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女杀手情陷魔君:引魂之庄》作者:无非由 楔子 云雾缭绕的深谷之中,花草飘香,绿林葱葱。山涧流泉之间,有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微风袭来之时,檐前的小铜铃叮叮作响。 她缓缓地从一棵白芍药花前抬起头来,乌黑的大眼睛,平静地望着远方,没有一丝波澜。 “阿蘅,你为何不肯看我?” 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昔,她的内心,无法扼止地一阵绞痛。连忙垂下眼睑,别过头冷冷道:“你又来说服我吗?” 只感觉到肩上的发丝被人轻轻拢了拢,他的气息绕到身后,在她耳边轻语道:“你……爱我吗?” 她身子轻轻一颤,却凝住了眼光,说不出话。 “如果三年前你对我说的话是真心,那这几天就不该躲我。”他居然还在轻笑。 咬了咬嘴唇,她猛地回过头去看他。衣袍飘飘,玉树临风,永远是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平静。似乎早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那我问你,你呢?你要我的心吗?”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眼,追问。 他将她轻揽入怀,柔声笑道:“当然要。我不仅仅要你的真心,还要你的忠心。明白吗?如果你爱我,就听我的话。” 她不安地皱起眉,“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他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声音渐渐冷了:“要你去,当然有我的用意。只要让靳天择见到你,那么流云山庄,一定会天翻地覆!” “为什么?”她的眼光里多了一份迷茫,“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她的长发,低低地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告诉你,对你这次任务,有决定性的作用。相信我吗?” 她低下了头,闷声道:“我当然信你。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他轻笑,“你没有离开我,我会在你身边。只要你进了流云山庄,就只需要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靳天择……”她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你为何这么恨他?” “因为……”他看似温和的眼光,隐藏着深深的冷漠,“他现在所拥的一切,本就不属于他。所以,我要把它抢回来!阿蘅,”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亲昵,细细密密的眼光交织在她的脸上,最后停留在左颈侧那细致无瑕的肌肤上,“去吧,就算是为了我。” 她深深地吸气,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衣袖,“靳天择不是普通人,你……就不怕我回不来了吗?” “不会,”他在她的发间,轻轻落下一吻,“记住我所教给你的一切,去吧!靳天择身败名裂之日,便是你我功成名就之时!” 第一卷 深林云踪 第一部分 步步惊心 第一章 天下第一庄(1)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市集上的奴仆交易区就开始热闹起来。今儿腊月初五,是流云山庄招募家仆的日子,整个镇上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想去一试运气。天下第一庄啊,听说那庄主穿金戴银,比当今皇帝还有钱。如果进去了,可就等于进了金窝银窝啦,就算是当个奴仆,也吃穿不愁。万一找到个机会,学个一招半式,这辈子就有机会飞黄腾达了。 来招人的林孝仁管事,坐在一张桌子前,慢吞吞地翻着手中的名册。而报名的地方,则满满地排起了长龙。 “你说你叫什么?”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冷淡地问。 “小女子杜蘅,是隔壁镇李家庄来的。为了来报个名,小女子昨儿半夜就出发,今儿总算是赶上了。”她抹了抹额头,略略有些拘谨。 林管事打量着她,这女人是已婚妇人的打扮,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裳,头上裹着深蓝的头巾。在这深冬旭日未升的清晨,有着刺骨的寒意。她的脚上却只是穿了一又破又旧的布鞋,局促不安地在原地蹭来蹭去。 “你今年多大?” “小女子二十了。”她连忙讨好地露出了笑容,“我大哥就在这镇上的徐员外家里做长工,大人,小女子什么活儿都能干,绝不会白拿工钱白吃饭的!不信您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的。” 乍然见到她的笑容,林管事微一分神,这女人,不笑的时候,全然一幅不起眼的模样,怎么一笑起来,那眼神竟有说不出来的娇媚动人?他怔了怔,连忙收回了眼光,这时底下过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林管事,这女的是个寡妇,据说过门当天就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婆家把她赶了出来,娘家人也嫌她,这才出来抛头露面找事做!” 林管事稳住心神,低声问道:“人能干吗?” 底下的人唔了一声,说:“手脚倒是勤快,只是怕……不吉利!” 林管事皱起眉,杜蘅见状连声道:“管事大人,小女子什么都能干,求您要了我吧!我,我可以减一半工钱……只要您肯收留我!”她又急又又怯,连声哀求,眼睛里慢慢凝了一层薄雾。 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又莫明地一失神,口中喃喃道:“倒是可怜啊……好吧,要你了。你过去那边登记领东西,一会儿吃过饭就上车。” 杜蘅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谢,走到另一边去登记了。领了一套衣服鞋袜,还有两个馒头,蹲到一旁吃了起来。不久就有被挑选出来的工人,陆陆续续地集合到了一处,大家的脸上都喜孜孜的,流云山庄果然是阔绰啊,还没开始做事呢,先就发了一堆东西。 杜蘅默默地坐在一旁,也不和旁人说话。见天色渐渐明亮,太阳出来了。林管事选完了最后一个人,方才走到他们跟前大声说:“大家听好,我只说一遍。如果听漏了犯了事,一律按规矩处罚,到时候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都安静下来,林管事扫视了一眼,说道:“你们进了流云山庄,以后就是山庄的人。今儿到了剑天阁,自然有人来把你们分到各自的院子,分派工作。没有管事的允许,不能擅自走出自己干活儿的院子!至于山庄的各种处罚规矩,等你们见到了自己的管事,他自会跟你们说明,清楚了吗?!” 众人一听,都诺诺称是。这时来了三驾牛车,大家依次上了车。杜蘅才发现,这次招的人,只有两个是女的。除了她以外,另一个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因她们二人是女子,不便跟那些男人挤在狭窄的车里,因此被安排在牛车的车头上坐着。 赶车的一声吆喝,车子慢悠悠地开动了。坐在杜蘅身旁的妇人打量着她,笑道:“妹子,是第一次出来做事呢?” 杜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她又笑:“难怪了,我看你面浅呢。你叫啥,今年多大了?”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叫杜蘅,大姐叫我阿蘅就好了。我二十了。大姐你呢?” “我啊,”她呵呵地笑,“我叫玉娘,比你大三岁。看你的样子,是嫁了人了?怎么出来了?”她一张圆脸,面和气善,俨然一幅老大姐的口气,“女人家出来做事不容易啊。” 杜蘅低下了头,嗫嚅道:“我也没办法,总得找口饭吃。” “唉,别想那么多了。既然出来了,就往好的地方想。我还不是一样?我们那死鬼,一早就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熬了多少苦日子!好在现在孩子大些了,婆婆看着,我就来找事做。总得养孩子啊!没事儿,咱一块进去的,以后有啥事,也相互照应照应。” 杜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玉娘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她爽快地笑,“谢啥,这世道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吗?对了,我听说流云山庄建得比皇宫还漂亮,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杜蘅羞涩笑道:“我只知道它很大很有名。” “天下第一庄呢,当然有名了。听说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号,还是太祖皇帝赐封的,可不是江湖自封的,名正言顺呢!那流云山庄从建好到现在都快二百年了,已经有了五任庄主,全是姓云的,只除了现在这个……”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吧?” 杜蘅嗯了一声,说道:“听说过,说是上任庄主云峰大侠的女婿!” 玉娘嘿嘿笑道:“是啊,叫靳天择。我见过的。” 杜蘅吃了一惊,失声问道:“玉娘你见过庄主?” 玉娘得意地笑了笑:“妹子,你是外地来的吧?谁不知道四年前流云山庄为初雪小姐比武招亲的事儿?!” 杜蘅释然,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那时候我还没有说好婆家,娘不让我出门。所以……我只是听人说起,当时一定很热闹吧?!” 玉娘嘿嘿笑道:“岂止是热闹,那场面……啧啧,大了去了。恐怕公主选婿,也没有那般排场的!光是来应选的人,就有一百多人!连武林三大世家的公子也来了不少呢!听说剑天阁里都快住不下了。山下的客栈里都住满了人!” 杜蘅张大了嘴,一脸的惊羡之色,“真的吗?那初雪小姐是不是长得很美很美?!” 玉娘咂了咂嘴,笑道:“美不美就不知道了。比武大会倒是开了整整十天,可是初雪小姐嘛,就没人见过了。” 杜蘅好奇道:“为什么?难道小姐不见人的吗?” 玉娘笑道:“既然是千金小姐,自然不能随便见人了。” 杜蘅“哦”了一声,淡笑道:“那么多去招亲的壮士,连新娘子长什么样儿都没见着,就开始比武了?比武可要拼大力气的呢!” 玉娘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妹子你还真有趣,光是凭流云山庄这个招牌,还怕招不到好女婿?” 杜蘅隐约觉得肩头一沉,她没有动,只皱了皱眉,低低笑道:“也是,我怎么就糊涂了。天下第一庄呢,就算那初雪小姐长得奇丑无比,也不会有人嫌弃!” 玉娘收回了手,笑吟吟道:“初雪小姐长什么样没人知道,不过料想也不会丑啊。你不知道吗?她娘可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温微微啊!生出来的女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是吧?” 杜蘅惊讶道:“是武林第一美人啊!难怪了!那初雪小姐也一定美若天仙!嗯,是了,”她自顾自的笑,“可能就是因为生得太美,所以才不敢轻易出来见人,免得招来麻烦!” 玉娘正想说笑,却听后面坐着的一个汉子大声笑道:“初雪小姐美不美没人知道,不过再美也可惜红颜命薄,早早就没了!” 杜蘅更惊诧了,“小姐没了?怎么就没了?” 那汉子乐道:“大妹子你还真是外地的,这事都不知道?!三年前流云山庄一夜之间就换了主人!云峰大侠夫妇走了,那初雪小姐更不知去了哪儿!要不然流云山庄怎么会是姓靳的当家?” 杜蘅面有愧色,喏喏道:“小女子少出门,也没听说过这些事儿!” 那汉子正想接着说,忽然听赶车的悠悠道:“还没进山庄呢,少扯这些闲事!”他瞟了一眼杜蘅,又道:“进去就做事挣钱,别的事,少打听少说才是正经!别忘了,流云山庄如今的主子是谁!” 第一章 天下第一庄(2) 众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连忙噤了口。玉娘小声道:“山庄里规矩多着呢,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理儿!妹子,今儿的玩笑话你听了也就听了,别往心里去。反正咱女人家,进去也就图个安身之所,有点养活人的工钱,男人们说啥,就当没听见。” 杜蘅连忙点头称是,牛车转过一道大弯,眼前的景物顿时变了。本来还有人在车上低声说话,此刻全部安静下来,大家都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而惊呆了。 矗立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建筑。整个山庄以青灰色为基调,随山势起伏延绵而上。远远看去,青灰的建筑群与苍翠的青山交相辉映,层层递进,宛如三重气势恢宏的宫殿,顺峰而上,直达云宵。二百年来的风雨洗刷,并没有令它变得灰败陈旧,反而愈加沉稳古朴,气势如虹。山门建在山底的峡谷之中,其间飞泉流瀑,花草飘香,犹如人间仙境。 众人都张大了嘴,没有出声。真是太美了啊,气势浑然天成,果真是天下第一庄啊! 牛车一路奔驰,转眼便到了山门口。汉白玉的大牌楼上,“流云山庄”四个镏金大字,苍劲有力。那便是传说中太祖皇帝的真迹。进了山门,一条笔直平坦的大道,四平八稳地通向远方。两旁全是芳草香花,树木林立,令人心旷神怡。 牛车约摸行进了一刻钟,便看到了山门内的又一处牌楼,这是一座木制的小楼,比山门前的大石楼要小巧精致些,楼上站了五六个人,一见到牛车便问:“是林管事招了人回来了?” 林孝仁连忙站起来大声道:“正是!弟兄们当班哪,辛苦了!” 说着,从车上摸出几坛酒来,让人抬上小楼去。那几个人见状大喜,笑道:“还是林管事懂得兄弟们的心思!多谢了!” 林孝仁拱手道:“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为山庄办事,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又低下头小声道:“最近查得紧,白天还是收敛些,夜了再用罢。免得景管家知道了,终是不妥。大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是。” 那人点头嘻笑:“林管事放心,这点小事弟兄们懂。”说着,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先放好了,别猴急猴急的!” 大家嘻笑着去了。林孝仁这才松了脸色,上车笑道:“我赶着去交差,各位请了。” “请,请,请。进了云天楼了,你们慢着些啊!”当班的人连连拱手,林管事点头,吩咐牛车慢些,这才进了第二重门。 牛车慢慢地又走了约有一刻钟,便看到前面的第一重楼阁。青灰的石条砌成的大牌楼上,上书有灰白色的“剑天阁”三个字,这字豪迈不羁,洒脱随意,一看就知道与山门口的字并非出自一人之手。杜蘅心想,这里的字,应该不是皇帝御赐的,想来定是第一任庄主,云扬天所书。 林孝仁下了车来,大声吆喝着:“到了到了,都下车吧,到那边的空地上站好!”他边说边从衣襟里摸出名册来,“等着一会点名!不许乱走!听清楚了吗?” 众人都下了车来,慢慢地走到左侧的空地边上站着。杜蘅跟着玉娘,也过去站到一旁。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下,似乎是不敢看人。 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纷纷,多是兴奋开心的神色。不一会儿就见楼里出来了几个人,看样子也象是管事,上前和林孝仁在商议着什么。杜蘅这才略微抬头默默地张望,隐约能看见楼里面的大门前有十来级石阶,石阶的两侧各有一尊石狮子。大门敞开着,不时看到一两个人走过去。 几个管事商量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众人面前,打量着这些人。林孝仁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听好了,我先介绍一下。”他指着身旁一个穿青衣的男子说道:“这位是剑天阁外事处的秦钟管事。这位,是剑天阁牧马场的于谦管事。我后边这位是云居的齐力管事。还有一位,是衣轩的赵志刚管事。一会儿点到名的人,说了跟哪个管事,就站事这位管事身后去,分配完了,就各自散了。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很好,我现在开始点名。李铁蛋!” “到!” “你跟于管事!” “好嘞!”李铁蛋乐颠颠地跑到于谦身后去了。 玉娘低声好奇道:“怎么衣轩的管事也来了?衣轩不是从来不要人的吗?” 杜蘅忍不住问道:“衣轩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要人?” 玉娘笑道:“妹子,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这流云山庄共有三层楼阁,这最底下的一层,叫剑天阁,是接待一般客人用的。再上去是云居,专门招待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客,和庄主私交很好,或是庄主的亲人朋友,才有资格进那云居,旁的人是进不去的。最上面是衣轩,据说建在山顶上,那是庄主的地方,外人不能进。衣轩自老庄主去世之后,就再没有招过人进去。人人都说啊,衣轩已经成了禁地了!” 杜蘅失声道:“啊,这么复杂?” 玉娘笑道:“这就复杂了?你现在啊,连流云山庄真正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呢!进了这剑天阁,才算是真正进了流云山庄!” 杜蘅微微红了脸,忍不住好奇道:“玉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玉娘压低了声音笑道:“我们镇上的人,谁不爱打听了?这天下第一庄的事,流传的多了去了。只有象妹子你这么老实的,才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人说,我有个表亲,也在里面当过差。” 杜蘅“啊”地叫了一声,又连忙捂住了嘴,四下看了看,人家都在忙着点名分配,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这才略为宽了些心,小声道:“玉娘你家有人在这里当过差吗?怎么样?里面的做事难吗?” 玉娘也低声道:“不难。我那个表亲干了二年,已经回家娶媳妇去了!放心,只要守规矩,多干活儿,工钱少不了!要不我怎么也巴巴地来了?” 杜蘅轻轻拍了胸口,似松了一口气,只听林孝仁叫道:“杜蘅!” 她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林孝仁打量了她一眼,慢慢道:“你就跟我去吧,正好我那织造坊里缺人手。女人家也适合干这个。” 她满面喜色,连连称好,站到他后面去了。旁边的于谦乐道:“林管事会挑人啊,尽拣好的挑了。” 林孝仁正色道:“咱们先前不是说好了的?女的一个去我织造坊,一个去大厨房,怎么,现在你也想要一个了?” 于谦连忙摆手道:“说笑呢,我那牧马场里除了马就是车,要女人来做什么?!又干不了活儿!我还得担心她让马踩伤了怎么办!” 众人都哈哈大笑,杜蘅深深地低下头,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林孝仁笑罢,拿起名册,唤道:“玉娘!” 玉娘开心地应了一声,快步地冲了过去。她走得很急,没注意到脚下,突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众人又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这女人怎么就这么鲁莽?这好好的大草地,走个路都要摔跤?!笑了半天,却见玉娘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大家才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第一章 天下第一庄(3) 杜蘅眼见玉娘跌在地上就没有再动,不由得吃了一惊,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又有两分犹豫。只得紧紧地盯着她大声地唤道:“玉娘,玉娘,你怎么了?” 大家也好奇地围了上去,林孝仁的脸色变了变,他一边大声叫道:“大家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动!”一边吩咐身边的人去叫人来,不一会儿就见从剑天阁里出来了十几个人,把众人疏散到另一边。并将玉娘围了起来。 众人站在一旁议论纷纷,杜蘅一脸的焦急,手里紧紧地捏着衣襟,不住地想往人堆里张望。几个管事也走过去查看,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大声叫道:“景管家来了!” 几个管事都连忙让到一旁,齐齐向来人望去。杜蘅怔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绿衣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他长发及腰,修整得十分整齐,发髻上扎了条玄色的头巾,迎风轻舞。墨绿色的衣袍随意而简洁,使他看上去倒更象一个文人雅士。 他径直走到那林管事的身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杜蘅听到他的声音,十分清朗明亮,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微微一怔。这男人,怎么生了这样一张桃花脸?细眉凤眼,肤色如脂,唇红齿白,风情自在。让人一见之下,倒觉得怎么象是进了胭脂窝里,竟有这般颜色! 杜蘅的蓦地一惊,他就是剑天阁的管家景忪?心又扑通急跳了两下,连忙收回了眼光。只听他又道:“好好的招个人,怎么弄成这样?!” 林孝仁连忙道:“本来都好好的,谁知她摔了一跤就没再起来。我等也不敢乱动,只好劳驾您来瞧瞧。是不是那食血草……” “不可能!”景忪打断了他,蹲下去查看了一下,诧异道:“怎么会这样?”他皱起眉头,小声地咕哝,“不可能啊,太奇怪了。不行,看来得让应准来瞧瞧才能确定。” 站在他身后的齐力立即恭敬道:“应管家一早就下山了,说是要傍晚才能回来。” 景忪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眼中扬起淡淡的笑意,说道:“哦?应准一年半载都不出一次门,怎么今儿有空下山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什么事竟劳他亲自出马?!” 齐力一怔,“这……小的也不知道。应管家天刚亮就走了,骑了一匹快马,到镇上,估计不出半个时辰。他只吩咐小的来要两个人去云居,别的就什么都没说。” 景忪咂了咂嘴,那样子活象个小孩子看见了新奇的玩意,他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眉,忍不住笑道:“有意思,等他回来,定要好好拷问。既然他不在,那就暂时将这个女的抬进剑天阁去,找一间空房安置,等他回来再说。” 杜蘅暗暗称奇,流云山庄剑天阁的管家,居然如此年轻俊俏,就连说话做事,也如一个小孩一般,真不知他是如何服众? 林孝仁道:“景管家,这玉娘不知是怎么回事,要如何安置呢?剑天阁那么多空房,安置在哪里好?” 景忪嘿嘿一笑,说道:“你当这么久的差,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却来问我?这玉娘原本要分去哪儿,就安置在哪儿!她气息虽弱,却一时半刻并无性命之尤,到底是什么原因,需要等应准回来了仔细检查,再做打算。她既然来了流云山庄,出了问题,就不能不管不顾。去吧。” 他说得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地果断坚决,林孝仁面色一凛,诺诺称是,赶紧找了两个人来,将玉娘抬走了。 杜蘅连忙低下头,心中明了。这男人看似生了一张*脸,心思却很细密。他看上去轻浮圆滑,骨子里却自有一点威严,想必管理手段非同寻常。单从这几个管事对他的态度来看,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她正低头暗自琢磨,只听那景忪又道:“别的人都分好了吗?” 林孝仁连忙上前道:“都差不多了,只剩下衣轩的人还没有挑好。” 景忪微微一怔,“衣轩?怎么庄颜也要人吗?” 赵志刚连忙上前道:“小的也只是奉庄管家之命前来要一个杂役。” 景忪皱起了眉,仿佛在思索什么不解的难题,自语道:“庄颜要人,我怎么没听她提过?这是……她的意思,还是庄主的意思?” 赵志刚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冷汗,说道:“这……小的不知道啊。” 景忪盯着他笑道:“赵管事你只是来办事的,不知道也不奇怪。对了,你来流云山庄多久了?”他突然话锋一转,可那话音里却仿佛别有居心。 赵志刚低声道:“小的来了快三年了。” 景忪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上前欲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跟我来的时间……差不多。” 杜藜心中一惊,那景忪拍下去的一掌,分明灌注了内力于掌中,外人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习武之人却轻而易举就能感觉到不同。如果那赵志刚也是懂武功的,自然不可能真的让他拍下去,可是若他不懂武功,硬要承受这一掌,就必伤无疑,他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一瞬间,赵志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突然哭出声来:“景管家饶了小的罢!这事……这事的确是小的自作主张……” 杜蘅垂下眼,就在刚才赵管事跪下去的那一刻,她已经看出来他是个练家子。 景忪不露痕迹地收回了手,嘻嘻笑道:“你怕什么,我又没怪你。我就是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衣轩要人,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衣轩的人,自然轮不到我来管,要讨饶,去找你的庄管家去!”他笑得那般随意,仿佛真的不关他任何事,只是个来看热闹的路人甲。 那赵志刚却哭丧着脸,嗫嚅道:“小的……小的是看衣轩里人手不够,底下的人经常忙得不可开交,才想着来要个人去帮忙。可巧了庄管家这几日也是忙得不见人影,小的才自作主张,想先要个人去放着,等回了她再做安置。” 景忪仍然在笑,脸色却冷了冷,“庄颜真的有那么忙吗?据我所知,她已经大半年没出过衣轩!你不是我手底下的管事,不必跟我解释。有什么事直接去跟你庄管家说。” 那赵志刚却抖得更厉害了,不住地说道:“小的该死,不该自作主张,就算再有事,也该回了再做。景管家……就饶了小的这一回……替我说说好话吧!” “好呀!”景忪居然笑得无比的灿烂,如桃花一般的脸,顿生颜色。杜蘅竟忍不住微一失神,赶紧低下头,心头不禁砰砰直跳,这男人!竟然有媚人的本事!为何单只是一笑,便令人心神忽乱?!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一时有些心乱,不敢再抬头望他。 那赵志刚也愣住了,喃喃道:“景管家你……答应了?” 周围的人一听,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这赵志刚,敢情是给自己找了一条绝路了。 赵志刚听得他应承了,面色一喜,连忙道:“景管家尽管说,只要小的办得到,一定不负景管家所托。” 景忪扬起眉来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笑道:“好。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逼你。你过来!!” 赵志刚连忙爬到他脚下,只见他出手如风,紧紧地扣住他的肩,冷笑一声,说道:“赵志刚,你很会应变,也很会讲条件,只可惜我今天不高兴,所以没兴趣跟你做交易!” 赵志刚一哆嗦,直觉得半边身子已经麻了,想退,退不得,想攻也攻不了,心下大骇,才惊觉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上了当,不由得惨笑一声,说道:“景管家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就放过小的这一次罢!” 景忪眉头一皱,扬起手来就欲动手,忽听见一声娇喝:“住手!” 景忪笑道:“不过是说几句话,再简单不过了。只不过,你要我帮忙,我总得讨点什么报酬。” 第二章 大人物(1) 众人一听这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旁,规规矩矩地站好,全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景忪微一愣神,收回了手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倒是顺风耳哪,说到就到。” 杜蘅听那声音,应该是个女子,这流云山庄内若有一个能让众人都如此恭顺的女子,就只能是衣轩的管家,庄颜了。她不自觉抬了抬眼,往前瞟去。只见大门处快步走来一个白衣女子,她身姿窈窕,步履轻快,素白的衣裙随风起舞,须臾就到了眼前。这女子长发如墨,眉目如画,衣饰简单素雅,娇媚中透着一股英气,竟是个别样的美人。只是脸上的神色严肃冷淡,令人难以亲近。 杜蘅仔细看那庄颜的步子,一时竟看不准她到底是否会武功,低头暗想,原以为进去个三五个月,也未必能有机会见到这些山庄里的大人物,没想到流云山庄三大管家,今儿就见了两个,而这两个都是这样年轻,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可是大名鼎鼎的庄颜,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当上衣轩的管家? 白衣女子庄颜,直直地走到景忪面前,冷冷道:“他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处置?” 景忪见她上前来就不客气地质问他,居然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没有处置他啊,我只想把他交给你处置!”说着,他想都没想,直往赵志刚的肩头点去。 庄颜神色一凛,厉声叫道:“景忪!” 景忪的手指眼看着似要点中赵志刚的肩头大穴,却只见赵志刚一矮身,委顿在地上,不住地求饶,口中哭道:“景管家饶命啊,饶命啊!” 杜蘅心中一动,这赵志刚武功不弱,连续两次躲过景忪的攻击,都如此自然而迅速,一看就知道背景并不简单。她心头转得飞快,盯着他不肯放松,不知道这景忪和庄颜,到底会如何处置他? 景忪扬起眉,哈哈笑道:“饶命?你怕成这样,难道以为我要杀你?赵志刚,你到底是个管事,胆子这么小?你到底在怕什么?”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突然凝重了些。 庄颜冷冷道:“赵志刚,你过来!” 赵志刚瘫在地上,冷汗直流下来,颤声道:“是,小的……该死,请庄管家责罚!”说完,他连滚带爬地走到了庄颜跟前。 庄颜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也知道你该死?!那你自己说说,错在何处?” 杜蘅心头一跳,这女人好厉害,发起威来比男人还凶狠! 赵志刚一听,吓得直发抖,不住地叩头道:“是,是,是,小的不该自作主张!求庄管家饶了小的这一回罢!” 景忪懒懒的声音传来:“你错的不只这一处,好好反省,说得好我们就饶你!”他不知何时让人搬了一张软椅过来,坐上面悠哉悠哉地喝茶,居然一幅看好戏的模样,脸上还挂着饶有兴致的笑容,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庄颜瞧也没瞧他一眼,只哼了一声,不耐地说道:“我处置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景忪轻松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低下头继续喝他的茶。庄颜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边走边道:“赵志刚回衣轩悔过堂领罚,其他的人,都散了!” 赵志刚一哆嗦,赶紧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景忪百无聊赖地放下了茶碗,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场好戏没看着。”他扫视了一下正在观望的底下一干人,吓得众人赶紧低下眼。杜蘅默默地站在原处,没有作声,也没有抬头。 景忪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站起身来惮了惮衣襟,漫不经心地问:“林管事!这个女的分去哪里?” 林孝仁赶紧上前回道:“她叫杜蘅,分去我织造坊。这些日子赶制冬衣,人手不太够。” 景忪嗯了一声,大声道:“都散了吧。应准回来通知我一声!” 众管事连忙应了一声是,见他大步进了楼门,才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抹了一额冷汗。林孝仁低声道:“好险,幸好这玉娘在外面出了事,不然你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齐力道:“这事儿也奇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晕了?那玉娘可不是有什么病吧!” 林孝仁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今儿还真是倒霉,招个人都能招出事来!” 齐力若有所思地笑道:“亏得有赵志刚帮你顶了一下,景管家的注意力都去了他那儿,不然今儿受罚的可是你了。不过我今天见了他也奇怪呢,庄管家啥时候要人了?多半是他小子想多招个人去他好偷懒!这下可好,人没要着,自己倒搭进去了!” 林孝仁神色一怔,连声道:“那是那是,只是不知道赵管事会受什么罚。” 齐力道:“受什么罚恐怕只有庄管家知道了。算了,还是做事去吧,我得先回云居了,免得一会应管家回来,我也应付不了。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林孝仁点了点头,众位管事领了人,都各自散了。他这才走到杜蘅面前,轻声叹道:“走吧。我先带你去你做事的地方。等会儿见了封三娘,再跟你仔细地说说规矩。千万要少说话多做事,什么都别问也别管,不然你我都不好交待。” 杜蘅连忙施了一礼,“是。多谢林管事了。小女子明白。” 林管事笑道:“你也别客气,我叫林孝仁,你若不嫌弃,叫声林哥也行。进了织造坊,以后大家就同为山庄做事,随意些好。织造坊里有三个人,二女一男,女的做女红,男的负责送料送货。你来了,就又多了一个人,封三娘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杜蘅连声道:“谢谢林哥,小女子一定好好做事。” 他边说边往里走,杜蘅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上了那十几级的台阶,进了褚色油漆的大门,里面宽阔得令杜蘅微微一怔。这前廊门厅竟然相当于普通人家的一户宅院那么大,空旷的大院内种了几棵老榕树,葱葱荫荫,清凉古朴。正对着的正房是三开门的大楼。廊沿前有十根黑色的一人多粗的大柱子,肃穆而庄严。上了六级台阶,正门高有三丈,宽一丈多,比王公贵族的豪门大院还要阔气。杜蘅心中暗暗惊叹,当年建这天下第一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果然是皇帝御赐的,气势昂然,风范自是不同。 林管事指了指了大门,说道:“那里是议事大厅,有重要大事的时候,庄主才会在这里接待贵宾。不过山庄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大事了。织造坊在后面西院,你跟我来。跟紧点,别跟丢了。你刚来,不认得路,还得熟悉一下环境。改天让封三娘带你走走就知道了。” 杜蘅诺诺称是,赶紧跟了上去。绕过一道小门,沿着三人宽的石子小路走了约摸一刻钟,便进了另一处小院内。这里与方才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小院内看上去要简单多了,正北、东厢、西厢房都十分规正,与普通人家大院没有多少区别。只是仔细瞧瞧,才会发现这房的用料做工,雕梁画栋,都很讲究精致细雅,俨然不是普通百姓家所能修建得出的。 院子里摆了些绣架、布料和成衣,两个女子坐在院中说笑做活,一个男人从东厢房内探出头来,大声叫道:“封三娘!景管家要的袍子弄好了没?他跟前的周正来催了几次了!” 院中的青衣妇人慢条斯理地答道:“好了,好了。就知道催!这儿的主子就数景管家最讲究!收个边儿都这么麻烦!庄管家都没他事多!翠云,给他拿过去!” 坐在她身旁的粉衣丫头站起来嗯了一声,转身从一旁的衣篮里取出一件紫白色的衣袍,笑嘻嘻地递了过去,那男子笑道:“封三娘手艺好,要不景管家能指名让你做?我这就送去,讨点赏来送你。” 封三娘笑道:“得了,你们几个有好处还能想着我?去吧,别给我惹出乱子就成!” 杜蘅暗想,为何山庄里的人称管家也是主子?管家不应该是奴才吗?正在纳闷,只听林孝仁道:“三娘,我带了个人来给你,以后可别再跟我唠叨说人手不够!” 封三娘连忙笑脸迎上来,那取了衣袍的男子也迎上来请安,林孝仁道:“宁从啊,去吧,少偷懒,免得景管家见了又说你的不是。” 被称作宁从的小厮笑着应道:“是!我这就去了。”说完转身跑了。 第二章 大人物(2) 封三娘看着杜蘅道:“哟,是这位妹子?看上去够水灵的!好,我知道你想着这儿呢!行了,交给我吧。” 林孝仁道:“那好,人我交给你了,你先让她熟悉一下环境,跟她讲讲规矩,我还有事,得先去回景管家。” 封三娘上前拉着杜蘅的手笑道:“行,您忙您的。人交给我没错儿!” 林孝仁这才放心地转身欲走,杜蘅连忙叫他,“林管事,真是多谢您了。杜蘅不会忘记您的关照!” 她冲他微微一笑,他又莫明地失了神,猛地觉得心口空了一空,骇了一跳,赶紧转开眼,默默道:“小事,小事。你好好干活儿,我走了……有事就来跟我说,不用客气。” 他飞快地出了院门,封三娘打趣道:“这火烧屁股的,啥事儿能这么急?敢情又得挨骂了。对了,姑娘,你叫啥?” 杜蘅连忙笑道:“我叫杜蘅,封大姐叫我阿蘅就成了。我初来乍到,还得请您多多关照。” 封三娘拉着她走到院里坐了,指着跟前的女子笑道:“啥关照不关照的,进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个叫翠云,也是嫁了人的,以后就姐妹相称吧。还有个男的,一个就是刚才你见了的宁从,是个臭小子,说话轻没轻重,不过跑腿倒也算勤快的。我们这儿人少,干的活儿可不少,你来了就好了,省得我们忙得昏天黑地的。” 杜蘅连忙冲她二人笑了笑,她们也好脾气地看着她,翠云笑嘻嘻地说:“好啊,阿蘅来了我们可要轻松点了,不然每天干活干得累死!” 封三娘笑道:“这丫头一天到晚尽想着偷懒呢,可巧儿这些日子事多,总没偷着。现在你来了,她可是笑翻了,你可别怕她,别让她闲着把活儿都扔给你干了。” 杜蘅羞涩地笑着,口中道:“哪能呢!翠云姐姐要多照顾照顾我,我刚来,啥都不懂,别嫌我笨手笨脚的才好。”眼底却在默默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封三娘应该三十开外了,干活干净利落,手脚也快。那个翠云,脸色虽然平淡,却是个有心眼儿的,她一边在说笑,手上的活计也没有停下,一边却在不住地上下打量她。 封三娘把一匹丝锦放到绣架上,绷好,说道:“你也不用操心,我们这儿的活简单,不过就是缝缝补补,剪剪裁裁,说难也难不到哪儿去。除了主子跟管事的,底下兄弟们的活计,我们做得少。一年到头,就这年关来的时候要忙些。平日里也有闲的时候。” 杜蘅连忙上前去帮她弄平了丝锦,谦卑道:“女红活儿我在家也常干,就是做得不怎么好。封大姐要多教教我。” 封三娘笑道:“行,有啥不明白的,尽管问。你既然来了,有些规矩,我必须得先跟你说清楚,不然以后林管事问起来,不好交待。”她拍了拍手,让杜蘅在一旁坐了,这才正色道:“这流云山庄里共有三处楼阁,我们这儿是最底下的一层,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叫剑天阁。这里地方大得不得了,人却没几个。除了我们织造坊,还有牧马场,大厨房,浣衣所,和外事处。剑天阁有三个管事,除了我们的林管事,管着织造坊和浣衣所,还有于管事,管着牧马场,秦管事管着大厨房和外事处。” 杜蘅惊讶道:“有这么多地方?不过你说的管事,刚才我都看见了。” 封三娘笑道:“这还多啊?就这些地方这些人,还不如老庄主在时的三分之一!” 杜蘅暗暗吃一惊,想了想问道:“是吗?为何现在人少了?” 封三娘慢慢道:“这个就不是你能问的了,别说你,管事们都不敢问。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就是,你没事的话,不能随便出这个织造坊,有事自会派你出去。若你有事要出去,也得先跟管事请假,获准才能出去。但除了这剑天阁,别的地方,是绝不能去的。尤其是衣轩。没有庄主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上去,否则就会……”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杜蘅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连声道:“这么吓人?” 翠云哈哈笑道:“三娘唬你的。哪有那么吓人?只要不是存心的,最多犯了事赶出去。再说咱们一天到晚活都干不完,连这小院的大门都没机会出,更别说走出剑天阁跑到云居衣轩去了!” 杜蘅附和笑道:“也是,我糊涂了。” 封三娘正色笑道:“你不是糊涂,只是规矩我得这么说。还有就是,管事的话你得听,管家的话更得听。咱这儿三大管家,我们归景管家管。旁的管家说话,听着就成。到末了拿主意,还是得听景管家的。妹子,这句话我得嘱咐你,别看这流云山庄大得不得了,三个管家一个比一个厉害,可是咱们归谁管就得听谁的,否则犯了事,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杜蘅连连点头,“是,我记下了。以后我就听封大姐的。有什么不是,大姐尽管教训。” 封三娘笑了,“阿蘅啊,我看你是个好姑娘,好好干吧。山庄里的管家管事虽然厉害,可是工钱好处,从来不亏待我们下人的。你只要安分守己,就算是大大的可用之人了。” 杜蘅腼腆道:“哪有什么用,不添麻烦就好了。” 几个人就这般说说笑笑,封三娘让她干些简单的锁边缝补的活计,边干边嘱咐。她见杜蘅手脚勤快,聪明好学,一点即通,十分喜欢。到傍晚时,宁从到厨房传了饭来,众人边吃边说笑,算是正式认识了。 那宁从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脸的机灵样,说话又快,煞是好玩。他端起碗来就大声地说:“喂,跟你们说个事儿!” 翠云笑着敲了他一记,“有话快说,定是又在哪儿听了什么事来!” 宁从笑道:“翠云姐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你们知道不,今儿新来一个女的,叫玉娘。” 杜蘅的心“咯噔”一下,只是若无其事地吃饭,没有做声。 宁从又道:“说是还没进山庄就晕了,害得景管家居然要出门去接她!好大的面子哦!” 翠云啐道:“呸!没准儿是装的,要不就是吓得!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晕了?我们一个月还见不了景管家两次呢,她倒好,一来就见着了。” 宁从包了满嘴的饭菜,咕哝道:“不是,好象是真的有病。景管家看了半天,都没拿定主意,还说要应管家回来了再看。” 翠云指着杜蘅道:“阿蘅你不是跟她一起进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杜蘅默默地放下碗,说道:“我也不知道,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我刚开始还以为她只是摔了,结果不知怎的就没起来。” 宁从咂了咂嘴,“是吧,我没说谎吧。景管家也去了吧?” 杜蘅“嗯”了一声,刚要说还见了庄管家,就见林孝仁匆匆忙忙地进了门来,看见杜蘅劈头就叫:“杜蘅你来,景管家要见你!” 众人都是一愣,封三娘疑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一个新来的,怎么景管家说见就见?” 林孝仁道:“哎呀,别问那么多了,杜蘅赶紧跟我走。景管家发起火呢我们都得受罚。快走快走!” 杜蘅连忙站起身来,封三娘却位住她,眼睛望向林孝仁:“这姑娘我看着是个好人,才进来呢,也不见有什么不妥,景管家到底找她什么事儿?” 她说得正儿八经,有几分质问的意味,林孝仁连连叹气,叫道:“我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怎么敢问?” “你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别跟我装,你要真不好问,那我去问!”说着,封三娘站起了身,作势欲走。 林孝仁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你不怕景管家,我可……算了,我猜他叫杜蘅可能跟玉娘有关。我也是猜的,你就别问了。你放心,杜蘅不会有事儿,保证好好儿地回来!你这儿不会再缺人手,行了吧?” 封三娘瞪了他一眼,这才松开了手,说道:“你去外边等着,我跟杜蘅说两句话。” 林孝仁无奈,只得转身出了门。封三娘看着杜蘅,犹豫了一下,却没说话。杜蘅心中不安,只得说道:“三娘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了。” 第二章 大人物(3) 封三娘点了点头,杜蘅刚跨出门,她又拉住她,一脸正色道:“若是有旁人在,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千万别多说话,总之说的话越少越好……若只有景管家一个人在,你千万别看他的眼睛,记住了吗?”她说得很轻很轻,却十分严肃认真。 杜蘅连连点头,转身与林孝仁走了。翠云上前来笑道:“三娘为何这么关照这个杜蘅?” 封三娘喃喃道:“你不觉得,她的眼睛……有点象某个人?” 翠云怔住。 林孝仁走得很快,边走边说:“刚才封三娘跟你说什么了?”他的脚步忽然顿住,杜蘅低头想着心事,没料到他突然停了下来,差点撞了上去,赶紧退了一步,小声道:“对不住……” 林孝仁回头看着她道:“你记住,”他说这句话时,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却又忍不住要说。 杜蘅暗暗一惊,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低了头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是,我记住了。” 林孝仁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儿便进了一处院子,这处院子比织造坊差不多大,但正房却比织造坊大了许多,所有的廊沿底下都已经点了灯,院子里一派通明。 林孝仁走到房前低声说:“你先候着,我去回话。” 杜蘅嗯了一声,却听一个声音道:“她来了吗?让她进来吧。” 林孝仁应了一声是,就见一个青衣小厮挑开门帘,朝她招手。杜蘅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厮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明明生了张娃娃脸,却是严肃得紧。杜蘅抬脚进了门。屋内点满了灯,十分明亮。正中坐着景忪,他右手边坐了一个灰衣男子。这人约摸三十岁左右,浓眉宽额,轮廓竟如刀削一般,十分凌厉。他转头看向杜蘅,眼光冷淡得几乎没有一丝波动。 杜蘅心头一凛,这个人的脸上象是罩了一个面具一般,竟然毫无表情,整个房里象是蒙了一层冰一样,她没来由地机伶伶打了个冷战,暗自想,有这种气势的人,应该是应准无疑。连忙对着景忪施了一礼,“奴婢杜蘅见过景管家。” 景忪嗯了一声,转头对身旁的男子笑道:“这个女的,就是和玉娘一起进来的,你有什么话想问?” 那灰衣男子站了起来,打量了她几眼,冷声道:“你叫杜蘅?玉娘和你早先认识吗?” “不认识。奴婢只是在路上和她聊了几句。” “那……路上你可发觉她有什么异样?”那男子眼光未动,只紧盯着她,追问道。 “奴婢没觉得。她人很热心,跟我说了好多话。”杜蘅不敢抬眼,低着头闷声道。 那男子哼了一声,说道:“热心?!恐怕是别有居心!你当真跟她不认识?!” “应准,你别跟审犯人似的,好歹人家第一天来,你就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吓着人家了。对了,杜蘅你抬起头来,别好象罪大恶极似的。我又没说要罚你。”景忪半开玩笑地说。 杜蘅心中一动,这人果然是云居的管家应准,方才她猜得没错!她慢慢地抬起头,小声道:“多谢景管家。” 景忪盯着她似笑非笑,杜蘅却怔住了。白天见他时,隔了一段距离看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同,如今近在咫尺,才蓦然惊觉他的眼睛居然是浅褐色的,在夜晚昏黄的灯光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她有一刻的心神涣散,心头暗惊,想起封三娘和林孝仁方才对她说的话,连忙又低下了头。 应准又道:“你与她路上都说了些什么?” “说流云山庄四年前初雪小姐比武招亲的事。”杜蘅的思绪仿佛回到了白天来山庄的路上,恍惚道:“玉娘说现在的庄主不是姓云的,还说她有个表亲也曾经在山庄里当过差。” 应准皱起眉,“就这些?那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事?” “没有,就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沉啊。玉娘的手真重。” 应准眯起了眼,“手重?你叫什么名字?” “杜蘅。他们都叫我阿蘅。” “阿蘅,为什么你总喜欢低着头?” “啊?低头,低头是因为怕别人看我的脸。我会不好意思。” 应准微怔了一下,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这张脸很平淡,除了眼睛乌黑明亮,别的都乏善可陈,这样的女子在街上,一抓一大把,根本就不可能引起路人的注意。他锐利的眼光,在她的脸上扫视,冷冷道:“你的脸没什么特别。” “唔,”杜蘅突然脸红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应准愣住了,只听景忪道:“行了,别老盯着人家姑娘看,没见过女人啊?” 他一开口,杜蘅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头砰砰直跳,乱作一团。 应准冷笑道:“你不要我问,有什么事也别来问我。” 景忪嘻嘻笑道:“好了,好了,你看了玉娘只是旧疾复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干嘛这么较真?如果那个玉娘当真有问题,也不见得这个杜蘅也有问题。” 应准没好气道:“是,你们都是神仙,这里的人个个都没问题,是我有问题!” 景忪乐呵呵地上前搭住他的肩,“你这个人就是爱较真,有时候比庄颜还固执。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就这么象?!干脆送作堆吧。我去禀明庄主……” “景忪!”应准黑了脸,拍开他的手斥道:“今天是你要我来帮你查明玉娘晕厥的原因,我可不是来让你消遣的!” 景忪也不生气,仍然笑道:“你不是查清楚了?怎么还不放心?” “这个女人是在路上唯一和她说过话,接触过的人,不问清楚,如何放心?!”应准脸色仍然严肃,正色道:“既然要查,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景忪回到坐位上坐了,慢条斯理地笑道:“那好嘛,我要是不让你查,你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你要睡不好,就可能让我也睡不好。”说着,他竟然打了个呵欠,“那你问,尽管问,问完了叫我一声。”说完,他径自闭起眼打起盹来。 应准的面皮抽动了两下,哼了一声拂袖就走。景忪睡意朦胧地叫了一声:“周正!替我送应管家!” 门外的小厮应了一声,应准在门前顿了一下,“景忪,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剑天阁人多手杂,最易出事。你要小心为妙。不然庄主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景忪嘿嘿直笑,“应管家慢走,不送了。” 应准出了门,渐渐远去了。杜蘅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的脚,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那屋子里的主人,半天也不吭气,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坐吧。”他终于开了口。 啊?让她坐?什么意思?不打发她去吗?心中疑惑重重,戒备顿生。 “坐一会儿,站那么久不累吗?免得传出去说我苛待下人。”景忪轻轻松松地坐在软椅上,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方才还倦意浓浓的人,此刻却突然精神奕奕。 她局促不安地在下末位坐了,嗫嚅道:“奴婢,奴婢要告辞了。景管家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什么话?”他啧啧道,“又要告辞,又要我吩咐,难不成你当真急着想跑?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周正!给杜蘅上杯茶来。” 他一副要长谈的架势,让杜蘅暗吃一惊,连声道:“不用麻烦了。奴婢……奴婢还是站着吧。”说着,她又站了起来。 景忪指了指她身后的软椅,“让你坐你就坐,不然我会以为你存心忤逆。”他仍然面有微笑,口气却严厉了些。杜蘅一哆嗦,赶紧又坐了回去,却打死也不敢再抬头看他。想起封三娘和林孝仁说的话,直觉这个男人有问题,心头不免警戒又生。 周正上了茶来,杜蘅绞着双手,不敢去端。眼睛也一直只盯着脚底下,全然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景忪笑道:“喝茶呀,你紧张什么?刚才我都说了,你不是犯人,干嘛这么害怕?” 杜蘅诺诺称是,端着茶却不敢喝。 景忪突然上前去握住了她手里的茶杯,低下身来与直视她的眼,脸上笑容淡淡,“喝茶,这茶不错啊,有贵客来我才招待他们,上等的龙井。” 杜蘅微一愣神,不自觉对上了他的眼睛,突然陷进了他的眼光里,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端起来就喝,喃喃道:“好香啊。” 景忪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问道:“你喜欢?喜欢我送你一些。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杜蘅垂下眼,嗯了一声。景忪笑了,“阿蘅,告诉我在这个世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是……相公。” “你相公是谁?” “是镇上秦员外的二公子秦书。” “你嫁了个有钱人,为什么还出来做事?”他有一丝惊讶。 “相公死了……” 他皱起眉,死了?“怎么死的?” “我克死的。”她突然湿了眼眶,泪珠默默地掉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景忪微微一怔,意外地没有追问。 “我克死了他,我也该死!”说完,她突然拿起手中的茶杯,猛地朝自己的额头拍去。只听见“啪”的一声,茶杯碎裂,鲜血如泉涌一般,迅速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杜蘅惨淡的笑容绝望而凄凉,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三章 圈套(1) 朦胧中杜蘅好象听见有人在说话,她努力地张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紫黑的房梁。她支撑着坐起身来,隐约觉得额头似乎包了布,有些疼痛,伸出手去正要摸,却见门帘一掀,封三娘端着一碗药进了门来,一见她便喜道:“哟,醒了,这下可好了。” 她快步走到床前,扶着杜蘅坐了起来,将手中的药碗递到她手里笑道:“可算是醒了,景管家都差人来问了几次了,吓死我了。来,先把药喝了。” 杜蘅心中一软,低头道:“有劳封大姐了。”她接过药慢慢地喝着,封三娘见状道:“妹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嘛作践自己?” 杜蘅红了眼眶,嗫嚅着没有说话。封三娘叹道:“你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那相公没能娶你过门,那是他没福气,别想太多了。” 杜蘅的眼泪又没能忍住,一滴滴地流进了药碗里。她连忙仰起头,将碗里的药汁一口气喝干,勉强笑道:“多谢。我没事……” 封三娘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如今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景管家吩咐了,你好好养几天,伤口好了再干活,你就安心歇着。” 杜蘅心头一惊,连忙挣扎着下床,“那怎么成?我是来干活的,这点伤不碍事的。封大姐,有什么活计就让我做吧!” 封三娘连忙将她往床上按,笑道:“好了,傻丫头,景管家吩咐的,你怕什么?我若是让你不养好伤就干活,那我岂不是成了不听吩咐的人?!你安心养着,总之有什么事我替你想着呢!” 她将杜蘅按在床上躺好,又帮她盖好被子,这才笑着出门了。杜蘅收起了苦笑,皱眉思索。这景忪是何意呢?怜惜她的遭遇?还是觉得她受了点伤,为表示他不是个苛刻的人,而特意对她宽待?江湖上对景忪的传言,可没说过他是个宽厚的人。 正想得有些头疼,忽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唉,真是命好啊,一进来就当小姐一样养着,还照算工钱。还是她有本事,我们这些粗笨的,就只能做个下等的苦命人!” 杜蘅听出来那是翠云的声音,只听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少说几句,干活吧。今儿活计多,干不完晚上得赶工了。” 这个好象是宁从。只听翠云又不满地啐了一口:“德性!还怕人说了!我们是生来累死的命!不象她那么有心计……现如今我们忙都忙死了,还得花时间去伺候她!” “好了!”这是封三娘的声音,“你有那么多力气说话还不如多做些事!” 翠云住了口,院子里没了声音。杜蘅想了想,还是下了床,慢慢地走出门去,只见翠云封三娘二个人正坐在院子里赶制冬衣,地上摆满了装满衣物布料的大竹筐,各种各样的碎料和一些半成的衣物堆积成山,显得杂乱无章。她蹒跚着上前低声道:“封大姐,我躺着也闷得慌,不如……您有什么活儿,指给我做,我可以的。” 封三娘一见,“哎呀”叫出声来,连忙上前拉过她在自己身旁坐了,笑道:“不是让你养着吗,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杜蘅腼腆地笑了笑,“没事。让我帮你吧,你们这么忙,我啥也帮不了,让我觉得自己象个废人似的……” 封三娘笑道:“这是什么话,身子要紧。你要是真的闲不住,就帮我收拾收拾这些杂物。我们剪下来的余下来的废料,拾到一处就行了。” 杜蘅连忙道:“好。”立刻站起身来去拾那些地上的杂物,各归其类。她眼明手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东西收得整整齐齐,没用的和还可利用的东西,都分别归置,整个院子顿时显得清爽有序了许多。 封三娘抬头一瞧,忍不住笑道:“阿蘅,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有心的丫头!收拾得这么好。行了,今儿你也累了,坐会喝口水歇歇吧。” “哎!”杜蘅跑进屋去,倒了几杯水来,递给封三娘、翠云,这才坐在一旁,默默地喝水,忽听封三娘道:“阿蘅,你平日在家都做什么?” 杜蘅道:“什么都做,煮饭洗衣,打扫修补。偶尔也去别家帮个忙做个零工的。” 封三娘笑道:“难怪了,我看你手脚麻利得紧,想来是做活做惯的。好了,我们可算是多了个好帮手了。” 翠云咕哝着:“做这点事就算好帮手了,真是……” 杜蘅转过头只当没听见,只听封三娘道:“景管家还担心你受了伤做不了事,特意交待我这几天别让你干活,没想到你倒是硬气得很,看来这次林管事没有招错人!” “谁又说我呢?!” 话音刚落,就见林孝仁进了院门来,众人连忙上前问安。林孝仁笑道:“今儿一早开会,景管家就说我们织造坊活做得好,说是要奖赏奖赏,夜里给大家加三道菜呢!” 众人大喜,封三娘道:“当真?!算起来我们织造坊已经一年多没得赏了!” 林孝仁满面春风,乐呵呵地坐了下来,“当然,已经吩咐到大厨房了,一会儿菜就送过来。” 翠云嘴快地问道:“林管事,景管家还说什么了?” 林孝仁道:“景管家还说织造坊这些日子辛苦了,虽然忙,不过活计却做得不错,叫其他人都要学着点,我怎么说的?只要好好做事,没人会亏待你们的,我说得没错吧?” 众人都满面喜色,议论纷纷,杜蘅心中暗想,难道江湖对景忪的传言有误?眼见他的人,总觉得他绝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随意简单,为何他处事却如此温和仁义?还是他对自己仍然有什么想法?正在思索,只听林孝仁关切道:“阿蘅你的伤没事了吧?” 杜蘅连声道:“不碍事,只是小伤。林管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做。” 林孝仁见她头缠白布,脸色苍白,知她心事沉重,正想宽慰两句,却见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走了过来,叫道:“林管事,景管家吩咐你带个人去观云亭。” 第三章 圈套(2) 杜蘅认出来那是景忪跟前的周正。林孝仁“哦”了一声,“莫是不要为客人裁衣?” 周正道:“我只是传话的,林管事去了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封三娘道:“庄里来客人了?” 林孝仁道:“早上是听说来了客人,但不知是哪里的。若是去了观云亭,想必不是一般的客人。对了,你手上的活计停一停,随我去看看吧。” 封三娘面露难色,叹气道:“这件衣裳是庄管家要的,说了今儿晚饭前一定得赶制好,明儿要穿的。我若随你去了,那……那交不出衣裳,可如何是好?” 林孝仁愣了一下,转眼看了看翠云,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都很希望他能带她去。这丫头又想着偷懒呢,他低头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活计忙,就阿蘅帮不了多少忙,我让她随我去好了。” 封三娘想了想,欲言又止。林孝仁笑道:“放心,有我在嘛。阿蘅虽是新来的,可是做事也不含糊。正好带她去认认路,长长见识,免得以后惹人笑话。” 杜蘅摸了摸额头,疑惑道:“可是小女子这副模样……会不会让客人不快?” 林孝仁仔细地瞧了她两眼,说道:“无碍,你就跟在我身后,别说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其它的,有我呢!” 杜蘅见翠云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却不敢多言多话,心中忽生不安,却只得应道:“是,那奴婢就随管事去吧。” 林孝仁站起身来,笑道:“三娘别把好菜吃光了,给我们留点,我们先走了。”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林孝仁带着杜蘅走过一片宽阔大院,沿着绿草青石的路面快步前行,不一会儿就听到围墙外传来阵阵马儿的嘶鸣声,夹杂着人声的喝斥唤叫,此起彼伏,十分热闹,林孝仁道:“那外面就是牧马场了,要出了西侧门才能看到,大厨房在东面,靠进云居了。只有外事处最远,不过你可能没有机会去那儿。” 杜蘅远远地瞧着那围墙,这墙里墙外,可真是两个世界呀,心头暗想,若要从这里出去,恐怕牧马场是最重要的地方。于是暗暗地记下方位,打量四周的地形。时值深冬,四处都阴阴冷冷的,深灰的围透着无以言喻的沉重感。杜蘅心中突然就闷了一分。 林孝仁又道:“这里往北一直走,过了观云亭,就出剑天阁了。那观云亭建在半山中,是剑天阁北大门。你若没有特殊的吩咐,是绝不能走出观云亭的,记住了吗?” 杜蘅低头道:“是,奴婢记下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林孝仁一边让她记路,一边跟她讲些规矩,不知不觉便到了观云亭脚下。杜蘅抬头望去,却吓了一跳。只见半山的崖边建着一个小亭子,规模不大,秀丽清雅。但亭子的半边楼台却悬在山崖外,仿佛一只脚跨进了深渊里,摇摇欲坠,若是刮个大点的风,就能把它吹到悬崖底下去。 林孝仁见状笑道:“不用怕,那亭子一开始就建这样,都过了一百年,不也没倒吗?” 杜蘅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二人拾级而上,远远地就听见景忪笑道:“顾门主和顾小姐不远千里来到这儿,我们只是尽尽地主之谊,不必客气。” 只听见一个男声道:“景管家客气了。我们参天门虽说不上什么豪门大派,但与贵庄主也有过数面之缘。今日我父女二人云游至此,特来拜访流云山庄庄主,还望景管家替我们引见引见。” 杜蘅心中一怔,参天门的顾问天来了吗?他来做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来做客? 景忪挑眉笑道:“顾门主想见庄主?只是庄主他闭关修练,已经三年不见外客,恐怕……” “哦?”顾问天疑道:“靳庄主自接掌流云山庄以来,就一直不在江湖上走动,在下实在有些奇怪。想当年流云山庄比武招亲时,靳庄主虽是一介无名少年,却英姿勃发,一鸣惊人,无论是文治武功,处事道理,让天下英雄无不折服,为何如今,却隐世避事,反倒不见外人了?” 景忪叹气道:“这个……怎么是我这等下人能过问的事?顾门主这样问,在下也不知如何回答。庄主做事,一向有他的主意,我等只能听从吩咐,哪有多问的理儿。” 顾问天笑道:“景管家客气了。谁不知景管家是靳庄主身边的红人,但凡山庄中大小事务,都得劳烦景管家操持,就算是武林三大世家的人来了,也不是景管家出面接待吗?”他语气隐有羡慕,似乎在说,以你景忪在流云山庄中的地位,怎么会仅仅是一个下人那样简单? 景忪乐呵呵地笑道:“顾门主太抬举小人了。我不过是个听人差遣办事跑腿的,哪敢居功?只是庄主近年的确少问世事,我也不才,仅仅能帮他打理些琐碎小事,若有大事,还是要庄主他老人家自己做主。”他不露痕迹地又把球踢了回去,想见庄主?可不是我说了算。 忽听一个女声道:“景管家何必如此自谦呢?江湖上但凡见过景管家的人,都说景管家人才武功,绝不逊于武林三大世家子弟,今日得见,嫣然才知道此言非虚。” “顾小姐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 杜蘅与林孝仁走到了亭边,她抬眼一瞧,那说话的顾嫣然,一身粉红的衣裙,娇俏动人,明亮的双眸顾盼生辉,一直在景忪的身上打转,而景忪却两眼看着亭外,仿佛有些心不焉。 “景管家,林孝仁给您请安。” 景忪抬眼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杜蘅,口中“唔”了一声,淡淡道:“阿蘅?” 杜蘅连忙应了一声“是”,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身前,关切道:“你的伤好了吗?” 杜蘅低头道:“有劳景管家费心,不碍事,只是小伤。” 景忪低低地“嗯”了一声,这才对着林孝仁吩咐道:“顾小姐远道而来,没有带足御冬的衣服,你们织造坊抽派人手,为顾小姐赶制两身。” 林孝仁连声应道:“是,那……让阿蘅为顾小姐量量身段吧。” 景忪道:“好。顾小姐请吧。” 顾嫣然笑道:“不必麻烦了,就在这里量吧。” 杜蘅连忙拿出软尺来,就欲上前,却被景忪一把抓住了胳膊,“那怎么成?还是请顾小姐移步。这里人多眼杂,终归不怎么妥当。”他虽然在和顾嫣然说话,眼睛却盯着杜蘅,口中仍笑道:“小心服侍,别失了礼数。请顾小姐去客房。”说着,轻轻抬了抬她的手。这看似无意的动作,在外人的眼里,却显得有些亲密。 杜蘅微微一愣,为何他今日突然对她如此照顾关切?仍然不敢抬头,上前对顾嫣然施了一礼,轻声道:“请顾小姐移驾,让奴婢为小姐量身。” 顾嫣然面色忽地僵了一下,却是笑道:“哎呀,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规矩!就在这儿量!”说着,她毫不在意地摆开双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杜蘅迟疑了一下,一瞬间心中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终于还是回头向景忪看去:“这……景管家……”她一看到他的眼睛,忽然就有了陷落的感觉,连忙收回眼光,心头扑通乱跳,镇定不下来。 “哦,既然顾小姐坚持,那就在这儿量吧。”景忪回位坐下,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转过头与顾问天谈笑起来。 杜蘅连忙稳定心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是握着软尺的手却有点不听使唤。她默默地上前去施了一礼道:“有劳顾小姐转身。” 顾嫣然瞥了她一眼,眼光中似有些不屑,不以为然道:“你转过去量好了。” 杜蘅一愣,赶紧走到她身后去量,心头却有些懊恼,怎么突然就笨手笨脚的了?不过是看了景忪的眼睛,就失了分寸?难道……这景忪练过媚功?可是这种媚人的功夫,明明就只有女子才练,以引诱男人来达到目的,他一个大男人,何须练这种功?江湖只传言说景忪八面玲珑,最擅长窥视人心,并未说他有这等邪功,但是为什么一看到他的眼睛,她就很难把握自己的心神?昨夜若不是她灵机一动,用茶杯伤了自己,如何能逃得过景忪的追问?! 第三章 圈套(3) 量好了身,杜蘅默默地记在心里,这才走到林孝仁身后去,“林管事,奴婢量好了。” 林孝仁正要回话,只听景忪道:“量好就去吧。对了,既然是阿蘅量的,就由她来做,阿蘅……你能行吗?” 杜蘅愣了一下,封三娘不是说她伤未好,暂不做事吗?为何此时景忪却又突然让她替顾小姐裁衣?“是,奴婢遵命。奴婢只怕手艺不精,做不好让顾小姐失望。” 顾嫣然笑道:“怎么会?你们流云山庄的织造坊,手艺肯定不会差。”她说的是客气话,眼光却瞟向景忪,“再说,是景管家的人,我信得过。” 杜蘅只得低身道:“是,那奴婢一定尽力。” 景忪笑道:“那好,你去吧,给你三天时间,若是顾小姐不满意,阿蘅……”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三天时间要做两套冬衣,这是不是太赶了?!景忪是有意在为难这个小奴婢吗? 杜蘅一时之间也不明白景忪的用意,只得看了看林孝仁,他有些犹豫道:“景管家,最近织造坊的事多,这三天时间……能不能缓缓?” 景忪盯着她道:“三天,别人我不管。阿蘅只做这个,你只说,行,还是不行?” 杜蘅只得咬了咬牙,“是。奴婢,奴婢遵命。” 景忪挥了挥手,二人退下。下了观云亭,林孝仁一直浓眉深锁,看了杜蘅两眼,却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回了织造坊,林孝仁只交待了几句,连晚饭也没吃,就走了。封三娘疑惑道:“这景管家怎么这么奇怪?一会儿要你休养,一会又要你三天赶紧两套冬衣。你一个新来的,怎么能做这么多活儿?” 杜蘅端着碗,有点食不知味,心里却很清楚,这景忪,并没有相信她所说的话。方才在观云亭,他又一次在试探她,就说明,他并不信任她。让她赶制冬衣,只不过是一个圈套,可是想套她什么呢?她也想不出。 今晚加的三个菜,都是大厨房的拿手好菜,红烧肉,香烤鸡,莲子羹。织造坊里的五个人,都吃得兴致勃勃,只除了杜蘅。入了夜,大家都匆忙收拾了手中的活计,各自歇息了。杜蘅点了灯,准备先将选好的布料裁剪好。她为了进来流云山庄,在女红这种活计上,没少下功夫,可是要她三天赶制两套冬衣,还是有点难。不管怎么样,她是秦书未过门的妻子杜蘅,就做她该做的事。 到了后半夜,忽然起风了,杜蘅缩在被子里,不觉睡着了。早上她是被翠云吵醒的,一看天都亮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干活,一直忙到晌午,才发现忘了吃东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封三娘见了有些心疼,有心想帮她,杜蘅却笑道:“景管家吩咐了让我做,怎么好意思劳烦封大姐?你的活儿也不少呢,我能行的。” 就这样熬了三天三夜,杜蘅的眼睛熬红了,手也快裂了,总算在第三天晚上,赶制好了。夹衣夹袄,外袍罗裙,全都准备妥当。把衣服包好,她才舒了一口气,缩在被子里睡得死沉。一早醒来,林孝仁便进了院子,催促杜蘅拿着衣裙匆忙往客房去了。 剑天阁的客房在观云亭南面的两个大院内,参天门顾家父女住在北院,一进大门,就听见顾嫣然的娇笑声:“我的新衣送来了吗?快让我瞧瞧!” 杜蘅心想,但凡女子总是爱打扮的,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这个顾嫣然看景忪的眼光,似乎很不一般。参天门在江湖上虽然名气不大,但与武林三大世家都有姻亲关系,不能小看。她默默地快步走了进去,将做好的衣服呈上。 “浅浅,拿过来给我试试。” “是。” 这个声音好美,杜蘅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紫衣丫头,长发如墨缎,随意地披散着,发髻边插了一支淡紫的花簪,她圆脸大眼,似乎毫不起眼,可是唇边的微笑却有些过于讨喜的亲切。杜蘅心中微动,见她伸手来取衣服,下意识地一松手,浅浅没接住,衣盘“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同时“哎呀”叫出声来,赶紧蹲下身去拾。顾嫣然抢上前来,劈头就是一巴掌,大声斥道:“怎么搞的?早知道你这么笨手笨脚,就不带你来了。” 浅浅眼圈有些红了,“小姐,是奴婢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赶浅浅走啊!” 杜蘅见状拉了浅浅一把,口中忙道:“顾小姐,是奴婢的错,您别怪她。快来试试,看看新衣合不合身,若是不满意,奴婢再为你改改。”她不露痕迹地将浅浅推到身后,把新衣递到顾嫣然面前。 顾嫣然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那新衣,叫道:“怎么是绿色的?本小姐不喜欢绿色!” 杜蘅笑道:“这里还有一套红色的,顾小姐瞧瞧。要是小姐不喜欢绿色,那奴婢再为小姐重做一套。” 顾嫣然瞥了她一眼,“先试试吧,浅浅!” 浅浅连忙上前为她更衣,新衣一打开,众人都大吃一惊,好好的外袍、罗裙上都无缘无故地多了几个大洞,根本无法上身,顾嫣然的脸色顿时黑了,将衣服往地下一抛,大声叫道:“你们流云山庄,太欺负人了!” 杜蘅大吃一惊,这衣服昨夜完工时,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无故多了两个大洞?她一时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此时院门轻响,景忪的声音传来:“顾小姐试过新衣了?可还满意?” 顾嫣然看了杜蘅一眼,冷笑道:“满不满意,景管家不如自己进来瞧瞧?!” 门帘一掀,林孝仁拉着杜蘅赶紧跪在一旁,说道:“景管家息怒,这件事……这件事恐怕有异……”说到这儿,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有些语塞。 景忪将破了洞的衣服拿在手中,戏谑道:“阿蘅,这是你做的新鲜款式?” 杜蘅心中怦怦直跳,“奴婢,奴婢……昨儿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今天就这样了,请景管家开恩,许我为顾小姐重做。” “不必了!”顾嫣然气道:“你的手艺我已经领教了。” “小姐,看这个洞,不象是剪裁时的差漏,定是这位姐姐做好了,别人后剪的。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捣乱,跟做衣裳的姐姐无关呢?” “甘浅浅,你是我的丫头还是她的丫头?!这个时候你帮谁说话?!” 她突然厉声怒斥,“啪”又是一巴掌煽了过去,甘浅浅吓得一哆嗦,连忙也跪了下来,哭丧着脸说:“我当然是帮小姐了,可是小姐你想想,这做衣裳的姐姐怎么会这么笨,自己剪破衣裳来讨罚?” 顾嫣然冷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笨了?她不笨,她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人指使……否则一个奴婢,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说着,她瞟了景忪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景忪冷了脸,“顾小姐这意思,是指在下管教无方,用人不当?” 顾嫣然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可是衣裳已经这样了,景管家以为该如何处置?!” “来人!”景忪冷声喝道。 “景管家!杜蘅……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是我管教不严,她三天三夜没怎么睡觉才赶制出来,好歹没功劳也有苦劳,请景管家不要责罚她,再给她一次机会重做。”林孝仁急了,连忙为她声辩。 景忪盯着杜蘅道:“好啊,你倒说说,为什么衣裳成这般模样,若说得过去,我可以饶你。” 第三章 圈套(4) 杜蘅心头一凛,低了头低声哭泣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昨儿夜里还好好的……” 景忪冷冷道:“那没办法,只有撵你出去,你得罪了顾小姐,丢了流云山庄的面子,我不关你不罚你,算是网开一面了。” 杜蘅呆住,林孝仁急了,连忙道:“景管家,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这次也不能全怪她呀,看这衣裳,恐怕……恐怕是真的有人故意为之……” “就算有人故意为之,也多半是你织造坊的人!”景忪冷笑道:“你可知错?” 林孝仁冒出一头冷汗,半天方道:“是,小的知错了。景管家如何处置小的,都是应该。” 杜蘅低着头,脑中顿时闪过无数个念头,当真就这样出去了?那苦心经营了三个月的计划,岂不是要付诸东流?进来不过几天,一个景忪就让她应付不了,更别说后面还有应准、庄颜,甚至连靳天择的面都没见着她就出去了,她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他?! 不,不行!她霍地站起身来,努力平复心气,说道:“景管家,顾小姐请息怒,请容奴婢禀明事情经过。” 景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声笑道:“好啊,你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迎着他的眼光说道:“是。衣裳没做好,奴婢是有错。可是景管家心里也清楚,这个洞肯定不是奴婢剪的。既然这样,奴婢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恨奴婢,想把这么大的祸嫁到我的头上。” 景忪皱起了眉,她看到杜蘅的眼睛,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却闭了口没说话。 杜蘅又道:“我相信大家都想知道这些大洞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虽然是个小小的奴婢,也不想这样被冤枉,只要能查到真凶,小女子就算被罚了,也心甘情愿。” 景忪冷冷道:“查到真凶?!好,我给你个机会。” 杜蘅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昨天入了夜,小女子一直在赶工,连房间大门都没有出过。能进我房的人,除了翠云和封大姐,就不会再有别人。宁从早早就歇下了,也不会到我们西厢房来。景管家若想查,不如找她们二人人来问问。” 景忪想了想道:“不妥,若真是她们其中一人干的,怎么会承认?除非你先找到证据。” 杜蘅见他不同意,不禁有些泄气。转念一想,要证据,这会儿不审人哪来的证据?看着那衣服被扔在地上,她心思一动,上前将衣服拾起来仔细地看那剪开的缺口,这两个洞明显是人刻意剪的,口子看上去杂乱无章,似乎没有什么线索。仁蘅将衣服凑近了细看,突然发现了一根细微的头发,在鼻下仔细地闻,一阵香气钻进鼻孔,她心中一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甘浅浅见她叹气,突然眼光闪了闪,下意识地往后缩。 这丫头闪什么?难道她知道什么?杜蘅盯着她笑道:“浅浅姑娘,你家小姐平日里的饮食起居,都是你照顾吗?” 甘浅浅小声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也不是,不全是……” 杜蘅道:“你不是你家小姐的丫头?怎么叫不全是?” 顾嫣然不耐道:“你问她做什么?她是我路上捡来的,我的丫头得了病,我让人送走了,看她一个人在街上被人欺负,好心收留她,谁知道她死脑筋,一点都不贴心!” 甘浅浅吓了一跳,却只管看着地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蘅道:“你家小姐用什么洗头?你可知道?” 甘浅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伺候小姐时间也不长……” 顾嫣然冷笑道:“你哪里是来伺候我的!进了这流云山庄,你的魂儿就没了!分明就别有居心!我真后悔带你进来!” 甘浅浅吓得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不是的,小姐!我是真心想伺候你的,只是你老嫌我笨手笨脚……” 顾嫣然冷冷道:“你可不就是笨吗?打个洗脸水都不知道冷热!茶也不会斟!可见得你是个千金小姐,哪里是伺候人的奴才!”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微微一变。杜蘅仔细地打量着甘浅浅,这女子十分年轻,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看她唇边的笑意,她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多半是易过容的。可是目前要紧的是揭示真相,而不是去揭示她的身份。于是她将甘浅浅拉到身边,柔声道:“浅浅姑娘,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家小姐用什么洗头?她最近一次洗头是什么时候?” 甘浅浅抬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她眼里的讯息,喃喃说道:“小姐昨儿下午才洗过头,她最喜欢用六脂斋的梅花香波和在水里来洗头。” 杜蘅微微笑了,将衣服上那根细微的头发取了下来,递给景忪,“景管家,你根头发是在破洞处发现的,您仔细看看,上面可是有梅花的香味?” 顾嫣然脸色大变,揉身上前就想去抢那根头发,景忪侧身一闪,冷冷笑道:“顾小姐急什么?莫不成这根头发是你的?!” 顾嫣然急得跺脚道:“胡说!” 杜蘅冷静道:“发丝细小且轻,附在衣裳上不易脱落。我们织造坊的人,洗头大多用清水,发丝也没有特别的香气。可是顾小姐你就不同了,三天前我为你量身时,就对你发丝上的香气十分熟悉,这根头发,可是你的?!” 顾嫣然气道:“胡说!单凭香气你就说这衣裳是我剪的?这山庄里难道就没别人也用梅花香波来洗头?” 景忪举着那根头发,眯起了眼,他从杜蘅手中接过这根头发时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此刻听到顾嫣然的辩解之词,不由得皱起了眉,看向杜蘅的眼光更加充满了探究。 杜蘅的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她扔出这个球来,就是希望景忪可以接招,可是景忪却没有反应。靳天择不允许山庄里的女子用梅花香气的东西,算是个小秘密,没有对任何人明示,可是如果景忪不说,那么这根头发就不能做为指证顾嫣然的证据,这可如何是好? 她低下头想了想道:“顾小姐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只有把剑天阁内的人都召集起来,看看还有谁的头发上有梅花的香气!” “不必了!”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快步走进了院子。 第四章 五拍(1) 听到这个声音,景忪皱起的眉头忽地松了开来,嘴角漾出一丝微笑,他对着来人笑道:“你来得到及时,我还以为你当真不管不问了。” 白衣飘飘的女子进了门来,杜蘅一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光亮,都被她瞬间夺走了。房间里其他的人,都仿佛不存在了。她认得她,这个严肃冷淡英姿俏丽的女子,正是衣轩的管家庄颜。 庄颜在厅内站定,她身后跟了个红衣丫头,手里捧着个托盘。顾嫣然忽然见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并不知她的身份,不由得没好气道:“你是谁?” “嫣然不得无礼!这位是衣轩的庄管家!”话音未落,顾问天的身影已经大步走了来,他对着庄颜抱拳施礼:“小女年轻不懂事,请庄管家勿怪。” 庄颜冷淡地点了点头,说道:“顾门主有礼!庄主命我来传话,他近日事务繁杂,不便出关。所以怠慢二位,请多见谅。顾小姐衣裳没有做好,是我们待客不周,因此奉上二百两银子,希望二位不要见怪。眼下年关将至,天气寒冷,望二位早日归家,与亲人团聚。红尘!” 她身后的红衣女子应了一声,立刻将托盘送至顾问天面前,脆声道:“顾门主,请笑纳。” 这几句话说得不软不硬,似乎在说,给你台阶下你就下,别不识好歹,想见庄主是不可能的了。 顾问天的脸色忽青忽白,却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托盘,“不敢当,不敢当。这怎么好意思?!请庄管家替我多谢靳庄主。只是四年前匆匆一面,如今却是故人难见了。” 他长长地叹气,似乎在顾念旧情,庄颜仍然淡淡道:“顾门主不必多虑,庄主已经闭关三年,别说是外人,就是这庄内的,他见过的人,一只手指头也能数过来。请顾门主收拾行装,早点上路吧。” 景忪忽然愉快地叫道:“来人!去牧马场传话,备好马车,送二位出庄。” 这分明是在赶人了?!顾问天的面皮抽动了两下,仍然强笑道:“好,多谢两位!流云山庄还真是好客呀!哼!”这好客二字说得颇重,似乎他火气已经上涌,却碍于银子和脸面,不得不强自压下。 庄颜见状,不再多说一句话,径直走了。从头到尾,除了景忪和顾问天,她都没有看过这房内的任何一个人。 景忪又看了杜蘅一眼,这一眼,似乎已经清淡了许多,“林孝仁,你们随我来。” 杜蘅连忙跟着林孝仁往院外走,隐约还听见顾嫣然发脾气:“什么东西,她不就是个管家吗?还真把鸡毛当令箭!” “好了,你闹得还不够吗?赶紧收拾!别再丢人现眼!”顾问天的喝斥声。 “爹!景忪竟然为了个丫头跟我过不去!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顾嫣然不服气地叫。 “行了!人家揭穿了你还给你银子、面子,你还闹什么?走吧。”顾问天有些不耐烦了。显然这个刁蛮的女儿让他有些头疼。 “我不走!” “你!” 出门的那一刻,杜蘅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甘浅浅明亮的目光直直地朝她看来,竟有一丝笑意。杜蘅心头微动,这女子想方设法地进了流云山庄,究竟又是何目的呢?顾嫣然看不出她的身份,也起了疑心,象景忪庄颜这样的人,更不可能看不出。 杜蘅想起甘浅浅那丝笑意,总觉得她好象在打算着什么。既然进来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出去?只是不知道她会如何来对付那个刁蛮任性的顾嫣然? 第四章 五拍(2) 林孝仁跟在景忪的身后,心中七上八下,一路回了织造坊。景忪站在院内,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一处不敢多话。 景忪打量着院子里的布料,似有些不在意地问:“阿蘅赶工,你们可有相帮?” 封三娘道:“回景管家的话,我们是有些想帮她,不过阿蘅手脚快,见我们也忙,没要我们帮忙。这三天她可是没日没夜地做,眼睛都熬红了呢!” 景忪偏头看着杜蘅:“阿蘅,我觉得让你呆在这个地方,好象有点委屈你了。” 杜蘅心头一惊,连忙跪下来:“景管家,奴婢知道这件事奴婢也有错,要打要罚,随您处置,只是千万别赶我走!我这次出来,恐怕再也没地儿回了。”说着,她的眼中浮出泪来,“奴婢一定……一定尽心尽力做事,再不敢出错!” 景忪眯了眯眼,看着天空似乎越来越暗,淡淡地叹气:“我没说要赶你走!我只是在想,象你这样一个女人,又能干又勤快,还有如此惊人的应变力,洞察力和分析力,放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织造坊,实在是太屈才了。” 杜蘅仰起头,朦胧着一双泪眼迷惑地看着他:“景管家,我,我不懂你说什么。奴婢,奴婢只是不想被赶出去。” 景忪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竟有两分冷意,“我在夸你呢!象你这样的人才,最适合一个地方,我介绍你去如何?嗯,说起来有两个地方,不如你选一个?” 杜蘅愣住了,瞪着他没有说话。 景忪嘻嘻笑道:“一个嘛,就是衣轩。庄颜整天抱怨她手底下的人不中用,没一个能干的,啥事都要她操心,象你这样的能人,最适合去做她的左右手,恐怕连红尘都自愧不如!说不定有机会能见着庄主,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杜蘅心头一跳,低下了头,“奴婢……奴婢怕不行,景管家你太抬举奴婢了。” “另一个地方嘛,说出来你可能不喜欢,不过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门派,没几个人知道它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宗主是谁。你明白了?” 杜蘅的心跳漏了一拍,“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个平民百姓,不明白江湖中的事。” “是吗?引魂招缺了你这样一个人才,可惜得紧呀。你若是愿意去,相信他们一定十分欢迎!”景忪冷冷地笑,语气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轻松自如。 杜蘅呆呆地看着他,“引魂招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吓人。奴婢还是愿意呆在这儿,每天缝缝补补的,只要有饭吃有地方睡,日子简简单单就好了。” “哼!”景忪冷笑道:“别装了,招影使,引魂招里四大杀手之一,最擅长易容和追查珠丝马迹,任何看似没有线索的东西到了你的眼中,就能找到线索!从你踏进山庄大门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杜蘅!” 杜蘅一听,先前的惊慌猜疑顿时消失了,反而镇定下来,急忙道:“景管家,我是杜蘅,我真的是杜蘅啊,不信你去我家问问。” 他慢慢地凑到她跟前,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我问你,秦书长什么模样?” 杜蘅连忙低下头,直觉道:“相公……相公仪表堂堂,是个谦谦君子。” “胡说!”景忪冷笑,“秦书是个痴儿,虽然已经年过二十,可是智力却象个五岁小孩!他不仅身材矮胖,就连口齿也不甚清楚。你原本是嫁去做妾,只因你爹娘收了秦家五十两银子,谁知那秦书命短,成亲前一天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杜蘅哭出声来。 景忪又道:“连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是杜蘅?!” 杜蘅突然大声叫道:“我是,我当然是!相公……相公……不是痴儿,是被我克死的。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说他了,不要再说他了……他,他对我很好,很好……” 景忪见她哭得满面泪水,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学得很象,杜蘅的一言一行,针线女工,可能就算是她父母也未必分辨得出,只可惜你什么都象,就是秉性不象!方才你看甘浅浅的眼光,分明就不是杜蘅的眼光!” 杜蘅开始低低地哭泣,“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景忪道:“要我信你?凭什么?!你以为用茶杯砸破自己的头我就信你了?你以为你三天做好冬衣我就信你了?坏就坏在你不该自作聪明地去找出剪破衣服的真凶!你若是真的就这样被我赶出去了,我可能就相信你了。赵志刚!” 第四章 五拍(3) 赵志刚应声而出,竟然象是凭空飞出来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连杜蘅也莫明地止住了哭泣。 “拿下!”景忪一声喝斥,赵志刚出手如风,立刻朝杜蘅的肩头抓去。杜蘅似乎是吓呆了,动也没动,赵志刚一把扣住她的肩,她立刻惨叫一声,大叫道:“饶命啊!我,我只是不想被赶走啊!” 赵志刚神色一怔,抬眼看向景忪,“景管家,她……她不会武功!”说着,他抓起她的手,仔细地探索她的脉象,喃喃道:“糟了,她真的没有武功,内息平淡混乱,微弱,哎呀,我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了手!”说完,他立刻飞一般地弹了起来,有些惶恐不安地自言自语:“糟了糟了,要是被庄管家知道,又要被罚了!完了完了……” 景忪不快地皱起眉,“你嚷嚷什么?!”说着,他快步走到杜蘅面前,细细查看她的脉息,眉头越皱越紧,紧盯着杜蘅的眼光却没有放松。 杜蘅只觉得肩头剧痛难当,加之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怎么休息,头上的伤又没有全好,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景忪微微一怔,封三娘立刻叫道:“景管家,这下你相信了吧?你看她都被你吓晕了!我敢担保,她肯定不是什么引魂招的杀手!” 林孝仁等人也禁不住跪下连连恳求,无奈景忪冷着脸,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封三娘忍不住气道:“景管家!今儿我也厚着脸皮说两句话!这阿蘅自打进来,就老老实实做事,根本没有多说一句话,多问一个字。她哪儿招你了?你老是说她这儿不对那儿不好。我们山庄这些年来人是越来越少了,就是因为你们不信任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哪一天连我们这些人也要排着队让你挨个查个遍才甘心?!” 景忪微微一怔,这才松开手,冷冷道:“找个大夫来!” 此时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一看见这副模样,不由浅浅笑道:“哟,这是唱的哪出啊?!” “哎呀,红尘姐!”赵志刚一看见她,暗叫不妙,抽身想跑,却听她慢慢道:“赵管事,怎么见了也不打个招呼?当真是我见不得人吗?” 赵志刚连忙道:“哪敢呀,红尘姐您怎么有空来了。” 红尘瞟了他一眼,“你不也闲得到这儿来了吗?” 赵志刚讪讪地笑了笑,不知说什么,红尘又笑道:“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衣轩当真闲得紧,一个管事窜门都窜到织造来了。还是你赵管事不喜欢在衣轩做事,喜欢回来这剑天阁?” 赵志刚吓了一跳,赶紧跳出门外,嚷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红尘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没逃过景忪的耳朵,他笑道:“红尘姐姐今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红尘施礼道:“奴婢怎么敢当,庄管家让奴婢来传话,说是庄主有命,顾门主好歹也是参天门一派之主,我们流云山庄不能失了礼数,希望景管家能亲往相送,务必送至山门外,以示友好歉意。” 景忪黑了脸,“这不是庄主的意思,恐怕是庄颜的意思吧!” 红尘淡淡笑道:“奴婢只是来传话,别的事不是奴婢能管的。奴婢告辞了。”说完,她转身往院外走,眼光扫到晕过去的杜蘅,又道:“哦,奴婢差点儿忘了,庄管家还说,以后景管家再有什么事要我们的人帮忙,大可以跟她明说,不必偷偷摸摸。” 景忪嘿嘿笑道:“庄颜能有那么大方?打死我也不信!算了,大不了下次再抓人,我不叫她的人便是。小气!” 红尘没再答话,只是又看了杜蘅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她刚出门,就见周正快步冲了进来,附在景忪耳边说了几句。景忪皱眉叫道:“什么?!堂堂一派之主,难道还要耍赖不成?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收拾烂摊子?!” 他转身欲走,看了看杜蘅,皱眉吩咐道:“大夫来了就瞧瞧,尽力医治,别让人以为我们流云山庄个个都是恶狼毒蛇,不顾人性命!” 众人连忙应了一声是,他方大步走了。众人连忙请来大夫,开了些药,到杜蘅慢慢醒来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她似乎越想越觉得委屈,醒了也只是嘤嘤地哭泣,不吃药,也不吃东西,伏在床上发呆。封三娘看着有些着急,好说歹说,才让她吃了些东西,安歇了。 夜深了,杜蘅一直睡不着,脑子反反复复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这一步真是凶险至极,好在仍在她的计划之中。赵志刚向她扑来的那一刻,她还真有点担心他一掌将她拍死,那么所有的心机都白费了。幸好她的内力早已经被他锁住,才没有暴露身份。景忪一旦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必不会再来怀疑她的身份。 必须要先过景忪这一关,才机会一步步去接近这山庄里最高的那一层!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要养好身体,这流云山庄看似平平淡淡,可是里面的人,却个个难测,实在是要处处小心。她莫明地想起了甘浅浅,嘴角的笑容如此刻意,眼纹僵硬,似乎是易了容的。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千方百计想进来流云山庄,到底是为什么呢?她真的就甘心这样出去了? 杜蘅迷迷糊糊地睡了,次日醒来时,已经快晌午,只因她身子真的很弱,众人也就没有再叫她起来做事,如此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体力方才慢慢恢复。她才开始接手织造坊的活计。这里的活不难,就是繁琐杂乱,加之年关将至,不少庄内的人也来求着做新衣的,使得封三娘愈加忙碌。十几天下来,杜蘅便慢慢适应了织造坊的工作,很多事都上手了。封三娘见她手脚快活儿也好,心头喜欢,与她慢慢地贴了心。 第四章 五拍(4) 这一段日子杜蘅过得平平静静,景忪好象完全忘了她这个人,基本不再过问织造坊的任何事。只听说顾嫣然好象突然生了疾病,顾问天父女并未离庄。景忪与庄颜为这事似乎还有了些口角。尽管如此,景忪仍然吩咐人照顾顾家父女,只是少去探望。杜蘅知道那必定是顾嫣然不想走而不得不用的苦肉计。 杜蘅日复一日的忙碌,连织造坊的大门都没有机会迈出去,内心却有些焦躁起来,衣轩似乎就近在咫尺,可是却隔了无数道屏障,终究无法一探究竟。 腊月初八这天,庄内大厨房一大早就开始煮腊八粥,香气弥漫在剑天阁内,整个阁内的人都喜气洋洋的。织造坊的活儿也赶得差不多的,私下的,公事面上的,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大家也算是松了口气。晌午时,就等着喝那腊八粥,沾沾这过年的喜气。 封三娘看了看门外不时路过取粥的人,不由得笑道:“日子过得还真快呀,眼看又是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宁从都还没来呢,这织造坊冷清得就只有我们二个人,今儿好,热闹多了。” 宁从道:“就是,现在热闹多了,去年的时候不是还有红绡姐吗?” 众人忽然就噤了口,封三娘不自然地笑了,“红绡不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杜蘅见她脸色有异,不便再问,举头看了看门外道:“今儿谁去取粥呀?” 封三娘道:“宁从去吧,就你话多,多跑腿,少说话,听见没?!” 宁从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是。封大姐教训得是。可是我一个人哪里取得回来?!”他看了看大家,谁知每个人手里都有活,都没理他。他有些泄气,封三娘笑道:“行了,快去,大不了你多跑一趟,一会儿让你多吃一碗。” 杜蘅想了想道:“不如我陪他去吧。反正我的活已经做得差不多,下午就收两个边儿,很快就成了。早些取回来,大家好吃。” 宁从跳了起来,“好,好,杜蘅姐陪我去。” 封三娘笑道:“也成。那你们去吧。阿蘅不认得路,你得注意着点。知道不?” 宁从点了点头,杜蘅放下手中的衣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宁从只有十七八岁,一路走得飞快,走到半道,杜蘅就有些吃不消了,连连让他慢些。宁从不好意思地笑道:“杜蘅姐,我习惯了。”正说着,只见前面过来一个青衣少年,冲着宁从的头就是一记:“嘿,臭小子!” 宁从吃痛,“哎哟,正哥,别打别打。” 原来是景忪跟前的周正!他笑道:“不打也行,我的栗子呢?” 宁从讨好地笑:“这不一直没机会出庄吗?出去了我一定买给你!” “哼!少来,你小子狡猾得很,老是耍滑头。看我改天在景管家面前好好地说说你!” “别呀,正哥,我一向循规蹈矩,可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杜蘅认得那少年,第一次去景忪的院子,她就见他守在门口,想必是伺候景忪的周正。 周正笑道:“算你运气好,今儿我有事,不跟你说了。下次再让我逮到,看我不收拾你。” “是,是,我下次一定买给你!正哥这是要去哪儿?” “去牧马场传话,哎,你知道吗?年三十儿,我们可能有机会见到庄主了。” “真的?”不止宁从有些惊讶,连杜蘅都吃了一惊。靳天择要出关了? “我也是听说的,到时候就知道了。”说完,他又敲了宁从一下,这才笑嘻嘻地走了。杜蘅见他步伐轻浮,似乎是练过武的。 周正的身影慢慢地远了,杜蘅才问道:“庄主平时都不见人的吗?” 宁从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听说庄主已经三年没出衣轩了,我来了山庄快一年了,也没见过他。好象封三娘都没见过。听说去年红绡姐要不是一心想去见他,也不会……”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口,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拍拍心口,“还好没人,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杜蘅笑道:“瞧你这样,怕什么?” “你不知道,杜蘅姐,这山庄里的人,是绝不能进衣轩的,别说是衣轩,就算你不听吩咐进去了云居,也是很严重的事。” “那……红绡她不知道吗?” “知道呀,可是她就跟中了邪似的,悄悄地跑到衣轩去,结果……”他突然有些害怕,打了个冷战,“还是不说了,我们快去取粥吧。这大过年的,别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完,他一溜小跑,再不肯多说。杜蘅也不好再问,两人进了大厨房,见里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院子里摆了十来个大粥缸,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杜蘅和宁从拿出食盒来盛粥,突然肩头一沉,听见一个声音惊喜道:“阿蘅!” 第四章 五拍(5) 杜蘅一惊,抬头一看,竟见玉娘站在身后,满面喜色地看着她。她喜道:“玉娘!你还好吗?” 玉娘笑道:“没事!我好得很!你呢?我听说你去了织造坊,还受了伤,怎么回事?!”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都是误会,对了,你当时怎么摔一下就晕了?” 玉娘道:“唉,说起来还真是挺丢人的。我吧,打小就有个头风症,有时候摔一下,就容易晕,也没啥,休息一下就缓过来。那次真搞得我真是没脸了。还以为山庄会赶我出去,结果景管家对我挺好的,还找了大夫来瞧,如今在大厨房里帮厨,月钱不少,还能吃点好的……”说到这儿,她压低了嗓门,“以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别的不行,吃的少不了!咱们一块儿进来的,有啥事,互相照应着点!” 杜蘅笑了:“行。我也是太忙了,不然早来找你了。” 玉娘又拍了她的肩一下,“这就对了。你来取粥吗?” 杜蘅只觉得肩头又沉了沉,莫明地觉得心底一荡,似乎有一股暖流涌上来,她心头一惊,忍不住又抬头望了她一眼,她正朝她笑,眼角的皱纹有两分僵硬,眼光似乎别有含义。这玉娘的手,真是很重,很重。杜蘅收回眼光,当下“嗯”了一声,“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有空再来找你。” 玉娘悄悄把一个纸包塞进她的手里,轻声道:“给你的,别给外人瞧见。” 杜蘅愣了愣,隔着纸包,她依稀能感觉到里面似乎是肉食面点之类的东西,于是将纸包藏进衣裙内,取了食盒与宁从回了织造坊。 众人都开开心心地吃腊八粥,杜蘅将纸包取出来瞧,封三娘见状笑道:“哟,什么宝贝?” 杜蘅腼腆地笑:“不知道,是玉娘给我的。就是和一起进来的那个。” 封三娘道:“啊,对呀,她去了大厨房。肯定给你什么好吃的了。打开瞧瞧!” 杜蘅慢慢地将纸包打开,大家都围了上来,原来是五个面筋团。翠云叫道:“呀,是肉泥面筋团呢!这玩意可难做了,要把肉末混在面筋里使劲拍使劲拍,一直到肉末融进了面筋里,才能切开煎,又脆又香……就是可费力气了。”说着,她吞了吞口水。 宁从乐道:“那玉娘敢情是个手劲儿大的,这五个面筋团没准她啪啪啪五掌就拍好了。” 杜蘅心头突地一跳,五掌?!想起从来的路上开始,玉娘已经在她身上拍了三掌,而且每次拍的力道和位置都略有不同,难道……口中却笑道:“大家分了吃吧。” 翠云面露喜色,封三娘道:“人家给你的,我们怎么好意思要。” 杜蘅笑道:“什么你呀我的,我来了这织造坊,多亏了大家帮忙照顾,要不杜蘅早就……被撵走了。今儿不过是几个小点心,有什么分不分的。来,一块儿吃。”说着,她便把点心往翠丫、封三娘等人的手里塞,众人都客气几句,喜滋滋地分着吃了。 封三娘笑道:“挺好吃的,看来这玉娘的手艺不错!以后你有口福了!” 宁从道:“我看以后取饭就让杜蘅姐去得了,说不定还能多落点好吃的!” 众人笑做一团,杜蘅道:“玉娘不过是看在我们一同进来的,所以多关心些。不过她是个大方人,以后若我真去,她定然也会关照些。” 封三娘道:“行,你只要不怕累,以后你就去取饭,哈哈哈……”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吃了饭,又开始慢慢地做手上未完成的活。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又过了二十来天,杜蘅常去大厨房,每次去都能跟玉娘说上几句话,到了年二十九这天,所有院子里都在打扫落尘,准备过新年。到了晌午时,因为宁从送货去了,杜蘅主动说去取饭,封三娘便许了。 她沿着昨日宁从带她走过的路,慢慢往大厨房去。整个剑天阁建得十分的周正,正中是议事厅,议事厅内是景忪的院子,再往北就到观云亭。织造坊、浣衣所,牧马场位于西面,大厨房、客房和外事处位于东面。因此从织造坊到大厨房,就要绕过牧马场,经过北门时,还能看到山崖边的观云亭。杜蘅已经去过西北面的客房,于是除了西南面的外事处,别的地方地形,她都已经基本清楚。沿途道路院落也熟记于心。 杜蘅暗暗地想,要出这剑天阁似乎并不难,这里除了做事的人,基本上没有守卫。若是一个略懂武功的人,冲进牧马场,盗了马便跑,跑出山门简直轻而易举。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地容易,才令杜蘅越加觉得诧异。江湖上人人都说流云山庄内机关重重,守卫严密,为何看来起跟普通百姓的庄园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心头有些懊恼,若她是真的招影使,就不会查不出来了。可惜……为什么他坚持要她来流云山庄?比武功比机智比经验,她没有一样比四大杀手强,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却要派她来? 从三个月前开始接手这个任务,她便一直解不开这疑惑。他只是笑着说,等你见到靳天择,你就明白了。 杜蘅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遥遥地看着远远的衣轩,心中沉甸甸的,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靳天择?除夕? “哟,妹子你来取饭啦?” 肩头忽地一沉,她差点站立不稳,一只手却紧紧地拉住了她,哈哈笑道:“哎呀,瞧你弱得!” 杜蘅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似乎一股真气真窜进丹田内,五脏六腑顿时热血沸腾。她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玉娘笑嘻嘻地笑着她道:“妹子,今儿菜不错来,快来瞧瞧。” 第四章 五拍(6) 杜蘅来不及说话,就被她拖着进了厨房的大门。她径直将她按在一旁坐了,方才大声笑道:“你看,萝卜炖骨头,香喷喷的……我帮你盛。你坐会儿……” 杜蘅坐在椅子上,气血翻涌不断,几乎难以自持。连忙平心静气,努力疏通体内的真气。脸上却只能挤出点笑容,却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烧火的丫头笑道:“玉娘刚刚还念着你,可巧你就来了,瞧把她乐得,还亲自帮你盛,就算是周正大哥来了,她也没这么热情过!” 玉娘似乎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异样,自顾自笑嘻嘻地说:“你这小丫头懂什么?阿蘅是自家姐妹,感情自不能与别人相同!来,我帮你盛好了。对了,妹子,听说你们织造坊最近挺忙?” 杜蘅此刻终于缓过一点劲来,却总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勉强绵声道:“嗯,不过活儿也差不多了。多谢玉娘了。” 玉娘笑着把食盒塞到她手里,顺手在她的前胸口拍了一下,“自家姐妹,客气个啥!还是妹妹好,织造坊里都是绫罗绸缎,多舒服啊,不象我们这儿,尽侍候汤汤水水,你姐姐我进来忙,连个荷包也没有,在这儿做事还真不方便。” 杜蘅一口气沉下丹田,四肢百胲顿时轻松下来,她暗提一口气,只得觉得身轻气爽,内力忽然凝聚自如,不由得惊讶万分。举目望着玉娘,笑道:“那还不容易,今儿回去我帮你做一个。” 那烧火的丫头听了大叫:“阿蘅姐不能偏心!我也要一个!” 杜蘅笑道:“好,也帮你做一个!” 玉娘拉着她往门外走,大笑道:“死丫头就知道占便宜!下次你阿蘅姐来了看你还不跑快点!”那丫头呵呵地直笑,玉娘一直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往外走。杜蘅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自己和玉娘的脉息之间来回地流动,她在试探自己内力恢复的情况! 杜蘅没有做声,二人一直出了门,玉娘方才放开她的手笑道:“好了,赶紧回吧。看你好好的,没病没灾,我也放了心。我呀,自进来就一直在大厨房里,连大门都没出。想着以后要出这山庄,恐怕都找不着路,哈哈哈。”她笑得别有两分深意。 杜蘅突然明了于心,淡淡道:“玉娘还怕这个?到时候自然有人领你出去。对了,那荷包我回去做好明儿给你。” “好,好,那我先谢谢你了。” 杜蘅提着食盒,沉默地往前走了。她不敢回头去看玉娘。为了这次任务,她不知道他,到底安插了多少人进来流云山庄,只是在每个环节上,自然会有人出来为她疏通铺路。玉娘,只是第一个。他对这次部署,费尽苦心,志在必得。 杜蘅的心,忽又沉重了几分。他如此费尽周章,而她,却看不出这流云山庄到底有什么可怕!相反,她倒觉得这里风景秀美,人也不错。就连景忪,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恨。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对这次任务,提不起一点热情?! 杜蘅暗暗地皱眉,提醒自己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回了织造坊,大家热闹着吃了饭,杜蘅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封大姐,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封三娘道:“啥事儿,你说。” 杜蘅试探着道:“这样的,玉娘对我挺好的,我想……给她做两个荷包,谢谢她。就是想要点零料……不知道……行不行?” 封三娘笑道:“我当什么事,就这点小事啊?成,你喜欢什么随便儿挑,是该谢谢人家。有来有往才好嘛。” 杜蘅面露喜色,挑了一个朱红的,一个青蓝的,都是上好的锦缎,细细地裁了,密密地缝。封三娘笑道:“这个好,你会挑。不过我得悄悄说,这料子是做给庄主的呢!你最好再掐点别的料,让玉娘小心点戴,别太招摇了。虽然庄主不过问这些事,但总怕那些碎嘴的多惹闲话!” 杜蘅愣了愣,连忙道:“那……我还是换个吧。” 封三娘压着她的手,低声道:“没事儿。我不说谁知道?你做你的,掐点别的料子,绣点花啥的,旁人哪能仔细看?外人也看不出来这个。” 杜蘅微红了脸,“行,我听大姐的。” 封三娘又道:“明儿就三十儿了,送给她正好。” 杜蘅捻了捻线,似不在意地问道:“对了,年三十儿庄里有什么庆祝的活动吗?” 封三娘突然叹了口气,“谁知道啊,恐怕是没有。老庄主在的时候,年年三十儿晚上都要放炮仗,吃大宴,全庄里的人,在议事厅里摆上满满的一院子,热热闹闹地守岁,吃酒,行令。而且但凡在庄里过年不回家的,还能许家眷来庄里一起过年,那时候人也多,单是剑天阁里就有二百来号人呢!加上云居衣轩的人,能有三、四百人,一过年,就跟一个大镇上一样。庄主和夫人会跟大伙儿一块吃吃闹闹,发红包……简直是开心得不得了。” 杜蘅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今年也会吗?” 封三娘停下了手中的活,似乎陷到回忆里去了,“那是以前的事了,流云山庄自从老庄主去世以后,就没那样热闹过了。” 杜蘅轻声道:“是吗?” 封三娘叹了一口气,又道:“三年前老庄主和夫人都去世了,初雪小姐也不见了,庄主一夜之间发了疯,赶走了山庄里所有的管家和管事,全部换了人。景管家、应管家、庄管家在一个月以内接管了流云山庄,人是越走越多,慢慢地这里的人都换得差不多了。象我这样还在这里干活的人,恐怕就剩三、四个了。” 杜蘅若有所思道:“封大姐是*了?那你见过老庄主和现在的庄主了?” 封三娘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 第五章 初雪(1) 杜蘅见封三娘直盯着她瞧,也不说话,不由得微微不安道:“封大姐?” 封三娘的眼光暗了暗,轻声笑道:“瞧我,也有些糊涂了。不瞒你说,你刚进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你的眼睛跟初雪小姐挺象!”她四下张望了一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宁从忙着送货不在,翠云去跟景管家告假,要准备回家过年了。整个织造坊只有封三娘和杜蘅两个人。 杜蘅怔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就当听着玩吧。只是别跟旁人说去就是了。老庄和夫人,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初雪小姐。这小姐自打生下来身子就不好,看了无数大夫,好不容易才养大成人。小姐十六岁以前,连衣轩的大门都没出去过。那会我刚来了流云山庄一年,恰逢小姐生日,夫人见我手艺不错,命我去给小姐裁衣。唉!” 封三娘突然叹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姐……” 杜蘅突然莫明地有些紧张,没有答话。 封三娘又道:“原先我见到庄主夫人,就一直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可一看到初雪小姐,才知道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吧。” 杜蘅紧声道:“初雪小姐……是个大美人?” 封三娘娘默默地点头,“嗯,她很美,只是见过她的人很少。老庄主对她百般疼爱,那可是捧在手心里疼。小姐也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女子,恐怕这世上没有哪一个男子,可以敌得住她的微微一笑。” 杜蘅默默道:“那……庄主娶了小姐,不是很有福气?!” 封三娘笑道:“庄主能娶到小姐,可是经过了无数考验才成功的。” “这我听说过,小姐是比武招亲的。” “是啊,四年前的比武招亲,可是轰动了整个武林。武林的三大世家,海南容家,江北司空家,中原风家,都几乎倾巢出动。所有未婚的男子,都往这流云山庄跑。剑天阁里单是招待各派掌门人都忙不过来了。比开武林大会还热闹!” 杜蘅笑了笑,“那是,谁不想娶这么美的新娘。” 封三娘道:“唉,冲着流云山庄这天下第一庄的招牌,人也挤破头了,更别说我们小姐生得那么好,哪个男人不想娶呀!” 杜蘅又道:“那庄主不是很厉害,可以打败这么多人?” 封三娘笑道:“那是自然。庄主那时候还是无名小卒,一开始,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在武林三大世家的子弟身上,谁知道他呀。可是谁能料到最后站在决战台的上人,居然都不是三大世家的人!” 杜蘅微微一愣,“难道和庄主决战的人,也是个无名小卒?” 封三娘笑道:“他倒不算是无名的,在江湖上人人都称他妙手郎君,说什么轻功与内力都妙绝天下,这都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他从来不杀人,干净得象再世华佗。” 杜蘅的心,微微一动,“再世华佗?难道,他是个大夫?” 封三娘道:“他不仅武功好,医术更好,医好了不知多少人,所以在江湖上名声好得不得了。就算是武林三大世家的宗主,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我见过他,也是一表人才,和小姐很般配呢!” 杜蘅低下了头,“那……他怎么输给庄主了?” 封三娘笑道:“这个我就不懂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武功,哪知道那些。反正当时比武决战,初雪小姐也来了。庄主和那妙手郎君一交手,我看小姐的脸色都变了。” 杜蘅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喃喃道:“那……小姐喜欢谁呢?” 封三娘道:“我哪知道啊?!不过我猜啊,小姐可能喜欢妙手郎君多些。” “为什么?” “猜的嘛,有次妙手郎君好象是失了手,小姐叫了一声。后来他们打了很久都分不出高下,庄主就提出三招定胜负。结果还是各有输赢。最后是老庄主选了现在的庄主。小姐好象有些失落。那妙手郎君以前给小姐瞧过病,想来小姐是有点喜欢他的。” 杜蘅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快要完成的荷包,莫明地有些胸闷。 “好了,终于弄好了!唉,一年到头地忙,最后总算给自己也做身新的了!”封三娘喜滋滋拿起手中的新衣,仔细地拍了拍,披在自己的身上,笑道:“阿蘅,你看看,怎么样?” 杜蘅呆了呆,似乎有点恍惚,淡淡笑道:“挺好,封大姐你穿这个颜色好看。” 封三娘揉了揉眼睛,笑道:“哎呀,常年这么熬,眼睛快不行了。总算是成了,明儿就穿这身了。那天听林管事说,明儿剑天阁里要设宴,没准儿庄主会来呢!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我这个老婆子了。” 杜蘅的脑子激灵一下,立刻回过神来,“明天庄主会来?” 封三娘整整齐齐地将衣服叠好,笑道:“谁说得准呢?总之年年三十儿大伙都希望庄主能出来,年年都没来。这三年都是景管家在派红包,庄里见过庄主的人,可能也没几个了。通常都是庄管家来传话,所以大伙儿都说,这流云山庄啊,最厉害的主子,是个女人……”说到这最后一句,她突然放低了声音,“哎呀,我多话了,你忙你的,我进去再拾掇拾掇。” 杜蘅只是笑了笑,没在意她这最后一句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仅在传流言。但是一想起庄颜,她突然从内心里冒出一股寒意。流云山庄里,最厉害的人…… 明天就是除夕,靳天择真的会出来吗?她捏着手里的荷包,默默地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夹层里。 第五章 初雪(2) 黄昏时分,翠云告假回家了,宁从老家甚远,留在庄内过年。三个人用了饭,林孝仁过来问了几句,便各自歇息了。杜蘅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呼地刮起了北风,夹杂着雨雪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地充满寒意。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听到房顶上的瓦片传来轻微的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 自从玉娘帮她打通了经脉,她的内力已经完全恢复,耳目都灵敏了许多。她当下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那声音慢慢地朝着北面移动,只片刻功夫便离去了。杜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起身。不管如何,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在这个时候,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她却睡不着了,如果那个人只是过路,那么必定还会回来,除非……一去不回……她想强迫自己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看着房顶,直到天蒙蒙亮,那声音也一直没再出现。 杜蘅刚刚迷糊一会,就听见封三娘在院子里喊:“阿蘅,宁从,快出来看,下雪了!” 杜蘅立刻清醒过来,连忙起身穿衣,出门一瞧,果然,院子里,房顶上都已经积上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宁从在雪地上撒欢,叫作一团。 她不禁笑道:“好大的雪啊。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儿年三十儿就下雪,说不定是好兆头!” 封三娘道:“我也这么想来的。对了,林管事说了,今儿一早大伙就到大厨房去帮手,那边忙不过来。” 杜蘅连忙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三个人匆忙出了门。地上的积雪虽然才及脚踝,但走路很不方便。道路两旁不时见到有人在扫雪,边扫边嘻闹,宁从也跑过去打闹一番,封三娘笑道:“今年也怪,阴冷阴冷的,一直不下雪,原来是赶在这年三十儿来下!” 杜蘅伸出手来,飘落的雪花落在手里,立时融化了。她已经多久没看到下雪了?飘香谷里一年四季都温和如春,他也没有带她出过谷,这些年她都没有看到过雪。想不到下雪也这么美。 封三娘拉过宁从,说道:“哎,你们两个,呆会有得吃就吃,别管太多。今儿年三十儿,管家管事都不会太严苛,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不会管。就是庄管家那儿,稍微注意着点儿。明白吗?” 杜蘅与宁从连声应了,三个人进了大厨房,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想来各房各院的人都来了。 杜蘅举目四望,眼见玉娘在里面使劲地搅着一口大锅,连忙走上前去,叫道:“玉娘。” 玉娘回头一见是她,立刻笑道:“阿蘅你来啦!快坐。”将她按在一旁坐了,杜蘅才掏出荷包递过去,“给你的。看看,喜欢不。我用了好些料子。” 玉娘笑开了脸,“你做的我肯定喜欢。你等我一下。”说着,她跑到一边拿了一个碗,捧着到她身边道:“我特地留给你的,你尝尝。” 杜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见碗里盛着白花花的粥,隐隐有花的香气。她微微一怔,玉娘已经将碗递到她嘴边,笑着催促道:“快吃,一会凉了不好吃。”杜蘅接过大口地吃了,她才笑了,“好吃吧?多吃点才有力气。” 杜蘅突然有点心酸,这花香气,明明是他的。他常说,这百花散香剂,最利养气。如此特别的日子,他却不在她身边。 “对了,听说今天庄主要来呢,你知道不?” “啊?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 玉娘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笑道:“要是庄主真来就好了。这里面干了两三年的人都没见过他,我们才进来一个月见着了,你说是不是有运气?” 杜蘅笑笑,“算是吧。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你就帮我递个手就成了。”玉娘站起身,到案板边去切菜。“别的,不要你帮。”她别有深意地笑笑,只见她左手伦起菜刀,嚓嚓嚓切得飞快,杜蘅看着眼睛都直了,啧啧道:“你动作真快。” 玉娘笑道:“这算啥,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比这还快呢。” 杜蘅连忙替她洗菜收菜,准备好下锅。玉娘又道:“一会儿云居和衣轩的人都要来,中午就在这议事厅里摆十大桌,大吃一顿,看你这样子,肯定抢不过别人,嘿嘿,这会儿趁有空,有啥吃啥,别管它。” 杜蘅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顾你的吧。” 一个时辰后,果然见到来传话递菜的人越来越多了,杜蘅大多不认识。听他们说话间,好象有云居和衣轩的人。杜蘅特别留意了一下,庄颜身边的红尘来了一次,她扫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吩咐了几句说是庄颜要的东西,便走了。 转眼便到了中午,菜传得差不多,只等着开席。杜蘅被玉娘塞了不少吃的,早已经吃得饱饱的,厨房里留了三个人打杂,玉娘也留下了。其他的人,都到议事厅里坐着了。杜蘅抬头一瞧,大厅里的主席上,坐着景忪、应准、庄颜三个人。那传说中的靳天择,依然不见身影。 杜蘅心中略有些失望,在封三娘身旁坐下。织造坊和浣衣所的人坐了一桌,除了林孝仁和织造坊的人,别的杜蘅都不认识。只听一个红衣丫头说道:“哎,你们说,今儿庄主到底来不来啊?他就跟那个啥,神龙见不着人似的,是不是真的不能见人哪?” 封三娘淬道:“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 林孝仁吓得想去捂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你有空就吃吧,那么多话!” 那丫头扁了扁嘴,“干嘛总怕人说啊?” 封三娘道:“彩凤就你爱出风头,有本事你到景管家面前唠叨去!别在这儿碎嘴连累我们。” 彩凤瞪了她一眼,果然没再多话。 杜蘅打量着那个叫彩凤的丫头,凤眼瘦脸,倒真象是个爱碎嘴的人。她没有说话,封三娘却道:“唉,庄主都三年没出来了,看来小姐没了,他的魂儿也没了。” 林孝仁嘘了一声,暗示她不要多话。封三娘叹了口气。只得住了嘴。杜蘅突然觉得有些压抑,站起身来道:“我……我去方便一下。” 她快步冲出大厅,四处白茫茫的雪说不清的刺眼,瞅准了茅厕的方向,慢慢地踱过去。那茅厕建在议事厅的后边,要绕一大圈才能走到跟前,刚走了一半,就听见一个声音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年年如此,难道真想把自己变成个鬼吗?” 第五章 初雪(3) 杜蘅怔住,是景忪。 “你别问我,有本事去问他。” 是应准。 “我不想跟他说话!上次顾嫣然的事他明知我有难处还让我出面,这算什么?大过年的窝在梅林里不见人,这样有用吗?这样她就能活过来?”景忪有点气急败坏。 “事实是,他根本不相信她死了。”这声音冷冷淡淡的,杜蘅心头一动,庄颜也在。 “我受不了,再这样下去,他是打算一辈子不用出来见人了是吧?”景忪烦躁道:“我可不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地方!” “那你想干嘛?”应准的声音有些冷。 “我只想让他出来见人!” “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太适合出来见人。虽然之前我做了那么多事,可是最后关头,他还是放弃了。我也没办法。”庄颜一如既往地冷静。 “你会没办法?!”景忪的声音高了,“最有办法的人就是你!我不要求他去跟各大门派的人打交道,只是让他出来坐着吃个饭而已。很难吗?” “你应该想想,如果他真的出来了,就表示要开始面对武林三大世家的人。明天,或者后天,这剑天阁、云居里就会来人!顾家父女还在剑天阁没走呢!”庄颜没有让步,“也许……他还没准备好。” “应准,你说句话啊!” “我只尊重,他的决定!” 没有声音了。沉默,突然静得只听得见雪花飘落的声音,杜蘅一时怔住,正想抽身回走,却听见一个声音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杜蘅吓了一跳,赶紧低身道:“奴婢,只是想去茅厕。” 应准冷冷道:“走那边。这边不让走,你不知道吗?” 杜蘅诺诺道:“是,奴婢告辞了……” “阿蘅?!” 杜蘅又顿住,景忪上前来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她当然不能指望他把那件事忘了,连忙道:“已经没事了,多谢景管家关心。只要景管家,不要赶我出去,我一定好好干活。” 景忪嗯了一声,“以前的事是个误会,你不用在意。去吧。” 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刚刚抬脚走了两步,忽听庄颜道:“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杜蘅连忙回身道:“奴婢叫杜蘅。” 庄颜第一次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她身量中等,身上红色的夹袄微微泛白,发丝简单地挽在脑后,发髻上扎了一根红色的丝带,似乎普通得让人无话可说。 “杜蘅?你抬起头。” 杜蘅默默地抬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看到她的眼睛,庄颜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击中,犹疑道:“我见过你。” 不只杜蘅,景忪与应准也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哪儿见过她?” 庄颜道:“你说你叫杜蘅?是李家庄的杜蘅吗?说给秦员外的小儿子秦书做妾的,是不是?”见杜蘅点了点头,庄颜又道:“那就是了,我们见过。” 杜蘅疑惑道:“奴婢见过庄管家?请恕奴婢愚钝,还真想不起来了。” 庄颜慢慢走到她跟前,淡淡道:“那我提醒提醒你,半年前,你到镇上去看你兄长,途中遇到秦家三夫人,她的绣裙被个卖杂耍的勾破了,可是你补上的?” 杜蘅一愣,呐呐道:“庄管家不提,奴婢还真记不清了。” 庄颜道:“才半年,你就记不清了?” 杜蘅怔怔道:“奴婢……奴婢真不记得有这事了。不知道庄管家是不是……认错人了?” 庄颜若有所思道:“是吗?那没准儿是我记错了。还以为当时你替她补了衣裙,她见你手脚利索,心肠又好,才有心将你说给秦书。” 杜蘅低下了头,庄颜又道:“你的女红活儿在李家庄倒是有名的,认识的都知道。只可惜你爹不当你是个能人,一心想嫁了你,捞点好处。” 杜蘅心中微微刺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好了,你问完了没,干点正事。”景忪有点不耐烦了,“她是我的人,你逮着问个没完。” 庄颜冷笑道:“那上次是谁未经我同意,就让赵志刚去抓人?!” 景忪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招影使的武功阴柔莫测,最难对付。赵志刚修的是正阳正刚之功,正好用来对付他。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干什么分得那么清楚。” 庄颜哼了一声,“那你抓到人没有啊?” 景忪笑道:“不是你们叫我要小心为上吗?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一个不是?虽然抓错了,总好比放过了的好。阿蘅,上次的事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流云山庄。” 杜蘅勉强笑了笑,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肩头的伤虽然已经好了,此刻却突然疼痛起来:“景管家说得……是。” “你去吧,一会儿要开席了。”景忪温和的声音传来,杜蘅连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走。 “你走错了,茅厕在那边。”应准的声音很仍然很冷,但却没有那么锋利了。 杜蘅红了脸,连忙转了方向,快步走了。 “你还在怀疑她么?”景忪操起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了。 “玉娘进来时突然晕倒,明明是有人动了手脚。如果不是她,我想不出还会有谁。”应准沉思道,“只是她……也的确找不出任何破绽,所以我才会一直怀疑。” “你这人真是奇怪,有破绽你怀疑,没有破绽的你也怀疑,有时候连我都被你弄蒙了。” 应准见庄颜一直不说话,问道:“你呢?你的直觉告诉你什么?” 庄颜抬起一双冰冷的眼,眸色中隐隐有不安的因素,“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杜蘅。” 第五章 初雪(4) 景忪和应准立时愣住,“你能不能别老拿直觉来说事儿?!”景忪有些不信。 “我信。”应准看着她,眼光突然多了一分柔和。那柔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景忪的眼。 “唉,”景忪叹气,“上次红绡的事,我觉得吧,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难不成你看人家一眼,就知道她会不会对庄主有威胁?!” “她不会杀他,我只知道……她的眼睛,好熟悉。”庄颜默默道:“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但她不是杜蘅,绝不是秦书的未婚妻杜蘅。”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就是那个熟悉感……我的确见过真的杜蘅一次,她们的眼睛,明显不同。可是刚才我跟她提起往事,她却不敢承认。她不承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确记不得,另一种就是她不敢承认,因为……她以为我在试探她。可是你认为,一个女子可能忘记跟自己终生大事相关的人和事吗?” 景忪皱起了眉,“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女人就是麻烦。她又不会武功,即使不是真的杜蘅,又能做什么呢?” “不会武功的人,就不能杀人吗?” 三个人一时沉默了,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都不再说话。半晌方听景忪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这些年来,因为老庄主一家突然离世,江湖流言甚多。流云山庄闭门闭户,几乎不与江湖上的人有什么往来,庄内的人全部都小心翼翼,生怕有引魂招的人混进来。”他抬起手看了看天,“我感觉,这里的草都不会呼吸了。” 庄颜慢慢道:“你忘了当初我们为什么进来了?我只想知道她到底进来干什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其貌不扬,普普通通,到底来干什么?谁派她来?有什么目的?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景忪应准二人对视一眼,“你想冒险?” “不,我只想赌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赌什么?” “赌引魂招与流云山庄的决战之期,就会到来!” 正午时分,雪慢慢地停了,热热闹闹的年终大宴终于开席了。虽然缺了流云山庄的庄主,可是有三大管家坐镇,众人还是自得其乐了。反正那个庄主几年没露面,大家都习惯了。杜蘅难掩心中的失望,草草地吃了些,便不再动筷。封三娘笑道:“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有顿好的,你倒不动了。” 杜蘅淡笑道:“刚刚在厨房里帮玉娘,早就吃饱了。封大姐,你慢吃,我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成不?” 封三娘正吃得高兴,“好,你去吧,小心别出观云亭。” 杜蘅“嗯”了一声,回头见那三个大人物在席间,不时有管事们上前去敬酒,似乎一时三刻都脱不了身。她悄悄地出了议事厅,慢慢地往西去。她是想仔细看看牧马场的方位,思忖着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马场的位置。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也被扫得差不多,道路已经好走了。她沿着宽敞的青石板路,慢慢地往西门去。这么冷的天,剑天阁的人,不是在议事厅里喝酒,也多半躲在屋子里取暖,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杜蘅顺利地出了西侧门,眼前顿时一片开阔。 一片白茫茫的大牧场,突然出现在眼前。积雪覆盖着泛黄的草地,已经分辨不出它原来的颜色。远处的青山也是白雪皑皑,天地之间有些混沌起来。杜蘅觉得这一切很刺眼,她下意识地低下眼睛,眼窝里隐隐地发胀。 “你别盯着雪看,小心看坏了眼睛!”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好奇,“你是谁啊?我没见过你。” 杜蘅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了黑旧小袄的孩子站在自己身旁,他个子不高,最多不过十岁左右,正在好奇地张望着自己,不由得笑道:“我叫杜蘅,是……新来的。你是谁?” “哦,你是新来的呀,我叫小鱼儿。你是来牧马场的吗?” “嗯,我……我是织造坊的。对了小鱼儿,你怎么没去吃酒?” “我不喜欢吃酒!我爹说这里得有人看着,不能全走了,我就留下了。马大叔他们爱吃酒,让他们吃去。你呢?你干嘛不去?”小孩一脸的不在乎,笑嘻嘻地。 “我已经吃好了呀,所以出来走走。小鱼儿你一个人在这儿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七岁就在这儿放马了。都放了三年了。” 杜蘅注视着这个半高的孩子,虽然穿得破旧,脸上还有些脏污,却是开心得紧,不由得笑道:“小鱼儿真能干。” 小鱼儿笑道:“那是,我爹就是养马的,他养的马又高又壮,跑得最快!对了,大姐姐,今儿议事厅里人多吗?庄主来了吗?” 杜蘅笑道:“人多,不过庄主没来。” “唉,”小鱼儿有些泄气,“又没来。庄主好久没出来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杜蘅失笑道:“你很关心他嘛,怎么你见过庄主吗?” 小鱼儿骄傲道:“那当然。庄主还说过要教我武功呢!庄主的武功可好了,武林三大世家的人都打不过他!” 第五章 初雪(5) 杜蘅暗暗一惊,“吹牛,你会见过庄主?!我才不信。” 小鱼儿急了,抓着她叫道:“我真的见过,我骗你干嘛?!我爹想让我拜庄主为师,本来都说好了,等迎春花开了就行拜师之礼,可惜……” 杜蘅愣住,原来这父子二人居然是庄里见过靳天择的人!“可惜什么?” “可惜山庄里出了事,庄主就再也不出来了。”小鱼儿挺沮丧。 杜蘅“哦”了一声,又道:“看来,你跟他是无缘做师徒了。算了吧。” “不会的。”小鱼儿挺起胸膛,叫道:“如果我再见到庄主,求他收我为徒,他肯定会答应的。他说过,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决不会食言!” “可是你怎么能见到他呢?他都不出来。” 小鱼儿泄了气,“是啊,他都三年没出衣轩了。以前小姐在的时候,他还经常带小姐来骑马玩,唉……后来小姐不在了,他也不来了……连宝儿也不理了。” 杜蘅惊讶道:“宝儿是谁?” “宝儿是如意生的,一匹红色的小母马,小姐最喜欢的。” 原来如此。杜蘅内心忽地软了软,沉默着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没准儿他明天就来了。你还小,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他。小鱼儿,”她看着远山白黑相间的山峦,那空中楼阁一般的衣轩,就天宫一般辉煌遥远,“他……跟小姐很好吗?” “当然啦,小姐看到他都笑眯眯的,小姐笑起来很好看。” 杜蘅的心,微微一动。“那他呢,看着小姐也笑吗?” “唔,他不爱笑。不过,他对小姐很好,教她骑马,陪着她笑。” 杜蘅突然没话了。传说中的靳天择,是个冷淡自傲的人,他有着来历不明的绝世武功,和谜一样的身世背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什么来到这流云山庄。直到三年前,老庄主云峰夫妇突然去世,初雪小姐也不见了踪影,流云山庄一夜之间换了主人,大家才突然发现,靳天择成了天下第一庄唯一的主人! 流言顿时漫天而起,最多的说法是靳天择杀害了老庄主全家,谋夺庄主之位。可是他却不信。 “何必谋夺?云峰只有一个女儿,流云山庄迟早都是他的。这其中必有别的缘故!”他冷冷的笑意,挂在唇边,似乎想看穿世间所有一切。 杜蘅突然叽伶伶打了个冷颤,小鱼儿笑道:“姐姐你冷吗?” “哦,不。”杜蘅连忙回过神来,“小鱼儿,你有多久没见过庄主了?” “嗯……快一年了吧。” 杜蘅一惊,不是三年没出来了吗? 小鱼儿突然觉得失了言,连忙捂住了口,“是……二年……不,三年了。” “小孩子撒谎,可是要被狼叼的!”杜蘅紧紧地盯着他。 “哎呀,好啦,这是个小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了!年初的时候,我在后山的缺口那儿玩,好象看见过庄主从那儿经过。” “真的?”杜蘅吃惊不小,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小鱼儿说话的真实性。衣轩是严防重地,靳天择连门儿都不出,他怎么可能经过一个离牧马场那么近的地方? “真的,真的,我没撒谎。我就远远地看见了,我觉得是他。可是……我不敢说。”小鱼儿一脸的认真。 杜蘅仍然一脸的不置信。 小鱼儿跺脚,“我没骗人!不信我带你去瞧!” 要的就是这句话。杜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鱼儿已经急得拉着她往山那边跑了,“不过你得答应我,这件事得保密。” “怎么,怕你爹知道了打你的屁股?”杜蘅笑他。 “我爹才不会,不过没人会相信啦。他们只会说,小鱼儿你眼花啦,那怎么可能是庄主。可是我认得他,我记得很清楚。哼,他们不信就拉倒,我才懒得跟他们讲。” 杜蘅无声地叹息,大人的思维,远不如小孩子来得简单清晰,有很多时候,小孩的感觉才是最灵敏的。 她突然想起了庄颜,那个感觉灵敏得让人可怕的女子,对她百般试探,她应对得如此仓惶,却不知是对还是错?如果她将来进了衣轩,与她朝夕相对,真不知会如何是好。 杜蘅心头又乱了几分,她莫明地不愿去接近那传说中的流云山庄的庄主,如果不是了为了…… “翻过去就到了,姐姐你行吗?” “行。”她回过心神,暗暗责备自己,怎么面对一个小孩子,自己的防备心就消失了? 小鱼儿带着她翻上一个小山坡,走过一道狭窄的山谷,来到一片坑洼不平的丘陵地带。 “姐姐,你会爬树吗?” “啊?”杜蘅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是山边上那棵树,我先爬上去,你跟着我。” 说着,小鱼儿就三步两步地跳到了树下,蹭蹭两下窜到了树梢上,他挥动着一只手叫道:“姐姐快来!” 杜蘅只得跟了上去,她打量着那棵老树,离地面不过二丈来高,以她目前的功力,爬上去根本不用费劲。于是平心聚气,慢慢地爬了上去。小鱼儿乐道:“小心哦,有积雪,可能会滑。” 杜蘅爬到小鱼儿身边喘气,“你的胆子真大,这个地方你也敢来。” “呵呵,你看!” 顺着小鱼儿指的方向,杜蘅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这片山峰的半山腰里,居然有一片梅花林。红色的花开得清香四溢,娇美动人。杜蘅忍不住惊叹一声,“好美!” “上次我就是看见庄主从这儿走过,不过,只有一次。”小鱼儿叫道:“我当时很想叫他,可是没敢叫出声,后来我每次来,都没有再看到他。” 杜蘅沉思道:“小鱼儿你上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嗯,也是去年冬天吧。好象也下了雪的。去年的雪没这么大,树上的积雪很少,花都看得很清楚。”小鱼儿想了想道,“庄主就从这边走过去,很快就不见了。不过我肯定是他。” 杜蘅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那梅花林,因为积雪的缘故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她笑笑道:“嗯,我相信你了。我们下去吧。这里这么高,万一摔下去可不好玩了。” 小鱼儿叹气,“好吧。可是你千万别跟别人讲哦。” 杜蘅笑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的事,也不会反悔。”她伸出手去拖小鱼儿的手,小鱼儿怔了怔,忽然笑道:“姐姐,你笑的时候,眼睛好象小姐。刚刚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熟悉啊。” 杜蘅愣住,封三娘也曾说过,她的眼睛象云初雪。这个小鱼儿也这样,那么……说明什么?她的心,突然狂跳出来,有个答案几乎就要跳出脑海,小鱼儿一把拽住她的手叫道:“拉钩钩,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哦。” 杜蘅连忙笑道:“好,小秘密。” 二个人慢慢回了牧马场,杜蘅借故告辞,转回至西侧门,她的脑子里时时浮现出那一片艳红的梅花,挥之不去。进来流云山庄时,她曾仔细观察过整个山庄的地形地貌,如果她没有记错,小鱼儿带她去的那片山峰背后,应该有通往的衣轩的途径。加之小鱼儿如此肯定见到了靳天择,那么摸清那片地形,定然大大有用。杜蘅心绪难安,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折返回去,爬上那片山峰,展施轻功掠到梅花林下。 第六章 梅花林(1) 这一片梅花林错落有致,花木繁茂,香气洋溢,醉人至极。显然并非自然而生,而是有人刻意栽培。杜蘅一走进梅林,就暗叫了一声不好。迷人的花海香氛之中,似乎暗藏杀机。厚厚的积雪铺天盖地,几乎看不见天空。她顿住了脚,不敢再轻易往前迈步。凝神细听,前面似乎有隐隐的水声,心中一喜,有水便有活路! 她仔细地分辨方位,慢慢地朝北面移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出现意外的状况。 眼看着前方迷雾茫茫,似乎有氤?水气在浮动,杜蘅欣喜地朝前走过去,刚走了三步,突然一阵簌簌急响,眼前的花树似乎移动起来,眼前一片混沌!杜蘅一惊,连忙站住了脚,那声音却忽地消失了。 杜蘅吃了一惊,这梅花林里摆了香魂移水阵!这种阵法是南海容家独创的迷魂阵法,是以花草水流声的幻象来迷惑人的视听心志,让你迷失方向,永远都在原地打转,直至精疲力竭! 杜蘅不敢再动,想起他说过,香魂移水阵并没有害人之物,只在于心志动摇,只要保持不慌乱,不听不想不看,很快就能摒弃幻象,退回原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闭上眼睛塞上耳朵,回想来时的方位。 杜蘅不敢大意,连忙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林中的水声似乎越来越响,加上梅花的香气阵阵传入心脾,蛊惑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杜蘅心中难忍慌乱,伸出手来四处乱摸,不料碰到一旁的梅树,却听到一声仿似毒蛇的嘶嘶声,她吓了一跳,一声尖叫,跌倒在地。 “什么人?!” 一个沉厚的男声传来,杜蘅吓得哆嗦道:“我,我,只是路过的……救……救命……” “路过?” 那声音好象就在耳边,低沉悦耳,还很动听。杜蘅慌忙张开眼,却看不见半个人影。她心头乱跳,叫道:“我,我是剑天阁织造坊的杜蘅,看这里的花儿好美,无意间闯进来,请救救我。” “织造坊……你是景忪的人?”那声音似乎远了点,“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就走到这山对面,看到梅花好美……不知不觉就走进来了。救救我吧,我好怕……” “你怕什么?”那声音又近了,“花这么美,有什么好怕?” “怕……”杜蘅四下张望,梅花林里香花如锦,白雪圣洁,美不胜收,哪有什么可怕之处?“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就是……有点怕……紧张……不知道怎么办。” 那声音突然哑了,“你说什么?” “就是害怕……可是听你说话,我好象又不那么怕了。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忽又叹息道:“我就在你前面。” 杜蘅努力地撑起身体,试探着往前走,“前面哪儿?” “你想见我?”那声音突然硬了。 “不是,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想出去。”杜蘅怯怯地。 “你可知道未经许可,擅自进入衣轩是要受重罚的?”那声音严厉起来。 啊?!她进了衣轩?这梅花林已经在衣轩界内了?“我,我不知道,”杜蘅哭出声来,“我只是想看花,不知道这里是衣轩。我才来不到一个月,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说你叫什么?”那声音缓和了些。 “杜蘅。他们都叫我阿蘅。” “阿蘅……你喜欢梅花?” “嗯,这里的梅花好美,特别是下了雪的时候,白雪和红梅,简直美不胜收。” “闭嘴!”他突然发火了,“不准说!” 杜蘅吓了一跳,这怪人的脾气还真是不一般的怪,“我不说了,能让我出去吗?”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好……好奇。”杜蘅呐呐道:“可是我真的有点怕,只想快点回去。不然一会封三娘找不到我,就该着急了。” “封三娘……她的眼睛好些没?” 杜蘅愣住,他怎么知道封三娘的眼睛不好?“时好,时坏,也没个准。” “他们都在议事厅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似乎心情好些了。 “嗯,我吃得好饱,就出来走走。谁知道……给走岔路了。昨儿夜里又下了雪,到处都白茫茫的,真是有点晕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雪了……第一场雪。” “是啊,想不到今年初雪就下这么大,肯定是好兆头。”杜蘅清亮道。初雪,好大的雪。 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天又簌簌地下起了雪,打在树枝上,沙沙地响。 杜蘅静静地听着雪声,看着那红艳的梅花,与白雪交相辉映,格外娇美。她突然心静了,只是默默地看着,不再乱动。 “你走吧。”那声音似乎远了,“别跟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哦,”杜蘅转过身,又顿住,“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 “你闭上眼睛,听我的。往前走。” 杜蘅不再答话,闭上眼睛迈开步子飞快地往前走,走了约有五六步便又听他道:“左移一步,慢点。” 杜蘅连忙照做,如此走了一会,她便回过神来,想起这个方位应该就是她进来的位置。正在暗喜,突然脚底踩到一块石子,扑通一声绊倒在地。她不敢显露武功,硬生生地绊在地上,摔得不轻,顿时痛呼出声。不由自主睁开眼来。 第六章 梅花林(2) 乍然见到前方水气中隐约有个人影,似乎背对着她,只看见青蓝的衣衫和披散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她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忘了脚上的疼痛,他……他是谁?是他……是他吗?眼泪莫明地涌了出来,杜蘅抱着自己的腿,突然有想大哭的冲动。 “你哭什么?”那声音忽地冷了。 “没什么,有点疼。”杜蘅闷声道,抚着脚揉了几下,又道:“我想起……我相公……” “你相公是谁?” “嗯……是秦书,他待我挺好。喜欢我陪他玩。还说下雪了,就跟我去堆雪人打雪仗。”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叫道:“起来赶紧走。沿着你的右手边不要转弯,闭上眼睛冲出去,快!” 杜蘅被他紧张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向右手边冲去。突然脚下一空,她连滚带爬地摔下山谷,幸好积雪较厚,她摔得不重,站起来一瞧,自己已经出了梅花林。对面山峰上的那棵老树就在眼前。 原来这片山谷就是牧马场与衣轩的分界地,难怪小鱼儿宁愿趴在树上看,也不敢走进那梅林里去。 杜蘅不敢再多停留,飞快地穿过牧马场进了东门。雪渐渐大了,回了织造坊,封三娘和宁从没有回来过,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连忙回房里换了衣服,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朦胧中看不清的人影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靳天择本人吗?如果不是,还能有谁可以直呼景忪的名字?知道封三娘?谁能在衣轩里如此轻松自如? 她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蒙混过去。只是可惜,并没有看清靳天择长什么样子。 杜蘅窝在床上暖了暖身体,正要起身往议事厅去,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惊天而起,一个声音大道:“景管家有令,所有的人到议事厅集合!” 那声音叫得又快又急,仿佛出了天大的事。杜蘅连忙穿好衣物,快步往议事厅去。走到门口时,就见大院里黑鸦鸦地站了一大群人,景忪、应准、庄颜立在廊沿下,脸色比雪还白。 杜蘅吃了一惊,赶紧走到封三娘跟前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许出声!”景忪厉声喝道,大家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剑天阁四房的人,站在东面,中间是衣轩的人,西面是云居的人。庄颜看了看底下的人,缓缓道:“刚才有谁去了观云亭?”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出来应声。 “没有人承认是吧?那好,一个一个地说,午饭后,你们都去了哪儿?除了在议事厅吃酒的,但凡离开过一刻的人,都必须说。”庄颜的脸色越发地冷淡。 “你!”景忪指着最前面的一个青衣小厮道:“从你开始。” “小的……给外事处的人送饭,还去了云天楼,方才就是和云天楼里的弟兄们一起回来的。他们可以作证。” 景忪抬眼去瞧那外事处的秦钟管事,他连忙上前道:“小的在议事厅里喝酒呢,这事问王胜便知。” 王胜立刻上前来说道:“回景管家,四儿说得没错,他给我兄弟送饭来的,一直吃酒,才回。” 景忪冷冷道:“那你们外事处的人先回。派人把守各个出口,不许放一个人出去!秦钟,管好你手底下的人,懂吗?” 秦钟应了一声,带着他的人快步走了。 庄颜的眼光扫过来,冷冷道:“但凡不在议事厅的人,都站到一旁来。”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转眼去看封三娘,她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杜蘅默默地走到另一旁的空地上,不一会便见玉娘也过来站定。空地上立时站了有十来个人,大家都惶恐不安,心情惴惴。 庄颜没有动,只说道:“应准,你去问。” “他们是景忪的人,我不问。”应准没动。 庄颜愣了愣,转过头去瞧,似有一丝怒色,却没有发作。 景忪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笑道:“分得还清楚啊。行,我去问。不过若是问不出什么来,可别怪我。” 他慢慢地踱步走去,在众人面前缓缓地走过,挨个地打量。走到杜蘅面前时,他停下了,“阿蘅?你刚才也不在议事厅?” “是。奴婢午时吃得……太多,想出去走走,后来不知不觉就到了牧马场,还……见到了小鱼儿,和他聊了几句,就回了织造坊歇息。”这个回答似乎滴水不漏,没有什么问题。 景忪没再停留,走到玉娘跟前问道:“那你呢?” 玉娘道:“奴婢回了大厨房,一直干活儿呢。” 景忪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又挨个儿问了几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就是没有人说他去了观云亭。如此十几个人很快就问完了,景忪回到廊沿下,无奈地对着庄颜摆了摆手。庄颜的脸色忽地冷了。 第六章 梅花林(3) “应准!” 应准抬手指了指杜蘅与玉娘,冷冷道:“她们两个,再问。” 景忪皱了皱眉,“你怎么不去问?” “她们是你剑天阁的人,我不管。”这话说得硬梆梆的。 景忪扁了扁嘴,“我问不出。你去。” 庄颜一言不发看向应准,目光里平淡至极,却隐隐有不安的因素。应准沉默着走下台阶,直直地走到杜蘅面前,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撒谎了,说你刚才去了哪里?” 杜蘅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真的只去了牧马场,回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回织造坊换了衣裳,然后……就来了这儿了。” 应准淡淡地哼了一声,又道:“从牧马场到织造坊,有谁可以证明?” 天气那么冷,杜蘅却感觉背上冒出汗来,“这……的确没有人可以证明。可是……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去过观云亭啊!” 应准意外地没有追问,而是走到玉娘跟前,他还未说话,玉娘便讨好地笑道:“应管家,奴婢可真的是一直在大厨房干活儿,别说观云亭,就连这大厨房前后左右的地儿我也没咋去。再说,奴婢也不认得路啊!” 应准道:“不认得路?”他的眼光在她脸上转了转,最后停留在她罗裙的下摆,“你说……你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儿?当真大门也没出?” 玉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呐呐道:“是。奴婢……奴婢中途去给北苑客房送过饭。” “你不是说,你不认得路吗?”应准目光灼灼。 “这……奴婢只听碧云说了怎么走,就找去了。”玉娘目光闪烁,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碧云!” 人群里立刻出来一个穿绿衣的小丫头,杜蘅抬头一瞧,竟是那厨房里的烧火丫头,曾和她讨要过荷包的。 碧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立刻跪倒哭道:“奴婢该死,本来秦管事是打发奴婢去送饭,只因奴婢……的表哥来瞧我,所以才求玉娘姐姐替我送。她不认得路的,是我跟她说的。” “那你又去了哪儿?” “我和表哥,在议事厅里吃酒呢。” 应准眯了眯眼,回头看着玉娘道:“今儿午后几时开始下雪,你记得吗?” “这……奴婢记不清了,可能未时吧。”玉娘努力地想着,仿佛真有点糊涂。 “你几时去送饭?” “……午时?” “哦?送饭的途中,可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没有啊!” “是吗?”应准好象不想再追问,冷冷的目光瞬间如刀子一般锋利,出手快如闪电,直往她双目插去。众人惊呼出声,却见玉娘似乎早有防备,矮身一闪,竟然溜到杜蘅的身后,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挡在身前。 “住手!再动我杀了她!”声音低沉喑哑,已经完全不是玉娘! 变故突生,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到墙角,惊叫出声。大院内除了玉娘与杜蘅,就只有应准。景忪与庄颜站在廊沿下,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庄颜冷冷叫道:“所有人从东侧门出去,回自己的院子,不许出来!” 众人飞快地散了,杜蘅大吃一惊,无奈喉咙被扣住,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睁大双眼,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哼!”应准似乎没听见玉娘说了什么,欺身上前挥掌再击,却听见庄颜喝道:“住手!” 她快步下了廊沿,冲到应准跟前,急促道:“切勿妄动!招影使,你想怎样?抓住一个下人来威胁我们?” 招影使哈哈大笑,脸几近变了形,完全是个男人的声音,“庄颜,想不到你我第一次见面,竟如此有趣。上次我晕倒了,只听见你的声音,就一直在想,大名鼎鼎的庄颜,到底长什么模样,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假。应准景忪,就算英雄无敌,也要听从于你!难怪江湖上说,流云山庄如今是女人当家!” 庄颜神色未变,冷声道:“废话连篇!我问你抓住她干什么?” 招影使干笑两声,又道:“不过是顺手罢了,有个人挡着,应准你武功再好,也要有点顾忌。” “笑话!”应准冷笑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有她没她都一样!” 招影使不为所动,仍然死死地扣住杜蘅,嘿嘿笑道:“那不如来试试,反正我也逃不出去,杀几个流云山庄的人就当黄泉路上跟我作个伴儿!” 这句话说完,他忽然将杜蘅凌空抛起,似乎一掌就要将她击毙,却突然掌风一转,朝庄颜胸前抓来。应准动也没动,只在他的手掌就要碰到庄颜的刹那,直拍他的头顶。他旋身一转,抢路往右飞奔,转眼跃出院墙之外。 庄颜见状大叫:“景忪!” “怎么又是我?赵志刚呢?” 庄颜冷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色,景忪叹了一口气,“真是命不好,我去。”说完,他飞身掠去,瞬间消失在院墙之外,身形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第六章 梅花林(4) 杜蘅看呆了,应准的稳、准、狠,庄颜的细、智、静,景忪的轻、绝、快,无一不令人惊叹。难怪流云山庄的敌人都进得来出不去! 杜蘅跌在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庄颜蹲下身来细细地盯着她,“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半分感情。 “没……没事。”杜蘅轻微抽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疼……” “没事就起来。我还有话问你。”庄颜看着她脖子上发红的指痕,依旧冷淡。 杜蘅挣扎着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现在你该说实话了?你进来的时候,和玉娘相熟,她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应准的声音响起。 “她……她没说什么……我真的记不清了。”杜蘅含糊着。 “记不清了?好象你跟她关系不错啊,只可惜刚才她抓住你来当挡箭牌,难道你就不恨她?” “我……我没有……我只是吓到了。其实她对我也挺好的,给我吃的,还帮我不少……”杜蘅又抽泣起来。 应准皱起眉头,正欲再追问,却听庄颜道:“我看你是吓到了,下去吧。” 杜蘅连忙施了一礼,默默地往外走。只听应准道:“你怎么不问了?这女人肯定有问题!” “你问得出吗?如果她要说,怎么都会说。若她不肯说,你必定问不出。”庄颜若有所思地看着杜蘅的背影,“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如果她真是引魂招的人,那宗主这次下了一招怎样的棋,我们都无法猜得出。也许……” “也许应该去问庄主……”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思,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过了半晌,方听应准低声道:“刚才那招影使来抓你,你为何不躲?” “我为何要躲?我知道他抓不着我。”庄颜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过头就走,“我回去了。他一个人去了梅林,我不太放心。你去深井吧,一会儿景忪会去找你。” 白色的身影消失了,应准的眼光却一直没有收回。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放肆不收回自己的眼光?他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头发,可是,她却在担心,那一个人在梅林的他。 雪越下越大,应准没有动。三年前进了这流云山庄,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雪地里轻微的一声响,景忪的身影已经回到廊沿下。 “这么快?”他微有些意外。 “嗯,下雪,他跑不远,跑得越快痕迹越多。”景忪气定神闲地站在廊沿底下,身上居然没有半分雪花,一片干净,叫道:“人呢?倒茶来!” 周正立刻跑来奉茶,应准低眉道:“庄颜说让我们去深井。她先回去看一下。” “唉。”景忪喝了一口热茶,慢悠悠地笑道:“怎么你喜欢淋雪?老实说你扮雪人的样子被她看到,估计……她也不会笑。” 应准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身上的雪花已经消失干净。 景忪摇了摇头叹道:“人家是木头,你是块硬铁,真不知啥时候才能开窍。” 深井位于观云亭北边二十米处,已经是云居界内。景忪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深井前有两个人把守,一见到景忪便道:“见过景管家。” 这二人短衣短刀,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景忪微微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又道:“庄管家、应管家都到了,请。” 景忪慢慢地走到井边,抬眼看着前方的小亭笑道:“来得比我快,怎么,查案这事好象我管不了吧。” 亭中坐的正是庄颜与应准,他二人神情严肃,半晌没有答话。景忪笑道:“找到什么线索了?怎么不说话了?” “有个活口,”庄颜开口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你去问。 景忪愣了愣,原来不仅有死人还有活人,当下笑道:“应准都问不出?” “我只知道她有问题,可是她不开口,我也没有办法。难不成要杀了她?”应准有些冷淡。 “嗯,以死相威胁,说不定真的有用。” “别闹了,这次事情闹大了,死的是参天门的二小姐,恐怕江湖上很快就会来人。你去比较合适。”庄颜神色严肃。 “什么?!”景忪脸色变了,只一瞬间,他随即恢复了冷淡的表情,“顾嫣然为何会出现在深井?活着的又是谁?” “她的丫头,甘浅浅。”庄颜淡淡道:“她好象吓坏了,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可是没用。她活下来很奇怪,如果招影使要杀人,绝不可能留一个活口。所以……” 景忪没有答话,径直走到井边,纵身跃了下去。这口井是流云山庄开建时便开凿的,为方便云居的人取水用。后来云居在北面扩建了不少的客房,这井便远了,云峰便命人在北面重开一口新井,这口井便很少再有人来。天长日久,这井便干涸了,成了一口枯井。午后时分,云居有人路过里,听到井里居然有呼救声,便找人来看,进去就发现了顾嫣然的尸体。众人吓得不轻,也不敢妄动,立刻上报,这才有了招集所有人到议事厅里审问之事。 景忪下到井中,井里点了一根火把,顾嫣然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只剩下甘浅浅,仍然坐在井底,她仿佛已经僵硬了,象一块石头,没有感觉也没有热气。 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肩头,她却象受了惊的兔子跳了起来,拼命地推他,景忪轻声道:“不用怕,我来救你的。” 第六章 梅花林(5) 甘浅浅抬眼一看是他,突然使劲儿地抱着他,大哭起来。景忪怔了怔,没有动,只让她哭了个够。 “到底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景忪温和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轻柔。甘浅浅似乎平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呆呆地没有说话。 “怎么了?”景忪的眼光在她的脸上停住,柔和跳动的火光里,他的眼睛,仿佛黑夜里*的明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我……”甘浅浅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想你。” 景忪愣住,他眼光闪烁,温柔道:“我知道了。告诉我,你怎么来的这儿?” “我跟小姐来的,”她的目光开始模糊,散乱,失去焦距。她有点着急,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他。“我怎么看不清了?” “没关系,天黑了自然看不清。小姐,怎么来的?”景忪依然温柔。 “小姐……小姐说,想出去走走,老爷不放心,就让我跟着她。小姐不要我跟,我就只有悄悄地跟。后来……小姐被一个怪人抓住了,我吓坏了,又怕打不过他,就只有悄悄地跟着他,看他要带小姐去哪儿。”甘浅浅有点恍惚。 “后来呢?” “后来,他就带小姐来这儿了,我看他走了,就下来想救小姐出去,可是……可是……”她又哭出声来,“小姐……小姐死了……他杀了小姐!” “他长什么样?”景忪的目光冷了。 “我看不清,他穿着女人的衣裳,我只记得他的脚很大……对了,他的裙子下摆那儿,有点染红的痕迹,又不象花,看上去怪怪的。” 景忪轻轻地哼了一声,“玉娘!” 甘浅浅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哽咽道:“我好怕,你不会丢下我吧?”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一脸的哀求。 景忪看了看抓住他衣袖的小手,洁白如玉,光滑细腻,心头忽地一动,咧嘴笑道:“当然不会。这里这么冷,我先带你出去。”说完,他搂住她的腰,飞身出了深井,掠进小亭中。 庄颜应准见他带了甘浅浅一起上来,连忙上前道:“怎么样?” 景忪点了点头,甘浅浅眼睛微闭,似乎睡着了。他皱眉道:“这丫头如何处置?” “留你身边吧。看着她。”庄颜若有所思。 “不行,”景忪果断道:“她什么来历我们都不清楚,不能留下。” “应该不是敌人。”庄颜眼中闪过一丝隐约的笑意,“留你身边,查清她的底细。” 景忪有点恼怒,“查人不是我的事。” “那你还多事去查杜蘅?”应准冷冷道:“这个女人,好象是冲你来的。放在你剑天阁里,最好查清。” “杜蘅是你要查的!这女人我不要。你们谁想查谁要。”景忪毫不让步。 第六章 梅花林(6) “别那么无情。”庄颜难得和颜悦色,“景忪公子不是一向最怜香惜玉的?为何对个小丫头这样不留情面?” 景忪沉下脸,“她是顾嫣然的丫头。顾家肯定会来人责问。我不想趟这个混水。别人可以,她不行。” “消息传出去,最多三天,风家就会来人。景忪你把她留在身边,我看到时候还好说话一些。否则你会更难应付。顾嫣然死在流云山庄,容家和司空家也不会坐视不理。三大家主肯定会派人来,如果庄主拒不出面,那么你我……”庄颜的脸色忽然暗了暗,叹道:“该来的总要来。” “有什么难的,把招影使交给他们就是。天黑了,应准你就去。” “你以为交了人,就能解决问题?关键是别人信不信!”庄颜默默道,“我在明,敌人在暗,还有那么多江湖人,都蠢蠢欲动,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呢!” 应准站起身来,“我先去了。”说完便飞身走了。 庄颜喃喃道:“招影使武功不弱呢。” 景忪笑道:“你担心什么,应准的武功也不弱。”回头看到甘浅浅,似乎睡得正香,只得叹道:“算了,先去剑天阁吧,等顾问天来了,把你交给他便完事。” 他抱起甘浅浅,转身就走,庄颜又道:“顾嫣然停在云居,你要不要去看看。招影使的武功,不是虚传,一招致命。” 景忪顿了顿,没有回头,“不必了。招影使已经出动了,也许你赌对了,流云山庄与引魂招的决战之期,就要到来。” 夜色暗了下来,雪渐渐停了。杜蘅窝在床上,直觉得浑身酸痛。封三娘端着一碗汤走进来,见她只是发呆,不由得叹道:“好了,总归是过去了,别多想。” 杜蘅苦笑道:“是啊,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玉娘竟然……这真是太可怕了。” “唉!”封三娘道:“你刚来,有些事可能还不适应。这流云山庄看着名气大,可它有个死对头,说是个杀手组织,总是想方设法地来找碴生事。这些年,庄里莫明其妙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别的就不多想。” “可是玉娘,她怎么会……”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景管家对你会那么不放心了吧?” 杜蘅低下头,暗暗思索,玉娘是否逃出去了?那荷包里的地形图,不知道有没有带走? 封三娘只道她受了惊吓,又笑道:“别想了,今儿是年三十儿呢,一会儿他们会在大院里放炮仗,我看雪也停了,咱们也去瞧瞧。” 杜蘅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跟着封三娘出了门。剑天阁已经解了禁,各房各院的人都到议事厅里去吃饭放炮了。杜蘅不敢再单独走开,一直跟在封三娘的身后。她望着那炮仗的火光发呆,究竟应准是怎么看出来玉娘有问题的?为什么只看了她几眼,问了几句话,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百思不得其解,暗暗叹气。这流云山庄里的人,真是高深莫测,不知道她能呆到几时?几时被人捉住,几时被人杀掉?想到这儿,她莫明地打了个冷战。夜色渐深,大院里炮仗的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杜蘅看着那跳动的火光,脑子里隐隐作痛,仿佛脑海深处也有火光在跳动一般。她不敢再多看,走进厅内,只是远远地呆望。 午夜子时,三个管家来给大家派发红包,说了些祝贺的话,大家便各自散去了。杜蘅见到庄颜时,莫明地心慌。只觉得她的目光冷淡得锋利,仿佛想看穿她内心里所有的秘密。 第七章 夜问(1) 新年十五天,流云山庄里客人不断。先是中原的风家来人询问顾嫣然之死,顾问天住在云居内不肯走,一定要靳天择出来解释清楚。紧接着,海南容家和北方司空家的家主,也陆续派了人来查问。参天门虽是小门派,可是顾家与武林三大世家都有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而顾嫣然的姐姐,顾潇然,就是风家第三代传人风轻尘的结发妻子。 妹妹突然惨死在流云山庄内,噩耗传来,三大世家尽皆震动,姐姐顾潇然更是连夜兼程,与风轻尘赶往流云山庄。 景忪坐在议事厅内,看着冲进来的风轻尘夫妇二人,无可奈何地笑道:“风少侠与夫人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景忪!”顾潇然怒道:“少来这一套,你只说,我妹妹因何惨死?” 景忪沉默地看了风轻尘一眼,“在下的确不知。这件事,还在彻查。查案者是应准,两位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问他。他就在云居,恭候两位。” 风轻尘拉着妻子,淡淡道:“既然你不清楚内情,那我们去问应准!不过,若你们三大管家互相推诿,我定会上报家主,让你们庄主亲自出来解释清楚!” 这些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字字打在景忪的心上,仿佛雷鸣一般。他强自笑道:“风少侠言重了。在下这就带你们去云居。” 顾潇然见丈夫如此,只得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三人一同前往云居。走到深井旁时,见到顾问天坐在井旁垂泪,地上点着香蜡纸钱,顾潇然心头一酸,扑上去唤道:“爹!” 父女二人相见,不禁抱头哭泣。顾问天道:“潇儿,可怜你妹妹,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顾潇然心中酸涩,扶着父亲坐到一旁,哭道:“爹爹放心,潇儿定不会让妹妹死得不明不白!” 顾问天叫道:“可恨的是那靳天择,出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连面也不露,我看他就最有嫌疑!当年云老庄主莫明其妙就没了,我看他也脱不了干系!” 众人都变了脸色,顾潇然站起身来恨恨叫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替妹妹报仇!靳天择,你有种就出来说个清楚!” 景忪冷冷道:“风夫人请自重。流云山庄虽然不是豪门大派,但这天下第一庄也不是白叫的,夫人在此大呼小叫,可别失了身份!” 顾潇然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不需要你来提醒!你不过是个管家,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就少说话!叫你们庄主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可以这么无视我们顾家人!” 景忪冷了脸色,几欲发作又强行压下,转头看着风轻尘道:“你不管管你老婆?风拂林的子孙是这样没规矩的?” 风轻尘皱起眉,平静道:“这件事原本顾家就是受害者,就算情绪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景管家何必计较?小妹死在你庄中是事实,还望你们赶紧说清原委,以免误会加深,徒增烦恼。靳天择身为一庄之主,原本就有责任出来解释,为何他仍不肯露面?” “庄主闭关,不见外人。”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只见庄颜与应准一同走了过来,对着风轻尘施礼道:“风少侠有礼。在下庄颜,这位是应准。” “庄管家有礼。既然应管家也来,正好将此事说个清楚。”风轻尘盯着白衣的庄颜,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传说中的庄颜竟然如此年轻貌美! 应准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位请进厅里,我们慢慢详谈。” 第七章 夜问(2) 一行人只得随他进了云居大厅内,分宾主坐了,应准让人奉上茶来,方才说道:“大家都很清楚,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引魂招,杀人无所不用其极,旗下四大杀手,更是武功高强,各有绝技,飞天教的前任教主甘泉,也是死在他们手上。” “你的意思,小妹之死也与引魂招有关?”顾潇然不信地叫道。 应准默默地站起身来,说道:“不错。引魂招自打在江湖上开始以杀人为生,便处处与流云山庄作对。其下四大杀手,招影使擅易容与追查,时男时女,无人知其真面目。只要是他要找的人,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他能凭蛛丝马迹找出来。*使是个女子,专以媚术诱之,擅施毒,以毒针刺人心脏,杀人于无形。绝影使一身超凡脱俗的剑术,无人能及,江湖上至少能排进前三位,死在他剑下的人,几乎都是一招毙命。至于那头号杀手,花影使,表面最是温和无害,仿佛与平常百姓没有区别,却能在一瞬间要了你的命!他的武功有多高,我想,现在江湖上恐怕也没有人清楚。因为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那……小妹是谁杀的?”顾潇然的声音已经冷静了许多,开始沉思了。 “如果我们没有认错,应该是招影使。” 众人对视一眼,风轻尘道:“那他人呢?已经逃出去了吗?你们三个人都抓不住他一个?” 景忪道:“他是出去了,不过已经在我们的眼线之中,跑是跑不掉的。之所以不急着抓他回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风轻尘皱起眉头,“引魂招的杀手个个都杀人如麻,你们又何以断定小妹就是招影使杀的?顾家在江湖上不能说有多大的地位,也没有死敌呀,谁会买凶来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应准沉思道:“那招影使伪装成厨娘进来,一开始便装作旧疾复发,逃过了景忪的查问。他用药物控制体内的气息,迷惑我们的视线。年三十那天,他将顾嫣然掳来杀害,本来毫无破绽,我也很难肯定是他。只是他杀人时穿着厨娘的衣裙,回去还没来得及换衣即被我们招来询问。我见他裙角有一处红泥痕迹,那种红泥只有深井的井壁上才有,因此我断定他在撒谎,便引他出手。他一出手,我看清了他的武功路数,应该是招影使无疑。只是我们目前还没弄明白的地方,为何他要杀顾嫣然,而且偏偏要杀在流云山庄内?”他抬眼看向顾问天,目光中隐约有一丝怀疑。 人顾问天忿忿道:“我一不与人结仇,二不与人有怨,小女更是安分守己,更不可能得罪什么!引魂招为何会找上我们?” “这个其实有一种解释。”庄颜接过话,“也许他是看中了参天门与三大世家的关系,想借武林的力量,来与流云山庄为敌。至少……不让我们好过。” 顾潇然怒道:“好毒啊!可怜小妹,竟然成了一个牺牲祭品!” 庄颜叹了一口气,涩涩道:“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追查引魂招的宗主,却得不到他的半分信息。这个人实在隐藏得太深,世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所以这次,我们没有急着将招影使抓回来,就是想从他身上,去找到引魂招宗主的消息。”应准道:“四大杀手并不轻易出动,他们只直接听命于宗主,而且从未失手。这次被我们认出来,必定会回去复命。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风轻尘叹道:“如此说来,目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 顾潇然恨恨道:“我不管,我要去把那个招魂使找出来,给小妹报仇!你们流云山庄不管,我们顾家人自己解决!” 第七章 夜问(3) 她把这“顾家人”三个字说得极重,显然是说过风轻尘听的。北方风家,是以制造武器精良而闻名武林。他们的技艺世代传承,但凡风家子弟,都要在家族中制造坊中任职,以此为终生事业。风家子弟也多数醉心于研制各种武器暗器,因此制造了不少绝世兵器,成为武林赫赫有名的三大世家之一。许多武林中人都以拥有一件风家制造的武器为自豪。 顾潇然嫁的这风轻尘,是风家第三代长孙。风家大家主风拂林,年愈八十高龄,已经少问世事。如今是第二代长子风行远掌权,这风轻尘正是他的嫡出长子,将来也是要继承家业的。顾潇然自然是未来的当家主母,有句话叫,嫁鸡随鸡蛋,嫁狗随狗,她一向以自己的丈夫为天,如今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想来是对丈夫极度不满了。 风轻尘苦笑一声,说道:“夫人何必这样心急?不如听我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可为了一时之气,而毁了武林大计!” 顾潇然冷冷道:“死的不是你妹妹,你自然这样讲!我只问你,要不要随我去报仇?” 风轻尘讶异道:“夫人何出此言?嫣然自然也是我妹妹!可是以你的武功,不是那招影使的对手!” 顾潇然沉下脸来,“就算打不过,我也会拼命!绝不会象某些人,找些借口来遮掩拖延!” 众人微微变色,景忪笑道:“风夫人息怒!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意气用事。若那引魂招是冲着流云山庄来的,必然不会只是杀人那么简单!不如,我们请三大世家的家主商量后再做决定?” 他见顾潇然没有说话,知她心意已经有些动摇,便又笑道:“风夫人放心,令妹定不会枉死的。只是这报仇之事,需想一个万全之策。毕竟那些杀手不是那么好对付,总不能仇没报着,却白白地送了一条性命!你总不能让顾门主失去两个女儿吧?” 顾问天眼眶忽地红了,“潇儿,你不要冲动。这件事,要好好从长计议。” 顾潇然哽咽地叫了一声“爹”,父女二人相对抹泪。她突然又冲着景忪叫道:“这都要怪你!若不是因为你,小妹怎么会跑来这个鬼山庄!” 众人愣住,景忪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却又笑道:“风夫人,你这样说,在下可真是罪过不小啊。” 顾潇然恨恨道:“可不是你的错?!小妹真是不知哪里鬼迷了心窍,那么多好人家的公子不喜欢,偏偏就喜欢你这个该死的管家!纵然再好,也是个奴才命!”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风轻尘轻斥道:“潇然,不得放肆!” 惟有景忪仍然轻松笑道:“风夫人教训得是,在下不过是一介奴才,夫人又何必跟在下一般见识?至于令妹,在下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心,请夫人明鉴。”他笑得似乎很随意,却没有掩饰那唇边笑容的讽刺意味。 顾潇然是骂也不是,话又说不出来,一肚子火无从发泄,只得转而对父亲道:“爹,不是说有个丫头还活着吗?人呢?” “甘浅浅现在在我的院子里,风夫人想见她,我差人请她来。”景忪淡淡道。 “还有个人,一同叫来。”庄颜道。 景忪抬眼看了她一眼,唤道:“周正!去传甘浅浅来,还有,到织造坊传杜蘅。” “杜蘅是什么人?”风轻尘疑惑道。 庄颜道:“杜蘅和招影使一同进来的,在剑天阁里,她们两个人走得最近。招影逃走时,曾经以她为人质,要挟我们。他这个举动很奇怪,为什么他要抓她而不抓其他人?而且,他并没有将她抓走或杀掉,而只是要挟。” 风轻尘疑道:“你怀疑他们是同伙?难道四大杀手还有人进来了?” 庄颜道:“我们仔细调查过这个杜蘅,可惜的是查不出半点破绽。她平凡普通得简直一无是处,除了女红活儿不错就别无长处,甚至连武功都不会。可是招影使为何单单对她会那么注意?如果她也是四大杀手之一,招影使绝不会与她那样亲近。” 风轻尘又道:“那这样说来,这个杜蘅并没有问题?” “不一定。”庄颜迟疑道:“我觉得她不简单,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她有什么不简单。正是这样,我才觉得可怕。” “你会不会太神经过敏?”景忪笑道:“你查了一切都觉得没问题,却一再地说她有问题。为什么?” 庄颜冷冷道:“我的判断从不失误,就象你追人从不失手,你清楚。” 第七章 夜问(4) 景忪不再说话了。风轻尘看了他一眼,说道:“景管家的轻功,在下也领教过。既然庄管家这么说,在下也想见见这个杜蘅。” 杜蘅跟着周正、甘浅浅一同踏进云居的大门时,她心里突然有一丝激动。她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轻易就进了这道门,正如那天下午没想到会闯进衣轩里去一样。想起梅花林里的那个人,她莫明地有些伤感,当时怎么就没跟他打个照面?到底那个人是不是靳天择呢? 她打量着身旁的甘浅浅,这个讨喜的女孩,今天十分地沉默,跟数天前见的人,仿佛判若两人。她仍然是那副怪怪的模样,杜蘅好奇怪,为何景忪这些人,没有揭开她的真面目。 进了大厅,甘浅浅上前给顾问天等请安。杜蘅也施礼见过众人,景忪方笑道:“阿蘅,你的脸色看上去还不错,这些天睡得好吗?” 杜蘅呐呐道:“奴婢,还好。多谢景管家关心。” 风轻尘打量着眼前这个蓝布衣的女子,果然平凡得紧,没有任何惹眼之处。“你叫杜蘅?” 杜蘅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是。小女子见过风少侠。” 风轻尘看到她的眼睛,莫明地怔忡了一下,好熟悉的眼睛啊,为什么这么熟悉? “风少侠?”庄颜没有放过他脸上的每个表情,“杜蘅是我们这儿跟招影使说过话最多的人,你有什么想问吗?” 风轻尘回过神来,连忙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略微的失态,顾潇然哼了一声,走到杜蘅面前道:“你就是那个绣娘?我问你,招影使曾经跟你说过些什么话?” 杜蘅低下了头,说道:“玉娘……玉娘只是说跟奴婢一起进来的,以后多多照应。也没别的。她待奴婢其实挺好,拿了不少好吃的给奴婢。奴婢也没想到她……她会是……景管家你别赶我走,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个坏人啊!” 景忪笑着走到她跟前,说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又没做错事,我赶你做什么?” 杜蘅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顾潇然没好气道:“看你这么不中用,也不象什么杀手!”她走到甘浅浅面前,冷冷道:“你说,为什么我妹妹死了,你还好好活着?” 甘浅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景忪一眼,呐呐道:“我……奴婢,奴婢看那人抓了小姐,就跟着他来了这儿,看见小姐死了,我……我吓死了,叫都叫不出来,大小姐,您饶我吧!是我不好,我应该拼死去救小姐的!” “哼!我看你倒象是和那杀手一伙的!”语出惊人,顾潇然没有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一掌朝她面门抓去。甘浅浅大惊失色,连忙回身一滑,藏到了景忪身后,口中叫道:“景管家,快救救我!” 顾潇然抓了个空,脸色愈加难看,欺身上前再出一掌,眼看她的手,就要抓住甘浅浅的肩头,却只觉得手腕一痛,瞬间被人制住。她定神一瞧,只见景忪满脸笑容地看着她,眼光中却有一丝冷意。“风夫人何必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顾潇然只觉得手腕被制,一时动弹不得,大惊失色,却见风轻尘上前来扶住她,淡淡地责怪道:“夫人,有什么好好问便是,不必动手。咱们好歹是客,总得给主人家一点面子。” 他不露痕迹地将顾潇然拉了回来,景忪也没有动,只有甘浅浅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顾潇然方才被景忪突然制住,才惊觉这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一时内心惊疑重重,却不甘心就此失了面子,只得望向自己的丈夫,恨恨说道:“那好,你问问她。” 景忪敛下眼光,淡淡道:“甘浅浅见招影使掳了顾小姐,便跟着他进来了深井,她发现顾小姐时,顾小姐已经死了。她并未看清招影使如何杀人。夫人可满意了?” “你就这么相信这丫头?难道她就不会撒谎?”顾潇然不信地大叫。 “我确定她没撒谎。”景忪冷冷道:“风夫人不信她,便是不信在下了。那在下也无能为力。请吧。二位远来是客,舟车劳顿,早些歇息。在下告辞。浅浅,你随我回去。” 第七章 夜问(5) “你,你,你……”顾潇然见他公然变脸,护着那小丫头走了,不由得怒气上涌,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潇然!”风轻尘也微微冷了脸,“别忘了你的身份!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顾潇然顿时红了眼,却没有再说话。风轻尘拱手施礼,与顾问天、顾潇然一同回客房安置。庄颜默默地见他们出了大堂,方才轻声道:“他居然为一个小丫头出手,真稀奇。” 应准道:“也许是他看不过顾家人呢?跟那小丫头无关。” 庄颜轻笑道:“只可惜他动手的人,居然是风家人呢!风拂林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应准没有吭声,转身看到立在一旁的杜蘅,心头一动,问道:“你除了会女红,还会什么?” “奴婢,就只会缝缝补补,别的事能做,就是做不太好。就是裁衣裳还勉强能看。” 应准“唔”了一声,与庄颜对视一眼,庄颜心领神会,说道:“你跟招影使接触过密,我恐怕他会来找你的麻烦。你呆在织造坊,安全堪虞。” 杜蘅吓了一跳,颤声道:“那……那,奴婢该怎么办?” 庄颜若有所思道:“我也和应准商量过了,云居和衣轩的防卫比剑天阁要严密得多。把你调上来,相信他会有所忌惮。只是……不知道该把你安排在哪里比较好。现如今云居里缺个打杂的丫头,每天送衣去洗换,我衣轩嘛,不缺什么人,不过多个打杂的也无所谓,你看,你想去哪儿?” 她说得和颜悦色,杜蘅却听得心惊肉跳,为何突然要她上来了?是真的为她着想?还是别有所图? “奴婢……奴婢听庄管家安排。”她不敢造次,赶紧把话又绕回去。 庄颜道:“本来让你在云居比较好,毕竟衣轩是庄主的地方,他不喜欢有外人进去。可是在云居,你就得每天往浣衣所跑,恐怕会让招影使逮着空子。” 杜蘅没敢接话,只是不安地搓着手。 庄颜默默地打量她,又道:“想来还是在衣轩妥当。