？”她眉头紧蹙，问道。 楚君瑶幅度轻微地摇摇头：“还好，就是很累。” 林羽柒感受着指腹下算不上有力的血液脉动, 心里不禁一凉。 林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透支楚君瑶的生命力来维持阵法的运行, 给小姑娘造成了无形的伤害。虽然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但是五脏六腑都流露出衰竭的痕迹。较之来中洲之前, 身体状况还要差上许多。 她再低头细细端详楚君瑶的脸色，只见她面色青白, 皮肤纤薄得好像能看见底下的青色血管, 整个人枯败虚弱，眉间染上几缕死气。 林羽柒沉沉地长叹一声，这种伤害不可逆转, 她只能从储物袋里找出一块温养身体的血玉，系在小姑娘的脖颈上。 “羽柒哥哥，我不能随便接受……”楚君瑶摇头拒绝，抬腕要把玉佩摘下来。 “好好戴着。”林羽柒按住她的手，故作威胁道，“不然我就生气了。” 小姑娘怔怔地看了她几瞬，好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悲伤。手指触上锁骨处的暖玉，复又浅浅地笑了起来：“谢谢羽柒哥哥。” 林羽柒又陪她坐了一会，其间地上躺着的楚君离一直没有醒来，只见他额间冒着冷汗，身体紧绷，好像陷入了梦魇。 “哥哥似乎很痛苦。”楚君瑶轻声道。 林羽柒拍拍她的肩：“这需要他自己走出来。” “嗯，那我在这里等哥哥醒过来。”小姑娘乖巧颔首。 “阿瑶，”林羽柒有些犹疑，但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道这一点，林羽柒不禁有些懊悔自责，昨夜七夕，是她和楚君离两人亲手将阿瑶送到了林钰的手中，若是当时她多留心一点，会不会就能避免…… 楚君瑶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静静地想了半刻，终是无力摇头道：“不记得了。” “没事，”林羽柒连忙安抚，“不记得就算了。” 她又将目光投射到不远处的楚君离身上，咬牙切齿道：“等你哥醒了，我再好、好、地问他。” 话音刚落，正好对上法阵中央清醒过来的男子那双冷冽的双眸。 呵！醒的真及时！ “哥！”楚君瑶已经欢喜地叫出声，不顾绵软的身子，蹦起来朝楚君离奔去。 “哥，你终于醒了。”小姑娘红着眼眶，几乎快要哭出来。 楚君离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沉声道：“无碍，别哭。” 然后看向在场的第三个人，对上林羽柒冰冷的眼神。 楚君离喉结微动，欲言又止，在楚君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的阵法。 走至林羽柒面前，半垂眼眸：“是你救的我们？” 虽是疑问，语气却很是肯定。 林羽柒抱着手臂，冷冷地“嗯”了一声。 她掀起眼帘，没好气地呵责道：“平常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回就上了那人的当？你知道吗？你差点……” 林羽柒说着说着，心里的怒火上升了一大截。 “差点什么？”楚君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死了！”林羽柒瞪他，“要是我来的不及时，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也见不到。 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楚君离听到前面，却是轻松地笑了笑，眼角染上欣喜，他唇角一勾：“你在关心我？” “……呵呵！几个时辰之前，是谁阴阳怪气地和我闹矛盾？”林羽柒无动于衷，“对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林钰是怎么把你骗过来的。” “此事经过，”楚君离顿了片刻，眼睛不经意看过正关切看着他的楚君瑶，说道，“回宗门后，我再和你说。” 林羽柒看他不愿说，肯定是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让楚君瑶知道，于是也就不再追问。 转而向乖乖站着的小姑娘招手：“阿瑶过来，羽柒哥哥送你回家。” 此处幻阵难寻，但是易破，走出这间斑驳小院，对面就是楚君瑶的药铺。 林羽柒怕她日日看到小院留下心理阴影，连忙道：“阿瑶，不如换个铺面？” “不用麻烦啦。”楚君瑶微微摇头，笑道，“经常来抓药的熟客们记着这间店，我要是搬走了，他们就找不到了。” “那你不怕……” “不怕的。我只是担心……”小姑娘咬紧下唇，凑近林羽柒耳畔，“担心哥哥的安全。” 她并非单纯到一无所知，自然知晓幕后黑手是冲着楚君离来的，经此一事，小姑娘也开始从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清醒过来，深深担忧起兄长的处境。 楚君瑶悄声在林羽柒耳边说，只当自己的话兄长听不到，却不知晓修士耳力非常人可比，楚君离自然将她的担忧听得一清二楚。 林羽柒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道：“别想太多，天照宗肯定会护着门下弟子的。” 楚君离也走过来：“回去吧，哥哥常来看你。”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走进了药铺，灰色门帘在她身后落下，纤瘦身影消失在门后。 ———————————————— 林羽柒和楚君离回到宗门，直接将人带到玄天峰，翻箱倒柜找出许多灵药圣品，一股脑地扔给楚君离。 “一日一种，全部吃了。” 楚君离看着满满一怀的珍品，哭笑不得道：“这也太多了……” “我又用不着，不能浪费。” 林羽柒满不在乎大方说道，面前男子听闻此言，却是暗了眼神。 掀袍坐下，林羽柒端起面前矮桌上一杯清茶，正抬至唇边，却听得楚君离轻声道：“原来如此，这些灵药确实对你无用。” 林羽柒：“……不要就拿过来。” 楚君离笑了笑，脸皮厚如城墙，将瓷瓶一一收到自己腰际的储物袋里。 “现在说吧。” “好——”楚君离回想起今日上午之事，眯起眼眸，说道，“我怀疑那位林钰和之前长垣山下的先祖有干系。” 林羽柒陡然呛了一下，咳个不停，还要故作镇定地问道：“为何？” 楚君离皱了皱眉：“难道你没有发现，此次阵法和上次相同吗？只是……” “只是什么？” “上次在焱洲，维持阵法依靠的是先祖的灵力，而这一次却是从未修炼过的阿瑶，她只是凡人之躯，怎么会……” 林羽柒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楚君瑶资质平平，身体孱弱，不可能支撑阵法运行，背后疑点重重。 不过这可能只有林钰本人能说出原因了。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就上了当呢？”林羽柒指节轻叩桌面，引起楚君离的注意。 对面人皱起眉宇：“她用阿瑶威胁我，我没有其他办法。” “真的？”林羽柒不信，要是男主这么容易糊弄，原书中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可是楚君离避而不答，移开视线，重复道：“正是如此，我担心阿瑶的安危，才被引进那个阵法。” 之后，他转身去往林羽柒的书桌，拿过一张罗纹纸，将记忆中的法阵一毫不差地绘下。 待笔墨干透，揭起纸张，说道：“此阵再遇，这次我定要找出背后那人的意图。” “那你多看些书。”林羽柒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想到楚君离因为林钰的计谋可能会丢去性命，心里难免有些苦涩，但是理智告诉她，自己只是一个误入其中的局外人，等同心咒解了，这一切和她都没有关系。 她也没有立场去说服林钰放弃多年心愿。 胡思乱想之际，玄天峰结界外突然传来一丝波动。 林羽柒心神一动：“有人来了。”来人灵力平和中正，不算高强，应是宗门的弟子。 她拂袖打开结界，声音穿过山间云雾：“上来吧。” 不消片刻，一位身着弟子袍的年轻弟子穿林而来，立于林羽柒所住小院之前，朗声说道：“拜见林师叔。” 林羽柒微微蹙眉，想到宗门事务寻常都由翠鸟传递，玄天峰一向人迹罕至，不知此人来此所为何事？ “进来说吧。” 那青年弟子半低着头走进小院，看到房中赫然坐着两人，除去林师叔外，另一位是宗门里“名声显赫”、“艳名在外”的楚师弟。 他自以为不经意地扫过两眼，怕引起林师叔多疑不快，头垂得更低了。 林羽柒：…… 看到这弟子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她问道：“你是掌门师兄座下弟子？可是他老人家派你来的？” “正是，师尊派弟子前来告知林师叔，半月之后琉焰盟举办灵器大会，师叔也在邀请名单之内。” 林羽柒颔首表示知晓：“小事一桩，劳你过来一趟。” 那弟子欲言又止，最终说道：“还有一桩事。” 林羽柒淡然挑眉：“但说无妨。” “此次举办的灵器大会，同时也是琉焰盟大小姐的相亲大会。那位大小姐性子太过……”弟子隐去后面半句，只说道，“掌门让师叔尽量低调，能避则避。” 林羽柒：“……？！” 旁边的楚君离也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 第47章 琉焰盟的大小姐名唤司徒惜霜, 是司徒肃嫡亲的妹妹。 这个门派并无女儿另外序齿的旧例，所以司徒惜霜幼时一直排在司徒肃之下, 原先并不称为“大小姐”。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 这位司徒家的掌上明珠不愿屈居兄长之下, 硬生生地改了琉焰盟序齿的旧例, 将自己从众多兄弟们摘了出来, 另称为大小姐。 这只是司徒惜霜许多壮举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却让她头一次在修真界声名渐燥, 此后种种事情交杂，让她在世人面前树立了一个骄纵狂妄的名门之后的形象。 但是琉焰盟上下都愿意宠着她，据说是因为这位大小姐尚在腹中之时，由于父母之过，导致出生后无法辨别颜色。 黑白两色构成的枯燥世界让她心性越发焦躁，渐渐养成了一副阴晴不定喊打喊杀的性格, 琉焰盟盟主心疼女儿, 无论闯出多大祸事, 都不愿斥责一句。 此次灵器大会消息一出，随之而来的便是琉焰盟广邀天下青年才俊的请帖, 众人稍稍猜想，便知晓这东道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 最后会被这位大小姐看上, 请了一朵霸王花回家。 不巧，林羽柒刚好知道这最后的倒霉鬼是谁。 她掀起眼帘，惆怅地瞥了楚君离一眼, 看得对方眼皮子一跳，才收回眼神，指尖不住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说来这个作者的设定真是集天雷狗血之大成，好好的修□□让林羽柒看出了几分古早偶像剧的感觉。 按照原书发展，这位大小姐定是没有在灵器大会上找到合意的夫君人选，而是在八年之后，得见男主真容，当即一见钟情死缠烂打，霸王花突变成小白花，入了男主的后宫团。 这一见钟情的原因，就是因为楚君离是她世界中唯一一抹亮色。司徒惜霜只能看到黑白两色，唯有男主在她眼中是彩色的，这便让大小姐理所应当地认为面前这人定是自己的天命之子。 对于这个设定，林羽柒只能：“……” 她放下茶杯，右手支颐思索半刻沉默不语，来传话的弟子十分有眼力见地告辞了，只有楚君离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她。 过了许久，楚君离才轻声问道：“何事如此烦忧？” 林羽柒抬起头，蹙眉看向他，端详许久，才启唇说道：“你这张脸，有点泛红……” 刚刚从鬼门关被救回的楚君离脸色煞白，唯有脸颊不自觉地因为对面人长久注视而飘上两抹红云，猛然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羞恼地移开视线。 林羽柒说着说着直起身体，有理有据地道：“嘴唇太艳了些，看得人眼睛疼。” 楚君离立刻咬了咬唇，把原本血色就不多的薄唇咬得更加苍白。 “还有头上那块水蓝发扣，”她伸手指向楚君离发顶，“扎眼，去掉！” 他又乖乖地除去头顶高马尾，如瀑青丝顿时铺满肩头。 “怎么突然关注我的衣着……”他似是有些腼腆，“可是寻常穿的太丑你看不惯？” 磕磕跘跘说完这两句话，他又补了一句：“我马上改，你喜欢什么颜色哪种款式？” 林羽柒：…… 她好像又弄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东西了。 不过和她的本意刚好贴切。 “以后你只穿黑白两色就好，头上别弄那些花里胡哨的饰品，”林羽柒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道，“要知道，简简单单才是真。” 楚君离轻轻颔首，又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此次前往琉焰盟，别太出风头。那位大小姐恶名在外，你修为高强，容貌出众，小心招惹上烂桃花。” 林羽柒心里冷冷地“呵”了一声，将此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楚君离，只是隐去“修为高强容貌出众”几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琉焰盟并未邀请我。”楚君离道。 林羽柒老神在在：“我有请帖，带上个贴身侍从轻而易举。” 此言一出，楚君离面色微动，看到林羽柒杯中茶尽，立刻俯身添上一杯：“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去？” 林羽柒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琉焰盟距离天照宗甚远，他们二人不能相隔太远，掌门之托不可违，她只能应邀前往，还必须把楚君离带上。 同时，林羽柒也想见司徒肃一面，问问他在幻境中的见闻。 楚君离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因为林羽柒要带他前往而十分欣悦，尤其是刚刚面前人脱口而出的“贴身”儿子，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遐思。 强行抑制住脸上的表情，红的滴血的耳尖却暴露了几分心思。 林羽柒一眼便看到了，当即道：“去一趟琉焰盟有这么开心吗？喜怒不形于色，你要是动不动就红耳朵，我就不带你去了。” 楚君离像是立刻熄了火，殷红褪去，又重新恢复了雪白脸色。 林羽柒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到了琉焰盟，你不要胡乱走动。” “好。”楚君离瓷白的下颌微动，应道。 ———————————————— 临近动身前往琉焰盟前几天，林羽柒终于又见到了她那位神龙不见尾的师尊。 玉成真人于一日清晨，捻着胡子悄然降临玄天峰，惊动了正在练剑的林羽柒。 她一身利落黑袍，头发束成高高的发髻，手执长剑，划过繁密树叶，刚好窥见林间的玉成。 当即挽剑竖于胸前，作揖道：“师尊。” “哎！”玉成应了一声，走出树后，上下打量了林羽柒几眼，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如今已入元婴境，不愧是我玉成的弟子。” 玉成将目光投到她手中长剑上：“这件法器……” 林羽柒答道：“境界突破后，从灵武池领到的。” 玉成眯起眼眸，半晌沉默。 最后才说道：“已经认主了，就好好留着吧。” “嗯。”林羽柒恭敬说道，“师尊此次回玄天峰，是有什么事吗？” 玉成捻胡子的手一抖，虚咳几声，问道：“听说之前那些犯事的魔族，是你押到魔界的？” “正是弟子押送。” “那你在魔界可曾见到你师姐啊？” “师姐？” 玉成吹胡子瞪眼：“师尊不是给了你一个锦囊，你没用吗？” 林羽柒摇摇头：“上次试炼有惊无险，没有用到锦囊。” 听闻这个回答，玉成脸色灰白些许，过了片刻，才叹道：“都是定数，不能强求啊！” 林羽柒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乖乖地闭嘴不说话。 过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之前楚君离想要向玉成拜师的事情，便直接向师尊说明了，后面加上：“师尊，你明明说过我是关门弟子，不许出尔反尔。” 玉成爽快应道：“那是自然。师尊说一不二，不会再给你收师弟的，除非……” “除非什么？”林羽柒追问道。 “没什么。”玉成摇摇头，心里暗道：除非那人比你资质还要好。 不过他知道林羽柒这样的天赋百年难遇，早已歇了继续收徒的心思了。 得到师尊肯定的回答，林羽柒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放下心来。 只是没想到，打脸的日子来的那么快…… 第48章 三日之后, 转眼便到了灵器大会举办的日子，林羽柒带好鎏金烫红的请帖, 在玄天峰上等待楚君离应约而来。 清晨料峭, 眉目清隽的白衣男子走上山峰, 停驻在小院之前, 正好和院内的林羽柒目光相对。 “来了。”林羽柒正在清点掌门吩咐她送去的贺礼, 听到脚步声, 抬眸看到楚君离, 便挥袖将那些礼盒收回储物袋。 缓步而出：“那便走吧。” “等等……”楚君离说道。 “怎么了？”林羽柒向他投以疑惑眼神。 楚君离沉默不言，环视周围一圈，才问道：“你这间小院周围，可还有其他住所？” 林羽柒指了指左边，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之后还有一间木屋，勉强可以住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接收到她戒备且怀疑的目光, 楚君离微垂眼帘, 抬手拂开领口处散乱的发尾, 白色衣襟原本空无一物，象征着他外门弟子的身份, 如今却和林羽柒一样，绣上了两抹象征着玉成真人弟子身份的湖蓝卷云。 在清晨的曦光之下, 云纹流晔, 炫彩夺目…… 夺目…… 林羽柒甚至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你、你，这衣服……”她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瞬间毁了七七八八，“是怎么回事？” 楚君离一脸理所应当：“师尊已经答应收我为徒, 自然要换上相应的弟子袍以示尊敬。” “谁是你师尊？那是我师尊！” 楚君离勾起唇角：“以后有我陪伴师兄度过这玄天峰上的漫漫长夜，师兄不开心吗？” 林羽柒被他一口一个“师兄”唤得起了鸡皮疙瘩，嫌弃地皱眉：“你又做了什么？师尊明明说过，我是最后一个弟子的，他才不会收你呢。” “师尊自然是被我的诚心打动。”楚君离笑得温润，在林羽柒眼里则显得诡计多端。 于是她狠狠地瞪了回去。 楚君离停了笑容，掩唇“咳”了一声，才正经说道：“玉成真人说我天资尚可，勉强能看得过去。” “呵——”林羽柒冷冷道。 “更重要的原因……”楚君离买了个关子，过了许久才说道，“玉成真人说，收我为徒……是为养老。” 林羽柒：“……” 楚君离眸中带了几分审视，上下打量着林羽柒：“师尊说，他的弟子们走的走散的散。他亲口说，终有一天，你也会离开玄天峰，到时候他又是一个孤寡老人，所以才破例收了我。” 林羽柒一时语塞，在她的计划之中，等到殊姝找到同心咒的解法，她就准备暗中复制男主体内的心法，然后回到魔界继续做魔尊。 在她的设想之中，从未考虑过如何处理修真界中结识的众人，包括与她形影不离的楚君离。 山高路远，好聚好散，谁也不会知道天照宗的林羽柒其实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林钰 却没想到玉成早已察觉她的去意，又或者，他是知道了什么？ 林羽柒心里有些烦乱，偏偏这时，楚君离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会离开这里吗？之后准备去哪？” 他神情难得认真，深幽的眼眸紧紧凝视着林羽柒，似乎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 “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林羽柒干巴巴地说道，按下心头突然冒出的心虚之感，顾左右而言他，“快出发吧，不可误事。” 手指一动，腰间长剑出鞘，在两人面前扩延变宽，直到正好可以站上两人。 林羽柒头也不回，先站了上去：“你那把剑有损，先跟着我。” 楚君离眼神暗了暗，抿唇站上林羽柒的身后，阴沉地盯着面前纤质背影，暗暗攥紧了拳头。 ————————————————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在琉焰盟所在的乾皇山下落地。 乾皇山与修真界其他仙山完全不同，没有云雾缭绕，也没有仙宫隐现，甚至连一条上山的路也没有。 从山脚往上看，整座乾皇山如铜墙铁壁一般，山壁十分光滑，拔地而起，与地面近乎成一个直角，高阶法器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 隐隐可以看出山顶是个尖峰的形状，高耸入云。 “我们如何上山？”楚君离眉间皱成一个“川”字，问道。 林羽柒拿出请帖，率先上前，将请帖按在山壁上一处复杂的花纹上。不消片刻，光滑如镜的山峰上突然出现两扇玄铁重门，向两人洞开，左右门框上镶嵌着两个玄铁傀儡，对着来客冷冰冰说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干巴巴地说完之后，傀儡们手心点燃两簇青蓝鬼火，往门里一扔，顿时火光冲天，烧出一块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空间，刚好能容纳两人。 林羽柒朝身后招招手：“随我来。” 楚君离立即跟上，两人一同踏进去，身后玄铁重门缓缓合上。 载着两人的小空间慢慢上升，极其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颤动。 “这是什么？”后踏进的楚君离抬眸环视，问道。 林羽柒回答道：“琉焰盟的传送梯，用请帖激活权限，它会将我们送到应去的地方。” 楚君离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装置，好奇地打量着。 转送过程中，林羽柒不断地听到周围传来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想来是应该此时进入乾皇山的其他来宾。 想到这里，她不禁转头对楚君离提醒道：“等会跟着我，不要乱走。” 楚君离刚刚点头应下，一直在缓慢上升的传送梯突然平稳停止，玄色大门再次打开，刺眼的日光迎面照来。 “到了。” 两人走出，身后传送梯重新隐回山中，恢复如初不留痕迹。 此时展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一处宽阔深邃的圆形凹地，林羽柒和楚君离正站在高处，可以俯瞰一切。 只见那凹地中心摆放着一口古朴大气的炉鼎，鼎足之下燃着昼夜不灭的长明火，鼎口隐隐散出灵压，隔着这么远，林羽柒也能感觉到那股强悍的气息。 炉鼎周围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之外，便是环绕一圈又一圈的座位，目测之下，大概有千数以上。 林羽柒站在原地，没有侍从引领，一时还不知道往何处去。 不过琉焰盟是不存在活着的侍从的。 稍稍踌躇了片刻，便有一个身披长袍，眼球灵动眉目如画的人形傀儡，滚动着足部的滚轮，咕噜咕噜来到林羽柒身边。 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锁定眼前人选，似乎在努力辨认，待确定了面前仙君的身份后，这个傀儡咧嘴一笑，声音还算好听： “天照宗林仙君，大小姐有请！” 第49章 “大小姐？”林羽柒没想到来到琉焰盟, 还未见到盟主和司徒肃，反而率先见到那位声名在外的司徒惜霜。 她看了身后的楚君离一眼, 对面前的傀儡说道：“请先将我这位同伴送到天照宗宾客之处, 我再随你去赴约。” 这傀儡头颅僵直地点了两下, 右手手腕突然断裂, 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 眨眼之间团成一个光滑的小球, 左右两边银翼伸展, 快速飞到楚君离面前。 操着冰冷的机械音说道：“请随我来。” 然后便高冷的飞远了，顺着台阶往远处炉鼎飞去。 楚君离先是看了林羽柒一眼，才似乎有些不放心地跟着那小球走远，被引到天照宗来宾的席位，那里已经坐了几个身着天照各峰制服的男弟子。 林羽柒清楚看到，他们观察到楚君离衣襟出的卷云花纹时, 无一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小圆球功成身退, 又迅速地飞回来, 在地上滚了几圈，突然蹦高, 黏在傀儡人偶的手腕处，重新伸出指节。 “林仙君, 大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羽柒颔首：“还请带路。” 说是带路, 他们却并没有走多远，一路经过十来个传送梯，另有机关隧道无数, 最后穿过一道激流，才来到了司徒惜霜的宴客之处。 林羽柒跨过巍峨高耸的大门走入厅中，环视四周，这里比起外面的琉焰盟，还要显得冰冷寒素。 整个大厅没有丝毫亮色，只有沉香木矮几桌椅，大厅周围笼着黑纱，将和煦日光挡在外面，墙壁上挂着铜制壁画，细细看去，原来是数百片齿轮堆叠而成，勾勒出一把通天铁斧的形状。 厅中隐隐漂浮着一阵淡淡的香味，林羽柒仔细辨别，发现这是一种难得的秘香，可使在场之人无法说出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司徒惜霜有何意图。 人形傀儡将林羽柒领到座位上，便安静如鹌鹑一般，操纵着脚下的滑轮漂移到角落，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只有一双逼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打量着在座的人。 这大厅之中已经坐下了十来位容貌出众的青年，很显然和林羽柒相似，也是一头雾水的被突然邀请过来，谁也不知道那位大小姐在卖什么关子。 林羽柒坐下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走进几个世家公子，等人都来齐之后，司徒惜霜才出现在宴席之上。 门外走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劲瘦女修，她姿色出奇的平常，线条凛冽的嘴角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腰间绾着一条半尺的劲铁腰带，上面别着一把黑色斧头，在微弱的光照下依旧闪着阴冷的玄光。 林羽柒不禁抬眸看了看墙上的壁画，两把斧头如出一辙，原来大小姐是根据自己的法器来装饰这里的。 司徒惜霜大步向前，劲瘦有力的线条一路向下，黑色长靴包裹住修长的小腿，坚硬的靴底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节奏鲜明的碰撞声。 走过林羽柒身边的时候，似是无意地盯了她几眼，又转回头去，衣袍一掀，斜坐于大厅主位之上，右腿支起搭在扶手上面，被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往下面扫了两眼。 “诸位——”司徒惜霜拉长尾音，眸色冰冷，“就是父亲为我挑选的……” 说到后面两个字，她停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讥讽地勾起嘴角： “……夫君人选？” 厅上众人：……大小姐你大可矜持一些，这话说的，怎么跟凡间话本里，皇帝老儿选妃一样？ 