只是这事需要先禀明庄主,所以就委屈你先在云居里呆着。只要庄主首肯了,我就调你来衣轩。” 杜蘅连忙跪了下去,拜道:“多谢庄管家、应管家,奴婢怕做不了什么事,给两位添麻烦。不如……还是让奴婢在织造坊里呆着吧。生死有命,要是那玉娘……真来找我,我也认了。”她咬着牙说了这些话,深知切不可错走一步。 庄颜与应准对看一眼,应准想了想道:“我们是为你好,毕竟你进来了,就是山庄的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丢的是我们流云山庄的面子,是庄主的面子。让你来,你便来,旁的事,慢慢再说。” 杜蘅只得含泪道:“是,奴婢听从吩咐。” 应准唤道:“春分!” 立刻进来一个素衣丫头,她云鬓轻挽,面静沉白,轻轻地进了门来,拜道:“应管家有什么吩咐?” 应准道:“这是杜蘅,你先带她下去,让她干点杂活,过些日子,我自有别的安排。她只是暂待一阵,就让她和你住一块吧。你跟齐管事说,没事别派她出去。” 春分应道:“是。”她转身对杜蘅道:“你跟我来吧。” 第七章 夜问(6) 杜蘅只得施了一礼,随她出了门去。杜蘅跟在春分身后,只见她步履轻快,似乎是习武的,不由暗暗留了些心。出了云居大厅,二人绕过东侧门进了后院。这云居本是流云山庄的待客之地,除了东苑是下人们住的院子,南北西三苑,皆是客房。云居因建在半山中,因此亭台楼阁就不象剑天阁那般广袤开阔,反而显得精致典雅,错落有致。 杜蘅边走边看,已经将地形明记于心。她看那四苑的格局,仿佛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在心里默记数次。 春分领着她进了东苑一处小院内,方才说道:“这是我的院子,你就住东厢吧。云居是待客的地方,平时若没有客人来,这里便清静得很,事情也少,就不如剑天阁那么热闹。” 杜蘅连忙笑道:“多谢春分姐姐。就是不知道,我能做点什么。” 春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应管家既然都说了让你打打杂,你就替我帮个手,平时若有个什么跑腿的,打杂的,你就先做着。我虽然是应管家跟前的人,可也是归齐管事管,你手脚勤快点,免得人说闲话。” 杜蘅谦卑地应了一声“是”,春分便不再多问,只叫来一个丫头,吩咐道:“挽云,杜蘅是新来的,跟你一屋。你带她先去收拾收拾,一会开饭了,你再去取饭。” 挽云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是”,拉着杜蘅进了东厢,笑着说:“你新来的呀?我们这儿好久没来人了。以前我一个人住这屋子还嫌冷清了,这下好了,你来了就热闹些了。对了,你来干啥?”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啥。应管家说让我来先打打杂。” 挽云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应管家没吩咐你干啥?这可奇了,来这儿的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一份事儿,绝不会多一个少一个的。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叫杜蘅?就是被招影使抓住的杜蘅吗?” 杜蘅心里咯噔了一下,仍然笑道:“是的。挽云你也知道了?” “当然啦,整个山庄都知道你啦!怎么样,当时肯定吓坏了吧?”挽云一脸的同情和好奇。 杜蘅低下眼,“嗯,当时吓得我一身都软了,使不上半点劲。幸好……有应管家在,不然我可能……早死了。” 挽云连忙拉着她的手道:“不用怕,应管武功好得很呢!你现在来了云居就更安全了。普通人是进不来的,在这儿的人,都会武功的。” 杜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挽云你也会武功吗?” “嗯,当然啦!”挽云自豪地说:“我的武功还是应管家教的呢!所以你不用怕,说不准过段时间应管就会教你的呢。这些天他太忙了,可能没空顾得上你。毕竟云居里死了人,他要忙这事。” 杜蘅的心急跳了两下,在剑天阁只知道这里了出了事,才会去查玉娘,原来是死了人,不知道玉娘杀了什么人? “你不知道吧?”挽云低声道,“死的就是那个趾高气扬的顾家二小姐呢!唉,真是不知道她是命好还是命衰。” 杜蘅惊叫一声:“啊?顾嫣然死了?!怎么死的?” “被招影使杀死在深井里了,好象说还死得挺惨的。现在尸体还在云居里呢。”挽云见杜蘅只是发呆,以为她吓着了,不由得又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想了,顾家人都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事就解决了。我们哪归齐管事管,春分姐平时说话也没人敢不听的。就是齐管事也会给她两分面儿。你放心跟着春分姐,只要好好听话,准没错儿。” 杜蘅愣了愣,她直觉地认为,这个春分丫头,不是个普通丫头。景忪跟前的周正、庄颜身边的红尘,她都见过了,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丫头小厮,其实都不是普通下人。尤其是那个红尘,身手一定不会差。如今听挽云一说,她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三大管家的身边,都有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而这个人,也定然是有特殊位置的。 管事们是干活儿的,而贴身的人,是办事的。流云山庄看似死气沉沉,人才凋零,由原先的三百来人,缩减到现在一百来人,并没有越来越失去威力,相反,它比原来更严谨,更严密,更令人无法攻透。因为这留下来和新来的人,都已经身经百练,具有更高的警觉性和攻击性。 比如这三个管家,甚至这三个管家身边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 杜蘅想到这儿,有些头疼。似乎越接近自己想接近的那个地方,事情越来越失去她的意料和控制。心底里排斥这里,想逃离这里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 第七章 夜问(7) 黄昏时分,挽云送了饭来,用过之后就歇息了。期间杜蘅没有见过春分甚至别的什么人,更没有人来吩咐她做事。入夜之后,挽云很快就睡着了,她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天真勤快,反倒有着简单的快乐。 杜蘅闭着眼想心事,那天夜里听见房顶有人掠过,会是谁呢?玉娘?她为什么要杀顾嫣然?甘浅浅又是谁呢?她好象没有敌意,胆小又奇怪。景忪为什么要留她?玉娘暴露了身份,按说他们应该会再查她,如今待她这么好,反而让她进了云居,应准……肯定是另有所图的吧?只是……他会从哪里下手呢? 正有些迷糊,突然响起一阵吵闹声,似乎是南苑客房内传来,杜蘅连忙起身点了灯,见挽云仍然睡得死沉,只得披衣出门,只见春分匆匆忙忙地跑来对着她叫道:“阿蘅,去烧水,快!挽云呢?” “她还睡着呢。”杜蘅揉了揉眼睛,连忙往伙房走。 春分冲进屋子里,将还没睁开眼睛的挽云拉出门来,边走边叫:“去,让齐管事赶紧去请大夫,迟了可了不得。” 挽云咕哝着:“这深更半夜去哪儿请大夫啊?真是要命!” 杜蘅没有多问,赶紧生火烧水,春分喊道:“烧好送来南苑,赶紧的。” 杜蘅应了,吹旺了火,找来了铜盆。水一开便端着往南苑赶。一路上静悄悄的,似乎没什么人,刚走到南苑客房院门口,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杜蘅的心蓦地一跳。 春分挑帘见了她便叫:“快进来,愣着干啥?” 杜蘅连忙稳定心神,端着水走进门去。只见大房内隔着一道屏风,应准与景忪坐在软椅上,顾问天则不安地走来走去。屏风内隐约还有两个人影,她看了看,揣度着应该是庄颜和风轻尘。 春分道:“庄管家,水来了。” “端进来。”庄颜冷静的声音,和这个屋子的气氛截然不同。 杜蘅连忙跟着春分绕进屏风内,只见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发丝凌乱,目光呆滞,衣裙上沾满了血迹,口中不断地呻吟着,竟然是顾潇然! 杜蘅见了那血迹,忽地有点头晕,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春分找来丝帕,浸湿了水上前去为顾潇然清理。庄颜叫道:“阿蘅!你也来帮忙。” “是。”这一声微弱无力,杜蘅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软了,却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只见顾潇然的下半身罗裙,几乎快被鲜血浸透,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风轻尘,牙都快要咬断了一般。庄颜找来剪刀,剪开她的裙子,两条腿已经血肉模糊,不堪入目。杜蘅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庄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出去。” 杜蘅连忙退了出来,只听庄颜道:“这腿,恐怕保不了了。风少侠要想好。” 风轻尘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什么?” “不!没有腿,我宁愿死!”顾潇然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尽力气大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就算是妙手郎君在这儿,也未必有把握保得住她的腿!”庄颜冷冷道:“我警告过你们,不要随意乱走,这次的事,是她自找的。” 风轻尘怒道:“你们流云山庄好大的口气!若是潇然有事,我风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最好能将潇然的腿保住,否则……” “风少侠息怒!夫人是伤在你们风家设置的独门机关之下,又能怨得了谁?她本就不该自己跑进衣轩,究竟是如何受了伤,我们也不十分清楚,风少侠这就要与流云山庄为敌,是否过于武断了?!”景忪说道。 “笑话!潇然是在你们这里出了事,衣轩是你们庄主的地方,更与你们脱不了干系!”风轻尘怒色更炽,“还是你们流云山庄自恃是天下第一庄,不把我们风家放在眼里?!” 景忪连忙道:“不敢。在下只是说,要先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才好定论。风少侠不如先问问夫人,因何会跑到衣轩里去?” 风轻尘转眼去瞧顾潇然,急道:“她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说话?你们分明欺人太甚!” 庄颜道:“夫人若不是未经许可,私自进入衣轩禁地,想必不会招此大祸。风少侠是名门之后,通晓世理,万望冷静自持,查明缘由才是重要。” 风轻尘冷冷道:“真相一定要查明!衣轩是靳天择的地方,他此次若不出来解释清楚,就恕在下无礼,这就修书给三大家主,让他们出来说句公道话!到底你们流云山庄是天下第一庄,还是邪魔歪道的害人之庄!” 庄颜冷了脸色,“风少侠不必动不动就拿三大家主来威胁我们!我们问心无愧,不怕什么公道不公道!大夫很快就来,风少侠稍安勿燥!”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八章 迷途(1) 庄颜一出了屋子,屋内即刻传来顾问天的怒骂声,夹杂着景忪的劝解声,此起彼伏。应准跟了出来,竟然叹了一口气,沉声唤道:“春分!” 春分立刻上前应道:“应管家有何吩咐?” “她几时出了云居?”应准盯着远处的山峰,淡淡道,仿佛在努力地想什么事情。 “亥时三刻。”春分的回答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字。 杜蘅立在一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似乎有点心虚。春分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有谁出去过?” “出去的人,除了应管家您,没有了。” “有人进来过?” “衣轩的红尘来传话。” 庄颜轻轻地“嗯”了一声,默默道:“红尘是我让她来传话的。你几时得报?” “报知应管家。亥时四刻。”春分又道。 应准在院子里轻轻地踱步,自语道:“很快啊,为何她一进去,一点功夫没耽误,就径直闯进了梵音阁?好象就专门想去送死一样。她并不认得路……除非……” “除非有人告诉她,告诉她去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才会让她不顾禁忌,直闯衣轩。”庄颜冷静道:“可惜她现在痛楚难当,几近昏迷,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们只能猜测。应准,你想想。” “好吧,”应准开始踱步,思索道:“在大厅时她情绪很不稳定,除了任性冲动想报仇,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想法,显然,她对整个案情一无所知。然后大家各自回房。从回房到深夜出门,大约有三个时辰。期间他们并未出过院子,所接触的人,只有送饭的挽云,收拾的黎秀,送碳火的阿岩,这三个人,入夜后都未曾出过自己的院子。” “你肯定?”庄颜道。 “当然,不过他们没出去过,不代表他们不会给顾潇然某种信息,让她以为在衣轩可以找到她想知道的东西。”应准冷静道,“春分,传这三个人来。” 春分应了一声是,即刻出了院子,不一会儿便见挽云和一男一女进了院子,低身施礼见过庄颜与应准。杜蘅见挽云身旁站了一个绿衣妇人,低着头,约摸二十来岁,一身粗布的衣裳,十分普通。她前面是个灰衣的男子,戴着一顶皮帽,十分突兀,只是在雪地里不安地搓着手。 “你们三个,今天见到风夫人时,可觉得有什么异样?仔细想。”应准硬声问道。 “我来的时候,风夫人就说没胃口不想吃什么饭,结果风少侠还劝了她几句,大概就是吃饱了饭才有精神去为妹妹报仇之类。她还一脸的不高兴,说了好多气话。”挽云脆声道。 应准眯了眯眼,对着黎秀道:“你呢?” 黎秀道:“他们吃完了饭,奴婢就过来收拾,还问风夫人需要什么。她没有理奴婢,只说你们流云山庄一点儿都不会待客,来了半日连主人都见不着。光看一群下人。” 应准哼了一声,转眼看着阿岩,他立刻说道:“小的来给风夫人和风少侠添碳火,就听见风少侠说多谢。风夫人什么也没说。” 应准皱起了眉,“什么也没说?当真?” 阿岩点头道:“嗯,风夫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怒气,好象受了天大的气。” 应准目光一闪,“然后?” “然后小的就退出去了,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讲。” 第八章 迷途(2) 应准的眼光在他们的脸上转了一圈,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众人立刻退出了院子。他这才转过身对庄颜道:“问题不在我的人身上。” 庄颜惊疑的眼光在他的脸上打转,“你是在怀疑我的人?” “不无可能。” “绝不可能!衣轩里的每个人都不会擅离职守,更不能有机会和顾潇然接触。”庄颜断然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可是这个人,我想不出他让她去身犯险境的动机。”应准沉思道,“她出了事,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是……”庄颜摇了摇头,“不可能。” “你的判断?”应准看着她,眼光中有一丝疑问。 “我的判断是,不是他。”庄颜肯定道,“就刚才那种感觉,我就知道,他不会让她去做这种事。” 应准低头想道:“那我想不出还会有谁。”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他抬眼扫到立在底下的春分与杜蘅,眸光微动,“阿蘅,你过来。如果有人告诉你,杀了你亲人的凶手,可能会在衣轩里出现,你会去找他吗?” 杜蘅怔了怔,“会吧。” “这么不肯定?”应准似乎不太相信。 “应该……会。可是我又点不敢去。” “你害怕?”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没有放松,“你害怕他也将你杀掉?” “嗯……可是,如果是我最亲的人被他杀了,我还是会去找他的。至少,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他。”杜蘅皱眉苦想,“真的很为难。” “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去找他。”应准的声音忽然又冷淡了,“毕竟很少有人在失去亲人的情况下,还能理智地对待一切。” 杜蘅噤了口,半晌才呐呐道:“奴婢还没有面对过这种事,实在很难回答。” 应准似乎在自言自语,“如果是顾潇然,她突然得知杀自己妹妹的凶手可能会在衣轩的梵音阁里出现,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去报仇。” “也不一定啊,她如果知道那个凶手一定会出现,为什么不通知大家一起去抓他呢?”杜蘅思索道,“她也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人,没必要去葬送自己的性命啊!” 应准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你觉得,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会独自跑去报仇?” 杜蘅皱眉道:“也可能她不是想去报仇,只是想去查什么,或者想弄清楚什么事。” 应准挑眉道:“哦?你这么说好象也有点道理。” “我只是瞎猜。应管家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杜蘅突然有些懊恼,为何自己突然这么多话?就因为刚才看到顾潇然的那一刻,内心不忍?一个风华绰约的少妇,没了一双腿,今后会怎么样?她心头微酸,低下头来暗暗自责,关你什么事? “你猜得挺好,我方才说的,也是猜的。我现在就是没头绪,也想听听大家怎么猜这事。”应准道,“你接着猜。” “啊?”杜蘅抬眼看着他,有一丝茫然,让她猜?她能猜什么来?难道说猜靳天择伤人?“奴婢,奴婢又不知道风夫人怎么受的伤,如何猜得来?” “她擅自闯入了衣轩的禁地梵音阁,被里面的机关所伤。”庄颜平淡道,“现在我们就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儿。以你来看,你觉得她是为什么?” “我?”杜蘅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胡乱道,“奴婢猜,可能,可能风夫人觉得梵音阁里有什么东西能告诉她,杀她妹妹的人在哪里。或者,可能她只是想去问某个人某件事……” 应准、庄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平淡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奴婢瞎猜的。”杜蘅呐呐道,“不是让我猜吗?奴婢就是随便说的。” 应准正要再追问一句,忽听齐管事在外说道:“应管家,大夫请来了。” 应准收起脸色,“请进。”庄、应二人将大夫接进屋内,春分这才回过头对杜蘅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杜蘅如释重负,连忙回身退了出来。一路回了东苑,心中仍然砰砰跳个不停。她看见顾潇然的惨状,已经喘不过气来,还被应准再三追问,差点儿失去方寸,不由得紧张万分。只是她如今知道了一件事,衣轩里有机关! 她跌坐在床上,突然害怕起来。如果有一天,她也和那顾潇然一样伤重难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理她?至少,顾潇然还有风轻尘,有顾问天,那她呢?她身边有谁? 第八章 迷途(3) 杜蘅茫然四顾,心头一阵刺痛。*躺下,她也一夜没怎么睡,脑子里时时浮现顾潇然那张血迹斑斑扭曲的脸,充满了不忿与不甘,便不由自主地惊出一身冷汗。 南苑里的呻吟和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天色微亮,等到春分回到院子时,杜蘅已经起身了。春分只吩咐她不要四处乱走,需要时自会来唤她,便匆匆走了。于是杜蘅便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这云居的人好象个个都很忙碌,也没有人来顾她,直至快到黄昏时,她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去找个人问问。 出了东苑,她正犹豫着要往哪里去,突然见到黎秀走过来,就上前问道:“黎秀姐姐,我是新来的杜蘅,想问问你,到哪里去取饭?” 黎秀见了她,惊讶道:“你不是春分姐院里的?挽云没去取饭吗?” 杜蘅笑道:“我已经一天没见着挽云了。” 黎秀道:“哦,是这样,想必都忙,昨天夜里毕竟出了大事呢。那你去依云亭,衣轩和云居的人都在那儿取饭,你认得路不?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北。出了北苑就到了。” 杜蘅连声道谢,径直往北去了。走到北苑时,她故意多留了一下心,这北苑的布局与其他三苑略有不同,前后左右都有一个小花园。虽然时值深冬,这里被白雪覆盖,但也可见花草树木错落有致,俨然十分清幽秀丽。杜蘅在小花园里转了两圈,仍然觉察不出它有什么异样,不由得暗暗思忖,北苑是云居里最靠进衣轩的地方,肯定有什么玄机,可能雪太大了,看不出什么。等雪化了,还得找机会进来瞧瞧。 出了北苑,杜蘅只走了约摸三十步,就看见了前方有一个小亭子,上面挂着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依云亭。 乍眼看这依云亭,似乎在外观上与观云亭没有什么差别。它也是建在一个悬崖边上,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悬在外面,而是在一个突出的小山崖上。一条弯曲的小道,顺道这亭子一侧蜿蜒向前,通往那山林深处。杜蘅想起方才黎秀的话,衣轩和云居的人都在那儿取饭! 那么这依云亭,也和观云亭一样,应该是两院的分界。 杜蘅默默地看着那条蜿蜒的小路,心想,衣轩就在前面了吗?昨天夜里,顾潇然是不是就从这里上去的呢?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顾潇然双腿的惨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后退了一步。突然看到旁边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光一闪,杜蘅一惊,走上前去仔细地查看。竟然看到草丛中仿佛有一粒金色的东西在发光。拾起来一瞧,竟是一块拇指般大小的金牌,好象是从某种东西上抠下来的,上面隐约有一点花纹。 杜蘅对着阳光仔细地看,那花纹细长?绕,似一朵花草的模样。 这个花纹为何如此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杜蘅眯了眼沉思,突然背后有人一拍,她惊吓得跳了起来,赶紧将那金牌藏在背后,转过身去,却见挽云一脸的鬼样,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吓死了吧?!” 杜蘅将金牌塞进后腰带里,当下抚了抚胸口道:“挽云!你当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 挽云笑道:“我来取饭呀,你怎么也来了?” “哦,我也是想来取饭。我想你们都忙,就我闲着。不如来取饭了。在路上碰到黎秀姐,是她告诉我来这儿的。”杜蘅定了定神。 挽云一拍脑门,叫道:“哎呀,中午忘了给你送饭了,瞧我这记性!对不住,阿蘅,以前就我和春分姐两个人,我就习惯了,呵呵,把你给忘了。你饿不?” 杜蘅连忙笑了笑,说道:“嗯,有点。不过没关系,我反正也没干活儿,饿点也没啥。” “走,我们取饭去。”挽云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眼看着空空荡荡的依云亭,杜蘅直犯嘀咕,这儿没饭呀! 挽云拉着她的手一直进了亭子,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杜蘅忍不住问道:“挽云,到底在哪儿取饭?还要走吗?” “嗯。”挽云头也没回,径直走,拐了个弯,杜蘅回头一瞧,那依云亭突然消失了一般,见不着了。杜蘅吃了一惊,赶紧绕到弯道处去瞧,前面除了路,就没有别的了。她的心忍不住又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连声叫道:“挽云,挽云,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连叫了三声,却没有人应,杜蘅前后打量,仍然见不到半个人影。她蓦然发现不对了,赶紧往回走,可是走来走去,都在那条小道上,根本看不见什么依云亭! 第八章 迷途(4) 杜蘅只觉得手心里捏出一把汗来,整个山林中万般寂静,只听得见她的喘息声,不安地起伏。小路两旁的树木花草仿佛都一模一样,远得没有尽头。她吓坏了,终于停了下来,立一旁喘气,内心不停地安抚自己,不要慌不要怕不要乱,集中精神,肯定有路出去的。 黄昏的最后一抹光,透过树林,发出隐隐的光。杜蘅心头一亮,怎么没有想到看日光?!真是昏了头了!那云居建在衣轩的南面,日落西斜,地上的树影朝东,只要朝着南面走,就应该可以走得出去! 这么一想,杜蘅顿时振奋起来,将自己的衣襟撕下一小截,绑在路旁的一棵树上,开始往南的方向一直走,可是那条路还是漫漫无尽,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天色渐渐黑了,杜蘅的心又有点慌乱起来。她在路边停下了,仔细回想挽云带着自己走进来时,出了依云亭,不过走了十几步,根本不可能有这么远。难道是刚才自己慌乱之下又走了很远吗?正这时,她转眼瞥见了路旁的树上,绑着她刚才撕下的衣襟! 杜蘅的心,直坠到谷底。是迷途! 迷途也是海南容家的独创阵法,人一旦走进去,就如走进了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一直走,直到倒下!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她终于开口求救。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山林,有几分冷清。 “救命啊!”她决定不顾形象了,“有人吗?救救我!挽云!挽云!应管家!庄管家!” 没有人回答。天色起来越暗,她莫明地想起顾潇然那两条腿,吓得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在路上走,而是冲进了山林里,不顾一切,发足狂奔,四周的树木倒着快速地后退,光影闪烁之间,充满了诡异的气氛。杜蘅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已经没了方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手肘和膝盖处传来了清楚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叫出声来。突然听见“嗖”的一声,仿佛利器划破了空气,一股锐利的腥气朝她扑射过来。杜蘅吓呆了,却忘了要反应。 突然,“扑”的一声,那支箭在她的面门处停住,一只手抓住了箭身,紧接着,出现在杜蘅面前的,是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双眼。 “你是什么人?”那人不客气地问。 “我……”杜蘅吓得浑身发抖,“我叫杜蘅……是云居春分院里的。” 他坐下来,好奇地打量她,“你是春分院里的?怎么跑这儿来啦?谁叫你来的?” “我……”杜蘅终于哭出声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就是走迷了路,怎么走都走不回去,救救我……我好饿……” 那人皱起眉,“走迷了路?没人管你吗?奇怪!春分不会这么没分寸。” “本来我和挽云一起来,结果走散了。”杜蘅终于平静了一些,“我就……找不着路了。这位大哥,这是哪儿?我怎么才能回去?”此刻她又累又饿,眼冒金星,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咧嘴笑了,“叫我福福吧。你还真够胆大的,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要不是庄主让我在这儿守着,你就成了梵音阁里第二个牺牲品了!” 梵音阁!一听到这三个字,杜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机关的地方! 福福又道:“你从这儿走不回去,你想回云居只能走前面了。挽云怎么回事,不照顾着你,反倒把你弄丢了。” 他伸手拉起她,慢慢地朝前走去,边走边笑道:“你运气真好,今天遇上我了。要不这擅闯衣轩的大罪,可是不闹着玩的。” 杜蘅缩了缩脖子,呐呐道:“我不知道这里就是衣轩啊!福福,谢谢你,你真是好人。”突然她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喘道:“对不住,我实在走不动了,好饿。” 福福笑道:“瞧你这样子,从依云亭上来不过两刻功夫,有这么累吗?要不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两刻?!杜蘅真有点想晕过去,天知道她走了多久,看这天色,也有一、两个时辰吧。 福福扶着她走出了林子,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平坦的一片阔地上,种满了各种花草,正中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木屋,轻风拂来时,廊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第八章 迷途(5) 杜蘅呆住了,这……这是……他的屋子吗?她回到飘香谷了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只听见福福的声音又道:“你别乱跑,尤其不能进那屋子,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杜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木屋,此时天色已黑,那木屋的屋檐底下点满了红色的灯笼,仿佛一个发光的仙境一般,吸引着她不知不觉地往前走。前三后七,左六右五,雏菊领路,芍药开门。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依照飘香谷木屋的前的阵法前行,慢慢地靠近了那木屋,站到木阶上木门前,她伸出手来,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你在吗?”她轻声地说。 门打开了,屋内一片清明,房内摆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正面是一扇打开的大窗,东西两面的墙上,挂着两张佛祖的画像。 杜蘅倏地回过神来。她低下了头,这里是梵音阁! 她看着那地上的木质地板,仔细地观察它们的排列方位,默记于心。 “既然来了就进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沉厚却很悦耳。 杜蘅吓了一跳,这里有人?刚才只顾着看方位了,却没注意防人!怎么办?她咬了咬嘴唇,却犹豫着没动。 “你敢走过来,却没胆子进来吗?”那声音更冷了,有了两分讥俏的意味。 杜蘅嗫嚅道:“我……我不敢,对不住,我是无意进来的,打扰了。对不住……”她微微抬眼,想看清那声音的主人,在什么方位。 “哼!”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无意?!你是谁?” 杜蘅闭上了眼睛,这声音飘忽不定,根本无从判断方位。“对不住,我真是无意的。我是云居的杜蘅。” “杜……蘅……”那声音有片刻的迟疑,忽又冷笑道:“上次你说你是织造坊的,什么时候应准又调你去云居了?” 上次?杜蘅吃了一惊,她蓦地想起,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梅林里的那个声音!她激灵一下,突然振奋了。靳天择?! “是……应管家刚刚才调我过来,说是怕招影使来害我。在云居要安全些。”杜蘅小心道,“你是……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织造坊?” “你自己说的。”他有点不耐烦了,“出去!福禄寿呢!” “在!”福福立刻飞跑进来,叫道:“小的在,庄主有何吩咐?” “该死!她怎么进来了?” 福福回头一见杜蘅,吓得一声惊叫,“哎呀,大姐,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呀?谁让你跑进来的?!” 杜蘅愣住,“我,我,我……我就是莫明其妙就进来了。” “那我应该称你是天才?!”那声音突然讥笑起来,“小小一个奇花幻影阵,根本难不住你?!你比昨夜来的那个笨女人是要聪明许多。你说你叫什么?” “奴婢杜蘅。”听他说起顾潇然,杜蘅忽地冷静下来,“我不知道什么阵,就是沿着路进来的。您是庄主吗?” “哎呀,别说了,赶紧走吧。”福福上前去拉她,“不想活啦?” “让她说!”他非常地不屑。 “如果您是庄主,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客人!”杜蘅果断地,“不管她有什么不好,也是您的客人,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您应该负责任!” “笑话!她未经许可擅闯禁地,死了都是自找的!我可没让她自己来闯机关!” 杜蘅正色道:“就算她犯了错,也罪不致死,您不能这样无情!” “你是什么人?居然来教训我?”那声音突然凌厉起来,“滚出去!不然你就进来,也尝尝这机关的味道?!别站在那儿说废话!” “一个躲在机关背后,看着别人痛苦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杜蘅豁出去了,今天不见到靳天择,可能以后再难有机会。 那声音,意外地沉默了一下,杜蘅屏住了呼吸,有可能下一刻,她就被这个鬼一样的庄主扼住了喉咙。低眼扫到站在跟前的福福,他正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地看着她,那样子,比见了鬼还要吓人。 第八章 迷途(6) 杜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一堵墙。 “你这么大胆,也会害怕吗?”那声音突然响起来,就在她身后! 杜蘅大惊失色,急转过身,却见人影一闪,那人不在了。“你……你在哪儿?”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原以为,他会很快地杀了她,以泄心头之忿。可是他只是闪了一下,就不见了。甚至,她连他穿的什么衣服,都没有看清!这个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比之先前见识过的景忪、应准,若是与他交手,恐怕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杜蘅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先前的勇气,突然间消失殆尽了。 “庄主,若没有其他事,奴婢,奴婢要告辞了。” “想走了?你教训完了?”那声音仿佛在房顶上,“福禄寿!” 福福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 “去叫庄颜来。”那声音冰冷,似乎所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福福领命飞奔而去,梵音阁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杜蘅不安地搓着双手,却不敢说话。他会如何处置她?杀了她?关她?用机关来折磨她?啊!她该怎么办?杜蘅啊杜蘅,你真的太没用了!冷静冷静要冷静! 梵音阁里寂静万分,风声来时,唯有铜铃声伴随着昏黄的灯光一同摇曳。杜蘅直挺挺地立在门前,进不得,退不能。只得默默地站着。突然,夜空里传来一阵箫声,清扬悦耳的箫声划破这死一般的寂静,悠悠扬扬地飘洒出来。杜蘅只觉得全身忽地放松下来,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这箫声,慢慢地沉淀,轻扬。 “是你在吹吗?”她轻声道:“真的很好听。” “你觉得好听?”他突然问道,箫声嘎然而止。 “嗯,很好听。”为什么听这声音,她会觉得他是个风度翩翩,温文而雅的英俊公子?杜蘅莫明地红了脸,“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他沉了声音,“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不知道。就是听着感觉很舒服。” “这首曲子,叫做‘天意’,是妙手郎君所作。”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他的确是个奇妙的人,世上罕有。你知道他吗?” 妙手郎君?!杜蘅怔住了,这是她第三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可是这首曲子,她从来没有听过。 “不知道,只是听说他医术很好。”杜蘅老实地回答。 “世人都说他有一颗仁慈之心,是个大好人。和我这个魔头比起来,自然都会向着他了。”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几分冷淡。 “那也不一定。庄主你虽然不象他医治了那么多人,可是你也很厉害啊……”她吞了吞口水,斟酌着说:“你没必要跟他比。”她说得有点小心,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地想安慰他。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刚才还声声说我不是好人!如今反倒安慰起我来了!杜蘅!你真是个蠢才!毫无原则!你若认定我是坏人,就坏到底。别反反复复!” 杜蘅涨红了脸,“我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好,再好的人,也未必就没有坏的一面!你不能一根筋就认定了所有人!”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发沉,似乎就在眼前。 杜蘅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说事实。有些好人也可能办过坏事,谁知道呢?那些公认的大坏人,没准儿也做过好事。好和坏,不一定就绝对!” 他沉默了。 “你说你叫杜蘅?” “是。奴婢是云居的杜蘅。” “你进来。”风忽然吹起,杜蘅打了个机伶。正要迈步往前,却听见一个女声叫道:“慢着!” 第八章 迷途(7) 庄颜大步走到廊沿下,低身道:“庄主,请恕属下来迟了。” “你是迟了。”那声音冷冷道:“一个顾潇然都摆不平吗?” 庄颜脸色未变,似乎对他的冷淡责问毫不在意,“一个顾潇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她身后还有风家,甚至会牵连到容家和司空家,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属下必须小心处理。” “哼!动全身?恐怕已经动了吧。”他冷淡道:“三大家主要动,就让他们自己去查,我不管。” “庄主!”庄颜似乎有点失色,“你和他们曾经有约……” “那又如何?”他不耐烦地打断道:“他们想用我,就不能不信我!若有半分不信,就不必遵守约定!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个,而是她……” 庄颜冷眼扫了一眼杜蘅,“你怎么进来的?” 杜蘅低头道:“我……奴婢……本来是想去依云亭取饭,可是半道迷了路,莫明其妙就来这儿了。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庄管家您罚我吧!叫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赶我走啊!” 他冷笑道:“不是故意的都能顺利走到这梵音阁里,要是她是故意的,我还有地儿站吗?这衣轩的防卫也不过如此,小小一个奴婢,就能随意上来……还谈什么严密?!” 庄颜微微变色,皱眉道:“你说你从依云亭上来的?”她打量着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女子,突然内心一动,将她一推,杜蘅立即一个趔趄,跌进房内。她吓了一跳,慌乱之中却没忘记方位,顺势往一旁倒去,恰恰避开了触碰到机关。庄颜冷冷地看着她,“你擅闯禁地,要受重罚!” 杜蘅吓了一跳,伏在地上哭道:“庄管家饶命!” “我不想要你的命!不过你的事儿多,流云山庄管不了你了,你走吧。”这句话说得阴冷绝决,毫无情面。 杜蘅急喘了一口气,说道:“奴婢知错了,请庄管家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不敢了。” “还有下次?”庄颜厉声道:“来人,即刻赶她下山。” 杜蘅大声叫道:“我不出去,我不要出去!庄管家,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庄颜见她拼命哀求,眼光一闪,说道:“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你过去把那西面墙上的画取下来给我,我就答应你。” 杜蘅愣住,取画?为何要她去取?就这么简单? “去不去?”庄颜冷眼瞧她。 杜蘅咬牙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西面墙的方位走去。 第一卷 深林云踪 第二部分 相思成灰 第九章 芙蓉面(1) 杜蘅紧张地看着那面墙,一点都不敢放松,如果她算得没错,这边没有任何机关设置。她在飘香谷生活了三年,小木屋里的所有构造设置,她都了如指掌。就在刚才看到梵音阁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走到墙壁跟前,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幅佛像画用力揭了下来。 画后面还有一幅画。杜蘅呆住。 这画上是一个女子,身穿一件银狐镶边的大耄,发丝如黑色的锦缎,轻绕在耳后。她眉如青黛,眼比星子,樱唇红润,肤光赛雪,绝色倾城!唯有那眉宇间有一丝轻愁。然而正是这一缕忧色,令她愈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几乎只是一瞥,就能将你的所有魂魄都深深地吸引! 她,她,她………她是………杜蘅张大了嘴,几乎忘了呼吸!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却又立即回过神来,回头去看庄颜。庄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正仔细地看着那张画,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是她……”庄颜的声音很轻,好象在自言自语。忽然又冷冷地盯着杜蘅,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杜蘅心里开始发毛,吞吞吐吐地说道:“庄……庄管家……这画我揭下来了,你不会赶我走了吧?!” “我明白了,为什么看见你会有熟悉感……原来是这双眼睛……”庄颜眼光一沉,“你不用走,就留在梵音阁!” 啊?!会这么好命?杜蘅呆了一呆,本来莫明进了云居,她就觉得有些惴惴不安,这次无意闯入了衣轩内,原本以为难逃重罚,可是……庄颜居然要她留下?!怎么回事? “过不了多久妙手郎君会来流云山庄,这梵音阁里缺人,你先熟悉一下,到时候就由你来服侍。”庄颜吩咐道,“有什么不明白可以去问红尘,她随我住在青花苑。”她的眼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起身出了屋,一会就不见了。 杜蘅彻底傻了。 就这样?她一个住在这儿啊?那个鬼一样的庄主呢?还有好心的福福呢?全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肚子里突然传来咕碌一声响,她才发现自己真是饿惨了。转眼一瞧,居然看到屋内的小木屋上放了一个食盒。她吞了吞口水,走上去打开食盒,啊!有蒸蛋,烤鸡,米饭,青菜……香得让她惊呼出声! 她四下打量,没有一个人。给她的?她不敢轻易去碰,想起方才庄颜的态度,这饭菜……她想了想,取下耳环,在饭菜里试了一下,耳环没有变色。于是再不多想,张口就吃。她实在是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几乎来不及细嚼就下了肚。一篮子饭菜吃完,杜蘅禁不住打了个饱嗝,哇,真舒服啊! 她倒在木椅上,回头又看见了墙上的画像,那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倾国倾城。她是谁?!杜蘅的心突然揪紧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执意要她来流云山庄,执意要靳天择见到她! 她慢慢地走到画像跟,默默地打量,仿佛在一个许久未见的故友。过了一会儿,她拾起地上的佛像,仔细地覆了上去。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明净如墨色的棋盘,散落着明亮的星子。杜蘅低头暗想,进了梵音阁,终有一天会见到靳天择。那她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 环顾着这木屋,她推开西边的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小小的寝房,她和衣躺下,默默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从她进了云居开始,似乎每一件事都莫明其妙,但冥冥中又有什么联系。到底是什么事呢?顾潇然是如何会闯进来的?挽云……迷途……杜蘅脑子一激灵,猛地坐起身来,应准曾说顾潇然准确无误地进了梵音阁,一定是有人带她进来的!这个人会是谁?!谁会想她来送死? 难道……云居或是衣轩里也有引魂招的人? 杜蘅莫明地冒出冷汗,一定是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清楚梵音阁里的阵法和机关?那飘香谷里的小木屋,与这梵音阁如出一辙,绝不可能是偶然! 只是这个人是谁?挽云?福福?红尘?还是……庄颜? 挽云引她进迷途,她闯进梵音阁,是事先安排好的?试探她? 第九章 芙蓉面(2) 杜蘅百思不得其解,天池穴开始隐隐作痛,她揉了揉眼睛,想躺下睡觉,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头好象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疼痛慢慢蔓延到全身。杜蘅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想调养气息,却是一点气也提不上来。她暗叫不好,刚刚明明觉得有异,为何失去了防备?!当即大叫一声,滚下床来。 疼痛是如此清晰,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让她无法扼止地哀求出声:“救命!好痛。” 门,突然开了,庄颜和红尘走了进来,杜蘅伸出手想去抓她,却抓了个空,“救命!庄管家救命!” 庄颜轻轻地哼一声,红尘搬来一把椅子,她从容地坐下,冷笑道:“杜蘅,你没想到这快就落网了吧?!” 杜蘅身上虽痛,可是神志却无比地清醒,呻吟道:“奴婢……奴婢不明白,庄管家救命!” 庄颜嫌弃地看着她:“真不明白叫一个蠢才来干什么!浪费时间。以为你的眼睛象她就能做什么事儿?!” 杜蘅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气,“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没时间陪你玩!他们到了吗?”庄颜有些不耐。 “来了来了,”景忪踏进门来,惊讶地挑起了眉,“你不会对她下了毒吧?!” 应准紧随其后也进了门来,看着杜蘅皱眉道:“你要真不放心她,不必这么费事,赶出去一了百了。” 庄颜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你们想得还真简单!什么都没查清,就把这个人放过了?!” “不是我们想得简单,而是事实上确实查不出什么破绽!”景忪笑道,“除了你,没人觉得她有问题。她和甘浅浅不同,甘浅浅会演戏,可是又演不好,一看就知道她在扮鬼。这个杜蘅,我觉得她没什么不对。” 庄颜看着应准:“你也这么想?” 应准沉默道:“我查不到什么。她有时说话不真,可也不全真。很难下手。” 庄颜回头看着杜蘅,冷笑道:“这才是她真正厉害的地方。红尘!去,把她的眼睛挖出来,我倒要看看,引魂招的宗主看见没了眼睛的你,会有什么想法!” 杜蘅脸色遽变,眼见着红尘面无表情地捏着一把尖刀走了过来,她吓得连连后退,无奈后背已经抵住了床沿,退无可退,只得大叫:“你们没人性!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话未说完,红尘已经将她一把按住,杜蘅吓得闭上了眼,只觉得那尖刀似乎就要刺进眼窝里,只听见庄颜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引魂招派你来干什么?说了,眼睛就保得住,不说,就瞎着爬回去给你的主子报信!” 杜蘅浑身打战,死死地抓住了红尘的手,口中叫道:“我不是引魂招的人!” “动手!”庄颜厉声道。 “啊!”杜蘅双手被红尘反扣到背后,她胡乱地在腰上挣扎着乱抓,突然抓到一块硬的东西,想也没想,拼尽全身的力气,就往红尘的脸上砸去。红尘连忙往后一缩,杜蘅得了空,翻身爬了起来,瞅准了东边的窗户,飞身跃了出去。 变故突生,大家都愣了一下,庄颜冷笑道:“谁说她不会武功?!” 三人立刻追出门去,只见杜蘅扶在西面的墙上喘气,应准正想上前,却听庄颜变色道:“不能过去,那方位有机关!” 三个人同时收住了脚,庄颜瞪着杜蘅手扣住的位置,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衣轩里的奇门阵法,机关方位如此熟悉?若我不逼得你走投无路,你一定不会显露自己的本事吧?!” 杜蘅惨然地笑了一下,手却不敢移动半分,她此刻全身疼痛,已有中毒迹象,以她的武功,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万一有机会,万一……她大口地喘气,问道:“你……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是引魂招的人?” 庄颜冷冷道:“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有问题。你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我,问你话,你也能绕着回答,企图滴水不漏。你可以应对景忪的追问,混淆应准的盘查,却无法左右我的感觉和判断!只要我不信你,便会用尽一切方法来验证你的身份!” 杜蘅喘道:“你……你果然是最厉害的人……难怪流云山庄是你当家!不过……不过这次你算错了。我……的的确确是杜蘅。我不知道什么是引魂招,也不认识什么宗主。我只想告诉你,我进来是有目的,不过……我不想害人……” 庄颜冷冷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你把住那机关的玄机,我就拿你没办法?” 杜蘅四下打望一眼,心中一惊,该死,红尘去哪儿了?看到庄颜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她心一横,举掌使劲儿往墙上拍去。只听见“啪”地一声,庄颜脸色大变,立刻叫道:“她启动了机关,快出去!” 应准与景忪立即抓住庄颜的胳膊,飞身往门外掠去,只见两面墙壁瞬间冒出无数钢针,犹如两块带刺钢板往屋中间飞速地移动。杜蘅没有片刻迟疑,跳上屋中间北面的椅子,用力一跺脚,椅子“咣当”一声,掉进地下。 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第九章 芙蓉面(3) 杜蘅跌在地上,疼痛愈加厉害。她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往前走。暗室里很难确定方位,杜蘅只能回忆自己刚刚跌下来的位置,找准北面,慢慢地移动。如果这梵音阁与飘香谷的建造果真一模一样,那暗室北面一定会有一个出口!四周一片寂静,几乎喘不过气,她又累又痛,跌坐下来,默默地想,此刻出去,肯定逃不出庄颜他们的追杀,不如先在这儿呆一会。看刚才的情形,庄颜应该不知道这里有逃生之路,等到红尘关闭了机关,他们定然还会进来寻找。怎么办? 她突然想哭,想不到自己真的这么笨,根本不是什么可造之材,白白辜负了他的期望!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靳天择这个任务,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她又累又伤又痛,神智已经有些涣散,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哭起来,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不耐地低喝道:“不要吵!” 杜蘅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哭声,“谁?是谁?” “你吵死了!”那声音刚落,她便被人无声无息地扣住了肩膀。杜蘅大骇之下,挥手一掌拍去,却听见那人“咦”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扣住。杜蘅毫无迟疑,手腕一抖,翻手又是一掌。那人连着又“咦”了一声,随着她的手势往上,如影随形又扣住了她的手。杜蘅大惊,左手随即挥出。他没再说话,只是准确无误地又扣住了她的手。二人在黑暗中过了十几招,杜蘅目不能视,完全是胡乱出招,毫无章法。可是不管她怎么出手,对方总能将她的手扣住!杜蘅心中惊疑难定,这个人在暗室里,仿佛在白天一般能视物,她每出一招,他都了如指掌。可是他却并不想制住她,只是引她不断出招,就象猫戏老鼠一般,将她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杜蘅又急又气,出招愈加快速猛烈,可是却碰不到他一点衣角。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根本无法摆脱这个人的纠缠,只得一再地与他游斗。她中毒在先,内力终是不济,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 “你如何会这一套拳法?说!”他突然出手,将她打倒在地,厉声喝问。 杜蘅心中悲苦难当,气得口不择言:“我生来就会,关你屁事?要杀就杀,何必戏弄我一个小女子?!” “生来就会?!好!你还会什么,打来我看!” 杜蘅愣住,方才慌乱之中,她没仔细分辨这声音,如今横下一条心,反倒冷静了下来,这声音……是靳天择?! 他冷冷道:“怎么不出手了?不是想来杀我吗?我给你机会,动手!” 杜蘅摸索着站起身来,冷静道:“我……看不见,怎么跟你打?你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沉默。如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哗”地一声,门打开了,光亮顿时泄进暗室。只见屋外的草地上,庄颜、应准、景忪三人,站在门前,他们身后,已经点起了数十盏灯笼,将整个梵音阁照得如同白昼。 靳天择背对着她,青蓝的衣衫,如墨的黑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他大步走了出去,众人立刻拜道:“参见庄主。”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空地上,回头对着她叫道:“你,出来打。” 杜蘅看见了他。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杀妻害主的魔鬼庄主,一身武功却身世如迷的绝世高手,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他身姿伟岸,长发披散,在晕黄的灯光里,犹如魔域的君主,无处不散发着疏狂冷冽之气。那张脸轮廓分明,刚毅有型,剑眉星目,坚挺的鼻梁如同天生的杰作,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俊美逼人,已经足以令人一见惊心。然而他紧抿着双唇,眼睛里平静无波,脸色冷淡得一无波澜。如果不是神色如此冷酷疏离,他真的是个完美的男人。杜蘅仔细地打量着他,内心砰砰直跳,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她踉跄着走了出去,自嘲地笑道:“还打什么?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我打倒。” 他的脸色沉了沉,“没有我的命令,你们都不许出手!你,过来!”他指着杜蘅说道:“你来出招,我保证不还手。” 第九章 芙蓉面(4) 众人都愣住了,庄颜失声叫道:“庄主!” 杜蘅暗暗聚气丹田,将真气凝聚于掌中,紧盯着他叫道:“你说话算话?” 他有些不耐烦了,“要打就打,废话那么多?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手,我就杀了你!一……” 杜蘅再不迟疑,飞身扑了上去。拼死一搏,就算杀不了他,也可找机会逃命!她有备而来,出招又快又准,招招直指他身上要害。靳天择果然没有还手,只是一味地闪躲,好象根本不怕她会打中他。打了十几招,杜蘅突然虚招一晃,就想往回跑,她可不想真的跟他打,明知自己武功差了他百倍不止,他根本是在戏耍她!刚才出手的时候她早看准了方位,一有机会就开溜!岂料脚步刚迈出去,就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 杜蘅吃了一惊,方才在暗室里,他曾对她上下其手,那是无奈,也可能是看不见,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他为何又故态复萌?于是挣扎着叫道:“放开我!” “说!你为何会这一套拳法?”他在她耳边低声吼叫,“快说!谁教你的?” 他的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脸颊拂过,让她没来由地心头一颤,硬声叫道:“我自学的,没人教!你,你快放开我!” “庄主!”庄颜已经扑了过来,“你放开她,小心!” 话音未落,杜蘅已经拔下头上的发钗,用力往他脸上刺去。他偏头躲过,却将她转了个身,死死地扣在胸前,叫道:“你说不说?!” 一刺没中,杜蘅身子被制住,挣脱不得,索性一把抱住他,举手往他后背刺去。只听见一声惊呼,杜蘅只觉得手腕剧痛,发钗掉落在地。身子随即脱离了他的怀抱,软倒在地。应准上前来,点住她的肩头大穴,她顿时动弹不得。庄颜捡起发钗,逼向她的眼睛,怒道:“你该死!” 杜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一声喘息,“不许碰她!” 那声音有些低哑,杜蘅却听得很清楚,是靳天择。 “她差点伤了你!”庄颜恨恨道:“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留!” “我问的话,她还没有回答。”靳天择冷静了几分,“你最好说实话,别逼我们动手。” 庄颜还死死地抓住她,喝问道:“快说!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睛!” 杜蘅看着眼前的女子,任何时候都冷淡得不近人情的庄颜,此刻为何一反常态?难得啊,难得。她失笑道:“你挖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景忪走过来,拉住庄颜道:“别这么紧张,不就审个人吗?”庄颜松了手,他笑嘻嘻地看着杜蘅,说道:“老实说,你还真是厉害,枉我一直那么信任你。” “你信任我?”杜蘅冷笑一声,“你信我就不会来查我了!是谁当我是招影使了?” 景忪紧紧地盯着她,仍然笑道:“所以说你厉害呀,我查了半天,还是被你蒙骗过去了不是?”他见杜蘅低下了眼,不由得又笑,“怎么不看我?被我说中了?” 杜蘅憋住了气,低下眼道:“你……你的眼睛有媚功,别来诓我!” 景忪怔了怔,惊讶道:“媚功?我是男人,练什么媚功?别逗了,我问你阿蘅,你有没有对我说过假话?” “嗯……没……” “当真?” 杜蘅有些受不了他如此认真地注视,胡乱叫道:“有啦有啦,不过很少。你别再盯着我看!” 景忪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也嫌弃我。真是冤啊!枉我一直这么关心你!” 杜蘅连忙道:“我不是……可是你的眼睛真的能迷惑人啊!每次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会莫明其妙地心慌,神智迷糊……那不是媚功是什么?” “他那是天生的魅眼!”庄颜已经恢复了日常的冷淡,“常人需要练功,他不需要。普通人一旦被他多看几眼,就控制不了心智!你很聪明,第一次被他查问,就拿茶杯砸自己的头,怎么,是怕被他问出什么来?” 杜蘅沉默了,她闭上了眼,决定不再说话。 第九章 芙蓉面(5) “你进来之前被人锁住了功力,让我们误以为你不会武功。是谁帮你打通了经脉?”应准问道。 “我们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你有什么问题,让你进云居,就是想让你能进一步有所动作。只可惜……你总是这么笨,出得了迷途,进得了梵音阁,还敢说自己就是真的杜蘅?!”庄颜冷冷地笑。 此时红尘走过来,递给她一样东西,附在她耳边轻语了两句。庄颜怒气上涌,上前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举起那样东西叫道:“还说你不是引魂招的人?这个东西怎么解释?说,顾潇然是不是你谋害的?!” 杜蘅仍然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路上捡来的那块金牌,刚才慌乱之下拿来打红尘了。她自知解释无用,索性闭上眼一个字不说。庄颜怒色更炽,捏着她的下巴,快要冒出火来!啪地一声,一掌拍在她的脸上。杜蘅穴道被制,硬生生地倒在地上,半边脸顿时红了一片。她轻轻地咳出声来,笑道:“杀我吧,杀了我,一了百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庄颜抓起她的衣襟,突然发现她红肿的一边脸有些异样,眼角边与脸上的皮肤明显有绷紧的痕迹,她内心一跳,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沉声叫道:“红尘!去打水来!” 杜蘅蓦地张开眼,惊讶地瞪着她。 庄颜眯了眯眼,“原来你的真面目我们未曾识得,好高明呀!如果果真就这样轻易地杀了你,岂不是枉费心机?!” 红尘很快就打来了水,杜蘅无力挣扎,也不打算再说话,此刻却不得不叹气道:“你……都说你厉害,你是……名不虚传……只是我劝你别看我的真面目,只怕看了,你们会后悔!” 应准与景忪面面相觑,没有做声。庄颜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径直将水喷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就见杜蘅的脸上开始慢慢泛白,似乎皮肤都离了肉,凸出表面来。庄颜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们后悔!” 她伸手一撕,完整地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杜蘅只觉得面皮微微一麻,直觉地闭上了眼。过了半晌,没听见一个人发出声音,她不安地张开眼睛,只见庄颜、应准、景忪都呆呆地看着她,脸上惊愕万分,却说不出话来。杜蘅嘲笑道:“怎么都哑巴了?”她抬起眼去看不远处站着的靳天择,他却依然是一脸的冷漠,没有半分变色。 杜蘅又惊又诧,心一直往下沉,沉到无力。他说的,只要靳天择看见她,一定会翻天覆地!为何他看见自己毫无反应?难道他们都错了?! “很高明的易容术……”景忪终于开口了,他是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真难以想象,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人可以易容成另一个人而几乎没有破绽!就连招影使也难以超越。” 庄颜怔了怔,下意识地去摸杜蘅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人皮面具,低沉道:“这面具是真人皮,应该是……杜蘅本人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转而瞪着杜蘅:“你好狠!” 杜蘅愣住,这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说,只是普通的兽皮! “除了杜蘅自己的面皮,还有什么东西能逼真到如同她本人?!说!你到底是谁?”庄颜厉声叫道。 第九章 芙蓉面(6) 杜蘅的心忽地慌乱了几分,“你们胡说!我就是杜蘅!” “还敢撒谎!”庄颜扬起了手,应准连忙上前抓住,低声道:“你打也没用!不如让景忪问。” 景忪尴尬地咳了两声,“她知道了我的法力所在,我的功力发不了。即使发了,她不看我,就没有用。” 庄颜冷声道:“这个女人不能留!”三个人同时看了一眼靳天择,他神色未变,似乎毫不在意。应准低声道:“庄颜你不要冲动,先查清她的底!” “还有什么好查?”庄颜没好气道:“难不成要她出手杀光我们才算查清楚?!” 应准道:“你不要意气用事!她身份不明,不能轻易处置!” “你说什么?”庄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谁意气用事?我是为了流云山庄!” 应准松开了手,叹气道:“是你说,她来历不明,身份迷离,一定要查清她来的目的。现如今……我们应该都能猜得到她来的目的了。可是她到底是谁的人,我们还不清楚。” 景忪叹道:“不错,我们从未听说过引魂招有个精通易容武功却很一般的杀手!” 庄颜沉了脸,“可是她和招影使来往不少,没听过她,不代表她就不是引魂招的人!” 景忪犹豫道:“你难道不怕……我们会杀错人吗?” 庄颜不说话了。是啊,那张脸,如此地熟悉,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关联? 三个人都各执己见,不肯妥协,好象当靳天择不存在。杜蘅忽生奇怪,方才还对自己不依不饶的靳天择,此刻已经转过身,置身事外了。 这时,福禄寿走了过来,一见到杜蘅,他竟然忍不住失声大叫:“啊?!她,她,她……有鬼!”他一下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跌在地上。庄颜、应准、景忪都脸色大变,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靳天择抓住了福禄寿,厉声叫道:“你在干什么?” “有……鬼……小姐……的鬼魂……”他浑身打着哆嗦,有点语不成调。 靳天择皱起了眉,声音却失去正常的冷静:“你说……谁的鬼魂?!” “小姐……她……”福禄寿抓住了靳天择,大声叫道:“云小姐!” 靳天择的脸上充满了惊愕,焦躁,不置信,径直朝着杜蘅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庄颜想上前阻拦,却被应准抓住。他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庄颜瞪着他,急怒之色溢于言表。 靳天择走近了杜蘅,用力将她抓进怀里,伸出一只手,在她的脸上抚摸。杜蘅又羞又气,无奈穴道被制,挣扎不动,只得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脸近在咫尺,眉宇间全是急促不安和喜悦交杂的神情,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温暖急切,反复在她的眉宇间摸索,口中喃喃道:“雪儿,你回来了!我知道是你!你回来了!” 他如此温柔深情,所有的急切苦痛都写在脸上,杜蘅心头莫明地一阵刺痛,两眼酸涩,几乎快流出泪来,却无法闪躲他手掌温柔的爱抚。 “刚才你使出那十八路*拳法,我就怀疑是你,可是你就是不肯说你怎么学的。你在恨我吗?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 “庄主!”三个管家同时扑了上来,想拉开他。“她不是小姐,你不要靠近她!” “放手!”他怒喝,“你们统统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不放!”庄颜也大声喝道:“云初雪已经死了!死了!就算这个女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她也不是她,你醒醒!” 靳天择反手一掌,就往庄颜身上拍去,应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扑,挡在庄颜身前,那一掌硬生生地拍在他的背上,他顿时气血翻涌,喉咙已经涌出腥味!他收势不住,与庄颜双双倒地。景忪大叫:“靳天择!你失去理智了吗?你连这个女人都看不到,凭什么断定她是云初雪?你发什么疯?!” 靳天择垂下双手,捏紧了拳头,他的眉毛皱得死紧,一脸的焦躁痛苦之色。一时之间只听见众人的喘息声,四下里安静下来。 第八章 芙蓉面(7) 景忪连忙扶起应准与庄颜,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应准苦笑道:“没事,死不了。” “庄颜她不会武功,庄主你就算要罚,也应该分清轻重!”景忪站起身,一脸的严肃! 庄颜不会武功!流云山庄里最厉害的管家,居然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杜蘅呆了呆,下意识地又去看庄颜。她此刻脸色苍白,正死死地瞪着她! 靳天择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杜蘅的肩膀,苦涩道:“告诉我,你是雪儿……” 杜蘅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她终于可以仔细地看清这个人,那英挺的脸上,眼睛似乎很茫然,没有焦距。难怪他总是低垂着眼,难道……这双眼睛是看不见的?! 庄颜叫道:“你清醒些!她不是!” 靳天择抓住杜蘅,咬牙道:“说!你是雪儿!” 庄颜站起身来,喘息说道:“靳天择!三年前云初雪坠崖,我们在崖底找到了她的尸体!可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你以为你不信,那一切就没有发生?!你不发丧,对外也不说她死了,你每天麻木自己,让所有人都跟你疯,相信她还活着!你甚至练功走火入魔,变成了瞎子!你为她毁了一切,不能见人,不能将流云山庄发扬光大,你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她?!” 庄颜说得字字铿锵,严厉认真,在场的每个人,都怔住了。他们都没有见过庄颜发火,因为平日的她,永远都是冷冷淡淡,安安静静的,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就因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判断力,所以任何人一旦心机不纯,就能被她一眼识破。加之她一向严谨,底下的人也不敢随意僭越。可是此时,她突然心怀激越,说了一大堆话,而且字字打在靳天择最疼痛的内心深处,一时之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呆住了。 诺大的梵音阁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风声与铜铃声相交辉映,仿佛所有人心情的鼓点,各自燥动。每个人都起伏难定,不能自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蘅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麻木到不是自己了,喘了一口气道:“你们到底想怎么处置我?” 众人这才忽然回过神来,庄颜冷眼看着她,说道:“那魔头处心积虑送你进来,为了什么大家都清楚。别以为你就能有所作为。” “你想赶她出去?”应准低沉道,他调息了一刻,气息已稳,平静得仿佛没有受过任何伤害。 杜蘅暗暗吃惊,刚才靳天择那一掌,功力可不轻,这应准竟能在片刻之间就恢复了常态,他练的什么功?! 庄颜冷冷道:“赶她出去?那不是便宜了她?我要留她下来,看看那引魂宗主,何时出现!” “你还在赌?!”景忪吃惊不小。 “庄颜。”靳天择重新走到杜蘅面前,突然抱起了她,“她真的和雪儿长得一模一样?” 庄颜呆了一呆,没有说出话。 “我要她留下来。我要证明她的身份。还有……治好我的眼睛。”说完,他抱着杜蘅大步朝屋内走去,“福禄寿,你守好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还有,把锦阑调来!” 众人来不及说话,他已经消失在木屋门口。 景忪喃喃道:“我们明白他下了怎样一步棋,只可惜,我们已经没有了反盘的机会。” 第十章 迷情意乱(1) 杜蘅被靳天择抱进了正北的大屋内,外面寒风料峭,这屋里却温暖如春。杜蘅四下打量,屋内的陈设简单,一张雕花大床占据着东面的位置,四壁都是书架,放着不少的典籍。大门的西面摆设着两张木制的软椅和一个小茶桌。桌上的茶具还隐隐冒着热气。屋内的四壁虽是木制,可是却隐隐有阵阵暖气。她不由得暗暗惊奇,这点和他的屋子不同,因为飘香谷四季如春,所以没有这种取暖的构造。 靳天择将她放在床上,沉声问道:“你被点了什么穴?” 她不安道:“云中。” 他摸索着探到她肩头,没有迟疑,立刻解开了她的穴道。 杜蘅只觉得气血上涌,咳出声来。四肢已经瞬间活动自如,她立刻爬起身来叫道:你为何要留我?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你不会。”他在床边坐下,神色自若,似乎她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略微有些惊诧,疑道:“你是不信我会杀了你,还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靳天择平静道:“你不会杀我。” 杜蘅有点不置信地瞪着他,他凭什么这么笃定?“你这么自信?为什么?你要弄清楚,我是杜蘅,不是云初雪!” “如果你是雪儿,你可能会想杀了我!如果你真的不是,你便不会杀我。”他回答得有些落漠,眉目间忧色顿生,“我要看你。只要能看你,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她。” 杜蘅惊讶地张大了嘴,这靳天择,还真固执!为什么他认为云初雪会杀他呢?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真是杀主夺位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我真的不是云初雪呢?你会杀了我吗?” 靳天择没有说话。他只是站起身,默默地走到窗边,看着屋外的夜空,平淡得没有一丝波动。 他不回答,杜蘅低下了头,抚着有些红肿的脸,顾自叹气。他不回答,只代表他也没有答案。想起刚才庄颜的话,她忍不住又偷偷打量这个男人,江湖上的人都说他心狠手辣,想不到他对自己的妻子,还真的用情很深。难道,他们都想错了? “我不会杀你。”他突然开口。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你有什么值得我动手?”他冷淡地说。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令他有杀人之心,他就象个孤傲的世外高手,不屑与这尘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动武。 “那,那个杀手组织的什么宗主算不算你要杀的人?”她突然有了好奇心。 他转过头去,眼光扫向她,眉头已经皱起:“我虽然与他交过一次手,却不算真正见过他,怎么知道他该不该杀?” 没真正见过?什么意思?杜蘅不解,疑惑道:“可是人人都说他是个大魔头。” “人人都说?!”他嗤笑一声,“人人都说的,未必是真的。我不信别人的说的,我只信我自己。” 杜蘅低下了头,她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打量着门口的方位。 “你不用找出口,你出不去。”他冷冷道,“你精通奇门阵法,的确很难得。只是这道门的阵法是我独创的,任何人都破不了。就算庄颜,没有我,她也进不来!” 杜蘅吞了吞口水,他怎么知道她在找出口?他真的看不见吗?悄悄地打量他,却没看出任何端倪。说她精通阵法?才怪!如果不是他逼着她记住那木屋里的阵法机关,她根本就一窍不通!她打量着那道木门,暗暗地想,木屋里这道门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玄机,但靳天择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算了,见机行事。 她认命地坐了回去,干笑道:“就算我出得了这门,可也跑不出流云山庄。我费那个神干什么?反正我在这儿有吃有喝,你又不会杀我,我……我就呆着吧。” 靳天择轻轻地哼了一声,忽然又自语道:“你的声音,真的不太象她。可是,你的样子……真的和她一样?”他又走回到她面前,不由自主地轻声唤道:“雪儿!” “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她声音,没有半分感情。 第十章 迷情意乱(2)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靳天择的眼睛,忽地暗沉下去。 “啪啪……”他忽然伸手将屋内床边桌上的东西摆设统统扫到了地上,然后立在墙边喘气。 杜蘅吓了一跳,她缩回床上,呐呐道:“我想……睡了。” “雪儿……”他低沉地唤,摸索着想去抓她,杜蘅吓得不轻,赶紧缩到床角,一动不敢动,谁知他却能准确的判断她的位置,一把就抓住了她。杜蘅连连大叫:“放开我!你别碰我!”他不为所动,将她扯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杜蘅动弹不得,只感觉他的气息,拂在自己的脸上,温热急促,不由得慌了:“喂,我不是云初雪!快放开!”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只犹豫了片刻,忽然放开了她。杜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瑟缩着不敢动,惟恐他会再扑上来。 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淡,径直走回到那软椅跟前坐下,默默地喝茶。只有在他取茶杯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的视力真的有问题。从看见他开始,他走路做事,都丝毫没有一个瞎子状态,想来他对这个环境已经非常熟悉,又能听音辨位,所以才会看上去如平常人一般,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的眼睛有问题。 可是刚才在他伸手在桌上摸索茶杯的时候,杜蘅才相信他原来真的看不见!他三年不出来见人,原来是怕有人发现,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难怪他可以一个人呆在暗室里,有光没光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杜蘅暗自惊喘一声,这个秘密守得还真严。如果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他瞎了,仇家寻来,那流云山庄还保得住吗? 她悄悄地下了床,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面前试探,他紧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一动没动。杜蘅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慢慢地走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了。突然,她发现自己身上怎么不痛了,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由得惊叫道:“哎呀!” 靳天择猛地张开眼睛,沉声道:“怎么了?” “我,我刚才明明中了毒……快点给我解药!”杜蘅有些慌乱,“不然还没等你眼睛治好我就一命呜呼了。” 靳天择默默地又闭上了眼,没有理她。 “喂,你不管我死活啦?你不是想证明我的身份吗?”杜蘅急了,冲上去摇晃他。 “回去睡觉!”靳天择低喝,“你现在浑身痛吗?” “不,不痛,可是……” “不痛就回去睡,不然我就让你痛一天试试。”他有点烦。 杜蘅吓得立刻缩回了手,讪讪地回了床上躺着。夜越来越深,折腾了这么久,杜蘅也已经疲累不堪,不一会儿便睡过去了。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外的雪早已经停了,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木屋里,倒映着白雪的光芒,仿佛仙境一般。 杜蘅睁开眼,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在飘香谷,还是梵音阁?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厚的锦被,这是谁给她的盖的?靳天择吗?她环顾房内,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啊,他几时走的? 杜蘅起身,见小茶桌上摆放着四盘糕点,一碗粥。她这才觉得有些饿了,连忙走过去一看,四碟糕点是红豆糕、香芋糕、灌汤小包和煎饺。她心里微微一惊,坐下来打开那碗粥,不禁失声叫道:“雪花羹?!” 她突然有些心慌,连忙盖上了碗。昨天夜里吃了饭就中了毒,如今这些又是她最爱吃的早点,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你要不就饿死,要不就吃。” 靳天择突然进门了来,杜蘅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不敢吃这些东西?他到底看不看得见?! 靳天择默默地走到茶桌前,开始摸索着,拿起一块红豆糕塞进了嘴里,然后皱眉道:“这是锦阑做的吗?” “这是我一早起来让大厨房做的。锦阑姐昨儿出了庄,午后才回。”说话的是福禄寿。 杜蘅抬眼一看,见到门已经大开,果然看到福禄寿站在门外。她对着他笑了笑,福福却暗暗示意靳天择,然后轻轻地摇头。又指着那食物点了点头。 他是在告诉她,让她放心吃呢。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下也不客气了,坐下就吃。 靳天择停下来,眼睛抬起来看向她的方向,“你不怕有毒了?” 他的眼光平静如常,根本不象个瞎子,杜蘅的心没来由地狂跳了两下,这人看不见眼光都如此锐利而不涣散,想来意志力是非常强的。 第十章 迷情意乱(3) “你都吃了,我还怕什么?”杜蘅开始狼吞虎咽。 靳天择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杜蘅惊讶道:“你笑了吗?你真的在笑?” 靳天择低下眼,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老实说……嗯,你笑的样子比不笑好看。虽然人人都说你很厉害又凶,主要是你的样子太不近人情。”杜蘅边吃边说,她饿得厉害,只顾吞咽,有点含混不清。 “哼,我看你是忘了昨天中毒时是什么感觉!”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又一脸的没有表情。 杜蘅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我昨天明明吃饭前用银针试过没毒!为什么……” “饭菜没毒不代表其它的没毒!”靳天择讥笑一声。 杜蘅愣了愣,饭菜没毒,那是什么有毒,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不由得惊叫一声,失手将碗扔在了桌子上。 “阿蘅,今天的碗不是昨天的碗……”福禄寿失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杜蘅吞了吞口水,讪讪笑道:“那是,那是……你说了不会杀我的哦……” 靳天择哼了一声,突然又问道:“雪花羹好吃吗?” “嗯……好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雪花羹?” 他的脸色变了变,“你知道……你喜欢吃?” “是呀,我还会做呢!你不知道吧,这东西好吃可是很难做,要银耳、蛋清、红枣、和初雪后的红梅花蕊。就冬天能做。蛋清一定要调到起泡,银耳要每一个细细地选,一朵朵地挑,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红枣去核后和梅花蕊调在一起。这都不难,最难的是份量和火候……”她说得兴起,全然看不到对面那个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失去沉稳。 “你怎么会做的?”他的声音开始低低发哑。 “我一直都会呀!”她笑道:“不过吃过的人很少。” “那为什么么叫它雪花羹?” “因为做出来特别象初雪压着红梅的样子,雪花与花蕊互相映衬,好看又好吃。”杜蘅笑道,“这名字很形象吧?!” 突然手腕一紧,他抓住了她。杜蘅愣道:“你怎么了?” “你……你做的雪花羹有谁吃过?” 杜蘅心头一跳,别过头犹豫道:“我做的,只有我父母……还有就是我相公……” “你相公是谁?!”他抓得更紧,声音已经急促。 杜蘅呆了一呆,“我相公……是秦书。”她忽然低下了头,“可是他已经……死了……” 靳天择抓住她的手,蓦地松开了。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常态,“以后你来做。” 杜蘅惊讶地抬起头,“你,你是说让我来做……给你吃?”那样子活象见了鬼。 靳天择忽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没再说一个字,好象他要说的都说完了,绝不会多发一个音出来。 杜蘅叹气道:“真是个怪人。”抬眼瞥见福禄寿还立在门前,她对这个长得圆圆的小厮有着莫明的好感,不由得笑道:“福福,你家主人走了,你为什么不跟?” “庄主没让我跟。”福禄寿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一点点不自然。 杜蘅“哦”了一声,好奇又道:“你跟了他很久了吗?” “嗯,算起来有五、六年了。”福禄寿笑道,眼底却在偷偷地打量她。他在好奇,为啥这个女人长得这么象初雪小姐? 五六年?那就是说靳天择还没来流云山庄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了?!杜蘅心一动,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们庄主……真的象江湖上说的那样……那样……”她小心地想着,犹豫着怎么说。 “心狠手辣?”福禄寿笑笑道,好象毫不在意。 杜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嗯,我知道那些传言未都是真的,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是怎么样,你慢慢知道了。不必听旁人说。”福禄寿一脸的正经,“再说,他有对你做过什么残忍的事吗?” 杜蘅一怔,说道:“好象,没有。可是他昨天对我下毒,还让他们来挖我的眼睛……”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福禄寿叹了一口气,笑道:“他们逗你玩的,你就吓到了。你没中毒,你昨天中的是百味香,只会让你全身痛两个时辰,过了就啥事都没了。庄颜姐说挖你的眼睛,不过是吓吓你,她哪有那么毒!” 第十章 迷情意乱(4) 杜蘅呆住了,喃喃道:“啊?怎么会?” “反正我来这儿这么久,我也没见他们真杀过什么人!你就是被那些江湖传言给吓到了。你要不信,自己运运气,看看身体有什么问题没?”福禄寿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杜蘅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讪讪道:“那倒……没事。福福,你真是个好人。” 福禄寿耸了耸肩,“一般一般。好人多得是。你还想问什么吗?尽管问。” “还有个问题,”杜蘅思索着,“我……真的和初雪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福禄寿仔细地看着她,挠了挠头,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真的很象,昨天我还以为我见鬼了呢。你要是不开口说话,再换上小姐的衣服,坐在那儿,可能就算老庄主和夫人再世,也很难分辨。”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远处,又道:“庄主这些年太苦了,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要是他看见你,能好过一些,那就好了。” 他说得有些伤感,杜蘅却有些心虚。 “你难道就不怕我是来害你们庄主的吗?” “有什么好怕?”福禄寿扬了扬眉,“你的武功有庄主好吗?” “杀人……不一定非要用武功。”杜蘅犹豫着说,“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人死。” 福禄寿笑了,“这个我相信,但我也相信,你一定杀不了庄主。” “为什么?”杜蘅好奇了,他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庄颜姐说了,你的眼睛里,没有杀气。你不会杀人。”福禄寿说得很认真。 “啊?”杜蘅愣了一下,庄颜说的他的就信? “你不用怀疑,庄颜姐看人从没看错。去年那个红绡,庄颜姐第一次看到她,就说她心怀不轨,结果一点都没说错!她果然是想来查庄主的。” 听到“红绡”这两个字,杜蘅微微怔了怔,想起封三娘和宁从说过,这个红绡未经许可擅自进了衣轩,所以被罚了。她想了想问道:“那……后来呢?红绡被罚了吗?” “那当然。没有人私自闯进衣轩还能完好地出去。不过……你是第一个。”福禄寿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一笑,“你放心,庄主说了不杀你,没人要得了你的命。” 杜蘅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想,不杀她,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张脸呢?如果他的眼睛真的治好了,发现她果真不是云初雪,会如何对她呢?她叹了口气,说道:“庄主的眼睛,能治好吗?” “能的。”福禄寿一脸的轻松,似乎从来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既然能治好,为什么他三年都没好?”杜蘅没有放松,追问道。 “那是因为……庄主他不想治。”福禄寿一脸的愁容,沮丧道:“本来庄颜姐就想好了治庄主眼睛的方法,可是他不愿意配合。” “为什么?”杜蘅愣了,有谁会心甘情愿当个瞎子? “我怎么知道?”福禄寿叹气,“我要知道就好了。也许他不想治,是为了小姐。不过现在你来了,他已经愿意治了,因为他想看你。这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想就看在这一点上,三大管家是绝不会让你出这个衣轩的。”福福说到这最后几句,语气轻快起来,想来这三年他和三个大管家一样,无比苦闷于他的眼睛问题。现如今总算看到曙光了,能不高兴吗?就算是有所妥协和牺牲,也值得的。更何况……庄颜认定了她没有杀人之心。 杜蘅低下了头,突然矛盾起来。她进来的目的,是让靳天择看到她,他说过,一旦让靳天择看到她,流云山庄一定会天翻地覆。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竟出了意外。靳天择瞎了,谁知道他的眼睛会不会好?又要治多久才算好?就算是眼睛没治好,如果与他朝夕相处,他不可能感觉不出自己不是云初雪,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奴婢锦阑,见过庄主。”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福禄寿笑道:“锦阑姐回来了!快进来。” 门口处的光忽地暗了一下,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直到她走进大厅内站定,杜蘅才看清她的样子。她应该有四十上下,一身简单秋香绿的素衣,使她显得干练从容。她的面容不算漂亮,但也清雅秀丽,端庄大方。杜蘅仔细地打量她的步伐身段,这个女人是没有练过武的。 锦阑进了门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北屋内的杜蘅。她惊讶地“啊”了一声,眼睛里闪过激动的神色,却又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打量她。 “锦阑姐回来就好了,她叫杜蘅,庄管家肯定跟你说过她了?”福禄寿笑道,“如今你来了我也多个伴,不然一个人呆在这梵音阁里,真是闷死了。” 锦阑拘谨地笑笑道:“杜蘅小姐,庄管家吩咐我来侍侯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杜蘅连忙道:“不敢当,锦阑姐叫我阿蘅就成了。” 锦阑微微一怔,喃喃道:“你叫我……锦阑姐……” 杜蘅笑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她见锦阑只是发呆,回头去看福禄寿,眼光里充满了疑问。 第十章 迷情意乱(5) 福禄寿尴尬地挠挠头,“锦阑姐,她……可不是小姐……你别想多了。算了,阿蘅你叫她阑姨吧,我也该叫阑姨的,只不过我想叫她姐,免得把她叫老了。” 杜蘅愣住,当下笑道:“阑姨,您别把我当小姐,我……原来只是个织造坊的奴婢,不过机缘巧合,才进了这梵音阁。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以后您得多关照我才是。” 锦阑的眼睛忽然红了红,默默地低了低声,“是。你叫我这一声阑姨,就够了。夫人在九泉之下知道今天你来了,定然会为我高兴。”说着,她抹了一把泪。 杜蘅的心,莫明地发颤,连忙站起身来,就想走过去扶她,说几句劝慰的话。刚走到门口,就听福禄寿叫道:“阿蘅你别出来,你不能出来。” 杜蘅顿住了脚,是啊,刚才靳天择说这门口他摆了阵法,是出不去的。她突然有点泄气,这算什么?她被软禁了?不由得气道:“他这个法子好,我哪儿也去不了,他自然放心!” “阿蘅你别这么说,”福禄寿为难道:“庄主也是为你好,衣轩里到处都有阵法机关,你不能随便乱跑。万一出了事,终是不好的。” “那不能出去这个门,跟犯人有什么两样?” “你想去哪儿?”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锦阑与福禄寿连忙上前参见。 一看到他,她就莫明地心虚:“我……就不过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们这儿防卫这么严密,到处都是高手,我也跑不掉。难不成你还怕我跑掉?”杜蘅试探着说。 “哼!”他转过身,对着福禄寿叫道:“你去把门前的兰花拔了。” 福禄寿面色一喜,赶紧跑到北屋门前的花盆前,将那兰花奋力拔了下来。然后笑嘻嘻地对着杜蘅叫道:“你可以出来了。” 杜蘅一怔,这福福可当真是跟他很久了,他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福福也能心领神会,还真不简单。于是再不多想,当即跨出门来,笑道:“太好了。” 靳天择低沉道:“你可以出去,但不能出梵音阁。若要出这梵音阁,定要锦阑陪着。懂吗?” 锦阑立刻道:“请庄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杜蘅……小姐的。” “我都说了叫我阿蘅,”杜蘅不满道,“我不是小姐,别叫我小姐。” 锦阑犹豫着了笑了笑,“好,阿蘅。” 杜蘅这才笑了,拉着她说道:“那我们出去走走。”说着,也不管靳天择,径直出了门。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到锦阑,就感觉无比地亲切,仿佛许久以前就认识,而且很亲密。 两个人在花径中慢慢地走,杜蘅突然发现这里的阵法已经不见了,她心中暗奇,却没有多问,只是和锦阑闲话。 锦阑不时偷偷地看她,然后默默地叹气。杜蘅知道她看见自己的长相,有了移情的作用,想来这个锦阑与云初雪一定关系匪浅。 “阑姨,我真的很象你家小姐吗?”杜蘅佯作好奇道。 “嗯。”锦阑默默道,“不是象,是一模一样。你……真的是小姐吗?小姐回来了?” “我不是。”杜蘅不自然地转过了头,“我只不过和她很象。阑姨你以前是服侍小姐的?” “我是服侍夫人的。夫人进庄时老爷就买了我,我便在她跟前服侍。一直到小姐出生,没有奶娘,那时我刚好也生了青儿,夫人缺奶,我就成了小姐的奶娘。”锦阑看着她的眼光,充满了柔情,“小姐一直是我带大,我看着她长牙,走路,学说话,成为一个美貌非凡的大家闺秀……” 杜蘅叹了口气,这云初雪还真是命好啊!这么多人疼这么多人爱。想到这儿,她的心里莫明地酸楚。 “只可惜,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好,老爷请了不少名医,都不见效,一直到妙手郎君来了流云山庄,小姐才慢慢地好起来。” 杜蘅的心跳了一下,“妙手郎君……是不是后来也参加了比武招亲?” “嗯……本来老爷一直也中意他做这流云山庄的女婿,不过比武招亲时,老爷却选了庄主。” “哦,看来是天意了。”杜蘅笑道:“姻缘之事,最讲的是缘。” 锦阑又道:“老爷夫人一直中意他,但他常年行踪难定,所以才搞了个比武招亲。心想以他的人品武功,定能折桂。没有想到,半途杀出个庄主……当年庄主少年才俊,英姿勃发,一举击败了武林三大世家的后辈高手,最后与妙手郎君决战于剑天阁。” 杜蘅看着山下的剑天阁,心中突然憧憬无限,说道:“那一战,一定很惊心动魄吧?就是不知道初雪小姐希望谁能赢?” 第十章 迷情意乱(6) 锦阑的眼光忽地暗了暗,却又笑道:“小姐当然是听老爷夫人的,谁胜谁就是她的夫君。她一向温柔贤淑,大方得体,不会多想别的。” “是吗?”杜蘅回头去看她,眼光中似有一丝探究,“难道小姐就没有一点偏心。我还以为,但凡女子,对着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定会有所偏颇。” 锦阑也看着她,平静道:“如果是阿蘅你,你会选谁呢?” 杜蘅愣住。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锦阑,思维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是云夫人和小姐身边的人,还能留到现在,她不能小瞧了她。当下笑道:“我又没见过妙手郎君,跟庄主也不熟,怎么选啊?” 锦阑低眉笑道:“也是。不过妙手郎君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杜蘅心又一跳,原来庄颜昨天讲的是真话。 “以前妙手郎君来时,就住在梵音阁。他每天晨昏为小姐诊病,是唯一一个进入衣轩的外人。只因为小姐的病情很反复,他住在云居很不方便,所以老爷才让他进了梵音阁。” “老实说这山庄里的规矩真多。”杜蘅佯作轻松地转开话题,“为什么云居和衣轩不让人进呢?” “这是老爷定的规矩。自打夫人进了山庄,这规矩便有了。以前的大夫人在时,还没有这样过。” “大夫人?”杜蘅疑惑道。 锦阑突觉失言,连忙笑着圆场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老爷在娶夫人之前,还有一位夫人,只是夫人进门没多久,她便走了。谁知一走却丢了性命!所以后来庄里的人很少提她。” 杜蘅吃了一惊,原来云峰还有一位原配夫人!她是谁? 锦阑拉着她的手笑道:“对了,你一会儿想吃点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庄管家说以后就在梵音阁里开个小厨房,你想吃什么就做。” 庄颜……为何突然对她如此宽容?对了,她也许只是想利用她来治好靳天择的眼睛。杜蘅笑道:“我无所谓,吃什么都成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只吃些简单的青菜也觉得好。” “难怪你这么瘦。以前我觉得小姐瘦,可能是身子不好,吃什么都补不起来。你也这么瘦,以后要多吃点。”锦阑的手握在她的手上,温暖而柔软,完全是一个长者的关切。杜蘅的心也软软地,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一个人,如此地关心她,爱护她,不由得心又酸了,连忙笑道:“好,以后阑姨做的,我一定吃光。” 二人相视微笑,慢慢地往回走了。到北门时,锦阑特意说道:“只这一个门出得去,外面就是青花苑,是庄管家的地方。再往里才是衣姿楼,是庄主住的。” 原来靳天择不住这儿?杜蘅心头忽地一松,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靳天择时,她总会有些莫明的紧张。看着那北门外山峰上的衣姿楼,她突然问道:“这里为什么要叫衣轩?名字怪怪的,太女儿气了。” 锦阑叹气道:“这个说来话长。老爷的结发夫人,是大侠孟新成的女儿孟青衣,老爷与大夫人感情甚笃,因此将这处阁楼取名为衣轩。他们所住的院子叫衣姿楼。大夫人信佛,老爷又为她建了梵音阁。后来夫人来了山庄,也住在衣姿楼里。再后来虽然大夫人走了,但这衣轩的名字却一直没变。” 原来云峰竟是个*种子,有了一个老婆不够还娶妾,难怪妻子要跑了。他既然如此钟爱自己的发妻,连住所都以她的名字命名,又为何要娶妾呢?难道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抵挡不住武林第一美人的美色吗?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致命弱点。英雄永远难过美人关。 杜蘅心里暗暗叹气,没再追问。 二人转回木屋前,锦阑去厨房准备午膳,杜蘅百无聊赖,一个人四处游走。靳天择和福禄寿都不在,想必是走了。杜蘅仔细地查看着梵音阁,这里与飘香谷里的一切,并无二致。只是所有的阵法机关,好象在一夜之间撤走了。他们已经完全不防备她了? 第十章 迷情意乱(7) “你看够了?” 杜蘅愣了愣,靳天择不知何时又站在她的面前,这人真的象鬼一样,来去无声无息。她缩了缩脖子,呐呐道:“为什么阵法机关都不在了?” “用不着了。” 杜蘅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以为她精通奇门阵法,所以没必要再摆这些。 “你就不怕再有别人来骚扰你吗?”杜蘅有些疑惑,如果再来一个顾潇然呢? “他们上不来。”靳天择径直进了屋子,摸索着坐下。 杜蘅仔细地打量着他,如果不知道,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那……顾潇然呢?” “她不是你带上来的?”他很平静,似乎毫不在意。 “当然不是。”杜蘅有些急了,“跟我没关系。我那天晚上一直在房里睡觉呢,你不信去应管家,问挽云。再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怎么知道梵音阁在这儿?” “那你怎么上来的?” 杜蘅语塞,想了想叹道:“说出来你也不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靳天择的语气,仍然平淡。 杜蘅犹豫着,又道:“那天我本来跟着挽云去取饭,谁知道走过依云亭,她就不见了,然后我……就莫明其妙地在一条路上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 “哦?”靳天择扬了扬眉,似乎有点兴趣。 “后来我吓坏了,就沿着日头的方向拼命地跑,可巧福福发现了我。他带我走上来,我就看到了梵音阁。当时我就觉得这木屋好漂亮,不知不觉就走到门口了。”杜蘅睁大了眼,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你说什么我精通奇门阵法,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懂,完全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 “是吗?”他仍然平静,“那你如何触动了机关,进了暗室?” 杜蘅呆了呆,笑道:“瞎猫也可能连续撞上死耗子,你信不?” 他低下眉,“信。” 杜蘅又呆了。这样也信?故意的?她讪讪道:“我说得这么蹩脚你也相信?你在逗我玩吧?看我怎么编谎话?” “你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人。”他平淡地抬起头,眼光朝她的方向扫来,“也许你的确不精通阵法,可是你仍然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杜蘅的心,莫明地慌了,他明明看不见,看不见……为什么,他的眼光却能令她心跳加快?杜蘅转过头,支吾道:“也许……也许我真的是一只瞎猫……” “也许……你早已熟悉这里的一切……”他的人突然到了背后,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旁。 杜蘅的心跳得更快,却没有力气转头去看他,只向着前面走了一步,笑道:“说笑呢,我第一次来这里,怎么可能……唉,你就当我熟悉阵法吧。” 他没有再跟过来,杜蘅轻轻地舒了口气,正想找个借口出去,忽然又听他道:“你不想知道顾潇然怎么受的伤?” 杜蘅愣了愣,他想她知道? 靳天择慢慢道:“她亥时上了依云亭,仿佛有人指引,出了迷途直奔梵音阁。她能破解木屋前的阵法不奇怪,海南容家的很多阵法,江湖上都有人知道。奇的是,她进了木屋后,却丝毫没有想过这屋里会有机关,而是到处翻找,好象要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杜蘅第一次听见他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得他的声音沉厚悦耳,十分好听,不禁呆了呆。 “你猜她来找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 “我一直没管她,就是想知道她要找什么。可是还没等她找到,她就触动了机关,两条腿被生生地卡住,扎得血肉模糊。” 杜蘅立刻想起那衣裙内血迹斑斑的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所以你进来后,竟然能以机关来要胁庄颜,启动机关后又能知道生门在哪里进了暗室,我就知道,顾潇然的事,跟你没关系。” 杜蘅彻底明白了。 第十一章 周旋(1)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庄颜布的局。 顾潇然出事后,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杜蘅。可是他们找不到证据,便让挽云引她进了迷途。结果她误打误撞地进了梵音阁,又如此熟悉梵音阁里的阵法,愈加证实了三大管家的猜测。于是庄颜让她进屋取画,发现她似乎还清楚屋内的机关所在。这让他们着实疑虑了很久,没有办法,这才在她的碗筷上下了百味香,威胁她讲出自己的来历。 谁知她竟会以机关相要胁,并且逃生见到了靳天择,事情突然大逆转。大家都清楚了她与顾潇然之事没有关联,庄颜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她留下,利用她来治好靳天择的眼睛。 杜蘅沉默了,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往往只靠临机应变和天生的好耐性来应对事故发展,因此与景忪庄颜这些人比起来,她就显得要愚笨得多,根本经不起一再地试探。可就是因为她这一点朴直,才令景忪、应准、庄颜都无从下手,直觉她不对,却又抓不住要害。等到真正发现了真相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怎么不说话了?”靳天择冷声道。 “我只是……在想顾潇然,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杜蘅喘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点闷。 “腿没了。”他说得平静轻松,好象事不关已。 “靳庄主果然很冷血。”杜蘅冷冷道,“就算是她死在了你面前,你可能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哼!”靳天择走回去坐下,没再理她。 杜蘅心里有气,也不想理他。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屋内,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锦阑端了饭菜进来,一见两个人这互不理睬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庄主,阿蘅,吃饭了。”她一边把饭菜往桌上端,一边说:“快来尝尝,我好久没做这么多菜了。” 靳天择默默地走到桌旁坐下。杜蘅吞了吞口水,闻到饭菜的香气,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她想没必要为这个人饿肚子,于是也走过去坐。刚执起筷子,一块香芝排骨就进了碗里。杜蘅呆了一呆,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靳天择只是沉默着吃饭,不时会夹菜给她,她真是好奇,他怎么会估计得这么准,菜总能夹进她的碗里!眼看着他的筷子又伸了过来,她故意将碗一移,那筷子停在了半空,“放下碗。” 他的话又硬又冷,杜蘅不服气道:“凭什么?” 他的手僵了僵,却没有动。杜蘅心里有点虚,连忙掩饰道:“我只是好奇嘛,你明明看不见……” 靳天择放下了碗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你在戏弄一个瞎子?!” 杜蘅心头一软,呐呐道:“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不是故意戏弄你。”她见他直直站在那儿,眼中似乎有些落寞,心中忽有些不忍。连忙夹了一块肉给他,笑嘻嘻道:“我也帮你夹,礼尚往来。”看见他仍然没动,愈加不安道:“快吃啊,不然我全吃光。” 靳天择终于坐了下来,默默地吃饭。 杜蘅这才松一口气,连忙又道:“刚才你帮我夹了那么多菜,现在我也帮你吧。不然不是显得我多小器。”说着,她夹了好几块红烧肉给他,想了想,又夹了两片青菜道:“不要光吃肉,多吃菜,对身体好。” 靳天择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忽然停了手。 “怎么不吃了?”杜蘅好奇地看着他,“不合胃口?还是你想吃肉?肉要吃菜也要吃……”话未说完,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杜蘅痛呼一声,筷子离了手。她吓得道:“你,你干什么?不喜欢我夹菜我不夹就是。快放开我……好痛啊!” 他仿佛一下惊醒,赶紧松了手,脸色微变,问道:“我抓痛你了?” 杜蘅揉着酸痛的手腕,赶紧站到一旁,陪笑道:“没事没事,已经好了。你慢慢吃,我吃饱了,先走。”说着,她快步出了屋子,一溜跑了。 第十一章 周旋(2) 杜蘅跑到了丛林边上,才停下来抚着胸口开始喘气。好险,这人喜怒无常的,一会好一会怪,真不知怎么才不会惹到他。她不敢回那木屋去,只得在花草丛里四下走着。今天天气晴好,地上的积雪在慢慢化了。不少地方已经露出了花草的影子。杜蘅逛了一会儿,想着他应该已经吃好走了,这才慢慢地回去。 走到木屋门口,只见靳天择仍然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还没有撤,俨然就是她刚刚跑出来时的样子。杜蘅的心“别”地一跳。 他沉默地坐着,碗筷整齐地放在面前没有动,就连刚刚她夹的菜也没有动。他面色沉静,仿佛在想什么心事,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杜蘅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默默地看着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吗? 杜蘅突然不觉得害怕了,走回去坐下,淡淡笑道:“你还没吃完吗?” 他抬起头,眼光扫向她,“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明让她有些触动。当下笑道:“我早就吃饱了。饭菜都凉了,要不要阑姨拿去热热?” 靳天择神色未动,“不必了。你……陪我坐坐。” 杜蘅突然没话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庄庄主,为何会如此平静平常得如同一个农家人?他真的是靳天择吗?真的是那个江湖上让人谈之色变的大坏人吗? “以前……雪儿常陪我在这里小坐。她很爱喝茶,可是大夫说她体寒,不宜饮茶。所以我找了一种特制的茶叶,配上枸杞香枣,以适宜她的体质。” 杜蘅怔怔道:“你……很细心,她一定很开心。” 靳天择低下眼光,语气愈加落漠:“她开心吗?也许。可是她……有些怕我……” “怕你?为什么,你不是她的夫君吗?” “可能……她一开始,就不太喜欢我。”靳天择说得有些困难,仿佛在回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很想对她好,却怎么都做不好。一直到,妙手郎君又来了流云山庄……” 杜蘅愣住了,又是那个妙手郎君!难道云初雪爱的人,真是他吗? “她表面上和我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可是我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靳天择的神情黯然,忽又冷冷笑道:“只可惜她已经命定了要嫁我,纵然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够再去想。” 杜蘅的喉咙,突然有些哽,她清清嗓子,笑道:“那是自然,她是你妻子嘛。既然嫁了你,当然应该出嫁从夫。” “是吗?”他唇边的笑意愈加地冷,“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深夜出门,去求那妙手郎君带她出庄!” “啊?!她……”杜蘅有点吃惊了,看来这云初雪,当真是铁了心想背叛丈夫?那……妙手郎君为何没有带她走呢? “虽然她耍了不少花招,不过好在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就当没有看见了。”靳天择叹了口气,忽然伤感起来。 杜蘅小心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陷进了回忆里,“后来妙手郎君走了,她一直不开心,身体也时好时坏,我有时候,几天才看到她一次。” 杜蘅更吃惊了,夫妻二人,几天才见一次?为什么?夫妻不是应该朝朝暮暮,日日相伴的吗? “她不想见我!”靳天择忽然冷了脸,用力地站起身来,“她心里还想着别人!” 杜蘅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充满的愤怒、不甘,纠结着痛苦和焦灼。原来他爱的人,并不爱他。她叹气道:“你是她的丈夫,只要你对她好,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靳天择的脸色顿时暗了,“我对她好,百般好,只因为我一开始对她,不太好。我吓到了她,所以她总是一再地拒绝我。可是我不想放弃……” “那她……后来回心转意了吗?”杜蘅也莫明地紧张起来。 靳天择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他坐了下来,情绪却绷紧了,他默默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做了很多事,后来她慢慢地愿意和我吃饭、小坐、练功、装机关、摆阵……做了好多事。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心里最在意的人,是谁……” 杜蘅的心,跌落低谷。云初雪,死了…… 第十一章 周旋(3) 她唏嘘道:“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你这一番心,相信她会感动的。” 靳天择霍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低声吼道:“胡说!她没死!没死!你们就知道说她死了,我说她活着!活着!!” 杜蘅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对,对,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好好活着呢!” “你在骗我……”他的声音突然有点发颤,几乎无法控制,伸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道:“你在骗我,雪儿,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回到我身边?!” 杜蘅吓呆了,连忙想挣脱他的控制,却被他用力抱进了怀里。他抱得死紧,杜蘅无法动弹,只得大叫:“我是杜蘅,不是云初雪!你睁开眼睛看清楚!” “我会看清楚。”他说得斩钉截铁,那只手,仍然在她的脸上游移,眉、眼、鼻、唇……杜蘅几乎不敢呼吸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柔缓慢地抚摸,仿佛一个专注的雕刻师在审视自己最伟大的作品,杜蘅只觉得心头发颤,连忙别过头去,努力地镇定心神,说道:“你不是说我的声音不象她吗?” 那只手停住了。他松开了她。 杜蘅连忙后退两步,扶在一旁喘气,刚才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靳天择不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杜蘅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跌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喘气。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忽喜忽怒,忽好忽坏!真不知再跟他相处下去,会闹出什么事来!不行,她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才行。想到这儿,她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走走。 庄颜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杜蘅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强笑道:“我……没想去哪儿啊!” 庄颜走进屋内,杜蘅笑脸相迎,仿佛极为恭敬,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杜蘅突然出手。 庄颜不会武功,她亲耳听到景忪说的,那么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抓住她!以她为人质离开流云山庄!杜蘅没有迟疑,眼看着一招就能将她制住,庄颜却突然转过了身,冷冷地看着她。杜蘅的手,停留在她的脸前,忽然就下不去了。 “你想抓我来要胁他们放你出去吗?”庄颜冷笑道:“怎么不动手了?” 杜蘅呆了一呆,却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恨恨地转过身,“我……我不打不会武功的人!” 庄颜坐了下来,“幸好你没出手,不然……后悔的人是你。杜蘅,你是聪明人,如果我没办法对付你,敢来找你吗?我想要你的命,易如反掌。你坐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杜蘅有些懊恼,怎么在庄颜面前,她总是失控?扁了扁嘴,却只得坐下。 “你真的叫杜蘅?”庄颜平静得象一个寻常家的妇人,在问自己新买的丫头。 “是。”杜蘅知道,在一个感觉敏锐的人面前,不能多说一个字。 “你是哪里人?显然,你跟李家庄的杜蘅不是一个人。” 杜蘅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的确不是李家庄的杜蘅,只是我的名字,也叫杜蘅。” “只因为名字相同,你就扮成她进来?你怕用你的真面目,根本就不可能进来是吧?你来,就是为了庄主?谁派你来的?”庄颜淡淡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会说吗?”杜蘅抬眼看她,眼光也开始平静。 庄颜默默地打量她,没有放过一丝细节。“那天晚上看到你的真面目,我真的很想立刻杀了你。特别是当我看到了那块令牌!可是庄主突然说……要治好他的眼睛……我就在想,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令牌?!杜蘅惊疑地看了她一眼! 第十一章 周旋(4) 庄颜慢慢地掏出一块金牌来,杜蘅认出来,原来是在依云亭下捡的那块金牌!她黯然一笑,冷冷道:“这东西是我在依云亭下捡的,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跟什么引魂招根本没任何关系。” 庄颜盯着她道:“这块牌子是引魂招花影使独有的令牌。引魂招宗主给四大杀手每人都有一块令牌,以证明他们的身分。以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伤同门。不过我相信,它不是你的。你的武功,恐怕不及花影使的十分之一!而且你的眼睛,没有杀气。你说,你不会来害人。那你……到底来干什么? 杜蘅的眼光,慢慢地暗了下去,忽然自嘲地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到底来干什么!的确是有人让我来的,至于他要我来的目的,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庄颜的眼光一闪,又道:“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我?做什么事?”杜蘅愣了愣。庄颜这算是在求她吗? “帮我……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的眼睛……你能帮我。”庄颜盯着她,淡淡笑道:“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只要他的眼睛好了,我保证,你就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流云山庄。” “你保证?”杜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如果他不让我走,你还能实现你的保证吗?” 庄颜眯了眯眼,很显然,她对她的这句话,有些轻蔑,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看见你,知道你不是云初雪,会让你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因为在他心里,不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一个别的女人!” 杜蘅忽然冷静下来,她默默地看着庄颜,想起那夜她的失态,突然心生喜悦。原来这个看似聪明绝顶理智无比的女人,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杜蘅低下了头,淡淡笑道:“好,我帮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就是要他相信,你有可能就是云初雪。那么,他要看你的心情就更为迫切!我已经找到了妙手郎君,他答应五月初八会来流云山庄,到时我们就能治好他的眼睛。在这段时间里,你要时时提醒他……要他相信……我可以告诉你,云初雪的一些事情……” 杜蘅心念一动,说道:“你想……让我假扮云初雪?我凭什么答应你?” 庄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了回去,冷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扮云初雪吗?只是有一种可能,你的主子,绝想不到庄主看不见你。你现在也不便离开,只因为你的主子,还没告诉你下一步的行动。所以,你没有选择,只能帮我。” 杜蘅皱起眉,如果她执意离开了,他会如何?会怪她吗?会再把她送进来吗?他什么都想到了,的确没有想到靳天择瞎了!她现在,确实不能离开流云山庄,只是他……真的会来吗?会吗? 杜蘅的心,慢慢地有些发冷。她从来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即使是在他们亲密的时刻,他的眼光,也让人读不懂。 “你想明白了吗?”庄颜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猜她的心思。 杜蘅叹了一口气,“就象你说的,我有选择吗?” “那好,我会让锦阑慢慢告诉你有关云初雪的一些日常事情,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庄颜走了,杜蘅坐在廊沿下发呆。太阳出来,映照在积雪上,刺得眼睛有些生疼。她的脑子有些空白,无法思考。直到锦阑过来扶她,她才回过神来。 “阿蘅小姐,你怎么坐这儿?阳光这么好,我陪你去晒晒太阳吧。”锦阑温和地笑。 “哦……”杜蘅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伸了伸腰,笑道:“也好,刚刚坐了好久,腿都麻了。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杜蘅好奇道:“我哪儿都能去吗?” 锦阑笑道:“那自然是。庄管家说了,你想去哪儿,只要我陪着就行。阿蘅想去哪儿?” 第十一章 周旋(5) 他们当真不防她了?为何?杜蘅想了想道:“衣轩有多大?” 锦阑道:“衣轩与云居大小差不多,从北往南,有衣姿楼、梅花林、青花苑、梵音阁四座院,呈一字排列。阿蘅想去走走吗?” 听到梅花林三个字,杜蘅心中一动,说道:“行,那我们先去梅花林。” 两个人出了梵音阁,沿着蜿延的小路,往后山的梅林去。上次闯进来,杜蘅是从后山翻上来的,这次从正门进去,杜蘅才发现这片梅林很大,几乎环绕了半座山。梅花林的正门处有一座小木屋,平日有两个人在这里守着,照顾花木。 杜蘅与锦阑走到门口时,他们上前来问候,见到杜蘅,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锦阑只说是庄管家的朋友,他们也不多问。杜蘅心想,这些人应该是后来的,没有见过云初雪。 进了梅花林,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座温泉池,池子建在梅花林的中间,四周围绕着香气氤氲的梅花树,十分的惬意舒雅。杜蘅上次听见的水声,应该是这座温泉池里的。 锦阑拉着她在梅花林里漫步,她暗暗观察这里的方位,并未发现有阵法,不由得暗暗称奇。难道庄颜把这里的阵法也撤了? “小姐生前,最爱梅花了。”锦阑的声音很轻。 杜蘅注意到她说了“生前”两个字,不由得微微一愣,看来这里的人,除了靳天择,所有的人都相信云初雪已经死了。 “小姐生在正月初二,当时就是寒梅盛放,喜煞全庄的人。小姐又爱梅花,庄主便命人建了这座梅花林。后来发现山腰有温泉,便又建了温泉池。小姐身体不好,以前每隔三五天,便要来这里泡温泉。” 杜蘅微微一愣,原来云初雪喜欢梅花。 “小姐喜欢梅花得紧,用的穿的,都爱熏上梅花的香气,就连她爱吃的,也常常用梅花来做。” “雪花羹?” 锦阑微微一怔,笑道:“对的,你早上吃过的。那雪花羹小姐最爱吃的。她不仅爱吃,也爱做。不过这世上吃过她做的雪花羹的人,就只有老庄主和夫人,还有现在的庄主……” 杜蘅的心,莫明地跳了几下,她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好象闷住了。 锦阑笑道:“你不知道,小姐就喜欢做这个,就连这名字,也是她想的……” 杜蘅瞪大了眼,抓住她的手问道:“你说什么?名字……是云初雪想的?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小姐从小就爱研究菜式花样,这雪花羹是她十岁那年做出来的,从此就年年做,还教给底下的人做,慢慢的,会做的人就多了。只不过少有人说是她想出来的。”锦阑的话语里有一丝骄傲,“小姐聪明过人,很多东西一学就会,若不是身子不好,她的本事,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杜蘅心思转得飞快,这雪花羹,明明是他教她的!他为什么要教她做这道菜?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她来假扮云初雪? “那你家小姐最喜欢什么颜色?”杜蘅试探道。 “小姐喜欢紫色,淡淡的紫色,是她常常用的。”杜蘅说不出话了。她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再问锦阑什么问题,因为每问一件事,她的和云初雪的答案,就会出现惊人的一致。这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小姐平时若是没事,就爱在梵音阁里看书,她样样都精通出色,唯独不爱女红。为这事,夫人没少说她!”锦阑笑笑道,“夫人还笑她说,将来出嫁了,夫婿的衣物,她都打理不好,如何象样?” 杜蘅呆了一呆,喃喃道:“谁说女子打理不好衣物就不会做个贤惠的妻子?” “是啊!小姐也这么说……”锦阑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你也这么想?” 杜蘅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这话是她说的,为什么她会说出和云初雪一模一样的话? 第十一章 周旋(6) 锦阑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脸色有异,犹自说道:“小姐看起来柔弱,可是凡事却很有主见。庄主自小便宠着她,不干涉她的想法决定,倒是夫人,常常怪庄主把小姐惯坏了。” “阑姨,小姐住哪儿?”杜蘅突然很想去看看她住的地方。 锦阑道:“小姐当然是住在衣姿楼了。你想去看看吗?” 杜蘅抓起她的手,“嗯,马上去。”说着,就往梅花林的大门跑。 锦阑连忙拉着她笑道:“不用出去,这里有路可以通往衣姿楼。”说着,带着她往另一条小路走去。杜蘅心中一惊,这梅林可以直接通到衣姿楼?那就是说,可以从牧马场直接进入靳天择的房间内? 她虽然吃惊,却没多问,只跟着锦阑一路前行,想默默记下方位路线。梅花林里没有路,锦阑带着她在梅树中穿行,仿佛有人在天上指点一般,一会儿便到了一处院门前。杜蘅暗暗叫苦,这般走法,她根本就记不清路,只记得一个大概的方位,这衣姿楼,应该是在温泉池的西北面? 锦阑在门前叫道:“浮云,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紫衣丫头。杜蘅定睛一看,这丫头明眸皓齿,身段轻盈,颇有几分姿色。一见她们便笑道:“阑姨!今儿怎么走这西门进来了?”她打量着杜蘅,眼角有一分惊讶。 锦阑笑道:“正好去了梅林,所以就走这边方便些。你一个人吗?” “可不是!绯影素心两个死丫头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害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灵玉呢?” “庄管家让她去青花苑了,好象有事儿。阑姨,你去了梵音阁,那边习惯吗?”浮云一边说一边将她们让进门来,杜蘅抬眼一瞧,这衣姿楼,原来真是的一处小楼。三层高的小楼直直地矗立在面前,前后都是两个大花园,自然山水,没有多少人为的痕迹。 “梵音阁有什么习不习惯的,忘了跟你说,这是阿蘅,我就是和她作伴儿去了。”锦阑笑笑。 “你是新来的?”浮云好奇地盯着她。 “哦,是。”杜蘅也笑,“庄管家说妙手郎君要来,所以让我先去梵音阁里呆着,熟悉熟悉。她怕我上手慢,才让阑姨来帮我。”杜蘅看了锦阑一眼,她没有多话。只是笑笑。仿佛对她样的托词十分满意。 “真的啊,你运气真好!这样说庄管家是想让你去伺候妙手郎君了!到时候你可要跟我们好好说说,那妙手郎君到底长什么样?”浮云笑得有些俏皮。 锦阑斥道:“死丫头,整天想这些!说不定他有机会进来这衣姿楼,你自个儿瞧不就成了?!你要是看得上他,就赶紧抓住机会,别老抱怨自己嫁不出去!” 浮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娇笑道:“阑姨你就知道说我!我都快二十了,您老也不帮我操心操心!” “我操心有什么用?那也得庄管家答应!”锦阑叹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你乖,要不等那妙手郎君来了,想个办法把你嫁了?” “真的?你可不许食言!”浮云一双眼睛睁得透亮,开始滋生出无限向往,“说好了啊。听说那妙手郎君是难得的美男子呢!” “你呀!”锦阑点了点她的额头,啐她,“这个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我是答应了把你嫁了,可没说嫁谁!万一那妙手郎君不要你,我就把你随便配个人!反正你想嫁想疯了!” “啊?!”浮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阑姨你消遣我!” 杜蘅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锦阑笑道:“你看看你,连阿蘅都受不了你了。” “怎么会?”浮云挽起杜蘅的胳膊,笑道:“阿蘅一看就是个厚道人,才不会笑我呢!是吧?” 杜蘅见她活泼可爱,说话又直,不由得生了两分好感,笑道:“浮云年纪不小了,想嫁也是应当的。” 浮云拍手道:“看看,这才象句人话呢!好了,我们这儿好歹有个明白我的人儿了。” 锦阑道:“阿蘅你别跟她疯了,打她满十六开始,就整天操心自己的婚事,比个老人家还唠叨!见个男的就打听人家有没有婚配,哪有姑娘家象你这样的?你刚来不知道,等过些日子,你就烦了。” 浮云嚷道:“这能怪我吗?自打我进了这衣姿楼,一年半载都出不去一次,闷都闷死了。这里除了庄主和福福,就没别的男人了。庄主咱是不能想的,福福嘛,就是个呆头!我可不想成了老姑娘都嫁不出去!” 杜蘅的心一跳,只见锦阑上前去捂她的嘴,低声斥道:“死丫头!说你两句你就来劲了。小心让人听见,传到庄管家耳朵里,有你好受!” 浮云被捂住了嘴,眼睛却在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只是点头。锦阑瞪了她一眼,这才松开了手叹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太利索,老是吃亏!你学学灵玉,人家就稳重得多。就是绯影素心,也没你般张扬的!要不是庄管家看在你天姿好,早撵你出去了。” 浮云撅撅嘴,小声咕哝道:“我倒想!出去了啥都了了。” 她声音虽轻,锦阑却听得清楚,直想又去捏她,谁知她转身一扭,扮了个鬼脸,边跑边叫:“我先进去了。阑姨你没事别叫我!有事也别叫我啊!” 锦阑笑着骂了一句:“死丫头!总不识好歹!” 杜蘅心头一沉,这浮云方才那一躲,一跑,武功底子不弱。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不过是个丫头,年纪也轻,为何会有这样的武功? 第十一章 周旋(7) 锦阑笑道:“这衣姿楼里四个丫头,就是浮云年纪最大,性子最皮。灵玉虽比她小一岁,可是做事要稳重得多。老实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庄管家偏偏要她留在衣姿楼,按理说,她不喜欢象浮云这样的丫头。” 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她会武功?而且还不弱?浮云……杜蘅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几个人的影子,织造坊的翠云、大厨房的碧云、云居的挽云,还有这衣姿楼里的浮云,她们几个说话的语气、性子脾气,似乎都有几分相似,就连名字里,都有一个云字,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骇了一跳,好象太有点莫明其妙。她摇了摇头,笑道:“阑姨,庄主现在还住在这儿吗?” 锦阑道:“这倒没准,他有时会去梵音阁,有时回来衣姿楼,不过大多时候,他喜欢呆在梵音阁里。可能……这里有太多小姐的东西,会让他想起往事。” 杜蘅沉默了一下,二个人已经绕到楼前,锦阑笑道:“小姐住二楼,我带你上去瞧瞧。” 杜蘅随着锦阑穿过大堂,走到西侧的楼梯拾级而上,到二楼的美人墙,一眼看去,几乎能看清整个衣轩的布局。她心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锦阑指着西边的厢房道:“那边是小姐的房间,庄主的在东面。” 杜蘅回过神,惊讶道:“他们……分房住?” 锦阑边走边道:“小姐身子不好,庄主怕影响她休息,所以才分房住。不过,后来小姐的病慢慢好了,庄主还是时常到小姐房里住。只是小姐走了以后,庄主就不怎么进去了。” 锦阑推开朱花雕漆的大门,呈现在杜蘅面前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寝房。房内北面是一排打开的窗户,阳光照在窗前,分外地明媚。西面放着一个楠木雕花的屏风,浅紫的丝绢上,红梅怒放,栩栩如生。透过那半透明的屏风,依稀可见里摆着一张大床。屋子正中摆放着桌椅,东面是一排花架,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书籍古玩。屋内墙边还放着一盆兰花。 这房间里一尘不染,光亮如昔,仿佛它的主人,从未曾离开。 杜蘅轻轻地踏进房内,默默地打量,云初雪就是在这里长大生活的?她不由自主地转到屏风后面,床边的梳妆台上,梳妆盒打开着,散落着几支发簪耳环。一柄暗红的木梳放在右边,仿佛主人刚刚用过,随手扔在一旁。杜蘅走到台前,瞥见一旁有胭脂盒,拾起来,便闻到一股清幽的梅花香气。她轻叹一声,又放了回去。 她的身上很素,很清淡,她不爱熏香。这一点和云初雪不同。不然之前那么多相同之处,让她真的有点害怕。 “自从小姐走了,庄主就不让人动这房里的任何一样的东西,所有一切,都要保持着和小姐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庄主说,总有一天,小姐会回来……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锦阑的声音似乎有些越来越远了。 杜蘅没有说话。所有一切,都在表明,这个靳天择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妻子,可是……他如果真的那么爱她,为何她还会坠崖死了? 她看着眼前的梳妆镜,里浮现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明亮的双眸,樱红的双唇,如凝脂的皮肤,没有一处不动人。只是这张脸,为何突然有些陌生?杜蘅呆呆地坐了下来,细细地打量。她是谁?到底是杜蘅?还是云初雪?!她莫明有一丝疑惑,这一点疑惑让她害怕起来。她很想站起来离开,无奈双腿却没有力气。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仿佛在说:“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第十二章 幻象(1) 杜蘅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吸住了,动弹不了。她捏住了手,心里有些发慌。转头去看,四周居然没有一个人。她吓了一跳,手心突然冒出汗来。 “阑姨!”杜蘅慌张地站起来,大声叫道。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的心猛烈地狂跳起来,眼前那张庞大的木床上,淡紫色的锦被在阳光里幽幽沉香。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那丝滑柔软的床铺,慢慢地将脸埋进去。 周围很静很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雪儿,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她抬眼看去,见到靳天择走到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是什么?”镜前的女子仰起脸来,笑意吟吟着看他,“你又去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再送我东西?”她的声音清灵悦耳,轻柔无比。 “你先看了再说。”他默默地将盒子递了过去,眼光中有一丝期盼。 女子伸手接过了锦盒,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一支花簪。只是这支花簪竟是用真的梅花枝叶做成,那花已经风干了,却宛如新生一般鲜艳娇媚,香气顿时溢满了房间。 “你做的?”女子惊讶道,“你怎么做的?好精致!” “你先戴上看看。”靳天择取出花簪,轻轻替她插在发间,侧过头来细看,笑道:“很好看。不枉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做。” 女子也细细地打量,眼睛里生出无比的喜悦,突然又低下头轻声道:“你其实……不必为我费这么多心思……我懂的。” 靳天择怔了怔,握住了她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有着一丝期盼:“你真的懂?” 女子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我……”她闪躲着他炽热的目光,慢慢地转过身,“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以前会那样……现在又……你让我,真的很迷惑。” 靳天择的眼光暗了暗,却勉强笑道:“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应该对你好。” “你对我好,就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她抬起头,眼光明显闪过一丝失望。可是靳天择没有看到,他在皱眉,心事渐生。 “雪儿!”他打断了她,“你不要想太多。不管如何,我们已是夫妻,这个不能再改变。” “是……父亲跟你说的?”她的眼里突然浮出泪来,赶紧转过头,不愿让他看到。 “是。”靳天择想了想道,“他说得没错。”他的眼光飘到了窗外,仿佛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懂了。我……有点累,”她吸了口气,“想歇会儿。” 他怔了怔,只得慢慢走到门口,默默道:“那好,你歇着。”他替她关门。朱红的大门,慢慢地合上了,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她倒在床上,突然哭了。眼泪打湿了温暖的被褥,房里倾刻变得冰冷。她哭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冲到梳妆台边,拿起那根花簪用力地往窗外掷去! 杜蘅捏紧了手。她很想叫,可是却叫不出声来! 突然有人在用力地摇她,一个声音叫道:“阿蘅!阿蘅!你怎么了?” 她蓦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明亮。窗前的阳光依然灿烂,锦阑站在她身旁,不住地摇她,眼光中有一丝焦虑。 “我怎么了?”她有点茫然。 “你刚才好象失了魂似的,叫你怎么都不答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锦阑的声音近在耳边,杜蘅忽地回过了神。 “哦,没什么。”她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抬眼看那张大床,心头一乱。刚才她在干嘛?白日做梦吗?怎么回事?她四下打量,见房内没有任何熏香花草,也没有异样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能让她产生幻觉。杜蘅的心,又乱了一分。她的眼光扫到梳妆台上,上面突然多了一只锦盒! 刚才靳天择送来的锦盒! 杜蘅惊喘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第十二章 幻象(2) “怎么了?”锦阑扶住了她,“你要是真的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休息。” 杜蘅低头,脑子里飞速地转,“不用。我没事。我只是觉得那个盒子,好特别。”她指着那个锦盒,“那个也是小姐的吗?” “哦。”锦阑走上去拿起锦盒笑道,“是啊,这个可是庄主亲手做的。”说着,她打开了盒子,不由得轻轻道:“咦,簪子不见了。” 杜蘅心一跳,勉强笑道:“阑姨,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锦阑笑道:“那好,一会儿我让浮云来找找,这花簪怎么不见了?那丫头就是不够细心……” 杜蘅觉得手有点发抖,连忙出了门,大声道:“阑姨我先下去等你。”说着,她再不敢迟疑,飞速地下了楼,仿佛后面有鬼追她。她原本不信任何神鬼之说,可是刚才的景象实在是太真实,让她莫明地有点害怕。 她一口气冲到楼下,站在阳光里喘气。不一会儿便听到锦阑在唤浮云,两个人在楼上讲了几句话,便见到锦阑下了楼来。她一脸的忧色,叹气道:“那花簪小姐当宝贝呢,怎么就不见了?要是庄主知道可要发火了。” 杜蘅心一沉,不由道:“再找找吧,没准儿能找到。” 锦阑笑了笑,却见浮云哭丧着脸下来了,不住地说:“怎么就不见了呢?早上我看了还好好的。这下完了。阑姨你得帮帮我。” “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放哪儿了?今儿有谁进去过?”锦阑似乎也有点急。 浮云道:“我早上看过就放进去了呀,今儿除了我就你们进去了,没外人了啊。这衣姿楼总共就这几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锦阑苦笑道:“那我也无法了,等庄管家来罚吧。我们也进去了,想必也是脱不了干系。” 浮云咬了咬牙道:“这怎么办?要是庄主知道了……我,我这辈子可完了。”她眉头紧皱,几乎要哭出声来。 锦阑叹了一口气,上前抚着她的手道:“好丫头,看在你平日对我不错,这次你就推给我吧。就说我们进去后就不见了,你不知情。我一把老骨头,不怕。” 浮云抬起一双泪眼,直瞪瞪地看着她,连声道:“那怎么成?不如……不如就说你们进去就发现没了,庄管家一向敬重你,不会怪你的。她大不了撵我出去,或是配了人,我一个人受罚总好过我们三个人都受罚。” 锦阑搂住她,哽咽道:“好丫头,阑姨没白疼你,你有这份心就成了。一会儿我去回庄管家,你不用管。” 浮云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成不成!” 锦阑叫道:“你听我的……” 两个人扭作一团,杜蘅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心中一动,叫道:“别哭了,不如想想,会掉在哪儿,再去找找。趁现在还没人知道,或许能找回来就没事了。这……衣姿楼就这么大,我们分头找!”说着,她便往后院走。 浮云听她这一说,也回过神来,连忙抹了一把泪,连连道,“对,再找找。” 杜蘅见她们也四下去寻,这才进了后院,观察云初雪房间窗户的位置。如果从那窗户扔下来,必定会掉进这后院草丛里!杜蘅心中虽疑,可此刻也顾不了了,瞪大眼睛在草丛里仔细地搜索。突然在绿草间有一抹红色的影子一闪,杜蘅上前拾起来一瞧,真的是那支梅花簪! 杜蘅呆住了,手一抖,花簪掉了下去。 “阿蘅,你找到了没?”锦阑与浮云走过来,“呀,你找到了!”浮云惊喜地拾起花簪,仔细地查看。 锦阑这才笑道:“这下好了,不用受罚了。” 浮云开心地抓住杜蘅的胳膊,“谢谢你,阿蘅,我先拿上去放好。” 杜蘅站在原地,用力挤出一个笑容。锦阑见浮云走远了,方才回头道:“你……怎么知道花簪在这儿?”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杜蘅支吾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到处乱找。想着要是从窗户掉下来,没准会掉在这里……”她突然觉得解释不清,连忙又道:“找到就好了,我们走吧。” 锦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往梵音阁去。一路上锦阑没再说话,杜蘅只得随意地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话,锦阑也只是“嗯”了两声。路过青花苑时,杜蘅看见一个白衣丫头走过来,一见锦阑便上前来笑道:“阑姨,灵玉给您请安。” 锦阑笑道:“灵玉越来越能干了。” 灵玉打量了杜蘅一眼,笑道:“阑姨夸我呢,我可要开心几天了。这位姐姐是不是梵音阁的杜蘅啊?” 杜蘅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第十二章 幻象(3) “哦,刚才庄管家说梵音阁新来一个叫杜蘅的,让我们多照顾些。我见你和阑姨在一块,想必就是你了。”灵玉声音清脆,很是好听。 杜蘅连忙笑道:“灵玉妹妹好聪慧,难怪庄管家也喜欢你。” 灵玉笑道:“姐姐说笑呢,我不过是个丫头,主子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旁的也是帮不什么忙的。” 杜蘅道:“妹妹这么说我可就有些惭愧了。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跟妹妹讨教。” 灵玉打趣道:“跟我讨教什么呀!有阑姨在你们身边儿,比谁都强。刚才红尘姐姐还说,阑姨去了梵音阁,我们这几个院子,都眼红得很呢!” 锦阑斥道:“你这丫头,几时学得跟浮云一样油嘴滑舌的?!还不赶紧回去!” 灵玉福了福身道:“是。我这就去了。” 锦阑叹了口气,“庄管家这意思,是想让灵玉管衣姿楼了。这丫头聪明伶俐,大方得体,倒是个信得过的人。” 杜蘅暗想,这个灵玉,有几分庄颜的风范,应该是她的心腹了。相比之下,浮云倒是个心无城府之人。她又想起那支花簪,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你冷吗?”锦阑适时地挽住了她,关切道:“你要冷了,我让人送件衣裳来。” “哦,不用。”杜蘅连声道:“一会就回去了,不用麻烦。” “旁的都没什么,就是这身子,永远是自个的,得好好将息。”锦阑关切的眼光在她的脸上打转,“要是身子不好了,什么事都是假的,也做不了。” 杜蘅一怔,她这种口气,这种神态,仿佛对着说话的人,不是她杜蘅,而是……云初雪!她心中闪过一丝闷气,低头道:“我明白的。走吧。” 锦阑不再说话,只替她拢了拢衣襟,挽着她往前走。回到梵音阁,锦阑去张罗晚饭,杜蘅则回屋歇息。靳天择不在房内,不知去了哪里。 杜蘅呆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回想着自己在云初雪房里的一切,总感觉那象个幻象,可是又异常地清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个花簪……杜蘅心头一沉,如果这些不是幻象,那么就是一个圈套!她刚踏进屋内时,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她看到那面镜子……镜子!杜蘅霍地坐起身来!她开始在房内四处张望,果然没有发现一面镜子! 如果以前云初雪也爱来这里,为何这房里却没有面镜子?!但凡女子总是爱美的,更何况象云初雪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不可能离得开镜子! 杜蘅开始在衣架衣柜里搜索,终于在衣柜的边角,发现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镜子执到自己的面前。 镜子里的脸,一样清楚熟悉,美丽可人。杜蘅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你在做什么?” 杜蘅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靳天择大步走进屋内,上下打量她,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来?”杜蘅有点莫明其妙。 “哼!”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一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地查看,也不再理她。 杜蘅有点尴尬,突然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你没事就出去!”他突然开了口,“我还有事要做,今天不回衣姿楼。” “你……”杜蘅卡住了,什么意思? “还不走?”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光很冷,“要是你不高兴,也可去向岳父大人告状,不过我告诉你,他奈何不了我。” 杜蘅瞪大了眼:“告状?告……什么状?” “你倒会装!你不是已经告过一次了吗?哼!”他的眼光充满了不屑,“说你的夫君―我,对你多么的不尽心!” “我……我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杜蘅大吃一惊,他这是干嘛,真当她是那个千金小姐了?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杜蘅只觉得浑身一凉,不由自地后退一步。 第十二章 幻象(4) “你怕了?”他眯了眯眼,“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你再不走,我只当你是来投怀送抱的!我是个男人,可不会客气!”说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腰,用力带向自己。 杜蘅大吃一惊,用力地推他,口中叫道:“靳天择!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他一下子就松了手,杜蘅身子失去重心,一个趔趄,跌在地上。慌乱中她用手一撑,手腕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气得要命,叫道:“你!你这个该死的!” “是你叫我放手的。”他的眼光冰冷,没有一点温度,“我只是尊从小姐的吩咐。” “好!”杜蘅爬起来,叫道:“我立刻走!你记住,是你叫我走的!一会可别拦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请便!”他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回到桌前,继续看他的图纸。 杜蘅气愤难当,立刻冲了出去,没料到冲得太急,下台阶时一脚踏空,整个人立刻滚下台阶,摔到了草地上。杜蘅哎哟一声痛呼出来。 “你在干什么?” 杜蘅抬头一看,青蓝的衣袍映入眼帘,她惊疑万分,连忙爬起来一瞧,立时呆了,靳天择?!他……他刚才不是在屋里吗?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疑惑,伸出手来,“你摔跤了?走路怎么不小心?” 杜蘅努力地吸了一口气,仍然觉得心口处闷得快不能呼吸。他侧过头,似乎在听她的呼吸声,“你没事吧?摔得很厉害?我扶你,你抓住我的手。” 杜蘅完全傻了,抖抖索索地上前扶住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一碰到他,立刻被她握住了手腕,痛楚传来,杜蘅惊叫一声,立刻回过了神。 “怎么了?”他有一丝紧张,将她带进怀里,这个动作异常地迅速,根本不容她反应,可是却力道轻柔,没让她觉出半分不适。 杜蘅惊惶道:“手痛!扭……扭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回了屋内,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摸索着执起她的手,细细地检查。 “哪里扭了?”他的声音很低,眼光集中在一处,仿佛极为认真。 杜蘅呆了,房内没有任何变化,刚才她……她拿出来的镜子呢?怎么不见了? 靳天择轻轻揉着她的手腕,问道:“是这儿吗?我让庄颜拿些药酒来,应该不严重。” “没……没……没事……”杜蘅结结巴巴,有点语不成调。这……太诡异了!她猛地去看靳天择,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淡,全然不象刚才那般冷酷无情。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道:“我……我想去喝口水。” 他放开了她的手,默默地站起身来,朝着小茶桌的方向去。他摸索着倒了一杯茶,转过身来递给她。 他居然给她倒茶!他是个瞎子!杜蘅又呆了。 “茶。”他很平静,似乎没有干什么不自然。 杜蘅只得接过茶来,轻轻地喝了一口,枸杞、香枣,和着茶叶的清香,分外爽口。杜蘅快不能呼吸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了。杜蘅紧紧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镇定了许久,她的眼光才瞥向方才找到镜子那一面柜子。 她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打开了柜子,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开始发抖,终于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上。窗外突然起风了,廊沿下的铜铃叮咚作响。 如果在衣姿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那么刚才呢?刚才的也是吗?为什么那么清楚?杜蘅抱住了头,头开始隐隐作痛。 “手很痛吗?”靳天择走过来,“痛得厉害?” 杜蘅只觉得很冷,浑身打战。“还好。” “你冷吗?”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 杜蘅站起来,坐到椅子上,喝了两口茶,喘平了气,才说道:“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我还是叫庄颜拿点药给你擦擦,不然明天手会更痛。”他也坐了下来,很平静,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的异样。 杜蘅看着自己的手,扭到的地方已经有一点红肿。她呆了,如果刚才看到的也是幻象,为什么手会痛?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她想象的,可是这痛楚却在提醒她那一切的真实。杜蘅的心开始无止境地陷落。 第十二章 幻象(5) 一只大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上,开始轻轻地揉捏她的手腕。“以前有一次,雪儿也是弄伤了手。”靳天缓缓道:“她刚开始没注意,几天后就肿得厉害,连碰都不能碰。” 杜蘅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后来好歹敷了药,也将近半月才好。她的体质一向较弱,但凡有个伤病,总是许久才能痊愈。”他轻轻地揉,力道刚好,杜蘅觉得已经不象先前痛得那样厉害,慢慢有点麻麻的。“你也要注意,免得多受苦。” “她……为什么不早点擦药?难道不怕痛?”靳天择的温柔体贴,让杜蘅忘记了刚才的幻象给她带来的恐惧之感,好奇心又来了。 他停下了手,眼光又暗下去,沉默。 杜蘅试探道:“是不是你伤了她?你伤了她的手,其实更伤了她的心,所以她不想顾自己的伤。” 靳天择猛地抬头,转向她,哑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有一丝焦躁,一丝急切。 “我猜的。”杜蘅突然平静下来,那幻象如此清晰,清晰得几乎可以感觉到,女人的伤痛,“如果一个女人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可以不在意,想必是心里,有了更重的伤。” 靳天择的脸色,忽地暗了。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没有说话。 “我猜对了?”杜蘅道:“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后来……又改变了态度?” “谁说我不喜欢她?”他粗声道。 “你喜欢她还那样对她?”杜蘅惊讶道,“难道你的表达方式与众不同,专门虐待自己喜欢的人?” “你胡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咬着牙说道:“是她不喜欢我!” 杜蘅愣了一下,冷冷笑道:“你又没问过她,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自以为是!” 靳天择浓眉皱到一处,迅速抓住了她的肩膀,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杜蘅吃痛,立刻大声叫道:“我是没资格,不过你这个暴脾气,相信女人都不会喜欢你!放开我!” 靳天择松了手,他的脸上充满了懊恼,低吼道:“我就是这个脾气,如何?!你不喜欢你走!我知道,你喜欢温柔的谦和的,整天跟你说甜言蜜语的,你走啊,走啊!” “走就走!真是头驴!”杜蘅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突然被他从背后抱住。杜蘅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得大叫:“放手!你自己让我走的,干嘛?” “我后悔了。”他低沉的声音很闷,很轻。 杜蘅愣住。 “你说我会后悔,你说中了。” 杜蘅开始急促地喘气,脑子一下子混乱了。 “不要走……”他的气息绕到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柔滑的肌肤,“是我不好……雪儿……” 杜蘅如被雷击中,使劲推开他,冲了出去!刚冲了两步,又被他抓住拖回怀里,死死地扣住。杜蘅吓坏了,立即大叫道:“我是杜蘅,不是云初雪!靳天择你……别疯了。” 他没有理她,只是抱着她,不管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杜蘅渐渐地没了力气,只得喘息道:“你这人怎么没理智了?你都没看清,你搞清楚,我叫……杜蘅!!杜蘅。” “好,”他咬着牙道:“杜蘅,你既然来了,就休想再离开这里。” 杜蘅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你……你凭什么……”她有点气虚。 “凭我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平稳,生出几分阴冷决绝,“我不让你走,你就算生了翅膀,也不可能踏出去一步。” “当年,你也这样对待云初雪吗?”杜蘅找回了理智,冷冷笑道:“难怪她不喜欢你了。” “你说什么?”他狠狠道。 “一个只会强迫女人的男人,不值得她喜欢!”杜蘅毫不留情,“不管你有多喜欢她,都不能左右她!否则,你只能是个自以为是的暴君。有什么值得她付出真心?!” “我没有!”他的声音开始透出痛苦,“我没有强迫她!” “那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靳天择的手,松开了。他后退两步,坐到了床上。 第十二章 幻象(6) 杜蘅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了,连忙伸了伸腰,仍然紧盯着他,不敢放松,生怕他又突然有所动作。这个人的身形太快,根本防不胜防。杜蘅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却仍然比她厉害百倍。 “呵呵”,靳天择突然苦笑了两声,说道:“也是。她是天下第一庄的公主,得万人疼爱,连三大世家的家主,也待她如同自己的女儿。我是谁?我不过是个一文不名出身不明的落拓小子!我凭什么去要求她?” 杜蘅愣了愣,忘了自己急于想要出去,“你,你怎么这么说?” 他抬起眼,那份深深的落寞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说错了吗?我的确没资格,我娶了她,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不是吗?”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讥笑道:“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做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女婿!我应该感恩戴德,还妄想去要求她什么?简直是不识好歹!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我……我可没这么想!”杜蘅分辩道,“是你自己乱想的!” “哼!”靳天择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我没资格吗?” “我……”杜蘅愤然道:“我是说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多为她着想,而不是总是要她这样,要她那样!她要不乐意,你就强迫她!我什么时候说你……没资格了?” 靳天择冷着脸,没有答话。 “再说你不是比武招亲赢来的吗?就名正言顺了,你干嘛对自己那么没信心?”杜蘅见他似乎有些软化,赶紧见好就收。 靳天择没有动,自语道:“赢来的?哼!我几时对自己没信心?” 杜蘅笑道:“那不就得了。江湖上那些来招亲的人,可都是你真刀实枪打下去的,有什么好说的?” “哼!”靳天择眯起了眼,似乎不想说这个。 杜蘅站了一会,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只得讪笑道:“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不许去!”他突然冷冷出声。杜蘅皱起了眉,“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如果你不想我去,你大可以说,你不用过去,阑姨一会自会送来。或者你就说,你就在这儿陪我说话,不是挺好的?” 靳天择嘴唇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杜蘅见他不说话,无奈道:“你这人真的很怪!明明是个重感情的人,却偏偏一副硬梆梆的样子!” “你过来!”他开口了。 “是。”杜蘅有点懊恼,干嘛这么多事啊?! 她默默走到他跟前,故作卑微道:“庄主有何吩咐?” 靳天择皱起眉,拍了拍自己身旁,“坐下。” 杜蘅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了过去,说道:“先说好,你再不能动手动脚,我是杜蘅,不是云初雪。你要是……再象刚才那样,我可是命都不要,也要跑的。” 靳天择扯了扯嘴角,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杜蘅分明看得出,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笑她?!杜蘅突然有点生闷气!这个男人,那样对她,居然还笑她! “你怕我吗?”他淡淡地问。 杜蘅怔住,“不怕啊……我怕你干什么?你说了不杀我的。” “可我是个男人!”他一脸的正经,没有半分不轨的样子,“你我共处一室,你当真不怕我可能对会对你……” 杜蘅立刻站起身来,“你不会的……”她说得有点心虚,“你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怎么会强迫我一个小女子呢,是吧?” “你不是说我是个大魔头吗?”他面不改色。 “我说过吗?”杜蘅更心虚了,“我是听别人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怕了。”他低下头。 “嗯……其实,我相信你不会。”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抖索。 “你的胆子其实很小,”靳天择道,“稍微一吓唬你,你就没主意了。如果你真是引魂招派来的,我真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杜蘅突然警惕起来。 “奇怪他派你来的目的。你若是雪儿,我只当你来……报仇了。你若不是雪儿,那你来干什么?你杀不了我,也不兴风作浪,我就奇怪,你来干什么?” 杜蘅有一丝茫然,她来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啊,她来干什么?为何一到这个问题上,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他其实很高明,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慢慢地站起身,在房内踱步,“不管如何,我应该感谢他。” “什么?”这下杜蘅吃惊了。 “我要感谢他,让我有机会来证明,你是不是我要的人。”他转过头去看她,眼睛里平静的背后,有一簇火焰在跳动。 第十三章 夜未明(1) 晚饭后,杜蘅站在廊沿底下看着远处的山峰,一天充足的阳光已经化去了不少的雪,山峰隐隐显现出墨色。她默默在心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却没有任何的头绪。那些景象,似真似假,难以辨清。 杜蘅揉着已经好了许多的手腕,痛楚已经不明显了。红尘拿了药来,内服外敷,很快就见了效。靳天择吃过饭就坐在房内发呆,也不说话。感觉好象魂儿早已经不在这儿了。杜蘅不敢跟他独处太久,总觉得自己会丢掉什么东西,于是一个人慢慢地出了屋子,四下里看看。 夜色一点一点地浸透了梵音阁,廊沿下的灯笼点亮了。杜蘅站起来,慢慢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她在努力地思索,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迷乱一个人的心智,而令他产生幻象。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世上有一种*,需近身施放,能让人产生幻觉,以为自己看到了真的景象。被迷之人常常会因为幻象,而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轻者神思恍惚,重者痴傻难治。杜蘅仔细地回想,能对她近身施放*的人,除了锦阑、庄颜、浮云和灵玉之外,再没有别的人。 但这四个人都有可能,又都没有可能。只因为一点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她自与他认识,便渐渐受他影响,越来越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世上只有人为,哪有天神?可是那幻象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着实令人费解! 杜蘅觉得有点头疼,她最近常常觉得一用力想事情,就会头痛难忍,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抱住了头,喘息,想停下来往回走。刚一迈步,突然滑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赶紧稳住身形,拍了拍胸口,自语道:“真是越发地不中用了,走路都要倒。”话没说完,脚底又滑了一下。这下失了重心,杜蘅终于跌倒在地。 她慌乱中又用手一撑,刚刚好一点的手腕不小心又扭了一下,杜蘅痛呼一声,赶紧爬了起来。她看了看脚底,好象并不湿滑,为何连摔了两跤?杜蘅抬眼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这梵音阁,突然之间改变了格局。 梵音阁里新摆了阵法,表面上看起来与以前的似乎有些相似,可是暗里的变化却截然不同。杜蘅呆了一呆,先前她以为,他们已经撤了阵,不在乎了,却原来是想重新摆阵,也对,已经闯进来两个人,以前的阵法,根本不中用了 杜蘅踌躇着,举步不前。以前的阵法,是在飘香谷里,他逼着她学的。实际上她对奇门阵法根本一窍不通。这里的阵法一变,她基本上就完全不敢走路了。她心里有点慌,回头看了看那木屋,似乎并不远,她却不敢轻易往回走。 “阑姨!”她决定呼救。 “阑姨!”没有人应。杜蘅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看着前面,有点心烦意乱。这没完没了的设计试探,究竟何时是个头? “靳天择,你不必这样试我,我说过我不懂奇门阵法。要是你想考我,你已经考住了。要是你想困住我,你也达到目的了。你出来!”杜蘅大声叫道,她相信他听得见。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必会更灵敏。 没有回音。 “靳天择!”杜蘅突然有点生气,“你再不出来,我就乱来了!”说着,她举步就往草丛里走。 突然,夜空里传来悠扬的箫声,轻轻慢慢,弥漫开来。那萧声十分平稳,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着杜蘅燥动不安的心。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天意……靳天择……”杜蘅唤道:“你在哪儿?你又摆了什么阵在这儿?” 箫声一直没有停,杜蘅有点泄气,难道他真不想理她?“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告诉我怎么走。” 他没说话。杜蘅赌气地转过身,飞快地往木屋的方向走去。她决定不管了,见他的鬼阵去吧!她为什么总是处处受制于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 第十三章 夜未明(2) 杜蘅走得很快,眼前的花草仿佛突然长高了,很快就淹没了她的视线。杜蘅咬了咬牙,却没有停下来,只认定了木屋的方向,拼命地往前走。可是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到那近在咫尺的木屋。杜蘅气得直跺脚,索性坐倒在地,只是喘气。 萧声依然很悠扬,杜蘅闭上眼睛喘气,不想再去看眼前的一切。那萧声十分地平缓,起伏之间,自然而流畅,没有半分肃杀之气。杜蘅忽然静下心来,闭着眼睛仔细地听那萧声。如清流一般的乐音好象会说话,它在哪儿?在哪个位置?她心念一动,慢慢地起身,默默地往前走,不过走了十步,她的脚一顿,好象碰到了硬的东西,睁眼一看,她已经站在了木屋的台阶前。 杜蘅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去,整个梵音阁寂静无声,一切就如她刚进来时的情景一样,仿佛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优美的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靳天择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脸的平静。 “你能听懂我的箫声。”他的眼光扫向她,衣衫在夜晚的微风里轻轻起舞,黑发拂到他的脸庞,使他看起来沉静无比,却宛如冷酷的尊神。他缓缓执起手中一支墨绿的箫,轻声叹道,“我以为,只有雪儿能听懂……” 杜蘅怔住:“我不是……” “你不是云初雪!”他沉下眼光,冷冷地打断她,“你不承认,我不会逼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杜蘅皱起眉,这人怎么就这么固执,他凭什么就认定自己是云初雪?!当下冷冷道:“我不想再跟你分辩这个问题,反正你什么都看不见。等你的眼睛好了,你自己看了,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靳天择没有答话,只缓缓地执起洞箫,放在唇边。悠扬的乐声再次扬起,仿佛清流一般划过,杜蘅一怔,这是什么曲子?没听过。 曲声慢慢而起,起伏间再不如先前那般平静流畅,而是时而短促,时而起落,时而咚咚如大河湍急,时而切切如溪流轻盈。杜蘅听得心潮起伏,跟着箫声起落,几次不能自已。 一曲终落,杜蘅心思奔涌,无法开口。 “你……喜欢这首曲子吗?”靳天择问道。 “喜欢……”杜蘅默默地吸了一口气,“跟刚才那首的风格截然不同,这一曲激扬有情,轻柔有意,似乎……” “似乎什么?”他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紧张。 “似乎情意更切,不象开头那一曲,海阔天空,从容淡定。”杜蘅想了想道。 靳天择慢慢地走到她跟前,“那你喜欢这一曲,还是刚才那曲?” 杜蘅犹豫着,喃喃道:“这个……不好说,各有千秋。都是上乘之作。很难分出高低喜恶。” “如果一定要选呢?”他突然有一丝烦躁。 杜蘅笑道:“一定要选?那我选前一曲吧。平平静静,从从容容,好象要舒服些。后面这个虽然好,不过太情切了,我怕吃不消。”她笑嘻嘻地,有点打趣的味道。 他蓦地抓住了她,“你选前一曲?当真?为什么?”他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为什么。”杜蘅皱起眉,试着去拉开他的手,“我只是凭感觉随便选的。你干嘛认真?你别抓着我,快放开!” 靳天择松开了手,这一次他没有发疯,也没有冲动,没有坚持。“你选了他……”他的声音难掩落寞,“原来你心里是在意他的……” “你说什么?”杜蘅疑惑道:“什么在意他?他是谁?” 靳天择转过身,不再看她,只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杜蘅呆在原地,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叫住他,不能让他这样走了。 “喂!你回来!”话一出口,她突然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第十三章 夜未明(3) 靳天择停住了脚,“你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这梵音阁里又摆了什么阵?为什么刚才我明明走不出去,后来又莫明其妙地走出来了?”杜蘅眼睛四下乱瞟,左顾而言他。 他转过了身,有一丝疑惑,声音开始发沉:“你不懂这个阵法?” “当然不懂了!”杜蘅没好气道:“我本来就不懂,是你不信。” “可是你出来了。”他的声音更沉,“怎么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明明走不出去了,后来听到你的箫声……对了,我是听到你的箫声,顺你的声音过来的!”杜蘅恍然大悟! 靳天择默默地点头:“你听懂了我的箫声,我在叫你过来,你便过来了。这万木丛生阵法,唯有声音能破,你很聪明。” 杜蘅愣了愣,支吾道:“我……我瞎蒙的。我哪知道你摆的什么阵?!” 靳天择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这个阵法在四年前我曾经摆过一次,只有雪儿懂得。她每次陷进去,就会大声叫我。只要随着我的箫声,就能找到我。”他的眼睛转向她,又道:“你也是这样找到我的。” “难怪我刚刚叫你,你不答应……”杜蘅突然住了口。每次雪儿陷进阵里,就会大声叫他?她刚才也叫他了?不对,她是生气,不叫他叫谁? 靳天择沉默着,半晌方道:“可惜你喜欢的,始终是天意。” “不是。”杜蘅下意识地接口,她暗暗跺脚,怎么又多嘴?! “你刚才不是选了天意吗?”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后面那个叫啥,又没听过,没名没姓的。当然选一个熟悉的了!” 靳天择的脸色忽变,“那我告诉你,后面那首曲子叫‘心折’,你喜欢吗?” “心折……”杜蘅脑子里灵光一闪,为何这两个字这么熟悉?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折,名字……很动人。” 他前进一步,仍然站在她的面前,追问:“你喜欢这首‘心折’吗?三年前我特意为你而作。省得你每次陷阵,你都要听‘天意’!” “为我?”杜蘅呆了一呆,“你会作曲?” “不会,不会我可以学。”他说得毫不在意,“这世上的事,哪有天生就会的?还不都是学的?” “你……”杜蘅咬住了嘴唇,突然十分地羡慕云初雪。世上竟然有这样一个男人,如此爱她!她是何其幸运! “你喜欢吗?”他说得很轻,杜蘅抬眼笑道:“喜欢。很好听。”只要是女人,都会感动吧。杜蘅心想,如果她真的是云初雪,有他这一番心意,心里定然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别的男人。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眼见她又要挣脱,他急切道:“你先听我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也许你不记得从前的一切,可是你又回来了……相信我!我什么都不要求,我只要你相信我!” 他说得又急又快,一双手握得死紧,好象她顷刻之间就会消失。 杜蘅心跳飞快,挣又挣不脱,只得说道:“好,我相信就是,你先放开我,你抓得太紧,我不舒服。” “真的?”他松了一口气,“真的信我?” “嗯。”杜蘅盯着他的手,感觉他似乎不象开始那样紧张了。 “那好,你听我说,你仔仔细细地听好。”他的神色极为认真,“从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心,都不会改变。你是我靳天择的妻子,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若你信我,留在我身边,我可以陪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流云山庄,是属于你和我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留下来。” 杜蘅有点傻了。这……这……这是靳天择吗?她突然生出一股想去揭他的脸的冲动,会不会是某人戴了面具假扮来试探她的? 第十三章 夜未明(4) “雪儿……” “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她冷静地说,“你刚才说的话,很好。只是,你用错了对象。” 他松开了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占据了诺大的梵音阁,如死一般的寂寞席卷而来。 “阿蘅,”他开口了,“你怕我吗?” 杜蘅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好象问过。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你会留吗?如果我要你从此不踏出衣轩,如果要出去也一定要我陪着你会愿意吗?”他问得很平静,全然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 “为什么?”杜蘅冷静道:“我不是云初雪。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样,也不想知道。我对流云山庄没兴趣,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我有我的地方,我终会回去的。” 他突然哈哈大笑,转过身冷冷道:“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回得去!” “庄主!”庄颜无声地出现。 杜蘅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这女人啥时候开始和靳天择一样无声无息了?她不是不会武功吗?为什么走进来而毫无声音?杜蘅下意识地打量着她,眼光停留在她的脚下。 “什么事?”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庄颜看了一眼杜蘅,淡淡道:“风轻尘已经修书给三大家主,可能……三大世家的人很快就会来到流云山庄了。”她用眼光暗示,杜蘅应该离去了。 杜蘅没有迟疑,举步就走。三大世家的人要来,是意料之中的事。顾家姐妹先后遇难,都在流云山庄,即使顾问天不闹,三大世家那么多人,也不可能不闻不问。顾问天的姐姐顾向南嫁给了北方司空家的七公子司空铮,妹妹顾向北嫁给了海南容家的三少爷容胜天。顾家一脉单传,到了顾问天只得了两个女儿,这顾向南、顾向北对这两个侄女一向疼爱有加,否则顾潇然也不会顺利嫁给了风轻尘。 只是这两姐妹突然一死一残,都与流云山庄脱不了干系,她们怎么会袖手旁观?! “你站住!”靳天择突然开口,显然是对着杜蘅说的。 杜蘅愣住,说道:“你们要说正事,我留在这儿干嘛?” “你就站在那儿。”他冷冷地,“我没让你走。”这句话,他却是对着庄颜说的。 庄颜没有表情,“他们若是来人了,是否住在云居?你要见他们吗?” “不见!”他回答得十分果断,“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我不管。”说着,他直直朝着杜蘅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庄颜的眼光微微一黯,却淡淡道:“顾家姐妹连续出事,这次恐怕我们三个也支撑不住了。如果三大家主来了,请你务必要出面。”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他冷冷地挥手,“你去吧。” “如果三大家主都来了,我们挡不住。”庄颜的声音开始发飘,“你明白的。即使他们进不来这梵音阁,也不会轻易出这流云山庄!更何况,三年前你与他们曾有个约定……” “住嘴!”他沉下了脸。 庄颜果真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杜蘅。 杜蘅突然有一刻的心虚,为何她的眼光如此地不同?好象她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我们交不出人来为这件事负责,那么我们三个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到时候,这流云山庄又要全部换人吗?”她说得很平静,杜蘅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什么意思?全部换人?! “那是你们的事。”他说得冷冰冰,毫无情面。 庄颜的眼光再次黯淡,忽而笑道:“的确是。我们无能。”她不再多话,转身慢慢地走了,一如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杜蘅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进来这流云山庄的? 第十三章 夜未明(5) “你在想什么?”靳天择的声音响起,杜蘅才发现,他居然一直拉着她的手。 杜蘅立刻抽出手来,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象对这三个管家,太严苛了些。你知道吗,在江湖上,他们可是大名鼎鼎呢!” “哼!”他似乎有点不以为然。 “你不信?是真的。江湖上都说,后辈之中,流云山庄这三个管家,足以与武林三大世家的子弟相抗衡!以前我也不信的。可是自从我进来了,见了他们,才明白,传言非虚。”杜蘅思索着,想了想又道:“老实说我真有点奇怪,你是怎么把他们找来的?” “我没找他们。”靳天择冷淡道:“他们自己来的。” 杜蘅吃了一惊,“他们都是毛遂自荐的?可是你……”她很想说,你怎么会如此相信他们,可转念一想,这三个人,明显对他忠心耿耿,他到底是怎么让这三个人对他死心蹋地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相信他们?”靳天择说道:“不为什么。他们既然愿意来,就只能做他们该做的事。做不好,就走。” “你就不怕……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杜蘅好奇道。 “他们没那个本事。”靳天择冷淡道。 这话够狂妄。杜蘅暗想,你不过是个瞎子,不就武功好点,凭什么认为他们没办法对付你?要是这三个人都一心想对付你,以他们的本事,恐怕也不是很难。 “你干嘛老说他们?”靳天择有一丝不耐。 “我好奇啊!”杜蘅无辜地,“三个这么杰出的人,凭什么就在这里任你差遣任你苛责啊?他们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在为他们抱不平?景忪?应准?还是庄颜?” “都有。你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何必还要他们替你挡着三大世家的人,你有本事就自己去面对呀!”杜蘅没有留情。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靳天择冷笑一声,“三大世家,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有什么好见的?!风拂林还算是个人物,可惜现在什么事都不管了,风行远、风行道两兄弟本事是有,不过比起他们的父亲就差远了。至于司空一断,武功是不错,就是不会识人!容上省固然精通奇门阵法,门下的人却一个不如一个!诺大个家业,迟早要败掉!这三大世家的人,能称得上人物的,总共不超过三个,有什么好见?” 杜蘅心头一震,武林三大世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声望极高,可是在他靳天择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甚至不值他去见上一面!可见这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才是最最狂傲自恃的人! “你既然这么看不起他们,为何还要跟他们有来往?难道你以为在这江湖上,只有你最厉害?” 靳天择冷笑道:“我可不喜欢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是他们要来找我的!我从不说我最厉害,只不过他们也厉害不到哪儿去!江湖上流言是非太多,许多事都是不真实的。” 杜蘅笑道:“这样说起来,倒真是找不到一个你佩服欣赏的人了?” 靳天择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倒未必。有两个人,我还是很佩服的。” “谁?”杜蘅惊奇道。这个狂妄的家伙也有佩服的人吗? “一个是妙手郎君。另一个……是引魂招的主人。”靳天择冷静得让杜蘅心里发毛。这两个人?一个是情敌,一个是敌人?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妙手郎君深藏不露,武功医术,都无人堪比。最可贵的是,此人心怀坦荡,不与人争一处之长短。只可惜他不收弟子,一身本领恐怕无人相继。” 杜蘅低下了头,原来他也是个心怀坦荡的人,能这样说自己的情敌,也属不易。 “至于引魂招的主人,他是个高明的下棋人。” 杜蘅的心一跳,“什么意思?” “江湖上自从有了引魂招,就没有宁日。十几年来,一直与流云山庄和三大世家为敌。杀人方法阴狠毒辣,许多武林高手都死在他们手上。可是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循。那就只能说明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不仅能训练出一批手段各异的杀手,而且能创造出天衣无缝的组织,让人无从攻破。” 杜蘅问道:“如果你遇见他,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吗?” 他挑眉,“我不知道。四年前交手,彼此都没尽全力,如今已经难见高下。” 第十三章 夜未明(6) 三年前?他们已经交过手?杜蘅沉默了,忽又轻轻笑道:“没准儿你们再遇见了,正好棋逢对手。他有四大杀手,你有三大管家,大战一场,倒也有趣。” 靳天择的唇角轻轻扬起,整张脸忽然温暖如春。他居然笑了?她说得那样危险激烈的一件事,在他看来,难道是好笑的?杜蘅呆了一呆,呐呐道:“你笑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收起了笑容,淡淡道:“你原来是想来看我们打架。” “啊?!我没这么想。”杜蘅支吾道:“我只是觉得,万一你们遇上打起来了,不知谁会赢。你有想过怎么对付他们吗?”既然是世仇,肯定不可能从无防范。那三个管家,防引魂招防得几乎密不透风,这个真正的主人,不可能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突然想起了招影使。那个杀手的武功,似乎并不及应准。可是四大杀手中,招影使的武功并不是最好的。 靳天择抬起头,他的眼光望着远处,仿佛想到了什么许久未曾想过的难题。 沉默了许久,杜蘅只觉得夜色越来越凉了,看了看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笑道:“夜深了,你不歇着吗?” 他静静道:“你累了就去歇着。” 杜蘅只得转身进屋,回过头去看时,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很高大,青蓝的衣衫几乎快与夜色融为一体。昏暗的灯光下,那身影竟有说不出的孤寂冷傲。 杜蘅心头又莫明地一软。为何她面对这个靳天择,竟然没有半分的憎恶怨恨?尽管他的脾气时好时坏,时而冷漠如冰,时而又温柔体贴,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每每看到他冷清落寞的眼神,她就无一例外地心软? 杜蘅在心里轻轻地叹气,“宗主,你不该派我来。”她倒在床上,渐渐睡去。 夜半时分,梵音阁里突然铃声大作。杜蘅猛地惊醒,披上外衣就冲了出去。突然见到门外的草丛长得一人那么高,一眼望不到边。这是靳天择布的万木丛生阵,她不知道其法门所在,也不敢随意乱走,只得踮高了脚,努力地往外张望。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靳庄主,别来无恙?” 