席上无一人应答，修为赶不上她的不敢反驳，就算高过她的也不愿去触这位大小姐的霉头，谁知道她一不开心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更重要的是，在座的青年才俊都不愿出风头，生怕在大小姐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他们在心里默默咬手绢：要是被司徒惜霜看上了怎么办，人家还小呢！ 司徒惜霜显然也没想和他们废话，当即说道：“本小姐知道，你们不愿娶我，巧的是，我也看不上你们。” 席上众人同时暗暗舒了一口气，脸上纷纷露出轻松的浅笑。 “不过……” 司徒惜霜继续用冻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说道：“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此言一出，底下青年们不禁面面相觑，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琉焰盟大小姐得不到的，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做到的，何必有求于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青年才俊们也不是傻子，随随便便就被司徒惜霜糊弄过去，谁也不想先说话，当这个出头鸟。 林羽柒没有其他人那么曲折坎坷的心里变化，她只是隐隐觉得，自从司徒惜霜进殿之后，总是不经意地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等她回望过去的时候，那双寒澈双眸又顿时移开。 让她有些奇怪。 看到没人回话，司徒惜霜也不遮掩，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每届灵器大会一共举办十二天，除去始末两日，中间十天，每日申时抱残鼎中会炼出一柄不世之器，认有缘人为主，想来这件事情诸位都有所了解。” 底下有几个人不禁点头，要不是为了这十件法器，谁愿意往火坑里跳啊！ “我的条件是，”司徒惜霜说道，“在座各位，有谁得到了其中一件法器，在灵器大会结束之后，将法器转卖给我，放心，我不会亏待各位的。” “嘶，这……”林羽柒身旁一位年轻修士顿时面露难色，惊诧道，“从未听说灵器大会上的法器还可转卖，难道不是应该立即认主吗？” 司徒惜霜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所以你们先别急着认主啊。” 众人安静无言，现场只能听到周围黑纱被微风吹动，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林羽柒回想起之前灵器大会的情形，突然发现每届大会上，最终十件法器的归属者，都不是琉焰盟的人。这倒是奇怪了，虽说每年抱残鼎所需灵石材料是众门派共同提供，但是琉焰盟费心费力，怎么会全部拱手让人？ 首位之上，司徒惜霜神情冰冷：“诸位是不愿吗？” 没人回答，但是每个人都在心里想，到手的高阶法器再转给别人，这不是傻子吗？ 司徒惜霜显然也心知肚明，微微笑了笑：“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林羽柒抬头看去，只见那座椅上的女子解开腰间铁斧，“铛”的一声看在身前木桌上，那看起来厚重的木桌顿时裂成两块，地面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缝。 司徒惜霜笑道：“无论哪位公子拿到法器，我都会去向父亲禀明，我心悦与他，请求不日完婚。” 第50章 司徒惜霜撂下这样一句话后, 就潇洒地大步离开了这里，留下一众青年面面相觑。 林羽柒深感无聊, 悄悄离了座, 按着记忆中的原路返回, 随手找了个傀儡招待, 将她送到楚君离身边。 也就是来时所见的那片圆形广场, 它有一个古怪的名字——烈阳井。林羽柒走进的时候, 抬头看天, 不禁在心里想道：这可不就是坐井观天吗？怪不得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辽远高远的天际被周围高耸的山脊遮挡得只能看到小小一片，无端给人一种压抑滞塞之感。 天照宗自然被安排在极好的席位，离烈阳井中央的抱残鼎很近，林羽柒走近时，楚君离早已空出身旁座位，向她招手。 其他弟子一同起身, 恭敬地唤道：“见过师叔。” 林羽柒摆了摆手, 让他们坐下, 穿过众人坐到楚君离身旁。 她接过楚君离递过来的清茶和点心。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在储物袋里备下这些，但是因为样样都贴合她的口味, 林羽柒实在无法拒绝。 身旁的年轻弟子许是未曾见过元婴期的大佬吃东西的样子，纷纷转过头去。 林羽柒清楚地听到有个弟子嘀咕道：“师叔早该辟谷了, 怎么还进食这些有损修为的污秽之物？” “你懂什么？”旁边人推搡了他一下, “楚师弟，哦不，楚师叔给的, 那能一样吗？” 林羽柒看着手里雪白莹润的枣泥酥卷，突然觉得不香了…… 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糕点，到了那些小古板眼里，就成了不堪入目的污秽之物，着实让她这个师叔很是痛心。 更气人的是，他们怎么改口改的这么快，立即就习惯了楚师叔这个称呼。 林羽柒将未动的点心塞回去：“饱了，不吃了。” 楚君离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她几眼，但终究是乖顺地将这些点心重新装回储物袋。 “看来这家的点心不顺你心意，下次我再换一家。” 林羽柒撇撇嘴，小声道：“是好吃的，不用换了。” 她抬起眼眸，“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刚刚来的时候，楚君离还和身旁弟子们聊得正欢，她一出现，就像一道寒冰，不仅没人再敢和楚君离说话，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冷凝了下来。 “他们在和我介绍抱残鼎。”楚君离指了指场地中央那口低调朴素的炉鼎，说道，“抱残鼎将在十日之内炼出十件顶级法器，法器认主后即可带走。” 他浅浅地笑，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相处已久的林羽柒却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渴望期盼的意味。 她斜斜睨了楚君离一眼，纤长羽睫扇了几下，黑白分明的眼眸洞察秋毫：“你也想要？” 楚君离抿唇笑笑：“一切尚属未知，言时过早。” 表面谦虚，难掩内心信心满满。 林羽柒有些头疼，思及男主一贯的好运气，还有方才司徒惜霜那个奇怪的威胁言论，她真是有些后悔把楚君离带过来了。 他们在此处歇了片刻，各门派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来到烈阳井，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此时，抱残鼎旁边一处小小的圆台缓慢凹陷下去，不消片刻，又缓缓升起，上面站着一个身着暗红色劲装，眉目刚毅，面容硬朗的中年男子。 他胸前护甲上镶嵌着殷红晶石，雕刻成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形状，正是琉焰盟的图徽。林羽柒看他眉眼和司徒肃有些相似，心里早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 琉焰盟盟主司徒恒站至抱残鼎前方，身后是不断散发灵压的长明火，他环视一周，林羽柒也跟着看了一圈，发现这烈阳井中几乎容纳了中洲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可见闻名而来参加灵器大会的人真是不少。 只是，令她好奇的是，作为东道主的琉焰盟，却没有多少几个弟子在场，身着红衣的弟子当中，林羽柒也没有看到司徒肃，甚至连当初随他一起到天照宗的出色弟子也没有。 她眼神微动，难道琉焰盟的弟子都看不上灵器大会吗？众人渴望的不世法器竟然对他们没有任何吸引力？除非是琉焰盟将真正珍稀的法器留于宗门之内，灵器大会上展出的，还要稍稍逊色一些。 不过若是她想的这样，为什么司徒惜霜还要通过和别人交换将法器买回去呢？直接向她爹爹开口便是。依着司徒恒对女儿的宠溺程度，为她重燃十日长明火都有可能。 林羽柒在脑子里将事情转了几个来回，深深觉得这琉焰盟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她扭头去问楚君离：“你可知为何这灵器大会上，参加的琉焰盟弟子这么少？” 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楚君离回答道：“每年此时，琉焰盟都会收到剑宗邀约，派弟子前往穿云宫为剑宗铸造佩剑，故而参加灵器大会的人很少。” 听闻此言，林羽柒微微凝眉，不露声色。 说话之间，司徒恒已经在抱残鼎前开始说起那些场面话，无非就是感谢大家来参加灵器大会之类的，介绍完规则之后，他拿出一只黑色钵盂，手掌轻抬，那钵盂便漂浮至高空之中，钵盂表面镶着金银玉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辉。 司徒恒朗声说道：“自明日起，抱残鼎每日会炼出一件法器。在座各位若有意与法器取得共鸣，需在此钵盂中注入一滴灵血，投入抱残鼎中。待法器炼成之时，会从其中选择归属，当场认主。” 那钵盂在空中转了几圈，最终静止。司徒恒说道：“诸位请。” 话音刚落，林羽柒便看到头顶天空瞬间涌上千滴殷红血珠，密密麻麻地向中央的钵盂飞去。那钵盂装了远远超出自身大小的液体，“嗡嗡”两声，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丝毫不见液体飞溅而出。 林羽柒对琉焰盟的法器没有兴趣，何况她担心自己血液之中的魔气被别人察觉，因此根本没有放血的打算，转头去看身旁，楚君离白皙修长的右手食指指尖裂开一个小小的血洞，往外渗着血滴。 察觉到林羽柒的目光，楚君离左手轻轻一掩，再移开时，刚才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林羽柒冷冷一笑。 “只是尝试。”楚君离轻声道。 “你可知道方才琉焰盟大小姐为何邀请我？”林羽柒眉尾一扬。 “……不知。” 于是林羽柒便微微探身，将方才司徒惜霜的那些话和楚君离交代个明白，说完拍拍他的背：“若是真的拿到法器了，你说不定还能带回去个道侣？这一趟值不值？” 她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存了试探的心思，想要看看楚君离对于司徒惜霜的态度。 “我不会答应的。”楚君离一口回绝。 他顿了几瞬，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欣喜地问道：“你不愿注入灵血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和那位大小姐有牵连是吗？” 林羽柒不知道他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语塞道：“……算是吧。” 楚君离莞尔，坐直了身体。林羽柒暗暗瞧去，却见他眼角含了笑，柔和了本该冷冽疏离的眉眼。 收回眼神，林羽柒暗自咋舌，不禁感叹，楚君离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待司徒恒将众人的灵血注入抱残鼎后，灵器大会才算是正式开始，接下来就要看长明火燃到何时才灭了。 琉焰盟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招待来宾。林羽柒懒得参加，更不愿带着楚君离出现在众人面前，万一遇上司徒惜霜就难办了。 所以她早早地以水土不服为借口，住进了琉焰盟专门为来宾准备的房间里，楚君离没有正式请帖，没有她的引领无法进入宴会，自然是跟着她回到房间里了。 琉焰盟财大气粗，准备的下榻房屋也是十分豪华。想来应该是在一座孤峰上刻下了大量的空间法阵，将不起眼的地方扩大数十倍，每个修士独门独栋互不打扰。除了满院金属的冰冷气息和房屋内目露精光的人形傀儡暂时无法适应，其他地方挑不出一丝错处。 林羽柒刚一进屋，就看到房内书桌上竖立着一块半尺高的方形玉简，感知到有人进入，兴奋地抖了抖身体，向林羽柒提示着自己的存在。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点亮了这块玉简。顿时有半透明的投影投射到半空中，上面悬浮着小小的法器幻影，旁边逐渐浮现的字体是对于这件法器的用途介绍。 此时在林羽柒面前的是一条长鞭，待用途介绍明了之后，屏幕上还出现了一个小人，腰束黑带，脚踏长靴，头发利落地束成高髻，向林羽柒先躬身一礼，然后拿起长鞭，开始进行招式演练，鞭鞭生风干净利落。 直到小人十招结束之后，长鞭之下就浮现出了相应的灵石数额。林羽柒笑着去逗那空中严肃冰冷的小人，拆散他的发髻之后惹来小人一顿怒视，不过或许是顾及她客人的身份，压抑着怒火没有发作，只气鼓鼓地瘪着嘴。 林羽柒“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琉焰盟设置的销售玉简着实精巧有趣，她随手在玉简上划了划，空中的长鞭立即换成一柄□□，还是刚才演练的那个小人，为她展示十招。 展示完毕后，他的头发已经散乱不堪，将□□往脚下重重一扔，以发泄怒火。 林羽柒觉得好玩，就拿着玉简去找隔壁的楚君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未来要在这琉焰盟住上十天，得给自己找些乐趣才是。 楚君离对于玩弄小人的兴趣比不上她，在一旁静静注视她许久。待林羽柒脸上笑意未褪，察觉到身旁人过于安静之后，抬眸看过去，眼尾还残留着兴奋的薄红，唇角弯弯，贝齿微露，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羽柒感觉到楚君离的视线似乎刚好落在自己的唇上，她不禁伸手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对面的男子瞬间移开视线，耳畔在日光下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楚君离喉结微动，故作平静地将目光投向一直被林羽柒□□的小人身上，如今那小人已经气急败坏，屡屡在林羽柒手下落败，就差倒地大哭撒泼打滚了。 他好笑道：“他只是个虚拟的小人，何必捉弄至此？” 林羽柒正经道：“你不知道，他虽然每次只展示十招，但是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招式没有展现出来。我刚刚与他交手数次，虽然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但是他能勉强接下，已经非常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感叹道：“琉焰盟不愧是器修大宗，不仅是法器锻造出色，这些小玩意儿也是尽善尽美，有趣极了。” 要是能将这些技术引入天照宗，那么枯燥的修炼生活一定能增添不少乐趣。 “这块玉简选购法器也特别方便，它能测试你的灵力特质、修为水平，还可以根据个人喜好推荐法器，如有需要，还可提供一个时辰的模拟使用时间，只不过需要多花费一些灵石。” 林羽柒不得不承认，琉焰盟这一招用在灵器大会上，实在是太合适了。 来到这里的修士超过千数，但是最终能得到抱残鼎中法器的人只有十位，另外的人失望之余，当然想在天下第一器宗找到适合自己的法器，方才不负此行。 琉焰盟见缝插针，这样的宣传方式肯定会为宗门带来不少盈利。 林羽柒开始想象能不能将相似的业务引进魔界，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当她开始盘算灵石的时候，楚君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深沉，神情严肃：“既然琉焰盟有如此人性化的玉简，何必将自己的高阶弟子派往剑宗铸剑？” 林羽柒思绪中断，抬头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君离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一点猜测罢了。剑宗不乏自己的器修，若是为了铸造更强大的法器，邀请琉焰盟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只是什么？”林羽柒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立即在身旁升起一道隔音结界，连带着那个精疲力尽的小人也被她打晕回到了玉简里。 楚君离皱着眉：“只是时机太过凑巧，每次都是灵器大会。何况琉焰盟有这样的玉简，直接往剑宗送去几枚即可，大可不必派弟子亲自前往，除非剑宗财大气粗到能为每个弟子量身定制的地步。” “说不定人家就是有钱呢？”林羽柒偏了偏头。 修真界人人皆知，天照宗乃是当今中洲第一大派，但是若是谈论到剑宗，没有一个人清楚知道这个宗门的实力。 剑宗从不入世，传闻宗门内每位长老皆有裂天填海之能，每年只收三四个弟子，实在是神秘的很。 “可是琉焰盟派去的，也不是宗门内的顶级铸造师，大多数都是年轻弟子……比如司徒肃。” 说到这个人名，楚君离悄悄看了林羽柒一眼，他直觉面前人对于司徒肃有几分超乎寻常的注意力，不禁想看看林羽柒听到这个名字的反应。 林羽柒倒是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是皱眉抿唇，疑惑地托着腮：“确实有些奇怪……” 第51章 她一拍桌子：“我计划来琉焰盟的时候, 原本就是想找司徒肃谈谈，可惜他居然不在, 我们白白扑了个空。” 长长一叹, 林羽柒有些失望地喝了一口茶：“如若不然, 还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东西。” 对面的楚君离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眼里饱含深沉, 喜怒难辨：“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莫非还能让他将琉焰盟秘辛说给你听不成？” 林羽柒自知无望，摇了摇头闭上嘴，接着去摆弄她新得的玩具了。 房间角落处，被分配至此处招待客人的人形傀儡一动不动，漆墨点缀的眼眸闪着一丝隐晦的幽光，又立刻暗了下去,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接下来的九天时间里, 楚君离每日都会准点在申时之前前往烈阳井, 等待抱残鼎中的法器面世认主，可惜这次他的主角光环未曾起效, 九件法器纷纷花落他家。 林羽柒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但是楚君离每次出去, 都被她强制性地带上一块纯黑的面具。林羽柒左看右看, 只能得到他扫过来的淡淡的眸光。 然后楚君离就会把面具摘下来放在一旁，若无其事地陪她下最简单幼稚的五子棋。两人都不愿参加琉焰盟热闹的聚会，如此一来, 每天过的倒是称得上悠闲自在。 到了第十日，最后一件法器即将面世，楚君离如同往常一般，带上面具准备前往。 林羽柒在自己的小院门口拔草，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往右边一转头，就远远地看见楚君离挺拔如松的身姿出现在视野中，逆着阳光，尽管带上了一层毫无装饰丑的出奇的黑色面具，也难掩玉质光华。 楚君离淡淡地看过来，注意到林羽柒手下枯黄的草叶。他的表情隐在面具下看不真切，林羽柒只能听到楚君离略带嘲讽地说道：“你已经无聊到只能拔草了吗？” 林羽柒猛地站起来，沾着泥土的指尖贴在身侧，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的。这乾皇山土质不好，雨水又少，很多小草都枯萎了。我就是担心影响到别的小草吸收养分……” 她音量越来越小，底气渐弱，到最后已经是气若游丝的状态。哪有元婴大佬在门口拔草啊？林羽柒确实是闲的发慌，屋里的都被她玩了个遍，最后一天就难受得跑到屋外来了。 最后，她怀揣破釜沉舟一般的心态，高声道：“好吧，我就是无聊了，很无聊，特别无聊。” 楚君离莞尔，面具下传来轻轻的笑声，林羽柒只能看见他墨澈双眼里笑意愈发浓重，薄唇轻启：“那和我出去走走吧。” 林羽柒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又要去烈阳井？” “嗯，今日是最后一天。” “我去做什么？那法器又不会认我做主人。” “就当去看个热闹，总比你……”楚君离指了指她脏兮兮的手指，“在这挖坑有趣些。” 林羽柒无奈地撇撇嘴，用灵流将手上泥土冲洗干净，终于松口道：“那好吧，看看今天的幸运儿会是谁。” 她走到楚君离面前，皱了皱眉：“肯定不是你。” “好——”楚君离迁就道，“一定不是我。” 转而十分自然地去牵她的手，笑道：“走吧。” “哎哎哎！我手脏，你别碰！”林羽柒早就用灵力清洗干净了，故意膈应他，大声嚷嚷道。 楚君离停下脚步，先是沉沉地盯了她几眼，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采取普通人的方式，用手帕将她手上各处擦拭得干干净净，碰到手心时，林羽柒觉得有些痒痒的，不禁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楚君离抬眸凝视着她，两人目光相触，林羽柒立即将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左顾右盼不自然地说道：“多此一举。” 楚君离却笑笑：“现在干净了。”于是绕过她手臂拉住背在后面的手，似是没有注意到林羽柒轻微的挣扎，牵着人继续往前走。 等他们到了烈阳井，这里已经里里外外坐满了人，拨开人群走到天照宗的席位前，林羽柒先听到的，便是许多弟子异口同声的问好。 吓得她甩开了楚君离的手，脸上维持淡定。 好在楚君离此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举动，只是帮林羽柒找好了座位，两人相继坐下。 林羽柒掀起眼帘向烈阳井中央看去，抱残鼎下的长明火已经燃烧到最后一天，火势不见减小，反而越烧越旺。 楚君离附到她耳边轻声道：“据说灵器大会越往后出世的法器品阶越高，不知这次会是什么法器？” 林羽柒无甚兴趣地点点头，反正和她没有干系。 说话之间，一道黑色身影飞至抱残鼎前飘然而落，暗色长靴踏在坚硬的地面上，腰间铁斧闪着冷光。 面容冷肃，神情阴郁，正是琉焰盟大小姐司徒惜霜。 可是灵器大会开始之时，她并未在抱残鼎中注入灵血，此次出现，又有何意义呢？ 林羽柒不禁想到之前司徒惜霜在那场小型宴会上说过的话，难道她还在找寻合适人选，想要买下尚未认主的法器吗？ 想到这儿，她不禁偏头去问楚君离：“前九件法器的归属者是谁？” 楚君离回想了一下：“都是几百余岁的宗门大能。” 林羽柒哑然。看来司徒惜霜的算盘打得并不如意，宗门大能肯定看不上她出的价钱。她也不能上赶着要嫁给对方，怪不得这次见面，司徒惜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正当此时，抱残鼎下的长明火陡然升高了半丈，窜起来的火焰几乎要将炉鼎完全包裹起来，团成了一个大火球。 这种情形楚君离看过很多次，他说道：“快出来了。” 长明火越烧越高，火焰颜色也更加明亮，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纷纷静待法器出世。 “轰”的一声，长明火猝然熄灭，抱残鼎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啸声，一支火红血玉凤钗从鼎中缓缓浮至半空。通体殷红，风首高扬，如同朝着天际长鸣，流畅纤细的脖颈优雅地抬起，身后是长长的尾羽，在日光照射中，静静地流淌着暗红的光辉。 那凤眸似是有灵，高傲地睥睨众人，天阶法器的灵压毫不客气地外露，在场一众年轻弟子被压得直不起腰来。 众人屏住呼吸，烈阳井此时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他们咚咚的心跳声。 林羽柒抱着手臂，想到，这凤钗一看就是女子饰物，想来在场的男子都没了希望，也不知是哪个幸运的女修可以得到这件法器。 过了许久，那停驻在半空的凤钗终于动了，它先是绕着烈阳井极快地飞动了几周，牵引着人们的目光，但是久久未曾停下，不知最后落在何处。 那凤钗纠结了半晌之后，最终“唰”的一声，破开虚空，掠过大半个广场，朝着天照宗的席位飞来。 林羽柒眼皮子一跳，心神有些慌乱。 天照宗的女弟子们纷纷坐直了身体，兴奋地看着那支血红凤钗，饱含期待地注视着。 凤钗在天照宗众人面前盘旋许久，似乎在寻找真正的主人，不过可以看出它并未确定心仪的人选，十分迟疑地左绕右绕…… 有女弟子不禁纳闷道：“它这是瞎了？还是没想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 旁边人连忙打断道：“不可对法器不敬。” 那名女弟子：“……” 快要把人眼睛转花的时候，这支凤钗终于确定好了人选，慢悠悠地朝着楚君离飞来…… 众人冷冷地“嘶”了一声，抱残鼎旁的司徒惜霜也往这边看来。 林羽柒瞪大了眼睛：这明明是女修的法器，怎么看上楚君离了？！ 显然那支凤钗也不是特别确定，它停留在楚君离面前半尺，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迟迟不愿靠近。 林羽柒好奇地看了它一眼。 那凤钗立即转过头来，绿豆大小般的凤眸死死地盯住林羽柒。 “……” 众人又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凤钗又开始了左摆右摆的趋势，在林羽柒和楚君离中间摇摆不定，足足转了有小半个时辰。 林羽柒老神在在地和楚君离说着悄悄话：“这只凤钗品阶不错，就是不大灵光。” 其实如果法器到了天阶，往往就会有些灵智，和人类三四岁的孩童无异，这只凤钗反应过于迟缓了些。 许是听到了她嘲讽的话，那血红的凤凰晃了晃身体，瞬间飞到林羽柒头顶，“唰”的一声穿进她的发髻，之后便安静的一动不动，如同一只真正的普通发饰一般。 林羽柒：“……！！！” 此时众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天照宗的弟子纷纷站起身来向林羽柒祝贺，有些女弟子忍不住将目光往她头上瞟，被抓到之后又立即低头，腼腆地笑笑。 不得不说，林师叔长得好看，饶是戴上女子的发饰也丝毫不违和。 楚君离也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沉吟道：“红色衬你，很不错。” 林羽柒有些发慌，去拽他衣袖：“可我根本没有……” 楚君离立刻向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别说话。 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让有心人留意到林羽柒未曾向抱残鼎中注入灵血，却得到法器认主，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楚君离悄悄地在衣袖下碰她的手心，轻声道：“回去再说。” 林羽柒乖巧地应了一声，按下心里的烦闷。这背后究竟出了什么纰漏，怎么着凤钗就跑到她的头上了？ 