杜蘅的心,失跳一下。他来了?这么快? 靳天择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又听他道:“远来是客,庄主也不愿出来相见吗?” 杜蘅凝神细听,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她莫明地捏了一把冷汗,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听到一阵箫声传来,悠扬悦耳。杜蘅听出来,那是“天意”,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靳天择为何要吹这首曲子?正在疑惑,突然发现眼前半高的草丛忽地不见了,只有一片平阔的草地。四周顿时开阔无比,一眼明了。 “你懂得破这个阵法,我低估了你。”是靳天择的声音!杜蘅连忙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第一次进这梵音阁时,她听到他说话,也是飘忽不定,无从判断他的方位,可见他的内功已臻化境,可以随意控制。 “哈哈哈……”笑声传来,有一丝冷意。这个笑声太熟悉,令杜蘅心跳加速。 第十三章 夜未明(7) 远处慢慢地出现一道灰白的影子,朝着木屋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一袭月白的衣袍,面如满月,笑容平静,冷淡得如同一个文人高士,清清淡淡地走来。他干净得没有一丝杀气,就好象从天外来的,足以傲视这世间的一切。唯有看到他的眼睛时,你能觉察到那瞳仁深处隐藏的深深的冷酷绝情。 杜蘅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阿蘅……”他的声音一如往昔地温和轻柔,一如他的外表一般清淡。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杜蘅以为自己会扑到他的怀里,惊喜万分地哭泣,可是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动。 “我来接你。”他说得很轻,伸手抚上她的头发,“你好象瘦了些。” 杜蘅怔住,难得他对她竟如此温柔,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鼻间传来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是百花草的香气。 “你放开她!”靳天择突然出现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 他轻轻地失笑,“阿蘅,跟我走吧。” “好。”她应了一声,有些控制不住心跳。他在笑,多么罕见。在飘香谷里三年,她只见他笑过三次。 他执起她的手,慢慢地转身,朝外走去。 靳天择忽然手持洞箫,身形飘过数丈之外,乐声立时扬起,是“心折”!杜蘅一惊,这“心折”全然不象她上次听到的那般激扬深情,每个乐声都隐藏着肃杀之气! 他皱起了眉,忽又低头对她笑道:“原来靳庄主也精通音律!不过你这一招在我这里,恐怕不管用!” 靳天择没有答话,突然乐音一转,气势陡然回旋,已然是先前她听到的感觉!杜蘅呆住了,莫明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色微变,淡淡道:“怎么不走了?你喜欢他的乐音?” 杜蘅低下了头,心头砰砰乱跳,被他握住的手,突然发麻。“这曲子,我听过。” “哦?”他扬起了眉,笑道:“原来他还为你作曲。看来他对你,倒真是一往情深。” “不是的。”她惊惶地抬起头,“他喜欢的是云初雪,是他妻子,不是我。” “是吗?”他仍然冷冷淡淡,似乎在倾听靳天择的箫声,根本没仔细地听她说话。 他如此地心不在焉,杜蘅咬住了唇,说道:“当然是,你也知道他喜欢的是谁,不然就不会让我来了。可是……你让我来,究竟是做什么?” 他抬眼看她,眼睛里的冷意有一分淡去,“你既然懂得我的心思,何必再问?你只需要相信我,别的,一概不要问。” 杜蘅低下了头,靳天择的箫声突然中断。抬头看到远处那个青蓝的身影,黑发在肩上随风轻舞,可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的心,无端地空落了一下。 靳天择没有说话,萧声突然大作,房檐下的铜铃铮铮作响,仿佛空气也变成了一丝丝的钢针利刃,扑天盖地而来。杜蘅心头大惊,拉住他的手叫道:“快走!” 他却动也没动,突然大声笑道:“靳天择,你今生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他的声音洪亮无比,瞬间将那箫声中的杀气划开一道口子,飞天扑来的利刃到他的跟前,生生地消逝得无影无踪! 那青蓝的身影眨眼扑到,手中的箫破风而来,如同索魂的宝剑,直直地朝他的头顶划去。 “啊!”杜蘅惊叫一声,立时坐起身来,四周寂静如水,窗外的天色微微泛白。黑夜已去,黎明已经到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第十四章 比武(1) 一连晴了几天,白雪渐渐融作春水,渗入松软的土地。流云山庄内花木逢春,枝芽新生,顿时有了春的气息。 杜蘅每日闲来无事,便在山庄里四下闲逛。有锦阑陪伴,他们似乎不再限制她活动的范围。剑天阁、云居、衣轩内的地形,都已经被她掌握得清清楚楚。剑天阁是山庄内最大,人最多,也最没有多少防范的地方。除了进了山门的云天楼每天有人把守以外,别的地方,就只有干活的人。云居内的防卫要严一些,各苑的入门处都有守卫。而衣轩,是最特别的,虽然看不到守卫,可是阵法密布,稍不留心,就会陷入其中。 杜蘅越看越觉得有些心惊,初来时,她不觉得这流云山庄有什么不妥,处处好象都没有什么防卫。可是原来最厉害的防卫,不在于布置,而在于人。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人,才能真正地防人。 剑天阁就象一个外表华丽风景优美的大庄园,让你进来以后,感觉不到任何的威胁和不适。慢慢地你放松了警惕,越来越觉得要在这里有所作为易如反掌。结果你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景忪的掌握之中。杜蘅越来越相信,这剑天阁里每一处,都有他的心腹之人,关注所有有任何疑点的人。这些人,表面上看来,与平常家仆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却能掌握你的所有行踪。所以玉娘才会那么快就被抓住。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封住了内力,恐怕也早被他们抓出来。 杜蘅暗想,饶是她费尽心机躲过了景忪的盘查,最终也没有逃过庄颜的反复试探。如果她们并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会不会杀了她?杜蘅打了个冷战。 流云山庄内的三重楼阁,唯有云居她不熟悉。因为她只呆了一天,还来不及去仔细地看仔细地想,就莫明其妙地进了衣轩。 云居内的人,春分自不必说,那是应准的人,别的,唯有挽云可疑,但她听命于谁,却不知道。杜蘅心想,当初引她进了迷途,应该是庄颜授意。可她又在云居,归应准管辖。这样想来,三大管家并非是各自为政,而是互为照应的。 杜蘅自了解了整个流云山庄的构架地形,便不再经常出衣轩。锦阑每日相伴,并不多话。只是偶尔会看着她失神。杜蘅知道,她定是在想云初雪,也不见怪。这衣轩里的人,好象只有锦阑是见过云初雪的,因为旁的人,见了她,都没有惊讶的反应。 靳天择每天都会来梵音阁里和杜蘅一起用饭,然后便消失了。他的话越来越少,时常静静坐着发呆,让杜蘅莫明有些失措。想起那夜的梦境,她便愈加不安。 那只是一个梦。她这样安慰自己。一个梦何必当真? 天气越来越好,流云山庄草长莺飞,突然热闹起来了。那日锦阑陪着杜蘅走到依云亭时,她禁不住好奇地问:“我第一次到这里便迷路了,为何阑姨你不会?” 锦阑笑道:“庄管家告诉我怎么走不会迷路,我自然就知道了。不明白的人,怎么都走不出去的。” “阑姨你也精通阵法吗?”杜蘅惊讶道。 锦阑失笑,“什么阵法,我只记得从哪儿走,别的可不明白。你要问我这山庄里的路,就是最小最偏的,我也记得,但要问我武功阵法,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杜蘅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有阑姨这般记性,能记清每条路的关键之处,也属不易。” 锦阑道:“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年,想不记得,也不行啊。”她淡淡地笑,指着依云亭道:“今天要出去瞧瞧吗?” 杜蘅没有说话,方才锦阑的话突然让她有一丝异样。二十年?难不成这里二十年前就已经摆了阵法?衣轩的阵法,多数是海南容家的独创阵法,只有在关键的地方,才是靳天择自己设阵。如果二十年前这里就有海南容家的各种阵法,那说明什么?难道流云山庄与海南容家关系密切? 云峰在世时,流云山庄的确与三大世家来往甚密,几乎每年三大家主与他都有一次相聚。可是云峰夫妇突然辞世,死因也不甚清楚,三大世家不仅没有追查过问,也不见他们有多少行动。这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如果说他们怕了靳天择,似乎又说不过去。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直沉默到现在? 杜蘅想起庄颜提到的,靳天择与他们曾有约定……是什么约定呢?难道和云峰有关? “挽云?!”锦阑突然出声,杜蘅抬头一瞧,果然见到挽云朝着依云亭而来。 第十四章 比武(2) “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出事了?”锦阑自语道。杜蘅疑道:“挽云是云居的人,来这里有什么奇怪?” 锦阑笑道:“云居的人,除了取饭,一般是不能上依云亭的。除非是出了事,才会来报。”她沉默了一下,拉着杜蘅道:“今天要出去吗?” 见她的眼光中有一丝疑虑,杜蘅想了想道:“你觉得下面出事了?” 锦阑没有作声,眼见挽云须臾就到了跟前,见了她二人便笑道:“阑姨,你怎么在这里?” 杜蘅见她神色间有一丝焦虑,却没有慌乱,心中明了。她盯着她看,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只听锦阑笑道:“我们两个闲来无事,转着玩玩。你呢?” 挽云打量着她,淡淡道:“我有点事要去禀报,这位姐姐是谁?” 她认不出她了。自然是的,当初杜蘅进来时,她未曾识得她的真面目。杜蘅笑道:“我是新来的,你不认得我?” 她一开口,挽云便吃了一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看得十分的仔细。杜蘅又道:“原来挽云妹妹果真不认得我了。我以为你不认得我这张脸,也会认得我的声音。” 挽云眼光一闪,低下头道:“新来的姐姐如何称呼?” 杜蘅笑道:“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挽云笑道:“原来是阿蘅,小女子眼拙了。你如今和阑姨在一块了?”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早料到她身份不同。 “嗯,我在梵音阁。”杜蘅淡淡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她没忘记是这个挽云引自己进了迷途。 “奴婢有事要去禀报庄管家。失陪了。”挽云没有多话,匆匆走了。 杜蘅长叹一声,说道:“我果然没有想错。” 锦阑看着挽云的背景,奇道:“什么没有想错?” 杜蘅笑笑,“没什么,我是说你没说错,下面肯定出事了。不然挽云不会走得这么急。”她心念一动,说道:“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反正没事。” 锦阑犹豫道:“恐怕不妥。这时候,我们去只会添乱。还是先等等,如何?” 两个人正商量着,突然听到红尘的声音朗朗传来:“庄管家有令,衣轩的人不得擅离职守,没有命令,不得踏出依云亭!” 锦阑脸色微变,喃喃道:“看来真是出事了。我们赶紧回去。” 杜蘅不便多说,只得与她回了梵音阁。衣轩里很安静,看不出有什么大事发生。杜蘅推说乏了,回房歇息。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地起身,为不想惊动其他人,她下了暗室,出了梵音阁。 既然是挽云来传话,那定是云居出事了。如此庄颜与红尘都可能去了云居。杜蘅暗想,靳天择是不会去的,他想必在衣姿楼里。如果自己要单独一人出衣轩去云居,肯定会陷入迷途,要怎么才能进去不被发现呢?虽然锦阑带她走过几次,但每次她都看不出迷途的法门所在,实在是费神。 杜蘅站在上次福福带她出来的树林边上,突然有一丝犹豫。真的要去?她深吸一口气,试试? 刚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一个声音道:“你的好奇心就那么重?” 杜蘅大吃一惊,回头竟见靳天择站在身后,表情冷淡。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进了暗室,我便跟着你出来了。”靳天择仿佛能听到她心里说的话,淡淡道:“你想去云居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你不是看不见吗?” 他冷冷道:“这个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当真想去看?” 杜蘅吞了吞口水,轻轻道:“不去也无所谓。我就是好奇而已。” 他没再说话,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跟我来。” 第十四章 比武(3) 杜蘅微微一怔,意外地没有抽出手来。他拉着她朝着山林的方向走了约有十步,忽然搂过她的腰,飞身跃起。杜蘅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抱住了他,他在一人高的树枝上轻轻一点,身子如纸鸢一般,轻轻掠过密密的树林,清风一样飞了过去。 杜蘅惊喘一声,身旁绿树飞一般地倒退,转眼消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也不敢相信他的武功如此登峰造极。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落在一树粗壮的老树枝桠上,手臂仍然紧紧地搂着她,低声道:“抱紧,不要出声。” 杜蘅惊喘一声,脚底差点一滑,连忙抓紧了他的衣襟,刚想开口,却被他一把抱住,“嘘!”他在她耳边轻声叫了一下,又道:“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就最好不要开口。” 杜蘅立刻闭住了嘴。她抬眼望去,只见云居四苑,尽在眼底。她惊讶地张大了嘴,以前她路过云居时,那里还被白雪覆盖,所以对其全貌,她不是太清楚。如今身处高地,一目了然。四苑的分布果然是有玄机的。 南苑较小,东西两苑为梯形,北苑最大,整个看上去是一个喇叭状。进来了就出不去。云居的人多住在东苑,应准在西苑,正好扼住了整个云居的咽喉之处。而北苑四面的小花园,应该也是布了阵的。 杜蘅看得十分仔细,如今北苑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好象来了不少人。 “应准,为何不请庄主出来一见?”好洪亮的声音!杜蘅心想,此人内功雄浑,江湖上少见。 “在下无能,庄主闭关多时,不便出来相见。诸位有何事,尽可以跟我们三人讲。”应准的声音,永远都象钢板一样,硬梆梆的。 “你?你能做主吗?姑父不必理他。今日见不到靳天择,我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杜蘅听出来了,这个是风轻尘。他称那人为姑父,难道是司空家的七公子司空铮? “风少侠请见谅,庄主的确不见外客!”这是庄颜,一如既往的冷。看来这三大管家不是浪得虚名,就是对着三大世家的人,也一样没有丝毫的让步。 “哼!你们流云山庄自恃是天下第一庄,不把我们江湖中人放在眼里!顾家二小姐是死在你们庄里的,我夫人也是在你们这里受伤致残。出这么大的事,他靳天择也不出面,是怕了吗?想当头缩乌龟?”风轻尘愤然道:“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待,你们流云山庄,就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他这话说得又急又快,显然是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 “风少侠说笑呢,我们怎么会与整个武林为敌?!”景忪笑道:“令夫人不遵守山庄的规矩,被机关所伤,虽说我们也有责任,可是夫人行为不矩在先,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们。令夫人醒来后神志失常,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擅闯禁地,又让我们从何查起?至于顾嫣然,是被引魂招的杀手所杀,与我们并无干系。”他几句话就推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漏洞。杜蘅暗想,景忪果然是个圆滑之辈!那顾潇然不仅没了腿,连神志都不清了,也难怪风轻尘会如此不依不饶! 风轻尘怒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引魂招的杀手混进山庄,人呢?交不出人,就是你们无能!一样脱不了干系!潇然纵然不该私闯禁地,可也没害你们,她……她就该终身残废?!就该失心疯?!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今天既然三位叔叔都来了,我们就说个清楚。”庄颜道:“庄主说了,如果信他,就不要再来追问。当年的约定还会有效。倘若不信他,就请自便。” 三位叔叔?杜蘅心想,能让庄颜这般说话的人,肯定是三大世家的长辈了?除了司空铮,还有谁? 第十四章 比武(4) “这当真是靳天择的意思?!”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庄管家何不请他出来亲自说明?” “在下不敢自作主张。容大侠若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庄颜的声音忽然多了一丝不安,“庄主亲言授意,近日不便见客。” “靳天择究竟在修练什么功?三年不见人?”又是一个人,这个声音好象要清冷些,杜蘅暗想,难道三大世家的人都来了?如果没猜错,刚才说话的应该是容胜天,那这个……是风家人了?是谁呢? “庄主练什么功,我们怎么敢多问?他不能出关,还望各位见谅。”景忪,不露痕迹地又绕过去,“三位大侠远到而来,不如先歇息,也让我们好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那个清冷的声音道:“我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景忪,顾家之案是何人在查?” “应准。”景忪有一丝无奈,“招影使一直没有动静,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功亏一篑。还望风大侠见谅!” 果然是风家人!风家二代中除了掌门人风行远,就只一个男丁,便是排行第四的风行道。 “你们是天下第一庄,的确沉得住气。只怕我们三个人来了,也不够份量让那靳天择露面。如此,我等是要白跑一趟了?”风行道的意思清楚得很,你们不当我们是回事,那只有请三大家主亲自来了?! “风大侠言重了。只是此事复杂多变,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庄主近日事多繁杂,才会一再地怠慢各位。应准在这里跟各位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应准开口了,似乎下了决心。 “你保证?”风轻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凭什么保证?” 应准冷冷道:“那风大侠要如何?” “我要你们现在就给个交待!”风轻尘毫不让步。 “好。倘若武林大会之前,我们无法交待,那我应准,就听凭你们处置。” “武林大会还有五个月,你有把握在这五个月内,查清事情所有的真相?”一直没说话的司空铮突然开口了。显然他对这个应准的保证,颇有疑虑。 “司空大侠若不信,我应准,可以在此发誓。” 他的话说得如此之重,众人一时都没有了声音。半晌方听风轻尘道:“我一向听闻,应管家武功了得,江湖上与你过招之人,都不能取胜。在下今日想讨教讨教。” 杜蘅皱起了眉头,这风轻尘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转念又想,也难怪,自己的妻子伤成那样,他是肯定无法平静的了。转眼去看靳天择。他低垂着眼,仿佛注意力不在那云居的里人,而在自己身上。她莫明地脸上一热,连忙低头道:“你……你在干嘛?” “你想看多久?”他平淡道。 “三大世家的长辈都来了,你当真不见吗?”她愈加好奇。 “哼!”靳天择似乎懒得回答,转过头望天。 杜蘅想了想道:“顾潇然受了伤,你是应该交待一声的。” “他们不是在交待吗?”他似乎很不耐烦,“看完了,回去了。” “再等会儿……”杜蘅抬起头,见北苑房门大开,走出几个人来,其中风轻尘走在最前面,他噔噔噔地冲到院子中间,叫道:“请。” 应准默默地上前拱手道:“若在下真的赢了风少侠,你当真可以就此罢手?” 风轻尘冷冷道:“不错!你赢了,我便信你,五个月后,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你机会解释清楚。若你输了,我要今天就要见到靳天择。” 应准沉默着,只听庄颜道:“庄主见不见你,他决定不了。” 风轻尘冷笑道:“他决定不了,那我就把你们全部打倒,我倒要看看,那靳天择还能躲到几时?!” 应准道:“好。三位大侠在此做个见证。”说着,他轻轻地后退了一步。杜蘅见左边坐了三个人,首位的人身穿玄色长袍,高大健壮,眉重面红,显然是多年修练硬家功夫,应是司空铮。中间的人身材削瘦,眉间忧色颇重,一双手略显粗糙,定是常常做手工活计,应该是风行道。下首位的人青衣面白,比之前二人,更多几分文人气质,应是容胜天了。 “尘儿,你当真要如此?”说话是坐在中间的风行道,“我来之前,大哥曾嘱咐我,切不可急切躁动,一切都见机行事,问清原委。” 风轻尘的眼圈有点红了:“侄儿明白。可是……就是父亲大人在此,我也要这么做。” 风行道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第十四章 比武(5) 风轻尘也后退一步站定,眼睛紧紧地盯着应准,突然出手。应准不闪不避,眼看他的手掌就要碰到他的左肋,却只见应准右掌疾挥,直接拍向他的头顶。这一招又直又快,毫无花式,却精确有力,风轻尘立刻旋身,左腿旋即踢出。 应准侧身闪过,右手如同长了眼睛,随即朝他的右腿切去。风轻尘又惊又怒,只得回身,挥掌再进。 无论风轻尘出什么招,总是在要击中的那一刻,被应准一一化解,几十招下来,风轻尘渐渐心浮气躁,出招已经慢慢失去章法。 杜蘅喃喃道:“风家暗器还行,这武功,显然是要差些。” 靳天择靠在树上,好象睡着了。杜蘅全神贯注地看着院子里的人比武,也无?去管他了。 转眼两个人已经打了近百招,明眼人都看得出,论武功,风轻尘显然不是应准的对手。但风轻尘凭着一股怒气,不断地出招,缠斗不止,尽管应准应付有余,想将他一招制住,却也不易。 突然听到左边坐在首位的人叹道:“应准,住手吧。” 应准立刻停了手,此时只见风轻尘的左手一扬,只听见风行道大叫一声:“快住手!”可是为时已晚,只听见“噗”的一声破响,空中突然飞出一柄钢针一般的利器。 应准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风行道又叫道:“快放手!”却听见“噗噗”两声,钢针中突然射出两支如发丝般细小的暗器,直扑他的双眼。 “啊!”在场的人莫不惊叫出声,司空铮已经飞身扑了过去。 那细如牛毛的暗针,眼看着就要插进应准的双眼,却在司空铮扑到之时,突然落地。变故只在一眨眼之间,众人都惊呆了。 司空铮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地上赫然多了一片树叶,那两支细针插在上面,无一遗漏!他惊叹一声,立刻起身朗声道:“是哪位高手相助?请现身!”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人应声。司空铮皱起眉,低叹道:“高人不愿相见,在下只在有此多谢了。” 杜蘅暗暗奇怪,他谢什么?要谢也是应准谢才是。奇怪,刚才是谁出手了?若论武功,北方司空家以硬派武功闻名武林,那院子里的人,除了他司空铮,不会再有人比他的武功还好。那是谁呢?她心头一动,猛地回头去看靳天择,他依然靠在树上,好象真的睡着了。 应准将手中的利针扔到地上,冷冷道:“风少侠好功夫!” 风轻尘一张脸已然变成青色,恨恨道:“好,好个应准!奇花连雨针都伤不了你!我认了!” “尘儿!”风行道的语气严厉起来:“你为何暗箭伤人?应准的武功明明在你之上,他已经停手,你还敢用暗器!若你父亲在此,也定然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叔叔的心,想必不是在我风家人身上!”风轻尘冷冷道:“否则就不会相助他人!” “混账!”风行道厉声道:“我风家是名门正派,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岂容你在此放肆?!今日你技不如人,用些歪门旁道来伤人,伤不了人,居然还嗟怨他人!简直丢尽了我风家的脸!你即刻与你媳妇启程回风家,去向你父亲请罪去吧!” 风轻尘一张脸已经由青转白,显然敢怒不敢言,只得望着天厉声叫道:“靳天择,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他忿然而去。应准对着众人抱拳道:“多谢三位替应准讲一句公道话。” 容胜天叹道:“应管家武功果然高明。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那相助你的高手,必是这山庄里的人。如果在下没有猜错……” “容大侠,”景忪笑着打断了他,“流云山庄与三大世家是友非敌,若不是情非得已,定不会兵刃相见。只是这次的事,有些突然,所以庄主想查清后,再跟大家讲明。容大侠请放心,我流云山庄绝不会推脱责任,应准说了武林大会上会给大家一个交待,那便一定会交待。”他岔开了话,又笑道:“三位远来是客,还是先请去休息,容在下为各位安排。” 司空铮叹气道:“既如此,那就听从景管家安排吧。” 风行道起身道:“在下恐要先走一步。家中事务繁多,出门之前,家兄曾吩咐要我带尘儿夫妇回去,不可多生事端。尘儿情绪难安,我不想再生枝节,就此别过了。” 第十四章 比武(6) 听得他如此说,众人心下一怔,景忪只得道:“如此在下也不敢多留。风大侠一路好走。在下这就让牧马场备好车马,送风大侠上路。请。” 风行道与众人一一别过,景忪相送出门。应准方说道:“二位大侠请到客房内休息。” 容胜天拱手告辞,司空铮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看着应准道:“你的武功……精进不少。想必这些年跟着靳天择,也有长进。” “不敢。”应准低头道,“在下只知道职责在身,不敢懈怠。” “刚才他肯出手救你,倒在我意料之外。”司空铮沉吟道,“我原以为,他定会袖手旁观,看来我想错了他。” 应准神色一顿,没有答话。司空铮拍了拍他的肩膀,将那片树叶塞进他的手里,笑道:“他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无名小子,如今他的武功出神入化,这江湖之上,恐怕已经无人能敌。你知道他到底在练什么功?” 应准低下头,叹道:“在下不知。” 司空铮沉默了一下,笑道:“你做得很好。相信五个月后武林大会,你定会名扬江湖。”说完,他大步出了院门。 应准立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沉思。庄颜上前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风家人走了,这件事,应该会告一段落。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应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片树叶发呆。半晌方道:“庄主今日在何处?” 庄颜看着那片树叶,叹了口气,“应该在梵音阁。”想了想又道:“自从杜蘅进了梵音阁,他时常在那里逗留。除了陪伴那女子吃饭说话,便在暗室里练功。我原以为,杜蘅去了,他能多一些时间在外面,可是,他好象心事更重了。” “把杜蘅留在梵音阁,到底行不行?”应准疑虑重重。 “我们还有选择吗?”庄颜盯着他,“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杀了那女人,也不想将来再有后患!” 她的声音冰冷,应准惊讶地盯着她,冷冷道:“你不会杀人。如果你真杀了她,你就不是庄颜了。”说完,他没再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庄颜喃喃道:“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明白我的心……只可惜……我的心却已经不是我的了。”说完,她的眼睛莫明地浮出一丝泪光。她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转过身,快步走了。 他们的声音很轻,杜蘅听不清他二人说了什么,但是先前司空铮说的话,她却听见了大半。转回头去看靳天择,他依然闭着眼,没有动。 “你睡着了吗?”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走吧。” 靳天择没有答话,只默默地搂过她的腰,跃身而下。一到地面,他便主动放开了她,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往前走。杜蘅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才司空铮说他的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不禁心头震动。如果是他来了,能打得过靳天择吗? 杜蘅心事渐生,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靳天择突然道:“你记住了吗?” “啊?”杜蘅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他皱眉,“这里的阵法,你记住没有?” 他在教她走阵?杜蘅愣了一下,问道:“我为什么要记?我不懂这个。” 他长叹一声,说道:“我让你记住法门所在,以后便不会再迷路。迷途这个阵法,是海南容家所创,每一条路的分支岔路上,都有一棵树作为掩护。你只要找到这棵树,就不会再迷路。” 杜蘅惊愕道:“你为何要教我?你怎么知道那棵树在哪儿?你不是看不见吗?” 靳天择操起手,说道:“我教你,是不想你以后事事都要人陪着。也不想你陷进机关里。至于我怎么认路,你不必知道。” 杜蘅呆了一呆,他早已经想透了她,就如先前她一出梵音阁,他便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一样。可是他为何如此纵容她?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怕她会对他不利吗?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蘅突然有点口吃。 靳天择没有回答,只是又开始往前走。杜蘅仔细地观察他,没发现他有什么窍门来认路,直到他们一直走出了树林,来到梵音阁草丛前。 “你看,那边的蝴蝶花开了!”杜蘅惊喜大叫,只见梵音阁前的蝴蝶花开了几朵,黄色与紫色相映衬,煞是漂亮。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微微一抬手,听见轻微的一声细响,仿佛风拂过一般,那片花儿摇晃着娇艳的花蕾,迎风起舞。杜蘅微微一震,她明白了! 第十四章 比武(7) “刚才是你救了应准!”她突然说道。 靳天择仍然没有说话,抬脚就走。 “你其实不象别人说的那么冷酷无情啊!我觉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杜蘅大声道,“为什么让别人把你说得那样不堪?”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关我什么事?”靳天择冷冷道。 “我真不明白,”杜蘅喃喃道,“你的武功这么好,听音辨位的功夫已经细微到连空气里流动的声音都能掌握得精确无比,甚至我不开口你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是我,就算你现在走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眼睛瞎了……” “你说完了吗?”他冷冷地打断她,“说完了就进来。” 杜蘅叹息一声,沉默着走了过去,说道:“我就是好奇,我一度怀疑你没有瞎,在骗我呢。可是刚才……” 他偏过头,问道:“你相信了?” 杜蘅点了点头,“是,刚才那微风拂过花蕾,是你的掌风所致。因为我对着那花说话,你就能判断它的位置,所以你能轻而易举地替应准打掉暗器。还有迷途,每个岔路的树,应该会有特别的让人不用看也能辨别的东西……”杜蘅突然恍然大悟,“我说我上次怎么走不出去,原来是不能看……你到底是怎么分辨的?” 靳天择道:“你想知道?” 杜蘅呐呐道:“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她见靳天择没有说话,只得笑道:“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至少我知道,你对那三个管家挺好的。” 靳天择哼了一声,“你不是替他们抱不平吗?” 杜蘅讪讪笑道:“那是因为你跟他们说话太不客气了,所以……所以我才会那样想。” 他抬眼看着远处,说道:“你还不算太笨。” 怎么她在他们眼里就很笨吗?杜蘅闷闷道:“我要是真不笨,就不会被你们识破了。我真的好奇怪,你们到底用什么方法知道我不是那个李家庄的杜蘅?我自认没有什么破绽。” 他半晌没有说话,杜蘅只当他不屑于开口,只得自嘲笑道:“看来我来是不自量力,妄想能跟你们斗一斗,结果,还没开始就全军覆没了。”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你的对手。”靳天择淡淡道,“你不是问过我,他们三个人,怎么来的流云山庄?!” 杜蘅一惊,这三个人的确象是凭空冒出来的,自来到流云山庄之前,他们一直默默无名,甚至从未听说过。可是一做了这里的管家之后,每日与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挑衅之徒打交道,渐渐就名声鹊起。但是三年来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家背景,着实令人奇怪。 靳天择身世不明,是他一个人的事,可能他不愿意讲,也没有人知道。可是又多了三个人身世不明,那就奇怪了。难道他们原来就是相识的?是一路人? “他们三年前来了流云山庄,能留下来,只缘于他们各自有常人没有本领。”靳天缓缓道,“你来了这么久,跟他们三个人都有交锋,你看出来没有?” 常人没有本领?杜蘅思索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景忪有一双魅眼,能迷惑人的心智!” 他赞许地笑了笑,“这个不难发现,只是很难想明白。常人只道他练了什么邪功,其实他是天生的。” 杜蘅想起初始,自己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一看就往往控制不住自己,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那应准呢?”靳天择又道。 “应准……”杜蘅苦想半晌,却没有多少头绪,疑惑道:“他武功最好吧,而且好象特别会查案。别人说什么话,他都能听出真假。” 靳天择冷笑道:“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还算不上一流高手。若是说查案的能力,他不过是擅于观察人在撒谎时的神态。这些都不是他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是什么?”杜蘅怔然。 “你想不出就算了。”他似乎没有兴趣讲。 杜蘅心头一动,他们抓她那晚,应准曾经吃了靳天择一掌,那一掌下去,就算是个武林高手,也得一天才能恢复,可是应准一刻便恢复自如,难道是……她没有接下去想,只是说道:“那,庄颜呢?” 靳天择突然不说话了。庄颜表面看来是三个人当中,最没有什么特殊本领的人。她一介女流,甚至不会武功,是怎么当上这衣轩的管家的? 杜蘅试探着说道:“庄颜……应该精通奇门阵法,甚至……还懂一些药理毒性,但这些都是后天可以学的……”她想起了她的眼光,冰冷淡漠,仿佛一把利剑,一眼就能刺穿人心。“她最厉害的地方,是异于常人敏锐感觉!” 靳天择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她。他平静的眼睛里,突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无以言喻的忧伤愁闷弥漫开来,渐渐将杜蘅团团围住,如陷溺深黑的水井,难以自拔。 第十五章 博弈(1) 杜蘅不安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你有感觉吗?”他突然问道。 “什么?”杜蘅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莫明其妙。 靳天择慢慢地走到身边,张开左手,一朵紫色的蝴蝶花,赫然出现。在初春的微风里,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杜蘅呆住了,他什么时候摘了一朵花? “送给你。”他递出手来,表情仍然平淡。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却控制着自己不去接,只是努力平静道:“干嘛送我这个?我不要。”刚才他们可是在谈论那三个异于常人的家伙! 他的神色微黯,握住了拳,转身走了。跨出去的那一刻,杜蘅见到他手掌微微地张开,里面的紫色的花朵,已经碎成粉末,簌簌散落。 杜蘅的心,莫明抖了一下,刚要张开口,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她飞快地跑进屋内,坐在床上喘气。你真是太没用了!她开始责怪自己,成不了事,可不能坏事!不想他了!杜蘅抱住了头,刚才应准和庄颜在云居里说的话,杜蘅没有听清,可是以靳天择的耳力,他不可能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风家人走了,顾家姐妹的事,显然不会那么快再掀起风波。杜蘅长叹一声,倒在床上。她要在这儿呆多久呢?会不会再有人来找她呢?衣轩里的人,她基本上都见过了,每个人都平平淡淡,风波暗涌,却没有一个对得上眼的。 杜蘅烦恼丛生,她不想面对靳天择,却又不得不天天面对。 “杜蘅。”清冷的声音传来,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叫道:“我在这儿!” 庄颜走了进来,冷淡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杜蘅心里一激灵,笑道:“庄管家找我有事?” 庄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方才说道:“刚才去了哪里?” 杜蘅一愣,呐呐道:“没去哪儿,四处转转。” 庄颜冷冷笑道:“你不用跟我绕弯子,这衣轩里的每个人,每个时辰在干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你为什么要庄主带你去迷途?” “我没让他带我去,”杜蘅冷了声音,“是他自己带我去的。” 庄颜眯起眼,盯着她道:“他当你是他死了的妻子,所以对你处处纵容。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跟我之间还有个约定。我让你假扮她,可没让你以为自己真是她!” 杜蘅冷笑一声,说道:“谢谢庄管家的提醒,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她!只不过你们的庄主,执意以为我就是她!其实我根本不用装,因为他这个人那么自信,怎么可能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只信他自己!” 庄颜的眼睛染上一丝怒色,“你学聪明了!我也不说那么多,你只需要记住,他的眼睛好了,你就能安全离开。倘若不然,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杜蘅突然笑了,她觉得有点心酸,为眼前这个女子。 “你笑什么?”庄颜沉了脸。 杜蘅收起笑意,叹道:“我只是在笑自己,为什么从前那么怕你,其实你一点都不可怕。比起景忪应准,你应该是最不可怕的。” 庄颜盯着她,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怕我。我只需要你记住我说的话。” 杜蘅在心里无声地叹息,这个女人非常地冷静理智,条理清晰,从不混淆事情的重点。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抓最关键的地方,旁的一概当听不到。可是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却有着致命的弱点。 “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我很想告诉你,即使是你做了所有的事,结果,却偏偏未必会如你所愿。”杜蘅突然对她兴趣大生,笑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第十五章 博弈(2) 庄颜沉眼,打量着她的眼光有一丝冷淡:“我没空。” “很简单,也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杜蘅笑道,“也许你玩了一次以后就会喜欢呢?” “无聊!”庄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起身欲走。 杜蘅叹气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的身份来历。不如我们每人问一个问题,让对方来答,不能说谎,然后再猜一猜彼此的身份,看谁猜得准?!” 庄颜刚刚要跨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她转身盯着杜蘅,眼光中闪过一丝轻蔑,冷笑道:“你跟我耍这种把戏?” “那你敢不敢来?”杜蘅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紧张。 “哼!”庄颜重新坐了回去,“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我先问?”杜蘅有一丝兴奋,迫不及待地说道:“你的名字真是叫庄颜吗?” 庄颜微微一怔,说道:“不是。”她想了想问道:“你的名字真的叫杜蘅吗?” “是。”杜蘅毫不犹豫,笑道:“你不该问我这个,我早就告诉你的。该我了,你来流云山庄之前,就已经认识靳天择了吗?” 庄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低头深思道:“不错。你来之前,知道自己长得象云初雪吗?” “不知道。”杜蘅飞快地回答,又道:“你做了衣轩的管家,是为了靳天择吗?” 庄颜倒吸了一口气,恼怒道:“关你什么事?” 杜蘅笑道:“说好了要答实话,你不能犯规。”她见庄颜满面怒容,似有抵触之意,连忙又道:“是你自己同意玩这个游戏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庄颜深吸一口气,硬声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你满意了?” 杜蘅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道:“不是就不是,无所谓。该你问了。” 庄颜直盯着她,已然恢复了平静,问道:“谁派你来的?” 杜蘅微微一愣,笑道:“我的主人啊!” 庄颜冷哼一声,说道:“那他找你,花了很多时间吧?世上要找到一个如此相象的人,恐怕很难。” 杜蘅摆了摆手,笑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就又开问了。你精通医术和阵法,和海南容家有关系吗?” 庄颜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我精通医术和阵法?” 杜蘅心中一喜,“你不能问我,只能回答。” 庄颜开始在屋内踱步,不时地盯着她打量,半晌方道:“你原来早在注意我们的身份。你还知道什么?” 杜蘅笑得更开心,“我知道得不多,只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别人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你已经连着问了我三个问题,庄管家。”这“庄管家”三个字说得很重,显然有讽刺的意味。 庄颜冷笑道:“你知道了也无妨。本来我的身份也没什么见不得光。只是你的身份,恐怕比我更难见人。” 杜蘅愣了愣,低头道:“所谓的见不见得光,只是世人所想的而已。人人都有自己的一个是非,岂能个个兼顾?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罢了。” 她说得异常的平静,似乎看得很开。庄颜索性坐了下来,说道:“好,就凭这句话,我回答你。我是容家人。那么你呢,跟了你的主人多久?” 杜蘅轻轻道:“果然是。那我没猜错。我跟了主人三年。” 庄颜轻笑一声,说道:“才三年,难怪你的武功机智,都不如四大杀手。他到底怎么教你的?” 杜蘅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资质平庸。” “你这么平庸,他也肯教你,是因为这张脸吧?”庄颜笑得很轻蔑。 杜蘅不以为意,笑道:“该我问你了,你既然是容家人,为何在江湖上没有名号?是不是因为容家一向重男轻女,所以你不受重视?” 庄颜冷脸道:“我虽是姓容,却不在容家名册里。你呢,被他当一颗棋子派来这流云山庄,难道真的就甘心情愿?!” 杜蘅的心,忽地刺痛一下。她扬起脸轻轻地笑:“当然是自愿,否则,他不会强迫我。” “是吗?”庄颜显然不信,“他不会强迫你,可他会说服你。为了说服你听从他的意愿,他可以用任何方法,包括感情。” 杜蘅捏紧了手,她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为何要跟庄颜玩这一场游戏?面对感觉如此敏锐的一个人,她根本就毫无把握!她突然沉默下来,不想再说话。原来想用感情来突破的人,不只是她。庄颜也清楚地看穿了她。 第十五章 博弈(3) 庄颜默默地站了起来,说道:“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引魂招里的人,不一样。所以我没有立刻赶你走,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是一群行尸走肉,只知道杀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你……”她指着她的眼睛,“没有杀气。”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微弱笑道:“你倒真看得起我……” 庆颜冷冷道:“你能猜出我的身份,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细想之下,也不奇怪。你表面看来,似乎什么都不行,可你的眼睛里,明明感情丰富,喜怒哀乐,洋溢充沛,哪里有半点杀手的气息?我不得不说,他用你,用得很高明。我们既不能杀你,也赶不走你,至少……在庄主眼睛好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把我们的底细摸个清清楚楚!” 她话音未落,手腕一抖,杜蘅只觉得眼前突然扬起一股白色的轻雾。她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后退三步,掩住了鼻息。可是仍然晚了,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缓缓地倒了下去。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只看见庄颜的眼睛,仿佛地府来的幽灵。杜蘅的心,顿时跌落谷底。 朦胧中,杜蘅似乎有了一点意识,努力地张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星空在提醒她,这里是梵音阁,已经入了夜。杜蘅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觉得浑身乏力。她伸手摸了摸,突然发现床边有人! “啊!”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立时坐起身来,颤抖道:“谁?” “是我。”灯亮了,杜蘅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是靳天择?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眼里掩藏不住担心与焦虑。“你好些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杜蘅突然生出一股愤怒,没好气道:“我死不了!不需要你假惺惺!” 他的神色黯了黯,收回了手。杜蘅只觉得头痛如裂,几乎无法思考,她捂住了脑袋,呻吟道:“好痛,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靳天择将她带进怀里,在她的头上轻柔地抚摸,杜蘅很想挣脱他,无奈却使不上半点劲。她又惊又怒,大叫道:“你放开我!” 他微微怔了一下,在头发上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后脑,突然用力,强迫她仰起脸来直视着他,他的脸那么近,近得连呼吸都直接吹到她的脸上。杜蘅本能地去拉他的手,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仿佛是钢铁铸的,根本不能撼动半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蘅气虚了。 他没有动,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看。那眼睛明明看不见,却痛恨交加,无法理清。杜蘅几乎快喘不过气了,微弱道:“你放开我……我真的不行了。” 他眸光微闪,突然低头吻住了她。杜蘅吓呆了。下一秒,她才有了反应,开始不停地拍打他的背,企图抓住他的衣衫,让他远离自己。 可是他的唇仿佛粘在了她的唇上,重重地吻,令她完全忘记了要呼吸。杜蘅又急又气,伸出手拍上了他的脸。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捉住了她的双手,用力将她按倒在床上,撬开她的双唇,夺取她的芳香。 “唔……”她说不出话,身体被他扑倒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放手……”她终于抓住空隙,叫出声来,却又被他堵住了嘴。几番挣扎之下,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上,此刻她竟然不着寸缕,每挣扎一下,就与他贴近一分。他温热的体温,刺烫着她每一寸肌肤,令她血脉贲张,意识混乱。 “不……”她痛苦地呻吟,异样的感觉让她恨痛难当,“快放开我……” “阿蘅……”他突然轻柔地叫出声来,“你怎么了?” “不要……”她终于痛哭出声,“放开我……” 他忽然停住了,离开了她的身体。杜蘅捂住脸,眼泪止不住奔流而出。 “你别哭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与她亲热的人,不是他。“你若真的不愿意,我不强迫你。” 杜蘅抽泣着,张开泪眼,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真的?”她觉得自己的样子,肯定又傻又丑。 “当然。”他转身离开了床边,衣衫完整,发丝未乱。 杜蘅松了一口气,慌乱地四处乱摸,喃喃道:“我的……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不是好好地穿在身上吗?”他似乎有一丝诧异。 杜蘅摸了摸自己,果然,衣服穿得很好,没有半分不妥。她呆了,头又开始痛。 第十五章 博弈(4) “明天,你就离开飘香谷……”他的声音很轻,也很远。 “什么?”杜蘅神智混乱,无法思考。 “最好忘记我……”他慢慢地走到门口,“不要记住跟我有关的任何东西,任何事情……” 杜蘅吞了吞口水,“你……你是谁?”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轻轻地笑。杜蘅看呆了,这么好看的男人,为什么如此眼熟?他……他不是靳天择!他是谁?!抱住了头,很想尖叫,为什么什么都想不清楚?! “全部忘掉!”他说得十分果断,声音里有着一股冷冷的绝情。 “啊!”杜蘅终于大声叫出声来,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 “醒了?” 杜蘅猛地张开眼,眼前的人,青蓝衣衫,长发如墨,眼光低垂,脸色却十分的冷静。不是靳天择是谁?!她突然有点哆嗦,说不出话。 靳天择皱起眉,“哪里不舒服?庄颜……实在太过了,她不该对你下药!” 杜蘅哆嗦着,颤声道:“她对我……下药?下什么药?” “你跟她说了什么话?!” “我……”她努力地在脑子里搜索,可是记忆中一片空白!她茫然地想,说了什么?她居然不记得了! “你想不起来了?”靳天择的声音仍然平静,“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你的头痛吗?” 杜蘅这才“哎哟”一声回过神来,抱着头叫:“痛!好痛。” 他递过来一杯水:“喝了它。” 杜蘅只觉得口干舌躁,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来就喝。那水凉凉的,有一点点香甜气,喝下去顿时五脏六腑都清爽起来。不一会儿她便觉得手上有了力气,这才抬起头来四下打量。 木屋里的陈设一如从前,窗外星空灿烂,与刚才她看到的景象没有一点不同。她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靳天择,他已经离开了床边,坐到茶桌旁,静静地,仿佛在等待她开口说话。 杜蘅心里砰砰乱跳,努力思索着刚才的梦境,没来由地红了脸。刚才那个男子是谁?为何会是他,后来又不是他?后面那个人……为何记不清他的脸了?杜蘅咬住了唇,使劲地摇了摇头,叫道:“庄颜对我下了什么药?” “只是让你一时迷乱的药,对你并无太大伤害。药力过了,就与正常人没有区别。”靳天择摸索着去取茶杯,似无意道:“你来这之前,在什么地方生活?” 杜蘅愣了一下,低头道:“在我师父家里。” “你师父是谁?” 他是谁?杜蘅突然有一丝茫然,为何师父这个人,在自己的脑子里,开始模糊了?到底怎么回事。她惊惶地抱住了脑袋,开始仔细地搜索这个人的样子,可是除了模糊的衣衫,别的都记不清了。她喃喃叫道:“师父……师父是……谁?怎么回事?我怎么记不清了?” 靳天择脸色微变,放下了茶杯,叫道:“庄颜!” 庄颜清白的影子走了进来,灯光将她的射影拉出长长的一道暗影。杜蘅心头气血上涌,厉声叫道:“你对我下了什么药?!” “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冷冷地看着她,“有必要忘记一些。” 她说得轻松冷淡,听在杜蘅的耳朵里,却如雷霆一般,“你说什么?!你凭什么?” “如果你以后再耍这种小聪明,我不保证,你会再忘记更多的事。”庄颜的眼光,异常地冷,杜蘅一看到她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说道:“你……你是个妖怪……” 庄颜脸色未变,眸光更冷,“庄主,你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欲走,杜蘅怒道:“你别走!你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药?!快拿解药来!” 庄颜没有理她,径直出了房门。杜蘅扑下床去追她,却只觉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靳天择抓住了她,她又倒了下去。 “只是*,没有大碍。”他的声音沉厚悦耳,“你已经服了止痛的汤药,很快就没事了。只不过对以前的某些事,你可能会记不太清楚了。” “她……她凭什么这么对我?!”杜蘅又气又怒,抓住他的胳膊只是大叫:“你们这群混蛋,没一个好人……” 他没有动,任她抓着自己又拍又打。杜蘅打了几下,手臂发软,只得停下来喘气。她心里突然倍觉委屈,忍不住鼻子一酸,流出泪来。 第十五章 博弈(5) 她靠回床上,捂着脸低低地抽泣。他伸出手臂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大手温柔地抚住她的头发。 杜蘅靠在他的胸前,耳边只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慢慢地安静下来。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半晌,直到四周都寂静只剩下心跳。 杜蘅略有些不安,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色十分平静,没有半分侵略的意图,眼光依然低垂着,如果不是知道他看不见,杜蘅只当他在盯着自己的身体瞧。她没来由地脸又红了一分,蓦地想起了刚才的梦境,连忙一把推开了他。 “你没事了?”他缓缓道,“你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没什么。” “你知道什么?!”杜蘅没好气道:“有些事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靳天择明显地触动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什么事对你来说很重要?” 杜蘅眼光一黯,努力地思索道:“我……我想记得某个人,可是已经记不清了……唉,为什么?我这辈子难道都注定要过得混混噩噩?” 靳天择抬起头,“那你还记得什么?” 杜蘅皱起眉,说道:“我记得我离开了一个地方,来这里……他要我忘记他……然后……”她猛地看着靳天择,疑虑道:“然后我就认识你了?” 靳天择又道:“记不记得,都无关紧要。你只需要记得,你从现在开始,得好好过活。别的,就不想了。” 杜蘅心想,他这话说得也对,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缺点什么?她茫然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靳天择淡淡道:“想不了的事就不用再想。你歇着吧,我明天再来。” “你别走!”她下意识地叫住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怪冷清的。” 靳天择眼光一闪,默默地又走回床边,坐下,认真地:“你要我留下来?” “嗯……我还不想睡,你再陪我说会话行吗?”她有点怯怯的。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没有起身,那样子象是默许了。 杜蘅心里暗喜,打量着他的脸色,说道:“老实说,你真的觉得我象你的妻子吗?”见他没有答话,只得又讪讪道:“我觉得你对我挺不错的,不会是因为把我当成她吧?要是你发现我不是她,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靳天择仍然没有开口,她甚觉无趣,只得笑道:“你一定觉得我挺无聊的,也可能你就是太无聊,才留我下来解闷。” “你不无聊。”他终于开口了。 “是,我不是无聊,是呆瓜!”杜蘅半开玩笑道,“真奇怪,你妻子以前不嫌你闷吗?半天说四个字。” 靳天择震动了一下,转过眼光扫向她,“我很闷?” “有时候是。”她笑笑,“不如,你说说以前的事给我听听?” 靳天择沉默半晌,淡淡道:“以前……你指多久以前?” 杜蘅笑道:“就是认识你妻子的时候,啊,不如说说比武招亲啊!当时场面一定很壮观吧?!”她饶有兴趣地叫,“说说啊,你是怎么打败那些武林高手的?” 靳天择冷淡地别过头,“没什么好说的。” 杜蘅失望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笑道:“对了,初雪小姐出来的时候,一定很轰动吧?!你看见他第一眼,是什么感觉?”女人的好奇心,永远都充满了浪漫色彩。 靳天择忽地站起了身,捏住了手,仿佛内心在挣扎着,半晌方道:“你真的想知道?” 杜蘅缩了缩脖子,笑道:“我只是好奇,你要不想说……” “我第一眼看见她……”他缓缓地开口,“就后悔了。我不该来。”他慢慢走到窗边,脸上的神色开始复杂起来,仿佛思绪已经回到了四年前,那一场震惊天下的比武招亲大会! 第十五章 博弈(6) 时光迅速流转,四年前的天下第一庄,张灯结彩,春意盎然。自从庄主云峰广发英雄贴,要为自己的独生爱女云初雪比武招亲,武林震动,各方青年俊杰,尽皆奔走相告,蜂拥而来。武林三大世家的子弟自不必说,各门各派的未婚少年更是跃跃欲试。流云山庄内从剑天阁到云居,都住满了人,连山下的小镇上,也是人满为患。 “哎,你们说那初雪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儿?”镇上的一家客栈里,两个青年边吃边说。 旁边那青年笑道:“我怎么知道?听说那小姐养在深闺里,见过的没几个,别看大伙这里斗得你死我活的,搞不好那小姐是个丑八怪!哈哈!” “不可能,”开头说话的青年连连摆手,“她娘可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温微微呢!云峰大侠更是一表人材,他们的女儿,不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会是丑八怪吧!” “嘿嘿,也是,那温微微当年名动江湖,见过的英雄豪杰,无不动心,就连云峰大侠,也难敌美人恩,要不……怎么会连自己的发妻都不要了……想必自己的老婆姿色不如人……”那人说得一脸的色相,说不清的猥亵之意。 突然,“啪啪”两声,他的嘴巴被两粒花生击中,他痛呼一声,立刻跳了起来,捂着嘴大叫,“是谁?谁这么不长眼?”只听见又是“啪啪”两声,两粒花生又飞了过去,击中他的额头,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捂,众人见到他的嘴唇红肿起来,就象两根猪大肠挂在脸上。四周围的人立刻哄堂大笑。 那人恼羞成怒,正欲发作,却被旁边的青年抓住了胳膊,低声道:“还是少说两句吧,这人武功极高,你我不是对手。现在这里是高手如云,少惹事端。” 那人只得低下了头,恨恨地哼了一声,捂着嘴快步走了。众人笑声不断,只听见里面东边的桌上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笑道:“好快的手法啊,我都没看清。公子你看清了吗?”他的声音清脆,身形比较娇小,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却是一脸的少年老成。 他身旁坐了一个人,也是一身月白的衣袍,正在低头喝茶。听他开口,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子,儒雅俊朗,甚是耀眼。他这一抬头,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瞬间黯淡下去,唯有他的眼眸,光彩照人。他只淡淡笑道:“吃你的饭,管那么多事。”说完,他朝着北边窗户的那张桌子瞟了一眼。 那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他的衣着极为普通,身边也没有武器,一眼看过去,仿佛一位邻家公子,而不是一个江湖中人。他沉默地吃饭,仿佛周边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让他提起兴趣。 白衣男子低下头,轻声道:“棉棉,吃好了吗?” 那被称作棉棉的小公子惊讶地笑道:“我饱了,公子你不吃了?你只喝了茶!”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道:“走吧。我们要赶紧上山。迟了怕到不了剑天阁。” 棉棉嘻嘻道:“有什么关系?就算公子你半夜去了,剑天阁的人,也会好好招待你!” 白衣男子温和地笑道:“你这小子,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何必要去增添无谓的麻烦?走吧。” 两个人付了账,一起出门。走到门口里,白衣男子特地往那窗边的桌子看了一眼,那个布衣男人,也正巧抬眼来看他。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话,他无声地叹息道:“江湖上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第十五章 博弈(7) 二人出了客栈,往流云山庄走去。棉棉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仿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白衣男子笑道:“你的话真多,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是个小姑娘。” 棉棉嘟起了嘴,叫道:“我才不是小姑娘!” 白衣男子笑道:“是,你不是。对了,执意要跟我来这流云山庄,莫不是也是冲着那初雪小姐而来?” 棉棉笑道:“我还小呢,不打算娶妻。再说,我的武功,注定也当不了流云山庄的女婿。” 白衣男子眼光一闪,笑道:“你武功不好,是因为你不想学。怪得了谁?” 棉棉撇嘴道:“我对武功不感兴趣。我想做个大夫!公子,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教我呢?” 他轻叹一声,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自由自在,不习惯身边多个人。我没有收弟子的打算。你若有心,跟着我能学就学,只要别叫我师父就成。” 棉棉好奇道:“你这人真奇怪,明明一身好本领,却不收徒弟!为什么呢?你难道不希望你的衣钵有人继承吗?” 白衣男子笑道:“继承?那也得看有没有人能有这个本事继承得了。” “好一个妙手郎君!”话音未落,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人身材魁梧,浓眉宽额,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另一人年纪较轻,身形修长,眉宇间隐有忧色,似乎在想着心事。 白衣男子连忙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司空铮大侠、诀公子,有礼了。” 棉棉一见那司空大侠,不由自主地转过脸,叫道:“公子,我有事先走,一会儿在剑天阁见!”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司空铮奇道:“那小公子是……” “哦,是我的朋友,想跟来看看热闹。司空大侠近来可好?”白衣男子笑道。 司空铮笑道:“好,多谢白公子。自上次白公子为老夫调了内服之药,内息已经运作自如。真是妙手回春哪。在下一直想感谢公子,只是公子侠踪不定,未能如愿,今日得见,定要好好畅饮开怀。” 白衣男子笑道:“司空大侠言重了。我不过是略尽绵力,你内功深厚,受损不大。故而才会很快恢复。对了,诀公子呢?心冷之症可好些?” 那诀公子蓦地一愣,连忙道:“多谢白公子,在下已经好多了。” 他微微点头道:“你要多四处走动,对你的病症大有好处。此生虽不能习武,但身体康健,也是福份。” 司空诀连声道:“白公子说得是。我多年在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这次也是随父亲来见识见识。白公子也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吗?” 白公子道:“说是也是,云峰大侠盛情相邀,我不得不来。”他笑得很随意,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那随意背后的不简单。 司空铮道:“我与诀儿下山走动走动,想不到就这么巧,遇到公子。想请不如偶遇,一起上山,如何?” 白公子点头笑道:“在下也正有此意,司空大侠请。” 三人结伴同行,不一会儿便看见天下第一庄的山门,出现在眼前。汉白玉的石彻牌楼上,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三重气势辉煌的楼阁延绵而上,来往的人流络绎不绝。妙手郎君白无及禁不住叹道:“好一个天下第一庄,武林大盛会!” 第一卷 深林云踪 第三部分 比武招亲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1) 他走到山门前时,已是黄昏了。远远地看见门内有不少的守卫,站在两旁。其中一人看见他便道:“请问阁下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吗?” 他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那人又道:“阁下是哪门哪派的?” “我无门无派。”他淡淡道。 那人愣了一下,眼前的人衣着普通,似乎平常得很。只得皱眉道:“那请阁下到这边来签个字。”说着,他走到一旁的案桌边,摊开一本名册:“但凡来比武招亲的人,都须在此留下姓名。请。” 他犹豫了一下,仍然上前执起笔,挥手写了三个字。 “靳天择……”那守卫轻声念道,“是靳公子?你一直往前走,过了云天楼,自然有人来接待。请吧。”说完转身走了,也不再理他。他没有多问,径直朝前走,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一处木制的牌楼,这里的守卫比刚才的地方多出一倍,一个领头的见了他便问道:“你可是来比武招亲的靳天择?” 报得好快!他还未到,这里已得了消息。他眉梢轻扬,淡淡道:“是。” 那人道:“你来得晚了,剑天阁里住满了。对不住,你请回镇上住吧。” 他皱起眉头,冷冷道:“我来比武招亲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天下第一庄既然敢请这么多人来,就不该招待不起!” 那人见他语出不驯,不由得没好气道:“都说住满了,你要报名,明儿一早来。走吧走吧。” 他微微变色,“我若定要进去呢?”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是吧?”那人不耐地叫道:“快走快走,别烦我们办正事儿。” 靳天择微微眯眼,瞧见他身后的人,正在鬼鬼祟祟地搬着酒坛子,冷哼一声,讥笑道:“你们要办的正事儿,就是去吃酒玩乐吧。” 那人勃然变色,斥道:“让你走你便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走快走。”说着,他便上前来推他。他伸手便是一掌,使上了十成的力气,恨不能立刻将这个烦人的家伙推出山门去。眼看那手掌就要沾到他的衣襟,可是他却推了个空,身形不稳,顿时往前跌去。那人大吃一惊,连忙猫身蹬蹬两步,收住身形,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他回头瞪着靳天择 ,他却仍站在原地,好象动也没动。那守卫恼怒道:“你!你快走,别让我动手!” 靳天择冷笑道:“我不走,你又能如何?” 守卫叫了一声,立刻上前挥掌出击,却听见一声喝斥道:“住手!” 那守卫回头一看,见一个玄衣男子快步而来,叫道:“为何对客人如此无礼?!”守卫一见他立刻收回了手,恭敬道:“小的见过风大侠。” 玄衣男子道:“你们流云山庄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那守卫不甘心道:“小的只是按规矩办事,剑天阁如今住不了人了,才让他明儿再来,可他说话难听,小的才……” 玄衣男子又道:“就算有何不对,也不该出手伤人。剑天阁当真住不了人了?” 那守卫连连点头,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若是如此,我们也来晚了。”众人定睛一看,那玄衣男子身后,还站了三个人。当中一个,须发皆发,面容慈详,竟是个七旬老人。身旁两个短衣男子,精神奕奕,想必是他的随从。 玄衣男子走到他跟前道:“父亲,要不我先上去见云峰大侠,再做商议?” “不必了。”老人摆手道:“他都说了没地方住了,那我们回镇上去住便是。” 玄衣男子怔了怔,说道:“父亲多虑了,云大侠说了,他早为父亲安排好住处,到了只需跟他讲。您老人家还是稍等如何?” 老人沉吟道:“这样?那好,你先去。我在这里等。”玄衣男子领命而去,老人看着一旁的靳天择笑道:“年轻人,你也来比武招亲?” 靳天择微微点头,老人笑道:“好啊,刚才那一招沾衣跌,已经炉火纯青,后生可畏。” 靳天择微微变色,“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人呵呵笑道:“老夫姓风,名拂林。年轻人,你如何称呼?”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2) 靳天择心头一动,这个老人,竟是武林三大世家赫赫有名的风家家主风拂林!当下沉吟道:“在下靳天择,见过风老前辈。” 风拂林道:“靳公子,你师父是何人?” 靳天择沉下脸道:“在下没有师父。” 他语气不悦,风拂林却似乎并不在意,只笑道:“如此,老夫真是看走眼了,以为你是世外高人邱惊海的传人!他多年行踪成迷,老夫还一直惦记着呢。” 靳天择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剑天阁,冷冷道:“老前辈你的确看错了。在下失陪。” “靳公子,”风拂林慢悠悠道,“不要急,剑天阁如今住不了人了,你若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不如就等着和我一同进去,如何?” 靳天择停住了脚,回头打量他,“你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好。”此话一出,众皆惊愕,江湖上谁不知道风拂林的名号?为何他却屈尊跟一个无名小子一同进庄? 风拂林呵呵笑道:“如此甚好。”不一会儿,便见到三个人快马飞奔而来,须臾便到了跟前。当中一人灰蓝的衣袍在夜色中翻飞飘扬,身形高大,来势极快,只听他朗声笑道:“风老前辈大驾光临,云峰有失远迎!” 他翻身上马,快步走到风拂林面前,拱手施礼。风拂林笑道:“有劳庄主亲迎,老夫愧不敢当。” 云峰哈哈笑道:“江湖上谁不知道风老前辈德高望重,是一代宗师。我云峰今日能请到老前辈亲临流云山庄,才是三生有幸!老前辈请!在下已经在云居备好酒席,为老前辈接风。” 他身后二人此刻也到了跟前,其中一人正是刚才与风拂林一同来的玄衣男子,他快步上前道:“父亲,云大侠听说您到了,执意要来亲迎。” 云峰笑道:“风大侠说哪里话,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唤道:“于谦!为老前辈备马来。”他身后的另一个黑衣男子连忙上前应了一声,命人牵马来。 风拂林满面笑容,与云峰挽手前行,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叫道:“靳公子,可愿随老夫一同前往?” 众人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靳天择,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云峰的身上,反反复复地打量,眼光里却隐藏着一份冷漠。“老前辈相邀,在下却之不恭。请。”他大步走上前去,对着云峰道:“云庄主,在下靳天择,有礼了。” 云峰看着他笑道:“靳公子有礼,既如此,就一同上山吧。” 靳天择微微一愣,云峰也不追问自己的身份来历,便要他一同前行,他当真不防人的吗?还是看在风拂林的面子上,不便多问?如今想什么都没用,不管如何,先进了流云山庄,才是正事。想到此,他也不再多话。 一行人上了马,在大道上飞驰奔跑,很快便到了剑天阁门前。云峰笑道:“老前辈,剑天阁人多,不便打扰,我们从侧路上山如何?”说着,他调转马头,从西面奔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他大声笑道:“从牧马场去云居,倒更近些。于谦,你留下吧。” 于谦应了一声是,调转马头走了。余下宾主四人,穿过牧马场,顺着大路,来到了观云亭下。云峰翻身下马,笑道:“老前辈,这里马儿上不去了,要有劳您老人家下来步行了。” 风拂林笑道:“也好。流云山庄风景秀丽,天下闻名,老夫就当观赏美景了。”说着下了马来,一行四人上了观云亭,进入了云居。南苑大门处站了不少的人,一他们便迎了上来,当中一人拜道:“属下云昭,见过庄主。” 云峰笑道:“好,酒菜都备好了吗?” 云昭道:“早已备好,庄主,风老前辈,请。”说着,将他们迎进厅内,吩咐人上了酒菜来。云峰吩咐道:“去请两位司空大侠来。” 云昭领命而去,众人分宾主坐了,云峰方笑道:“风大侠此次与老前辈大驾光临,我流云山庄真是篷壁生辉!在下先敬两位一杯。”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3) 风行远笑道:“云大侠客气了。父亲多年没出门,此次若不是云大侠盛情难却,他老人家恐怕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流云山庄。令千金比武招亲,真是比武林大会还要热闹,这里的高手藏龙卧虎,看来我们是不虚此行啊。” 云峰笑道:“哪里,哪里。我云峰福薄,此生只得一个女儿,如今她年方二八,已是适婚之龄,先前说过几家公子,无奈她都不肯嫁。加之她母亲不舍她离开我们,故而才有这比武招亲之念。想着能招得一位贤能女婿,替我打理山庄,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众人微愣,原来招亲是招赘!也难怪,云峰没有儿子,天下第一庄无人相继,比武招亲,又能选得最佳人才,也能让流云山庄名气更盛,招赘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风行远沉思道:“云大侠此番心意,果然是深思熟虑啊。” 云峰道:“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亏得武林中人对我流云山庄多有抬爱,这比武招亲大会,才得以顺利召开。昨日司空一断与司空铮两位大侠也率领同门子弟前来,今日风前辈与风大侠也到了,我云峰真是感激不尽。请再饮一杯。” 风行远客气了几句,又道:“司空家的人也来了?那容家人到了吗?” 云峰笑道:“前日容上省大侠捎信来,说是路途遥远,海风不定,因此可能会晚到两天。” 风行远笑道:“他们的确要远些,路上要花费些时日。”正说着,就见三个人进了门来。云峰连忙起身前迎,说道:“司空大侠,快请坐。” 当中的司空一断先施一礼,笑道:“我等来迟了。司空一断见过风老前辈。”说着对着风拂林施礼。又指着自己身旁的两个人道:“这是舍弟司空铮,这位,是妙手郎君白无及白公子。” 众人连忙互相见礼,各自坐下。风行远打量着白无及道:“素闻妙手郎君医术妙绝天下,有再世华佗之称,良医神药,施救无数,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白无及微微笑道:“风大侠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力所能及罢了。” 司空铮道:“白公子不必过谦,你的侠名天下皆知,今天能在这流云山庄内相聚,的确是人生一大幸事!” 白无及笑了笑,抬眼看到坐在风拂林下首的靳天择,微微一愣,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靳天择慢慢地站起身,说道:“在下靳天择。” 风拂林笑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在山门遇到的,相请不如偶遇,就与他一同来了。” 众人都是一愣,能进来这云居的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有地位的,这个靳天择,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他有什么能耐能让风拂林对他另眼相看? 司空铮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靳公子,敢问阁下是哪门哪派的?” 靳天择皱起眉道:“在下无门无派。” 众人又是一愣,还当真是个无名小卒?云峰略略惊讶道:“靳公子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吗?” 靳天择冷笑道:“我若说不是,你们这儿就不让人进了是吧?” 他语气如此不驯,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司空铮当即道:“靳公子,流云山庄比武招亲天下皆知,你若不是来招亲的,又何必在此逗留?”那意思很清楚,你这小子就是来捣乱的吧? 靳天择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云峰大侠好客豪气的传言有误,我们这些无名之辈,没有点缘由,便进不来这豪门大派!” 云峰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靳公子多虑了。在下并非是吝啬之辈,只因比武招亲来的人太多,远远超过我们的预计,所以山庄内一时之间接待不了,实属无奈。公子若是来招亲的,我们当然欢迎,公子若只是来游玩,还请半月后再来。到时我云峰定然好好招待。”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4) “我说这位靳公子,人家这儿忙得鸡飞狗跳的,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司空铮道,“好歹等人家忙完了,你再来。如今是正事要紧。” 靳天择沉吟道:“你怎知我不是来办正事的?” 司空铮有点不耐烦了,“你不来比武招亲,来干什么正事?” 靳天择抬头看了一眼云峰,他的眼光里也充满了疑问,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想了想道:“我是来比武招亲的。只不过没有想到流云山庄里有这么多规矩。” 云峰笑道:“我这里原也不是那么讲规矩,只是现在人太多了,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靳公子既然是来比武招亲的,就请住下,等三日之后,大会之上,再见高低,如何?” 靳天择点了点头,正好看到白无及的眼光一直在探究他,眸光微微一沉。 白无及笑道:“靳公子有礼。想不到山下客栈一别,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靳天择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去坐下。众人又互相客气几气,谦让敬酒。坐了一会儿,靳天择便借口告辞。江湖上人的应酬在他看来,都是些无聊之事,远远提不起他的兴趣。他站在南苑后堂门口,望着延绵起伏的山脉,和近在眼前的辉煌楼阁,不由得思潮翻涌。天下第一庄,终于在他的脚下了。 “靳公子为何不在堂内饮酒?”白无及走过来,淡淡地笑道。 靳天择回头看着他道:“白公子不也出来了?为何?” 白无及笑道:“我本就不擅饮酒,酒过伤身。这里风景秀美,四下走走,反倒更有兴致。” 靳天择哼了一声,大夫就是大夫,凡事都有一通道理。当下道:“那阁下请便,在下失陪。” 白无及见他态度倨傲,也不以为意,笑道:“如此,不打扰了。靳公子请。” 靳天择没有犹豫,抬脚就走。白无及摇头叹气道:“如此人才,为何性子难以亲近?可惜可惜!”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清脆道:“白公子可惜什么?” 白无及回头一看,竟然见到棉棉出现在眼前,正瞪着他瞧。他失笑道:“你几时到的?” 棉棉咧嘴笑道:“我早到了,不过没去找你。你不去喝酒跑这儿来可惜个什么劲?” 白无及沉吟道:“这靳天择武功不弱……有望能成为云峰的女婿。” 棉棉好奇道:“他?就是客栈里那个人吗?难道公子你不希望自己做云峰大侠的女婿吗?” 白无及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不希望,终不是结果。” 棉棉皱起眉头,“听不懂,公子你说话好深奥。对了,公子,刚才我来南苑的路上,听到云昭他们在讲话,跟你有关的,你想不想知道?” 白无及笑道:“你又去偷听别人说话?” 棉棉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是有意的,是正好路过。就听见云昭和锦阑姨在那儿说了半天。我想肯定跟云小姐有关,就……多听了几句,嘿嘿。” 白无及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你这小子,原来一心记得云小姐呢,你又听了什么来?” 棉棉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一说跟云小姐有关,你肯定想听。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锦阑姨来问你到了没有,说夫人有命,若你到了,便请你去梵音阁。” 白无及低头叹道:“我恐怕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棉棉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上次来不是就住在梵音阁吗?这次夫人请你去,也很正常啊。” 白无及笑道:“上次是为小姐诊病,为方便就医,才去梵音阁。这次是来比武招亲的,但凡来招亲的人,都在剑天阁,我怎么能例外?若是传出去,众人岂不是要说云峰庄主不公平?那我面对天下英雄,就先失了一节了。” “好个妙手郎君啊!”一个清脆的声音赞道,“我家老爷若能得你这样的佳婿,真是有福气呢!”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5) 白无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妇人慢慢地走进来,对他徐徐拜倒。连忙上前虚扶一把,笑道:“阑姨何必多礼?在下受之不起。” 锦阑笑道:“天下受得起我一拜的人多了,更何况是白公子?公子请吧,夫人在梵音阁恭候。”白无及微微一怔,正要推辞,锦阑又道:“公子不必推辞,夫人说了,公子若能住在梵音阁是我家小姐的福气,若是公子不愿,我们必不勉强。只是夫人想多谢公子对小姐的再造之恩,才请公子过去一叙。还请公子万勿推辞。” 白无及释然道:“如此,就请阑姨带路吧。” 锦阑满面喜色,棉棉见状立刻叫道:“我也要去。” 锦阑笑道:“棉公子着什么急?我家小姐又不在梵音阁!小姐知道你来了,肯定会见你的。只是今日小姐乏了,早早歇下了。明日我再来请棉公子。” 棉棉不好意思地挠头,叫道:“那算了,我也回去睡大觉了。”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锦阑与白无及相视失笑。自一年前白无及来流云山庄为云初雪诊病,棉棉就与她一见如故,两人整日嬉笑玩乐。因他年纪尚幼,性子又开朗活泼,颇得云初雪喜爱。因此温微微便不限制他与云初雪来往。此番来到流云山庄,小公子忙着想见自己的好朋友呢,只是一直不得机会。 锦阑带着白无及绕过依云亭,出了迷途,便到了梵音阁外。白无及叹道:“海南容家的阵法千变万化,实在是无人能及。别看我在这儿住了一月,到如今仍不清楚它的法门所在。” 锦阑笑道:“公子不必介怀。公子妙手回春,拯救无数苍生,就算是容上省大侠来了,也会对公子赞誉有加的。公子请吧。” 两个人说着话,转眼就到了木屋门前。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是白公子到了吗?快请进。” 白无及举步进了屋内,只见堂内坐着一位中年美妇。她一身秋香色的织锦缎衣,华丽高贵。青鬓如云盘绕,精致的梅花簪衬得她肤光如雪,艳丽动人。白无及连忙拜道:“在下白无及见过云夫人。” 上坐的,正是云峰的夫人,云初雪的生母,温微微。她朱唇轻启,微微笑道:“白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这是我后山新出的清茶,公子尝尝。” 白无及在一旁坐了,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赞道:“芳甜盈口,香气不绝,是上上品。” 温微微见状笑道:“难得白公子喜欢。这茶是雪儿亲自摘来,亲自做好,说是定要等你来,第一个尝尝。就连我和他父亲都没有这个荣幸呢!” 白无及微微一怔,笑道:“多谢小姐有心了。” 温微微打量着他,忽然叹气道:“公子一年不见,倒是越发英姿伟岸,难怪雪儿……一直对公子念念不忘。” 白无及低头叹道:“小姐如此厚爱,在下愧不敢当。” 温微微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雪儿,是我和庄主唯一的女儿,只因她身子娇弱,故而自幼便诸多宠溺,性子难免骄纵了些。如今她大了,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一年多来,我们为她说了不少的年轻俊杰,无奈她都不愿意。我虽希望她能早日找到好婆家,可也不忍她离我而去……”说着,她伤感渐生,眼睛有些红了。 白无及叹道:“夫人不必多虑,小姐的姻缘,自有天意。” 温微微笑道:“我和庄主商议多时,才想出这个比武招亲的法子。一来让她自己也能多见见外面的人,二来,她若中意了谁,我们也方便替她做主。” 白无及点头道:“如此甚好。夫人也可放宽心。” 温微微低下头,仿佛有些犹豫,站起身来,又道:“我们原想通知几家相熟的人便可,哪知道江湖上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反倒有些难以控制。”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6) 白无及略略一惊,说道:“现在来的人的确太多,龙蛇混杂,很难控制。” 温微微点头道:“正是。虽然武林三大世家的人也来了不少,我流云山庄倾全庄之力,也很怕到时候,难以控制全局。况且雪儿……”她欲言又止,想了半晌才道:“她……好象已经有了意中之人!” 白无及惊讶道:“小姐已有意中人?夫人可是确定?” 温微微叹气道:“自从比武招亲的消息传出去,这剑天阁里的人越来越多,雪儿的心事就越加沉重。我每次问她,她都缄口不语。这孩子自幼性子虽拗,但也颇识大体,在大事上,她从不会忤逆她父亲。我只怕……” 白无及道:“夫人是怕比武招亲选出来的人,并非小姐的意中人,反而伤了小姐的心?” 温微微眼光一亮,说道:“正是。公子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我的话说到这份儿上,想必公子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白无及脸色一怔,低下头沉思。温微微见他许久不语,又说道:“公子,自一年前你为雪儿治好了她的病,我与庄主都十分感激。只是公子闲云野鹤,侠踪不定,我们知道,若要公子为流云山庄放弃所有,实属难为。可是若是为了雪儿……我们愿意随公子之意……” “夫人!”白无及起身道,“您的好意,在下明白。小姐是个天仙一样的人,在下……从无偕越之心。能得小姐垂青,无及心中有愧。” “白公子!”温微微连忙道:“雪儿心中所想,便是我与庄主倾尽所有,也愿意相奉。还望公子三思。” 白无及一脸严肃,仿佛在想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一时之间,无法决定。过了许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这次比武招亲,高手云集。在下……定当倾尽全力,请夫人放心。” 温微微大喜,说道:“多谢公子。以公子的人品武功,定能折桂!” 白无及叹息道:“夫人如此厚爱,在下若生二心,岂不是不识好歹?只不过……剑天阁内如今藏龙卧虎,要想取胜,却也非易事。” 温微微道:“公子不必多虑。庄主说了,要做我云家女婿,定要入赘,武林三大世家子弟,恐怕多有顾虑。风家是兵器见长,容家精通奇门之术,若论武功,唯有司空家可以与公子抗衡。司空一断与司空铮膝下有子五人,其中排行第九的司空诀有心疾,不能习武。另四人中有三人已经婚配。只剩下排行第五,江湖上号称一招无痕的司空迹。” 白天及深思道:“一招无痕司空迹与我有数面之缘,他是个练武的奇才,司空家第三代中,唯有他有望继承家业。” 温微微笑道:“不错,司空迹的确天赋异禀,只不过他心性散漫,性子顽劣,只醉心于研究武学神功,对旁的事,根本没有心思。所以如今已经年过二十,还未婚配。再说,他这样个好苗子,司空家怎么舍得让他入赘来云家?!” 白无及笑道:“夫人倒是早已经想通透了。” 第十六章 夜聆梵音(7) 温微微淡笑道:“风家三代中,风轻尘、风轻言、风轻驰三兄弟,武功都不是你的对手,至于容家,一向重男轻女,这一代是单传,只得一个容孝成。这位容公子自幼便骄纵成性,武功阵法,都不及他上面的八位姐姐,甚至他的小妹。日后根本难成气候。所以公子比武之时,只是注意一下司空迹,旁的大可不必担心。” 白无及想了想道:“夫人想得周全。只是夫人就从未关心过其他人?除了武林三大世家的年轻公子,江湖上,还有许多成名和未成名的高手呢? 温微微一怔,犹豫叹道:“也许还有高手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若真是高手,应该已经成名于江湖。细想之下,江湖上有名的人,大多已经婚配。未曾婚配的,武功能超过白公子的,小女子还真的想不出。” 白无及的脑子里闪出靳天择的影子,这个人的武功,高深莫测,连风拂林都另眼相待,绝非等闲之辈。他缓缓道:“多谢夫人抬爱,在下一定会尽全力。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在下不幸失手,请夫人,万勿责怪。” 温微微连声道:“白公子千万别这么说。雪儿还盼着与公子在衣姿楼里相聚呢!”她眼光之中,期期盼望之色殷切无比,在夜晚的灯光中,尤其动人。 果然是武林第一美人!饶是人到中年,风姿依然绰约!白无及在心中叹息,难怪一代大侠云峰,当年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惜为了她抛妻弃子!当下低头道:“请夫人放心,在下既然已经允诺,定然不会失信。夜色已深,在下告辞了。” 温微微连忙唤道:“锦阑,送白公子!” 锦阑应声而出,带着白无及出了梵音阁。夜色里的灯光,映照翠色遍野的梵音阁,恍如人间仙境。温微微的眼睛染上一抹忧色,她站在门前,仿佛苦苦地想着什么心事,一直到锦阑转回到她身边,她都没有觉察。 “夫人,夜深了,要回衣姿楼吗?”锦阑轻声问。 “锦阑,你说……他会赢吗?”温微微喃喃道。 “夫人,你不是说,他武功好得很,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担心什么?”锦阑笑道。 温微微轻轻地叹气,“他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见,他对雪儿的感情,并非如我们所愿。” 锦阑愣了愣,笑道:“夫人,别想那么多了,他能来比武招亲,不就说明他对小姐也不是无情的,是吧?” 温微微蹙起眉,“正因为这样,我才担心……我怕他……日后,不会以雪儿为重。” 锦阑道:“若是小姐中意他,日后朝夕相对,以小姐的人才,不怕他不动心。夫人何苦担心这个?” 温微微低头轻笑道:“也是,或是我多心了。回吧。” 二人执起灯笼,回衣姿楼歇下。流云山庄云居剑天阁内热闹至深夜,方才渐渐平静下来。而衣轩内的灯光轻暗,就仿佛黎明前的一缕阳光,期待着新一天希望的到来。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1 今天已经是比武招亲前的最后一天,各方英雄高手,都汇集于天下第一庄。剑天阁内热闹非凡,各门各派前来招亲的青年才俊,以抽签为序,排定比武秩序。比武分两个区,上区三十人,下区三十人,各分十五组,胜者参加第二轮比试。 为示公正,云峰将所有比武的人,都安置在剑天阁客房内,包括三大世家的子弟,一同抽签定序。靳天择抽中十六号,在上区,而白无及抽了四十三号,在下区,两个人正好错开。司空迹、容孝成分别是八号和二十号,和靳天择同在上区,而风家三兄弟,则意外地连在一起,分别为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号,与白无及同归下区。武林三大世家子弟与白无及,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谁都知道这三大世家与云峰关系匪浅,他的女婿,也极有可能在这四个人中间产生。 靳天择自从住进了流云山庄,独来独往,也不多话。唯一认识的人,恐怕就只有白无及了。他每天除了在房内休息,便到牧马场去转转,没有人见他练功,也没有人跟他说话。剑天阁内也有不少人呼朋唤友,结识了不少武林人士。相比起三大世家子弟,众人更想结交的,就是白无及了。 “哎呀,方兄,你这是去哪儿?”说话的是一个青衣武者,看那样衣饰,应该是苗疆来的飞天教教众。 “我去找妙手郎君请教些问题,你呢?”那被称为方兄的男子,斯文得紧,淡淡回应。 “啊,巧了,我也正想去呢。一起吧。难得见到妙手郎君,一定要去请教请教。”飞天教男子叫道。 方兄笑道:“如此就一起吧,白公子温文儒雅,平易近人,不象某些人,什么都不是,还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说着,他瞟了一眼东北角上的人,低笑道:“周兄,走。 二人慢慢走远了,东北角上的人,却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望着墙外的一棵老树发呆,半晌方沉声叫道:“福禄寿,你下来!” 只听见“哧溜”一声,从树下滑下一个人来,青衣短衫,圆脸圆眼,大大地瞪着他,呵呵笑道:“公子!你看见我啦?!” 靳天择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福禄寿笑道:“我来找你啊!师父说了,我要一刻不离地跟着你……” “别拿师父来压我!回去!”他有些不耐烦。 “不行!”福禄寿一脸的严肃,叫道:“师父的话我不能不听的,不然我会被天打雷劈的!公子,我好不容易进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说着,他又呵呵地笑。 靳天择霍地转过身,冷笑道:“什么天打雷劈,不过都是人自作自孽!这天底下不守诺言,坏事做尽的人多了去了,没见得个个都天打雷劈了?!” 福禄寿笑道:“公子说得是,不过别人我管不了,我是一定要听师父的话的。反正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如今飞天岛的人就只剩下我和你了,你可别想扔下我不管……” “好了!”靳天择挥了挥手,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爱跟就跟,只是你也要发誓,不得跟任何人说我们是来自哪里。” “哦,”福禄寿张大了嘴,低头道:“那我发誓,不跟任何人说我们从哪儿来的。反正师父也交待过,不能说我们是他的徒弟……” 听他又提起“师父”两个字,靳天择猛地回头盯着他,说道:“以后连师父两个字,也不许说,明白了吗?” 福禄寿立刻捂住了嘴,猛地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公子,那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2 靳天择淡淡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话,举步就走。福禄寿赶紧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慢慢地往东门牧马场去。福禄寿知道他是个闷葫芦,也不多话,只是四下张望着,边走边道:“这天下第一庄好气派,昨儿上午要不是容家人到了,他们都忙着去接待,我也不容易混进来。对了公子,你见过容孝成吗?” “没有。”靳天择抬头看着牧马场里的人,来来往往约有十多个,其中那个灰衣灰巾的人,他认得,是牧马场的管事于谦。 “嘿,那家伙不过十七八岁,却好象天下无敌的样子,看着趾高气扬的,真令人生厌!我看他连公子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福禄寿砸砸嘴。 “你有本事打过他吗?”靳天择盯着在马场内的于谦,他正在高声叫一个人去添点饲料。 “我?”福禄寿指着自己,皱眉笑道:“我要打赢他,肯定不难。” 靳天择道:“那好,你去报名,把他打下去。” “啊?!”福禄寿张大了嘴,显然是吓到了。 靳天择冷冷道:“既然他那么不济事,我不想浪费时间。你即刻去。”说完,他大步走向马栏,再不理他。 福禄寿的脸皱到了一块,似乎对他安排的这个任务有些哭笑不得,半天没有动。 “靳公子!”于谦看到了他,迎上前来拱手道:“今天又来看马?” “嗯,”他淡淡应道:“于管事对养马之道,颇有心得。在下十分感兴趣。”他轻轻抚摸着身旁一匹枣红色的马儿,眼光中透露出难得的柔和。 于谦笑道:“靳公子是爱马之人!我也是自小就爱马儿,庄主三年前见到我,便要我来管这牧马场,也亏得有庄主赏识,小的才有一展自己抱负之地。旁的我不敢说,要说这养马,我可是不输给皇家马场的主子!” 他说得轻松写意,自信之中,倒也不失谦和。靳天择赞许地笑道:“于管事是个人才。它叫什么?” “它叫如意,快生崽了……” 正说着,突然跑过来个小小的影子,抓着于谦的衣袖叫道:“爹,如意生了吗?” 于谦摸了摸他的头,哈哈笑道:“小鱼儿,哪有那么快?!你整天关心它生了没有,你读书习字怎么没有这么用心?” 小鱼儿仰起头笑道:“爹!我今天的字都写好了,不信你去看!”说完,他溜到如意的身边,好奇地去看它的肚子,转头又叫道:“爹,它生了小马儿,会不会和它一样好看?” 于谦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傻小子!靳公子别见怪,我这个儿子跟我一样,旁的没兴趣,单单对这马儿用心得紧。庄主也说,将来正好子承父业,呵呵……” 靳天择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将来如何,得看他自己。” 小鱼儿溜到他跟前笑道:“就是,还是这位公子说得好。你叫什么?” 靳天择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如秋空的星子一般,不由得心下一动,说道:“我姓靳。你叫小鱼儿?” “是啊,靳公子,你是来比武招亲的?”小鱼儿好奇道。 靳天择轻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眼光望向远外,好象对招亲这件事,有点心不在焉。 小鱼儿叫道:“要是你赢了就有福气了,小姐是个大美人哦!我要是大十岁,肯定也去比武招亲去!” 于谦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臭小子你知道个啥!就凭你也想去比武招亲?!恐怕一上去就被别人打下来了!别在这儿瞎凑和,去,回去找你娘去!” 小鱼儿扭身就跑,叫道:“我才不要!我一定会学好武功的,哼。我要去议事厅找云昭叔叔玩!” 于谦微微一惊,连声唤道:“你云昭叔叔忙得很,不许去烦他,给我回来!”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3 小鱼儿扮个鬼脸,却没有停下脚步,自顾地跑了,于谦一脸懊恼,跺脚道:“死小子!一点都不听话!你那德性,哪点象你老子!”他转过身对着靳天择笑道:“这孩子野惯了,实在欠管教。靳公子不要见怪。” 靳天择道:“小孩子,自由些好。于管事不必介意。在下不耽误你了,我想四下走走。” 于谦忙道:“靳公子请便。”靳天择刚刚迈开脚步,于谦又道:“靳公子不要怪小的多嘴,这牧马场大,您别走岔了路。如今山庄里客人很多,但衣轩与云居,仍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还请公子多多留心。” 他说得一脸的诚恳,没有半分不敬之意,靳天择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地往北面走去。福禄寿跟了上来,苦着脸叫道:“公子,你……你不是真的要我去报名参加比武吧?” 靳天择道:“怎么?你不乐意?听说那云初雪是个大美人。” 福禄寿挠了挠头,笑道:“她是个大美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最怕跟女人打交道了,你还是饶了我吧。再说公子你不是要去比武,那第一的位置肯定是你的,大美人……当然也是你的了……” “哼!”靳天择停住了脚,冷冷道:“我对她没兴趣。” 福禄寿呆了一呆,呐呐道:“没兴趣公子你还来参加比武招亲?难道公子你……是对这流云山庄……” “闭嘴!”靳天择低喝一声,福禄寿立刻捂住了嘴巴,圆圆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半晌才移开手讪讪笑道:“呵呵,公子,我说着玩的。这里又没有别人。” 靳天择皱了皱眉,吩咐道:“你回客房去,我想一个人四下走走。不许跟着我,不然我立刻叫人赶你出庄!” 说完,他大步走了,福禄寿呆在原地,喃喃道:“我就开个玩笑嘛,干嘛就生气了?唉!还是师父说得对,对着这个大石头,不能说太多话。回去就回去!反正你也不走……”他看着靳天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前方,这才折回去,大步地走了。 靳天择脚下不停,越走越远,仿佛想摆脱掉身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口气便走出了牧马场平阔的草地,来到一片峡谷之中。他抬头四望,对面的山腰之处,有一片梅林仿佛极有韵致,分明有人工修整的痕迹。他心下一动,暗想,若是没错,这里应该有通往衣轩之路。可是此时,他有必要上去吗? 他停住了脚,站在一棵老树下徘徊,为何近在眼前,他竟却步不前? 一阵风袭来,那片梅林沙沙作响,靳天择凝神细看,冷哼一声:“香水移魂阵!海南容家的阵法在这里倒是处处可见!云峰跟容上省到底什么关系?值得这容家在这里布阵重重?”他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施展轻功,轻飘飘地落到山峰下,飞身跃起。 靳天择身形高大,却轻如纸鸢,只听见衣袂轻响,他已经落到那一片梅林中间的大树之上。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季,梅林早已发出嫩绿的新芽,但枝芽还未茂盛,因此他居高临下,正好能将整个梅林的景象看个清楚。这片梅林依山而建,正中是个长宽约有三丈的温泉池,四周梅树环绕,呈太极八卦之形,暗藏玄机。他四下观望,并未发现有人影,只有梅树重重,随风轻响。 他细细地观望,不放过一个细节,暗想,这香水移魂阵果真有迷惑人之效。若他没有一眼看出这阵法,轻易走进去而不是先居高而望,恐怕也不能轻易走出来。正在冥思细想它的法门所在,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洁云,你去帮我取件披风来,我怕一会出去会冷。” 这声音乍然出现在翠色满布的梅林,婉如黄莺如谷,清扬优雅,柔和动听。单听这声音,就足以令人浮想连翩,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绝色佳人! 冷傲如靳天择,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梅林北门外,缓缓走来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4 “小姐,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恐怕不妥。不如我叫人去跟锦阑姨说一声,让她派人送来?”说话的,应该是洁云。 “叫你去你就去,怕什么?这里是梅林,又没有旁人。爹派了那么多人把守,谁能上得来?”她虽轻言细语,却不容置疑。 洁云无奈,只得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梅树里安静下来,只听见那小姐的轻微的脚步声,缓缓朝着温泉池走来。靳天择站在高处,看不见她的脸,只瞧见她如墨缎一般的秀发,柔顺地披散在背上,随着她走路的丽姿,轻轻地飘动。发髻上那浅粉色的梅花簪,在春日的阳光里,格外耀眼动人。 她走到温泉池边,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池水,半晌都没有动。靳天择皱了皱眉,好象在这里偷看一个女子,确有不妥,正准备回身欲走,却听那女子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既然来了,为何不来见我呢?” 靳天择一惊,她发现了?犹豫着正要开口,却见那女子将头埋在膝盖处,忧心道:“白大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靳天择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女人在单相思!不是发现他在这里!好在他还没有开口,否则不是自暴身份?! “爹和娘要比武招亲,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他们都不明白,我一点也不想去见外面那些人!!个个都争强好胜,争名夺利,有几个,是真心为我而来?白大哥,你最懂我的心事,可是你为何不来找我?你知道吗?如果爹爹一定要我嫁什么名门公子,我倒宁愿跟着你,浪迹天涯,行医积善,多好!” 靳天择心头一动,原来她念着的人,是妙手郎君白无及!说什么比武招亲,难道是云峰的女儿云初雪? “你知道吗?我好羡慕棉棉,可是整天跟你在一起,和你说说话,讲讲江湖上的趣事。”她伸出手来,去抚弄池中的水,一双的青葱玉手,突然晃花了靳天择的眼。他的心口莫明突地一跳。 “唉。”她又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慢慢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物。靳天择仿佛被钉住了,想动却动不了。如此香艳刺激的场面,他并非从未见过,可是此时此刻,在一个香气缭绕的梅花林中,突然见到这个天仙一样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他到底是个血气方刚轻狂旺盛的少年男子,难免气血上涌,心潮起伏。几次想回身就走,却最终没有移动半步。 不能动,免得被发现。他开始给自己找借口。 他盯着那温泉池边淡紫色的人儿,一件一件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裙,到最后,只剩下了葱绿的肚兜儿和月白的亵裤。贴身的衣物更衬得她肤光赛雪,身姿婀娜,玲珑有致,窈窕动人。 靳天择下意识地移开了眼,这动人心魄的丽色,让他有心智,有了片刻的动摇。他立刻警觉起来,暗暗平复心气。此刻只听见“哗哗”的水声溅起,他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又望过去,那女子果然走进了温泉池中,轻轻掬起池中的水,那水中红艳的梅花花瓣,在她如玉一般的手指间缓缓地滑落。池水映着阳光,发出夺目的光芒,令人几近睁不开眼。泉水打湿了她的贴身小衣,紧紧地贴在她如雪的肌肤之上,在她站立起身时,几乎可以看到她全身玲珑的曲线,就如同身无寸缕一般,妖娆诱人。 靳天择终于抑止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谁知一吸一之下,他突然发现喉头发紧,不由得吃了一惊,仰头望去,只觉得梅树林突然之间改变了方位,眼前一片眩晕。他连忙闭紧双目,起身跃起,回忆着先前进来的方位,飞身掠去。可是连跃几下,他仍然站在梅林之上,这树的方位仿佛随时都在改变,令他迷失了方向。靳天择急忙停住身形,注目四望,香水移魂阵!定然有一个法门所在!他无间意又往那温泉池望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动,无论这梅树如何幻变,中间的温泉池,却没有多少变化,想必这阵的法门,就是温泉池!他不再迟疑,飞身跃下树来,脚一落地,便听见树叶吱吱作响,立刻惊动了那池里的人儿!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5 “谁?”她猛地转过头,正好与他双目对视,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怔住。 靳天择怔住。眼前的女子,眉目如湖水含烟,明亮比星子,剔透如水晶。鹅蛋脸已被绯色晕染,樱唇饱满,微微张着,显然已经被眼前出现的男子给吓呆了。下一刻她忽地回过神来,飞快地靠到池壁边,让花瓣遮住自己的身子,愠怒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靳天择此刻已经静下心来,默默地打量着她,却没有开口。 见他不答话话,她有些恼怒,却没有了先前的惊惶,冷冷道:“我问你,你为何不答?你可知道,倘若我立刻叫人来,你可能会没命!” 靳天择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不会叫人。”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狼狈,质问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叫人?我立刻叫!”说着,她就欲张口唤人。 “好啊!让大家都来瞧瞧你不着寸缕的样子也不错!”靳天择毫不留情地笑,“如果你想明日江湖上就传言你失身于一个陌生男子的话,你就尽管叫。” “你!”她已然愤怒至极,叫道:“你这个……下流的……”羞愤之色染上眉梢,她几近失控,却又无可奈何,仿佛恶毒的话又不说出口,只是气得不断地喘气。 “云小姐……”靳天择又上前一步,他几乎已经走到了温泉池边,她慌乱地叫道:“你别过来!” 真的是云初雪!靳天择皱起眉,为何上天如何厚爱眷顾这个女子?有显赫的家世,有绝世的容貌,甚至,还要找一个少年英雄作丈夫! “你……你想干什么?快走开!”云初雪显然有点怕了,她的身子已经紧贴着池壁,无法再移动半分。她也不敢乱动,惟恐他看见自己的身子,愈加羞人。 靳天择冷冷地看着她,眼角地余光却在打量温泉池的方位。如果这个池子就是香水移魂阵的法门所在,那么以水池的方位,就能找出梅树林的正确位置! “你快走吧!”她着急地叫,“我就当没见过你,一会洁云就来了,要是她看到你,我们到时候还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哼!”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是你的事。” 云初雪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能死死地瞪着他,仿佛已经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正在想。”他突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对着她勾了勾手指:“你要是不想明天的比武招亲招不成,不如过来……”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过来!”他冷了脸色,这女人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否则我帮你叫人来。说不定你不用招亲,明天就跟我进洞房了……”他一脸的讥诮,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她低下眼光,面色红得仿佛快烧起来,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只感觉她在急促地喘气,无法决定。 “我数三声,一……二……三……”靳天择紧盯着她,没有放松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6 “你别叫!”她的声音有一点发颤,身子终于离开池壁。水波微动,她慢慢地走来,脸上的表情僵硬,脸蛋犹如柿子一般绯红,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有说不清的紧张的慌乱。不过三丈的距离,她却象走了十里地一般,到他跟前时,已经气息紊乱,微弱不定。 靳天择没有动,只是盯着她,好象猎人看着猎物。 “我过来了,你……”她不敢看他,那意思是,你该满意了?! 靳天择冷笑道:“你这个样子,若是被明天那些比武招亲的人看到,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你站起身来!” 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隐约有了愤怒的光芒,“你不要欺人太甚!” “看来你的确不想招如意郎君了。要是那白无及知道你我在此这般模样,不知他还会不会对你再生情意?!”他阴冷的笑意,令她不寒栗,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云初雪努力地镇定着,使劲地捏自己的手,控制自己不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靳天择见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眼光放肆地从她脸上,流连到脖颈之间。才发现她的脖子上似乎挂了一样东西,以红色的丝线串起,清透的池水微波荡漾,只隐约可见一点颜色,不明其物何是。靳天择目光一闪,忍不住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了那根红丝线! 云初雪大惊,顾不得羞怯,急忙抓住了他的手,叫道:“你要干什么?” 靳天择将丝线一提,她胸前之物立时浮出了水面。那是一块拇指大的木牌,呈泪珠状,紫檀香木打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做工之人,细致和用心。木牌正面刻着梵天,靳天择目光微沉,即刻翻转过来一看,背面刻着音缘!他手指微一用力,那木牌落入手中。 云初雪毫不犹豫就扑了过去,直抓住他的大手,叫道:“还给我!”她扑得很急切,惟恐那样东西失了手,不自觉身体便靠了过去,直贴在了池边。靳天择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只见碧水映着如雪一般的肌肤,耀眼无比。那因为急切愤怒而起伏不定若隐若现胸膛,隐隐可见诱人的曲线。靳天择喉头一滑,立刻转回头去。 她抓着他不敢松手,直叫道:“你还给我!那东西不值钱!” 靳天择冷冷道:“不值钱你紧张什么?” 她咬住了唇,急道:“真不值钱,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眸光微闪:“情郎送的定情信物!” “你!你胡说什么!”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拼命拉他的手,“你要什么我给你,快把梵天音缘还给我。” 靳天择略一迟疑,云初雪趁他不备,连忙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夺。靳天择一缩手,她扑了个空,半个身子立时跌进他怀里,惊得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软玉温香抱满怀,靳天择心神一荡,竟鬼使神差,不觉轻抚上她的脸。云初雪大惊失色,一把扯过那木牌,慌忙后退一步,大声叫道:“就算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想再受你这个下流胚子的要挟!来人!来人哪!” 她突然如此破斧沉舟地大叫,倒是出乎了靳天择的意料,看来这个云小姐,并非传闻中的那般柔弱!清扬的声音惊透了整个梅林,北门处迅速传来了脚步声。靳天择收回了手,没再迟疑,立刻飞身掠起,认准了自己进来的方位,如离弦之箭,转眼消失在翠绿之中。 梅林里冲进来三个人,锦阑、洁云、还有看守梅林的丫头晚照。她们一进来便看见云初雪扶在池边发呆,连忙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眼见那下流胚子转眼消失,云初雪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这人的武功好高!恐怕与爹爹不相上下!他到底是谁?!抬眼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她连忙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悸动,慌乱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冷,想起身了。” 洁云笑道:“哦,是奴婢不好,来得晚了。奴婢这就伺候小姐起身。” 云初雪从池中上来时,差点摔倒,这才惊觉自己的脚有些发软,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了,两条腿都不由自主地绷得死紧,如今放松下来,几乎有些站不住。 洁云连忙扶住她,关切道:“小姐怎么了?可是泡得太久了,有些不适?” “可能是。”她皱眉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叹了口气,“没什么,一会儿就好。” 洁云连忙替她穿好衣裙,笑道:“我们回衣姿楼吧,夫人刚刚说,让小姐一会过去,她有事跟您说。” “什么事?”云初雪有点心不在焉,她的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个男子,他到底是谁呢?难道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如果真是,他武功那么高,万一……她该怎么办?想到此,芳心就乱了几分。 “奴婢猜呀,多半和白公子有关系。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洁云笑嘻嘻地,“小姐,肯定想见白公子吧?” 云初雪没好气地瞪地她一眼,嗔怪道:“死丫头,多嘴。”一想到白无及,她的心又略宽慰了些,是的,还有妙手郎君。他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下流家伙的。 第十七章 梅林初遇7 穿戴妥当,主仆二人出梅林,直往衣姿楼去。刚踏进门,就见到温微微坐在厅内,和云峰在低声说着什么。云初雪连忙上前拜道:“女儿见过爹、娘。” 温微微满面笑容,招手唤道:“雪儿,快过来。” 云初雪走到温微微身旁坐下,笑道:“爹今日得空了?女儿几天没见您了。” 云峰笑道:“这几天来的人太多,爹的确是忙了些。雪儿身子可好?” “很好,”云初雪柔声道:“爹也要注意身子,不要累坏了。” 云峰呵呵笑道:“还是雪儿贴心。对了,方才我和你母亲商议,这比武招亲的最后一场比试,希望你能去瞧瞧。” 云初雪略略一惊,低头迟疑道:“爹爹为何要女儿去?” 温微微轻抚着她的手,笑道:“这是在为你选夫婿啊,你去看看,有何不可?莫非雪儿,有别的想法?” 云初雪微蹙眉头,偏头叹道:“若是爹娘都这么想,那女儿去就是。只是……不知道何人能参加这最后一试。” 云峰笑道:“来参加比武招亲的武林豪杰一共有六十个人呢,总共要比五场。谁能参加最后一试,现在谁也说不清。不过你放心,爹请了三大世家的家主来做评判,一定会公正严明。替我们雪儿选婿,可马虎不得。” 云初雪微微笑了笑,仍然有些心事重重。 温微微低头看了看她,说道:“雪儿不必担心,我看这里面最可能取胜的,就只有你白大哥和你司空大哥。不管他们谁做你的丈夫,都会好好待你。” 云初雪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梅林里那个眼神冷漠的男子,不由得怔怔道:“娘为何如此肯定?万一……有别的武林高手呢?” 温微微沉思道:“武林中的高手,很少有你父亲不知道的。你放心吧,只要是公平比试,武功高过你白大哥和司空大哥的人,几乎没有。就是不知道雪儿,心意是否已有所属?” 云初雪低下了头,轻声道:“女儿……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被那冷漠如鬼魅一般的男子占满,突然纷乱无比。“娘,女儿有点累,想回房去歇会。” 温微微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连忙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我跟你父亲再商量商量。洁云,陪小姐回房。” 云初雪起身告退,温微微的眼中染上一抹忧色,回头对着云峰道:“峰哥,我有点担心……” 云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担心什么?怕雪儿选错郎君?你放心,有我看着,一定不会有误!” 温微微抬头笑道:“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有句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终归事关雪儿的终身幸福,说我这个做娘的,不担心那是假的。只是我几次追问雪儿可有意中人,她都不肯说。不知道她对白无及……” “哎……”云峰打断道:“微微不必想太多。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心事。她真的中意妙手郎君,为父也不会勉强她嫁给别人。她执意不说,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比武招亲,五天后就见分晓,到时候雪儿也不会再隐瞒她的心事。” 温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也是。峰哥,这些年来,你为我们母子,背了不少的骂名,我……” “别说这些了!”他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问心无愧。只要你跟雪儿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他别过了眼,却掩饰不住那内心深处的一丝失落痛楚。 温微微红了眼眶,强笑道:“好,不说这些了。只要大家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她转过身默默地抹了一把泪,说道:“我去看看雪儿,你若是事忙,就尽管去吧。不用惦记我们。有什么事,我自会让锦阑去传话。”说着,她默默地上了楼。站在二楼的美人墙边,看见云峰的背影越来越远,她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若你还一心对她念念不忘,心怀愧疚,我真是下十个地狱都不够了。峰哥……只是你何时才明白我的心?”她喃喃自语,低声叹息。 她暗自神伤了一会,有人上前来为她披上一件披风,轻语道:“夫人,回房吧,这儿风大。” “嗯。”她轻声回应,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浅浅笑道:“锦阑,明日就开始比武了是吗?” “是啊。”锦阑笑道:“明天是第一试,有三十场,抽签对决。你放心,白公子肯定没问题的。” 她定了定了神,说道:“我得去看看。” 锦阑笑道:“夫人当然该去的。奴婢听说容家和司空家的当家夫人都来了。夫人正好与她们叙叙旧。” 温微微略略一怔,苦笑道:“叙旧?恐怕她们更想替青衣姐姐讨点公道吧。”锦阑还欲再说,她却摆手道:“不说这个了,雪儿怎样了?” 锦阑道:“小姐只是有点累,可能今天在温泉池里泡久了些。歇歇就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温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替我多注意些,这孩子心事越来越重。唉!”她抬头望着天际,晴空万里无云,仿佛是个极好的天气。只是春寒料峭,复苏的春光里,隐隐有着莫明的寒意。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1 比武招亲的第一天,晨光初露时,在剑天阁议事厅内,举行了隆重的开试大典。云峰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左边首位是风拂林与风行远,右边是司空一断、司空铮与容上省、容胜天。底下还坐了飞天教、参天门等等十来个门派的门人。为了这次比武大会,武林三大世家和各门各派的人,几乎是倾巢出动。众人不禁咂舌,这天下第一庄庄主云峰的面子,果然够大。 上下两区参加比武的英雄都站立在议事厅外的大院中,整整六十人,加上来维持组织的人,不下百人,在大院内却并不显拥挤。众人都在议论纷纷,不知这么多人,怎么个比试法? 云峰扫视了一眼,站起身来拱手道:“诸位英雄,感谢各位来到我流云山庄,为小女比武招亲。在下先行谢过诸位厚爱!”说着,对着众人拜了一拜,又道:“此次比试来人众多,我与众位武林前辈商议过后,决定分为上下两区分别比试。一会儿抽签决定你们第一次比试的对手。但凡得胜者,即可参加明天的下一轮比试。” 底下有人叫道:“云大侠,怎么个抽签法?” 云峰笑道:“这个简单。各位先前都有抽到一个号数,一会便按这个号数去抽取你的对手。抽到几号就和几号对决。上下区同时进行,以节约时间,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叫道:“好,好,好,抽签抽签,以示公平。” 云峰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大家有何种武艺兵器皆可使用,但在下有言在先,此次比武旨在为小女选婿,所以不论何人交手,都需点到即止,切不可以命相搏!” 众人叫道:“那是那是,娶不到美人儿,也不能丢了命!”说完,众皆大笑。 云峰这才满面笑容地唤道:“云昭!去按排他们抽签。”云昭应声去了,走到院中大声道:“大家都清楚规矩了?我这里有两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一到六十个号码,一会儿你们抽到几号就和几号比试。那么请第一号和三十一号英雄先来抽吧。” “好!我先来。”应声走出来是一个健壮的男子,他一身短衣,露出强壮的胳膊,眼大鼻大嘴大,头发一根根地立起,一看就不似中原人士。云昭道:“敢问英雄是几号?” 那人大大咧咧地笑道:“老子是一号原不通!” 云昭陪笑道:“原来是原英雄,请。” 原不通上前叫道:“什么英雄不英雄,老子就是想来凑个热闹,顺便娶个美人儿去玩玩,嘿嘿。”众人见他言语粗俗,都不禁暗暗摇头,要是那娇滴滴的云小姐果真嫁了这个粗人,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原不通伸手一抓,大声叫道:“嘿嘿,老子居然抓了个八号!谁是八号?快点出来跟老子打!” 云昭连忙高声叫道:“八号是哪位英雄?请现身。”一连叫了三声,都没有人应,原不通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不会是看见是老子就跑了吧。放心,老子打不死你,赶紧出来让我瞧瞧你那怂样儿!要是老子瞧得顺眼,一定不会要你的小命!”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好大的口气,今天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名门正派,多少有些来历的,他也不怕得罪人! 云昭为难道:“八号英雄不在?这……这样,先请三十一号英雄来抽签。” “好。我来。”应声出来的是一位青衣少年,面色有几分苍白,似有病容。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抽出一张纸来,迟疑道:“三……三十八号?” 云昭立刻叫道:“请三十八号英雄上前来。” 人群中立刻走出一个年轻公子,他气宇轩昂,英姿勃勃,大步上前道:“在下是三十八号风轻尘,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众人惊叹一声,是风家公子!那青衣少年拱手道:“在下参天门弟子周苍。能与风公子对阵,在下甚感荣幸。” 风轻尘朗声道:“不敢,周大侠请。”说着,他后退一步,站定了脚。周苍抬眼看着他没有放松,静静地说了一声:“请。”话音一落,迅速出手。 风轻尘见他弱不禁风,却出招快捷有力,不由得吃了一惊,心下暗想,还是不能轻敌。于是气沉丹田,专注拆招。这边打了有十多招了,那原不通在一旁看得心痒痒,不由得叫道:“哎,那八号的,怎么还不出来?”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2 众人一心仔细看风轻尘与周苍比武,也没有理会他在一旁大叫,原不通气道:“奶奶的,你们倒打得热闹,让老子在这儿干等!喂,那个云大侠,总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吧?” 云峰低头看着右边的司空一断,笑道:“司空大侠,这……” 司空一断皱起眉,正要说话,只听见司空铮陪笑道:“云庄主见谅,我那不争气的侄儿生性顽劣,又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司空一断气道:“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轻重?!不用寻了!难道叫一干英雄都等他一人?云庄主,你就取消他的资格好了!” 云峰一怔,低头笑道:“这……还真叫云某为难了。”他沉思片刻,大声道:“这样吧,八号英雄有事暂时未到,原大侠请在一旁歇息,等他来了,你们就比试。先让后面的英雄来抽签,如何?” 原不通无奈,嘴里骂骂咧咧,可也不得不站到一旁,二号的人上来抽签,刚刚抽到二十七号,那边风轻尘已经将周苍一脚踢翻在地。周苍连忙爬起来拱手道:“风公子武艺超群,在下甘拜下风。”说着,默默地走到一旁去站定。 在一旁监看这场比试的人立刻上前道:“下区第一场比试,三十八号风轻尘胜!” 众人啧啧赞叹,风家子弟,果真一出手就不凡。众人依次上来抽签,比武。因为是初试,因此但凡遇上武功悬殊的人,很快就决出胜负。如此一个时辰下来,已经决出八个胜者。除了风轻尘之外,三大世家的弟子都还未上场。一时之间,比武场上有些索然无味。正在大伙都昏昏欲睡之时,突然从场外跑进来一个男子,大声嚷道:“刚才谁骂我?!”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身着一身玄色短衣,发丝凌乱,浓眉大眼,身壮高健,衣衫上甚至还沾染着几点泥土,十足象个顽童,玩得不高兴,来向人讨要别人抢走的玩具。 人群中有人低声叫道:“一招无痕司空迹!” 站在墙角边的靳天择,本来一直在看天色,听到司空迹三个字,他慢慢地调回了眼光,落在那个冲进来大咧咧的男子身上。 司空迹哇哇叫道:“有种的出来!刚才谁骂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司空公子是什么意思?云昭连忙上前道:“司空公子请勿动怒,不知公子所谓何事?我们这里并没有人骂你!” 司空迹哼了一声,叫道:“你胡说!刚刚明明有人说八号是个缩头乌龟,不敢见人!怕了他!我司空迹怕了谁了?叫他出来!” 众人释然,原来这八号就是司空迹!云昭连忙上前陪笑道:“司空公子,你误会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有人吼道:“哪个龟儿子在吵老子睡觉?!”这个声如雷吼,原来那原不通等得不耐烦,竟然歪在一旁睡着了。此刻司空迹跑进来大吵大闹,把他吵醒,此刻一肚子的火气,没处爆发,也大叫起来。 原不通大步走上前来,对着司空迹打量了一番,他本不是中土人士,对武林三大世家认识不深,看司空迹身高才到他眉间,看似弱不禁风,就象个小孩儿一般,不由得咧嘴笑道:“嘿,你小子就是八号?” 司空迹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就是骂我的王八蛋?” 众人失笑,看来这司空迹也不比原不通文雅到哪儿去。只听原不通哈哈笑道:“小朋友,我就是骂你了,如何?!有种咱们来比试比试。” 司空迹叫道:“比就比,不过先说好,谁输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得给对方磕三个响头,不许耍赖!” 原不通伸手一抓,笑道:“好!不许耍赖。小子你接招吧。”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3 他来势汹汹,好象一招就能将矮他一截的司空迹抓起来扔出流云山庄去,众人都瞪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人,精神全部回来了。只见司空迹扮了个鬼脸,动也没动,那原不通一抓即中,他哈哈大笑,“小子,你要给我磕头了!”说着,手上略一使劲,将司空迹抓过头顶,就要往外抛去。 众人忍不住失声大叫,却见那原不通抛了几下,却没能将司空迹抛了出去。他心下一惊,连忙气沉丹田,稳住脚步,大叫一声,使劲想把司空迹扔出去。却听见司空迹嘻嘻笑道:“傻大个,你桩子还挺稳,不如给我当马骑会儿!”说着,他忽然凌空翻了个身,转眼已经骑到了原不通的肩膀之上! 司空迹伸出手在原不通的背上使劲一拍,口中大叫:“驾!快跑!” 原不通一张脸涨得通红,使劲啐道:“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司空迹也不理他,自顾在他背上使劲地拍,边拍边笑,乐得哈哈大笑。众人也禁不住哄堂大笑。这下原不通如何咽得下这种气,立时倒地一滚,想将司空迹摔将下来。 司空迹好象没料到他会使出这种无赖招数,果然哎呀一声倒在地上,他立刻翻身爬起来,指着原不通叫道:“你这个傻大个,打不过就想当乌龟爬了!来呀来呀!” 原不通一声怒吼,冲上前去对着他当胸就是一拳。这一拳又快又准,挟风厉厉,威力无比,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见司空迹只微微侧了侧身,那又大又硬的拳头就贴着他的肚子,堪堪滑过。他闪身摸了摸胸口,笑道:“好险好险,要被你打中,岂不要肚皮开花!傻大个,看不出你还挺有力气!” 大伙又笑了起来,唯有靳天择没有笑,他一直在仔细看司空迹的身法招数,司空家以硬派武功闻名,在三大世家中,武学修为最高,司空家的子弟,除了九公子司空诀,随便拉一个出来,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而这个司空迹,又是公认的最有武学天赋的人,假以时日,定能超过司空一断,成为司空家新的掌门人! 除了白无及,他会是他最厉害的对手。 “迹公子号称一招无痕,显然是名不虚传的。”白无及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淡淡笑道,“靳公子以为如何?” “嗯。”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自从见过了云初雪,他对这个白无及,也有了几分兴趣。到底他有什么令那个云大小姐倾心?!他回头看他,说道:“白公子对这位司空公子也赞誉有加,那他定有不凡之处。” 白无及笑道:“迹公子禀承了司空家的真传,加之他悟性甚高,常常自创招式,见招拆招,让人无从揣测把握,所以就算是司空一断,也对他另眼相看。” 靳天择又回头去看那司空迹,只见他满脸笑嘻嘻地,身形游走不定,将那傻大个原不通耍得团团转,自己却不见出个一招半招来攻击对方。看来那小子是觉得大个子好玩得紧,所以逗他一逗。他暗自失笑,说道:“白公子说得没错。只不过这样打下去,就算打到天黑恐怕也不能分出胜负。” 白无及摇头道:“未必。最多再过半个时辰,那原不通必定败阵。” “你的意思是……他的内力会耗尽?”靳天择皱起眉,看那原不通的样子,武功不会如此不济,而司空迹,也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白无及轻笑,说道:“内力不尽,只是武艺不精。”他说得有点模棱两可。 靳天择心头一动,没再说话。白无及看了他一眼,叹道:“靳公子,好象在叫你了。”果然,听到云昭叫道:“十六号的英雄,请上前来。”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4 靳天择大步上前,点头示意,云昭道:“十号英雄抽中与你对决,请。”靳天择看见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个扎着红巾的男子,他太阳穴突起,青筋有力,显然是常年习武所致。那红巾男子拱手道:“在下飞天教时翰,未请教?” 靳天择淡淡道:“靳天择。” 时翰低身说了一句:“请。”便后退一步,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脚,没有放松。 靳天择低眉而立,没有移动半分。时翰低吼一声,冲上去便是一掌。飞天教是西南苗疆大教,信仰奇特,擅用奇毒药物来控制人的身体。武功路数也常常会配合药理用法,因此单看招数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让对手轻敌之后,却往往能在几招之内,令人身陷囹圄。 他这一掌,看似来势平平,却暗藏杀机。云峰心中微沉,飞天教众用这等方法来攻击,是否算是不公?他本欲出言提醒,却隐觉不安,正在犹豫之下,只见靳天择身形未动,手腕一抖,那时翰突然跪倒在地,痛呼出声。云峰大吃一惊,立时站起身来。 “靳公子手下留情!”开口的是风行远!云峰一看,堂下三大世家的人,居然全部站了起来。 靳天择冷冷地扫了厅内的人一眼,没有开口,大步了走了出去。只留下那时翰滚倒在地,哭号不止。 云峰与飞天教的人立刻奔到时翰面前,云峰大叫道:“云昭!快去,请大夫来!” “我来吧。”白无及上前扶起时翰,细细查看他的右手。此时众人还都在看司空迹戏弄原不通,没有注意到靳天择与时翰。突然听到时翰痛号出声,这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望向这边。只听见司空迹“哎呀”叫了一声,哇哇道:“好快!好快!傻大个,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瞧瞧!”话音未落,他翻手一掌,直拍在原不通的胸口,原不通立时扑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司空迹收回手,嘿嘿道:“我没用多少力,你下去休息个三五天就没事了。”说完,他不再理他,转身就蹦到了白无及的身边,好奇道:“白公子,他怎么样了?” “手筋断了。”白无及淡淡道,慢慢从时翰的右手小手指的指甲里抠出一点粉末,拿起来细看,又闻了闻,叹道:“时大侠这一招倘若用在别人身上,定然有用。只不过你面对是靳天择,算你倒霉了。” 司空迹抓起他的手叫道:“哎呀,真断了。那人的手好快!” 时翰一声痛呼,满额头的冷汗岑岑而下。他咬着牙,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快的手法!我飞天教自来中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高手!”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他青衣青帽,面色严肃削瘦,是飞天教教主甘泉。 “时师兄你没事吧?”站在他旁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年轻小公子,圆圆的脸,有着讨喜的酒窝,此刻正焦急地看着时翰,又抬头对着白无及道:“白公子,他的手还有救吗?” 白无及笑道:“你不用紧张,好好用药,适当修练,还是可以练回到跟正常人一样的。只不过这武功,可能从此就废了。” 年轻小公子叫道:“啊?!武功废了?!那个……什么公子下手也太狠了吧。”说着,他的眼睛里浮出一点泪光来。 “浅儿,你别乱说话!这也怪不得别人,是你时师兄心存不轨在先。”甘泉一脸忧色,拱手道:“云庄主,我这不肖徒儿今天丢人现眼了,只是他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得先找个地方给他疗伤去才行。在下就先行告辞!” 云峰见他言辞垦切,竟有宽厚正义之风,与传闻中的飞天教主颇有出入,不由得连声道:“甘教主不必如此,你们是我流云山庄的客人,我怎能让你们去别处疗伤?不如在下让人在云居替你们安排休息之所,加之妙手郎君也在此,正好疗伤,如何?” 甘泉微微一怔,面有愧色,正要推辞,云峰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不必多说了,就这样决定。云昭,立刻派人送甘教主他们去云居!” 云昭连忙唤了人来,抬起时翰就走。甘泉只得拱手道:“多谢云庄主。那在下先告退。”云峰连忙说了一声“请”。甘泉这才匆匆走了。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5 云峰叹气道:“幸好他性命无忧,不然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回头看到白无及,连忙又道:“白公子,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白无及道:“云庄主请讲。” 云峰道:“时翰受伤颇重,还望白公子多多费心。老夫知道,这可能会对你不公……” 白无及笑道:“云庄主为何说这等话,行医本就是我的职责,就算庄主不说,我也会多留意他的伤势。他虽然手筋已断,以后不能习武,但要过一个正常普通的人生活,还是不难的。庄主不必过于担心。” 云峰勉强笑了笑,沉默不语。此时司空一断与司空铮已经走上前来,看着白无及与司空迹说道:“你二人,看清他如何出手了吗?” 白无及默默点了点头,司空迹皱起眉头,叫道:“我被那傻大个缠得无法分身,没看清。”众人失笑,明明是他缠着人家玩好不好?! 司空一断沉思道:“云庄主,我们借一步说话?!” 云峰点了点头,对着院子里的人大声说道:“各位,刚才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请大家不必介怀。继续比试。” 说完,云昭上前来继续喊号,云峰等人则折回厅内,此时风拂林等人也站了起来,静静地等着他回来。云峰归座,方说道:“诸位大侠请坐。” 风行远沉声道:“云大侠也看清方才靳天择出手了吗?”云峰默默点头,风行远看了看对面的容上省与司空一断,犹豫道:“在下在想,为何在一个无名小子的身上,会怀有云家上乘的折云手功力?两位以为如何?” 司空一断思索道:“他的折云手招式与云庄主的如出一辙,可是细想之下,好象运力之法则却似有不同。” 容上省点头道:“我也有同感。此折云手,看似一样,实则不同。其中变化,就只有请教云大侠了。”说完,他朝主位上的云峰看去。 此时的云峰,正坐在位置上发呆。众人人见他半晌不语,不由得面面相觑,只听见白无及轻咳一声说道:“云庄主,你是否也在怀疑靳天择的身份?” 云峰似乎回过神来,皱眉道:“在下也一时无法确定。他的折云手,的确很象云家的功夫,可是正如大家所言,其内功运送法则却完全不同。此人……内力深厚,出手迅疾,武功修为,在江湖上实为罕见。” 司空一断道:“不错,老实说我想不出哪门哪派有这样的高手,只除了……引魂招!” “引魂招”这三个字一出,众人都缄默下来。江湖上的人对这三个字无不讳莫如深,只因这个杀手组织杀人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残忍,令人不寒而栗。已经有无数江湖高手,葬身于他们之手。 见云峰没有说话,容上省缓缓说道:“云庄主,自引魂招十年前在江湖上出现,他们就如同鬼魅一般成为江湖中人的噩梦。十几年来他们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人查得出他们的出处来历,偶有幸存下来的人,也非残即疯,根本无法提供出他们的任何信息。” 众人唏嘘一声,纵然正派人士如此众多,却奈何不了一个引魂招! 容上省又道:“直到半年前,我前往东南一带办事,偶然路过蛟龙帮,得知他们的前任帮主龙翔突然暴毙,其被人割喉断肢,开膛破肚,死状凄惨,其手法就是引魂招的惯用手段,听龙翔之子龙玉说,那杀手之前曾被他们围攻,受了伤,叫着会来复仇。因此我在蛟龙帮摆下一阵,待他前来。” 风行远叹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当时我还让尘儿带了奇花连雨针去助阵。” 容上省站起身来踱步,仿佛思虑重重,声音也愈渐沉重:“可能引魂招的人觉得蛟龙帮龙家武功平平,所以派去的人,算不上一流高手。因此我们最后困住了那杀手,当时我看他的武功路数,与靳天择今日所施展的,如出一辙!”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6 众人都惊愕无比,一起望向云峰。见他仍然没有说话,容上省又道:“只可惜那杀手最后关头自杀身亡,我们没能得到半点线索。随后在下就派了人与云庄主联系,只是一直不得空相见。” 云峰叹道:“原来容大侠派人来所说的大事就是这件事!” 容上省又道:“只因我觉得他的武功与云家太过相似,所以才想向云庄讨教。终于这次有机会来到流云山庄,想不到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云庄主提及此事,就出来一个靳天择!”说到靳天择这三个字,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司空一断皱眉道:“难道这靳天择果真与引魂招有关?为何引魂招的人,会懂得云家武功?即使运功不同,可是招式相同,也是奇怪之事!” 风行远站起身来说道:“其实我本一直不想说,可是听了容大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不得不说了。” 众人都惊讶地望向他,难道他也有这引魂招的蛛丝马迹? 风行远吸了一口气,说道:“就在两个月以前,有人来我风家兵器坊打造一样器具。这人外表普通,身形修长,一脸阴柔,似男似女。自称叫萧文。只因他画的图样有些奇特,所以我兄弟行道就多留了些心。” 众人都明白风家虽是风行远当家,然后兵器行里的事,却大多是他的兄弟风行道在打理。这次比武招亲他也没有来,想必是家中事情颇多,抽不开身。 风行远叹道:“我兄弟是个直性子人,但因常年打造手工,因此心细如发。那萧文拿来的图样,他总觉得异样,却一直想不出有什么问题。那兵器打造出来之后,放在库房里保存。直到有天夜里,库房突然失火。” 众人心头一惊,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期待着他讲下去。 风行远道:“全家人都去救火,行道说,当他一脚踢开门时,只看见一个黑衣人,抱着那兵器哈哈狂笑,火光冲天,他却毫无惧意。他当时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那兵器的样子!”他缓缓地转向云峰,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云峰大侠的先祖云扬天所惯使的飞云刀!” 云峰惊道:“飞云刀早已随先祖下葬,多年未曾出现在江湖!” 风行远道:“我们也不敢大意,所以将兵器谱翻来对照,证实了我们的猜想!就在我们启程来流云山庄的前三天,西北的蓝明教发生命案,其杀人者,用的就是那把我们风家打造的飞云刀!” 众人惊愕失色,这个消息还未曾传遍江湖,所以除了风行远,其他的人,都是头次听说。 风行远道:“我们得知消息,赶到蓝明教时,其被害者蓝宇文还未曾下葬,我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口,是飞云刀无疑,据他们描述,杀人者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此刀,只一招便将蓝宇文杀死。他死时甚至面容和详,刀口过了片刻才涌出鲜血。可见此人的刀法,有多快?!世上除了云家的飞云刀法可以有这种威力,我想不出还能有谁能如此杀人于无形!”说到最后一句,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直直往云峰望去! 众人都一时说不出话来,云峰慢慢地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道:“难道风大侠是在怀疑在下?” 风行远盯着他道:“我也不相信云大侠是那个杀人魔头,可是事实却的确疑点重重!” 云峰看了看堂下的人,难怪三大家与其家族精锐闻风而动,原来他们并非是真的为招亲而来。而是借招亲之名,兴师问罪来了。 他低头苦笑道:“诸位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我已经一月未曾离庄,夫人与庄内的人都可以作证。若是大家不信,云某也无可奈何。” “你若真要杀人,又何须亲自动手?”说话的是容上省,他的眼光中,分明已有质疑之意。 云峰平静道:“那你们的意思,怀疑我云峰,就是那引魂招的主人了?!”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7 众人一时缄默,谁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虽然各种现象都在表明引魂招与流云山庄似乎有着某种关联,但也的确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云峰就是引魂招的主人。 云峰扫视了众人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无法解释你们所提出来的质疑,但有一点,引魂招这个组织,是我流云山庄不共戴天的敌人!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云某的确很难跟各位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疑虑仍在,却是没有再逼问。 “我可以证明,云峰,与引魂招无关!”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门帘一挑,从堂后走出四个女子。当前一人,风姿妖娆,艳色无边,正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温微微。她身后还跟了三个女子,一人身材高挑,衣饰简单,端庄秀丽,大方利落,是空上省的夫人尤玉凤,另一人雍容华贵,气质优雅,是司空铮的夫人顾向北。还有一位与她是同胞姐妹,是容胜天的夫人顾向南。 众人上前见礼,风行远道:“云夫人,你是这流云山庄的女主人,可知道说这句话,责任重大?” 温微微低头笑道:“风大侠,正因为我是这里的女主人,云峰是我的丈夫,我才最有资格说这句话!难道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我吗?我与他朝夕相处,如果我都觉察不出他有什么不对,旁人又有多少机会来查证?” 风行远微怔,又道:“在下只是担心,云夫人对云庄主情意深切……” “风大侠!”温微微上前一步,淡淡笑道,“听你的意思是,小女子有包庇之嫌?可能诸位忘了,小女子一家人是如何死的?!” 听她说起这件事,众人都一愣,全都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想起了十七年前,温家那场震惊江湖的灭门惨案!温家人开办的温扬镖局,有两样东西闻名于江湖。一是温家之主温皓,走镖十年不曾有过任何差错,但凡他的接的镖,绝不会有任何闪失。江湖传言,温皓压镖,万无一失。另一样,是美人。温家女儿,个个貌美如花,是江湖男子心仪向往的对象。而这个温微微,更是个中翘楚,被封为武林第一美人。就在十七年前,温家突然被人洗劫一空,全家上下二十八口人,无一幸免,而独独留下了这个温微微。只因当时,她出门在外不在家中,才逃过此劫。 风行远沉吟道:“云夫人肯定温家惨案与引魂招有关?” 温微微面露悲戚之色,说道:“不错!我娘家二十八口人,我爹、三叔、五叔、七叔,武功虽不及各位大侠,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再加上底下有十二名镖师,也是个个身怀绝技,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居然一夜之间被人尽皆杀死,可想而知,敌人是有备而来。而杀人的手法又那样残酷,还留下引魂招的标记,分明就是要告知世人,就算是我们高手如云的温家,也一样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众人面色顿时沉重起来。十七前年,这里坐着的人,大多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对件灭门惨案都耳熟能详,可是十七年过去,这件案子却成了无头公案,始终查不出什么头绪。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风拂林,众人发现,自他们开始争论以来,这位德高望众的老前辈,始终未发一言。 “父亲!”风行远低声道:“您老人家对当年之事,有何任象?” 风拂林闭目沉思,半晌方道:“温家之案,从手法来看,的确象是引魂招所为。当年这个组织刚刚开始闻名于江湖,我与司空兄曾经亲往温家查看,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众人都一时沉默,司空一断叹道:“是,当年我父亲回来说,引魂招杀人如麻,将来会成为武林大患!” 风拂林转头看着云峰道:“你也去了吧?” 云峰低叹道:“是,不过在下去的时候,温家人已经入土为安了。” 风拂林摇头轻叹道:“云庄主没有见到他们的死状,若是见到,这十几年恐怕会更加寝食难安。温皓之所以十年走镖都万无一失,就因为他谨慎严格,武功也不错,凡事都能考虑周详。可是就这么一个周全的人,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让全家人丢了命!”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1 众人听风拂林这么一说,一时都愣了。难道他知道这温家惨案的内情? 风拂林转头看着温微微,见她已经在默默垂泪,不由得叹道:“你父亲温皓就在被杀的前十天,接了一趟镖,你可记得?” 温微微哽咽道:“父亲从不让我们过问镖局的事,我又怎会知道?” 风拂林点头道:“你父亲这样做,是为你们好。他接的那镖是何人所托,没人知道。不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引魂招的人。这镖不知何故被你父亲知道了内情,他日夜不安,才会秘密写信给我,向我了解一样器具的来历。” 众人都是一愣,风拂林果然知情。 他轻叹一声又道:“他凭着记忆画了个图样给我,希望我能告诉他那东西是何物,我一看之下,就觉得那东西十分奇特诡异,才会翻查它的来历。当我查到之时,温家却已经满门尽灭。所以我也相信,温家之案,与引魂招不无关系。” “他让风老前辈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司空一断问道。 “你父亲没跟你提过?”风拂林看着他,似有点疑虑。 “没有。”司空一断黯然摇头,“父亲过世时,年事已高,话语很少。他从未向我提及温家之案。” 风拂林叹了一口气,说道:“司空兄对你们的保护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从未向行远、行道兄弟提及此事。只是今天,我决定说出来,一是因为十多年来,引魂招越来越猖狂,可是我们却束手无策,二是温家之案我一直查不出任何线索,有负温皓兄弟所托。三是你们如今居然怀疑起云峰大侠,看来我再不能袖手旁观。”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不约而同地向云峰望去,难道他们真的想错了? 风拂林走到云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云峰,难为你了。” 云峰连忙道:“风老前辈说哪里话,云峰这些年无所作为,实在是心中有愧。” 风拂林摇头道:“这不怪你,引魂招邪魔歪道,令人防不胜防,你禀性纯直,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当年你执意将温小姐接来流云山庄,也是希望能为温家尽最后一份力。” 温微微抹了一把泪,轻声道:“老前辈,你也相信峰哥他不是坏人?” 风拂林叹道:“云峰若是坏人,那我这把年纪还真是白活了。” 风行远皱眉道:“父亲!你为何如此肯定?那温前辈到底给你看了什么东西?” 风拂林沉思道:“我收到温皓的信后,翻查了数百册典籍,才证实了那样东西,原来名叫‘风魂铃’。” 众人都愣住了,风魂铃是个什么东西? 风拂林道:“风魂铃,是一百年前江湖上曾有的一个邪教组织火云教的圣物。传言此物以一千颗人头炼成,形状也颇似一个骷髅头,有吸引人魂魄的力量。他们的教主修炼一种邪功,用这个风魂铃,能控制人的一举一动。”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都说不出话来,真是闻所未闻,实在邪门。 风拂林凝重道:“百年前这个邪教组织出现在江湖时,我风家、你们容家、司空家,曾连手对付过这个组织,虽然我们三家人布下天罗地网,可是最终还是让他们的首领跑掉了。不过后来这个首领,最终死在了天下第一庄的云庄主手中。” 风行远沉思道:“可是当年号称天下无敌的云枭庄主?” 风拂林道:“不错。云枭老庄主武功盖世,才将那首领击毙。十七年前温皓给我这个风魂铃的图样时曾说,若他将来遭遇不幸,定与此物有关。后来温家被灭,引魂招又肆虐江湖,我才开始怀疑起这个风魂铃,应该与引魂招有关。” 司空一断惊道:“老前辈是怀疑,引魂招可能是火云教的余孽?!” 风拂林点头道:“不无可能。当年火云教主死时,他有个八岁的儿子,下落不明。后来一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有人传言,火云教余孽护着那八岁的孩童出了关外,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排除他们在关外休养生息,伺机反扑。” 众人面面相觑,司空一断疑虑道:“若是果真如此,为何引魂招的人,会懂得云家武功?”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2 风拂林道:“这也是我们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相信云庄主也是。”他转眼看着云峰,缓缓道:“若是老夫没有猜错,云家多年来,也在一直查找这个原因。” 云峰叹道:“老前辈所言甚是。自祖父云枭打败火云教主之后,他自尽而亡,就再也没有线索来查证此事。父亲在世时,也深以为憾。没有想到,他老人家刚刚去世,引魂招就出现了。” 风拂林环视众人道:“现如今,你们应该相信,云峰庄主与引魂招无关了吧?当年齐集三大世家与天下第一庄之力,才将火云邪教剿灭!如今引魂招挟凶而来,你们更应该齐心合力,切不可互相猜忌,以犯了兵家大忌!” 众人面有愧色,诺诺点头。司空一断道:“老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也是一时被人蒙骗,才会妄下断语。请老前辈见谅。只是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老前辈,那靳天择……是否就是引魂招的人?” 风拂林摇头道:“此人武功出自正派,并无邪气。引魂招若真有人暴露了武功路数,他来参加比武,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那杀手组织的人,不会这么笨来自投罗网。况且我留意他的手法身法以及内功心法,与几十年前闻名江湖的世外高人邱惊海老前辈颇为相似。他极有可能是他的传人。” “邱惊海?!”容上省惊呼一声,说道:“可是人称惊海老人的世外高人?听说他后来隐居于南海之南的飞天岛,但没有人找到过那个地方。” “正是。”风拂林道:“我少年时曾与老前辈有一面之缘,也曾受他指点,制造出了天下第一暗器奇花连雨针。惊海老人是个惊世奇才,不仅精通器具奇门之法,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众人叹息一声,这样的奇人,只可惜隐世多年,已没有人见过他的侠踪。 风拂林思索道:“不过靳天择没有承认他出自邱惊海门下,老夫也有些奇怪。也可能惊海老人一生处世淡然,不愿让人打着他的名号出来。” 司空一断说道:“如果靳天择真是出自飞天岛门下,为何他又会折云手?”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沉默,云峰皱眉道:“这余下还有四场比试,靳天择必定还会出场,到时大家注意观看,此人的身份来历,我们必须弄个清楚。况且……他武功如此之高,就算是白公子……”他看了一眼白无及,叹道:“与之也在伯仲之间,我怕……雪儿最终会所托非人。” 温微微脸色一白,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峰哥,你的意思,这个靳天择,有可能会夺得第一?” 云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有我呢。如果他果真是个奸邪之人,我定不可能让雪儿嫁给他。” 温微微勉强笑了笑,抬眼看向白无及,他一脸的平静,平淡的眼光中似有精光一闪。 众人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只得各怀心事,坐下观看场上的比试。至正午时,已经决出十位胜者。三大世家子弟,除了容孝成,均都取胜。白无及还未上场,但众人并不担心他会失手。果然到下午比试时,与白无及和容孝成过招的,都是一些无名子弟,二人轻松取胜。只是白无及温和内敛,容孝成张扬跋扈,正好形成了对比。众人都在内心暗自叹息,可惜了,容上省还算得上一世英雄,生了个儿子容孝成,却是个招摇之辈。看他的武功,赶那妙手郎君白无及,还差一大截呢! 温微微坐在二楼内堂,隔着帘子观战。她也生在武林之家,对武功虽不精通,也略知一二。上午见那靳天择出手,她虽看不出门道,也知道那人武功不凡。下午看白无及时,她倍加留意,心中却愈加不安。 见她神色不定,坐在一旁的顾向北笑道:“云夫人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你早已有意中人选?” 温微微淡淡道:“哪里话,既然是比武招亲,当然勇者胜。司空夫人多虑了。” 顾向北轻哼一声,说道:“是吗?对了,怎不见令千金?!” 温微微叹道:“雪儿身子不好,今天不便出门。” 顾向北轻笑道:“云小姐还真是娇弱,老实说就算以后招得如意郎君,这样的身子,想早日为云家开枝散叶,怕也是……呵呵……”她掩口轻笑,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3 她满脸笑容,却隐有他意。这参天门顾家两姐妹性子是出了名的泼辣任性,虽说嫁进了三大世家,有了些收敛,但对着外面的人,却本性难移。温微微岂会听不出她们言外之意?当下笑道:“多谢两位夫人关心。小女身子并无大碍。我与她父亲商议,说最后一场,她再来观战不迟。” “哦,”坐在另一边的尤玉凤笑道:“原来如此。想来女儿家是不好意思。也难怪,云夫人是武林第一美人,早些年没少惹风波,想必那云小姐也生有倾城之姿,你这做母亲的,不想她步自己的后尘,也是人之常情。” 温微微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却低头不语,默默喝茶。站在她身后的锦阑却忍不住道:“容夫人,我家夫人与小姐的美貌乃父母所赐,上天眷顾,说明她们福泽深厚。夫人终身有托,相信小姐也定能择到良婿。三位夫人说不定以后与我们家夫人是姻亲呢,往后就是一家人,还要请多多关照才是。” 温微微轻轻一笑,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番话连消带打,把几个别有用心的女人,又讽又拉,倒让她们处境尴尬了。 果然,几个女人一时脸色微沉,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听顾向北哼了一声,说道:“是啊,我们是没有云夫人那样的福气,就算没当成正室,也有机会扶正!” 温微微脸色微变,握着茶杯的手,略略一抖。 顾向南笑道:“你又来了,青衣姐姐早不在了,你还提这事做什么?” 顾向北冷笑道:“怎么,要是真的光明正大,还怕人说不成?正因为青衣姐姐早不在了,我才说呢!要是她还在,这儿还轮得到某些人说话吗?” 她一脸的不屑,瞟了温微微一眼。当年温微微美色闻名江湖,这些女人当然不会对她心存好意。嫉妒相轻之心难免,再加上这女人又做了狐狸精,迷惑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云峰,令他抛妻弃子,便愈加不容于这些女人的眼睛心胸之中了。 锦阑见温微微脸色发白,正欲说话,却见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可多话,她只得转身气道:“奴婢去瞧瞧果子送来了没。” “你看看,”顾向北瞥了一眼锦阑又道:“以前好歹也是青衣姐姐找来的人,如今跟了新主子,早把旧主子给忘了。” 锦阑虽然已经走了几步,却仍然听得真切,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温微微对她频频摇头,只得强压下心头之气,快步走了。走到楼下时,她顾自叹道:“夫人啊,自从大夫人走了,你这些年真是变了。如今让人欺负到头上都不说话……”她一个劲地叹气,只听见一人笑道:“锦阑姨你在叹什么气?” 锦阑抬头一看,竟然看到棉棉站在跟前,好奇地打量她,不免失笑道:“没啥,棉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还说呢!是你说要我去见小姐的!我巴巴地等了两天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啊?”棉棉噘起了嘴。 “哦!”锦阑恍然道:“昨儿事多,我给忘了。这样吧,等这里的比试完了,我去回夫人,若是可以,你一会就随我们回衣轩如何?” 棉棉笑道:“说好了啊,这次可不许再骗我!”她探出头看了看上面,低声道:“容家两位夫人都在上面吗?” 一提起那些女人,锦阑的气又来了,没好气道:“在,你想干嘛?” 棉棉吐了吐舌头,头摇得象拨浪鼓,“不干嘛,我问着玩。对了,她们一会要去衣轩吗?” “她们去衣轩做什么?八成不会去。”锦阑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你呀,就顾着玩,有时间多帮帮你家公子!” 棉棉笑道:“是。我知道啦。那我走了。一会完了我来找你。”说完她一溜烟跑了。锦阑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后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那死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锦阑停住了脚步,这个声音是尤玉凤。 又听顾向北道:“要不要告诉老爷?” 尤玉凤犹豫道:“暂时不要。她女扮男装,到处乱跑,老爷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我们先找个机会捉住她,等回了容家再说。” 锦阑微微一怔,没有声张,默默走了。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4 到黄昏时分,所有十五位胜者都已经决出。三大世家子弟与白无及毫无悬念地进入了下一轮的比试,除了司空迹和原不通的一场闹剧,最令人惊鸿一瞥的,就是靳天择了。一时之间,这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小子,被人传得沸沸扬扬。靳天择一招成名,成了剑天阁里最引人注目的人。 “公子,门外有不少人,想见你。”福禄寿看着闭目养神的靳天择,犹豫道。 “不见。”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是……”福禄寿犹豫道:“人家诚心诚意的,还是见见的好……反正多结识几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靳天择没理他,他甚觉无趣,自言自语道:“又不说话,你真的好闷。难怪师父也说,要不认识你,会觉得你是个哑巴。对了,你今天比武是不是赢了?” 他见他仍然没动,福禄寿又自顾道:“肯定赢了,这些人的武功,没一个比你好。嗯,那云大小姐你肯定是娶定了。”他罗罗嗦嗦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堆话,也没换来他一个半个反应,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靳大侠,老夫飞天教甘泉,前来拜会!” 靳天择张开了眼,想了想道:“开门。” 福禄寿一骨碌跳到门前,叫道:“你终于肯出去啦!这个甘泉是啥人?”他哗地一声拉开了门,跳出门外,好奇地张望。 门外的甘泉见出来一个长得圆圆的小子,不免一愣,拱手道:“老夫来拜会靳大侠,请问阁下是……” “呵呵……叫我福福吧,我是公子的……”他转了转眼珠,笑道,“跟班。”突然脑后一紧,他被一只手拉到了后面。靳天择淡淡道:“跟班,站后面!”福福只得委屈地“哦”了一声,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甘泉见到靳天择出来,立刻冷了半边脸,说道:“在下甘泉,有一事,想请教靳大侠。” 靳天择冷冷道:“我不是什么大侠,有话就直说。” 甘泉道:“今日阁下与小徒比武,以阁下的武功修为,完全可以躲得过小徒的攻击,为何你却要狠下杀手,废他武功?!” 靳天择抄起双手,冷笑道:“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那言下之意就是,跟他比武的人是我,你没权来要求我怎么打。 甘泉脸色一变,沉声道:“在下知道小徒手段不见得光明,只不过他纵然有错,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大辱!全身武功尽废,将来还不能再习武!你让他一个爱武之人,如何去面对这个现实?!”甘泉的指责铿锵有力,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得频频点头,其中一人叫道:“就是,靳大侠你武功那么好,把他打倒就是了,何必废人家武功这么狠?!” 靳天择冷哼道:“他这只手我不废,将来行走江湖,也会有人废。既然如此,不过早晚而已,有什么区别?早些废了,总好过以后丢了命。”那意思,我还是为他好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靳天择,好狂妄的口气! 甘泉忿然道:“靳大侠说得是,总的来说,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有教好自己的徒儿了。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老朽,来领教一下靳大侠的高招!”说完,他后退一步,摆开架势道:“请。” 大家都愣住了,敢情这甘泉当真是来报仇的?也是,飞天教今天当众丢了面子,甘泉若不出面,以后飞天教这三个字,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靳天择沉下脸,冷冷道:“甘教主莫不是也想来比武招亲?” 甘泉道:“当然不是。” 靳天择道:“既然不是,在下不会跟你动手。这里高手如云,除了来招亲的人,其他人,请恕我无暇相顾!” 甘泉涨红了脸,叫道:“你……你个晚辈小子,竟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今天你不比也要比,比也要比!”说完,他没再迟疑,飞身扑了过去。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5 飞天教是擅使药的门派,武功虽刚猛不足,却阴狠有余。只见他来势奇快,指腕间变化无穷,令人眼花缭乱。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惟恐错过了一场好戏。靳天择神色未变,抄着双手,左闪右避,身法灵妙,轻快精准,甘泉手掌翻飞,却始终未能碰到他的一寸衣衫。众人都看呆了。上午他参加比试之时,只用了一招就将时翰打残了,大家都还未见识到他真正的武功,此刻他虽未出招,却已经令人惊觉他的武功造诣,与一招无痕司空迹不相上下。若说司空迹是名门之后,自幼有名师指点,有此造诣,不觉奇怪。可是这个靳天择,来历不明,却有这样一身绝世武功,却是为何? 两个人一连过了几十招,甘泉停住身形,怒声叫道:“你!为何不出招?!” 靳天择懒懒道:“我说了,只跟来招亲的人打。你又不是来招亲的,我没功夫。” 甘泉一张脸涨得通红,愤然道:“靳天择!你欺人太甚!我徒儿不争气,我替他打!你若胜得过我,明儿才能参加下轮比试,若胜不过,你便算是输了!” 靳天择皱眉冷笑:“如此说来,这比武招亲是阁下做主了?那云峰庄主是干什么吃的?” 见他说话如此地不客气,大家都议论纷纷。只见一个人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喂,姓靳的,你别欺人太甚了!”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容孝成。他大步走到靳天择跟前,指着他叫道:“你跟我打!我是来招亲的!” 靳天择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没有说话。容孝成笑道:“干嘛,怕了我了?你要是输了,明儿就滚出这流云山庄去!” 众人不断摇头,这容孝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敢向靳天择挑战!难不成他想成为第二个时翰?! 站在一旁的福禄寿叹气道:“哎呀,哎呀……” 靳天择看着他道:“你叹什么气?” “哦,”福禄寿笑嘻嘻地走到他身旁说道:“这个就是容家的公子容孝成啊,上次我跟你说过的……” 靳天择眼光微动,说道:“好,那你去,打倒他。” “什么?”福禄寿立刻垮了脸,“公子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不是说他武功不怎么样,连你也打不过吗?那你去打给我看。”靳天择丝毫未动。 “啊?!”福禄寿支吾道:“那个……可是人家是向公子你挑战……”说完,他开始慢慢地朝着门边移动,眼睛四处乱瞄,准备开溜。 就在此刻,容孝成大叫一声:“该死的靳天择!居然瞧不起小爷,叫一个跟班跟我打,你看招!”说完,他扑上来就是一掌。这一掌来势汹汹,冲着靳天择的胸口就去了,谁知他竟然动都没动,好象一点也不担心那一掌会把自己打翻在地。 眼看着容孝成的手掌就要拍到靳天择的身上,只听见福禄寿跺脚嚷道:“公子你逼我!师父说了不让我随便跟外面的人动手!”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矮,眨眼已经窜到容孝成的脚下,立刻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 这一招看似简单无比,毫无特色,可是却成功地逼得容孝成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手掌,闪身躲避。他闪得太快,几乎有点收势不住,差点儿跌倒在地。他深觉失了面子,叫嚷一声,又扑了上去。福禄寿此刻已经站到了靳天择前面,他屏神聚气,面色如枣,已经完全不是刚才那个不起眼的小厮模样。 甘泉不由自主地呆了一呆,这个福禄寿,武功不弱!容孝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容孝成道:“容公子,今天老夫来,是和靳大侠私下切磋,容公子一番侠义之心,老夫领了。还是让老夫和靳大侠自己了断的好。” 他本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容孝成因为自己的事,而伤了颜面,谁知容孝成毫不领情,叫嚷道:“你走开!这是本公子和他的事,不用你管!总之今天不打倒你,我……我就不姓容!”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6 此刻容家的人和云峰已经闻迅赶到,刚走进院门,就听见了容孝成的叫声,容家兄弟眼见自己的子侄在那儿胡闹,不识好歹,脸上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容上省气道:“畜牲!人家甘教主是为你好,你倒如此目无尊长,成何体统?还不快退下?!” 容孝成一见到父亲,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立刻矮了半截,青着脸退到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容上省看着甘泉,立刻拱手道:“在下有失管教,还请甘教主不要见怪!” 甘泉连忙道:“哪里哪里,容大侠客气了。是老夫连累令公子才是。老夫再说一句,今日是老夫与靳公子的私怨,与大家无关。还望各位大侠体谅!” 容上省瞪着容孝成道:“逆子,还不快过来!” 容孝成只得走到容上省的身后,却忍不住咕哝道:“父亲!那个小厮如此欺负儿子,难道儿子也要忍气吞声吗?” 容上省皱起眉头,厉声道:“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人已经不错了!” 容胜天连忙道:“大哥不必动怒,成儿年纪小,还不懂事,好好说便是。” “还小还小,他哪里小?今年已经十八了。我象他这么大,都快当家了!”容上省满面怒容,指着他叫道:“都怪你们平日里事事宠他惯他,他才会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廉耻好歹!” 容胜天只得诺诺称是,将容孝成拉到身后,拍道:“还不快点跟你爹认个错!” 容孝成无奈,见叔叔不断地跟自己使眼色,只得低头道:“爹,我错了。” 容上省哼了一声,容胜天急忙推着容孝成往外走,边走边道:“好了,好了,孩子已经认错了,有什么明天再说。”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云峰方上前笑道:“容大侠不必动怒,令公子年少轻狂,难免会张扬些。” 容上省摇头轻叹:“唉,不怕云庄主笑话,我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这次比武招亲,我本想带他出来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只是他性子顽劣,难当大任啊!” 云峰笑道:“容大侠多虑了,公子年轻尚经,等阅历经验多了,自然就好了。” 两人寒喧了几句,忽听到甘泉叫道:“靳天择,你到底出不出手?你再不出手,我就打到你出手为止。” 云峰抬眼一看,只见甘泉满面通红,正指着靳天择大叫。而那个冷冷淡淡的正主儿,却已经退回到门边,歪在门上没说话。福禄寿立在门前,完全是一副有事冲我来的架势。 云峰皱起眉头,正欲说话,却见容上省摆了摆手,拉着他轻声道:“先别急,靳天择不肯出手,他这个跟班却不一定。若他与甘泉对招,我们正好可以仔细看看他的武功路数。” 云峰一怔,虽然觉得有似有不妥,却又认为容上省所言有理,只得按捺住,沉默观看。甘泉叫了半天,对方也不说话,他恼羞成怒,上前又是一掌。 只听见靳天择低声道:“你刚才说错话,现在不许出招。” 福禄寿一脸的懊恼,只得气沉丹田,凝神躲避甘泉的进攻。甘泉越攻越急,福禄寿左闪右躲,不一会儿就哇哇叫道:“公子,这啥甘教主拼了命了,我快撑不住啦!你让我还手吧。” 靳天择眼光一闪,突然叫了一句:“海底捞月!” 福禄寿眼中精光乍现,身形突然一扭,哧溜一声,就钻到了甘泉的背后,大手一伸,抓住了他的后背。云峰一惊,立时叫道:“快住手!”话音未落,他已经闪身到了福禄寿的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福禄寿没料到云峰突然出手,不及防备,被抓了个正着。他心头一惊,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真是名不虚传呐!下意识地松开了甘泉,嘿嘿笑道:“云庄主,你要干嘛?” 云峰见他一脸憨厚,没有半分狡猾之相,心下暗想,这人倒是个纯直之人,不由得也嘿嘿笑道:“小公子,甘老前辈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打斗,不如让云某做个和事佬,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福禄寿笑嘻嘻地连声道:“也好,也好,省得打架伤和气。公子……”他抬眼望去,却惊得大叫一声,因为他松开的甘泉,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靳天择冲了过去。 甘泉张牙舞爪,头发散乱,双目赤红,面色如潮,竟然如疯了一般,对着靳天择连出五招,招招凶险,连取要害。靳天择眯了眯眼,袖袍一挥,真气灌注其中,如狂风巨浪,直扑过去。云峰大惊失色,深知他一出手,绝不会再留情面,连忙飞身上前,拉过甘泉,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一掌! 只听见砰地一声,气流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院子里的人都情不自禁大叫一声,多数被震倒在地。除了容上省之外,一地哀号。 第十九章 疑云密布7 云峰与靳天择各自后退一步站定,静静地打量着对方。云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中真气涌流自如,并未有受损之势,当下拱手道:“靳大侠能及时收回功力,云某感激不尽。只是甘老前辈徒儿深受重伤,心中难过愤慨,才会有这一时之气,还望靳大侠看在云某的面上,不要再行计较。时翰武功已废,云某深觉此乃比武招亲之憾,只希望这等事情,以后再不要出现。小女招亲,是希望找到一个能与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人,而不是看众位英雄在此伤了和气!” 他声音朗朗,中气十足,此时众人已经缓过劲来,纷纷叫道:“云庄主说得极是!” 靳天择默默地打量着他,眼光却很平淡无比,刚才他见云峰出手,才收回了三成功力,一击之下,云峰果然内力浑厚,不在自己之下!看来还不能轻举妄动!当下冷笑道:“云庄主果然侠气干云!只不过是人犯我,而非我犯人!” 云峰见他松了口,心知他自恃甚高,孤傲冷漠,此次出手,多半也是因为甘泉纠缠不休,已经失去耐性,于是连忙拉住甘泉笑道:“甘教主,请听云某一言,如何?” 甘泉喘息道:“云庄主,在下已经说过,这是我和他的私怨,还望庄主不要再劝。我若死在他手,是我不技不如人,若不然,我还有何颜面对着飞天教上百教众?!你别拉着我,靳天择,我们再打过!” 云峰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得气道:“甘教主这是何苦呢?!时翰受伤,理应先救人,再论理。况且比武招亲,本是一件喜事,如今伤了人已是不妥,难道还要闹得我流云山庄死了人,才算甘休?!” 甘泉一怔,苦笑道:“原来云庄主是怕我们污了你的喜气之地!” 云峰长叹道:“甘教主真是看错了云某!我们练武之人,辛苦习武,到底了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吗?武林是一家,我们本该和气互助,互为支持,岂能为了一点误会失误,就要拼尽性命?你要真死了,我流云山庄破坏喜气事小,你飞天教从此群龙无首,一盘散沙,难道就是你所期望?!” 甘泉闭上了眼,仰面望天,却禁不住流出泪来,众人一时沉默,云峰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十几双眼睛,都盯着那甘泉。只见他跺脚叹道:“也罢也罢!就让我这张老脸,去受那万众责骂吧!”说完,他踉跄着冲出了院门,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1 容上省与云峰回到云居时,北苑大堂内,灯火通明。风拂林、风行远父子,与司空一断、司空铮兄弟,都坐在堂内,似乎在等待他们归来。云峰一进门就连连拱手道:“让各位久等,云某失礼了。” 司空一断道:“云庄主不必客气,怎么样?没出大事吧?” 云峰笑道:“还好,甘教主肯听云某相劝,已经回去休息了。” 众人点头,寒喧几句,各自回位坐定。容上省道:“方才云庄主与靳天择交手,可有感觉到什么?” 司空一断惊道:“云庄主与靳天择交手了?” 云峰沉吟道:“是,我见他出手,怕他又伤及甘教主,那飞天教必定会与他结怨更深。所以我才想做个和事佬,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风拂林道:“以云庄主的武功,应对靳天择,应该不难。” 云峰笑道:“老前辈夸奖了,云某惭愧。那靳天择见我出手,收回了三成功力,我亦未使全力,因此平分秋色。此人……武学悟性极高,内力招式都能收放自如,在江湖上,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我们在座的,除了风老前辈,能与他一较高下的,恐怕只有两位司空大侠了。” 众人都是一愣,靳天择真有那么厉害?!风行远不置信道:“云庄主是否言过其实了?!” 云峰叹气道:“在下说话从来都是有实有据,绝无虚言。刚才我与他交手,犹如打在了棉花垛上,绵厚沉劲,绝无虚妄。云某自信在江湖上能接住云某一掌而仍然收放自如的人,没有几个,可是他却能做到!” 众人都皱起了眉,风行道喃喃道:“此人来历不明,却如此厉害,真不知是敌是友。” 云峰道:“云某也是疑虑重重啊……” 容上省低头想了片刻,忽然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云峰转眼看着他,说道:“你是指甘泉教主?!” 容上省点头道:“不错,上午我见他言行举止,颇有仁义宽厚之风,心想徒儿伤成这样,他都没有立时上前纠缠,也算得上一代宗师,有大将风范。可是为何入夜后,他会单独去找靳天择挑衅?靳天择不理会他,他反倒疯了一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司空一断沉思道:“的确有点反常。云庄主,他们师徒安置在哪里?” 云峰道:“就在云居内,不如在下找他来再细问?” 众人都点头称是,却见云昭匆匆进来,说道:“庄主,不好了,甘教主突然发了疯,在屋子里狂摔东西,没人有拦得住他!” 众人大惊,立刻站起身飞快地往客房奔去。刚一踏进院子,就听见了砰砰碰碰的摔砸之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一个清脆的哭声:“教主,教主!你快住手啊!” 云峰定睛一看,是他随侍在侧的小公子,正焦急地站在门外喊叫,屋内不时传来甘泉吼叫声,仿佛极度地烦燥不安,怒气冲天。 云峰连忙奔进屋内,只见甘泉抱住了头,四处乱撞,屋内的东西已经被他撞得满地碎片,内室床前的屏风也已经撞翻在地,床上躺着的时翰一脸的惊慌,失措地望着甘泉,几乎说不出话来。云峰连忙上前去拉甘泉,岂料他一抬头,不由分说,挥手就是一掌。 云峰吃了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叫道:“甘教主!我是云峰啊!你到底怎么了?!” 甘泉双眼赤红,目光散乱,只盯着他恶狠狠道:“来呀!来呀!”说完,奋力挣脱他,冲了出去。站在院内的小公子看见他出来,不由得惊喜道:“教主!”谁知他看都没看他一眼,上前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口中大叫:“我杀了你!” 小公子被掐得脸色涨成青紫色,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恐地瞪着他。司空一断一见不妙,这样下去得出人命,立刻揉身上前,朝着甘泉的肩头点去。甘泉见他攻来,怒吼一声,回身就打。他突然力大无比,出招凶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云峰焦急叫道:“赶紧制住他,我看他是失了心智!” 司空铮闻言,连忙上前与司空一断联手,左右夹攻,步步紧逼。甘泉原本武功就不如这二人,只是凭着一股爆发蛮力,才让司空一断无法将他一招制住。此时被两个高手合力进攻,他很快就顾此失彼,被司空一断点倒在地。 甘泉虽然倒地不起,口中却仍然骂骂咧咧,没完没了。云峰连声叫道:“云昭,快去请白公子来!” 司空一断看着在地上的甘泉,皱眉道:“他怎么变成这样?” 云峰道:“先不要说这么多,来人,先把屋子里收拾了,找间空房安置一下甘教主。”此时那十三岁的小公子坐在一旁,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立时“哇”地一声痛哭出声!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2 云峰赶紧扶起他安慰道:“没事没事,一会让白公子瞧瞧,可能你家教主身体有恙了。” 小公子抽抽嗒嗒地说道:“教主……教主怎么会这样?他平时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我的……怎么会这样?” 云峰见他眉清目秀,甚是讨喜,不由得轻声道:“别怕,他就是病了嘛,很快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抬起一双泪眼,喃喃道:“我叫浅浅。” “浅浅,”云峰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别没事哭哭啼啼的,你先去看看你师兄如何?”他暗自思忖,这甘教主为何带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来这里?不怕麻烦? 浅浅涨红了脸,固执道:“不,我要守着教……主。” 云峰皱了皱眉,这小子脾气倒拧,只得笑道:“那好,你跟我们一起,先把你们教主扶进屋去吧。” 浅浅立刻奔了过去,使劲地去扶甘泉,显然,他虽然方才差点被他杀了,却一点也不怕他。云峰暗奇,难道这小子跟甘泉有什么瓜葛? 刚将甘泉抬起屋内安置妥当,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白无及进了门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峰连忙将他让到床前,低声道:“白公子,你瞧瞧他,好象失心疯了一样。” 此刻甘泉已经不再骂骂咧咧,好象力气用尽了一般,面色发白,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完全是失了魂的模样。白无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眼睛,又摸了半天的脉,方忧心道:“他可是突然功力大增,但神志不清,难以控制?” 云峰点头道:“正是。” 浅浅急道:“教主好象疯了一样,连我都不认得,见了就要杀要打的,他到底怎么了?” 白无及沉思道:“如此,他是中了一种叫做红流的毒。” “红流?!”容上省惊讶道:“怎么可能?这种毒药已经几十年未曾在江湖上出现!” 白无及道:“容大侠也通晓药理,应该知道这种毒是从关外传进来的,它能让人在半个时辰内,突然功力大增,习武之人,常常在决战之前,服用此药来增强武功。然而内力不强或是意志薄弱的人,往往控制不住它的药性,而会迷失常性,变得疯疯癫癫。” 众人脸色俱变,这药明明是毒药啊。浅浅焦急道:“那……他还会不会好?难道就这样疯下去?!” 白无及叹道:“药力过后,他精力透支,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伤及脑力,可能永远都如同废人白痴一样!” “啊?!”众人忍不住惊叹一声,浅浅立时扑倒在他身上,痛哭出声:“教主!教主!”他哭了半晌,又扑倒在白无及的身边,不断地磕头:“白公子,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我们不能没有教主啊!” 白无及心头一软,连忙扶起他说道:“小公子别急,白某一定会尽力救治。你放心吧,甘泉武功修为不错,应该没事的。” 浅浅这才收起眼泪,又扑到甘泉身上怔怔地看他。白无及这才拱手道:“在下想为甘教主施针,请诸位大侠到门外等候。” 云峰等人连忙退出门外,浅浅坐倒在门前的台阶上,只是发呆。风行远疑虑道:“甘泉怎会被人下药?” 云峰皱紧了眉头,说道:“想不到在我流云山庄内,竟然也会出这种事!此事我一定会严查!” 众人都不再说话,直至天色快亮时,白无及才推门出来,淡淡笑道:“好了,相信他调养一段时日就如常人一样了。” 云峰连连道谢:“多谢白公子,让你废心了。” 白无及笑道:“云庄主客气了。”他略略抬了抬手,云峰却没有放过他脸上疲惫的神色,忍不住叹道:“白公子仁义,今日的比试……” 白无及摆手道:“无碍,云大侠不必多虑。在下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准时到议事厅。” 云峰本想说你休息一日,明日再比,谁料他却毫不在意,不由得轻声叹道:“妙手郎君果然有君子之风!” 司空一断笑道:“云庄主心中,应该已经有了最佳女婿的人选了吧?” 云峰笑道:“哪里哪里,让司空大侠见笑了。既然甘教主已经无碍了,让他再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再来拜访如何?天色快亮了,各位先请回去歇息片刻,今日比试还要照常进行,耽误了各位,云峰真是有愧。”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3 众人客气几句,各自回房了。云峰派了人来服侍甘泉,安排妥当,这才回衣轩。他一夜未睡,脸色略有些憔悴,温微微也没有多问,用过早膳,便一起前去剑天阁议事厅。三大世家的人,也陆续到了,大家各自归座,等待比试的人前来。 经过昨日的比试,胜出了十五人,今天照样以抽签的方法,决定比试对手。云峰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在比试之前,在下有一件事想说。” 众人都安静下来,云峰道:“昨夜飞天教甘教主,被人下了毒。此事在下会彻查,决不会放过投毒之人!”他严厉的眼锋,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现在有白公子尽力施救,甘教主已经没有大碍。但白公子一夜未合眼,耗损了不少的功力。他的体力精力,都不如场上这十四位养精畜锐的人!白公子是为救人而损耗功力,在下十分钦佩他的人品医德,所以在下斗胆提议,今日白公子不必比试,直接参加明日的下一轮比试,大家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议论纷纷。白无及也是略略一惊,连忙站出来说道:“云庄主厚爱,白某感激不尽!可是白某今天若不参加比试,岂不是对各位辛苦一场场比下来的英雄不公?” 风行远站起来说道:“白公子不必过谦,你今天不用比试,是我们所有评判商议后决定的,不管怎么说,以你现在的状态去和他们比,即使他们胜了,也是胜之不武的。” 风轻尘站出来说道:“在下同意白公子今日不用比试。” 风轻言、风轻驰见父亲、大哥都发了话,也站出来说道:“在下也同意白公子今日不参加比试。” 容孝成、司空迹得父亲授意,也出来表了态,于是剩下的人,见三大世家的人都赞同了这个决定,为表示自己是个君子,都纷纷站出来表示同意。只余下了靳天择没动。 云峰满意地笑道:“在下先谢过各位宽厚大量之心,靳公子,”他的眼光淡淡地扫过靳天择:“你觉得如何?” 靳天择散漫道:“请便。”他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结果,所以根本毫不在意。 云峰笑道:“既然如此,大家都同意,那白公子你就不必推辞了。请到这边来稍坐。” 白无及低头叹道:“惭愧惭愧!得蒙诸位英雄厚爱,在下只有却之不恭了!”他默默地走到堂内,对着里面的人拜道:“多谢各位前辈体恤,在下真是受之有愧。” 司空一断笑道:“白公子当之无愧,坐吧。” 靳天眼光一直盯着前方,仿佛没在意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听见身旁有人耳语道:“看样子云庄主是已经选好女婿了,这样替白无及打掩护,真不知我们还比个什么劲儿!”另一人叹道:“那也未必。这儿还有高手在哪!”说着,他的眼光朝着靳天择的方向瞟了一眼。 云昭大声道:“今天和昨天一样,还是抽签决定各位的对手,请大家按照号码秩序,依次上来。先请八号司空迹!” 司空迹正百无聊赖掰弄自己的手指,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笑着跳了出来,走到靳天择跟前时,他有意停了一下,笑嘻嘻道:“我想跟你打,你几号?” 靳天择道:“在下也希望有这个荣幸,若是迹公子抽中十六号,那就如愿以偿了。” 司空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啊,不过先说好,我们就比个高下,那云小姐我可不娶!” 靳天择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为何?难道你不想做云峰的女婿?” 司空迹嘿嘿笑道:“你不懂,成了亲,就归娘子和岳父管了,哪有在家那样自由自在?我的心愿是学遍奇功,游遍四海,拖个娘子,还游个屁呀?!” 靳天择失笑,这司空迹果然是个顽劣孩童,年纪不小,还一心想着四处云游!当下轻轻一笑,未置可否。司空迹兴冲冲地跑过去掷起一支签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四十二号,他大失所望,扔下签叫道:“不算不算,重抽!” 云昭连忙道:“司空公子,使不得。抽中哪个就是哪个,可不能耍赖!那儿那么多武林前辈看着呢。” 司空迹看了看堂内的父亲,不由得扁起了嘴,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四十二号是谁啊?” “是我。”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绿衫少年,看样子那人不过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脸色却如白色月光一般,冷冷淡淡的。上前来就拱手道:“在下是个江湖散人郝舍,向迹公子请教。” 司空迹呵呵笑道:“咦,你到底多大了,就来讨媳妇儿?!” 众人失笑,郝舍不由得微红了脸,却硬声道:“我已经十八了,为何不能来?云小姐今年二八,与我正好般配!” 司空迹挠挠头皮,笑道:“也是也是,你和她确实算般配。要是我已经和那个姓靳的打过,今天就让你了。不过我要是让你了,以后就不能跟靳天择打,嗯……不行,你还是走吧,算你运气不好。” 郝舍怒道:“谁要你让!”话音未落,他立刻飞身扑了上去。司空迹惊奇地“呀”叫了一声,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却并没有还手。只是不停地呀、呀、呀乱叫,郝舍也不理会他,只顾专注比武,转眼就攻出去十几招,司空迹左摇右晃,有几次差点被他打中,但他却总有办法躲过。郝舍与他周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叫道:“你有种就还手!”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4 昨天司空迹与原不通对阵时,也是这般游斗,大家只当他在和那傻大个玩笑,后来他一招就将对方制住,才发现他不仅仅是在玩闹,也是在观察对方的武功破绽,因此才能一击即中。今天他又如法炮制,虽然这个郝舍看上去武功不错,却仍然沉不住气,脚底下渐渐虚浮起来。 “你再不出招,我就不打了!”郝舍索性停了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他。 司空迹哇哇叫道:“再来再来,干嘛停了?我不能出手,我一出手你就输了,还打个屁呀?!” 众人惊讶地叫出声,这司空迹已经看出郝舍的破绽?那为何他不出手攻他? 郝舍冷笑道:“你有那么厉害,你出个手我看看!不然我就不打了。” 司空迹急得跳脚,大声叫道:“你这小子真是麻烦!让你打你就打嘛,不是想娶美娇娘吗?还不赶紧过来好好打过?” 郝舍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完全不理他。司空迹怒道:“臭小子你看招!”话音未落,他凌空一掌拍出,直取郝舍的面门。靳天择心中一沉,那小子要输!看来司空迹没有说假话!这一招虚实相护,内力沉厚,他躲得过前面一掌也躲不过后面一指。 郝舍眼见他攻到面前,忽然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众人被他这一笑给惊呆了,这人……似男似女,笑容竟如此诡异!司空迹本来一招足以定乾坤,忽然看见他一笑,竟然呆了一呆。就在这一瞬间,郝舍出手如电,直往他额头点去!司空迹立即仰身后倒,就地一滚,闪出三尺远去。他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指着郝舍叫道:“臭小子你使诈!” 郝舍冷笑道:“我使什么诈?用了暗器还是放了毒药?” “你,你,你……”司空迹哇哇大叫,“你乱笑!” 众人立刻哄堂大笑,别人笑一笑,他就受不了,这司空迹有毛病?难道人家笑一下,他就不敢出手了?! 司空迹用力挥了一下手,叫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郝舍哼了一声,说道:“是谁规定比武的人,不能笑啊?” 司空迹皱起脸来,沮丧地说道:“没人规定。可你……笑成那样,我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失了神一样?!真邪门!”他的声音比较轻,众人都只顾着笑成一团,没人顾他,唯有靳天择听得仔细。他看着郝舍,那小子神情自然,仿佛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刚才那一笑,的确有几分诡异。司空迹是性直心纯之人,绝不会乱说话。莫不是这个郝舍有什么问题?! 只听郝舍道:“再来啊,我们还未分高下!” 司空迹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不比了不比了,你这家伙,笑得我心里乱七八糟的。” 郝舍道:“那你是认输了?” “认输,认输!”司空迹边叫边往门外跑,众人大哗,纷纷站起身来。司空铮惊疑道:“这孩子怎么回事?!” 司空一断道:“论武功,三个郝舍,也未必是迹儿的对手。只是他抓住了迹儿的命门……”司空铮一愣,沉默不语。司空一断又叹道:“也罢,迹儿虽已成年,可是性子顽劣不羁,将来恐怕还不知要闯多少祸,他做不了云家的女婿,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司空铮皱眉道:“迹儿能不能取胜,我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这个郝舍……恐怕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惊疑不定的眼光望向云峰,对方也在打量郝舍,同样疑问重重。 风行道沉思道:“甘教主被人下毒,说明流云山庄里,极可能已经混进了引魂招的人。他们的目的也不难猜,说不定就想借这次比武之机,扰乱武林,让大家互结怨恨,自相残杀!” 司空一断道:“你怀疑这个郝舍?” 风行道点头道:“不无可能。此人长相过于媚惑,似乎身怀邪功。相传引魂招里有一个杀手,专以媚功迷惑人心智,继而杀死,此人的嫌疑颇大。” 云峰沉吟道:“风大侠说的可是*使?可是传闻她是个女子啊!” 风行道说道:“我看这个郝舍似男似女,很难说他不是容易而来!” 云峰叹道:“既然这样,我会派人多留意他。诸位不必担心,流云山庄里的每个人,若真是心怀不轨,绝不会逃过我云峰的眼睛。还是先看比试吧。”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5 众人听后不再多言,此刻场上已经开始了一下场比试,大家即刻全神贯注,观察所有人的武功来历,以免看漏了去。至黄昏时,已经决出了七位胜者,加上白无及,一共八人,于明日再比。 这一夜风平浪静,山庄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至日出时分,来到议事厅观战的人,有增无减。大家都很清楚,这比试越到最后越精彩,剩下的都是高手,谁也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 白无及上场时见到靳天择,微一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靳天择看了看他,并未多话。昨天司空迹跑了,如今三大世家子弟只剩下了风家三兄弟与容孝成。靳天择第一个抽签,他随手一抽,居然就抽中了容孝成。众人都笑了,这场不用比了,容公子哪里是这靳天择的对手?! 容孝成得意地笑道:“那天你不跟我打,今天还不是一样要打?看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靳天择皱起眉,神色平静,冷冷地看着他,却没说话。容孝成后退一步,心中暗想,这姓靳的小子武功不错,不管如何,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摆开阵势,默默地运气。靳天择有一丝不耐,说道:“要出招赶快!”那意思是你别浪费我的时间! 容孝成怒道:“臭小子,竟敢口出狂言!地动山摇!”说着,他双手一错,挥掌向靳天择攻去。他的声音比招式有力,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却根基不稳!只见白无及摇头轻叹:“容公子真是没有得到容大侠半分真传!可惜可惜。”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容孝成已经呈大字扑倒在地上。众人立即哄堂大笑!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昏眼花,竟然连靳天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楚。容孝成恼羞成怒,立即爬起来,吼叫道:“臭小子,敢暗算本公子!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说完又扑了上去。 “你要找牙?”靳天择冷冷地,在他的脸上一拍,容孝成立即转了个圈,砰地又摔倒在地。他捂着脸哇哇道:“好不要脸,居然打本公子的脸!我跟你拼了!”话音未落,只听见“啪啪”两声,他的嘴巴被连拍两下,立时肿得老高,连说话都困难了。场外有个声音冷冷道:“嘴贱,活该!” 靳天择转眼一瞥,说话的是站在墙边的一个白衣少年,一双清亮的眸子,竟然冷淡如冰。 此时容胜天与容上省都站了起来,叫道:“靳少侠请手下留情!”他们直觉这靳天择下手颇重,能一招将时翰致残,也能一招要了容孝成的命!虽说那不肖子丢尽了颜面,却是他容家唯一的血脉,疏忽不得。因此见容孝成连连挨打,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说话。 靳天择哼了一声,后退一步,沉着脸问道:“你认不认输!” 容孝成一张嘴已经红肿了,此刻是痛得眼泪直流,他见靳天择身形如鬼鬼,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连连点头,算是认输。 靳天择不再理他,刚一转过身,那容孝成立刻翻手一扬,数十粒梅花如下雨一般,直往靳天择飞去。众人都禁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快闭气闭眼!”靳天择听出来说话的是那个冷淡的白衣少年,他霍地转过身,眼前飞花乱红,顿时迷住了双眼。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只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芳香钻进了鼻孔,容孝成哈哈笑道:“我看你能有多厉害!看招!你敢打我的嘴,我打你的眼!” 靳天择只感觉掌风厉厉,片刻已到眼前,他一动未动,只听见福禄寿一声怒喝:“容孝成!你敢暗算公子!”接着是容孝成一声怪叫,两个人似乎扭到了一块。 众人惊呼出声,靳天择只觉得左臂一紧,似乎被人拉住了。他正欲挥开,却听见那个冷淡的声音轻道:“别运气,这香气里有迷沸散,你运气越快,毒气走得越快,很快你就会失去意识。你只需平心静气,什么都别想,等药力过了,自然没事。” 他猛地睁开眼,那白衣少年果然站在身旁,正在打量他。“你是谁?” “在下……庄颜。”他的声音依然冷淡轻柔,眼光如常。 靳天择见他的肤色如脂,仿佛不象男子,皱眉道:“你为何帮我?” “我不是帮你。”他冷冷地,“我只是不喜欢他。” 靳天择抬眼看着场上与福禄寿打在一起的容孝成,心头一动。只见福禄寿大吼一声,已经一掌将容孝成拍倒在地。他索性骑到他背上,呵呵笑道:“我说你打不过我吧,你还不信!” 众人大笑,容上省脸色已经铁青,云峰连忙上前道:“这场容少侠技不如人,你既已认输,便没有再攻的道理。福少侠,你就放他下场来吧。” 第二十章 再战功成6 福禄寿道:“不行,他暗算我家公子,那些个什么花儿,到底有什么名堂?为何我家公子一动不动?赶紧说!” 容孝成捂着脸叫道:“那不过是些花,好看好玩的,没啥名堂。他一会就没事了。你放开我,哎哟!” 福禄寿半信半疑,正想起身走开,只见庄颜上前将一样东西塞到福禄寿手里,轻声道:“他既然那么喜欢花儿,你就在他脸上画一个,让他天天看看,岂不是好?” 福禄寿拍掌大笑:“不错不错,你这法子好。”于是将容孝成翻过身来,一把按住,拿起庄颜给他的画笔,强行在他额头画了一朵花。他画艺不精,只是胡乱涂鸦,那花儿画得歪歪扭扭,几不成形。一时将容孝成急得哇哇乱叫,只得叫道:“爹!我不比了,快让他走!” “没用的东西!”庄颜冷冷地啐了一口,“就知道哭爹喊娘!比女的还不如!容家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丢尽祖宗的脸!” 她的声音很轻,靳天择却听得真切,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云峰连忙上前拉起容孝成,拱手道:“福大侠,好了好了,比试完了,你家公子也胜了。就此作罢吧。” 福禄寿这才扔了画笔,大步走回靳天择身边,关切道:“公子你真的没事?” 靳天择动了动嘴,说道:“没事。你……画得很难看。” 福禄寿嘿嘿笑道:“管它的。难看又不是在我脸上。” 靳天择抬眼看了一眼云峰,他正将容孝成拉回堂内安置,众人都连忙迎了上去,替那败家子儿治伤去了。靳天择眉头轻皱,转身大步走了。 这天四场比试,白无及赢了风轻弛,风轻言不敌大哥风轻尘,三大世家子弟只余下了风轻尘一个,其余尽皆败北。胜者就只有四人,靳天择、白无及、风轻尘、郝舍。 入夜后剑天阁内安静如常,风轻尘心事重重,难以入睡。他这次来流云山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若能与云家联姻,对风家是大大有利。可是他的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人呐! 他正在伤脑筋,忽听到窗棂“笃笃笃”响了三下,一长两短,心中一动,连忙起身披衣,打开房门。只见人影一闪,进来一个女子,她一见他就低声嗔怪道:“风郎,奴家来恭喜你了!” “潇妹?!”他惊讶万分,喜道:“你怎么来了?” 灯下的女子长发及腰,身姿妖娆,柔媚笑道:“我如何来不得?你来比武招亲,就不许我也来找个如意郎君?!” “潇妹!”风轻尘叹道:“你也知道,我是父命难违!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说着,他轻轻去揽她的腰。 “哼!”她闪身躲了过去,“骗谁呢!以为我不知道?你风少侠如今已经是节节取胜,眼见着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哪里还记得我姓甚名谁?!” 风轻尘无奈苦笑,“潇妹!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自打我来了流云山庄,我可是日夜都想着你!” 她瞪了他一眼,“想我?那我问你,要是你真的赢了比武,你是娶那云小姐,还是娶我?!” 风轻尘抱住了她,低头叹道:“我赢不了。” “少来蒙我!”她推他,“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风轻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凭你这句话,我也是一定会娶你的。” 她掩口轻笑,低头思索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怕……再过些日子,我这肚子就会藏不住了。” 风轻尘忧色扬上眉梢,说道:“你放心,这次比武高手众多,以我的武功,肯定是赢不了的。关键是如何才能说服父亲,与你们顾家结亲。” 她想了想道:“这次两位姑姑都来了,不如让她们出面去说说,如何?” 风轻尘点头道:“如此甚好,若是你姑姑、姑父都肯出面为我们做媒,相信父亲不会反对。正好爷爷也在,他老人家最是开通,肯定会为我做主的。” 她轻笑道:“你是他嫡亲的孙儿,他肯定帮你。我再让姑姑、姑父去说,这事定能成。不过你可要想清楚,明天比武……” “你放心!”风轻尘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放到床上,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道:“我只想要你……”她轻声娇笑,两人滚进床里,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第二十一章 决胜1 今天是第四场比试了,剩下的四个人,都是身怀绝技,各有高低。单论武功,靳天择与白无及略高一筹,可是场上胜负,千变万化,难以预料,谁会想到司空迹竟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子郝舍了呢?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议事厅内热闹非凡。到抽签的时候,大家都紧盯着靳天择的手,不知道他和白无及会不会提前交手? “三十九号!”云昭高声叫道。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靳天择对阵的是风轻尘!那么白无及的对手,将会是郝舍! 风轻尘默默走到场中,对着靳天择一抱拳,说道:“靳大侠请!” 靳天择略一点头,算是回礼。他背着双手,平静至极。仿佛昨天那场闹剧,从不曾发生。风轻尘心头微沉,此人意志定力,武功修为,都已经是上上乘,实在是人中之龙。当下不再迟疑,手腕一抖,掌中便多出一柄长剑来。他朗声道:“靳大侠,在下练了一套剑法,一直不得施展,今日想向靳大侠讨教一二。” 靳天择淡淡道:“不敢。请。” 风轻尘略略侧身,剑斜在手,在阳光里熠熠生辉,杀气顿现。人群中有人惊呼道:“风月宝剑!”风家一向是以制造兵器精良而闻名武林,这柄风月宝剑是风家的祖传宝剑,乃精钢所造,锋利无比。在江湖兵器排行中稳居榜首。自从风拂林将家业交给儿子风行远打理,这宝剑已经久不现江湖。如今突然出现在风轻尘手中,想来风家对这云峰女婿的位置,是有备而来。 靳天择眯了眯眼,精光一闪,说道:“风少侠练的是何种剑法?” 风轻尘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眼光随着剑气慢慢上扬,直到面色渐渐红润,宝剑开始铮铮作响。他目光一闪,挥剑跃起,直刺过去!靳天择略略一惊,风轻尘武艺不精,可是这剑却是真正的利器!他沉下心思,不敢分神,专心拆招。只见剑光闪动,衣衫飞舞,风轻尘攻势虽强,靳天择却应付有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轻轻道:“风郎,别忘你跟我说过什么!” 这个声音无比轻柔,只是场上的人,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二人比武,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说话。唯有郝舍,似乎心不在焉,却听得真切。他注目四望,果然看到边上的一个女子,焦急地看着场上,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风轻尘。 他沉思片刻,忽然笑道:“风大侠!你连家传的宝剑都拿出来了,看来是打定主意,非要娶到云小姐不可了?!” 那女子闻言果然变色,恨恨道:“风轻尘,你若敢负我,我决不会罢休!” 风轻尘一惊,身形便忽地慢了一拍。那一剑刺出去,突然偏离了准确的方位。风行道忍不住叫出声来:“糟糕!” 只见靳天择分身极快,托住他的手,轻轻地一拍,那宝剑瞬间离了手,飞了出去。众人惊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绝世好剑直直地往人群中间刺去!众人立刻飞散,唯有边上的一个女子似乎吓呆了,仍然立在原地,而宝剑不偏不倚,仿佛瞄准了一般,正好往她的头顶扎去! “快救人!”郝舍大叫,眼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淘气的神色! 只见风轻尘大惊失色,立刻飞身扑了过去,他将那女子扑倒在地,就势一滚,只听见“叮”地一声脆响,宝剑没入地下,深及剑柄!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风轻尘扶起那女子,关切道:“潇妹,你没事吧?!” 那女子满面通红,连连道:“我没事……多谢风……少侠!” 郝舍笑道:“咦,英雄救美啊。可惜你输了。” 另有人叫道:“风少侠是为了救人嘛,也不算输吧!” 风轻尘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沉声道:“靳大侠打落了在下的剑,在下已经算输了。” 云峰看着风、容、司空三家的人,询问道:“诸位大侠以为如何?” 风行道脸色已经沉了下去,风拂林叹道:“尘儿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他若不是有风月宝剑在手,也不可能与靳天择打了这么多招。你既已尽力,就下去吧!” 风行道欲言又止,可是见父亲发了话,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风轻尘面色微喜,拱手道:“在下得蒙靳大侠指点,不甚荣幸。改日有机会,望能与少侠再行切磋。” 靳天择微一点头:“承让,请。” 风轻尘拔出宝剑,回到堂前站定,远远地看着那女子满面娇羞喜色,含情脉脉地看他。想起昨夜缠绵之事,他一颗心,忍不住又砰砰跳起来。 “尘儿!”风行道不悦道:“你在想什么?” 风轻尘回过神来,将剑拿到风拂林面前,跪下道:“孙儿有负爷爷之托,还望爷爷责罚。” 风拂林笑道:“责罚什么?这比武之事,原本就有高低之分。你已尽力,起来吧。”风轻尘这才松了一口气,默默站到他身后,心中的喜悦暗生。 第二十一章 决胜2 众人眼见靳天择没费多少力便取胜了,不由得暗自唏嘘。现在轮到了白无及与郝舍。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白无及,他会不会栽在这个胜了司空迹的郝舍手里?! 白无及默默地站起身来,对着郝舍笑道:“郝公子,请。” 郝舍嘿嘿笑道:“白公子是我佩服的人,在下今天自知赢不过你。不过……我是一直很想领教白公子高招。” 白无及道:“不敢当。你已经胜了一招无痕司空迹,实力有目共睹。” 郝舍走到场内站定,略一拱手,说道:“那在下不客气了,请。”说着,他摆开架势,仍然是那副简单松散的样子。人群里有人露出鄙夷之色:“这人就靠歪门邪道取胜,武功全是花架子。” 郝舍声色未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无及,嘴上笑道:“白公子是不是觉得和我这样的过招,有失身份?” 白无及一愣,笑道:“郝公子何出此言?” 郝舍默默地走上前去,低低笑道:“因为……人人都认为我是个歪门邪道。以白公子这样的人,若不是站在这里,怎么会屑于与我动手?!” 白无及没有答话,他的脸色异常地平静,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来之前云峰对他说过,这个郝舍似有邪功,若有机会可尽量让他多展示武功,以窥探他的来历。可是眼前的郝舍看上去只是年轻了些,姿容艳媚了些,旁的,觉察不出他有何不妥。他隐隐有些不安,仍然笑道:“郝公子多虑了。白某生平最不爱与人交手,除非迫不得已,绝不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今日虽是比武招亲,大家也是公平比试,点到即止,目的是切磋交流,而非以命相拼。郝公子也是这样比下来,在下与你,是一样的。” 郝舍略略一怔,笑道:“好!白公子果然是君子。请!” 他后退半步,挥掌就是一拍。 白无及猛地一惊,他突然想起司空迹和他比武时,连连惊叹,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当时他看他的武功路数,总觉得有些奇怪,却想不出奇怪所在。如今见他出招,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郝舍的掌风来势飘移,好象随时都在改变目标,明明见他打的中路,却又飘到了下路。他的武功,招招都不在于攻击人,而是四处游离,就犹如戏法一般。 打了几招,他也禁不住“咦”了一声。 坐在堂上的云峰听见他的声音,心底却是一沉。司空迹败了之后,司空一断曾仔细地问过他,司空迹武功虽好,可是表达却不清,只说自己越打越心乱如迷,老想看他后面怎么出招,后来郝舍突然一笑,他顿时觉得眼前光影如桃花飞溅,只看得见他的眼睛,仿佛有种魔力,让他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这一番话着实让司空一断听得没头没脑!若他说的是真,那这个郝舍,极可能怀有某种媚功,能在一瞬间迷惑人的心志!他深知此事难以解释,因此只与云峰商议,若白无及与郝舍对阵,以他的武功定力,希望能查出郝舍的来历! 云峰皱起眉头,照现在的情形,白无及似乎与司空迹相去不远,实在是令人忧心。就在这时,又听见白无及“咦”了一声! 云峰站起身来,只见场上人影晃动,那郝舍的攻势不见起色,但白无及也不进攻,令人奇怪得紧。他忍不住叫道:“白公子,你武功远胜于他,还不快快出招!” 白无及神色一凛,手掌一翻,身形滑到郝舍身侧,瞬间将他制住。郝舍似乎毫不害怕,只抬眼看着他,又是一笑。 众人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司空迹就是输在这笑容上,难道这白无及要重蹈覆辙?!只见白无及忽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就在众人惊呼出声,以为那郝舍立刻就会反手相攻的时候,他却丝毫未动,低首道:“白公子武艺超群,在下输了。” 众皆哗然。 郝舍笑道:“在下恭祝白公子能如愿娶得如花美眷。告辞!”说完,他大步走了。 坐在堂内的人立时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啧啧赞叹:“白公子到底技高一筹!” 白无及面色平静,默默地看向堂内,眼光却无比复杂。云峰笑道:“好!明日靳天择与白无及在此决胜!” 第二十一章 决胜3 大家彼此恭喜寒喧,唯有风行远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众人只道他介意风轻尘输了比武,心中不快,也不便多说,各自回去休息了。 白无及正欲回转,忽然见到锦阑走了过来,低身拜道:“白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白无及低叹一声,正想回绝,却听锦阑又道:“白公子请不要多心,只是小姐近日感染风寒,一直不见大好,夫人与庄主很想她明日能来观看决战,所以才想请白公子过去瞧瞧。” 白无及微微一怔,问道:“小姐病了?” “正是,白公子请吧。”锦阑说着,便自行带路走了。白无及犹豫片刻,忽见靳天择若有所思的眼光一直看着他,不免笑道:“靳公子。” 靳天择轻轻笑道:“云小姐等着你呢,相信白公子定能‘人’到病除!” 他不等他答话,便抽身走了。白无及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如今人人都在传言,他是云峰内定的女婿,每个人都看好他,就算他此刻进了衣轩,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他无奈轻叹一声,看见锦阑的身影在门口等他,只得快步赶了过去。锦阑带着他走到衣姿楼时,已将近黄昏。厅内早已点上了灯,桌上摆满了酒菜,丰盛无比。 他一脚踏进厅内,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云峰走出来说道:“白公子,有礼了。” 白无及恍然,笑道:“原来是云庄主!我还真以为……” 温微微也笑着走了出来,说道:“白公子见谅,雪儿是有小恙,不过服了药早无大碍了。公子请坐,我们夫妇实是有事想请教公子!” 白无及连连道:“不敢不敢。云夫人请。” 三人分宾主坐了,云峰这才正色道:“在下确有事想问白公子……” 白无及道:“庄主是问郝舍?还是甘泉?” 云峰笑道:“白公子果然知我心,本来此事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你,只是我疑虑重重,才不得不问。甘泉被人无端下毒,多半是有人想他去找靳天择挑衅,以生事端。可是甘泉自进了云居,与他接触过的,除了我庄内的人,就只有白公子……” 白无及沉吟道:“这个在下明白!” 温微微道:“峰哥,难不成你还怀疑白公子?他可是个正人君子!要是他下的毒,他何必还要自损功力,去救甘泉?!” 白无及笑道:“庄主不是怀疑我,他是希望我能给他提供点蛛丝马迹。这红流之毒一般以燃烧的烟状进入人的鼻息,从而令人血脉贲张,神智混乱。从吸入烟到发作,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相信甘泉是中毒后即去找了靳天择。庄主可以查一查这段时间有谁接近过他。” 云峰点头道:“嗯,我会彻查。还有一事,那郝舍?” 白无及沉思道:“郝舍……此人武功路数实是在下生平未见!” 听他这么一说,云峰的眉头皱了起来:“此人武功正邪难辨,又诡异无比,他今天虽然败在了白公子手下,却令云某仍觉不安。迹公子是个纯直之人,不明这其中的道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来请教白公子。” 白无及道:“云庄主不必客气。实不相瞒,今日我与郝舍交手,也清楚他的武功不如我,心想最多不过五十招,我便能取胜。可是交手之后,他攻势并不强,只是四处游动,缥缈难寻,在下从未见过这种武功,真是惊奇无比,每接一招,就很想知道他下一招会怎么打。” 云峰点头道:“嗯,迹公子也是这么说。” 白无及又道:“如此说来,并非是我一人有这种感觉。直到云庄主出言提醒,我才如梦初醒,若不然,真不知要打到几时才能收手!”说完,他轻轻皱眉,显然对白天的那场比试,仍觉诡异。 云峰笑道:“在下也是心急了,惟恐你又和迹公子一样,着了他的道儿,才不得不说话!还望白公子不要见怪!” 白无及摇头道:“云庄主多心了,在下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后来我一招将他制住,他反而没有极力反抗,只是对着我一笑……” 云峰紧张道:“他的笑容有何不妥?好象迹公子也是受不了他这一笑,便认输了!” 白无及叹道:“他当时对着我一笑,真是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不为过。世间万紫千红,我只看得见他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无法自拔!” “啊?!”云峰怔了一怔,叫道:“迹公子也是这么说!难道此人真的有邪功?” 第二十一章 决胜4 白无及摇头道:“非也!他对我笑时,眼睛离我很近,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瞳孔与正常人一样,并无任何变化。通常修炼媚功的人多为女子,发功时,眼瞳不断收缩,与常人不同。可是他,当真是毫无破绽,所以我才更为奇怪,发现这一点时,我觉得我们所有的人,都误会了他,他并非什么妖邪,极可能是天生魅眼,所以我立刻放开了他。” 云峰长叹一声:“原来如此!亏得白公子有侠义心肠,想来那郝舍也是敬你这分心肠,才主动认输!” 温微微笑道:“郝舍见你不被他所惑,自然是服了你了。白公子不仅武功超群,心胸宽广,还是正人君子,明辨是非!” 白无及连忙道:“云夫人真是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行医成了习惯,看人时,常要查颜观色,因此没有专注于他的眼光,而是他的眼瞳。所以才误打误撞,没让他控制住。” 云峰道:“那也是因为你宅心仁厚,发现他并非妖邪,便放了手。否则他又怎会心服口服?!” 白无及叹道:“不管是好人坏人,终究是人,都是血肉之躯,又何必苦苦相逼?!” “白大哥有这番心胸,真是武林之福!”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她罗衫轻摆,盈盈拜倒,笑道:“好久不见了!” 白无及连忙起身道:“云小姐身体已经大好了?” 云初雪笑道:“我没事,白大哥不必担心。就是没想到,父亲想问你些事,竟然打着女儿的名号!”她轻轻地笑着,偎到温微微身旁:“母亲你也是帮凶!” 众人失笑,温微微道:“你这孩子,不早早歇下,又出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爹爹不成吗?这些日子爹为了女儿的婚事,日夜操劳,女儿应该来好好谢谢爹爹才是!” 云峰抚须笑道:“雪儿有这个心,爹开心得紧呢!就怕雪儿名为看爹,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初雪撅嘴道:“爹如今也知道拿女儿开心了!你可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你有偏袒之心!” 云峰哈哈笑道:“我有偏袒之心?那雪儿你觉得呢?” 云初雪低了头,娇羞道:“我知道什么!凡事爹爹作主就成了。” 云峰道:“好!有雪儿这句话,爹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哈哈哈……” 云初雪抬眼看了白无及,他面带微笑,也在看她,禁不住面若红霞,嗔道:“爹!女儿不跟你说了!我要回房歇着了!”说完,她便扭身走了。她不敢回头看他,一路飞奔回了二楼房内,方才捂着脸喘气。 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满面红潮,娇艳欲滴,眼光柔媚,全然是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她默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一点陌生感,这样的自己是从未见过的。 “小姐……”洁云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我打听过了,和白公子对决的是靳天择公子,这个人无门无派,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但是人人都说,他的武功好得不得了,一招就把飞天教的时翰打残了!” “啊!”云初雪回过神来,惊道:“你说什么?那个靳天择真有那么厉害?” 洁云道:“是啊,连司空大侠都说,靳天择武功与白公子,在伯仲之间!”云初雪皱起眉,脸色已经沉了。洁云见状又道:“小姐别担心,连庄主和夫人都这么喜欢白公子,我想,靳天择也未必会赢!” 云初雪叹息一声,说道:“靳天择长得是圆是扁是高是矮我都不知道,若要我嫁他……真不如一辈子不嫁!” 洁云笑道:“小姐又犯傻了,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我打听过了,那靳天择一表人才,武功也不错,就是为人冷漠些,不爱跟人说话。况且,他不一定打得过白公子!”她轻轻扶上云初雪的肩头,轻声笑道:“再说,我们小姐这么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好好待你?!” 云初雪啐了她一口,说道:“贫嘴!算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不过……” “好了,”洁云拉着她往床走,“赶紧歇着,明儿不是要去观战吗?” 云初雪倒在了床上,低声喃喃道:“洁云……你不明白……” “我明白!”洁云打了个呵欠,笑道:“小姐你的心思,洁云哪有不懂的?你生在这天下第一庄里,外面的人,基本没见过。父亲又是这样一个英雄了得的人物,平常男子,你岂会看得上眼?但你是个女子,终要找一个终身依靠才是……” 云初雪沉下眼,轻喃道:“终身依靠……只可惜,天下男人,未必真有可靠之人!我其实不求他武功多高为人多好,我只希望,他真心待我,一如我真心待他……一生一世,能相知相守,不离不弃……纵然平凡简单,也是幸福的。” “小姐……放心……白公子会明白的……”洁云的声音渐弱,云初雪回头看她,小丫头已经扛不住,睡过去了。她暗自失笑,替她盖好被子,方低低叹道:“死丫头,还说和我知心呢,先自己去梦周公了。我要有你一半宽心,那有多好!”她顾自发了一阵呆,才倒头睡了。一夜都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安稳,仿佛感觉她的人生,从这天开始,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第二十一章 决胜5 终于到了决战之日,一大早,议事厅里就挤满了人。云峰与三大世家的人,坐在堂内,温微微与众女眷在二楼隔帘观战。不过令人兴奋的是,从未露过面的云家大小姐,今天也来了。虽然众人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一想到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近在眼前,谁不会多看几眼?! 云初雪一早起来,就精心梳妆打扮,与母亲同往剑天阁,见过了几位叔叔伯伯,便和夫人们坐在二楼堂前,等待比试开始。几位夫人见了云初雪,都是一惊,这云家女儿果然生得倾国倾城,比之年轻时的温微微,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玉凤笑道:“云夫人有福气啊,女儿这般绝色乖巧,真让我们羡慕呢!”她眼光中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为啥这母女二人如此得老天眷顾?!一个比一个生得娇媚动人! 云初雪见她几人对母亲颇有些不敬之色,心中暗暗奇怪,当下谦和笑道:“容夫人过奖了,雪儿自小身子不好,若不是母亲细心调养,恐怕今日也不得在此和众位夫人说笑了。” 顾向北道:“云小姐真是贴心!还是生女儿好啊!我生个小子简直没法跟你比!”她自顾自地笑,眼角扫过温微微的身子,那意思是说,你再好也只生个女儿,害得云峰没儿子送终! 温微微揽过女儿,轻轻道:“是儿是女,都是娘的心头肉!”云初雪笑道:“那是娘疼女儿!”两人相视而笑,温情脉脉流动,众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忽听到底下有人叫道:“靳天择和白无及来了!” 云初雪心头一跳,立时坐起身来,抬头朝外望去。只看见一青一白两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那白衣的是白无及,也是云初雪熟悉的。另一个……她的眼光接触到他时,心跳骤然加速,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温微微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关切道:“雪儿,怎么了?” 云初雪连忙低下头,支吾道:“没事没事,可能阳光太烈了。” “那你往后坐坐,洁云!” 洁云立刻上前来,把云初雪的坐位往后移了移,她心跳如鼓,又慌又乱。虽然刚才她没有看清靳天择的脸,可是那衣服,那身形,定然是梅林的无耻之徒!她猛地抓住了洁云的衣服,低声道:“不行,我要坐到前面去!不然……我看不清!” 洁云微微一愣,只得又将她的座位往前移了一点,云初雪探头望去,比武场上的两个人,都已经分别站好,云峰走上前去,朗声笑道:“今日是最后一试,胜者即为我流云山庄的女婿!小女今日也来观战了,两位不管是谁获胜,就能上楼去与她一聚。在下还是那句话,希望两位公平比试,点到即止,切勿伤了和气!” 众人都点头称是,云峰走回堂内,说道:“比武开始!” 阳光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万丈光芒灿烂四射,将整个议事厅映照得明亮无比。观战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这一场旷世大战。 靳天择与白无及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经过四天的比试,他们对自己对面的人,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识。白无及武功博大,集众家之长,常能以招克招,应对自如。靳天择武功内力修为很深,往往看似简单平凡的招式,在他使来,却威力无穷。这二人决战,一定是这些年来武林最精彩的一场比武! 白无及淡淡笑道:“靳公子,请。”说完,他微微侧身,右掌随即拍出。这一掌来势不快,平平而出,颇有君子礼让之风。靳天择侧身闪过,轻轻托住他的手臂,就势一推。白无及见他拆招也平缓沉静,知他有君子之仪,不由得眼有笑意,随即跃身而起,身法忽变,立刻快了数倍。靳天择几乎是同时旋身,双掌迅速推进。两人招式越来越快,渐渐地,只看得见一青一白两个人影,在场上飘忽移动。许多人都已经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如何出,如何拆,变化都只在一眨眼之间。 云初雪捏紧了手,紧张得捏出汗来。万一那无耻的家伙真赢了……那……她岂不是入了地狱?! 云峰在底下也看得心情起伏,眼见二人打得难分高下,他不免心情郁结。如此打下去,就算是激战三天,也未必能分出胜负!看了这些天,他们对靳天择的武功来历,仍然不甚明了,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与引魂招有关呢?这一场比试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后的机会,能不能明确真相,就看今天了。 “云庄主,”司空一断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这靳天择的武功,变幻莫测,除了第一天的折云手,后面没有一招半式,是你云家功夫,你怎么看?” 云峰皱眉道:“在下也的确看不出来。只希望白公子能窥视一二。” 司空一断道:“在下……有一个主意……” 第二十一章 决胜6 云峰转眼看着他,正欲说请教,却听得场上一声惊呼,只见靳天择凌空一掌,堪堪擦着白无及的腰际而过,他一身白衣的下摆,立刻如碎花落叶,飞散飘落。 云初雪哗地一声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廊沿下,紧张地看着场上的人。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有人叫道:“那个是云小姐吗?!好美啊!” 此时的白无及与靳天择已经停了下来,静静地立在一旁。听到这些人一说,都下意识地抑起脸,朝二楼的廊沿上看去。那个浅紫色的人儿,果然就站在跟前,面色忽白忽红,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来回的流转,看到靳天择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忽又转过身,走回去坐下。 靳天择眸光微沉,看着白无及道:“白公子,我们这样打下去,不知打到何时才能分出胜负。在下,有一个主意!” 白无及道:“靳公子,请讲。” 靳天择道:“好,爽快,我们就三招定胜负,如何?” 众人“哗”地惊叹一声,三招?三招怎么定胜负?白无及的眼光往那楼上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温微微期盼焦急的眼色,他缓缓地后退了一步,说道:“好。” 云峰等人此刻都离了座,全都齐集在门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变化。司空一断轻声道:“在下有个主意,不知云庄主,可有兴趣听?” 云峰心头一动,说道:“司空大侠请讲。” “以在下愚见,白无及武功虽然不错,但要内力修为,他似乎比靳天择要略逊一筹。况且此人行医多年,有仁慈之心,论手段强硬狠毒,他远不及靳天择。靳天择提出三招定胜负,此一战,他恐怕会输!” 云峰深吸一口气,说道:“司空大侠与我之见相同。你有何主意?” 司空一断道:“若是靳天择获胜,还望云峰大侠以婚事为由,将他留在这流云山庄。我们再设计,将他的底细查个清楚!若他真与引魂招无关,那恭喜云大侠得此佳婿,若他是引魂招的人,那就只有请云大侠大义灭亲了……” 司空一断的声音极轻极细,云峰知道他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夫与自己私谈,这番话,除了他二人,没有旁人听得到。云峰沉吟片刻,未置可否。要以雪儿的幸福为赌注,他有点犹豫不决。 司空一断又道:“我知道,做为父亲你有顾虑,可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整个武林着想,还望云庄主能义薄云天,与我们三大世家联手,不可错过任何一个有嫌疑之人!” 云峰沉默良久,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好吧,云某答应你。” 此时场上比武的两个人站立两旁,靳天择朗声说道:“在下请各位前辈做个见证,我二人约好三招定胜负,不管谁输了哪怕一丁点,都要算输!” 云峰点头道:“好!既然你二人都同意,那就以三招定胜负!两位都是高手,还望记住在下一言,比武论胜负,点到即止!” 靳天择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溢出一丝笑意。众人都没有明白过来,他就转过身,对着白无及道:“白公子,请!”说着,他手腕一扬,一掌平平地推了过去。这招看上去平淡至极,仿佛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众人都禁不住咦了一声。既然是三招定胜负,怎不见他使出什么绝招?! 云峰眼光一亮,惊得上前一步。只见白无及气定神闲,面色微沉,立刻挥手相迎,只听见一声巨响,两个人瞬间分开,以迅雷之势,转眼就拆了三招。两个人的身形在空中飞速闪过,落下时,已经换了位置! “折云手!不,不太象!”司空一断惊呼一声,拉着云峰低语道:“这是什么武功?!云庄主你看清了吗?” 云峰定定地看着靳天择,没有答话。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惊住了,完全听不见也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司空一断连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问道:“胜负如何?” 第二十一章 决胜7 司空一断怔住,他在问胜负如何?难道刚才没看清? 白无及平淡的脸色,有些微的严肃。他平静地看着靳天择,此刻他的左手上,已经多了一截靳天择的衣料。众人一声惊呼,有人叫道:“白公子赢了。” 云峰脸色发白,眼光犹疑不定。只见靳天择缓缓地张开了手,轻轻一吹,几根轻柔的发丝,随风飞散,众人都惊呆了。 议论声四下顿起,大家都争执不下。到底算靳天择赢呢?还是白无及赢? 司空一断连忙叫道:“大家静一静,两位的武功,的确不相上下,很难分出高低。这样,我们几个再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判定?!”说完他对着云峰询问道:“云庄主你意下如何?” 云峰一直在沉思之中,此刻如梦初醒,沉下脸来说道:“我想先和靳公子谈谈。”他仰起脸来直直地看着靳天择说道:“靳公子……在下有事想问公子,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靳天择的眼角又溢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淡淡道:“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他大步跟着云峰走进堂内,一直走出了议事厅,完全不顾身后的人惊疑不定的议论和追问之声。云峰一直沉着脸,仿佛在思虑一件极其重大的事,两人一言未发,直至走进一木屋之中,云峰开启机关,两人随即沉入暗室。 阳光,没有了。只有昏暗的烛火,映照得二人的脸庞影影绰绰,阴暗之中凭添了几分神秘,靳天择冷冷道:“云庄主带我来这里,有何指教?!” 云峰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敢问靳公子,方才那一招舒云手,是何人所授?!” 靳天择缓缓道:“在下刚才只是兴手使了一招,是我自创的招式,没有名字。并非云庄主所说的什么舒云手。” “是吗?”云峰没有答话,手腕一扬,一掌平平而出,所发招式,与刚才靳天择使的一模一样! 此刻比武场上是人声鼎沸,众人都看着白无及议论纷纷。云峰突然叫走了靳天择,原本都看好白无及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叫道:“看来是靳公子赢了!毕竟抓到头发比抓到衣服要难得多!” 有人不服道:“我觉得都一样!” 有人叫道:“肯定头发不好抓,那发丝轻且飘软,哪象衣料宽大,随便扯?!” 众人一时乱啐一团。温微微见丈夫突然离场,局面又有些乱,一时心乱如麻,张口唤道:“锦阑,去请白公子上来!” 锦阑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了。云初雪也是一张脸已经煞白,抓住温微微的手叫道:“娘!我一定不能嫁给靳天择!” 温微微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雪儿放心,你不喜欢的,娘一定不会让你嫁他。” 云初雪这才略宽了些心,眼见锦阑带着白无及上了楼来,众女眷连忙上前见礼,他淡淡笑道:“各位夫人,云小姐有礼。” 温微微连忙笑道:“白公子请坐。刚才白公子力战靳天择,我们都无比地钦佩。” 白无及笑道:“夫人过奖了,在下只是尽力而为,不敢居功。靳天择武功修为的确令白某佩服,不管今日胜负如何,在下都是心服口服的。” 云初雪脱口叫道:“不可以!”众人都转眼惊讶地看着她,她微红了脸,低头慌乱道:“白公子武功高强,有目共睹,怎能……随便判定?!” 白无及叹道:“只要是各位前辈和云庄主的决定,定然是公平公正的。云小姐不必担心。” 此刻坐在楼下的三大世家的各路高手,也是疑虑重重,面面相觑,风行道问道:“这云峰,到底在干什么?!” 司空一断深思道:“也许,他在考虑一个万全之策!” 容上省道:“靳、白二人的武功,的确很难分出高下。不过刚才那三招,白无及似乎分了心,才会只取得了他一截衣袖。而靳天择,能将他发丝截下,显然是技高一筹。旁人看不出,你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风拂林突然叹道:“白无及功德名声,远胜靳天择。可是比武就是比武,却容不得一丝半点的犹豫念差!云庄主想必也明白这一点。” 风行道笑道:“爹!你想多了,我们又不是选天下第一,而是在为选云小姐选婿!不管如何,也该问问云家夫人小姐的意思!况且他二人武功,本就不相伯仲,就即使是判定白无及赢,我想也不会有人不服。” 第二十一章 决胜8 风拂林但笑不语。正说着,温微微下了楼来,和大家一一见礼。她浅笑道:“怠慢各位了,小女子特来陪个不是。” 司空一断笑道:“夫人多礼了,云庄主此刻的心情,我们都很理解。要在白公子和靳公子两人中间选一个,换作是我,也是为难得紧哪。”他的眼光瞟向白无及,他却一脸的平静。 温微微正想再说两句,忽然见到云昭匆匆赶了进来,一见众人便道:“庄主有命,请夫人到梵音阁,诸位大侠在此稍坐片刻,庄主与夫人商议完后,就来与大家宣布胜负结果。” 众人都是一愣,温微微连忙笑道:“怠慢了,小女子先告退。”正欲回转,却被云初雪拉住了衣袖,她切切道:“娘,女儿也去!”温微微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后院走。一直到进了梵音阁内,才听到云昭说:“小姐在门外稍候,庄主此时只见夫人。” 云初雪愣住!父亲为何如此?十六年来,他从不会这样背着自己和母亲说话!更何况是为自己选夫君这样的大事! 温微微也是一怔,随即转身道:“雪儿,你在这里等着。”她一脸的严肃,云初雪也极少见到母亲这般郑重,只得说道:“是。娘……” 温微微拍了拍她手,转身进了屋。房门关上了,云峰的声音传来:“你下来说。”话音一落,地板上突然哗地一声打开来,露出一个秘道。温微微咬了咬牙,缓缓地走了进去。暗室中依然昏暗,云峰坐在座上,神情异常地憔悴,仿佛极度兴奋之后,疲累无比。他的目光有一丝呆滞,心事沉重。 “峰哥?!”温微微吃了一惊,赶紧扑了去,仔细地打量着他,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云峰忽然笑了,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我有一件事,请求你答应我。” 梵音阁外阳光依旧灿烂,云初雪此刻的心情,却七上八下,坐立不宁。母亲进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可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空旷的梵音阁风景犹如仙境,此刻在云初雪的眼中,却好象在炼狱一般难熬。 她轻轻抚弄着台阶前的蝴蝶花,喃喃道:“爹!你一定要明白女儿的心思……” 突然一截青蓝的衣衫映入眼帘,她蓦地一惊!立刻后退一步,望着眼前的人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父亲请我来的。”他冷淡的眼光,已经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个透。 云初雪莫明想起了梅林里那次初遇,不由得微红了脸,气道:“无耻!就算你武功再好,我也不会嫁你!” “是吗?”他有些不屑地笑道:“恐怕由不得你。如果你父母知道我早已经看过你的身子,你猜他们会把你嫁给我,还是白无及?” “你!”云初雪瞪大了眼,胸膛不住地起伏,满腔怒气就要冲了出来,指着他恨恨道:“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你!” “哼!”靳天择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飞快地攫住了她的下巴,冷冷道:“你要是真的一辈子不嫁,我是无所谓。只怕你父亲母亲,整个流云山庄,都会成为武林的笑柄!”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我?”云初雪惊慌地瞪着他,想去拍开他的手,却被他长臂一揽,抱进了怀里!云初雪大惊失色,挣扎地推他,“快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靳天择没有松手,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只可惜这世上,越美的女子,越不能顾惜!”他的动作那样亲昵,仿佛情人在温柔地爱抚,可是眼睛里的光,却是冰冷戏谑,毫无情意!云初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你不喜欢我,为何要来娶我?!”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靳天择松开了她,默默地转过身,没有理她。云初雪踉跄一步,差点儿跌倒在台阶上,她连忙扶着一旁的栏杆,想离他远一点。就在这时,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云峰与温微微开门走了出来。 云初雪连忙迎了上去,叫道:“爹!娘!” 第二十一章 决胜9 温微微眼睛发红,似乎哭过,她一脸的苦楚,缓缓抚摸着云初雪的脸,轻声道:“雪儿……”抬眼望向靳天择,声音控制不住有几分发软,“你以后,要与靳公子……相敬如宾……” “娘!”云初雪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你说过,我不喜欢的,你不会强迫我嫁他……我!我不要嫁给这个靳天择!我不要!” “你为什么不愿嫁他?”云峰的脸色苍白,沉声问道。 “因为……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他一定有目的!爹!你相信我,难道你要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来娶女儿吗?”云初雪激动地叫了起来。 “居心叵测……”云峰身子微微一震,叹道:“雪儿,你误会了,他不会的。相信爹为你选的夫君,不会错!” 云初雪叫道:“不!我不嫁!爹!雪儿求你,我不嫁他!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雪儿!”温微微凝住了神色,斥道:“不许跟你父亲这么说话!你爹是为了你好,相信娘,靳公子一定好好待你的。” “娘……”云初雪望着自己的父母,突然发现他们好象变了个人,不是以前那个将自己放在掌心里疼爱的父母了,此刻突然对她的终身大事固执己见,不听取她的任何意见!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哽咽道:“难道你们一点都不在意女儿的感觉吗?” “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雪儿……”温微微见女儿哭了,忍不住心头一软,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听娘的,不会有错!靳公子……会是个好丈夫!” 云初雪甩开她的手,倒退一步,凄然道:“这么说……你们已经决定了?” 温微微一怔,转眼看了看云峰,他也是一脸忧色,只得狠了狠心道:“不错!雪儿,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流云山庄唯一继承人,你要相信娘!听娘的话!” 云初雪大叫道:“不!我不!你们要我嫁他,我……我绝不,我宁愿出家当尼姑去!” 云峰与温微微一惊,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云初雪已经是满面泪痕,泣不成声。温微微也禁不住流出泪来,云峰仰天叹息:“罢了!罢了!此事……” 温微微急道:“不!峰哥!我们母女欠你太多了,就算是下辈子也还不完!这婚事,就这么定了,雪儿!你听娘说,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好丈夫!靳公子绝对是个正派君子,他会对你好的。你相信娘……” 云初雪眼泪如珠,却是笑出声来:“真的吗?娘你知道他是如何对我的吗?你如果知道,就不会说他会是个好丈夫!我告诉你……” “云夫人!”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靳天择,突然开口了,“也许云小姐对在下有些误会,我想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云初雪回头愤恨地瞪着他:“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温微微看了看他二人,忧心叹道:“也好。你们自己好好说说,这事……旁人也插不上手。峰哥,我们到议事厅去,免得怠慢了客人。” 云峰长叹一声,看着靳天择道:“雪儿,我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云峰,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她好,我别无所求。”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害怕再到云初雪的眼泪,会忍不住改变主意一般,飞快地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温微微默默地抹了一把泪,也快步走了。安静的花草地里,芳香四溢,只剩下两个人,沉默以对。 第二十一章 决胜10 云初雪收起眼泪,冷冷笑道:“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靳天择侧头打量着她,那脸上余留的泪痕,突然晃花了他的眼。他漠然回过头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你若不嫁我,我便告诉天下人,你已是我的人。看看到时,云峰温微微如何有脸面去江湖上走动。等他们百年之后,这流云山庄,就要易主了……” “到底为什么?!”云初雪开始发抖,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难道他就为了这流云山庄而来?!见他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毅然道:“我不会答应你!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嫁你。我不知道你跟我父母下灌了什么迷汤,让他们那样相信你,可我不!就算我父母,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你是云家女婿,我也不会认!我只想告诉你靳天择,我云初雪虽是个女儿身,可也不想随便受人摆布要胁!” “果然是云峰的好女儿!”他嗤笑一声,一步便走到她的面前,紧紧地盯着她,没有一丝放松。云初雪仰起脸,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她突然不再畏惧,努力地挺直了腰,回视着他,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她绝不能妥协! “原来你如此倔强,倒有你母亲年轻时的影子!”靳天择的眼光忽然柔和了些,淡淡道:“你放心,我本无意娶你。只要你答应了婚事,我可以保证,三个月后,还你自由之身!”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云初雪吃惊了。 “你父亲说,需要三个月来筹备婚事,这三个月我便留在山庄里。你不用马上做我的妻子,我们也无须行夫妻之礼!只要这三个月你循规蹈距,我不会为难你。三个月后,你想嫁谁就嫁谁,我绝不阻拦!” “你……此话当真?可是,为什么?”云初雪半信半疑,下意识地追问道。 靳天择冷声道:“你不用知道为什么!总之你信我,大家相安无事,若你执意不肯,大家就一拍两散!云峰将来在武林中因女儿蒙羞,也不干我的事!只要你暂时答应婚事,让我留下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在梅林里见过你,你将来定能清清白白去和你的白大哥相聚!” 云初雪微红了脸,啐道:“你胡说什么?!你……当真不会告诉别人我们……”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略略沉了脸,“我不喜欢重复!” “那你发誓!”云初雪急切道:“若要我信你,你发誓!三个月后,不能再为难我!” 靳天择目光微闪,冷笑道:“我发誓。” 云初雪抹了一下脸,忽地笑了笑,“我信你了。” 靳天择怔住。眼见她刚才哭得梨花带雨,不胜娇弱,此刻只因为他发了个誓,便笑逐颜开,全无心计。这女人,还当真是……白痴!他转过身大步往前走,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抑或是她的笑容,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喂!”云初雪愣了一下,“你去哪儿?” “议事厅!”他没有回头。 “你出不去!”她好象有点急,“等一会,锦阑姨会来接我们!” 靳天择停住了脚,他举目四望,这万花丛林,确有玄机,方才云峰带他进来时,他已经感觉到这里摆了阵法,如果没有猜错,也是海南容家的奇花幻影阵! “你不知道怎么出去?”他有一丝诧异。 “我?”云初雪有点不好意思,“我每次来都是锦阑姨带我来的,这些什么阵法,太复杂了,我本来就不懂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叫她!”说着,她飞快地跑到东屋边的廊沿下,拉了拉一道绳子,只听见叮铃铃的声音不绝,整个梵音阁内铃声四起,响彻山谷。 果然,很快就看到锦阑的身影出现在丛林边上,她快步走到屋前,笑道:“小姐,要走了吗?庄主和夫人在议事厅里等着呢!” 云初雪点了点头,拉着锦阑慢慢前行。靳天择尾随其后,边走边记方位,走出丛林时,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阵法的法门所在。只是默记在心,没有多言。到议事厅时,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似乎人更多了。 刚一踏进门,就听见有人叫道:“云小姐来了!” 云峰见她面色已经如常,靳天择跟在身后走了进来,不由得笑道:“你们谈好了?” 云初雪微微点头,“嗯……女儿听凭父亲做主!” 云峰大喜,拉过靳天择叫道:“好!诸位,这位靳天择公子,就是我云峰的女婿!” 众人大哗,不是说云峰一直很看中白无及,怎么这会变成了靳天择?!大家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朝着白无及望去。他的脸色如常,似乎没有半分不妥,只拱手笑道:“恭喜靳公子!恭喜云庄主!” 云峰心有歉意,只得笑道:“多谢白公子!本来两位的武功不相上下,实在很难断定谁胜谁负。在下与内子商议许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还望白公子见谅!” 白无及摇头叹道:“云庄主客气了,姻缘之事,原本讲的就是个缘字。靳公子人才武功,都是人中之龙,云庄主能得如此佳婿,白某也甚感欣慰。” 云初雪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头感叹,这白无及,真是太君子了!若他有靳天择一半的手段,真不知……想到这儿,她蓦地惊了一下,为何她会将他们来做比较?不,靳天择怎么能跟白无及相比?他是个无赖!想到这儿,她又看了他一眼,正巧他的眼光扫来,她连忙收回眼光,心头砰砰直跳。 众人都纷纷上前来恭喜,云峰似乎高兴至极,大声道:“剑天阁摆酒三日,各位喜欢的就留下畅饮,云某定要与各位把酒言欢!” 众人欢呼一声,纷纷往前厅去了,司空一断叹道:“云庄主,此番比武招亲,总算是功德圆满了。”他若有所思的眼光,在靳天择的身上停留了一刻,“恭喜庄主,招得少年英雄为如意女婿!” 云峰笑道:“司空大侠过誉了。靳天择武功超凡,的确是难得练武奇才。我流云山庄这次比武招亲,没有招错!这些天有劳各位为这比武招亲劳心劳力,还请各位大侠在庄内多住些时日,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聊表感激之情!” 众人连忙客气了几句,不一会儿大厨房来人传话说可以开席了,大家便移驾到餐厅内用饭。席间来敬酒恭贺的人络绎不绝,靳天择都浅尝相对,云峰则豪饮开怀。众人只当这二人性子相反,也未多想,只管喝了个痛快。云初雪与母亲陪各女眷用过饭后,便回了衣姿楼歇下。剑天阁的喝酒喜闹之声,一直持续到深夜,久久未歇。 第二卷 暗流迷云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1 初春晴朗的天空,刚刚破晓,云居北苑客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当云峰从剑天阁赶到云居时,三大世家人,已经全都站在北苑门外,神色凝重。他心头一沉,只听司空一断沉重道:“云庄主!甘泉教主被人杀了!” 云峰脸色一变,大步走进门内,只见浅浅跪在屋内,放声大哭,而时翰则呆坐在一旁,两眼无神。他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扶起浅浅,沉声道:“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浅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抽泣道:“云庄主……教主……死了!有人杀了他!你……你要为我们做主……要严惩凶手!” 云峰默默走到床前,甘泉躺在床上,面色十分平静安详,他摸了摸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如果不知道,只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撩开衣襟,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云峰仔细查看,只有胸口处,隐约有半指大的红色印迹。他心头一沉,面色开始发白。想了半晌,方才叫道:“云昭,去,为甘泉教主准备发丧。” 众人都是一怔,司空一断道:“云庄主有什么发现吗?” 云峰低声叹道:“在下……并无发现。” 容上省疑道:“甘教主中毒之日,妙手郎君已经为他清毒疗伤,白公子说过,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为何又突然死去?不如请白公子来瞧瞧再做定论如何?” 站在一旁的浅浅听闻立刻叫道:“不错!教主自从让白公子救治之后,每日按时服药,身体早已经好了大半,怎么会又突然死了?云庄主,你是武林中人人称赞的大侠,定要查清此事,还我们一个公道!我飞天教虽然是个不起眼小门派,但也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他声音清脆,泪痕犹在,却是锵锵在耳,忿怨声声。 云峰叹道:“你们不信,就请白公子来吧。” “在下已经来了,各位前辈,能否让白某看一下甘教主的尸身?”话音刚落,白无及的身影已经进了院子,立在门口,依然丰神俊朗,从容优雅。 众人连忙将他请进屋内,他略略点头,叹道:“在下听闻甘教主遇害,也十分惊讶,所以赶来瞧瞧。”他走到甘泉身边去仔细查看,云峰立在一旁,脸色似有不安。过了一会儿,只听白无及道:“甘泉教主被人一指点中了心脏,瞬间毙命!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你看,他面容安详,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痛苦挣扎的痕迹!” 风行道皱眉道:“一指点中心脏而毙命?!当今武林谁有这个功力!” 白无及指着甘泉胸口那半指的红印,冷静地说道:“这种指法,不知各位前辈有没有见过?” 众人一时沉默,眼光中惊疑不定,半晌方听风拂林沉思道:“若只看表面,很象云家的折云手。但折云手的发力是在手腕,而非指间,奇怪……老夫也想不出,江湖上谁还有这种武功!” 云峰脸色微白,没有说话。只听风行道犹豫道:“父亲,以前我们曾说过,引魂招的人,所学之武功与云家,颇有相似!” 风拂林点头,“你怀疑甘泉是被引魂招的杀手所杀?!” 白无及道:“甘泉教主四肢僵硬,尸身发冷,应该已经死去二、三个时辰。凶手行凶的时间,极可能是在昨夜丑时!” 司空一断面色凝重,说道:“昨夜我们与云庄主一直在剑天阁喝酒,没有回过云居。”他抬头看了看众位的脸色,又道:“那么说,流云山庄里,已经混进了引魂招的杀手?!” 白无及忧心道:“经过这几日细心调养,甘泉教主的武功早已经恢复,能进来不被他发现,又能一招将他杀死,此人的武功高深莫测,不在三位大侠之下。” 众人又是一怔,心里不约而同地浮出一个名字:靳天择!流云山庄里,能跟他们三人抗衡的人,除了云峰,就只有靳天择了!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2 白无及又道:“此人内力深厚,气聚指间发力,令甘泉教主心脏失力,从而瞬间毙命!” 容上省脱口道:“靳天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他,他有些尴尬,继而皱眉又道:“靳天择内力深厚,他有这个功力可以杀人。何况,先前他与甘泉教主就有过结,杀了他也不奇怪呀!” 司空一断道:“容大侠所说也不是毫无道理!昨夜子时靳天择就告辞回房了。如此说来,他也有时间来这里杀人!” “不可能!”云峰默默地开口,“他不会来杀甘泉的!” 容上省冷冷道:“他还没跟你女儿拜堂呢,云庄主就开始这般袒然相护了?!” 云峰叹息一声说道:“并非在下有意袒护,只是……他若要杀人,何必等到现在?以他的武功,要杀甘泉,几天前就可以。” 容上省哼了一声,说道:“那时比武未完,他当然不能浪费功力。况且众目睽睽,自然不能杀人。昨天大事已定,他便起了报复之心!前几日甘泉教主去找他挑衅,以他的个性,怎会容得下这样的人?!” 云峰面色一凛,微愠道:“容大侠此言差矣!靳天择虽然恃才傲物,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更何况且甘教主与他只是有些误会,并无深仇大恨!” 容上省冷笑道:“那只是你云庄主一面之词!不如找那靳天择来对质!看看他怎么说!” 云峰低下头,脸色阴晴不定。白无及道:“如此甚好。在下也觉得,云庄主应该彻查昨夜丑时进出过云居的人!但凡这个时间不在自己在房内的人,都应该一一查清。既然大家都认为引魂招的人,已经混了进来,就不可掉以轻心!” 云峰面色一顿,立刻叫道:“云昭!你速速去将所有人,聚集在剑天阁议事厅内,一一盘查!还有!请靳公子到这里来!去!” 云昭领命而去,众人在屋内坐了,静静等待。四下里安静异常,只听见浅浅轻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风行道叹道:“云庄主,请恕在下有一言冒犯!” 云峰微怔,连忙道:“风大侠有话请讲。” 风行道说道:“虽然容大侠的话不太中听,我们也知道靳天择是你新选的女婿,但……如今看来,只有他的嫌疑最大。倘若我们找到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不知云庄主……” “风大侠请放心!”云峰断然道:“如果他真是引魂招的杀手,在下决不姑息!” “好!”司空一断说道:“有云庄主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他又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着云峰轻道:“若他真是引魂招的杀手,我们不是就省了心?你也不用真的要将女儿嫁他了?这应该是好事一桩才是!” 云峰一愣,原来他们始终是不太相信他的!低头忧心叹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在下敢担保,靳天择绝不是那杀手!”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疑虑重重。先前云峰对这个靳天择也是诸多怀疑,但自从那最后一场比试之后,云峰的态度突然转变,对靳天择十分信任喜欢,竟然舍弃白无及而选他做了自己的女婿!这其中的缘故,大家都想不太透。 人人都沉默无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一会儿就看到靳天择慢慢地踏进门来。 “请我来有何事?”他看了看屋里坐得满满的人,神色淡淡。 众人又是一愣,好歹这云峰也是他未来的岳父啊,为何进来拜也不拜,如此无礼?回头看云峰,他只是盯着他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只说道:“你坐吧。我有一事问你。” 靳天择在一旁坐下,目不斜视。 “昨夜丑时,你在何处?”云峰平静的眼光中,有一丝焦虑,他似乎有点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在房内!”靳天择脸色未变。 云峰追问道:“何人可以证明?” 靳天择缓缓地看向他,眼光冷淡无比,“没人。”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3 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白无及叹道:“靳公子有所不知,昨夜丑时飞天教甘泉教主被人杀了。杀手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这里的人,若说不清自己昨夜身在何处,都会有嫌疑!”他目光中有一分探究,似乎在说,你最好能说清,免得被牵扯。 靳天择冷笑道:“那请问白公子昨夜身在何处?” 白无及淡淡笑道:“在下子时回房安睡,棉棉可以作证。” 靳天择哼了一声,说道:“棉棉?你的徒弟吗?他是你的人,当然可以为你作证!” 白无及微微一愣,笑道:“棉公子并非在下的徒弟。” 云峰沉思道:“既然如此,传棉公子来问问就知道了。来人!”他高声唤道:“去请棉公子过来!”说完,他看见容上省的面部,突然抽动了一下。 司空一断道:“我们几人,昨夜都在剑天阁内饮酒,大家可以互相作证,谁也不可能来云居里杀人。在流云山庄里的高手,除了在坐的,估计没有别的人,可以将甘泉一招杀死!” 靳天择冷冷道:“司空大侠好象还忘了一个人。” 众人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司空迹!他虽然早早地退出了比武招亲,可是武功却并不在这靳、白二人之下! 司空一断面色一白,立刻道:“迹儿与铮弟昨日就已经离了山庄,回去了。” 靳天择道:“既然睡着了可以起来杀人,那离开了的,也可以回来杀人!” “你!”司空一断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一派胡言!” 靳天择冷眼道:“以司空大侠的逻辑,不就是如此吗?” 司空一断正欲发作,云峰连忙上前拉着他笑道:“司空大侠切勿动怒!我们既然想查明真相,就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迹公子与司空铮大侠已经回去,云某很清楚。司空大侠不必为此介怀。请坐请坐!”他将他按回到椅子上,回头对着靳天择道:“天择,你说你在房内睡觉,那有人看见你回房吗?” 众人心头一惊,大家都注意到了,云峰唤他“天择”,而非靳公子,想来在他心里,已经非常认可这个女婿,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说道:“有。” 云峰一喜,“何人?” 靳天择看了看他,眼光中闪过一丝戏谑,缓缓道:“云初雪。” 众人大惊,不约而同地望向云峰,他也是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雪儿?她怎么会……”他本意想问,她怎么会深夜在你房中,又惊觉不妥,蓦地住了口。 靳天择回过头,顾自喝茶,仿佛不想再说话。云峰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想必你们有些话想说,才会……” 靳天择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云庄主也可传她来问,省得有人说我没有人证!” 云峰正想说不必了,只见云昭匆匆赶来说道:“庄主,棉公子不见了!” 众人大惊,容上省立刻起身道:“怎么会不见了?” 云昭道:“小的到棉公子房中查看,他的包袱行李俱已不在,想必是已经离开了。” 众人都向白无及看去,他叹息一声,说道:“小公子又不告而别了。想不到这次竟是我需要她的时候。” 司空一断道:“白公子不必担心,想必那棉公子走得不远,立刻差人去追,还能追回来。” 白无及叹道:“不必了。他和我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不去想理由,也许正因为如此,在下才觉得和他有几分投缘。” 司空一断愣了愣,为难道:“如果追不回棉公子,那还有谁能为白公子做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在心底里是相信白无及绝不会是杀死甘泉的凶手,可是为示公平,确也不能这般草草了事。 正在大家都为难之际,只听见一个女声道:“我能证明!”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4 门外走来一个窕窈紫色的身影,如轻风拂柳一般轻盈,款款而来。她慢慢走到众人面前,一一拜倒,口中清脆道:“小女子云初雪,给各位伯伯请安。” 大家都是一愣,司空一断道:“贤侄女,你来为谁证明?!” 云初雪道:“小女子为白公子作证。”云峰惊道:“你!你为白公子作证?你不是去找靳天择了吗?”他的目光在靳天择和云初雪的身上打转,心头疑虑重重。 云初雪道:“爹,女儿昨夜本是想去找白公子求一个方子,只是回去的时候,不巧碰到了靳公子而已。”她说得十分流利,可是捏着丝帕的手,却泄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云小姐真是厉害,一个人能证明两个人都没有杀人时机!”容上省的语气,明显地不信,“却不知小姐有何急用,竟要深夜去求白公子给个方子?!” 云初雪面色一白,转眼去瞧白无及,他的目光平静,慢慢地站起身来道:“此乃女儿家的私事,云小姐不想旁人知道乃是情理之中,白某也不便明说。只是……没想到云小姐会站出来为白某作证!” 云初雪舒了一口气,浅浅笑道:“白公子是正人君人,小女子多有感激!我也知道昨夜打扰多有冒昧,可是杀人这种大事,断不可白白被冤枉!所以……小女子思虑再三,不论如何也要替白公子作这个证!” 司空一断盯着她道:“贤侄女,你是几时去找的白公子?” “子时。” “几时回了衣轩?” “丑时。” “那你几时见到了靳天择?!” “自然是……丑时!”云初雪浮出一个笑容来,“司空伯伯,靳公子昨夜歇在衣轩梵音阁,故而我丑时回去,才会不巧碰到了他!” “是吗?”司空一断的声音大了起来,“可是靳公子明明是子时回去歇息,丑时他已经在睡梦中,难不成你与他是在梦中相会的吗?!” 云初雪一愣,望向靳天择的眼光中有无数的猜疑,立时说不出话来。容上省冷冷道:“原来看似美貌纯真的女子,多是会撒谎的!” 云初雪惊道:“我没撒谎!我是丑时见了他……那会他还没睡。当时我还奇怪,他怎么那么晚还没睡……”她不断地向靳天择使眼色,询问着他。可是他毫无反应。云初雪急了,冲着他叫道:“你说话啊!” 容上省冷笑道:“云小姐想为自己未来的夫君开脱,有情可原。只不过杀人这种大事,是断不可胡乱作证的!” “容伯伯!”云初雪瞪着他道:“别说他还没有成为我的丈夫,就算他如今已经和我拜堂成亲了,我也不会因为与他有夫妻之名,而随便包庇乱证!我云初雪说话,绝对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 “是吗?”靳天择开口了,“那你说说,为何深夜私会情郎?”他锋利的目光直视着她,那模样,活象一个丈夫抓住了红杏出墙的妻子! 云初雪震惊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我哪有?” “没有?刚才是你自己,还有白无及都亲口承认,你们昨夜子时私自相会!我靳天择,怎么会娶一个三心二意的女子为妻?!”靳天冷冷的声音毫无温度! 云初雪惊呆了,他这是在……悔婚?!当初是谁软硬兼施,要自己答应嫁他?!当下冷笑一声道:“既然你已无意于我,何不当着所有武林前辈的面,明明白白地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也不愿意做我们流云山庄的女婿!” 云峰脸色遽变,厉声叫道:“雪儿,放肆!”他快步走至云初雪面前,拉着她叫道:“明明是你有错在先,为何还胡言乱语?!”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5 云初雪见父亲突然发怒,不由得红了眼眶,气道:“是他自己说的,不屑于娶我!我又何必为难于他?!” 云峰斥道:“胡说!我云峰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选了靳天择做我的女婿,此事人尽皆知,岂能随意反悔?你深夜私自去找白公子,是你不对,靳天择是你的未婚夫君,就算责问于你,也是应该。别说是他,我也要好好问你,为何做出这等不知礼仪廉耻的事情?!” “云庄主!”白无及站了起来,他有一丝犹豫之色,轻声叹道:“请庄主切勿怪罪小姐!这件事,也难怪小姐会不安,瞒着众人来找在下,若是庄主愿意,等会在下会向庄主和夫人说明此事!我与云小姐之间,光明磊落,绝无任何苟且之事!” 云峰顿了一顿,脸色阴晴不定,朝靳天择看去。只见他平淡的眼光里有一丝讥讽的意味,仿佛在说,你的好女儿,原来和你不是一条心哪! 云峰咬牙道:“雪儿,你要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好好解释清楚,否则……不要怪爹爹狠心……” 云初雪心中一凉,说道:“爹爹要女儿解释什么?如果女儿说不清昨夜为何去找白公子,您就不会再让女儿嫁人?还是要把女儿关起来?”她眼光凄楚,责问之意溢于言表,“爹爹自从比武招亲后,对雪儿就诸多挑剔责难,仿佛女儿事事都不如您的意!有时候我真的在想,爹爹您比武招亲是不是真的在为雪儿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 “雪儿!”温微微快步奔了进来,拉着她斥道:“你为何这样跟你父亲说话?!你这孩子,真是越发不知轻重了!”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好象刚刚哭过,此刻对着众人拜了一拜,强笑道:“雪儿年纪尚轻,不明白这事的其中厉害,所以才让各位大侠见笑了。” 容上省道:“云小姐说话自相矛盾,连你们自己人都信不过,如何能服众?” 云峰叫道:“不错!夫人,你最好劝劝雪儿,让她说清楚,不要胡言乱语,干扰我们查找凶手!” 温微微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各位请息怒!雪儿昨夜去找白公子,其实是……我的主意!” 众人又是一惊,这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原本只是牵扯了靳、白二人,现在居然牵扯到了云家母女身上了!再查下去,会不会连云峰也难逃干系?!司空一断与风行道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暧昧难明。 温微微看了云峰一眼,轻声道:“峰哥!我自打认识了你,从未曾求过你什么!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再逼问雪儿!昨夜的确是我让她去的。你就当我这个母亲,做了一件不得体的事,不要再他们两个年轻人,为这事多生嫌隙,行吗?”她语气轻柔,多有祈求之意,目光中隐隐有泪,令人心生怜惜。众人都是心头一软,不约而同地朝云峰望去。 云峰脸色微微一变,低头叹道:“夫人所言极是。我糊涂了。此事我们下来慢慢细谈。雪儿!”他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爹爹刚才急躁了些,你不要怪爹。只因这一场比武招亲,惹来不少事端,如今甘教主被人无故杀死,爹爹才会这样心烦意乱。现在爹再问你一句,昨夜,你当真见了白公子与天择?!” 云初雪点了点头,走到母亲身边偎着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该说的已经说了,小女子要告辞了。” 温微微拉着她正欲往外走,司空一断道:“云夫人、云小姐请留步。此案还未查清,若靳公子与白公子都没有杀人的时间,那么凶手到底是谁,还未得知。两位请在此稍坐,待我们查过之后,再离开如何?!” 温微微略略一顿,朝云峰望去。他淡淡叹了口气,说道:“也好,你们先到屋内坐坐,一会我查明此事,咱们再一同回去。” 温微微点了点头,拉着云初雪往屋内走了。进门前,她看了靳天择一眼,只觉得他冷淡的眼光里,隐隐有一点不屑之意,心头一冷,只是默默地没有作声。直到进了屋内,她才拉着云初雪轻声道:“你这孩子为何不肯听我的话?!”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6 “娘!”云初雪急了,“明明白公子不可能去杀人,难道我看着他被人冤枉?!棉棉今天早上突然不见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温微微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想嫁祸给你白大哥?!” 云初雪道:“当然有可能!昨夜我见到白大哥时,和棉棉还聊了一会,才离开的。走时我想去和白大哥道别,棉棉还说他已经睡了,我想着不好打扰他,便自己走了。如此说来,白大哥绝不可能去杀甘教主!” 温微微道:“我也觉得他不可能去杀人!你放心,你父亲不会随便冤枉他的。” 云初雪疑道:“女儿不是不信父亲,只是觉得此事甚是奇怪。棉棉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如果他早上起来知道甘泉被杀,定然不会不留下来给白大哥作证!可是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不象他!所以我总觉得棉棉没有走,而是被人抓走了!” 温微微想了想道:“剑天阁内守卫森严,若有人将他抓走,不可能不被发现!雪儿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云初雪摇头道:“云昭说过,昨夜至清晨,没有人离开过云天楼!如果棉棉是自己走的,不可能不从云天楼出去!” 温微微惊讶道:“雪儿你如何得知?” 云初雪低头叹道:“我一早起来,就听说甘教主被杀了,心想白大哥武功高,又和甘教主有接触,极可能会被怀疑。所以我早就让洁云去打听消息。思虑再三,才来这里为白大哥做证!” 温微微沉默了一会,轻声叹道:“雪儿,为娘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告诉我!”云初雪怔了怔,看着母亲的眼光,有一丝闪躲。温微微直视着她,“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喜欢白无及?!” 云初雪低下头,没有说话。温微微忍不住叹息一声,“那天我和你父亲决定将你嫁给靳天择,你反应激烈,坚决不肯。后来靳天择和你单独说过话之后,你突然改变了态度。娘不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但娘看得出,你不喜欢他。你心里,到底在意谁?你跟娘说实话!否则以后娘什么都帮不上你!”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温微微见她半晌不语,不由得有些急了,“这里就只有你跟我,没有旁人,你怕什么?你跟我说实话!” 云初雪的嘴唇动了动,才抬眼看着她,轻轻道:“娘!我……我是不喜欢靳天择,不过……我也没有你所说的那个意中人……” “当真?”温微微惊讶万分,“你不喜欢白无及吗?” “娘!”云初雪慌乱地摇头,“你别乱说!我跟白大哥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温微微叹息一声,说道:“我不是说你们有什么,雪儿大了,有女儿家的心事,这很正常。娘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常幻想自己将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云初雪睁大了眼,笑道:“娘那时候也没想过会遇到爹吧?!” 温微微脸色一顿,立时沉静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抚着女儿的秀发道:“雪儿,你相信娘,女人一生,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嫁错人。你若是真的喜欢白无及,娘可以想办法,或许事情还有回转的机会!若不然,你就要踏踏实实地和靳天择在一起。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心,将来,你会幸福一辈子!”她眼光有一丝迷离,仿佛说的这些话,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朦胧之中,隐藏着点点落寞之意。 云初雪犹豫着说道:“娘!我觉得,靳天择不会喜欢我!他……有点怪怪的,来比武招亲,好象并不是为了我!”一想到那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她心里又慌乱了一分,“况且他来路不明,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别的目的,但又说不清楚!相反,白大哥就清楚简单得多。我喜欢和白大哥相处,他不会让人有压力,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很舒服!” 温微微叹息一声,“原来你真的喜欢白无及!” 云初雪咬了咬唇,“娘,我……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但若要我嫁给一个认识不清的男人,倒不如跟着白大哥浪迹天涯来得自在!” 温微微怔住,看着女儿的眼光,突然有了一点光采,她沉思道:“雪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靳天择爱上了你,你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吗?” 第二十二章 命案惊情7 云初雪呆了一呆,忽又自嘲地笑道:“娘,这怎么可能?他不会喜欢我的!他自己都说了,不会对我这样的女子感兴趣!” 温微微目光闪动,“你是什么样的女子,他知道多少?以后你们朝夕相处,万一他真的喜欢上你了呢?你还愿意跟你白大哥去浪迹天涯吗?” 云初雪愣住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咬着嘴唇顾自深思,仿佛这个问题真的困扰了她,“这……我没想过。可是娘,他不可能会喜欢我,不可能的……”她抬头看着母亲,温微微的眼光十分认真,没有半点玩笑之色,不由得喃喃道:“他……要能真心待女儿,那女儿自然也会真心待他……” “雪儿!”温微微捉住了她的手,激动道:“你说的话可是真心?!” 见母亲突然如此动情,云初雪有点不知所措,只得点头道:“嗯。娘!你为什么这么问女儿?其实你也知道,靳天择根本就不喜欢女儿!” 温微微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你不懂。相信娘说的话,不会有错。你要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赢得靳天择的真心!唯有如此,你这一生,才能真正幸福!我和你父亲此生才会再无遗憾!” 云初雪彻底呆住了。她从未见过母亲用这么严肃认真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娘突然对这个靳天择如此在意?她不是一直喜欢白无及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自己去喜欢靳天择?!她莫明有了一丝反感的情绪,忍不住道:“娘!难道你要女儿去讨好一个别有用心,又不喜欢女儿的人?我们流云山庄,几时变得这般卑躬屈膝了?” 温微微叹道:“雪儿,这不是卑躬屈膝,这是为了你终生的幸福,必须要做的事!” 云初雪不以为然地笑道:“女儿就不明白,为什么跟靳天择在一起才能幸福?难道女儿就不能去找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温微微低头道:“你不能,因为,你是流云山庄庄主的女儿……你有了这个身份,就必须要担负这个责任!”她的眼光中,忽然有了一丝伤感之色,“雪儿,你要相信,普天之下,唯有靳天择,将来才有资格做这流云山庄的主人!” 云初雪大惊失色,疑道:“为何?他有何能耐?就算他武功盖世,也未必就真的天下无敌!” 温微微道:“论人才武功,江湖上能与之相比者,唯有白无及。只可惜白无及与世无争,喜好云游生活,对天下第一庄的发扬光大,他并无多少兴趣。就算勉强让他来坐这个位置,也只会令他一生遗憾。而靳天择不同,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手段谋略,恐怕还在你父亲之上。我相信,只需假以时日,他定能将流云山庄,经营得更好!” 云初雪沉默了一会,喃喃道:“就因为这个,娘你就要女儿去赢得他的心?” 温微微笑道:“雪儿,不管是为了流云山庄,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应该尽一切努力,让他真心待你!”她整了整脸色,语气严肃地说道:“好了,现在你应该告诉我,昨夜子时去找白公子,到底是为了何事?!”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1 一听母亲提起这个,云初雪慌忙低下了头,支吾道:“没什么,我其实是去找棉棉聊天,并没有什么大事!” 温微微冷声道:“雪儿不必跟我说谎!你如果不想我把洁云关起来审问,你就实话实说!” 云初雪连声道:“娘!这件事洁云不知情,你别去问她!我……我去找白大哥,只是想问他要个方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不可闻。 温微微道:“要什么方子?你最近身子不好吗?就算不好,跟我说了,我自然会去请教白公子,又何须你亲自前去找他?雪儿!你别跟娘瞎扯,你不是能说谎的孩子!” 云初雪低声嗫嚅道:“我……我只是想问问白大哥,用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的身子虚弱些,但又不会危及本元之身……”她隐去了后面的话,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最好是弱到不能拜堂,更不能行房!那么三个月之后,靳天择就算改了主意,她也有办法可以拖住,不用举行婚礼。 温微微惊道:“为什么?雪儿你想干什么?!” 云初雪看了母亲一眼,突然眼中浮泪,“娘!你们非要女儿嫁给那靳天择,以后他住在梵音阁,我们可能常常要见面,可我……不想看到他!” “所以你想装病,不见人是吧!”温微微有点生气,“你连你的父亲母亲都要瞒骗吗?!” “娘!”云初雪撒娇地偎到母亲怀里,“您别生气,我也不是存心想这样,只怕到时你和父亲整天要我们在一起,那我……就只有……” “雪儿!”温微微叹气,“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伤及自己的身体!对了,你丑时回去,当真看到靳天择了?” 云初雪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他站在梵音阁的木屋前,有点远,看不清。但是我知道是他。” “你为何这样肯定?”温微微有些好奇。 云初雪烦乱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他那个人,一眼看过去就跟别人不一样!冷冷淡淡象块没感觉的木头,反正看见他我就浑身不舒服!” 温微微叹气,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开窍?她不禁担忧道:“这样说来,他们二人都不可能是杀死甘泉的凶手,那凶手会是谁呢?!” 云初雪正想说话,忽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棉公子找到了!”母女二人立刻站起身来,走至屋外,果然看到棉棉跑了进来,她的头发有几分散乱,衣衫和脸上也十分脏污,好象费了极大的力气,从某个魔窟里才逃出来。 白无及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棉棉,你这是怎么啦?” 棉棉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抓着他的衣角叫道:“我……我……”他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有点语不成调,容上省一步跨了过去,扶着他连声道:“快倒杯茶来,你坐下,慢慢说。” 棉棉喝了口茶,才慢慢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容上省,突然抱着他哇哇大哭,众人都呆住了。这小公子怎么啦?!吓糊涂了吗?好不容易等他哭够了,容上省焦灼的脸色才略略缓了缓,扶着他轻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不然一会你娘看到,还不揍你?!” 云峰惊道:“他……容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容上省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跺了跺脚道:“唉,我这老脸真是丢尽了!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女儿容姿,自小就不喜欢在家呆着,老是女扮男装四处去云游,还说什么想当个大夫。最近我看她跟在白公子身边,心想也能多受益,就没多管她。没想到……唉!” 棉棉咕哝道:“都是怪娘啦,她要不来抓我,我也不会急着跑。我不跑,又怎么会被人暗算?!” “暗算?!”众人脸色都变了。容上省急道:“什么人暗算你?!” 棉棉抽了一口气,说道:“我没看清啊,就是快到依云亭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推,就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咕隆冬的洞里面,我摔得七荦八素的,头都晕了,好在我有带白公子给我醒神丹,才没有真晕。” 容上省怒道:“岂有此理!谁这么大胆?!”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2 云峰道:“棉公子,哦,不,容小姐,你可是摔进了深井?那你怎么上来的?” 站在一旁的云昭道:“深井那边平常少人去,只因甘教主被杀,奴才才加派了人手巡查,是他们听到容小姐在里面呼救,才将她救起来的。” 云峰道:“原来如此,容小姐可有看见推你的是什么人?” 棉棉打了个冷战,“我没……没看清。只不过我掉下去的时候,听见他在笑……他笑得好恐怖,好象我每根骨头都被针刺得疼!” 白无及问道:“你是说,他的笑声好象针扎在你身上?” 棉棉点了点头,“嗯,就是。还有,我好象还闻到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前一刻我还觉得香味很特别,后一刻就觉得浑身发热,头晕目眩了。” 白无及沉吟道:“难道是*香?那香气是否好象兰花?” “嗯……有点象。”棉棉努力地回想道,神情有些沮丧,“我也不敢肯定。公子,我真没用,平时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全给忘了。” 白无及脸色一变,忽然问道:“那你还记得什么?” 棉棉歪着头想了想,转眼看着父亲,忽然微红了脸,说道:“我记得自己是谁啊。我小时候不爱学习奇门阵法,独独对药理感兴趣,爹爹和娘,为这个生了不少的气!” 见她如此天真率直,众人都不禁失笑。容上省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还好意思说!我容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不肖女!”他看着棉棉,眼光忽然复杂了一分,问道:“推你的人,可有说过什么话?” 棉棉摇头道:“没有。他就是笑!” 司空一断道:“这人没有杀你之意,好象只是不想让你出现?!”说着,他看了白无及一眼,“难道只是想让我们怀疑白公子?!” 白无及沉思道:“此人以声色味道迷人惑人,其行为手法,倒是与引魂招的*使有些相似!在下曾经见过被*使杀死的长天派大弟子,他眼瞳迷离,似乎死时已经不知痛楚,全无反应。显然是被人迷倒后,一刀刺死!他的衣衫被人全部剥走,手指被斩断,就连头发都被剃光,可是有些东西,杀人者却清除不了!” 众人尴尬地对望一眼,看了看在场的女子,都默默不语。白无及又道:“所以在下查到了*香,才相信这*使杀人的手段,并非是谣传!” 云峰皱眉道:“如此说来,*使是个女子?山庄内的女眷不多,要仔细排查并不太难。” 棉棉道:“万一她跟我一样,也女扮男装呢?那不是麻烦了?” 众人都一愣,忍不住想笑,却都转过了身,忍住了。棉棉抹了一把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好饿!那深井里又黑又臭,恶心得半死!我后半辈子一定做恶梦!爹,你一定要帮我找到那个坏蛋,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小姿!”容上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尽想这些残忍不堪的手段!我看你的脑子是摔坏了。你立刻跟你娘回去,让她好好管教你!” 棉棉吓了一跳,赶紧噤了口。低了头小小声地咕哝道:“我才不怕,就会吓唬我!哼!回去就回去,难道我不会再出来啊?!” 众人失笑,司空一断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使可能进了山庄,那甘泉教主,会不会是被她所杀?” 云峰沉思道:“不无可能。但要查出谁是*使,可能要费些周折。”正说着,云昭上前来说道:“禀庄主,剑天阁与云居的人,都已经全部排查完毕,除了郝舍公子与另一位庄公子无法说清昨夜去处,别的人都已经说明。” 云峰神色一顿,听到郝舍这两个字时,大家都明显地愣了一下,为何刚才没有想到这个人?此人武功奇怪,应该是最有嫌疑的人!云峰叫道:“立刻传他二人来。”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3 云昭立刻命人将这二人带了进来,靳天择抬头一看,那位庄公子,正是当天与容孝成比武时,曾经帮过他的庄颜。 司空一断道:“这位庄公子,如何称呼?” “就叫我庄公子吧。”她眼光冷淡,根本没有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司空一断微愣,冷声说道:“敢问庄公子,昨夜丑时,你身在何处?” 庄颜道:“我睡不着,四下走走!” “可有人证明?” “在下不喜欢与人同行。”她脸色冷冷,眼光看到棉棉时,忽然停留了一下。容上省面皮抽动,冷冷道:“那我问你,你今晨破晓时分,又身在何处?” 庄颜转眼看着他,冷笑道:“容大侠,今晨在下还未起身。你若想知道令千金因何被人推下井,不如问问她昨天干了些什么?!” 容上省霍地站起身来,瞪着她道:“她干了什么?庄公子请说个明白!” 庄颜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他。容上省回头看着棉棉,她却有点心虚,眼神四处乱瞟,低着头嗫嚅道:“我没干什么,就是给了哥哥一点跳跳豆……” “糊涂!那东西岂能随便给人?!”容上省斥道:“你哥不懂事,你几时也这般不懂事了?” 云初雪好奇道:“跳跳豆是什么东西?” “哦,”白无及轻声道:“跳跳豆是生长在海南的一种奇药,容家将它炼制成丹,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下人奴仆,但凡吃了这种药的人,就会狂跳不止,直到精疲力竭,无法再动弹。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会危及生命!” 棉棉叫道:“我只给了他一颗,最多就跳上几个时辰而已!” 庄颜冷笑道:“容家兄妹仗势欺人,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容大侠又何必动怒?以后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也可以成为容家的特色之一!”她有讥笑之意,语气却冰冷,听到众人的耳朵里,越发显得滑稽可笑。 容上省怒道:“我容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划脚?!” 庄颜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冷笑道:“不错。容大侠英雄盖世,不管是欺人还是纵容子女害人,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靳天择心头一动,这个庄颜,对任何事都不甚用心,唯有对容家人,十分在意。究竟为何? 容上省哼了一声,走至她跟前,默默地审视她,忽然说道:“你的衣服上,有一股兰花香气!” 众人吃了一惊,尤其是棉棉,立刻跳了起来,冲到她跟前,使劲地闻,边闻边叫:“啊啊啊,就是这香气!是不是你?!你把我推进深井的!” 庄颜冷冷道:“是我又如何?!你们兄妹设计害我,我不过是推你下井,算便宜你了!” 棉棉哇哇大叫:“我哪有害你?!要不是我提醒你,你早中了跳跳豆的毒!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哎呀,我哥呢?你有没有害他?” 庄颜冷笑道:“我哪里害得了他?他是容大侠的命根子,此时还在屋里当大少爷呢!” 容上省上前一把抓住她,厉声叫道:“是你在成儿身上用了百味香?!害他浑身疼痛不已,叫个没完。你好大的胆子!”他已然怒极,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一般,左手一扬,一掌便往她胸口拍去。庄颜猝不及防,踉跄倒地,嘴角立刻溢出一丝鲜血! 容上省一击即中,却是呆住了,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后退一步,叫道:“她……她是个女人!”众人立刻上前一步,将庄颜团团围住!是个女人,又是推棉棉下井的人,难道,她就是*使?! 司空一断立刻上前扣住她的脉门,厉声道:“说!你是不是引魂招的人?!”庄颜瞪着他,没有答话,司空一断急了,叫道:“你说不说?!不说别怪我手下无情!”庄颜索性转过了头,连看都不想看他。司空一断手上发力,只听见骨头一声脆响,庄颜白了脸,却咬住了嘴,没有吭声! 靳天择站起身,慢慢道:“她不会武功,怎么会是*使?!”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4 众人一愣,司空一断这才惊觉这女子果然毫无内力,不由得立刻松了手,惊疑道:“怎么会这样?!你究竟是什么人?” 庄颜只是冷冷地打量着众人,仍然不说话。靳天择道:“她若不肯说,就算你们杀了她,也撬不开她的嘴。” “那你说怎么办?”司空一断看着靳天择喘气,显然为自己刚才那急躁猛进的方法,有一些懊恼。 靳天择眯了眯眼,走到庄颜跟前,低低道:“不如先关起来,挫其锐气,磨其斗志,解其怨气,施其以情。往往外表冷淡之人,内心最为柔软!只要抓得住她的软肋,她便言听计从!” 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一时都没有说话。因为靳天择这番话,突然让他们心生惧意。这个人不仅武功一流,连心计也一流。攻人最高明之法,便是攻心。善攻人者为将才,善攻心者为王者!靳天择如果是引魂招的人,那他们的对手,远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百倍! 庄颜坚硬如冰的脸色,突然松动了一分,瞪着他道:“你以为你有办法抓住我的弱点?” 靳天择突然淡淡一笑,附在她耳边轻语道:“你的弱点我已经知道了。就是容家!你可以不承认,但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庄颜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颤:“什么交易?!” 靳天择冷冷道:“我帮你达成所愿,你从此听命于我!” 庄颜瞪着他,眼光犹疑不定。她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内心在激烈在交战。半晌才道:“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以为,我想要那容家之主的位置?!” 靳天择目光灼灼,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要的不是容家,而是容上省一生忏悔!” 庄颜震惊无比,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断然道:“好!成交!” 靳天择眼角浮现一丝笑意,他转过身对着众人道:“她不是*使,也跟引魂招无关。她不过是看不惯容家兄妹欺人,才生了报复之心。棉棉的事,只是意外。” “靳天择!”司空一断叫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冷冷道:“一,她不会武功。你们听过引魂招的杀手不会武功吗?二,她身上的兰花香气,不过是熏出来的,若不然,让她把衣服脱了,再来闻闻。*使的*香,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就算把全身衣服脱了,洗上百遍,那香气仍在。司空大侠,还想听别的理由吗?” 司空一断语塞,却仍有不甘。云峰看着他道:“天择,那以你之见,*使会是何人?” 靳天择道:“这儿……不是还有个人吗?”他默默地走回座位上坐下,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郝舍望去。 郝舍嘿嘿一笑,说道:“我可是个男的!货真价实,不信可以验验!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香气!”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迟疑了一下,靳天择冷笑道:“我们怀疑*使进了山庄,是因为棉棉说她被人暗算!如今已经查明害她的不是*使,那杀死甘泉的凶手,就一定是个有兰花香气的女子吗?” 郝舍勃然变色,“那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靳天择冷眼看着他道:“那你说说,昨夜丑时,你身在何处?” 郝舍愣了一下,眼睛在众人面前转了转,笑道:“昨天夜里天气好,我就四处转转。我又没出剑天阁,怎么,不行吗?” 司空一断紧盯着他道:“郝公子,甘泉教主被人杀害,凶手就是丑时行凶。你若说不清丑时的去向,也没有人证,那我们怀疑你,也是应该!”方才查庄颜时,他丢了面子,此刻他已经不再急于出手,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待他一动,便伺机下手。 郝舍抄起了手,点笑道:“应该,应该。只不过你们怀疑归怀疑,可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人!老实说,云庄主,你这流云山庄里虽然人来人往,可是守卫森严,不比那皇宫逊色!我就算想进来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我跟那甘泉无怨无仇,没事干嘛来杀他?!” 云峰道:“郝公子,请恕云某直言。你的武功路子,十分罕见。我们对你的来历身份都不清楚,谁也不敢担保公子不是引魂招的人!”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5 郝舍的眉梢略微一扬,显然已经动怒:“哼!原来你们是这样查人的!难不成我的武功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就该怀疑我?!这里武功比我好的,多得是!为什么只怀疑我?!” 云初雪道:“郝公子误会了!我爹爹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如今庄里出了人命,他用心排查,是理所当然。郝公子武功高强,又说不清自己的去向,所以爹爹才会这般相待。还请郝公子明白讲清自己的去处,以免我们误会了好人!”她的声音清脆温柔,十分动听。郝舍忍不住抬眼打量了她,不禁笑道:“云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说话真是好听。比起那些所谓的英雄大侠,倒是知书达礼得多!” 他笑得十分诚恳,却令云初雪呆了一呆,这男人生得真是有些……妖媚!想到这个词,她下意识地红了红脸,连忙低头笑道:“郝公子过奖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司空一断却变了脸色,微愠道:“郝舍!看你是个无名小子,老夫不跟你计较!你赶紧说清昨夜去向,否则不要怪老夫无礼!” 郝舍冷笑一声,“怎么司空大侠又想动武了?你们司空家武功好整个武林都知道!只可惜……你的儿子却是我手下败将!你不服气,想来重新比过不成?!” 司空一断怒道:“一派胡言!论武功,你不及迹儿一半!你不过用了些邪魔歪道来迷惑迹儿,让他拱手认输!老夫可不信你这个邪!” 郝舍嘿嘿一笑,“哎哟,原来司空大侠果真是想来替儿子报仇的!那就放马过来吧!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司空一断怒极,正欲上前,却被云峰一把抓住了胳膊,低声道:“司空兄切勿动怒,以免中了他的奸计!” 司空一断立时收住了脚,方才对庄颜的鲁莽之举令他倍觉懊恼,此刻又差点儿失去冷静,好在云峰及时提醒,否则还真是没了一代宗师的风度!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别在这儿东拉西扯地转移我们的视线,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郝舍懒懒地坐了下来,笑道:“我说了啊,只是你们不信而已。”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着实让人恨得牙痒痒,想发作又没有名目,简直是无可奈何。 白无及站起身来,走到郝舍跟前道:“郝公子,可否借你的手,给在下一瞧?” 郝舍笑道:“白公子是我极为佩服的人,你要看,可以!”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这一双手修长白净,养尊处优,显然没有经历多少苦难折磨。白无及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众人吃了一惊,这个举动,虽然看似无意,却仍有轻率之感。就连郝舍也吃了一惊,迅速地将手抽了回来,警觉叫道:“你想干什么?” 白无及淡淡一笑,说道:“你不是杀甘泉的凶手!” 众人惊道:“为何?” 白无及道:“郝公子的手,骨胳柔软,肌理细密,可见他并未练过指上功夫。甘泉教主被人一指点中心脏致死,郝公子没有这个功力!” 郝舍嘿嘿笑道:“好歹有个明事理的人,看来我真是越发佩服你了。” 众人沉默不语,一半高兴,一半失望。这二人也不是杀死甘泉的凶手,那凶手会是谁呢? 只听靳天择冷声道:“如果他将甘泉教主迷倒后再动手呢?那就不需要很高的功力了!”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6 白无及一愣,喃喃道:“靳公子此话有些道理!看甘泉的死状,死前并无任何挣扎痛苦,被迷倒后杀害的可能性也很大!”说着,他朝郝舍望了一眼,脸色复杂起来。 郝舍瞪着靳天择叫道:“你说迷就迷啊?我又没有*!不信你来搜!” 靳天择冷笑道:“你要迷人,何须用药?!那一招无痕司空迹,武功远高过甘泉,不也被你迷晕了吗?!” 听到此话,众人都仿佛如梦初醒!是啊,这个男人会邪功,不能轻易放过! 郝舍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得大叫:“胡说!我哪有迷他!!!!是他自己认输的!” 靳天择立时站起身来,说道:“你怎么打败了他,这里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必狡辩?!总之你说不清昨夜去了哪里,也说不清自己的身份来历,就有嫌疑!云庄主,不如先把他关起来,细细审问,不怕问不出什么!” 郝舍怒极,“你敢!” 靳天择冷冷笑道:“我为何不敢?关你三天,你再不说,就送官府法办!” 郝舍立刻噔噔噔后退了三步,走至院门前,大声笑道:“送官府?!到时候死的是你!本少爷不陪你们玩了!”说完他立刻飞身跃起,就欲翻墙而出。司空一断叫道:“不能让他跑了!快抓住他!” 此刻离他最近的是风行远,他见郝舍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墙头,再无迟疑,立刻摸出一个半尺来长的盒子,厉声叫道:“郝舍!你想往哪里逃?!”举起盒子右手一拍,只听见“啪”的一声,那盒子里突然射出一张蛛丝般的大网,朝着郝舍劈头罩去。 只见郝舍回头瞪着他,脸色突变,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来不及叫出声,就被那蛛丝网拖下来墙来,摔在地上!他立刻翻身跃起,却又摔了下来,缠在身上的蛛网,似乎越来越紧,转眼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他破口大叫:“风行远,你放开我!不然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风行远冷笑道:“就凭你?!我劝你别再挣扎,你动得越厉害,这蛛丝网就缠得越紧。除了我,谁也解不开。”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去将他一把抓住。他有几分狼狈,口中却仍在大叫:“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快放开我!我不是凶手!” 云峰皱眉沉思,司空一断道:“不管如何,这个人目前嫌疑最大,不如先关起来,再做计较!”云峰只得叹道:“好吧!云昭,先把他关进东苑,派专人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云昭应了一声,让人拖着郝舍走了。云峰回头看了看众人,歉意道:“此事还要再查,大家耽误了半日,也都累了,先回去歇着。有什么进展,云某会派人通知大家。”众人见他这样说,都只得告辞了。风行远对着云峰道:“这里的事,我可以留下帮忙。不过我想先派人送父亲回家。” 云峰连声道:“应该,应该!风老前辈年事已高,这些事不劳他老人家操心。” 风行远道:“嗯,我去安排一下,有什么需要在下的,请云庄主尽管开口。” 云峰连声道谢,待一干人都散去,他才转回头对着靳天择道:“你也回去吧。夫人,雪儿,你们都先回衣轩去。这些日子不安宁,没有要紧的事,不要出来。明白吗?”他虽然在对着自己的妻女说话,眼光却停留在靳天择的身上。 “爹!”云初雪忧心道:“甘教主真是那个郝舍杀的吗?!” 云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了抚女儿的秀发,轻声道:“爹现在不能肯定。你别管这些,回去歇着。你们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天择。”他又回头对着靳天择道:“你去衣姿楼里住,这几天我会很忙,她们母女二人,我就交给你了。” 云初雪瞪大了眼睛,“爹!你把我们交给他?!” 云峰柔声道:“雪儿乖,他是你未婚夫婿,保护你是应该的。总之你听爹的,没事别出衣轩!若一定要出来,定要天择跟着,明白吗?”他的眼光里有掩饰不住的焦灼,急切地看着她,云初雪见父亲神色严肃,只得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急风骤雨7 云峰松了口气,“这才乖。回去吧。”说完他大步走出了院门。看着他高大的背景消失在院门外,温微微突然内心一空,抓住了女儿的手,“雪儿,回去!”母女二人走了几步,忽然发现靳天择站在原地没有动,温微微转身道:“天择,你随我们一起走。不然你出不了迷途。” 靳天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三个人两前一后,走到依云亭时,锦阑便上前来拜见,领着他们进了迷途。林子里很安静,只听见四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地,有节奏地踩在小径上,簌簌轻响。云初雪心事重重,一言不发。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锦阑道:“咦,怎么不对了?” 温微微道:“什么不对了?” 锦阑有点慌乱道:“夫人,这路有点不对了!平时走到这里,拐过弯就能到梵音阁外,可是今天……这儿的弯不见了!” 温微微一怔,疑道:“这里的迷途之阵是庄主和容大侠亲自布的,不应该有错!你再仔细想想,会不会走岔了?!” 锦阑道:“不会的夫人!我天天走几遍,怎么可能出错?!这记路的法子是庄主亲自跟我说的,不可能出错的!”她原地打了两个转,越发地慌乱,“怎么办?这……要往哪儿走啊?” 云初雪上前拉着她道:“阑姨别急,你再想想,是不是方才哪里走错了?要不我们再走回去看看?” 锦阑点了点头,正想回转,却被温微微拉住道:“你去,我们在这里等,万一你找不到路,可以大声叫我们,以免越走越迷。” 锦阑连连点头,立刻回身走了。她的身影去得很快,瞬时就没了踪影,三个人就这样站在林子里,等了许久,不见锦阑回来,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云初雪有些沉不住气了,烦乱道:“阑姨不知走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温微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急,想必她也在找路。”她转眼看到靳天择,一直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远处,没有说话,似乎毫不在意,不由得微微一怔。她想了想,迟疑着开口:“天择,不如……你去看看,锦阑走到哪里去了?!” 靳天择看向她,目光冷淡:“你确定要我去?” 温微微顿了一下,又自语道:“不妥,你不认得路,万一走迷了,更糟糕!”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阴暗了许多。云层与树叶密集起来,好象要把日光通通遮住。 “娘!”云初雪抬头看天,有点急了,“好象要下雨了!”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响,天空里突然打了一声雷!风和日丽的春日里,这样的雷声十分少见。温微微也禁不住愣了一下,叹气道:“打雷了!这……如何是好?”她看了看女儿,咬牙道:“雪儿!你能坚持吗?” 云初雪缩了缩脖子,偎到母亲身边,低低地嗯了一声。她似乎有点害怕,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眼角扫到靳天择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忙收回眼光,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突然惊雷一响,身后的树枝被劈中,立刻轰地一声朝着她们的头顶倒了下来。 母女二人一声惊叫,连忙闪到一旁,那树枝没有砸中她们的头,却刮到了云初雪的衣衫,只听见“哧拉”一声脆响,她的衣衫撕裂,后背顿时暴露出来!温微微一声惊叫,连忙拉过女儿,替她抓住裂开的衣裳,掩住了后背。她脖子左侧处,被树枝刮伤,已经溢出一丝鲜血! “雪儿!”温微微惊叫出声,“你没事吧?” 云初雪又羞又痛,抱着母亲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了看靳天择,虽然在梅林里,他早已经看过她的身体,可是当着母亲这般模样,却令她羞愧无比!她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温微微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女儿披上,低声安抚道:“没事,没事。这儿没外人……”她这句当然是在安慰她,却没忘记去看靳天择,他却早已经转过身,不知在打望什么。温微微轻轻舒了一口气,内心复杂难安。刚才树枝倒下来,他离她们不远,以他的武功,出手相救是轻而易举,可他没有动。雪儿受伤,衣衫划破,他却又转开眼不看,似有君子之风。温微微越来越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她内心的不安,也越来越沉重。 《女杀手情陷魔君:引魂之庄》 第二十四章 破身 而终干停了,云层里透出一缕阳光来。温微微看着远处忧虑道:“锦阑怎么还没回来?到底怎么回事?”转眼又去看靳天择,他仍然抱着云初雪,靠坐在一棵树旁,正在闭目养神×似初雪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似平也睡着了。那两张脸,一个绝色倾诚,一个俊朗坚毅,看上去宛如天生美眷,令人心动。她暗自叹息,若是没有江湖的是是非非,他们一对璧人,恩恩爱爱,平平静静过完一生,岂是不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云初雪微微睁开眼,阳光晃痛了她的眼晴,她动了动身子,腰上的手却突然一紧,又将她箍回怀中!云初雪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他忽地睁开眼,沉声道:“怎么了?”云初雪瞬间红了脸,不自然地低低道:“没仟么,你……劲太大……” 靳天择眯了眯眼,抬头看了看阳光,低头问道:“你能走路吗?” 云初雪点了点头:“我可以。” 靳天择将她放了下来,站起身道:“反正雨也停了,路也好认,找们试着往前走,看看能不能走出去!总奸过在这里一直等。” 温微微想了想道:“也奸。雪儿,来,娘扶你。” 云初雪想了一声,走到母亲身旁,禁不住直喘气。温微微关切道:“你具的可以?娘担心你的身子……自小到大,一受凉你就头疼气虚,要是受不住,可要直说,别逞强!” “我可以的。”云初雪咬住了唇。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虽然头仍然沉垂,但似平并不象以前那般无力,想必是刚才靳天择一直抱着她。她并不觉得十分寒冷。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内心原先那强硬的一处,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这个人,其实并非是她以前所想的那般可恶透顶! 靳天择四下张望了一下,说道:“你们跟着我,不能离开三步远。”说完,他拾腿就走,温微微连忙拉着女儿跟了上去。林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似初雪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迟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居然动了动,她吓得大叫一声,立时后退三步,跌倒在地。那东西受了惊吓,立刻窜了起来,对淮她的腿就咬了过去。 温微微眼见一条蛇寺。向女儿,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就往女儿身上扑了上去。那蛇不偏不倚,正奸咬中了她的古后肩!她痛苦地呻吟一声,软倒在女儿身上×似初雪失声叫道:“娘!”想爬起来去扶,却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 蛇一击即中,立刻扭身飞窜。靳天择回过身来,只见有个东西往苹丛中一闪便不见了。温微微倒在云初身上,昏逃不醒×似初雪终干坐直了身体,扶起了母亲,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直抱着她叫:“娘!娘,你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会。我们就快到了。”说着,她努力地想扶超母亲,可是却力从不心,母女二人又跌回地上,根本就超不来×似初雪急得大叫:“靳天择!” “我在这儿!”他蹲下来,看着地上的温微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快来帮我!”云初雪扶着母亲,急忙朝他招手。“陕来!娘被蛇咬了!” 靳天择没有动,只是看着温微微,只见她肩头的伤口巳经涌出鲜血,有些微微泛黑。是毒蛇! “你怎么回事?”云初雪急了,“还不来帮个手?!” “她中毒了!”靳天择异常冷静,毫不紧张,“你别乱动她。否则毒气攻心,她死得更快!” 云初雪惊呆了,中毒?!怎么可能?她立时哭出声来:“娘!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别怕,雪儿会救你的!”她胡乱地想去捂住她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别动!除非你也想中毒!” 云初雪傻了,呆呆地看着他道:“那怎么办?怎么会有毒蛇呢?这里……平常都没有蛇的!” 平常没有蛇?今天的事,处处蹿烧,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靳天择目光一闪。想将她拉起来,她却执意不肯放下母亲:“不行,我要陪着娘,你……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救救娘啊!”她抬起头,目光切切地看着他。如秋水一般的双晖泪光盈盈,愈加显得她楚楚可怜。 靳天择的心,忽地一紧。他转过了头,“我不会解毒。” 云初雪失望地低下头,抱着母亲努力地抹了抹眼泪,“不怕不怕!爹会来找我们的!爹一定会来的!娘你要坚持住!” 靳天择深吸了一口气,扶过温微微,手指如凤,封住了她全身大穴。低声道:“我去找出路,你在这儿等,我封住了她的穴道,两三个时辰内她不会有事。 ” “你要走?”云初雪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看着他抽身欲走,内心突然有一丝恐惧,“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了吧?” 靳天择怔了怔,她的眼光让他忽然生出一丝软弱,可是他却极力地忽咯了这一莫明其妙的感觉,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看了看前方道:“如果我出得去,自然会找人来救你们。你就祈求上天,让我快点出去吧!”说完,他没再看她一眼,大步朝前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云初雪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地无功。暮地流下泪来,她不知如何是奸,只能抱着母亲低低地吸泣。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色也渐渐昏黄了×似初雪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先是锦阑,后是靳天择,都是一去不返。想必他们也逃了路!她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出去了,她一定要把这些个阵法全部搞得请清楚楚! 母亲仍然昏迷不醒,她虽然相信父亲不会不来找自已,但是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如果天黑了,母亲和自已都可能会撑不下去了!她用尽力气将母亲拖到树下安置奸,又将母亲给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为她细心盖奸,这才站起来四下打望,寻找方位。她低头想了一想,抓起一根树枝,到路边上画了一个圈,走出去三步,又画一个圈。慢慢地她越走越远,母亲的身影看不见了。到了转弯的地方。她又画了一个圈,如此走了一会,天色越来越暗,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她不得不站住了脚,懊恼地叫道:“糟了,天快黑了,一会儿我看不到圈,就回不去找娘了!” 她扔下树枝,蒲蒲道:“我不能扔下娘,我得回去看着她!”干是她开始辨认自己画的圈往回走,没走多久,便走回了原地。可是她却呆住了,那棵安置了温微微的树下,巳经空空如也,方才还躺在那里的母亲,不知为何无影无踪了! 云初雪惊叫一声,立刻扑过去叫道:“娘!怎么回事?!娘,你去哪儿了? ” 林子里除了她的回音,没有任何声响,云初雪蔫地感到一阵恐惧,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消失了,如今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她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内心极度地伤心难过,却流不出泪来。她抱紧了双臂,蒲哺叫道:“爹!娘,你们在哪儿? !娘!娘你一定不会出事!爹肯定救你出去了!” 她又累又饿又冷,靠在树上只能发呆。夜色来临。起风了×似初雪镇定了一下情绪”心中暗想:“不行,我得想办法出去!万一娘被人害了,我还在这里傻等,岂不是傻?!” 她努力挣扎着站起来,刚迈出去一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去。她暗叫糟糕。这下肯定会摔得不轻,谁知竟然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努力地睁大眼晴,只看见昏暗中他的眼睛。仿如星子一般明亮。 “你是谁?”天色巳晚,她有点看不清了,急得只是是拼命地抓他。 他没有回答,只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温暖的体温。有力的心跳,今她骤然安静下来。“靳天择?”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回来了?” “想。”他低沉的声音,一样奸听。他抱着她,开始慢慢往前走。 “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刚才我把她放在这儿去找路,回来她就不见了。”云初雪紧张又焦虑。 “锦阑回来找到她,现在已经在衣姿楼了。”他回答,搁在她腰间的手。忽然轻柔地动了动。可是她没有注意到,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母亲身上去了! “具的?!”云初雪大喜道:“太奸了,我还担心娘有不测!”欣喜之下,她抱住了他的肩膀,蒲蒲又道:“谢谢你!”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僵,“谢我什么?” “谢谢你……回来找我。”她有一点羞陆,一点开心,一点不知所措,以前对这个人的所有憎恶,都在这喜悦里一点点散去。 靳天择停下了脚步,“你真想谢我?” 云初雪怔了怔。笑道:“我是真心想谢你呀!对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这女子当真是养在深闺里的,对人毫无戒心!他方才跃上树梢,观察迷途的地形,发现这阵法被人悄悄改动过,锦阑不明白阵法窍门,只知逍记死路,才会走不出去。逃途之阵,他走过几次,早巳经将它的法门看了个清楚透彻,这改阵法的人,只是将最后一条岔路,分去的旁的支路,只需耍依原路转过去,往东偏离三尺走,就可以走出述途。 他心头暗想,熟悉阵法的人,除了海南容家与云峰,还有谁有本事,可以改变这里的法门? 从甘泉被杀,到改阵,雷雨、毒蛇,都在显示这流云山庄里。已经混进了心怀不轨之人!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蛛丝马迹!靳天择皱了皱眉,将怀里的云初雪放了下来,说道:“你可以走了吗?” “想!”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刚才让他抱了那么久,自已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仟么不妥,忘了妥下来!她连忙缩紧了双肩,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突然有一点踏实感。 靳天择看清了路,其实早就回来了,他看见锦阑带了云峰来。将温微微接走了,他便主动要求留下来寻找云初雪。他很快就发现了云初雪的足迹。却一直没有现身,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干企小姐在逆境中,究竟会有何反应,会不会恐惧到无所适从?等她的意志和身体都垮了的时候。他再出手。那么这个女人,必将会全心信赖干他。 可是事情与他想象的,有一点出入×似初雪的确是惊慌失借。但对母亲的担忧超过了她自身的恐惧,她没有哭天抢地,胡穿乱跑,而只是呆在原地休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她又开始自谋出路,看到他时,她的确是惊喜万分,对他没有任何怀疑,可是,她的这种毫无防备,不单是对他,而是对大多人都如此! 这个女人并不是旁人眼里弱不禁风,毫无主见的大小姐!靳天择转过身,默默地看着她,缓缓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我可能不会回来?” 云初雪怔住,“也不是。我想过,可是我觉得你真的找到路,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为什么?”他有一点意外,“你就这么相信找?” “我不是信你。我是相信父亲!”云初雪道:“父亲要你照顾我们的。” “可我没答应。”他的话冷冰冰地,毫无温度,“如果你死在这里,相信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云初雪惊喘一声,咬住了嘴唇,刚才突然而生的温暖和信任感立时荡然无存,那个梅林里冷漠无情的男子又出现了,她冷冷道:“你的确可以这么做,只不过你费尽心思才得来的这流云山庄女婿的位置。很陡就没了!” “哼!”他冷笑,“我从来就不稀罕这个位置!” “那你回来干什么?”她脱口而出,“你大可以看着我死了再出现!” 他蔫地抓住了她,一只手伸到她的后腰,将她猛地拉到自已面前×似初雪猝不及防,立时跌在他身上。身后的衣服滑开来。露出了光滑的后背。她惊呼一声。叫道:“你干什么?!”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会要你死的。不过……我会让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云初雪惊恐地瞪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忍不住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你?!要怪,只怪是你温微微和云峰的女儿!”他残酷无情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腰,令她无法动弹×似初雪大惊失色,用力地推他,却推不动。她厉声大叫:“你这个下流胚子,放开我!” “哈哈!”靳天择冷声大笑,“刚才还说真心想谢我,如今又破口大骂。你真是云峰的奸女儿!”他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在她后背上流连的手,已经滑到胸前,握住了那一方柔软。 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瞪着这个肆意轻薄自己的男子,她竟然无可奈何!她再也忍无可忍,扬起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他面色一沉,迅速准确地捉住了她的手,只听见一个女声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云初雪听出来那是洁云的声音,立刻大叫:“找在这儿!洁云,是你吗?” 她奋力挣脱了他,果然见到活云从林子一头走来,见到她便大喜逍:“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云初雪连忙让洁云扶住了自已,浩云立刻惊叫一声:“小姐!你的衣裳破了?!”云初雪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轻声道:“别嚷嚷!破就破了,怕人不知道吗?” 浩云这才看到在一旁的靳天择,连忙小声逍:“想”卜姐,耍不你先穿我的。”正要脱衣,却见靳天择将自已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云初雪的身上。 云初雪恨恨地想将衣服脱下来,“我不要你假惺惺!” “你最好披上,不然一会病倒了,看不到你娘。”靳天择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想你娘安然无恙,最好听我的话!” 云初雪怔住,他在威胁她?他有什么能耐?正想驳斥,却听洁云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夫人中了蛇毒,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个小丫头,一点也没察觉到这两个人有什么异样,一门心思就想赶紧把小姐带回去。 一听说温微微还在昏迷,云初雪立刻急道:“娘还没醒?爹没请大夫来瞧吗?” 洁云拉着她直往前奔,不过走了三步,就出了林子,站在了梵音阁的丛林前。“请了,白公子已经在衣姿楼了,不过好象挺麻烦。奴婶也不清楚,小姐你还是赶紧去瞧瞧。” 云初雪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任何事,大步直往衣姿楼奔去。冲进三楼温微微的房中,只见云峰和白无及坐在屋内”卜声地商议着什么,锦阑则在屏风内的床前,两眼一眨不旺地看着温微微×似初雪泪如泉涌,扑到母亲床前。叫道:“娘!娘,你醒醒,我是雪儿啊!” 云峰上前去拉她,轻声叹道:“雪儿别急,有白公子在呢,你娘没事的!” 云初雪回头看着白无及,祈求道:“白公于,求你救救我娘!她被毒蛇咬了!你是妙手郎君,一定有办法替娘解毒的!” 白无及轻声叹息道:“云小姐,你来得正好。你娘究竟是被什么蛇咬伤的? ” 云初雪一怔,低头慌乱道:“这……我不知道啊。我不认得那蛇!” 白无及与云峰都愣住了,云峰道:“你不认得?那如何救你娘?雪儿,你想想清楚,那蛇是什么样子?你总该知道的吧?!我们要知道你娘是被什么蛇咬伤的,白公子才有法子替你娘清除毒素!” 云初雪眼晴红了,抽泣道:“雪儿真的没看清。当时娘扑了过来,我就倒在地上,起来时,那蛇已经跑了。我只觉得踩到它,软绵绵的,别的,具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云峰气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娘可就命椎保了!雪儿,你再仔细想想!” 白无及连忙道:“云庄主,云小姐当时可能真的吓坏了,没有看清也是正常的。” 云峰眼中舍泪,长叹一声道:“只怪我们太过干保护你了,自小你身子不好。我们仟么都不敢让你去看去想,现在想来,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初雪呆了一呆,看着昏述不醒的母亲,终干流下泪来,“娘!女儿。。。。。没用!是女儿害了你!” 白无及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靳天择,问道:“靳公子!你当时也在,应该能看见那蛇的样子吧?” 云初雪猛地抬起头,用力抹了一把泪,冲到他面前叫道:“对,你肯定看见了的,那是什么蛇?” 靳天择淡淡的眼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我……” “你一定看见的”,她急切,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看见的,是吗?” 白无及见她身上披着靳天择的衣衫,望着他的眼光,也是那般热切期待。不由得默默转开了眼。靳天择低下眼光,沉思道:“我只恍恢看了一眼。还想不出该怎么描述才淮确。” 云初雪急道:“那你想想,仔细想想!” 靳天择抽出了自已的手,对着云峰道:“我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想到了,我再告诉你们。”说完。他头也没回,转身就走了。 云初雪的心,顿时落入了无底深渊,一片冰冷。他的确有资本,可以威胁她! 白无及看着他的背影,对着云峰轻声道:“云庄主,在下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云峰叹道:“白公于是自已人,有话不妨直说。” 白无及看了云初雪一眼,犹豫道:“靳公于与夫人小姐同行,若发现有蛇,以他的身手,妥救夫人,应该不难。即便事出突然救不了。将毒蛇杀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奇怪的是靳公子不仅没有杀死蛇,也没有帮助夫人进行简单的包扎。就仿佛他离得很远,根本没有看到这件事发生。” “他离得不远。”云初雪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透着彻骨的凉意,转头看着白无及,目光充满了莫明的怨恨,“他叫我们,不耍离他三步远。我踩到蛇的时候,叫了一声,他有足够的时间过来帮我们。” 白无及愣了一医,轻叹道:“可他没有出手,是吗?” 云初雪转头看向父亲,目光异常冷静:“你确定还要女儿嫁他吗?如果有一天,女儿死在他手上,父亲可会后悔?!” 云峰震惊万分,脸色阴晴不定。他坐了下来,沉默着,思索着,半晌方道:“也许,他并不是不想救你们,你娘的穴道是他封的,不然你娘早死了。” 云初雪脸色微变,冲过去抓住父亲叫道:“爹!我真不明白,你到底看中他哪一点?!就算他有千般好,万般厉害,可他心不在女儿身上,又有何用?我不相信他真的没看见那条蛇,可是他却不肯说!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娘死吗? 云峰摇头,脸色无比地灰败,“也许,他真的没看清呢?你不也没看清吗? ” 云初雪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站超身来,冷冷道:“也许在爹爹的眼中。他比我跟娘,垂妥百倍!不过有句话我想跟爹说清楚,倘若我娘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云峰愣住,他忽然慌乱地抓住女儿的手,急道:“雪儿!你不能这么想!你娘的死跟他没关系!或者,他真是无心的。我去找他,我再仔细问问他,一定有办法的!”他跳了超来,大步奔出门外。 白无及看着云峰的背影,若有所思。上前对着云初雪柔声道:“云小姐别伤心,这世上毒蛇有上百种,我一种一种地试,总能找到救你娘的办法。” 云初雪埂住了喉咙,感激地看着他道:“白公子。我……我具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不用谢我。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白无及看了看床上的温微微,低头叹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云初雪再也控制不住,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出声来。白无及轻叹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锦阑默默地退了出去,只是垂泪。 夜已深了,云初雪执意守在母亲床边,不肯离开,活云劝了许久,才让她回房梳洗,上床躺了一会。天刚亮时,她便又回到母亲床前,但温微微依旧昏迷着。毫无超色。白无及与云峰也回来了,大家都站在屋内,束手无策。 “云庄主,夫人虽然有百花凝香丸护体,但这样也拖不了多久了。如果再不能对症解毒,恐怕熬不过今晚……靳天择当真没有想超未那蛇是仟么蛇?”白无及忧心道。 云峰默默摇了摇头,晖光黯淡:“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无及没有作声。半晌方无奈叹道:“这蛇毒上百种,要一一试过,最少也耍十多天,云夫人根本撑不了那么久。而且无法保证试毒过程中不出差错!” 云初雪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埂咽道:“白大哥,雪儿求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耍能救我娘,我什么都愿意!” 白无及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超她,沉垂道:“云小姐干万别这样。是还有一个方法,可是这个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因为……那会危及另一个人的性命!” 云峰与云初雪同时叫道:“什么方法,你说!” 白无及叹道:“这个方法,就是找一个式功高强的人,为她推宫换血。可是这个人,却会因此染上蛇毒,没有解药,一样会死的。” 云家父女都呆住了,只听云峰皱眉叫道:“好,我来。” “不!”云初雪抓住了父亲,“不行!如果你因为救了娘而死了,我娘就算活过来,她也一定不能再活下去!” 云峰眼眶红了,“可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救你娘了。昨天我找过靳天择,他还是想不清那蛇的样子!唯今之计,就只有……” “不行!”云初雪拼命地摇头,“不行!我不想失去娘,但我也不能没有爹!”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有办法!” 二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云初雪缓缓地走到门口,说道:“我再想一想,可能……我能想超来,那蛇是什么样子!”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下了一个垂大的决心。“总之黄昏前我一定回来,如果我想不起来……那我就随娘一起去!” 云初雪大步出了衣姿楼,往梵音阎去。她知道他在那儿,浩云说,他从回来就一直待在梵音阁里,谁也不见。现在要救娘,就只有去求他。不管他有多坏多卑鄙,有多么无情苛刻的条件,就算要她去死,她也要救娘! 她跑到梵音阎的丛林前,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那原本矮小的草丛,突然之间改变了方位,木屋就近在眼前,她却怎么也走不过去。“靳天择!”她怒声叫喊,跌倒在地,手腕一扭,钻心的疼痛让她迸出了眼泪,她也顾不上了,只管大叫:“靳天择!你出来!” “左三步,转东,古七步。”青蓝的身影,出现在廊沿前,与身后的木屋,仿佛浑然一体,自然而然。好象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她。不过是个厚颜无耻的入侵者。 云初雪咬了咬牙,支撑着站起身来,照着他说的,慢慢走了过去。 “你来干仟么?”他冷淡的眼光一如从前。 她努力平复着自已胸口的怒气,“来找你问清楚。我们跟你有什么仇恨。你就那么想我娘死?” “笑话!”他不屑地转过身,“是她自已耍为你挡蛇,找死的是她自已!” “你这个人,就没有心吗?”她急了,眼泪直往下掉,“我娘是为了救我! 天下母亲,谁不会为了自已的孩儿,而不顾一切?” 他的身子一震,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波动,半晌方道:“你说得没错。所以就算她死了,也是值得。” 云初雪呆住了。简蒲道:“可我不想她死。我求你。”她跪了下来,泪光盈盈地望着他,“找求你救救她!” “你求我?你忘了,能救她的,是白无及。你应该去他面前哭。”他面无表情。 “不!只有你看清了那条蛇!你告诉我吧,这样白大哥就能救娘了。”云初雪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不想失去娘!如果我们不知道咬娘的蛇是哪种蛇,爹就要为娘推宫换血,那娘就算是救活了,爹也会中毒没命的!我不想没有爹!我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我求求你啊,只要能救娘,你让我做仟么都行!” 靳天择目光一沉,云峰真的肯这个女人,舍弃性命?他的内心忽地一震,用目不语。似平在仔细地想什么,林子里那一幕,一点点在他的脑子划过。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全神贯注寻找迷途的法门,眼晴里只看到树林里所有树的方位,并没有留意身后的人。突然,他听到一声惊叫,回过神时。就看到一个东西一闪!便钻到树林里去了。那个东西……他暮地眼光一亮,就是蛇!黑白相间,银环蛇! “我求求你!”云初雪磕下头,那光滑脖颈的左后侧,有着一道醒目的伤痕。是昨天在树林里被树枝刮伤的! 靳天择内心突然一动。他沉默着走进屋内,对着她勾了勾手指×似初雪急忙擦干眼泪,跟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嚎。 “耍我救你娘,可以。我有个条件。”他坐在屋内,门窗都关死了,没有一丝凤,只有隐约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阴暗无比。 “奸,你说。”云初雪急忙道,“只耍能救我娘,要找做什么都行。” 他冷漠地动了动唇:“脱衣服。” “和 。。。么?”她惊呆了,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示意她脱掉×似初雪捏紧了双手,嘴唇陕要咬出血来。那一双活白如玉的手,此刻绞得快断了。手腕处的伤痛仍在,却敌不过她此刻内心如刀割一般的羞恨痛苦。 他静静地坐着,似平很有耐性,在等着她动手。 云初雪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伸出手来,开始解自已的腰带。她想把自已当成一块木头,完全不要感觉。衣带解开,外衣滑落下来,堆在脚踝处,渐渐失去温度。 “脱。”他冷漠无情地命令。 她咬了咬牙,瞪着他的眼光,仿佛已经变成无数把利刃,将他杀了个片甲不留。可是他却纹丝未动。 “我数三声。一、二、三……” 哗啦!她奋力将自己的中衣拉了下来,扔在一旁。他的眼角浮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指示意她继续。 她深深地吸气,闭上了眼晴,飞抉地将自已身上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下来,扔在脚边。不一会身上便只余上贴身的小兜和乘裤。 靳天择仍然没动,只是看着她,冷冷道:“脱光。” 云初雪开始发抖,她从未觉得这么冷。纤柔的手指停留在系带上,终干下不去了。她低低地哭出声来。 “有什么好哭的?你的身干我早看过了。”他居然还有一点不耐烦,“我不想再数数!” 云初雪突然明白,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而是一个魔鬼!她猛地睁开眼晴,手指一使劲,将身上仅余的衣服扯了下来。她看着他,虽然浑身打战,却完全没有了畏惧之心,只是看着他,胸口剧烈地超伏,显示着她的内心有多么地愤怒羞恨! 靳天择默默地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跟前,目光在她的身上,一寸寸流连。从优美的脖颈,到光滑的双肩,到丰满坚挺的双峰,平滑的小腹,修长的双腿”J、巧晶莹的双足……反反复复,细致且缓慢。 云初雪只觉得他的目光就象是一把利刃,在她身上凌迟,一寸一寸,一点一滴,全身的肌肤都开始疼痛超来,那剧烈的痛感一波一波地袭击着原本不够坚韧的内心,让她快妥无法支撑。“你看够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却仍然在努力保持冷静。 “上去。”他偏了偏头,看着旁边的那张大床×似初雪不断地喘气,胸脯起伏不定。她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来,强迫自已直视着他。她不能泄气,也不能怕他,她必须要自已坚强勇敢,因为,她要救娘! 靳天择昧了眯眼,这女子如今身无寸缕,坐在他面前,虽然羞限,却仍然有一颗骄傲的心,那眼神无比倔强,在告诉他,即使他将她折辱得一文不值,她也不会轻易屈服。 他突然生出一股强烈地想毁掉她的愿望,缓缓地走到床前,冷冷地看着她逍:“躺下,分开你的腿!” 云初雪依言照做,并有迟疑,因为她发现所有的无声反抗,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就毫无作用。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侮辱她,折磨她,不管她是顺从还是抗拒,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卷二:暗流迷云 第二十五章:交易 看着云初雪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他莫名地有些不耐烦,握住她漂亮的下巴,低沉地命令她:“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睁开了眼,漂亮的眼睛如同死了一般,毫无感情,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看清楚,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将来你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但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这一切……”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可是靳天择万万没有想到,就为了这天这刻,他在后来无数个日子里,痛苦悔恨,无法自拔! 云初雪看着他,他离她这么近,近的足令她把这个人的每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自然永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刻,也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是多么想毁了她!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犯人行刑之前,是否也应该有权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她很奇怪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你没权知道!”他暴躁地叫,大手往她两腿间探去,毫不怜惜!云初雪顿时只觉得下身一阵撕裂般的巨痛,只得拼命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靳天择眯了眯眼,目光转向她的两腿之间,鲜红的血迹染上了他的手指,他呼吸一紧,心脏莫名其抽搐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抽回了手,站起身来冷冷道:“出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抽回衣袖里的手,在紧紧地发战。 云初雪极力忍住眼泪,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好,平静地整理好头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该你说了。” 靳天择瞪着她,喘气,似乎在平复着什么,半晌方道:“银环蛇。”他的声音努力地平静着,缺失去往日的沉厚,有一丝暗哑。 云初雪没再看他一眼,“哗”的一声打开了门,大步冲了出去。她跑得很快,跌倒了三次,才看到锦阑。 “小姐??!”她惊讶地看着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你怎么了?” 云初雪心头一酸,却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就摔了一跤了。阑姨,你赶紧带我回衣姿楼,我想起来咬娘的蛇是什么样子的了!” 金兰大喜道:“真的?太好了,这下夫人有救了。我们赶紧走!”说着,她一把拉起她,两个人飞快地回了衣姿楼。云峰与白无及坐在屋内,一筹莫展。见到云初学回来,都欣喜地迎了上去。 “雪儿!你回来就好了,怎么样?”云峰一脸的期盼,令云初雪的心,莫名地酸楚。 “爹!女儿想起来了,那蛇应该是银环蛇!”云初雪急切道。 白无及沉吟道:“银环蛇?你确定?”他的眼光中,有一丝热切,也有一丝怀疑。 “确定!”云初雪回避着他的眼光,他相信,靳天择不会随便欺骗她。那男人虽然居心不良,冷漠残酷,但似乎还没有耍过什么奸险之计。他如果骗了她,那么就算要她粉身碎骨,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白无及道;“小姐可否描述一下那蛇的样子?在下想确认无误,以免延误诊治。” 云初雪愣住!她哪里知道银环蛇是什么样子?方才只听靳天择说了这个名字,她就慌不择路地跑,一心想离开那道让她耻辱被生的门,根本顾不得细想别的了。 “样子?”她慌乱地低下头,心思动得飞快,银环蛇,银环蛇……支吾道:“就是身上有银色的环状花纹……” 白无及点头喜道:“果真如此?那应该是银环蛇无误。好,那我来为夫人解毒,请庄主贺小姐,先到门外等候。”他深深地看云初雪一眼,若有所思,却没再多问。 云峰松了一口气,憔悴的脸色,终于有一丝松动。父女二人站到门外,心情仍然有些忐忑不安。锦阑和洁云送来的饭菜,也没有怎么动。锦阑忍不住道:“庄主,小姐,好歹也吃点啊,昨天到现在,你们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夫人没醒,你们倒先撑不住了” 云初雪看着那碗里精致可口的饭菜,抓过筷子对着父亲笑道:“阑姨说得是。爹,赶紧吃,一会娘醒了,我们才有力气照顾娘啊!”说完,她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云峰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叹道:“雪儿长大了,懂事了。你慢慢吃,爹早上吃过东西,现在还不饿。” 云初雪将碗筷塞到父亲手中,笑道:“早上吃过,现在都快晚上了,你是铁打的呀!要是娘醒了知道你没吃饭,准给你脸色看!快点吃。” 云峰无奈,只得接过碗筷,吃了几口。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温微微的房门。云初雪望着父亲,心头突然一阵酸楚,如果将来跟她共度一生的人,能有父亲对母亲一般的真心,那就算她少活十年,也心甘情愿!可是,她还有这个机会吗?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眼泪喀地一声掉了下来。她赶紧别过头,看着远处发呆。 直至天擦黑时,白无及才打开门出来。他额头边的发丝己经有一点湿,显然是汗水浸的。云家父女立刻迎了上去,他淡淡笑道:“已经没事了。她还没醒,不过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你们进去看看她,别多说话,她也需休息。” 父女二人大喜,云峰道:“多谢白子!”他大步踏进房门,看温微微去了。云初雪心神一松,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支撑不住,往地上滑去!白无及一惊,连忙一把扶住她,低声唤道:“云小姐!” 云初雪倒进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她在迷途中淋了一场大雨,又受了惊吓,为了母亲担忧害怕,一夜未眠,又被靳天择百般折辱,心神身体,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先前因为母亲的还未脱离危险,一直强自支撑,此刻终于得知母亲一切安好,她才放由自己倒了下去! 洁云吓坏了,连声唤人来,白无及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抱起她,往二楼的房间去。他将她安置在床榻上,沉声道:“小姐最近身子可有异样?” 洁云心急如焚,立刻回道:“没有啊。怎么突然晕了?可能是昨天淋了雨?!” 白无及面色一沉,回头盯着她道:“你,去守着门口,别让人进来。我为她把把脉。” 洁云一怔,看着他的眼光有一丝疑虑。白无及目光一动,沉声道:“还不快去?!你不想你家小姐赶紧好起来?还有!去让人准备些清粥小菜,清淡爽口的就成。” 洁云只得应了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白无及轻轻扶起云初雪的手,为她细细把脉,面色无波。他在她人中处轻轻一捏,云初雪哎呀一声,缓过劲来。 “可要请云庄主过来?”白无及轻声道。 “不,不用。”云初雪慌忙拉住他的手,“我没事。娘刚好一些,让爹陪着娘吧。” 白无及默默点头,“你受了凉,这儿天又没有休息好,故而体力不支。确无大碍。你放心,我开个方子,按时服儿日,就没事了。”云初雪感激道:“谢谢你,白大哥!” 白无及默默地打量着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小姐救母之心.白某十分故佩。只是白某有一点想不通,小姐真的认得银环蛇的样子吗?” 云初雪低头一怔.支吾道:“当然……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白无及垂垂地叹了一口气犹豫着说道:“我本不该多事.不过……我有一点担心。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他将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轻声道:“这个,留给你。只要你需要我时,就派人将这个送到三里地外的寻欢客栈,我就会知道。”刚一说完就听见温微微焦急的声音道:“雪儿!雪儿!” 云初雪连忙将那东西塞到枕头底下,抬头一看,只见云峰扶着温微微走了进来,她急忙起身去扶母亲,连声叫道:“娘!你还没好呢!怎么出来了?!” 温微微抓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我听洁云她们几个嘀咕说你晕倒了!到底怎么了?” 白无及微微笑道:“夫人不必焦虑,小姐只是累了,没有大碍。” 温微微松一口气,母女二人在床边坐了,她这才对着白无及道:“这次多谢你了白公子!若不是你,我这条命,怕是不保了……” 白无及连忙道:“在下不敢当。夫人要谢 ,不如谢云小姐吧,要不是她想起那条蛇的样子,在下也束手无策。” 温微微眼光转向女儿, 笑道:“雪儿……果然是娘的好女儿!这次的事,实在是难为你了。” 云初雪偎进母亲怀里,笑道:“娘说什么呢,您还是为了救雪儿才中了毒? 只要娘好过来,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只想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看着母亲的笑容她突然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一家人欣慰无比,正在温馨时刻,却听人逍:“靳公子来了了。” 温微微觉得怀中的女儿,突然打了个寒噤, 只见勒天择沉默着走了进来,冷冷的眼光,在她身上打转。 “天择!”云峰见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来得正好,微微没事了。”是吗?他面无表情,“那要恭喜夫人了。” 云初雪一看到他,莫明地浑身发颤,禁不住低声道:“娘,女儿好累,想歇息了。” 云峰连忙道:“也是,微微你刚醒,也应该去好好歇着。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众人举步欲走,靳天择却道:“在下想跟我未来的娘子,说儿句话。各位不会介意吧?” 众人一怔,云峰却呵呵笑道:“当然不介意。雪儿……” “不要!”云初雪下意识地拒绝,“我……我好累,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靳天择走到她床前,盯着她笑道:“你身子不舒服,我总该关心一下。要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 云初雪见他近前来,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警惕地盯着他道:“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娘!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今夜我想跟你睡。”她把头藏进母亲的怀中,隐去了所有的表情。 “雪儿!”温微微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只当她是在害羞,“天择是关心你,你就跟他说儿句话,有什么关系?”说着,她站起身来,对着云峰道:“我们上去吧。让他们好奸说。” 云峰笑着点头,扶着她往外走。云初雪顿时心慌意乱,求救地看向白无及,指望着他能帮自己。 白无及眼波一转,看向靳天择道:“云小姐身子尚弱,靳公子少说儿句,让她好好休息。” 靳天择道:“在下明白。有劳白公子费心!她既然是我未来的娘子,我自会懂得好好爱惜!”他眼光发沉,看着他,有一丝玩味。白无及心头一凛,起身叹道:“那在下告辞了。流云山庄内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在下可能要离开了。”.云初雪心头一惊,连声道:“白大哥你要走?” 白无及笑道:“嗯,这里已经没我的事了,我自然是要走的。”他拱了拱手,抬脚出了门。 云初雪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一阵失落,只是呆呆地坐着,似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有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下巴,她才蓦地回过神来,瞪着眼前的人,立刻缩回到床前,冷冷道:“你要干什么?” 靳天择冷笑道:“即将成为我妻子的人,居然眼巴巴地看着别的男人!你说!我该不该好好罚你?” “你别碰我!”她用力挥开他的手,厉声喝道 :“我不会嫁给你 !” “是吗?”他没有动,眼角有一丝讥讽的笑意:“这事,好象已经由不得你作主。” 云初雪心头一惊,哑声道:“靳天择!你说过,三个月后,还我自由!你不会真的要和我成亲!” 靳天择哈哈大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也许三个月后,你的父母,会求我娶你!” “你胡说!”她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盯着他,“我若执意不肯,他们绝不会要我嫁你!” “真的吗?”他毫不在意她的抗拒,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也许说不定,到时候你也会象今天一样,来求我,求我娶了你!” 云初雪使劲地拍他的手,企图让他远离自己,谁知他面色一沉,欺身上前,将她压在墙边,冷冷道:“你想嫁白无及?做梦吧!你这辈子,永远得不到自已心爱之人!” 云初雪瞪大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说不出话来!他在诅咒她!先前所说的三月之期,只是个谎言! “你!”她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一向平静优雅,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庄的小姐,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天之骄女,只在一天之间,从云端跌落尘泥!她望着眼前这个俊美的恶魔,只在牙缝间挤出字来:“你不伯我告诉爹,你侮辱了我?!” “那你去说啊!”他笑得如同鬼魅,“说不定他们不用等三个月,就直接将我们送进洞房!” 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信?”他冷冷的眼光,如同刀割。刺痛了她的眼和心。“云峰已经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即使是我现在即刻要了你,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你不要命,可这流云山庄,还要面子呢!” 他冷冷地哼一声,“没准人人以为,你迫不及待,想勾引男人,是个风流荡妇!”“你!”云初雪怒极,挥手欲拍,他却迅速地放开了她,她失了重心,跌在床上。手腕处的伤疼痛钻心,却及不上她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你滚出去!”她浑身发颤,指着他怒叫。 靳天择冷笑一声,再没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 云初雪心神俱碎,倒在床上痛哭出声!手伸到枕头底下,意问触摸到一块硬物,取出来一看,原来白无及给她的,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牌。这块玉牌是上等羊脂白玉所造,圆形中间以方形缕空,刻有一个白字。她紧紧地握住了这块玉牌,手都捏得疼了,心却已经失落到无底深渊。如果在今天之前,她或许还可以追上去,对他说,白大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她脸上的泪痕已慢慢干了,才迷糊了过去。早上醒未时,洁云来侍候她梳洗,她才觉得头晕目眩,无法起身。 洁云忧虑道:“ 这可怎么办?好象比昨天严重了!” 另一个丫头。叫做七儿的,默默道:“要不要再去请白公子?” 洁云叹道:“ 白公子今儿一早就走了,哪儿请去?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罢。” 七儿笑道:“ 如今庄主在梵音阁内练功,吩咐不让人打扰,夫人又还没醒,那不如先去跟姑爷说说,让他拿个主意?” “谁是姑爷?!”云初雪一惊,挣扎着坐起身来,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指着她叫道:“以后不许叫他姑爷!我还没嫁呢!” 洁云与七儿都是一怔,没料到小姐会有这样的反应,却是欣喜道:“ 是。小姐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恢恢道:“ 不想吃。”衣姿楼里有一个小厨房,只因温微微和云初雪平日里爱研究菜式,日常饭菜就在小厨房里解决,也方便些。 洁云无奈道:“ 那,喝口汤吧。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身干如何受得了?” 云初雪索性闭了眼,不想理她。 洁云无法,只得为她拢好被子,默默退出房门。云初雪这一病,就缠绵了几日,不见好转。温微微倒是渐渐好了,见女儿这般,却心事更重。每每想与云峰商议,但他总不得空。只得请了大夫来瞧,可是却没有多少用处。 云峰连着几日查审郝舍,但毫无进展,的确为了甘泉之案焦头烂额。衣姿楼前,云峰皱着眉头,看着靳天择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天择沉下眼光,“如果不这样,如何能找得出那隐藏在暗处的杀手?!” 象个桃子,只是怔怔地发呆,什么话也不说。时翰忍不住低声叫道:“我看咱们得让云峰庄主做主,把那小子逮来正法了才成!” 浅浅一呆,“哪个小子?” “你傻了?就是那个妖里妖气的郝舍啊!肯定是他杀了救主!浅浅,你可要为教主报仇,也不枉他疼你一场!”时翰又恨又气,忿然说道。此时他武功已废,若要动手,是不可能了。只有鼓动浅浅去。 浅浅低下头,想了半天,方说道:“云庄主他们不是在查吗?现在不能确定是他杀的。” “你这丫头……”他顿了一顿,四下看了看没有外人,这才放低了声音道:“他难道自个人承认杀了人吗?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八成就是他!你去,给他的饭里面,加点东西!”说着,他悄悄塞了一纸包在浅浅的手里,对着她眯了眯眼。“别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浅浅打了个哆嗦,迟疑道:“师兄,你……你要我去杀人?” 时翰急道:“你还想不想给师父报仇?!” 浅浅呆呆道:“当然想,可是……” “那还可是什么!“他推她,“赶紧!找陪你去,帮你把人引开!总之我们不能让他活着,就离开这儿!” 浅浅无奈,敌不过师兄百般逼诱,两个人悄悄地来到了云居东苑的牢房之外。这东苑是云居内下人住的地方,那郝舍被风行远的蛛丝网抓住后,就送来这里关押。门外有两个人看守,二人观察良久,时翰方道:“正门进不去,一会找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从后面的窗户进去!” 说完,他便跳了出去,对着门口大声叫道:“杀十刀的郝舍,你竟敢杀害我们教主!我绝不放过你!” 那守卫二个人一见他,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拉劝,浅浅见他拼命地使眼色,只得绕到屋后,用力打开窗户,跳了进去!可能因为门窗都紧闭着,屋内有一点昏暗,里面空荡荡的,堆着些杂物。那个郝舍就坐在西面的墙角内,一见她跳进来就叫道:“谁?” 浅浅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你不用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找就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郝舍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身份拿捏不定。见她使劲儿捂着自己的嘴,只得点了点头,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闪出一点光亮。 浅浅惊呆了,跌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哆嗦着,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郝舍淡淡地笑:“你怎么了?你叫什么名宇?”他笑得很媚,那眼睛,散发着如玉一般的光泽,似乎令人无法招架地诡异。 “找是小草心 …景讼哥哥……是你吗?”浅浅如梦呓一般,上前去摸他的脸。 郝舍大吃一惊,立刻闭上了眼睛,低声叫道:“你真的是小草儿?你易容了吗?别看找!听见没有,不准看我的眼睛!” 浅浅立时怔住,却又突然欣喜地抱住了他”“真的是你!找又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找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 郝舍身子微震,却不敢睁眼看她,只轻声叹道:“小草儿,我们多久没见了?” 浅浅笑道:“有三年了吗?好象是三年了。对了,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答应找我,要陪找去放风筝的。” 郝舍沉默了一会,才又嘿嘿笑道:“我有点事,不得不走。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浅浅道:“找陪师父来的……”她蓦地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没有杀飞天教教主吧?” 郝舍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杀他干什么?我跟他又没仇!要杀我也杀那风行远去!”他咬牙切齿的恨意,令浅浅一怔。 “你跟风行远有仇?” 郝舍沉默着,扭过了头,似乎不愿意说这个事情。浅浅只得道:“算了,我相信你。这样吧,我放你跑吧。如果被飞天教的人知道,你肯定会让他们害死。” 郝舍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我也不指望这里的人真能查出什么真相。小草儿,你帮找个忙!在找贴身的内衣里,有一柄小小的匕首,你帮找取出来。” 浅浅立刻伸手到他怀里去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硬物,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竟是被锦帕层层裹着的。郝舍一喜,叫道:“打开它,快。” 浅浅连忙将锦帕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柄如手指般大小的匕首,薄如蝉翼,精巧细致,简直是巧夺天工,世间罕有。刀柄上似乎刻有一个“景”字,翻过来一看,只见刀柄的另一面上隐约刻着一个“风”字。浅浅禁不住惊叹一声,奇道:“好精致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匕首!景忪哥哥,这个是你做的吗?” “不是。”他的喜悦之色突然消失了,“你别问那么多了,快帮找割断这蛛丝。” 浅浅只得“哦”了一声,立刻上前用匕首一挑,那蛛丝应声而断!浅浅惊叹道:“好锋利啊,风家的蛛丝网结实得连刀剑都奈何不得的。想不到这东西一割就断了。” 郝舍冷笑道:“蛛丝网算什么东西!本少爷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几下挣脱出来,拉着浅浅道:“我们走。” 浅浅下意识地挣脱了他,呐呐道:“景忪哥哥,我现在不能跟你走。” 他惊讶地看着她,脸色沉了,“为什么?难不成你也嫌找是个怪物吗?还是怕跟着我,会连累了你?!” 浅浅闪避着他的目光,歉意道:“不是的。我只是还有要事,现在还不能离开。你放心,你先逃出去要紧,我以后肯定会去找你的。” 郝舍硬了声音:“随你吧。那找走了。”他转过身,正想去拉门,却被浅浅拽住:“别走正门,除非你想被人发现。走窗户吧。”他犹豫了一下,终干还是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凭着直觉,从东苑一路往南,飞身掠起。直奔出一里多地,才停下来四下查看。这里还是山路,并没有见到上山来时的云天楼与山门,难道是走叉了路?他想了想,如果从云天楼出去,很难不被发现,不如另走别的路。 他纵身一跃,跳上一棵大树,查看四周的地形。 一看之下,不由得惊了。原来他如今所处的位置,竟然还是在云居内。剑天阁似乎就在他脚下南面,灯火辉煌。而云居与衣轩,在他的北面,则是安静无比。 “轻功不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吓了一跳,举目四望,赫然看到靳天择站在旁边的一棵树旁,冷冷地盯着他瞧。哼,就是这家伙,一通瞎话,害得他被人关起来!想到此,郝舍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来得正好!”立刻飞身扑 了过去。 见他一掌袭来,靳天择似乎毫不在意,随手一挥,郝舍眼光一变,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连忙闪到一旁,瞪着他道:“喂,姓靳的,我跟你无怨无 仇,干嘛害我?!” 靳天择道:“我害你什么?” 郝舍恨恨道:“你还敢说?!若不是你说三道四,让人怀疑我杀了甘泉,我怎么会失手被擒?!” “可你很有本事,不是逃出来了吗?连风行远的蛛丝网你也有办法挣脱,看来你的来头不小啊。”他神色平静,说得是惊天动地,脸色却是丝毫未动。 “哼!”郝舍冷冷道:“我什么来头你不需要知道。不过你敢诬赖我杀人,我可不能放过你!”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忽然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似一把柔情似水的利刃,直往他的脸上扫去。 靳天择胸口一震,皱起了眉。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点痴了。 郝舍忽然一笑,那笑容竟然有说不出的妖媚动人! “你说说,凭什么说我杀人?说不定甘泉就是你杀的!”他的声音很轻柔,却隐含着肃杀之气。 靳天择没有说话,他似乎灵魂已经出窍了,全无反应。 郝舍眼光一变,冷笑道:“不说话?那就尝尝奇花连雨针的厉害好了!”,说着,他突然从身后摸出一个半尺来长的盒子,对着他哗地一声,打开了。只听见扑地一声响,一柄利箭破风而出,直朝他面门射去! 眼看着靳天择的脑袋似乎就要被这柄箭射得头破血流,却见他身如轻燕,忽然如轻烟一般,直直地掠起,那利箭落了空,扑地一声,直射入树干中。其连着发出的两支细如牛毛的钢针也扑扑两声,钉入了地 面的树干之中! 郝舍大惊失色,立刻将盒子收起来,暗暗把匕首捏在手中,两眼不眨不眨地盯着他。靳天择缓缓地落下,将钢针与利箭一一拔出,细细查看,说道:“果然是奇花连雨针!你跟风家,有何关系?!” 郝舍冷冷笑道“有何关系都跟你没关系!靳天择,你够厉害!居然不受我的眼睛影响,还能准确判断暗器的方位!” 靳天择淡淡道:“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吗?白无及曾说过,你不是练功得来,而是眼睛有异!看来他并没有说错。” 郝舍嘿嘿一笑,坦然道:“不错。妙手郎君是第一个,没受我眼睛影响的人。你,是第二个。难怪江湖上的人,都说你们两个,将来都能称霸武林。” 靳天择面色微沉,“你说白无及也不受你影响?” “不错。那天比武时,我看得出,他一直很注意我的眼睛。他在观察我……”郝舍淡淡地笑,“他跟我比武,居然可以分心,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意输赢!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他的,当他发现准的眼睛有异时,他却放开了我。” “为什么?”靳天择低下了头,思索着,仿佛猜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那是因为他这人是个君子!”郝舍嘴角微微一动,“他不愿意拿我真当怪物!他已经看清了我所有的武功和眼睛的秘密,自然不会再对我有兴趣!” 靳天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深思,似乎已经忘了对面有个人。 “喂,你不会是想又抓找回去吧?!老实告诉你,那甘泉不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好,反正我不陪你们玩了。”说完,他再不迟疑,飞身掠起,直往北飞奔而去。 “你想出去,就不能走那边。”靳天择冷冷的声音响起,郝舍吃了一惊,方才他一掠之下,至少也跑出去有三四丈远,可是靳天择却好象就在他身后一般! 他下意识回过头瞪着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找这一趟没有白来。“半晌,郝舍才发出声来,“我一向自诩轻功出神入化,江湖上除了几个老家伙,少有对手。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跟我跟得这么紧” 。 “老家伙?!“靳天择的眼光一闪,忽然有一丝笑意,“你指风行远吗?” “哼!”郝舍不屑道:“他算什么?风家除了老爷子风拂林,旁人的武功,都差强人意!要论武功,还是云峰与司空一断可以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靳天择忽生兴趣,抄起手淡淡道:“你对这武林中人,倒是认识颇清。” 郝舍笑道:“那自然是。我从小就喜欢闯荡江湖,别的不敢说,这各门各派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我都知道不少。对了,你是哪派的?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你?你的武功这么好1定力这么强,一定是出自名门!” 靳天择冷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闲散人,没有门派。” “蒙谁呢!”郝舍轻笑,“没门派你的武功怎么来的?别跟我说是娘胎里就有的!” 靳天择身子微微一震,盯着他道: “那么你呢?” 郝舍看了他半晌,忽然哈哈笑了, “来我们算是同道中人。