众人看到最后一件法器也认了主，不由得垂头丧脸地四散而去，片刻之后，偌大的烈阳井只稀疏地站着几个人。 楚君离牵起林羽柒的手，沉声道：“我们也回去吧。” “……好。” “慢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女声，将两人冻在原地。 林羽柒回头看去，司徒惜霜正轻跃半空，转眼之间便来到他们面前，神情冰冷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楚君离面色不善地盯着她，被司徒惜霜无视个彻底。 她指了指林羽柒头上的凤钗，用命令般地口吻道：“开个价吧。” 林羽柒无语地抿了抿唇：“不卖！” 虽然这只凤钗来路蹊跷，但是她堂堂魔尊还做不出贩卖灵器的事情来。 被果断拒绝之后，司徒惜霜并未生气，而是将林羽柒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林羽柒都能感觉到楚君离握住自己的手陡然用力了些，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司徒惜霜微眯着眼，似是在回想林羽柒的身份：“你是天照宗玉成真人的弟子？” “那又如何？”未等林羽柒开口，楚君离先替她冷冷地答道，转而去看身边人，“我们走。” 林羽柒也不想和这位大小姐过多交流，冷着一张小脸绕过面前的司徒惜霜，向外围走去。 身后的黑衣女子凝视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背影，眸里闪着幽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 灵器大会结束了，除了林羽柒不明不白地得了一支凤钗，天照宗的其他弟子还从琉焰盟买了许多高阶法器。和琉焰盟盟主司徒恒虚意告别之后，一行人离开了这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琉焰盟。 御剑回程之时，林羽柒不由得和楚君离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司徒恒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那位盟主一向以手腕强硬，刚毅冷血著称，此次拜别之时，林羽柒却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慈祥，好像在看自家小辈一样。 林羽柒满心疑惑，忍着起鸡皮疙瘩的冲动走完流程，回天照宗的路上忍不住和楚君离发牢骚。 “你说，会不会真是司徒惜霜和她爹爹说了，她非我不嫁吧？”林羽柒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别乱想。”楚君离立即打断她的话，忽然面色一沉，神态中顿时显出一股怒气，“这件事情绝无可能。” 林羽柒眨眨眼，移开视线，专注于前方路程。 可是刚刚回到天照宗，还未去往玄天峰看一眼，林羽柒便被掌门用一只珠羽翠鸟传唤到了主峰大殿。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林羽柒抬手，顺了顺面前翠鸟光滑碧亮的羽毛，转头和楚君离说，“你先回去吧，我稍后便回。” 楚君离轻抿薄唇，神色晦暗， 跟着翠鸟走了几步，林羽柒突然回头：“玄天峰上院落很多，你自己打扫，不许随便进我的院子。” 楚君离淡然一笑，眸中冷光退散，薄唇勾起：“好。” 林羽柒才放心地飞去主峰。 进了大殿，她先是恭敬地行礼，向掌门问好，然后自发地找了个舒服的座位，悠闲地坐下。 掌门淡淡地看了她发髻上殷红的凤钗一眼，施施然开口：“此次前往灵器大会，林师弟收获颇丰啊！” 林羽柒正在喝茶，闻言呛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只得了一支华而不实的钗子，算不得什么的。” 这句话所言不虚，虽然这只凤钗已是天阶，但是林羽柒私下试验了一番，它主要的用途是疗愈，杀伤力并不大，作用有些鸡肋。 不过掌门话中有话：“天阶法器虽然珍贵，但是我天照宗也不是没有，确实算不上什么。” “是，掌门师兄说得对。”林羽柒连连点头，不说天照宗，她豪华奢侈的魔宫里，天阶法器也是不缺的。 “不过——”掌门拖长了尾音，“林师弟出门一趟，短短十来天，就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真是让师兄大开眼界啊。” “什么？！”林羽柒一口清茶还未入口，便被掌门一席话惊得手腕一抖，全部洒在了自己的衣衫上。 “师兄，你刚刚说什么？”她弱弱地问道。 掌门“哼”了一声，手掌轻轻一划，面前长桌上立刻出现一张红色水纹纸，上面写着几行墨色文字。 林羽柒颤抖着手从掌门处接过，粗略扫了一眼，便看清了上面在说些什么。 原来司徒惜霜一计不成，为了得到这只凤钗，真的如她之前所言，向天照宗寄来了一纸婚书，字里行间写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 若是让个不知内情的人来看，还以为这位大小姐早已对林羽柒情根深种相思情切，若是不能完成心愿，她就要缠绵病榻了。 林羽柒避之唯恐不及，将婚书往大殿中央一扔：“我只见过她两回，只说过一句话。师兄，你别被她蒙骗了。” 掌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位琉焰盟的大小姐做事荒诞无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不知为什么，司徒惜霜偏偏从众人中选中了你？两派交好，若是不留情面地直接回绝，恐怕会有失脸面。” 林羽柒将司徒惜霜的主意和掌门一一道来，最后叫苦不迭：“师兄，我可没有招惹她，是她偏偏要来抢我的法器。她想要的话，直接和她爹说不就好了。” 这一层掌门自然也想到了，他思忖道：“若是仅仅因为此事，这事就好办了。” 说到这里，林羽柒不禁问出自己的疑问：“师兄，我的法器明明已经认主，为何司徒惜霜会选择结契成婚的方法嫁过来？就算她拿到了我的法器，也是无法使用的。” 掌门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道侣成婚十分复杂，结下婚契之后，夫妻灵魂共通，双方的法器其实就有了两个主人。若是司徒惜霜真的与你结为道侣，你的凤钗同时也属于她。” “原来是这样……”林羽柒托着下巴，喃喃道。 “不过，这种联系也是有条件的，”掌门接着解释道，“若是道侣双方情感联结不稳，使用对方的法器也会有所限制，没有那么容易。” 林羽柒不禁想到了自己未曾注入灵血，却被凤钗认主的事情，开口问道：“师兄，若是两人之间已有类似婚契的联系，那么法器认主之时，会不会被契约影响，选择另一人为主人？” 掌门眉头紧锁，思索半刻后回答道：“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道侣之间灵力特质有所不同，法器会选择更适合的那一位。” “你为何有此疑问，你尚未成婚，不必有此烦恼。” 林羽柒略微有些尴尬地笑笑：“多谢掌门师兄解惑。” “若无他事，你就会玄天峰吧。”掌门将地上婚书召回，“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解决。” 林羽柒站起身来，感激道：“多谢师兄。”转身正要出门时，却听得掌门又将她叫住。 “听闻师祖真的收了楚君离为弟子？你可知晓此事？” 林羽柒回头咬牙一笑，她恐怕是最早知道的，面上乖乖点头：“他资质不错，师尊惜才，便收下了。” 掌门略有些不赞同地皱眉，师祖收徒一向随性，天资固然重要，但是若只凭天资，恐怕玄天峰现在已经住满弟子了。 他尚且认为楚君离资质不错，可是和林羽柒比起来，还以为相差甚远，只以为是高阶内门弟子的水平。 不过玉成真人心中所想，掌门难以猜测，既然已经收为徒弟，他也为楚君离欣喜。 于是吩咐林羽柒：“他此后长住玄天峰，你身为师兄，要多多照拂楚师弟。” 林羽柒连连点头。 掌门又突然想到面前这位和那位楚师弟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禁咳了两声，警示道：“在外面还是要保持距离，别太显眼。” 林羽柒疑惑地眨眨眼，还是应下了。 拜别掌门回到玄天峰，林羽柒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院。 可是刚刚落地定睛一看，自己的小院旁，凭空多出了一栋小楼。 那小楼通体由山间翠竹制成，分为两层，底层门口圈了一个小小的院落，不知何时移栽了几棵灵植，使得满院漂浮着幽幽的清香。 这小楼甚是精巧好看，可是建造者却在竹楼二层和林羽柒的小楼搭建了一条通道，将两栋楼连在一起。 这样一来，无需从门口进入，竹楼里的人也能直接进入林羽柒的小院。 不用说，这定是楚君离的手笔。 林羽柒横眉瞪眼，走到竹楼前，冷冷地瞪着院中正在搭建秋千的楚君离。 “这竹楼明明在半里之外，你怎么移过来的？” 楚君离笑了笑：“一点小小的法咒。” 他又拍了拍手中搭建的精致秋千：“我记得在桃夭小院的时候，你很是喜欢院里的秋千，便做了个一模一样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羽柒没有理他，而是指了指两栋小楼二层的通道：“这个怎么解释？” 第52章 楚君离回头看了一眼, 若无其事地说道：“师尊告诉我，他经常游历, 行踪不明, 如果修行上有不懂的地方, 大可随时请教你, 所以将两栋房屋连在一起, 方便修炼。” 林羽柒无奈地瞪着他：“你可以从院门进去找我。” 然而楚君离只是笑笑：“只怕你会将我拒之门外。” 好吧, 林羽柒心里想着,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对了。”楚君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下缠着藤绳的动作一停，说道，“听闻琉焰盟飞书至宗门，捎来的是一封婚书。” 他故作无意地看向林羽柒：“你可知晓此事？” “额……”林羽柒尴尬道，“是司徒惜霜寄来的。” 楚君离早已猜到大半, 特意从林羽柒此处证实。听闻此言, 他立即站直身体, 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人，线条冷淡的薄唇轻启：“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林羽柒当即矢口否认, “掌门师兄会替我回绝的。”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楚君离很是满意, 他点点头，从旁边拿来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细致严谨地安在秋千上。 林羽柒瞥了一眼, 那木板漆黑，和整个院子的春意盎然丝毫不符，忍不住发表高见道：“这个颜色有点丑。” 闻言，楚君离动作一顿，注视手下木板几瞬，继而皱了皱英挺的剑眉，抬起认真精致的侧颜，墨澈眼眸施施然朝林羽柒看过来：“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语气较之刚才质问她的时候，软和了许多，细细品味之下，或许还有几分林羽柒难以察觉的迁就和纵容。 林羽柒眼眸一转，想到这可是楚君离的庭院，最好弄得丑一些，于是计上心来，指着那秋千，笑眯眯道：“要粉色，越粉越好看。” 楚君离重新将视线投注到手下的秋千上，眉间添了几分疑惑和纠结，但是最终还是妥协道：“我明日去山下买漆料，刷成粉色。” “这是为你准备的，自然要你喜欢才好。”他语气诚挚，神情严肃，似乎真的将林羽柒的建议牢牢地刻在了心上。 被动“喜欢”粉色的林羽柒：…… ———————————————— 千里之外的琉焰盟，热烈的日光倾洒在被金属笼罩的乾皇山上，反射的金光映得寻常人睁不开眼。 然而司徒惜霜的水云野四周笼罩黑纱，将刺眼的日光完全遮挡在外，内里只有无尽的寒意，像是掉进冰窟窿一般。 司徒肃从剑宗赶回时，一进山门便听说了自家妹妹上赶着给天照宗送婚书，心里不禁一跳，纳闷这位小姑奶奶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见了父亲之后，琉焰盟盟主司徒恒倒是很高兴，十分满意司徒惜霜的眼光，让他捎去一些女孩家的饰物，把那不修边幅的大小姐好好打扮一下，共去天照宗商讨婚事。 于是，司徒肃在老父亲慈爱又同情的目光中，后面跟着十来位抬着锦盒的傀儡侍从，踏进了冰窖般的水云野。 “你又想闹什么？”一进入大厅，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黑衣少女，司徒肃便不留情面地问了出来。 司徒惜霜正在让自己的银斧变得更加锋利，玄铁打造的磨刀石洒上九天川水，她一手按着手柄，一手扶着斧刃，在磨刀石上推来推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边听的人绷紧了心弦，生怕大小姐手下动作一个不稳，这银斧就会飞出去，打在他们身上。 司徒恒摆摆手，将这些被喊来陪练的苦命弟子赶出水云野，众人不禁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待在场的活人只剩下兄妹两个的时候，司徒惜霜才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兄妹俩如出一辙的双眸对视，无一不是满含冰冷，少女勾起嘴角，讽刺道：“你在管我？” 浑身包裹着尖刺，将流着同样血脉的兄长拒之千里之外。 司徒肃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坐到离司徒惜霜最近的位置，因为他的靠近，黑衣少女嫌恶地皱眉，十分明显地往后移了移。 “我要的东西呢？”她向司徒肃伸出手掌，手心向上，纤长指节光滑如玉，但是在指腹处包裹着一层厚厚的茧，还覆盖有十来道经年累月的细小伤口。饶是最好的灵药也无法使其恢复，可见当时伤势之严重。这让司徒肃的眼神不禁暗了暗。 这哪里算得上一个娇生惯养大小姐的手，哪怕琉焰盟最刻苦的器修，也不至于修炼到这种地步。 他似有不忍，偏开目光，从袖中拿出一方八边形的木盒，盒面空空的，看起来十分普通。 司徒惜霜却像是如获至宝，一把抢过来，毫无诚意地说道：“谢了。” “你收集这个……”司徒肃顿了顿，“是做什么？” “你想知道？”司徒惜霜斜眼看他，难得的带上一丝俏皮活泼，“不告诉你。” 司徒肃：…… “你若还需要，明年我再去剑宗帮你……” “不用了，”司徒惜霜摆摆手，“加上这个，整个剑宗的影像都已收集完毕，我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司徒肃挑眉，严肃开口。 他想起了那封怪异的婚书，失色道：“难道你的下一步，就是要把自己嫁出去？” 这怎么可能？他这位妹妹比他事业心极重，怎么可能离开琉焰盟，甘愿嫁到别的宗门去？ 果不其然，司徒惜霜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回敬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脑子有坑？” “咳咳！”司徒肃掩唇咳嗽几声，以掩饰尴尬，问道，“那下一步是什么？” “我挑的那个夫君人选，想来你已经知道了。”司徒惜霜漫不经心道，将手下的磨刀石移开，换上锉刀，开始在银斧上雕刻自己新钻研的阵法。 “天照宗的林仙君，玉成真人的关门弟子，”司徒肃突然停了一下，嫉妒道，“不对，玉成真人最近又收了一个。” 听到兄长酸溜溜的语气，司徒惜霜给了他一个正正经经的余光，嘲讽道：“人家看不上你，酸有什么用！” 司徒肃被妹妹多年来屡屡伤害的心灵又被划上一刀，不过他内心强大，并不愿意与小女子计较，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位林仙君有何魅力，你非他不嫁？” “魅力谈不上，就是年轻些，其他人太老了。” “其他人？难道还有别的人选？”司徒肃在心里暗暗地为他们点蜡。 “这次灵器大会十件法器的得主中，只有林羽柒的年龄刚好对得上，其他那些老头子老奶奶，父亲也不会允许我嫁的。” 她说得轻飘飘，却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司徒肃的心上。 他一听，脸就涨得发红，几乎恼羞成怒，但是顾及在场还有很多服侍的傀儡，只能低声吼道:“你还在打那些法器的主意？！” “不然呢？”司徒惜霜对于他的怒意丝毫不惧，手指稳稳地在银斧上划下一道笔直的刻纹，眼神专注聚精会神。 “父亲说过，不许我们接触抱残鼎，你不许再有这种心思……” 司徒惜霜冷冷地打断他：“那你去和父亲告状吧。” 司徒肃猛地歇了声，沉默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你知道我不会的。” 司徒惜霜连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周围气氛一度凝滞起来，空气都像静止了一般，压得司徒肃有些喘不过气来。 无论他在外界是多么赫赫有名众人仰慕的天之骄子，每当来到水云野，这个闭塞晦暗的小院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因为司徒惜霜为他背负了黑暗。 他沉默良久，终于想到了父亲派他前往的因由，立即抬起头来，指着大厅中央拜访的锦盒，说道：“父亲说吩咐我们共去天照宗商讨婚事。既然准备成婚，总该有些女孩子的样子。” 他手臂轻轻一抬，那些傀儡得到指示，立即将这些锦盒打开，顿时珠琅满目，耀眼的光辉充斥着整个院子。 可惜在司徒惜霜的眼里，只能看到一堆昏暗难辨的残铁和布料，连带着珠钗玉环碰撞的清脆乐声，都是那样的突兀刺耳。 司徒肃扫了一眼，这些锦盒里的饰物都是上品，转过头来，看着司徒惜霜冷若冰霜的面容，真挚道：“这些很衬你，要不要试试？” “哦？”司徒惜霜不咸不淡地开口，“我看不出来，兄长要是觉得好看，可以自己穿。” 司徒肃语塞了半刻，慌乱起身，闭眸屏息几瞬，冷静下来才开口：“三日之后，我们去天照宗，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云野，连带着跟来的那些傀儡也一起出了门。 只留下厅上成堆碍眼的金银珠宝，锦绣罗衣。 在司徒惜霜身边服侍十几年的傀儡早已明了这种情形，它咯吱咯吱转着足下齿轮，划到大厅中央，准备把这些东西扔到院后炉鼎之中。 刚刚搬起一个锦盒，却被主人叫停：“放下。” 傀儡不会疑惑，只当是主人改变的心意，乖乖地将锦盒放下。 司徒惜霜盯着那些盒子，眼神却不自主地放空，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53章 三日之后, 司徒肃亲自来到水云野外面等候，片刻之后, 司徒惜霜还是穿着那一身毫无亮点的黑衣走了出来。 他不禁啧啧摇头：“哪有仙君会喜欢你这样的？” 司徒惜霜不屑道：“有本事你先给我找个嫂子。” 司徒肃：“……走吧。” 照理说, 这两派联姻之事, 需得琉焰盟盟主亲自上门才是, 不过如今婚事尚未敲定, 司徒恒对于天照宗是否接受自家女儿十分没有信心, 所以先让司徒肃带着人先去探探底, 对外只称是小辈们往来。 其他宗门的青年才俊们哪有看不出来的，一边在心里为这位林仙君默哀，一边又祈祷他能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司徒惜霜那柄银斧不适合驾御，所以琉焰盟专门为大小姐准备了出行的马车，连带着司徒肃也被塞进了车厢，兄妹两相对两相厌, 大眼瞪小眼好几个时辰。 好在马车飞行比起御剑来也差不了多少, 在司徒惜霜企图用自己的银斧敲碎她哥那块银色眼罩时, 精巧华丽的车轮停在了天照宗主峰的广场之上。雪白的马儿长嘶一声，头颅高高扬起, 鬃毛在空中飞舞，冰蓝的眼眸环视四周, 清澈而透明。 兄妹俩从车厢中走出落到地上, 司徒惜霜轻喝一声：“退下。” 车厢前的两匹马儿乖巧地打了个鸣，收起背脊上的洁白羽翼，身体逐渐透明, 渐渐隐于空气中消失不见。 前来招待的高阶弟子早已得了信，早早地在这里候下，见到两人便有礼道：“请两位仙君随我前往大殿，掌门已经等候多时了。” 司徒肃脸色恭敬：“请仙君带路。” 两人抬腿往前走，可是司徒惜霜却站在原地不动，这位引路的弟子疑惑看去，那大小姐面色不善，眸色冰冷，微扬下颌道：“除了掌门，还有别人在吗？” 弟子战战兢兢道：“还有宗门内的几位长老。” 掌门终身未婚，特地找了几位有经验的长老来共同商讨此事，希望在回绝的同时也给琉焰盟留足面子。 司徒惜霜却皱起眉头，不快道：“林羽柒不在？” “林师叔住在玄天峰，离此地甚远，今日不在。” “哦？”司徒惜霜往前走了几步，英气眉宇皱地更加厉害，“玄天峰在何处？” 弟子往身后指了指：“宗门最深处，那座院落最少的山峰，就是林师叔和楚师叔所住的玄天峰了。” 司徒肃对她何其了解，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可是值得来司徒惜霜一顿白眼，她眺望片刻，毫无诚意地向弟子拱拱手：“谢了。” 话音刚落，人便没了踪影，待司徒肃再定睛去看时，黑衣少女早已跃上云端，朝着玄天峰的方向去了。 “这……”那弟子面色苍白，声音微弱，“玄天峰自带结界，大小姐……不，司徒仙君贸然前去，怕是会被直接踢出来。” 到时候这位大小姐恼羞成怒，他可承担不起啊！所以这名弟子用期望的眼神看向司徒肃：“司徒少主，您要不去把令妹找回来？” 英明神武的司徒少主冷冷拂袖：“随她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只有吃了亏才能长记性！” 引路弟子：“……” “那还是请司徒少主先随我来吧。” …… 林羽柒原本以为，楚君离搬来玄天峰后，一定会来招惹她，尤其在玉成真人亲口说让她教导这位刚入门的、资质稍逊的、品性纯正的小师弟的情况下，楚君离一定会抓紧一切机会向她请教修炼中的问题，以达到提升境界的远大目标。 但是这几天来，楚君离虽然常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却从未提过修炼一事，两栋小楼之间架起的通道，也不像他原来说的那样，用于请教问题一途。 相反，楚君离天天悠闲的，好像自己不用修炼一样。 每天清晨，他会主动为林羽柒准备好早饭。天照宗的无味堂只为年轻弟子开设，况且饭如其名，无味之极，林羽柒虽已辟谷，但依然戒不了口腹之欲，寻常早晨，便会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些零嘴小吃，潦草度日。 但是楚君离天天活得像个厨子，日日为她准备不带重样的饭菜，舍弃使用凡人界的食材，而是找来价格奇高的果蔬，为她准备不含杂质无损修为的三餐。 起初林羽柒还会客气几下，但是最后总是被哄着到了餐桌旁，后来她干脆就不矫情了，每每到了饭点，闻到香味就自己搬着板凳捧着小碗，跑到了楚君离的竹楼。 两人在花香轻盈的小院中吃完一餐，林羽柒再欢欢喜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曾有一次，她咬着竹筷，在餐桌上不乏惋惜地叹道：“如果你不是楚君离就好了，唉……” 对面人手腕一抖，略带惊讶道：“为何？” “如果你不叫楚君离，”林羽柒郁闷抬头，“我就雇你做我的私人厨子，佣金很高的。” 楚君离听完笑笑，加了一片云腿放进她的碗中：“现在也可以，无需佣金，终身有效。” 林羽柒摇摇头：“你胡说。”没有理会对面人哑然的表情，继续低头去和碗里的饭菜奋斗。 她瘪瘪嘴，楚君离太喜欢给她夹菜了，短短几天，她就感觉自己胖了不少。 摸摸自己稍显圆润雏形的脸，林羽柒坐在粉色秋千上惆怅望天，可是当后院再次传来饭菜的香味时，她还是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正当要起身走向院中的小桌板，她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有人动了玄天峰的结界，而且对方的灵力十分陌生，没有天照宗弟子的惯常气息。 此时，林羽柒忽然听得山下传来一声怒吼，穿过层层雾霭传到她的耳边：“林羽柒！” 是司徒惜霜的声音，像是冬日的寒冰，还裹挟着浓浓的怒气。 糟糕！她怎么来了？！ 后院走出一道挺拔如青松的白色身影，楚君离显然也听到了声音。 他微微凝眉：“司徒惜霜？” 林羽柒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推搡着他，把他推到竹楼里去，边走边说：“你别出来，千万别让她看到你。” “为什么……”楚君离被推着进了房间，话还未说完，林羽柒就重重地合上了他面前的门，险些撞到他的鼻梁。 继而传来急促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显然是林羽柒在往外走。 楚君离想要开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几回，才懊恼地长叹一声：“罢了，你不让我出门，我是不会出去的。” 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二楼，思索片刻，踏上了楼梯。 林羽柒察觉到司徒惜霜的位置所在，立即飞身过去，站在山脚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看到外面站着的冷面黑衣女子。 她也摆出一模一样的表情，冷冷道：“司徒仙君有何贵干？” 司徒惜霜忿忿地看着面前的结界：“让我进去！” “不让！” 黑衣少女猛地抽出腰间银斧，狠狠地劈向结界。 “你别白费功夫了，”林羽柒冷笑道，“这结界是我师尊所设，你根本不可能……” 面前的结界突然裂开一条小缝，转眼便拓宽到一个人的大小，刚好可以让司徒惜霜通过。 少女迈步而入，手中银斧上的花纹在日光下流淌光辉。 “真是不巧，玉成真人曾在多年前来过我琉焰盟，留下几件贺礼。我这银斧阵法上贯注了老人家的几缕灵力，结界刚好识出。” 司徒惜霜负手而立，完好无损地站在林羽柒的面前，目光停留在她发髻上的那支血红凤钗，闪过一丝微光。 人家找上门来了，林羽柒也不好拒之门外，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对方带到了自己的小院。 两人坐于厅中矮几两旁，面前各自放着一杯清茶，茶叶是天照宗特供的双叶雪，可惜谁都没有喝茶的心思。 “如果你找我是商讨婚书一事，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绝无可能。”林羽柒面无表情，拒绝道。 司徒惜霜讥讽地勾起嘴角：“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万事都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林羽柒眉尾轻轻一扬。 司徒惜霜却是志在必得地笑笑，手中突然变出一个八边方盒，沿着桌面推到林羽柒面前：“等你看过这个，说不定就答应了。” “哦？”林羽柒被她的语气勾动了好奇心，朝那盒子看了两眼，右手忍不住伸出，即将碰到盒身…… 司徒惜霜莞尔，端起瓷杯，轻抿一口。 茶水还未入喉，却听得林羽柒来了一句：“我不看。” “咳咳——”司徒惜霜一张苍白似雪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你逗我？” “我们是没有可能的。”林羽柒语重心长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日后会有很多届灵器大会，说不定下一次，你就可以从抱残鼎中得到自己的法器。” 司徒惜霜平复了气息，掀起眼帘：“眼前就有一个，我又何必等下次？” “唉！”见到她实在不听劝，林羽柒痛心疾首地喟叹一声。好好的姑娘，怎么就眼瞎了呢？ “终身大事不可轻视，你今日草率决定，等日后遇到心上人，定会后悔的。”林羽柒再次劝道。 