你也不是真的就认为我是杀了甘泉的凶手。那么你说说,追找到这儿,究竟想干什么?” 靳天择遁:“跟你做一个交易!” 郝舍紧紧地盯着他,眼睛又有了光泽,淡淡道:“交易?你知道我是谁吗? 就跟我做交易?” 靳天择低下眼,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找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抓那个杀死甘泉的人!” 郝舍冷冷道:“没兴趣。我比较有兴趣知道你为何不敢看找的眼睛?” 靳天择抬眼看着他,神情冷漠,没有开口。郝舍忽然列嘴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当真一点都不受我影响,原来你只是在用一种方法抗拒!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 抗拒我的眼睛。一种就是你和白无及这样的人,意志力和控制力都非常强,可以将自己的心志藏得很深。” “那另一种呢”靳天择平静道。 “另一种……就是瞎干。“郝舍笑嘻嘻地,“喂,你想跟我做交易,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靳天择冷冷道:“你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我却知道你是谁!” 郝舍怔住,不相信地看着他,吊儿郎当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谁?说说看。” 靳天择平静道:“你原名叫做景讼,是平阳王第四个女儿平安郡主的私生子!你还在娘胎里,就不受家人喜欢,因为你母亲执意不肯说出你父亲是谁,平阳王恼羞成怒,用尽方法想将你除去。但你命硬,不仅平安降生,而且还有着一双天生的魅眼!” 郝舍,不,是景讼,瞪着他的眼光,慢慢地凌厉起来。 靳天择视而不见,又缓缓道:“你的眼睛能惑人心智,所以全家人都当你是妖怪,平阳王杀不了你,只能秘密将你送走,你从七岁开始就一个人在荒远的江下村生活。” 景忪喘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靳天择又道,“他们想让你自生自灭,不让你见平阳王府的任何人。你娘因为你被抛弃,抑郁而终。这些年一旦有人发现你眼睛的秘密,他们就会想尽方法来除掉你。所以,你虽然自细养算处优,却一路逃亡,离开江下村,四处流浪。 你有好几次差点丧命,还有一次是一个小姑娘救了你!” 景忪的眼光微微一暗,自笑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好象你就跟着我在逃 亡一样!” 靳天择道:“你有本事,不愁吃穿,但也交不到真心的朋友!你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总是找不到。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景忪脸色## 逸变,忽然出手。这一掌又快又准,靳天择衣袖翻飞,划了两个圈,将他的掌力化解开去。他淡淡地后退一步,说道:“你要是想听从你母亲的话,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就跟我做一个交易!” “做梦!”景忪冷笑一声,手掌一翻,那锋利精巧的匕首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往他胸口飞去! 靳天择神色微变,侧身一闪,那匕首轻轻擦着他的衣摆,堪堪而过。削铁如泥的刀锋,将他的衣角,轻轻削下一块,飘落地下。待他抬头看去时,景忪已经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地掠走了。 靳天择没有动,只是催动内力,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着他叫道:“你轻功再好,也出不了云天楼。风行远在前面等着你呢!” 景忪蓦地站住,转过头瞪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靳天择道:“你一出东苑就有人知道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跟得上你?你以为这流云山庄,可以让人随便进来,随便出去的吗?真有这么容易,就不叫天下第一庄了” 景忪迟疑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道:“你就真以为找没办法出去?那你太小瞧我了。” 靳天择道:“你的确得天独厚,不过要对付你却并不是很难。只要找两个武功高手,全神贯注盯住你身上的各处大穴,不看你的眼睛,就能得手。或者……请白无及来?” 景忪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冷笑道:“你别以为你厉害,我就一定听你的。” 靳天择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听找的,我只要你跟我做一个交易” 。 景忪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要找帮你抓住杀甘泉的凶手?!好,不过找有个条件!找要知道你是谁!” 靳天择冷冷地笑,“你想知道找是谁?等抓住凶手再未问我!” “你说话算话?”景忪有点气鼓鼓,“喂,你要找帮你,怎么帮啊?” “回去,告诉他们,是你杀了甘泉。”靳天择面无表情。 “什么?!”景忪吓了一跳,跑到他跟前叫道,“你开玩笑?我明明没杀他!” 靳天择看着他沉声说道:“这不过是计,你要是信找,就照我说的做。否则……不仅你的身世秘密保不住,你的眼睛,更保不住……” 景忪打了个冷战,硬声道:“你要我背这么大个黑锅,总得给我点什么好处吧?” 靳天择收回了眼光,淡淡道:“你的眼睛,可以有办法控制自如。你若不想发功,就能如平常一样。你帮我抓住凶手,我不仅可以保守你的秘密,还可以教给你这个方法。那么以后,就不会有人,轻易发现你的眼睛与常人不同。” “当真?”景讼眼光一亮,淡淡光晕挥散开来,让他的脸,充满了媚惑之意。靳天择低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心头暗叹,此人不经意之间散发出来的媚态,更难防备。 “好!”他显然有一丝兴奋,但又疑道:“你当真有办法?不是在诓我的吧?!” “你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信找。”靳天择冷声道,“现在,跟我回去,将所有人召来审你!” 景忪扁了扁嘴,有点抑郁道:“啊?不用这么大动作吧?想找死啊” 靳天择看着他,“我是给你机会,你可以好好地问问风行远,当初为何要抛弃你们母子!” 景忪怔住,眼里隐约的恨意,瞬时一闪。他没再多话,只是将身上的东西细细地藏好,方才平静道:“回去。” 卷二:暗流迷云 第二十六章:引君入瓮 靳天择带着景忪回到东苑时,云昭已经派人在等候。他没有多说,径直将景忪带进北苑门前,方才说道:“庄主有命,三位大侠和白无及公子,以及飞天教门人,都已经到了。请靳公子将郝舍带去问话。” 靳天择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景忪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 景忪咧嘴一笑,说道:“当然。”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内,果然见到云峰和众人都在,时翰站在云峰身旁,一脸的憎恨之意。唯有那小公子浅浅,不见踪迹。 靳天择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大侠,在下已经将郝舍擒回。请诸位审问。” 云峰走下来,沉声道:“郝舍,事情还未查清,你便逃跑,你自称没有杀人,又心虚什么?!” 景忪冷笑一声,说道:“我杀没杀人,你们心里清楚。多说无用!” 风行远紧紧地盯着他,脸色有几分苍白,“你是如何挣脱那蛛丝网的?” 景忪膘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司空一断沉思道:“你既然自认清白,就该留下来,查明真相。你逃跑了,就说明你心里有鬼,说!你是如何杀死甘泉的?你跟引魂招,有什么关系?!” 景忪轻哼一声,反笑道:“反正你们都定了我的罪,还问那么多干什么?索性也杀了我,一了百了。司空大侠,你不是武功好吗?过来跟我打,打赢了,我就随你处置!” 司空一断怒道:” 郝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要以为我怕了你,我只是不屑于跟你动手!” 景忪看着他轻轻一笑,说道:“那不知司空大侠想如何?或者,你觉得你那个天才儿子输给了我,实在是很窝囊?” 司空一断微怔,他不由自主地说道:“迹心 …没输给你!他不过是不想跟你打。” “ 哦?”景忪仍然在笑,上前一步又道:“你说得也对,司空大侠觉得飞天教的武功如何?” “飞天教…..。”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司空一断突然觉得脑袋一空,皱了皱眉,仿佛有点不屑,“ 除了擅用毒物,武功根本不入流。算起来,也只是旁门左道!” “唔 ….”景忪若有所思地点头,“照你这么说,除了司空家,象什么容家、风家,都应该算是旁门左道的,要是真的拼功夫,没人能比你司空一断强!” “那是…… ”他蓦地惊了一下,后退一步道,口中仍喃喃道:“不是。至少云峰庄主,武功盖世,与我不相上下。” 容上省与风行远的脸色,明显地变了一下。景忪哈哈大笑道:“原来真正狂妄的人在这里呢!时翰,你飞天教在他司空一断的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还指望他帮你找到凶手?!” 司空一断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指着他叫道:“你!你……你会妖术!”忽地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道:“说,刚才你对我下了什么咒,让我言不从心?!” 景忪盯着他笑道:“我没有啊。司空大侠别这么生气,年纪大了,生气对身体可不好。”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司空一断一怔,果然松了手。 容上省在一旁看得真切,连忙上前不露声色地拉开司空一断,低低道:“他的眼睛有问题,你不要看。” 司空一断如梦初醒,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恨恨道:“狂邪小子!我定不饶你!” 景忪的眼光冷了冷,转而盯着容上省笑道:“怎么,容大侠不服气,想跟司空大侠一较高低吗?” 容上省低眼冷道:“在下只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杀了甘泉,别的,在下没有任何兴趣。” “哦,” 景忪笑道:“我还以为,容大侠最紧张的,应该不是别的什么教主怎么死的,而是自己的儿子为啥那么不争气,出来就丢人。” 容上省微微怒道:“你说什么?” “嘿嘿,”景忪一点也不在意他已经动了怒,“我是不是说中你的痛处啊? 你有九个女儿,个个都比你儿子强。只是可惜啊,你容家祖业,向来是传男不传女,恐旧等你哪天不小心归西了,容家就败了。” 容上省勃然道:“郝舍!你太目中无人!我容家的事,与你何干?!”说着,他单掌一拍,直取他面门。 云峰见状连忙上前一挥,抓住容上省的胳膊低声道,“容大侠切勿动怒。我们今天是来审他如何杀人,不是来杀他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终于将容上省的怒气逼了回去。他忿忿地收回了手,走回去坐下。 云峰打量着这个有几分邪气的年轻公子,不由得叹道:“郝舍,你虽然年轻,也算有一身本领,为何要与 邪魔为伍?不如你助我们铲除引魂招,也是大功一件!” 景忪盯着他的眼情,他却毫不回避。他犹豫了一下,淡淡道:“阁下也算是一世英雄,难道不相信自已,要听信他人胡言吗?” 云峰叹息道:“在下并非轻信他人,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容有失。公子不如跟我们说个清楚。否则,在下即使是有心想维护你,却也不能。” 景忪淡淡一笑,说道:“云庄主果然是君子。要是你夫人在,见到你如此这般,可能会很高兴。” 云峰一怔:“微微?与她何干 ?” 景忪紧紧地盯着他,笑道:“我说的不是温微微,而是孟青衣。只是可惜,她看不到了。” 云峰浑身一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郝舍又笑道:“云庄主与孟青衣喜结连理时,在下还来讨过喜酒喝呢!” 他分明是在胡说,云峰与孟青衣成婚至少也是二十多前的事,这郝舍不过十八岁,怎么可能喝过喜酒?可就是这么胡扯的话,云峰居然没听出他的戏谑之音,反是倒退一步,面色突然灰败下来,喃喃道:“青衣……” 景忪没有放松,直直地走过去,对着他说道:“云庄主与孟小姐郎才女貌,江湖上的人都说,你们是天生一对!只是可惜,云庄主去了一趟温家,这神仙眷侣,从此就换了人!” 云峰喘了一口粗气,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努力地平息着什么,却只是捂着胸口,半晌没有说话。 景忪笑道:“云庄主,怎么忘了自已的结发妻子了?” 云峰怔怔地看着他,痛苦的神色染上眉梢,缓缓地摇头:“不,我永远也不会忘了青衣……永远也忘不了!” 景忪微微一怔,他原以为这个云峰枉称大侠,是个为了美色抛妻弃子的负心 薄幸之人!可是一提到孟青衣,他痛苦不堪的神色,却是真真实实的,没有半分虚假。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他正欲再上前追问,却被靳天择一把抓住了胳膊,“你说你该说的,别胡扯。” 景忪咧嘴笑道:“你倒是急了。”转眼看着风行远道, “好吧,不过我只想跟一个人说。” 众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朝风行远看去。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景忪跟前,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却没发话。 景忪却笑嘻嘻地,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有风行远看得清楚,那 眼睛里,如冰川一般的冷冽。 风大侠!你凑近些,我是真想跟你说个秘密。”他笑得有些轻浮。 风行远默默地凑了过去,景忪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立刻脸色大变,冷汗岑岑而下!他蓦地蹬蹬蹬后退三步,指着他叫道:“你!你是谁?!” 景忪笑得很冷:“你说呢?” 风行远面如死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景忪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从头到脚,就象在看一个溺水之人,在拼命地挣扎,想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他扫视了堂内的人一眼,突然呵呵笑道:“现在谁还相信我真的杀了甘泉?”转眼看到白无及,又道:“白公子,你信吗?” “信或不信,白某只看证据。”他仍然平静如斯,淡淡地看着他,眼光没有一丝波动。 墙角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吼:“我信!我要杀了你为师父报仇!”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忽地扑了过来,直朝着景忪的面门挥过去。 景忪吃一惊,连忙侧身一闪,那人扑 了个空,却是满面怒容,回手一抽,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利剑,直朝他挥来。云峰心头一凛,连声叫道:“时翰,住手! 话音未落,剑锋已到景忪肩头。只见风行远没有半分迟疑,上前一把托住时翰的手,叫道:“不能杀他!” 时翰狂叫道:“你们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枉称大侠!今天我就要杀了他,为师父报仇!你们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说着,他挥剑乱舞,完全没有章法。风行远无奈,只得松手闪开。他原本怜他武功已废,不敢轻易出手,只得拉着景忪,不断闪避,可那时翰却发了疯一般,对着景忪穷追不舍。有几次剑险些伤到他。风行远又急又气,大叫道:“时翰!你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此时,靳天择目光一动,揉身上前,一指点向他的眉心。那时翰倒地一滚,翻到一旁怒道:“姓靳的,你废了我的武功还不算,现在还想要我的命吗? 靳天择也不答话,反手一掌,直取他手腕。他索性躺在地上,大声叫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靳天择没有半分迟疑,立刻上前欲扣住他的手,众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手下留情!”只见时翰反手一剑,直往他腰间刺去,靳天择旋身一转,却到了他身后。时翰大惊失色,叫道:“姓靳的,我跟你拼了!”他虽然在叫,手上的剑 却没有停留半分,又斜斜地朝他手臂削去。这两招又快又准,俨然是剑术高明之人才能使得出未。众人都是一愣,这废了武功的人,还能使出这等招式? 靳天择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冷冷地笑了一声,随手抓过桌上的一只茶杯,乒地一声,套住了他手上的剑!时翰脸色一变,他虽然吃了亏,持剑的手,却没有半点迟疑,一连刷刷刷,连刺三招。全往靳天择的手臂招呼过去。 靳天择连连后退,脚后跟已经到了门槛前,他忽然纵身跃出门外。时翰没有看他,只是翻手一扬,手中的剑立刻冲天飞出,将房顶捅出个窟窿,他毫不迟疑,冲上房顶。众人连忙冲出门去,景忪气急败坏地叫道:“风行远!你那 蛛丝网呢?” 风行远如梦如初醒,连忙从身后掏出盒子来,对准那 时翰便一扣!进翰应声落网,跌倒在地。司空一断上前一把将他按住,厉声道:“你不是武功已废?如何会使剑?!” 靳天择冷冷道:“飞天教好象没有会使剑的人吧?!” 时翰破口骂道:“老子使什么报仇关你屁事?!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没一个好东西,不是生儿子没用,就是贪图美色,抛妻弃子,还不如老子呢!快放开我!” 众人勃然变色,景忪却禁不住哈哈笑道:“说起来,你比大侠还厉害了?不过你这隐藏武功的功夫,倒是的确比他们厉害多了。哎,说说,你干嘛要杀甘泉?!” “谁说我杀了甘泉?”他眼中的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却没逃过靳天择的眼睛。 “你的武功,不是飞天教的。说吧,你是谁?”靳天择冷静地问道。 时翰狂笑道:“老子不能学点别派的武功吗?就凭你,说我杀人就杀人?” 白无及叹道:“甘教主死前的确毫无反抗,我们一直在想,可能杀他的人,武功太强,以至于他来不及防备。可是有一点,我们刚开始就忘了,那就是杀他的人,可能是他没想过要防备的人。如此想来,除了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不会有别人了。” 时翰愣了一下,冷笑道:“这些都不过是你们的猜测!” 白无及沉了脸,“那 你为何一开始就佯装自已失去了武功?!你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让人绝不会怀疑到你。” “坏就坏在你急于忽找个替罪羊,一心想至郝舍于死地…,靳天择冷声道,”我该叫你什么呢?绝影使?““放屁!老子才不是什么绝影使!”时翰气极败坏,大叫道:“姓靳的,你跟我有仇吗?先废了我的武功,如今还想我死!” 靳天择冷笑道:“不是我跟你有仇,是整个武林跟你们引魂招有仇。你杀了甘泉,不就是想鱼目混珠,想让我们互相怀疑,自相残杀吗?” 时翰气极,怒视着他,口中道:“老子巴不得你们都死光才好!自以为光明正大,如今还不是诬赖我!没本事找出真凶,就让老子来顶罪!” 靳天择眯了眯眼,沉思道:“那 你说说,剑术从何学来?” 时翰顿时冷了脸,别过头道:“我自学的,不关你的事!” 靳天择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说我废了你的武功吗?看来我没废完,你若不说,我就为你彻底废个干净!”说完,他一双厉眼,冷冷地盯着他。时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气焰灭了一大半,支吾道:“我……我是趁师父不注意,偷偷学的。干嘛?我学了他派武功,也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白无及上前扣住他的脉门,摸了半晌,方疑虑道:“当时你手腕被折,明明经脉已断,如何恢复武功?” 时翰嗤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就你会医术啊?你不知道我们飞天教自然有短时间提高 武功的办法!” 靳天择道:“你们真有办法,甘泉何必还来找我挑衅?” 时翰恨恨道:“那 是师父被人下了药!”说着,他瞟了白无及一眼,冷冷道:“没准儿医人者也是杀人者!” “一派胡言!”司空一断抓住他叫道,“你这个妖孽!死到临头还不忘诬赖他人!”他举手欲打,却被靳天择架住,“先关起来。总有办法让他开口。”说完,他点住了他几处大穴。 司空一断忿忿收回了手。云峰叫道:“来人,将他押下去。” 云昭立刻上前来将时翰带了下去,容上省道:“风大侠,你那蛛丝网当真不破吗?可别又让人逃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景忪一眼,风行远的脸色顿时没了血色。 景忪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已的手笑道:“ 那蛛丝网旁人破不了,只不过嘛,我有法宝。” 容上省一愣,“什么法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景忪笑嘻嘻地看着他,扬了扬手道,“容大侠还是多花点时问在令公子身上吧,省得老了来后悔。” 容上省沉了脸色,悻悻地哼了一声,转眼对着云峰道:“时翰如何处理?” 云峰沉思道:“他不肯承认,我们还不能擅动。” 景忪笑道:“废话,谁会承认自已杀人啊?不如这样,把他弄来严刑拷问,不怕他不招。” 云峰摇头道:“不妥,他虽然嫌疑重大,但也不能屈打成招。若他真不是引魂招的人,我们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景忪轻轻地哼了一声,扁了扁嘴,走到靳天择面前道:“喂,我帮你的事,做完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 “还没完!”靳天择冷冷地打断他,“时翰是不是凶手,现在还未确定。” 景忪有点沮丧,只得怏怏道:“没趣。” 他抽身欲走,却被风行远拉住胳膊,低沉道:“你不能走!我有事问你。”景忪不耐道:“我没空。” 风行远急了,抓着他不肯松手,“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景忪冷笑一声,“跟你走?你是我什么人?难不成你是想我去风拂林老爷子面前也说几句话?” 风行远怔住,下意识地松了手。景忪看着靳天择道:“你想让我做的都做了,我可以走了吧?” 他淡淡地摇头:“还没完。你跟我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也不管那一帮子的大人物,站在院子里发呆。 景忪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怎么我觉得我好象上辈子欠你的?这么倒霉?”却只得抬脚往外走,径直将一干人,全 部扔在了脑后。 云峰上前拍了拍风行远的肩膀,小声道:“风大侠不必介怀,他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流云山庄,你还有机会问他。” 风行远眼光一暗,沉默地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各人都散了,云峰才回到座位上坐下,兀自发了一阵呆,直到云昭进来,他也没有察觉。 “庄主,靳天择带郝舍去了牢房,要见时翰。” “随他。”他轻轻摆了摆手,似乎不甚在意。云昭欲言又止,只得退下了。 刚走到门口,却听云峰道:“云昭,我想去梵音阁,有事问靳天择,不要来烦我。”他神情疲惫,脸色灰白,似乎心累至极,不想再管任何事。 云昭心头一沉,只得道:“是。庄主……”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大夫人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您别再记在心上了。” 云峰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他缓缓地站起身,走了出去。那 神态,仿佛突然之间老了十岁。云昭禁不住一阵心酸,低叹道:“你终还是过不了这一关。” 云居里终于安静下来。靳天择看着关押在牢房内的时翰,对景忪道:“你去,问他,甘泉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景忪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说道:“要我问他?你是想……” “不错。”靳天择低声道,“这是个证明你自已的机会。如果你能学着控制自己的眼睛,那 么将来你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景忪心头一动,慢慢地走了进去。他蹲下来,直视着时翰的眼睛,没有说话。时翰见了他,心中仍然怒不可遏,却发作不出来。他惊骇莫明,看着景忪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深深地陷入了一个软绵绵的陷井中,无法自拔。几次想冲上去抓他,但都没有成功。景忪嘿嘿笑道:“这么想杀我?你要真杀了我,就放过那杀死甘泉的真凶了。” 时翰愣住了,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你,你知道是谁杀了师父?” “想! ”景忪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襟,笑道:“我哪有那神通。喂,跟我说说,你师父死 那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没有。”他显然很失落,嘴角抽搐了一下。 景忪转了转眼珠,笑道:“ 那…你在干什么?” “我?”他茫然道,“我在睡觉。” “然后呢?” “然后师父……进来了。” “他进来干什么?”景忪来了兴趣。 “师父说,怀疑引魂招里,有擅使药物的人,混了进来,企图生事。他无故被迷,最有可能下药的人,只有……”说到这儿,他突然打了个冷战,脸色刷地变成了铁青色! 景忪一怔,试探道:“只有谁?” 他死死地看着他,蓦地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那眉眼间,有说不出的诡异阴毒,嘿嘿笑道:“不就是你吗?哈哈哈!老家伙不让我练武功,也不给我可以恢复武功的奇药!我就要他死!他死了,飞天教就是我的了!” “什么?!”景忪吃了一惊,追问道:“你杀了甘泉?!” 时翰阴恻恻地笑道:“是我杀的,我还要杀了你!你死了,别人就当是你杀的人!”话音刚落,他突然伸出一只利爪,连同着那蛛丝网,缠上了景忪的脖颈,使劲扼住,厉声笑道:“我杀了你!” 景忪猝不及防,立时叫不出声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能瞪着他,几乎快喘不出气。慌乱之中,他从际里掏出刃工小巧精致的匕首,对准了时翰胸口便刺了进去。 时翰“啊”地一声闷哼,瞪大了双眼,看着景忪,似乎不敢相信他会杀了自己,终于倒了下去。景忪用力拄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已的脖子,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顿时两眼昏花,跌倒在地。 “靳天择!”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地叫了一声,终于力气不支,晕了过去。 靳天择冲进去时,只看见一地的鲜血,和两个人事不省的人。他暗叫一声不好!总以为景忪纵然武功不算高明,但他有异能,应该能应付已经捆住的时翰! 没想到这时翰居然孤注一挪,狠下杀手!连忙上前扶起景忪,只见他脖颈处已然有了两个大洞,流血不止。靳天择连忙封了他的穴道,掏出百花凝香丸来塞进他口中。翻过身旁的时翰,他胸口中刀,已然丧命,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之前都不敢相信自已就这样死了。 靳天择皱起眉头,抱起景忪叫道:“来人,速请白无及到北苑。” 风行远第一个得到消息,他几乎是冲进了北苑客房中,看着床上的景忪用力喘息,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你不用怕,他还没死。”靳天择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风行远瞪着他,叫道:“你为何擅作主张,要他去问时翰?!你明知 那时翰想要他的命!” 靳天择沉默地笑了, “除了他,还有旁人能问得出真相吗?如果风大侠有这个本事,我也不用跟他做这个交易!” 风行远哆索了一下,极力控制着自已激动的情绪。慢慢地走到床前,看着景忪发呆。 “你儿子不会死的。”靳天择冷冷道:“如果真的于心有愧,以后就对他好一点。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的好处,就是还能弥补。” 风行远眼眶忽地红了,嘴唇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过了半晌,他才象是突然反应过来,瞪着靳天择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靳天择不耐烦地打断他,“总之你要相信,他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好在他虽然生得 邪气,内心还算纯良,也没有害过什么人。倒是世上想他消失的人,多不胜数。”靳天择走到床前,盯着 那张看似有点娃娃气的脸,低沉道:“他学了易容术,可是眼睛,却是永远改变不了的。”说完,他欲上前揭开他的面具,却被风行远拦住。 “等他醒了再说。”风行远的声音暗哑,“景儿死了,我不能再没有他。就算他不认我,他也不能不要他。” 靳天择一愣,默默将那 匕首递了过去,“这是他的。现在你知道蛛丝网是如何破的了?” 风行远突然流出泪来,“景儿……为了我,你吃了太多苦。当年我送这把匕首给你,原想,你能一辈子记着我。可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却不敢再去找你……是我没用!!” 靳天择坐到一旁,似乎陷进了莫明的情绪里,却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便听到白无及在门外叫道:“靳公子!在下来了。” 靳天择回过神来,立刻打开了门,风行远急道:“白公子,你快来瞧瞧!” 白无及见到床上的景忪,略略一惊,连忙上前为他把脉,沉思道:“好在没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说着,他仔细查看了景忪脖颈处的伤口,掏出药来为他细细地敷上,包好。 靳天择道:“既然他没有性命危险,这事就不用再张扬。” 白无及疑道:“他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他醒过来,也需要好好 养一段时间,不能激烈运动,更不能用武。” 风行远哑声道:“ 那我送他回风家,好好养伤。” 靳天择道:“风大侠确定要这么做吗?您家里的上上下下,难道不会介意,不会怀疑,不会追问他的身份?他这样一个人,去了哪里,都是异类。” 风行远一怔,喃喃道:“我知道,但我不能再抛下他。” 靳天择想了想道:“如果风大侠信得过在下,不如把他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他一定能完好无损。”风行远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内心在激烈地交战,靳天择知他犹豫不决,又道:“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云峰。” 风行远长叹一声,“好。那我就拜托靳公子,替我好好照顾他。”说完,他站起身来,抬脚欲走。靳天择拉住他低声道:“你不想看看他?” 风行远一怔,默默地摇了摇头,“如果有一天,他愿意面对我,我自然可以看到。”说这话时,他内心无比苦涩,眼光里充满了无限感伤。他没有回头,大步走出去门去。 白无及看着风行远的背影,低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靳公子可否告知一二?” 靳天择转眼盯着他道:“此事我也不是太清楚,如果白公子想知道,不如去问风大侠。” 白无及叹息一声,“如此,是我多事了。这位郝舍公子受伤很重,需要静养。靳公子打算把他送走吗? ” 靳天择摇头 ,“不必。最危险的事已经过去了。” 白无及诧异道:“靳公子此言何意?难道杀甘救主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 靳天择紧紧地盯着景忪,淡淡道:“答案,就在他的身上。等他醒来,我们就一清二楚。” 第二天午时,景忪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时翰疯了。 靳天择愣了愣,问道:“他有没有受你控制?” 景忪思索着,皱眉道:“一开始好象有,但后来他突然失去了控制。很奇怪……他承认自已杀了甘泉!” 靳天择目光一沉,“他承认了? ” “嗯,”景忪点头,“他说甘泉不肯给他恢复武功的药,他就起了杀心。杀了甘泉,他就能掌控飞天教。” 靳天择没有说话,景忪却轻松道:“如今终于知道谁是凶手了?你也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靳天择沉默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相信他真的为了飞天教杀了甘泉?” 景忪笑道:“当然,他自已承认的。我自认,被我盅惑的人,都会说实话! 你别不认帐!再说这个时翰,有杀人的动机,也有杀人的机会!” 靳天择盯着他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先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 景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脸,低头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靳天择道:“你受了伤,我查看你伤口时发现的。如何?” 景忪叹了口气,吊儿朗当地笑道:“看也行,但我要你信守承诺。还有……我现在受了伤,可不想再出去到处跑,你得给我安排个地方住上个一年半载…..。” “可以。”他毫无迟疑。 景忪慢慢地揭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脸。这张脸肤色如脂,唇红齿白,竟有着烟脂一般的娇媚颜色!靳天择略略一怔,这样一张脸,有 那样一双眼睛,难怪他能惑人无数!若他是个女子,恐怕天下男人,都会趋之高骛! “该你说了。”他平静道,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靳天择别过目光,沉声道:“我叫靳天择……八岁时,师父给了我这个名字。我来自……飞天岛。” 景忪惊讶道:“你是惊海老人的弟子?!我就说嘛,你肯定出自名门!我没猜错!”他顾自高兴,没留意到靳天择的脸色,有一分暗沉。 “我要送你离开流云山庄,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自会派人去找你。”靳天择果断道,“如果没有别的需要,你最好不要出来走动。” “咦!”景忪咂了咂嘴,“我为啥要听你的?” 靳天择没有理他,顾自道:“我有一套内功心法,可以传给你。如果你用心修练,三年后,你不仅能控制自己的眼睛,武功内力,都会大大精进。” “真的?”景忪的眼睛亮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靳天择在他身前站定,冷静道,“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将这心法传你。” “什么事? ”景忪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什么事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作恶多端,我只需要你听命于我。” “啊?!那 我不是成了你的奴才?”景忪皱起眉,“不好!岂不是从此不自由?!” “你没有选择。”靳天择冷冷道:“你若答应,我便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在 那里练功,不会有人打扰。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将你的身份公诸天下,让所有的人,都来烦你!到时候,你想自由也不可能了。” 景忪跳了起来,伤口吃痛,又跌了回去,指着他叫道:“靳天择!你也太狠了吧!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样对我!” 靳天择道:“你练好内功,将来出来了,以真面目行走江湖,只要稍加用心,名扬四海指日可待。别说是风行远,就算平阳王知道了你,也会另眼相看。如若不然,你就只能永远一生流浪下去,让人将你当怪物,还要时时防备着别人会对你心际不轨。” 景忪倒吸了一口冷气,沉默地看着他,终于平静下来,说道:“好,不过我也有条件。我可不会一生听命于你!我只帮你做一件事,做成之后,你不能再限制于我!” “好。”靳天择痛快道,“一言为定!” 第二十七章 情潮暗涌 甘泉被杀一案,终于算是告一段落。杀人者时翰,也已经死了。虽然众人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提出异议。三大世家家主,各自告辞回家,各路英雄,也慢慢散去。流云山庄里,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自从那日在云居内跟景忪说过话之后,云峰终日呆在梵音阁里,几乎足不出户。云初雪与温微微也已经十来天没有见过他。每次送饭去,都只能站在门外,说几句话,便再无其他。云初雪忧心忡忡,眼见着婚期一天天临近,她却越来越害怕去面对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本想跟父亲再好好说说,让他取消了这门婚事,可是如今连父亲的免都见不着了,她该如何是好? 温微微也是满腹心事,看着女儿日渐憔悴的样子,只能暗暗叹气。 “娘,爹,到底在梵音阁做什么?”云初雪忍不住问道。 “也许……他在闭关练功吧。”温微微眼光闪躲,有点言不由衷。 云初雪疑道:“练功?练什么功连面都见不着?爹爹以前也喜欢在梵音阁里带着,可是最多不过就二、三天,从来没有呆这么过。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不肯跟我们说?” 温微微叹息道:“雪儿,别多想了,你爹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要做新娘子了,有好多事要准备呢!” 云初雪心头刺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还早呢,娘就着急了。” “早什么早!”温微微笑道,“我让封三娘来,替你量身,好好做几件衣裳。尤其是那新嫁衣,马虎不得。好歹我的女儿出嫁,总得体体面面才是。” 云初雪慌乱地抓住她的手道:“娘!还是不要了,过些日子再说!” 温微微拍了拍她的手,正想说话,就看见云峰与靳天择走了进来,后面居然跟着封三娘。云峰面色苍白,看见她们便道:“夫人想给雪儿做衣裳了?” 温微微面色一喜,连忙起身道:“正是。你出来了?” 云峰点了点头,笑道:“也是,衣裳应该早准备了。正好,给天择也做几身。”温微微连忙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让封三娘过来。” 封三娘连忙上前拜道:“奴婢这就为小姐姑爷量身。”云初雪眼光微暗,说道:“不必了。我的尺寸,三娘还不知吗?”封三娘笑道:“那倒是,奴婢给小姐做了这么久衣裳了,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了。只是小姐这些日子好像清减了呢,可是累着了?” 温微微看了女儿亿一眼,关切道:“雪儿累了?可有什么不适?” 云初雪低下头,淡淡道:“没有。多谢娘关心。可能……这些日子事情多,我有些心烦罢了。无碍的。” 云峰叹道:“雪儿要保重身子。婚期将近,新娘子可不能病倒。对了,我有事要出庄一趟,以后这庄内的大小事务,就交给天择了。” 云初雪一惊,连声问道:“爹爹要出门?是何要事?” 云峰看了看远处,淡淡道:“爹……有一件心事未了,一定要出去一趟。下月初八,是青衣的祭日,我要去看看岳父大人。” 温微微面色一暗,低声叹道:“应该的。只是峰哥你要去多久?” 云峰看着她,眼光复杂,“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定回来。雪儿要出嫁了,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早些回来主持婚事。微微不必担心。” 温微微温婉笑道:“我明白的。峰哥一路小心。孟大侠那儿,替我问候一声。” 云峰“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靳天择道:“我这次出门有点仓促,庄内的事,你有不熟悉的,不管内外,都可以问云昭。还有……替我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你是我亲选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靳天择沉声道:“我明白,岳父大人请放心。” 云初雪一怔,他好像是第一次称云峰为岳父!难道他已经想通了要做这流云山庄的女婿?!心头一乱,望向他的眼光,充满惊疑之色。 云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云初雪突然觉得一阵恐慌,连声教导:“爹!”她扑进云峰的怀里,切切地望着他,“你……一定要走吗?能不能等雪儿成婚之后……” “雪儿!”温微微连忙上前拉住她,轻斥道:“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爹有正事要办,又不是不回来了。” 云峰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笑道:“就是。爹最多一月就回来。雪儿不用担心,爹还要回来为你操办婚事呢!天择会照顾你的,爹不在,你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 云初雪莫名红了眼眶,自小到大,云峰不止一次离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这次却不想父亲离开。好像云峰一走,这流云山庄,就会落入他人之手!可是这番话,她却不知怎么跟父亲说,即使是说了,父亲也不会当真。云初雪欲言又止,只是抓着父亲的衣袖,久久不肯松开。 “雪儿!”温微微有一丝诧异,这孩子怎么了,今天为何这般不识礼仪了?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退了退,“你乖乖地,别闹。” 云初雪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只得深吸一口气,施礼道:“爹爹,一路平安,早些回家。” 云峰点头笑道:“乖。”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在云初雪的眼里,竟成了一道伤心的风景。转回头看着母亲,她眼中掩饰不住的落寞,令她心一沉。 温微微收回眼光,转头对靳天择笑道:“天择,让封三娘替你量身,做几件衣裳,也要准备新郎礼服。” 靳天择冷冷道:“有劳岳母大人费心。这个,好像应该是我娘子该操心的事吧?!” 温微微笑道:“那自然是。只不过你没有家人,又是入赘我们家,我既做了岳母,也算是你半个母亲,为你操心也没有什么不可。封三娘,你替姑爷量身。” 封三娘应了一声,上前为靳天择量身,他却一直盯着温微微,冷笑道:“你想做我的母亲?是不是太自不量力?!” 温微微脸色白了一白,仍然笑道:“天择这话说重了。你与雪儿成了亲,我自然就是你的母亲了。” 靳天择冷哼一声,转眼看着云初雪道:“你的女儿……要看她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妻子!不是要量身吗?你来!” 云初雪一愣,“我?我不会。三娘手艺极好,她替你量……” “我说了,你来。”靳天择冷冷地打断她,“没听过出嫁要从夫吗?我的衣裳,应该你来做!” 云初雪胸中怒气顿生,“我还没嫁呢,你逞什么威风?!别说我不会做衣裳,就是会做,要做给你穿,也得看本小姐高不高兴!” 靳天择不怒反笑了,“好个千金大小姐呢!在下是高攀了你是吧?!” 温微微连忙道:“雪儿!怎么如此无礼?!跟自己未来的夫君说话,不必这般夹枪带棒的吧?!我早跟你说过,一个女儿家要学好针织女红,你就是不听。如今可好,连自己夫君的衣裳,你都不能打理……” “娘!”云初雪委屈道:“女儿不喜欢做那些,爹爹也说过,咱们不缺人做女红,何必费要强求女儿……” “你还说!”温微微面色微沉,“你爹就是打小宠你,你也就越发地自以为是!不练武,不执针线,整天个看些书画,研究菜式,没个正经样!” 云初雪见母亲这般数落自己,不禁红了眼圈,“原来在娘心里,女儿是这般没用!” 温微微见她似乎伤了心,不免缓了脸色,轻言道:“娘是为你好。听话,天择的衣裳,你和三娘商量着做,如何?” “我不!”她抹了一把泪,瞪着靳天择道:“你别妄想我听你的!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总之在我心里,你……不配做我丈夫!”说完,她转身跑了。温微微气得叫道:“雪儿!”话音一落,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微微心头一苦,却只能转眼对着靳天择强笑道:“你别多心,这孩子自小被我们宠坏了,等我好好说说她……” “岳母大人的确没有好好管教女儿!”靳天择毫不领情,冷笑道:“否则她怎么敢公然指责自己的夫君?” 温微微叹息一声,低沉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管教。既然峰哥选了你做这流云山庄未来的主人,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至于雪儿,她还是个孩子,许多事,她不明白轻重。还望你多多包涵。” 靳天择盯着她的眼光,透出一股厌恶,转身道:“在下不会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丫头,心存怜惜之心!岳母大人可以把这番话转告令千金!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他头也没回地走了。 温微微白了脸,踉跄着后退一步,急喘一口气。锦阑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夫人!你没事把?!这新姑爷也太过分了。还没成亲呢,就这般盛气凌人,不如跟庄主说说……” “不行!”温微微喘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道:“不要去烦庄主,他……已经够烦心了。” “那……就让他这样无礼吗?”锦阑有些看不下去了,“夫人你是不是中了邪了?换了从前,有人这样对你或是小姐,你还能容他?” 温微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别说了!就因为我从前太争强好胜,才会铸成大错!你……什么都不能说,知道吗?!” 锦阑叹道:“夫人!大夫人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啊?谁让她那般丧心病狂,竟然拿小姐来要挟庄主和你……” “别说了!”温微微厉声叫道,旋即沉下脸来,“以前的任何事,都不许跟人提起!尤其是雪儿和天择!明白吗?否则,我保不了你!” 锦阑神色一整,连忙低头道:“是,奴婢明白!” 温微微这才收了脸色,看着对面站着的封三娘,心中一沉,封三娘连忙讨好地笑道:“夫人,奴婢虽个下人,可是道理还是明白的。您放心,我除了干活儿,啥都不知道。” 温微微笑道:“好!你是个聪明人。以后每天午后,你便到衣姿楼来,教雪儿女红。姑爷的衣裳,务必要帮助她做好。明白吗?这事办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若要出了什么岔子……” “奴婢明白。”封三娘脆声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温微微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封三娘告辞出来,心中兀自跳个不停。好家伙,原以为上来衣轩是一件美差,如今反倒成了一桩进退两难的苦差!她暗暗叹气,看这样子,新姑爷好像不太喜欢小姐!既然这样,他干嘛来比武招亲呢?云庄主也奇怪,好好的白无及不要,非要选这个无名小子!她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道:“这武林豪门的怪事,还真是不少,我算是长了见识啰!” 封三娘一愣,连忙讨好道:“这位姐姐哪儿去?我正要回去织造坊。” 小丫头笑道:“封三娘忙吧,我要赶去梅花林。对了,我听说三娘的手艺,是全庄最好的,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封三娘见这小丫头看上去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落落大方,竟是个美人坯子。脸上的笑容又那般亲切讨喜,不由得连忙道:“帮什么忙?姐姐有话尽管吩咐,不必客气。就是我眼拙,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那丫头笑道:“我叫西窗,在梅花林当差。三娘能不能帮我补个裙子?前儿我不小心挂破了一条裙子,可巧是我最喜欢的,舍不得扔,所以只有来求三娘了。”说着,她递过一跳藕色的绢裙,上面镶了些金钱,做工极是精致。 封三娘仔细一瞧,裙角处确是破了一个两指来宽的缝,不由得笑道:“这个好办,用线细细补了,不要想完好倒不可能了,但上身了,不仔细瞧,倒也是瞧不出的。” “真的?”西窗丫头两眼一亮,立刻眉开眼笑,“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三娘!” 封三娘道:“不客气,只是我最近手头活儿多,这样吧,反正以后我每天下午要来衣轩,到时找点空,替你补好。” “三娘每天都要来?”西窗炸了眨眼,疑道,“是要给小姐做衣裳吗?” 封三娘笑笑,“是给新姑爷做衣裳。明儿我来了,你要有空,就到衣姿楼来,我替你弄弄。想必夫人小姐,不会在意。” 西窗福了福身,连道:“那我多谢了。明儿来。三娘好喔祖,我也要回了。” 二人就此别过,至第二天午后,封三娘如约到了衣姿楼,洁云守在门口,见了她便一个劲地使眼色,轻轻摆手,封三娘一愣,正欲说话,就听见里面的人叫道:“我不见任何人!叫他们都走!” 洁云无奈叹道:“小姐!让封三娘来教你做衣裳,是夫人的命令,我们做奴婢的,怎么敢违抗?您行行好,别为难我们了,好吗?” 云初雪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冷冷道:“你们受不住,就直接去回我娘!总之要我给那个无耻之徒做衣裳,休想!” 封三娘愣了愣,想叹这小姐的性子,倒是比男人还倔强!洁云急道:“哎呀,我的好小姐!你这是想让我们去死哪!好歹你先开开门!有什么事,我们商量商量不成吗?” 洁云连连拍门,无奈里面的人,是没有半点反应。封三娘也禁不住有点着急了,连声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衣裳做不出来,夫人怪罪下来,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三娘怎么了?”清脆的声音响起,封三娘回头一瞧,原来西窗来了。她摇头道:“小姐不肯开门,真急死我们了。” 西窗瞧了瞧那紧闭的门,不由得笑道:“大白天的,小姐锁门做什么?” 洁云叹气道:“夫人要她为姑爷裁衣,她不肯,如今连门都不出了!赶明儿我们都得撵出去,大家都看不见了清静!” 西窗嘿嘿笑道:“撵谁也不会撵洁云姐姐你啊?自打上次在迷途出了事,庄主说了,不让洁云姐姐你离开小姐半步。” 洁云脸色一整,说道:“别再说了。这事夫人不让再提。还有,你不在梅花林当差,跑这儿来做什么?” 西窗笑道:“我是来求三娘替我补个裙子。那……”她为难地拎着裙子,看着封三娘。 “哎哟,我倒想帮你,可现在哪有那心思……”封三娘连连叹气。 西窗想了想,走到门前拍了拍门,清脆道:“小姐!我看梅林里埋的梅花存不了多久,你去瞧瞧如何?” 云初雪哼了一声,道:“你诓我出来是吧?别耍花样了,西窗。” 西窗叹了口气,“可是小姐你不出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呀!待会儿夫人知道了,不仅不会妥协,只怕洁云和封三娘还得受罚。你就忍心让她们受皮肉之苦吗?” 云初雪没支声儿。 洁云心领神会,故意哭声道:“罢了罢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歹都由不得自己。大不了就这条命,舍了就舍了,哪有人会想着念着!” 西窗忍住笑,又道:“小姐听我一句劝,你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但这样关着自己,却不是个好办法。你不如打开门,咱们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拿个主意。俗话儿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 洁云故意叹气,“我们倒是臭皮匠了,可人家却当自己是诸葛亮!哪管我们死活!” “哗!”门打开了,云初雪气鼓鼓地站在门前,叫道:“吵死了,进来吧!” 三人脸色一喜,赶紧进了屋。西窗小声道:“小姐别生气,你不想做衣裳,也得做个样子。省得我们不好交代不是?夫人说了让封三娘来,可没说不让封三娘做!您就在旁边呆着,夫人又不能时时看着。等衣裳做好了,就说是小姐做的,不就成了?!” “死丫头!你鬼点子倒多!”洁云嗔笑道。 “我这点子不好?那洁云姐姐你说个。”西窗笑嘻嘻地。 云初雪微微喜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封三娘!你来做!洁云,你去门口看着,我娘来了,你就大声说话。” 洁云犹豫道:“小姐你真要这样吗?万一夫人发现……” “发现又怎么样?难不成她把衣裳剪了,要我重做不成?快去!”云初雪边叫边推她。洁云无奈,只得坐到门外。 云初雪想了想道:“你们听好,这事要瞒着,不能跟任何人说!总之我娘这关过了,大家都好过。否则我不好过,你们就不好过,懂吗?” 封三娘与西窗连连称是。两个人这才摆开衣料,开始细细地剪裁。云初雪见她们已经开始动手,便不再理会,顾自坐到一旁去想心事。也不知做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外的洁云一声惊呼:“姑爷!你怎么来了?” 屋内的人,都大吃一惊,西窗连忙将在一旁发呆的云初雪拉到衣料前,刚刚将封三娘手中的针线塞到她手里,就看见靳天择踏进门来。 “你来做什么?”云初雪语气不善。 “我为何不能来?”他的眼光在一干人身上打转,最后停在云初雪的手上,“云小姐如今转性了?我还以为你当真倔强,不肯为我拿这针线!” 云初雪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却仍然硬声道:“我在做事,你出去。” “听你这语气,你还没学乖。有你这样对自己未来的夫君这般讲话的吗?”他讥笑道。 云初雪立时冷了脸,站起身道:“你能不能成为我未来的夫君,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出去!” 他盯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倔强和怨恨的光芒,似乎恨不能让他立刻消失!他忽然笑了,这笑意竟然有着些些的满足感,似乎不断地激怒她,折磨她,他才能感觉到快意。 他索性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低头看着那布料,皱眉道:“这料子你是选的?不好看!” 云初雪顾自喘气,决定不再理他。他将布料扯起来,扔在一旁道:“重新换个。这白色的我不要。” 封三娘连忙道:“不知姑爷喜欢什么颜色样式,奴婢去再准备。” 靳天择道:“深色,不要浅的。不要太花俏,你去换。” 封三娘连声应了,拾起布料退出门外。洁云见了,连忙道:“那今日可能做不了了。小姐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云初雪笑了笑道:“也是,那我们走吧。省得在这热看见些不想看见的人,烦心!”说着,她便抬脚要往外走。 靳天择指着洁云道:“你,下去候着。我跟小姐有话说。” “我没话跟你说!”云初雪立刻道,“洁云,我们走。” 他飞快地拉住了她,扫向她的眼光冰冷,“你最好留下,否则别怪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云初雪心扑通 一跳,禁不住后退一步,瞪着他道:“你!你想怎么样?” “现在有话跟我说了?”他冷笑,“你们都出去,关上门。” “不!”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的西窗,心里乱作一团,“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我的丫头,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他似乎觉得好笑,“我记得岳父大人走时,曾说过,流云山庄现在由我做主!”.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咬牙道:“他是这么说过,可不是说我们什么都得听你的!” “那你听还是不听?”他显然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毫不担心她会不就范。 云初雪急促地喘气,抓着西窗的手,却紧了又紧。“小姐?!”西窗轻轻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奴婢去请夫人来?” 云初雪心头暗喜,这丫头反应倒快,贴心得紧呢,连声道:“嗯……洁云,你去请我娘来……” 靳天择似不在意道:“岳母大人在梵音阁内诵经,今天一天,都不会有人去打扰。” 云初雪呆了一呆,母亲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在梵音阁内诵经,一整天都不会出来。这种时候,她的确是什么人都不见的,就连父亲也不见。怎么今天初一吗?她不禁慌了心,喃喃道:“娘去梵音阁了?那……我也去!” “岳母大人说了,让我过来,跟你说说话。她要诵经到天明,今天不回来了。”他笑得别有深意,让云初雪的心,禁不住狂跳。 “那姑爷今天是不走了?小姐……那你不如去厨房看看,给姑爷准备几道好菜吧。”西窗笑嘻嘻地,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靳天择的眼光,如刀子一般的冷利。 云初雪刚要说好,却被靳天择一扯,一下子跌进他怀里。“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他对着西窗沉声喝道,脸上的表情已经接近冰点。她吃了一惊,连忙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只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听话,这两个丫头,我保证她们留不到明天。”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敏感脆弱的耳边,轻轻拂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虚了一半,颤声道:“你们……先出去。我跟他,说几句话。” 西窗与洁云面面相觑,只得默默退了出去。 门,关上了,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只听得两个人的心跳,一个慌乱如鼓,一个沉着有力。她奋力地想挣脱他,他却忽然松了手。云初雪猝不及防,立时跌倒在地。不由得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大剌剌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只是盯着她瞧,瞧得她心里发毛。梵音阁里那羞愤耻辱的一幕,蓦地浮现在眼前。云初雪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退到墙角,却突然害怕得发不出声音来。 “你……别想再来要胁我!当初我们不过是做了个交易!已经结束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说结束才算结束。”他冷冷地,“过来!” “不!”她的眼睛里,显现出一丝惊恐,“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娘也没事了,你休想再侮辱我!”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你刚才不是还挺厉害,自以为是这流云山庄的大小姐,万千宠爱,人人仰慕?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有点身份,就不可一世……” “我没有!”面对他的指责,她万分委屈,“是你……你来招惹我的!” “过来!”他的声音无比地低沉,却是严厉无比,“别让我动手!” “你……”她开始发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来,盯着她一步步靠近,宛如猎豹盯中了自己的猎物,眼睛一闪而过戾气,令她怕得呆住了。 “几时变得这么不听话?”他冷冷的声音,犹如刀锋划过,让她觉得全身疼痛起来。还进来得及反应,他便抓住了她的腰,略一用力,腰带应声而落! 云初雪惊喘一声,立刻抓住自己的衣襟,惊恐地看着他,只可惜她后背抵住了墙,已无退路,只能双手护在胸前,死死地瞪着他。只可惜那双手对他而言,根本就毫无抵抗力。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扣在墙上,低低地笑:“你这个样子,真的让男人艰想强暴你!果然不愧是温微微的女儿,一举一动,都有媚人的姿态!” “你!你胡说!”她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不让自急掉下泪来,“快放开我! “哼!你放心,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可能还有兴趣,只可惜是你…… ”他无情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她。 “你要是真的没兴趣,就放开我!”云初雪瞪着他的眼光,仍然倔强而高傲。 他没理她,却哗地一声,将她的外袍扯了下来。云初雪吓了一跳,连声叫道:“你干什么?快住手!再不住手我要叫人了!” 他用力将她抵在墙上,冷冷地笑:“原来你喜欢让人参观?!也好,叫她们都来瞧瞧,反正我们迟早都是走妻,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人会在意。” 云初雪哑了口,极力忍住眼泪,叫道:“你胡说!我不会嫁给你!” “是吗?”他笑得更冷,“嫁不嫁,好象不是你说了算!”他虽然在说话,手上却没停,倾刻间已将她的中衣中裤全都扯了下来,扔在一旁。云初雪又急又气,几乎快透不过气来,终于横下一条心,张口欲叫。就算让她去死,也绝不能再让这无耻之徒得逞! 谁知靳天择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立刻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她惊得只能瞪着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将她扯到镜子面前,用力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低低道:“我要让你看清楚,自己是个多么无耻淫荡的小贱人!” 云初雪说不出话,眼泪终于流下来,眼看着贴身的衣物全部被他扯下,她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睁开眼睛!”他低沉地命令!可是她却象是一个木偶,完全失去了感觉。 他眯了眯眼,大手开始在她身上缓慢地游移。云初雪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绷紧了,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上次他在梵音阁内并不曾这般抚摸过她,所以当他的手贴着她光滑的肌肤开始从上到下地轻轻地移动,从脖颈到胸口,到小腹到两腿,甚至每一个私密之处,那样轻柔缓慢,她感觉自己全身疼痛欲裂,比凌迟还要残忍,几乎快要闭过气去。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目光忽地暗沉下去,府身在她耳边轻语道:“从没有人这样摸过你吧?你可以想象,是白无及的手……这样……”他在她柔软饱满的胸前略略使力,云初雪猛地张开眼,嘴唇哆索着,看着他的眼光,迷离而痛恨。 他眼光一沉,手慢慢下移,往两腿之间探去。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地夹紧了两条腿,先前那疼痛的经验让她的脸顿时雪白。 靳天择顿了顿,讥笑道:“原来你会害怕!” 她已经不想看他。又闭上了眼。看着她无声抗拒的神态,那样楚楚可怜,竟有着别样诱人的姿态,靳天择内新那股烦燥之意,又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上心头,他的手,开始发战。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盯着那雪白的肌肤上,尽是他留下的印迹,不由得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他抓着她的头发,努力撇去那股燥意,低吼道:“睁开眼睛!” 云初雪没有理他,她微微抖动的眼睑,泄露了她的惊恐和痛苦。可是尽管这样,她仍然是那样倔强地,不肯轻易屈服。 靳天择忽生怒气,用力分开她的腿,挤进她两腿之间,将她困在椅子上。用力捧着她的脸叫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云初雪吃痛,羞耻与疼痛,混合着异样的陌生的感觉,让她心如在地狱中煎熬,却仍然不肯睁眼看他。她其实是害怕,害怕看到那张脸以后,永远都无法把这一幕从自己的脑子里抹去。 靳天择再不犹豫,伸手探进去。她闷哼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了下来。他粗糙的手指,在她的私密处,不断地抽插,直到感觉到哪里已经慢慢温润。她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两只手死命地捏着椅子的把手,全当自己是个木头。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渐渐浑浊,轻轻地俯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睁开眼睛,我就住手。”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似乎还在犹豫,他眸光暗沉,手指又深了一寸,她倒抽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双眼。 靳天择的心,猛地沉沦下去。这双眼睛清澈透亮,犹如水晶一般剔透,隐隐未干的泪水,还在里面打转。如玉一般的瞳仁,又羞又愤地盯着他,充满了不甘、害怕和祈求的矛盾。她苍白的脸上,樱唇微微地发颤,仿佛想控诉他是个多么无情残酷的无耻小人! 他的手,又忽地开始发战。猛力地抽了回来,飞快地转过身,站到一旁去喘气。云初雪见他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哆索着,奋力从椅子上翻了下来,跌在地上。他点的穴似乎并不深,这跌一撞,虽然疼痛难忍,却足以让她可以活动了。她含着泪将衣服一件件地捡回来,胡乱地穿好,爬到墙角,蜷成一团,紧紧地盯着他喘气。 靳天择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双眼睛,他的心脏猛地收缩,陌生的情潮将他淹没,令他几近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屋子里又安静得只听得见心跳。可是这两个人的心跳,如今却是出奇地一致,都如擂鼓一般急促 过了半晌,靳天择终于转过身,慢慢地朝云初雪走去。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显然害怕他再来侵犯她。只得站起身,想冲出门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哑声道:“你这样出去,就是告诉他们,你已经是我的人!” 云初雪立时顿住,她不想嫁他一万个不想!可是如果被人知道他!经强占了她,那她该怎么办? “你想清楚,”他的声音慢慢恢复如常,“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不会再有人要你!他们只会千方百计要你嫁我!” 云初雪闭上眼睛,开始流泪。他手指一点,解开了她的穴道,“你听好,以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若再不听话,别说是你身边的人,就是整个流云山庄,也奈何不了我!” “你……你凭什?爹爹若是知道你这样对我,他不会放过你!”她终于找回了声音,抖着手指责他!原来他今天是来惩罚她不够听话! “那就试试!”他冷酷无情地笑,“试试他知道了,是要你嫁我呢?还是赶我走?他已在天下人面前宣布我就是流云山庄的乘龙快婿!如今你又是我的人了,他还能改变什么事实?” “你!”云初雪哭道:“你不会得逞的!我会告诉爹娘,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做你靳天择的妻子!” 他的脸色变了变,“好!那就让他们跟你一起陪葬!云峰走了,你娘先来! “你敢!”她惊恐地瞪着他,却有一分气虚!他敢的!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先是软硬兼施要她答应婚事,后又利用机会要胁侮辱,原以为只要熬过这三个月,她就能解脱,可是现在她不再相信他了,她要揭发他的真面目! 第二十八章 勾魂使 “你以为我不敢?那就试试看。只是,你别后悔!”靳天择嗤笑一声,推开她大步走出门去,门外的洁云吓了一跳,立刻站到一旁,却拿眼角去悄悄地瞟他 靳天择走到她身前,原本跨出去的脚步忽然顿了一顿,盯着她道:“你叫什么?” 洁云低头道:“奴婢洁云。” 他眼角竟浮出不易觉察的淡淡笑意:“好香,熏的什么香?” “兰花。”洁云的声音艰轻,头越发低了,面颊微微浮出一丝红晕。 他笑意有些微的邪气,竟上前去在她发际轻轻地嗅,“嗯,很香。比梅花好。” 洁云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那眼光竟有两分媚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没有逃过靳天择的眼睛。他盯着她看了两眼,轻咳一声道:“去看看你家小姐吧!” 云初雪跌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洁云似乎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去扶起她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只见她衣衫不整,发式凌乱,洁云心中一紧,连忙将她扶到床上,小声道:“小姐,你可要梳洗一下?” 云初雪呆呆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她在床上躺了一下,只觉得全身被靳天择抚摸过的肌肤,一点点地发烫,炽热得快要将她烤烂。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慌乱地爬起来叫道:“洁云!我好难受,我想去梅花林!” “好。奴婢这就去安排。”洁云连忙找出新的衣物来,扶着她出了门。主仆二人很快就到了梅林,西窗一见她们便笑道:“小姐来了?姑爷呢?” 洁云连连使眼色,心想这丫头怎么一会精灵一会愚笨的?没看出来姑爷跟小姐有问题?西窗心头一惊,见云初雪的脸色白了又白,心知说了句傻话,连忙又讪讪道:“小姐来泡温泉吗?可要奴婢服侍?” 云初雪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西窗连忙取了些梅花瓣来,均匀地撒在温泉里,整个梅林顿时香气氤氲。云初雪轻轻道:“你们下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洁云与西窗应了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云初雪缓缓地脱去衣物,下到池中。那肌肤上属于靳天择的印迹依然很清晰,让她倍觉耻辱。泡在温暖的泉水中,她再也禁不住,痛哭出声。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她自小娇生惯养,有父母疼爱,叔伯关照,生活中一帆风顺,全无波澜。她不喜练武,云峰便不教她,她不爱女红,云峰也不管她。这些年来,虽然身体略为娇弱,没出过门,但江湖中事,得益于母亲父亲言传身教,也知道不少。只因父母对她宽容宠爱,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轻易听从他人。这次比武招亲,她也曾幻想过,有一位少年英雄,力克群雄,来到她的面前,与她执手百年,相敬相爱。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美好幸福、平静快乐的一切,都因为靳天择的出现,而全部改变! 云初雪哭得累了,疲倦地靠在池边,想起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靳天择,她就担心过,有一天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会堂而皇之地走进这里,她该怎么办?那时候,她还在幻想,即使是高手如云,也不会有人,轻易过得了白无及这一关!可是现在……是她最挚爱的父亲母亲,把这个恶魔,送到她的身边! 云初雪的眼泪,滴滴掉进温泉池,与温热的池水,混成一体。 到底该怎么办?告诉母亲真相吗?母亲会相信吗?他会不会真的杀了母亲呢?如今父亲不在家,以他的武功,要杀掉整个衣轩的人,根本就易如反掌!可是不告诉母亲,难道就让他这样一直逍遥下去?! 云初雪揪紧的心,疼痛漫延开来,令她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紧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九,她隐隐觉得有些凉意,原来天竟快黑了。心想母亲今天不回衣姿楼,那靳天择下午来过,晚上想必不会再来。还是回去再想清楚,明天一早再说。打定了主意,方才唤道:“洁云!洁云!” 唤了几声,也不见人来,她有些诧异,平时来这里,洁云都会在外面守着,从不会离开。即使要走,也会跟自己说一声,唤别的人来守着。为何今天唤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应声?她起身穿好衣服,又唤了几声,仍然没有人应。 云初雪自语道:“这丫头怎么回事?”看了看四周的梅树,她不禁有几分泄气。爹爹在这里摆了阵法,没有洁云,她还真不知怎么出去。都怪爹爹,建这个梅林,不修围墙,摆个什么阵,说什么死墙不如活阵!唉,如今倒好,围住她了!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暗自懊恼道:“上次在迷连里出事,这次又出不去梅林,看来以后,我得让爹爹教我奇门之法,不然在自己家里岂不是都会迷路?!洁云!”她又大声唤着,却还是不见人来。她只得四下打量了一番,朝着北面试探着走去。 走了约摸半刻钟,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娇笑道:“公子你好坏!” 云初雪一愣,怎么这梅林里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果然不一会儿又听那女子喘息道:“别……公子别这样,奴家会受不住!” 云初雪隐约觉得这声音仿似那梅林深处传来,当下精神一振,是谁在那儿?她禁不住好奇心,抬脚就往前走,那声音不时隐约地传来,她直觉得心思恍惚,仿佛那声音有种勾魂的魔力,让她愈发收不住脚,直直地朝着树林中走去。 “公子!”女子忽然一声惊呼,云初雪蓦地站住了脚,忽然回过神似的,暗暗想道:“这里明明不可能有人进得来,谁会在这儿?”正想开口询问,却听那女子道:“啊!别!公子放过我吧!” 此时她似乎已经离那人很近,清晰的喘息声传来,云初雪如遭雷击,顿时怔住!这声音……为何有点熟悉?这……难道是一对男女在偷情?!她的脸立时如火烧一般绯红,立刻转身欲逃。 “公子!”那女子忽然妖娆万分地轻柔道:“你喜欢奴家吗?” 云初雪怔住,空气中隐约有一股象兰花般的香气传来,令她不由自主地心神一荡! “喜欢吗?”那声音犹如妖魅,似隐似现,仿佛就在耳边,贴着她的耳垂,软软拂过。云初雪心如擂鼓,想走却迈不开脚,两口脚仿佛生了根一般,根本动不了。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那声音慢慢地走了过去,渴望着见到那声音的主人! 树丛中缓缓出现了两个人影,一青一白,似乎纠缠在一起。女子被男人压在身下,罗裙已经扬起,露出一双洁白的玉腿。左脚的脚踩上,系着一条银链,上面有一块小小的银牌。云初雪大惊失色,终于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那衣裙,脚链,是……洁云! 她的叫声,显然惊动了前面两个正在缠绵的人,二人立即起身看向她,云初雪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叫出声来。她看清楚呃,面前的两个人,正是洁云和靳天择?! 她倒退三步,说不出话来。方才还在肆意羞辱她的男人,此刻竟和她的婢女,缠绵苟合! 洁云看到她,却没有慌乱的神色,只是娇弱地一笑:“小姐!让你看到了……公子是真的喜欢我,我也喜欢公子。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不如就成全我们如何?”她笑得无比地娇羞,瞳仁忽地收缩了一下。云初雪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她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神思恍惚,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此时靳天择站了起来,直直地朝她走来,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扯进怀里。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散发出来,云初雪如梦如醒,立刻挣扎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的唇在她耳边轻轻拂过,只听见一个细微如密的声音道:“立刻转身,一直朝东走十步,转南三步,再转东十步,出了梅林不许回头!” 云初雪来不及说话,就被他狠狠地推开,冷冷道:“别来烦我,滚!” 她急喘一声,立刻转身就跑。跑了十步后,刚刚转南走了一步,就听见一声惨叫,她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对,毅然转过身又走了回去,竟然看到洁云倒在地上,胸口不断地涌出鲜血。靳天择刚坐在一旁,脸色发青。 啊?!云初雪扑了过去,“你……你杀了洁云!” 靳天择闭目养气,没有理她。云初雪又惊又气,浑身发抖,指着他叫道:“你为何杀了她?!你这个魔鬼!!” 靳天择猛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明知自己根本无法跟他抗衡,她只得回到洁云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哭道:“洁云,洁云,你怎么这么傻?刚才我不该听他的,就这样走了。我该拉着你一起走……洁云,你不要死,你醒醒啊!” 她眼泪直流,已经泣不成声。正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洁云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云初雪一喜,连忙抹了一把泪,叫道:“洁云!你没死!太好了,你要挺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小姐……”她声音微小娇弱,却如鬼魅一般,直扼住了她的思绪。“小姐,他……不是好人,杀了他……杀了他,以后你就解脱了……” 云初雪看着她的眼睛,那瞳孔,忽地一缩。她莫明地一怔,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叫:“对,杀了他,杀了他我就解脱了!以后再没人欺自我了!”立时握住了那胸口的刀,刷地一声,拔了出来!洁云立刻惨叫一声,唇边却绽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云初雪沉默着站起身,举刀便往靳天择胸口刺去! 眼看那刀就要插进靳天择的胸口,他猛地睁开了眼,冷冷地瞪着她。云初雪一惊,手一软,那刀还是不偏不倚,直直地插了进去。她吓了一大跳,如梦初醒般立刻松手,刀只插了半寸进去,可已经夸她手足发软,心脏狂跳起来。 靳天择闷哼一声,手一挥,那刀应声落地!云初雪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手上已经染了他的鲜血,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当真杀了他? 此刻洁云突然坐了起来,拴起地上的刀,飞快地朝她胸口扎去。云初雪还在震惊之中,完全没有反压过来。等她惊觉时,刀已经到了胸口。她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却发不出半个字来。耶冷冷的刀锋几乎已经抵住了她的心脏,似乎都能感觉到冰冷刺骨的痛楚。 洁云异样的瞳孔里杀机腾腾,却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她面如死灰,全身如散架一般,瘫倒在地! 云初雪连连后退,意识完全清醒过来。她看着地上的洁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靳天择站在一旁,捂着胸口喘气。在最后关头,他出手救了她!云初雪惊喘一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那张脸,冷漠无情,面色发青,瞪着她道:“叫你走,回来干什么?!” “我……”她不住地发抖,语不成声,“我听见洁云叫!你为何杀她?” “哼!”他冷冷地,声音却有一丝发抖,只是退到一旁坐下,似乎根本不想解释。 云初雪挣扎着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洁云,却不敢再靠近她,口中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洁云……”她看了看靳天择,心头疑虑丛生,却更不敢靠近他! 过了半晌,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些,睁开眼盯着她道:“你怎么还没走?” 她鼓起勇气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的伤……”对于自己刚才莫明其妙刺了他一刀,她仍心有余悸。平时别说让她伤人,就是割伤个小动物,也是绝不可能的。虽然她恨他,可是她不敢真去杀人! “你想知道?”他平静地看着她,“过来。” 云初雪微微一怔,却没有动。 “怎么?你都敢杀我了,不敢过来吗?”他嗤笑道。 云初雪咬了咬嘴唇,默默走了过去,犹豫道:“我刚才……不是真想杀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意识突然失去了控制,是吗?” 她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光沉了下去,“你想知道怎么回事,把我衣襟里的药取出来给我吃了,我告诉你。” 云初雪见他面色暗淡,似乎是受了伤,以为是自己刺了他一刀的缘故,心中不免有些惭愧,连忙伸手到他衣襟里去摸药。一摸之下,只觉得他身上泌谅如冰,不由得微微一愣。以前几次与他肌肤相亲,都只觉得他身子温暖熏人,为何现在竟然冷成这样? 她心中虽疑,仍然取出药瓶来,打开喂他。“你怎么会有百花凝香丸?”云初雪惊疑道。 “你的父亲给我的。”他仍然平静。 云初雪的心纠结在一处,父亲连这种家传良药都相赠于他,想来对他真是信任有加。想到此,她的心情莫明沉了下去。 药吃下去,他闭日养神,不再理她。云初雪苦涩道:“你的伤当真没事?那我走了。我去叫人来,把洁云葬了。” 他睁开眼,“你不想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了?” 云初雪低头看着地上的洁云,低声叹道:“洁云……虽然侍候我的时间不长,可也算尽心。只不过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这种邪功。” “你知道了。”他有一丝讶异,这千金小姐,并非是毫无见识,果然是云峰的女儿。 云初雪苦笑道:“以前我曾听父亲说过,江湖上的杀手组织引魂招,旗下有四大杀手。其中排行第三的,叫做勾魂使,以媚功惑人,再杀之。手段极其残忍。我想了想,这洁云刚才看我时,瞳孔忽变,很象啊功走。” 靳天择忽然淡笑:“原来你不笨,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可是……”她嗫嚅道:“你怎么知道她是那个勾魂使?难道她来……”她想说勾引你,却很难启齿。 靳天择哼了一声,闭了眼没说话。其实刚才耶一幕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是看到了的,洁云的声音、眼睛,和身上散发的香气,都足以说明,她在魅惑他,伺机杀了他! “为什么呢?她为什么想杀你?”云初雪仍然没想通。靳天择虽然进了流云山庄,但他以前在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名气,引魂招的人,杀他做什么呢? 靳天择皱起眉,突然脸色一变,额头沁出汗来。云初雪微微一惊,盯着他道:“你怎么了?我去叫人来!” “回来!”他低沉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说!我不知道她在流云山庄里还有没有内应!你父亲不在,我对庄内事务还不太熟悉,不能轻举妄动!” 云初雪只得停住脚步,“那……现在怎么办?” 靳天择脸色越来越暗,冷冷道:“你也不能回去,你回去,旁人就会在意洁云的去向。”他打量着她,皱眉道:“你过来扶我!” 云初雪一愣,正想拒绝,却见他一手捂着胸口,似有痛苦之意,想起自己先前刺了他一刀,虽不是有意,但心中仍是有些许愧疚,只得上前扶起他,轻声道:“你要是不舒服,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我们再想想法子。” 靳天择没有答话,支撑着她站起来,慢慢道:“直往北,上坡。”他不过说了五个字,冷汗已经岑岑而下。云初雪心头一颤,竟莫明地有些不忍,扯起衣袖替他擦了擦汗,忧心道:“你可以吗?” 他眼光微变,没有说话,开始往前一步步移动。云初雪扶着他上了一块坡地,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洁云,血流了满地,不由得心头一颤,终于还是没有出声。两个人上了坡地,他才喘息道:“往西走……” 云初雪扶着他,依言前行,不一会儿眼前的树木越来越密,已经根本没有了路。她疑惑道:“这里再走下去是哪儿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前面,转北。”他顾自道,神情无比疲惫。 云初雪咬了咬牙,却只能顺从他,转向往北。这边的路更难走,有几次他滑倒在地,几乎走不了。云初雪不免心慌起来,要是他真的倒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喂,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我怎么跟人说?”她焦急地拍他的脸,“你这么害我,我还没报仇呢!喂,醒醒!” 他微微睁开眼,冷笑道:“哼!前面有个小山洞,你注意了,洞口是三棵银杏树,呈一字排开,树与树之间有一丈远。”听她说报仇,他好象来了精神,一口气说了几句话。说完后,他又闭目不语。 云初雪扁了扁嘴,这男人!天生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当下也不再多话,拖着他直往前走,不一会果然见到三棵银杏树一字排开,她心中大喜,叫道:“到了,山洞呢?”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她愣了一下,又去拍他的脸,“喂,山洞呢?” 他没回答,云初雪心头一紧,连忙将他放倒在地上,使劲儿地摇晃他,可他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她有点慌了,虽然她在心里骂了他何止千遍百遍,恨不能立刻让他水远消失,可此刻看着他晕厥的模样,不禁心头犯堵! “喂!”她慌乱地摇晃他,可是他的身体越来越没有温度,沉重得象一座山! 云初雪索性放下他,站起来看着前面的三棵树,刚才他说了,这洞口就是树,那山洞就应该是在前面?可是……前面一片平川,哪有什么山洞?!她冲过去站在树下踩脚,“该死的!怎么不说清楚点?!” 话音刚落,就听见脚下吱呀一声响,她吓了一跳,直觉地往一旁跳去,那地上的树叶,忽然动了一下! 云初雪心头一动,轻轻地蹲下去,摸了摸地下,果然觉得树叶下有些松动。她心中一喜,立刻捡来一根树枝,将树叶刨开,地上赫然出现一个黝黑的洞口! 云初雪大喜过望,赶紧将靳天择奋力拖过来,对准那洞口拼命塞了进去。她恨恨道:“也不知这洞有多深,把你扔进去,不死就算你命大了!反正是你自己要来这儿的,可不能怪我……” 只听见闷闷的一声扑通!靳天择掉进了山洞里!云初雪抚了抚胸口,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手,转身走了。 靳天择从洞口落下,他的意识仍在,只是内息尚在调理之中,无法开口。一落到洞底,他便翻身坐了起来,专心运功。方才洁云有意来勾引他,他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小姐身旁的小丫头,有什么本事,竟敢对未来的姑爷心存不良?加之她身上的兰花香气,愈加证实了旧习惯想法以。对于这流云山庄内的种种怪事,他一直没有什么头绪,想不到他未动,对方竟沉不住气了。如果洁云是勾魂使,那以先前的种种难以解释的迹象,都有了头绪。 于是顺水推舟,与她调情。景忪曾言,但凡意志坚定的人,懂得如何把握自己的心智,分散敌人魅惑之意,就可以保持住自己的清醒。因此,他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与她虚与委蛇,百般纠缠,却一直在寻找机会,给她致命的一击。可是没有想到云初雪闯了进来,他不得不分神要她离开。因此却给了勾魂使一个机会! 靳天择皱紧了眉,只觉得胸中一口气沉到丹田,提不起来。勾魂使不仅会惑人,而且武功也深,一指点在他的要害之处,再加上云初雪那一刀,若不是有神功护体,他恐怕真的去见师父去了!真不知云峰是怎么看人的,为何要她留在自己女儿身边? 听到云初雪离开的脚步声,他的心蓦地一阵失落,忽又自嘲地想,自己这样对她,这千金小姐不知有多恨自己,没有一刀杀了他,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她来帮他? 他闭上眼,运功疗伤。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心头一紧,立刻警觉起来。 头顶的洞口开始悉悉簌簌地轻响,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四下张望,喃喃道:“不知道深不深啊?喂,你死了没?” 他心头莫明欣喜,千金小姐回来了? “喂!”她又叫了两声,自语道:“不会真死了吧?怎么办?”说完,就听见扑通一声,她掉了下来,哎哟痛呼出声! 靳天择听音辨位,下意识地抓住了她。 “啊!你还活着啊!”她吓了一跳,脱口叫道。 “你很希望我死了!”他冷冷道,将她抓到自己跟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她支吾着叹了一口气,“我找不到路……你……好些了吗?能不能回去?” 原来如此。靳天择哼了一声,如果她找得到路,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也不会管他死活了?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喂,”云初雪犹豫着,“你的伤真的很重?” “不重。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你如果没事,就别烦我。”他有点烦躁。 云出雪咬住了唇,他在警告她?别轻举妄动,否则他不会客气。就算他受了伤,要制住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应该还是轻而易S举的吧?!云初雪忽然懊恼起来,为何当初母亲要她习武,她却偏偏不肯?早知道她就苦练武功,就不会这样轻易受制于人了?! 她有点沮丧,一把甩开了他,摸索看到洞的另一边去坐着。这山洞在地下约有二丈深,三口井那么大,四面密不透风,唯有头顶那个洞口有一丁点光亮。此时已经入夜,洞里洞外都是一日黑暗。凉风来时,隐有寒意。 靳天择专心运功调息,不再理她。云初雪默默地坐着,竟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四周仍然一日漆黑,她无意间抬头一望,只见头顶上一日清明,如墨色的夜空里,闪亮着如水钻一般的星子,耀眼夺目,美丽惊人。云初雪禁不住惊叹道:“哇!星空这么美!” 靳天择动了动唇角,却没发出声音。这千金小姐倒是个心胸宽怀乏之,如今身处逆境,还有心思去欣赏美景! “喂,”她低低道:“你好了没?我们今天夜里要是回不去,云昭叔叔肯定会派人来寻的!到时候我们怎么说啊?” 靳天择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找不到这儿!明天天亮前我们回去,到梵音阁找你母亲,旁人会以为我们在陪你母亲诵经。只要你娘不说,没人知道。” 云初雪哦了一声,又道:“那……洁云呢?” 靳天择道:“就说她患了急症,送回老家了。” 云初雪沉默了一下,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默认了。两人坐了一会儿,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靳天择下意识地问。 云初雪微微一怔,默默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呆了一夜。”其实她是想说,若是可能,打死她也不会跟他独处。 靳天择哼了一声,“又不是头一次和我在一起,你装什么?” 云初雪欲言又止,闭上了嘴。和他根本没法子说,索性不说话了。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她警觉道:“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扑了过来,一把抓起起她,抵在洞壁上。她大惊失色,正想开口喝斥,却被他捂住了嘴巴!云初雪吓坏了,被他侵犯的记忆如泉水涌进脑海,让她惊恐莫明,只能一个劲地推他,却不能撼动半分。 他轻轻往左一动,云初雪只觉得身子一倾,竟然往内凹进一块,又抵在了冷硬的洞壁上。她后背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的手,往胸怀拢了拢,仍然紧紧地抱住她,右颊贴着她的脸,亲密如斯,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令人心痒难忍。就是如此暧昧如此亲昵的一种姿态,却令她愈加心慌意乱。无奈被他抱得死死地,又不开了口,黑暗中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云初雪一颗心就快要跳出嗓子眼! “你肯定他会往这个方向来?”幽静无比的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细微的声音。 “他不走这儿会走哪儿?”另一个较粗的声音道,“没回去,定是上山了。” 云初雪呆住了,有人来了,是谁?勾魂使的内应吗? “上了山就难找了,这山这么大,又黑……他要躲起来,恐怕就算找到天亮我们也未必找得到。”那细微的声音又道。 “勾魂使传信来,今夜必杀靳天择。看刚才的情形,他肯定受了伤,应该跑不远。仔细点找。天亮了,这山上就会来人了,我们得快点!” “找不到就找不到,你着什么急?”那人笑得有些无赖,“反正咱们又不是来接任务,只是来看结果。” “你傻啦?人没杀死,勾魂使反倒丢了性命!你以为我们回去,宗主不会降罪?” 沉默。一会儿又听那细微的声音道:“新宗主上任一年,我们还以为会有好事,结果,这人比老宗主更有手段!唉!日子难过……” “行了,别想了。总之这靳天择月内不死,要杀云峰,就难上加难。” 云初雪悚然一惊,他们要杀的是父亲?! “喂,你说,什么人会买凶杀云峰?”细微的声音有些好奇。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想买他的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以前没找到咱,以前行动没成功。” “那这个靳天择为何一定要除?” “现在他不是云峰的女婿了吗?他不死,光云峰死了,流云山庄不是落入靳天择之手?那我们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这你都想不通,真是笨死了!” 云初雪的心,猛烈地跳了几下。想去推开靳天择,他却纹丝未动。 “嘿嘿,”那人笑道:“原来宗主想要流云山庄?!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不就地方大点?” 另一人压低了嗓音说道:“跟你说吧,不过我也是听来的。以前在老宗主跟前的一个人,有次喝醉了酒,说过,流云山庄,有一个秘密……”后面的声音愈加地低弱,仿佛是附在另一人耳边说的,云初雪根本听不清。她暗暗着急,身子忍不住动了动。 靳天择身子微震,松开了她的嘴,抓住她的手,用力扣在她身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蓦然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密密地贴住了自己,不由得脸上发烧,内心恐慌更甚。 地面上的两个人,突然窃窃地笑,仿佛越来越近了,一人突然道:“咦,这里有个地洞!” 云初雪大吃一惊,他们发现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头顶上隐约有火光一闪,好象是有人点着火把在头顶查看,一人道:“这洞不大,藏不了人!” “咱们再到前面去看看,天快亮了。要真找不到人,不好回去交差了。” 云初雪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躲进了地洞一侧的凹进处,在火光的阴影中,很难发现这个地方。只是这处凹进,十分地狭窄,他们两个人必须抱得死紧,才能不被发现。 火光渐渐消失了,脚步渐远,她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喂,人走呃,快放开我,我……喘不过气……” 他蓦地一怔,一转头,温热的唇忽地刷过,在她的唇上轻柔一拂。两个人仿佛被电击中,瞬时全身一麻。 靳天择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也不是个童男子,可是从未与一个女子,如此亲密无间,唇齿接触。他血气方刚,几次在侵犯她时,都难以自持,深以为痛。方才不得已抱住她,一开始凝神专注地听那地上两个人的对话,仍然心绪驿动,如今危机过去,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唇,只觉得柔软芳香,嫩滑细腻,突然情潮暗涌,无力自持!只觉得腹中热流窜起,情不自禁,想再亲芳泽! 他缓缓地低下头,迟疑着,犹豫着,印上她的唇。只听见一声抽气,云初雪显然吓了一大跳,立刻反应过来,挥手一掌,直往他脸上拍去! 岂料他的手比她更快,迅速捉住了她,扣在头顶,唇上加重力道,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滑了进去!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无法动弹,只能任他在她口中贪婪地吸吮翻搅,却急得流出泪来! 她低声呜咽,身子微微发颤,显然对他的侵犯,只能无声地控诉。他突然放开了她,震惊于自己的反应,连连后退三步,站在一旁只是喘息。 云初雪原以为他会无止境地侵犯下去,直到她无力再反抗!谁知他突然放手,令她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即退到一旁,抱着自己不敢说话。好象一开口,他就会如饿稂一样再扑过来! 靳天择的气息慢慢平复,冷冷道:“你在这儿等,我上去抓人!”说完,他立刻飞身跃起,跳出了地洞。 云初雪张大了嘴巴,却没叫出声来。她怕他的侵犯,却也害怕他真的扔下她走了。如今是一颗心纠结难断,愈发地有些不知所措,不安地坐在地洞中,犹自发呆。 坐了一会,天色渐渐亮起来了,靳天择却一直没有回来。她心头的恐慌愈加剧烈,如果他不回来,那她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也没人发现?站起身来打量着这地洞,洞壁上盘着些许树根,显得错落有致,显然是地面上那树的根,云和雪心头一喜!那她攀着这树根,应该可以爬出去! 她抓着离自己最近一截树根,开始慢慢地往上爬,虽然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眼看着洞口一点—点地接近,她内心的欣喜与希望就战胜了攀高的恐惧!最后站到离洞口最近一根树根上时,她突然发现,再往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攀爬了。可是伸出手,她的手指离那洞口竟还有五寸远! 她又急又气,拼命地伸直了手,可还是差一点,才能攀到洞口。 她急得又想哭了,盯着那洞口,咬了咬嘴唇,喃喃道:“死就死吧!大不了就掉一下!总好过在这里等死!”说完,她扶着洞壁,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用力一蹬,拼命向上跃起!她双手一抓住,终于攀住了洞口!云初雪大喜,连忙手脚并用,往洞口用力攀爬,无奈脚底没有支撑,不到片刻,她双臂就觉得力量不支,似乎就要掉下去。 她的手松掉的一刹那国,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用力一提,她的身子立刻如飞一般,掠出洞来! 第二十九章 阴毒迷迭 她惊魂未定,跌倒地上,拼命地喘气,只觉得双手发麻,不住地打颤。抬眼一看,竟是云昭站在眼前。立即大喜道:“云昭叔叔!” 云昭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到处找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他一脸的焦急之色,拉着她不住地打量。 云初雪顿了一顿,苦笑道:“我……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没想过跳进去!” 云昭笑道:“幸好我我到你了,不然夫人可要急死烈”说着,拉着她就往回走。 云初雪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靳天择的身影,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云昭,有没有见到靳天择,想了一想,话到嘴边却终是没有开口。 云昭不说话,只拉着她一路疾走,仿佛真的很着急,恨不得立刻回到衣轩中。不一会她便气喘吁吁,有点支持不住,连连叫道:“云昭叔叔,你慢些。我跟不上。” 云昭应了一声,脚底下却没有停顿似初雪停下来喘气,“不行,我走不动了。”她一夜没怎么睡,也没有进食,此时体力已经跟不上,她索性靠着一棵树。说道:“让我歇会吧。” 云昭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之色,上前拉着她道:“小姐!你要真走不动,不如让奴才背你吧!我们要赶紧回去,夫人真的担心死了!” 听他说起母亲,云初雪心头一软,又支撑着站起来,喘道:“不用,我走。 ”云昭小心扶着她,继续往前。她脚底一软,忽地滑倒在地。脚跺处一扭,钻心的疼痛传来,令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怎么了?”云昭惊道,连忙扶住她,“小姐!” “我扭到脚了。”云初雪极力忍住痛楚,眼中却浮出泪来。她只得坐在地上。捂着脚直冒冷汗。 云昭皱了皱眉,忽然一把抱起了她!云初雪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云昭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我!” 云昭笑道:“小姐不用怕,你扭伤了脚,我带你回去冶伤。”他似平毫不在意云初雪的反抗,迈开步就往前冲似初雪又惊又气,连声叫道:“不行!你快放我下来。我走不动,你让人抬轿来,我在这里等!” 云昭没有听她的,只是嘿嘿笑道:“小姐何必多此一举?我们很陕就出去烈”抱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紧了又紧。 云初雪隐约觉得不对,却又奈何不了他,正想挣扎着下来,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放开她!” 她抬头一眼,竟见靳天择立在前面,一双眼晴紧紧地盯着云昭箍在她腰间的手!她内心竟莫明地一喜,立刻大声叫道:“靳天择!” 云昭将她放了下来,警惕地瞪着他,一动未动似初雪连忙想上前去,却被云昭拉住:“小姐!你别过去!这个纫……不能相信!” 云初雪一怔,不由道:“云昭叔叔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爹爹为我选的夫君吗?” 云昭轻轻哼了一声,“庄主是被他骗了。这人来我们流云山庄,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小姐!你可要看清楚!” 云初雪顿姿脚,胸口止不住超伏不定。这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个男人自打进来,就没安多少好心,这个,她比谁都清楚! 云昭见她犹豫,立刻微微喜道:“我背你,咱们立刻回去,让夫人赶他出庄!” 云初雪抬头看着靳天择,想起先前他救了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他的眼光依然冷淡,却一旺不旺地盯着云昭,一刻也没放松。她隐隐不安,却是没有动。 “小姐!”云昭有些急烈直去拉她。“再不回去,夫人该着急烈” 突然疾凤破课一响,轻微嚷的一声响!云昭拉她的手,突然被一棵石子击中。他吃痛,立刻缩回了手,倒退一步,狼狈叫道:“靳天择!你敢使暗器!你这个好诈小纫” 云初雪怔怔地看着他,他竟然出手!为什么?啸哺道:“云昭叔叔,我想。。。 。。。他应该不是坏纫既然爹爹那么信他,不如让他跟我们回去,等爹爹回来再说……” “小姐!”云昭急红了眼,却一刻没放松地盯着靳天择的手,低声叫道:“你不能相信他!你知道吗?洁云……洁云死烈就是他杀的!” 云初雪惊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杀了洁云?!” 云昭冷笑道:“我们在梅花林里发现了洁云的尸体,一路追踪上来。庄里每个纫昨天都不曾进过梅林,除了他。不是他还是谁?” 云初雪低头道:“还有我啊?你这么说,我也有嫌疑?!” 云昭一怔,立即笑道:“小姐你这么柔弱美丽的人儿,怎么可能杀纫更何况洁云好歹也服侍你一场,你怎么会下这种毒手?”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云昭,直觉得他的眼光有几分邪气,不由得皱眉道:“云昭叔叔,这件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如我们回去我娘,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过来。”靳天择突然开口了,指着她冷冷道。 云初雪愣了一下,犹豫着没动似昭却急烈叫道:“小姐!你别信他!快跟我回去!”说着他又伸手去拉她,却只听见嘴地一声,一颗小石子破风而来,这一次他有了防备,忽地一扭身,已经抓住她的手臂! 云初雪吃痛,大声叫道:“云昭叔叔。你放开我!” “武功不错啊!”靳天择冷冷笑道:“不在勾魂使之下!可惜烈” 云昭一愣,叫道:“可惜什么?” 靳天择道:“可惜你遇到了我。”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忽变,宛如鬼魅一般。掠到他身后,伸手便朝他肩头一抓! 云昭大吃一惊,抓着云初雪的手,却没有放松,他就势一扭一身,将云初雪挡在身前,叫道:“你想我死!我就先杀她!” 他一把扼姿她的喉咙,眼光中杀气顿现!云初雪吃了一惊,失声道:“云昭叔叔!” “他不是云昭!”靳天择冷冷道,“易容水如此高明,应是招影使无疑!” 云初雪呼吸困难,脸色瞬时惨白! 招影使嘿嘿一声冷笑,声音已变,“好个靳天择!我低估了你!” “你的手下已经丧命!你还想顽抗?!”靳天择毫无表情,冷笑着说道。 他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似平有点不信。手中一紧,又笑道:“我有这颗最垂要的棋子在手中,旧什么?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要了她的命!看你做不做得成流云山庄的女婿!”说着,他忽然低了头,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淫笑道:“好好的一个美人儿,你不会不要了吧?你要真没兴趣,不如让络爷玩玩!” 云初雪只觉得背脊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冷汗阵阵,下意识地咬姿唇。靳天择脾光一沉,冷笑道:“这个女纫只能给我玩!你想用她来要胁我?!只怕你打错了算盘!”他没有丝毫犹豫,古掌一挥,云初雪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直奔面门而来,只是一旺眼的功夫,就足以摧毁一切。她心如冰冷,没想到自已竟命丧此地!直觉地闭上了眼晴,脑子里闪过父母的身影,眼泪不自觉地涌进眼眶。 招影使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那一掌内力惊纫就算有云初雪挡在身前,他也难免会大受其害。念头瞬间闪过,他立刻放开了手中的纫飞身往树上跃去! 就在这一旺眼的时刻,靳天择袖袍一拂,那扑向云初雪的掌力顿时消逝无踪。他手臂一挥,将她拉进怀中,抱姿她! 已经跃到树上招影使看得真切”心中暗惊,此人式功,收放自如,不在云峰之下!将来他若与云峰联手,那宗主想要得到流云山庄,只怕愈加艰难。心思转动,却不敢再停留片刻,施展轻功,飞速掠走! 云初雪被他抱住,思绪却没有回过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他面色有些青白,眼光依然冷淡。那张脸近在旭尺,俊美无比,也冷漠无比!这纫说话处事如此无情无义,不止一次地羞辱她,想毁掉她,现在却为何,一再出手相救?! 他沉默着放开了她,低垂的眼脾,掩去了无法扼止的情绪暗涌,淡淡道:“走吧!” “你不追?”她终干开了口,却是艰难万分地我回了自已的声音。 “追不到了。”他默默地,“招影使的武功不弱。我若追去。他杀个回马枪,回来劫你……”他本想说,得不偿失,忽又姿口。 云初雪低下头,叹息一声,说道:“你……你救了我两次!” “我不是想救你!”他有点不耐,打断了她,“你走不走?”他不再看她,大步朝前走似初雪急烈赶紧跟上去,脚跺处一疼,她立刻跌倒在地,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他停了下来,回头盯着她。“为何不走?” “我……扭了脚。”她的声音很低,眼中含泪。有点憎恨自已为何这般没用! 他顿了一顿,四下打望了一下,折断一根树枝,伸过去:“抓住!” 云初雪怔了怔,原以为他会上来扶她,没想到他却替她我了个拐杖!抓住树枝支撑着站起来,慢慢迈步。两个人便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往前走。她一瘸一拐地走得极慢,靳天择似平也不着急,狠有耐心,陪着她一步一步往前移动硕远地看到梅林时,她心中大喜,忍不住叫道:“快到了。” 走到洁云遇害之地,那地上的血迹仍在,可是尸体却不在了。她不觉惊道:“谁把浩云弄走烈” “还能有谁?”他冷淡道。 云初雪叹息一声,昨夜上来寻他们的纫想必是得到浩云的消息,才会闻风而来。那洁云的尸体,自然也是他们送走了。 “你叹什么气?”他居然沉不住气,开口问她。他在关心她吗? 云初雪心头酸楚,默默道:“我只是想不通,浩云为什么会是个杀手?!她平时,乖巧贴心,也没有什么心眼。。。。”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蠢?!”他冷笑道:“她来按近你,是别有居心的!她不动你,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一旦需要她动手,她便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 ” 云初雪闭了口,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她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她,怎么会去服侍你的?”靳天择忍不住沉声问道。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是阑姨的一个远亲介绍来的,最初只是在衣轩里打杂。有次我想到梵音阎去玩,路上被绊倒,跌伤烈是她帮我回了衣姿樱。母亲见她聪敏机灵,就跟父亲说,让她来服侍我。” 靳天择沉了眼。绊倒?跌梢哼,恐怕是有预谋吧!当下冷冷道:“你父亲难道看不出她会武功?” 云初雪点头道:“爹自然看得出,她也从未隐藏自已懂武功。我们流云山庄内,所有带云宇的丫头,都是会习武的。”她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顿,没再说下去。 靳天择却是心中一亮,所有带云宇的丫头……椎道就是山庄内的暗应?!他心头明了,没再追问,二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梅林,就看到温微微焦急地身影,匆忙而来。乍然见到母亲,云初雪内心一酸,忍不住扑上去哭道:“娘!” 温微微抱住女儿,也是热泪盈眶,“雪儿!你终干回来了!云昭说你不见了,可让我担心死了!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第二十九章 阴毒迷迭她惊魂未定,跌倒地上,拼命地喘气,只觉得双手发麻,不住地打颤。抬眼一看,竟是云昭站在眼前。立即大喜道:“云昭叔叔!” 云昭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到处我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他一脸的焦急之色,拉着她不住地打量。 云初雪顿了一顿,苦笑道:“我……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没想过跳进去!” 云昭笑道:“幸好我我到你了,不然夫人可要急死烈”说着,拉着她就往回走。 云初雪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靳天择的身影,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云昭,有没有见到靳天择,想了一想,话到嘴边却终是没有开口。 云昭不说话,只拉着她一路疾走,仿佛真的很着急,恨不得立刻回到衣轩中。不一会她便气喘吁吁,有点支持不住,连连叫道:“云昭叔叔,你慢些。我跟不上。” 云昭应了一声,脚底下却没有停顿似初雪停下来喘气,“不行,我走不动了。”她一夜没怎么睡,也没有进食,此时体力已经跟不上,她索性靠着一棵树。说道:“让我歇会吧。” 云昭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之色,上前拉着她道:“小姐!你要真走不动,不如让奴才背你吧!我们要赶紧回去,夫人真的担心死了!” 听他说起母亲,云初雪心头一软,又支撑着站起来,喘道:“不用,我走。 ”云昭小心扶着她,继续往前。她脚底一软,忽地滑倒在地。脚跺处一扭,钻心的疼痛传来,令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怎么了?”云昭惊道,连忙扶住她,“小姐!” “我扭到脚了。”云初雪极力忍住痛楚,眼中却浮出泪来。她只得坐在地上。捂着脚直冒冷汗。 云昭皱了皱眉,忽然一把抱起了她!云初雪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云昭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我!” 云昭笑道:“小姐不用怕,你扭伤了脚,我带你回去冶伤。”他似平毫不在意云初雪的反抗,迈开步就往前冲似初雪又惊又气,连声叫道:“不行!你快放我下来。我走不动,你让人抬轿来,我在这里等!” 云昭没有听她的,只是嘿嘿笑道:“小姐何必多此一举?我们很陕就出去烈”抱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紧了又紧。 云初雪隐约觉得不对,却又奈何不了他,正想挣扎着下来,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放开她!” 她抬头一眼,竟见靳天择立在前面,一双眼晴紧紧地盯着云昭箍在她腰间的手!她内心竟莫明地一喜,立刻大声叫道:“靳天择!” 云昭将她放了下来,警惕地瞪着他,一动未动似初雪连忙想上前去,却被云昭拉住:“小姐!你别过去!这个纫……不能相信!” 云初雪一怔,不由道:“云昭叔叔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爹爹为我选的夫君吗?” 云昭轻轻哼了一声,“庄主是被他骗了。这人来我们流云山庄,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小姐!你可要看清楚!” 云初雪顿姿脚,胸口止不住超伏不定。这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个男人自打进来,就没安多少好心,这个,她比谁都清楚! 云昭见她犹豫,立刻微微喜道:“我背你,咱们立刻回去,让夫人赶他出庄!” 云初雪抬头看着靳天择,想起先前他救了她,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他的眼光依然冷淡,却一旺不旺地盯着云昭,一刻也没放松。她隐隐不安,却是没有动。 “小姐!”云昭有些急烈直去拉她。“再不回去,夫人该着急烈” 突然疾凤破课一响,轻微嚷的一声响!云昭拉她的手,突然被一棵石子击中。他吃痛,立刻缩回了手,倒退一步,狼狈叫道:“靳天择!你敢使暗器!你这个好诈小纫” 云初雪怔怔地看着他,他竟然出手!为什么?啸哺道:“云昭叔叔,我想。。。 。。。他应该不是坏纫既然爹爹那么信他,不如让他跟我们回去,等爹爹回来再说……” “小姐!”云昭急红了眼,却一刻没放松地盯着靳天择的手,低声叫道:“你不能相信他!你知道吗?洁云……洁云死烈就是他杀的!” 云初雪惊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杀了洁云?!” 云昭冷笑道:“我们在梅花林里发现了洁云的尸体,一路追踪上来。庄里每个纫昨天都不曾进过梅林,除了他。不是他还是谁?” 云初雪低头道:“还有我啊?你这么说,我也有嫌疑?!” 云昭一怔,立即笑道:“小姐你这么柔弱美丽的人儿,怎么可能杀纫更何况洁云好歹也服侍你一场,你怎么会下这种毒手?”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云昭,直觉得他的眼光有几分邪气,不由得皱眉道:“云昭叔叔,这件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如我们回去我娘,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过来。”靳天择突然开口了,指着她冷冷道。 云初雪愣了一下,犹豫着没动似昭却急烈叫道:“小姐!你别信他!快跟我回去!”说着他又伸手去拉她,却只听见嘴地一声,一颗小石子破风而来,这一次他有了防备,忽地一扭身,已经抓住她的手臂! 云初雪吃痛,大声叫道:“云昭叔叔。你放开我!” “武功不错啊!”靳天择冷冷笑道:“不在勾魂使之下!可惜烈” 云昭一愣,叫道:“可惜什么?” 靳天择道:“可惜你遇到了我。”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忽变,宛如鬼魅一般。掠到他身后,伸手便朝他肩头一抓! 云昭大吃一惊,抓着云初雪的手,却没有放松,他就势一扭一身,将云初雪挡在身前,叫道:“你想我死!我就先杀她!” 他一把扼姿她的喉咙,眼光中杀气顿现!云初雪吃了一惊,失声道:“云昭叔叔!” “他不是云昭!”靳天择冷冷道,“易容水如此高明,应是招影使无疑!” 云初雪呼吸困难,脸色瞬时惨白! 招影使嘿嘿一声冷笑,声音已变,“好个靳天择!我低估了你!” “你的手下已经丧命!你还想顽抗?!”靳天择毫无表情,冷笑着说道。 他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似平有点不信。手中一紧,又笑道:“我有这颗最垂要的棋子在手中,旧什么?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要了她的命!看你做不做得成流云山庄的女婿!”说着,他忽然低了头,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淫笑道:“好好的一个美人儿,你不会不要了吧?你要真没兴趣,不如让络爷玩玩!” 云初雪只觉得背脊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冷汗阵阵,下意识地咬姿唇。靳天择脾光一沉,冷笑道:“这个女纫只能给我玩!你想用她来要胁我?!只怕你打错了算盘!”他没有丝毫犹豫,古掌一挥,云初雪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直奔面门而来,只是一旺眼的功夫,就足以摧毁一切。她心如冰冷,没想到自已竟命丧此地!直觉地闭上了眼晴,脑子里闪过父母的身影,眼泪不自觉地涌进眼眶。 招影使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那一掌内力惊纫就算有云初雪挡在身前,他也难免会大受其害。念头瞬间闪过,他立刻放开了手中的纫飞身往树上跃去! 就在这一旺眼的时刻,靳天择袖袍一拂,那扑向云初雪的掌力顿时消逝无踪。他手臂一挥,将她拉进怀中,抱姿她! 已经跃到树上招影使看得真切”心中暗惊,此人式功,收放自如,不在云峰之下!将来他若与云峰联手,那宗主想要得到流云山庄,只怕愈加艰难。心思转动,却不敢再停留片刻,施展轻功,飞速掠走! 云初雪被他抱住,思绪却没有回过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他面色有些青白,眼光依然冷淡。那张脸近在旭尺,俊美无比,也冷漠无比!这纫说话处事如此无情无义,不止一次地羞辱她,想毁掉她,现在却为何,一再出手相救?! 他沉默着放开了她,低垂的眼脾,掩去了无法扼止的情绪暗涌,淡淡道:“走吧!” “你不追?”她终干开了口,却是艰难万分地我回了自已的声音。 “追不到了。”他默默地,“招影使的武功不弱。我若追去。他杀个回马枪,回来劫你……”他本想说,得不偿失,忽又姿口。 云初雪低下头,叹息一声,说道:“你……你救了我两次!” “我不是想救你!”他有点不耐,打断了她,“你走不走?”他不再看她,大步朝前走似初雪急烈赶紧跟上去,脚跺处一疼,她立刻跌倒在地,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他停了下来,回头盯着她。“为何不走?” “我……扭了脚。”她的声音很低,眼中含泪。有点憎恨自已为何这般没用! 他顿了一顿,四下打望了一下,折断一根树枝,伸过去:“抓住!” 云初雪怔了怔,原以为他会上来扶她,没想到他却替她我了个拐杖!抓住树枝支撑着站起来,慢慢迈步。两个人便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往前走。她一瘸一拐地走得极慢,靳天择似平也不着急,狠有耐心,陪着她一步一步往前移动硕远地看到梅林时,她心中大喜,忍不住叫道:“快到了。” 走到洁云遇害之地,那地上的血迹仍在,可是尸体却不在了。她不觉惊道:“谁把浩云弄走烈” “还能有谁?”他冷淡道。 云初雪叹息一声,昨夜上来寻他们的纫想必是得到浩云的消息,才会闻风而来。那洁云的尸体,自然也是他们送走了。 “你叹什么气?”他居然沉不住气,开口问她。他在关心她吗? 云初雪心头酸楚,默默道:“我只是想不通,浩云为什么会是个杀手?!她平时,乖巧贴心,也没有什么心眼。。。。”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蠢?!”他冷笑道:“她来按近你,是别有居心的!她不动你,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一旦需要她动手,她便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 ” 云初雪闭了口,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她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她,怎么会去服侍你的?”靳天择忍不住沉声问道。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是阑姨的一个远亲介绍来的,最初只是在衣轩里打杂。有次我想到梵音阎去玩,路上被绊倒,跌伤烈是她帮我回了衣姿樱。母亲见她聪敏机灵,就跟父亲说,让她来服侍我。” 靳天择沉了眼。绊倒?跌梢哼,恐怕是有预谋吧!当下冷冷道:“你父亲难道看不出她会武功?” 云初雪点头道:“爹自然看得出,她也从未隐藏自已懂武功。我们流云山庄内,所有带云宇的丫头,都是会习武的。”她说到这儿,忽然顿了一顿,没再说下去。 靳天择却是心中一亮,所有带云宇的丫头……椎道就是山庄内的暗应?!他心头明了,没再追问,二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梅林,就看到温微微焦急地身影,匆忙而来。乍然见到母亲,云初雪内心一酸,忍不住扑上去哭道:“娘!” 温微微抱住女儿,也是热泪盈眶,“雪儿!你终干回来了!云昭说你不见了,可让我担心死了!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云初雪抹了一把泪,强笑道:“没事没事,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微微上下打量着她,眼光停留在她的脚跺处,心疼道:“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不是扭到脚了?” 云初雪点了点头,见锦阑与云昭,还有西窗,都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内心却溢满了欣喜,连连笑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云昭叹道:“小姐回来就好烈,卜的担心死了。派了人在搜山呢!” 温微微看着站在一旁的靳天择,拉着女儿轻声道:“你昨天跟他在一块儿吗?” 云初雪微微一匠,点头恐了一声。温微微欲言又止,西窗贴心地搬来了三张椅子,笑道:“夫纫,卜姐,姑爷,坐会吧。有人请大夫去烈一会就来给小姐看看脚。” 温微微扶着云初雪在一旁坐烈才听云昭忧心道:“小姐!洁云……被人杀烈你可知晓?” 云初雪一怔,下意识地去看靳天择,只见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朝他望去,她不由自主地蒲蒲道:“我知道!” 云昭急切道:“你知道是何人杀了她?此人太大胆烈居然跑到衣轩来杀人!”他愤恨不平的眼光。在靳天择的身上扫了扫。 云初雪低下头,思索道:“是……是……”她眼光犹疑不定,似乎很难说出口。 温微微疑道:“雪儿你知道是谁杀了活云?为何不说?那丫头虽然服侍你的时间不长,可也算尽心。当初你爹也是看中她有儿分身手,才派她来你身边。如今她突然被人杀了,只怕那杀她的纫会对你不利!” 云初雪低喘一声,说道:“不……不会。” “为何?”温微微疑虑更深。 “因为……因为……”她心思飞速地转动,终干下定决心,说道:“是我杀了她!” 此话一出,众皆愣然!温微微更是睁大了眼,瞪着女儿道:“你说仟么?你杀了她?雪儿,你不要骗娘!你平时连割伤小动物都不敢。怎么敢去杀纫!到底怎么回事?” 云初雪连忙道:“娘!你听我说,那洁云,是引魂招的杀手,她会媚功的! 本来是她想杀了我,所以我……所以我才会杀了她!”她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勉强,众人都满面疑容。 “雪儿!”温微微脸色一沉,冷喝道:“谎都不会撒,还敢将罪自揽上身? !” 云初雪一惊,连忙道:“女儿没说谎,是真的!她还想杀了靳天择,不信你问他!,。她慌乱地朝他看去,他却一脸平静,毫无表情。 温微微看了看靳天择道:“那么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靳天择道:“洁云是勾魂使,她的目标本来是我。只不过被小姐意外发现。 她原想利用小姐来杀我。但是没成功。” “所以你杀了她?”温微微疑虑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是。”他毫无犹豫。 云初雪急喘一声,心沉下谷底!本来她想将杀死洁云的罪揽到自己身上。那么母亲和云昭他们可能更会相信浩云是勾魂使。但若是靳天择杀了她。那么,他们会信吗? “你凭什么断定她就一定是勾魂使?”果然,云昭不置信地叫道:“岩云来我们流云山庄也有些目子了,平时侍候小姐周到贴心,你说她是勾魂使,有仟么证据?” 靳天择哼了一声,“要证据?我就是证据!” 云昭限恨道:“你是证据?没准你是因好未遂,而将她杀害,还故意诬赖她是什么勾魂使!” “云昭叔叔!”云初雪站了起来,急忙犬声叫道:“你不要乱猜!他说的,每旬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众人一时沉默。温微微看着女儿微红的脸,焦急忧虑的神态,仿佛急着想说服所有人的相信她和他!不由得低头叹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娘就相信你了似昭,你去处理岩云的后事。”转头看着锦阑道:“这件事,事出突然,但与你无关,你不要多心。” 锦阑默默垂泪道:“人到底是奴婶介绍进来的,奴婶也有罪。夫人要罚也是应该。” 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服侍我已经十儿年,是忠是好,我还不清楚吗? 没准你那远亲是被人利用,才会错看了纫罢烈你先到剑天阁去,等庄主回来。再作定夺。” 锦阑跪下拜道:“是。奴婶明白。夫人不撵奴婶出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谢过夫纫”她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抹了抹泪,转头走了。温微微心头不忍,摇头叹息。 “娘!”云初雪叫道:“这件事跟阑姨没关系,你为何赶她去剑天阁?” 温微微勉强笑道:“这个你就不操心烈你跟前现在只有七儿烈我让西窗来服侍你,如何?” 云初雪见酉窗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已,不由得叹道:“好,就由娘作主罢。” 温微微又对靳天择道:“这次的事,就这样了结罢。等峰哥回来,再细细查明。你也累烈回去歇着。” 靳天择眼光暗沉,在云初雪身上扫了一扫,大步走了似昭看着他的背影,疑虑道:“夫人果真相信他所说的话是事实吗?” 温微微忧虑道:“不信也要信,如今庄主不在,凡事都要小心。” “娘!”云初雪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不信他,也该相信女儿啊!他说的,真的都是事实!那岩云真的是练过媚功的!她还企图迷惑我去杀他,只不过…… ”说到这儿,她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身上的梢好了吗? 温微微见女儿神色不定,问道:“你怎么烈娘就是信了你,才会不再追查这件事。” 云初雪低下头,胡乱地想了一声。她这是怎么烈为何对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这般关心?难道就因为他救了她两次吗?那他也侮辱了她两次啊!算是扯平? 她捂姿脸,云初雪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温微微叹了口气,“回去歇着吧。大夫来了,好好看伤。这些日于要没事,不要到处乱走。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她眉间忧色顿生,望着女儿只是不语。 云初雪心乱了一分,只得低头应是,让西窗扶着回了衣姿楼。她在床上刚躺下,就听到七儿领了大夫进来,那跌打大夫看了看,只说是皮外梢并未伤及筋骨,开了药便告辞了。 云初雪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伤渐痊愈,巳经可以四处走动自如。其间温微微每天来探望安慰,见她好得很快,眉头渐渐舒展。只是自那以后,靳天择就再未曾出现,她内心隐隐不安和失薄,对这个男纫她不知自已到底应该如何看祷,干是心事愈渐沉重。 转眼时间过去了半月,山庄内自洁云死后,一直凤平浪静,没再过任何岔子似初雪暗想,印使是山庄内有洁云的内应,见她死了,靳天择武功又好,想必暂时不会兴凤作浪。先前他们定是想着父亲离了庄,才会对靳天择下手,这会干尝到厉害,招影使也跑烈弓魂招即使有心,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云初雪与母亲在衣轩内,每目安静度日,靳天择自那夜之后,似平再没来打扰过她,仿佛忘了她一般。尽管如匆云初雪仍然隐有担心,伯他仍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心中七怎不安。却不愿向母亲打听他的情况。直到有天傍晚。她路过刁、厨房时,听到母亲在里面轻轻叹气,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当真是几天没进食了?”温微微的声音很轻。 “是的,夫人。已经三天烈每天送到梵音阁的饭荣,都原封不动地端回来。他紧闭了门,也不让人进去,大家都不请楚到底怎么了。”说话的是梵音阁内的丫头轻扬。 “难道他谁都不见吗?我记得他跟前有个仆知……” “想,叫福禄寿的,他就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轻扬有点沮丧。“三天没吃东西,那小渐也怪,居然都不着急的。” 温微微皱起了眉头,“就算是练功,也要吃东西啊。难道……出了仟么岔子?不行,我得去看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峰哥回来,我如何交待?”她端超桌上的鸡汤,转身出了门,眼见着女儿站在门外,不由得笑道:“雪儿。你来厨房。想吃仟么?” 云初雪犹豫道:“娘!你这是想去哪儿?” “唉!”温微微叹气,“靳天择三天没吃东西,我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 。 云初雪鼓超勇气,说道:“不如……让女儿去吧。娘你歇着。” 温微微看了她一眼,隐有些诧异,随即又淡淡喜道:“也好,他是未来的夫君,你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去吧。”说着,她将食盒递到她手里,“好好劝他。不管有什么事,终是身子要紧。” 云初雪轻轻地“想”了一声,与轻扬一同出了衣姿楼,往梵音阁去。走到木屋前,果然见到福禄寿守在门前,东张西望,似平甚是无聊,看见她来便上前笑道:“云小姐!” 云初雪淡淡笑道:“福福,你家公干好吗?” “挺好啊!”他笑嘻嘻地,“小姐来看我家公子吗?” “我听说他三天没吃饭烈”云初雪咯咯有些忧色,“是不是不舒服?” “这个……我不知道。公子只说,让我守着门口。不准放人进去。”福禄寿挠头,“云小姐你把饭菜放下吧。” 想起自已先前刺了他一刀,云初雪难免不安,咬了咬嘴唇,蒲淌道:“我想……看看他,行不行?” “啊?”福禄寿为难地皱起眉,“这个我得问公干。你等着。”说完,他“啪”地一声推开门,大声叫道:“公子!云小姐妥见你!” 大家都咯咯一惊,这小嘶嗓门真大,整个梵音阁都听得见他的声音! “不见!”低沉的声音传来,福禄寿回头看着云初雪,竟笑嘻嘻道:“对不姿,云小姐,公子他不想见你。” 云初雪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轻扬却忍不住不满道:“姑爷怎么这样?小姐来送饭给他,是为他好。他倒摆起架子来烈有什么了不得?” 福禄寿认真道:“公子不是摆架子,他不见你家小姐,定然是不能见。” “蒙谁呢!”轻扬看了他一眼,不信道:“又不是见不得纫” 云初雪的心咯叠一下,沉下一口气,大声道:“靳天择!你是不是真的没事?那你把饭吃烈省得我娘把心你!” 里面没有声音,福禄寿又道:“云小姐走吧,公子他说了不见肯定不见。这饭留着。我给他就是。” 云初雪疑道:“你家公子三天没吃饭烈你就不着急吗?” 福禄寿笑道:“我着急也没用啊!他不吃我又不能灌他吃!再说,以前公子曾经七天没吃饭,后来还不是一样好好的。” “什么?!”云初雪失声道:“七天没吃饭?为什么?” “咖……”福禄寿正想说话,却被一声冷喝打断:“福禄寿!你是不是不想呆在这儿烈” 福禄寿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子,我可什么也没说!这云小姐也是好心,你要不要吃?我送进去。” “滚!”他毫不客气地说,“我仟么人都不见!” 他的语气如此恶劣,福禄寿却似平毫不在意,仍然笑嘻嘻地说道:“不见就不见,发什么火?云小姐,我看你还是走吧!” 云初雪无奈,只得回头走了。回衣姿楼时,见母亲在堂前坐着,一见她便问:“如何?他吃了吗?” 云初雪默默地摇头,温微微一脸失望。 西窗站在一旁笑道:“可能饭某不合他口味呢?妥不,咱们换个花样?” 云初雪想了想道:“也是,想来他不喜欢味太重的。娘,不如我去做点别的清淡的菜式,看看他想不想吃?!”温微微一怔,不及回答,云初雪已经自语道:“如果是不舒服,吃点清淡的,反而好。西窗,你跟我去厨房,我想想做点什么好。” 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温微微默默叹息”心止不住微颤,雪儿,你的心。已经向着他了吗?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是否会向着你啊! 云初雪亲自下厨,做了一个肉末鸡蛋羹,素炒青荣,三鲜汤。配了桂花糕,天擦黑时,又送去了梵音阁。 福禄寿依然守在门口,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廊沿下的灯笼,已经全部点亮,梵音阁内灯影绰绰,轻风盈盈,香苹青青,静隘旧人。 云初雪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靳天择,我垂新做了些清淡的莱,你看看喜不喜欢。”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她看了看福禄寿。他为难地笑,“公子说了不见……” “进来!”低沉的声音传来,令福禄寿一怔,喜色染上眉梢。连连笑道:“呀,公子要见你啊!去吧去吧!”他一脸的欣喜,好象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稀奇事! 云初雪微微一匠,提着食盒走进屋内。房间里有些昏暗,桌前只点了一盏灯。映照着他的身影,有些阴冷似初雪荚明地哆索了一下。日怯道:“我做了些惨你尝尝看。人总不能不吃东西。” 说完,她打开食盒,将饭菜端上桌,又退后一步。说道:“你尝尝。要是不合口味,跟我说说。” 他抬起头,两眼冷冷地看着,明显地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不由得皱眉道:“你怕我?” “啊?”她又退了一步,誓惕地盯着他:“你到底吃不吃?” “怕我为何还来?”他仍然冷淡,看着桌上的饭惨皱起眉:“我没胃口! 拿走!”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胸口只觉得有些堵,转身道:“那饭菜就留着,一会我让丫头来收。你爱吃就吃,不吃反正饿死的也不是我!”说完,她抬脚就走。 突然身后的人咳了两声,气息突变。她犹豫着转回头,只见他发丝散乱。面色发青,半卧着支撑着自已要倒的身体,伊然是一副病入骨荒的模样! “你怎么了?”云初雪惊叫一声,讶异道,“当具是菜吗?” “不要你管!出去!”他挣扎着坐起来,闭了眼晴,调匀气息。 云初雪咬姿唇,盯着他忘了自己要走。她缓缓地走到他跟前,迟疑着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挥开,怒视她道:“还不走?!” 云初雪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左古打量着他。简岗道:“头好烫,你真的菜?是不是我……先前刺了你一刀,所以你……”他闭了眼晴,沉默不语。 云初雪一时没了主意,半晌方道:“要不我让娘去请个大夫来……” 他不耐地皱眉:“你为何还不走?” 云初雪叹气道:“你菜就看大夫,何苦跟自已过不去?” 他嘿嘿冷笑:“大夫?我这辈子还没看过他!你不是很想我死烈又何必来假匿惺?!” “我……”云初雪生气烈没好气道:“我本是为你好,你倒不识好人心! 我若不是看在你救过我,我又不小心梢你,我才不想管你!”她气极烈转身就走! 他蔫地伸出手抓姿她,喘息道:“你为我好?!好,你替我做件事!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为我好!” 云初雪愣住:“什么事?” 他把她拉到身前,力气极大,云初雪没防备,立时跌进他怀里!她骇了一跳,立刻想推开他站起来。却被他抱得死紧。“你,你干什么?”她脸色顿时煞白。瞪着他大叫,声音都已经变了调。 他的紧紧盯着她的眼光有些复杂椎懂,气息渐渐沉垂。温唇离她只有半寸! 云初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烈只是一瞬间,他放开了她,沉声喝道:“滚出去!滚!别让我看到你!” 云初雪滑倒在地,想都没想,立刻站起来就往外跑,跑出门口时,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为何在那关键时刻,他却放了手? 靳天择眉目一皱,张口吐了出一口鲜血!云初雪惊呆了!福禄寿见状立刻奔到他身前,关切道:“公子!公子你还好吧?” 靳天择喘了一口气,没有答话。福禄寿自语道:“惨了,这次好象严垂烈师父的心法也不管用吗?怎么运功这么多天都不见好?公子!”他开始摇晃他,“不如我来帮你!” “不行!你的内功跟我差得太远,我会伤了你!”他声音发哑,显然已经难以支操,一再地摇头,推开了福禄寿。 “那怎么办?现在到哪儿去我一个跟你内功差不多的纫除非云庄主回来! ”福禄寿一脸的焦急。 “扶我起来!”他搭着福禄寿的肩膀,用力站了起来,艰难道:“送我出庄!别让人看到!” 云初雪看着他二人慢慢走到了门口,终干开口道:“你们去哪儿?” 福禄寿道:“我要去我人为公于疗梢云小姐你不用把心,我们会回来的。 ” 靳天择冷冷笑道:“她巴不得我们永远不回来,你这样说,云小姐会很不开心的。” “啊?”福禄寿张大了嘴,显然有点惊讶,“怎么会呢,公子你说笑呢?! ” 靳天择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只顾往前走似初雪捏紧了手。犹豫着叫道:“你们回来,我有办法!” 靳天择看着她道:“你有办法?你知道我是什么伤吗?” 云初雪打量着他,冷静道:“你中了勾魂使的迷迭指,真气已乱,又被我刺了一刀,伤势不轻。那天你为了救我,硬生生收回了功力,被自已的内力所梢旧伤未好,又添新梢加之迷迭指原本含有阴毒,伤与毒双发,你自然好不了。 ” 靳天择瞪着她,半晌道:“原来我把你想简单了。好,那你说说,如何能冶?” 云初雪咬了咬唇,低低道:“我个女干与你交合,解阴毒,你再用内功调息。自然可愈。” 靳天择笑道:“果然是云峰的好女儿,这样的法干你居然想得出。那谁来? 你吗?” 云初雪睁着一双明亮别透的眼晴,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救了你,我有一个条件。” 靳天择人啥哈大笑:“跟我讲条件?好!果真是现世报,一报还一报!” 第三十章 条件 福禄寿瞪大了眼晴,有点口吃了:“云,云小心……你和我家公子是未婚夫妻,将来成了亲,不一样会……会有夫妻之实,你既能救他,为何还要讲条件! ” 云初雪没有看他,只盯着靳天择道:“如何?你到底答不答应?” 靳天择哼了一声,推开福禄寿慢慢走到她跟前,冷冷笑道:“你知道吗。刚才我就可以要了你,而现在,你居然拿这个来跟我讲条件?!可笑!” 云初雪后退一步,没留意自已是站在门口,一下子跌进房内,她吓得赶紧爬起来,盯着他道:“你!你别过来!” 靳天择眯了眯眼,意外地没有再动,只是看着她。忽又转过了头,“说你的条件!,。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努力镇定道:“我帮你冶好梢你……你要离开这里,永远不淮回来!” 靳天择哈啥大笑,转眼盯着她道:“果然懂得抓住机会!我走烈你是不是还想着那白无及会回来我你?如今你已经没有了清白之身,你想他还会要你吗? ” 云初雪微微变色,黯然叹道:“我没想过。白大哥一直对我很好,但我不奔求他要我。我只希望,在这里,陪着爹和娘,安安静静地过下去。” 靳天择没有说话,他沉默着,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脾光微微有了波动,似乎对她方才那番话有些不置信,“你难道真的想一辈于不嫁纫” “有何不可?”她抬头看他,语气平静,“如果得不到真心相爱之纫白头偕老,就算是孤单一生。也宁缺勿滥。” 靳天择伸出了手,迟疑着,却又忽地收了回去。他沉默着站了半晌,方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要三个月后。我可以保证,这三个月内,绝不会再碰你。” 云初雪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道:“离成婚之日,已不足三月。你必须答应,成婚之前,你要离开!” 靳天择皱超眉,“好。”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上前去扶他,轻声道:“你跟我走。”靳天择一匠,“去哪儿?” 她淡笑,“去冶你的伤。你现在得听我的,否则就没命。” 靳天择没有再多问,只吩咐福禄寿在梵音阎内留守。二人出了梵音阁,直往梅花林去。到了门口,她才有点发愁道:“怎么办?爹爹在这儿摆了阵,没有阑姨,浩云也不在了,我怎么进去?要是去我阑姨,就可能会惊动娘……” “我会走。你要进去?”他声音发沉。 云初雪微微一惊,他懂得奇门阵法?是啊,若不懂,先前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自己?心里一凉,叹道:“好,我们进去。” 他已然有些不支,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了靠似初雪只觉得肩头一沉。吓了一跳,赶紧拉起他道:“喂!你可不能现在死啊!” 靳天择回过神,皱起眉站直身体,怎么一开口又是死宇?!他何时对这个千金小姐失去了戒心?!“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他有些不耐了。 “去温泉池!”她头也没回,拉着他径直往前,直奔温泉池去。到了池边,她一言未发,将他扑通一声推进池中! 靳天择未及防备,跌落进去,溅起一片水花!他正欲发作,却只感觉那温暖的泉水绵绵包袋而来,仿佛一只温柔的手,拂遍全身,顿时通体舒泰,神志竟也忽地堑姥起来!他暗暗一惊,忍不住朝池边的她望去。 云初雪微微笑道:“你不用怕,在这儿泡泡,我保证管用!” 靳天择瞪着她,显然对她的话,不太相信。“你就这样冶我?!” 云初雪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点头笑道:“你不用不信,这温泉水是从后山弓来的,功效奇特。我自小身体就不好,看了无数大夫,都没多少起色。后来白大哥来烈他为我看病时,发现了后山这一眼温泉,便跟我爹建议,将泉水引来此地,修这了梅花林和温泉池。他说的,这泉水对体质阴寒的人特别有效,常年洗浴,定能强身健体,养气解毒!” 靳天择哼一声,冷冷道:“又是白无及!” 云初雪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自顾又道:“白大哥说烈这泉水得天独厚,有解毒之功效,还能改变体质。所以我后来常来泡泡,就是冬天也不例外。这些年我的身体果真好了很多了。白大哥就是厉害……” “够烈”他冷冷地打断她,“他既然那么厉害。为何做不了这流云山庄的女婿?!” 云初雪脸色一黯,气道:“那还是你这个好诈小人使了坏!居然让我爹相信你!” 靳天择转头没理她似初雪低了头,只顾自己生闷气。对干白无及的心思,她也一直不明了。起先只因他来为她诊病,外面的纫她总共就见了他一个。加上他凤度翩翩,才华横溢,暗暗生了仰慕之心。只是她自有了小女儿的心事,不愿与人说道。后来几番试探,他总是不温不火,态度若即若离,令她愈加不敢表明心迹。如今想来,白无及祷她之心,的确不甚深切。 靳天择见她沉默不语,只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不由得心中一冷,又道:“你倒是一心向着他,只可惜,他未必心中有你!” 云初雪站超身来,沉着脸叫道:“别说烈他心里有没有我……已经不垂要。”她声音低沉发哑,忧伤倍生,“总之今生我已经不可能再跟伽……”一语未完,巳经埂姿喉咙。 他意外地姿口,没再说话。半晌方又道:“你心里是否恨我?”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恨你又如何?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她顿了一顿,似不甘心又道:“我真的很恨你,你毁了我所有的希望!可是……那天你又救了我两次!所以,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比你多些,还是……应该感谢你!我不管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总之在成婚之前,你离开,以后都不要再来烦我,那所有的一切,我就当从来不曾发生。” 靳天择低低道:“你当真可以当成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云初雪道:“那能如何?去寻死还是出家?我不会。我有爹娘伺奉,他们百年之后,我还有流云山庄,没有男纫我也不必自我放逐!” 靳天择怔住,他万没料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这女子,到底是与众不同的。面看来那样柔弱,仿佛一折就断,而内心却无比坚韧,从不曾向任何人屈服。即使是他那样折磨她,伤害她。却仍然不曾让她真正地毁掉自我! 他沉了眼没说话,开始仔细地想,自已先前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用。 “你现在感觉如何?能不能运气?”云初雪看着他,有些担忧。 靳天择试着动了动手,让气息在身体缓缓流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先前受阻不流畅的感觉,在慢慢消失。他点头道:“这泉水果然有效。” 云初雪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总算有救了。” 靳天择开始默默地运气,将毒素缓缓排出。先前他以为,她要以自己的身体。来解他体内的阴毒,想不到,她竟然另有他法!这女子,比他想桑的要聪明。 抬头看着她,忍不住又道:“你既然限我,为何不让我伤垂不冶而死?何苦还要来跟我讲条件?” 云初雪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也救了我。我刺了你一刀,你却为救我。又自伤内力。虽然你做了那些伤害折辱我的事,可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我做不到。” 靳天择内心一动,只觉得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柔软的情感,似平被人触动了一下,今他不自觉地深深吸气。他闭上眼,不再说话。忽然有一股暖流,在他的五脏六腑内窜动,真气顿时膨胀,他萎然觉体内的温度忽地升高,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他“啊”地吼叫了一声,猛地拍开池水,溅超一人多高!云初雪惊骇地奔上前去,叫道:“你怎么烈” 他双目赤红,紧紧地盯着她,一双手捏得死紧,不住地打战。直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仿佛要烧起来一般似初雪惊道:“到底怎么烈快告诉我!” 他猛地抓姿她,用力一拉,云初雪跌进池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紧紧地抱住。她惊骇英明,使劲推他,口中叫道:“干什么?快放开我!” “别动!”他的声音嘶哑,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不要动。” 云初雪只觉得他全身的肌肤,如火一般炙热,紧紧贴着她全身,顿时令她口干舌燥,快喘不出气来。她瞬间觉得失去了力气,只任由他抱着,惟有微弱的意识,还在苦苦支撑,只能蒲蒲道:“你怎么烈快点放开我!” 他紧抱着她,一张砍,离她的,不过一寸。眼光在她脸上流连,有一丝逃乱。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将这张美丽的容颜按到肩膀上,低沉道:“别动,抱紧我。” 云初雪一惊,不知所措地呆了。他对她从来都是冷言冷语,不曾有过如此温和迫切的口吻,此刻被他抱在怀里,虽然极端不适,却比之先前的侵犯,妥缓和得多。她犹豫着,仓惶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身上怎么会这样烫?” 她的脸近在眼前,樱唇甜蜜的滋味,蛊惑着他的神经,令他越发难以自持。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再贴近她,可是身体却不指挥,似乎每个毛孔,都在渴望她的触碰! “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他努力地甩头,企图摆脱她的诱惑,极力堑姥着自己的头脑。一向意志力强的他,此刻居然有些控制不住心神!一定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云初雪讶异道:“没有啊!就是泡温泉,这泉水能解毒,你刚才不是好多了?为何现在又……不对烈”她脸红得仿如苹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闪地盯着他,一脸的不解和惊惧,怯懦得象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浑身都在打战! 她不敢的,她怕他!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却英明有一丝悲凉!靳天择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看不到她,他才能集中思绪,但手却没有放松半分!这温泉水能解阴毒,按理说,他毒素排出,运功后内伤就能慢慢恢复,可是为何一运气,就全身沸腾,脑海中祷旋万象,都是男女情欲之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那勾魂使在他上下的阴毒之中,还有春药的成份?之前他被阴毒所困,又受了垂梢内力无法运行,那媚毒反倒不甚明显。刚才阴毒一弱,他自行运功,媚毒反倒畅快滋长,控制了他的情欲!一定是烈勾魂使向来是在男女情事最销魂的时候,痛下杀手!在这阴毒之加上媚毒,也是情理之中! 云初雪见他闭目不语,暗暗地动了动身体,他却候地睁开了眼,唇即刻碰到了她的! 她吓呆了,不敢再动。只觉得他滚烫的气息持续着,一吸一呼,喷在她的脸上,凌迟着她的神经。她急得比哭了。他暗暗咬牙,将她翻过身去,抵在池壁上!困在双臂之内,背对着自己。先前疼痛羞辱的经验顿时涌上心头,云初雪吓得蒙壮大叫:“不妥!你说过不碰我的!” 靳天择艰椎地后移一分,喘息道:“你不要动,我不会要你!总之你听话,不要动。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动。” 也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真的是吓坏烈靳天择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儿,果然如一块木头一般,完全一动不动。他呼吸沉童,目光浑浊,再也忍不住贴了上去,挤进她柔嫩的两腿之间,轻轻地嘶磨。滚烫的唇,在她的颈边游移。令她的身子不住地打颤,儿乎是破碎地哭道:“不要!你放了我。” 靳天择咬紧了牙,加比了新磨的速度,箝制着她的手,却没有放松。他儿乎有些贪念起这个小小柔嫩的身体,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直到释放的那一刻,他心中猛地一空,大口地喘息,立刻放开了她! 云初雪一得到自由,立刻手脚并用,爬出池去,倒在一旁喘气。她真的吓坏烈两条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等她终干我回了力气,腮到一旁扶着树站起身来时,回头看到池中的靳天择,双目紧闭,仿佛没了知觉。 云初雪吃了一惊,忍不住又跑过去,连声叫道:“喂!你没死吧!喂!!” 他睁开了眼,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望向她的眼光,变得复杂不安。为何她每次跟他说话,都在问他死了没有?她就那么想他死?皱超眉冷声道:“我没那么容易死!” 云初雪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上,“你……现在怎么样?” 靳天择哗地站起身来,跨步走出池子。看着她道:“我没事。” 云初雪呆了一呆,他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显得他的身材均匀有致,健壮有力。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前他总是衣冠楚楚。即使在侵犯她的时候,他也不曾有半分衣衫不整似初雪的心,暮地急跳了几下。回想超刚才在池中他对自已所做的一切,不禁面红耳赤,又恼又恨,回头看着自已也是一身湿透,不由得“啊”地惊叫了一声! 他转过了头,平静道:“你湿透了,先回去换衣。” 她有儿分狼狈,挣扎着站起身,问道:“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靳天择没再说话,只大步往前走了。她赶紧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梅林,他才回过头道:“我会遵守诺言。”说完,他未再发一语,顷刻便消失了。 一阵夜凤袭来,云初雪不住地打战。她疲累至极,回到房中,根本无心应答七儿与西窗的连连惊问,换衣后倒头便睡。西窗不依,硬是灌了一碗红姜汤,才让她安心睡去。一觉睡醒后,已是目上三竿。西窗见她醒了便笑道:“小姐是不是累坏烈睡到这时候。你昨夜受了凉,我让人去熬了姜汤,你再喝些。” 云初雪微微一怔,不好意思道:“就是,本来想去泡温泉的,可巧弄湿了衣裳,真是笨。” 酉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仍然笑道:“小姐妥去泡温泉。为何不叫奴婶陪你?下次可别再这样了。对了,你去看姑爷,那饭惨他吃了吗?” 云初雪低头道:“想……我不知道。走的时候,他还没吃呢。没淮儿他嫌我做的不好。” 七儿正好走进来,一听这话便道:“谁敢嫌我们小姐做的饭菜不好?别说是我们,就是庄主和夫纫也称赞你的厨艺!夫人不是说了嘛,你就应该生在开客栈酒楼的老板家里,可算是仕请厨子了!” 西窗哈哈笑道:“七儿这张嘴厉害!下次吵架换你去!” 云初雪也失笑,忍不住道:“西西你跟谁吵架?!” 西窗扁嘴道:“还有谁?梵音周的轻扬吻!没事我事!一天到晚的不好好做事,就知道跟我闹心!” 七儿笑道:“轻扬姐姐是嫉妒你,现在进了衣姿楼,在小姐跟前服侍,她自然是不服气的。” 云初雪皱眉道:“这个有什么好说的?!谁好谁不好,自有公论。” 酉窗笑道:“小姐别理这些了。您要觉着我不行。随时都可以撵了我!我可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只管做我的便是。” 云初雪笑道:“如匆娘没白疼你。知道你识大体。” 西窗为她梳洗完烈七儿传了饭来似初雪觉得自已与靳天择之间,终干取得平衡”心情大好,不由得多吃了儿口。西窗、七儿见烈也暗暗高幸陪着她四处走走,气色好了很多。春曰阳光明媚,山中草长营飞,芳香四溢。翠色喜人。靳天择自那目之后,果然没再来骚扰,就算偶尔碰到,也只是如寻常一般简单问候,再无交往。温微微见他恢复如常,并无不妥,也就放了心。流云山庄内的各种事务,慢慢地交由他去打理。 一月之后,靳天择对山庄内外事务,都已经得心应手似昭虽然不服,但温微微与云峰都一致向着他,也就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但他暗暗留了心,但凡遇到决定性的大事,他都按下不表,不愿让他过多地干预山庄内的事务。 只是云峰一去没了消息,原先说好的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眼见婚期后近,他仍不见回转,温微微这才有些着急起来。 “娘!要不要派人去问问,我我?”云初雪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父亲出门,从不会耽搁这么久的。就算不能按时回来,也会差人来捎信,可是这次,为何一出去就音讯全无? 温微微沉思道:“还是不要了。峰哥去青庐看孟大侠,没准儿。。。他们聊得投机,多留些日子,也不无可能……” “就算这样,爹也不可能不给我们捎个信啊!”云初雪想了想道:“那孟大侠住哪儿?我们还是派人去瞧瞧的好。” 温微微面色微暗,叹道:“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娘你不知道?”云初雪好奇道,“爹每年都去,你不知道他去的地方在哪儿吗?” 温微微淡笑道:“你爹去,我又没去过,我怎会知道?雪儿,别想这些烈你的嫁衣做得如何了?” 云初雪支吾着,连忙又左顾而言他,说道:“咖……还在做。娘,爹这么久没消息,你不担心吗?” 温微微望着门口,眼光有一瞬间地忧梢“把心……不过他要做的事,我不能阻拦打扰。这么多年烈他一直没有真正忘记自已心里那个纫我明白的。” 云初雪心头一沉,说道:“娘说的,可是大夫纫” 温微微黯然一笑,说道:“青衣姐姐是个世上少见的豪爽之纫他念她这么多年,也是应当。只是天意弄纫我终不能与她,姐妹全兰,终生相伴。” 云初雪怔了怔,叹道:“娘你难道真的不在意爹的心里,永远有另外一个女纫还是她已经死了,已经由不得你去争?” 温微微沉默了一下,看着女儿,她荚明一酸,如果当年盏青衣不以雪儿来要胁,那她又何苦逼她离开?她若不离开,会不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世上最苦是为母之心,为了孩子,妥她下十八层地狱,也是值得的。 云初雪见母亲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着心事,只得叹道:“大夫人死了这么多年,娘又何必耿耿干怀?爹终有一天,会明白娘的好。” 温微微抬眼看她,不由笑道:“雪儿倒是劝起娘来了。我来问你,你与靳天择,究竟如何?我看你们近来少有话说,难道你还不肯接受他?” 云初雪笑道:“我们那叫相敬如冰!嘿嘿,娘,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 温微微叹道:“你大了,越发有主意了。凡事也不爱跟娘说。不过雪儿。娘还是那旬话,靳天择你爹选中的纫将来流云山庄,肯定会是他当家作主。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机会。你若真是为我们,为这流云山庄着想,就对他多花些心思!” 云初雪心沉了下去,闪过母亲探询的目光,转到一旁去”心不在焉地说道:“女儿知道,娘你别操这些心!” “唉!”温微微叹息,“女大不中留。娘只盼他,能有六分心在你身上。就够了。,。说到这儿,她忽然伤感起来,自语道:“若一个男人肯为你什出六分心。那不管将来发生仟么。他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若不然,只有五分。甚至连五分都有,只有责任,你就算得到了他的纫也得不到他的心。” 云初雪一怔,母亲为何说出这番话来?难道是在说爹吗? “娘!”她笑着依僖过去,拉着她手道:“爹对娘没有十分心,也有九分心,娘最好烈” 温微微勉强一笑,点了点她的头,数薄道:“你呀!一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嘻嘻啦啦,没个淑女样!” “娘!”云初雪将头埋进母亲怀里,撒娇道:“你放心啦,将来雪儿一步也不离开娘,侍奉娘一辈子。女儿对娘,绝对有十分心!” “死丫头!”温微微慎了一句,抱着女儿叹道:“我的雪儿,一定要开心幸福,只要那靳天择一心一意对你好。。。。” “娘!”云初雪皱超了眉,为何娘一再地说他?好象如果他待她不好,她就会一辈子不幸?难道除了靳天择,她就当真没人要烈就算没人要,她也不至干那样凄惨吧?相反,若妥她跟那冷漠无情的人过一辈子,那才真的是不幸呢! “雪儿!”温微微抚着女儿的头发,轻语道:“相信娘,娘不会看错人。靳天择表面看来冷漠无情,心底里却有一团火。他若对你动了真心,一定会不离不弃地爱你。流云山庄和你,将来都要倚仗伽……” 云初雪的心口,象被什么堵住,只觉得憋得难受。她忍了又忍,终干还是没有开口。总之在爹娘面前,她只是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她无须多说什么速过十天,那靳天择就会遵守诺言,离开流云山庄。到时候,她就自由了。就算爹娘不愿意,人走烈他们总该打消这些念头! 想到这儿,她轻声叹了口气,又笑道:“我只要跟娘和爹在一起,一家人开心就好了。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温微微一怔,正想再说几句劝诫的话,却见封三娘走了进来。笑意盈盈地拜道:“夫人、,卜姐,姑爷和小姐的新衣做好了几套,奴婶拿来给夫人小姐瞧瞧。 ”说着,锦阑立刻上前来帮她取新衣一一取出,放置地案上,笑道:“哟,封三娘的手艺果然不凡,好漂亮!” 封三娘笑道:“阑姨可真是过奖烈小姐来瞧瞧。可有不满意的,奴婶好改改。” 云初雪走上前去,轻轻摸着那崭新的衣裳”心中百味丛生。她到底不曾为他执了针线,就是这衣料、样式,她也从不曾关心过半分!现在看着那青蓝、淡墨、和玄色的三套新衣,突然觉得,若是他穿在身上,应该会很好看吧! 温微微上前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不由笑道:“不错的。手工刺绣裁剪,都是上乘。三娘的手艺越发好了。对烈雪儿,哪个是你做的?” 云初雪一愣,见封三娘对着那青蓝的使眼色,只得支吾道:“青蓝的那件。 想,是封三娘帮着我,一起弄的。”她难得撒谎,此刻不得不骗母亲,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可是真要她去为那家伙做新衣,她可不干。 温微微笑道:“既然这样,你给他送去吧!相信他看烈定然喜欢。” 云初雪怔住,正想回绝,只听西窗笑道:“夫人这主意好,姑爷见了小姐亲手做的衣裳,还不高兴得紧?小姐。奴婶陪你去!”说着,她麻利地将衣服收到托盘内,笑吟吟地看着她。 云初雪无奈道:“娘!我还想去研究研究莱式,今晚不知吃什么娜……这衣服就让西窗送去好了。” 温微微笑道:“你想去做惨正好,这样吧,你给天择做几道荣,连同衣裳一起送去,他肯定开心。你若是愿意,就留在梵音周同他一起用膳,不用回来陪娘了。” “啊?!”云初雪咯咯一惊讶,苦着脸道:“娘!你要女儿自已送上门…… ” “什么话!”温微微斥道:“他是你未来的夫君。再有十多天你们就要成亲烈还m什么?你关心他是应该的!听话,去吧。”她推了女儿一把。催促着她去厨房! 云初雪无声哀叹,为何母亲就这样想她和靳天择在一块儿?要是她知道了他们之间那些条件交易,真不知会不会气死!尽管她一万个不愿意,却不想许逆母亲,只得进了厨房。西窗笑道:“小姐想做什么?” “随便。”她心不在焉,咕浓道:“下点药让你死了算了!” “小姐?”西窗惊讶地看着她,“你说要做仟么惨” 云初雪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就做点清淡小菜好了。反正他每天吃肉。今天就让他吃素!”她抓起一旁的白惨用力一切,笑道:“你害本小姐为你撒谎。还为你做荣,可不能便宜你!” 西窗失笑,“小姐你又不是第一次为姑爷做惨” 云初雪一愣,上次做菜是迫不得已,另有所图,只是这句话。她不能说。当下嘿嘿笑了笑,说道:“死丫头,快帮忙!罗嗦!”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做完饭,正正经经地装点安当。这才慢慢往梵音阁去。天色已近黄昏,夕阳酉下,浅浅的阳光撒满那片芳草地,使得整个梵音阁如同镀了一层企黄的光晕,柔美静隘似初雪忍不住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梵间阁的黄昏,竟然如此美丽!” 西窗笑道:“小姐就是不爱出来走动。整天在衣姿楼里,自然看不到这美景了。”云初雪低头一叹,正想迈脚往前,却听西窗喷了一声,说道:“这里…… 怎么有点不一样烈”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云初雪疑惑道:“西窗你说什么?” 她低低道:“小姐,这里的路变了,我们可能进不去。最好,还是叫人来吧” 。 云初雪一怔,看了看前面的路,似乎有点不置信,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就是疑神疑鬼,我看跟从前没什么不同。陕点带路。”说着,她拉着她一脚迈了进去。西窗心中芯怎不安,却勘不过小姐,只得跟着她往前走。结果走了不过十几步,那看似平静的芳草突然之间长高烈很快就淹没了她们的视线! 云初雪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怎么回事?西窗!”转头一看,西窗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心中愈加慌乱,只得大叫道:“来纫” 半晌才听到西窗的声音道:“小姐,你不用慌,这里的阵法虽然变了,但不会伤人。你不如叫姑爷来,他有办法带你出去。” 云初雪犹豫了一下,让她去求那个冷漠无情的家伙?她可不想粟原地站了一会,忍不住又走了几步,仍然茫然无序,只听西窗的声音又传来:“小姐别乱走,这阵法你不懂,很容易走岔。你叫姑爷吧。” “西窗你在哪儿?”她有些泄气。 “我也被困滓小姐,现只能叫姑爷来。” 云初雪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大声叫道:“靳天择!!!!”她这次是放大了嗓门叫,整个梵音阎,都能听见她的声音,不住地回响。 过了一会儿,那些忽然长高的芳草又慢慢缩了回去,她举目四望,赫然见到靳天择立在廊沿前,平静地看着她。她内心一痛,仿佛又想起那天来求他时的情形,也是这样,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居高临下的帝王,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可是今天,已经不一样了。 云初雪深深吸了口气,朝着他慢慢地走过去,直直地走到他跟前,淡淡道:“你的衣裳做好了,娘让我给你迭过来,顺便给你送饭。”说完,她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转回头去寻我西窗,却见她笑吟吟地站在自已身后,仿佛从不曾离开过。不由得微微一愣。 “姑爷,你的衣裳。”西窗笑意浅浅,将手中的衣服放在食盒旁边,又退回到云初雪的身后。中规中矩,没有半点不妥。 云初雪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一眼,困为活云的缘故。她对自已身边的纫慢慢地多了心。尤其是西窗。这丫头聪明机灵反应快,尤其会琢磨她的心思,来的时间也不长,比之七儿,更为今人担心。 西窗退到她身后,轻轻道:“小姐要留下来和姑爷一同用饭吗?” 云初雪听出她言词切切,似有期盼之意,不由心头一动,淡淡道:“好。就是不知道人家欢不欢迎。”说着,她膘了靳天择一眼。几天没见,他依然英俊挺拔,冷漠淡然。 “小姐来了?”屋内突然走出一个人来,上前拜道:“小的见过小姐。” 原来是云昭似初雪微怔,旋即笑道:“原来云昭叔叔也在。如果你们有事要商议,那我就先告辞。” 云昭连忙道:“无碍的。我是有事,想我靳公子商议”卜姐来倒是正好。也替我们拿个主意。” “哦?什么事?” “是这样,剑天周、云居、衣轩内的人手,一向是我安排。这春来事务繁多,原本还想增添些人手。可是靳公干不知是何缘故,反而妥将这里的,遣散不少。”说着,他望向靳天择的眼光,明显地不屑。 云初雪诧异地转向靳天择:“既然缺纫为何还妥辞纫” “他们做不了多少事,只会偷懒,遣了再招好的。”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云昭又道:“话是这样说,可有不少纫在山庄已经干了很久,论经验论手艺都是不错的,就算偶尔有偷个小懒,但也没有耽误过大事。靳公子这样做,恐怕会让众人不服。” 靳天择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要做事,自然该尽全力!否则不管是谁,一律遣退。” 云昭面色一沉。没好气道:“靳公子这些日子撵了不少人走。是不是别有所图?” 靳天择挑眉:“云管家是何意思?” “哼,靳公子还未与小姐成亲呢,就算成了亲,云庄主与夫人尚在,有些事。恐怕还轮不到靳公子做主!”云昭已经不客气。 靳天择冷冷道:“我记得你的云庄主离开之前曾言,庄内事务,由我做主! 你似平没把你主于的话当真!” 云昭的涨红了脸,忍不住叫道:“庄主是说过由你做主,不过庄主也没说妥遣散这么多纫人都走烈谁做事?云庄主若在,也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靳天择道:“既然由我做主,便只能由我。你若不服,也可以走!” 云昭气道:“我在流云山庄已经做了十年”卜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资格撵我走?” 云初雪见状忙道:“云昭叔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没人要你走!你要走,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云昭眼圈红了红,埂咽道:“有小姐这句话”卜的也值了。你说匀公道话,那些人该不该撵?若是小姐也赞成撵走,那小的绝无异议。” “这个……”云初雪迟疑了一下,叹道:“不如这样,父亲应该快回来烈那些人暂时留着,等父亲回来再做决定。” “不行!”靳天择断然拒绝,“一刻不能留,入夜之前,必须全部离开!” 云昭气得叫道:“靳天择!你狼子野心,一心想撵了纫再换自已的人进来!旁人不知,以为我傻吗?告诉你,今儿除非庄主说要撵,否则他们一定不会离开! “好,我同意遣散那些天择决意要遣散的人。”话音响超,众人都愣姿。 第三十一章 救命 夕阳的余辉中,缓缓走来一个人。他已经年愈五十,身材高大硬朗,青丝中隐有白发,眼睛里却是精光内敛,炯炯有神似初雪见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大声叫道:“爹!”立刻迎了上去,扑进他怀里。 云峰爱惜地抱了抱女儿,笑道:“爹走了这些天。雪儿可好?” “好。我们都好。”她笑着拉着父亲,撒娇道:“爹爹怎么这时才回来?让我跟娘好生惦记!你说的是一月,看看,这都已经两个多月烈你说话不算数,我可不依!” “小雪儿,爹不是回来了吗?还赶得上你的婚礼!”云返捆道,“女儿出嫁这样的大事,为父当然不能有误。对烈婚事筹备得如何?喜帖都发出去了吗? ” 云昭连忙道:“巢庄主,都已经发出去了。武林各门各派,都已经回了信,定会按时来观礼!” 云峰点了点头。看向靳天择道:“我不在这些日子,看来你做得不错。” 云昭怔了怔,连声道:“庄主,在下有一言,不得不说。若有得罪,还请庄主见谅。靳公子这一月来,将庄内不少纫都借故遣鸵不知是何意。儿次问起。公子都不愿明说。只是这人越走越多,山庄内的正沉怂作会出现问题。靳公子人才武功,都高人一筹。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能明白公子之能。方才庄主也赞同公于的做法,那就是在下愚笨烈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他这番话说得客气,却明显有了不满之意似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道:“云昭你来庄里已有十年,不信他纫总该信我!” 云昭一愣,沉思道:“我自然是相信庄主的为人和才能,但是……” “既然信我,就不必多问。靳天择说什么,你照做就成。”云峰打断了他,毫无迟疑。 云昭欲言又止,脸色灰暗了不少,却只得应道:“是。”他看了看靳天择,终是没有说话,低头走了似初雪揣懦不安,犹豫着说道:“爹!其实我觉得云昭叔叔说的也不无道理。人都走光烈谁来做事?如果又去招纫谁能保证招来的纫就完全能胜任?!” “雪儿!”云峰轻抚女儿的头发,笑道,“你不用操心这个。爹自有主意。 你只要好好操心自已的婚事,凤风光光地嫁出去,爹就开心了。” 云初雪慌忙低下头,支吾道:“爹!别笑雪儿烈”说着,忍不住拿眼去膘靳天择,他眼光一沉,却没有说话。 云峰不明究里,看着靳天择笑道:“天择,你来,我有事跟你说。” 云初雪一怔,拉着父亲的衣袖轻声道:“爹!你刚回来,不如先回衣姿楼,用过饭,再谈正事不迟。娘还等着你呢!” 云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雪儿乖,你先回去,跟你娘说,我一会就过去。有些事,我必须先跟天择说。” 说完,他便与靳天择一同进了屋内,扣上了门似初雪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父亲这次回来,似平心事垂重,较之离开时,心情更为沉郁。莫非父亲这次出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不先去见母亲? 站了一会,才听西窗道:“小姐!是不是要回去烈要走的话,我让轻扬来带路。” 云初雪回过神来,淡淡想了一声。西窗便去唤来了轻扬,二人跟着她转出梵音阁,往衣轩回转似初雪心头疑虑垂垂,终不得解,眼见母亲在堂前忙碌,不由叹息一声。温微微见到女儿,立即一脸喜色,笑道:“雪儿!你爹回来了。我还担心他赶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原来是我瞎想了。” 云初雪见母亲如此开心,不由得也受了儿分感染。连忙轻声道:“娘!爹说。有点事跟靳天择讲,所以暂时不过来。” “我知道。”温微微似平毫不介意,笑吟吟道:“他们说正事呢,无碍的。 你饿不饿,我们先吃。” 云初雪只得笑了笑,坐下来和母亲一同用膳。吃过饭后,收拾妥当,仍不见云峰回来。夜渐深了,浙浙沥沥地下起了雨似初雪被母亲儿番劝慰回房去休息了。到半夜时,她迷迷糊糊地睡去,直至第二天一早醒来,听西窗说起,才知道昨天云峰一夜不曾回来似初雪心头一沉,连忙往母亲房中去。 温微微的房间在三楼,云峰虽与她是夫妻,但却是分房而住似初雪也曾好奇问过母亲,为何父亲不与她同住一起,她只笑说,以前大夫人在时。是如此,习惯了。干是她也不再追问。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大夫人巳去世多年,如果父亲真的爱母亲,就不该现在还保持这个习惯! 她直直地走到母亲房内,只见母亲坐在梳妆镜前发呆,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欣喜愉悦。不由得心中一软,笑着上前道:“娘!怎么一早起来就发呆?”她轻轻执超放在案上的一支珠纹,偏着头看了看,为母亲戴好,笑道:“娘,你真好看。难怪人都说你是武林第一美人。” 温微微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仟么第一美纫还不是些狂言妄语。对烈雪儿刚起身吗?可有用过饭?” “没有。”云初雪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将饭送去梵音阁,和爹一起用。如何?” 温微微眼晴一亮,笑道:“好女儿,你倒是贴心。” 云初雪嘻嘻笑道:“那走吧,我们先去厨房,好好准备淮备。” 母女二人慢慢下了楼,精心淮备了早点,携了西窗,一同往梵音阁去。走到那芳草地前,就见轻扬上前来说道:“奴婶见过夫人小姐。” 温微微点头淡笑:“好。庄主昨夜可是歇在此处?” 轻扬道:“是。” “那好,你带路,我们去给他二人送早点。” 轻扬犹豫了一下,似平十分为难。西窗笑道:“怎么,别说你不记得路烈” “不是”,轻扬慌忙宜摇头,“奴掸只是奉命在此守着,庄主有令,不管什么人来,一律不许进去。” 温微微脸色一变,西窗斥道:“糊涂,夫人和小姐,算是旁人吗?” 轻扬瞪了她一眼,仍然说道:“这是庄主的意思,奴婶也无法。” 西窗已然变色,却见温微微摆了摆手。她面色如灰,黯淡异常,只低低道:“既然是庄主的意思,那我们回去罢!” “娘!”云初雪惊讶道:“还没见着爹呢?为何要走?我们就在这儿叫他,我不信他不出来见我们!爹!”说着,她毫不顾忌,立刻大声叫起来,温微微想阻拦,却来不及了。 一连叫了几声,那木屋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烈只见到那身着淡墨色衣袍的男于,缓缓走了出来。云初雪眼光一沉,忍不住叫道:“靳天择!我爹呢?” 他沉声道:“岳父犬人在闭关修练,不见外人。请回。” “我们是外纫!”云初雪看到他那副冷淡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我要见我爹!你没权阻拦!” 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根本就不想回答,转身欲走。温微微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天择!峰哥……到底在做什么?就算练功,也要吃饭,我们送了饭来……” 他转过身,冷冷道:“夫人请回。庄主妥用饭,自会遣人去取。不必劳烦夫人亲来相送。他老人家说了,无事的话,请夫人小姐就在衣姿楼里不要四处走动。这梵音阎最好也别来了。” 温微微身子一颤,忍不住后退一步似初雪气道:“靳天择!你太过份烈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见我爹?!” 靳天择面色无波,只是看着她的眼光,似平已经没有那么清冷犀利,半晌方道:“我不是阻止你,我说的话,都是岳父大人的意思!” “胡说!”她怒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我爹要真是这个意思,请他出来亲自跟我说!” 靳天择眼光如常,仍然平淡道:“他在练功,不便出来。”说完,他再不理她,径直回了木屋中,关上了门似初雪气极败坏,却是无可奈何,转眼膘见福禄寿站在一旁,立刻叫道:“福福,你过来带我们过去!” 福禄寿吐了吐舌头,摊开两只手,宜摇头,表示他没有办法似初雪气得叫道:“好啊,你也欺负我!早知道上次我就……” “小姐!”他见她又急又气,只得开口道:“你走吧,他们这会不会见旁人。总之庄主练好功,自然会出来,你不用着急。” 云初雪还想追问,却被温微微抓姿手,她语气微弱,轻叹道:“走吧。他若不想见,说也无用。”说完,她沉默着转过身,大步走了似初雪一匠,连忙跟了上去,母亲越走越快,她有好次儿平比跟不上,直至进了衣次樱。她也未发一语,直接将自己锁进了房内似初雪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是无可奈何。 到黄昏时,温微微都没有出来,云初雪进去送饭。只见桌上中午的饭菜根本一动未动,不由揪紧了心。连忙上前拉着母亲的手,轻语道:“娘!爹不过是在练功,练好就出来了。你要保重自已的身子,要是饿坏烈爹出来看到,岂不是要心疼?” 温微微宜摇头,无力道:“他不会。” “娘!”云初雪皱超眉,父亲这次的做法着实有些奇怪,为何出门回来。第一个要见的不是娘而是靳天择?即使是有事要说,为何说了一整夜也不回来?以前父亲从不会如匆他对自己和娘的疼爱都是人人称道的,只是自从那靳天择出现之后,仿佛所有的事。都在不自觉地改变。 “娘!别想那么多了,女儿过儿天就要嫁人烈到时候,爹总不会不出来吧?你放心,没淮儿爹是在秘密淮备什么,好给我们一个惊簸……” 温微微突然伏在桌上,樱樱地哭了似初雪大惊失色,连忙扶起她唤道:“娘!娘,你怎么烈为何哭啊?” 温微微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埂咽道:“雪儿!雪儿,你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为什么这么说?”云初雪惊道,“爹怎么会不妥我们?你想哪儿去烈爹一向都敬爱娘,疼爱女儿,何时做过半点对我们不好不敬的事?他有时忙一点,忙过了,也会抽时间陪我们的,您跟他夫妻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不要我们?” 温微微抹了一把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心酸道:“夫知……是,是我多心吧。只是这些日子,我天天盼着他,想着他,可他回未烈却见都不见……” “娘”,云初雪连忙又笑道:“爹不过是在练功。以前也有这样过啊。想多了。明儿我们再去瞧瞧,说不定爹就能出来了。”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一直在犯疑,这件事,好巢不那么简单。她劝了母亲许久,才勉强让她喝了些粥,上床睡了。 第二天,第三天,她们往梵音周去,都被拦下,不曾见到云峰的人。到第六日时,温微微已经不再去,只是每目坐在房内发呆,日渐消瘦惟惮似初雪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眼见婚期临近,她愈加坐立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到第六目的清晨,云初雪还未醒,就听见楼下一阵喧扰,不一会儿西窗就急冲冲地奔了进来,一把拽起她叫道:“小姐快起来,庄主出事了!” 云初雪脑子里一激灵,立刻堑姥过来,惊疑道:“出什么事?” “别问烈快来!”西窗只管拉起她,披上外衣就往外走。走边道:“庄主受了重梢赶紧去看看!” 云初雪大惊失色,爹受了垂梢怎么回事?她不及细问,便直奔进云峰的房内,果然看到温微微坐在床前垂泪,云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她直扑过去,大叫道:“爹!到底怎么回事?” 一连唤了几声,不见云峰回答,只见他面如企纸,气息微弱,仿佛真的命悬一线!云初雪捂姿嘴。不敢让自已哭出声来。转眼看见靳天择站在一旁,神色如常,不由得气道:“发生什么事?你不是跟爹在一起吗?为何他会受梢” 靳天择目光暗沉,看向云峰的眼光。复杂难安,他低头道:“昨夜花影使来袭。” 云初雪与温微微址住,花影使?是……弓魂招那个杀手吗?云初雪英明打了个冷战,想起先前在后山地洞里,曾听到两个弓魂招的人在说,有人想买凶杀云峰,原来不是假话!只是这些日子,凤平浪静。她忙干应付靳天择,竟把这事忘烈云初雪懊悔万分,忍不住哭出声来:“爹!女心……不孝!” 温微微道:“雪儿,这不关你的事!你别哭。” 云初雪径自摇头,仍然泣不成声。靳天择忽然道:“这本是计,与你无关。 ” 云初雪抬超头,睁着一双泪眼看向他,“什么计?” 看见她的眼泪。靳天择的心,忽地刺痛,连忙转开眼道:“你父亲与人定下一计,游引魂招杀手来袭。这一招弓蛇出洞,计划了三年,十分周详。来是万无一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母女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已也早已经被人暗算了。”他的眼光有些黯然。“盖世英雄云峰,武功再高,人缘再好,终敌不过阴险之计!” 云初雪的心,蔫地沉了下去。“你是说,父亲被人暗算?何纫” 靳天择眼中精光一现,“自然是他身边的纫能在他身上长时间下毒,而让人毫无知觉,除了他最信任最亲近的纫还能有谁?”说完,他的眼光,在房内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扫。 云初雪简蒲道:“下毒?!我……我不明白……” 靳天择冷冷道:“你千企小姐做惯烈自然不懂。现在跟你说这些没用。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救你父亲吧。” 云初雪咬姿嘴唇,脑子里突然一亮,白无及!她立刻叫道:“我白大哥来!” 温微微叹气道:“白无及行踪不定,到哪里去我他?就算我到他,我怕你父亲也未必能等到他来!” 云初雪转身就跑,“一定能我到他!”她直奔入自己房内,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白玉,叫道:“西窗!你来,把这个立刻迭到镇上的寻欢客栈去。要陕!” 西窗见她神色慌张,急切焦虑,也不敢多问,赶紧揣好就走。午时她转了回未时。云峰仍不见起色,衣轩里的纫都满面愁容。似平人人自危。 云初雪见母亲守在父亲床前,比之前儿目,愈加惟悍”心中不忍,劝道:“娘!你还是去歇会吧。” “不!”温微微低叹,“先是我想错了伽……他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纫怎么会嫌弃我们母女?!原来他真是在办大事。不见我们,只是怕我们被牵连。雪心……你知道吗,你爹,是我这一生,唯一真正钟爱的男人。我不能没有他,绝不能失去伽……如果他不在了,我也不会再活下去。” “娘!”云初雪涌出泪来,“不会的,爹不会死的。白大哥就来了,他能救他的!” 温微微转眼看着她,轻声道:“雪儿!白无及虽好,但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爹党伤很垂,我m他撑不到那时候……” 云初雪急速转着心思,站起来道:“我去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她转身奔出门外,靳天择!为何他不见动静?直觉告诉她,他不会这样一直安静下去的!一定不会! 云初雪刚下了楼,就看到靳天择站在院中,望着云峰的房门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跑得太急,还是情绪激动无法扼止,不住地喘气。直走到他跟前,方才冷硬道:“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纫如今对错都是你说。我现在仟么都不管,我只想问你,爹妥如何才能救?” 他眼光暗沉,沉声道:“我……不知如何能救。” “你怎么会不知?”她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叫道:“你武功那么好。父亲受了仟么梢你肯定知道啊!你能救他的,对不对?” 他看着她,眼中忧伤一闪而逝。可是此时的云初雪已经急切得忘记了所有,根本没有觉察到他心事的改变。只见他缓缓摇头,蹭然道:“我的确救不了。他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能损坏人的五脏六腑,如今他毒巳走遍全身,又中了花影使一掌,恐伯……回天乏术。”他说得极慢极沉痛。仿佛也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云初雪失神地后退一步,蒲简道:“没救烈” 靳天择道:“如果妙手郎君在这儿,或许有救。但他人在何处……” 云初雪募地升起一股希望,却听他又道:“若后天黄昏他还不来,恐怕就来不及了……”云初雪的心,又沉了下去。她捏紧了双手,只觉得自已快要喘不过气,眼前一黑,就直倒了下去。 靳天择一惊,袖袍一动,直觉地将她揽进际里,低唤道:“雪儿!” 只可惜伊人已失去知觉,没有听到他这一声急切的呼唤,隐藏着他自已也未曾觉察的迫切与深情。 云初雪醒来时,已是深夜,她辗转难眠,儿次眼泪打湿了绣枕,干了又湿。 天明时,她强撑着去探望父母。父亲仍然未醒,母亲却已经快不行烈不吃不喝不睡,只是看着父亲发呆。她内心悲伤难抑,只得回到房内,不忍再看。 又一天过去烈庄内不见喜庆只见愁云。七儿见烈忍不住叹道:“这可怎么办哪?本来都妥办喜事烈这下可好,出这么大的岔子!昨儿还有人问我,这喜宇,到底是贴还是不贴,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西窗道:“这都什么时候,还问这些个事!” 七儿道:“就是,搞不好喜事未发,先发丧事!” “七儿!”云初雪立在门前,严厉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七儿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奴婶失言!请小姐责罚!” 云初雪眼神黯了黯,“你起来吧。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学学西窗,别傻呼呼的,没脑子!” 七儿面色又青又白,咕咕应烈转身去厨房看饭。西窗叹道:“小姐别伤心。吉人自有天相,庄主一定会好的。” 云初雪简涌道:“希望如此。”二人正无语垂泪,忽听人来报:“小姐!庄主好象醒烈夫人唤你去呢!” 云初雪精神一震,立刻飞奔上楼,直扑云峰床前。果然见到温微微凑到云峰的唇边,似在倾听仟么,脸上又急又切。她急声唤道:“爹!爹!你醒烈你看看雪儿啊!” 云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似平笑了一下。手指动了动,她连忙握住他的手叫道:“爹!你怎么样烈” 他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似初雪急烈正想又唤,却听靳天择道:“他体力不支,你别让他多说话,这样只会加剧毒发。” 云初雪怔住,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爹醒烈是不是好些了?” 靳天择缓缓摇头,她心又沉了下去。“他能醒过来,只能说他意志力强。有什么事让他放不下,才会醒。” 云初雪看了看母亲,连声道:“娘,爹跟你说了什么吗?” 温微微轻声道:“想,你爹说,想看你们两个,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 ” 云初雪呆滓她下意识地看向靳天择,他似平也有一丝意外。温微微拉眷女儿的手,泣声道:“雪儿!你的婚事都已经筹备好烈不如今天晚上你们就拜堂,好让你父亲安心……” “我……”云初雪嘴唇发抖,却说不出半个宇来!要她与他拜堂?若是从前,就是打死她也不肯!可现在,她却说不出半个不宇!她闭上了眼,任眼泪流了下来。 “雪儿”,温微微有些讶异,“你怎么烈不过是早了十几天,又有什么关系?你爹只想看到你终生有靠,就算将来我们不在烈也有人能保护你照顾你。。。 。。。” “娘!”云初雪声音发颤,“女心……明白。可是……女儿还没想好。” “这都什么时候烈你还没想好?!虽然观礼的嘉宾还没来。但是你们拜堂成亲是迟早的事,你还想什么?”温微微皱起了眉,“难道你想让你父亲走得不安心?!” “不……”云初雪倒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好。我答应。” “我不答应。”靳天择的声音传来,令母女二人震动。 温微微怔怔道:“为何?难道你不想娶雪儿吗?” “不想。”他答得万分干脆似初雪面色一白,却冷冷笑道:“靳公子来比武招亲,不过是借个名目,好进我们流云山庄吧!” 靳天择沉了沉眼,“云峰未必会死,你们不用担心。据我所知,白无及已经到了山下。” 温微微云初雪大喜,叫道:“当真?!” 靳天择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见人来报:“白公子已到了山门!”云初雪欣喜地站了超来,叫道:“白大哥真的来了?!” 见她如此开心。靳天择眼光又沉了沉,心底冒出一股酸楚。他强自压下这感觉,大步走出门外,说道:“我去接他,你们稍候。” 知道妙手郎君已经到了,母女二人这颗悬着的心,终干放了下来。温微微紧紧拉着云峰的手,在他耳边轻言低语,意思是让他放心似初雪则站在楼前,不住往楼外张望,不一会儿便看到一青一白两个影子,飞奔而来。她心中大喜,下楼叫道:“白大哥,你终干来了。” 白无及下马施礼道:“云小姐,在下得了消息,就马不停蹄一路赶来,希望没有来迟。” 云初雪眼中浮泪,感激道:“没有,你来了就好烈爹爹有救了。” 当下再不多话,立刻上楼为云峰把脉。众人站在一旁,大气不也出,六只眼晴,都盯着白无及,一旺不旺。只见他神情严肃,想了半晌,方才说道:“此毒名为断肠红,下毒至少已有半年。毒素巳走遍全身。靳公干,”他转头看着靳天择道:“云庄主之前可是跟人恶战?” 靳天择点头道:“不错。” 白无及叹道:“他真气已散,必是为对方的内力所梢毒气才会瞬间游走全身。按理说,此毒至少会三五年后,才会慢慢发作,若是那时才发现中毒,恐怕就回天乏术。这次发现,未必不是件好事。” 云初雪喜道:“真的?那爹爹还有救?” 白无及道:“想,有救。” 此话一出,众人都舒了一口气。只见他又皱眉道:“只不过救他的法子。可能有些冒险。就是不知道夫人小姐,可否愿意?!” 云初雪一怔,“什么法子?” 白无及道:“我一个武功高手,最好是内功与他差不多的纫为他疗梢将五脏六腑内的毒素一一逼出体外,再用上乘的手法,功他内息调理,将所有穴道打通。这等干把他的身体用内力洗过,再重新注入内力怂功之纫不仅要内功好,更不可分神,稍有差池,两个人都会走火入魔,死干非命。” 屋子里的纫都愣姿,半晌没有说话。 白无及又道:“这个过程十分繁杂,要非常有耐性,而且至少耗时七天。方能完成。所以……要慎垂再慎垂。” 云初雪蒲蒲道:“如此凶险,谁能胜任?”她呆呆地看着白无及,没有说话。 白无及轻声叹道:“我与云庄主所修内功,路数差异较大,他浑厚刚勇。在下柔和平衡,最多只可以帮他打通经脉,却无法替他疗毒运功。” 云初雪的心沉落谷底,听白无及这样一说,她方才燃起的希望,瞬间落空! 如今在流云山庄的武林高手,除了白无及,就只有靳天择。白无及式功高强,尚无法救父亲,可靳天择,他会出手相救吗? 此刻所有人的眼光,都薄到了靳天择的身上。他神色一整,没有说话。 白无及道:“靳公子所修之内功,与云庄主倒是很对路。若是靳公子愿意出手,相信救云庄主的机会,将犬大增加。” 靳天择依然没有说话,只听云初雪颤声道:“除了他,还有谁能救父亲?” 白无及想了想道:“若是妥与庄主武功相当,内功也对路的,可能只有司空家兄弟二纫旁的,我还真想不出,但是司空家离此甚远。即使立刻派人去请,来回也要六七天时间,只怕云庄主撑不到那个时候。” 云初雪心头一冷,看向靳天择的眼光却很绝望。她对这个冷漠的男纫根本就不抱希望烈她不愿意再去求他。“白大哥,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无及皱眉摇头,叹道:“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干,断肠红的毒已经深入云庄主的内脏之中,就算我到解药,恐怕也巳经没有用。还有……在下觉得司空兄弟若能按时到烈他们也未必肯出手相救啊!” “不会的!”云初雪道,“他们与爹爹是世交,关系一向良好,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无及叹息一声,说道:“若是无损他们功力,他们自然不会迟疑,但解毒疗梢过程十分凶险,梢有差池就会出事。即使是不出事,疗伤之后。功力也会大大党损,只能余下十分之一,恐怕……” “什么?!”温微微母女二人都瞪大了眼晴,十分之一! 白无及点头道:“不错,这个过程十分耗损功力。一个学武之纫功力去掉了十之九成,恐伯是致命的事!不知要练多少年,才能再练回来!” 云初雪惊喘一声,坐倒在一旁”心头慌乱无比。若是这样,谁肯耗损自已毕生的功力,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她顿时没了主意,看向母亲,内心无比悲苦。温微微默默地走到云峰床前,低低道:“峰哥常说,命由天定。若上天要他过不了这一关,那也是命中注定。” 云初雪禁不作下泪来,她却拼命捏紧了手,不让自己哭出声。 温微微拉着丈夫的手,此刻脸上异常平静,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你要是具的好不了烈我陪你。不管上天入地,还是刀山火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绝不能,丢下我……你发过誓的。” 云初雪再无法扼止住自已的眼泪,转身跑了出去。她站在楼下不住地喘气,眼泪顺着脸颊,犹如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淌。为什么啊?上天为什么这残忍啊? 脚步声轻响,白无及缓缓地走到她身后,轻声道:“云小姐,你别伤心。我究替云庄主稳住伤势,但最多也不能超过三日。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云初雪再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她自幼在父母的呵护疼爱下长大,即使是经历些小风小酪也从不曾有过这般生死永隔的痛苦!白无及轻轻拍着她的背,叹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云初雪哭了一阵,终干平复了心情,开始从大哭变成了低泣。白无及拉着她到一旁坐下,掏出手帕道:“擦擦,一会儿看到你娘,省得她担心。” 云初雪吸了吸鼻子,接过手帕捂姿脸。手帕很香,让她微微一怔,这香气。好舒服。白无及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去求靳天择……” “不!”她固执地摇头,“求他没用。说是自损功力,就算是毫发无损,他也未必会救。” 白无及皱眉道:“他是你未来的夫君。虽然你们还未正式拜堂成亲,但已有夫妻之名。女婿救岳父,也在情理之中。你为何不肯去求他?” 云初雪眼神一暗,自嘲地笑道:“夫妻之名?!只怕这夫妻之名,他根本就从不曾在意!他来这里,是另有目的,比武招亲,不过是他假借名目罢烈” 白无及咯咯一惊,看着她道:“此话当真?” “当真。”云初雪回头看他,平静道:“白大哥。在这世上。除了我的爹娘。我最信任的纫就是你。我实话跟你说,我与那靳天择有过约定,婚礼之前,他必须离开流云山庄!” 白无及惊道:“什么?你……不想嫁他?” 云初雪冷笑道:“我当然不想!也不知他给父亲下了什么咒。父亲就是不顾一切,要他做这流云山庄的女婿!若我与他没有这个约定,我如何肯答应父亲将他留下来?!” 白无及低头沉思,半晌方道:“原来如此。你父亲与人动手。毒发之时。有何人在场?” 云初雪想了想道:“父亲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梵音周内,跟靳天择在一起,我们都不得见。几天后父亲垂梢他便说父亲被人暗算,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通。父亲出了远门回来,不可能见都不见母亲,就闭门不出。” 白无及沉默了一会,看着她沉吟道:“若你说的是事实,那这靳天择,倒是大大可疑。” 云初雪的心“咯叠”一下,是啊,她也觉得这靳天择居心巨测,为何就没想过,这件事,可能与他有关?万一他才是那真正害了父亲的凶手,那她该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 真相 白无及的话,让云初雪心跳加速。惊疑垂垂。这次父亲出门回来,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按理说她大婚在即,父亲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远门。说好一个月,又耽搁了这么久没有消息,回来后到受伤之前,除了靳天择,他没有见过任何纫!如此想来,不排除靳天择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她下意识地抓姿白无及的手,慌乱道:“怎么办?如果真是他害了父亲,更不能指望他救他烈白大哥!雪儿想求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妥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云初雪定定道:“我妥和靳天择,解除婚约!婚礼当天,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的单鄙面目!” 白无及微微一怔,沉吟道:“这件事。你是否跟你母亲商量一下?” “不用!”她站起身来,断然道:“娘和爹一心向着他,早已经中了他的毒!这次我要听我自已的!白大哥,你要帮我!。,白无及见她切切地望着自已,只能默默叹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云初雪心中一喜,连忙道:“现在最垂要的事,就是想办法救父亲,至干那下毒的纫我也不会放过!但是一定要父亲先醒过来,那么所有的事,才能真相犬白!” 白无及点头赞道:“云小姐临危不乱。今白某佩服。” 云初雪被他如此称赞,不由得低头道:“白大哥过誉烈其实雪儿心里乱得很,只不过现在我还不想失去这最后的希望,所以强撑着。” 白无及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道:“你先去休息,有精神,才有力气来应付接下来的事。” 云初雪想了一声,举步往房内走去。白无及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内,这才轻声叹息道:“你出来吧,以你的为纫不象是躲在背后偷听的纫” 树后暗影中走出来一个纫他的面容,随着光影的变幻而逐渐清晰。他表情冷淡,盯着他道:“我不是偷听,只是路过。” 白无及淡淡地笑:“我也觉得你不会做这种事!” 他哼了一声,“难得白公子看得起,既然如匆你为何还弓导她来怀疑我? 甚至答应她来对付我?” 白无及叹道:“我只不过是说出自己心里的判断,若你真的是光明磊落,清清白白。又何必在平别人说什么?!至干雪儿,她心里有没有你,相信你自已很清楚。” 靳天择冷了脸色,却没有说话。白无及又道:“按理说,最应该救云峰的人,是你!”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可是你却不愿意!如匆由不得我不相信雪儿所说,你来比武招亲,不过是一个借口,你真正有所图的,是这流云山庄吧! ” 靳天择冷笑道:“那白公子呢?比式招亲,你未必会输给我。可是你却输了。你知道你输在哪里?” 白无及沉默半晌,笑道:“我输在我自己。” 靳天择微微一怔,沉声道:“难得白公子如此坦白,那我也实话说了吧。那三招定胜负时,最后一招我求胜心切,有一点破绽,相信你不可能没看到。” 白无及笑了笑,淡淡道:“靳公干那一招,虚虚实实,进可攻,退可守,我若攻你。然也会露出破绽,我若坚守,就会咯逊一筹。平常人看不出,相信三大家主和云庄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否则云庄主就不会选你了粟下是输得心服口服。” 靳天择直盯着他道:“原来白公干在一念之间,居然也能杖衡得如此清楚。 药王谷出来的纫果然是严谨细慎,没有半分错失。” 白无及叹道:“我自入师门,得师父牧诲,就深知行医来不得半点差错。人命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这些年我谨言慎行,从不敢逾越半分,就是心中惶恐,伯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靳天择冷笑道:“神手药王,果然收了个好弟子!” 白无及道:“靳公子既然如此磊薄,那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靳公子不愿出手相救云庄主?他与公子……” 靳天择冷了脸,“救不救,是我的事。与白公子无关。” 白无及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靳公子菩是不肯出手,那云庄主肯定难以活命。将来消息传出去,江湖上对靳公子最有可能的说法,便是公子才是害死云庄主的真凶!” 靳天择眼光一闪,盯着他道:“你以为我说的话,都是编的?你以为云峰的梢是我造成的?” 白无及静静地看着他道:“我也不希望真的是你。竟能有你这样一个亦敌亦友的对手,是白某生平一大幸事。” 靳天择哈哈哈大笑,“好,有你这句话,我不妨告诉你实话!真正伤了云峰的纫是花影使萧文!他现在,就在我手中!” 白无及眼光一亮,惊道:“当真?你抓姿他?!” 靳天择点头道:“不错!云峰布这个局引他前来,巳经耗费了一年时间,怎么可能失手?只不过他样样都想到烈却没科到自已中了毒!这幢娜捕蝉,蝉也在算计膛榔呢!哪有人甘心坐以待毙?!” 白无及沉思道:“若是如匆不如召集三大家主前来商议,如何处置这花影使。可是云庄卜……现在的状况堪忧……” 靳天择沉默半晌,转身就走。白无及望着他的背影蒲蒲道:“你妥如何才肯救云峰呢?” 第三天黄昏时,陷入昏迷的云峰,呼吸微弱得儿近不觉。温微微与云初雪守在床前。一刻也不敢动。白无及站在一旁连连叹气:“没有多少时间烈……” 云初雪颤声道:“白大哥,除了靳天择,当真没人可以救爹烈” 白无及点头道:“不错,只可惜……他似平还没决定。” 云初雪站起身来,努力平静了一下,“爹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一个时辰。”白无及目光暗沉,“一个时辰后,我也没有办法了。” 云初雪没有再犹豫,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顿了一顿,说道:“白犬哥,如果一个时辰内我回不来,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除掉靳天择。” 白无及一愣,正欲说话,她却闪身出了门。走到梵音周时,夕阳的光辉,映照在这芳草木屋上。仍然有着说不出的优雅美丽似初雪心头刺痛,第一次来求他,是为了母亲,她在这里,失去了自已的贞岩。如今第二次来求他,是为了父亲,只是她还有仟么资本,再去跟他讲条件?! 云初雪荚明悲凉,自从有了靳天择,她的命砸就完全改变。以前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干企小姐,如今已经卑贱得比奴埠还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唤纫却见他打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她时,微微一怔。 云初雪开始朝着他沉默着走过去,刚迈出两步,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左一。古三转东。” 云初雪依言前行,很快就走到他的面前。她平静地看着他,内心却是思潮翻涌,不知如何开口。 “你来做什么?”他依然冷淡。 云初雪看着他一身简装,唇角生生扯出一丝笑容:“你呢?要去哪儿?” “你我约定之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他说得很轻,声音已经不桑先前那样冷。 云初雪一惊!她把这事忘烈当下咬姿唇,惊惶道:“你……真的妥走? ” 他点头,“我答应了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云初雪低下头,急促地喘气!想不到当初以为自己巧妙订下的计谋条件,如今却成了阻挡她的一块硬石头!原来这世上的事,真的是箕买中自有天意吗?! 靳天择不再看她,举步就走似初雪急得眼泪掉了下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叫道:“你不能走!” 靳天择顿姿脚,沉默着,没有回头。半晌才道:“你想我去救云峰?” “是。”云初雪抽泣一声,急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白大哥说他只有一个时辰烈我求你,我求求你!”她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袖,死死地拽住,不肯松手。他如今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不能这样放弃!她不能就这样失去爹娘! 靳天择声音发硬:“你……求我?” “是。”她抹了一把泪,强自笑道:“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肯救父亲。” 靳天择伸出手,将她扶了超来,脾光有一瞬间的软弱。可他转过了头,说道:“仟么都答应?!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讲条件?!” 云初雪呆了一呆,说道:“我……我是没有,可是还有流云山庄啊!你不是为了这天下第一庄来的吗?难道你就真的甘心这样走烈” 靳天择皱起眉,冷冷道:“天下第一庄!!我不稀罕!” 云初雪彻底呆姿。他不是为了天下第一庄,那是为了什么?见他抬脚又妥走。她吓得又抓紧了他的胳膊,连声道:“那你想妥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给你!” 靳天择甩开了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道:“我要的,你给不了。” 云初雪急切地又想去拉他,却被他闪过,她急得哭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我可以的,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可以的。你说你妥仟么?!只要你肯救父亲,我们的婚礼,可以照常举行。以后,你要做什么,我一律不管!将来他们百年之后,这流云山庄,不一样是你的?!” 靳天择沉下眼,“我做什么,你当真不管?”口 云初雪点头,“是,你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流云山庄未来的主纫” 靳天择忽然冷笑一声,“那我要娶十个八妄室,你也是愿意的烈” 云初雪怔了怔,内心一片冰凉,脸上却仍然强笑道:“当然。你要娶多少女人我都不管。我只要,跟我的爹娘在一起,就行了。” 靳天择冰冷的脸色,忽然凝住。望着眼前的木屋。忧伤布满脸庞。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忽然叹息一声,说道:“你为了那两个纫竟然愿意牺牲一切?!包括你终生的幸福?为仟么?” “他们是我的父母啊!”云初雪抽泣道,“他们生我,养我,疼我,我怎么能连半分恩情都没有回报,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是爹娘络了我生命,我才能有生存的机会!人人都说,血浓干水,在这世上,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至亲至爱的纫” 靳天择明显地震动了一下,转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初雪见他似平有一丝松动,连忙又道:“我求求你。爹没有时间了。虽然在爹心里,可能他并不在意,自已就这样走烈因为娘说,他若想着能去与大夫人团聚,肯定不会有遗憾,可是他要是真走烈娘一定会跟着去的!那剩我一个人留在这世卜。。。还有什么意思?!”她哭出声来,显然内心又悲又m,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靳天择的心,忽地一紧。他转过了头:“别哭了。,。 云初雪连忙抹了一把泪,日怯地看着他,就怕他抬脚又走。谁知一想就来,他果然抬脚就往前迈似初雪吓坏烈这次真的是不顾一切,上前一把抱姿他,急声叫道:“你不要走!我求你还不行吗?!” 温软的身体贴上来,靳天择微微一震,忽然僵了僵,想一把推开她,无奈她抱得死紧,竟没推开。他却不知为何,手下忽地一软,居然不想硬生生地甩开她,内心里有着一瞬间的贪念,仿佛这个怀抱,让他无比舒服欢喜。口中却咬牙叫道:“放开!。,那神情竟有两分狼狈! 云初雪惟恐他真的走烈固执地抱着不放,“不,除非你答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竟有些发哑:“知……衣姿樱!” 云初雪大喜过望,立刻抓住他的手就往前奔,“真的?那快去!” 他微怔,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神思瞬间恍性,只有一刻的犹豫。手便微微发战,没有甩开。干是再不说话,二人飞奔进了衣姿楼,温微微与白无及见烈未不及问,靳天择便将云峰扛在背上,低沉道:“我带他去冶伤。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有东西就交给福禄寿!”说完,再不说一个字,立刻飞奔走了。 温微微似平没回过神来,呆呆道:“他愿意救峰哥了?” 云初雪连忙扶着母亲到一旁坐下。点头笑道:“娘,你放心,爹这次真的有救了。”一转眼看到白无及询问的眼光膘来,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白无及淡淡道:“你是如何说服了他?” 云初雪支吾道:“我只是劝他,既然我们都快是夫妻烈救我父亲,就等干是救他父亲,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白无及笑道:“想不到最后让他改变主意的纫竟然是你!你……”他本来想说,你又跟他讲了仟么条件吧,眼光在她黯淡的脸色上打了个转,却终是没有问出口。 云初雪只当他在担心靳天择故人的问题,连忙笑道:“靳天择既然答应了救纫就肯定会全力以赴的。白大哥不用担心。 白无及眼光一动,笑道:“这样说来,云小姐对自已未来的夫君。倒是很了解。” 云初雪微微一怔,心思恍憾,意没看到他眼中隐隐的涩意。她了解他吗?对这个纫她始终觉得象个谜,何来了解?只不过他说话,好象从来就一是一,二是二,不曾有过半分虚言妄语。他妥做的事,也从来不会有半点犹豫!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达目的!只要他承诺的,也绝不会轻易毁诺!云初雪心头一动,如此说来,这个纫倒是个守信之纫 温微微叹道:“希望他真能冶好你父亲!”她沉默着,似平又有了心事。 云初雪笑道:“娘别担心,肯定没事的。”她唤了人来,张罗着吃了饭,吩咐众人去休息,又将母亲安顿烈这才带了西窗往梵音阁去。靳天择将父亲带来此地,却不在衣姿楼里医冶,不知是何缘故,她终还是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 到芳苹地前,便见轻扬守在一旁,木屋前站在福禄寿。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似初雪轻吁了一口气。笑道:“福福。你家公子在里面吗?” 他点头微笑:“在。小姐不用过来了,公子不会出来。公子说七天之内除了我谁也不淮进去。而且这里的阵法又变烈就是轻扬也进不来的。小姐你有仟么话要说,或有什么东西妥送,就放在那儿,我来取。” 云初雪诧异道:“阵法又变烈” 轻扬笑道:“是。刚才姑爷带着庄主回来,就将这里的阵法改了。他说从前的已经有人进来过,必须得改。现在我只能走一半。另一半福福走。”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手中的饭菜递给她,轻声道:“那你替我送去。 ”轻场应了一声,提了食盒往里走,果然走了一半,就见到福禄寿迎上来接。西窗忍不住叹道:“姑爷真是个奇纫他不仅精通阵法,还会步步算计。这阵法一改,就算有人来了制住轻扬,也进不去。想将轻扬和福福同时制住。却是难了一倍!” 云初雪皱眉道:“为何不多派些人来守着?” 酉窗笑道:“小姐,这阵法千变万化,普天下只有姑爷懂得,岂不是比人守着更有用?” 云初雪心中一叹,这点,他和父亲倒是一致。她站了一会,便默默回转了。 靳天择为父亲疗梢按白无及所说,要用七天七夜。而且稍有差池就会出错,这时候,不能分他的心。她想定了主意,便回去仔细研究菜式,服侍母亲,静静等待。这一天一天的日子,过得比平常妥慢了数倍,大家都在册着手指头数时辰,煎熬非比寻常。好不容易到了第七天的黄昏,大家都到梵音阎前的芳草地去等着,眼巴巴地看着那不远处的木屋,直盼着两个纫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云初雪撂紧了温微微的手,焦急地看着木屋的大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福禄寿,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大喜,立刻进了屋内,见到靳天择扶着云峰坐在榻上,神情异常疲。 云峰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但是气息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白无及连忙上前为他把了把脉,微笑道:“果然好了。毒素已清,经脉也通烈恭喜云庄主!” 温微微母女惊喜地扑了上去,云初雪急切叫道:“爹!你真的没事了?!” 云返捆烈轻抚着女儿的发,轻声道:“爹没事,雪儿受苦了。” 云初雪眼中舍泪,连连摇头:“不,是爹受苦了。,。温微微连忙我来两个软垫。放在床头,让他靠着似返捆道:“我没那么弱。这次多亏了天择。” 云初雪转眼看着靳天择,他一言未发,只是坐到一旁的茶桌旁去喝茶。他看上去除了有些疲。似乎并没有仟么别的变化似初雪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多谢你,救了父亲。” 靳天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你不用谢,我救他,也是想他说出真相” 。 云初雪址了怔,真相?什么真相? 白无及道:“就是,云庄主,到底你是怎么中的毒,受的梢” 云峰沉思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设这个局,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温微微泣道:“峰哥,你设了仟么局?难道要人来杀你?为何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们说?你这样做,万一有个差池,让我跟雪儿,如何是好?” 云峰叹息一声,低沉道:“我没跟你说,也是怕你们担心。况且这件事,我筹谋巳久,事关机密,的确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你还记得当年青衣离开流云山庄的事吧?”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纫都愣姿。孟青衣是云峰的结发妻子,这在江湖上虽不是什么秘密,但因为过去的时间太长,很多人都忘记了。现在云峰提起这件事,难道他这次受伤跟这件事有关? 云峰的思绪仿佛陷进了回忆里,啸涌道:“二十五前。我与青衣一见钟情,结为连理。婚后两年,有了霄儿。来夫妻和畦,感情甚笃。直到后来我去了温家……”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顿,温微微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似峰叹息道:“青儿是个爽直之纫性格堪比男子,她一直不喜欢你,但我百般劝慰,她也算是愿意让你住进衣姿楼。来我以为,她宽厚仁义,日子长烈自然会好好待你。可是没有想到。她越来越不相信我们。” “别说了。”温微微忽地转过头,似在拭泪,“是我对不住青衣姐姐。” 云峰低叹道:“这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一念之差,不该出手打她。若不是她以雪儿的性命相胁,要你们离开流云山庄,我也不会发那么犬的火!” 云初雪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夫人这么……狠毒?!为何跟娘说的不一样?! 温微微忙道:“峰哥,别说烈事情过去那么久烈就算了吧。” 云峰闭了眼,似平有些不支,仍然道:“不,今天我要说,微微你背了这么多年坏女人的罪名,我终有些惭愧。我是个男纫却没能保护好我身边最重要的女纫先是青衣,然后是你……还有雪儿,才一岁,就受了垂梢她的身子一直不好,让你整天担惊受怕,是我的罪过。” 温微微终干泣不成声。有这句话,她就算立刻死烈也值了似初雪却惊呆烈母亲以前曾说她一岁时得了垂病,原来不是病,是被大夫人打梢! 云峰又道:“我打了她,谁知她突然发了疯,想烧了衣姿楼,我不得不把她关起来,想去青庐请岳父大人孟新成来劝解,可是我前脚一走,她竟然带着霄儿逃了出去!” 众人都惊呆烈原来孟青衣是私逃的! 云峰神情黯然,又说道:“等我得到消息,快马追去。却得知她并没有回青庐,而是往南逃烈我便立刻修书给容上省,让他帮我查我他们母子的下落。谁知一个月后,竟然传来噩耗,他们母子二知……皆死干非命!”说到这儿,他语气埂咽。已经说不下去了。 云初雪忍着眼泪,上前拉着父亲的手,轻声道:“爹,别伤心,云霄哥哥不在烈还有雪儿啊!雪儿一定会好好孝顺爹爹!绝不会再让爹爹伤心!” 云峰含着笑点了点头,“雪儿乖。爹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也老际安慰了。” 白无及叹道:“想不到大夫人与令公子,竟然就这样死了。” 云峰叹息道:“我马不停蹄地赶去南海,看到了青衣和霄儿的尸体,筒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就那一刻起,我就发了誓,一定要我到杀死他们的凶手,为他们报仇!” 温微微泪眼膘脆道:“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没放弃要为他们报仇。” 云峰点头,恨恨道:“我怎么可能放过那杀我妻干,害我儿干的真凶?!” 白无及疑道:“云庄主可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云峰沉思道:“不错。当年杀死青衣的纫用的武功,极象折云手。所以孟新成曾一度以为是我杀了她。开始我百般解释,都得不到他的谅解!直到一前年,弓魂招的一个杀手在执行任务时被人识破,说他使用的武功,与我云家有相似之处,岳父大人才开始怀疑。” 白无及叹道:“以云庄主的为纫错手打了大夫纫都后悔不迭,又怎么可能杀她呢?就算杀了她也不可能杀死自已的儿干啊!孟大侠想通这一点,就不难明白了。” 云峰点头道:“这时我才开始把青衣和霄儿的死跟引魂招联系在一起。目前我去我岳父大纫就是想以他的名义,游引瑰招的纫来杀我!我妥亲自抓他们!我故意与岳父犬人言语不和,大打出手,制造我已受伤的假桑,目的就是想让弓魂招的纫以为有机可骋回来后,我在梵音阎闭门不出,也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真的垂伤不冶,不敢见人。” 云初雪顿时明白烈低头淌蒲道:“原来爹爹那些天在梵音阎里。是计划着这些事。” 云峰歉意道:“雪儿,我不见你们,也是为你们好。省得你们卷进来。” 云初雪欲言又止,下意识看了看靳天择,她很想说,为何爹爹你就那么相信靳天择呢? 只听云峰又道:“六天后,他们果然中计。派了第一杀手花影使来。” 白无及沉吟道:“花影使萧文的武功,应该比云庄主咯逊一分,你如何会受他一掌?” 云峰叹息一声,说道:“我与天择巳经计划好,没有在改动梵音周前的阵法,让他进来。他也算是一流高手,进了木屋后,并不急干动手,可能他仍然有些顾忌,对天择没有把握。我躲在暗处,让天择先与他交手。” 云初雪呆呆地看着靳天择,显然,她对他先前的猜测,完全错了。她曾以为他挟制了爹爹,害他受梢没想到……她只觉得脸庞有些发烧,连忙低下了头。 云峰又道:“花影使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天择与他打了一百多招,未分胜负。我仔细看他的武功路数,虽然招式与我云家武功确有相似,但内力催动之法却全然不同,与三犬家主所说果然不差。我可能看得太入神,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我……” 众人“啊”了一声,花影使难道一击即中烈 云峰皱眉道:“我要躲过他那一击,自然不难,只是当时我坐的地方,有青衣的画像,我若躲开,那画像必然尽毁。我一时不忍,就硬生生按一掌。” 温微微呆了一呆,他连她的画像。都如此爱惜!到底还是痴心干她! “花影使的武功与我不相伯仲,我接他一掌,使舅十分力,他也没有占到半分便乙!”说着,他突然咳咳出声。 白无及连忙上前扶住他,轻叹道:“只可惜云庄主早已经中毒太深,那一掌催动了你体内的断肠红。你即刻毒发,自然就受不姿。” 云峰叹息道:“不错,可能他也没料到我的内力没有半分损耗,只是有一瞬间的分神,就是这一瞬间,给了天择机会。”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靳天择,云峰喘息了两口又道:“天择点姿他腰间大穴,他被我们抓姿。” 云初雪喜道:“真的?那爹爹可以为大夫人和云霄哥哥报仇烈!” 云峰苍白的脸上终干有一丝血色,他沉垂道:“只可惜天择这些天用舅办法,也没能让他开口说半个字。这个纫实在是无从攻破。” 白无及叹道:“可是他在我们手上,就不怕我不出那弓瑰招后面的主纫” 云峰点了点头,“总之我这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我出那杀了青衣和霄儿的凶手,手刃仇纫” 众人一时沉默,事隔多年,他的仇恨之意不消反减,可见他对自已的妻儿死干非命这件事,是多么地痛恨在意!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一直默默坐在桌旁喝茶的靳天择,突然开口烈“既然庄主如此钟爱自己的发妻,又为何会为了别的女干,害得自已的妻儿,逃离山庄,死在南海?!” 云峰的脸突然抽动了两下,他似平情绪悲梢无法自抑。温微微泣道:“是我不加……峰哥,你怨我恨我都行……” “微微,”他无声地叹息,“不怪你……这么多年了,我前些日子才明白了。青衣当年突然性情大变,是事出有困的。” 温微微呆了呆,“仟么原因?” 云峰脸色突然凝固了,冷冷道:“她被人下了药,又受人刺激,才会性情大克 ” 温微微惊道:“下药?” 云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那是一只暗红色的织锦荷包,看上去已经磨得有些淡旧,荷包的表面绣了只凤灰十分精致典雅。他轻轻抚摸着那荷包,仿佛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眼光说不出的柔和。“这只荷包是青衣亲手做的,花样是我替她选的,所以她十分钟爱,常年不离身。当年我去海南领回他们母干二人的尸体时,这荷包居然还捏在她手里。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想着留下她的一样东西,有个念想,就把这荷包收起来了。” 温微微怔了怔,这荷包她自然眼熟,以前盂青衣从不离身的。她还曾骄傲的跟她说过,这荷包,是云峰为她选的。难道这荷包有什么问题? 云峰喘了一口气,将荷包递给了白无及,问道:“白公干,你看看。” 白无及接过荷包打开仔细查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眉道:“这荷包表面看。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内侧缝线处似有残迹。”他抠了一点出来,仔细地捻了捻,失声道:“迭香!” “迭香是什么东酉?”云初雪好奇道。 白无及道:“迭香是一种迷药,闻其味,能让人产生幻象,击中人内心最软弱的地方,他心里常常担心的景象,时间长了,会以为是自己真的看到。简而言之,就是一种让人产生幻象的迷药。” 温微微一惊,下意识看向云峰,隔蒲道:“这么说,那天青衣姐姐来我房里又吵又闹,说我和你……” “是。”云峰凝重了脸色,点头道,“正是受了这东西的迷惑。只因为这荷包是她亲手做的,又极爱惜,所以我们从未想过它有什么不对。要不是日前我去岳父大人家里,拿出这荷包,他瞧得仔细,也不会生疑。” 温微微惊喘一声,疑虑道:“可是谁会把这种药,放进青衣姐姐的荷包里? ” 云峰沉思道:“流云山庄里,早混进了引魂招的纫只是我们一直不曾察觉。从即目超,但凡进出山庄,尤其是能进入云居和衣轩的纫都要严格盘查,不许放过一个!” 云初雪心头一怔,靳天择先前遣散了那么多年,难道只是一个前奏?他们一早就在打定主意,要把山庄内的所有纫都盘查清楚吧?!她又想起了浩云,易容成云昭的招影使……也许,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云峰看向靳天择道:“你为了替我疗梢损耗了不少内力,这些日子你要好好休息。接下来,我还有很垂要的事,要你去做。” 靳天择静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云庄主,请恕在下,不能相助。” 他突然改了称呼,众人都愣姿似峰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急切道:“你这是何意?你与雪儿的婚期将近,将来你应该助我好好管好流云山庄才是!花影使虽被我们抓住,可那引魂招的主纫还道遥法外,我们不能放过他!” 靳天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娶你的女儿。”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尤其是温微微,她睁大了眼晴,瞪着他道:“你来比武招亲,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众纫你就是雪儿的丈夫,为何现在出尔反尔?!” 靳天择没有说话,云初雪的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苦涩,她自嘲地笑道:“娘!人家不想娶,你又何必强求?!” 云峰急喘了一口气,叫道:“不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既然赢得了招亲,就是我流云山庄的女婿!你若是反悔,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靳天择看着他,慢慢地站超身,指着云初雪,一宇一句道:“她……不配做我妻子!” 云峰与温微微不约而同朝女儿望去,云初雪面巴一怔。冷冷笑道:“我的确不配,武功盖世的靳天择大侠,想着妥三妻四妄呢!” 温微微面色一白,连忙浮出一个笑容。说道:“天择。雪心。。。是我们自门、宠坏烈虽然性子偶尔骄纵些,可是她心地是极好的。待身边的纫都如同自家姐妹一般。你与她相处久烈自然就会明白,她温柔贤淑……” 靳天择冷冷一笑,“好个温柔贤淑!她与夫人一般,愿意与别的女人同有一个丈夫是吗?” 温微微怔住,说不出话来。只听云峰道:“天择!不可胡言!雪儿是个好孩子,你妥好好待她!” 靳天择冷眼看着云初雪:“好孩子?那你问问她!现如今,她是否还保有清白之身?!” 此话一出,众皆大惊失色。温微微脸色瞬间雪白,一把拽住女儿,大声斥问道:“雪儿!你到底做了些仟么?!靳天择说的可是真的?!” 云初雪完全惊呆烈她沉默着,任母亲责问自已,却开不了口。半晌她才忽地流出泪来,掩着泪痕笑道:“你……你果然……”她只觉得天忽然崩裂了一个口干,所有的黑暗朝她扑面而来,几平喘不过气。她咬紧了牙,指着靳天择怒道:“好!我已不清白,你也不用娶我!我们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 第三十三章 天意 云初雪再忍不住,跑了出去。她边跑边哭,不能自已。她早知道靳天择不是善类,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最在的意的人面前,说自己巳经不贞洁! 她跑得太快,没留神脚下,一不小心跌倒了。她摔得很痛,根本就站不起来。直到一双手,扶着她,她才支撑着站立,抬眼看着眼前的纫忍不住痛哭失声:“阑姨!” 锦阑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轻声叹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发生仟么事烈” 云初雪抽泣着,脑海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从何说起。她还处在极度的愤慨悲痛之中,原先父亲安好的喜悦,早巳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锦阑见她只是哭,也不说话,只得扶着她道:“小姐别哭烈你这样一个跑出来夫人会把心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她下意识地拒绝,要她回去面对那屋干里的纫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锦阑无奈道:“可是你再要往前走,就进逃途烈你出不去的。到底发生仟么事?” 云初雪正想说你带我出去,就听见温微微焦急的声音传来:“雪儿!你站住!”她心急万分,直拉着锦阑道:“阑姨,你块带我出去,我不想回衣姿楼!” 锦阑一匠,正要说话,就见温微微大步走了过来。叫道:“锦阑!把小姐带回未!” “不要!”云初雪祈求地看着锦阑,暗暗地摇头。锦阑犹豫了一会儿,叹道:“小姐,母女俩有仟么话不能说的?何若闹成这样?你一向乖巧幸顺,这次可不能任性!老爷刚好,夫人这些目子也党了不少罪,你就当体谅他们一下,回去吧!” 她几句话说到要害,让云初雪咬姿嘴唇。没有说话。锦阑见她犹豫”心底一喜,连忙拉着她道:“乖,阑姨送你回去,有什么话,跟你娘好好说说。怕” 。 云初雪抓住锦阑的手,点头道:“你要陪着我。不能……” “好!”她轻轻地笑,伊然是个和颜悦色的长者,“走吧。” 二人回到温微微面前,她盯着女儿的眼光格外严厉,问道:“你跟娘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仟么事?!” 云初雪沉默着,她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说就是为了救你,才让靳天择毁了清白?如今他反咬一口,倒是诬赖她不贞,并以此为借口,来推却婚事!她到底该高兴不再受他摆布,还是该伤心从此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见女儿不开口,温微微急烈一把抓过她叫道:“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天择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已经不是处子?!” 锦阑一惊,连声道:“怎么会?夫人你是不是弄错烈小姐一向循规蹈矩,从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况且在这山庄里连衣轩都极少出去,怎么可能……” 她想说与男干有染,却是没有说出口。 温微微顾不上理她,只抓着女儿叫道:“你说话啊!你想急死娘吗?即使你已经不清白,那……那,那个男人是谁啊?” 云初雪苦笑了一声,呆呆地看着母亲道:“那个男纫。。。。你不如去问靳天择” 。 温微微一怔,旋即叫道:“他知道?他如何知道?难道他看见你……” 云初雪抬头看着眼前的梵音闹,想起失贞那一天的羞辱,仿佛利器划破了心脏,剧痛在血液里奔流,蔓延至全身!她忽然觉得景色优美的地方,竟然也会如斯恐怖,今她浑身打战!她蒙姿脸,眼泪又流了下来,低泣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不要问我,我仟么都不知道……” “雪儿!”温微微气极,抓住女儿厉声叫道:“快说那个男人是谁?!” 云初雪只觉得母亲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只一个劲儿地追问她,逼迫她,今人不堪相视!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那天色刺痛了她的眼,终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温微微大惊失色,与锦阑同时抱姿她,失声叫道:“雪儿!快,锦阑,快请大夫!” 身后站着的三个男纫都瞬时变色。白无及立刻飞奔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低沉道:“她气血攻心,只是军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喂了一粒药在她口中,立刻抱起她道:“先迭她回去休息,什么都别问了。醒了再说。 ”干是一行人人匆忙往衣姿楼去了。 云峰站在门前,脸色愈加苍白,他一宇一旬地说道:“毁了雪儿清白的男人是谁,相信你心里很清楚吧!” 靳天择没有答话。他不回话,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知道答案。二是,他不想回答,困为他不愿意去撒谎,因此选择沉默似峰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顿时铁青。“你一定要将她逼上绝路,从此再无生趣,才会罢手甘心吗?” 靳天择身子一震,晖光瞬间黯然,哑声道:“我没有。” 云峰冷声道:“那么你为何毁了她清白,却又不愿娶她?” 他平静道:“我有我的理由。” 云峰叹息一声,冷冷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纫和雪儿相处些目子,就会明白,她冰雪聪明,善良温柔,是个极好的女于。我以为你会学着珍惜她,爱护她,毕竟在这世上,我到象她这么美好的女子,是男人的福气。可是你,却令我失望了粟你心里,幸福与感情,没有心里的仇恨和怨忿垂妥。” 靳天择脾光微沉,“我没有。” 云峰眼光变得冷厉,“那你为何来这里?你来,不是为了比式招亲吧!我记得你头一天进来的时候,在意的不是雪儿,而只是这流云山庄!” 靳天择冷了眼,原来他一早便在观察他,而不是真的毫不在意!转头看着他道:“不错。我的确不是为了比武招亲而来。只是你们都急着想把女儿嫁我,我也没办法。” 云峰怒巴炽燃,气道:“你既然对雪儿无意,又为何答应娶她?” “我不这么做,你能答应我进来这梵音阎吗?”靳天择扬了扬眉,盯着他的眼光变硬变冷,“我可以告诉你,我来,只不过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就是要你的女儿,一辈干嫁不出去!” 云峰浑身一震!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颤声道:“你要兑现对谁的承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这次我出手救了你。已经舅所有的力。现在你无权再要求我做任何事。”说完,他再没看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云峰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沉思半晌,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大声叫道:“靳天择,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靳天择咯咯一顿,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抬脚又走。 “你去哪儿?”云返滥头一沉。 “与你无关。总之我不会再来这儿。”靳天择走得很慢,四下打量着,仿佛还想多看一眼这个地方。 “你站住!”云峰挣扎着,犹豫着,声音低哑而沉重,“你过来,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以告诉你。此事,关干我云峰一生起落,也关干流云山庄百年来的兴衰荣辱,你,有兴趣知道吗?” 靳天择停姿脚,却没有回头春他。 云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你听烈会改变主意。你若想做这个秘密的守护纫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靳天择终干转回了头,看向他的眼光,复杂晦暗,无法理清。“什么事?” “答应我,要好好爱雪儿。一生一世,不可负她!” 靳天择的心,忽地动了一下。 衣姿楼里因为白无及一行人回来,一阵混乱之后。终干安静下来。温微微坐在床前,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揪得死紧。她总觉得,自从靳天择来了流云山庄之后,女儿就变得时常心事重重,儿次问她,她也不说,反而来逗她开心。这孩于,原是爱护她的,只可惜她近来为了丈夫与青衣的事”心神恍德,忽咯了女儿! “夫纫小姐一定是党了什么骗,否则她那么乖巧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锦阑站在一旁垂泪,仿佛也巳经伤了心! 温微微垂垂叹息,轻轻拭泪:“我明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好,明知道她有心事,却没有多关心她。锦阐!”她的眼光,不曾离开过女儿一下,“你回来帮我吧,剑天阎那边,你不用再回去了。” 锦阑微微址了址,低低道:“是,奴婶明白。” 白无及道:“夫人别担心”卜姐只是党了惊,刚刚服了安神的药,一会醒来喝点汤水,自然没事。” 温微微瞒哺道:“有劳白公子费心,锦阐,你送白公子去休息吧,我想跟雪儿呆一会。” 锦阑立刻应了一声,与白无及沉默着退出了房间。温微微拉起女儿的手,低低道:“雪儿,你能听见娘说话吗?你不要怪娘,刚才那样急躁逼问,只因为娘,不想你步娘的后尘,象娘一样傻,走了娘当年走的老路!” 云初雪的眼睫微微动了动,其实白无及说话的时候,她已经醒烈但她实在不想起未面对所有的纫所以仍然佯装不醒。可是听到母亲说这样一番话,她不禁心中酸楚,手下意识地颤动了两下。 温微微已然知晓,叹气道:“为何你就是不肯说那个男人是谁?想当年…… 娘也是这样犯傻,不肯跟人说与谁有染,以为不说出来,别人就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不清白一样!” 云初雪大吃一惊,缓缓地睁开了眼。盯着母亲道:“你说什么?!” 温微微没有回避她的眼光,轻声道:“要不是你爹主动站出来,就算是到现在,娘可能也不会说,自已未出嫁就与男人有染!” 云初雪惊疑不定地看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温微微叹道:“自古女子最垂妥的,便是清白!我当年被人称作是武林第一美纫见过的男子不少,可唯一能让我动心的,便只有你父亲。所以,就算让我背上所有的骂名,牺牲再多,我也妥跟他在一起。” 云初雪抽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娘对爹的感情,是至死不渝的。可是她呢? 她又有谁,可以这样对他? 温微徽抚着女儿的发丝,啸隔道:“雪儿,娘是跟你爹在一起烈可是牺牲的东西,却已经今我这一生悔恨!” “你是指大夫纫”云初雪迟疑着,还是问了。 温微微沉默地点头,“青衣姐姐原本与峰哥情投意合,是武林公认的神仙眷侣似霄更是自小就聪明过纫被人称作是武林奇才。他三岁时便自己学会了云家简单功夫,五岁开始修炼内功。到我进了流云山庄,他当时六岁,却已经有大将之才。可是就是囚为我……好好的一个家,妻死子亡,成了峰哥终生的痛!” 云初雪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叫道:“娘!爹没有怪你!现在不是查清楚烈那大夫人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性情犬变!” 温微微苦笑一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引火的纫终究是我。雪儿!你爹看中天择的人才,一心想将这流云山庄传到他手中,让他去发扬光大。为何你不对他多用些心,反而却……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你让爹如何去面对天下英雄?,” 云初雪呆住,内心一阵绞痛,低头道:“娘这么说,就当女儿对不住你们吧” 。 “什么话!”温微微忍不住斥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女二纫你老老实实跟娘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云初雪沉默着,仍不开口。温微微急烈追问道:“是谁啊?白无及?” “不!”她慌乱地抬起头,连连摆手。“跟白大哥没关系!” 温微微目光一沉,能进入衣轩的,除了白无及,就只有……当下颤声道:“那……是……靳天择?” 云初雪闭上眼,无法控制自已的眼泪。温微微心中明烈抱住女儿叫道:“傻孩子!刚才你为何不说啊?!” 云初雪只是摇头,泣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儿时发生的事?”温微微追问。 “已经……快三个月了。”云初雪泣不成声。 三个月?!那就是说,靳天择一进来,就对女儿下了手?!温微微脸色顿时一白,半晌方道:“你跟娘说说,癸水是否正常?” 云初雪不明白母亲为何有这样一问,满面泪痕地点了点头,“正常啊。” 温微攒舒了一口气,盯着女儿道:“雪儿。你听娘说,你必须嫁给靳天择! ” “为什么?!”云初雪失声道。“娘,你要女儿嫁给一个辱我羞我害我之人吗?不,我绝不答应!” 温微微急道:“雪儿!你已经是他的人烈你不嫁他,你要嫁谁?!谁肯要你?!” “娘!”云初雪见母亲执述不悟,不顾一切地大叫:“如今是他要始乱终弃!是他处心积虑要毁了我!是他想我终生无靠,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你!却要我死皮赖脸地嫁他!我不!除非我死了!” 温微微呆住,她终干哭出声来,“雪儿!为什么你这么命苦?为什么?上天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不要报应在我女儿的身上!” 见到母亲崩渍的模样,云初雪心中不忍,抱着母亲哭道:“娘!不要哭。他不要我,我也不求他!大不了我不嫁纫我守着爹娘,好好过日子,没男人我一样可以活下去!” “雪儿!”温微微又急又痛,“你怎么能不嫁纫那……云家岂不是要绝后了吗?你忍心让你爹和我,抱憾终生,没面目去九泉下见云家列祖列宗?!等我们百年归西,你要一个人孤独终老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打我们流云山庄的主意吗?!不,你不能这么任性!你做了这流云山庄的大小姐,你就必须背负超云家世世代代传承的责任啊!!” 云初雪怔住,这些事,的确是她从未想过的。她不过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十金小姐,纵然父母疼爱,江湖上的事,也只是听得多,见得少。她只关心着,父母和自己的健康、日于舒心不舒心,没细想过这其中种种关系和将来的长远打算。乍然听到母亲这番话,她蔓然觉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有点任性?! 温微微望着女儿,咬了咬牙又道:“雪儿,你不要怪娘狠心,靳天择,你不嫁也得嫁,嫁也得嫁。将未你们生下的子女,不论男女,全部都要姓云,以了了你爹无子的心愿!” 云初雪心中一阵刺痛,木然笑道:“娘这么说,我嫁谁都一样烈反正就生个儿子,继承云家香火就成了。” 温微微胸口起伏不定,眼光里无比忧梢蒲哺道:“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你,已经是靳天择的心。。。。” “够烈”云初雪再也受不住,蒙着脸大叫:“我不嫁!人家明白着不娶了!你还要我嫁!!我没那么贱!” 温微微急道:“可是他救了你父亲,你就当是报如……” “不!”云初雪绝望地叫,“报恩可以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我嫁他!” 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烈母女二人都是一愣。只见云峰慢慢走了进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唇边却带着一丝微笑。他径直走到女儿床前,轻声道:“雪儿!天择已经答应,婚礼如常举行速过三天,你就当新娘子了。他不会离开流云山庄,也不会再离开你。” 云初雪大吃一惊!什么?!不可能。她惊恐万状地摇着头,叫道:“不会的,爹!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在婚礼之前离开的!” “雪儿!”温微微惊讶地瞪着女儿,“你为何要他离开?没淮他是真的想娶你,而你却要逼他离开!” 云峰轻轻叹息,“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纵然天择以前做过什么对你不好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你们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这流云山庄,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从头冷到脚。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跳不动了,被压着一座大山一般,根本无力挣扎。 云峰拍了拍女儿的手,淡淡地笑道:“我的雪儿一定要幸福,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会让你幸福。你放心,天择以后,会好好待你。” 云初雪瞪着父亲,冷冷道:“爹能保证他会好好待我?难道爹以为,雪儿只有嫁了他,才能幸福?” 云峰微址,笑道:“当然,他答应了我。”温微微怀疑地看着丈夫,他却安慰地笑道:“不用多心,他既然答应了,必不会反悔。”温微微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一向信任丈夫,既然他这么说,想必是真的巳经说通了。 云初雪只觉得冰冷的痛楚。直渗进骨子里,知道再说什么,都不能再改变现状。父母一心要想她嫁给靳天择,而那个靳天择,不知父亲跟他讲了什么条件,能让他改变了主意,留下来成婚!她心中荚明地悲凉,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了。颓然躺了回去,闭眼道:“爹,你刚好,身子还弱,不用再为女儿操心,去歇着吧。我也累烈想睡会。” 温微徽连忙为她盖好被干,拉着丈夫出了门似初雪躺在床上,眼泪似平已经流干了。难道她真的逃不过这场命运之劫,注定会被那个靳天择摆布一辈子? 不,她不甘心啊! 夜渐渐深烈来送饭的七儿,送药的西窗,都被她打发了。她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纫静静地呆着,仟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她闭着眼晴,甚至在想,要是就这样一觉睡去,永远不用醒来,再不用管这世间所有纷繁琐碎,纠缠不清的俗事,那该有多好?! 夜已经安静得没有了任何声音,忽然一阵萧声轻柔地响起,仿佛夜空里凭空来的仙灵之音,悠悠扬扬,肃满洒洒,缓缓地渗透,缓缓地颤动着每个柔弱无助的心房似初雪睁开了眼,起身披衣,慢慢地走了出去。 这乐音好美,美得儿乎让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想随着这乐音,一同飞向九天云外,再不管世间俗事!她沉默着一直往前走,没有觉察到有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随着她的身影,出了衣姿楼,直到梵音阎前! 木屋前的芳草地上,站着一个纫他月白的衣衫,在明亮的月光下,愈加光彩照人。他长发披散,随微风轻舞,手中的洞萧碧色生光,袖袍轻拂,恍若仙人一般,让人觉得有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似初雪怔滓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出士 尸。 他似乎也没有觉察到她来烈自顾沉静地吹萧,乐音如流泄的清泉,在云初雪颤动的心房间抚过。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默默叹道:“好美!” 乐音缓缓停烈他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她,“你为何来烈我吵醒你了吗? ” 她默默地摇头,勉强地笑,“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你……吹的曲于好美,有名宇吗?” “这是我自已创作的,叫做天意。”他异常平静的眼光,在她身上打转,却今她莫明地不安,低下头笑道:“天意?果然是好名宇。” 想起靳天择曾在他面前说自己已经不清白,她内心忽地刺痛,干是再不说话。只是站着。 白无及轻叹一声,平静的双晖在她脸上扫过,似平毫无波动,只淡淡问道:“我听你父亲说,你们的婚礼会照常举行似小姐大可不必再伤心了。” 云初雪只觉得心下一沉,苦笑道:“我是伤心,我真的好伤心,伤心他为何又要娶我烈” 白无及一怔,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其实真相已经大白,他并未害你父亲,而且还救了他。你应该感谢他,为何却不愿嫁他?”他幽黑的眼脾,直直地看进她的眼中,仿佛想探询一个确切的答秉。 云初雪怔怔道:“白大哥,我以为你懂的。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嫁他?” 白无及脾光开始起了变化,那一丝轻微的情绪波动,却没能让她发现似初雪苦涩道:“我从未想过真要嫁他……只是我爹娘,不知为了什么,千方百计,定要我嫁。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做他的妻子!” 白无及募地抓姿她的手,“你当真这么想?” 云初雪内心一动,眼中盈出泪光,切切地看着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直道:“白犬哥!我求你一件事!” 白无及一址,连忙扶起她道:“有话就说。何必行此大礼?在下受不起!”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那靳天择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要与我成婚。可是……可我总觉得是父亲跟他讲了什么条件他才会这样!爹娘定是以为,我已失身干他,不嫁他,更无法另嫁他人。将来消息传了出去,流云山庄就会成为武林的笑柄!所以爹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他答应娶我!可我真的不想嫁他!他……他太可怕了”心思武功,都无从揣测,我不想他留在流云山庄!我求求你,你带我走吧!”她深伯自己会退缩,一口气说出这一犬段话来,没有丝毫停顿。 不等白无及说话,她又急忙道:“白大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求你要我,我只求你带我离开流云山庄!将来我当奴稗也好,做学徒也罢,我就想跟着你去行医济世,行走天涯!你,你,你若是觉得麻烦,出去以后你也可以不用理我,我自己会想办法。总之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妥我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她愈说愈慌乱,最后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白无及沉默烈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见他一直不说话,云初雪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往下坠,直疼得她快支撑不住了。 过了半晌,方听他叹息道:“雪儿!你当真如此相信我?” 听他叫她“雪儿”,云初雪的心,英明颤动,连连点头,一脸的急切期盼。 他还是在意她的,是吗? 白无及将她耳边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轻声道:“你当真就这样逃烈就不怕你的父母会伤心吗?三天后的大婚,所有式林中有头有脸的纫都会来观礼,到时候你让你的父母,如何去面对天下英雄?你想让他们以此为憾,悔恨终生吗?” 云初雪址住,她方才不顾一切。向他表白心迹,原以为他也会给她同样的回应。可是……他却来劝诫她! 白无及又道:“况且你现在的身干尚弱,不宜远行。你爹也是大伤初愈,需要有人照顾。你这个时候走了,我m……他们受不住这个打击!” 云初雪眼中涌出泪来,过了半晌,她方自嘲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这么不幸。”努力地抹了一把泪,她转身就走。白无及的手,落在半空,久久地没有收回来。 “白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她突然站姿脚,却不敢回头,只努力地镇定着:“我想问你,曾经,有没有,喜欢过我?” 白无及沉默着,没有回答。整个梵音同,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廊沿前的铜铃,清脆作响。 云初雪忽地笑了,“我有点傻,是吗?”她回头对着他笑,那笑容无比轻柔,却有些凄凉的绝望,“其实你刚才所说的所有理由,都不是理由。你若在意我,怎么会周顾我的请求?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我已经……不清白,没有资格,再问你这个问题!” 白无及面色微沉,平淡的眼光微微波动。却仍然没有说话。 云初雪的心如刀割一般地痛,却只能微微地笑,只是眼泪却没能忍住,一个劲儿地拄下掉,“你放心,我不会再想这个问题了。我也不会让自已的父母伤心……我会学着做个好女儿,好妻子,甚至……好母亲……我,命该如匆他赢了,他说对了,我永远得不到,真心相爱之纫”她的目光开始游离,有些模糊不清。她沉默地转身,大步往前走。她没有停,没有回头,没有给自己半点倒退的机会,她害怕自己一停顿,就会不顾一切地跑回去跪在他面前,苦苦地求他带自己走!不,她不能下贱到那个地步! 白无及缩回衣袖内的手,已经握紧成拳,关节咯咯作响,可他的脸上,却仍然平静无波。 云初雪拼命地跑,不顾一切,没有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仿佛背后有无数双手,想来抓住她。她拼命想摆脱自已身后所有的轻蔑、耻辱、讥笑,漠视……为了逃离这一切,她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一口气奔到了梅花林前,才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她倒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却忍不住笑起来,直到笑得泪流满面,全身发抖,却无法止住自己的笑声!直到一截青蓝的衣衫,出现在她的眼帘中,她才停了下未,抬头去看他。 “你看到烈”她泪痕未干,却笑得凄凉。“你又可以耻笑我,侮辱我了是吧?”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光,复杂不安。 她挣扎着站起来,他伸手欲扶,却被她挥开。低喝道:“别碰我!”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仍然没说话。 云初雪擦了擦眼泪,自笑道:“你看看,你又有机会烈你可以跟他们说,我这种女人不安干室,淫荡无耻,竟然去求着男人要自已!公然红杏出墙,背叛自己的丈夫!多好的罪名啊!别说是三妻四安,就算你立刻将我休烈哦,不,你不会休我的,休了你就不能得到流云山庄烈你大可以以此为条件,要胁我爹娘,让他们在你面前,一辈干抬不超头,呵呵!” 靳天择沉默地看着她,仍然没有开口。 云初雪继续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烈你根本不屑干跟我这样的女子说话,我根本不配!” 她倒退两步,倚在一旁的树上抚着胸口轻声地喘息,他眼光微动,沉着脸走上前去似初雪立刻叫道:“你别过来!我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条件,来换取你答应娶我!可是……你真的让我觉得自已很下贱!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见纫” 她哭倒在树旁,埂咽着道:“你赢烈你彻底赢了。你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要我,是我的荣幸。你不要,也是应当的!我就该自生自灭,孤独终老!就连他,那样一个仁义君子,也不肯再相助干我!他不要我,是我的借。。。。。是我的错……”她泪如谤诧,再也支持不住,滑倒在地,拼命地喘气。 靳天择再没迟疑,将她一把抱进怀中,低声道:“他不要我要。我要娶你,你就是我的妻子!” 云初雪惊骇地推他,口中叫道:“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雪儿!”他的声音低哑,有一丝压抑的痛楚。 “放开!”她拼命地挣扎,却挣不过他铁一般的臂膀。他将她抵在树上,身体紧紧地贴住她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不要拍我,雪儿。我……不会再伤害你。” 他滚烫的唇,印在她滑嫩的颈边,今她全身战栗,惊惧莫明。她瞪大了眼晴,看着眼前那张俊美无比的容颜,仿佛在看着一个魔鬼。靳天择脾光闪动,渐渐炽热,缓缓地印上她柔美甜蜜的樱履,浅尝轻吻。 云初雪如梦初醒,他在吻她?!不!她奋力地挥起手,就往他脸上挥去。却被他抓住!唇上加深了力道,撬开她的唇齿,深吻纠缠!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急怒攻心,只觉得气息一窒,晕了过去。 突然发现怀里的人儿身体一软,失去了知觉!靳天择大惊,连忙抱起她唤道:“雪儿!”他不敢迟疑,立刻抱着她回到衣姿楼,大声唤人。西窗与七儿见了,也是吓了一跳,一边去倒汤,一边去叫庄主和夫人。折腾了半宿,云初雪才醒了过来,睁开眼晴就看见父亲母亲立在床前,一脸的焦虑不安。 她沉默着又闭上了眼晴。 “雪儿!”温微微见她醒烈欣喜道:“你总算醒烈睁开眼晴看看娘啊!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云初雪没有动,只有气无力道:“想。” 只听靳天择说道:“岳母大人不必担心。她只是体弱,才会晕倒,没有大病。休息休息就好了。”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晕倒前那一幕忽地跳进她的脑海,云初雪浑身一激灵,立刻睁开了眼,果然看到靳天择站在一旁,正在打量着她。 她的心,立刻砰砰砰地急跳了两下。 温微微叹道:“你这孩干,自已身体不好,半夜去泡什么温泉?要不是天择不放心你跟着去看看,你就是出了事,也没人知道烈” 云初雪呆了一呆,泡温泉?她是去我白无及的啊!难道……她下意识看了靳天择一眼,他却低沉着眼,未发一言。 云返捆道:“好烈既然没事就算了。以后有天择陪着,你就不用把心了。 天都快亮烈都去休息吧!” 温微微轻拍女儿的手,笑道:“也是,以后有人陪你,娘放心多了。好烈赶紧睡,不然过两天新娘于不漂亮,就不好了。” 她与云峰相视一笑,慢慢地走了似初雪张口结舌,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到四下安静,靳天择默默走到她床前,她才吓了一跳,沉下脸来,开口问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们真话?”在她印象里,他似平不怎么说谎话。对干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从不解释,也不屑干解释。 他沉声道:“我说的就是真话。” 云初雪冷笑道:“是吗?原来你还有一样本事我没发现,就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靳天择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床前坐下了。她誓惕地往后缩了缩,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被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恐他又有什么动作。 靳天择脾光一沉,低低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养好身体,和我拜堂成亲就行。” “你!”她又气又恨,直叫道:“你休想!” “除非你想你的父母,被你气死!否则,你就听话。”他毫不让步。 云初雪浑身发抖,“你,你为什么不守信用?你说过,不会真的娶我!” 靳天择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方道:“我的确说过,不如……你父亲说服了我。既然是我毁了你的清白,那么,我负责。” 云初雪不置信地看着他,“你……要负责?你知道负责是什么意思吗?” “我娶你。”他面不改色。 “哈哈哈,”她突然失笑,“可我不想要你负责!你最好别负这个责任!因为我这样的女纫没淮哪天就突然又淫荡无耻烈想着红杏出墙,那你多没面子!” 他募地抓姿她,拖进怀里,直直地盯着她!一宇一句道:“你敢!” “试试!”她毫不示弱,也瞪着他。 他一把握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有挣扎的机会,对着那柔嫩的唇,吻了上去! 他吻得又急又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在她的口中使劲地翻搅,儿平想将她吞吃入腹!云初雪只觉得整个心肺内的空气,都被他吸光烈她已经喘不过气了。 觉察到她的脸色不对,他蔫地回过神来,放开了她的唇似初雪大口地吸气,微弱道:“你!你想我死……” 他立刻放了手,脸色阴晴不定。今天晚上,他是第二次控制不住自已,急切地吻她! 云初雪一得到自由,立刻缩到床角,将自已抱得更紧,瞪着他的眼光,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他心中一阵紧缩,手已经握紧! 他平复了许久,才低沉道:“你休息吧。”说完,他再不敢看她一眼,大步冲出了门。 第三十四章 喜宴杀机 云初雪在床上躺了一天,期间她迷糊觉得似乎白无及来了,和母亲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西窗又进来替她喂药。她并不是真的无法起身,只是不想动弹。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尤其是白无及,还有……靳天择。 婚礼前一天,她也只是坐在床前发呆,一个字也不说。温微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忍不住拉着女儿的手道:“雪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云初雪低了眼,隐去了内心最深的痛苦,只淡淡道:“我没事。” 温微微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倔强,怎么说都说不听。这云居、剑天阁里的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为何你还……”她本想说,你为何还这样想不通,却没能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气。“娘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嫁给靳天择?!” 云初雪微微一怔,抬眼看着母亲,却没有说话。 温微微脸色异常地忧伤,看着她道:“你是我的女儿,我也希望你这一生,能与自己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我和你爹一直以为,以靳天择的人品武功,他是最好的女婿人选。这些日子以来,你们相处得可能不太愉快,可是娘却看得很清楚,纵然他有过什么不好的念头,可是现如今他答应娶你,就等于是答应,将来会一心一意地好好待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云初雪心头一颤,低下头苦笑道:“娘,你真的这样看好他?” 温微微切切道:“雪儿,天择这个人,向来说什么是什么。若是他不喜欢不想说的,绝不会轻易去承诺。看上去他似乎正邪难辨,实则是手段非常,自有一番处世原则。他这样的人,将来定能担当大任!你相信娘,娘一定不会看错!” 又是大任!云初雪的心沉了又沉,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娘和爹就原谅了他,曾经侵犯过女儿,还要我嫁他?就因为,他很厉害,足以做这流云山庄的主人?!” 温微微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低下头,叹息道:“或许,他以前的想法偏激,现在已经改变了啊!他肯留下来,就说明,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云初雪呆呆地看了母亲一眼,有感情!母亲居然说他对自己有感情?!多么可笑,但凡对她有一点感情的男人,都不会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沉默着低下头,无力地笑了,这世间的男人,有几个,是真正懂得女人的?有钱有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纵然是平凡人家,也不过当女子是个传宗按代的工具,有多少人会把自己的妻子当成宝一样的疼爱?像爹爹那样的英雄大丈夫,豪气真君子,重情重义的男人,又有几个?!她不该奢望。罢了罢了,既然嫁猪嫁狗都一样,不如就顺了父母的意,只要以后他不再来惹她,让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就够了。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娘你不用说了。我想歇会儿。” 温微微欲言又止,只得叹道:“好吧,你歇着吧。明天的婚礼……” “娘放心,”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除非女儿死了,不然一定不会让爹娘去了面子。”说完,她翻过身,佯作睡了。听到母亲深深地叹息,走出门去的脚步声,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西窗、七儿就急急忙忙地催促着她起床了,沫浴净身,梳妆打扮,女子出嫁时重重规礼,都十分繁琐而复杂。温微微坐在堂前,看着众人不停地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心里是又高兴又担忧。云初雪坐在梳妆镜前,一言不发,任她们摆弄自己。先有人来替她更衣,穿上全新鲜红的嫁衣,从内衣到外袍,层层包裹,无不精致细腻。然后是一位头发已白的老人来替她梳头,青丝寸寸柔顺,一圈圈地盘上头顶,仿佛她纠结难安的心事,百般缠绕。直到发髻上遍插上华丽青萃的珠钗,优雅贵气,艳丽逼人。她却只觉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西窗忍不住连连惊叹:“小姐!好漂亮!” 云初雪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温微微走过来,轻声笑道:“雪儿比娘还要美!不管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 见她只是发呆,没有说话,温微微内心一紧,正想再劝慰几句,就听人在外面道:“夫人!宾客都到了,庄主要请小姐出去了。姑爷在门外候着呢!” 温微微连忙笑道:“好!”当下立刻将红盖头往女儿头上一盖,扶着她走出门外。靳天择也是一身大红的喜袍,立在门前,崭新的喜服愈加衬得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温微微将女儿的手,交到他手中,看着他,眼中泪光盈出,低声道:“雪儿……我交给你了。你得答应我,不可负她!” 云初雪柔软洁白的小手,被他轻轻地握住,却禁不住微微发颤,她想也没想,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靳天择沉默着点头,毫不犹豫又抓起她的手,低沉道:“走吧,别让宾客久候。” 他拉着她,慢慢地朝前走,云初雪咬了咬嘴唇,这一次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没有挣脱。她低着头,看着脚底下他的长袍和自己的罗裙,一左一右,缓慢地朝前移动。耳边不时响起的喜炮声,夹杂着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她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唯有手指间传来他的温度,熟悉却令她无比地心痛。 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他立刻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她顿了一顿,第一次发现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低沉悦耳,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催命的魔音!她不想走,一百个一万个不想走!只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他缓缓托住她的手臂,又道:“要是不行就说。婚礼可以延时。” 她怔住,他在跟她说话吗? 只听另一人忽尔低低道:“不行,快点,时辰快到了。” 靳天择皱眉:“她不舒服,怎么快?” 那人低声道:“庄主说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婚礼不能有误。否则失了手,就难再觅时机。”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终于一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云初雪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难不成她走慢点,这些人都迫不急待了吗?突然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贴在她耳边道:“你不用怕,这里到衣姿楼外有点距离,我抱你过去。” 是靳天择!她咬住嘴唇,索性不再开口,却是倔强地直着脖子,不肯与他贴近。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锦阑道:“小姐上轿了!”只觉得靳天择一弯腰,已经将她安放在软轿内。她一屁股坐稳了,才松了一口气。只听见一声吆喝,轿子平稳地出发了。 从衣轩到议事斤的路程不是太长,只因是山路,又一路吹吹打打,因此比平时走,要慢了许多。到了剑天阁议事厅内,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轿子一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直觉得外面阳光明媚,可她的心,却如寒冬腊月一般冰冷彻骨。 有人掀起轿帘,她正想抬脚下轿,一双手伸进来,又将她抱了出去。她咬住唇,没有说话。这熟悉的体温,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她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已经没有了作用,索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了。 他将她一路抱进厅内,才听到有人欣喜道:“新人到了!” 只听见云昭笑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请上前。”靳天择将她轻轻放了下来,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低眼看到自己的脚下放个五彩的软垫,云昭又道:“一拜天地!”她闭上了眼,木然地跪了下去,木然地行礼。只是她看不见,堂前的云峰与温微微满面笑容,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二拜高堂!” 她直觉得呼吸发紧,膝下发软,满头的珠钗已经沉重得让她头昏眼花,加之早上起得早,又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正当她想任由自己倒下去的时候,突然身边那个人用力一扯,她跌倒他怀中,随即听到“扑”地一声响,脚下突然冒出一柄寒剑,铮铮作响。她当下一激灵,立即清醒过来。 只在一瞬间,她被他抓到身后,退出数步之远。厅内一声惊呼,她的红头盖随即飘落下来。她抬眼望去,厅内正中站着一个人,一身紧衣妆扮,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五官平常得如同普通家仆,手执长剑,立在堂前。 她呆了一呆,只见众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司空一断喝道:“你是何人?!” 他的眼光动也没动,只看着自己的剑尖,似乎在数着什么。众人一愣,这人,手持利剑,不发一言,出手如闪电,甚至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路数!司空一断在云峰耳边低沉道:“绝影使!” 云峰眉梢微动,立刻朗声道:“阁下来我流云山庄观礼,在下不甚荣幸,只是不知阁下带来的贺礼竟然如此特别,令在下受之不起!” 那人依然没说话,只是沉眼看着自己的剑尖,一动未动。司空一断眯了眯眼道:“不要轻举妄动,他来挑衅,好像在拖延时间。” 底下有个人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喂,云庄主问你话,你为何不答?你公然来闹事,简直没把这天下第一庄放在眼里!”说着,他便跃跃欲试,企图上前攻击。云峰见状大惊道:“不可!” 话音未落,只见那人手腕一抖,方才挑衅之人,立刻捂着眼晴嚎叫着翻倒在地。众人尽皆变色,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却立刻被靳天择捂住了眼晴。“别看。”他低低道,拉着她连连后退,已经退至墙角。 那杀手似乎感觉到他在后退,突然抬眼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女子,突然眼光一闪,一掌朝着云初雪的后背挥去。靳天择吃了一惊,立刻将她用力拉开,云初雪顺势绕到他身后,他衣袖一拂,挥掌去挡。那女子嘿嘿冷笑,似乎毫不害怕,手掌翻飞,攻势不弱反强。原来刚才她攻云初雪只是虚招,实则是想打靳天择!只听见砰地一声,靳天择后退数步,方才站住,仍然紧紧地拉着云初雪的手。 云初雪跟他的去势连连后退,几乎快摔倒,狼狈万分,几次想甩开他,都没有成功。靳天择站定之后,胸中气血翻涌,喉头涌出一股腥味。他强自压下,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沉声道:“为了一个花影使,你们引魂招倾巢出动了!” 那女子也不答话,揉身又攻了上来。只听见哈哈两声,眼前跳出一个人来,指着她直叫道:“喂,你这女子干嘛来人家婚礼上闹事?是不是你看中的男人要娶别的女子,心里又气又恨哪?哎呀!人家郎才女貌,你就别心生怨恨啦!” 他嘴上在说话,手下却没闲着,哗哗哗连攻三招,顷刻将那女子的攻势化为乌有。那女子大吃一惊,沉声自语道:“一招无痕司空迹!” “咦,你也认识我啊?”司空迹笑嘻嘻地,“原来是熟人,那你叫啥?”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跳出圈外,眼晴却仍然紧紧盯着靳天择,口中恨恨道:“让开!我要杀了那男的!” “为啥?”司空迹挑眉又笑,讶异道:“莫不然你真的是因爱成恨?” 那女子忍无可忍,叫道:“关你屁事!” “哎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整天屁呀屁的,多不文雅!不如我来教教你!”司空迹手腕一变,去势快如闪电,立刻朝她腕间扣去。那女子大吃一惊,立刻闪身避过,咬牙叫道:“司空迹!他杀了我姐姐!我要找他报仇!你别多管闲事!” “啊?!”司空迹果然停了手,喃喃道:“他杀了你姐姐?真的假的?” “迹儿!”司空一断喝道:“别听她胡言!不能让她跑了!” 司空迹一怔,旋即转头对靳天择道:“喂,她说你杀了她姐姐,到底有没有啊?” 靳天择冷冷道:“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那女子的冰冷怨恨的脸色突然变了,娇媚一笑,整张脸骤然活色生香,瞳孔不觉收缩了一下,司空迹下意识地呆了呆,喃喃道:“咦,你的眼晴……” 云初雪心下一惊,暗叫一声:“洁云!” “不我要看她眼晴!”靳天择叫道,想上前去拉他,他却一动未动。那女子立刻嘿嘿笑道:“迹公子,这靳天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一定要帮小女子,替姐姐报仇啊!” 司空迹皱起眉,挠了挠头,低低道:“报仇?怎么报?” “替我……杀了他!”那女子眼现杀气,瞪向靳天择。 众人都吓了一跳,司空迹立刻转身看着靳天择,眼光游离不定,半晌方大力摇头道:“不好不好,杀人不好!有事好好说便是,干嘛要杀人?不好,不好……” 那女子急了,立刻上前抓住他叫道:“快替我杀了他!” 司空迹哎呀叫出声来,连连拍她的手道:“喂,男女授受不亲!别抓我!”他仿佛吓了一大跳,立刻如箭一般闪身跳出门去,连连摆手:“我不杀人!也不喜欢女人!你自己跟他打吧!” 他跑得飞快,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司空一断连连叹息:“这傻孩子!关键时候犯傻!” 那女子嘴角溢出一丝微笑,盯着靳天择叫道:“姓靳的!你纳命来!”说完,她毫不犹豫,挥掌拍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云峰上前一挥,那女子暗暗一惊,抽身回走。云初雪惊道:“爹!” 云峰低低道:“天择,你立刻带雪儿离开,进了衣姿楼不许出来!快!”靳天择一怔,正要说话,他却厉声喝道:“快走!” 靳天择皱了皱眉,转身拉起云初雪立刻飞奔出了大门。门外的人已经密密麻麻,大家都不敢妄动,仿佛还在等待时机。只听见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嘹亮的哨声,从剑天阁门外蓦地涌进上百人来。那些人都是玄色短衣打扮,个个面容发白,面无表情,仿佛硬石一般,但身形极快,来势汹涌,片刻就到了门前。 云初雪惊喘一声,却说不出话来。靳天择低声道:“快走!” “不!”她下意识地想挣扎,“爹和娘还在里面!我……” “他们不会有事!”靳天择沉声道:“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否则他们还要分心照顾你。若是你被抓了,那流云山庄就真的完了!”他不再迟疑,拉着她飞速往北奔去。每出一道门,那门便沉重地关上了。重重的大门,将她与父母,生生地分离,她立时心如刀绞一般,大声叫道:“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靳天择眉头皱起,一指点中她的穴道,将她抱了起来,再不说话,提气狂奔。一口气冲进衣姿楼内,他才叫道:“西窗!将大门前的两株兰花,移到门后,快!” 西窗毫无迟疑,立刻照办。他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把她抱进新房内,放置在床上。云初雪急得想破口大骂,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却见他捂着胸口,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她惊呆了。那鲜红的血迹顺着他崭新的喜服,滴滴淌落,让她心里一阵紧缩!她心惊肉跳,一时忘了要骂他,颤声叫道:“你!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坐在一旁,闭目运气。云初雪穴道未解,不知所措。她动不了,问他又不回答,当下心乱如麻,只得大声叫道:“西窗!” 西窗在门外大声道:“小姐不用怕,这衣轩里姑爷摆了阵,我们每个人都要坚守方位,你在里面别出来,姑爷会保护你,等外面的事完了,奴婢再来侍侯! ” 云初雪惊疑莫明,这些日子,他们到底在筹备婚礼,还是计划什么大事?先前她因为自己的心事,根本没顾忌身边的人在做什么,如今她这个当事人,倒是对状况一无所知!她深深地吸气,喃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转眼看到靳天择,她的心,又纠结成一团。想起先前他为父亲疗伤,功力已损失了九成,否则刚才绝不会受不起那女杀手一掌!那女的……真是洁云的妹妹吗?她来报仇的?那就是说,她也是引魂招的杀手了?引魂招的人,杀来了吗? 云初雪心中一紧,轻声唤道:“喂,你真的没事吗?你说句话啊,你别死啊!” 靳天择皱了皱眉,这女人除了问他死没死,就当真没别的话了?“我不会死。”他难得开了口。 云初雪轻轻舒了口气,还好,他看样子没太大问题。想了想又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跟我说呢?” 靳天择默默道:“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她怔住,也对。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懂阵法,三不擅谋略,的确知不知道,都没多少区别。想起方才父亲让她立刻快走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酸,当下苦笑道:“也对,我不过是个累赘。” “没人当你是累赘!”他抬眼直直地看着她,“不告诉你,只是因为大家都想保护你。” 她心一动,沉思道:“那你答应留下来与我成婚,也是这个原因吗?” 他沉默了一会,方才答道:“不是。我是真的要娶你。不管这个婚礼,是不是个局,你都会嫁我。” 云初雪叹了一口气,呆呆道:“可是我不明白……你明明不喜欢我……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靳天择捏住了手,却没答话。云初雪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娘总说,你不是个坏人。是,你虽然手段很强,却也算守信重诺。只可惜……” “可惜什么?”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可惜,你不会爱我,我亦不会爱你。我们终将成为,貌合神离的夫妻。这样也好,爹娘认定了你,等他们百年之后,你肯定能把这流云山庄发扬光大。到时候,我也跟他们一起走算了,大家都解脱了……嗯,这样挺好。”她说得轻轻淡淡,仿佛生死都已经不是什么大事,而好象去喝水吃饭一样的简单平常。 靳天择的心,忽地颤动一下。他闭上了眼晴,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 “喂,你解开我的穴道啊!”云初雪冲着他叫。他好象没听到,没有动。 “喂,我又不跑掉,你干嘛不解开我的穴道?!”她有点急了,这样不能动,真是太恼人了。 只听见房顶轻响,突然轻飘飘地掠进一个人来。他一身灰白的衣袍,长发束在脑后,从天而降,衣衫轻拂,轻快如风。云初雪大吃一惊,立刻瞪着他叫道:“你是什么人?” 他轻轻站定,没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默默地着着她。云初雪见他脸上罩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不由得惊叫一声,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法门所在,果然不愧为引魂招的宗主。”靳天择冷冷地笑道:“为了一个花影使,你们引魂招居然如此大张旗鼓地出动,当真是没把这天下第一庄放在眼里!” “哼!”他冷哼一声,说道:“天下第一庄,不过如此!”他的声音清冷,有些许低哑。看向靳天择时,隐约有一缕精光闪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屈居人下?靳天择,惊海老人唯一的嫡传弟子,果真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来吗?”他伸手指着云初雪,轻笑道:“的确算得上是绝色倾诚,却可惜未必是你心头所爱!” 靳天择冷眼相对,未发一言。 他微微一怔,慢慢走到云初雪面前,她的心立刻如擂鼓一般,快要跳出心腔了。 他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似乎在观赏一件精美的玉器。云初雪忽然倍觉耻辱,比之先前靳天择侵犯她时,愈加没有尊严!惊怒之余,反倒心沉下来,冷声道:“阁下想做什么?” 他显然有一丝讶异,却笑道:“果然是云峰的女儿!与一般千金是有不同。这个时候还来质问我!”说着,他手指轻弹,她发间一松,玉钗尽皆滑落,满头青丝如暴布流泄,披散下来。云初雪心头一颤,却怒道:“大胆狂徒!竟敢无礼!” 他戴着面具的脸,似乎毫无表情,手指又一弹,腰带立刻松落,外袍敞开来。云初雪一惊,不由自主地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他的声音平静如斯,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任何反应,只是低低地笑:“今天不是你新婚之夜?反正你不想嫁他,那委身于哪个男人,对你来说,还不都是一样?” 云初雪倒吸一口凉气,咬牙道:“你敢碰我!” 他没有迟疑,指间又是一弹,那外袍忽地滑落!云初雪吓呆了,却是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她心慌意乱,直叫道:“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欺负我不能动吗?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 他眸光微闪,手指在她身上一点,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一松,穴道果然解了。 她立刻抓拢外袍,瞪着他道:“就算你得逞,也别想逃出去。告诉你,外面早有人将这里重重包围,我爹,还有白大哥他们,一定会来抓你的!” “哈哈哈!”他笑得有几分张狂,“你的父亲和白大哥,现在在外面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你!他们以为布好陷井等我去跳,我就一定会跳吗?区区一个花影使,还不值得我举全教之力,来攻你们流云山庄!” 靳天择忽然道:“你的勾魂使已死,在议事厅内的绝影使要以一敌四,难有胜算。花影使在我们掌握之中,你的四大杀手已经去了三个,你若再不动,引魂招就成了强驽之末!” 他深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个人才,只是不为我所用。否则就算四大杀手全没了,我也不可惜。” 靳天择冷笑一声,说道:“为你所用?除非你的位置让我坐!” 他哈哈大笑,突然上前抓住云初雪,低声道:“那你来抢啊!这个女人你不喜欢,不如让我如何?”说着,他手指一动,将她的外袍哗地一声撕裂,扔在地上!云初雪又惊又怒,抓住他的手,张口就咬。他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挥,她立时跌倒在床上。 “不许碰她!”靳天择脸色变了。 他意外地顿了一下,转眼看着他冷冷笑道:“为何?反正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你又何必在意?” 云初雪的脸,瞬时惨白。 靳天择冷冷道:“清白与否,她都只能是我的。你敢动她一下,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他不怒反笑道:“果然够狂妄,你真是让我喜欢。这女人我可以让给你,只不过,你须答应我一件事!” 靳天择冷笑道:“她本来就是我的,何须你让?”话音未落,他已出手! 这一招快如闪电,云初雪根本没看见他如何出手,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人影已到跟前。直朝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伸手就是一抓。 那人显然没科到他会突然出手,只当他功力早失,又受了伤,根本不足以有这样凌厉的攻势,因此猝不及防,眼光一沉,立刻就势一倒,飘身后退。靳天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手指微弹,击中墙上一面铜镜,发出当地一声响!那人忍不住“咦”了一声,沉声道:“你如何会这弹指神功?莫非惊海老人也学过这门功夫?” 靳天择冷笑道:“你以为世上就你会这种功夫吗?没准你的功夫我都会!” 他眼光似箭,冷冷看向他,口中却轻笑道:“空有其形,未见功力!学得倒快!果然是个练武的奇才!难怪惊海老人也肯收你为徒!” 靳天择没有理他,只听见“噗”地一声轻响,头顶又飞下一个人,直朝着那戴白色面具的人头顶刺去。他大声叫道:“公子!我来了!” 云初雪定睛一看,竟是福禄寿!他手中持剑,一言不发,只朝着那白色面具的人拼命进攻,破绽立现,却攻势勇猛,似乎是要跟他拼命,而不是要打倒他。 那人微微一怔,低沉道:“原来这里你还埋伏着一颗棋子!” “我的棋子在哪里,岂会让你尽知?”靳天择冷冷地笑,忽然转身抱住云初雪,往床上一滚,那床应声一晃,突然翻转,两个人立时消失在床板之下。福禄寿见了,立刻长啸一声,房门突然大开,涌进十来个人来!当前为首的,正是云峰! “福福,退后!”云峰喝着,福禄寿立刻闪身跳到门外,西窗连忙上前来扶住他道:“你没事吧?” 他抹了一头冷汗,咧嘴笑道:“没事儿!幸好你们来得快。再晚点我就没命了。还是公子的法子管用!” “引魂宗主,”云峰盯着他道:“这里已经全是我们的人,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飞,不如束手就擒吧!”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似平一点也不害怕,哈哈笑道:“云庄主真是太好客了。我虽然喜欢这流云山庄,却不喜欢这样留下!怎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要群起而攻之吗?” 司空一断道:“哼!对付你这种邪魔歪道,何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你们杀了多少武林人士,手段又多么的卑鄙无耻?就算我们一人一剑,将你分尸凌迟,也不算什么!” 他冷冷道:“就算我们杀人,那也是一对一,两相交锋勇者胜。不像你们,十个高手,想来杀我一人!” 云峰皱起眉,看着他道:“阁下的意思,若我们派一人来与你比武,你输了,便会束手就擒?!” 他缓缓点头,傲慢之色溢于言表,“不错。我若输了,任你们处置!你们若输了,就不能再阻拦我!” 容上省叫道:“此人阴险狡诈,云庄主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风行远也点头道:“容大侠所言极是。他是个大魔头,我们好不容易布下这个局引他前来,千万不可功亏一篑!” 云峰沉默不语,只听引魂招主冷笑道:“原来三大家主,也只是些小人,不敢出来与我正面交手!真是枉称大侠!” 容上省勃然变色,怒道:“我们再不济,也好过你杀人不眨眼!” 他哈哈笑道:“我是杀人,不过杀得光明正大,绝不偷偷摸摸。我要杀的,都是我有理由杀的人!不像某些人,自以为是仁义君子,肚子却处处算计!你敢说你就没杀过人?”他的眼光如刀锋一般,在众人面前扫过,冷笑道:“你们谁的手上,当真就没有沾上一点鲜血?!如果你敢说你没有,就出来与我比试,我让你三招!” 眼见他如此张狂,众人却是面面相觑,都没有作声。他立刻大笑道:“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口口声声说我是邪魔歪道,结果你们与我,也不相上下!” “我来!”说话的是云峰,他跨出去一步,面色有些灰白,十分沉重。温微微立刻抓住他的衣袖叫道:“峰哥!不可!你的伤才刚刚好!” 他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转头对着引魂宗主道:“在下不敢说,自己从未杀过人!但今天我云峰在此以人格担保,你若胜了我,我保你出得了这流云山庄,你若输了……” “我任由你处置!”他说得毫无犹豫,盯着他的眼光,有了一分变化。 “好!”云峰立刻走上前去,拱手道:“请!” 此刻靳天择与云初雪掉进床下的暗室中,但他们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外面的人开口说话。此刻听到父亲要与那恶人比武,云初雪焦急万分,忍不住叫道:“爹,不要!” 靳天择抱住她道:“别说话,不要让你爹分心!” 她急道:“不行啊,爹的伤才刚刚好!他打不过他的!你……你快想想办法!”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论武功,他们两个人,应在伯仲之间,你不要急,岳父大人未必会输。” “可是他大伤初愈,体力也不及啊。” “先前我让福禄寿不顾一切地攻他,他也损耗了些体力。相反,岳父大人这儿日养精蓄锐,又有海南容家的奇药,功力已经恢复如初。他们两个人现在交手,胜负还很难说定。” “真的?”她有点不置信地看着他,“你没骗我?” “没骗你。”他回答得很平静,可是嘴角和衣衫上的血迹,却令他看上去十分的苍白。云初雪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轻声道:“你……你的伤呢?” “我没事。”他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向她,“你在关心我?” 她慌乱地点了点头,想起先前他说,她是他的,不由心头一跳,喃喃道:“刚才我以为……你会不管我死活,让那男人……”她咬住了唇,心下懊恼。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低低道:“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任何男人碰你 她怔住!有点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温热的手掌,在她脸上轻抚,眼中又惊又疑,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话! “雪儿!”他低低地唤她,将她揽进怀里,迟疑着去寻找她的唇。他冰凉的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唇一沾上她的,云初雪蓦地惊醒过来,先前被侵犯的痛楚与羞辱,立刻涌上心头!连忙双手一推,挣脱他的怀孢,她用力过猛,立时跌倒在地,连声道:“你别碰我!” 他的脸色一青,瞪着她只是喘气。她拒绝他!眼晴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害怕和惊疑,她不相信他! 云初雪飞快地爬起来,缩到一旁,警惕地瞪着他道:“我……我很感谢你帮我,可是……以后我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她说得又快又急,丝毫不给他半分说话的机会,两只眼晴瞪得大大地,似乎淮备着,他一扑来,就立刻咬舌自尽! 靳天择喘息一声,只觉得心痛如绞,苍白了脸,冷汗岑岑而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迟疑道:“你……你怎么了?” 他支撑着坐在一旁,不再说话,闭了眼只是运气。云初雪见他似乎在运功疗伤,也不再问他,专心倾听外面的声音。只觉得外面寂静无声,只听见阵阵掌风不时袭过,仿佛已经打得难分难解。半晌才听得有人说道:“云庄主,你旧伤初愈,不必跟他讲什么礼让!他这人心狠手辣,可不能疏忽大意!” “是风伯伯!”云初雪迟疑着,只听他这话,难不成父亲还舍不得痛下杀心?是了,父亲是个君子,当然不会象那魔头一样,只管取人性命!那父亲岂不是要吃亏?! 她咬住了嘴唇,凝神细听,忽然有人“啊”了一声,她失声叫道:“娘!” 那是温微微叫的,难道父亲失手了?!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到靳天择站了起来,上前搂住她的腰,低沉道:“我们出去!” 第三十五章 一线之念 云初雪未及反应,就见他伸手往身旁的墙上一拍,那头顶上的床板忽地翻开,靳天择抱着她,立刻飞身掠了出去!两个人跳进房内,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原来所有的人,都已经站到了门外,紧紧地盯着那院子里的两大高手比武。云初雪心急如焚,就要立刻奔出门去,却被靳天择一把拉住:“你换件衣服!” 她呆了一呆,蓦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方才被那魔头撕裂扔掉了,当即面色一红,他将她挡在身后,唤了一声:“西窗!” 西窗回头看到他,立刻惊喜地迎了上来,“姑爷!” 他轻轻点头:“你来替小姐更衣。别让外人看到。” 西窗立刻应了一声,拉着云初雪绕到了房后,从后门出去,转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她一心记挂着父亲,胡乱地穿了件衣服,便急冲冲地想往外跑。西窗笑道:“小姐不用急,有姑爷在呢!” 她冲口叫道:“他自己都受了伤,哪里还管得了别人!”话未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西窗心下一怔,只是连连摇头,赶紧跟了上去,待她二人跑到院子里时,只见云峰与那引魂宗主,在中间打得难分难解,他们身后站着一排人,左手边是三大家主、温微微与靳天择,右手边站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在喜宴厅内的一男一女,而另一个长发披散,面色发白,一张脸阴柔无比,难辨男女,却是她未曾见过的。云初雪怔了怔,为何不见白无及?口中却喃淌道:“方才那些人呢?” 西窗也忍不住“咦”了一声,只听温微微唤道:“雪儿!过来!”她沉默着走到母亲身边,低声道:“娘,爹……到底怎么样?” 温微微忧心道:“我不懂。只是你爹大伤初愈,只怕难以抵挡。” 只听风行远沉吟道:“引魂宗主的武功与云庄主不相上下,要分胜负,实是很难。就算激战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有结果。” 云初雪心头一惊,三天三夜!父亲如何撑得住?照这样下去,就算他们武功不相伯仲,但是看起来那大魔头要年轻许多,又未曾有伤,父亲定然不能支撑太久!她急促地绞住了手,看着院子里身形飞快的二人,不由得心慌意乱。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令她微微一怔。抬头看着身后的人,虽然脸色依旧平淡,看向她的眼光,却有一分柔和。她怔怔道:“你有什么办法?” 他低低道:“岳父大人生平不伤人命,可那大魔头却不同。他以杀人为乐,想尽各种方法来杀人。他的武功招式,也是以杀人为目的。这样的人,只重结果,不重过程。纵然厉害,修为却是有限。” 风行远略略诧异道:“靳公子这话有理。只是不知你有何方法能让他取胜?!” 靳天择沉声道:“但凡过于在意结果之人,必定会心有旁鹜,只要能扰乱其心志,便能弱其攻势。攻势一减,其锐气便失。杀人者失了锐气,必为自己所败!” 他话音一落,身形突然一晃,瞬间闪到右手边那三人面前,一言不发,便往他三人当中的一人抓去! 那三个人原本全神贯注在看自己的主人和云峰比武,没注意他会突然出手,显然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两边的人,都退得极快,唯有那中间脸色发白的人,似乎来不及反应,被他抓了个正着!退后的二人见状大惊,立刻揉身上前,一齐攻向靳天择! 谁知靳天择反应极快,好象算淮了他二人会立刻攻来,当即将那人反身扣在身前,沉声喝道:“再动一下他就死!” 那二人立刻顿住,那女子恨恨道:“靳天择!你这卑鄙小人!居然出手暗算!” 靳天择冷笑道:“论卑鄙,在下无论如何都不及你们引魂招的人!我明说了,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目无论如何我都要取他性命!你们两个识相的,靠边去!” 那女子阴冷笑道:“靳天择,你功力只剩下一成,还受了我一掌,现如今来跟我们说这些狠话!你以为你难故得住我们两个?!” 靳天择扣住那男子,后退一步道:“那来试试!”他面色冷漠,似乎根本毫不在意,倒令那二人顿了一顿,似乎也有些拿不淮他到底武功还有多少。男子小声道:“你确定他的武功只有一成了?” 女子犹豫道:“方才接了我一掌,按理说,他应该受伤不轻。可是现在看上去,倒像没事儿人似的。我也奇怪……” 男子皱眉道:“还是小心为妙,恐怕有诈!” 女子道:“可是花影使被他抓住,那我们不是白跑了一趟?!” 男子道:“怕什么?等宗主赢了云峰,我们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靳天择冷笑道:“他是可以出去,可你们……却未必出得去。”说完,他扣住自己身前男子的脖子,“我先杀了他,再杀你们!”说完,他便手下一动。只见引魂宗主眼光忽变,飞身直往他扑来!靳天择见他来势极快,直取自己的后背,立刻转身一扭,将那男子挡在胸前,岂料那引魂宗主变招更快,就势抓住那男子,往前一拽,只听见“咔嚓”一声,那男子的手臂生生地脱了臼!他面色愈白,额头渗出冷汗来,却是一言不发,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靳天择下意识地松了手,他便如脱线的凤筝,轻飘飘地移到了引魂宗主的身后! 本来此时只要云峰立刻追击,他即使不落败,也会失了先机!高手过招,尤其来不得半点分神与疏忽!可是此时的云峰却收了手,站立在一旁,似乎在等待着他再回来! 引魂宗主盯着靳天择冷冷道:“你为何不守信?” 靳天择冷笑道:“我有何信要守?承诺你的人,又不是我!” 他脸色微变,“好个靳天择,自己功力已失,还敢来挑衅!我若不是有爱才之心,你方才早已经丧了命!” 靳天择冷笑道:“那在下还要多谢宗主你赏识了?若非我岳父大人宅心仁厚,你不一样也已经落败?!”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只可惜你却想错了云峰!他失了这个机会,不会再有下次!” 云峰低叹一声,说道:“天意如此,我也奈何不得。” 靳天择盯着他道:“既然如此,那让在下来替我岳父大人比武如何?” 引魂宗主哈哈大笑:“你知你岳父体力不济,才想出这个主意!怎么,你以为以你一成的功力,就想来打败我?!就算你有十成的功力,也未必能胜我!靳天择,你实在是太狂妄自负!” 靳天择淡淡道:“武功高的人,未必就能打败武功低的人。不打过,如何知道结果?!” 他紧紧地盯着他,眼光飘忽不定,断然道:“好!我跟你打!我倒要看看,惊海老人的弟子,到底有多厉害!能以一成功力,打败我!” 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忽地捏紧了手。只听云峰急道:“天择不可!这个时候你不能好勇逞强!” 靳天择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岳父大人请放心,我并非好勇逞强,若无把握,我也不会轻易出战。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去照顾岳母和雪儿吧。” 他直直地走到院子中央,对着引魂宗主道:“请!” “慢着!”他冷冷地盯着他道:“要我跟你打,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若赢了,你要跟我走。从此后听命于我!”引魂宗主口气凌厉,众人都捏了一把冷汗。若这靳天择真为他所用,以后江湖岂不是愈加拿他引魂招无法?! “你不会有那一天。”他口气更冷,盯着他的眼光,犹如冰刀。 他哈哈大笑,“好!若不能得你,是我生平之憾!”话音一落,他已出手。 “折云手!”风行远与容上省同时惊呼出声!以前他们曾怀疑引魂招与云家有莫大关系,都源于其下杀手的武功,很多招式与云家相似!今天见到宗主也出了这样一招,他们莫不惊疑万分!却见靳天择不慌不忙,低手一划,侧身闪过,旋即反手一掌。 这一掌去势极慢,到半途时,突然变招,俨然与刚才引魂宗主所出招式一模一样! 众人都忍不住咦了一声,心中却在默想,这靳天择做了云峰的女婿,这么快就学会了云家武功?!此人的武学天赋果然很高!若不然怎会如此年轻,就有了这样的功力! 那引魂宗主见他打出了折云手,却冷笑一声道:“云峰的东西好看,却未必有我的好用!”说完,又是一招。这一招去势更快,手掌在空中翻转,已然换了七八个方位。靳天择神色未变,也是回势一转,照着他的招式又原样打出。这样,不论引魂宗主打出什么招式,他总能以同样的招式应对。转眼两人拆了有二三十招,都打得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切磋武功,而非生死相搏! 司空一断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样打下去有什么用?” 云峰却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过招的两个人,一句也没有说。打到第一百招时,他终于暗下眼光,轻声叹道:“想不到这云家手法,果真有两解!唉!!” 云初雪怔怔道:“爹,你说什么?” 云峰叹道:“云家手法一共有六层境界,分为折云、拈云、抚云、迷云、卷云、舒云。我云家历代,只有先祖云扬天练到了第六层。我不才也只练到了第五层。但我幼时曾听父亲说过,云家手法有两解,招式虽一样,可是催动发招的方式却不同,它们的功力也不同。若是男女同练,各练一法,这一套云式手法,方能融会贯通,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云初雪惊叹一声:“这么复杂?” 云峰点头道:“是,你母亲不会武功,你也不喜欢习式,所以我们云家一直没有女子练这手法。先祖与先祖母当时便是一人一法,绝妙天下。只可惜……自他们之后,这手法便失传了一半……再没有女子练过了。” 云初雪迟疑道:“那……他们二人练的,就不一样吗?” 云峰道:“是。两法不同,这两种手法若要互攻,根本无法分出胜负。但若要互补,便威力惊人!天择以此缠斗,虽然能拖延,但……取胜无望!”他语气渐渐沉重,仿佛在苦苦思索什么无法解决之事! 云初雪忧虑道:“那如何是好?!爹你快想个办法!” 云峰正想说话,那场上突然起了变化。只见引魂宗主突然长啸一声,招式骤然快了一倍,手掌翻飞,已经分辨不清他的方位。靳天择目光一凛,忽然后退一步,却已经闪避不及,被他一掌击中,倒在地上。引魂宗主哈哈笑道:“靳天择!你还不束手就擒?!”说着,他闪到他跟前,就往他肩头击落!靳天择眸光一闪,嘴唇轻动,忽然寒光一闪,口中飞出一支细如半毛的钢针! 引魂宗主万没科到他会有此一招,急忙倒身闪避。就在他一回身的刹那,靳天择双目圆睁,一掌朝他胸口拍去! 引魂宗主闪过暗器,再躲过他这一招,本来并不是太难。想着靳天择功力只余下一成,又先受了他一掌,所以这一掌拍过来,力量肯定有限,因此他一点没有闪避,只是眼中惊疑莫明,随手一挥,硬接了这一掌!只听见砰地一声,他身形未动,两人身前却冒出一股轻烟,靳天择后退三步,面如死灰,四下顿时如死一般地寂静! 云初雪见状大惊,竟不由自主地跑上前去,对着他惊叫道:“靳天择!你没事吧?” 听见这一声呼唤,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过半晌,方听引魂宗主低沉道:“云卷云舒,原来是这样用的。难怪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云家人,能练全这云家手法!靳天择!你要跟我走!”“我可没输!”他淡淡地,眼角竟浮出一丝笑意,“为何要跟你走?!” 引魂宗主目光一凛,“好,那我铲平流云山庄,你留在这里也无用!”他冷笑道:“我留在这里,又不是为了流云山庄!天下第一庄在我眼里,根本毫无意义!” 引魂宗主怔住,半晌方道:“你留下来不为了流云山庄,那是为何?”他突然目光一闪,回身朝云初雪抓去。众人大吃一惊,都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抓她,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在一瞬间,云初雪已被他扣住,冷笑道:“难道你真是为了这个女人?!” 靳天择脸色微变,冷冷道:“我为了什么,与你无关。” 他阴冷笑道:“世上女人多得是,你要美人,想要多少我给多少。这一个… …就算了吧!”说完,他锁住她的咽喉,云初雪立时感觉自已喘不过气来。众人惊声叫道:“快住手!” 温微微急得想要扑上去,却被云峰扯住,他也是脸色苍白,盯着他道:“你放了雪儿!大不了,我让你们离开!” “云庄主!”容上省低声道:“切不可放虎归山!” 云峰苦涩道:“不,我不能拿雪儿的命来赌!” 引魂宗主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天择,仿佛在等待他的答案。只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沉声道:“你放开她!你想要卷云到舒云的练功之法,我可以给你。” 他目光闪动,轻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居然会裁在一个女人手里!可惜!好,你说,我即刻放了她!” 靳天择慢慢走到他跟前,眼晴却一直在看云初雪。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显然支持不了多久。眼晴里的惊惧与痛苦令他的心,忽地一缩。这种眼神,他已经看得太多,每次看到,都会令他心中英明刺痛。 他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卷,递了过去,“放了她!” 他迟疑着,伸出一只手去接。靳天择忽然手腕一翻,将他的手扣住。引魂宗主吃了一惊,正想出招将他制住,却只觉得锁住云初雪的手,一阵剧痛,他蓦地一惊,却是自己身前的女子忽然用尽全力,咬住了他的手。他吃了一惊,这是她第二次咬他,却是两次都咬在了同一个地方!他又惊又怒,立刻抽手一掌,直往她后背拍去。靳天择见状大惊,连忙伸手一拉,将云初雪拽到身后,引魂宗主那一掌,硬生生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他立刻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惊叫一声,没有半分迟疑,立刻飞身上前朝他扑去。引魂宗主将那泛黄的纸卷收在手中,哈哈大笑,叫道:“引魂招所有弟子听令,立刻撤退!”说完,他飞身而起,已然跃出院墙之外! 那站在一旁的三大杀手,也没有片刻迟疑,随他跃出墙外!风行远叫道:“不能让他跑了!”司空一断和众人随即追了出去! 靳天择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云初雪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立刻扶住他叫道:“喂!喂,你没事吧?!” 云峰冲上前来一把扣住他的脉门,脸色忧色顿生。温微微扶着女儿急道:“怎么样?” 云峰叹气道:“他原本只剩一成功力,才想了这个法子来对付那大魔头,想不到最后功亏一篑!” 云初雪心急如焚,泣道:“这都怪我!怎么办?!” 云峰道:“没事,白无及在梵音阁,立刻去找他!” 云初雪急忙抹了一把泪,扶着靳天择站了起来,叫道:“好!为何白大哥没来这里?” 云峰低沉道:“他受了伤,在梵音阁内养伤。这一仗多亏了他,不然我们没这么快能回来衣轩!” 啊?白大哥也受伤了?云初雪呆了一呆,怔怔道:“他伤得重吗?” 云峰道:“说重也重,折了腿骨。好在他自己懂得医冶,养些日子应该不会有大得。” 云初雪吸了一口冷气,抬眼去看靳天择,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唯有唇边的鲜血床目惊心,立时心乱如麻。今天他一再不顾自已,出手相救,实在令她不敢相信。想起这人先前对自已所做的一切,似乎从他答应与她成亲开始,就变了一个人!到底父亲跟他说了些什么?! 三人立刻扶着靳天择进了梵音阁中,福禄寿一见他们便惊道:“公子!你受伤了!” 云峰道:“白公子可在屋内?” 屋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小公子笑道:“公子在的。云庄主来了吗?” “棉棉?”云初雪怔了怔,“你也来了?” 棉棉笑道:“我早来了,你呀,一点都不够朋友!见都不见!” 云峰道:“先不说这些了,天择受了伤,赶紧让你家公子看看!” 棉棉为难道:“可是公子刚服了药睡下……” 云初雪急道:“他受伤很重,耽误不得。棉棉快去通融一下。” 棉棉看了靳天择一眼,正想说话,却听一人道:“棉棉,快让他们进来!” 众人大喜,立刻扶着靳天择进了屋内。房内的屏凤已经打开,白无及坐在床边,神色平淡。看见他们便道:“到底怎么了?” 云峰扶着靳天择坐在一旁,说道:“他与引魂宗主交战,被他的卷云手所伤!白公子……” 白无及支撑着站了起来,示意他不用说了。棉棉赶紧上前去扶,云初雪见他左腿缠着夹板绷带,一为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心中愈加不安。 白无及摸着靳天择的脉搏,沉思半晌,方叹道:“他连番受伤,似乎不止一次!” 云初雪慌乱道:“是的,他今天被伤了两次!”白无及看了她一眼,探了半晌的脉,忽然卉道:“真怪,他明明功力只剩一成,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却未伤及内脏和经脉。”众人一喜,云峰连忙道:“那就是说,没有大碍了?”白无及点头道:“嗯!靳公子得天独厚,似乎有神功护体。即使功力再差,也总能在瞬间积昔力量,以十倍爆发。但这样的爆发,极损耗体力,照现在的惰形看,他虽然内脏未有大伤,但疲累至极,已经到了极限。至少也要休养大半月,才能恢复体力!” 云初雪心头一颤,难怪他方才几次出手,都象是内力毫无损耗,原来是这样! 云峰沉吟道:要不管如何,先冶奸天择要紧。白公子,我让他留在梵音阎与你做伴,如何?我会多派人手来,任你差遣。你二人在这里好好养伤。别的事,我去善后。” 白无及点头道:“如此甚好。对了,那引魂宗主如何了?” 云峰道:“他跑了,不过三大家主已经追去,估讦不会跑太远。” 白无及皱起眉头,轻叹道:“想不到这次我们处心积虑,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云峰道:“我们虽然有所损失,但他们也不好过。你伤了绝影使,花影使的武功,也已经被天择封住。以后即使是恢复,也会有所损耗。至子引魂宗主,他手下折损大半,即使逃了,也不会那么快就卷土重来!再说,有三大家主相助,相信引魂招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白无及点头道:“云庄主所言极是。就是在下可能帮不了多少忙了。有受了伤的兄弟,不如请他们上来,我为他们诊冶。” 云峰感激道:“多谢白公子!想不到你受了伤,还想着众位兄弟!在下替他们给白公子施礼!” 白无及连忙道:“不敢当!云庄主太客气了。有什么事用得着,请尽管说! 为武林出力,白某义不容辞!” 众人又客气了儿句,云峰唤来云昭,将靳天择安顿妥当,这才与众人散去。云初雪揣揣不安,拉着母亲轻声道:“娘,我想留下来。” 温微微一怔,却听云峰道:“也好!如今梵音阁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与天择已成亲,留下来照顾他,也是应当的。” 云初雪点头道:“是。爹,你去忙你的,这边就交给女儿吧。” 云峰赞许地笑道:“雪儿长大了,这样爹就放心了。”他看着女儿脖颈处的淤痕,忍不住以关切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好跟白公子说。爹这段时间可能照顾不到你。” 云初雪连忙道:“爹爹放心去,雪儿自己会照顾自己。” 云峰轻叹一声,对着温微微道:“你多费些心,我走了。” 温微微不由自主地扯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万事小心!不管何时,你都要想着,我,雪儿,天择,在这里等着你。” 云峰眸光微动,瞬间柔和似水,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了。 云初雪唤来西窗,让七儿将新房内的衣妆被褥全都拿了过来,在西侧房内安置妥当,这才让靳天择入内躺下。随后白无及开了方子,吩咐人去抓药,做饭,忙到天擦黑了,才算是一一弄好。母女二人用过饭,温微微便回正房去歇下了。云初雪到东侧房内去看白无及,他倚在床前看书,似乎精神尚好。 “云姐姐!”棉棉一见她便迎上来,笑嘻嘻道:“想不到我们再见面,你就做了新娘子。” 云初雪一怔,心中万般滋味,却不知如何说起,只拉着她的手叹道:“棉棉,你不知道我……其实多羡慕你。” 棉棉笑道:“嘿,算了,我哪有你好!现在公子受了伤,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了。好闷!搞不好我爹又要抓我回去!” 云初雪笑道:“你要真心跟着白大哥,容伯伯定然不会阻止。” 白无及笑道:“只怕她是个三心二意的,怎么会一直跟着我?!也难怪容大侠不放心。” 棉棉撅起嘴道:“胡说!我哪有三心二意?我早就一心一意跟着你了!”话一说完,她径自红了脸,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话来! 云初雪见了,心头苦涩,却只得笑道:“棉棉是个好姑娘,白公子好福气。” 白无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她不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哪来的什么福气!对了,今天一场恶战,我们的人应该更有优势,为何还让那魔头跑了?” 云初雪叹道:“爹爹体力不济,天择就去替他打。他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我们都没料到他是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后来……那大魔头对他使的武功,似乎产生了兴趣,一心想要他跟着他入魔道。天择不肯,他就抓住了我……”说到这儿,她顿住了,内心纠结成一团。 白无及叹息道:“原来如此。他今天与你成亲,定然不能不顾你。” 云初雪转了转心思,看着他勉强笑道:“他为了救了我,受了大魔头一掌。对了,白大哥,你怎么受的伤?” 棉棉嘴快道:“真可惜你没看见,公子跟那绝影使打了一百招都不见胜负,后来那女杀手急了,在斤里乱抓人!也是倒霉,我被她给抓住了。” 云初雪一怔,怎么这么巧?! “白大哥一时分了心,被绝影使抓住了空子!幸好后来又来了个人,神勇无比,他武功不咋地,可是却好象打不死似的,缠得那女杀手无可奈何!”棉棉砸了砸嘴,又叫道。 云初雪疑道:“他是什么人?” 棉棉道:“不知道,公子你认识他吗?” 白无及沉吟道:“看身手武功,很象司空家的人。但司空家的后辈中,我确也想不出有谁能有他那样的身手。他出手就像拼命,完全没有多少章法。可是怪的是,他明明被伤得不轻,只片刻又精神奕奕,就象是……嗯,象棉棉说的,打不死一样!” 云初雪道:“难道他会什么奇怪的内功,可以很快就恢复?” 白无及笑道:“能在瞬间爆发恢复功力的武功,我只在靳天择身上看到过。但这种功夫,虽然能解一时之急,但用一次,便损害身体一分。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不会用。但他却不是,他恢复得极快,而且愈战愈勇,简直令人匪疑所思。到后来,居然绝影使和那女子都拿他没有办法。” “有这样的奇人?” 白无及点头沉思:“嗯,只可惜,后来绝影使见久战不下,便与那女子一起跑了。我先前以为他们想逃,后来才发现,他们是要来这里接应花影使!” 云初雪“啊”地叫出声来:“难怪!我说他们怎么会去了大魔头身边,原来是一早计划好的,救出花影使便去衣轩与他会合!” 白无及眼光微黯,叹息道:“我的任务是要阻止他们进来云居救人,结果却没能做到。” “公子,”棉棉急忙道:“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被那杀手给伤了!” 云初雪心头一颤,连忙笑道:“是啊,你也尽力了,不必责怪自己。”白无及沉默地笑,脸上已然显现疲倦之色。云初雪忙道:“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棉棉,你要好好照顾白大哥。” 棉棉连连点头:“会啦,我就不要命也会好好照顾白大哥的。” 她说这句有几分调皮的语气,听在云初雪的耳朵里,却另有一番风情!这小丫头,一颗心,早已经失薄在白无及身上,只是不自觉啊!云初雪内心有几分苦涩,笑着起身告辞,回了西侧房内。福禄寿守在门前,西窗坐在屋内,似乎在盯着靳天择发呆,靳天择还在沉睡,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云初雪内心一沉,轻咳道:“西窗,你累了就先去歇着。”西窗如梦初醒,连忙起身笑道:“是。奴婢就在门外,小姐有事唤一声。”她收了脸色,慢慢退出门外,掩上了门。云初雪沉默着坐在床前,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你来了,我们这日子就全变了。你辱我毁我害我,又要娶我,几次救我,我真不知到底该怎么去面对你。靳天择……”她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他。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倒是好看多了。没有了冷漠的眼光,无情的话语,只有一张安静俊逸的脸。 她喃喃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娶我?” 他突然睁开了眼,吓了她一跳,立即跳开一尺,慌乱道:“你醒了?你,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想吃东西?”她有点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他支撑着坐起来,云初雪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替他抓了个软垫来垫在背上。他只是沉默着看看着她,眼光专注,没有说话。 云初雪不自然地转过身,说道:“我让七儿熬了些肉粥,你要不要吃些?白大哥说,你现在体弱,要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过些两天就能正常饮食。” 靳天择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话。她立刻叫道:“七儿!盛粥来!” 七儿连忙应了声,立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她端到他跟前,轻声道:“有点烫,你小心吃。” 他沉默着看着她,手指动了动,抬起手来去接那碗,却微微打闪,似乎接不稳。云初雪心中一软,说道:“我来喂你吧。”说完她便坐到床头边上,盛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然后以履试了试温度,这才笑道:“不烫了。来。” 她将勺子递到他唇边,他下意识地张了口,一口热粥下了肚,内心立刻温暖如春。她没注意他眼光的变化,只是一勺接一勺,专心致志地喂他吃粥,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她又轻声道:“还要吗?” 他沉默着点头。她便又盛了一碗来,细致地喂他,这样吃了三碗,问他还要不要,他仍然点头。 云初雪怔了怔,“还是……不吃了吧,你刚醒,要是吃得太多,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然,歇一会起来再吃?不行,我还是去问一下白大哥算了。”她起身欲走,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不吃了。” 她回头看他,眼神有一丝疑惑,“吃饱了?” “嗯,”他声音很轻,仍然抓着她的手,云初雪蓦地一惊,立刻甩开他道:“你!你吃饱了就睡吧。”她抬脚欲走,却听他沉声道:“你去哪儿?” 云初雪没有回头,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我去陪娘。有什么需要,就唤我。” “雪儿!”他半撑起身子,轻声唤道:“过来!” 云初雪怔住,他叫她雪儿!!心里忽地一颤,犹豫半晌,终于回头看着他,“做什么?” “如果我没坏了脑子,我记得我们已经成亲了。”他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云初雪面色一红,懊恼道:“今天我们是成亲了,可是……我说过,我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妻,有夫妻之名就成了。你要做什么我不管!” 靳天择目光忽地一沉,盯着她道:“你我既已是夫妻,不管如何,都既成事实。你想逃避我,不可能。” 云初雪急忙道:“反正你又不喜欢我,何必娄屈自己呢?算了不说了,你受了伤,白大哥说你体力损耗殆尽,须休养许久才能恢复。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你放心,我云初雪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恢复如常!” 他冷淡了眼光,轻轻道:“你想报恩?不再报仇了?” 云初雪呆了一呆,喃喃道:“报仇?我报得了吗?如今你不仅是毁了我清白的男人,而且都登堂入室,成了我的丈夫。我还能怎么样?”她沉默着转过头,语气酸涩,“况且你和我之间,早已经恩仇难辨,无法厘清了。我如今只盼着你快快好了,省得我老觉得自己欠了你。将来你只要不来烦我,你爱做什么做什么,让我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就成。不管是怨也好,恩也好,我都不想再想。” 他微微一怔:“你当真不再想了?” 她叹息一声,“不想了。想又有何用?”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虽然我不明白你以前为何那样对我,但这些日子来,你为我们,的确出了不少力。也许母亲的话并没有错,父亲也没有选错人!可是我……却无法把你,当成我的丈夫!” 他心头沉动,“那你的丈夫,是什么样子?” “我的丈夫……”她心中微沉,眼光莫明哀伤,“我以前总以为,我的丈夫,一定是个少年英雄,武功盖世,智慧过人。他一定一心一意爱我护我,了解我,懂得我,以我为重。我们能相知相守,相伴一生……”她忽地一笑,自嘲道:“你是不是又要笑我天真?” 他喉头一紧,却没说出话来。 云初雪强忍住即将涌出来的眼泪,吸了一口气,转身道:“你把我所有的天真,都已经毁得干干净净。你放心,我再不会幻想这些东西了。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格!”说完,她直直地走了出去,再没看他一眼。 第三十六章 情意流转 天明时分,云峰与三大家主一起回了剑天阁,议事厅内已经恢复如常。经过昨天一场恶战,流云山庄与三大世家的人,也有不少的折损。云昭安排着众人一一去休息,收拾战场,也是忙了一夜,看见云峰回来,喜出望外,立刻迎上前道:“庄主!你可回来了!” 云峰一脸的疲惫,只略略点了点头,回首对身后三人道:“我们进了云居再说。云昭,你备马来,我们骑马上去。”云昭立刻应声去了。于是一行人快马到了云居门前,匆匆进了厅内,刚一落座就听见风行远道:“想不到我们追出去三十里,都没能见到他们的踪迹,着实是奇了怪了。” 容上省思索道:“莫不是他们有什么秘道捷径,怎么会片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峰沉吟道:“未必。他的手下踪迹尚在,三大杀手估计是早就找好躲避之地,所以不好查寻。唯独引魂宗主不见,难道他的轻功,当真是无人能及?” 司空一断想了想道:“以你我的功力,都追不上他,还真是奇怪……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不太可能。” 容上省轻哼一声,说道:“司空大侠如今也得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司空一断面色一青,知他在记着原先他失言之过,虽然心中有不服,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不忿,低头喝茶。 云峰叹道:“这一仗虽然我们准备得充分,也可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看来引魂招这个邪教,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百倍。单看他们进攻撤退的阵势,就知道其训练有素,并非一日之功。” 风行远叹道:“云庄主所言极是。这次他们虽然损兵折将,可我们也伤了白无及和靳天择。想来,只能算是个平手!” 云峰沉思不语,只听司空一断又道:“云庄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为何引魂招的人,也会你云家功夫?!” 云峰心头一沉,叹道:“这……在下的确想不通。我看那引魂宗主年纪不会太大,身形声音色,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如此年轻就有这般身手气度,本是个式林卉才,只可惜……遁入了魔道,实在是我式林之祸!” 司空一断见他避而不谈,心中略有些不快,只得说道:“也许有些渊源云庄主不便跟我们这些人明说。但在下有一句话,若找不出根源,只怕难以将这杀手组织,连根拔除!” 云峰怔住,叹道:“并非在下不想明说,只因这其中因果,我的确不甚清楚。还望诸位大侠见谅。” 风行远道:“云庄主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只不过这次未能将这组织完全铲除,实是后患无穷。以后大家更要愈加小心为上。” 云峰点头道:“在下也有此意。追了三天三夜,大家都累了,请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商议按下来的事情,如何?” 众人这才起身告辞,各自回房歇息。云峰坐在堂前,闭目沉思。经过这一战,他心里隐约觉得引魂招这个组织,似乎真的与云家有着某种关联,可是却又无从得知,到底是何关联。他轻轻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已经乱成一团。 “爹!”忽然听到一声轻唤,他蓦地抬头。 云初雪轻轻地走进来,蹲在他身前,关切道:“你回来了?是不是累了?不如先回衣姿楼休息?” 云峰轻声叹息,摸着女儿的头道:“雪儿,天择好些了吗?” “嗯,”云初雪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他今天精神好多了。” 他站起身来,“走吧,去梵音阎,我想看看他。” 云初雪默默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大魔头,抓住了吗?” 云峰轻轻摇头:“这人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以我和司空一断的轻功,都追他不上。这次纵虎归山,真是氐林不幸!天择这次受到重创,要想完全恢复,恐怕要费些时目!我有点担心……” 云初雪低下头,心中犹为沉重,呐呐道:“是我不好……” 云峰看着女儿,轻声道:“雪儿,不能怪你。他是个男人,既然娶了你,救你护你是应该的。要怪,只能怪那引魂宗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云初雪默默点头,“女儿明白。爹,我就想问问,如何才能让他尽快恢复?他的武功,若要全部练回来,需要多少时日?” 云峰忧虑道:“我也不知道。练武本来就看个人的天赋与悟性,他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武学遣诣,实属难得。只是这次一再受伤,恐怕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何时能恢复从前的功力,还很难说。”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心头仿佛压了一快重重的大石,儿近喘不过气来。她终是没再说话,扶着父亲,一路进了梵音阁。轻扬守在芳草地外,除了她,云昭又派了三个人来,四人各守一方。福禄寿守在木屋前,锦阑与西窗、七儿,都在房前忙碌着。见他二人来了,都欣喜万分地迎了上来。云峰进了屋内,温微微连忙奉上香茶,张罗着备饭。白无及也出来相迎,淡淡笑道:“云庄主可算回来了!” 云峰惭愧道:“在下无能,始终没能将那大魔头抓回来,让你们失望了。” “爹!”云初雪轻声道:“你和众位伯伯都尽了力了,何必自责?” 白无及叹道:“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云庄主不必执着于此。将来我们还是会有机会跟那大魔头一较高下。” 云峰一脸疲色,沉默不语。温微微道:“峰哥,你也累了,先歇息吧。”他站起身来,眼晴望向西侧房内,温微微心中明了,轻声道:“他早上醒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用过饭刚睡下。你去看一眼也好。” 云峰走到房门前,默默地往里看了一眼。靳天择躺在床上,果然睡了。他的眼光柔和温暖,留恋半晌,方才回身道:“好好照顾他。” 温微微软语道:“我会的。你去休息。一会醒了,你们也能说说话。” 云峰这才回到正房中睡下。梵音阁内一派祥和,到晚上时,温微微与云峰回了衣姿楼,云初雪执意留下,他们深知女儿为靳天择受伤一事深为愧疚,也就不再坚持。如此过了十来天,云初雪的悉心照科,让靳天择恢复很快,已经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白无及笑道:“靳公子果然天赋异禀,我原以为你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好了。” 靳天择淡淡道:“我不过好得快些,没什么大不了。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不好才怪。” 白无及看了云初雪一眼,“也是,有娇妻这般照科,靳公子自然好得更快。” 云初雪面色微白,回身道:“白大哥说什么呢!对了,你的腿伤如何?还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他轻声叹道:“我只是断了骨,已经好了很多。云小姐为在下费心了。”他平静地看向她,正欲再说儿句客气话,却只见棉棉快速地冲了进来,冲着他叫道:“公子!你该吃药了!”他哑然失笑,“你这丫头,真是无孔不入,比我还要啰嗦!” 棉棉不满地将药碗塞进他手里,嚷道:“自己还是大夫呢!不按时服药,病怎么好?说我罗啸!快喝!” 白无及无奈地笑,将药一饮而尽,“那你这大夫是不是也太凶了?对待病人,总要温柔体贴些,病人才好得快!” 棉棉白了他一眼,嚷道:“我也想啊,可你不听劝我,不配合大夫的病人,还需要客气吗?”众人失笑,云初雪眼见他的手腕处,居然也缠着绷带,不由得一怔,连声问道:“白大哥,你的手也伤了吗?” 棉棉嘴快道:“可不是!如今四肢伤了两肢,还逞强每天给人看病。你倒是把他们全部医好了,自己的伤却老也好不了!” 白无及淡笑道:“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好得慢些,又不是好不了了。你就是爱计较!” 看到他的笑容,云初雪心头一颤。想着当初他为她看病时,也是这样的温和优雅,体贴关切,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莫明地有些心堵,连忙勉强笑道:“你们坐坐,我去厨房看看。” 她快步出了屋内,一直走到屋后厨房门前,才停下脚步,站着发呆。自己也不知站了有多久,才听到一个声音沉沉道:“为何站在这儿发呆?” 她一回头,竟见到靳天择站在身后,脸色一沉,冷冷道:“没什么。你身体还没全好,回去休息吧。饭好了我自然会送去。”她大步踏进厨房内,赌气一般,执起一旁的木柴,扔进灶堂内。不科那干柴倒刺甚多,她不及细看,一下子扎到了手,当即惊叫了一声。 靳天择一惊,连忙上前抓起她的手叫道:“怎么了?伤到了?”她使劲儿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瞪着他叫道:“不关你的事,别碰我!” 靳天择眼光一沉,“你好像忘了我是谁?!” 她直直地看着他,冷冷道:“不用你提醒,我记得很清楚。” 靳天择上前一步,她便警惕地后退一步。他内心忽地揪紧,直直地走了三步,直把逼进墙角,云初雪终于忍不住叫道:“你要干什么?别耽误我做饭!”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想了想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她吃了一惊,瞪着他道:“你,你,你说什么?”帮她做饭?他脑子坏了?当下疑道:“你会做什么?” “不会。”他回答得简浩,眼光转向灶台,“比学武功难吗?” 云初雪忍不住失笑,“这个……我可没比较过。我只学过做饭,没学过武功。” 他看向她,唇角轻轻扬起,“那你教我,看看是哪个比较难。”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专注的眼神,心神有瞬间的迷乱,连忙低下头道:“还是不要了,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做什么饭?你要是真的好了有力气,就去练功吧。爹说,你功力损失殆尽,需要练回来,还不知道需要花多少时日……”说到后面,她语气渐渐担忧。 他低头俯身,“你在担心我?怕我从此就没了武功?” 云初雪轻声道:“嗯,爹说你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武功,非常不容易。要是真的练不回来了,岂不是可惜?!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们才弄成这样……要是你好不了,我……我觉得不安心。” 靳天择内心一动,轻声道:“不会。你不必担心,我有信心能练回来。” 云初雪心中略安,抬眼看着他,蓦地发现,他的脸离自己居然那样近,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鼻间。她不由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去推他:“那你赶紧去吧!我去做饭!” 他没有动,却抓住了她的手。云初雪一惊,连声道:“你做什么?放开!” “雪儿,你想让我尽快恢复武功,得帮我一个忙。”他面色沉静,盯着她一眨不眨。她仍然在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急道:“帮,一定帮,你先放开……” “好,那你跟我来。”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她,大步出了房门,直往屋后走去。云初雪又急又气,忍不住连连叫道:“去哪儿?”他也不答,只拉着她一路出了梵音阎,直往北去。他走得很快,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片刻便钻进了梅花林中。云初雪气喘吁吁,叫道:“慢点,我走不动了!”他终于停了下来,眼角隐有笑意,“那我抱你?”说完,作势就上前。 云初雪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用!我还能走!你到底要去哪儿?” 他一脸的平静,“练功啊!当然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云初雪这才四下打量,发现他们已经出了梅花林,进了一片树林中。她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是了,这是上次洁云勾引他的地方!后来他为了救她受了伤,他们便朝这个地方走的!她怔怔道:“为什么需要来这儿?!” “我喜欢这儿!”他神色自若地走到一旁,轻轻地抚着一棵树,抬头看着头顶被树荫遮住的天空,忽然纵身一跃,手指轻轻在一片树叶上一拂,缓缓落下! 云初雪呆了呆,他不是武功没了吗?怎么身手还这么好?靳天择走到她身前,张开手,手掌中间,静静躺着一滴水珠!这水珠晶莹剔透,在阳光里闪动着流动的光辉,美不胜收!她惊呼一声,忍不住上前细看,惊叫道:“你,你怎么弄的?” 他执起她的手,将水珠放在她的手心里,低沉道:“很美吗?象不象……你的眼泪?” 云初雪怔住,望着自己手中的水珠,又看了看他,沉默着握住了手,缓缓地放下。悲伤涌上心头,瞬间将她方才的惊讶与喜悦,融化殆尽。 靳天择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抬头道:“你看看,这棵树的顶端,是不是有一片最嫩的绿叶?”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目光坚定,叫道:“最多一个月,我会把它摘下来。” 云初雪看了一眼这棵树,至少有三丈高,一个月后他就飞身上去了?当下疑惑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么有信心,我也就放心了。你要在这里练功?那我能帮你什么?” “你帮我拿着这个!”靳天择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塞进她手里,“拿着,不需要放手。” 她见他神情认真,不疑有它,低头一看,竟是个小小的银制香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疑道:“就这样?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盒子里是一种药,有助于修练内功。但这种药,需要女子的体温来催化,才能发挥药效。所以,我要你拿着它。一定需要你的肌肤与它接触,才有用。明白吗?” 云初雪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还不简单,我让西窗或是七儿来帮你也一样,为何非得是我?” 他的脸色沉了沉,转过身道:“你不想帮我?” 云初雪怔了怔,喃喃道:“不是。可是……我又不懂武功,恐怕帮不了多少忙。我还不如去多做几道菜,孝顺孝顺爹娘……” 他冷冷地打断她道:“我的武功是因为你没了,还有你爹!现如今不过是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却推三阻四!你们云家就是这样待人的吗?!” 云初雪见他似乎有些生气,连忙道:“不是的,我……那好,我帮你就是。” 他面色缓了缓,盯着她道:“好,你答应了。以后每天午后,你就需要随我来这里练武,不得有失!” 云初雪认命地叹了口气,找了个干净的空地坐下,无奈道:“好吧。希望你早点练好。那我们都解脱了。” 靳天择这才开始坐下运功,不再说话。云初雪靠在树旁,甚觉无聊,也不知是这些日子操劳累了,还是刚才跑得没了体力,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隐约中听见树叶哗哗地作响,她膝脆中睁开眼,忽然见到靳天择的脸,几乎就需要挨着她的,她大吃一惊,想也没想,立刻“啪”地一掌挥了过去。 这一掌打得又快又狠,毫无征兆,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怔住了!云初雪喘息一声,飞快地爬了起来,逃离了他的怀抱,站到一旁,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忍不住颤声叫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沉默着站起身,回头看她,英俊的脸上,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个五个指印! 他面无表情,一甩手,落下一条蛇来!云初雪惊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他,他刚才不是想侵犯她,是为了捉这条蛇?!她顿时又羞又悔,连连道:“怎么,怎么回事?” 那条蛇摊在地上,已经成了一陀烂泥般,动也不动了。靳天择淡淡道:“这后山毒物多了,我倒没想过。可能是那香盒的药力发挥,将它引来了。明天需要带些避虫的东西,否则麻烦。” 见他丝毫没有介意自己打了他,云初雪不免有些不安,吞了吞口水道:“你,你的脸……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她咬住了唇,有点不知所措,“你为什么不躲?!” 他平静如斯,“我躲了,它就咬到你。” 云初雪怔住,是了,以前她打过他数次,没有一次能打中。从前可能他武功尚好,反应又快,自然打不中。如今他武功已失,又专心想为自己捉蛇,自然一击即中!她懊恼道:“你可以叫我啊!” “你睡得那么香,我不想吵醒你!”他回答得很自然,“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 云初雪心中忽地一梗,说不出话来。他沉默着走到她跟前,想伸手去拉她,又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云初雪只得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梅林回到梵音阎,路上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晚上用饭时,西窗回话说,姑爷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不用饭了。云初雪心里咯噔一下,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另盛了饭菜,送进房去。 靳天择背对着她半躺在床上,看不出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她试探着说道:“喂,你不吃饭吗?我今天做了鱼香茄子,还有香芝排骨……”她轻轻走到床前,想去看他到底睡着没有,岂料他突然一翻身坐了起来。云初雪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立时重心不稳,眼看就需要找倒。他眼疾手快,立刻拉住她,往怀里一带。云初雪便连人带饭,直扑了过去。 “啊!”她叫了一声,懊恼道:“糟了糟了,我的菜!”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倒在他身上的饭菜,连连叫道:“糟了!有没有烫到?” “没有。”他的声音发沉喑哑,可她又忙又乱,却没有留意到,只管抓起自己身上的一快手绢,胡乱地在他身上擦拭。饭菜是清理干净了,可是衣裳却是脏污了一大片!她愁苦道:“怎么办?弄脏了,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吧!”说完,她便去扯他的衣衫。 靳天择喉头一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任由她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衫扯了下来。他本来已经淮备就寝,所以只穿了一件中衣,云初雪一扯,立刻露出了一片结实光裸的胸膛!她惊叫一声,立刻面红耳赤,站起身来跳到一旁,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她捂住了自己的眼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把衣裳换了吧!” 他沉默着下了床,看着她道:“衣服在那边柜子里,你帮我取。” 云初雪心慌意乱,立刻奔到衣柜旁去翻找。取出衣服来递过去,仍然不敢看他,“快换!” 他接过衣服,却只是盯着她道:“你来帮我。” “啊?”她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道,“我?” 他神情自若,淡淡道:“是你,你是我的娘子,帮夫君更衣有何难?”她愣住,自从他们成亲之目开始,这流云山庄就没有一刻安中。加上他受伤很重,一直都无力相顾,云初雪每目只知悉心照科,一心一意想他快些好起来,根本没有细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比从前。现如今突然听他说“娘子”两个字,只觉得又陌生又惊怕,连连后退道:“不!我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夫妻……” 他目光一沉,真是受够了,口口声声都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不耐地抓住了她,用力抱住,滚到床上,沉声道:“夫妻便是夫妻,我是夫,你是妻,你是我的!你不能再这样逃避!” 云初雪大惊,他未着衣衫,肌肤紧紧贴着她,炙烫着她脆弱的神经,令她快需要喘不过气!她用力阻拦着坚硬的胸膛,一再地向她贴近,口中急道:“不要!你不要碰我!” “雪儿!”他目光如炽,滚烫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别怕我!” 云初雪根本无法推动他半分,两只手胡乱推拒,反倒令他愈加急切,在她的唇边辗转吮吻,密密切切。她急得眼泪终于迸流出来,只觉得全身肌肤如被凌迟一般地疼痛,似需要将她撕裂,忍不住哭出声来:“不要!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不要!” 她在求他!那破碎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令他心深深地颤抖,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她。 云初雪颤抖着爬下床,提着一口气冲了出去。靳天择倒在床上,闭着双眼拼命地喘气。脑子里全是她泪流满目的神情,那般娇弱无助,痛苦不堪,仿佛他是一个恶魔,想需要强暴她!他捏紧了双手,愤恨无比,却是无可奈何! 云初雪冲出房门,不及跌倒在地。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扶起。她泪迹斑斑,惊惶万状,连连发抖,他叹息一声,柔声道:“你怎么了?”她抬头一看,竟是白无及!顿时委屈万分,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白无及怔了怔,当下轻轻揽她入怀,“到底怎么了?” “白大哥,”她抽泣着,有些语不成声,“我……我好怕……” “怕什么?”他眸光微动,声音仍然轻柔。 “我……我怕……怕有一天,会被人欺负,再没有尊严,没有清白,没有一切……”她忧伤至极,绝望从骨子里透出来,直凉到内心深处。 “怎么会?你有云峰,有靳天择,他们都会保护你……你是天下第一庄的小姐,谁敢欺负你?”白无及眼色深沉,却是轻笑道。 云初雪怔住,蓦地回过神来,仰起头看着他,迷茫道:“是吗?”她脸色苍白,看上去无比脆弱,仿佛没有支撑,立刻就会倒下。白无及心头一动,叹息道:“你不用怕,万事自有天意……” “天意……”她喃喃道:“白大哥,你还能……为我吹一次那首曲子吗?” 白无及轻轻笑道:“当然可以。”他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取出碧萧来。悠扬悦耳的乐音立刻响起,如流动的清泉,在梵音阁内轻轻回响。 云初雪听得痴了,呆呆地看着他,眼光慢慢地沉淀。一曲终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仿佛不想打破这一刻的美好和宁静。 “想不到白公子对音律竟会如此精通!”沉厚的声音,忽然划破了夜空的宇静,令那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回神。云初雪转过头,看见靳天择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木屋前,盯着她,眸光深沉。他已经换上了墨色的衣衫,长袍飘飘,愈加显得丰神俊朗,可是看在她的眼里,却犹如追魂的魔鬼! 云初雪深吸一口气,低下头道:“我去看看娘。” 走到他身前时,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雪儿喜欢音律?”她怔了怔,下意识想挣脱他,却按触到他的眼光,冷得发沉,“这曲子好听吗?” 白无及道:“音律原本就是娱人之物,云小姐喜欢有何奇怪?只是不知在下这拙作,入不入得了靳公子之眼?!” 靳天择目光转向他,淡淡道:“白公子是高雅之士,所作之曲也是高雅之音。在下自愧不如。我自幼痴爱武学,对音律是一窍不通,正想向白公子请教。” “不敢当。”白无及道,“靳公子若有兴趣,倒是可以互相切磋。” 靳天择低眼看着他的腿,问道:“白公子的伤,恢复得如何?” 白无及笑道:“已经好了九成,行动虽不如从前自如,但是像平常人一样走路,倒是无碍的。” “哦。”靳天择平静地看着他,“白公子号称妙手郎君,医人医己,都是一样足以妙手回春。想来过不了多久,白公子就能行动自如了。” 白无及略怔,旋即笑道:“那自然是。我的伤和你的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你的功力尽失,想练回来,恐怕需要花些时日!唉!就是不知道你要练多久,才能练回这十几年辛苦练成的武功!” 云初雪心中一紧,喃喃道:“白大哥!你的意思是,他的武功,难不成还要花十几年才能练好?!” 白无及笑道:“那倒未必。以靳公子的资质,若能再加以灵药相辅,一年半载也能恢复!” 云初雪脱口道:“什么灵药?!” 白无及沉吟道:“修练内功的灵药有三种,一是天山雪莲,三十年才开一次花,世所罕见。二是高原玉草,五十年才成精,百年难求。三是深海灵砂,百年沉淀精髓,可遇而可不求。此三种东西,都是世上少见,得一种就令练武之人,至少精进十年。若能三种得齐,恐怕能精进百年!” 云初雪惊道:“如此难求,世上有人求到过吗?” 白无及笑着摇头:“不曾。不过曾有人求到过一种,三种都有的,还未见过。” 云初雪低头叹气,“那不等于无望?!” 白无及叹道:“若是容易,岂不是人人都是绝顶高手了?自然是难求才珍贵。”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靳天择道:“靳公子是惊海老人的弟子,身边应该至少有一种吧?!” 他平静道:“如果是白公子说的这三种之中的,在下没有。” 云初雪惊讶地看向他,想起午后时,他曾让自己拿过一个香盒,说那里面的药物有助于修炼内功,难不成……只听白无及道:“那真是遗憾了。靳公子唯有努力苦练,希望能早日恢复武功。再过三天,在下就需要离开了,恐怕等不到靳公子成功之目了。” 云初雪惊道:“白大哥你要走?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白无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浅笑道:“我的伤不碍事。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让我总在一个地方呆着,我还真不习惯。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云初雪的心,顿时乱了一分,喃喃道:“就算有事,也需要等伤完全好了再走啊!你这样出去,万一有引魂招的人来寻仇,岂不是危险?!” 白无及轻笑:“云小姐不必担心,在下虽然有伤,但还能自保。况且还有棉棉,她虽然年轻,但多少能帮我。” 棉棉!云初雪呆了一呆,低下头道:“也是……那小女子就祝白大哥一路顺…”话未及说完,她已经转身进了屋内。只觉得内心如刀绞一般,痛楚难当。她原本一心向着白无及,觉得看即使不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看到他,就是一个安慰。只可惜,他却始终是需要离开的,在他心里,她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只觉得眼睛莫明地发酸,却已经不明白到底伤心为何。直直地进了正屋内,倒在床上发呆。直到靳天择走进来,她也未曾发觉。 “他需要走了,你很难过?”低沉的声音里,隐藏着浓浓的酸意。 她立刻起身,瞪着他道:“与你无关,请你出去。” 靳天择没有动,半晌方苦涩道:“如果那天你去求他,他真的带你走了,我或许……会就此罢手,再不回来。可是,他没有带你走,那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别说了!”她捂住了脸,终于流出泪来。 靳天择倾了顾,走到她跟前,低下身子,温声道:“我说过,他不要你,我要。我们已经是夫妻,事实无法再改变。雪儿……”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为什么他还要一再地来提醒她是多么下贱卑微,企图红杏出墙?而他又做出一幅救世主的模样,表明自已会负责到底?他有什么资格来跟她说这些?想到这儿,云初雪奋力地抹掉了眼泪,瞪着他道:“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要管!总之我心里有谁都跟你没关系!他要不要我,也跟你没关系。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要我,我也不会求着你要!” 她的目光里充满着愤恨和自贱的意味,将他远远的隔离。她根本不在意他如何看待自已,在她的眼里,他不过是个毁了自已清白,居心叵测的男人!就算他一再地出手相救,也无法将那破身的耻辱与痛若,从她的心里彻底地抹去! 靳天择后退一步,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如果当初能料到今天的一切,那么他还会那样对她吗?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天意?他转过身,艰难道:“我会…… 如你所愿!” 看着他消失在房门口,云初雪才松了一口气。刚才虽然她义愤填膺,说了一大堆激昂的活,可是她内心还是很怕,他会扑过来。但他居然就这样走了,倒令她有些些意外。若是从前,她这样说他,他是不会放过她的。云初雪倒在床上喘气,思潮起伏,难以平静。 三天后白无及果然前来告辞,棉棉站在他的身后,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小声咕哝道:“真是的,伤还没好全,就想着到处走!小心你变瘸子!” 白无及只当没听见,笑着道:“云庄主,在下叨扰多目,实在是多有不便。现在我已经行动自如了,想着还有事需要办,所以就告辞了。” 云峰连连道:“白公子客气了!你能来我们流云山庄,是我的荣幸!其实你的伤虽然已经奸了些,但总归还是有些不便,不如再住些日子……” “是啊,”温微微接过话,“还是再住些日子,等伤全好了再走不迟。” 白无及笑道:“多谢庄主、夫人关心,你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确有事需要回一趟药王谷,所以不便再打扰。就此别过吧。” 云峰只得叹道:“既然如此,那我让云昭送你一程。”于是唤了云昭来,吩咐人去备车。 云初雪盯着他,欲言又止。他沉默着走过来,淡笑道:“云小姐,你的身体这几年调养得当,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你要记住,你的体质偏寒,不宜多饮茶。我这里有些方子,对你常患之病,有些帮助,你拿着。”说着,他递了个小小的锦囊过去,示意她收下。 云初雪按过来,隐约觉得锦囊里似有个硬物,不由一怔。他暗暗示意她收好,又笑道:“这些方子都是我生平总结得出,可需要好好保存,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云初雪心头一暖,叹道:“多谢白大哥!我一定好好保存。”西窗上前来欲接过收好,她却默默收进衣袖里。温微微看在眼里,连忙上前笑道:“多谢白公子费心,雪儿的病亏得有你,才能全好。我们全家都感激你。你若得空,欢迎你来流云山庄做客!” 白无及淡淡一笑,温微微话里的意思,他岂会听不出?!当初比武招亲之前,她一心想他能成为流云山庄的女婿,谁料到半路杀出个靳天择?!如今女儿嫁了他人,倒是完全违背了她的初衷,这让她对他,总有些略略的愧意。 他的目光在云初雪的脸上停留了一分,便大步走了。温微微忍不住叹息道:“这世间缘份最妙,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都求不来。白无及这样的人,不知何人才是他命的姻缘?!” 云初雪的心,随着那锦囊,一同悄悄地深藏,直深到无人可及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百转千回 流云山庄与引魂招一场大战,各有损失。引魂招的弟子折了大半,四大杀手也是一死一伤,自此便销声匿迹,仿佛消失了一般,武林终于有了久违的平静。白无及走后,三大家主也陆续告辞,各自回家。云峰仍然忧心忡忡,总觉得这平静背后,酝酿着暗流汹涌,那逃离了的引魂宗主,必定躲在某个地方,养精蓄锐,等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你在担心他会练成了六重云家手法,再来挑衅吗?”靳天择看着云峰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将那武功秘笈,给了他?” 云峰摇头:“不,如果当时是我,也会给他。没有什么东西,比雪儿的性命更重需要。你能那样做,我很高兴。那说明在你心里,是有雪儿的。” 靳天择沉默着收回眼光,却没有说话。对于云初雪,他的心里,也打着一个结。 “别灰心。她终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云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的内功练得如何?” 靳天择道:“一切都按计划来,还算是顺利。岳父大人不必担心,天择心里有数。” 云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方叹道:“天气越来越热了,你搬回衣姿楼去住吧。有雪儿和微微照应,凡事也方便些。” 靳天择没有说话,云峰又叹道:“难不成你想就这样躲她一辈子?” “我没有。”他低沉地开口,“是她不想见我。” 云峰沉沉地叹息,“她不想见你,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若不是一开始你那样对她,她又何以会对你失去信心?天择,有些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心结,只有你能打开。你的心结,也只有她能打开。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放弃……” “不!”他断然道,“我没放弃!我靳天择要的,从不放手!” “好!”云峰赞道:“我没看错你!我和微微,还等着云家的孙儿,在这流云山庄里出生长大!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搬回来吧……”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木屋外。 福禄寿笑嘻嘻走过来,“公子,需要我去收拾吗?” “你留下,我回去!”他头也没回。 “啊?”福禄寿急了,“师父说过,需要我寸步不离跟着你……” “那师父有没有说过,你得听我的?”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没有丝毫让步。 福禄寿苦了脸,“有。可是……” “没有可是!”他不耐地打断,“你就留在梵音阁,我虽然搬回去住,但是每天还是需要过来的。” 福禄寿这才笑了,“当真?那也行。公子你要去练功吗?我陪你去!”“不用。”他站起身,大步走了。衣姿楼在衣轩的最北面,已经接近山顶。院门前有一棵茂盛的老榕树,此刻已是夏日,树叶苍萃,密密集集,一走到树下更显得格外清凉。靳天择远远看着那道门,内心起伏不定。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锦阑与温微微走了出来,一看见他便愣住了。 锦阑连忙上前来问需要,他点头示意,对着温微微道:“岳母大人可好?” 温微微见他温文恭敬,全然不似从前那般傲慢无礼,不由得眼窝一热,连声道:“好。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靳天择淡淡道:“已经好了,有劳岳母大人费心。” 温微微叹道:“那就好,你搬回来住,大家好照应些。毕竟你与雪儿已经是夫妻,互相关心扶持才是正理。天择……”她欲言又止,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靳天择犹豫着,低下眼道:“她近来身体不好?” 温微微忧心道:“雪儿这些日子瘦了好多,终目心神恍憾,心事重重。有时候跟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天择,你……还是应该关心关心她。” 靳天择默默点头:“我明白。我只是怕她,不想见到我。” 温微微急切道:“不会的!你相信我,雪儿是个好姑娘,她心肠最软,只要你肯多用些心……她会按受你的!”她朝着门内看了一眼,忧色又生,“她在屋里,你……有时间多陪陪她,好吗?这孩子小时候身子不好,受了不少的苦,我们也不敢随意让她出门……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有愧……” 见她眼晴微湿,靳天择内心微微一紧,当即大步进了门去。门内芳草遍地,一座精致的三层阁楼矗立眼前,仿佛画中仙境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径直上了楼,走到她的房门口,却不自觉地停了停脚。只听见西窗的声音传来:“小姐!今天好热,需要不要去梅林?” “不去了,”那声音有气无力,恢恢的,“热得我不想动。” 西窗笑道:“好歹还是动动,整天呆在房里,有什么意思?大不了出一身汗,反而舒服。” “算了。”看来是说不动。他沉默着走进门,果然看见云初雪趴在桌前,看着窗外发呆。她穿着一件淡紫丝绢的薄裙,发丝简单地挽在脑后,愈加显得单薄。这么热的天气,她居然脸色苍白,两眼黯淡,俨然一幅病弱之姿。初见她时那般艳丽姿容,已经荡然无存,就仿如娇艳的花朵离了枚叶,一天天地枯萎凋零。 他内心又一紧,西窗转眼看见了他,不由得又惊又喜,正要请安,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她笑了笑,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靳天择轻轻走到她身后,专注地打量她。从背后看过去,她那样娇弱,细腰不盈一握,一双玉手轻轻抚摸着桌角的一个锦囊,衬着那织锦的光泽,显出玉珠一般诱人的光泽。他不由得心绪燥动,却听她幽幽道:“西窗,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出这个山庄,到外面去看一看?” 他一怔,却没有答话。只听她竟自嘲笑道:“我又在痴心妄想了。就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得去?就让我在这儿,一天天过,一天天红颜老去,一天天忘记自己,最终埋进黄土堆里。世上除了爹和娘,还有谁会记得我?想着我?将来我死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我的坟前流一滴泪?!” 他眸光一沉,终于忍不住上前抚摸她的发,哑声道:“会。” 她吃了一惊,回头看见他,立刻站起身来,退到门前,惊慌道:“你何时来的?” 他的眸光更沉,有一丝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刚来。” 她跟跑着想往门外走,眼光在门前扫视,“西窗呢?她刚才还在……” “可能倒茶去了。”他面不改色,直直地看着她。 云初雪的心蓦地跳得更快,“那……我去找她。” “我决定搬回来住。”他平静的声音,令她忽地站住了脚,“你要搬回来?住哪儿?”显然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令她有点转不弯来。 “当然是我们的新房。”他慢慢走到她跟前,却令她愈加紧张,“新房?可是……可是那儿一直没人住,需要收拾收拾。” “好。”他伸出了手,她却象受了惊的兔子,立刻跳出了门外,紧张道:“那我去找人来收拾!你……就等会儿……” “雪儿!”他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着急。现在有时间,你跟我来。”她挣扎着,有一点气虚,“去哪儿?”她心里一阵恐慌,只要别像上次那样,把她关进屋里,然后又……她心慌意乱,无力地挣扎,他不为所动,直拉着她出了门,进了梅花林,这里四下无人,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地方,一走到温泉池边,她忍不住又慌乱起来,“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忽咯她的慌乱,却是将她拖进怀里,低低道:“不是这里,我带你去牧马场。” 她呆了一呆,“从这里去牧马场?”立刻意识到他居然抱着自已,不由得又想去推他,“别这样,放开。” 他不放反而抱得更紧,轻笑道:“你不知道这里有条捷径吗?我带你走。不过你得抱紧我。”说完,他搂紧了她的腰,只觉得软玉温香,令人心神一荡。连忙稳住心神,看准方位,纵身跃下。 “啊!”云初雪一声惊叫,吓得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闭上了眼。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不敢松手。直到他轻轻的笑声传来:“到了。”她才微微睁开眼,只见一片碧绿的大草原,出现在面前。 “啊!”这次是惊叹声,“这么快?你怎么过来的?” “我说了,是捷径。”他低头看着她,眼角掩不住笑意。 云初雪回头看他,目光忽冷,“那上次,你也是从这里进去的?”靳天择一怔,沉默不语。她淡淡笑了,“父亲自以为高人一筹的阵法,在你面前,居然那般不堪一击。” 靳天择道:“也不是。容家阵法有它的奇妙之处。但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凡学过奇门之术的人,想找中阵法的法门,也不是太难。只不过平常之人不知法门所在,是决计出不了阵的。” 云初雪沉思道:“如此说来,只要学会阵法之术,破阵也不难了?” 靳天择道:“那也未必。这些东西,都要看各人的悟性,有些人一点即通,有些人学一辈子也未必明白。” 云初雪低头暗想,他如此恃才自傲,是有道理的。就连父亲也说他是个奇才,自然是一点即通的人。否则他怎么能那样顺利就破了这衣轩里的各种阵法?! 想到此,不由暗自啼嘘,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却是与她无缘。 “想去骑马吗?”他淡淡地问。 “骑马?”她的眼晴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不会。” “我教你。”他执起她的手,“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去。” 她怔住,“你陪我?” 他缓缓点头,“骑马,上山,泡温泉,看书下棋,甚至出庄游玩,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陪你做。”他眸光深沉,专注地看着她,令她的心,蓦地急跳了几下,低下头,百转千回,终是没说出话来。 他也没再说话,只管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云初雪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得僵着,无可奈何。他的手掌那样温暖宽厚,让她有几分失神。前方马儿欢声奔跑,四下食草,夹杂着养马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像。云初雪看得呆了,忍不住叹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娘总说怕马会伤到我,不许我来。想不到养马的地方,竟然这么美。” 靳天择拉着她走到马厩旁,轻轻抚着一匹马儿笑道:“马是人最好的朋友,它不仅有灵性,也懂得忠于主人!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看看。” 这时一个青衣人走了过来,一见他便叫道:“小姐!靳公子!哦!不,如今该叫姑爷了!您来瞧马了?您好久没来了。” 靳天择轻轻点头示意,“最近忙了些。于谦,如意生的是什么?” 于谦笑道:“是匹红色的母马!小鱼儿整天跟它玩,连书都不念了!小鱼儿!小鱼儿,这臭小子,又野哪儿去了?!” “爹!我在这儿!”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个野小子,口中叼着根草儿,拉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儿,乐呵呵地招手,“叫我干嘛?” “快过来,小姐和姑爷来了!”于谦用力地招手,小鱼儿立刻飞快地跑了过来,大声笑道:“好啊!小姐你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给你看,如意生的小马儿漂亮不?” 云初雪惊奇地看着他牵的小红马,叹道:“好漂亮!它叫什么?”她想上去摸它,又有些犹豫。靳天择将她拉到马儿跟前,执起她的手,轻轻抚摸它的背。她连连惊叹,“天啊,它真是好美。” 小鱼儿笑了,“现在它可是我们全牧马场最漂亮的小宝贝了,小姐你喜欢它吗?那你给它取个名宇好吗?” 云初雪不好意思地笑,“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 靳天择道:“既然大家都宝贝它,不如就叫宝儿,如何?!” 小鱼儿拍手大笑,“好啊,就叫宝儿!小姐,你说好不好?” “嗯,”她笑着点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宝儿的头,眼里充满了惊奇和喜悦。这马儿虽然还小,但已经差不多到她的肩膀那么高,明亮的眼晴仿佛星子一般充满了光泽和情感,直直地看着她,令她的心,溢满了柔软的欣喜。 “小姐,你试试喂它吃草?!”小鱼儿寒了一把嫩草在她手里,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云初雪抓着那草,迟疑着放到它的嘴边,宝儿喷了一口气,立刻上来一口衔住,云初雪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手。宝儿咬了一半,当然不肯放松,张口又来。云初雪惊得后退一步,靳天择站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怕,它是喜欢你的。来,伸过去,它不会伤到你。”她迟疑着,又将手伸过去,宝儿欢喜地低叫一声,咬住嫩草嚼了,又恋恋不舍地在她的手心里舔了舔,云初雪心痒难忍,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怎么样?它很好玩吧?”靳天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嗯,它好可爱。”云初雪不住地点头。 众人都乐了,靳天择又道:“想不想上去骑一下?” “啊?”云初雪呆了一呆,正在犹豫,他却握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啊,不!”她有一丝慌乱,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不行,我不会。” “不用怕!”他低沉道:“我就在你旁边,你坐稳了,两条腿需要夹紧,手拉好缰绳,千万别松手!”她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仿佛身子都僵硬了,一动不敢动。他哑然失笑,轻声道:“别怕,放松一点。你只要记着,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轻点,它是有感情的。你对它温柔,它也会温柔对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有一种魔力,令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喃喃道:“原来骑马也这么有趣啊!” 靳天择叹息一声,“那好,你坐稳,宝儿,慢慢散步去……”他拉着疆绳,开始让宝儿在草地上缓缓行进。走了一会,云初雪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感觉,不由笑道:“好玩!宝儿好乖!”她轻轻抚着马背,“你真是个奸宝贝!” 得到主人的夸奖,宝儿开心地喷了一口热气,脚步欢快起来。云初雪连忙道:“你慢些,太快我会不适应!”靳天择失笑,收了收线绳,宝儿便慢了下来。她惊喜道:“它能听懂我说话!” 她苍白的脸色,此刻终于有了血色,额头上冒出些许细汗,满心的喜悦与兴奋,令她看上去绯色剔透,美丽惊人。那一双晶莹漆黑的眸子,愈加明亮生辉,光彩照人。靳天择内心一动,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奔来一匹通体雪白高大威猛的马儿,他翻身跨了上去,抓住云初雪的后背,将她提到自己身前。 云初雪吓了一跳,连连道:“干,干什么?” 他没有答话,只是两腿一夹,手一挥,白马立刻撒蹄飞奔起来。云初雪失去重心,立刻跌倒在他怀里,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连连惊叫:“啊!你要干什么?” “策马飞奔的感觉更好,你看,就象在飞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你全部抛在脑后,前面会有个全新的世界,在等着你。”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轻轻拂过。云初雪只觉得风声呼啸而过,根本不及去细想前后种种,只想跟着这风声,轻狂奔腾,驾云而归。她几乎快不能呼吸了。这么刺激的运动,从她出生到现在,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靳天择贴在她耳边又道:“你坐稳了,后背靠着我,看着前面,什么都别想。” 云初雪依言照做,只觉眼前的景物飞一般地疾驰而过,仿佛流光掠影,映照阳光青草,恍然置身于时光遂道,妙不可言。白马载着二人一路飞驰,直出了云天楼。楼上守卫的人见了,都忍不住惊声呼叫:“快看!是小姐和姑爷!小姐居然骑马了!” 白马直奔出山门,才渐渐慢了下来,靳天择将她揽进怀中,低低道:“如何?喜欢这感觉吗?”