等解了同心咒，她可以亲自给司徒惜霜和楚君离拉红线。 司徒惜霜却是不屑：“心上人？你的心上人，是楼上那位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双更了！我好棒（骄傲叉腰.jpg） 第54章 …… 林羽柒这才发现, 房间里多了一道属于楚君离的灵息，平时接触得多太过熟悉, 导致她一时松懈没有反应过来, 而司徒惜霜则一进屋就察觉到了。 她早早便对林羽柒的情况做过调查, 自然知道宗门里有一位和她不清不楚的小师弟, 还在林羽柒的帮助之下, 从外门弟子一纵跃上玉成亲传的位置。 林羽柒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在司徒惜霜看来, 和那位小师弟脱不了干系。 “我只是想和你合作。”她难得地软了口吻，不似方才强硬，“不会亏待你的。” 林羽柒不明了她的意图所在，自然是不信的，何况她坐拥魔界，虽然一时被困隐姓埋名, 但也看不上司徒惜霜的承诺。 她摇摇头：“你走吧。” 司徒惜霜见实在无法说动, 楼上还有外人在场, 她也不方便将自己的底牌全部说出，只好徐徐图之, 今天先离开再说。 她起身走至门口，突然回头, 傲然双眸倾注在林羽柒脸上, 冰冷的视线梭巡片刻，直到看得林羽柒背后发寒，她才最终开口道：“若我押上整个修真界请你助我, 林仙君可愿一试？” 语气极其沉重不似作伪，一向高傲冷淡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妥协。 林羽柒故作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黑白分明的双眸对上司徒惜霜的视线，摇头道：“不会。” 修真界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为何要多管闲事？ 听闻此言，司徒惜霜阴沉地凝视她片刻，她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唇角一勾：“好，很好！” 说完，司徒惜霜利落转身，黑衣袍角划过优美凛冽的弧度，像是一只展翅待飞的苍鹰，逐渐消失在山林之间。 林羽柒舒了一口气，也算是暂时摆脱了这个□□烦。 茶杯抬至唇边，她轻轻抿了几口润润嗓子，然后掀起眼帘看向二楼，果不其然在楼梯角看到一片白色衣角，不禁咬牙道：“这是我的院子！楚君离你不请自来，给我出去！” 紧接着，头顶传来几声木梯颤动的声音，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板吱呀的声音越来越近，楚君离渐渐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块玉简，脸上表情无辜而纯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师兄要赶我走？” 每当他心虚的时候，才会把林羽柒唤作师兄。 “不然呢？”林羽柒将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楚君离没有接话，而是坐到她身边，将手中玉简往她眼前一递。 乖巧笑道：“师兄莫气，我是来请教问题的。” 林羽柒接过玉简，勾唇深意一笑：“是吗？” 手指紧紧握住玉简边缘，先是轻轻抬起，然后毫不留情地在楚君离额头上敲了一下，惹来一声低沉的痛呼。 “自作主张，要是你被那位大小姐看到了……”林羽柒突然没了声音，眼神暗了暗，咬着下唇丧气地偏开头。 “被看到了又如何？”楚君离不明原由，揉着额头皱眉问道。 其实一点也不疼，修士筋骨强悍，林羽柒又没有动用灵力，不过楚君离一向喜欢在她面前装柔弱，足足揉了几十下才放下手腕。 “没什么。”林羽柒不想多说，站起身，“我饿了，去吃饭。” 楚君离连忙站起身来跟上，眼睛不经意地看到桌上的八边方盒。 “这个盒子……” 林羽柒回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看来是那位大小姐忘记带走了，明日有弟子上山送物资，派他交给司徒肃，省得又和司徒惜霜扯上牵连。” 夜晚，玄天峰凉意逼人，山间萦绕着清寒的水雾，凝滞的空气缓慢流动，湿润了月影星辉，带来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林羽柒独自坐于榻边，手里握着她和魔界传送消息的玉简，注入灵力，玉简顿时亮了起来，她快速地将自己的问题刻了进去。 不消一会，那边传来消息，巴掌大的玉简上陡然浮现四个字：“七日之后。” 林羽柒高悬的心放松下来，将玉简往身旁随便一扔，猛地摔倒在柔软似云雾的绸被里，被紧紧包裹起来，纱雾罩绢倾洒而下，遮去屋内摇曳的烛影。 那烛火不一会哔剥一声响，窗外清风吹过，悄悄将其吹熄。 林羽柒陷在被子里，想起之前的种种光景，手里攥住了那只火红色的坚硬凤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她苦思冥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于是暴躁地揉揉头发，怨愤道：“别想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等殊姝寄来同心咒的解药，她就和这些人拜拜，这辈子也别再相见了。 一旦做出此决定，林羽柒就觉得浑身轻松不少，脑海中浮现出浓浓的睡意，让她眼皮越来越重，渐渐进入了梦乡。 底楼矮几上那只小小的方盒，不为人知地打开一条细微不可见的小缝，一丝肉眼几不可辨的轻烟从中缓慢飘出，悄然进入楼上人静谧的梦乡。 林羽柒睡得香甜，隔壁的楚君离却还未熄灯。 魔尊心大，可是他不得不将白日时司徒惜霜那番话印在心里，如今三界太平，有何大事能够影响到整个修真界的安危。司徒惜霜敢于这样说，就不怕林羽柒把对话曝光出去，治她一个惑乱人心散布谣言之罪？何况此事如今还牵扯到了林羽柒，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楚君离不断地翻阅过往史书，找寻抱残鼎记载，还有一切关于琉焰盟的内容，以期找到一些线索。 窗前月光似水流连，和红烛光影交杂斑驳，落到他从琅嬛阁中找出的孤本上，这种书籍极易损坏，连刻录到玉简中都很难做到，所以楚君离只能翻阅纸张，不能用灵力阅读。 突然，空中清风颤了颤，连带着手边烛光也晃动几瞬，楚君离猛地抬起头，感受到玄天峰多出了一道陌生突兀的灵息。 其实说陌生也算不上，毕竟白天时才刚刚见过。 他立即走到窗下，看到林羽柒的小楼面前多出了一道黑影，在昏暗黑夜中极难辨别。那道黑影前进速度极快，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小楼的阵法，消失在了门后。 “可恶！”他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在窗棂上，“司徒惜霜，你实在欺人太甚！” 不知林羽柒那边是什么光景，楚君离立刻从两栋小楼中的通道走到那边去，可惜林羽柒早早在连接通道的小门上下了禁制，防止他突然进入。 楚君离看着那门上方锁复杂的花纹，其中蕴藏的灵流显然不是他能破开的，端详了片刻，不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屋内安静得惊人，让楚君离的担心更添一分。 他后退一步，聚集全部灵力自丹田处运功而起，清晰地感受到身体深处那册小小的书简被灵力层层包围，防护在外面的法罩光辉暗上些许，被挤压了片刻，终于裂出一条细缝，突然从中爆发出骇人的灵流，充斥着楚君离近乎枯竭的经脉。 “多谢了。”他从唇间挤出一句，也不知在像谁道谢，额头冒着冷汗，眉宇紧皱，将手贴到那块方锁之中，几乎只在一瞬之后，就听得内里咔哒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极其明显。 是锁开了。 同时门扉被向两边推开，楚君离清楚地看到屋内的场景。 几抹月辉洒在地上，司徒惜霜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地站在林羽柒的榻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盒子，楚君离认出，就是白天被她忘记在小楼的木盒。 如今看来，或许是早有预谋，因为那小盒正往外飘着轻烟，一阵一阵地往林羽柒的榻上飘。 以林羽柒的修为，有人进她的房间，不可能不被察觉，可是如今却昏死在床上一无所知。这让楚君离心里怒火又上升一大截，同时而来的，是不可遏制的关切。 他眼睛微眯，锁定屋内的司徒惜霜，浑身上散发着凛冽杀气，薄唇轻启：“你做了什么？” 司徒惜霜自然听到了声音，顺着楚君离的方向看过来，得益于楚君离正站在阴影处，她并未发觉对方身上的色彩和枯燥无趣的黑白两色的区别，而是不屑地笑笑：“夜半三更闯入师兄寝室，你们这对师兄弟果然如外界传闻一样，污秽之极！” 她一贯是用这样口吻说话，楚君离偏偏从中听到了丝丝嫉妒的酸气。 接下来，司徒惜霜的动作，更是让他瞪大了眼睛，心中怒意更甚。 只见她附身下来，手心触碰到林羽柒的脸，轻柔地划过对方精致的鼻尖和唇角，笑道：“不过我不嫌弃他，再过几日，他就是我的了。” 楚君离紧咬下唇，近乎要捏碎了手边的门框，可惜他尚且没有弄清司徒惜霜的意图，不可轻举妄动，只能压抑着怒气问道：“你怎么进来的？私闯玄天峰，暗害宗门弟子，其罪当诛。” 司徒惜霜高傲极了，并不想遮掩自己的行径，唇角一勾：“这要多谢我那个无用的兄长了。玉成真人瞧不上他，他却偏偏要缠上去，辛亏他脸皮厚，得了真人不少灵器卷帙，随便拿出一个，也能让我在这玄天峰出入自如了。” “至于暗害弟子？”她话锋一转，“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不曾暗害于他。” “那他怎么会昏睡不醒？”楚君离眸光敏锐，看向榻上的林羽柒，又问道。 司徒惜霜炫耀般地晃了晃手上的木盒：“他入了梦，一时半会醒不来。” “不可能！”楚君离一口否定，“他已是元婴期，怎么可能轻易被梦境困住？” “因为……”司徒惜霜将那木盒往空中高高一抛，在伸手稳稳接住，“这盒子里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怨念和恨意。” “除非这位林仙君内心恶意比它还要强烈，不然……啧啧啧，”司徒惜霜煞有其事地摇摇头，“想必你也知晓他的心性，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被恶鬼缠身呢！”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楚君离，不过她自认面前之人不是她的对手，悠闲地寻了个矮榻坐下，等着林羽柒将木盒中的影像全部经历一遍。 但是楚君离又怎会束手待毙，更何况身陷险境的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立刻召出自己的灵宠，暗红色的龙身陡然划破黑夜，盘旋在楚君离的肩头。 主人摸摸他的龙角：“天蚀，梦珠。” 天蚀当即乖巧地张开血盆大口，内里旋转着一颗透明的珠子，正是之前得到的梦珠无疑。 “乖。”楚君离赞赏地摸摸它的头。梦珠是世间最善编织幻境的蜃妖所产，对付司徒惜霜的梦境应是有效。 他踏入房间，肩头红影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他的衣襟之中。 不过也就是这短短一瞬，也足以让司徒惜霜瞪大了双眼。 “你怎么……怎么会？” 她一向冷肃的面容刹间变得青白：“怎么可能？” 司徒惜霜看看榻上的人，又看着楚君离，心里遏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这世间，竟然有两个可以让她见到颜色的人？ 第55章 司徒惜霜一晃神, 手中的木盒突然被楚君离出手夺去，衣襟中的天蚀冒出一个头, 张着大嘴就要往那盒子上咬。 “放手！”她惊呼一声, 当即去夺。 两股灵流在空中激荡相持不下, 楚君离手中的木盒受不住, 突然掉落到地面。 内里大开, 数不清的轻烟盘旋而上, 迅速充斥着整个房间。 “糟了！”司徒惜霜暗骂一声, 话音刚落，那轻烟便将她牢牢包裹，转眼便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同样中招的还有楚君离，连带着天蚀也随着主人陷入沉眠。 将在场的人全部吸入梦境之后，这只木盒合上了口, 满意地在地面上转了两圈, 最终停在不起眼的墙角。 ———————————————— 林羽柒记得自己明明睡在小楼里, 可转眼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凉亭之外, 身边叽叽喳喳，站着不少人。 头顶烈阳高悬, 晴朗无云, 只有空中缓缓流动的清风，稍稍驱走燥热烦闷。 她茫然地环视一周，然后闭上了双眼。 应该是在做梦吧……睡醒了就好了。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高呼声：“拜见长老！” 林羽柒晕晕然睁开眼，身边站着的人瞬间纷纷跪倒在地，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不敢说话。 她迟疑了一会，被为首好像是头头的人狠狠瞪了一眼，斥道：“快跪下。” 林羽柒这才同他们一样，跪在地上。 眼睛却不自主地上瞟，看到此时，有两位男修御着长剑，从云端上飘然而下，走进凉亭，冰冷的眼眸扫视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良久之后，才开口命令道：“起身吧。”其声如九玄寒冰，明明是夏日，却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林羽柒抖抖衣摆站起来，这时众人开始在凉亭前排成两列纵队，她摸不清状况，只好随着他们动作，远远地缀在队伍末尾。 前面的队伍缓慢地移动着，林羽柒抬头看天，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这奇怪的梦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还是先出去吧，再做下一个梦。 修士很少入梦，往往梦境都会是重要的预示，有时甚至会带来心境上的突破。不过今天这个梦境看起来也没什么重要的地方，林羽柒心神一动，想要将意识唤回现实世界。 然而，再次睁眼时，她面前还是同样的长队和凉亭。 难道是心法记错了？再试一次。 可惜结果并未改变。 林羽柒有些慌乱，看着周围没有变化的场景，心里陷入沉思，莫非她是陷入了梦境无法自救？ 偌大的天照宗，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地步，将元婴期的修士困在梦境中不得出？又有几个人有这个胆量？ 林羽柒细细一回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咬牙小声道：“司、徒、惜、霜，你死定了，等我——” “不用等了，我就在这儿。”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 林羽柒转头看去，身边突然出现两人，一人是身着黑衣的司徒惜霜，正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另一人身着剪裁粗糙的白衣，全身上下干净得没有任何配饰，长着普普通通的路人脸，只有一双墨黑色的眼眸，犹如晶石般炯亮，眼尾轻轻上挑，天然自带风情。面容平淡无味，唯独这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让林羽柒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她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出去。 凝目注视着司徒惜霜：“你做了什么？” 这位大小姐冰冷的面具有一丝破裂，掩唇咳道：“我们误入了你的梦境。” “可笑！这梦明明是你所为，”林羽柒不耐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司徒惜霜抿了抿唇，看看眼前的长队，按这样的移动速度，还有许久才能轮到他们。 她沉默了半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这里……是剑宗。” 林羽柒微眯着双眼，脸上带着警惕，身旁那位白衣男子也是同样的神情，审视地看着司徒惜霜。 大小姐继续沉吟道：“我收集了剑宗各处的影像，汇聚到万方盒中，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剑宗梦境。”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剑宗收纳门徒的凉亭，如果通过测试，我们就可以进入剑宗。” “进去干嘛，我要回宗门。”林羽柒面无表情。 “现在回不去，只有将整个梦境经历一遍，方可出去。” “可有危险？” “不知。”司徒惜霜摇头，“我从未进来过。” 林羽柒内心突然冒出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你编制这个梦境，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徒惜霜嘴角近乎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不语。 此时，旁边那位白衣男子突然出声道：“现在我们是盟友，若你不能如实告知，最后很可能大家都出不去。” 林羽柒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以为对方也是被拉进来的倒霉鬼，虽不知是哪一峰的弟子，不过看着沉稳的气度，倒是十分可靠。 司徒惜霜心里又如何不知，但这件事牵扯到琉焰盟和剑宗之间的秘辛，她纠结了好一会，在周围设了个隔音结界，才开口娓娓道来。 “琉焰盟作为中洲器修宗门之首，一向以法器铸造闻名。几乎每年，都与剑宗有业务往来，受其邀约，前往剑宗铸剑。二十年前，我父亲领队前往，一月之后回到宗门。” “二十年前？你还未曾出生吧？” “确实。”司徒惜霜看着她点点头，“同年，我娘亲诞下兄长，他天生便有一只眼睛不能视物，而且那只眼睛……有些异象。” 她含糊地掩盖了过去，接着往下说：“此后母亲身体每况愈下，三年之后再度有孕，就生下了我。同样的，我的眼睛也出了问题，你们应该都知道的。” 双眸都不能辨别颜色，她幼时连晶石属性都分不清，被父亲呵斥赶出了铸剑场。 司徒惜霜从小被禁止接触琉焰盟的核心法决，她的眼睛也限制了她心法的选择，从小在修行一途上吃了很多苦头。 不过长辈们的宠爱和放纵，也让她多了很多闲余时间。 她简略地将自己这些年的发现告诉了面前两人：“每每前往剑宗返回琉焰盟的修士，都必须修养一段时间，尽管这样，也会带来修为的下降。铸剑虽然需要灵力，但对于器修而言，正是提升修为的捷径，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特地暗中调查了此事。” 她将目光投注到林羽柒的发髻上，看着那支火红色的凤钗：“最后发现，每届灵器大会上的天阶法器，全是剑宗送来的失败品。” “嗯？”林羽柒疑惑地瞪大了眼。 “众人都以为那是琉焰盟炼出的天阶法器，其实数百年来，天阶法器全部是从剑宗流出来的。他们没有合适的器修，才与琉焰盟合作。以法器为筹码，换取琉焰盟的器修。” 林羽柒安静听完，问道：“此事有碍琉焰盟名声，何况对于剑宗和琉焰盟而言，是互利互惠的交易，你为何追究不放？” 司徒惜霜合了眼眸，半晌后才睁开：“这不是交易。对于剑宗而言，琉焰盟只是附庸。无数年轻弟子在为他们铸剑之后，回到宗门后才能检查出身体损伤。而我的父亲，无疑是受伤害最严重的一位，不过没有体现在他的身上罢了。” 旁边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所以，司徒肃和你眼睛有恙，都是由于剑宗的缘故。” 林羽柒抬头看去，正是那位倒霉催的白衣弟子，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对她善意笑笑，似是十分熟络。 她回以微笑，心里却在纳闷：我们很熟吗？ 司徒惜霜颔首道：“正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琉焰盟的私密之事，我不好明说。因此说服兄长在来剑宗时，将其影像收集起来，重复七八次后，才构建了这个梦境。” 林羽柒对此嗤之以鼻，不情不愿道：“就算你有再多苦衷，也不是拉我们下水的借口，我们又没有义务帮你调查。” 司徒惜霜指了指她头顶的凤钗：“你就不怕这件法器上有什么玄机？剑宗怎会好心将天阶法器流出，待他们布局达成，整个修真界都逃不过去。” 说完，她紧闭双唇，不愿再多语，只眺望这长长的队伍，想要看清凉亭中究竟在做什么。 林羽柒气愤地咬唇，这种无缘无故被迫闭上贼船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明明还只剩七日，她就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修真界，却偏偏被这横空出世的司徒大小姐将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时，旁边那位白衣男子安抚性地碰碰她的手臂：“莫急，掌门发现我们昏睡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唤醒我们的。” 林羽柒恹恹地点点头：“但愿吧。” “对了，”她盯着这张陌生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峰的弟子？” 此问题一出，面前人笑容顿消，突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纤长的睫毛微颤，连声音都有些喑哑：“你……不认识我？” 林羽柒被他这副表情吓到了，难道是宗门里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弟子？发现林师叔竟然认不出他伤心欲绝，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我……你……”林羽柒努力回想，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我们认识吗？” 面前人嘴巴张了又开，好像说了几个字，可是林羽柒一丝声音都没有听到。 这人脸色一白，微眯着眼看向两人身旁的司徒惜霜：“是你搞的鬼？” 司徒惜霜不屑地睨他一眼：“动了点手脚。” 两人如同打哑语一般的对话让林羽柒一脸懵，她微张着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看到司徒惜霜对着那名弟子冷笑一声：“你尽管说，能让她知道来算我输。” 他们二人僵持了一会，最终那名白衣弟子还是移开视线，墨澈双眸凝望着林羽柒，哑然道：“在下紫云居弟子，辛离。” “外门弟子？”林羽柒摆出师叔的威仪，“那你跟紧我，别被这梦境中的东西伤到了。” 外门弟子修为根基差，林羽柒自觉担起罩着他的责任。 辛离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羽垂下来，淡色薄唇轻启：“多谢师叔。” 他们又等了许久，这漫长的队伍才堪堪轮到他们。前面那些人被分成两拨，左边站着许多被淘汰的年轻人，无一不垂头丧气；而右边站着零零星星的几个修士，好像已经在修真界一举成名一般，高傲地扬着头，嘴角挂着自得的微笑。 林羽柒排在三人最前面，站到凉亭内时，看到面前坐着两个冷面仙长，而之前因为她没有下跪而瞪她一眼的那个头头，正神情谄媚地站在两位仙长身边。 弯着腰笑道：“还剩三位，仙长们看看？” 他并未发现后面多出的两位是生面孔，看来这梦境中的人并不算太聪明，或许灵智不足也是有的。 其中一位仙长抬起厚重的眼帘，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拿出一块测试灵力的晶石让她把手放上去。 刚刚触到表面，那晶石便大作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凉亭。 方才懒惫的仙长突然坐直了身体，又接连拿出一些林羽柒未曾见过的测试仪器，将她的灵力、天资和属性一一检测过，最终捋着胡子满意道：“不错不错，站到那边去吧。” 他指了指只有几个人的右边，示意林羽柒过去。 然后便是司徒惜霜和辛离，出乎林羽柒意料的是，身为外门弟子，辛离竟然也通过了测试，被分到通过的一拨人当中。 司徒惜霜大步走过来，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而辛离则乖巧地站在林羽柒身边，颔首笑道：“还望师叔多多照拂。” 林羽柒点点头，拍着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定将你安全地送回紫云居。” 辛离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又转而恢复如常。 此时，那凉亭中的仙长站了起来，指着冷冰冰的司徒惜霜：“女修和男修分开修行，你往旁边站站。” 司徒惜霜诧异了一瞬，掩下嫌恶的眼神，往左边一跨，和这些男修隔开一段距离。 这时，那名仙长又看向林羽柒：“至于你……” 林羽柒：……！！！ 第56章 那仙长思索片刻, 沉吟道：“你修为最高，便做领队吧, 带领这些新弟子入宗门。” 林羽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长长舒出一口气。 紧接着, 他们这一行七八人在左边那群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 跟随两位仙长踏上了绵延的山道。 他们之中还有人不能御剑, 仙长或许也存了锤炼他们的心思, 走了千百余阶, 方勉强看到云雾笼罩下的山门。 隐在灰蒙蒙的纱云中，剑宗的山门巍峨高耸，左右两边由盘龙天柱撑起，中间匾额极高，周围层层叠叠地绘制着许多浮雕，实在太高太远, 林羽柒没有看清上面的图样, 只记得到处都是长剑, 还有手执长剑的冷面修士。 仙长停下前进的脚步，于山门前负手而立, 威严的目光扫过这些年轻朝气的面容，冷声道：“剑宗崇尚苦修, 一旦踏入此山门, 便终身不可入世。无论是亲人、道侣抑或仇敌，尘缘皆断，不染俗尘。” 他停了片刻, 似是在打量众人的反应：“诸位可想清楚了？” 这些年轻人早已明了这些规则，自然欣然应允。 那仙长眸光阴沉，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诸位珍重。” 然后两人纷纷向旁边偏开身体，给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让开通道。 他们的声音从云雾中传来，带着一些缥缈玄虚和捉摸不定：“长老们尚在闭关，新弟子一律入住卿阳阁。违规者，逐之。” 林羽柒还未弄懂他们要遵守的“规”是什么，手中就突然出现了一块淡色玉简，上面只写着“剑宗门诫”四个大字，看来就是那位仙长口中所说的门规了。 再回头看去时，那两人早已没了踪影，原先站着的地方只有林间飘落的树叶和晶莹的露珠。 剑宗坐落的八岐山上，气温倒是很低。 宛如深秋，冻得人心里发凉。 林羽柒体质阴冷，倒是一直冷惯了，总是不记得施些低级的保暖咒。 这次突入梦境，楚君离送与她的明心石在入睡前，被解下放到床头，不然有那块石头在，她也不会冷得这么厉害。 还未等林羽柒自己施咒，身边那位外门弟子，名唤辛离的，就像不需要灵力似的，往她身上一连扔了好几个保暖咒，还附带防风效果。 林羽柒看过去，微微一笑：“多谢。不过你灵力不多，要省着用，师叔自己来。” 