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喜欢,真是……无法言喻。” 他唇边浮出一丝笑意,“雪儿,你要是真的喜欢,以后我每天带你来。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又是第一次骑马,不能走太远。我们先回去,如何?”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回头看他,“你……要教我骑马?” “你喜欢,我就教你。”他平静的眼晴里,隐约有一簇火光在跳动。云初雪立刻收回了眼光,喃喃道:“我……我怕我学不会。” “怎么会?”他轻笑,“有我这么奸的师父,你不会学不奸。”佳人在怀,令他有瞬间的失神,“雪儿!”他俯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却让她受了惊,慌乱地向前一倾。他眸光微暗,连忙伸手去拉,云初雪却挣扎着不愿他太靠近,就在这拉扯之间,只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有东西掉了下去。 “啊!”云初雪低头一看,是自己身上的锦囊!她急得叫道:“快放我下去,我的东西掉了。” 他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不要动,我去捡。”说着,他低身一捞,将锦囊捡在手中,隐约感觉里面似有一物,不由疑道:“这是你的?” “快还给我!”她伸手去夺,却扑了个空。 靳天择探询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她不自然地低下头道:“我的东西,快还我!”他沉默了一会,终子递了过去。云初雪连忙将锦囊揣进怀里,转过头不再看他。他意外地没再追问,马儿缓缓地走着,不一会儿便绕过剑天阁到了云居。靳天择翻身下了马,看着她道:“再往上不能骑马了,走回去吧。” 云初雪愣了愣,只得下了马来,跟着他慢慢前行。他一直没再说话,倒令她有些不安起来。犹豫几次,终究心中烦乱,也不想开口。直到进了衣姿楼他才开口道:“我去看他们把房间收拾好没有。你休息一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初雪见他出了门,连忙打开锦囊,里面那快白玉完好无损,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没摔坏,不然可对不起白大哥了。”白无及走时将这锦囊给她,里面正是塞了他的这个信物。当初她将这玉牌送去寻欢客栈,是为了让他能尽快赶来救父亲。后来这玉牌就没再回到她手中。这次他虽然走了,却将这玉牌再次送给她,也许在他心里,她并非是毫无地位的。 云初雪看着玉牌发呆,却不知身后早已经站了个人。他一把将那玉牌夺过,执在手中,冷冷道:“这是何物?” 云初雪大吃一惊,立刻叫道:“快还给我!” 靳天择看着那刻着“白”字的玉牌,脸色一沉,“白无及的?” 云初雪又急又气,叫道:“白大哥留给我的,你还给我!” 靳天择的眼晴蒙上一层阴影,仿佛暴风雨倾刻即来,他冷冷地看着她,口气比冰还冷:“他人走了,你的心也跟着走了是吗?人家根本不需要你,你却如此死皮赖脸地想着他……” “你胡说!”她气极,大声叫道:“我跟白大哥清清白白,他不过送个东西给我,有什么了不得?!” “是吗?”他将玉牌用力握在手中,仿佛想它捏碎一般,两眼直视着她,冷冷道:“送东西算什么?定情信物?!我的妻子,不肯与丈夫同房,却日日想着别的男人!” 云初雪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配做我的丈夫吗?如果不是你,我怎么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如果没有流云山庄,没有比武招亲,你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什么都不是!” 靳天择怔住,他的脸色渐渐发青,目光阴冷,半晌方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的确配不上你!就算你失身宇我,在你心里,我却什么都不是!”他用力一扣,将那玉牌“啪”地一声扣在桌上,决绝转身而去! 云初雪的心,也“啪”地一声,随着他的手,狠狠地落下。她看着桌上完好无损的玉牌,不禁又喜又忧。连忙将玉牌装进锦囊中,仔细收好。这才坐下来喘气。不一会儿便见到温微微进了房内,面有忧色,贵问道:“雪儿!你跟天择怎么了?他明明将东西搬过来,为何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云初雪心烦意乱,心不在焉道:“我怎么知道?” “雪儿!”温微微语气严厉了些,“你跟天择说了些什么?” 她怔了怔,喃喃道:“没说什么啊。” “没有?!”温微微斥道,“你嫌他身份卑微,配不上你,可是这个意思?!你这孩子几时变得如此势利?以天择的人品武功,哪一样不是人上之人?他配不上你,谁配得上?” 云初雪愣道:“我没那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雪儿!天择是你的丈夫!就算你对他有什么不满,那也是从前的事。如今他处处想着你,哄你开心,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心。你为何就这般执迷不悟?”温微微走到她跟前,一脸的焦虑,沉声又道:“雪儿,天择才是你夫君,别再想那白无及了!他跟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云初雪看着母亲,急促地喘气,悲苦道:“娘!你,你为什么说这个?” “你是我的女儿!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温微微切切地看着她,低声又道:“就算白无及有万般好,他心不向着你,根本就没用!一个女人不是需要找个别人觉得好的男人,才能幸福,而是需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男人,才能终生有靠!雪儿,你就听娘一句,对天择好一点。你会发现,他的心,已经向着你了……” “娘!你别说了!”云初雪眼眶莫明地红了,脑子里浮现出下午靳天择带她去骑马的情形,他是那般温柔体贴,一反从前冷漠无情的样子,不由得鼻子一酸。 温微微叹息一声,将女儿揽进怀里,“好孩子!天择会是个好丈夫!你那样说他,可知道已经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我知道他性子傲慢恃强,有时候难免态度不好,你父亲已经去说了他了。你们两个,这样性气下去,如何是好?听娘的,一会儿给他送饭去,说几句软话,劝他回来。这件事,就这样了了,好吗?” 云初雪心头一软,只得点头道:“好!” 温微微这才喜道:“好孩子,那你去做些他爱吃的菜,一会好送去梵音阁。” 云初雪想了想,踌躇道:“他爱吃什么啊?女儿不知道。” 温微微无奈叹息,滇道:“你这孩子,连自己夫君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该不该打?!你呀,做点好吃的,再去问问他!” 云初雪内心隐隐不安,对靳天择,她的确毫不了解,一无所知。先前因他伤她害她,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靠近他。后来虽然成了亲,但她仍然排斥他,也不想去了解他,因此除了他的长相认得,别的,一概不清不楚。她心地纯良,素日里就行事谨慎,唯怕伤了自己身边人的心,想到这里,不免干心有愧,当下低了头道:“那好吧,我就试着做些。” 温微微这才松了口气,唤了七儿来,帮云初雪做饭。夜色降临时,云初雪终于弄好了饭,装点好往梵音阁去。轻扬领她进了木屋,里面却没有人。她放食盒放在桌上,四下打量,喃喃道:“去哪儿了?奇怪。”正在疑惑,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云初雪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靳天择大步走进屋内,上下打量她,皱眉道:“你来干什么?”他眸光发冷,与下午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为什么我不能来?”见他这个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云初雪心里梗梗的,口气莫明地点的硬。 “哼!”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一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地查看,也不再理她。 云初雪觉得有点尴尬,突然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你没事就出去!”他突然开了口,“我还有事需要做,今天不回衣姿楼。” “你……”云初雪似乎又看到从前那个冷漠无情的他,心里一沉,那种惊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还不走?”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眼光很冷,“要是你不高兴,也可去向岳父大人告状,不过我告诉你,他奈何不了我。” 云初雪瞪大了眼,指着自己道:“告状?告……什么状?” “你倒会装!你不是已经告过一次了吗?哼!”他的眼光充满了不屑,“说你的夫君——我,对你多么的无礼!” “我……我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云初雪暗暗一惊,她几时跟父亲说过些?难道父亲刚刚说过他?她脑子不禁疼痛起来,这都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云初雪只觉得浑身一凉,不由自地后退一步。 “你怕了?”他眯了眯眼,“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你再不走,我只当你是来投怀送抱的!我是个男人,可不会客气!”说着,他忽然抓住了她的腰,用力带向自己。 云初雪大吃一惊,用力地推他,口中叫道:“靳天择!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他一下子就松了手,云初雪身子失去重心,一个翅旭,跌在地上。慌乱中她用手一撑,手腕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气得要命,叫道:“你!你这个该死的!” “是你叫我放手的。”他的眼光冰冷,没有一点温度,“我只是尊从小姐的吩咐。” “好!”云初雪爬起来,叫道:“我立刻走!你记住,是你叫我走的!一会可别拦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请便!”他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回到桌前,继续看他的图纸。 云初雪冲了出去,径直往前跑。那芳草地中突然草长莺飞。转眼就没了方向,她又气又伤心,好心好意来送饭,谁知道,竟被他数落拒绝,心中只觉得委屈万分,鼻干发酸。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天色渐黑,四周静得没有声音,她四下乱走,根本就走不出去,只是又累又饿,心里渐渐害怕起来,当下大声叫道:“阑姨!阑姨!”忽然想起母亲为了让她能跟靳天择单独呆会儿,没让锦阑西窗都跟来,不由得懊恼地咬住了唇,连忙又叫道:“轻扬!轻扬!” 半天没有人应,梵音阁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声音,她不由得怕了,慌乱道:“来人!有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急得哭出声来,只能蹲在地上,低低地吸泣。忽然夜空中响起一阵悠扬的萧声,她忽地一怔,立刻站起身来,白大哥?! 那一人高的草,慢慢地缩了回去,四下视野开阔,恢复了旧模样。木屋前站着青蓝的身影,手持碧萧,远远地看着她。是靳天择?她呆了一呆,他儿时会吹萧了? 他慢慢地走过来,看着泪痕未干的那张脸,心猛地揪紧了。他没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手腕一痛,云初雪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他关切地看向她的手。她用力地想甩开他,却没有成功。她倔强地扭过头,冷冷叫道:“不要你管!” 他眸光一沉,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屋内,放在床上,执起她的手,细细地查看,那手腕处的红肿提醒着他,方才的鲁莽,又伤到了她。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低低道:“伤了手为何不说?需要上药才行!” “无所谓了。”她故意不看他,冷淡道,“以前也伤过,自己会好。” “以前也伤过?就是你不用药,所以才会又伤到。”他有些不满,捏着她手腕细细地揉,“自己的身体需要自己爱惜,否则等它报复你的时候,你就会后悔了。” 云初雪一怔,仍然冷声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叫我走吗?还……诬赖我跟父亲告状!我,我有那么无聊吗?” “对不住,是我一时气昏了头。”他专注地看着她,语气恳切,没有半分掩饰,“雪儿,下午你真的气到了我。” 云初雪硬声道:“那不能怪我。谁让你……那么蛮不讲理?” 靳天择无声地叹息,将她拥进怀里,沉声道:“我看到你,收着白无及的东西,就控制不住,想毁了它!我不许你,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懂吗?”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了个傻问题。 他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你是我的妻子啊!难道我愿意你心里有别人吗?” 她懊恼地咬住了唇,转过头道:“我们虽然成了亲,却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不管你为什么娶我,总之,在我心里,你不是我丈夫!” 他心一沉,抓住她的手叫道:“我不是谁是?!” 他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伤处,云初雪哀叫一声,叫道:“痛!”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飞快地甩开他,缩到了墙角。靳天择沉默着站起身,黯然道:“你不用怕,除非你愿意,我不会再碰你。” 她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似乎不信,半晌才道:“那,你送我出去。” “你吃饭了吗?”他看着桌上的食盒,“吃了再走吧。” 云初雪这才觉得自己饿了,连忙吞吞了口水,犹豫着走到桌前,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不会再对我……”她艰难地住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会。我说话算话。”他将饭菜摆开,取出筷子塞进她手里,“吃吧。” 这下她不再多想,立刻张口就吃,真是饿坏了啊,她只顾吃得高兴,根本没注意到,他在给她夹菜,只吃了很少。 终于吃饱了,她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叹道:“好舒服。对了,娘让我问问你,你喜欢吃什么?” 他默默道:“吃什么都行,无所谓。” 她试探着看了看他,低声道:“那好,我想……回去了。你能不能叫轻扬或者福福送我出去?” “我随你回去。”他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她,“你忘了,从今天开始,我搬回衣姿楼住。” 云初雪怔怔道:“你……真决定搬回去?不过先说好,我还是住我的房,你……自己住新房! ” “好。”他回答得果断自然,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云初雪松了一口气,浅浅笑道:“那走吧。” 眼见她的笑容,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看多她的眼泪,好难得看到这样的笑容。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轻语道:“你笑起来好看。雪儿,相信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第三十八章 欲为卿狂 夏日不觉就短了,转眼天气转凉,快入秋了。自从靳天择搬回衣姿楼以后,果然独自住在新房内,从不去骚抚她。慢慢地云初雪便习惯了。虽然温微微时常问起,她只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为不防碍靳天择练功休息,故而先分房睡。温微微心中虽疑,但也无可奈何。夫妻之事,原本旁人就插不上手,况且这两个人的心结如此之深,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解开。 靳天择虽然没有踏进她的房门,却常常陪她出门。但凡有空,他便主动带她去骑马游玩。一开始她还找借口推脱,但那外面的世界光影绚烂,无一不在诱惑着她,让她无法拒绝。慢慢地,她便习惯与他出门。于是,他那有意无意的亲近,便让她内心纠结难安,又期盼着他来,又害怕他来,对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云初雪感到前所未有的暖昧不明,无法厘清。 “雪儿,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她抬眼看去,见到靳天择走到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是什么?”云初雪仰起脸来,笑意吟吟着看他,“你又去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再送我东西?”她的声音清灵悦耳,轻柔无比。这些日子他常常会送她一些小玩意,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但总是别具匠心。 “你先看了再说。”他默默地将盒子递了过去,眼光中有一丝期盼。 她伸手按过了锦盒,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一支花诿。只是这支花簪竟是用真的梅花枝叶做成,那花已经风干了,却宛如新生一般鲜艳娇媚,吞气顿时溢满了房间。 “你做的?”云初雪惊讶道,“你怎么做的?好精致!” “你先戴上看看。”靳天择取出花诿,轻轻替她插在发间,侧过头来细看,笑道:“很好看。不枉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来做。” 云初雪也细细地打量,眼晴里生出无比的喜悦,突然又低下头轻声道:“你其实……不必为我费这么多心思……我懂的。” 靳天择怔了怔,握住了她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晴,有着一丝期盼:“你真的懂?” 女子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我……”她闪躲着他炽热的目光,慢慢地转过身,“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以前会那样……现在又……你让我,真的很迷惑。” 靳天择的眼光暗了暗,却勉强笑道:“以前是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应该对你好。” “你对我好,就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她抬起头,眼光明显闪过一丝失望。可是靳天择没有看到,他在皱眉,心事渐生。 “雪儿!”他打断了她,“你不需要想太多。不管如何,我们已是夫妻,这个不能再改变。” “是……父亲跟你说的?”她的眼里突然浮出泪来,赶紧转过头,不愿让他看到。 “是。”靳天择想了想道,“他说得没错。”他的眼光飘到了窗外,仿佛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懂了。我……有点累,”她吸了口气,“想歇会儿。” 他怔了怔,只得慢慢走到门口,默默道:“那好,你歇着。”他替她关门。朱红的大门,慢慢地合上了,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她倒在床上,突然哭了。眼洇打湿了温暖的被褥,房里倾刻变得冰冷。她哭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冲到梳妆台边,拿起那根花诿用力地往窗外掷去!那花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出了窗户,她蓦地一惊,飞快地跑到窗前,眼看着它掉进了后院的草地里,不见了。她立刻转身跑下楼,在草丝里细细地寻找,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红艳的影子。 云初雪轻轻舒了一口气,拾起花诿喃淌道:“还好没摔坏!”她默默地发了阵呆,才听见西窗的声音叫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夫人说需要开饭了。” 云初雪回过神来,连忙应声走了过去,“好,就来。”她进了大斤,见父亲母亲与靳天择都已经端坐桌前,独等她一人,连忙上前道:“雪儿让爹娘久等了。” 温微微示意她坐到靳天择身旁,这才笑道:“还以为你又不吃饭了,刚才天择说你累了想休息,怎么,有什么不舒服吗?” 云初雪低下头,胡乱道:“嗯,没什么,只是有点倦。吃过再休息也是一样。” 锦阑与西窗布菜,众人不再多话,沉默用饭。云峰看着靳天择道:“你的内功练得如何了?” 靳天择淡淡道:“尚好。” 云峰皱起眉,放下手的碗筷,忧道:“天择,我看你最近毫无进展,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若是需要我相助,大可以明说。” 云初雪一怔,不自觉地看向他。他却轻轻摇头:“不必,练功本来就并非一目之事,快慢都需要时日。岳父大人不必担心。” 云峰叹了口气,“你内力尽失,要练回来确非一朝之功。我已派了人去求灵药,希望能找到,助你早日恢复功力。” 云初雪突然想起先前他曾让自已帮忙拿着一个香盒,助他练功,可是后来她与他吵了一架,便不再理他。难不成,没有她相助,他的内功进展就慢了?当下心中有些愧疚,却听他道:“多谢岳父大人。这种事可遇不可求,随缘吧。” 温微微笑道:“你这些日子常常陪雪儿,可是耽误了功夫?不如先练功要紧。雪儿?”她眼光望向女儿,有一丝探询的意味。 “娘说得是。”她连忙道:“你不用陪我,好好练功吧。”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放下碗筷,沉声道:“那我先去了。诸位慢用。”他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外,云峰忧色染上眉梢,禁不住叹道:“虽然天择悟性与天份都极高,但若是找不到灵药来相助,短时间内想恢复武功,却不太容易。微微,我想出庄一趟!” 温微微犹豫道:“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庄内新人换旧人,正是繁杂的时候,天择需要专心练功,你走了,谁来主持大局?不如还是专心等消息,有了消息,你再去不迟。凡事也急不来。” 云峰叹道:“如此也好。那你们吃吧,我去剑天阁了。”见他起身,温微微与云初雪连忙起身相送,他摆了摆手道:“你们有空多关心天择,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他的心事越来越重,问他几次,都不愿实言相告,可能他的武功想恢复,很难。” 云初雪心里略澄一下,却没说话。见云峰出了门口,温微微才回头看着女儿,犹豫道:“雪儿,你的身体,真的不好吗?” 云初雪一怔,低头道:“娘!女儿……只是时常心慌烦乱,做不了多少事……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温微微叹气,似自怨道:“只怪我太宠你,自小什么事都由着你,所以你的性子,比男人还要倔强。你与天择,成亲已经半年多了,却一直分房睡。我以为,你一时想不通,日干长了,自然能明白他的好。可是……” “娘!”云初雪慌乱道:“女儿……女儿只是觉得怕打扰他……” “恐怕……是他怕打抚你吧?”温微微目光灼灼,直视着她,“如果不是你不愿意,他怎么可能一直不能进自己妻子的房门?!” 云初雪呆了一呆,气弱道:“我……我没有,是他愿意的。” “雪儿!”温微微叹气,“这些日子,他为了你,连功都不练了,整天地想各种办法,来讨你欢心,别跟我说,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云初雪怔住。温微微见女儿沉默不语,又叹道:“我跟你爹,还切切盼着云家的孙儿,早日来承欢膝下,这流云山庄里能多多添丁,热闹热闹!如今看来,不知到我们老死之日,能不能盼到……” “娘!”云初雪心一紧,上前拉着母亲的手,哽咽道:“您别这么说,您和爹一定长命百岁……” “那不成老妖怪了?”温微微失笑,轻拍着女儿的手,“好孩子,你对我们的心,我们都懂。可是……你对天择的心,却无人能懂……” 云初雪沉默了,低了头,心里已是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温微微只得说道:“去歇着吧,他练功去了,你今天也不用出门了。天也凉了,不知道他去哪里练功,衣裳够不够……” 他去哪里练功?会不会是梅花林北面后山?那香盒里是什么呢?没有她相助,他的武功,真的进展不了吗?云初雪呆了半晌,回过神来时,厅里已空无一人。母亲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怏怏地回了房,西窗来侍候她歇下,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站起来唤道:“西窗!” 西窗应声而入,笑道:“小姐想出去吗?不过看这天色,可能需要下雨,今儿姑爷也不在,还是不去了吧?!” 她内心一阵烦闷,为何靳天择不在,人人都不想她出去?想了想道:“那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说完也不管她,径直出了院门。她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去哪儿,平常都有靳天择相伴,他自会安排,带她四下走走看看,今天身边没了那个人,她倒是莫明地不习惯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得不安起来,从几时开始,她这样在意起他了? 云初雪慢慢地走着,今天没有阳光,天色有些暗暗的,好象真的需要下雨了。她暗暗地担心,那个人在哪儿练武?一会下起雨来怎么办?不知道福福有没有跟去?! 她不知不觉进了梅林,守林的丫头见了她,不由关切道:“小姐!你要去泡温泉吗?一会可能会下而啊!” “嗯,”她想了想,本欲问靳天择是否来过,却又忍住了,径自道:“没关系,我就走走。你不用管我了。” 那丫头只得退下了,她便往里走。这梅林靳天择已经带她走了无数次,每次去牧马场,都需要从这里过,她已经认得了路,回忆着当时他带她走过的方位,慢慢朝后山去。出了梅林便进了树林,抬眼看见他拂下水珠的那一棵树,往事涌上心头,一时怔了。 云初雪四下查看,没有发现靳天择的身影,她沉默着又往前走,忽然听到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好像前方有人。她略一振奋,是不是他呢?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绕过那片树林,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片深长的大峡谷出现在眼前,鸟几高鸣而过,从对面的山峰顶上,竟有暴布飞流而下,宛如一匹白练,光芒耀目,直泻进谷内的一潭清泉之中!云初雪惊叹一声!想不到后山竟有如此美景,为何从未有人发现? 她惊喜地顺着缓坡而下,来到了谷中的草地上。泉水清凉彻骨,比之温泉水愈加醒脑。她轻轻掏起泉水,吸饮一口,忍不住叹道:“好舒服啊!”举目四望,无意见那清泉浅水湾处,似乎还有锦鲤游动,不禁欣喜万分,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手到水中去捞。那鱼儿狡猾得紧,眼看似乎到了手指之间,却又忽地溜走,她几次下手都扑了个空。当下玩兴大起,索性脱了鞋袜,下到水中。她只顾与鱼儿嬉戏,没发现自已脚下的流水,似乎已经湍急了些,终子一扑之下,脚底一滑,跌了下去! 水虽然不深,但却冰冷刺骨。云初雪这一跌,全身上下,立时湿透。她吓了一跳,赶紧想支撑着站起来,却被流水带走了一段,水流愈发湍急加深,她内心一惊,刚想呼救,却又是脚底一滑,跌进水中! “救……命!”她的声音淹没在水里,立时慌了神!手撑着水底,就想往上浮。只觉得腰间突然一紧,有人托着她哗地一声,浮出水面来! 她用力地咳了两声,担头睁开眼来,赫然见到靳天择站在她身后,不禁又惊又喜,连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低眼看着她,目光浓了一分,淡淡道:“我来这里练功,你呢?怎么来的?” 她呆了一呆,喃喃道:“我?我就是想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就走来了。” “你的胆子变大了。”他蓦地轻笑,“居然敢一个人走来这儿!” “我为什么不敢?”觉得他在轻看她,有些不服气,“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走哪儿都得需要人陪着?” 他未置可否,只是盯着她看。她莫明地红了红脸,别过头道:“你……你不是要练功?在水里练吗?” “嗯,”他低沉道,“这水很凉,与温泉水是一阴一阳,正好互朴。有助干气血循环,于练功有益。”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有一丝惊讶。 靳天择没有回答,只淡淡道:“你先上去吧,泉水太凉,对你身体不好。”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这下才觉得真的好冷,连忙举步往上走。二人上了岸来,她才发现,他一直托着自己的腰,难怪自己觉得走路好象不费劲!而他,他,他,居然没穿上衣,那结实光滑的胸膛,一览无遗!云初雪吓得立刻转过头,叫道:“你,你,你干嘛不穿衣服?” “在水里穿什么衣服?”他回答得很坦然。 云初雪的心,砰砰乱跳,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却令她格外地脸红心跳。她连忙跑到一旁,叫道:“那你慢慢练吧,我走了!” “雪儿!”他突然开口,“你既然来了,愿不愿帮我一个忙?!” “什么?”她站住了脚,仍不敢回头看他。 “帮我拿着这个。”他塞过来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先前给她过的那个香盒!“这里应该没有什么蛇虫鼠蚁,我在里面又加了一味香科,想来不会有问题了。” 云初雪怔了怔,慌乱点头,“那好,你去吧,我帮你拿着。” 身后没了声音,她犹豫着转身,想看看他走了没。却没科撞进眼帘的,仍然是他光裸的胸膛!她惊呼一声,根本没发现他看着她的眼光,有灼灼的热意。此刻已是初秋,她的衣衫仍然单薄,被水打湿了,正好密密地贴在了她的身躯上,将她玲陇有致的身段,暴露无遗。发间的水珠嘀嗒着,滴滴坠下,顺着她优美的背脊流至细腰,缓缓而下,令他喉间一紧。 她连声道:“你怎么还不去?” 话音刚落,突然雷声大作,顷刻天地间都黑了。他面色一顿,沉声道:“可能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说完,他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拉起她就跑。 云初雪急忙道:“去哪儿?,, “对面瀑布下面,有个山洞,先去那儿避一避!”他头也没回,只顾往前奔。刚刚绕到那山洞口,就听见大雨急急,倾盆而下!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叹道:“雨来得好快!”转眼见这山洞,倒不太大,与自己的房间差不多,除了洞口有点光亮照进来,四面都是岩石。站在洞内听见外面的瀑布声与雨声交相急奏,仿佛大自然最优美和谐的一段天籁之曲! 她静静地坐了下来,忍不住呆呆叹道:“真是好美!想不到下雨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他也没有说话,穿好衣服在另一旁坐下,静静地聆听而声。忽然一阵山风吹来,云初雪不禁打了个冷战!“阿咦!”她觉得冷了。 靳天择眸光一沉,走到她身旁关切道:“你冷吗?” 她抱紧了身子,默默点头。他皱了皱眉头,脱下外袍递过去,低低道:“把你的衣服脱了!” 她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不!” 他不容置疑地将衣服递到她跟前,说道:“脱了,穿我的!不然你会着凉!”她犹豫着看了他一眼,颤抖着接过衣服,仍然没动。“快点,不然我来帮你!”他作势就要上前,吓得她一哆索,立刻挥手叫道:“不要!那……你走开!” 靳天择无声地叹息,走到一旁,背过了身。她这才鼓起勇气,飞快地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下来,但是贴身的衣服,她却不敢脱下,便立刻将他的外袍罩了上去。 “好了吗?”他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颤动。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蹲坐在墙角,眼晴望着洞外。雨势似乎越来越大了,眼前也昏暗起来,风,一阵一阵,吹得凉意四起,山洞里也比先前冷了许多。她不住地打战,似乎寒意渐重,有些支持不住了。她自幼体质就偏寒,尤其怕冷。衣衫一湿,又受了冷风,愈加令她难以承受,不一会儿,脸色便苍白如纸,嘴唇也开始发青了。 靳天择沉默着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说,将她抱进怀里。她一怔,刚想开口,便听他低沉道:“不用怕!这样就不冷了。” 他把她抱得很紧,温暖的体温传来,令她莫明地心安,寒意驱走了不少,已经不觉得冷了。想起第一次与他这般亲近,也是在下雨的迷途中,他这样抱着她,直到而停。只是那时,他对她,还不曾这般温柔体贴,有着别样的冷淡和居心。 云初雪抬起眼沉默地看着他,心里百般滋味,思虑不清。想了半晌,终子问道:“你,现在为何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他沉声悦耳,令她的心,猛地一跳。 “你真是个谜!”她轻声地叹息,“对我忽好忽坏,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我,真的……”她想说喜欢我,却没说出口。 “雪儿!”他低下眼光,在她脸上停住,“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更何况,是娶妻这样的大事。我娶你,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目光深切,密密地交织在她的眉目之间,浓浓的情意,再无掩饰。她怔住,心中却慌乱起来,“真的吗?不是父亲他跟你讲了什么条件?” “当然不是。”他回答肯定,脸离她又近了一寸。她身上的香气传来,令他心神一荡。美人在怀,还能坐怀不乱,他简直都越来越佩服自己定力了。手,丙不由自主地又紧了一紧。 他抱得这么紧,令她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却令他喉头一动,哑声道:“你做什么?” 她愣愣道:“你抱太紧了,我有点不舒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松了松手。突然发现她身上的外袍,居然也有濡湿的迹象,不由得一怔,连忙伸手去摸,果然是湿的!疑道:“为何衣服又湿了?” 他低头查看,却见她慌乱地捂住衣襟,连声道:“没事,可能是里面的衣服是湿的,所以浸湿了外衣!” 他脸色严厉起来,“什么?为何不将里面的衣服脱掉?!你这样弄湿了内外的衣服,根本就没有用!” 云初雪一怔,喃喃道:“我……我不习惯……” “不行!脱掉!”他果断地去掀她的衣襟,却吓坏了她,死死地拉着衣襟,连连叫道:“不需要!我不需要脱!” 她脸上惊惧之色,表露无遗,令他下意识地住了手。“我不脱!”她有些气虚,又慌又怕,唯恐他真的需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不自觉地发颤,显然是害怕至极! “雪儿!”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浓浓的懊恼,“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不!”她固执地抓着衣襟,不肯松手。盯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哀求的意味。靳天择心一颤,只得叹道:“好,依你。”放在她腰间的大手,终于停止了动作,她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个人再没说话,她渐渐地放松下来,第一次发现,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竟然如此温暖舒适,踏实安全。 “靳天择!”她不想让自己睡过去,便找话来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沉默道:“飞天岛。” “你真的是惊海老人的弟子?他是个世外高人呢,你怎么会拜他为师的?”云初雪好奇心顿生。 他平静道:“我本来要死在海里,是他救了我。他觉得我是个练式的奇才,就试着教了我一些武功。常人学一年才学会的东西,我一个月就能学会。后来他就收了我为弟子。” “你这么厉害?”她惊讶地睁大了眼,“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就这么好了。那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飞天岛的人,从不出岛吗?” “那是讹传。”他淡淡地,“不是不出岛,只不过是没什么事,用不着出岛。师父,已经在一年前去世了。我就出来走走。” “哦。”她掀意地,“原来令师已经仙去了。那你父母呢?” “都死了。”他答得很快,低下了眼,似乎不想说这个问题。 云初雪怔住,原来他竟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的孩子,童年无疑就是噩梦啊!望着那俊美的轮廓,心里忽地涌出一股柔软,情不自禁地抚了抚他的脸,轻声道:“那你小时候怎么过的?一定很苦吧?” 他的身子忽地一僵,硬声道:“一般。” 见他不愿多说,想必有什么难言之隐,云初雪轻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忽又笑道:“跟你说个事,我小时候身体很差,甚至连打个喷咦都会摔倒,然后在床上躺上三天!呵呵,就这样,阑姨和小青就叫我瓷娃娃!说我一摔就碎!” 他蓦地收紧了手,似乎真的怕她会摔碎! 云初雪又笑道:“我爹娘就是太紧张我了,所以哪儿也不让我去,结果我就闷在衣轩里,一闷就是十六年!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别的小朋友,可以随意去玩。我就只能安静坐着,哪儿也不敢去。” 她言语间有几分落寞,“娘就知道让我学女红,我就偏不学!她不让我去动锅碗,我就偏要动!那时候我就是不想听他们的,现在想来,我原来是任性的。” 他喉间发哑,忍不住抬起她的头,细细地看,这张脸已经不象开始那白了,明亮的眼晴也有了些光彩,唯有泛紫的樱唇,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血色。 “干嘛盯着我看?”她笑了笑,“人人都说我好看,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以为然。 “你……很美。”他迟疑着,抚着她的脸,“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 “啊?”她惊讶地张大了嘴,第一次?在梅花林?那次他那样冷酷无情,就象个魔鬼!原来他也在意她的容貌的。 她嘴唇微张的样子,令他血脉贲张,下腹窜起一股热流。“雪儿!”他压抑着自己的渴望,慢慢地贴近她,唯恐吓到了她。 “嗯?”她扬了扬眉,眼光里有一丝疑问,“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真的象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居然偷看我……”她低下头,脸色立刻徘红,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仿佛自己此刻也是赤身裸体地面对着他。他的体温,骤然井高,隔着薄薄的衣衫,炙烤着她的肌肤,她蓦地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起来。 “我……不冷了,你放我下来吧。”她有点结结巴巴,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 “别动。”他的压抑已经到了极限,稍不留意,就会爆发。 “可是我真的不冷了,放开我吧。”她还惰然不觉,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靳天择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抵在石壁上。 “雪儿!”低低的呼唤掩不住浓浓的欲望,他低下头,寻找她的履,猛地攫住,浅尝深吻。 云初雪惊呆了,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在自己的唇上流连,轻轻地吮吸,辗转着,诱哄着,企图撬开她的唇齿,一亲芳泽!她倒吸一口冷气,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与她唇舌纠缠!灵舌如簧,带着他独有气息,亲密地在她口中翻搅,巧妙地与她周旋着,缠绵着,享受着这滑嫩销魂的触动! 她只觉得自己快不会呼吸了,手抵着他的胸膛,却阻止不了他的欺近。他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胸膛之内,一只手缓缓下移,轻巧地解开了衣带。 “唔……”她说不出话,又推他不动,只能被动地任他索吻,心里异样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他忽然放开了她的唇,辗转往下,轻吻着她小巧精致能耳垂,痒酥酥的感觉令她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呻吟一声。 “你……”她语不成声,只有喘气的份儿。 “雪儿,不要怕我……”他低沉的声音,宛如厚重的丝锦,轻轻压在她的心房之上,沉沉的,却又有着难言的踏实感。这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甜蜜折磨。苇天择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望着她,渴望着和这个女人,合为一体!这深切的渴望赤赤裸裸地随着他滚烫的双唇,温和的大手,游走在她的全身,令她无法抑止地浑身颤抖。忽地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我不会再伤害你,相信我……”他声音里的欲望,已经昭然若揭,只差一个动作,就会全部倾泄而出! 云初雪急促地喘气,胸膛不住起伏,柔软紧贴着他的坚硬,双眼迷茫地望着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主张。他眸光渐浓,轻轻地将手伸进衣袍内,将那贴身的湿滤瀛的内衣,缓缓地扯了下来。 身体忽然失去了最里面的屏障,云初雪猛地一激灵,心底里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用力的推他,连声叫道:“不……” 话未说出来,就被他以唇堵住!她挣扎着,却毫无用处,双手已经被他压在身下,不管她的头往哪边躲,他总能灵巧地吻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逃开的机会。 云初雪又急又怕,只有脚还是自由的,连忙伸出腿来,去踢他! 谁知他仿佛算好似的,等她一伸腿,他就立刻手一挥,贴身的亵裤也瞬时离了身!云初雪只觉得下身一凉,顿时悲从中来,奋力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只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指,从她柔软的胸前,缓缓下移,游走在她如雪一般微凉的肌肤上,立刻如火燎原。她深深地吸气,全身扼止不住地发颤。 “雪儿!你是我的……”他的欲望已经开始疼痛,急切地想占有她!也许这个念头,从他看到她的身体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他的内心里疯狂地滋长,无处宣泄!此后每与她亲近一分,这欲望就强烈一分,直到这一刻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再不能得到他,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那双温和的大手,就仿佛在抚摸一个精美脆弱的瓷器,那样轻柔,那样细致,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害怕她会碎掉,反反复复,在她柔滑的肌肤上,寸寸攻掠,细细品尝。云初雪只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疼痛,他的手不再象先前那样充满了温暖的诱惑,而是仿如一把凌迟的利刃,就要将她活生生地割开!她惊驻万分地想,那耻辱万分撕裂一样的痛苦,又要来了! 她挣不过他,内心的恐惧战胜了先前陌生的炽热感,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手中逃离,却又一再地失败,终于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咸咸的眼泪,点点滴落。他忽然感觉到那湿湿的痛苦,心下一惊,立时停止了动作,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睁大了双眼,惊恐万状地瞪着他,嘴唇不住地发颤,仿佛在控诉他有多么地可恶!他心一紧,腹中的热流顿时消退,不由自主地僵住! “雪儿!”他轻声唤她,压抑着,渴望着,抚上她的脸,努力让自己放缓身段,“你怎么了?” 她的手一得到自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哭出声来! 他立时慌了,连忙将她拥进怀里,急切道:“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冷?还是痛?” 她不说话,只一味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靳天择册开她的手,焦急地擦她脸上的泪痕,沉声道:“别哭!我说过,不会再你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 她呆了一呆,半晌才喃喃道:“我好怕!” “怕什么?”他怔住。 “不知道,我就是怕……好怕……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象全身都在痛!” 他心抽紧了,哑声道:“别怕!不需要怕!不会痛了,相信我,不会痛了。” “真的吗?”她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快木头,“你能不能……不需要这样对我?你这样,我会想起以前你那样对我……我会……害怕……” 他深深地吸气,压下内心想吼叫的冲动,硬声道:“好!我不碰你。除非你愿意。”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破涕笑道:“那你转过身,我要穿衣服。以后不许再脱我衣服!” 他无声地顿住,沉默,却没有动。 “喂?”她试探着去推他,“你走开呀,我要穿衣服。” 他喉头滑下,终于放开她,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开。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一穿戴整齐,虽然仍然很冷,却感觉安全了许多。她把衣服递给他,“你也穿上,省得着凉。” 他接过衣服披好,大步走了出去。云初雪急得叫道:“喂,外面还在下雨!你出去做什么?”她叫得大声,他却走得更快,最后几乎是用飞奔地,跳进了泉水中,用力地浇自己的脸,大吼一声。 这声音震得整个山谷翁翁作响,与滂沱大雨混成一团。 第二卷 暗流迷云 第三十九章 销魂十八式 那天大雨之后,靳天择抱着云初雪回了衣姿楼。众人是又惊又喜。尤其是温微微与云峰,都在暗中交换眼神,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唯有云初雪未曾察觉。她沉溺在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的照料之中,已经渐渐忘却了从前他待她的冷漠与居心。 虽然二人仍然分房而睡,但关系却已经明显起了变化。靳天择每日早上饭后,必定会陪她坐一会。午后让她小睡,便一起去后山练功。黄昏时他会在梵音阁内研究阵法,她便常常去陪伴。他的话虽然不多,但眼神时时在她身上流连。云初雪感觉到他的心,已经完全不象从前,只是内心里那个疑团,仍然无法解开。几次问起,他都避而不答。云初雪暗暗叹息,靳天择啊,真的是个谜。难道这个谜,会陪伴他们过一辈子吗? 时光飞逝,不觉便到了深秋,满山的树叶,都开始由绿渐黄。他不太愿意她再陪他去练功,只因天气冷了,他怕她的身体吃不消。云初雪知他是好意,却有些不快,闷闷道:“那我一个人呆在房里多无聊?!” 他眼中有一丝笑意,却只缓缓执起她的手,轻声道:“你要是闷,我陪你去骑马?” “不好!”她直觉地拒绝,“这几天你已经陪我去了三次了,你要练功,不能再荒废!” 他沉默了一下,只得说道:“那这样吧,我们去梵音阁,你在屋内看,不要出来,如何?” 她眼睛一亮,欣喜道:“这个主意好!”随即又皱眉道:“在那儿练好吗?没有泉水也不太清静,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他平静地拉着她,往梵音阁去。 此时的梵音阁内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被他打发到外面守着。靳天择在屋里接了木制的管道,用循环的热水灌注,以增加屋内的温度。这样,她呆在屋里就不会觉得冷了。云初雪打开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他在后院内练功,手里端着他为她特制的香茶,心绪涌动。她酷爱喝茶,偏偏白无及说,她的体质不宜饮茶。为这个事,她日日苦恼。想不到他在香茶里加了红枣枸杞,与茶叶的味道互相融合,不仅于体质有益,反倒愈加清香。 从此她爱上了他为她调制的香茶,日日不离手。她默默地饮了一口,暗想,这靳天择,好象世上就没有他想不到解决不了的事啊!转眼看见那窗外院内的身影,忍不住笑意盈盈道:“喂,你好象比前几天好多了,那香盒真不用我拿着了?” 他轻轻点头:“不用。你要是累了,就去吃东西休息。” 她轻笑:“我不累,你以为我纸糊的啊?对了,你上次弄那个万木丛生阵,到底有什么窍门?不如你教给我,免得我每次进去出来,都得问你。” 他沉默走到她跟前,低低道:“这个阵法主要一混淆人的视觉,迷乱方向。你只要不要以眼前看到的来判断方位,或者听声音来辨位,就容易多了。” “不明白。”她撅起嘴,“你说得简单,可我一点也不懂。唉!” 他想了想道:“奇门阵法本来有它的方法和诀窍,你从未学过,自然不容易学会。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她眼睛亮了,“你教我吧,要学多久?” “如果你领悟得快,一、两年就能入门。要想掌握自如,多则七八年,最少也要五六年。” “什么?!”她吃惊地瞪大了眼,有点沮丧,“要这么久?那还是算了。不知学起来有多么枯燥无聊。” 他轻忽一笑,想了想道:“这个学起来的确有点难,不如这样,我教你一套掌法,既可以防身,又可以健体,比学阵法要容易得多,如何?” “好!”她欣喜万分,飞快地跑到他跟前,笑道,“什么掌法?” 靳天择笑道:“这套掌法是我自创的,还没有想好名字。你先看好!”说着,他左掌缓缓挥出,顺势如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瞬间转了四个方位,欺身直上,右掌随即挥出。他手法变幻灵巧,身如轻风,仿佛一只翩飞的蝴蝶,盈盈嬉戏,在草丛间飘忽左右,优美灵妙。云初雪忍不住叹道:“好美啊,这真是你自创的?” 他收住身形,淡淡笑道:“是。这些日子你天天陪我练功,我就常常想,有什么武功你能练,又不至于太吃力,就想出了这一套掌法。” 她怔了怔,低头道:“你是,专门为我创的?” 靳天择轻轻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你的体质虽然经过妙手郎君调养,已经与常人无异,但要练武,仍是有些不太适应。这套掌法轻巧灵便,不需要很强的内力来催动,又能自善其身,与一般人交手,绝对周旋有余。若是遇到高手,也不至于被一招击退。你想学吗?” “嗯!”她抬起头来,两眼晶亮地看着他,“我要学。你教我。”生平最恨习武的她,此刻却拼了命地想学这套掌法! 他目光一动,轻轻附在她耳边道:“你要答应我,这套掌法,世上只有你和我会。绝不会再有其他人,懂的它的奥秘所在。” 她微微怔了怔,笑道:“好。来,马上教我!” 他拉着她走到草丛间,开始一招一式地教。身法,手法,步法,看上去简单容易,要配合得天衣无缝,确是需要用心练习。不一会儿,云初雪的额头便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自幼体弱,从不曾习过武,这会练了半天,已经有些疲累不堪。靳天择心头一软,关切道:“雪儿!你要累了,不如先歇会儿,明天再练!” “不要!”她固执道:“我想早点学会。你放心,我吃得消。” 他无奈地住了手,“那今天先学这三招,你练熟了,我们再学下面三招。” 她点了点头,“好。一共有多少招?” “一共十八招。”他淡淡地笑。 “十八招?那就是说,我花六天就能学会?”她隐约有了兴奋的神色,“太好了!” “雪儿,”他哑然失笑,“你要学会记住这十八招的招式,并不难。难的是,你要将它们融会贯通,学以致用。十八招可以变幻成三十六招,七十二招,甚至更多。招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明白吗?” 她丝毫不觉得丧气,反倒乐道:“那是自然,否则人人都是高手了,武功哪有那么好学的?你放心,我会练好的。好不容易有个我喜欢的功夫可以练,我一定不会放弃。” “你喜欢?”他眼中光彩顿现,轻声道:“你真的喜欢这套掌法?” “嗯,”她没注意他意外的惊喜,满心还想着那掌法,喃喃道:“这个,到底是这样出去,还是切过去?哎呀,我忘了。” “从你腰际切过去,记住,出掌的时候,要隐藏你的手指。这一招虚实相护,可守可攻……”他耐心地握住她的手,仔细对比方位。她心领神会,笑道:“对了!我知道了!你好厉害!这样出去,我觉得又舒服又快!” “嗯,”他低眉垂眼,离她这样近,近得足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令他不由自主地心神一荡,却立刻退了一步,“你慢慢练,有什么不清楚就问我。” “好!”她兴奋得紧,全然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全神贯注练功去了。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劝她停了手。练了一下午,她虽然有些累,仍然兴致勃勃,觉得十分有趣。索性让人送了饭来,两个人坐在梵音阁内吃。 “肉要吃,菜也要吃!不能光吃肉不吃菜!”她给他夹了青菜,笑嘻嘻道,“多吃点。” 他微微一怔,内心忽地涌出一股暖流,一口气将饭菜塞进了肚子里。 她故意瞪大了眼,笑道:“啊,你用吞的!不用嚼吗?快让我看看,你的胃是什么做的?”她作势要去扯他的衣襟,他下意识地一躲,她抓了个空,顿时失了重心,跌了过去。靳天择手一挥,将她稳稳地带进了怀里。 “哎呀!”她叫了一声,连忙想坐起身来,他却舍不得松手。“雪儿!”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边,“累吗?” “嗯。”这温柔的声音阻止了她继续挣扎,顿了一顿,轻声道:“有点累。不过你这个师父教得好,我觉得好有趣!天择……让我起来……” 他身子微震,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忍不住抱起她,往床边走去。云初雪略略一惊,有些慌乱道:“你要做什么?” “别怕!”他抱起她,靠在床边上,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你累了,不如睡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温暖的怀抱,愈加令她觉得倦意袭来,难以抵挡,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喃喃道:“你一说我还真想睡……天择,走的时候叫醒我……”话音渐弱,她果然沉沉地睡过去了。 靳天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手指轻轻地从她的额头,脸颊抚过,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心爱的宝贝,那样轻柔专注,情意浓浓。他不自觉地轻声呢喃:“雪儿……你定不能负我……今生我只想要你。”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上锦被。 走到一旁去坐下研究图纸。流云山庄内的许多阵法都要作一些修改。人虽然已经换了,但阵法与地形早已泄露。他暗暗地想,引魂招处心积虑,打这流云山庄的主意,已非一日。目的绝不会单只为了天下啊第一庄这么简单!只有一种解释,那神秘的引魂宗主,说不定也知道这流云山庄的秘密! 靳天择掩卷沉思,内心慢慢沉淀。引魂招一日不除,流云山庄便一日不会安宁。那么雪儿和自己,也不能真正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他闭了眼沉默着靠在椅子上,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天依稀有些亮了,云初雪蜷在被子里,眉头皱得死紧,他心念一动,忍不住脱了鞋袜,上床去将她揽进怀里。 伊人体温偏低,想来是有些冷。他静静地抱着她,只听见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眉头渐渐舒展,口中竟喃喃道:“靳天择……你讨厌!” 他一怔,手指流连在她唇边,心头一动。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抚触,扑闪着睁开了眼。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星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清清楚楚地写着怜爱之情。云初雪不禁怔了怔,呆呆地看着他,不觉道:“我睡了多久?” “天快亮了。”他声音轻柔,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暗哑。 “哦。”她回过了神,“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太沉,我不想叫你。怎么?还想回衣姿楼吗?” “唔,”她挣扎着坐起身,乍然离了他的怀抱,不禁瑟缩了一下,“好冷!” 他立刻将她抱回怀里,低低道:“破晓时分最为寒冷,你还是别起身吧。再睡一会儿,我让人去唤西窗来服侍你。” “好。”温暖的怀抱让她觉得舒服惬意,索性窝着不动,甜甜笑道:“你真好。” 他有一刻的失神,抬起她的脸,覆上唇去。云初雪心里一慌,连忙想推他,只觉得他的唇温软轻柔,在她唇上浅尝轻吻,没有半分侵占的意味,不由得手下一软。靳天择心念微动,手掌缓缓抚上她的后背,却令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天……天择……”她有点结结巴巴,“我……我想回去了。” 靳天择停止了动作,凝神看着她,眼光沉暗郁结,她低了头,不敢看他,微弱道:“那个……谢谢你照顾我一夜,我想还是回去了,省得……省得……” 她话未说完,就忙不迭地想跳下床去。靳天择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淡淡苦涩道:“雪儿!你怕我吗?” 她吞了吞口水,闪躲着他的眼光,“我……不怕啊。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怕你。” “是吗?”他缓缓地起身,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那么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夫君吗?” “当然是啊。”她不敢回头看他,“我们已经成亲大半年了,你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既然如此,为夫与你亲热,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你总是 一再地闪躲?难道在你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他努力说得委婉,不想提及一些不该提及的人和事。 “我……”他困难地开口,“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一和我亲近,我就很害怕,怕你会……脱我的衣服……”她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靳天择一怔,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她,柔声道:“雪儿,做夫妻之事,裸裎相对,是最正常不过。你不用怕。” “我知道,”她有些急,“我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你一脱我衣服我就浑身痛,痛得想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择!”她转过身,恳求地看着他,“我,我真的好怕。那痛,就象无数把刀子在我身上割一般,真的好怕,我不想那样……”她眼中盈出泪光,楚楚可怜,令人无法不心动。 “唉!”他无声地叹息,这世间真是因果循环,一报有一报。如果当初他没有那样对她,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害怕?沉默半响,他方低低道:“好,我不碰你。你再睡会吧。” 她仰起脸,仍然有些犹豫,“那你……睡吗?”她拿眼光去瞟他,有些犹疑不定。 “我陪你。”他知道她怕冷,上床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道:“睡吧。” 她这才安了心,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了眼睡去。靳天择心绪难宁,睁眼到天大亮。此后,他不敢再靠她太近,唯恐她有会产生害怕的感觉。每天下午教她习武时,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出言指点。云初雪隐约感觉到他的疏离,却不明所以,暗暗心生郁闷。十八招教完之后,他不再让她陪同练功,午后便一人去了后山。只说需要静心养气,加之天气越来越冷,她出门不便。这着实令云初雪心中好生失落。 没了他的陪伴,她的日子一天天开始变长。终日坐在房内发呆,做什么都没有兴趣。西窗看在眼里,不禁暗笑道:“小姐,你当真无聊,不如学点女红,打发时间?” 云初雪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几时学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西窗叹气,“我也是为小姐好。你常常这样一坐就是一天,我看你这样无聊,好心给你找点事做,倒是我的不是了。” “哼!”云初雪扭过头,不想理她。七儿进来忍不住笑道:“照我说啊,小姐不如生个小娃娃,到时候忙得你连想发呆都没空想!” 两丫头相视而笑,云初雪直觉地抓起身边的绣枕就去扔她。七儿连忙一闪,那绣枕直飞出去,只听见“哎呀”一声,刚好砸到进来的人身上。云初雪一看,竟是母亲,不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赔礼道:“娘,你没事吧?” 温微微嗔道:“死丫头!在干什么?没轻没重的!” 云初雪撒娇道:“我跟她们闹着玩呢,娘,你今天怎么得空来了?”说着,连连朝那两个丫头使眼色。二人福身退下了。温微微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了,轻声道:“雪儿!这也快年底了,天择的冬衣,你有没有准备?” 云初雪微微一怔,她压根儿不会女红,准备什么?当下低头支吾道:“有啦有啦,我改天让封三娘来再商量商量。” 温微微叹气道:“你这孩子就是任性,自己夫君的事,还要我这个做娘的来操心。我问你……为何到现在,还要和天择分房睡?” 云初雪呆了一呆,正想搪塞过去,却听温微微正色道:“你们成亲已经大半年了,先前你身体不好,他又忙于练功,这样的借口,我听了也就听了,没有细问你。可是现在你还要用这种措辞来跟娘说话,那娘可就真的白疼你了!”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低了头没说话。 温微微轻声道:“雪儿!天择待你如何,难道你还不明白?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别跟我说你还想着那白无及……” “娘!”她慌乱地抬起头,“我没有!我知道,白大哥只是……只是个朋友,靳天择,才是我夫君!” 温微微询问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她,“那你告诉我,为何不肯与他同房?” “娘!”云初雪脸上染上一抹羞色,局促道:“这个你别问了。女儿……” 温微微忍不住低叹道:“傻孩子,男女之事,闺房之乐,那是夫妻间最平常不过的事儿!你在想什么?!你跟娘说,到底为什么?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我们云家何时才会有孙儿?” 云初雪微怔,这个问题,她倒真的从未想过!当下低头轻道:“我……我其实也明白的,他对我好。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怕他碰我!” “为什么?”温微微惊讶了,“你们是夫妻,你怕什么?” 云初雪心中慌乱,欲言又止,温微微急了:“到底为什么啊?你不说,娘怎么帮你?雪儿,娘跟你说句实话,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一直对着自己的妻子而毫无欲望!你要是一直不肯与他同房,难不成要他娶妾吗?” 云初雪咬住了嘴唇,睁大眼瞪着母亲,娶妾?!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温微微轻声道:“娘是过来人,这男人的事儿,总比你明白得多。天择对你是不错,但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娘可不保他不会变心!雪儿!” “不会的!”她慌乱地抓住了母亲的手,“娘你别乱说!”如果他再变回以前那样,那她……该怎么办?想起这些日子,他似乎冷淡了她许多,不由得心中一痛,难道娘说的是真的? 温微微见女儿变了脸色,试探又道:“雪儿,你听娘的,搬去新房住。夫妻二人,总要住在一起,感情才会好。” 云初雪呆呆道:“住在一起?可是,我真的很怕,他一碰到我的身体,我就浑身痛,痛得无法忍受,痛得想死……” “那你想想,如果你不去住,难保哪一天,那新房内住了另一个女人……” “不,”云初雪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眼里发酸,低头叫道:“娘你别说了!” 温微微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轻声道:“你要是真的怕,那娘教你一个法子。” 云初雪抬头看着母亲,呆呆道:“什么法子?” “雪儿,”温微微道,“你先告诉娘,你到底想不想跟天择同房?你若是一点儿也不想,就算将来他娶十个八个妾你也无所谓,那娘就不说这个法子了,省得你……” “娘你说啊!”她有些急了,“谁说我不愿意了?” 温微微笑道:“这个,是娘特制的一种酒,你今天晚上喝一点,保证不会再害怕。俗话不是说吗,酒壮七分胆,你不要喝太多,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你就不会再怕了。” 云初雪呆了呆,喝酒?她可是从来没喝过呀!有用吗?见她有几分犹豫,温微微忍不住又道:“雪儿,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试一下,什么都别想,好吗?” 见她没说话,温微微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了。她便一直坐到黄昏,望着那瓶酒发呆,连晚饭都没有下去吃。西窗端来了饭菜,她连看都没看一眼,问什么都懒得答。西窗连连摇头,一回身就看到靳天择站在门前,不由得愣住,连忙笑道:“姑爷来了!姑爷可好久没来了。”她的话别有深意,令靳天择微微皱眉。挥手道:“你先下去。” 西窗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他进了屋内,就看见她愁眉深锁,对着桌上的饭菜发呆。不由得轻声道:“为何不吃饭?” 她抬头见了他,莫明地慌乱了一分,连忙起身道:“要吃啊。刚才……刚才就是懒懒的不想动。” 他沉默着走到她跟前,在她身旁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酒,皱眉道:“你要喝酒?” “啊?!”她支吾道:“这个……是娘说,喝了对身子好的。”她下意识地低了眼,四处乱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吃饭吧。”他似乎没有怀疑,开始为她布菜。云初雪这才坐下来,开始动筷,却食不知味,两只眼睛,一直愣愣地盯着那壶酒。 “你要喝?”他执起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手指微微发颤,接过那杯酒,深深地吸气,仿佛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心。 “雪儿!难道你想那新房里住了别的女人吗?” 不!她闭上了眼,脑子里浮现出他与别的女人纠缠的模样,立刻心如刀绞,终于一仰脖子,把酒一口气灌了进去! “这酒好喝?”他有些疑惑,“我从未见你喝过酒!” “嘿嘿,”她故自轻笑,“我真是第一次喝呢,原来还有点甜!”这酒入口甘甜,一下肚就觉得一股暖流涌进胸口,比她想象的要好喝。想了想道:“再喝一点试试。”一把抓过那酒壶,又喝了一杯。 一口气喝了四杯,倒第五杯时,他抓住了她的手,“别喝太多,究竟是凉的。” “不凉!”她嘻嘻地笑,“真的不凉,入口有点冰,下了肚就暖暖的,挺舒服的。”她把这杯酒倒进肚子里,眼光开始迷朦起来。 靳天择面色微沉,抓住她的手道:“这是什么酒?谁给你的?” “我娘啊!”她笑得有几分柔软,努力镇定了一下,指着他笑道:“你不用怕,又不是毒酒!我娘说,这酒能帮我……” “帮你?”他有些疑惑,连忙扶住她有些偏偏倒倒的身子,低声道:“帮你什么?” “嘿嘿,”她笑嘻嘻道:“不告诉你!你有那么多秘密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他目光微沉,扶着她到床边躺下,忍不住道:“你为何喝酒?喝这么多,明天起来会头疼。” “头疼嘛,无所谓,只要……那个身上不痛就行。”她吃吃地笑,爬起来拉住他的衣襟,指着他道:“喂,你,是不是想和我同房?” 靳天择吃了一惊,当下沉声道:“你喝醉了,赶紧睡。”说完将她按倒在床上,盖上锦被。 她却将被子用力的踢开,嚷道:“我不要盖,好热!”靳天择转头喘一口气,站起身道:“我叫西窗来服侍你。”正想往外走,却被她一把拽住:“喂,你别走!你走了,我这酒就白喝了。” “你说什么?”他吃惊不小,喝酒是为了他? 她用力抱住了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道:“娘说,酒壮七分胆,呵呵,我不怕你了,太好了。” 她两颊绯红,双目如水,唇齿间香气如兰,直让他心腹中,热流窜动。靳天择呼吸顿时快了一倍,咬牙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呀!”她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妥,嘟着嘴笑道:“娘说的,我是你妻子,不能拒绝你,要不你以后娶十个八个妾,那我怎么能依?!喂,你就……就来试试,我现在好像不怕了。” 靳天择猴头滑动,瞪着她说不出话来。要他对一个喝醉了的女人下手?而这个女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却一直不肯让自己碰的女人!他心中滋味百生,虽然他那样渴望将她压在身下,恣意爱怜,却不愿意她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与自己交欢! “雪儿!”他抓住她在他身上乱摸的手,极力压制自己欲望,低哑道:“我很想要你,可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而不是这样,迷醉不醒!” “你说什么?”她的眼睛在失去焦距,酒劲上了头,似乎有点支持不住了。 “雪儿!”他皱起眉,将她安置在床上,轻声安抚:“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 她默默地“唔”了一声,似乎的确体力不支,终于没再纠缠他。靳天择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欲走,却听见她突然呢喃一声:“嗯,好难受!我想吐!” 他微微失色,连忙将她扶起来,她已经迷糊不清,张口就吐,所有方才吃的饭菜,尽皆往身胸前招呼过去!云初雪紧皱着眉,身子微微发颤,“好难受啊!” 靳天择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污秽,连忙将她扶正,轻抚后背,待她喘匀了气,这才倒来茶水,低声道:“喝水!” 她咕呼咕呼地喝了几口,倒头又睡了。靳天择松了一口气,这才将衣服脱了,唤西窗进来。一见这样子,西窗吓了一跳,连声道:“姑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平静道,“小姐喝醉了,你把这儿收拾了。多准备些茶水,她夜里可能要喝。” 西窗应了一声赶紧去收拾了。他终是不大放心,一夜都守在她床边,果然,她起来四次,两次是喝水,两次是如厕,靳天择都细心照料,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睛,一转眼便看见了歪在床边的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缩到床内侧去,紧张地看着他。啊,到底怎么回事?脑子开始拼命地搜索,昨天晚上,他来问她吃饭了没,然后,她喝了酒……那酒!她忍不住哀叹,连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还算整齐,当下蒙住额头,呻吟一声! “你醒了?”他平静的眼光,看不出情绪,“头痛不痛?” “唔,有点。”她不敢看他,声如蚊蚋。 “再喝点茶。”他将杯子递到她手中,低声道:“第一次喝酒,干嘛喝那么多?酒醉伤身,以后再不可这样!” “唔。”她默默地点头,见他身上的衣裳换了,不由得问道:“你,你一夜都在这儿?” “嗯。”他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似乎并不在意。 云初雪心头一动,忍不住又道:“你,一直在照顾我?” “我总不能扔下喝醉的妻子不管。”他说得自然而然,似乎只是举手之劳。 云初雪哽住了喉咙,呆呆地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便沉默着,好不容易,她才沙哑道:“那昨夜,昨夜我们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如果你是指夫妻之事,没有。”他沉默地看着她,眼中却有一团火。 “啊?”她掩不住失落,喃喃道:“没有?” “难道你希望有?”他坐到床边,靠近她。 “我……”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不在意道:“我不会要一个喝醉了的女人。” 云初雪心莫明地揪紧了,她咬住了唇,“是我不好……我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再怕你,再拒绝你,那你以后也不会想娶妾……” “雪儿!”他眸光微动,“你不想我娶妾?为什么?” “为什么?”她茫然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总之一想到你要和别的女人那个……我就不舒服。”见他不说话,她下意识地低了头,惴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不想和你有夫妻之实,又不愿意你娶妾……” 靳天择深深地看着她,轻轻执起她的手,低叹道:“雪儿!为什么怕我?” “因为……你每次一碰我,我就想起以前……你要脱光我衣服……就浑身痛。”她口吃得厉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唉。”他叹息着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你相信我吗?” “嗯。”她轻轻点头,“相信。可是……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这些日子,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已经令她的心房,慢慢柔软。就是如此,她的心,才经不起那一点点的疏离的变化。 他嘴角涌出笑意,低头道:“相信我,就不要再怕我。这些日子我是忙了些,你别见怪。” 她这才笑了,手指轻轻抚在他胸前,笑道:“那你以后要我陪你去练功,好不好?” “好。”他身子微震,眸光已沉。 “太好了!”她开心地一抬头,樱唇轻轻刷过他的下巴,两个人都微微怔住。 “雪儿!”他抚上她的脸,“我真的想要你,你愿意把自己给我吗?” 她呆了呆,脸庞浮上羞怯之色,“我……” 他眸色微暗,“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他转身欲走,却被她拽住,急声道:“我愿意!”话一出口,她便急忙缩回了手,又恼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靳天择抬起她的脸,轻声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雪儿!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喝酒。” “啊?”她还未及反应,已经被他吻住。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靳天择紧紧地抱住她,轻柔细密的吻,在她唇上缓缓加力,手滑到腰际,感觉到她一阵轻颤。靳天择轻声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就停下来。” “唔。”此刻她的脑子里有点空白,几乎不及细想他所说的话,晕晕乎乎地,只感觉他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轻柔而细致地浅吻,全身立刻酥麻起来。 感觉她并未象从前那样抗拒,靳天择渐渐兴奋起来,悄悄解开了她的衣带,手掌滑进内衣里。云初雪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全身僵硬如铁。靳天择怔住,喘息道:“雪儿!” “我不怕……”她喃喃道,仿佛在跟自己说话,“我不怕,我愿意的。” 他内心一紧,轻声道:“叫我的名字,雪儿。” “天择……”她困难地开口,努力去忽略身体上的抗拒,闭上了眼。 “睁开眼睛看着我。”他低沉地诱哄她,“相信我,不会痛。” 他努力地吸气,挣扎着,睁开了眼。这张脸那样熟悉,在梵音阁内第一次,他要她脱光衣服羞辱她时,曾经就是这样,要她睁开眼睛,记住那一刻。所以她记得那样清楚,所有的景象,都印在脑海最深处,无法抹去。这时,他又要她睁开眼,同样的一张脸,眼中的情绪,却已经全然不同。从前那深深的冷漠与残酷,如今已化成一潭清水,注满了浓浓的深情。 “记住,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今生今世,你只属于我。”他轻柔无比地解开了她的衣衫,让彼此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 云初雪惊喘一声,不可抑止地颤抖。痛,撕裂割碎一般的疼痛,令她难以承受,却努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雪儿!”他怜惜地抱住她,没有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抱着,手指在她如丝一般的黑发间滑落,附在她耳边轻柔道:“别怕我,我,绝不会再伤害你。你觉得痛,只因为从前的记忆太清晰,所以你害怕。那只是从前,是我犯的错。从这一刻起,你,是我 靳天择,今生唯一的女人。别说你已经是我的,就算你不是,我也会尽一切努力,让你成为我的。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更不会娶妾。除了你,我不会要任何女人。” 他说得低沉,却果断认真,不容置疑。她蓦地流出泪来,这个男人,原来真的已经用心至此!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她猛地抱住了他,连连点头,哽咽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我不怕,什么都不怕。” 他低头吻住了她,再无顾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滚烫的肌肤,令她冰冷的身子渐渐升温,终于不再颤抖,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情绪,汹涌而来,将她淹没。云初雪急促地喘息,只觉得身体已经柔软如一汪春水,所有的疼痛感觉,立时烟消云散。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唇边轻绕,宛如春风拂过,酥痒销魂。手指抚过之处,寸寸温软,仿佛置身云端,飘然激越,起伏难定。 两人情意纠缠,难分难舍,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急促道:“小姐!姑爷!庄主和夫人让你们赶紧去大厅,有要紧事!” 第二卷 暗流迷云 第四十章 雪夜缠绵 乍然响起的声音,令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云初雪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叫道:“哎呀!这是什么时辰了?!” 靳天择满面焦怒之色,当下又吻上唇去,“别管他!” 云初雪急忙推他道:“不行啊!爹娘说有急事肯定是急事!我们赶紧去瞧瞧。” “你,”他瞪着她,说不出话来。要他这个时候停下来,是想要他的命吗? “你急什么?大不了晚上再……”她低头轻声,满面羞色,“你先起来,快呀!” 他无奈地闭眼,努力平复心中之气,硬声道:“好,不过你答应我,晚上搬去新房住。” “答应你就是。快起来了!”他慌忙地推他,四下找自己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 “我帮你。”他心念微动,上前就欲动手。 “不要。”她连忙掩住身子,瞪着他道,“你穿你的。我穿我的。” 这小妮子,真让人又爱又恨!靳天择叹了口气,只得起身,他未着寸缕,立时春光大泄。云初雪面色一红,忍不住“呀”了一声,连忙抓起衣服扔过去,转头叫道:“还不快穿衣服!小心着凉。” 他暗自失笑,目光如火,却盯着她道:“你来帮我。” “啊?”她有些口吃道:“我,我,我,我帮你?你自己不会穿啊?” “你不帮我,那就冻着吧。”他索性耍赖。 这男人,得了便宜就卖乖!云初雪咬了咬牙,跳下床去,拽过衣服就往他身上套。他一动不动,任她在他身上,一层一层地套上衣物。直到所有的都穿戴整齐,他才搂过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呀!”她的脸又红了。 他把她的衣服拢了拢,在她耳边轻语道:“走吧。别忘了你说的晚上……” 她咬牙推了他一把,将那张笑得别具深意的脸,转到前面,直嚷道:“快点走啦!” 他无声地笑,伸手推开了门,大步走出门去,就看见西窗立在门外,急道:“哎呀,可算出来了,夫人说了事情紧急,让你们赶紧下去。” 云初雪微微一愣,到底什么事?母亲从不曾这般急过。当下看了靳天择一眼,他也隐有疑惑,却没说话。她举步往楼下去,他跟了上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云初雪不由自主地顿住,转眼去看他,他的眸光温柔,唇边漾出一丝轻淡的笑容,就是这一抹微笑,令他整个人,软化了所有冷漠的痕迹,看上去神采飞扬,俊美逼人。云初雪芳心怦动,被他握住的手,莫明地颤动两下。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只轻轻道:“走吧。”二人缓缓下了楼,只留下了下巴都快合不拢的西窗,一脸的惊诧,“啊,姑爷居然笑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衣姿楼一楼大厅里,云峰与温微微神色严肃,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一见他二人进来,立刻笑道:“你们来了,快来坐。”温微微的眼光扫过靳天择拉着云初雪的手,蓦地湿了眼眶,连忙对着女儿招了招手,笑道:“雪儿,你来。” 云初雪连忙走到母亲身旁,“娘,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 云峰道:“天择,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修练内功的三种灵药的下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求。” 云初雪又惊又喜,“真的?爹?!在哪里?” 云峰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个消息绝不会有假。这三种灵药现在在茗湖居,我们要快,江湖上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还不多,迟了恐怕有变!”他掩饰不住兴奋,言语之间却有丝丝担忧。这有助于修练内功的灵药,江湖上的人,谁都垂涎三尺,就是求到一种,都令人心驰神往,更何况三种都出现了!若不能快人一步,必定生变! 靳天择皱了皱眉,沉声道:“岳父大人这消息从何而来?据我所知,茗湖居内住的是一位隐世的世外高人,她已经三十年不见外客,如何得来这三种灵药?” 云峰点头道:“不错,茗湖居住的是苍海圣姑,她与你师父之间颇有渊源,你可知道?” 靳天择沉了眼,似乎不想说这个问题。每次一提到他的师父,他都不愿开口。云峰叹道:“苍海圣姑算起来应该是你师伯,她与你师父惊海老人是师兄妹,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反目成仇,分道扬镖。你师伯便隐居在茗湖居,再不见外人。天择,难道你师父从未向你提起过她吗?” 靳天择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一言不发。眼见他这个模样,云初雪也不禁愣住,这与刚才那个和自己执手而笑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到底哪个他,才是真的他? 温微微见女儿忐忑不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耳语道:“雪儿,你去劝劝他……” 云初雪怔怔道:“我?”转眼看见靳天择,心思转了千百次,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道:“天择……”她有点怯怯的,不知如何开口,只咬住了唇。 靳天择抬眼看向她,内心一软。她每次紧张害怕的时候,总爱咬自己的唇,不知所措,又不甘沉默,那反复犹豫的样子,尤其令人心疼。他轻叹了一声,眼中的冷冽瞬间化去,将她拉到自己跟前,轻声道:“你想说什么?说。” 她深深吸气,努力温柔地笑,“既然爹爹说找到了那灵药的下落,你就去看看。若真是能求到,对你武功的恢复,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就算求不到,也没关系啊,不论如何,我们努力过了,也不辜负爹爹一片苦心,你说呢?” 他目光微沉,紧紧地盯着她,“你希望我去?” “嗯,”她轻轻点头,“你的武功没了,我一直心有愧疚,觉得我们全家都欠了你。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去!再说,如果那苍海圣姑果真是你师伯,说不定会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帮你一次……” “不会的!”他断然打断,“她若知道我是惊海老人的弟子,肯定不会帮我!” “为什么?”她呆了一呆。 “你别问了,”她转过身,根本不想回答。 云初雪心中好一阵失落,仿佛极大的希望突然落了空,当下呐呐道:“你真的不想去?” 他没有回答,云初雪转头看了看父母,他们的脸上都是极度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心头一酸,想了想,上前拉住靳天择的手,鼓足勇气又唤道:“天择!” 他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动。她犹豫着,对父母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默默地退了出去。云初雪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抱住了他,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天择,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你,知道你照顾了我一夜,却没有侵犯我半点,我……我就知道,我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抚上她的脸,只见她眼中泪光盈盈,楚楚动人,不由得手指轻颤一分。 “你是我夫君,我希望你能更好。如果你的武功恢复不了,我和我爹娘,就会一直不安心。你……若真心待我,就依我这一次……好吗?”她温言细语,恳求之意溢于言表,切切地望着他,就怕他说一个不字。 他收不回手,控制不住内心轻颤,饶是铁石心肠,也经不住她这般软语恳求,他闭上眼轻声叹息,半晌方道:“好。” “你答应了?”她欣喜若狂,禁不住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一吻,叫道:“太好了!” 他蓦然怔住,内心热血沸腾,仿佛为了这灿烂的笑容,就算让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雪儿!”他抱住她,在她耳边印下一吻,不经意看到她右颈内侧那道疤痕,内心一痛,低沉道:“等我回来。” “嗯,”她轻轻回应:“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早点回来!”她拉着他,上楼去收拾行装,让西窗去通知父母,准备出发。云峰大喜,立刻让人备马,温微微也回房去准备了。她在新房内的衣柜里翻找,见他的衣物极为简单稀少,不由得心生愧疚,喃喃道:“我该早些为你准备冬衣的……” “无碍,我不在意这个。”他站在她身旁,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云初雪想了想道:“你跟我来。”她拉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底下的暗阁里,抽出一方小小的锦盒,这盒子是以青蓝的缎面精制,只有手掌大小,唯有颜色有些暗了,仿佛已有不少年月。云初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拿着盒子走到他跟前,轻声道:“这东西跟了我好多年,今天终于用得上了。”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云初雪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木制的小牌子。这牌子似乎是紫檀所做,呈水滴状,只有拇指大小,上面似乎刻有符咒,十分精致漂亮。她将牌子握在手中,有些爱不释手,抬眼看了看他,将牌子轻轻系到他的脖子上。 他呆住了,只是瞪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这牌子他见过的,在梅花林温泉池第一次看到她时,脖子上就戴着它!当时她为了这块牌子,不惜伸手来抢夺,以致于春光乍现,让他心绪震动。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对她,早已动了心。只是不愿意去细想去面对。 “这个,叫做梵天音缘,是我一岁的时候,云霄哥哥送给我的。”她默默地替他系好,浅浅笑道:“我娘说,我那时候生了一场急病,大夫说,要准备后事了。娘哭了三天三夜,没敢合眼。云霄哥哥就做了这个给我,说能保我逢凶化吉。梵天音缘这名字,也是他起的。没想到我后来真的起死回生,娘便将梵天音缘,一直挂在我身上。直到我年满十五岁时,遇到白大哥……”她顿了一顿,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淡淡,似乎并未生气,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又道:“他替我调养好了身体,我娘才真正放了心。” “为什么要取下来?”他突然开口。 “我本来一直带着它,你第一次在温泉池差点抢走,我怕它丢了,就找了这个盒子,把它放好。常常取出来看看,心里就舒服了。现在,云霄哥哥虽然不在了,但他的这心意,却能永远留在我心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他一定会保佑自己的妹夫,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靳天择微微震动,望着她仍然没有说话。一岁时生了急病,其实不是病,是被人打伤,性命垂危。云峰与温微微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实是在顾忌着孟青衣的名声! “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切切地看着他,内心忽然酸涩微疼。 他猛地抱住她,吻住了她的唇。她闭上了眼,微微地回应,令他愈加难以自持,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将灵魂与心,一并带走! “天择,”她找到了空喘息,却是身软如水,双眼迷朦。 “等着我!”他放开了她,大步走出门去! 两匹快马,一黑一白,飞快地出了山门,往东而去。温微微抚了抚女儿的长发,轻声道:“别担心,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云初雪低头道:“嗯,娘,我把云霄哥哥当年送我的梵天音缘给天择了,你也说过,那东西灵得很,一定能保佑他的!!” 温微微一怔,“你把梵天音缘给了天择?” “嗯,”她没觉察到母亲脸色的异样,自顾道:“我小时候都快死了,还能活过来,那梵天音缘定是个神物!它一定能保佑天择!云霄哥哥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他的。” 温微微深深叹息,望着女儿道:“雪儿!相信这世间真有天意吗?” “天意?”她望向母亲,沉吟道:“娘是说雪儿和天择吗?” “嗯,你和他,是天注定的缘分。将来你们一定要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你会吗,雪儿?”温微微盯着女儿,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有疑问,有期盼,还有希翼。 她沉默了一会,回头望着母亲,坚定道:“会。一定会。” 温微微的眼眶涌出泪水,她将女儿揽进怀里,哽咽道:“好,那我和你爹,终于有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云家列祖列宗了!” 云初雪笑着抱住了母亲,“娘!你话说到哪儿去了!” 温微微试了一把泪,笑道:“我这是开心呢,有天择这么好的丈夫,我女儿终于终身有靠了!” 云初雪不禁失笑:“娘,你又来了。我们回去吧,这儿风又大,天又冷。” 温微微连连点头,母女二人回了衣姿楼歇下。自从云峰与靳天择走后,云初雪便天天算日子,不时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到了哪里,仿佛事情还算顺利。她找来封三娘,教自己女红,又亲自去挑选衣料,为靳天择缝制冬衣。温微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女儿的心,终于向着自己的夫君了。 除了为靳天择裁衣,云初雪闲下时,便将那十八招掌法反复练习,假以时日,已是练得熟练无比,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能浮现出各种掌法之妙处。这一套掌法的确是为她度身定造,连攻带防,灵巧妙绝,有时体会到招式的妙解活用,她就兴奋不已,暗叹那靳天择是个天才。 算算他们离开已快一月,天气愈加寒冷,年关将至。庄内上上下下都开始采办过年用的年货,从剑天阁到衣轩,都挂起了红灯笼,喜气洋洋。 云初雪已经为靳天择做好了三套冬衣,衣料样式剪裁缝制,都是她在封三娘的教导下,亲自动手做的。她从下不做女红,刚开始做时,费了不少周折,不是针脚不齐,就是剪裁不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窍门,做好了衣裳。温微微也忍不住轻笑:“好歹这十多年前该下的功夫,你在一个月内全做齐了。” 云初雪撒娇道:“娘就会数落我!这活儿也不难啊,女儿不是做不了,只不过不想做而已!” “如今终于想做了?还是自个儿的夫君面子大,我这老婆子,养你这么大,还没享受过你做的半点针线呢!” “娘!”云初雪上前拉着母亲的胳膊,“赶明儿我也替你和爹各做一身,可好?” “好!”温微微佯作苦笑道:“就是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有这个福份……” “娘!”云初雪撒娇道:“等爹爹回来我就做。现在我去做雪花羹给你吃,好不好?” 温微微呵呵直笑,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好了,娘知道你孝顺,去吧。唉,不知道你爹何时能回来。” “没消息送来吗?”云初雪眼中也染上一抹忧色。 “已经三天没消息了,明天就除夕了,真不知他们赶不赶得回来。”温微微叹息。 云初雪连忙笑道:“娘不用担心,若是顺利,他们肯定能赶回来过年的。爹说过的,我每年生日,他都会送我一样东西,他不会食言的。” 温微微轻轻拉着女儿的手笑道:“也是,你生在大年初一,想不给也是不行的。” 云初雪乐道:“压岁钱和生日礼物一起拿,女儿多好运!” 温微微眼光轻轻一沉,望着远方道:“是啊,生你那天,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所以你爹为你取名叫初雪。你自小便生得玉雪可爱,人人都说你长大了是个绝色佳人……”她恍然间似陷进了回忆里,喃喃道:“老天垂怜,终于让我看到你长大成人,嫁了……” 云初雪笑道:“娘现在可不用再为女儿操心了?!”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忽然听见七儿的声音叫道:“真的?真的?快去通知夫人和小姐!” 云初雪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见七儿的身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欢喜道:“庄主和姑爷回来了!” 母女二人立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惊喜道:“当真?” 七儿连连点头:“是啊,已经进了山门,底下的人传话上来的。” 温微微立即唤道:“锦阑!快去备好茶水点心,让厨房立刻备饭!” 锦阑立刻转身去了,衣姿楼里一片欢腾。云初雪向着那门外张望,内心惊喜万状,却又有一分慌乱。 “小姐,不如先回房换件衣服?奴婢为你梳梳头?”西窗看着她,笑吟吟道。 “哦,”她慌忙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道:“上楼。”眼见她急冲冲地跑了上去,西窗禁不住暗暗失笑,人还没进门,魂都飞了。 云初雪抓起衣柜里的衣服,喃喃道:“穿什么好?西窗!” 西窗笑道:“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不如奴婢为你梳梳头吧。”她上前去执起木梳,为她整理好发髻,“戴什么好呢?” 云初雪心念一动,“梅花簪!” 西窗笑道:“是啊,姑爷见了定然喜欢。”于是取了话簪莱替她插好,前后端详了一番,“小姐,你真是个美人,难怪姑爷会动心了。” 云初雪微微怔了怔,他动心?为了这张脸吗?默默抚了抚自己的脸,突然思绪丛生。如果只是为了这张脸,为何一开始,他会那样冷酷无情?!这个谜一直深深埋藏在她心里,无人能解。她几次逼问,他都不说。问得多了,他只淡淡道:“你相信我,就不要再问。把从前的一切都忘掉。你只要相信我,相信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就行了。” 见她只是发呆,西窗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云初雪默默地坐在桌前,顾自想着心事,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忽然有人来拾起案前的木梳,在她发丝上轻轻拂过,她才蓦地一回神,唤道:“西窗,你去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 抬眼一看,眼前的人英俊挺拔,神色淡然,哪里是西窗?分明是靳天择!她惊呼一声,来不及说话,已经被他拥进怀里。“一个人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一如往昔悦耳,她莫明地红了脸。 “没,没什么。你回来了?!路上顺利吗?” “嗯。”他轻抚她的发,“雪儿!你想我吗?” “我……我……”她有点结巴,为何一来就问她这个? “小姐!夫人说,可以开饭了!”西窗的声音传来,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连忙推他道:“我们下去吧!爹爹呢?” “在楼下。”他回答得轻快,眼中却是暗光一沉。 “你累吗?先去吃饭,你跟我好好说说,这一路上到底如何?”她拉着他往楼下走,进了大厅,见云峰与温微微坐在桌边,正在轻声说话。 “爹!”云初雪扑到父亲跟前,“你可回来了!女儿还担心,后天收不到生日礼物!” “呵呵!”云峰,抚着女儿的秀发,轻笑道:“雪儿都嫁人了,如今还心心惦记着这个!你放心,爹没有忘!” 一家人围桌坐了,云初雪才问道:“爹,快说说,那灵药球到了吗?” 云峰叹息一声,说道:“求到了,不过只求到一种。虽然只有一味天山雪莲,但对天择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大喜,云初雪望着靳天择道:“当真?你用了那药,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他低眉道:“功力已恢复八成。” 云峰又道:“服了灵药便要立即运化,所以耽误了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云初雪道:“爹!天择的武功什么时候可以全部恢复?” 云峰沉吟道:“服了灵药,他只需潜心修练,最多再过半月,就能全部恢复。天择资质非凡,以后练功,一日可精进一月,大有可为。” “真的?”云初雪惊喜万分,情不自禁望向靳天择,他的目光停留在云峰身上,淡淡道:“这次多亏岳父大人相助,否则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唉,我不过是尽力而为。好了,好了,事情总算解决了,我们好好吃个饭,明天是除夕,全庄上下,都要尽心热闹一番!”他满面笑容,却掩不住那深深的疲惫。 温微微关切道:“峰哥,你们赶了一路,也累了。用过饭,好好歇歇才是。” 他摆了摆手,笑道:“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来,吃饭吃饭。” 云初雪连忙为父亲布菜,也切切道:“娘说得是,爹这次辛苦了,要好好休息。其它的事,先缓一缓无妨。庄里的事,娘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只等着跟大伙儿吃年夜饭了。” 她刚一坐下,只觉得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她默默一怔,又不自禁的红了脸,连忙想挣脱他,却挣不脱。只得让他握着,埋头一个劲的刨饭,吃了些什么根本没注意。 “雪儿!你慢点吃,小心噎着!”温微微见她吃得特别急,不由得出言提醒。谁知一句话没说完,她便一惊,以为母亲看出什么来,一口气噎在半空,立时咳出声来。 靳天择轻轻抚她的背,随即递上一杯茶来,“慢点。” 她忙不迭地接过茶杯,用力灌了一口,才顺过气来。好歹是收回了手,她慌忙地站起身道:“爹,娘,我吃好了,先回房!” 不等众人反应,她便急步出了大厅,往楼上跑。一路上只觉得脸庞发烧,内心急跳不止。直到坐在床边,她仍然有些气喘,将脸埋进锦被里,懊恼道:“云初雪你真是没用!丢脸丢死了!” “干嘛骂自己?”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一大跳,立时坐起身来,惴惴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吃饭了?” “大家都累了,用过饭早些歇息。”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雪儿!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她莫明轻颤,又情不自禁地口吃起来:“什……什么问题?” 他将她拥进怀里,在耳边轻语:“想我吗?” “嗯……”她下意识地喘了一口气,心跳如擂鼓,却说不出话来。 他眼光渐浓,沉声悦耳,附到她耳边轻语:“回来的路上,我快马奔驰,恨不能一步飞回,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他的手,缓缓在她背上轻抚,带着微醺的体温,暧昧的意味,仿佛爱抚着易碎的瓷器,充满怜惜与深情。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深深地喘息一声。 天色已昏暗,屋内还未点灯,云初雪只看见他漆黑如星子一般的双眸,牢牢地锁住她,不肯移开半分。 她心跳得厉害,喃喃道:“我叫西窗来点灯……唔……”话未说完,已被他低头吻住。他温软无比的唇,在她唇上,缓缓加力,缠绵吮吻。她下意识地闭了眼,怯怯地回应他,他仿佛受了鼓舞,手寸寸下移,轻轻解开了她的腰带。 云初雪被他搂在怀里,不能移动半分,只能无助地攀住他的肩膀,快要不能呼吸。靳天择留恋着放开她的唇,温热的气息移到她颈边,,低语道:“雪儿,怕我吗?” “不……我不怕。”她呢喃着,勇敢地抚上他的脸,叮叮地看着他。他蓦地一怔,只觉得她双眼明亮,如一汪春水般,动情荡漾,不由得呼吸沉重了几分。“当真不怕?”他声音不觉嘎哑,黑眸中流落出掩饰不住的欲望。 “嗯。”她微微一笑,手指划过他的眉,轻声道:“你的眉毛真好看。天择,有没有人说过你好看?” 他没有动,任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滑动,从眉眼到鼻翼到双唇,她停住了,有几分羞赧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也想过,这个男人这么坏,为什么却生得这么好?!” 他目光闪动,微微叹息,“雪儿!” “嗯,”她低语,“想不到你真的成了我的夫君!只是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一开始对我那么坏,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皱起了眉,暗沉的目光,复杂难懂。她轻轻低笑,“算了,我不问了。你要我相信你,我爹娘都相信你,那我,也愿意相信你。” “雪儿!”让微微一震,握住了她的手,眼光密密交织在她美丽绝伦的脸上,轻轻地吻上去,从额头,到眉眼,俏鼻,最后,擒住了柔软嫩滑的双唇。这一次他没有松手,紧紧抱住她,让她贴近自己,将她身上的衣物,一层层剥了下来。他脱得很快很用力,让她有一丝紧张,忍不住喘道:“天择!” “嗯!”他顿了一顿,眸色微暗,“怎么了?” “你,你慢点。”她犹豫着,羞色满面。 他没有答话,手上却未停,很快就将她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只剩下了贴身的肚兜儿。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抱住了自己。靳天择立刻将她抱紧,哑声道:“冷吗?” “嗯。”她在他怀里发抖,也不知是真的冷,还是紧张。那张脸莫明地白了。 “雪儿,”他在她耳边低语:“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停下来。” “不,”她摇头,娘说过,迟早要过这一关,那么早过比晚过好。她已经决定相信他,那么,就应该把自己交给他!她也希望有朝一日,云家的子孙能在这衣姿楼里欢乐奔跑,快乐长大…… 靳天择喉头滑动,将她放倒在床上,覆身上去。她蓦然感觉到了他的重量,不由轻喘一声。他的手,温热宽厚,轻轻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游走,缓慢地,一点一点移动,仿佛想着将冰凉的身体捂热。 云初雪喘息一声,闭上了眼睛,浑身都是他的气息,它的温度,渐渐觉得内心里燥热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锦被,咬住了唇。 “雪儿!”他在她唇上轻吻,“不要咬它,咬破了。” “嗯,”她颤抖着松开了唇,任由他的气息侵入。他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低低地诱哄:“别怕,放松……” 她依言放松了身体,仿佛不再冷了,僵硬的身子,慢慢柔软,恢复了所有的感觉。他结实坚硬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柔软,光滑的肌肤密密相亲,如同渴望了千年,恣意纠缠。她的全身,仿佛被他点了火,越烧越旺,令她情潮翻涌,无法抑止。 “天……天择……”她喘息着,目光已迷朦。 “雪儿……”他低低地唤她,“你不会负我……说……” 她蓦地一怔,咬牙道:“我……我……那你呢?” “我定不负你。”他没有半分犹豫,捧着她的脸,一只手已滑到身下,扯掉身上仅余的衣物,肆意挑逗。 云初雪倒吸一口冷气,先前疼痛的经验,令她瑟缩了一下。他封住她的唇,手指动作未停,她只觉得身体无法控制,任他予取予求,不禁连连呻吟,拼命喘息。 “雪儿,叫我的名字。”他呼吸渐浓,目光紧紧地锁住那张绝色倾城的脸,欲望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天择……我……”话未说完,他已挺身进入。她惊呼一声,猛地抱紧了他,咬住了牙,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 “说你不负我。”他没有放松,紧紧地盯着她。 她有一刻的眩晕,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叫出声来:“痛……” 他停止了动作,额头已沁出汗来。只紧紧地抱住她喘气,“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雪儿……你,要我停下来吗?”那声音几近哑得说不清。 “不……”她的声音有几分破碎,几分微弱,“我不负你。” 他的黑眸被狂喜之情淹没,再没犹豫,恣意地占有她,一次一次,动作愈渐轻狂。先前的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炽感,遍布全身,令她随着他的律动,起起伏伏,顷刻飞上云端,忘却了一切。她深深地战栗,为那陌生的狂潮来袭时,无法承受的极乐快感,差点晕死过去。 他紧紧地抱着她,温唇在她已然滚烫的肌肤上,印下点点痕迹。“雪儿,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她已说不出话,只是瘫软在他怀里喘息,眉目间风情万种,娇媚无比。他深深地叹息,在她唇上轻吻。令她不由自主地轻颤,好容易才发出声音:“天择……” “嗯?”他与她相拥在温暖柔软的锦被里,彼此贴近,肌肤相亲,听得见那心跳声,快而有力。 “嗳!”她轻轻地吐气,迷朦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我好象快死了一样,又……又喜欢这感觉……我是不是个坏女人?” “傻瓜。”他爱怜地笑,“那感觉谁都喜欢。以后还怕我吗?” 她蓦地红了脸,“不,不怕。就是……好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睡吧。”他轻柔得哄她,“好好睡一觉。” “嗯。”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夜色宁静的流云山庄内,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寒意肆虐的冬夜,云初雪睡得很暖,很香,很沉。这是她在这流云山庄内度过的最后一夜,与她心爱的男人,共赴云雨…… 作者题外话:今天要欢庆,赢得游戏广告位!!加更!谢谢所有帮助我打游戏的筒子们!非常感谢你们! 第二卷 暗流迷云 第四十一章 恨情绝爱 “起来了!” 那声音冷漠坚硬,一伸手,被子离了身。她蓦地觉得寒气逼人,连忙揉了揉眼睛,不自觉地坐起身:“怎么了?” “别睡了!”他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她,“立刻起来!” 她抬眼看着他,眼色如冰,面无表情,不由心中一慌,连声道:“天择!” “不许叫我名字!我的名字,是你这个贱人能叫的吗?”他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想男人了?”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未着寸缕,吓了一跳,赶紧抓来被子捂在身上,却又被他扯了回去,扔在一旁,冷冷的眼光在她身上扫过,就仿佛刀子在寸寸凌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不禁疼痛万分,呻吟道:“我的衣裳呢?” “不用穿衣裳了,就这样吧!”他毫不客气。 “不……”她吓坏了,连声大叫:“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不会负我!”她想去抓他的衣襟,却被他侧身一闪,抓了个空,她跌倒在地上,顿时浑身发抖。 “那些床上的话,你也相信?”他冷冷地嗤笑她,“我早想好了,就那样放过你,真是便宜你了。我就是要娶你,让你真心喜欢我……然后再抛弃你……” “什么?”她呆住了。 “现在你是不是痛苦得很想死?我计划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看到成果了。你和你的父母,都是贱人!将来我娶十个八个妾,在这个流云山庄里风流快活,哈哈哈……让你和你的父母,都见鬼去吧!”他仰天大笑,令她惊恐万状,一颗心立时碎成粉末! “我根本就不想娶你!是你们求着我留下来!你们一家都是贱人!”他无情的话语,仿佛刀子在她心上切割,令她不自禁地痛得全身痉挛,无法抑制…… “不!”她喃喃地叫,却没有力气,只觉得四周冷得像冰窖,就快要夺去她所有的知觉。 “雪儿!!雪儿你怎么了?”焦急的声音响起,温暖的怀抱将她颤抖的身躯拥紧。云初雪浑身一激灵,立刻醒过来。她睁开眼,只看见靳天择明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抚在她脸上的手,温暖柔和,充满了怜惜。 她蓦地怔住,刚刚是在做梦?为何如此真实? “到底怎么了?冷吗?”他皱起眉,将她抱得更紧些,低语道:“我刚刚出去了一下,是不是冷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蓦然惊觉自己竟然未着寸褛,连忙挣扎道:“我的衣裳呢?” “在这儿!”他将衣服取过来,放在一旁,两眼仍然紧紧地盯着她,“你没事吗?为何刚才一直发抖?” “没什么。”她垂下眼,连忙去推他,“我要穿衣服,你,你转过身。” “雪儿!”他没有动,眼中有一丝忧虑,“难道现在你还怕我吗?” “不是。”她犹豫着,刚才的梦境那样清晰,痛苦仿佛还未消失,她捂住心房,低低的喘息一声,喃喃道:“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你总要慢慢习惯。”他再次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昨夜睡得好吗?” “嗯。”她昨夜睡得死沉,根本就一点没感觉。若不刚才那个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刚才出去做什么?” 他伸过手取过青瓷的茶杯,轻声道:“给你泡茶。”温热的杯子递到唇边,她愣住了。 “尝尝。”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怔忡,轻轻移了移杯子,示意她喝。她呆呆的啜了一口气,香气与热气涌进口中,令她忽地酸了鼻子。 “如何?” “嗯,很香。”她吸了吸鼻子。 “还要吗?” “不,不用了。”她有点恍惚,梦境中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实。 他收紧了双臂,将她困在怀中,一只手悄悄滑进被中,轻柔的抚摸。温唇贴在她耳边低沉道:“还痛吗?” 她蓦地吸气,睁大了眼睛瞪他:“不,不痛。你,你在干什么?” 他眸光变浓,低低道:“还怕我吗?” “不……”她苦涩地呻吟出声,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喘息,努力想抓住他挑逗的手,“别……别这样。” “那么告诉我,你喜欢吗?”他没放过她,反而钻进被子里,将她抱得更紧。那只手,在她肌肤上流连,令她的体温骤然升高。 “天择……”她禁不住气息紊乱,语不成声,“不要……我……我受不住。” 他的手,停了下来,轻声叹息,密密地将她裹在胸前,低沉道:“好,是我太急切了。你想吃东西吗?” “嗯,”她终于喘匀了气,虽然仍在他怀中,却努力想分散彼此的注意力,低低道:“我不饿。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他想了想道:“雪花羹。” 她仰起脸去看他,终于忍不住笑:“你还真会点。我娘说我做的雪花羹最好吃。” 他心头微动,在她唇上轻吻,“那你以后常常做给我吃。” 她微怔,躲闪着,低下头,犹豫道:“天择,我,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他语调平静,仿佛一早就等着她开口。 云初雪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梦见,你说,娶我,是为了让我喜欢你,然后再……抛弃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身不如死……” 他身子微僵,抬起她的脸,专注地看她:“那只是梦。永远不会发生。” 她喉咙哽住,突然说不出话来。 “雪儿!”他抱紧她温暖袭来,令她有刹那的失神,真相永远沉溺在这温暖强大的怀抱中,一刻也不离开。 “除了你,我不会再要任何女人!今生今世,我只想跟你做一对神仙眷侣,朝朝暮暮,快快乐乐。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健康长大。”他的声音那样平静悠扬,仿佛眼前真的出现那仙境一般的情景,绿林草地,芳花香树,唯有欢声笑语,情意浓浓。她莫名的想哭,深悔自己居然为了一个不现实的梦境而害怕。 “天择!”她用力抱住了他,仰起头去吻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生涩地在他唇上轻轻碰触,令他瞬时怔住。下一刻,他已将她压在身下,热情地回应,喉咙间发出低哑的呼唤:“雪儿!” 她用力抱住他,不想让他再说话,只是主动贴近他,生涩地诱惑着他。靳天择全身热血沸腾,不能自己。在这天明前的一刻,满室春色无边,将身东的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今天是除夕,流云山庄内被白雪覆盖,四下里都是热闹欢腾的景象。从午时开始,剑天阁议事厅就摆上了酒席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附近的人家来拜年的,也有各方各院的人来敬酒的,云峰从坐下就没能起来。温微微也是满面笑容,不断招呼众人。 靳天择默默地坐着,别人来敬酒,他不拒绝,也不多话。众人只当他性子沉默,大过年的,谁也不介意。他随意吃了些东西,眼光一直停留在云初雪身上。 “雪花羹。”她将碗递到他手里,笑意盈盈,“尝尝。” 他眼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接过就吃。云初雪轻笑,“还有呢,你吃那么快。”转身又给父母盛了送去。 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我去梅林等你。”她不及回话,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云初雪心中一阵慌乱,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有点不妥?犹豫了半响,感情终于战胜了理智,她唤来西窗吩咐了几句,便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路上很清静,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她除了西侧门进了牧马场,就看到小鱼儿牵着宝儿在草地上溜达。一看到她,小鱼儿就欣喜地冲了过来,连声叫道:“小姐!小姐!” 云初雪笑道:“小鱼儿!你为何不去吃酒?” “我才不去!”小鱼儿不屑地叫:“我不喜欢那儿!人太多!我和宝儿在一块就好了。小姐,你也来看宝儿吗?” 她内心有一丝愧意,这段日子忙,好久没来看它了。连忙上前摸了摸宝儿的头,它开心地喷了口气,直往她手心里拱。云初雪不禁笑道:“宝儿乖,过年了,你也高兴了是吗?小鱼儿,我给一个小红包,你喜不喜欢?” “好啊!”小家伙拍手欢叫,接过红包乐道:“小姐你真好!刚才我看到姑爷,他也给了我一个呢!” “真的?”她不由地又笑了。小鱼儿呆了一呆,“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云初雪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小鱼儿也好看。对了,姑爷呢?” 他伸手往马厩的方向一指:“在那儿跟我爹说话呢!”她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靳天择的眼光向她看来,不禁心头一热,拉着小鱼儿慢慢走去。 于谦笑道:“小姐也来了!小鱼儿又烦你了?” “怎么会?!”云初雪摸摸小鱼儿的头,笑道,“小鱼儿机灵又可爱,我觉得和他特别有缘!” “呵呵,这还在就是不爱读书写字,整天个跟马儿在一起,我还真担心他长大了不成器。” “爹!我才不会!我长大了,一定跟庄主一样,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小鱼儿不服气地叫。 “是!小小年纪就这般张狂了,你上哪学武功去?”于谦啐他,“还不快去练字!” “我才不呢!”小鱼儿没理他,径直跑到靳天择跟前,乌溜溜的眼睛,直打转:“姑爷,你的武功好厉害,教我好不好?” “小鱼儿!”于谦慌忙斥道,“别胡说,快回去!” 小鱼儿扁了扁嘴,有些委屈。云初雪心头一软,拉着他的手笑道;“我看小鱼儿想学武是件好事呀!于管事,你何必骂他?”转眼去瞧靳天择,他未动声色,只低下身看着小鱼儿道:“你今年多大?” “开了春我就七岁了!”小鱼儿骄傲地仰起脸,“我一定会学好武功的。姑爷,你能不能教我啊?” “要我教你不难。”他平静道:“若是开了春,你能将那些字帖上的字,全部练好记住,我就正式收你为徒!” “真的?”于谦父子又惊又喜,连连拜道:“多谢姑爷厚爱!” 靳天择点头,“我说话算话。开了春,我来看你练的字!”说完,他便拉起云初雪的手。朝着梅花林的方向走了。 云初雪默默地打量他,从侧面看过去,他似乎并不像最初见到的那样冷漠疏离,淡淡的脸色,已经柔和了很多,内心忽地溢满了幸福欣喜,不自禁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他的手臂环过来,拥住了她。 “嗯,我高兴。过年嘛。”她靠在他胸前,听着那熟悉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安心。 “抱着我。”他沉声说。云初雪依言抱住他的腰,他便飞身跃起,纵身跳下谷中,在雪地里轻轻一点,掠进梅林中。她情不自禁低呼一声:“天择!你的武功恢复了!” “嗯。”他淡淡地,拉着她走到温泉池边,“泡一会儿?昨夜到今晨,你可能累坏了,身体有没有不适?” 她立刻红了脸,内心却是一暖,原来他要来这儿,是怕她不舒服。当下靠着他道:“我还好,你……要泡吗?” “一起。”他毫无犹豫,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轻轻道:“我自己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但她仍然很不自然。靳天择微微叹息,站起来转过头去,她微微一怔,为他这般地细心体贴,心里涌出一丝甜意。就在她脱了中衣,准备去脱最后一件衣物时,他突然转回身,吓得她脚底一滑,立即朝池中跌去。 靳天择连忙伸手一捞,将她扯进怀里,她吓得不轻,下意识一掌拍去,转身一扭,却被他轻轻握住,禁不住轻笑道:“你的掌法很纯熟了。” 云初雪面色微红,连连喘气,“你,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 “雪儿!”他抱着她,没有动,“你要习惯,在我面前,无须任何顾忌。” “嗯,”她只觉得那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令她莫名燥热,连忙推他道:“我要下去了!”谁知他却没有松手。云初雪心念一动,反手又是一掌。 靳天择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的掌法是我教的,如今倒是徒弟打师父了!”她轻轻一笑,没有答话,手腕翻动,又是一招。靳天择眼露惊喜,笑道:“果然是好徒弟,一点就通。”二人连打十八招,他耐心与她拆招,却一直将她抱在怀中,没有分离半分,云初雪住了手,嚷道:“不打了,你欺负我!” 靳天择低头轻声道:“我怎么敢欺负你?!雪儿!这十八招你都学得很熟练了,这些日子的确是用了功的。” “嗯,”她轻笑,“你走了我天天练,很快就熟了。这套章法真的不错,可惜还没有名字。” “不如……就叫销魂十八式。”他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眼中隐有笑意,让她一阵清颤。连连推他,“不陪你玩了!我要去泡温泉!好冷!” 他眸光微沉,轻轻为她脱去仅剩的衣服,她的心跳得厉害,却没有再抗拒。只觉得他目光炽热,将自己密密包裹,简直令她不知所措,羞涩满面。他抱起她,缓缓地放入池中,温暖的泉水包裹到全身,令她浑身舒泰,立时轻声叹息。他也迅速下了池中来,与她面对面,虽然池水已深及肩膀,她仍然有些羞赧,不敢正眼看他。 他没有动,只是微微闭了眼,仿佛在养神。云初雪慢慢地平静下来,也如他一般,微闭着眼,靠在一旁。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冬日里温暖惬意的一刻,让这天地间晴朗平静的幸福感觉,一点一点地包围渗透,直达他们内心里,最深的深处。 云初雪渐渐有些意识模糊,只觉得他走过来,将自己轻轻抱起,“雪儿,你累了,好好睡一觉……” “唔……”她迷糊着,只觉得眼前那张脸,越来越不清楚,她很想睁开眼,却是沉沉的睡去。身子渐轻,眼前的景象,从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变成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柔软飘忽,从她身边掠过,仿佛置身于仙境。 “雪儿!”那声音由远而近,眼前突然出现靳天择的脸,“要相信我!”他目光坚定,深深地看着她。云初雪甜甜的笑,正想说话,他却不见了。 “天择?”她大声地叫,不知为何,内心却一点也不慌乱。她知道,他不会离开她,会一直守在她身旁。 “要相信我!你说过,不会负我。”他的声音渐渐远了,她才有些失落,连声叫道:“你去哪儿?快点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他果断的声音响起。她定了定心,安静地闭上了眼。 靳天择将云初雪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棉被,握着她的手,轻语道:“雪儿!等我回来。”伸出手,无限留恋地在她脸上抚过,又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起身,大部踏出房门。 云初雪这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色已有些黑了,她从床上摸索着下来,见自己的衣物鞋袜都整齐地放在床头,枕边是那个熟悉的银盒,靳天择曾经说那里面装的是有助于练功的药物。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她不禁微微一怔。连忙穿戴妥当,这才唤道:“西窗!” “来了!”应声而入的是七儿。“小姐醒了?” 她微微皱眉,”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七儿到了茶来,轻声道:“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老爷夫人,姑爷都还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请?” 她疑惑道:“这事还没回来?不是说好晚饭咋衣姿楼用吗?” “嗯。”七儿道:“夫人就是看他们久未回来,才过去看看。不过夫人去了好半天,奇怪。也没个回音。” 云初雪想了想道:“他们还在议事厅?” “没有。姑爷和老爷下午就回了梵音阁。一直没出来。”七儿笑道:“先西窗姐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过年的,肯定躲着吃好吃的!” 她的心,莫名的一沉,搁下茶杯道:“那我去瞧瞧。” 七儿服侍着她梳洗好,问道:“要奴婢陪您去吗?” “不用。阑姨呢?” “阑姨在厨房呢。要她陪您去?” 云初雪犹豫了一下,暗叹自己麻烦,当下说道:“算了,让她忙吧,我自己去就成了。你去把姑爷的新衣取来,一会儿他回来好让他试试。”那新衣是她费尽心血做好的,靳天择回来一直都还没空试呢! 七儿应了,她才出了门。天色渐黑,路边山峰全部点满了灯笼,映着雪光,倒也明亮。走到梵音阁时,那木屋灯火辉煌,却是一片死寂。她四下打望,没见到半个人影,不由得疑道:“人都上哪儿去了?轻扬?!轻扬!” 没人应声,她犹豫着往里走,这里的阵法是靳天择所设,虽然他带她走过几次,但她仍然有些不熟悉。走错了两次,她才找到正路。径直上了木阶,她见大门紧闭,只得上前敲门:“天择!爹!娘!” 还是没有人应。云初雪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用力去推那木门,那门哗的一声,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力量的风吹来,寒意四起。这,木屋有取暖的构造,平时都是温暖无比的,为何今天除夕确实如此阴冷?她内心又沉了沉,突然慌乱一分,一脚踏进屋内,连声唤道:“天择!天择!”还是没人。她喃喃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福福!福福!” 此时,只看见一个圆圆的身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拉着她就叫:“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云初雪一怔,连忙道:“福福!怎么回事?天择呢?我爹和我娘呢?” 福禄寿躲闪着她的眼光,支吾道:“他们,他们在商量大事,你先出去。等他们商量好了。自然就回去了。” “什么大事?”她起了疑心,商量大事,需要避着她吗?况且还是在这除夕之夜,合家团聚的时候! 福禄寿急得直挠头,“哎呀,这个我怎么知道?总之你先出去,一会公子自然会跟你解释。快走快走。”他直把她往门外推,惟怕她呆在这屋子里! 云初雪沉下脸色,“我不出去!你说清楚,他们人在哪儿?” “这……”福禄寿直跺脚,突然听见屋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是个女子!云初雪一怔,就要往屋后走去。福禄寿慌忙拉住她,叫道:“小姐!你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还有。这屋里的东西,你千万别动!”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云初雪不得不站住脚,打量着屋子里,四下的摆设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唯有东面墙上多挂了一幅画。福福叫她别动这里的东西,什么意思?她犹豫着走到那画像跟前,那是一幅普通的佛像,与外面市面上的没有什么不同。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喃喃地叹息,伸手去揭那幅画,谁知画轴一动,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响,地上突然多出一个洞口,心头怦怦直跳。 “谁?!” 有声音低低传来,她听出是靳天择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立刻奔俩人过去,“天择!”她想都没想,直接下了那洞口,跳了进去! 那是个四面封闭的石室,南面墙上点了两个火把,影影绰绰,更显昏暗。她摸索着站起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靳天择死死地抓着云峰的衣襟,一脸惊诧地看着她。他的一只手,还点在云峰的天池穴上,而云峰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嘴角满上鲜血!而就在他们另一侧的墙角,温微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气绝! “娘!爹!”云初雪惊叫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飞扑到温微微身旁,痛哭出声。用力地扶起母亲,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她的鼻息,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心,直落入万丈深渊,痛得喘不出气来! “雪儿!”靳天择想去拉她,她用力地甩开他,又去看父亲,云峰此刻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那嘴角的血丝,表明他在死之前,定是受过重创!云初雪尖厉地哀号一声,睁大了眼睛,却哭不出声来! “雪儿!”他的心揪紧了,想去抱她入怀,谁知她的力气大的惊人,拼命地甩开了他,踉跄着爬到洞口,不顾一切地爬出去,冲出屋外! “雪儿!”他急得五内俱焚,站起来想去追,却又跌倒在地。他只觉得内息乱窜,体力的真气强流如注,无法控制!他连忙坐稳,深吸了一口气,才挣扎着站起来,努力支撑着打开北面的门,走了出去。 “福禄寿!” “啊,公子!”福禄寿见了他大惊,连忙上前来扶,他面色灰败,焦急地喘道:“雪儿呢?” “啊,她,她刚才跑出来,正好看到轻扬的尸体,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往前跑,我拉都拉不住,公子,怎么办?” 他面色瞬间苍白如雪,手指不由自主地发抖,直叫道:“快去,找到她!” “是。”他忙不迭地朝着北面追去,靳天择极力压住体内的真气,踉跄着跟了过去。他此刻内息紊乱,根本提不上劲,走到衣姿楼时,已经气喘吁吁,若不是有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只怕早已经倒下了。此刻天已尽黑,锦阑正站在门前张望,一见到他便惊讶道:“姑爷!你回来了?” 他咬了咬牙到,问道:“小姐呢?” 锦阑疑道:“小姐去梵音阁了呀。” “她没回来?”他的心直往下沉,这个时候,她会去哪儿? “没有啊。奴婢一直在这儿等庄主和夫人,没看到小姐!姑爷,要不我去梵音阁瞧瞧?”锦阑似乎看出他有异样,眼光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不用!”他伸手封住了自己身山的大穴,让真气不再乱动,这才深吸一口气,快步地往衣姿楼北面走去。刚绕过衣姿楼,便看见福禄寿跑过来叫道:“公子!云小姐可能朝北去了。我四下都看了看,没发现她的踪迹。我看她真是吓坏了,说不定找地方躲起来了,怎么办?这片林子太大,要不要再叫些人来找?” “去找……”他冷汗直流,几乎快说不出话。 福禄寿转身就跑,冲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担忧道:“公子你行吗?要不你在这儿运动,我去就是。” “快去!”他怒喝,“不要管我!”一句话说完,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咬紧牙浑身打战。 福禄寿无奈,只得转身快步飞奔走了。靳天择喘匀了气,仔细地看了看地形,挣扎着又往前走。这衣姿楼后通云家陵园,云初雪若是往北跑,极可能是去了那儿。他憋着一口气冲到崖边,果然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坐在一座墓旁发呆,他心中一阵绞痛,用尽力气叫道:“雪儿,过来!” 她吃了一惊,抬头看到他,不由得跌了一跤,吓得他心脏一缩。云初雪挣扎着站起来,咬牙叫道:“你休想!你杀了我父母!还有轻扬!还想杀我吗?” 他一口气涌入胸口,急怒攻心,根本说不出话来,抓着一旁的树,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一步步朝她移过去,一字一句道:“你信我,就过来!” “我只恨我信错了你!”她苍白的脸上,泪痕已干,冰冷如雪。仿佛所以信念都已在瞬间崩塌。 “雪儿!”他急唤。想说话却只能浑身打战,体内的真气不断撞击他已封住的穴道,快要将他撞晕。 “靳天择,你不用再解释,有什么比我亲眼看到的更真?!”云初雪此刻内心已破碎,满脑子都是靳天择杀害父母的情形,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她指着靳天择吼道:“你!你这个魔鬼!从一开始你来流云山庄,根本就是别有所图!你毁我害我,又娶我,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真的信你!信你对我有情!是真心实意……”她痛哭出声,眼泪滂沱,声嘶力竭地笑:“是我!是我没有早把你的真面目告诉爹娘!害他们惨死!” “我,我没杀人!”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眉目间焦虑与痛苦纠缠,面对她的指控,他无力解释。想上前去抓住她,她却警惕地后退一步,指着他叫道:“你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靳天择僵住,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不敢再动,深怕一不小心,她就会掉下万丈悬崖!只觉得胸中真气乱窜,快要将他撕裂,艰难地捂着胸口,死死地盯着那让他心痛万分的容颜,挣扎着上前一步,喘一口气,:“过来!” “我不会再过去!我这一生,最大的悔恨,就是相信了你!”她决绝地看着他,看着一个仇人!昨夜今晨,她还在与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缠绵云雨,许下誓言,一生不相负!多么讽刺!她仰天大笑,厉声叫道:“爹!娘!女儿来陪你们!”说完,她便不再犹豫,纵身往下跳去。 靳天择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袖。“雪……”他冲力过大,穴道被自己体内的真气冲开,立时气息如潮涌,让他周身经脉膨胀奔腾!“啊!”他大吼一声,仿佛整个身体快要爆炸一般,将他活生生地撕裂!他却是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衣袖,不肯松手。那衣衫哪里禁得住他突然爆发的真气,只听见“嗞啦”一声响,手上一松,那衣袖立时断裂,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美丽的脸,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瞪大的双眼,没有一分情意,只有绝望与仇恨…… “不!”靳天择怒吼一声,仿佛身心被瞬间掏空,呼吸停顿!他支撑着,想跃下去伸手抓住她,可是却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云初雪只觉得自己身子如失重的木偶,直线下坠,她看见他震惊恐惧的脸,直觉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选择,她只想回到那梦境里云雾缭绕的仙境里,直到身子失去感觉! 第四十二章 妙手郎君1 “啊!”失重的感觉让她心脏极速收缩,瞳孔不断放大,身体仿佛裂开了一般,四处飘散,每一根骨头都骤然失去了重量,意识在极度地飞眩。 她猛地抓紧了手指,关节咋咋作响,指节泛白,似平在极力地想摆脱什么。她不安地扭动,苍白的唇间,反复地哆嗦,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只觉得疼痛瞬间袭来,她终于猛地张开眼,一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了?”低沉的声音响起,令她不自觉地一呆。 为什么刚才自已好象掉进了万丈悬崖,完全失重,使不上力?她抬头一看,窗外已经大亮,只见靳天择坐在床前,正在侧耳倾听自己的反应,连忙深吸一口气,明知道他看不见,却仍然禁不住心慌意乱起来。 “你一直在这儿?”杜蘅怔怔道。 “嗯。”他起身,脸色平淡,“你睡着了。睡得很沉。你不用介意自己忘记了什么,也不用去拼命地想记起什么。有些东西,你越想忘记就记得越清楚。而越想记清楚的,反而越容易忘记。” 杜蘅心头一颤,抽气道:“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知道什么?” 他沉了眼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必多心。” 她抬眼看着他,那张脸,疏狂俊朗,仍然冷淡平静,唯有目光,有微微的波动。 杜蘅起身披衣,走到廊沿下坐着发呆。昨夜靳天择一直沉默,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她只能从他拉拉杂杂的话中,猜测出当年的情况。他说的这十句话当中,有三句提到了妙手郎君。这让她对这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神医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心。 三年,可以改变什么?一个人?一座天下第一庄?还是一个江湖?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似乎江湖平静了三年,然而人人都很清楚,所有的恩怨,从未消失。也许改变的,只有时间。 “为仟么他们说找到了云初雪的尸体,而你却从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杜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 “不为什么。”他似乎懒得争论这个问题。 她怔住,低低地叹息一声,偷偷去打量他的神色,“那你为什么又说,她会来找你报仇?难道你真的……杀了她的父母?” 他的面色,忽地沉了下去,冷冷迫:“这与你何干?” 她暗暗自嘲地笑了,讪讪道:“我只是好奇,要是她真的回来了,来找你报仇,那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脸色起伏不定。杜蘅悄悄地拿眼去瞄他,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不如为何,不敢放肆地盯着他看。只能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端倪。“你会杀了她吗?”她轻轻地问。 “不会。”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就算她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杀她。” 她愣住了,脱口道:“难道你愿意束手就擒,让她杀了你?!” 他突然咬紧了牙,脸色顿时绷紧,似平在极力控制内心汹涌而来的痛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杜蘅叹息一声,对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她渐渐有了些新发现,可是内心里,却毫无欣喜,反而愈加沉重。她喃喃道:“原来你只可能死在一个人手里……” “你会杀了我吗?”他突然抬起脸,眼光直直地扫向她,准确无误地停留在她的脸上,追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杀了我吗?” “我?”杜蘅张大了嘴,象是被问住了,呆呆地笑道:“怎么可能是我?就算是我,我也杀不了你。” 他快步走过来,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胸前,沉声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动手,我绝不还手。” 杜蘅的心,莫明地颤动,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怔怔道:“你在开玩笑?我……我,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的脸上松懈的神色,一闪而逝。 “阿蘅,如果有一天你想杀我,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话未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试探她吗?还是真的把她当成云初雪了?杜蘅觉得十分苦恼,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她漫无目的地在梵音阁内闲逛,思索着脑子里残存的记忆,似乎只记得自己曾在飘香谷里住了三年,三年里除了“他”,就再没有见过任何别的人。三年前他把她带回去的时候就说过,阿蘅,总有一天,你要忘记这里的一切,去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她沉沉地叹气,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在哪里?举目四望,雪色尽失,芳草萌绿,已是一片春意。 如今,她真的忘记了,飘香谷在哪里?他又是谁?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许应了他说的,你越想记得的,就忘得越快。越想忘记的,就记得越清楚。不过有一点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找她的,一定会的。 “阿蘅!”锦阑的声音传来,她连忙振作精神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锦阑笑意吟吟地走来,一见她便笑道:“有个人来了,你见了准高兴。” “谁?”她诧异地抬眼一望,见到封三娘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她身后站的,竟然是赵志刚! 封三娘上前来行礼,眼光扫到她,竟没有半分惊诧,只是笑道:“老婆子眼拙,竟没看出来阿蘅你,原来深藏不露!” 杜蘅心头一沉,慌忙迫:“封大姐快别这样!我,我,我受之有愧。” 封三娘叹道:“你有什么愧?自打你走进织造坊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和小姐生得一模一样!” 杜蘅沉默了,内心百般滋味,却说不出来。眼光扫向赵志刚,他嘿嘿笑道:“当初我那一掌也不轻,亏你还受得了。换个人早死了。你能进来这衣轩,是天意。” 天意……她怔道:“你们……今天来这儿做什么?”不会是来叙旧吧。 封三娘道:“庄主吩咐的,为你做几身衣裳。我老婆子自然亲自来了。赵管事陪我上来的。阿蘅,我为你量身吧。”她神情冷淡,卑微之间,有一丝沉晦。 杜蘅慌忙道:“我怎么敢劳封大姐的驾?这衣裳的事,我自已做了。多谢封大姐了。” “这是庄主的吩咐,我们违抗不得。在这天下第一庄里,让庄主亲自来吩咐的人,只有你了。”她说得平静,眼中却分明有一丝疑虑和轻淡。 杜蘅心一沉,自嘲笑迫:“封大姐在怪我?” “奴婢怎么敢?只不过如今阿蘅你一朝得志,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却不知那心,是不是也真的在这枝头上!”她不卑不亢,望向她的眼光有一分锐利。 杜蘅的心,别地一跳。默默地转身,喃喃道:“如果我也知道,我的心在哪里,那所有的一切,都圆满了。” 赵志刚与封三娘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杜蘅走到廊沿下坐着发呆,轻声道:“对不住,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衣裳的事封大姐不用操心了,我自已心里有数。” 众人只得默默地退下了。杜蘅呆了半晌,一阵风来,她才觉得有些凉了。正想往回走,一转身就看见靳天择站在身后。“为仟么不让封三娘为你裁衣?”他低沉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难怪她第一次在梅林里听到他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地心中砰然一动。 她低下头,“我只是觉得这种小事不用劳烦她,我自己可以做。” “雪儿以前最不爱做女红。”他清淡的口气,有一丝忧色,“就连她的父母,也不曾用过穿过她做的任何针线之物。” 杜蘅笑迫:“她是千金小姐,养尊处优,和我们自是不同。” “那你是什么?”他沉了沉脸。 “我?我不过是个平民丫头,自然安操心生计,帮补家里。女红家务,样样都要做。” 他皱了皱眉,目光游移不定。杜蘅知道,他一直在怀疑自已的身份,在任何事情都没有确定之前,他也无所适从。正想开口告退,就见到庄颜慢慢走了过来。 “禀庄主,我已收到妙手郎君的消息,他原定五月初八来山庄,现提前两日,初六即可到达。属下想安排他住来这梵音阁,以方便医冶你的眼晴,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好。”他淡淡地应了声,“阿蘅随我去衣姿楼。” 杜蘅与庄颜都是一惊,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他却丝毫没有不自然的感觉。 沉默半晌,庄颜方道:“阿蘅走了,梵间阁就没人了。派谁来?” “你安排吧。”他挥了挥手,上前去拉住杜蘅道:“今天就搬过去。” “什么?!”杜蘅吃惊了,“这么快?妙手郎君还有些日子才来呢。我就住这儿,我觉得挺好的。” “立刻搬。”他不容置疑,拉着她就往前走。杜蘅正想分辩,转眼见到庄颜微微点头,似平在示意她不必反抗,当下只得住了口,但心中仍然忿忿。 一直到走出了梵音阁,她才用力地甩开他,冷冷道:“你当真是这里的主人,说话做事,只顾自已高兴,从不用顾忌别人!” “事事都要顾忌,那还做什么事?”他毫不客气,又一把抓住了她,直往前拖。 杜蘅气得直叫道:“你!你不用拉我,我自己会走!” 他将她扯到身前,哼了一声,“你时时都在置疑我的能力,好象当我说的话不是回事!我告诉你,在这世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没有人,能左右我!” 杜蘅气得哇哇叫道:“是啊,你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嘛,人人都怕你!我可不怕!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是吗?”他逼近她,令她忽地紧张了一分。他不过是个瞎子,为何气势却比她还大?“当真不怕我?”他的温暖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纤细的腰。杜蘅浑身一哆嗦,拼命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立刻结巴起来:“那个,我,我是不怕,你,你,一个大男人,不会对我这个小女子,动手动脚的哦?!” “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是来做奴婢的。”他冷漠无情地提醒她,“为何对你的主子,如此不敬?!” “啊?!”她张口结舌,突然发现自已把自已套住了,禁不住懊恼万分,为何在这个瞎子面前,她总是张惶失措? 他神色一顿,伸手抚上她的脸,思索着,迷惑着,疑虑、希望、痛苦纠结在一处,似乎难以决择。“你到底是谁?”他喃喃地摸索,急于想在她身上寻找到需要的答案。 “我,我是杜蘅。”她有点气虚,想逃过他的摸索,却不能成功。 他收回了手,眉宇间焦燥的神色,慢慢褪去,半晌才道:“你跟我去衣姿楼,里面的房间,随便你挑。” 杜蘅怔了怔,脱口道:“随便我挑?包抬云初雪的?” 他迈出去的脚步蓦地收了回来,原以为他会冷嘲热讽,或是严令不许,谁知他只是淡淡地扫向她,冷冷道:“如果你想住进去,可以。但是,以后若想出来,就难了!” 她莫明打了个冷战,那个幽深的房间里,华丽舒适,却处处充满着诡异,上次一进去就看到幻象,指不定有什么古怪!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去住。当下讪讪笑道:“你不用威胁我,我也不会去住。那屋子怪得要命,我才不喜欢!” 他皱起眉,“怪?哪里怪?” “嗯……”她自觉失言,连忙赔笑道:“你一直觉得它的主人还没死呢,我哪敢去?它又不是我的。”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大步走了。杜蘅选了西边一间小厢房住下了,这屋子比云初雪的卧房要小些,但布置得仍然精致。庄颜派了浮云来服侍,说是服侍,可是杜蘅心里清楚,这是弄个人来监视她呢!那浮云,根本不是个普通丫头。梵音阁里缺人手,庄颜思前想后,只得从云居调了个人上来。那人叫青儿,是锦阑的女儿,原本是嫁了人的,后来因为丈夫突然病死,便回了庄内来帮佣。青儿与锦阑母女都进了梵音阁,倒是得以天天相见,圆了天伦之乐了。 杜蘅住进衣姿楼以后,清闲了许多。四个丫头,浮云、绯影、素心、灵玉,都是十七八岁,年轻俏皮,平日里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很快。杜蘅恍惚有一种错觉,好象自己真的就生在这个人家里,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但每夜入睡之前,她都要反复地提醒自已,你是杜蘅,不是云初雪。 只是对于靳天择,她仍然一无所知。每天他何时进出,在做什么,都没有人提,也没有人问。她自是更不敢多想,但从她进来之后,他反而不常出现在她面前。也许他真的没弄清楚,她到底是谁,不太愿意再做多余的事。 封三娘做了五套衣裳来,两套春装,三套夏装,无不精致素雅,都以淡紫色为主,梅花为饰。杜蘅知迫那是靳天择的命令,并不因为封三娘已相信了她。在这庄里,知迫她真面目的人,都似乎在等着,等着她暴露真正目的的那一天,好出手将她一举擒获。 她也在等,等着他来,等着结束这一切的时刻。 第四十二章 妙手郎君2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夏。五月初六这天,景忪一大早便在剑天阁门前恭候,等着妙手郎君白无及到来。到正午时,烈日当空,天气热得人直趟汗。周正端过凉茶道:“景管家,妙手郎君不知何时才能到,不如先进去歇会,等他进了云天楼,小的再来请。” 景忪斜了他一眼,懒懒地喝了茶,“你的主意是好,只怕旁人会以为我怠慢了他。这个人,是个人物,就算要我等他一天,也是应当的。你下去吧。” 周正喏喏退下了。却又跳过一个素衣丫头,嘴角有着讨喜的笑容:“景管家,你热吗?”她热情地为他摇扇,卖力又讨好。 “甘浅浅,嗯,你倒是知情识趣。来,这边儿……”他指了指背后,甘浅浅立刻转到他身后去扇。 “唔……”景忪微微笑了,“好。”这丫头自打跟着他,每日端茶送水,无不殷勤。虽然知道她易容改装,却并不说破,只困她从没有半点逾距行为。应准一早派人查清了她的底细,甘浅浅,飞天教的圣女,前任教主甘泉的女儿。景忪心中叹息,小丫头进来,想必是为了甘泉之死,来搜集证据的。 “景管家,”甘浅浅的额头已经冒出汗来,她赶紧将汗拭去,怯怯道:“我能歇会不?手软了……” “没这本事,就别做这事!”景忪好笑地看着她,“小丫头,你整天戴着个面具不觉得难受吗?” 甘浅浅吓了一跳,连连倒退三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惊声道:“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把那人皮面具摘了。你这种易容术谁都能一眼看穿!”景忪漫不经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甘浅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呐呐道:“我知道骗不过你,可我不想摘。” “为何?”他的眸光沉了沉。 “我怕我摘了,你会赶我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近不可闻。 景忪叹息一声,沉思道:“你留下来也没有用。你父亲当年之死,已证实是时翰所为!与我……无关。”他目光灼灼,却并没有半分魅惑之意。 甘浅浅吞了吞口水,小心道:“真的?你没骗我?” 景忪好象听了个笑话,懒懒地喝了口茶,“我骗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那样子就仿佛是做一件根本不屑于做的事。 甘浅浅转了转眼珠,笑道:“既然你说与你无关,我相信你。那我更要跟着你了。” “哦?”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丫头,难迫就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他不过一句话,她就毫不怀疑?当下失笑,“这么信我?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吗?做你的飞天教圣女不好吗?” 甘浅浅眼中有一丝黯然,却笑道:“什么圣女,我才不稀罕。要不是为了找爹……算了,反正我只想跟着你,你是赶不走我的!” 景忪皱了皱眉,正想再说几句,只见有人快步奔来报道:“妙手郎君白无及已进了云天楼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景忪立刻站起身来,径直走出门外,果然不一会,便见到一匹快马奔来,须臾到了跟前。来人翻身下了马,月白的衣袍随风起舞,眉宇间宇静清淡,俊朗非凡,这么热的天气,他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却仿佛身不染尘,肤上无汗。 景忪连忙上前笑迫:“在下景忪,见过白公子。” “景管家,”白无及微笑,“久违了。”” “不敢。”景忪恭敬道:“得知白公子今日光临敝庄,庄主命在下在此恭迎。公子一路辛苦,还是先清到议事厅内喝口茶。稍事休息,庄颜会派人来接公子去梵音阁。” 白无及点头道:“如此,有劳。”随景忪进了议事斤内坐定。他环顾四周,心头略生感慨,“想不到一别四年,这里还是没有变化。” 景忪连忙笑道:“白公子故地重游,想必心中定然感慨。庄主在梵音阁设宴,一会儿见了庄主,白公子只怕会更有感慨。” 白无及一怔,淡笑道:“我与靳天择已四年未见。当年云峰庄主去世之时,我事务缠身,终不得前来吊唁,深以为憾。想不到今生竟然还有机会来这里,也正好了我的心愿。” 景忪沉吟道:“白公子号称妙手郎君,济世为怀,救治了不少人。就算云庄主在世,也不会责怪公子的。” 白无及叹道:“云庄主胸襟广阔,是难得的英雄豪杰,白某生平极为佩服。只是他去世突然,倒实在是出乎白某意料。这三年来我本想来拜访,无奈靳天择闭庄不见外客,也只得做罢!这次接到庄管家的江湖传书,却不知所为何事?” 景忪笑道:“这个,等白公子见了庄颜,她自会跟你细说。在下就不多言了。 ” 正说着,红尘走了进来,低身道:“奴婢红尘,奉庄管家之命,来接白公子。 ” 景忪笑道:“你来得倒快。白公子,她是庄颜跟前的人,你就随他去吧。在下就不留你了。” 白无及连忙起身施礼道:“那有劳红云尘姑娘。” 红尘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浮出一丝笑意:“白公子多礼了,请跟我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议事厅,往北而去。这条路,白无及走了不止一次,从最初来为云初雪诊病,到后来比式招亲,参加婚礼,大战引魂招邪教,他在这条路上,走了一次又一次,而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心情和际遇。只是这一次,等在前面的是什么,他却从未曾,如此没有把握。 “白公子,”红尘轻声开口,“庄管家有几句话,想让奴婢先跟公子说。” 白无及微微一怔,“姑娘请说。” 红尘轻叹道:“此次来,事关重大。白公子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跟衣轩外的任何一个人说。即使是事情不成功,白公子离开衣轩之时,也要忘记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明白这个意思吧?!” 白无及微微皱眉:“在下明白。庄管家多虑了。” 红尘笑道:“白公子不要怪庄管家多心,虽然你侠名远播,但与庄主,必竟曾有过往。这次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敢轻易相邀。还望白公子多多包涵。” 白无及叹道:“在下明白了。我与靳天择虽然不是挚友,但也算相识一场。请你们庄管家尽管放心,在下绝非无耻多事之徒。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在下还分得清楚。” 红尘轻轻吁气,“如此甚好。奴婶先替庄管家谢过了。白公子,到了,请。” 白无及在梵音阁前的芳草地上站定,远远地看到庄颜站在廊沿底下,清冷的眸光扫来,“在下庄颜,恭迎白公子。” “不敢。庄管家别来无恙?”他气定神闲,微微带笑。 庄颜沉默低头,当初审甘泉之案时,他与自己有一面之缘,想不到他竟记得如此清楚,此人严谨细致,果然不假。当下淡淡说道:“有劳关心。在下一切都好。白公子请进来,庄主在厅内恭候。” 白无及抬脚便走,那脚底下的芳草地突然漫天飞长,转眼就遮住了视线。他惊诧道:“这是什么阵法?!” 他停住了脚,四下打量,却不得其法,不由得又笑道:“原来靳庄主是这样在考我?”隔了半晌不见回答,他只得自笑道:“若要在下医人,那是不在话下。可要在下……弄懂这些阵法,却是难为我了……” 静默了一刻,忽然传来悠扬的萧声,空气中流动的音符,缓缓拂过深长的草木,传到他的四肢百骸。白无及闭了眼,只觉得那萧声轻缓之中,跳跃着燥动的情感,不安之中,有着万丈豪情,丝丝细流。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一声,朝着那声音慢慢走去。萧声停止了,他睁眼一看,只见自己已经站到了廊沿下,庄颜不知何时走了,这里竟空无一人,梵音阁内安静异常,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他心中略沉,淡笑道:“靳庄主迎客之道,果然高明。” “白公子,请进来一坐。”靳天择低沉的声音传来,他抬脚便踏了进去,似乎从没有想过,那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屋内门窗大开,虽然已近黄昏,但夕阳仍然光影绚丽,映照在木屋内,显得别有风情。厅内正中,摆了一张木桌,四把木椅,看似平常,却精致至极,用料做工,无不上乘。靳天坐在北面主位上,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余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华丽景致中,一道清冷幽深的神秘影子。 白无及上前坐下,执起酒壶伸过去,“主人家都坐好了,那白某先借花献佛,敬阁下一杯。”酒,缓缓倒进杯中,淅淅沥沥,声音清脆。 靳天择毫无犹豫,仰头一饮而尽。“你远到而来,我也应该敬你。”他递过杯子,伸手拿过酒壶,准确无误地倒酒,递过去。 白无及笑了笑,接过饮罢,眼角却在打量他。“时隔四年,靳庄主凤采不减当年。你我在这梵音阁一别,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当年你曾说向我讨教音律,想不到如今,你已经乐理纯熟,在下佩服不已。” “音律,不过是娱人之物。白公子这么说,倒是在笑我,这四年都无所事事,只顾着玩了?”靳天择眼角浮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白无及失笑,“在下怎么敢?靳庄主这些年大力整顿流云山庄,以前云庄主手下的人,十个去了九个,哪有闲的时候?” 靳天择轻轻哼了一声,“不中用的人,留着有何用?!云峰就是没有防人之心,心肠太软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 白无及默默一怔,却没有说话。 “你不问我?” “问什么?” “人人都想知道,当年云峰夫妇因何身亡,我不信你就不想知道。”靳天择冷笑。 白无及轻叹一声,“既然没有人知道的事,我问了又有何用?天下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靳庄主一人。江湖上流言传闻甚广,这三年来,也不见你有过任何解释说明,那么这个真相,想必是靳庄主,不愿再说的真相。我,又何必多问?” “哼,”靳天择轻笑,“你果然是个君子。好。”他站起身来,目光扫向他,“庄颜执意找你前来,并没有错。” 白无及平静道:“那在下可以知道,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靳天择道:“你号称妙手郎君,心思缜密,行事严谨,从进来这梵音阁到看到我,有没有觉察出,与四年前,有何不同?” 白无及沉吟道:“自然不同。阵法变换,以音控阵。你……”他顿了一顿,却意外地住了口。 “说下去。”靳天择沉了声音。 “你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耳部,真气在掌中流动,瞬时即发。”白无及平静地,“虽然行动如常,但比之四年前,身形已变。” 靳天择微怔,坐了回去,淡淡道:“好个妙手郎君啊!你我若是敌人,这世间,恐怕再无宁日!” 白无及轻笑,“为何不会是朋友?在下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靳天择面色一沉,“朋友?你不恨我吗?” 白无及沉默半晌,方道:“恨由何生?” 靳天择冷冷道:“你应该恨我,误了雪儿……除非我想错了你。” 他轻轻摇头,无奈叹息,“雪儿嫁你,是云庄主的决定,事实上她嫁了你,也并不辱没。你用了什么手段得到她,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你是否能好好待她……只是有一事,我必须要问。” 靳天择沉了脸,“你想问她在哪儿?我如果有答案,又何必在此坐着?!” 白无及沉声道:“那她如何会失踪?江湖上的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可是真的?” “死了?!”靳天择冷笑道:“你信吗?” 白无及哑口,他不想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信。沉下眼光长叹:“庄颜应准声称,找到了她的尸体……” 靳天择忽地捏紧了手,咬牙道:“我没看见,算不得数!” 白无及目光一闪,紧紧地盯着他道:“是你不想看见吧?你害怕看见她的尸体,会毁灭自己所有的希望!!!” 靳天择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眼扫向他,“我不是不敢看,而是看不见。你不明白吗?” 白无及脑中灵光一闪,他蓦地站起身来,失声叫道:“你!你失明了!!”难怪他对声音如此敏感,他的一举一动,全靠着听音来辨位! 靳天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执起酒杯,缓缓地喝酒,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似乎手伸出去时,在判断东西的位置。二人沉默了许久,白无及方叹道:“原来如此!你三年未出衣轩,就因为失明了?” “不全是。”他冷淡地,“外面没什么人值得我见。” 白无及道:“为何不早点找我来?” 他沉声道:“我没想过要治。” 白无及皱眉:“那为何现在又要我来?” 靳天择的手微微一颤,却没逃过白无及的眼睛。“我要看一个人……” “什么人?”他穷追不舍。 靳天择的眼晴,蓦地有了火花,“一个女人,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白无及怔了怔,“我以为,除了雪儿,你不会对任何女人感兴趣。她是谁?”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他带着一分烦燥,一分焦虑,忽地站起身,捏着酒杯的手指,略一用劲,那杯子“啪”地一声粉碎,沙沙沙,从他修长的指间流下。 白无及暗暗抽气,他的武功,比之四年前,精进十倍!他是怎么练的? 靳天择皱起眉,轻声叹道:“她来历不明,武功很糟。感情丰富,心地纯良,却是别有目的。所有人都想知道,她来干什么,结果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白无及沉吟道:“就这样?你想查清她是谁?这种事,庄颜他们自会去查!你着什么急?” 靳天择挥了挥手,“他们查不出!” 白无及有些讶异:“查不出?这世上除了引魂宗主,还有景忪应准庄颜查不出的人?要是真的这样,我倒对这个女人有些好奇了。” 靳天择扬眉,“你想见她?” “天底下能让你靳天择如此费心的人,可不多。说我不好奇,那才是假的。”白无及佯作轻松地笑。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可以让你见她,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白无及笑问。 “治好我的眼睛。” 白无及笑道:“在下既然来了,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我医人不习惯跟人讲条件,不过我真是好奇,那个女子究竟有何能耐,居然会让你一反常态。” 靳天择面无表情,冷冷道:“她没什么能耐,只不过她和雪儿,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四十三章 旧颜1 清晨,杜蘅醒来的时候,屋外的云层里,刚刚透出一缕朝阳。她默默地起身,开始思索。这几个月来,她每天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地想事情,想想自己对“他”,到底还记得多少。只是除了模糊的感觉和蚊子,她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于是,每到这个时刻,她便会深深地怨恨庄颜。 为何她没有忘记别的?偏偏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她却忘了? 杜蘅捂住了脸。镜子里的脸,明明那样熟悉,却让她一天天觉得陌生,一天天,觉得自己不象自己,而是象……他们眼里的另一个人! 她长长地叹气,终于站起身来往外走。“阿蘅!”浮云亲切的声音传来,“要出门吗?” 这小丫头,生得俏丽,直来直去,毫无心机,不明白庄颜为何单派了她来监视自己。难道仅仅因为她会武功吗?杜蘅揉了揉额头,嗯了一声,看着她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想去哪儿?”浮云笑嘻嘻的。 “去哪儿……”杜蘅突然有一丝茫然,她也不知道。这流云山庄虽然大,但住了几个月,她早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但却没有一个地方,是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痛,“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闷。出去走走吧。” 浮云凑过来,小声道:“我听说那个妙手郎君来了呢!现在就在梵音阁。你想不想瞧瞧?!”她一脸的期盼,让杜蘅失笑,小丫头原来想着这个! “你想去?” “我就是好奇嘛,不知道那白无及长什么样?!你说他医术好,武功也好,还生得一表人才,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他!可是为什么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娶妻?!”浮云眼睛里泛光,仿佛有无限的想象。 杜蘅微怔,笑道:“我怎么知道?” “嗯,我猜呀,他肯定喜欢云小姐,比武招亲输给了庄主,心里却一直念着呢!”浮云煞有其事地说。 杜蘅心里一跳,“你就爱瞎说。”靳天择不是说了,云初雪曾经去求过他要他带她出庄,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答应啊。那说明,这个白无极对云初雪并非象外界所说的那样,情有独钟。 “谁瞎说了。”浮云瞪着她道:“肯定是的!不然他这样的,还愁找不到娘子?!唉,好可惜啊……”她一脸的憧憬,全然一幅春心萌动的样子。 杜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你这个样子,旁人会以为你思春呢!” 浮云又羞又气,直扑过去想去拧她。杜蘅连忙往后一闪,她抓了个空,口中不住地嚷嚷:“好啊,要死阿蘅!你敢这样笑我!看我不饶你!” 浮云身手极快,转眼变了七八个方位,几乎让杜蘅招架不住。她心头暗忖:“小丫头这天赋,再学几年,江湖上的女子,难再有对手!” “喂!”浮云连连大叫,“你还躲,今儿我不找到你不依!” 杜蘅只得讨饶道:“好妹妹,当我说错了话,别闹了。大不了我陪你去梵音阁看看!” 浮云住了手,脸虽是不饶的表情,眼睛里却掩不住那丝喜悦,“你说的啊!要是一会儿庄管家问……” “你放心,我不会赖你的。走吧。”杜蘅心里其实也好奇,这个妙手郎君,到底有什么特别?让这么多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二人嘻嘻哈哈地往梵音阁去,走到草丛边上时,就看到一个青衣女子,沉默地站在一旁,见了她二人,便笑道:“你们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浮云笑道:“青儿姐姐,我们闲得无事,四下转转。对了,我听说,那妙手郎君来了?我……我有个宿疾,我特想请教请教他。” 青儿笑道:“是吗,白公昨儿到的。不过你们来得不巧,他这会儿不在。” 浮云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杜蘅笑道:“如此我们真的来得不巧了。对了表姐,阑姨呢?” “我娘去了剑天阁办事,你找她吗?” “哦,”杜蘅淡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想问问她,要是想把茄子做得不粘爽口,要怎么弄。” 青儿释然道:“哦,这个简单,茄子下锅后过一道水,再下油,自然就不那么粘了。” 浮云打趣道:“青儿姐姐真是什么都懂。你这么能干,当初让你你嫁出去,肯定全庄人都伤心死了!幸好你又回来了……” 青儿眼色微暗,想起她是因丈夫死了才回来,这一说,肯定又触及她的伤心之处,杜蘅连忙道:“浮云就会说笑,既然他们都不在,我们也走吧。” 浮云也知道自己失了口,连忙笑道:“也是,那我们走了。青儿姐姐,明儿我们再来。” 杜蘅失笑,这小丫头敢情还没死心!当下拉着她就往前走。浮云连连回望,禁不住咦了一声,小声道:“阿蘅,你觉不觉得,青儿姐姐跟你有点像?” 杜蘅一怔,“是吗?” “真的,特别是额头和下巴,简直就一个样儿!不过青儿姐姐没你漂亮。”浮云快语道。 杜蘅忍不住回过头又看了青儿一眼,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眉目清秀,和锦阑的五官有五成相似。但那额头下巴,的确如浮云所说,几乎一样。她莫明地紧了心,不知为何,现在只要有人和自己相似,她便不由自主地紧张。 “现在去哪儿?”浮云有点无聊,“找谁谁不在,唉。” “你那么闲,就去青花苑帮红尘做事!”庄颜突然走过来,冷冷地打量着她们。 浮云吓了一跳,喏喏道:“庄管家,奴婢这就去。”她好像很怕庄颜,福了福身,立刻飞身走了。 杜蘅愣了下,也低身道:“奴婢见过庄管家。” 庄颜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不用想什么,我只需要你清楚一件事,你答应过我的事。” “奴婢明白。”杜蘅硬声道:“庄管家放心,白公子需要什么,奴婢一定配合。” 庄颜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停了下来,看似无意道:“白无极与老庄主云峰大侠,交情不浅。云峰过世时,他曾无睱来拜,这次他终于得到机会前来,总算能一了心愿。” 杜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然呆了一会儿。庄颜这话是何意?云峰……他们夫妇死了,葬在何处?白无极去捧祭他们去了吗?他在提醒她?要她去找白无极吗?杜蘅迟疑了一下,喃喃道:“真是,说话说一半,让我上哪儿找去?” 她举目张望,四下无人,不由得上前又唉声叹气,“好烦啊。”正想转身回走,蓦地看到赵志刚匆忙走来,不由得心念一动,上前笑道:“赵管事!” 赵志刚显然心事重重,被她一叫,立时吓了一跳,瞪着她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杜蘅笑道:“我路过的。赵管事这是要去哪儿?” 赵志刚讪讪道:“我也路过。”他抬脚欲走,突然又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对了,阿蘅,你以前在剑天阁的时候,翠云她……呃,有没有跟人交过手?” 杜蘅迟疑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赵管事。”听他这一问,她愈加证实了自己心中以前的猜测,翠云那丫头,不是普通丫头。 赵志刚皱眉跺脚,“我糊涂了,居然来问你!你怎么会知道?!算了算了!你如今早不在剑天阁,少一事更好!”他转身就跑,杜蘅连忙叫道:“赵管事,我问你个事!” 赵志刚顿住脚,“啥事?” “嗯,我想问问,老庄主的墓在何处?我来了这么久,一直没去拜过,总觉得有些欠妥。”杜蘅眼光有些闪躲,她撒谎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心虚。 赵志刚哦了一声,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根本不疑有它,直接指着后山道:“你出了衣姿楼一直往北,后山有云家列祖列宗的陵寝。” 杜蘅一喜,拜道:“多谢!” 赵志刚飞步走了,杜蘅这才认清方位,慢慢往后山去。衣姿楼前院后院都不大,出了北门一直往前,很快就没了路。杜蘅有些疑惑,为何云家祖先都葬在这么一个偏僻寂静的地方,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也许那靳天择夺位之后,根本不把云家人当一回事,所以偏废了?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到最后只有密密的树枝,快要辨不清方位,她忍不住咕哝一声:“白无极不会真的来这个鬼地方吧?!” “姑娘为何这么说?” 声音传来,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那是个男人,一身月白的衣袍,丰神俊朗,神色平静,正在打量她。他眼中掩不住的惊诧和激动之色,令她蓦地不自在起来。 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瞧,杜蘅隐隐有些不安,暗暗猜测他的身份,“敢问……阁下是妙手郎君白无极公子吗?”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在下正是。”他开口了,却声音发沉,目光一直锁在她的脸上,没有移开。 杜蘅轻声叹息,“白公子一定在奇怪,为何小女子长得这么像云小姐,是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若不是亲眼所见,在下也不敢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象的两个人。”白无极叹道。 杜蘅下意识地咬住了唇,这个动作,意外地令他手指颤动。 “人人都说我像,你不怀疑我就是她?”杜蘅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他沉默地走到她跟前,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没有放过一丝一毫,“怀疑……我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她。”他只是看,没有动。杜蘅却能感觉那目光,仿佛能透视她的内心,禁不住怦怦直跳,后退一步笑道:“当然不是。云小姐不是死了吗?” 他眼光暗沉,仍然笑道:“是。世人都当她死了,只有……心不死的人,还在挣扎……”他的声音很轻,意有所指,眼角尽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杜蘅怔住,他是说靳天择?还是自己?喃喃道:“心不死?白公子你,心死了吗?” 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从她嫁给靳天择那天起,我心已死。”那目光中,难以言喻的苦痛,一闪而逝。 杜蘅却看得清楚,她蓦地心中一悸,呐呐道:“白公子是个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他长长地叹一口气,突然放开了声音,“我只是……有时身不由己。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转头看着她,目光专注。 “我叫杜蘅,他们都叫我阿蘅。” “阿蘅……”他低低地唤她,却莫明令她心头一震。这呼唤,为何触动了她的心? “他为她,双目失明,江湖世事,一概不问。三年来,流云山庄,只剩下了名字。可是,你出现了,这流云山庄里的一切,就要开始改写。”白无极平淡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魔力,不由自主将她吸引。 “你,为什么这么说?”杜蘅怔怔地。 “因为你,他想改变了。”白无极直直地看着她,“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云初雪,至少他想改变了。他要看你,他要知道,那个深深爱在心底的女人,到底还在不在这人世!” 杜蘅愣住。“可我真的不是啊!你相不相信?” “那你是谁?”白无极仍然盯着她。 “我?”她茫然慌张,“我是谁?我……我叫杜蘅。” “除了名字呢?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来流云山庄,究竟为了什么?”他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一下子把她给问住了。 “我!”杜蘅急喘了一口气,这些问题,是她一直困扰,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她抱住了头,懊恼地叫:“你别问了,我,我不知道!” 白无极眸光微动,上前轻轻揽住了她。杜蘅僵住了身子,却没有动。白无极的怀抱,与靳天择完全不同,他那样轻,那样缓慢,似乎漫不经心又极其在意,矛盾与淡然,混合难辨。杜蘅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草香气,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 “阿蘅,”他语气轻柔,“想不起,就不用。世上每个人,都有他命运的风向。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走。你也一样。” “那你相信吗?我真的不是云初雪!”她切切地看着他,想从他平淡的脸上,找到肯定的答案。 “现在我无法回答。”他很平静,却真实得有几分残忍。 “噢!”杜蘅迅速地挣脱他,“你这个人,真是怪!就因为我像她,你就怀疑我是她?你们根本毫无理由!!”她有些激动,面色开始泛红。 “那你为何不肯相信自己可能就是她呢?”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激动,兵反倒愈加平静。 杜蘅仓惶后退,“不绝不可能的。我……我只是个平凡女子,十七岁才被人带去飘香谷,然后……然后他就教我武功,教我做菜,教我记阵法……我笨,我学得很慢,花了三年时间,才像个样子……” “然后呢?”他平静的语调步步紧逼。 “然后……然后我就离开了飘香谷……”她有些茫然,他说的,要她忘记他,忘记那里的一切!为什么?! “飘香谷在哪儿?” 杜蘅猛地抱住了头,嘶声大叫:“我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不清醒,出来的时候也不清醒,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骤然失控,急促地喘气,头痛欲裂。 白无极叹息一声,上前拉她,“好了……别想太多。” “你别碰我!”她奋力地挣脱,激动地大叫:“你们这些人,整天不是试探就是逼问,天天算计,还不够吗?我讨厌你讨厌你!”她转身欲跑,却脚底一滑,往地下跌去。 白无极一惊,立刻衣袖一卷,将她带回怀中,低语道:“你冷静些,不用这般冲动!”他在她太阳穴上轻轻一按,杜蘅立刻喘息一声,软倒在他怀里。“睡一会儿吧,你累了。”他轻声安慰,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却万分轻柔。 杜蘅突然心神一松,眼皮开始打架。这男人做了什么?为何她突然真的很想睡觉?还没想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来不死心的人,不止我一个!”靳天择沉默地走出来,脸色有一分阴沉。 搜索枯肠没有看他,只是将杜蘅抱起来,淡淡道:“她太激动,于身体无益。送她回去休息吧。” 靳天择冷冷道:“你也怀疑她是雪儿?” “她长得那么像,我也无法判断。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来证明。”白无极沉吟道:“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想她受到伤害。” “哼!”靳天择冷哼一声,说道:“白公子这时候便开始怜香惜玉了,那为何当年对雪儿却那般无情?!” 白无极目光一沉,隐约有一丝怒色,冷冷道:“对她无情的人,不是我。是你。”说完,他再不发一语,抱着杜蘅走了。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他目不斜视,仿佛当没他这个人一般。 白无极抱着杜蘅回到衣姿楼里,众人都吓了一跳。灵玉连忙唤了素心来,将杜蘅扶回房中安歇,眼角不住打量这个传说的神医。 白无极从随身的瓷瓶里掏出一粒药丸来,吩咐道:“她醒了给她服下,这药安神养气,对她身体有益。” 灵玉连忙应了一声,接过药丸放在瓷盘中,搁在桌上。 素心不禁忧心道:“白公子,阿蘅是生病了吗?” 白无极淡笑,“她没病,只是情绪太紧张,睡一会儿就没事了。这段时间要注意饮食,清淡为宜,另外要放松心情。” 素心松了一口气,“哦,奴婢明白了。这就好了。” 白无极看了床上的杜蘅一眼,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意,转身道:“好好照顾她,要你们的庄主快点好起来,少了她不行。”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四十三章 旧颜2 灵玉与素心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她们虽然知道杜蘅能留在衣姿楼里,与庄主有莫大的关系,但这其中缘故,却没有人知道,也不敢去问。庄颜一向最恨人飞短流长,暗传消息,因此除了锦阑与赵志刚,没有人知道,她长得象已故的云初雪。 到中午时分,天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杜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很轻,仿佛没有力气。她还意识已经回来,却睁不开眼,只觉得白无及那张脸,一直在眼前晃动,好象在告诉她什么事情,可是她却茫然无知! “阿蘅……醒来吃饭!” 是浮云!她猛地张开了眼,果然看到浮云坐在床前,笑嘻嘻地看着她道:“你干嘛这时候睡觉?!” “我?”杜蘅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浮云转了转眼珠,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我听她们说,是白公子送你回来的!喂,你见到他了?怎么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呆呆地,有点回不过神。 “妙手郎君是不是真的长得一表人才?”浮云眼睛笑得眯眯的,满脸的好奇。 “呃,”杜蘅失笑,“以后你总有机会见着,他是什么样子,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哦。”浮云明显有点失望,仍然拿过那瓷盘道:“他吩咐的,你醒了吃这个药,说是养气宁神。” 杜蘅怔了怔,“干嘛吃药?我又没病。” “哎呀,他让吃就吃,他可是神医呢!这药肯定有好处没坏处!来,我帮你倒水。”浮云殷勤地倒了水来,递到她手中。 杜蘅看着她掌心里的药丸,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她塞进了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有淡淡的香气,清爽怡人。浮云笑嘻嘻道:“好啦,去吃饭。”拉着她就往楼下走。杜蘅正想说我不下去了,蓦然看到靳天择站在楼前,一脸沉默。 浮云连忙低身行礼,靳天择道:“阿蘅,我有事问你。” 浮云知趣地下去了,杜蘅看着他,莫明地想起了白无及。这两个男人,一个冷漠狂傲,一个温淡如水,若要她选,她可能也会倾向白无及。 “从明天开始,白无及要为我诊治眼睛。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旁边。” “为什么?”她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觉得问得多余。 “我想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他毫无犹豫,坦然地面对着她,有一分冷静,一分果断,“白无及说了,我的眼睛有七成机会可以治好。只要运功用药得法,最多一个月就能痊愈!” 一个月!杜蘅惊讶道:“真的?一个月就能好?”那意味着,她一个月以后就能离开这里了?!她内心不禁有小小的雀跃,喜色跃上眉梢,“白公子是神医,他这么有把握,肯定能行。” “你很高兴?”他听出了那话里的喜悦之情。 “当然啊!你早点治好,我就可以早点走……呃,我的意思是,你能治好,那大家都会开心的。”税时地收了口,小心察看他的神色。 他表情未变,只说道:“明天开始,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身边。” “啊?!”