那辛离嘴角僵了僵，扯出一个勉强的角度：“多谢师叔关心。” 林羽柒后知后觉地想道：这小孩怎么看出来她冷的，难道是不小心打颤发抖了，要是在弟子们面前落下个怕冷畏寒的印象，会不会有损她身为师叔所应有的高大威严的形象？ 她胡思乱想之际，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眼看去，原来是一脸不爽的司徒惜霜。 大小姐冲她扬了扬手里颜色不同的玉简，气恼道：“这破宗门把男女分隔而居，我和你们的住所不一样，先走了。” 林羽柒拦住她：“不是一同入住卿阳阁吗？” 司徒惜霜嗤笑道：“你们是卿阳阁，而我——” 她将玉简伸到林羽柒眼皮子底下，好让她看清上面的字样：“是青阳阁。” 说完，便转身提着她那把银斧，大刀阔斧地走开了。 黑色的背影消失在剑宗众多仙殿之后。 辛离也拿出玉简，指了指上面指示的方位，确实和司徒惜霜走的方向相反：“师叔，我们一同去吧。” “昂……好。” 林羽柒和辛离相伴而行，跟在另外几个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年轻人一同来到了新弟子所住的卿阳阁。 整个卿阳阁大大小小近乎数百间房间，可是真正住着的，只有六个人。 这些新弟子之间并不熟悉，简单颔首示意之后，就各自挑选了自己心仪的房间，钻进寝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辛离握着玉简，蹭到林羽柒身旁，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师叔，我能住在你隔壁吗？” 他面容平凡，可那一双黑眸能看到人心底，如今满满载着期望和不安，又是一口一个师叔叫个不停，林羽柒自然应允了他这个要求。 两人挑选了边角处偏僻幽静的住所。林羽柒一进房间，便被剑宗的豪奢惊到了。 虽然这房间布置与她魔界的寝宫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相比于天照宗对于弟子的待遇，那真是云泥之别。 就算是财大气粗的琉焰盟，也要甘拜下风。 这整个房间都铺满了汇聚灵力的晶石，可以提升空中灵力的浓度，尽管八岐山本就坐落于灵气旺盛之地。房中不乏金绡玉帐，瑞脑沉香，像是要迷花了来人的眼睛。 林羽柒掐断了正在云烟缥缈的香烛，坐于软榻上，疲惫地撑着头，想着把方才经历的那些事情再理清一遍。 此时，门外却传来了节奏鲜明的敲门声。 伴随着清朗的男声：“师叔，吃饭了。” 林羽柒打开房门，辛离正提着两个大大的饭盒，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有人将饭菜送到了卿阳阁门口，那些人都是领回房间吃的，我便把师叔的那份一起拿回来了。” 看着他手里的饭盒，闻着其中飘来的香味，林羽柒很没有面子地咽了咽口水，却不忘维持颜面，极其高深地看了辛离一眼，幽幽道：“我早已辟谷，这些俗物怎么能入口呢？” “哦？是吗？”辛离毫不见外地直接走进来，将饭盒的菜肴一一摆出，好像根本没把林羽柒的话听进耳里，而是摆好了碗著，凝视着她，“师叔不来试试吗？剑宗的菜式，外面吃不到的。” 林羽柒心中天人大战了几瞬，最终还是坐到了辛离的对面。虽然和才见过几面的弟子一起吃饭有些尴尬，但是看在辛离极为体贴地将饭菜分为两部分，摆在她面前的几道菜式又极其合她口味的面子上，林羽柒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邀约。 果然饭桌是拉近革命友谊的绝佳场所。 林羽柒或许面对陌生人还有些拘谨，对面的辛离却将热情和礼貌之间的度把握得很好。一顿饭下来，让林羽柒吃得很开心。 她得知辛离家中父母双亡，只有一个体弱的妹妹相依为命，便立即想到了同样遭遇的楚君离。 可是两人差得远，楚君离就差把欲望和心计写在脸上了，可是面前的辛离却是心地纯正，善良质朴。 他提及妹妹，眼里带着些许怜惜和悲伤，睫羽轻垂：“我进天照宗修炼，只希望能找到治愈她身体的方法。另外……” 说到第二个原因，辛离耳尖突然涌上两抹红。 “我的……我的心上人，他很优秀，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追上他的脚步。” 林羽柒正要夹到口中的青菜掉到了碗里。 哦！这还是个纯情的恋爱故事。 “不要气馁。”林羽柒虽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但是看到辛离面上露出自我否定的情绪，立刻出声安慰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这句话又给了对面弟子一记重锤。 辛离眼眸黯淡，摇摇头：“尚未。” 林羽柒在心里默默地将恋爱二字替换成暗恋。 更添一抹对于辛离的同情。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那你去向她表明心意。你不是说她很优秀吗？你努力这么久也赶不上，或许你表白之后，她就愿意等等你呢？” 辛离沉默地看了她几眼，有一瞬，林羽柒甚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挣扎，坐直的身体突然往前倾，好像他要告白的人就是自己一样，陡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林羽柒猛地往后一靠，手中筷子掉落，叮当几声掉到地上，她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到了，连忙晃晃头，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出去。 辛离眼神立即清醒，重新坐回原位，帮林羽柒换了一双竹筷。 低着头不看她，嘴里喃喃道：“果然不行呢。” 又抬眸，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师叔也觉得很奇怪吧。他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怎么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留下来呢？” “……哦。”林羽柒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应着，低头数着自己碗里的米粒。 “不过，”辛离语气十分坚定，“无论他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他的。” 林羽柒被这话里浓浓的中二气息雷到不想抬头，更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看来辛离喜欢的那位还是个风一般的人物，想要让她停留，辛离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身边总是会出现很多无关紧要的人，”辛离开始了絮絮叨叨模式，“明明我才是最先认识他的，可是他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旁人分散，我总是忍不住生气。” 林羽柒：……听出来了。 “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羽柒：你够惨的。 “就像面前这位，”辛离突然转了说话的方向，看向门口，沉声道，“怎么也赶不走。” 林羽柒满头雾水，从碗里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屋门，待看清了来人，顿时睁大了眼，幸好捂住了嘴，不然可能会直接喷到桌子上。 司徒惜霜身体僵直地站在门口，昔日利落挽起的发髻被改成了乌黑的长辫，那身雌雄难辨的黑衣被换成了女装。 上衣艳红，下裙惨绿，腰间一条鹅黄色丝绦，其视线冲击，不亚于林羽柒记忆中的东北大棉袄。 唯有腰间那柄银斧，符合司徒惜霜一贯的风格。 “你……你！”林羽柒指着她的衣服，着实被土到了。 “怎么？”大小姐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有事吗？” 林羽柒想到她不能分辨颜色，只好扶额：大小姐您看不到颜色，难道就要出来摧残大家的眼睛吗？ 第57章 冷肃持重的辛离手中筷子也抖了两下, 欲言又止：“确实……有碍观瞻。” 林羽柒一把站了起来，走向司徒惜霜：“这衣服从哪儿来的？” 大小姐眸光闪了闪, 难得地有些局促, 纤长的手指捏了捏衣角：“这是我自己的衣服……青阳阁不许我穿男装, 我才拿出来的。” 上次司徒肃送到她面前成箱成箱的女装和配饰,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 司徒惜霜竟然没有将它们扔掉, 而是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储物袋。 这次被逼着换上女装, 她穿不惯剑宗粗糙冷硬的袍服，才将这些衣服拿了出来。 一路走来遇到的奇怪目光已经让这位大小姐心里慌慌的，见到林羽柒和楚君离的反应，自然知道自己肯定是穿错了。 “是不是不合适？”她一扬眉，“我再换一身。” “不不不，”林羽柒连忙阻止。她上下看了看, 司徒惜霜这身衣服分开来看都不错, 只是颜色搭配太过辣眼, 导致一眼看过去，让人忽略了其衣衫的精美。 只是司徒惜霜那眼睛又分辨不出颜色, 再让她自己去挑，难免又会出现同样的局面。 “我帮你配。”她推着司徒惜霜往旁边房间走。 身后, 辛离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眼神陡然暗了下来，阴恻恻地看着面前没动过几筷的饭菜，手里碗著一放, 顿时失了胃口。 隔壁，司徒惜霜正把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拿，顿时铺了满桌满床。 她抬眼去看面前人，林羽柒正托着下巴，面色凝重。 “不好看吗？”司徒惜霜凝眉。 “那倒也不是。” 林羽柒挑挑拣拣，总算找到底下押着的一套湖蓝色水袖罗裙，司徒惜霜气质冷然，不适合艳丽的颜色。 “就这个，”她大手一挥，“蓝色好看。” “蓝色？”司徒惜霜将这个词汇含在齿间来回品味几瞬，眼神微动，向林羽柒提议道，“你把衣服拿起来，我看看。” 林羽柒不知原因，只当是司徒惜霜一时兴起，就将那件罗裙提了起来，两手一展：“挺不错的，对吧？” 司徒惜霜虽然不能分辨颜色，但是衣服形制是能看出来的，林羽柒急于从她那里获得赞同。 另外心里暗暗惆怅，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这些小裙裙啊…… 眼前的司徒惜霜却好似顿住了一般，死死盯住她手上的罗裙，良久沉默不语。 林羽柒视线来回打量，迷惑地看她。 过了好一会，司徒惜霜才压低声音：“就这件了。” 然后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衣服，转身走到屏风后，水墨玉屏阻隔了林羽柒的视线。 她摸摸头，有些疑惑。 刚才好像从司徒惜霜的语调里听出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她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 回到餐桌旁，饭菜已经冷得差不多了，辛离正在收拾桌面，留了两块玉琼糕摆在中央。 林羽柒踏进房门的时候，他正好抬头，笑得乖巧：“还有些点心，师叔刚才没吃饱吧？” 软糯的糕点入口，林羽柒不禁感叹，这弟子体贴又周到，外貌质朴心地单纯，倒是难得的老实人。 转眼到了第二日。 这梦境中的影像是司徒肃来到剑宗时偷偷收集的，所以当他们被领到尘阳殿，面对十来位琉焰盟的弟子时，林羽柒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尘阳殿是剑宗弟子所能进入的大殿之一，布置十分豪华，门口竖着九座龙首，面目狰狞地看着来人。宽阔的大殿被分为两部分。 左边站着新入门的八名弟子，右边则是风尘仆仆的琉焰盟来使。 众人齐齐看向前方的剑宗长老。 这位长老捋着银白的胡子，厚重的眼皮懒得抬一下，缓缓扫视过面前的少年们。 对着琉焰盟的人幽幽道：“未来十日，就有劳各位了。” 来到剑宗的琉焰盟弟子，确实是为剑宗新入门的弟子铸剑的。 不过…… 那长老指着队伍末尾几个人：“请随我来。” 琉焰盟后面的那几个弟子立刻走出队伍，他们的修为和年龄明显高出前面几人许多，随着那名长老的指示，走到了大殿后方，九龙盘旋的影壁遮住他们的身影。 剩下的琉焰盟弟子刚好八位，正好一人负责一把剑。 司徒肃径直走到林羽柒面前，他能看出此人修为最高，身为琉焰盟少主，理应担起最重的一份责任。 他拱手行礼道：“琉焰盟司徒肃。” 林羽柒不尴不尬地回了一礼：“……剑宗，林羽柒。” 面前带着半边眼罩的桀骜少年站直身体，微微颔首，就算是认识过了。 林羽柒悄悄打量他的反应，发现他对于不远处站着的司徒惜霜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并不像是认出的样子。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结果到了晚上，司徒惜霜又将她的心跳提了起来。 她偷偷摸进卿阳阁，直到触碰到林羽柒设下的结界。 尚未入眠的林羽柒惺忪着睡眼，掀开绸被，先披上了一层外袍，裹了个严严实实，才打开房门。 司徒惜霜正被一层结界阻隔在外，清冷的月光洒进院里。 林羽柒冷冷地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她：“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要干什么？” 司徒惜霜一脸神秘，小声道：“我们去查查，被叫走的那些琉焰盟弟子，到底去了哪里？” 林羽柒以手掩面，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没兴趣。” 说着就要关门，紧接着，门板被一只纤长白净的手抵住。 “如果我们找不到出口，就要在这里待上十日。你我无虞，可是你那位同门小辈，可就说不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羽柒掀起眼帘，凝在司徒惜霜冷肃的表情上。 面前人羽睫翕动：“这梦境中的物品都如镜花水月。你中午所食的饭菜只是障眼法，我们两个都已辟谷，可是辛离没有。” 她冷冷地看向林羽柒：“你确定他能撑得过十日？” “你！”林羽柒简直无语，司徒惜霜先是不经她应允直接将人拉进了这个梦境，又接着那辛离的性命来威胁她，果真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 司徒惜霜紧捏的拳头松开，辛亏她当初害怕林羽柒认出楚君离，利用自己构建梦境的特权，不禁剥夺了楚君离说出姓名的权利，而且削弱了他的修为，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林羽柒恼羞成怒，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抹怒云，衬得眼角生春，眉波潋滟，司徒惜霜看到她的表情，咬了咬唇，低下头去。 似是有些不甘：“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林羽柒咬着牙盯了她一会，终究是不忍辛离成为牺牲品，转身进房间整理好了衣服，又走到隔壁小院，敲响了辛离的房门。 正好对方也没睡，林羽柒便将他一起带上了。 单独留在这里，不知道司徒惜霜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欺负他。 “你带路。”她对司徒惜霜说。 大小姐从袖中掏出一只莹绿色的树莺，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绿光。 她冷然道：“白天时，我在那几个弟子身上下了迷踪器，这只树莺可以重新还原他们的路径。” 林羽柒撇了撇嘴，琉焰盟里古古怪怪的稀奇玩意倒是不少，等她回到掩日殿，也要召集魔界器修，将这些技术搬回去，以科技推动魔界发展。 想到魔界，林羽柒突然想起了已经被自己遗忘的一件事。 殊姝好像说过，七日之后就能给她送来同心咒的解药，如果不能破开这梦境，十日之后再出去，恐怕会生变数。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燃起了斗志，跟着司徒惜霜后面走。 身边的辛离悄悄问她：“师叔，这位仙君夜里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林羽柒出于保护外门弟子的心理，不想说太多，怕他有压力。 却听得身边人喃喃道：“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偏偏晚上来找你。黑灯瞎火，孤男寡女……” 林羽柒：……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酸气是怎么回事？ 司徒惜霜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最终走到了一座隐蔽空旷的庭院门口。 从外面看来，这里平平无奇，比起剑宗许多精致奢华的宫殿来说，着实算得上朴素低调了。 周围是一人半高的围墙，有几株桃花枝探墙而出。这山上清寒，夜晚犹甚，不知这些桃花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门口没有人把守，就连门上的链锁也是松松垮垮地坠着，好像一拉就开。 司徒惜霜直接就要上手去碰，林羽柒连忙去拦：“别！” 可是已经迟了。 院门一推即开，司徒惜霜回头说道：“什么都没发生，你莫要大惊小怪……” 再转回身时，她后半句话突然被堵在喉咙里。 外面毫不起眼的庭院内里被完全改造，一时让司徒惜霜觉得自己回到了琉焰盟。 几人踏入庭院，身边景象陡然变幻。面前是一座环形建筑，顶部高耸，直接挡住了月辉，足足有数十层高。每层被隔成一个个小隔间，每间房间房门紧闭，隐隐从里面透着红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司徒惜霜闭起双眸，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热气，说道：“里面在炼器。” 她对于火焰的气息极其敏感，在琉焰盟长大，炼器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只是这火焰品阶难以判断，她并未接触过。 剑宗主剑修，上下不过几百人，宗门内却专门设置一个庭院，同时燃起数百道火焰，其中定有蹊跷。 在司徒惜霜沉思的时候，林羽柒环视周围，突然在角落看到一道闪现的幽光……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节日快乐，端午安康！ 第58章 “看那儿！”她低呼一声, 将身旁两人的注意力都引过去。 那角落的东西显然已经发现她的目光，倏忽一闪, 便没了踪影。 只留下个泛着金属光泽的暗影, 伴随着齿轮滚动的刺耳声音。 司徒惜霜变了脸色：“是傀儡侍。” 她后退一步, 紧紧贴在林羽柒身边, 身体僵成一条直线, 满脸戒备, 警惕地看着周围。 “那是什么？”林羽柒问道。 “就是琉焰盟里的傀儡侍, 你见过的，只不过……”司徒惜霜咬了咬下唇，“刚才那种速度，一定不是寻常的品阶。” 傀儡侍是琉焰盟的秘术，整个乾皇山没有一个活人侍从，一切事宜皆有傀儡侍打理。不过林羽柒他们所见过的人形傀儡是最低阶的傀儡侍, 除了一身金属皮, 和普通人无异。 而高阶的傀儡侍数量稀少, 可以达到和人类修士同样的实力，不过铸造极为困难, 司徒惜霜十几年来见过的高阶傀儡侍也不超过一只手。 更让她心寒的是，每具高阶傀儡侍的锻造, 必须取十滴司徒族人的灵血, 在剑宗见到傀儡侍，也就是说明，琉焰盟和剑宗的瓜葛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 父亲甚至将宗门秘术献于对方。 她手腕一沉，掌心顿时出现一块血色晶石 ，不过立刻就被衣袖掩住，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司徒惜霜捏紧了这块晶石，死死咬住嘴唇。 林羽柒和辛离见她语焉不详，显然刚才过去的那具傀儡侍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辛离立即拉住林羽柒的手：“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林羽柒点点头，抬腿就要离开。 却被司徒惜霜拉住：“不可！” 话音刚落，四下突然传来轰隆震耳的摩擦声，金属和石板地面碰撞的杂音在寂静的月夜中极其突兀。 林羽柒抬眼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被八名披着红衣的傀儡侍牢牢包围，隔着七八丈远，林羽柒也能看清它们在月夜中冒着猩红幽光的浑圆眼珠，笔墨绘成的脸，没有丝毫起伏，只有身后高楼中燃烧的火光，在它们脸上映出缥缈不定的火焰形状。 感受到傀儡侍身上传来的灵压，林羽柒顿时咬紧了牙，哑然道：“八个元婴期，真是疯了。” 司徒惜霜比她修为差些，只能感觉到这些傀儡侍比她修为深厚，却没想到全部都是元婴期，她也顿时生了退意。 不过触到手中冷硬的晶石，她又立刻摆出一幅冷面：“琉焰盟所产的傀儡侍，我可以控制。” 林羽柒挑眉：“希望如你所言。” 那八个傀儡侍脚下动了动，手指关节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逐渐围成一个圆圈，向他们缓缓驶来。 林羽柒两边各拉住一个，脚下轻抬跃上半空，傀儡侍瞬间唰唰抬起头，猩红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她，似有实质要把她空中扯下来。 就在下一刻，傀儡侍同时出手，八道凌厉的灵流破开虚空，齐齐向三人攻来，掀起的余威如过境之风，波及到周围的高楼，顿时熄灭一层炉火，院内唯有的一抹春色也立即凋零，墙上的桃枝“咔”的一声，落到地面。 林羽柒心里暗道不好，她尚且可以承受，可身边这两个可受不住。 嘴里暗念法决，脚下顿时升起一道银白屏障，暂时阻挡住傀儡侍的攻击，手腕一动，将身旁两人远远一推，直到落到楼板上，脱离了战局中心。 她朝着辛离喊了一声：“自己藏好，别出来。” 被推远的青年显然不愿坐以待毙，连忙从地上站起，想要来助林羽柒一臂之力，不过被对方一道结界封在原地动弹不得。林羽柒一是为了防止他心急跑过来，又同时阻隔了傀儡侍伤害他的可能。 而对于同样被推出战局的司徒惜霜，她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 “你不是可以控制吗？” 司徒惜霜沉凝点了点头。 “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 林羽柒咬了咬牙，掌心汇聚灵力，将傀儡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这里。拔出腰间佩剑，紧紧握住凤雕剑柄，将灵流倾注剑身，高扬的凤尾顿时散发出耀眼的光华，铮鸣不断。 长剑纤薄，看似脆弱，却因为主人深厚的灵力而彰显无限战意，在林羽柒掌心微微颤动。她手执剑柄，半跪下来，剑锋在空中划过半弧，她挟着浓浓剑光，划破月夜，直直地刺向地面，激起半丈飞扬的尘土。 碧色灵流分成八股，顺着地上裂缝向周围的傀儡侍涌去，在半途结成凤羽形状，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柔软的尾羽已经将八名傀儡侍牢牢禁锢在原地，暗绿光华一时锁住它们的身形。 林羽柒半跪于中央，右膝着地，长发无风自动，面色苍白，墨黑的眼眸倒映着眼前泛着碧光的剑影。 同时禁锢住八个类似于元婴期的傀儡侍，对于她来说也很困难。还好魔族短时间内爆发力强大，可以帮助司徒惜霜拖上一阵子。 “快点！”她冷然转头，催促楼板上的司徒惜霜。 这时，一向冷面的大小姐也难得地露出一丝脆弱的神色。 她指尖划开一道十字伤口，鲜血迫不及待地涌出，在深色木板上滴出血花的形状，顺着主人的动作，渐渐绘成一个阵法的模样。 司徒惜霜不能辨别色彩，血迹和木板在她眼里，只是一道深一道浅罢了，在黑夜中艰难地辨别着两者的区别，暗暗喘息，终于完成了阵法的绘制。 再默默念上法咒，原本附着于地面的法阵立即腾空而起，升至众人头顶，再缓缓上升扩大，直到笼罩整个院落。红光凛冽，地面上的傀儡侍显然察觉到了威胁，原本轻微地挣动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身上缠绕的尾羽窸窸窣窣地抖动。 司徒惜霜向地面中央的林羽柒看去：“阵法已成，将它们松开吧。” 林羽柒眼神微动，手下加大灵力输出，缠绕在傀儡侍身上的尾羽顿时收紧，硬生生地将它们从中截断，殷红的衣袍被扯断成两截，随之而去的还有半截金属制成的小腿。 傀儡侍不知疼痛，眼中凶光顿时熄灭不少，它们企图操控着身体向林羽柒逼近，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剑身上的灵力散去，尾羽立即缩回，与此同时，司徒惜霜将手中血色晶石往空中远远一抛，恰好落在高空中阵法的中央，顿时灵光大作，将地面上的傀儡侍纷纷吸入其中，红袍猎猎，夜风大作。 林羽柒舒了一口气，抬头去看被封在原地的心里，轻轻一跃飞到他身边，伸手解开禁制。 她刚刚站稳身体，突然被冲出禁制的青年搂了个满怀。 林羽柒：！！！ 青年埋在她肩颈间，手臂拥紧，将人锁在怀里按得林羽柒身上发疼。细软的发丝蹭过她的下颌，带来一阵难言的痛痒。 “你下次别……”辛离患得患失道，“别把我推走。” 林羽柒不合时宜地想，这个人好像高出她大半个头，压在身上有点重。 奇怪的是，被一个相处不过两天的弟子拥住，林羽柒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她一时惊醒，将人推得老远。 “你、你做什么？！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 她心虚地去看对面，司徒惜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阵法，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情形，不禁长舒一口气。 “我是你师叔，”她摆出威严的神情，“不可没大没小。” 难道现在外门弟子流行抱抱的吗？她虽然想要破口大骂，但是身为男子，被其他男子抱了一下就恼羞成怒，活像一个失足少女。 林羽柒想象了一下自己指着对方鼻子大喊“你流氓！”的情形，立即不堪其重地摇摇头，为了维持师叔的高洁形象，吃了亏还得往肚子里咽。 辛离显然也是急了，一时情急之举让他忘了分寸，看着林羽柒一人在地面同时对战八个傀儡侍，他一直绷紧了弦，可是司徒惜霜把他修为减半，根本不能破开林羽柒的禁制，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司徒惜霜只知道要挟制傀儡侍，辛离却是一直关注着林羽柒，看到她面无血色，双唇青白，自然知道对方已经到了极限，心里更是担忧。 直到看到林羽柒再次完好地站在他面前，一时没忍住就抱了上去。 青年也是初次做出这样的举动，第一次在心里感激司徒惜霜给他换了张脸，不然林羽柒回到现实中时，肯定会吓得离他远远的。 他后退一步，有礼道：“弟子只是一时担忧师叔安危，还望师叔多多包涵。” 林羽柒乜他一眼，只好挥挥手不再追究。 这时，那边的司徒惜霜已经渐进尾声，血红的阵法将傀儡侍吞噬进去，她脸上的血色也肉眼可见地消散。 林羽柒未曾问她用了什么方法，不过稍稍一想便可知，司徒惜霜越阶去绞杀那么多傀儡侍，对于她本身而言，消耗定然不小。 一身湖蓝衣裙的大小姐收了空中晶石，翩然落到他们面前，林羽柒清晰地看到她的裙边沾染了大块血迹，身形也有些不稳，默默喟叹一声。 正要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浑身寒凉，好像冰块包裹了一样，灵力滞塞不动。原来是因为灵力消耗太大，体内阴气暴走，在这个时刻犯了怪疾。 林羽柒心里暗骂自己这副身体，却不自主地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昏厥之际，只记得面前那人黑澈的眼眸，含着漾漾忧思，倒映无边清寒月色。 第59章 司徒惜霜皱眉看着倒在楚君离怀里的林羽柒：“晕了？” 楚君离则收紧了手, 眉宇间难免担忧：“许是一时灵力消耗太大，撑不住。” 他将手掌轻轻贴在林羽柒背后, 向她体内输入灵力, 奈何这副身体修为不够, 一时间起不到什么效果。 见状, 司徒惜霜眼里染上丝丝愧疚, 扬着下巴：“你先在此地看顾着, 我去别处查探一番。” 楚君离头也没抬, 只盯着怀里人苍白安静的侧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大小姐脚步虚浮，一步一缓地走开了。这高楼里都是炼器的隔间，门外汉也看不出其中玄机，司徒惜霜只能自己一个一个走过去，看看剑宗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有人注意到, 高空中殷红的阵法又缓缓泄出灵流, 在晦暗的月夜中悄然流动, 好像内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钻出来。 听着耳畔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楚君离将林羽柒一把抱起，随便踢开一扇门, 进了间无人的炼器室。 这炼器室有些狭窄, 除了中央摆放的一口巨大的鼎炉，周围空地可仅仅容纳三四人站立。鼎炉上方悬挂着一口烛台，其中不知摆着什么, 鲜红欲滴，微微颤动，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在鼎炉下方，是方才灵压熄灭的炉火，没了火焰，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门沿里漏出几抹月华，静谧暗淡。 楚君离手指轻轻一点，那炉火又被重新燃起，顿时照亮了整个狭小的屋室，不过火势尚小，烧不到上方的鼎炉。 他看着怀中一无所知的林羽柒，喟叹一声，将人放在地上，摆成打坐的模样，但是对方身体绵软无力，只能虚虚靠在他的怀里。 虽然是担忧的心情占据上风，但是头一次两人如此靠近，楚君离还是忍不住有些忐忑，一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摆。 他心下一横：救人要紧，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结果，手臂轻轻一揽，恰好横在对方颈下，传来到温热的触感。 ！ 他立即将手臂一松，直直地往后仰，蓦然怔了怔，脸上唯一称得上不错的墨眸骇然瞪大，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应该是错觉吧？ 楚君离脸颊有些红，或许是这些日子，林羽柒被他养胖了些也未可知。 可是手臂上那种奇怪的触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时刻紧急，楚君离连忙放空心里杂乱的想法，屏息凝神，将稀薄的灵力汇聚手掌，重新贴到林羽柒的背后，往她的丹田探去。 原以为魔族的身体会抗拒他的灵力，但是楚君离却发现，灵流甫一离手，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林羽柒的身体，好似那边的紊乱的灵流和它极为契合一般。不消片刻，就合二为一，将林羽柒体内暴走的阴气渐渐平稳下来。 感受着对方寒凉的体内逐渐转温，楚君离不禁舒了口气。 紧接着，昏迷醒来的林羽柒缓缓掀开眼帘，还未看清眼前情景，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关切问候：“醒了？可还有不适？” 声音有些熟悉，林羽柒转头看去，扫到辛离那张平凡的面容，明亮的瞳仁正紧紧盯着她。 靠的这么近，林羽柒都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猛地往旁边一退，眨了眨眼睛，缓过片刻，才弄清目前的状况。 她记得灵力枯竭之后，体内阴气暴走失去知觉昏倒在这人怀里。可是看门外的天色，夜晚还未过去，没想到这次犯病这么快就好了。 抬眸看到辛离还抬着手掌，做出输送灵力的动作，手心也确有灵力波动，林羽柒不禁挑眉问道：“刚才是你为我输送灵力？” 对面青年点点头，脸上还是未曾散去的挂念：“师……叔，现在感觉如何？” 林羽柒抬了抬手，体内的阴气被压制下去，魔族恢复得快，经脉中灵力再次充盈，没想到面前的外门弟子疗伤倒是不错。 她倾身过去，细细打量着面前人，眼底闪出疑惑：“你是极阳之体？” “啊……不是的。”辛离确定地摇摇头。 “不是吗？”林羽柒狐疑地皱眉，脸颊微鼓，显然是不信的。 能这么快用稀少的灵力帮她压制住体内的阴气，应该只有极阳之体可以做到，但若是极阳之体，一定早早就被内门收去了，哪里轮得到外门？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年，一本正经地观察。 可怜楚君离偷偷红了耳畔，不敢去看她的脸，眼睛下移，落到对方纤白修长的脖颈之上，只见那里光滑如玉，没有一丝起伏。 等等！这人好像没有喉结？！ 当刻板印象被打破，怀疑的种子埋进心里，人们总是会无时无刻地寻找佐证自己猜想的证据。楚君离如今就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离谱，但是心里那隐秘的渴望一旦开了个口子，便再也堵不住了。 “林……师叔，你……”他磕磕跘跘地问，一个完整地句子都说不出。 映在脸上的火光很好地遮掩了他微红的脸颊，神经大条的林羽柒并没有发现异样，偏了偏头：“怎么了？” “我……”青年欲言又止。 “吱呀——” 门扉突然被推开，司徒惜霜挺拔的身姿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地上打坐的两人。 或许是月光暗了些，林羽柒觉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大小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好了，那就随我出去吧。” 林羽柒施施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有什么发现吗？” 司徒惜霜闭口不答，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央悬挂的那柄烛台。 林羽柒也就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即瞪大双眼，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那是……” “心脏。” 司徒惜霜面色未改，沉稳地走进房间，跨步到鼎炉旁边。她打了个响指，鼎炉下面的炉火更旺，窜起的火苗烧到鼎炉周围。 一经受热，鼎炉中快要凝固的液体沸腾起来，蒸腾的热气熏到烛台上，那枚鲜活的心脏发出汩汩的流动声，不断往下面坠着红色的液体。 似泪，似血。 司徒惜霜又转手熄了火，冷声道：“不是人的心脏。” 林羽柒早早就移开了眼，但是脑子止不住的转，开口补充道：“没有灵力波动，若是凡人的心脏，早早就会被炼化，不可能还留到现在。” 身边的辛离眼神阴暗，盯着那烛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看了。” 辛离睫羽微颤，掩下眸中震动，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体内一股陌生的力量涌动，幸好司徒惜霜及时熄灭了火焰，他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去顶层吧。”大小姐无甚情绪地说道，“附近几层我都已经看过了，布置一致，每个房间炼化的都是器官，大同小异。” 说完，她率先转身出了门。 踏出房间的时候，林羽柒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头顶散着火红幽光的法阵，不禁凝眉问道：“这个法阵……” 司徒惜霜转头：“琉焰盟秘术，我不便多言。” 林羽柒也就不再多问，但是在随着前面人踏上木梯时，又看了看那吞噬了傀儡侍的法阵一眼。 剑宗在这样一个神秘又蹊跷的地方只安置了八名傀儡侍，纵然修为很高，但是依她来看，却有些大意了。 司徒惜霜难道没有察觉吗？还是心知肚明却故意置之不理？ 林羽柒心里惴惴的，跟着走上了顶层。 和下面的楼层不一样，顶层只分成了四个隔间，每个都极为宽敞，其中炼化的也不再是局部的器官，而是换成了完整的人。 给林羽柒带来的惊吓不必刚才那颗心脏小。 她自觉修为在三人之间最高，应该走在最前，于是第一个推开屋门。 两扇门扉打开，一抬头，就看见那鼎炉上方，悬着一具单薄的女体，身上裹着淡色薄纱，只是被浸出的血液染得艳红。手臂瘫软垂在身边，头颅无力半垂，被凌乱的发丝遮挡看不清楚容貌，大眼空洞无神，正好盯着门口。 和林羽柒来了个对视。 她脸色煞白，猛地往后一跳，被后面人一双大手握住腰，促狭的声音微微笑道：“别怕。” 林羽柒回头，正好看到辛离眼眸弯弯，明显是在嘲笑她，觉得失了脸面，从他怀中跳出来，强行摆出一幅淡定自若的表情。 可是眼睛还是不敢往那鼎炉上方的女子身上瞟。 司徒惜霜已经迈步向前，掀开女子脸上的青丝，完整地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芙蓉面来。 辛离往那处淡淡一瞟，顿时眼神凝滞，再也移不开，神情震恸，淡然的面容刹间冰裂。 大小姐打量这人几眼，看不出对方是谁，又探出灵力，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修士，不由得深深蹙眉。 剑宗收集这么多没有灵力的人置于鼎炉之上，究竟是要做什么？ 此时炉火明灭，门外一缕微风拂来，将火焰往里处吹了吹，照亮了房间深处一片晦暗。司徒惜霜抬眸看去，只见那里漂浮着一朵蕊蕾紧凑的花，停滞在空中，层层花瓣悄然舒展开来。 “那是什么？” 司徒惜霜分辨不出颜色，很多花朵在她眼里看来并无区别。 几步外，辛离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那是辛夷花。” 第60章 血红的花瓣在夜色中舒展, 蕊心潋滟着火光，像是咧着红唇在对来人微笑, 如果忽略花托底部粘稠的血滴的话, 这副景象透着一股诡异的美丽。 林羽柒好奇地看去, 总觉得那花朵有些眼熟, 她沉思半晌, 终于开启了脑海深处的记忆。 不过世间辛夷花千千万, 她也不能确定就是心里想的那一朵。 再将视线下移, 落到那昏睡女子的面容上，林羽柒动作一怔，心中不可遏制地颤，原来她没想错，这真的是…… 下意识发作，她转头去抓身边人的手, 指着那鼎炉上的女子：“你看, 那人是你——” 待看清了眼前人, 辛离在月色下扬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唯有那双黑眸, 像极了林羽柒所想的那个人。 青年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 却还是咬紧下唇, 喉头干涩地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 黑沉的眼眸牢牢锁住林羽柒，好像急切地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但是眼底深藏的情绪却写着逃避和不堪的脆弱。 林羽柒心神一震, 猛地松开了手，转过来不看他，连忙否认：“不不不，我认错了，我不知道。” 刚才情急之下，她一时竟认为在身边站着的人就是楚君离，差点就要说出那女子是他娘亲的话。没有记错的话，楚君离他娘亲应该是叫辛夷吧，花如其名，当初辛夷身亡之时，所用法器就是辛夷花。 她微微舒口气，拿着余光偷偷觑着辛离的模样，除了那双眼睛，他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丝像楚君离的地方，只有身形相似罢了。 林羽柒暗暗敲着自己的头：自己在想些什么呢？好不容易得了段没有楚君离的清闲日子，虽然在梦境中提心吊胆了些，也不至于总是想着他吧。 她把这归功于楚君离一直阴魂不散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当下关头还是从梦境中出去要紧。 她迈步走到司徒惜霜身边，看着对方不停地检查着辛夷的身体，便伸手探了探辛夷的鼻息。 手指还未搭上脸，就听得司徒惜霜冷冷传来一句：“她已经死了。” 林羽柒愕然，这具尸体犹如生前，没有丝毫变化，可是辛夷明明已经去世多年了。 司徒惜霜伸手在尸体的下颌轻轻打了一掌，促使对方张开嘴，露出舌苔上一枚晶莹玉叶。 “延息叶，能让死者血液流转犹如生前，保持尸身不腐。代价就是百年之后尸解魂消，无缘轮回。” 司徒惜霜淡然地下了判书，却在林羽柒心里划上重重一笔。 究竟是谁，在生前苦苦追杀，死后更是将尸身利用个彻底？她明明记得，楚君离亲手将其父母埋葬，又是谁将逝者重新带回人间，受着流血凌迟之苦？ 她伸手将辛夷散乱的青丝拂开理清，沉睡的女子如生前一般高傲冷肃，艳丽的黛眉摄人心魄，却失了双眸光华，死气沉沉。 “这鼎炉和下面几层有何不同吗？”林羽柒问道。 她看出这鼎炉较之楼下的大上许多，火焰也更为旺烈一些，更何况多了一朵辛夷花。 司徒惜霜拧着眉，打量着眼前的尸体：“这人……是修士吗？” 她这么问，并不是希望从林羽柒那里得到一个回答，而是心里深深地疑惑。 “难道不是吗？”林羽柒说道。她曾亲眼看到辛夷施法，其威力与高阶修士别无二致，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只能是她在最后召出的那朵辛夷花。 林羽柒几乎没有见过那个修士会拿一朵脆弱的花作法器。 司徒惜霜难得耐心地和她解释起来：“自古炼器一道，所用材料不拘天材地宝。世人仅仅知晓琉焰盟每年消耗大量晶石玄铁，却不知道除此之外，修士自身血肉亦是炼器的好材料。” 她说到这里，看到林羽柒投来不可思议丧心病狂的目光，不禁翻了个白眼。 “别想太多，琉焰盟还不到杀人炼器的地步。如同你刚刚看到的傀儡侍，加入司徒族人灵血之后，实力会大幅提升。同样的，修士若在自己的法器中注入某些特殊的血肉，也可以提升法器实力。法器认主饮血就是佐证。” “那你的意思是，剑宗也在用同样的方法炼器？”林羽柒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司徒惜霜却摇了摇头：“是，却也不是。一路走来，见到的都不是修士的灵血和尸体，躺在我们面前的这女子也是一样。她浑身没有任何修炼的痕迹，用她炼器，和琉焰盟的原理是违背的。” 林羽柒沉默着不说话。司徒惜霜作为人类修士，对于修炼只局限于修士那种体系。可是林羽柒身为魔族，尽管多年演变以来，魔界的心法和修真界大同小异，但是魔界的修炼体系多种多样，所以她一时并没有对于修炼痕迹太过关注，并没有察觉到辛夷身上的异样。 她挥手召来那朵辛夷花，垂眸静静打量着。 此时，身边走来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辛离伸手接住这朵花，花托粘稠的血液浸染了他的手指，也未见他脸色动一下。 “你……” 辛离抬眸浅浅一笑：“想到幼时见过这种花，此时再见难免有些感慨。” 林羽柒看着他整个手掌都被染红，却还是勾着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突然觉得身体深处涌上一股寒意。 这种表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怦然落到地面上，激起万丈尘土，一时遮挡了满夜星辉。 身边跑过一道蓝影，定睛看去，司徒惜霜已经跑出了屋外，扶着栏杆向下看，嘴里小声啐了一句，脸上流露出几分恨意。 林羽柒连忙握住辛离的手：“有变故，你站在我身后。”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外面传来一波强悍的灵流，震慑得窗扉大响，火焰嘶鸣。林羽柒升起一层结界，护着身后人飞出木楼，腾跃至半空。 才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司徒惜霜方才封印傀儡侍的红色阵法已经残缺不堪，奄奄一息地停在空中，光芒黯淡晦涩。 而地面上轰然立着一个足有十丈高的怪物，顶着骇人的红色眼眸，浑身上下全由金属制成，关节处是坚硬冷然的滑轴。它咧着嘴，狞笑着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 司徒惜霜衣袍翻飞，立于夜风之中，双手不断结出法印，朝那巨物头上打去，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 林羽柒长剑一挥，飞去一片碧羽将人载了回来。 “怎么回事？”她同时往那怪物身上打下好几道剑光。 “八个傀儡侍合体了，现在的修为我看不透。”司徒惜霜抿着唇。 “废话，我都看不出来！”林羽柒没好气地说。 傀儡侍合体之后，其棘手程度直接上了好几个层次，更何况林羽柒只是刚刚恢复过来，和司徒惜霜联手的情况下，也只能是不断躲避暂时自保。 她身后还护着辛离，战斗力更是急剧下降。 就在这个关头，司徒惜霜又泼了一盆冷水：“傀儡侍合体定然会警醒琉焰盟来使，不消片刻，他们就会赶过来。” 林羽柒一边手疾眼快地结下剑印，一边愕然道：“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她心里想法翻转，顿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抬脚踏出身前防护的结界，刚要挥剑之时，被身后的辛离按住手臂：“你想要做什么？” 情况危急，林羽柒没有注意到对方并未使用敬称。她蹙着眉：“这个梦境太过危险，我必须出去，引出傀儡侍爆发，到时汇聚的灵压或许可以直接使梦境坍塌。” “不行。”这话被司徒惜霜听到，大小姐立刻出声阻止。 “我尚未查明真相，不能毁掉梦境。” 林羽柒不理她：“再耽搁下去，我们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双方拉扯之下，从天边飞来四道御剑身影，他们统统穿着琉焰盟的红色劲装，确实是琉焰盟来使。 对方根本认不出面前人是谁，只当是深夜入侵者，顿时御剑分到四个方位，手中法器光芒大作，朝林羽柒三人方向共同攻来。 林羽柒连忙甩开辛离的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手中灵流刚刚注入一半，硬生生地被辛离拦住。 他那双让林羽柒莫名熟悉的黑眸在星月之下透着坚毅和沉着，垂眸看了眼林羽柒的手，似是怜惜又似是关切：“换个人吧，你的灵力不多了。” “可是……”目前这种状况，只有她有这个实力啊。 未等林羽柒想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辛离已经施法，手中那朵染血的辛夷花缓缓升起，在月色下闪着妖冶的莹光。 林羽柒看到辛离嘴唇微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顿时，那辛夷花猛然爆发出大片红色光芒，从辛离胸口延出点点金丝，不断给花朵输送灵力，青年的脸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花瓣完全舒展开来，其中蕴含的灵力威压让地面上的傀儡侍不安地低吼，像是遇到了什么威胁似的。倒是那几个琉焰盟来使，见到辛离能够操控辛夷花时，眼睛突然一亮，好像猛虎瞄准了猎物，眸里流露出兴奋恶意的光。 辛离施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可以将辛夷花的全部灵力施展出来，可是那些修士已经步步逼近。 林羽柒挥剑而出，左右两道弯月剑光划过，在空中凝成数百道碧色箭雨，朝那些虎视眈眈的修士飞去。 她回头向司徒惜霜低喝一声：“还不出手？” 大小姐咬了咬唇，终是下定决定，抽出银斧加入战局。 双方纠缠之时，空中辛夷花红光大作，一时笼罩了整个天空，灵力即将到达巅峰，天边传来不堪其重的崩裂声，看来梦境已经开始碎裂。 林羽柒咬紧牙关，伸手在剑身上抹了一道，殷红血珠飞上天际，灵压暴泻而出，加速了梦境的坍塌。 她一时灵力透支，堪堪转身躲过对方琉焰盟来使偷袭，突然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当中，耳边是穿云裂石的迸裂声，无边黑夜猝然碎裂，一时之间天际黑白交错，日月重叠，分不清虚实明暗。 她力竭之际，看到楚君离那张熟悉的脸，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青年伸出纤长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轻声道：“睡吧，醒来再给你讲故事。” 林羽柒只觉得眼皮重的撑不开，身体深处涌出的无力和颓败让她陷入沉眠，只好暂时将那些疑问埋进心底。 第61章 林羽柒昏睡的时候, 朦朦胧胧之间看见身边站着的一道黑色的袅娜身影，想要睁开眼看一看, 却提不起丝毫力气。接着就听到那人柔声说道：“睡吧。” 音色轻如鲛羽, 清风一般拂过耳畔, 让林羽柒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等意识再次回归时, 她猛地睁开双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率先看到头顶悬垂的纱帐。 这还是她在玄天峰的住处, 青色纱罩倾斜而下, 悠悠然如满江春水，隐约可见外面走动的人影。 林羽柒感觉到身体里灵力充盈，不再那么疲惫，轻轻舒了口气。外面天光大亮，不知她已经睡了几天。 手指挑开纱帘，目光正好落到窗边站着的那道倩影上。 殊姝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美目一舒, 风情万种地扫过来, 红唇微张：“总算醒了。” 林羽柒：“……” 她坐直身体，靠在床背上, 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句：“师尊？” 说完还伸手揉了揉眼睛，睁得更大了。 她没看错吧, 殊姝怎么会来到天照宗？ 接着窗边的黑衣美人款款走到她床边, 抬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往她头上敲了一下，长眉微扬：“怎么？多日不见, 连师尊都认不得了？” “不是，”林羽柒连忙摇头。 她探头看了看门外，周围没有旁人的气息，于是小声问道：“您怎么来了？要是被发现了……” “不必担忧。”殊姝打断了她的话，“此地与我而言并不陌生，既然别人看不出你的身份，自然也看不出我的。” 林羽柒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师尊修为高强，还轮不到她来担心。 想通了之后，她一把伸手抓住殊姝的衣袖，笑问：“那师尊，你此次前来，是为了我吗？” 看来昏迷的时候，见到的那抹身影就是殊姝，那人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羽柒还记得一星半点。 殊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出自己前来天照宗的原因。 “四日前，我就失去了你的联系。多次通过玉简与你对话，可是结果都是无人回应，心里自然担忧，就拿着同心咒的解药来天照宗寻你了。” 林羽柒笑了笑：“我没事，谢谢师尊关心。这送药的小事，派其他人来就好了。” 殊姝睨了她一眼：“多日不见，你是越发傻了。” 一眼过去，让林羽柒讷讷地闭上嘴，过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我……我是怕师尊劳累嘛。” “一趟路哪里称得上累？若是派别人送药，从中察觉出你身上的同心咒，心怀不轨谋害魔尊又当如何？” 林羽柒没想到这么远，得了殊姝点拨，立刻乖巧地点点头：“师尊说的是。” 显然是已经听懂并且放在心上了。 可是这对于殊姝而言，还不够。 她扶过林羽柒的肩，将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女揽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贯妩媚的语气凝重起来：“钰儿，再过几年，你就要掌控魔界大权，万万不可再如此单纯天真了。” 林羽柒沉默着不说话，紧紧地抿着唇。她心里有些迷茫，夹杂着一丝丝的委屈。 她只是个半道出家的魔尊，对于魔界一知半解，拖着一副沉疴难愈的病体，还要去修炼自杀式心法。这天底下的魔尊，再也没有比她更窝囊的了。 沉沉叹了一口气，她扬起一张素净的小脸，对着殊姝说道：“师尊教导的是。我……” “不，本尊定不负师尊所望。” 殊姝摸摸她还带着稚气的脸庞，眼里夹杂着未名的情绪。 似是欣慰，又似是怜惜。 气氛一度沉滞起来，林羽柒眼珠转了转，突然问道：“对了，师尊，你知道楚君离在哪里吗？” 殊姝蹙眉：“他伤势比你重，被玉成带到后山救治。” “可是……我昏迷前看到他还是好好的。”林羽柒疑惑道。 “强弩之末，他那种体质爆发时威力巨大，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长时间的虚弱。” “体质？什么体质？” 殊姝瞥了她一眼：“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 林羽柒哑了言，支支吾吾道：“就胡乱猜猜嘛，也不知道真假。” “那你说说你的猜想，我看看几分真几分假。” 林羽柒小心翼翼地开了个头。 “第一次怀疑是在那次蜃妖的幻境中，楚君离的母亲功法奇特，我从未见过，况且他们母子……”她顿了一下，不想过多地讨论别人的家事，“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矛盾。” 殊姝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羽柒咳了两声，有了信心：“再一次，是在极南之地中，楚君离挡住了器灵的所有攻击而毫发无伤，这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普通的低阶修士身上。” “而剑宗自千万年前开始豢养器灵一族，如今多年时光已逝，会不会那些器灵依旧存在呢？”她之前只是有些怀疑。 魔狱里尚且关押着大量器灵，身为千万年前第一个抓捕器灵的宗门，剑宗不可能一个都没有。 这样一来，楚君离母亲的境遇，连带着他为何能够操控辛夷花，这一连串的事情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错，”殊姝微微颔首，“你那小情郎是器灵与修士混血。这种人要么无缘仙途，要么天资卓绝，看来他是后一种。” 林羽柒被殊姝话中的某个词汇激得涨红了脸：“他……他不是，我们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楚君离只知道算计她看她笑话，要不是同心咒在，林羽柒才懒得搭理他呢。 殊姝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把这无力的反驳放在心上。 冲出梦境的时候，那人可是把她这位好徒儿紧紧抱在怀里不放手，要是看不出来两人之间那点猫腻，她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不过小姑娘嘴硬，她才不愿意点破，且让她纠结去吧。 “那师尊，三日之后解药就炼好了，是吗？” 殊姝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瓷白的小瓶，触手生温，底部绘着一个阵法。 “三日之后，阵法大成便自己褪去，到时你在拿出解药。你一颗他一颗，这同心咒就解了。” 林羽柒握住那瓶子，好奇道：“这解药是什么做的？师尊之前不是说很难解吗？” 殊姝淡淡道：“取铁树开花、烈日大雨、沙洲新叶，融以白昼月辉，不消半个月就能炼好。” 炼制过程不难，材料却是上天入地也难得，殊姝遍寻古方才得此解药，也是操碎了心。 林羽柒一听这话，立即郑重地将其收好，就等着三日之后去找楚君离。 过了三天，玉成真人还未将楚君离从后山带出，林羽柒便揣着解药，自己跑过去了。 穿过树林，走到两人闭关修养的山洞前，还未出手敲动门扉，突然听得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 “他不行了，送去埋了吧。” 林羽柒：……！ 作者有话要说：未来一周有三场考试，实在来不及更新啦，在此请个假（顶锅） 7月7号就放假啦，到时候我一定加速输出，每天码码码，请小可爱们稍稍等待几天~ （瘫倒） 第62章 她猛地伸手破开石门, 一下就看到里面盘腿相对而坐的两人。 老者灰袍质朴，胡须飘飘, 仙风道骨, 对面的青年面色沉凝, 白衣绝尘, 手掌中卧着一朵枯败的辛夷花。 花瓣卷曲, 泛着暗红, 挂在蕊蕾旁摇摇欲坠, 不复昔日生机。 原来刚才所说的“不行”，指的是这朵花。 林羽柒暗恼，自己也太莽撞了些，还以为是那人…… 这才一时情急之下冲了进来。 听到洞门被破开的声音，师徒二人纷纷转过头来，视线凝在某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林羽柒：…… 她率尔作揖低首道：“见过师尊。” 玉成真人听了这话, 也不知为什么, 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偏过头去。 林羽柒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了师尊生气, 才疑惑之时，却听得玉成暗含一丝关切问道：“身体都好全了？” “多谢师尊关心, 已经无碍。” 玉成暗暗嘀咕了一声：“有那女娃子看着, 不好才怪。” 这时在玉成身边的楚君离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林羽柒面前，伸手探上她腕间, 沉眉几瞬，纤长的手指才移开，似是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手心，温煦的灵流转遍经脉。 林羽柒抬眸望去，看见面前青年墨黑眼眸微弯，勾唇笑道：“确实好全了，你不知道，我这几日……” 他意识到旁边还有外人在场，才掩去接下来的话，退后几步踱到玉成真人面前，恭敬道：“师尊，徒儿想将这朵辛夷花葬在玄天峰，还望师尊成全。” 玉成幽幽地叹了一声：“亲缘难断，你随意吧。” 他站起身来往洞外走，边走边说道：“知道你们二人有话说，我就不打扰了。” 待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老人突然转过身来，沧桑沉郁的眼睛望向楚君离，意味深长道：“辛夷花既落，往事已定，莫要因它滋生心魔。” 楚君离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 转瞬之后，山洞里便只剩下林羽柒和楚君离两人。 她抿了抿唇，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那场梦境之中，还遮掩了容貌？” 楚君离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说到最后，拉住林羽柒的手，诚挚地盯着她：“我未曾想过要骗你，只是实在找不到法子告知。” “说不说都一样，”林羽柒抽出手来，“你修为和司徒惜霜差不多，一开始也帮不上什么忙。” 楚君离抿唇，似是有些懊恼。 林羽柒捏紧袖中的瓷瓶，看着面前人自责的神色，心里涌上一丝奇异的沮丧。她将来时早早打过腹稿的话咽进肚子里，扬扬下巴，对着那朵快要枯萎的辛夷花道：“我陪你去葬花。” 两人想在玄天峰上寻一处寂静幽僻的地方，奈何绕着山峰转了好几圈，林羽柒总是各种不满意。 她觉得这花对于楚君离来说，就相当于娘亲一样，怎么能草草对付，自然要细细挑选。 竹林下太晒，池水旁太吵，松树下落叶松针太厚，总之看哪都不满意。 沿着山路走了好几圈，眼看着天上烈阳爬上头顶，楚君离看着身边人淡淡泛红的脸颊，不禁提议道：“方才那座小山尖就不错，不如回去看看？” 虽然这点路程对于修士而言不算什么，楚君离也不想看到身边人劳累的模样，何况这人又娇气，待会肯定要喊热了。 不过这一次，林羽柒的反应却让他惊讶。 俊俏少年立于树下，眉眼精致暗隐一丝阴柔，沉着眼眸瞪着他，眼尾微红气愤道：“怎么，和我在一起很烦吗？” 楚君离弄不懂这话前后因果，只好安抚道：“自然不是。走了这许久，你别累着。” 他一无所知的模样让林羽柒心里更加烦躁，转身踢了踢脚边小草。 楚君离连忙伸手去扶那歪到一边的天罗草，柔声道：“这还是你自己栽的，说过要看着它开花。若是被踢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你自己。” 天罗草开花于凌晨，天际红日初升之时集五彩灵光，花期仅半刻。林羽柒之前从书上读到，觉得有趣，想看看传说中的奇景，便花高价买来了种子。 天罗草从此落户于玄天峰，只是每日打理的任务，渐渐就落到了楚君离的身上。 林羽柒想起往事，嘴硬道：“……我才不要看它开花。” 等她回了魔界，什么天材异宝看不到，一株天罗草罢了，她才不放在眼里。 头顶烈阳高悬，象征着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她记得殊姝交代过，解药必须在今日服下，此后两人一刀两断，她回掩日殿，他居天照宗。无人会知晓，玄天峰的小师叔，真实身份是魔界尊上。 殊姝此时还在山脚下小镇中等着她。 林羽柒有些头疼，袖中解药一藏再藏，怎么也拿不出手。 她冷冷一挥袖：“回刚才那处。” 楚君离捧着辛夷花，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眸中划过一丝深色。 待青年将枯败的花葬进地里，又在其上立了个木碑，林羽柒突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这花……是你从梦境中拿出来的？” 楚君离颔首：“醒来的时候，花就躺在我手里。” “可是……” “可是梦境怎么会实化？”楚君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林羽柒摇了摇头，满脸困惑：“想不通。” 楚君离回眸盯着那块矮小的木碑，久久沉默不语。 过了半刻，转身对林羽柒说道：“回去吧。” 身后碑文在日光照射下闪着内敛的光芒，地下花泥交错，空中弥漫着一丝微弱的幽香。 千里之外，被清凉云雾围绕的剑宗。 一名身着白袍的弟子慌慌忙忙跑进大殿，殿中端坐着一位肃穆森严的中年男子。 他面前悬浮着一把青色长剑，双目紧闭，身周剑光凌厉，灵流近乎化为实质，雷电金光闪动，蕴含着骇人的威压。 跑进大殿的弟子不敢靠近，远远地就在门口跪下了。 “何事慌张？”男子不曾睁眼。 弟子颤颤巍巍答道：“禀报掌、掌门，夺心阁里的那朵花……消失了。” “什么？！”男子陡然睁开双目，眼中精光难掩，转瞬便收回面前佩剑，大步流星衣袍翻飞，朝殿外走去。 “给我查！”他咬牙道，杀气陡现。 “盗者，杀无赦！” ———————————————— 殊姝在镇上酒楼坐到了半夜。 她一身黑衣，菱纱遮面，让人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出身姿窈窕，媚气横生。 可是那通身深不可测的修为，让众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挑了个窗边的位置，殊姝在等待小二上菜之时，往楼下街道淡淡地扫了一眼。 瞥见人群中俏生生站着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温柔神情恬淡，没有丝毫修炼痕迹，与凡人无异。 可是殊姝却蹙了眉，暗暗嘀咕道：“这楚家人，还真是个个都不简单。” 幸好那丫头不日就要跟着她返回魔界，不必再和这些人打交道。 可是那丫头让她等了将近整整一天。 林羽柒披星戴月从天照宗里下来的时候，整个小镇已经陷入沉眠，只有街边房下挂着的红纸灯笼，在寂静的夜晚中映着幽光。 顺着那一丝微弱的感应，林羽柒来到一家酒楼面前，抬头刚好与窗边的殊姝视线相对。 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大美人端坐于那，没有任何人察觉，整个酒楼已经打烊，殊姝面前还摆着温热的饭菜。 鲜香可口，色泽诱人，一筷子都未动。 美人解下面纱，凤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红唇艳丽，笑道：“总算愿意来了。” 林羽柒掐着时辰服下解药，如今已过午夜，来见殊姝时心里难免忐忑，没想到这一次对方这么好说话，竟然还能笑脸相迎。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殊姝大开窗棂，黑色身影飘然而至，轻轻地落到林羽柒的面前，先是往天照宗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何事耽搁？” “没什么，”林羽柒低声回答，“毕竟住了许久，就来回转了转，四处看看。” 殊姝直觉没这么简单，月色深沉，眼前少女虽故作轻松，但身边萦绕的不舍和留恋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殊姝也不打算说破。 无论是哪种情感，都应该由它自然生长，不被外力干扰。这丫头和楚君离之间的情感究竟是因为同心咒而产生，还是真的少年慕艾，还需要交给时间来证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况且…… 殊姝又面色凝重地看了身后云雾缭绕的山峰一眼，想起玉成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心里把对楚君离的评价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样身世不明心机深沉的人放在魔尊身边，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林羽柒站在她身旁，随之一同走过静谧的街道，脑海中思绪翻飞。 她晃了晃头，把昨日发生的那些事全部甩到旁边。离开之时稍稍大胆一些也没什么，反正之后谁也不认识谁。 手中还残存着一丝金色灵流，被她牢牢攥在手心。 临走之时，楚君离已经深深陷入昏睡，她从其体内将《道阳》取出，可惜楚君离如今也不过修炼半册，尚有半册未曾启封，林羽柒只能抄走一半回去修炼。 如今楚君离的修为已经大大提升，能够经得住她灵流探体，没有像初见之时那样被疼醒。 可是林羽柒转身离开之时，并未注意到身后人突然睁开的双眸，凝望着她一步步走远，眼中黑色愈深，但是克制着没有做出一丝挽留的举动。 待人完全走出玄天峰，楚君离拿出一块通音玉简，用灵力唤醒之后，声音低沉对着那边说道：“速来玄天峰，你的提议，我应允了。” 过了半刻，一抹黑影破开了玄天峰的结界，腰际银斧幽幽闪着银芒。 ———————————————— 过了忘川河，林羽柒才发现自己这个魔尊在魔界存在感极低。 尊上离开了大半年，整个魔界没有丝毫影响，运转如常，一片祥和。 有一日在掩日殿，殊姝看着她批阅公文，林羽柒不经意间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师尊，本尊离开魔界，好像臣民们都不知道啊？” 殊姝给她添了些墨，又不动声色地将花夫人送来的各式点心移得远了些，才答道：“我一直隐瞒着，你如今尚未执政，离开半年也无碍。” 她盯着低头认真的林羽柒，凝望片刻，突然蹙眉，艳丽面容不怒自威：“你近日修炼有所懈怠，不可疏忽了。” 林羽柒眨了眨眼，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近日一直在修炼《道阳》中和体内阴气，外人看来，自然会觉得她身上灵压不复往日，故而在殊姝面前落了个修炼懈怠的罪名。 “对了，”林羽柒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师尊，你可知……女子修炼《莲心诀》，除了阴气过盛，还会有什么别的危害吗？” 殊姝眉头未解：“阴气自有渠道为你疏散，别的危害……典籍中不曾记载。” 林羽柒“哦”了一声，心里却还记着林钰曾告诉她，修炼《莲心诀》的女子性命有碍，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如今得了半册《道阳》，死亡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惧了。 想到这里，林羽柒又不禁暗暗发愁。《道阳》心法必须由楚君离修炼过后才能从他体内取出，这就是说，她想要拿到后半册《道阳》，就必须面临一个修为几近至臻，修真界无人能敌的楚君离，这其中难度倍增，和找死无异。 林羽柒低叹一声，将注意力转回到手下的公文之上。 殿外阳光正烈，预示着时间即将流逝到正午。 殊姝便开口道：“先歇了吧，我去……”给你那几本书。 可惜话还没说完，林羽柒就立即放下了笔，脸上笑意满满，朝着殊姝有礼道：“多谢师尊关怀。” 还故作疲惫地揉了揉端了半天的手腕。 殊姝：…… 这时，殿外走进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衣着华丽眉目秀美，正是林钰的生身母亲。 花夫人见了殊姝，先是敛衽一礼：“见过焚月君。” 殊姝淡然颔首：“夫人有礼。” 她退后一步，将地方让给母女二人。 只见花夫人嘴角带笑地坐到林羽柒旁边，眼神慈祥又和蔼，看得林羽柒不自主的后背生寒，心里一凉。 “娘亲所来何事？”她率先发问。 近些日子殊姝一直在为她讲解政事，花夫人虽想念女儿，但是也知晓不应去打扰，常常只差了近侍往掩日殿送上吃不完的各式糕点小食，鲜少踏入殿门。 今日来得蹊跷，不知是为了什么。 花夫人笑得暧昧，抬手摸摸林羽柒的头，似是感叹似是欣慰：“钰儿长大了……” 林羽柒承受着她温柔的轻抚，尴尬一笑。 旁边的殊姝瞥了一眼桌案，出声道：“……还差得远。” 花夫人：“……望焚月君多多费心。” 这副场景像极了学校里老师找家长，林羽柒急忙岔开话题：“娘亲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花夫人神秘笑笑，从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图册，放在林羽柒面前。 “你翻开看看。” 林羽柒满头雾水，桌旁的殊姝却猜到了大半，微微蹙眉。 魔尊皱眉，从朝服中伸出纤白的手，翻开了画册的第一页，陡然睁圆了眼。 魔界画像可于留影石上刻画，栩栩如生一分不差，只是需要入画之人一道魔息方可成像。 花夫人拿来一叠纸质画像，说明并未融入对方魔息，才需要画师手绘。 林羽柒此时看的正是第一页。 纸上跃然一位窈窕女子，眉眼精致，身量纤细，旁边细致地注解了该女子的年龄家世。再翻一页，还是一个貌美的少女，较之前者，少了份温婉，多了点娇俏。 林羽柒草草翻过几页，发现其上女子风格各异，容貌各有所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抬眸看着花夫人，尴尬笑笑：“娘亲这是做什么？” 花夫人神色坦然：“选妃啊！” “哈……啊？”林羽柒虽然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难免惊讶。 她指着画册上的人物，颤声道：“她们都是女子！” 花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难道让人家小姐姐入魔宫守活寡吗？！ “前面的女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待入了魔宫，谁会知道后妃是男是女。”花夫人将画册翻到末尾，最后几页上赫然画着几位俊俏男子。 她道：“再过两年便是弱冠，历代魔尊早早便已纳妃。你身体特殊，娘亲帮你留意着。” 说完花夫人将末尾几页画册往林羽柒眼前一递：“选吧。” 林羽柒：…… 她迟迟未接，殊姝便伸手拿过来看了几眼，便笑道：“夫人倒是有心。” 花夫人一脸骄傲：“焚月君好眼力，这些男子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钰儿定会满意。” 林羽柒难堪地看她几眼，不知道花夫人从哪儿来的信心。 直到殊姝将画册往她面前一摆，纸页上几名俊俏少年赫然映入眼帘。 林羽柒瞪大了眼，放于膝盖上的手不禁攥紧纤滑的布料。 这画册上的少年各有千秋，可是将他们脸上最出众的那部分拎出来，都让林羽柒不得已想起一个人。 她暗恼：娘亲挑的人，怎么都那么像楚君离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第63章 林羽柒大手一挥, 将这些画册推到一边，义正言辞道：“不看。” 花夫人坚持：“看几眼嘛……” 清心寡欲的魔尊淡淡地看她一眼：“本尊心系魔界子民, 无心于此, 娘亲无需多言。” “可是……”花夫人还想说些什么。 “夫人再缓几年, ”殊姝在一旁开口, 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钰儿心性尚未成熟, 此时尚早。” “那好吧。”殊姝发了话, 花夫人自然不敢反驳。 她收拾好满桌的纸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掩日殿。 殊姝望着花夫人的背影说道：“你父王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夫人急切也是情有可原。” 她又似不经意地看了林羽柒一眼，另有深意道：“若是那些人你看不上，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 林羽柒暗暗嘀咕：“整天关在魔宫里，哪里能找到喜欢的？” 殊姝轻笑一声, 转身往殿后的宫殿走去, 再次出现时, 手里拿着软鞭。 向林羽柒使了个眼神：“出去对打，我看看你往修真界走一趟, 身手可有进步？”———————————————— 两年后。 这一日天色阴沉，天空中堆叠着厚厚的乌云, 压在城墙之上, 一丝日光也看不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粘稠凝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十分压抑沉寂。 魔界每年必有那么一天，终日不见阳光，魔气最为浓郁的魔灵谷深处咒印大开，会有数不清的魔灵妖兽从中逃出，若是不加以控制，会对魔界造成很大危害。 但是也有很多魔族愿冒险一试，魔灵谷大开，所得机缘皆归自身，魔宫不会取一分一毫，所以除了魔宫的魔侍，各地大能也尽聚于此，等待一年一度的混战。 林羽柒身为魔尊，自然是不用到现场冲杀的。 侍女月清推开殿门之时，看到的就是悠闲自在的魔尊。 林羽柒脱下刚刚厚重的朝服，换了一身玄色衣衫，卧于寝宫窗前的软榻之上，右手支颐看着外面变幻莫测的天色，另一只手在旁边摸了几下，触到早早准备的果盘。白凝的手指拾住一个火红的茄果，再送到自己嘴里。 清甜的果汁在唇舌间迸地炸开，在这沉闷的天气中带来一丝清凉，林羽柒顿时觉得这魔尊之位坐的太值了。 可是总是有人往她面前送难题。 月清轻步走到林羽柒身边，柔声道：“尊上，夫人挑好的人，已经在殿外站着了。” 林羽柒气愤地翻了个身：“不去。” “尊上去看一眼吧。”月清没说的是，不然等到夫人亲自来，还不是要不情不愿地出去，另外还得和那些公子小姐们待上好几个时辰。 林羽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两年，花夫人虽然没有明说要给她床上塞人，但是一直坚持不懈地让林羽柒和同龄人多多接触。 若只是玩伴倒也罢了，那些贵女少爷们个个觊觎她的后宫。今天一个发冠明天一个香囊地送，林羽柒还有好几次在宫中捡到对方“不小心掉落”的手帕，上面一针一线绣的都是少女春心无处可寄。 林羽柒看得头皮发麻。 所以她决定反击。 “你出去说，本尊累了，病了，下不了床，不能见人。” 月清面色为难：“若是夫人亲自来看……” “那就说本尊睡着了。” 林羽柒把话撂下，双目一闭动也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月清看得好笑，但是不能出声败了尊上威严，一步一步退出去，将外面那些等待已久的少年少女们请出魔宫。 三位妆容精致衣衫华丽的少女走出宫门，不舍地回头看看，其中一人羞涩道：“尊上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尊上那么好看，眼界肯定高，王妃也要倾国倾城才配得上。” 原先那少女面露失望：“那我们……” 女伴挽着她手臂：“我们肯定没有希望啦，走了走了，今日你我父兄全都去了魔灵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少女们相伴着走远，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对话被隐匿于宫墙上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楚君离立于宫墙之上，遥遥眺望远处的掩日殿。那是魔宫中最为豪华的一处宫殿，想必那人就居住于那处。 他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面色渐渐阴沉，身后是大片大片的乌云，一时竟分不清是谁更加沉闷。 身后突然出现一抹黑色身影，来人气势汹汹：“楚君离，你怎么能……” 楚君离往旁边撤了一步躲开来人攻势，余光都不曾施舍，只冷冷道：“何事？” 身边人腰间别着一把银斧，眉间是化不开的霜雪，十分不悦道：“你突然离开天照宗，把剑宗那烂摊子留给我一人吗？” 楚君离瞥了司徒惜霜一眼：“剑宗底蕴深厚，想要扳倒他们，还需要些时日。” 司徒惜霜有些不耐：“这话你说了两年了。” “你若不信我，大可找别人去。”楚君离不为所动，依然凝望着远方。 司徒惜霜如今和他已是盟友关系，且楚君离近两年修为进步神速，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深不可测令人望而生畏。所以大小姐又怎么敢和他断绝盟友关系。 “自然信得过，只是你知道，剑宗一日不倒，我琉焰盟依旧活在其阴影之下。”司徒惜霜说起这话，不免有些愤懑。 楚君离淡淡地看她一眼，黑眸中无甚情绪，冰冷地将人冻在原地，薄唇轻启，似是讥讽似是警告：“剑宗落败，琉焰盟也不会重回巅峰。中洲第一大派，只能是天照宗。” 司徒惜霜抿唇，问出心中疑问：“你对天照宗无半点感情，为何一直护着它？” 这两年来，楚君离顺着剑宗的线索，将往日曾经用器灵炼器的修士一一拔除，连带着无数宗门丑闻和门族秘辛，一时之间无数大宗贵门受人唾骂，所谓的正派名门自顾不暇，修真界被搅成一团乱麻。 一夜之间，修真界一个名叫羽离轩的小派突然崛起，宗门之内人员稀少，但是个个修为极高，且修炼的不是传统功法，被羽离轩盯上的门派，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外人不知其真实情况，司徒惜霜作为早早搭上贼船的一员，清楚其门派里的成员，全部都是由楚君离从各个宗门里解救出的器灵。 他们起初虚弱不堪，但是在有心人的细心照拂之下，恢复了往日实力，纷纷被吸纳入羽离轩。 要说修真界各个门派之中，还有谁能独善其身，那便只有天照宗了。 可是要说楚君离是对这往日门派有所眷恋不愿出手，司徒惜霜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如果扳倒了天照宗，那她琉焰盟极有可能成为第一大派。这对司徒惜霜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可是楚君离极少谈起此话题，就如今日一样，只会说：“你不懂。” 司徒惜霜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今日潜入魔界，又是要做什么？” 要不是今日魔界大能全部聚于魔灵谷，他们的行踪定会暴露，到时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 “魔界可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你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楚君离皱眉，并未多言。 再远远地看过一眼，转身就往城外掠去。 司徒惜霜连忙飞身追赶上，边御剑边说：“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动剑宗？” “三月。”额边发丝被吹拂到眼前，遮住了楚君离眸中划过的异色。 三月之后，是那人的生辰宴，他要干干净净地来赴宴。 第64章 林羽柒坐于高台之上, 身前是摆着鲜果菜肴的木案，周围侍女环绕, 殷勤地伺候着。 又是一年生辰宴, 林羽柒看着满厅的歌舞表演, 灯火摇曳, 只想赶快结束, 好回去吃口长寿面。 殊姝坐得离她很近, 手里执着溢彩琉璃杯, 其中琼液摇晃，映着桌旁人微微熏红的脸颊。 她抬眸去看林羽柒，教导了这么几年，终于有些魔尊的样子，尽管心里再不耐烦，面上足够严肃清冷, 让殊姝心里略有安慰。 “听闻忘川河那边又出乱子了。”殊姝摇着手里的杯子, 美目含情, 悠悠然地看着林羽柒，“尊上可想听听？” 林羽柒表情未动, 只轻微地蹙眉，指节无节奏地扣着案面：“师尊何时喜欢上八卦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殊姝轻笑：“是不是捕风捉影, 尊上心里自然清楚。” 她一手撑在身前桌上, 暗色云纱顺着划下，露出一段白腻柔滑的手腕，嘴角挂着笑, 勾得台下众多喝了酒的魔族移不开眼。 殊姝眉宇间划过一丝厌恶，转向林羽柒：“听闻你那小相好前两天端了剑宗老巢，现任掌门被关押在宗门内，剑宗千年来的心法秘籍全部消失了。” 林羽柒自动忽略了“小相好”一词，自从她前两年从天照宗回来之后，身边几个知情者总是对她和楚君离的关系颇有误解，解释了好几回也没有改变她们的态度，林羽柒便也懒得反驳了。 两年前不告而别，楚君离从未找过她，怕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林羽柒想到这儿，有点气闷。 “我看不是消失，是被某些有心人故意隐匿起来才是。”林羽柒没好气地说道，话中隐射某个面冷心冷的人。 殊姝笑了：“你倒是了解他。” 如今修真界面貌大改，昔日光辉的宗门里谁没有几件惊世骇俗的丑事，偏偏同时被同一个人揭发于世。这两年，又有很多大能无故暴毙，众人纷纷怀疑是那羽离轩阁主在背后搞的鬼。 但是那阁主与这些逝世的大能相比，年龄相差太多，大家又改了想法，猜测或许有其他人的手笔。 他们实在不愿相信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以不间断地绞杀那么多大能，自己又想不出别的可能，只能像个鹌鹑一样躲在家门后面，免得被那位阁主盯上。 殊姝饮了一口酒，说道：“楚君离这两年虽然心性大变，行事不留情面，但他对于天照宗倒是格外关照。” 林羽柒自然有所耳闻。 相传前段时间，羽离轩扫荡天下珍宝，修真界第一富豪的万氏一族首当其冲，辛亏当今家主的小女儿急急忙忙从天照宗赶回，不知在那阁主面前说了什么，才让羽离轩众人离去。 不过楚君离还是从他们家拿了一样东西，无人知晓其是何物。 林羽柒对此嗤之以鼻，她倒不觉得楚君离是看在同门的份上应允万秋灵，想来是因为她离开之后，剧情有所修正，楚君离现在正桃花缠身，对着小师妹自然手下留情。 想到这儿，她忿忿地自己动手倒了满满一杯酒，泄愤般一口饮下。 “尊上就不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殊姝拾起桌边的一颗暗红色桑葚，手指轻抬送到嘴中，一边和林羽柒说话。 “随他怎么闹，魔界还轮不到他来染指。”现任魔尊狠狠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豪气万丈。 殊姝话语意味不明：“恐怕他对魔界没兴趣，真正想染指的是……” 她话还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是轰鸣不断的爆炸声，其间蕴藏着威压极强的灵力，震得大殿众人纷纷惊骇。 隔着宫殿顶部，似乎头顶的星辰正被拉扯着，在云间轰轰作响，雷击电鸣。 可是外面并无魔侍反击的声音，反而能听到那些低阶魔族此起彼伏的惊讶欢呼声。 殊姝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往殿外掠去。 林羽柒也立刻站起来，她身上还穿着精美奢华的朝服，越发衬得腰肢纤细，身形略有单薄。她倒是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挥手改了整座大殿的样貌。 瞬时间，宫殿顶部镶嵌的玉石，刻画的浮雕当即化为虚无，红色烛灯霎然间落到大殿四周，没有伤到一个人。 不过几息，宫殿便变成透明，林羽柒正好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 她甫一抬眸，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黑夜之中的薄云被完全驱散，空中所有的星辰都显现了出来。 魔界终日乌云压顶，很难见到这样浩瀚无边的星夜。 况且背后之人操控着漫天星辰同时发挥出耀眼的光芒，五彩斑斓，一眼望去，似乎是天上绽开了无尽的烟花。不过这烟花不会稍纵即逝，而是长长久久地停留在天上，直到新的一天红日升起，才会渐渐隐去。 怪不得刚才林羽柒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若是让她第一个看见，也难掩惊喜好奇。 但是同时，她立即心生警惕，幕后来人实力深不可测，竟然已经具备操控星辰之力，着实超出她的想象。 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这猜想在看见跟在殊姝身后走进大殿的青年男子时，顿时被印证。 两年不见，楚君离容貌不曾发生变化，只是气质更为清冷，隐隐含着一丝血腥气。他眸光凌冽让人不敢直视，唯有看向林羽柒的时候，微微柔下眼神。 或许是为了迎合魔界风俗，楚君离着一袭黑色劲袍，身姿颀长，腰肢劲瘦有力。身后负着一把无鞘长剑，跟在殊姝后面气定神闲地往大殿深处走，无视了身边数道偷偷打量的目光。 走到林羽柒面前，楚君离微微弯腰，眼睛放肆地往魔尊身上看，薄唇轻勾：“见过……尊上。” 林羽柒不看他，只气呼呼地朝殿外叫：“来人……” 殊姝连忙阻止：“来者便是客，尊上赐座吧。” 她说话林羽柒还是愿意听的，不过…… “没得坐，让他站着。” 楚君离面色如常，轻轻垂下眸，乖乖地站到林羽柒身后。 “谁让你站这儿的？”魔尊沉声道。 楚君离微微一笑，黑眸中染上几分柔情缱绻：“多日不见，柒柒不想我吗？” 他声音极低，存了心不让旁人听见，只覆在林羽柒耳边说。 台下众人虽不清楚内情，可是看这样子，就知道来人和尊上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下头，似乎是桌面的花纹顿时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抑或是手边的烛台引人入胜，比旁边的歌姬都要好看。 林羽柒一听，脸颊涨得微红红，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轻轻吼道：“你别胡说。” 楚君离看着她微笑，让现任魔尊羞愤地转过头，对着自己的师尊说道：“现在、立刻，把他赶走。” 殊姝爱莫能助地摇摇头，以口型说道：“打不过。” 林羽柒：“……” 生辰宴已经快要结束，林羽柒只想时间快快流逝，可是身边之人总是不停地刷存在感。 “柒柒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楚君离俯身问道。 林羽柒“哼”了一声：“什么礼物，我可没看见。” 楚君离抬手指了指天上：“无尽星夜，永恒璀璨，祝柒柒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话语诚挚认真，含着真心的祝福。 林羽柒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浩瀚璀璨的星海夺去她的心神，让她沉溺了半刻才回过神来。 确实好看，魔界夜晚压抑，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了。 但是夸是不可能夸的。 林羽柒嘴硬道：“有什么好的，只能看不能摸，虚有其表。” 楚君离笑笑，轻轻往虚空中点了一下，瞬间那些星辰散出淡淡的星辉，聚集成一束灵光，朝林羽柒身边涌来，萦绕在她周围，光束间蕴含着无尽的灵力，让她不自主地放开灵脉，吸收灵气的速度大增。 旁人只能看见她身边环绕着淡淡的星辉，不知其中奥秘，交头接耳道：“这小子，怎么把尊上当小姑娘哄了？” 楚君离不受其扰，细心地和林羽柒解释道：“星辰之力受混沌之气影响，阴阳中和，不会出现修炼之后体内灵力失衡的状况，柒柒体质特殊，吸收这种灵力最合适不过。” 林羽柒呆怔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铛——” 突然，殿外钟声大作，原来是午夜时分已到，城池中央的钟声顺着空气传遍整个魔界。 按照往日流程，此时魔界上空应该点燃烂漫烟花，不过今夜天空中的异象，让那些拿着烟花的少年少女们拿不准主意。 这么好看的星夜，要是被烟花遮住了，那多可惜啊！ 生辰宴也已终结，林羽柒拉着楚君离就往外走。 她原想带人直接回到寝宫，转念一想这样有些不妥，便转了个方向，走到了离寝宫不远的寒潭。 月色下的潭水清凉透澈，水面漂浮着朵朵雪莲，在星辉之下舒展着花瓣，渗出淡淡的清香。 寒潭中央，一朵通体冰蓝的九瓣雪莲静卧其上，最是引人注目。 楚君离跟在林羽柒身后，不经意地看了两眼，复又移开了目光。 寒潭边上有座小亭，亭子四周纱幔朦胧，林羽柒首先走进，若无其事地坐在桌旁，轻叩两下桌面，石桌上立刻出现一樽碧玉色的茶壶，周围放着四个小巧的茶杯。 她看了一眼面前站的笔直的楚君离，挑眉道：“自己坐。” 对方浅浅一笑，掀衣坐下：“柒柒将那株九瓣莲养得很好。” 林羽柒斟茶的动作一停，喉咙发干：“……在魔宫里不能这么叫。” 楚君离故意说这话，是不是已经将她往日的掩饰完全看穿了，现在找上门来算旧账的？ “周围无人，”楚君离面色一淡，“也不能叫吗？还是说，柒柒连名字也是假的？” 青年收紧牙关，墨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林羽柒的反应，似乎他最后一点希冀，也即将被林羽柒戳破。 “不是，我……”林羽柒话语一顿，想要反驳楚君离的话，可是想到世人皆知如今魔尊单名一个“钰”字，她再多做解释，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算了，随你怎么喊。”她放弃了，随便挥挥手。 此时亭外夜风悄然而起，不远处传来热闹的喧嚣声，想来是那些少年们离了宴席，放开了天性，此刻正玩得开心。 “你……” “柒柒——” 石桌旁的两人同时出声。 林羽柒略微瞪圆了眼，对面的青年乖巧地闭了嘴。 “你先说。”她扶额道。 “生辰快乐！”楚君离语气郑重，像是在说什么大事。 林羽柒无语：“不是早就送过礼物了吗？何必再多说一遍？” “少了两年的，今日一并补上，柒柒莫怪。” 听闻此言，林羽柒手一抖，碰翻了指尖旁的瓷杯，她连忙伸手去扶，喃喃道：“前两年也没见你身影，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她想着楚君离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觉得这背后定有什么阴谋，至于心头涌上的那么一丝丝欢欣，则被藏到了心底。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悄悄道：你看，他都不计前嫌跑到魔界来了，肯定是放不下你，你服个软道个歉，楚君离绝对不会计较你骗他的。 另一个声音则义正言辞道：放屁！你把他骗得团团转，还指望他能原谅你！男主肯定是来找场子的，是来报仇的。 林羽柒心里天人交战，面上淡定无比，还故作高雅地品了口茶，平静道：“魔界和修真界无甚交集，你今日拜访，可是羽离轩遇到了什么难处？念在我们往日情分上，本尊可以帮……” “往日情分？”楚君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嘴角微微勾起，嗤笑道，“柒柒指的是什么情分？” 他向前倾身，近两年来越发深邃精致的脸庞映入林羽柒的眼帘：“是护我周全助我修行，还是……夺我心法抢我机缘？” 青年语气分不出喜怒，只沉沉地盯着林羽柒的双眸，视线梭巡而下，划过她小巧的鼻梁和嘴唇，最终落在被衣领半包裹的脖颈处。 林羽柒往后瑟缩一躲，声音微颤：“你都知道了？” 楚君离笑笑：“还有些没有想通，需要柒柒亲口说给我听。” 他重新坐回石凳上，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林羽柒心神一定，想着这是在魔界，况且如今的自己对上楚君离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不可丢了魔尊的面子。 她沉声道：“你既知我另有意图，就不该孤身来此。我……” 她一时情急，改了两年来早就说顺口的自称，不再说“本尊”二字。 面前人显然对于自己能够牵动她的情绪很是自得，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既往不咎，来日方长。”楚君离浅笑道，“柒柒若是心里愧疚想要弥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林羽柒瞪眼。 谁要跟你来日方长，谁心里愧疚了？！ 况且…… “这里是魔界，你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楚君离道：“听闻魔尊最近在物色后宫人选。” 林羽柒直觉不妙：“……对，对啊。” “不如考虑考虑在下？”楚君离嘴角挂着一抹笑，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话。 “本尊是男子！”林羽柒微红着脸。 楚君离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我知道。” 魔尊猛地起身，冷冷一挥袖，对着面前厚颜无耻自荐枕席的青年冷面道：“本尊看你是昏了头，让风吹吹才能清醒。” 她走出小亭，身后青年立即跟了上来攥她的袖子。 林羽柒没好气地回过头：“要是你还继续说胡话，本尊就……” 话音刚落，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青年突然眼睛一闭，倒进了她的怀里。 “楚君离！”林羽柒伸手去碰他的脸，只触到满手的冰凉，脸色透明如纸。 此刻，魔尊也顾不上和他斗嘴，急切地挥手召来不远处的魔侍：“请医官，快！” ———————————————— 林羽柒坐在自己寝宫的床榻旁，微微蹙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苍白青年。 “他怎么了？” “回尊上，”殿中央站立的医官回答道，“这位公子心脉突然衰竭，所以导致昏迷不醒。” “心脉衰竭？”林羽柒凝眉。 此时的楚君离距离称霸修真界也不远了，他如今的战力想必全天下也没人能比得上，怎么会心脉衰竭呢？ 明明不久前才聚集万千星辰为她庆生，可见他灵力深厚，转眼就突然晕倒，这…… “什么原因？下毒还是符篆？”魔尊冷着一张脸。 医官头也不敢抬，颤抖着爬伏到地上：“臣、臣不知。” 林羽柒手掌捏了又松，凝视着楚君离的睡颜许久，沉吟道：“退下吧。” “是。”医官哆哆嗦嗦地走出了殿门。 片刻之后，寝宫大门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已经叫你退下？”林羽柒正心烦着，语气不善道。 “怎么？”来人声音柔媚，“连我也不能进了？” 林羽柒立刻抬眸看去，进来的正是一身黑纱的殊姝。 “师尊！你快过来看看他。”林羽柒立即将殊姝拉到床边。 她不是没想过去请这位，只是如今正值凌晨时分，扰了她老人家清眠，说不定殊姝能趁楚君离昏迷不醒把他扔到忘川河里去。 “你这边动静闹得大，焚月宫那里也不得清净。”殊姝长眉一扬，“我只好来看看，尊上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美目往榻上一扫，待看清了楚君离的面容，顿时变了脸色，红唇轻启：“怎么会……” “师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羽柒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殊姝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 “不可能的。”殊姝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她扣上楚君离放在床边的手腕，静静地探了一会，眉间皱得更紧。 等松了手，殊姝沉重道：“是诅咒。” “诅咒？” 殊姝颔首道：“这种诅咒借助亲缘之力，可在千里之外布阵施法，一旦咒发，楚君离撑不过三日，心脉衰竭只是个开始。” 林羽柒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臂，眼眶通红含着泪，故作镇定：“那师尊，可有、可有解法？” 殊姝安抚道：“你别急，能解的。这诅咒记载于魔界秘典中，只有历代魔尊和极少数的心腹有机会接触到，怎么会有人拿来加害于他呢？” 林羽柒听得明明白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泪珠不自主地滑下，她却来不及擦，脑子转的飞快。 按照殊姝所言，这诅咒必定出自魔界人之手，不过如今魔界又有几人认识楚君离呢？ 唯一的可能人选，只有转世之后的林钰，那位隐藏于修真界的魔尊。 至于亲缘之力，一定是楚君离娘亲遗体被人利用，成了诅咒的媒介。 殊姝还百思不得其解，林羽柒急着去问究竟怎样才能解开诅咒。 “施法困难解咒却简单，找到施咒者，以其生魂祭阵即可解。” “只是……”殊姝摇摇头，“天下之大，要找到那么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林羽柒语气镇定：“本尊自己去找。” 剑宗已经被楚君离端了大半，这阵法要利用辛夷的力量，阵法一定设在剑宗内。背后还有林钰的手笔，她必须亲自前去，防止对方爆出什么惊天的消息。 殊姝看了一眼榻上不省人事的楚君离：“那他呢？” “烦请师尊照顾。” 殊姝冷冷地“啧”了一声，虽然面上不爽，但还是答应了。 “知道你担心他，我且保他三天无虞，三天之后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林羽柒立刻起身向殿外走去，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嘴里轻声道：“这次就当给你赔罪了。” 说罢转身出门，向殿外把守的魔侍吩咐道：“调集掩日殿所有近侍，速来。” ———————————————— 剑宗坐落的八岐山常年气温，自从上次被洗劫之后，整个门派更加肃败冷清。 林羽柒身后是长长的魔侍队伍，踏着清晨的水雾走进剑宗的巍峨山门。 如今剑宗和林羽柒之前在梦境中看见的相差甚远。 昔日奢华阔气的仙殿已是残垣断壁，或许楚君离还断了山上灵脉，空中灵气稀薄，地上还映着早已暗红干涸的血迹。 林羽柒闭上眼，感知方圆百里内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过了半刻陡然睁开双眸，冷冷地看向正前方一处隐在云雾中的高台。 无需她动手，身边察言观色的魔侍早就反应过来，同时列队向那高台攻去。 眼看着众多魔侍的长剑就要穿破高台的结界，林羽柒突然叹了一口气。 下一瞬，所有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射到远处，落到地上的碎石土块上。 林钰自然能趁楚君离离开潜入剑宗，定然做了万全的打算，如此光明正大的攻击肯定不会成功。 她眸中划过一丝了然，脚下轻踏几步，不消几息便飞身到高台边缘的木质栏杆上。 眼前是一片圆形区域，中央绘制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其上漂浮着辛夷的遗体，神情安详面色平静。 施咒者不在阵旁。 林羽柒眼眸一沉，看向了对面的墙壁。 那里索缚着一名外貌威严的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中年，但是除了尚算得上看得过去的脸，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皮肤如老树一般枯皱，想来那样的皮肤才符合他的真实年龄。 这人紧闭双眼，毫无所觉地被捆在墙上，头颅不自觉地垂下。 林羽柒飞去一把灵力凝成的利刃，正好砍在那男人的胸膛处。 他痛得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林羽柒。 魔尊语气阴狠：“你是……？” 林羽柒此次并未可以隐藏魔息，男人看了她几眼，立即就辨认出眼前是个魔族。 “剑宗，公孙石。” 哦？就是现任剑宗掌门。 看来他被林钰拿来当了替死鬼。若是无人发现，楚君离死的不明不白，若是被人发现了，祭阵的只能是这位掌门，林钰依然能藏得好好的。 不过林羽柒不准备这么放过她。 “设阵法的人呢？” 公孙石不答。 此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娇呼：“魔尊百忙之中来寻我，林钰真是受宠若惊呢。” 林羽柒猛地抬头看去，只见林钰坐在横梁之上，眼眸带笑和她对视，脚尖晃晃悠悠。 “你应该知道，本尊为何来此？” 林钰笑道：“知道呀！为了楚君离嘛~” “那你也应该知道，此时的你已经没有半点胜算。”林羽柒面无表情。 她同情林钰的遭遇，但是楚君离也非救不可，相比之下，还是后者更为重要。 林钰摇头晃脑：“原本以为这次肯定能扳倒楚君离的，谁知道尊上会为他出头？” 她轻轻一跃，落到林羽柒面前，眼神单纯地打量她的反应：“你就不怕……我将尊上的秘密告知高台下的魔族？” 林羽柒眸色冰冷：“你随便说。” 反正不会有人信的。 林钰又笑了笑：“可是尊上修炼莲心诀近二十年，已经离死期不远了，有我在，可以向尊上提供很多前车之鉴。” “哦？”林羽柒无甚情绪地挑眉。 林钰伸手按上她的肩，唇角微勾。等到她感觉到手下这具身体体内的阴阳二气运行平稳，没有半点失衡的迹象后，林钰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无踪。 “怎么可能？！你明明……” 林羽柒拂开她的手：“本尊与你不同，无需你关心提醒。” “不可能！”林钰温婉的面容陡然变得疯狂，朝着林羽柒大喊大叫： “你要死了，你马上就该死了，就像前世的我一样。我吃过的苦你也要一一尝遍，凭什么你就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可我却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林钰像是要吃了她。 “你已经获得了新生的机会。”林羽柒冷静地看着她。 前世的林钰固然可悲，但是魔尊犯下的罪行错事无可遮掩。这世间对对错错又如何分辨得清呢？ 这一世的楚君离未曾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本不该受到这些痛苦。 林羽柒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可是林钰并没有听进去。 “可是他还好好活着！”林钰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 “所以你报复的方法，就是献祭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吗？”林羽柒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阵法。 林钰脸色突然一白，显得枯败不少。 “这种阵法是魔族独有，你没有魔族灵力，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力作为替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一世身体的资质并不算好，修为差强人意，想要支撑起这样一个阵法很是吃力吧？” 林钰沉默不语，咬紧牙关，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林羽柒说道：“我可以救你。” 她沉默着，等待林钰的回答。 “……来不及了。”面前女子喃喃道，“我必死无疑。” 她双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林羽柒蹲了下来与她平视，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还有机会的。” 林钰猛地看向她。 “尽管这具身体无法救愈，至少能让你灵魂完整再入轮回。” 林钰面露狐疑：“你为何要帮我？” “唉……”林羽柒未曾言明。 她占据了林钰的身份地位，享了这么久的清福，实在不忍心看到原主再次灰飞烟灭。 “我会抹去你的记忆，下一世，不要再带着仇恨了。” 林钰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遗憾，沉默地点了点头。 “楚君离若是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怕是会更喜欢你吧。”林钰冷笑道。 作为前任魔尊，她知晓护一人魂魄入忘川河并非易事，灵力消耗巨大，甚至身体会落下难以挽回的病症。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林羽柒沉声道。 搞定了林钰，林羽柒将目标锁定在了被困在墙上的公孙石。 她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握，原本一动也不能动的男子突然被吸离墙壁，停驻在阵法的正上方。 公孙石显然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立即向林羽柒求饶道：“别、别。我可以将剑宗所有心法奉送给你，还有羽离轩阁主的弱点，全部都可以告诉你。” 林羽柒手一松，他立即往下落了半尺。 “还有上古法器，剑宗所有的典藏都是你的。你别……啊！” 男子脚尖触到阵法，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喊，生魂被活活剥离，半刻之后融入阵法，整个人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当中。 “走吧。”林羽柒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这一切，对着林钰说道，“送你去轮回。” …… 朝阳初升之时，魔界前夜的星辰俱被日光掩盖，城中众人还有些留念，时不时看向天空，想要寻一丝星辉的痕迹。 林羽柒捧着早点踏进寝宫时，正好遇上楚君离醒来。 青年直起身子靠在床背上，静静地看着她走进来。 “醒了就来吃饭。” 楚君离摇摇头，面色红润却故作虚弱：“走不动。” 林羽柒捏着餐盘边缘的手指收紧，但还是命人在床榻边支了一张小桌。魔宫里的御厨手艺不差，桌上飘来淡淡的粥香。 楚君离不急着吃，而是环顾四周：“这是柒柒的寝宫吗？” “嗯。” “我怎么到这来了？” 魔宫里宫殿众多，可是离寒潭最近的就是林羽柒的寝宫，昨夜她一时情急，根本无暇去为楚君离安排合适的房间。 不过林羽柒不打算说，而是摆出一幅恶狠狠的模样：“怎么？难道本尊的寝宫还配不上你了，要是不想住就滚出去。” 楚君离微微一笑，头发轻轻蹭了蹭背后的靠枕：“不想滚，只想赖在这里。” 林羽柒脸色噌的一红，不再看他。 可是楚君离却不依不饶，将她往床边一拉：“让我抱抱。” 林羽柒身体僵直：“你做什么？！” 楚君离没有做出过界的举动，只是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手臂却牢牢收紧，让她难以动弹。 昨夜发生的一切对于楚君离而言，并非是一无所知，相反，由于辛夷和他的亲缘关系，剑宗发生的一切都从阵法那端如实地传进了他的魂魄里，林羽柒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柒柒，我曾无数次想过，再寻到你时，一定要让你把一切都说与我听，我容不得你有任何秘密。” 林羽柒身体更僵了。 “但是，”楚君离埋在她颈间，话锋一转，“我现在不想听了，我要自己去发掘，或者等你想说时，再告诉我。” …… “……你想得美。”林羽柒喉咙有些发干，只挤出这一句话。 “呵。”楚君离似是轻声笑了，头发蹭的林羽柒有些痒。 她嘴硬道：“本尊马上就要扩充后宫了。” 楚君离碰碰她的耳垂：“只纳我一人，好不好？” 林羽柒微微偏头，正好看见他墨黑深邃的眼眸，里面蕴含着浓浓的深情，睫羽纤长，撩人心扉。 “……也不是不可以。” 她继而冷面说道：“本尊只会给后妃准备女装。” 楚君离笑道：“我可不敢抢柒柒的衣服。” 林羽柒听了这话，一把推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君离嘴角微勾：“字面意思。” 他早对林羽柒的性别有所怀疑，在分离的两年中，他曾多次使用梦珠制造幻境对付敌人，得知在蜃妖的幻境中，人的性别是不能掩盖的。 怪不得他会在幻境中将林羽柒想象成女子的模样。 “柒柒穿裙装很好看。”楚君离眼角带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羽柒。 魔尊原本就微微泛红的脸这下猛地变得通红，张着嘴不知道反驳什么：“你……！” 楚君离连忙过来哄她：“不气不气，柒柒以后只穿给我看。” 林羽柒拍开他的手，慌不择路道：“我……本尊还有公文要批，等会再来看你。” 她猛地跳离床榻，向殿外跑去。 楚君离悠悠然下了床，好意提醒道：“生辰宴后，都城休沐三日，不会有人递公文的。” …… 刚走到门口的林羽柒：“楚君离，你找死！” 殿外的烈阳爬上天幕，向苍茫大地倾洒着金色的日光，象征着新的一天从此开始。 尊上气急败坏的叫声传遍魔宫，听到的婢女侍卫纷纷抬头。 操劳了一夜，尊上还能喊得如此高亢嘹亮清新脱俗，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