杜蘅瞪大了眼,敢情把她拴住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只能恨恨道:“是。” 他这才收了脸色,伸出手来,“过来。” 杜蘅气得牙痒痒,却只能乖乖地走过去,忍,忍,忍,等他好了,自己就自由了!他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冷冷道:“以后不许别的男人碰你。” 她愣住,正想分辨,却听他道:“我说什么是什么,你最好听话。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走出这衣轩大门。” 杜蘅深深地吸气,反复地安抚自己,不用气不用气,反正最多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她就自由了!!这个时候一定要沉住气,要忍!于是她识相地闭了嘴。 靳天择拉着她一直进了厅内坐定,这才吩咐道:“灵玉,上菜。” 灵玉立刻呈了饭菜上来,四个丫头将所有东西一一放好,碗碟勺筷,样样雅细精致,菜式花色,愈加与平时不同。杜蘅吞了吞口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和靳天择一起吃饭,没想到会这么讲究! 四个丫头摆放好了,便默默退下了,一言未发。整个厅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得见。杜蘅心里开始不安了。这四个丫头,平时与她私下里都是嘻嘻哈哈的,只到了靳天择面前,便象换了四个人,全都严肃恭正,一丝不茍。 杜蘅瞟了一眼靳天择,他似乎没有想动筷子的感觉,只得轻轻拾起那银筷,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呐呐道:“你用饭好讲究啊,筷子都这么好看。” 他脸色略沉,“雪儿喜欢。她自小用这些习惯了。” 杜蘅扁了扁嘴,千金大小姐就是好命。口中却笑道:“也是。你,不吃吗?”一看见好吃的,她的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咕辘一声,让嘶自觉地捂住了肚子! 他执起筷子,说道:“吃。” 杜蘅咽了咽口水,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她吃得很快,也不知是饿了,还是那些菜色真的很吸引人,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这才停了手。 “你,很能吃。”靳天择开口了,语气有一丝迟疑。 杜蘅呵呵直笑:“那当然,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靳天择无声地叹息,“胃口好的人有福。雪儿,就吃得很少。她的体质不是太好。” 杜蘅怔住,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庄颜要她扮云初雪,其实何需要扮?他一直都没死心,一直都在找她,等她,想她。只要没有最后绝望,他都不会相信,她真的离开了这人世。她觉得自己是谁,突然变得不重要了。好象她来,就只是让靳天择改变现如今的这一切。 “你今天要去梵音阁吗?”杜蘅岔开了话。 “不去。”他站起身,拉起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杜蘅有一丝诧异,“你不去找白公子为你诊治?” “白无及有些事情要准备,今天不去打扰他。你跟我来。”他拉着她一路出了衣姿楼,往北走去。杜蘅决定闭嘴,跟他相处这些时间,她愈来愈明白,这个男人不想说的话,就算是撬开了他的嘴,他也不会给你半个字。 二人一路出了衣姿楼,他只是沉默着,一直往北走。杜蘅看出来,是这通往后山陵墓的路,她心中略有诧异,却没有说话。直到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越来越没有了路,杜蘅才沉不住气了,直叫道:“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顿住脚,似乎在判断方向。只觉得他手指微微一动,身旁的树忽然沙沙作响,杜蘅心头一惊,原来他能在流云山庄里出入自由,是靠的听音来辨认方位!可是他是如何分辨这些树木声音的不同?! 杜蘅仔细观察着那棵树,与旁边的树细细地比较,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她暗暗纳罕,不由自主地看向靳天择。他也不说话,只是又拉着她,径直向前走。 杜蘅低声叹气,“你这人就是不爱说话。不好。” 他面色微微一沉,仍然没说话,只是快走,不一会儿便见到前面一片开阔,绵绵起伏的丘陵上竟是一片墓地,正前方是个硕大的青石碑,上书:云家陵园。杜蘅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这里,是云家人的墓地?! 她呆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靳天择终于松开了她,独自慢慢地往前走去。杜蘅举目远望,陵园里座落着大大小小的墓有十多座,园内草木茂盛,绿意盎然,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修剪,十分清雅宜人,丝毫没有阴森败落之感。远远的可以看见对面的山峰,陡峭险峻,晃眼看去,竟然如一只神鸟振翅欲飞,隐隐有凌厉之气。杜蘅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为何她看到这座山峰,心里竟会那样熟悉?仿佛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一般?! 靳天择走到一个白石大墓前停住,沉声唤道:“你过来看。” 杜蘅如梦初醒,连忙跟过去一看,不禁喃喃出声:“云峰、孟青衣夫妇之墓。”她内心一动,孟青衣是云峰的发妻,他死了居然也和自己的发妻葬在一块,那……温微微呢? 她举目望去,果然见到这大墓旁边各有一座略小的墓,一书有:云峰妻温氏微微之墓,另一书有:爱子云霄之墓。她浏览着这十来座墓地,从云扬天开始,云家所有人,都葬在此处。直到走到墓地的最后面靠近悬崖处,她突然发现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坟,不由愣了愣,好奇问道:“这是谁的?为何没有碑文?” 靳天择目光一沉,“既然没有碑文,就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杜蘅更惊讶了,“不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要葬在这里?这不是云家人的陵墓吗?” 靳天择脸色阴沉,冷冷道:“三年前,雪儿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可我,不相信她会死!” 杜蘅心一沉,“你,你不相信?什么意思?” 靳天择沉痛道:“当时的情况很乱,雪儿受了刺激,情绪失控。我体力真气乱撞,无法控制,连说话都很困难。嘶肯听我解释,绝望之中跳了下去。我想抓住她,但是太急了,反而让真气冲破了穴道,害她掉了下去!可是我知道嘶会死,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与痛苦,嘶会那样轻易死的……” 杜蘅呆了一呆,这人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就算亲眼见到云初雪坠下万丈深渊,也不肯相信她死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崖边,向下一望,只觉得万丈悬崖深不见底,一看便头晕目眩,心头乱跳,那梦里失重的感觉,突然之间漫延全身,竟比真的还要真!嘶禁慌乱地连连后退。 靳天择看不到她脸色有异,顾自沉浸在沉痛的回忆之中,“当时我情绪激动,真气逆行,晕了过去。后来景忪庄颜得了消息,赶来了,应准与三大家主也来相助,他们在这里反复堪查,也觉得有可疑,我就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可是,”她捂住了胸口,开始说话困难了,“庄管家说,他们找到了她的尸体……” 靳天择手握成拳,沉声道:“既然人都可以伪装,尸体要伪装又有何难?!总之我没有看到的,算不得数!” 杜蘅唏嘘一声,三大管家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说云初雪死了,也不可能是空口白话,而靳天择始终不信,多半也是因为他对云初雪坠崖之事起了疑心。就算是有人为,也不能证明她还活着啊!毕竟尸体是个活生生的证据! “从云峰死到雪儿出事,这其间必有关联!”靳天择皱起眉,仿佛在想什么极为重要的细节,却一直不得要领。 “云峰……真不是你杀的?”杜蘅惊讶无比,却小心翼翼。 他抬眼平静地看向她:“你觉得呢?” “我?”杜蘅有一瞬间的怔忡,“我怎么知道?” 靳天择冷哼一声,“人人都说我杀了云家全家人!你要信便信,不用敷衍我!” 杜蘅叹息道:“是你说的,人人都说的事,未必可信。我是有点疑心,但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指责你。” 他身子微震,上前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臂,“你信我吗?”杜蘅内心起伏,不知如何回答。他眉宇间急切一分,追问道:“你信不信我?” “我,我不知道。”杜蘅抽气,因为他手指的力量而不适地挣扎,“我跟你,相识不过百日,如何判断?” 靳天择失望的神色一闪而逝,缓缓地松了手,沉沉道:“天下人负我怪我,都无所谓。这世间我只想有一个人,相信我,足矣。” 杜蘅心中莫明地抽痛,他在期待那个深爱的女子,相信他,回到他身边。无奈佳人已去,如飞灰永远消逝。 “雪儿,如果你回来,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你信我。”他沉重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中,嗡嗡作响,震得杜蘅的耳膜发麻。她呆呆地看着他,心神有一分涣散。她若能得一男子,如此钟爱,就算是即刻死了,又有何憾?云初雪啊,你真是何其有幸! “如果……她一直回不来了……你又如何?”杜蘅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又问。 “我会等。”他毫不犹豫,“直到她回来。” 杜蘅的心,终于扼止不住地疼痛起来,她揪住了自己的衣袖,无法控制地哆嗦着,眼泪突然汹涌而下。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伤心,为了他,为了云初雪,还是为了悬崖下永远无法解开的一个谜,她的情绪,瞬间崩溃。 “雪儿……”他的声音令她脑子一蒙,忽地晕了。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四十四章 暗室 “她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可能也有药物的影响,一旦情绪激动,就容易控制不住,失去知觉!” “你是说,她的身体会受情绪影响?” “似的,她曾经服用过大量的药物,又被庄颜下了‘忘忆',心理和记忆,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所以常常容易失控。只要平时心情保持平稳,放宽心态,这样的情形就会慢慢减弱。” “她服药?什么药?”这声音有一丝发颤。 “不好说,感觉体质的变化,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她会不会也是因为服过药,而忘了从前的事?” “我不敢定论。” 床上的人,忽然眼帘颤动,似要醒来。“阿蘅!”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传来,“你有什么不舒服?!” “唔……”她只觉得身子很沉,头很重。仿佛全身都痛。 有人将她扶起来,药汁送到嘴边,她半强迫半意识地喝。苦涩的滋味刺激着她的味觉,令她清醒过来。 “咳咳咳……”她睁开了眼,看见白无及与靳天择坐在一旁,浮云扶着自己正在喂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微弱道:“我怎么了?” “你只是累了。”白无及淡笑,“休息休息就好了。” 杜蘅转头看着浮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浮云,我好多了。” 浮云塞过一颗冰糖莲子,“要是觉得苦就吃一颗。”她感激地点头,将莲子塞进嘴里。甜意浸润,她立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坐起身来笑道:“谢谢你们关心,真是杜蘅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无及道:“天也不早了,阿蘅你好好歇着,我先告辞。”他起身出门,靳天择却一直没动。“明天一早我在梵音阁等你。”白无及看了他一眼,轻声叹息,缓缓出了门去。 浮云收拾了药碗,也默默地退下了。靳天择仍然冷着一张脸,一动没动,杜蘅偷偷看他,心头隐约不安:“你还不去歇着吗?” “你还没吃饭,想吃什么?”他不答反问。 杜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很饿,“吃什么都成。” 他唤来灵玉送饭,等它吃完,这才慢慢起身,“记住你答应的,从明天开始,要一步不离跟着我。” 杜蘅怔住,不记说话,他已经走了。她一个人缩进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想起在悬崖边上的靳天择,沉郁、痛苦、绝望……又不甘心绝望的样子,她就止不住心里阵阵绞痛。这是怎么了?对这个靳天择,她根本犯不着这样,她根本犯不着这样,她与他萍水相逢,甚至有敌对关系,为什么她常常会因为他,而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深深恼恨,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时无法安静。知道进入后半夜,她才迷糊睡了。 清晨醒来,她下楼便见到靳天择站在厅内等她。他很安静,从不曾如此这般安静,初见他时的那些焦躁苦闷,已经被深深地隐藏,脸上完全没有了痕迹。 他伸出手来,等待着她走过来。这个动作,越来越习惯,越来越自然,看着那只手,似乎远远地就能感受到宽厚手掌上的温度,微微灼人。杜蘅心头一跳,犹豫了一下。 “过来。”感觉到她的犹豫,他低沉地开口。 杜蘅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连连自我安慰,他是个瞎子,可以原谅可以原谅。 一接触到她,靳天择立刻握紧了手,一言不发,便往外走。杜蘅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便进了梵音阁。白无及坐在厅内,正在静候。屋外廊檐底下,庄颜、应准、景忪都到了。福禄寿站在门前,正在张望。木屋周围的芳草上,也站了不少人。杜蘅仔细一看,赵志刚,红尘,春分,周正,甚至甘浅浅都来了,不由微微一愣。 靳天择径直进了屋内站定,吩咐道:“福禄寿,你守正门。庄颜、应准、景忪,各守一方。其余人,站到阵法之外!” 众人各自归位,他方才叫道:“关门!”福禄寿立刻将大门关上,四下里安静下来。 白无及道:“现在开始吗?”他对靳天择说话,眼睛却看着杜蘅,唇形微动,似乎在说,你的气色好多了。 杜蘅不禁微笑,也动了动嘴唇:“谢谢。” 白无及想笑,却又忍不住了。靳天择面色微沉,竟然有微微的不自然,拉着她道一旁坐了,这才说道:“白无及,你要我怎么做?” 白无及收了脸色,认真道:“一会儿我为你施针,真气运行,要按我说的去做,来不得半点差错。”靳天择微微点头,对着杜蘅道:“你去打开机关,我们去暗室。” 杜蘅微怔,没有去看白无及诧异的眼光,站起身来打开暗室的门。三个人下到暗室中,靳天择又道:“阿蘅,点灯。” 杜蘅找出火折子,将南面墙上的火把点亮了。暗室里光影绰绰,立时显得有几分阴幽。杜蘅突然觉得气闷,不由自主地喘了几口气。这个暗室十分封闭,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靳天择便是在这里,与他在黑暗中过招。想不到这么快又进来了。只是这一次是为他治眼,而非兵戎相见。杜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暗暗地在昏暗的灯光里打量这暗室。 白无及微笑着递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轻声道:“这里空气不好,你拿着这个胸闷就吸两口。” 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声道:“多谢白公子。” 白无及摆手示意,回到靳天择身后,二人坐下,他便打开药箱,开始施针。那细如发丝的银针,一针一针地扎下去,令杜蘅心惊肉跳,觉得靳天择在受无尽的折磨。仔细去看他的脸色,只觉得他平静如常,唯有眉间微微跳动,细汗密密涌现,才能体现他此刻的痛苦,非比寻常。 杜蘅捏紧了手,专注地看着他,很想开口问,却又不敢贸然打扰。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安静得令人心慌意乱。杜蘅坐得久了,又站起来四下乱看。这暗室与上面的房间似乎一般大小,四面墙壁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墙上乱划,突然觉得这光滑的墙壁上,似乎凹凸不平,她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细细地察看,蓦然发现这些不平的墙面上,似乎有些若隐若现的暗线,画着什么图案。她立刻取下火把,举到跟前。火光闷动,对面墙上杂乱无章的暗线,恍惚勾勒出一幅画来。杜蘅暗吃一惊,正想上前再细看,却听白无及道:“阿蘅!” 她立刻回头,只见他已经起身,正在打量她。 “好了?”她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去问道。 “他在运气你不要打扰他。我们先上去等,如何?” “好。”她连忙放下火把,打开了机关,北面的大门缓缓开了,白无及惊讶道:“不是从刚才下来那里出去?” 杜蘅笑道:“刚才那个是入口,只能出不能出。这个才是出口,只能出不能进。” 白无及叹道:“当年建这梵音阁的人,真是个人才。” 二人走出门去就见到应准站在门前。“白公子,”他恭敬施礼,白无及略略一怔,低头叹道:“原来是你。” 应准道:“在下应准,见过白公子。二位请到厅内用茶。” 白无及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四年前惊鸿一瞥,一直在疑惑阁下的身份。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 应准眼中略有诧异,说道:“白公子过誉,四年前的事,情非得已。想不到白公子如今还记得。” 白无及笑道:“你帮了我,我怎么会不记得?当年在剑天阁内如果没有你相助,我怎么可能那么快能脱身?!应管家一身本领,在下十分佩服,只是后来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你居然来了流云山庄!以你的人品武功,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小小的云居管家?!”他的话别有深意,似在问,你来这儿,定然是别的目的了? 杜蘅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应准看去。他神色平淡,轮廓仿如刚石,硬声道:“白公子多心了。我既然来了这里,就决定要助庄王一臂之力。除了安于职责,别无他想。” 白无及轻叹一声,淡淡道:“靳天择有本事,你们三个人,各有特点,却都能忠心于他。看不出一个冷漠狂傲的人,居然如此得人心!” 应准道:“庄主虽然狂放不羁,但为人言而有信,从不做虚妄之事。白公子与我家庄主多相处些时日,自然明白。” 白无及笑道:“看你们就知道靳天择不是一般人了。他这次治疗眼睛,还要花费些时日,你们要辛苦了。” 应准眉头轻皱,犹豫道:“在下……有一句话,很想请教白公子。” “哦?应管有话不妨直说。” 应准抬眼看着他,刚石一般的脸色,似乎绷得更紧,“庄主的眼睛,有几成把握可以治好?!” “嗯……”白无及沉思道:“他的眼睛只是练功时控制不了真气,而令血气逆行,可能同时又受了很深的刺激,才让他突然失明。但他的眼睛组织,并没有损坏,想必这些年,你们也花了不少心思,寻药寻方来为他保眼。” 压准神色微沉z,说道:“为了他的眼睛,庄颜的确花了很多心思……但是一应准神色微沉,说道:“为了他的眼睛,庄颜的确花了很多心思……但是一直不见大好。庄颜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失败。当初我们找到云初雪尸体时,他只远近地看了一眼,便突然狂性大发,我和景忪联手都治他不住,好在福禄寿赶来,他分了神,才被庄颜用药迷晕。不然……我们真不敢想象,会出现什么状况! 杜蘅都暗暗抽气,沉黯着没有说话。 应准叹气道:“他醒来后,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这些年我们想了无数的办法,他都时好时坏。一时要治,吃遍了各种药,一时又不治,只是发狂。一年以后,他才慢慢恢复平静,但对自己的眼疾,却连半个字也不提。也许能支撑他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相信,云小姐还活在这世上……” 杜蘅的心,又抽痛了-下。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多话?”冷漠低沉的声音响起,应准蓦地一惊,连忙后退一步道:“庄主,属下失言了。” 靳天择缓缓地走出来,冷冷道:“既然你失言,明日就不必再来。” 众人一惊,应准连声道:“庄主!你治眼事关重大,梵音阁不容有失!属下……” “我不想有个话这么多的人在身边!走。”他毫不留情面,字字冰冷。 应准面色一顿,立刻诺诺退了。杜蘅心头乱跳,转头去看他,只听白无及道:“刚才运气觉得如何?” “嗯。”他淡淡地答,却唤道:“阿蘅。”杜蘅认命地走到他身旁,立刻被他抓住了手:“你忘了跟我说过的话。” 杜蘅呆了-呆,是,他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于是喃喃笑道:“我没忘。就是……看你在运功,所以不便打扰。” “你只要记住我的说过的话,别的都忘了。”他冷冷地命令,抓住她的手,紧了紧。 杜蘅求救似的看了看白无及,他低头淡笑道:“靳庄主不必紧张,阿蘅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觉得你运功时,最好没有人在旁边,以免误了医治。今天只是第一天,以后越到后面会越难受。直到气血全部打通,毫无阻滞时,就大功告成了。” “有劳赞心。”靳天择冰冷的语气,略有缓和。 “我不过略尽绵力,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能不能熬得住。”白无及平淡的眼光,忽然有一点别样的光彩,“以靳庄主的功力,我相信你要打通气血,不会太难。” 他没有答话,拉着杜蘅道:“陪我回去。” “啊?!”杜蘅有一分失落,她还有话想问白无及呢,这就走? 靳天择面色微沉,拉着她就往前走。忽然见到庄颜上前来说道:“庄王!应准走了,谁来守北位?” “调赵志刚来!” 庄颜皱眉,暗暗看向杜蘅,又道:“赵志刚武功不及应准,况且他心思粗放,终究不够细致,在外围比较妥当……我觉得……” “不用说了,我不想再重复!”他冷冷地打断。 庄颜对杜蘅微微皱眉,示意她讲话。杜蘅微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无奈小声道:“其实庄管家的话也有道理,毕竟……现在医治你的眼睛要紧。应管家也是为你好,最多你罚他,以后上来不许讲话,除非你允许,如何?” 靳天择沉默了。 “嗯,你也知道,他们个个都关心你的,干嘛老绷着个脸?”杜蘅心里戚戚地,这男人明明感情丰富,却老是硬梆梆的。于是嘻嘻笑道:“好了,好了,就这样。你也不希望正治得高兴呢,这边杀过来一个人吧?” 白无及失笑,就连庄颜也忍不住,却只是低了头。靳天择大步往前走,边走边道:“明天让他上来!” 杜蘅被他拖着,只得回过头对着庄颜看了一眼,看到她眼里没有喜悦,却有一丝忧伤一闪。她连忙转过头,心里莫明有些堵。 一连几天,梵音阁里的医治,都十分顺利,没有预期的困难,也没有人来捣乱。每次进了暗室中,白无及为靳天择扎针施药,杜蘅无聊之时,就看着那墙上的画发呆。那画极其简单,如白描一般,框框圈圈,不成章法,似乎没有什么玄机。她心中暗想,这些图案也许是建这暗室时,不经意形成的。 靳天择运功的时间越来越长,杜蘅不敢再擅自出去,只能坐在一旁静候,有时候他难受时也会呻吟出声,眉毛皱得死紧,仿佛在强忍着痛苦。每当这时,杜蘅就觉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白无及便安慰道:“不用怕,这个只是过程,过去了就好了。”她勉强地笑,却嘴硬道:“我怕什么?他跟我没有关系。” 白无及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却觉得他的眼光,非比寻常,有着说不出的深意。 每天时光飞逝,转眼医治便进入了最后关头,一早庄颜便取来了药材,交给白无及。三人如常进了暗室,白无及便坐在一旁,一直闭日沉思。 “为何还不动手?”靳夭择皱眉。 “今天是最后一次,你必须缠住双眼。如果气血一通,立刻见光,对你的眼睛有害无益。”白无及沉声道:“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怕失败?” “我何时想过失败?”白无及轻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庄颜给你的药要慎服。” 靳天择一怔。 “此人精通药理,相信你清楚。”白无及沉吟道,“我曾问过她,这三年给你用过了什么药,她交待得很细致。但是如果三年都照此用药,你的眼睛,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状况。” “什么意思?”他脸色沉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按理说,以庄颜的能耐,就算她治不好你的眼睛,也不至于让你的眼睛毫无光感。这些药物,至少能让你的眼睛,看到一丝光亮。” 杜蘅的。也开始怦怦乱跳。她曾经一直怀疑过这衣轩里有引魂招的人,难道会是庄颜? “你怀疑她?”靳天择的语气,有一丝不置信。 “我只怀疑,她给我说的药物之中,少了一种。她隐瞒了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想你的眼睛复明吗?” “不会的!”杜蘅下意识地叫,“她一直很想治好庄主的眼睛!” 白无及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她说的啊!”他的目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她曾经表示过,只要能治好庄主的眼睛,让她做什么都行的。” 白无及沉默半晌,方道:“如果这样,我就想不通她的目的了。” 靳天择冷冷道:“她有什么目的无所谓,只要她一天是这衣轩的管家就一天要为我靳天择卖命!” 白无及诧异地看向他“为何?” “你不必知道,开始吧。”他从怀里摸出一方丝绢,将眼睛缠了起来“这样可以了?” 白无及轻声叹息,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正色道:“这次我会将药物淬入银针之中,直接扎进你的血脉里,可能会疼痛无比,你要有准备。” 杜蘅手。里捏T-把汗他却面无表情道:“好。” 白无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目现精光,银光一闪,那针如流失一般,进入靳天择的皮肉之中!他皱紧了眉,却没有哼一声。这些天的痛苦折磨已经将他的神经磨练如同钢铁一般,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令他有过激的反应。银针一针一针统统扎入他全身大穴,他的面色立刻红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汹涌不断的气息,狂奔着,让他几近控制不住。难以忍受的痛楚,让他的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 “放松!不要试图去控制你的真气。”白无及的额头也微微沁出汗珠,“不要去抵抗,让药物进去!” 靳天择喘息一声,逼着自己放开双手,吼叫出声!他如墨的长发突然直飞起来,全身真气涨满,衣衫如鼓,轰轰作响。 杜蘅惊喘一声,连连后退,唯恐被他的真气所伤!白无及急声叫道:“阿蘅,你先出去!”她连连点头,慌忙去找那北面的出口,却见靳天择突然长啸一声,真气陡然回转,一切恢复如常,唯有那张脸,由先前的红紫转为苍白。他颓然软倒,口中喃喃道:“雪儿……” 杜蘅愕住了,忘了自己要出去,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低声叫道:“喂,你,你没事吧?” 他一动未动,仿佛毫无知觉,杜蘅心头一颤,伸手摇了摇他,“喂……”话未说完,已被他一把抓住!“啊!”杜蘅惊呼一声,正想挣脱,却被他扯进怀里! 杜蘅下意识地朝白无及看去,只觉得他目光炯炯,亮如明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平淡无奇的眼光里,隐藏着深深的落寞。杜蘅怔住,原想呼救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 “雪儿!”靳天择抱着她,唇已凑到她脸颊边。杜蘅浑身一激灵,立刻挣扎 道:“我是杜蘅!快放开我!”她用力扯开他的手臂,想逃出那个怀抱,谁知他反手一抓,立刻把她扯了回来,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休想逃哪儿去?!” “你!”杜蘅又羞又气,连连大叫:“你知道还不放手?!” “不放!”他说得果断坚决,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杜蘅气急败坏,只得望向白无及道:“白公子!快来帮我!” 他脸色一沉阴冷道:“你叫他帮你什么?” “你这人不讲道理!白公子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帮我的!”杜蘅执著地看着白无及,祈求的神色溢于言表。 白无及没有动。 杜蘅慌了,“白公子!” 靳天择哈哈大笑:“他不会帮你!因为他也清楚,你是我的!谁动了,谁就得死!” 杜蘅气极,厉声叫道:“胡说!我可不是云初雪,你这个瞎子,快放开我!” 他神色一顿,立刻伸手将眼睛上缠的市用力扯了下来,对着她叫道:“你说什么?” 杜蘅也顾不得了,转过身捧住他的脸,咬牙切齿地叫:“我真是受够了,这些日子呆在这鬼山庄里,到处都是陷井,每天还要受你指使!你快点看,看清楚我是谁!!看清楚了,以后别再来烦我!” 他紧闭的双目,微微有一丝颤动。 杜蘅大叫道:“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咬着牙,似乎还在挣扎。杜蘅却已经无法忍受,用力的握住他的脸,厉声大叫:“看清楚我是谁!” 靳天择激动失控的脸色,忽然慢慢沉静下来。他推开了她,摸索着将丝绢拾起来,缠住了自己的双眼,冷冷道:“我会,看但不是现在。” 杜蘅愣住。 白无及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转而沉吟道:“你好好运功,这丝绢最好十二个时辰之后再解下。” “到时候就能看见了?”杜蘅的声音有一丝微颤。 “我不能完全保证,但只要运功得当,应该不会有问题。”白无及站起身,“我先出去。” 杜蘅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象从未认识。他面色无波,几乎没看她一眼,就沉默着走了出去。北门关上了,暗室里恢复了幽暗宁静。杜蘅倒坐在地上,只觉得身心疲惫,好象打了一场大仗那么累。 “你知道他为什么刚才不出手帮你?”靳天择突然平静地问,那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杜蘅呆了呆,他怎么一瞬间就象换了个人?“为什么?” “他如果来帮你,就会被我的真气所伤!”靳天择淡淡地。 原来真相竟然如此现实!杜蘅捂住了眼睛,自嘲地低笑,“说得没错,他没必要为了帮我一下,就连自己也搭进去!” “你错了。”靳天择冷冷地笑,“他是个大夫,救人是本能。但是在救你和救我之间,他选了后者。” “什么?”杜蘅糊涂了。 “他来救你,会打乱我的真气,那血脉再逆行,以前所做的一切,就会白费。而你,被我抓住,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尤。” “可是,可是我为何没被你伤到?”杜蘅喃喃地。 “你?!”他嗤笑一声,“你的武功太差,根本不足以影响到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你有反弹之势。” 杜蘅叹息,“原来是这样。”她抬眼看向他,“你为何要为他解释?” “我只说事实。”他嘴唇动了动,有一丝冷淡,“还有一个事实,就是他下 的药,有令人致狂的成份!” 杜蘅心中狂跳,忍不住失声追:“什么?他,他怎么会?” “现在我虽然不能判断他是何意,但是你记住,以后不许离他太近!不许与他单独在一起!”靳天择冷声喝令。 杜蘅哑了口,突然茫然失措。这些乱七八糟突如其来的事,把她完全搅糊涂了。 “这个人,城府很深……”靳天择的声音越来越沉,“比之四年前,他出手更快更准,武艺精进,心思也精进!阿蘅!”他唤她。声音已经柔软了许多。 杜蘅振作起精神,上前去扶起他,“好了?是不是要回去看。” “不是,有人进来了。”他的声音忽又低了。 杜蘅一惊,正想说话,却被他捂住了嘴。他掌风一扫,墙边上的火把立时熄灭了,暗室里立刻漆黑一片。 只听见头顶上的机关轻轻作响,那暗门果然打开了。杜蘅的心,立刻急跳起来,她抓紧了靳天择的手,大气不敢出。一个轻微的影子慢慢地飘了进来,暗门缓缓关上了,四下里安静异常,一点声音都没有。 杜蘅瞪大了眼,只觉得心已跳到了嗓子眼里,快要喘不出气了。,忽然腰间一紧,靳天择将她反手一转,翻到了他的背后,只听见掌风呼呼两声,仿佛是交上了手。那人一句话没说,只管出招。仿佛他也是个瞎子,根本不用眼睛看的。杜蘅看不到他二人过招,只觉得靳天择身形变化极快,风声厉厉,眨眼就打了十几招。 她贴在他身后,不敢乱动。靳天择一只手护着她,单手与那人过招,似乎应付有些许吃力。杜蘅心慌意乱,不自主地低声道:“你,放开我吧。” 话音一落,就只觉得掌风往自己脸上袭来,不由大惊,连忙想闪身躲开,却不料靳天择就势一倒,她跌在地上,正好被他压住!杜蘅改惊呼一声,未及说话,他便抱着她就地一滚,撞到北面墙上机关,那出口的石门,立刻应声而开! 光亮泄进暗室,靳天择立刻抓住她往外一跃,叫道:“应准!” 应准飞身跃上,立刻与那不速之客缠斗起来。杜蘅惊魂未定,转过头去看,那人一身黑衣,面部也被黑纱蒙住,根本看不出他的真面目!他身形如鬼魅,飘忽不定,出手也忽快忽慢,无从掌握他的招势。杜蘅看呆了,完全忘了自己还在靳天择的怀里。 就在这时,白无及,景忪、庄颜也赶到了,见到这情形似乎并不意外,只站在一旁观战。杜蘅看得心焦,连声道:“你们怎么不去帮忙?!” 众人并未答话,白无及面色微沉,一语未发,立刻揉身上前,相助应准。众人一惊,景忪忍不住叫道:“白公子,不可!” 那黑衣人见白无及上前来,立刻飞身一跃,掠过他二人,突然朝杜蘅抓去! 靳天择神色未变,只挥手一掌,他立刻翻身回转,绕到他身后,又往杜蘅抓去,众人立刻回过神来,他来的目的不是靳天择而是杜蘅! 靳天择脸色一沉,身形未变,只是直直地掠了出去,此刻应准已扑至跟前,靳天择立刻收了手,白无及伸手一拉,杜蘅便顺势跌进他怀里。这一退一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转瞬杜蘅身边就换了人,她惊喘叫道:“啊!” 白无及轻声道:“不用怕,他抓不到你。” 杜蘅顺匀了气,只见靳天择立在一旁,专注倾听应准与黑衣人过招。听见白无及说话,他立刻转过头来,冷冷道:“阿蘅!”杜蘅一怔,就见他伸出手:“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上前,却被白无及扯住了,“靳庄主,我看这人是冲着阿蘅来的,不如让在下先送阿蘅回衣姿楼去,你们好放手抓他!” 靳天择冷冷道:“不必劳烦白公子了。阿蘅有我。”他伸出来的手,微微示意着她过去。杜蘅转头看着白无及,轻轻地笑:“没事,这儿这么多人,我不担心。”她挣脱他,无奈他却没有妥协的意思。 “白公子?”她有一丝诧异。 “这一次,我不想放手。”白无及平静的眼光里,似乎另有深意,只是看着她一动未动。 杜蘅的心,忽地跳了一下。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四十五章 似明似暗1 有些事的改变,往往只在一瞬间的决定。 杜蘅开始深信这句话,当白无及拉着她的手,说不想放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区看靳天择,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反应,在所有的一切还未明了之时,她无从判定白无及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和靳天择作对,但就在这个时候,她想的,不是身边这个举世无双的神仙公子,却是那个让她既怕又恨的魔鬼庄主! 靳天择脸色阴沉,却没有开口。 “白公子……”杜蘅心头一跳,喃喃道:“我……” “你不用担心,不管你是不是雪儿,我都决定带你走。”白无及一脸的平静,似乎从未想过,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她失声道。 “这里……不适合你,你不该来。”他说得一字一句,非常地肯定,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告诉她,跟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杜蘅呆住了,她也不想呆在这儿,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跟别的男人走,除非是他……她迅速的地下头,“多谢白公子的好意,请恕我……我不能答应……” 众人都微微一怔,白无及叹息一声,盯着她道:“你在恨我吗?恨我当年没有带你离开?” 杜蘅抬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不是云初雪,等靳庄主的眼睛好了,我自然会离开。所以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现在就走。” 忽然“砰”地一声,应准与那黑衣人战况激烈,各自倒退一步。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那一对打斗的人身上。杜蘅见景忪庄颜都站在一旁观战,忍不住惊道:“为什么你们不去帮应管家?”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的眼睛,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打斗的两个人,似乎没留意她在说什么。白无及拉过杜蘅的手,轻轻在她掌心里写字。杜蘅心头微颤,只见他写道:“你就是云初雪,如果等到靳天择的眼睛能看见你,那你就再没有机会离开这里。立刻跟我走!” 杜蘅大惊,也拉过他的手写道:“你凭什么断定我是云初雪?” 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凭我是个大夫。” 杜蘅心一沉,“大夫又如何?” “大夫对一个人的体质是很敏感的。我为你治过病,对你身体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你被人用药改变了体质和嗓音,也可能曾经失去记忆,但是你原有的特质,从未曾改变过。相信我。” 杜蘅瞪大了眼,不置信地看着他,连连摇头:“不可能!”对于幼年的记忆,她的脑子里很清晰,在哪里长大,做过些什么,如何去了飘香谷,都一清二楚,不可能凭空变成另一个人!她慌乱的摆手:“你弄错了!” 白无及眼光微沉,“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不走以后就再没机会!” 杜蘅心头乱跳,急促地喘息,显然被他的话吓住了。 “四年前我没带你走,是我这辈子干的最傻的事!现在我要带你走!”他急切地再她手中划字,有些潦草不堪,可是杜蘅却看得万分清晰。她暗暗抽气,原来这妙手郎君对云初雪是真心! “雪儿!”他焦急的眼光,再不掩饰,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脸色一顿,似乎还在犹豫,半晌才又写道:“云峰夫妇之死与靳有关!你必须走!” 杜蘅呆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在留下和离开之间,她挣扎得有些辛苦!虽然她坚信自己不是云初雪,但白无及如此肯定急切,却令她心思萌动。见她仍然犹豫不决,白无及目光一动,再无犹豫,拉着她开始悄无声息的向后移动。 杜蘅没有反抗,她现在脑子里有点乱,根本没了主意,只是被动地任由白无及拉着,往梵音阁的南面移动。刚刚出了芳草地,忽然看见庄颜站在树林旁,冷冷地看着他们。 “白公子想带她去哪儿?衣姿楼往北走。”她的声音比脸色更冷,让杜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你知道我要带她离开。”白无及神色微动,淡淡道:“她对你们已经没有用了。十二个时辰之后,靳天择的眼睛就会复明。” “是吗?”庄颜冷笑一声,“如果庄主的眼睛好了,看见她,知道她不是云小姐,自然会立刻把她赶出去,白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张地带她离开!!” 白无及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现在一定要带她走呢?” 庄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神开始冷厉,她慢慢朝东走了三步,又朝南面走了二步,然后回到原先的位置上,看着他道:“白公子若是自信破得了在下的阵法,大可以走。不过小女子想劝白公子一句,进得去出不来时,没有人会帮你。” 杜蘅心头一跳,连忙拉了拉白无及的衣袖,低低道:“不如算了……” “不行!”他果断地回绝,“我们一定要一起走!”话音一落,他便拉着她冲进了树林中!杜蘅无法,只得由着他东走西窜,却仿佛四处都没有路,只有茫茫的一片树林! “白公子!”杜蘅忍不住叫:“这里摆了阵法,以前叫迷途,我想,庄颜应该把它改了。现在我们要走出去,恐怕很难。不如……” “不如什么?”他回头盯着她。 “不如回去算了……”她的声音很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舍不得他?”他的话音里,明显有了苦涩之味。 “啊?谁?”杜蘅呆了一呆,连忙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云初雪,他看见我之后,自然会放我走的!” 他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你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那不要紧。但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杜蘅急了,挣脱他的手道:“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我叫杜蘅!我是安远县大封山脚下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小时候我常常在山里玩,周围邻居都知道我!” “那你怎么来的这儿?”他眼中的惊诧之色一闪而过! 杜蘅略一迟疑,低头喃喃道:“告诉你也行,但你不能跟旁人说。”白无及沉着脸点了点头。她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十七岁那年,家里人为我找好了婆家,可是出嫁那天,我的夫君喝醉了酒,掉进池塘里溺死了!婆家人说我是煞星,把我赶了出来,我娘是爹的小妾,早在我十岁时就死了。我回到娘家去,可是人人都说我不详,留不得。于是大娘就偷偷地想把我卖给妓院,我拼了命逃出来,遇到了他……” “他,是谁?”白无及目光发沉,直盯着她,没有放松。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把我带去飘香谷,一住就是三年。他对我很好,平时虽然话少,但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想叫他师父,但他不肯。”她的眼光有了一丝黯淡,忽又笑道:“也是,我资质这么差,他怎么会收窝这样的徒弟?!” “后来呢?”他已经平淡如常,追问道。 “后来,我就来了这儿。他说……”她努力的搜索,可是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杜蘅心头一慌,他说什么?为何自己忘了?不会的,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忘了?! “你不详告诉我?”白无及淡笑,“也是,不告诉我也是对的。” “不是的。”她直觉地想分辨,有些混乱,“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他,他,跟他有关的很多事,我都忘了。庄颜给我下过忘忆散,对从前的一些事,我都记不清了。” 白无及一惊,“庄颜为何对你下药?!” 杜蘅苦笑:“我不知道,因为下药之前的事,我也忘了。” 白无及皱眉:“靳天择知道吗?” “嗯,”她点头,“他知道的。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 白无及沉默片刻,忧心道:“庄颜这个人,是在难以揣测。三大管家中,就只有她的身份最可疑,偏偏她又离靳天择最近。” 杜蘅惊讶道:“白公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白无及淡淡道:“应准的武功硬朗刚猛,一看就出自司空家。至于景忪,如果我们有猜错,他应该是风行远的私生子。江湖上有一双魅眼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只有庄颜,是在看不出有什么特点,也猜不到她的来历。” 杜蘅点头沉思:“是啊,她不会武功呢!” “不会武功?!”白无及显然又吃了一惊,“那就更奇怪了,不会武功居然做了衣轩的管家?!难道就仅仅因为精通奇门阵法?!她和海南容家有关系吗?” 杜蘅隐隐觉得脑子里有个东西在一直跳一直跳,却怎么也跳不出来,不禁呻吟一声,抱住了头,喃喃道:“谁知道,那女人的感觉特准!一看就知道对方有没有居心!” 白无及沉下眼,“感觉……原来如此。” 杜蘅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力气不支,头痛欲裂,只得扶着身旁的一棵树喃喃道:“白公子,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阵法破不了的。” “回不去了。”他淡淡地,“刚才庄颜也说了,进得去出不来。没人能帮。” 杜蘅心一慌:“那怎么办?” 白无及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不用怕,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杜蘅正想问谁会这么好心,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知道出不去还要走的人,恐怕只有你妙手郎君白无及,有这个胆子!” 靳天择!杜蘅心头立刻大喜,却又吓了一跳,怎么她一直是希望他来找她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及只是叹气,没有开口。 树林的深处,果然见到一个青蓝的影子慢慢地走了过来,杜蘅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阿蘅,你又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他语气平淡,却隐有厉气。 “我……”杜蘅有些心虚,呐呐道:“白公子一番好意,我不忍拒绝。再说……我也没走了呀。” “哼!”他冷冷道:“你下次找个好点的理由。过来!” 杜蘅哆嗦了一下,犹豫着,又看了白无及一眼,他神色淡淡,仿佛在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她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靳天择身旁。刚一站定,靳天择便伸手一捞,将她扯进怀里,飞身跃起,只觉得树林刷刷掠过,眨眼便出了树林,站在了梵音阁前。 杜蘅踹道:“白……白公子……还在里面。” “住嘴!”他脸色阴沉,不耐地喝斥,“你再说一句!” 杜蘅眼圈莫名地红了,委屈了闭了嘴,却是捏紧了手,立刻挣脱了他。 “阿蘅!”怀抱乍然一空,他无比地焦躁,伸手又去拉她,她却扭身一闪,反手就是一掌。靳天择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低沉失声:“销魂十八式!” “什么十八式,这个叫积怨报仇式!”她余怒未消,切手又是一掌,手腕翻动,转眼已变化三式。靳天择微怔,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臂,往前一拖,她立刻跌进他怀里。他隐隐笑道:“这三招变化是你自己想的?!” “是又怎样?”她不甘心自己被制住,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还是禁不住想还手。于是连拆了十八招,她内力不济,终于喘道:“我打不过你,你处置我吧!” “生气了?”他似乎毫不以为意,平静得象没有动过手。 “反正我是你砧板上的肉,你怎么样都行!”杜蘅没好气道。 他顿了一顿,忽然唤道:“庄颜!” 庄颜果然走了出来,目光冷淡。 “把白无及带去云居!”他头耶没回,拉着杜蘅就往衣姿方向走。杜蘅看了庄颜一眼,她眼里那熟悉的忧伤感觉轻微一闪,杜蘅不由心头一沉。 靳天择一直拉着她进了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杜蘅禁不住心头直跳,瞪着他道:“你,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地逼近她,杜衡心虚得连连后退,终于咚地一声,撞到了床脚,她立时“哎呦”痛呼一声。 靳天择袖袍一挥,将她卷进怀里,低低道:“怎么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连忙伸手去揉撞到的大腿后侧:“没事,死不了。” 他叹一口气,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边,摸索着抬起她的脸,神色复杂:“别怕我。” 杜蘅怔住,这种焦虑、不安、复杂的神情,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但没看到一次,内心便疼痛一分,仿佛正渐渐被这种情绪淹没感染,不可自拔地深陷进去。杜蘅慌乱地别开了头,努力冷声道:“我怕你什么?你自己说的,不会杀我。” 靳天择落寞地收回了手,“刚才为什么要走?”他的声音又冷又硬。 杜蘅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白无及也相信她是云初雪,这两个人都疯了。 “四年前他不曾带你走,今天却要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低沉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一丝冷意。 “你说什么?”杜蘅摸不着头脑,很想大叫,我不是云初雪! “因为他也怀疑,是我杀了你们全家,还害死了你!”靳天择冷笑,“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杜蘅没有回答。 “在这世上,很多亲眼看到的事实,却未必是真相!”靳天择忽然伤感黯然,“人往往会被眼前的人和事迷惑,当他们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就会被人利用!” “你说谁?”她艰难地开口,心里愈加慌乱。 “你。”他毫不犹豫,直直地看向她。 杜蘅呆住,“你说我被人利用?谁利用我?” “白无及。”他一定一句,清晰无比地在她耳边说道。这三个字就像轰天雷,突然爆炸在她心里,令她措手不及。 “我有什么好利用的?”她努力想撇清这一切关系,“白公子只是想帮我,他觉得我留在这里不好。” “他不是想帮你,他是想害我!”靳天择冷笑。 “你想多了。”杜蘅想解释,却被他打断:“他在恨我害了雪儿,他是恨我的。恨不得我身败名裂,还云家人一个公道。” “他,恨你?那他为什么还要帮你治眼睛?”杜蘅怔怔道。 靳天择冷声嘲笑道:“他是个大夫,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即使是他恨的人,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因为,他是妙手郎君,江湖上声誉最好的神医!或者,他还有目的,只是我还不清楚……” 白无及是个为名声所累的人吗?杜蘅有一瞬间的迷惑。他给她的感觉,很平淡,可是平淡里,常常隐藏着暗流汹涌,那暗流是什么,她也一直不清楚。只是感觉告诉她,他的内心,绝不是一个平淡的人。。 “所以即使是他恨我,他也不会出手。”靳天择站起了身,眉毛皱到一处,“可是他又不甘心,这三年来,他不来流云山庄,不是他真的没时间,而是在找证据。等到他来的时候,便能一偿夙愿。” “我不明白……”杜蘅喃喃地,她真的是迷惑了。 “他想要我为雪儿偿命!”靳天择笑,那笑声有一丝狂傲,“不过他没那个本事!” “你终于肯承认云初雪死了吗?”听到他的笑声,杜蘅反而平静下来,终于理清了问题。 他霍地一怔,胸膛不住地起伏,仿佛在考虑一件切关利害的事,好半晌他猜低低道:“等我明天能看见了,自然一切都明了了。” 他抬脚想往外走,杜蘅却冷冷道:“我只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第四十五章 似明似暗2 流云山庄内一夜无眠。杜蘅关门闭户,什么人都不见。浮云来送饭,她也不想开门。只盼着黎明快快到来,好让这个魔鬼庄主和那个疯子大夫,都相信自己的身份,放她自由!至于那个潜进暗室里来袭击她的黑衣人,她根本毫无头绪,也顾不上去细想了。 天明时,浮云来叫门,她才起了身,只觉得身轻如羽,没有半分精神。浮云笑道:“你还真能睡,这个时辰才起来!也难怪了,昨天那人来抓你,一定吓坏了吧?” “来抓我?”杜蘅有一瞬间的分神,什么意思? “那黑衣人啊!”浮云笑嘻嘻地,拍了拍胸口道:“不过他也太自不量力,在梵音阁还想得手,不是找死是什么?!” “死了?!”杜蘅大吃一惊,连连问道:“被应管家杀了吗?” “哪能呢!”浮云乐呵呵地,又小声道:“只说抓住了,关在梵音阁呢!你别到处去说啊,我也是打听来的。这江湖上的人,没有庄主允许,无人能在这衣轩里来去自如的!你说他不是来找死是什么?!” 杜蘅心一跳,“那……他是什么人?” “我哪儿知道?”浮云扁嘴,“景管家他们在审呢,好象没什么进展。” 景松能迷惑人心志,要审个人不难啊!杜蘅心想,这个人想必关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暴露身份。 “对了,阿蘅,你想吃点什么?我去跟厨房说。”浮云笑得有几分讨好。 杜蘅怔了怔,“随便,我对吃的不讲究。” “菊花百合羹吧,加一味百花草,肯定开胃!”她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看,浅浅地笑,“你要是不喜欢菊花的香味,我就换别的?” 杜蘅只觉得脑中白光一闪,不由自主地说道:“好,百合好……” 浮云若有所思,笑着道:“那我去准备,你梳洗一下。没准一会儿庄主他们要去审那黑衣人,你要去吗?” “去。”她直觉地答。 “好啊,那我先去准备早饭。”浮云笑着走了,杜蘅还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浮云说的那几句话如此耳熟?好象在梦里听过一般!杜蘅懊恼地抱住了头,她一定是疯了,天天被那疯子庄主折磨,不疯才怪!连忙挣扎着起了身,飞快地用了饭,意外没有看到靳天择。这个一天到晚强调自己要跟着他寸步不离的人,如今却没了踪影! 杜蘅正想着该怎么办,就看到浮云进来笑道:“庄主去梵音阁了,他吩咐了,你醒了就过去,阿蘅,要我陪你吗?” “不用!”杜蘅连声道,“我自已去吧。” 浮云笑笑,“那我去忙了,你自个儿慢慢去吧。” 杜蘅突然觉得浮云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慢慢地出了衣姿楼往梵音阁去,刚一走到芳草地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景松的声音:“不行,他早被人洗了脑,就算用尽所有方法,也没有用!” 庄颜道:“真的毫无办法?” 景松道:“是,与以前引魂招的杀手没有区别,执行任务之前,他们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清洗掉,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就是任务!就算是失手被擒,他们也不会泄露半点与组织有关的秘密!” 杜蘅心头一跳,不禁手指微颤。 “引魂招的人果然狠毒,对自己门下之人也这般残酷无情,他的脑子被清洗,与白痴废人无异。看来我们是白费心机了。”这是应准的声音。 “要不是庄主当时还没有开始运功疗伤,被他这一搅和,恐怕有性命之忧!他这种人,死有余辜!”庄颜冷淡的声音毫无感情! 杜蘅心中暗叹,这女人的性子与靳天择倒有几分相似! 应准沉吟道:“这人是有备而来,计划周详。知道庄主在关键时刻不能分心。只是他的意图仿佛是冲着杜蘅来的,我就奇怪了,他不是来杀庄主,抓杜蘅干什么?” 众人一时沉默。半晌才听景松叹道:“也许他知道打不过庄主,想抓住杜蘅来要挟。” “不!”庄颜冷冷道:“有件事你们忘了,先前招影使,也曾经抓住杜蘅来要挟我们……” 应准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说,他们想让我们相信,杜蘅与引魂招无关?!” “不无可能。杜蘅的身份本来就是个谜,他们派人来杀庄主,根本不可能得手。明知道这样,为何还要派人来送死?!况且赵志风潜伏在衣轩内已经快三年了,这颗棋子还有用,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杜蘅大吃一惊!赵志刚?!那黑衣人竟是赵志风?!是了,如此熟悉梵音阁内的布局,肯定只会是衣轩内的人!突然想起他先前曾说,他那一掌颇重,她居然没死!难道……他根本就是留了手的?杜蘅心头乱跳,一时没了主意。 “你何时识破了他的身份?!”景松半开玩笑地:“居然连我们都瞒着。” 庄颜冷笑道:“我什么都说了,他还会露出马脚吗?现在我奇怪的是,他是被谁洗了脑子下了命令!” 众人又沉默了,似乎在想这个难题。 “能接触他的人很多,这个难查,最近还出庄过一次。”景松的声音有些忧虑。 庄颜沉声道:“要洗脑下命令,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衣轩里的人,四个丫头,锦阑红尘,福禄寿,都没这个本事!将外面的人,全部排查一遍!” 应准苦笑:“说来容易做来难。他出庄时没有人随行,谁知道他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庄颜道:“对别人来说很难,对你应准来说,不算什么吧!还有,那招影使如今如何了?” 景松道:“他整天吃喝玩乐,好象什么事儿都没有,也不怕有人去寻仇,更没有人跟他有任何不轨的接触。那引魂宗主,就象压根没这人一般。”这几个月一无所获,的确令他们十分棘手,眼看武林大会就要到了,应准的承诺之期,再没有说法,三大世家的人,不会轻易罢手! 应颜声音发沉:“引魂宗主,远比我们想象的高明。” 景松道:“武林大会他再无动作,索性将他抓了,给三大家主一个交代即可。” 应准道:“那这条线索断了,岂不是错失良机?” 景松冷笑:“如今分明是那引魂宗主在玩我们,再继续等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线索!” 庄颜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主意!” 二人异口同声:“什么主意?!” “招影使这条线留着,把赵志刚交出去。就说,我们确认赵志刚就是招魂使,那么那真的招魂使,必定会有所松懈。” 应准道:“这倒是个办法。” “那就这么决定。”庄颜吩咐道:“立刻去准备。庄主去了陵园,那边派人了吗?” 应准叹气:“他不让跟着。只说,杜蘅醒了,就带她过去。” 庄颜沉默了一下,硬声道:“你派人带她去吧。我回去了。” 景松惊讶道:“你不去?今天庄主的眼睛就能看见了,这可是件头等大事!” 庄颜扭头欲走,却被应准拉住:“一起去,我怕会出意外。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差错。不管那个杜蘅是谁,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下来。” 庄颜忍了一口气,没再坚持。不久就看到三个人的身影出了木屋,景松笑道:“你们说,杜蘅,到底是什么人?” 应准面色微沉,没有回答。景松又笑道:“算了,这个问题我们还是留给庄主吧。”应准目光如炬,直盯着树林的方向,冷冷道:“还不出来,想等我出手?!” 杜蘅吓了一跳,只得走到芳草地前,讪讪笑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应准看了她一眼,说道:“庄主吩咐带你去陵园,你跟我们走吧。” 他说话硬梆梆的,只有对着庄颜的时候,有一丝暖和。杜蘅无声地叹息,没再多问一句,只得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地朝云家陵园走去。一路上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到路,三个人惟乎对这条路都极为熟悉,步伐走得很快,她跟得有些吃力,几次想叫慢些,却忍住了,不断地加快脚步,终于脚底一滑,哎哟一声跌倒了。 景松停下了,转过头看她,“小心看路!” 杜蘅忍住痛站起来,“你们走太快了,我跟不上。这乱七八糟的,不好走。” 应准走回到她身边,察看她的脚下,硬声道:“还能走吗?” 杜蘅“嗯”了一声,“还行。你们慢一些。” 应准这才放了心,前行的脚步果然慢了许多。杜蘅努力想忘掉身上的疼痛,没话找话说:“喂,这儿根本就没路,你们怎么认路的?” 景松轻笑道:“我们走得多。” 走得多就记得了?杜蘅张大了嘴巴,笑道:“也是,熟能生巧。不过为什么不把路修好点呢?云家先祖的墓地,应该是山庄里的重地啊。”没有人回答她,杜蘅觉得有点尴尬,讪讪笑道:“不过云家人都死光了,反正也没人管了。” 应准忽然停住了脚,转过头去看她。杜蘅只觉得锐利无比的眼光扫来,莫明地一激灵。景松却嘻嘻笑道:“云家人有没有死光,现在还不知道。” 杜蘅怔住,莫明地心慌了一分,“难道云小姐真的还没死?!” 应准脸色沉了沉,瞪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顾往前走。庄颜的身影去了更远,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杜蘅怏怏地闭了口,心想这人的脾气也和庄颜差不多,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惜啊,庄颜的心思……却在另一个人身上。 很快出了树林,来到了陵前。应准这才开口:“到了。” 景松忽然又笑道:“阿蘅,你真的不认为自己有可能是这里的人吗?” 杜蘅张大了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三个管家从不认为自己有可能就是云初雪,为什么景松会这么问?什么让他们改变了看法?她瞪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好象陷进了一个深深的漩涡,四处一片黑暗空洞,无处着陆。 此时那三个人却都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看着园内悬崖边的两个人!一青一白,平静之中,却有暗流汹涌。 杜蘅呆了一呆,只听见靳天择道:“阿蘅,你过来。” 她认命地叹气,慢慢地走了过去。这里的景象与路上截然就是两个世界,园内郁郁葱葱,井然有序。每一座墓,都沉稳古朴,气势有别。她上次来,没有细看,这次倒有时间,一一看过去。云扬天夫妇的墓最大,在园子中间,墓碑上除了有云扬天的名字,还有她夫人的名字。这倒是比较少见的,一般夫妇合葬,都很少会写夫人的姓名,但这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云扬天、绫罗夫妇之墓。 绫罗……杜蘅看着这名字,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世人都知道云扬天,也知道他夫人与他,伉丽情深,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二人武功更是互为融合,江湖上未有敌手。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夫人的闺名。 “云家的男人死了,大多会与自己的发妻合葬。”靳天择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她浑身一战。 杜蘅看了看后面云峰的墓,叹息道:“这是云家的传统?!” “不是传统,是命数!”靳天择的声音飘忽,“云家男人若是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就会没有好下场!若他死了都不是与发妻合葬,更不能去见云家列祖列宗!” 杜蘅一怔:“你怎么知道?” “云峰说的。”他淡淡地转回头,看向她,那包着眼睛的丝绢,还未摘下,他俊美如昔,面色如常,却不知为何,令人心跳加速。站在一旁的白无及轻声笑道:“时辰已到了,你可以把眼睛上的丝绢取下,试着慢慢睁眼。如果觉得光线太强,就不要勉强。” 杜蘅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将眼睛上的丝绢扯了下来。眼睑微微的颤动,隐约可以感觉到眼瞳在轻轻波动。然后,他低低地睁开了眼,一点点地掀起眼睫,明亮如星子一般的黑眸,直直地朝她看去! 杜蘅只觉得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六章 不忍不离1 靳天择没有说话,直直向她走去,杜蘅突然心慌意乱,只觉得在那双眼睛,目光灼灼,令人无所遁行!她迟疑着开口:“你……眼睛好了吗?” 靳天择只是盯着她看,目光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最后在她的眉目、双唇流连,似乎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竭力平静的眼光里,深藏着惊涛骇浪。杜蘅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是一个赝品,在等待着评判。她心思翻涌,却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垂下了眼光,淡淡道:“你穿紫色很好看。” 杜蘅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忽又惊讶的看着他,笑道:“你真的能看见了!” 靳天择抬眼看向她,不由自主地上前轻抚她的脸,眼中有丝难耐的苦痛,隐藏在无人能知的深处。杜蘅不自然地后退一步,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云初雪了吧?!我真的没骗你,我叫杜蘅。” 她的目光沉了沉,声音有些发飘,“杜蘅……你从哪里来?来这儿做什么?” 杜蘅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咬住了唇:“我……我也不知道。” 靳天择忽地转过身,压抑着内心那股汹涌不止的冲动,咬着牙了冷冷道:“既然你不是雪儿,就立刻离开吧。景忪!送她出庄!”说完,他大步走了,根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三大管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杜衡的眼光,各有各的复杂难辨。只会死一眼!一眼就够了。谁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如此简单。 啊?就这样?杜蘅心里蓦地失落万分。她到底是希望自己就是云初雪,还是希望不是?为何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自己心里会有一丝难受?孤单地站在墓地中间,她茫然无措,从离开家到现在,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脆弱。 她呆呆地站在云峰的墓前,完全没了主意。他要她来,说靳天择见到她,流云山庄一定会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他看见她了,事情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难道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不是云初雪,即使计划的再周详,想得再好,也敌不过真心之人的一双明眼! 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包围了她,令她突然之间心沉如铁。不住地安慰自己,你不是就是想他能看见了,就可以离开吗?可是这清楚的落寞与隐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因他先前的深情与关怀,已经让她有心依赖了?不,不,不会的。不可能。杜蘅抬头挺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如常。 转眼看到白无及站在一旁,正在仔细地大量她。他的目光已没有了先前的急切与激动,平静得让她不敢直视。杜蘅忽然觉得仿佛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坏人,做错了事无所遁形一般,她立刻转过身,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坐在马车里离开流云山庄,眼前的劲舞飞驰而去,与半年前她进来时,已经换了另一番模样!夏日的骄阳,令一路热浪滚滚,草长林荫,带来微微的凉意。一路浮光掠影,光影斑驳,杜蘅心潮起伏,不知为何,觉得这景象藏在她内心深处很远的地方,似曾相识。 马车到了镇上,她便连连道谢,说是不用再送。那赶马的人,便立刻回去了。她在热闹的街道上独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那个家,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就算回去,家人也不会为她打开大门。飘香谷的一切,她已经忘记了许多,更不知道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究竟该怎么走。就这一刻,她才蓦地心酸,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人,没有归宿的人。 她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小镇,到了乡间的小路上,有赶车的人上来询问:小姐,想去哪儿? “安远县大封山。”她下意识地答。 “安远啊,远着呢,要车吗?路上都得走两三天呢!” 两三天!与其毫无目的,不如回去看看,也许……他会去家里找她呢?想到这儿,她振奋了一下,立刻雇了车,往家乡的方向奔去。马车停停走走,越接近家里的地方,她越是心急,总想着,没准他都到了,在那等自己。于是连连催促着车夫赶路。到第三天的黄昏时,终于赶到了大封山脚下。 循着记忆,她来到杜家门前,大门前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她微微一愣,家里在办喜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去拍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青衣小厮,见了她便上下大量了一下,眼中惊艳无比,张大了嘴没有说话。杜蘅不认得他,想必是新来的,不由得尴尬万分,笑道:“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杜蘅会来了。” 那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打开门,“你进来吧,我去通报。”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杜蘅踏进门去,院子里的布置摆设,比之三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唯有四处张贴的喜红,再告诉大家,这户人家里正在办喜事。她沉默着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一草一木,心中突然感慨万分,不知道爹爹见了她,会作何感想?! “阿蘅!阿蘅你真的回来了吗?”这声声叫唤急切激动,迎面走来一对年迈夫妇,男的至少已近六十,而那妇人,也应该在五十开外!他们的脚步已经不太灵光,但却走的很快。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男的女的,至少有七八个,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期盼的神情,直直地朝着她奔来。 一行人在她面前停住了,脸上的惊喜急切,慢慢转变为惊疑之色,全都打量着她,面面相觑!杜蘅看着眼前的人,却有点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了,不由得心慌意乱,试探着叫了一声:“爹,娘!” “你是谁?”站在那一对老夫妻后面的,稍微年长的人,惊讶地问道。 “我,我是杜蘅啊!”他心头一沉,他们不认得她?! “大哥,她说她叫杜蘅,怎么跟小妹长得这么像?!”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男子,禁不住疑道。 那对老夫妻又急又切,双目含泪,老者终于喘匀了气,问道:“姑娘,你真的叫杜蘅?可是你不是我的女儿……” 杜蘅倒退一步,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不是你女儿?!” 先前说话的男子皱眉道:“又来个冒认的!小妹三年前就投湖死了,我说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哥!不是说没找着尸体吗?那叫生死未卜!你怎么就肯定小妹死了?没准儿她被人救了呢!” 杜蘅倒吸一口冷气,死了?! 大哥冷冷道:“谁让她过门当天夫君就被克死了?!她自己要寻死,怨不得旁人!这几年我们花了多少钱去找,可是找着了吗?” “住嘴!!”老者用力地跺跺手中的拐杖,怒道:“谁敢说你妹妹死了?没找到尸体就没有死!” 他身后的人都不敢说话了。那妇人喃喃道:“杜蘅肯定活着呢,活着呢。可是她爹,这姑娘长得这么好看,真有点像我们家阿蘅啊。只不过阿蘅的皮肤没有这么白,这眉眼,这脸庞,嗯,我看着真有七八分像。” 杜蘅的心开始哆嗦起来,仍然强自笑道:“你们,你们不认识我?我真的叫杜蘅啊!” “走吧走吧,你找错了!”那大哥有些不耐烦了,想上前来推她。旁边的老妇人连忙叫道:“聿儿,好歹你三弟明儿就成亲,来者是客,这姑娘虽不是你小妹,就留她住一晚,明天吃过喜酒再走不迟。” 大哥心中不快,却只得无奈应一声:“那好吧,杏儿!去,给这姑娘安排下。” 杜蘅连连后退,喃喃道:“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我告辞了……” 她仓皇跑出门去,大步往前走,眼泪止不住狂泻而下!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她,不少人小声的嘀咕,“这姑娘哪来的,这么好看,一个人哭,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杜蘅捂住脸,一路飞奔,已经分不清方向,终于跑不动了,她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忽然自顾大笑起来,原来自己不是杜蘅,多年可笑!那我是谁?我的家人,父母兄弟是谁?谁又是我?她闭上眼睛,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如果眼前一切是假,这周围所有人都是假吗?周围邻居,没有一个人认识她,没有一个人来问她,她到底是谁? 她任由自己瘫倒在地上,完全放弃了思想。四周安静异常,直到天色黑尽,她才摸索着站起身来,看见眼前居然是一片湖泊。碧绿的湖水在月光下宛如明亮晶莹的翡翠,耀眼夺目。她呆了呆,大哥说,她投湖自尽了……投湖自尽了…… 杜蘅目光散乱,只觉得那湖水碧绿异常,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过去,前面便是璀璨的世界!双腿没入湖水中,冰冷刺骨,她立时回过神来,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要再死一次吗?!不! 杜蘅挣扎着回到岸上,坐在湖边喘息。她在脑子里仔细地搜索着残存的记忆,对于杜家,除了房子和依稀的面孔,她记得的东西似乎不太多。当初从妓院里逃出来后,她的确想过投湖自尽,但是他救了她……她脑中灵光一闪,对,就是这个湖! 然后他们就去了飘香谷,一路上她生了病,身体虚弱,只记得坐着马车走了二、三天才到。往哪个方向走的,却毫无印象。杜蘅有丝懊恼,抱住头呻吟一声。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铃铛声音,有浓郁的兰花香气袭来,她怔怔回头,只见一个蒙面女子,身着瑰红的纱衣,款款而来。那身姿说不出来的妖娆妩媚,一双美目似会传神一般,直盯着她看。杜蘅呆住了,这女人像凭空从天而降的,勾魂摄魄,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你是谁?”杜蘅不由自主地问。 她娇声笑了,盯着她道:“你是谁?” 杜蘅回过头,想了想,决定不再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湿透的衣裙,转身就走。 “阿蘅……”她轻声低唤,那声音柔媚动人,令人无法不心动。杜蘅站住了脚,霍的转头盯着她,“你叫我吗?” 她眼光一闪,又娇笑,“你不是叫杜蘅吗?到底是不是?!” 杜蘅心头一沉,冷冷道:“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她啧啧直笑,这张脸啊,真是像死了,难怪要你去流云山庄。可是就是太笨了,真好的机会,你都不会把握!” 杜蘅慌乱一分,叫道:“你什么意思?!” 她仍然在笑,只是笑容背后,杀机悄然而生,“还不明白?靳天择把你送出来,就等于要你送死了!宗主有令,不弱不出那天下第一庄,没人能动你。出来了,就杀无赦!”话音一落,她手腕一翻,陡地多了一把匕首! “杀不了她,杀你也是一样!”她语气冰冷,杀气腾腾,恨不能立刻将她碎尸万段一般,直扑过来。杜蘅大吃一惊,立刻闪身一躲,左掌随即挥出! 她手中有武器,杜蘅本来就吃亏,加之自己全靠招式取巧,内力终不如人,不过打了十招,他就几次险些被匕首刺中。杜蘅心头暗惊,虚招一晃,就想逃跑。谁知那女子忽然笑了一笑,对着她叫道:“阿蘅,你跑什么?” 这一笑,瞳孔一缩,忽然百媚丛生,让她瞬间恍惚了心神,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那女子笑意未减,缓缓上前,将匕首轻轻抵住她的心脏,笑意仍然妩媚,声音却冰冷:“四年前,云初雪就是用这把匕首,杀了我姐姐,今天,我杀了你,让你去地府见我姐姐,她肯定高兴!” 杜蘅心中一紧,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叫,快跑快跑!可是脚底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一动动不了,她又惊又骇,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嘴角,浮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手中匕首缓缓向前推进,仿佛并不急着要她的命,而是在享受她从痛到死的过程!鲜血汩汩而下,杜衡只觉得心痛无比,皮肉被割裂的声音,凌迟着她每一根神经,仿佛听到死亡的召唤,正在一点一点将灵魂从她身子里生生的扯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夜空里响起一阵箫声,悠扬绵长,缓缓弥漫,湖面上微波涌动,哗哗轻响。那女子心头一惊,再不迟疑,将匕首用力往她胸口送去。只听见“啪”地一声,拿匕首突然断裂,碎成三段,跌落地上,没入泥地之中! 那女子大惊失色,手一挥,直往杜蘅头顶一掌拍落,却听一人笑道:“勾魂使,再不跑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不由自主的收回了手,猛地回头,只见从林中走来一个男子,一身绿衣,面如桃花,竟然有如女子般的颜色!她不自禁地呆了呆,自从她行走江湖以来,还是死一次看见这般容貌的男子!当下沉了眼,却是笑着迎上去,娇媚道:“公子说什么?为何奴家一点都听不懂?!” 她瞳孔微缩,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胸前拂过,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他,竟有说不出的魅惑之意。 那人也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唇边微微扬起得意的笑,突然伸手点向他肩头的大穴,只在一瞬间,他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冷冷道:“你这功夫对我不管用!” 勾魂使大吃一惊,毫无犹豫,手握匕首,举手便刺。他哈哈笑道:“武功还行,不过要杀我还差得远!”他出手如电,眨眼便将匕首多了过来,连着刷刷三招,将她立时逼退三步。 “你是谁?!“她盯着她,又惊又疑。这男人不受媚功所惑,着实意外。除非他不是男人! 他却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笑嘻嘻道:“你不用奇怪,天下不受媚功所惑的男人,又不止我一个!” “哼!”她脸上浮出恨意,“除了靳天择,你的确是第一个!” “唔!”他笑意渐深,直直地看向他,“你还知道靳天择不受惑,那你今天也可以再记住我,我叫景忪。” 她不由自主地呆了呆,这男子的眼睛,为何感觉如玉一般光亮,像明珠一般夺目?!她,她是中邪了?景忪,景忪,为何这名字如此熟悉?! “你叫什么?”他笑嘻嘻地,根本不像在面对一个随时可能会取了自己性命的敌人,倒像是在和邻居小妹聊家常。 “小让。”她低下头,心思转的很快,这男人有古怪! “小让,为何不敢看我?”他啧啧有声,“我很难看?!” 她周起眉头,忽然捏紧了手,指甲掐进肉里,痛感袭来,令她蓦地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冷笑:“我当时谁!原来是剑天阁的管家!真是九阳啊!” “不敢,不敢。”他笑意连连,“我不过是个人下人,有什么好久仰的?倒是姑娘你,鼎鼎大名,才让在下久仰!” 他在套自己的话!小让直觉的捏紧了手,移开目光,嘿嘿直笑道:“彼此彼此,改日有空再聊,小女恕不奉陪了!”说完,她扭身一顿,身前突然冒起一股青烟,身形立即如烟一般,费事无踪! 景忪一怔,这么快就跑了?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追。”他扁了扁嘴,认命地追去了。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四十六章 不忍不离2 湖边上,一个青蓝的身影慢慢地从阴暗处走来,一直走到杜蘅的身旁,他沉默蹲下身,眼睛直直地看向他。淡紫的衣衫很单薄,裙裾已湿,胸口的鲜血染红了衣衫。她浑身哆嗦着,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受伤很重,目光散乱混暗。他眸光一沉,立刻伸手封住她的穴道,暂时止住了血,抱起她,大步朝湖的另一边走去。 杜蘅呆呆地看着他,胸口的疼痛令她浑身打颤,脑子里混沌一片。那张脸那样熟悉又陌生,令她的心,一直沉,一直沉到无力。为何来的人,是他?! 他抱着她上了马车,摸出药丸来,喂她服下,这才沉声吩咐道:“回去!” 马车立刻飞驰起来,她神思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气息微弱,命悬一线。躺在马车里,他抱着她,一路飞奔,去了飘香谷。只是如今身邊的人,身上完全没有她所熟悉的气息,却有一张她熟悉的脸。 杜蘅闭上了眼睛,她不想说活,此刻说任何话,都只会显得多余! 此时他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她身上的衣襟,用力一扯!那单薄的衣服,应声而裂!杜蘅又惊又怒,立刻拼尽力气,抓住衣襟道:“你做什么?” 他没有理她,迅速封住他身上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她羞愤难当,却又无力反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的衣物用力地扯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胸前的伤口不算太深,可是肌肤裂开,鲜血淋沥,仍然让人怵目惊心!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愤怒之色!却没有说半句话,只是掏出伤药来,仔细为她敷好,再用白布包裹。柔软的布条,温暖的大掌,在她的胸前,一圈一圈地缠绕,那样仔细认真,没有半分猥亵之意,令杜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蓦地酸涩起来。 他替她处理好伤口,拢好衣襟,这才将她抱进怀中,靠在胸口,低声道:“你累了,睡吧。”她听着他的心跳,那样坚强有力,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却是百般忍住,用力地闭上眼。 路上马不停蹄,每到一处,他便让人来换马,继续赶路。福禄寿只按点送上饭菜,他吃得不多,但总会监督她吃,然后服药,然后换药。她根本拗不过他,身子被他看了几遍,虽然羞愤,却又无法拒绝,最后只得闭上眼睛,咬紧牙,由他去了。其余的时间,他便一直抱着她,让她安睡。这一路奔波不停,杜蘅却不觉得辛苦吗,只是吃了睡,睡了吃,醒来时,已经躺在衣姿楼自己的床上! 杜蘅挣扎着坐起来,这些日子他悉心照料,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大动,但平常行动已经自如。她很想唤人来,却不知为何难以启齿,一个人呆呆在床上坐了半天,脑中仍然一片空白。 “醒了?”靳天泽走进来时,就见她在发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直抵唇边:“吃药。” 她突然很厌倦,冷冷叫到:“我不吃!” “不吃伤好不了。”他仍然坚持。 “走开!”她挥手一推,药碗在空中转一个弧线,又准确地落在她的唇边;“吃!” “我叫你走开!”她悲愤莫名,直瞪着他,“我不是云初雪,干什么对我这么好?让我在那自生自灭好了!带我回来做什么?!” “那你是谁?”他平静地看着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杜蘅捂住了脸,“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你走,走啊!” “我不该让你受了伤!”他眼中落寞顿生,“是我计算错了。我没想到他会派人去杀你。” 他计算错了!难道从一开始,他赶她出庄,就只是一场戏?他从未放弃过她,也不是真的相信她不是云初雪?杜蘅颤抖着,似乎也不敢去细想这个问题。真是他吗?他派人来杀她的吗?如果她没有完成她的任务,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就要杀了她吗?曾经自己心心念着、爱着的人,竟然这样来对待她的真心吗?不,不可能的! “大封山脚下的杜蘅,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杜家人找不到她的尸体,但也的确没有人救起过她。最重要的一点,你,不是她。”他冷静地看着她,语气异常的冷。 杜蘅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自己亲自去证实,好过别人说十句。”他冷淡的表情里,突然多了一丝怜惜。 原来他要她离开,是想要她自己去戳穿自己的谎言!可是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在那里长大,后来发生的事,也记得那样清楚?! “你不是杜蘅,却有杜蘅的记忆,不觉得奇怪?!”他直盯着她。目光已不单纯。 “有什么奇怪?”她明显气虚,思维已乱。 “有人改了你的记忆,这手段很高明。他不愿让你记起从前的事,却要你回从前的地方。雪儿……”他在床前坐下,执起她的手,轻柔缓和,“不管那人要你回来是什么目的,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她惊得跳了一下,瞪着他连连摇头:“不,不,你搞错了,我不是云初雪!” 他眼中的痛楚之色,清晰可见,“你不承认不要紧,你忘记了一切也不要紧。你只需要明白,在这世上,我是真心待你之人。你要相信我!” 她愣住。相信他,这句话从见他开始,就一直在强调,相信他什么呢?相信他对云初雪的感情是真心?相信他没有杀云峰夫妇,没有逼自己的妻子跳崖?!她也曾经说过,天下人不信他都无所谓,他只要一个人而已。 只可惜,他不是那个人。 杜蘅唏嘘一声,无力的别过头,努力淡淡道:“你一定要当我是云初雪无所谓,我说的话你一句不信,却要我信你。哼!以后别后悔。” 他的眸光沉了沉,却是站起了身,“你安心住下,有什么事就找庄颜。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能离开。 杜蘅没有回答,回答只是多余。他是这里的主宰,没有人能反抗得过。 “一个人,记忆可以改,样子可以改,声音可以改,什么都能改,唯有一样,永远改不了。” “什么?!”她怔怔地问。 “就是秉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话做事的语气态度,与三年前,并无二致。你眼睛里表露的情感,也与三年前,一模一样!”他果断的表情,仿佛在说服他,这个判断,觉得没有错。 “就是因为这个,你断定我是云初雪?”他不自觉地语气轻颤。 “我绝不会认错,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深深望向她,眼睛明亮如星子,已经完全不像以前那样黯淡无光。他的眼睛真的全好了。 杜蘅深深叹息,沉思半晌,终于问道:“好。既然你认定我是云初雪,那么你告诉我,当年云峰夫妇如何死的?!” 他脸色瞬间阴沉,眸光黯淡下去,痛楚席卷而来。他沉默着,一直没有开口。 杜蘅轻笑道:“还说要我信你,什么都不肯说,要我信你什么?!” 他犹豫半晌,方才冷冷道:“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不是我杀的。你若是相信,以后就不要再问。若是不信,我也没哟办法。” 杜蘅冷笑道:“如果我真是云初雪,你认为我会愿意跟一个可能杀了自己父母的人厮守终生吗?你要我信你,那也要拿出要我相信的证据!” 靳天择抬眼看向她,复杂焦躁的神色又出现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叫道:“我没有杀他们!为何你就是不信?!” “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杜蘅镇定心神,他一乱,她反倒清醒了。 他松开了她,怔怔后退。苦痛之色浮上眉梢,胸膛不住地起伏,仿佛内心在激烈地交战,令他无法决定。 “你别告诉我是我杀的!”杜蘅讥笑道,“然后我羞愤自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靳天泽震惊地看着她,“你为何这么想?” “可以自由进出梵音阁的人,就那几个。你的万木丛生阵,能破的,在这世上只有你自己,连福禄寿和轻扬,也只懂近一半。在木屋里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我父母和福禄寿,难道是福禄寿杀的?!” 他目光一闪,“你记得轻扬?” 杜蘅呆了呆,轻扬是谁?为何突然就说出这个人了?他皱起眉,喃喃道:“谁叫轻扬?为什么这么熟?!”只觉得突然头痛欲裂,难以控制,忍不住痛呼一声,倒在床上。 “怎麼啦?”他臉色大变,立刻上前抱住她。 “头痛。”杜蘅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雪儿!”他心急地抱住她,按住了她的太阳穴,疼痛略为减轻了一些,她喘息道:“头好痛!受不了了。” “受不了就别想了。睡一会。”他在她的睡穴上轻轻一拂,杜蘅立刻昏睡过去。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薄被。熟睡的女子宛如婴孩般,单纯美丽,所有的痛苦迷惑,忧虑焦躁,全都不见了。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一如从前。 靳天泽的手,放在她光滑如凝脂一般的脸上,细细抚过,口中喃喃道:“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不管他派你来做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他把你夺走。” 杜蘅醒来后,他没有再问她任何事。只是每日监督她吃饭吃药,检查伤口的恢复状况。半个月后,她终于恢复如常,靳天择时常看着她,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始终不再问她。杜蘅小心翼翼,不再去碰触记忆里的任何事,想不出来也想不清楚的事,她决定不再去想。终于有一天,飘香谷里的他,会为她解开所有的谜底。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因为他的目的还没遇达到,那么他便不会放弃她。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时,她常常惊醒,只觉得自己从高空坠下,身体完全失去重心。那失重的感觉,令心脏疾速地收缩,心惊肉跳,无法遏止。 杜蘅被靳天择接回来之后,三大管家是一个字没多问。他们心里清楚,问也是白问。靳天择决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对于杜蘅的身份,虽然仍然是个谜。但他们几乎何以肯定,她是引魂招的人,任务不成差点被杀了,可见她的组织,基本上放弃了她。既然如此,她暂时不会兴风作浪,也就由得她去了。没有人肯相信她可能会是真的云初雪。可是杜蘅却很清楚的看到,庄颜眼中的敌意,愈加明显。 “现在四大杀手已经有两个在我们的监控之下,那勾魂使还是杜蘅引来的,你就当还她这点好处,别老想着对付她了。”景忪半开玩笑地对庄颜说。 “你确定那个小让就是新的勾魂使?”庄颜显然还有疑虑。 “你不信我?”景忪笑,“不信我也该信庄主。他让我追,我敢不追吗?再说,小让的媚功虽不及她姐姐厉害,但是武功却比她姐姐好。她能这么快爬到勾魂使的位置,多半是仇恨让她奋发图强。” “她任务也失败了,引魂宗主没有动静吗?” 景忪挑了挑眉,沉思道:“我总觉得这宗主要杀杜蘅,是在做戏。” “怎么说?”庄颜眼光一沉。 “杜蘅这么好一颗棋子,怎么会轻易杀了?”景忪漫不经心,笑道,“要是我,不到最后,绝不会动她。” 庄颜低下了头,“你的意思,他故意这么做,以便她能回到流云山庄?!并且让我们放松对她的警惕?!” “你这么聪明,何必说透?”景忪嘻嘻地笑,“这样就不难解释小让任务失败了,引魂宗主也没有半点动作。” 庄颜叹息一声,“这二人不与自己的主子联系,我们就抓不到半点宗主的线索。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了,我有点担心……” 景忪笑道:“你担心应准没法交待?!真要是担心,不如去关心一下人家!” 庄颜面色微沉,站起身道:“我有事要办,你自己坐吧。” 景忪摇头:“这人真是固执,怎么说都不动。” “景管家!你要吃冰镇西瓜吗?”甘浅浅笑着跑过来,手里抱着半个西瓜,满脸是汗。 景忪的眼中露出一丝厌色,“甘浅浅!你再不把你的面具摘了,我就赶你出去!” “嘻嘻,你不会拉!”甘浅浅笑的很讨好,“有我这么好的丫头,你赶走了,上哪找去?!吃西瓜?!” 景忪翻了翻白眼,好什么好,整天不是摔碗砸跌。就是捅娄子,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忍到现在!他冷冷地笑:“你如此顽笨,武林大会上我看飞天教的脸面往哪儿搁!” 甘浅浅怔住,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感觉,随即又讨好地笑道:“你不会的,我只不过是想留在这儿当个丫头,你不会真敢我走的啊。” 景忪冷哼一声,“总之武林大会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走,我让飞天教新任教主来接你走!” 甘浅浅低下了头,脸上强自的笑意不见了,喃喃道:“你别跟师兄说啊。我只是……我只是想出来见识见识,事情完了我就回去了。” “你有什么事?我早说了,你父亲的事跟我没关系!”景忪不耐烦了。 甘浅浅又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吃不吃西瓜?!” 景忪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听不懂人话的世外人,他真想撬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他这些日子没少打击她,赶她,可是她就是不来气! “不吃!”他抬脚就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甘浅浅才落寞地喃喃自语:“景忪哥哥,武林大会后,我们这一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着了。现在我只想看看你,多看一天也好的。你不明白。等哪天你明白了,会不会还一直记得我呢?!” 第四十八章 弦外之音1 白无及定睛一看,说话的是飞天教新任教主张七星。此人生了一副五短身材,却是浓眉细目,满脸狡色,他此刻盯着靳天择恨恨道:“你有什么能耐,居然不把我们六大派放在眼里!” 靳天择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拉着杜蘅道:“站久了累,进去坐会儿!” 张七星这才看到靳天择身边的杜蘅,不由得呆了一呆,心头暗想,这靳天择真会享福,做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还弄了个天仙似的人儿放在身边!奶奶的,好事都让他小子给占尽了!当下不怀好意地笑道:“靳天择,那娘们儿是你什么人?老子六大派掌门人,还不如她了?叫她出来跟我打。我输了,我滚出去。她要输了……”他突然哈哈直笑,毫不掩饰淫秽之意,让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飞天教是边境毒教,教众三教九流,都是些粗鄙之人,自从上任教主甘泉死后,大弟子时翰被查出是杀人凶手,一时损失两个重要的人,飞天教便从此失去了主心骨。这新上任的教主张七星,本来排行第七,没有资格可以继任教主,但他手段残忍卑劣,残害了不少同门,硬生生地夺得了教主之位。江湖上对他的不齿的人不少,但大多人也明白一个道理,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所以见了他,好歹尊他是一教之主,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这张七星便愈发地壮了胆子,自以为是。这次来这武林大会,显然不是来看热闹的。 杜蘅皱眉,正想开口,却听见一声惊呼,抬眼一瞧,那张七星的嘴巴好象突然被一样东西砸中,顿时流血不止。他连连哀号,跟抢着后退三步,狂叫道:“哪个该死的无耻王八,敢暗算本大爷?!” 此话一出,又听见一声惨叫,他扑地一声,竟喷出一口血水,溅在地上,依稀可见两颗微白的牙齿!这一下众人似乎明白过来,惊疑不定地朝靳天择的方向看去。他神情自若地坐在一旁喝茶,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那张七星接连吃了两次亏,这才惊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远不是对手,当下立刻闭了嘴,睁着豆大的眼晴,四下惊恐地乱瞄。 一时云居内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内心揣揣,惊疑莫明。此刻只听见靳天择冷冷道:“应准,还不动手?!” 众人立刻回过神来,应准面色一顿,上前抱拳道:“顾门主,在下得罪了。”说着,摆开架势,示意他来攻。 顾问天咬了咬牙,待剑在手,就欲上前,却见白无及上前一扣,轻声道:“顾门主且慢!” 顾问天看着白无及,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希望,连忙道:“白公子有何见教?” 白无及笑道:“应管家曾说过,武林大会上,定会在天下群雄面前,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既然这样,为何在今日,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顾问天犹豫了一下,刚才见张七星被人连打两下,自己都没能看清是何人出手,如何出手,内心早已有了退缩之意,只是一直找不到台阶下。他也知道真要单打独斗,自己的武功,根本不足以抵挡应准,但先前狠话说尽,此刻想退也退不得了。这时候白无及来圆场,正好让他松了一口气,于是脸色缓了缓,说道:“白公子此话也有理……今天我是看在白公子的面子上,不跟你们再计较。过几天若你们再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休怪我无情!” 他收回了剑,对着应准道:“希望你应管家,言而有信!” 白无及若有所思地看着应准,“应准在江湖上也算成名之人,当然不会失信于人!” 应准的脸色似乎有些沉重,他抬头看着白无及道:“白公子一番好意,在下明白。只是今天这一仗,是顾门主挑起的。若不分胜负,就此作罢,恐怕有违顾门主之本意。不管顾门主想如何,在下都会奉陪!请。” 大家都愣住了,怎么顾问天不打了,这应准倒不依了? 顾问天显然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张脸已变成青色,直叫道:“应准,你别欺人太甚!老夫是想给白公子一个面子,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应准脸色未变,说道:“顾门主勿怪,庄主有命,在下不能不从。不管今日结果如何,在下说的话,也一定算话。武林大会上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一时都无话可说了。顾问天咬牙拔出剑来,恨恨道:“好!今天就算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的!来吧!” 白无及眼光微沉,仍然笑道:“顾门主,动剑动刀伤和气,还是收起来吧。”他手腕一动,那剑刷地一声,又弹了回去。应准面色变了变,正想说话,却听白无及道:“靳庄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也卖在下一个人情,如何?” 靳天择盯着他,没有说话。杜蘅此刻心里也有些急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无及走上前来,淡淡道:“阿蘅,你说呢?你不是不想他们真的打架?!”他的眼光平淡柔和,完全一副无害的模样,令杜蘅微怔。 “是,我也觉得还是……不打的好。”杜蘅喃喃地,见他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热,旋即低下了头。 靳天择慢慢地站起身,拉起她的手,淡淡道:“走。”再没看众人一眼,快步出了后门。这变化太快,众人都没回过神来,只听见景忪的声音响起:“各位掌门人,请回剑天阁吧,在下准备了酒席,给大家伙儿压压惊!”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却没有一个人转身回走。白无及掏出一个药瓶来,走到张七星面前淡笑道:“张教主,这药可外敷内服,十二个时辰服一粒,三日即好,你拿着吧。” 张七星一愣,旋即嘿嘿笑道:“白公子仁义,那在下就多谢了。”也不客气,接过就吞下一粒。 景忪见状笑道:“张教主受了伤,请回去歇着。在下命人备些好酒好菜,为张教主压惊!诸位,不如也一同前去?” 只听见御成教教主安恒道:“也好,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还是先回去再做商量。” 众人这才纷纷点头,转身回走。 景忪暗松了一口气,只见应准上前看着景忪道:“他们怎么会冲进来的?” 景忪微怔,笑道:“这么多高手,我一个人怎么拦得住?” 应准冷笑:“观云亭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要守,怎么可能守不住!秦钟呢?!” 景忪笑道:“加上他也不行。他那点武功底子,还不如我呢。” 应准脸色已沉,“你想害我?” 景忪讶异之色一闪,笑道:“怎么会?你看庄主都没怪我,就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了。” 应准冷冷道:“你明明听到庄主说,不许他们进这里一步!可是你先失了职,却要我来收拾!” 景忪仍然笑意绵绵,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多么地冷:“我做不了的事,当然由你来做了。谁让你武功这么好呢?” 应准收了脸色,不再看他:“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为什么来了这儿,我只想告诉你景讼,庄主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不会推辞,但我也不让别人耍着我玩!”说完,他掉头走了。 景忪砸了砸嘴,“生气了,真小器。唉,这些天你心事比谁都重,到时候还不知谁耍谁玩呢!” 秦钟走了过来,低声道:“景管家,各位掌门都去议事斤了。要甘浅浅过去吗?” 景忪沉思了一下,说道:“暂时不忙。你外事处缺人手吗?” 秦钟道:“人手倒不缺,武林大会来的都是掌门人,虽然各大派的人都来,但算起来人却不多。我们足够应付。” 景忪笑道:“那好,就照我吩咐的去办吧。”秦钟应了一声,低身走了。他这才抚眉轻笑:“好戏要开锣了!” 只听见庄颜冷冷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张好了大网,人家却未必肯进来自投罗网!” 景忪讶异道:“你不是走了,何时回来的?” 庄颜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径直走到白无及跟前道:“白公子,庄主吩咐,请公子移驾梵音阁,有事相谈。” 白无及笑道:“如此,请庄管家带路。” 庄颜未再发一言,举步就走。白无及跟在她身后,默默地打量她。四年前匆匆一面,他只觉得这女子性子倔强无比,堪胜男子,却不知她本事渐长,手段愈强,如今已成了流云山庄内最重要的一个人! 庄颜身份迷离,本事也深藏,外人不知,只当她与靳天择有不可告人之事,可是白无及心里清楚,靳天择眼里,除了那一个女人,已容不下任何别的人! “白公子,到了。”庄颜站在木屋前,淡淡颌首,退下。 白无及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屋内淡香盈盈,他微怔,停住了脚。 “怎么不进来了?”靳天择坐在案前,茶香燎绕,氤氲水气中,只觉得他面色无波,眼光犀利。 “我以为你不可能会请我喝茶。”他淡然而笑,举步上前,在案前坐下。 他低眉敛目,轻笑:“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谦谦君子白无及,在人前事事尽心,甚至还愿意救冶一个情敌和内心憎恨之人,若不是我亲见,绝不能信。” 白无及轻笑,“靳庄主如此抬举,是别有用心么?” 他不答,只将茶杯送过去,推至他身前,淡淡道:“请用。这是后山自产的茶叶,以前雪儿最喜欢的。” 白无及内心一沉,忍不住低叹一声,举杯至唇边,却未能饮下。搁置在案上,轻声道:“四年前,云夫人也曾在这里,为我泡了一壶茶……可惜,物是人已非!” 靳天择缓缓饮茶,抬眼看他,“你想为他们报仇?” 白无及目光灼灼:“我想知道真相。” 靳天择冷笑:“我还真当你是世外无争之人,却原来也和一般俗人无异!” 白无及低沉道:“我不为别人也不为自己,我想为雪儿,找回属于她的东西!当年是我负了她,这次我要为她做点事!” 靳天择皱了皱眉,“所以你刚才因为她一句话,就出手?” “你难道不是因为她一句话,就收手?”白无及眼光未曾离开他的脸,他知道,一个男人最软弱的地方,就在心底里藏的那个人。 靳天择没有回避,直视着他道:“我可以为雪儿放弃一切,但我不会放过,那个把她当一枚棋子,送还到我身边来的人!” 白无及微微笑了,口气却已冷:“那么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是你对不起她,我也不会放过你。” 两人冷冷对视,未发一言。直到茶水在小炉上沸腾,咕咕之声贱起一片水花!靳天择目光一闪,袖袍轻轻一拂,那茶水如注,立刻往白无及面门直射过去! 白无及身形未动,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双掌一圈,随即一扫,茶水仿佛一道清泉,遇到了巨石拦路,即刻转弯,直往门口顺势而去。 此时木门处突然过来一个身影,淡紫色的绢裙令二人脸色皆变,四拳齐收,那滚烫的茶水立刻如急风骤雨一般,劈里啪啦直扑回来,滴滴薄进茶壶之中,宛如玉珠坠盘,急促清响,悉数收回,一滴未洒。 杜蘅站在门口,显然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呆了一呆,半晌方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了?” 靳天择执起茶壶,水入瓷杯,清香四溢。他看向她,“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请白公子喝茶,令年的新茶很不错。” 杜蘅这才松了口气,抬步进了屋,淡笑道:“真的好香呢,有没有我的?” 刚取过那杯子,就被白无及轻轻按住,“你体质寒,这样的茶,少喝为妙。” 杜蘅笑道:“多谢白公子关心。我就是想尝尝。以前还真的没喝过这么香的茶呢。” 白无及轻声叹息,眼光温柔,似轻笑道:“不能欲我所爱,实在是人生痛若之事。阿蘅,或许是我多事了?” 杜蘅微怔,连忙道:“白公子何出此言,阿蘅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茶…… 就不喝好了。”她轻轻放下茶杯,似有一些不舍,却是笑道:“不过一杯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白公子怕我毒了你。”靳天择轻笑,神情间有轻狂之色,他懒散地坐在一旁,手中茶杯在指间缓缓晃动,光泽忽明忽暗,花了杜蘅的眼。 “怎么会。”她忽生不安,低眉道:“你要杀我早杀了,何必留到现在。白公子不过是说笑罢了。” 白无及没有理他,只对杜蘅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杜蘅看了靳天择一眼,犹豫笑道:“我……不过是随便走走……”事实上是她得了消息,知道靳天择请了白无及过来,唯恐他们再起争执,动起手来,不可收拾,这才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她也不明白为何就这样恐慌,似乎这二人一旦交手,便如同末日到了一般。 白无及略有讶异,“你会破阵?”进来梵音阁的阵法是靳天择亲创,她怎么会懂? 杜蘅脸红了红,笑道:“我哪会?是福福带我进来的。” “哼!”靳天择轻哼一声,“他如今当你是主子,眼里哪里还有我?” 杜蘅怔住,这种事他怎么也在意吗?不免有些意外,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转头对着白无及道:“白公子,看到你正好,我有一事忘了请教你。” “什么事?” “那药膏我刚刚用了,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忘了问你一天要涂几次为宜?” 她双眼明亮,显然有一点兴奋。 “两次。早晚各一次。别沾水,也别用布擦,直接层层涂上去即可。”白无及轻言细语,微微带笑,“最多半月,你身上的疤痕就能尽除了。” “真的?”她开心地叫,“太好了。” “你是不是也用这个方法,替她除去了脖子上的疤痕?!”靳天择突然开口。 第四十八章 弦外之音2 白无及微怔,下意识地看着杜蘅,却淡淡地沉了眼。 更加惊疑的是杜蘅,她睁大了一双美目,瞪着靳天择,不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脖子上有过疤痕?!” 靳天择毫不避讳地回视着她,说道:“你是我妻子,你身上有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他说得如此赤裸直白,令杜蘅张口结舌,迅速涨红了脸,转头气道:“胡说!” 她胸膛起不伏不定,似乎真是气坏了,白无及叹息一声,说道:“阿蘅,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但我们都肯定是你云初雪,你不信他,也应该信我。” 杜蘅咬了咬唇,仍然固执地说道:“只有你们两个人才这么说,别的人,都相信我不是!” 白无及轻叹:“别的人,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你。你的声音变了,样子却没有变。极可能服用了很多的药,才导致这种结果。你失去了记忆,也可能救你的人送你回来,只是希望哪一天你能重新做回自己!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凡事都要有自己的主见,切不可被旁人左右了自己的意志!” 她脸色已变,脱口叫道:“不是的!你乱说!” 白无及沉声道:“我有办法帮你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乱说的。” 靳天择目光一沉,“你有办法?当真?” 白无及缓缓点头,脸色无比地肯定。 杜蘅一时无言,内心在挣扎着,交战着。对过去混乱的记忆,已经令她无所适从。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一直坚信,自己心里的那个他,一定会来接她的。他说过,靳天择身身败名裂之日,就是他们功成名就之时。只要自己一天还在流云山庄,他就一天不会放弄她!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怎么想他,对她来说,他都是唯一藏在心底的人。 白无及见她不说话,从袖内掏出一支绿萧来,轻轻道:“阿蘅,你愿意我帮你吗?” 杜蘅看着他,没有说话。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去面对付么。 白无及将绿萧放到唇边,凝神静气,缓缓吹起。乐音如轻流,轻轻拂过,令杜蘅内心一阵激灵。他的乐音与靳天择截然不同,以前只听过靳天择的萧声,没有办法比较。今日一听之下,才发现两个人的乐音气流,完全是两阵气势。白无及的“天意”,轻柔舒缓,仿佛贴在耳边,沉思静绪,淡然之中有宁静广博的大气。而靳天择的“心折”,看似柔情意切,却隐藏着不容有失的狂傲与霸气! 她突然想起锦阑的一句话: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杜蘅坐到一旁,呆呆地看着白无及,突然心绪宁静。如果当年云初雪爱上他,真是一点也不奇怪,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医术出神入化,武功登峰遣极,在武林中,又是人人救仰,但凡认识了他的女子,都很难不被他吸引。只是为何到现在他还仍然未曾娶妻?杜蘅面上微红,直骂自己,何时也如此多事起来?竟然去关心一个陌生男子的终身大事!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面颊泛红,双目莹亮,看在靳天择的眼里,却是一番春心荡漾的模样!他心头一沉,缓缓摸出碧萧来,轻微的和音渐渐响起,融进白无及温柔的乐音中,似乎轻不可闻,却仿佛深海中的水藻,缠绕加深,蕴结着滴水穿石的力量。杜蘅沉浸其中,已经感觉不到谁是谁的心声。 两支萧乐,舒展缠绵,越来越激越悠扬,响彻了整个梵音周。一时间,突然窗榻格格作响,廊沿下的铜铃急风大作,杜蘅一惊,蓦地想起先前的那个梦境,一时心慌意乱,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别吹了!” 乐音嘎然而止。所有的声音,在一刻静止。 两个男人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对望着彼此,心头思绪万千。一曲引知音,却不知知音人何似?! 杜蘅勉强笑道:“还是,喝口茶吧。”她上前去执起茶壶,却不知为何,手却抖得厉害,一不留神,茶水便泼到案上!她慌乱用手去擦,还未挨到案桌,就被白无及握住了手,低声道:“小心,水烫。” 那温柔如春水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滑过,令她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他,为何那声音,令她突然浮想联翩,仿佛某个下过雨的黄昏,也有个人,这样跟她说过话?!杜蘅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阿蘅,”他握着她的手,没有立即放开,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指,目光温柔,“你愿意我帮你吗?说你愿意。” “我,愿意。”她觉得自己好象中邪了,深深陷进这热悉又陌生的柔情里,一时无法自拔。指尖传来他手指的温度,令她呼吸一顾。 “白无及!”靳天择低沉的声音,犹如一记惊雷!杜蘅候忽回过神来,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低头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了。”她走得很快,很怕有人来叫住她。果然,还未踏出门口,就听靳天择道:“你站住。” 杜蘅没有回头,只是胡乱道:“我真有事,先走了。”不等再有人说话,她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惟恐他再开口。靳天择脸色已沉,盯着白无及道:“你果真不死心!” 白无及看着杜蘅慌乱的背影,眼角浮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真相未明,如何死心?我会想尽办法,让她想起一切!” 靳天择眯了眯眼,冷笑道:“你以为让她想起从前,她就会跟你走?” 白无及平静地看向他,说道:“不论如何,我会尊重她的选择。那么你呢?你敢吗?如果她不选你,你会放了她吗?” 靳天择没有答话,他犹疑不定的脸色,泄露了此刻内心复杂不安的心境。白无及叹道:“我想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如果你是真心爱她,那么,也应该让她自由做决定。除非你心里有鬼,不敢去面对过去的一切……” “胡说!”他怒喝,打断道:“我靳天择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根本无需偷摸躲藏!” 白无及微怔,这句话,倒有几分象云峰的气概!不由得笑道:“好!靳庄主既然如此光明磊落,那就助我帮阿蘅恢复记忆,倘若她想起从前的一切,仍然愿意留在你身边,那我绝不会再来打抚!但如果她不愿意……我希望你能放了她……” “凭什么?”他的眸光发冷,脸色已变,“别忘了她叫云初雪,这里才是她的家。” “你还记得她叫云初雪!”白无及冷笑,“如果你真的当她是雪儿,那这流云山庄之主的位置,就该双手奉还!” 靳天择动怒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指着他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雪儿是我的妻子,不管她怎么变怎么改,都是我靳天择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人能改变。你,也不能。” 白无及神色未变,指着他说道:“你终是不敢!” “白无及,你想激我?没有用。”他冷静的样子,远比盛怒的样子,更令人心惊,“不管她能不能想起从前,都不可能再离开这流云山庄半步!” 说完,他大步踏出门去,叫道:“福禄寿,送客!” 福禄寿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前,笑笑道:“白公子,我送你出去吧。” 白无及淡然一笑,心却沉了,“好。有劳了。”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芳草地间,庄颜才走到廊沿下,沉思半晌,唤道:“红尘!” 红衣丫头立刻上前来应道:“庄管家有何吩咐?” 她低声道:“你要应准多留心白无及。此人高深莫测,我总觉得,他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红尘微怔,“庄管家是怕他别有居心吗?难道他会对庄主不利?” 庄颜冷冷道:“他有什么居心,我不知道,但宁可错防百人,不能放过一个。这白无及对庄主有救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武林大会在即,三大家主和各方群雄齐聚流云山庄,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总之白无及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立刻去云居,让应准多注意他的行踪。” 红尘低头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庄颜自语道:“白无及……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八岁时被药王谷的人收养,是个孤儿。”景忪的声音响起,有点漫不经心地笑,“当时带他回去的人说,他在小淡边奄奄一息,快死了。神手药王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哪知他天资聪颖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本医书很快就能记得烂热!神手药王就传了些医术给他。” 庄颜冷了冷脸,“你倒查得快。” 景忪笑道:“不是我,别误会,庄管家吩咐的事,应管家哪敢不办?” 庄颜眼光一暗,“为何他不来说?” “他这会儿忙!”景忪笑,“不得空。所以我来替他说。” “是吗?好象忙的人应该是你吧。”庄颜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他,“剑天阁人少了吗?” 景忪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还少?够多了。” 庄颜没有放过他,冷笑道:“那你是闹了?事不够多?” 景忪挑了挑眉,叹气,“好了,好了,什么都不敢瞒你,这人是我去查的。应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怕他顾不过来。况且,我对白无及也很好奇,所以就去查了。” 庄颜回过头不再看他,景讼又道:“白无及十四岁开始行走江湖,十八岁便成名天下。神手药王过世之后,药王谷就是白无及当家。可就在四年前,药王谷的人,突然之间门下十余人尽皆丧命。药王谷一门,只剩下了个白无及。” “你说的是比武招亲后的那桩灭门惨案?” “嗯,据查说,是药王门人用错了药,才导致满门中毒身亡!当时白无及还在流云山庄,没有赶回去,所以幸免于难。” 庄颜皱起了眉,“当真是个意外?” 景忪道:“不知道。白无及回去后查脸过,并没有找到任何外人入侵的痕迹。所以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无及也相信了这只是个意外?”庄颜疑虑之色,温满双眼。 景忪沉吟道:“以白无及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出什么东西。如果一直查不出,可能就是个意外。这些年,不见他去寻仇,也不见他去查脸蛛丝马迹,想必真是意外。” 庄颜冷冷道:“这只有两种解释,一,的确是意外。二,这件事,他已心中有数。” 景忪微怔,旋即笑道:“也对。白无及在江湖上地位很高,三大家主对他都推崇备至,此人人品武功,都算上上之选,相信他不会做无谓的事。” 庄颜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心思深密,实在与常人不同。” 景忪道:“你这么一说,我想一件事来!” “什么事?” “四年前比武招亲,我曾与他交过一次手。”景忪低头思索,“当时他出手很有章法,似乎丝毫不为我的眼晴所进。打斗时,反倒是我有点紧张,生怕他被我进惑而失了水准。” 庄颜心头一动,追问道:“他不被你所惑?” 景忪点头道:“嗯,当时我还不能自如控制自己的眼晴,常常会不自觉地迷惑旁人。就连司空迹也被我迷乱,不敢再与我交手。白无及是第一个不被我迷惑的人。他出招很专注,就好象根本不在意我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只是一味地引我出手,当时我就在想,他若是想取胜打倒我,根本不难,但为何他就是不肯痛下狠招呢?” “他想看清你的路数,查清你的来历。”庄颜冷笑。 “不错,所以后来我终于找到机会,让他直视我的眼晴。但他没有丝毫迷乱的迹象,只是思绪微有停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而且,他也没有趁机陷我于不义之地,当时我是真的服了他的。” 庄颜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 景忪轻笑道:“我一直想交他这个朋友,可惜机缘巧舍,我竟然跟了靳天择。” 庄颜迟疑道:“庄主……如何认识你的?” 景忪笑,“你忘了?甘泉之案,我是疑凶!” 庄颜恍然大悟,脱口道:“郝舍!” 景忪砸嘴道:“三年了,你才想起来我是谁!我有点怀疑你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很准!” 庄颜沉了脸,不快道:“我们来时,讲明了不去探寻对方身份,只管做事。大家约定俗成,找怎么会去多想?!” 景忪笑着叹道:“也是。你是相信我们的。甘泉之案后,靳天择要我应他一件事,教会我一套内功心法,可以自如控制眼晴,我便来了剑天阁为他放命。” 庄颜脸色变了变,“为何跟我说这些?” 景忪眼光微沉,忽又轻松地笑了笑,“只是无聊,这些话我从未跟人说过。武林大会要来了,你我都清楚,很可能有一场大风暴,也要来了。我怕将来我没有时间,再说这么多话。” 庄颜的喉咙,突然哽住。 景忪又道:“行了,话的确说得太多了。我走了。白无及我也会多留心的。”他走了一半,突然又回过头对着她笑道:“庄颜,别一天到晚地绷着个脸,不好看。还有,记住你终究是个女人,早晚都要找到归宿。” 庄颜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在廊沿底下站了一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直到看见应准出现在芳草地前,她才回过神来。 “有事?”她直觉地问。 “你让红尘来传话,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应准的表情,承远都是一个样子。 庄颜皱眉,不明白?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应准的眼晴里,闪过一丝难有的尴尬。他真的不明白?还是只是想找个机会,来跟她说话?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向她。 “白无及有什么问题吗?”他迟疑着问。 “暂时我还不清楚,只是我不太放心他。”庄颜沉思道:“你多留意就是。还有他身边那个丫头……”说到这儿,庄颜忽然倾了一下。 “棉棉?”应准道,“她是海南容家的小女儿,大名叫做容姿。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庄颜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闪过一个小丫头素净的脸,“你多照顾些她。我欠她一个人情。就这样吧,我走了。” 她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轻风带香,令应准心神一荡,不禁沉声道:“庄颜!”她站住了脚,似乎在等待着他把话说完,应准仲出手献钮拉她,却又犹豫着维了回去。“明天开始,三大世家的人,就要来了。” “我知道。”她很平静,平静得不象女人。 “武林大会,势必会有一场争斗。”应准困难地开口,“有些话,我想… “你想说什么?”她转回头看他,仿佛毫不在意。 应准的心,跳空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开口,只叹了一口气,低沉道:“这次撒网捕鱼,不管成功与否,我可能……都不会再留在流云山庄……” “为什么?”这下轮到庄颜吃惊了。 “我无法解释。”应准看了她一眼,终于说道:“在我心里,你是……最特别的女人。我想……我一生都无法忘记你。” 话一说完,他便快步走了,仿佛害怕听到从她嘴里说出任何话来,将那颗本来已经敏感脆弱的心,击得粉碎。 庄颜的眼晴忽然酸涩,她没有察觉那瞳仁深处,已经有泪。 第四十九章 纠结难断 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于六月初六,在天下第一庄,流云山庄内举行。剑天阁内群雄聚集,热闹非凡。自从三大家主住进了云居内,应准就忙得脚不沾地。 相比之剑天阁的繁杂,云居内住的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根本来不得半点疏忽怠慢。应准是个表面刚硬,礼数却十分周到之人,对三位家主的安排照应都费了不少心思。加上一个白无及,他愈加不能松懈心神。 流云山庄内人满为患,唯有衣轩里仍然平静如昔。靳天择闭门谢户,一个人也不见,让景忪、应准、庄颜都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虽然他们竭力安抚各方到来的客人,可是抱怨之声还是不绝干耳,加上仇恨未消的顾问天,受了伤的张七星,抓紧机会煽风点火,一时对靳天择的疑虑之声颇多,不久就传到了三大家主的耳中。 他们虽然没有多问,但心中却已经暗暗有隙。这靳天择全然不象云峰一般豪爽洒脱,事事都不喜与人讲明,我行我素,不顾忌他人想法,的确令人有些头疼。 “我不太明白,”风行道眉头深锁,隐有担忧,“为何云峰大侠当年放着好好的白无及不要,偏偏选了这个靳天择?此人行事乖张独断,正邪难辨,实在难当大用!” 司空一断叹道:“也许是怪我多事了。” “司空大侠何出此言?”风行远惊道。 “当年我曾对云峰大侠说,这个靳天择来历可疑,建议他定下一计,以婚约为名,留他在流云山庄内,以查清他的底细。云大侠本来很犹豫,觉得以云小姐的终生幸福来下这样一个赌注,似有不妥,但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司空一断也是面色沉都,满心疑问。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决定查他?”容上省忍不住道,“这靳天择,也的确有可疑。” 司空一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后来并未多问。云小姐与靳天择的婚礼如期举行,我想,他应该已经查清靳天择没有问题。” 容上省沉声道:“但你们不觉得云峰夫妇死得太突然吗?我现在想想,三年前我们与他定下共同对付引魂招的协定,是不是草率了?” 风行远与司空一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三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只剩下沉默。寂静在云居北苑大厅内凝延,大家都突然觉得心头如同堵上一块大石一般沉重。 “三位大侠,何事如此凝重?”白无及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三人都如石头一般静坐凝思,不禁失笑。 风行远一见是他,面色一喜,立刻起身道:“白公子,有礼有礼。” 白无及连忙还礼道:“风大侠有礼。四年前一别,风大侠愈加硬朗了。” 风行远笑道:“哪里哪里,倒是白公子雅俊如昔,侠名远播,令风某佩服啊。” 几个人相互客气一番,各自坐下。白无及这才笑道:“三位远到而来,可见到靳庄主了?” “未曾见过。”风行远摇头沉思,“不知为何靳天择避而不见。” 白无及沉吟道:“明天便是大会之日,靳庄主定会出席。可能他也有些事要准备,所以没有时间来见各位。” 容上省冷哼一声,说道:“他靳天择不过是个无名后辈,仗着云峰信任有加,机缘巧舍,才做了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如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眼里哪里还有你我这些前辈?” 司空一断不屑地叫道:“他靳天择就算做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那也得服众!武林中的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风行远叹道:“好了,好了,这武林大会还未开始,自己人倒是先闹开了。靳天择此人虽然冷傲少礼,但我倒觉得他不象个卑鄙小人,大家耐性些。明日见了他,自然能问个明白。在下出门之前,父亲曾亲言授意,武林盟主一位,靳天择是最舍适的人选。他老人家虽然只见过他一面,却不知为何,对他格外留意。” 容上省道:“风老前辈一直认定他是惊海老人高徒,所以才对他另眼相看。但此人的身份,至令都不明朗,也没有人证明他真是邱惊海的弟子!” 司空一断看了白无及一眼,试探道:“不知白公子有何见解?” 白无及低下眼光,思索道:“靳天择武功盖世,要做武林盟主,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他的身份,的确令人费解。云峰夫妇去世之谜,至令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云小姐又下落不明,当年之事疑点重重,靳天择难脱干系。在下以为,此人亦正亦邪,难以揣测,大家须谨慎相待。” 容上省点头道:“白公子所言极是。我认为我们应该统一意见,切不可让这个靳天择真正做了武林盟主。” 司空一断凝住神色,似乎在思考着未解的难题。低头沉思道:“推选武林盟主,难免会比武……三年来靳天择的武功精进不少,恐怕……”他想说无人能敌,却又不自觉地打住了。 容上省沉了脸,“就算他武功真的天下第一,不能服众,也是枉然!” 司空一断叹道:“容大侠此话也有理。一切见机行事吧!” 众人沉默了一会,只听白无及道:“靳天择已经做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也许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并不在意。如今在江湖上,靳天择三个字已经如雷贯耳,他要做什么,还有谁能干涉?!” 这话说得轻淡,却明显有担忧的痕迹。众人听得心头愈沉,司空一断皱眉道:“不论如何,日后这天下第一庄,终究还是要听武林盟主的!除非他真想与整个武林为敌!” 风行远叹道:“我看我们还是别想太多了,这次武林大会,虽然是推选新的盟主,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那无恶不作的引魂招!不管谁做了盟主,只要能将那邪恶组织连根拔除,才是我武林中的一件大好事!” 司空一断叹道:“不错。这次武林大会,引魂招绝不会安静地坐以待毙,诸位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防范!切不可再象四年前,让他们有逃脱的机会!” 容上省沉吟道:“上次我们失手让引魂宗主跑了,实在还是之前的准备不够周详。他好象对这山庄内的地形地貌十分热悉,纵然有阵法,也难将他困住。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用什么方法,能这么快就破阵?!” 司空一断道:“想必他也精通奇门阵法,才会看出你的法门所在。” 容上省摇头:“就算他也懂得,也未必能在顷刻之间破阵。我一直在想,这流云山庄里,必然有他的内应!” 风行远皱起眉头:“这个极有可能。但山庄内部之事,你我怎好插手?当年云峰在时,尚且无法明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换了靳天择当家……” 容上省低声道:“你们觉不觉得,引魂招一直和流云山庄有着某种关联?尤其是靳天择出现之后,流云山庄变化巨大,比之从前,更加诡秘……” 风行远一愣,犹豫道:“此话,不好说。” 司空一断心中一沉,仿佛先前担忧的问题又浮上了心头。他的脑子里隐约有了个念头,却一直不甚清晰。于是沉吟难断,只是闭口不语。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无及忽然轻笑道:“各位大侠何必在此多虑?总之不管如何,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大家只得各自叹气,又闹扯了些无关的话题,正想各自散了,只见应准匆匆走来,直对着司空一断道:“司空大侠,庄主有请。” 众人怔住,靳天择不来云居,单请司空一断去是何用意? 容上省脸色发沉,冷冷道:“靳天择这是何意?” 应准道:“在下不知,只是遵从庄主吩咐。” 见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司空一断皱眉道:“应准,靳天择有何事不能来云居与我等商议,却要我去见他?!老夫是个光明磊薄之人,不做那些偷偷摸摸的行当!” 应准愣住,连忙道:“司空大侠言重了。庄主不来云居并无怠慢各位之意。只是庄主有些要事,想请教司空大侠,所以才差在下来请。请司空大侠切勿推辞。”司空一断盯着他道:“你来了流云山庄三年,说话的语气都与从前不同了。果然做了靳天择的人,已令非昔比。” 应准面色一凛,连忙低头道:“应准不敢。应准不论身处何地,都会牢牢记住司空大侠提携之恩。只是这次武林大会非同小可,还请司空大侠移驾,前往梵音阁见庄主。” 白无及轻声叹道:“靳天择如今贵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请司空大侠前去商议要事,的确也在情理之中。不如……我们就回避吧。” 容上省哼了一声,拂袖欲走,不快道:“司空大侠请便吧。” 司空一断急道:“容大侠请留步!”继而转头对应准道:“你去跟靳天择说,有事就来这里,大家摆开了说,三大世家,向来同气连救,他不用搞什么小动作!” 应准心中一冷,只得拱手道:“庄主遣在下来传话,曾有一言交待。若是司空大侠有顾虑不肯前往,不如想一想三年所定下的约定。武林一庄三世家,势为江湖之泰山北斗,一言九鼎,容不得有半分失信。司空大侠与庄主之言,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众人愣住,脸色忽白忽青。半晌才听司空一断道:“好个靳天择!竟然拿这个来要挟我?!” 应准连忙道:“司空大侠见谅,庄主并非要挟,只希望司空大侠看在大家同为联盟的份上,移驾梵音阁,庄主确有要事,要请教司空大侠。” 应准这一招连消带打,的确让司空一断的抗拒之意,消解了不少。他犹豫着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既如此……在下就先去看看那靳天择耍什么花招!” 容上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风行远只得无奈叹道:“算了,你还是去吧。万一他是真有什么要事,……以免误了时机。” 司空一断看了应准一眼,冷冷道:“你带路吧。” 应准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前面带路。司空一断随他出了进途,来到芳草地前,才低沉道:“靳天择对顾家姐妹之事毫不解释,你怎么看?” 应准道:“庄主不解释,自有他的道理。这件事还在查证之中。我们很快就会有线索。司空大侠切勿听信小人之言!” 司空一断点头:“嗯,我信你是个忠直之人,就算靳天择有不轨之图,你也应该不会与他同流舍污。应准,你可不能辜负我的期望……” 应准脸色微沉,正色道:“司空大侠请放心!靳庄主虽然性格狂傲,但却并非大好大恶之人……” “好了。”司空一断挥了挥手,打断了他,“靳天择是什么人,现在断言为时过早。引魂宗主一天不现身,武林就一天不得安宁。云峰夫妇之死,也是个难解之谜。你来了流云山庄三年,难道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应准叹气道:“请恕在下无能,的确没能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怎么?那靳天择不相信你?” “不是。”应准沉默了,靳天择对他们三个,无不信任。但凡大小事务,都会经由他们之手。可是三年来,他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更不要说以前的事,愈加绝口不提。就算他们三个都一身本顾,聪明过人,却也找不到任何靳天择的不轨行为。三年来,他越来越怀疑三大家主对靳天择的判断,是否有误,只是这怀疑,却从不敢轻易为人道。 “他应该会相信你。”司空一断沉思道:“庄颜一介女流,就算再能干也有眼。景讼此人圆滑浮世,远不如你沉稳细放。若讲武功,你也是最好的。靳天择不想旁的,就算找个心腹之人来大用,也应该是你。” 应准内心一沉,却若笑道:“司空大侠太看得起在下了。庄颜虽是女子,可是心思之细,远在应准之上。景忪纵然轻浮,却能洞悉人心。他们二人都有本颔,正是在下没有的。我们三人各司其职,缺一不可。靳庄主对我们三人一视同仁,从未有偏差。” 司空一断皱眉道:“那他二人对靳天择如何?” 应准道:“自然是在其位,尽其职。未有二心。” 司空一断眼光更沉,“如此说来,靳天择已得你心。在你眼里,他倒是个好人了?” 应准一惊,连忙道:“在下只是觉得,既然查不出端倪,就只能说明庄主并非江湖传闻所言……” “糊涂!”司空一断斥道,“你忘了自己进来是做什么的了!” 应准噤口,一时无话可说。司空一断又道:“三年前我们与他定下盟约,明是为了铲除引魂招,暗却是为了查明云峰夫妇真正的死因!可是三年来你们三个什么都没有查到,如今倒来说服起我们来!” 应准欲言又止,面色凝重。 司空一断冷冷道:“你虽我的义子,名义上却也是司空家的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应准低头应嘴,心头却沉重起来。 司空一断停住脚步,好象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流云山庄,有一个大秘密……” 应准一惊,抬头看向他,眼里充满了疑问。 司空一断略有犹豫,仍然说道:“我本想武林大会之后,解决了引魂招的事,就让你回到司空家,掌管武学堂。可是现在看来,不行。你可能仍然要留在流云山庄,只因为这个秘密,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武林风波!” 应准惊声道:“什么秘密?!” 司空一断盯着他道:“天下第一庄的名号,乃是太祖皇帝所封,此事天下皆知。可是皇帝为何如此厚爱一个江湖的武学世家?云家无名无份,无功无禄,凭什么享此盛誉?” 应准犹疑道:“这……也许是因为云扬天武功盖世,又是第一任武林盟主,所以皇上厚爱……” “哼!”司空一断冷笑,“自古有几个皇帝,会这样厚爱武林中人?他们防还来不及呢!” 应准沉默了,这其中缘故虽然蹊跷,却的确少有人去细想。当年封赏之时,因皇帝厚恩,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江湖群雄,无不赞扬恭教,哪会有人去追查旁的细枝末节?如今听司空一断提及,他才发现,流云山庄原来还有一个不解之谜! 司空一断压低了声音说道:“流云山庄内的秘密,与皇家秘不可分。我推想,云峰夫妇突然辞世,也定然与这个秘密,脱不了关系!” 应准惊道:“你是说,庄主为了流云山庄的秘密,而有意致云峰夫妇于死地?” 司空一断微微点头,“你还算是开窍,没有完全被那靳天择进惑。” 应准低下头,一时心潮起伏,似乎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司空一断道:“今天说的话,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半句。你只需要记住,武林大会后留在山庄内,继续做你的云居管家。直到查清这个秘密为止!” 应准沉重地应了一声:是。二人走到梵音阁芳草地前,才见到福禄寿出来相迎:“小的福禄寿,奉庄主之命前来迎接司空大侠,请。” 司空一断颌首道:“有劳,请。” 木屋的门敞开着,厅内窗明几净,似乎显示着主人,多么洁身自好,不惹凡尘。司空一断朗声道:“靳庄主,老夫进来了,你这个主人家还不露面吗?天下第一庄的待客之道果真是与众不同啊,他声音洪亮,内力充沛,直震得木屋下的铜铃叮咚作响。直到所有的声音停下来,木屋前才缓缓走来一个青蓝的身影,他站在门前,目光如炬,直直朝他看去,沉声道:“司空大侠别来无恙?” 司空一断哈哈笑道:“靳庄主!三年未见,你倒是丝毫未变!” 靳天择一伸手,朗朗道:“请。” 二人进了屋内分宾主坐下,靳天择这才说道:“我就直说吧,在下请司空大侠前来,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司空一断微愣,笑道:“有什么事靳庄主请尽管说。” 靳天择目光灼灼,直盯着他道:“明日武林大会,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不管何人做这盟主,在下都无所谓,唯有一人,不可。” “何人?”司空一断下意识道。 “白无及。”他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宇,听在司空一断的耳朵里,却仿如惊雷一般。 “为何?”司空一断脱口失声。 靳天择眼光收回到自己手中的茶杯,淡淡道:“现在解释为时过早。司空大侠只需要记住即可。论武功,能与白无及相抗衡的,只有你司空家。” 司空一断皱起眉,不满之意顾生,“白无及名满天下,武功人品,都无可挑别,他若是真当选了武林盟主,并无不妥。靳庄主若没有舍理的理由,请恕老夫,无法答应。” 靳天择冷冷道:“司空大侠还想我们三年前的约定有效,就最好听我一言。否则后悔时就晚了。” 司空一断气道:“这是什么话?三年前我们是与你结盟,志在铲除引魂招。可没说,事事都要听你的!” 靳天择冷笑道:“是吗?那好。你三大世家的人,立刻撤走。我流云山庄至此与你们毫不相干。这武林大会,不开也罢。” 司空一断顿时涨红了脸,急怒道:“靳天择,你太过份!当初结盟时,大家说好的,一家派一人在此,相助子你,连来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如今你倒不识好歹,怨起我们来!老夫功你不要与整个武林为放,以免后悔莫及!” 靳天择哈哈笑道:“与整个武林为敌?!司空一断你未免太不把流云山庄放在眼里!三世家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别逼我跟你们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总之谁想做武林盟主我不管,就是白无及不行!” 司空一断急喘了两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为何这么恨白无及?” “我恨他?”他忽然轻笑,“他有什么值得我恨的?别忘了比武招亲,输的是他不是我。”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不耐地打断,“总之我要白无及做不了武林盟主!” 司空一断忽然冷笑:“你想利用我去牵制他,自己好渔翁得利吧?” 靳天择抬眼看了他一眼,忽然手指一弹,手中的茶杯如离弦之箭,直往他面门飞去。司空一断一惊,立刻侧身一闪,那茶杯砸到木墙上,砰地一声脆响,立时碎成粉末,而木墙却完好无损,仿佛只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一般,连一点痕印都没有留下。 司空一断大吃一惊,这靳天择内力刚绵相济,收放自如,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远胜四年前! 靳天择站起来,冷冷道:“我对武林盟主没兴趣。只不过,我不想跟人动手。”他高大的身影,在宽敞明亮的厅内,迎风而立,好象直视天下,真的找不到一个,值得他出手的人。司空一断暗吸一口冷气,硬声道:“你敢说你根本不想当武林盟主?” 靳天择哼了一声,坐回去喝他的茶,似乎不想再多说话。 司空一断又道:“自云扬天当选武林盟主开始,天下第一庄有三任庄主,都做过武林盟主。风家老爷子风拂林年事已高,有意出让武林盟主之位,这次大会,他虽然人没有来,却早已经放出话去,属意你靳天择……” “不用多说了!”靳天择打断他,“我再说最后一次。武林盟主谁做都无所谓。除了白无及。” 司空一断沉默半晌,直盯着他道:“好,那靳庄主可否也答应在下,不做这个武林盟主?!” 靳天择冷笑,“你在跟我讲条件?那么你若让白无及做了武林盟主,又如何呢?” 司空一断沉了眼,咬牙冷冷道:“我若让他做了,就不再是司空家主!” 靳天择拍手而立,笑道:“好。请司空大侠记住今日所言!白无及就只可能败在你的手中。改日我定会恭贺司空大侠荣任武林盟主!福禄寿,送客!” 司空一断呆在原地,半晌方见福禄寿过来笑道:“司空大侠!小的送你出去!” 他沉了眼,低吼道:“靳天择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而那傲慢的主人,已经坐回了屋内,一言不发地喝茶。福禄寿笑嘻嘻道:“司空大侠,你不想回云居吗?” 他这才回过神,自知多说无用,沉着脸出了门。远远看到应准站在芳草地外等候,不由心下一动,这个人不容有失。不管靳天择打什么算盘,有应准在他身边,定然就有一线生机。他走到他身前,沉声道:“应准!我要你发誓,永远忠于司空家!” 应准怔住。司空一断低声又道:“靳天择此人,神鬼莫测,身份不明。如今武功更是无人能救。他若为正,尚有生机。他若为邪,那江湖再无宁日!你是他身边的人,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意气,而误了黑白之分!” 应准急声道:“义父!庄主绝非邪魔歪道!” 这一声义父,叫得司空一断,心下一宽,他没有看错他,应准是个忠直之人!当下说道:“好了!我不是来听你为他说话的!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若有一天,天下群雄都识得了他的真面目,不再与他为友,你必须与我司空家共进退!” 司空一断神色严肃,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焦虑之中,有一丝命令的意味。 应准心中一沉,他听得明白,司空一断对靳天择已萌生疑虑,不再信任。将来定然会有反目一天,他怕他会背叛司空家,因此才会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来,当下只得低头道:“是。应准遵命。” 司空一断这才缓了脸色,回了云居。各自歇下不表。 第二天一早,剑天阁议事厅内,便坐满了人。五湖四海各帮各派的人,坐满了大斤。景忪禁不住感慨道:“流云山庄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想想,只有四年前比武招亲那会儿,有过这般景况!” 庄颜道:“人多有什么好?人多事就多。我倒宁愿这儿什么人都没有!” 景讼笑道:“你?就是让你一个人住进深山老林里,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要换了我,可是一刻也不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都闷死了!喂,”他朝着应准瞄了一眼,“你有没有发现,应准心不在焉?!” 庄颜愣了愣,“关你什么事?” 景讼扁了扁嘴,“你这人可真够无情的,好歹我们共事三年,天天相对,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朋友!” 庄颜变色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景忪笑嘻嘻道:“我说正经的。应准人虽然呆,但是还算正直,一根筋,和你挺象。” 庄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理他。景讼摸了摸鼻子,没趣道:“真是,开个玩笑就翻脸!还说不跟硬铁一个德性!” “景管家!”突然冒出一张圆圆的脸,凑到他跟前,乐呵呵地笑,“要喝茶吗?” 景忪没料到她突然冒出来,不由吓了一跳,虎着脸道:“谁让你过来的?没看见我正忙吗?” “我就是看你在忙,所以特地去沏了一杯上好的龙井给你……”她讨好地笑,一点也不以为意。 景讼皱起眉:“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龙井……算了,看在你还尽心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这丫头看似粗笨,对付么都不太在行,唯独他的爱好,记得清清楚楚。景讼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戏虐笑道:“小丫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甘浅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连忙摆手道:“乱说,没有,没有。” 景忪愈加觉得好笑,方才被庄颜的冷脸冷眼给冻得难受,此刻好不容易有了个好玩的对象,岂能放过?当下欺身上前,仔细地盯着她笑,“真的没有?撒谎的女人我可不喜欢。” 甘浅浅抬眼一瞧,只觉得他眼眸漆黑湛亮,一时失神,心跳如鼓,哆啸了一下。她吞了吞口水,想强迫自己把眼光从他脸上移开,却没有力气。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那样子,面色嫣红,局促不安,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 为何看着她的眼晴,自己会有一点熟悉感?景讼心头一软,蓦地收回了眼光,转过头,佯作无意地笑道:“算了,开不起玩笑,去,做你的事去,没事别来我跟前晃!” 甘浅浅如释重负,立刻转身跑了。她捂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暗暗低咒,“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就这么笨!怎么就记不住不能看景讼哥哥的眼晴!”她跑得极快,根本没看眼前,终于“哎哟”一下撞倒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猝不及防,一冲之下,立刻被她撞倒在地。倒地之时,不巧又碰到了后面的人,立时三人倒作一团。 甘浅浅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去扶。这才发现自己撞倒的,居然是个男子!那男子身材虽高,却略显单薄,此刻坐倒在地上,脸色有些发白。甘浅浅连忙去扶,却力不从心,此刻他身后倒地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嚷道:“怎么走路的?没看到人哪?!” 甘浅浅连连道歉:“对不住,我走太急了。对不住!”她定晴一看,那人一身公子哥儿打扮,却比自己撞倒的人,便加瘦小,不由得咕浓了一声:“怎么撞到两个男的都看上去弱不禁风?!” “你说谁弱不禁风?”那小个子一下跳到她跟前,瞪着她叫:“看清楚,我比你高!” 甘浅浅见他小小的个子非踮着个脚来瞪自己,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是,你比我高。”转眼瞧见地上那位,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赶紧又去扶。“公子!你没事吧?” 那人低低地呻吟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四下张望,嘴里还喃喃道:“糟了,我的药呢?” 甘浅浅道:“什么药?我帮你找。” “是个白纸包着的,我的药丸…不见了……”他愈加焦急,眉毛皱到一处,脸色却更加白了。 “是不是这个?”小个子给过一个纸包,里面零散着些泛黑的药九。他大喜,连忙接过,连连道谢:“正是,多谢多谢。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小个子翻了个白眼,假笑道:“不用客气,我叫棉棉。叫我棉公子吧。” “棉公子,真是谢谢你了,这药没了我可真会没命了。”他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脸色却已经缓和了不少。 棉棉好奇道:“这药弄脏了,不能吃了,你干嘛不用药瓶装好,用个纸包着?” 他小心地将药九上的灰轻轻拍掉,笑道:“无碍,只是一点灰。药瓶上次我摔坏了,出门在外没得及再买,所以就先将就着。棉公子真谢谢你了。” 他一再地向她道谢,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笑道:“你吃的什么药?反正我有空,不如重新帮你配过?” 他略略一惊,正想说不用,甘浅浅禁不住好奇道:“你会配药?你是大夫吗?” 棉棉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九,放到鼻子底下去嗅,边闻边说:“你小瞧我!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药!”她闻了两下,眉头却皱了起来,忍不住又闻了几下,脸色开始沉了下去。 甘浅浅笑道:“怎么,鼻子坏啦?!” 棉棉哗道:“胡说!只是这药……有点怪。” 甘浅浅笑道:“有什么怪,你闻不出来就说怪!”小丫头见了别人就从伶牙利齿,唯独在景讼面前大失水准。 棉棉瞪了她一眼,喃喃道:“奇怪,这药丸里有一味附子… ” 甘浅浅好奇地仲出过头去张望:“附子怎么了?” 棉棉警惕地收回了手,瞪她道:“关你什么事?你个小丫头不干活儿就知道在这儿闲晃,小心我告诉景讼!” 甘浅浅扁了扁嘴,汕汕道:“有什么呀,不看就不看!”说完转身走了。 那公子道:“棉公子,把药还给我吧。” 棉棉犹豫道:“你到底什么病呀,吃这种药?” 那公子淡笑道:“我只是有心冷之症,身体弱些,没什么大不了。” “哦,”棉棉恍然大悟,却又忧虑道,“原来如此,刚才我还想着怎么会有这味药,看来给你配药的大夫胆子还真大。这药用不好,会死人的!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大夫,让他再帮你瞧瞧?!” 那公子微微一怔,又笑道:“不必了。我都吃了好几年,怎么会有事?棉公子不用担心,还给我吧。” 棉棉有些不快,不甘道:“我可是为了你好!我师父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平常人找他看病没那么容易呢!” 那公子笑了笑,正想说话,却只听一个人的声音朗朗道:“棉棉,又在这里做什么?” 棉棉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正想说话,却听那公子惊喜道:“白公子!你也来了!” 第五十章 群雄争乱 白无及走到跟前,拱手道:“诀公子,别来无恙?” 那诀公子连连笑道:“在下一切安好,多谢白公子惦记。”他局促地低了头,很想再说几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棉棉好奇地拉了拉白无及的衣袖,低声道:“公子,他是谁啊?” 白无及淡笑道:“这位是司空家的九公子司空诀。我来介绍下,棉棉是我的朋友,她是容……” “哦,诀公子是吧?久仰久仰!”棉棉打断了他,上前对着司空诀拱手假笑道。 司空诀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棉公子是白公子的朋友?难怪也精通药理!” 白无及笑道:“今天诀公子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司空诀连声道:“多亏了白公子灵药回春,在下才得以芍延残喘,活了这么久。” 棉棉啊地叫出声来:“那药是公子你配的啊?!难怪呢!” 白无及道:“难怪什么?” 棉棉嘻嘻笑道:“我是说配药的大夫高明!原来是公子你!” 白无及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好了,别在这儿乱说话。你父亲叔叔和哥哥都来了,还不赶紧去过请个安?不然一会见了他们,准没有好脸色给你!” 棉棉吐了吐舌头,立刻走了。 白无及看着她的背影,状似无意道:“令尊近来好吗?” 司空诀笑道:“很好。”他正想再问两句,突然一人上前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叫道:“你在这儿啊!二叔到处找你!” 司空诀回头一瞧,原来是堂兄司空迹,不由笑道:“迹哥!” 司空迹呵呵直笑,“干嘛?又在这儿向白公子讨教啥?我看你这儿年身体大好,肯定活得比我长!” 司空诀面色微红,这个兄长一向口没遮拦,直性妄为,当下也不以为意,只笑道:“迹哥你又取笑我了。” 白无及直笑道:“迹空子号称一招无痕,说话也和身手一样。” 司空迹瞪大了眼晴,笑道:“白公子才会取笑人!诀弟,你应该多跟他学学。凡事别想那么多。你看看你,整天愁眉若脸,二叔一看见你呀,也要愁眉若脸,那我们司空家,不就全都愁眉若脸了?!” 他的语气极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愁眉若脸,白无及忍不住笑道:“有迹公子在,司空家永远都不会愁眉若脸。” 司空迹正想答话,只听一人道:“白公子,快请过来坐。” 三人抬头一看,竟是景忪。他笑着上前来拱手道:“三位,快请上座。就要开始了。”三人这才收了话头,走到位上坐下,不时有人过来寒喧招呼,不一会儿议事斤里便坐满了人,三大家主、六大派掌门,以及各门各派的人,齐聚一堂,单等那靳天择。 张七星低声哼道:“这武林盟主还没选呢,靳天择一个主人家,不出来招呼客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顾问天阴沉着脸道:“他是不是人物,一会就见分晓。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如何在天下英雄面前,给我一个交代!” 张七星诡笑一声,说道:“顾门主,你怕什么,有风家和司空家为你撑腰,靳天择想赖也赖不了。” 顾问天面皮抽动了两下,抬眼朝那台前的三大家主看去,却没有说话。虽然两个妹妹都嫁去了三大世家,可是对了两个女儿的事,家主却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不知是得子靳天择的地位,还是别有所图。来武林大会之前,他们都传话来说,这次的事,切不能贸然行动。可是他不能再等了,这次就算真的拼了老命,他也要为女儿报仇。 正在思索着,突然听一人叫道:“靳天择呢?要开会了,主人家还不露面?!” 众人立时嚷成一片,景忪连忙上前道:“各位英雄,请稍安勿燥,庄主正在赶来,即刻就到。” 张七星立刻阴阳怪气道:“他在自己家里还要赶路,想来走得比我们这些千里之外的人,要慢几倍啦!” 众人立刻哄笑大堂。景忪皱了皱眉,正想唤人,却忽然发现所有的人,都顷刻安静下来。门口出现一个青蓝的身影,高大挺拔,气宇轩昂,阳光在他的身后,灿烂明媚,愈加显得他的脸,俊美非凡却冷漠无比。 他的眼光在堂内众人的脸上,冷冷地扫过,大步跨进门来,径直走到主人位上坐下,这才挥了挥手,示意景忪。他立刻会意,上前拱手说道:“各位英雄,五年一度武林盛会,今日在我流云山庄召开,让天下群象齐聚一堂,共襄盛举,是我流云山庄的荣幸。风拂林老前辈年事已高,未能前来出席,但他老人家早已有言,愿意让出盟主之位,此次大会的主要任务,便是推举一位新的武林盟主,与各门各派结盟,群策群力,早日铲除引魂招这个杀人邪教!” 底下一人叫道:“不错!引魂招这些年在江湖上杀人无数!各门各派都有不少人,死在他们手中!实在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猖狂下去了!” 景忪定晴一看,说话的是蛟龙帮的新帮主陈蛟。他们的老帮主正是死在引魂招的杀手手中,因此一提到引魂招,他便愤慨疾言。 立刻有人叫道:“说得容易,引魂招出现江湖已经十儿年了,可这十几年来,我们死的人不少,他们的主子长什么样子,却都没人知道!” 司空一断沉声道:“四年前一场大战,虽然没能抓到主谋,但他们也损兵折将。这四年来,引魂招收敛了不少,没有在江湖上大动干戈。但引魂招的主人,不是泛泛之辈,想必是躲在哪个地方,养精蓄锐,伺机反扑!” 陈绞道:“司空大侠所言极是!我们一定要选一位德才兼备,武功高强之人,来做我们的盟主,才能与那引魂招相对抗!” “不错!陈帮主说得对。”站起来的是御成教教主安恒,他拱手道:“诸位,在下以为,司空一断大侠武功高强,德高望重,能够当得此任!” 众人面色各异,议论纷纷。司空一断连忙起身道:“安教主过誉了!在下无才无德,怕是当不了这个武林盟主!推举盟主一事,还望慎重慎重!”他面色泛红,声音洪亮,内力充沛,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些话虽然说得谦虚谨慎,但也不自觉地显露了实力。司空一断的心思,昭然若揭。 靳天择唇角浮出一丝冷笑,却未开口。 张七星顿时跳起来叫道:“司空大侠武功是不错,可是我倒觉得,德行比武功重要!我认为妙手郎君白无及白公子,德才都是好得不得了,你们想想,他救冶过多少武林中人?要是要我来选啊,我就选白公子当这武林盟主!” 底下有不少人不住点头,似乎对白无及这三个宇,倾多赞赏。 白无及连忙站起来道:“多谢张教主抬举。在下是个大夫,行医济仁,乃是职责所在。但在下年纪尚轻,阅历也浅,远不及各位前辈。这武林盟主一职,实难胜任!” 张七星喇嘴笑道:“白公子何必推辞呢,你武功好人品也好,当这个武林盟主最合适不过!” 白无及正色道:“在下并非推辞,只因武林盟主一职责任重大,在下习惯了云游四海的生活,实在不敢担当这般大任。” 张七星还想说话,便听一人嘿嘿笑道:“能当这武林盟主的人,大有人在。白公子虽然武功人品都是一流,但三位家主还没开口呢,你着什么急?” 张七星定晴一看,原来是乘风镇宝局的当家骆宝堂,他冷冷地斜晚着张七星,明显有不屑之意。张七星哗了一口,叫道:“推选武林盟主是武林中的人事,我也是武林中人,怎么就不着急了?既然大家都推选的权利,我就选白无及,怎么着?!” 骆宝堂冷笑道:“人家不过就给了你一瓶药,这样就把你收买了,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张七星蹭地一声跳到他跟前,指着他怒道:“你说谁?” 骆宝堂哼了一声,“就是说你!如何?” 张七星气极,厉声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老子?!”举刀就往他头上故去,坐一旁的沙海崖连忙上前一把抓他的胳膊,急声叫道:“都是自己人,何若动刀动枪?!有话好好说!” “鬼才跟他好好说!”张七星不依地举刀又砍,立刻上来好几个人,将他拉开,他嘴上仍然不依不饶,嚷着要和骆宝堂较量。景忪见状笑道:“张教主何必动怒?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本来就各有意见,各举人选。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正好听取各方意见,广纳博采,为我们选举一位真正服众的盟主出来!” 骆宝堂眉毛一挑,说道:“景管家言之有理!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你选一个,我选一个,要如何才能统一意见?!” 风行远站起来说道:“这样吧,大家心中意属于谁,不妨都说出来。但凡提名之人,比武决胜。最后胜者,便是我们的武林盟主!” 骆宝堂拍掌叫道:“好!这个法子好!那我选司空大侠!”众人一听,立时都嚷嚷起来。有选司空一断的,也有说白无及的,还有人说风行远、容上省的,叫声此起彼伏。景忪让人来一一记录,待大家伙安静下来,才说道:“诸位英雄提名的人,在下都记下来了。除了三大家主之外,有妙手即君白无及无公子,我流云山庄庄主靳天择。还有别的人选吗?” 只听张七星怪叫一声道:“我怎么没听人提靳天择呢?你们谁提的靳天择啊?”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顾问天冷笑道:“有人想浑水摸鱼,觑舰这盟主之位呢!” 风行远道:“刚才诸位当中的确并没有人提靳庄主,只是靳天择这个人选,乃是家父提的。所以一并列入候选人名单之中。” 众人惊诧之声四起,靳天择居然是风拂林提名的?!这风家老爷子老糊涂了吗? 风行远道:“既然大家再没有人选提出,就定下了……” “慢着!”话未说完,只见大门前人影一闪,走来一行五人。为首一人竟是个翩翩公子,一身玄色长袍,眉目俊朗,手待一柄折扇,悠悠带笑。他身后四人,都是武林中人的打扮,却低着头,并不四下打望。唯有走在最后的一个人,是个女子。这女子一身素白,以青纱覆面,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却只觉得她身姿轻盈,窃宛有致,举手投足,都救发着优雅动人的气质。众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愣。 那为首的男子上前来笑道:“在下江石,天道派新任掌门,见过各位英雄。” 天道派?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门派,怎么从未听说过?景讼皱眉道:“请问阁下,天道派是何处门派?” 江石哈哈笑道:“见笑了,小的只是个无名小派,所以各位可能不曾听过。 不过我们天道派自成立伊始,就一向以替天行道为已任,虽然成立才一个多月,但是任重而道远啊。诸位,今天的武林大会,我们不请自来,还望多多包涵!” 他的声音朗朗清亮,显然武功不弱。众人都是一愣,只听司空一断道:“既然你们也是武林同道,就请先坐下。今天是推举武林盟主,你们若有好的提议,但说无妨。” 容上省低声道:“什么天道派,恐怕有诈,小卜心。” 风行远默默点头,又去打量那一行五人。只见江石又笑道:“我们天道派虽说是小门小派,不过说起选这武林盟主,我们也有责任来尽一份力。今天看大家都这么积极地推选自己中意之人,我也有一个人选,说出来大家参考参考。” 张七星笑道:“喂,你们也有人选?行,说来听听。” 江石站起身来,抱拳道:“如今武林,以天下第一庄、三大世家为尊,这儿位,当然是德高望重,武功非凡。仁义无双,要参选这武林盟主,自然是情理之中。不过在下以为,武林一直都是些人选来选去,岂不是没趣?要有新气象,自然得有新人选!” 张七星得意洋洋地喇嘴笑道:“就是嘛,我就说选白无及!” 江石执扇轻笑:“白公子也不错,就是人太好,难免会过于仁义,如果对敌人也狠不下心。当这武林盟主,岂不是糟糕?!” 张七星一愣,不耐道:“白公子也不好,那你选谁?!” 江石淡然一笑,悠悠回头,指着自己身后的女子道:“我选她!” 众人大哗,这女人?!看她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竟然有资格来选什么武林盟主?上面提名的任何一个人,一个指头就可以把她打倒!见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屑之意,江石却并不着急,只微微淡笑:“既然大家都有资格来提名人选,柜信你们也不会反对我所提之人吧?” 司空一断皱起眉头,问道:“不知你所提的姑娘,如何称呼?” 江石回头看着那女子,只见她沉默着走上前来,低身拜道:“小女子寐红,见过各位英雄前辈。” 她声音婉转,清冷柔亮,仿佛黄营出谷,优雅动听。众人都不自觉地一愣,暗暗打量她,单听这声音,便直觉她是个绝色佳人,面纱下不知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令人浮想联翩。 高高坐在主人位上的靳天择,突然浑身微震。这个声音仿佛曾经深深地镌刻在心底,从不曾离去。他惊疑难定的目光,立刻朝那女子望去。 寐红轻声又道:“小女子自知资历尚浅,不敢与各位前辈一争长短。但小女子既入武林,就该为武林出力。因此,我斗胆来选这武林盟主,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提携。”她话语轻柔,宛若黄营出谷,不象是来比武,倒象是来商量家常小事,令众人都暗暗摇头。 司空一断道:“既然寐红姑娘执意要参选,清恕老夫有言在先,比武不是件随便之事,一出手便是争输赢,难免有伤有痛,姑娘还要三思而后行。” 寐红清声道:“多谢司空大侠提醒,小女子明白。” 司空一断无奈,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就以抽签为序,决定第一轮的比试对手。寐红姑娘,请过来。” 寐红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她的目光在三大家主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白无及的脸上,似有一分难解的温柔之色。白无及沉默地打量她,疑虑和不解的目光中,迷惑渐生。她垂下眼光,沉默地抽出一张纸签,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靳天择一眼。 景讼将所有人抽的签号,一一记下,方才朗声道:“抽签顺序已定,司空大侠对阵靳天择,容大侠对阵风大侠,白无及对阵寐红!” 众人都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前两对的武功,都在伯仲之间,比武尚有悬念,唯有这最后一对,分明就没有可比性! 骆宝新轻哼一声,冷笑道:“白无及命好啊!” 张七星瞪了他一眼,叫道:“白公子真材实料,跟什么人打都一样!” 寐红看了白无及一眼,那眼波竟有说不出的柔情,“白公子,请多多赐教。” 白无及连忙拱手还礼:“不敢。寐红姑娘必定身手不凡,白某要请姑娘赐教。” 底下有人叫起来:“说那么多做什么?开始吧。” 景忪沉吟道:“以抽签为序,第一对比武的,是司空大侠与靳天择。两位请。”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司空一断心内一沉,却仍然大步走到堂前,抱拳道:“靳庄主,请。” 靳天择缓缓地站起身,他面色沉郁,目光复杂,显得有儿=几分心事重重。他看了底下的人一眼,突然冷冷道:“我弄权。” 众人大哗!不仅是风行远、容上省一惊,就连景忪庄颜,也变了脸色。司空一断愣住了:“这是为何?” 靳天择的眼光落在站在一旁的白衣女子身上,沉声道:“司空大侠武功高强,江湖上人所周知。在下自愧不如。所以弃权。”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却有些心不在焉。 司空一断暗暗松了一口气,要说四年前,要打败靳天择他还有几分把握,可如今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两个人真要打起来,他却完全没有信心可以赢。听到他说弁杖,想起先前他在梵音阁内与自己所说的话,原来并未虚妄之言。他果然对这武林盟主之位,没多少兴趣。 景忪惊讶地张大了嘴,走到靳天择跟前道:“庄主,你……为何要轻易放弃?” 靳天择沉了脸,“勿需多问。去做你的事。” 景忪眼光微暗,只得回头叫道:“既然靳庄主弃权,那这一轮就算司空大侠胜出。” 众人立时议论纷纷,司空一断不战而胜,那对他后面的比试可真是大大有利啊!看来这武林盟主,非他莫属了。 景忪接着道:“现在请容大侠与风大侠出场比试。” 容上省与风行远走至堂前,互相拱手示礼。绞龙帮帮主陈绞忍不住皱眉道:“这两个高手互相对打,反倒让别人捡了便宜。”他言下之意不言而输,顾问天阴沉道:“不管谁捡便宜都无所谓,只要不是那靳天择!”显然他对靳天择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撼动了。 陈绞无奈地摇头,未置可否。那边容上省与风行远已经交上了手。这二人名为至交,相熟已多年,对对方的武功套路,根基深浅都十分热悉。因此一招一式,皆有应对之策。两个人打得不甚激烈,众人看得有几分乏味。突然应准走了进来,悄悄到靳天择的眼前说了几句话,他的眼光沉了沉,却没开口。 突然堂下传来一声闷喝,风行远突然瞪蹬瞪倒退三步,面露惊愣之色,直瞪着容上省,半晌方发出一个字来:“你!” 容上省面色如常,淡淡道:“风大侠,你我还需要比试吗?” 风行远胸膛起伏不定,直瞪着他没有说话。容上省眼光一沉,仍然笑道:“若是风大侠还想继续,在下愿意奉陪。”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刚才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风行远何以突然落了下风,此刻听闻容上省这般说话,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风行远。他显然是受了些伤,捂着胸口只是喘气,似乎惊疑难定,却是仍然僵恃着,不肯认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容上省,忽然又转到了靳天择的身上。 过了半晌,他方低头哑声道:“容大侠技高一筹,在下愿意服输。” 众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景忪上前一步道:“风大侠当真愿意服输?”他目光如电,直视向他的眼晴。 风行远一怔,喃喃道:“三年未见,你成热了很多。” 景忪愣住,却是不自然地别过头道:“多谢风大侠惦记,只是你的心思,应该多花在这场比试上面。” 风行远低头一叹,“我本就无意做这盟主,又何所谓输赢?!此生我唯有一愿……若能满足,便足慰平生。”他神色黯然,似乎心思已远,完全已不在这大堂之内。景忪微一愣神,心里明知他意,却不肯多说一句。底下有人叫道:“既然风大侠已认输,那这场比武是不是就是容大侠胜出啊?!” 众人正想应“好”,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慢着!” 庄颜白色的身影,慢慢地镀到堂前,她的目光在容上省的身上,冷冷地扫过,没有放过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一个女子这样看一个男子,实在是有失体纺,但得于流云山庄和庄颜本人的盛名,众人也不便多言。只听张七星调笑道:“庄管家,你这样盯着容大侠看,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他好歹有几房妻妾,你去了也是做个最小的,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了我,我保你做个正房!” 有人哄笑,也有人不耻地瞪他,那张七星浑然不觉,竟自跑了过去,对着庄颜笑道:“我看你长得这么俏,不比那些花娘差。何必守在这儿当什么管家?嫁个男人生个娃,比啥都强,怎么样?跟我走吧?”说着,他竟然不知耻地伸出手去拉庄颜。 那手还没有碰到白色的衣衫,就被一只大手拧住,张七星吃痛,担头便骂:“哪个龟儿子坏老子好事……” “张教主请自重。”应准硬梆梆的声音传来,冰冷刺骨,“这里是流云山庄,不是花栏勾院。” 张七星一见他便怒火上炽,叫道:“好个应准!又是你,你可真是靳天择养的一条好狗!”当下一掌直朝他面门劈过去。应准侧身闪过,张七星上前又是一掌,却被景忪格住,他笑嘻嘻道:“张教主何必动恐?如今是选武林盟主,不是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候。” 张七星一把推开他,又想冲过去,直叫道:“管它什么武林盟主,今天老子一定要教训教训这臭小子!”他手脚乱舞,全无章法,直往前冲。景忪面色微凛,冷笑道:“你打得过他吗?你要是不怕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就尽管去打。” 张七星一听这话,愈加恐不可遏,疯了一般就往应准身上撞去。众人一见赶紧上来拉劝,他也不理,只顾着盯着应准大骂。一时间堂内混乱不堪。此时白无及低叹一声,上前笑道:“张教主,你我都是武林中人,就应该遵守规矩。今天是推举武林盟主,旁的事,不如攻日再说。若你定要打,难不成也是想来争这盟主之位?” 他笑意浅浅,优雅从容,沉静的脸色,在一干闹哄哄的人面前,愈加风呆出众,令人折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只听寐红道:“白公子果然有侠义心肠,小女子想向公子讨教一二。” 白无及微怔,连忙拱手道:“不敢。寐红姑娘请。” 寐红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堂前,众人也拉着张七星回座归位。只见庄颜、景忪、应准三人,仍然未回座,那容上省盯着庄颜的眼光,似乎复杂难辨。她微微笑道:“怎么,你们打完了,还想再站会儿?” 庄颜冷冷道:“打是打完了,只不过结果有误。” 寐红笑道:“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风大侠认了输,有什么误?” 庄颜紧紧盯着容上省,冷笑道:“风大侠虽然认了输,容大侠却未必赢。比武讲的是公平公正,若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即使赢了,也不光彩!” 容上省面色铁青,只见下座上的容孝成立时跳了起来,大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我爹?” 庄颜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冷冷道:“容大侠若真是心胸坦荡,不妨将你的左边衣袖翻出来给大伙瞧瞧。” 容上省冷哼一声,倔傲道:“就凭你,一介女流晚辈,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不敢?”庄颜咄咄逼人,“不敢就是心里有鬼!” “放肆!”容上省怒喝道,“庄颜你太过份了!别以为我没让你进容家大门,你就能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 众人大哗,这是何意?难不成庄颜还当真看了一个比自己老二三十岁的容上省?庄颜的脸色一白,却是冷笑:“你容家的大门,令生就算是求着我进去,我也不想去!” 容上省指着她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以后别再来求我!” 庄颜昂起头,仿佛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冷冷道:“废话连篇,只说你敢不敢把你左边的衣袖翻出来给大家看?” 容上省忍无可忍,挥手一掌朝她脸上拍去。应准见状大惊,连忙伸手一拉,将庄颜拉到身后,抬手就是一掌。只听见“砰”地一声,两掌一击,立时都倒退一步。容上省咬牙叫道:“应准!你想造反?!” 应准脸色一沉,冷声道:“容大侠,应准敬您是一代宗师,岂可跟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动手?!只怕有失您的身份!” 容上省怒道:“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众人惊呼,庄颜是容上省的女儿?为何从未听说?应准也显然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庄颜,以眼光询问。庄颜面容苍白,眼中隐有恨意,“谁是你女儿?我姓庄名颜,早已无父无母,既不在你容家名册里,也不进你容家大门!少来乱认!” 容上省急怒攻心,挥手又一掌,“今天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众人连连惊叹,庄颜竟然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对,难怪容上省要发火了。只见应准毫不犹豫上前一挡,说道:“容大侠请息怒,既然她是你的女儿,身为父亲,有话自当好好说,为何还要动手?” 容上省此时已然气极,哪里还顾得上父女情分,只管出招,恨不能一把将庄颜拉过来,狠狠教训一通。应准惟恐他真的打到庄颜,只得用心拆招,将他拦在身前。二人转眼已打了二三十招,容上省连庄颜的衣角也未能沾上一片。他气急败怀,连连叫道:“应准你让开!” 应准冷静道:“容大侠若是不再出手,应准必不阻拦。” 容上省咬牙怒道:“好!那我就先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耻小子!”话音一落,他招式一变,已然凌厉许多,再不客气,直朝应准周身要害袭去。 庄颜忍不住惊喘一声,脸上有了几分慌乱之色。景忪在一旁看得真切,抚眉笑道:“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吧?放心,应准就算打不过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庄颜低了眼光,却没有说话。她此刻心事纠结,紧紧地盯着场内打斗的两个人,哪有心情来说笑?! “喂,你怎么看出来容上省动了手脚?”景讼忍不住好奇地问。 庄颜沉都道:“风家精通暗器,他本性自私,以已度人,以为风行远会施暗器取胜,因此必会先发制人,以药进之。所以我很注意他周身部位,并不关心他出招如何。” 景讼唱叹:“你原来这样注意他……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 庄颜沉了脸,盯着他道:“风行远自愿认输,你就毫无感觉?” 景忪无谓笑道:“有什么感觉?他当不当这盟主,跟我有何关系?!” 庄颜不再多问,转头又去看二人过招。只见容上招式越来越猛,应准显然已经有些不支。终于被容上省一招击中,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 庄颜与景讼大惊,连忙扑了上去。“你怎么样?”虽然明知他不会有事,庄颜的声音仍然有一丝紧张。应准抹了抹嘴角,低声道:“没事。”他闭了眼,深吸一口气,默默运功。 “容大侠!”司空一断站了起来,眼角隐有怒色,“你好歹是一门之主,怎么跟一个后生晚辈过不去?” 容上省冷冷道:“是他目无尊长在先,我教训他是应该。” “哼!”司空一断道,“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应准,你回来!” 应准喘了一口气,硬声道:“只要容大侠肯就此罢手,不要再与庄颜计较,在下便……” “笑话!”容上省怒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跟我讲条件?!”庄颜终于忍不住道:“明明是你理屈在先,不够坦荡,暗算于人,如今反倒责怨他人!真是枉为一派之主!” 容上省气极,手指如钩,如闪电般抓了庄颜的胳膊,吼道:“不孝女!” 应准大惊失色,想都没想,一掌朝容上省的面门切去。容上省见他来势凶猛,不得不放开庄颜,又与他缠斗起来。二人接连打了儿十招,应准虽然疲子应付,却不象是受了伤的人,依然刚勇顾强,屡倒屡战,众人是看得心潮起伏,惊奇连连。 打到一百招后,应准连连中招,几次倒地。但每次,他略加调息,便又能再打。如此下去,容上省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与一个小辈缠斗,本就有失身伤,还屡攻不下,这叫他更是颜面尽失!思及此,他下手愈加狠毒,不再留有丝毫情面。 站在靳天择身后的福禄寿却忍不住急了,低声道:“公子,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头?还是帮一下应管家的好。” 靳天择手中端着茶,不动声色道:“他愿意为爱搏命,我又能奈何?” “真要是能搏得美人归倒好了,就怕把命丢了,也未必有用啊!”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他面色一沉,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此时她一身的男装打扮,愈加显得清瘦俊雅,站在人群里显眼得很,不由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杜蘅轻声笑道:“这里这么热闹,我怎么能不来?你……当真不顾应准?我不信。” 容上省此刻久攻不下,已经动了心思,手腕翻动,袖袍飞扬。庄颜失声叫道:“应准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靳天择脸色微变,沉声喝道:“斗转星移!” 应准立刻身形一晃,擦着容上省的左肩闪过到他身后。容上省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回袖转身踢出。只听靳天择又道:“流光飞启!”应准想都没想,飞身跃起,只听靳天择沉声道:“提壶灌顶!”应准翻掌握拳,如流星直薄容上省的头顶。容上省惊疑万分,连忙向后一倒,翻身躲过。靳天择似乎早料到一般,冷笑道:“抽枝断叶!” 应准目露精光,手掌翻切,直往容上省腰间切去。容上省猝不及仿,终于被一击即中,立时倒退三步,惊喘连连。 应准立刻抱拳道:“容大侠承让!”他气定神闲,面色如常,就仿佛从不曾经历这一场激烈的打斗,反倒是容上省气喘不止,面红耳赤,惊怒难抑。 景讼止不住笑道:“容大侠风采不减当年,连战两人,定然有些不支。不如歇歇再打?” 容胜天、容孝成立刻上前扶住容上省,连声叫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欺负我容家无人吗?” 庄颜冷笑道:“技不如人就认输,还有何话好说?!” 容上省咬牙道:“应准胜之不武,若没有人相帮,他如何能打得过?” 应准面有些许愧色,却正色道:“在下绝无向容大侠挑衅之意,只是情非得已……” “好个情非得已!”容孝成讥笑道,“你不就为了那丫头吗?你要真看上她,也得问我爹答不答应!” 应准一怔,庄颜怒道:“我的事,不要别人作主!少说这些废话,你认不认输?不认就再来打过!” 容胜天焦虑道:“庄颜!何必若若相逼?就算你不认他作父亲,可你身体里流的,却是他的血!” 庄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走到堂前,说道:“既然容大侠不肯再战,就算是输了,他也出局。这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理应由应准替之!” 众人议论纷纷,只听司空一断道:“不错!容大侠既然打不过应准,就该退出争夺盟主之战!”说着他看了风行远一眼。 众人听司空一断也赞同,便有不少人出声附和。风行远叹道:“诸位若是都赞同,那我……也没有意见。” 风行远也不反对,于是附和之人便更多了。庄颜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应准,他却凝神静气,默默地看她。庄颜心头一怔,下意识地朝靳天择看去。无意瞥见在他身后的杜蘅,她的心,蓦地又沉了下去。 第五十二章 初雪归来 应准居然击败了容上省,并且顶替容上省成了武林盟主的候选之人,这在武林大会上,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不都议论纷纷,又惊又奇。 此刻司空一断心里自然是兴奋多过忧虑,应准居然阴差阳错地成了竞争武林盟主的人选,那么自己离那盟主之位,又近了一分。 唯有风行远心事重重,眼光不时在景忪身上打转,暗自叹气。景忪也只当作不见。 “既然大家都同意应准顶替容大侠争夺盟主之位,那么就进行下一场比试。请白公子和寐红姑娘上前。” 白无及沉默着走到堂中间,寐红慢慢道:“白公子,比试之前,小女子有一句话想问。” 白无及道:“寐红姑娘请讲。”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白公子此生,可曾有过心爱之人?” 白无及怔住,犹疑不定地低下头,仿佛在斟酌如何回答。寐红幽幽叹息道:“白公子侠义之风天下皆知,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女,一生梦想,都唯愿得到象白公子这样的如意郎君。小女子并无他意,只是好奇,不知公子心中,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到公子的心?” 白无及叹息道:“得我心者,已不属我。” 寐红怔道:“为何?她心中无你?” “非也,只是她已是他人妇。”白无及沉声如钟,竟有莫明忧伤,听者皆是一怔。想不到这妙手郎君竟是痴情人! 寐红急切道:“若她肯回头,你……”她话说一半,突然哽住。 白无及目光闪动,恳切道:“她若回头,我终生相候。” “好!”寐红一语既出,手腕轻轻一翻,掌中突然多出一块玉牌。那是上等羊脂白玉所遣,中间搂空刻着一个白宇,晶莹夺目,巧夺天工。白无及大惊失色,失声道:“这玉牌怎么会在你手中?你到底是谁?” 寐红收起玉牌,竟自嫣然一笑,说道:“想知道我是谁,打赢我再说。” 白无及惊疑不定,只是盯着她发呆。寐红眼光一动,瞬间出手!她五指如钩,直取他咽喉而去。众人都惊叫出声,直到她的手快抓到自己,白无及才回过神来,连忙侧头闪过。寐红连连进攻,白无及也不还手,只是闪避。众人不禁连连摇头,这女子的身手极其一般,根本连三流角色都算不上,白无及要取胜轻而易举,可是那白无及却象是中了邪似的,根本就不还手。 两人一连打了三十多招,仍然未分胜负,坐在主位上的靳天择,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司空一断惊叫起来:“折云手!”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凝神细看那寐红出招,她的一招一式,仿佛真的是出自云家武功,当下不由得又惊又疑。站在靳天择身后的杜蘅也看得真切,她的心,禁不住砰砰直跳,眼光在那女子身上打转。只见她身形轻盈,纵然武功不高,却招招都看得出是出自名家,她为何懂得云家武功?! 只听福禄寿疑道:“奇怪,这姑娘的招式,为何这么象云家武功?公子……”他回头去看靳天择,却只见他脸色阴沉,眉头皱得死紧。当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无及在场中与寐红游斗,转眼就打了五六十招,二人仿佛不是在一较高下,而是在切磋武功。司空一断越看越心疑,止不住回头看着风行远道:“这女子的武功,分明出自云家!” 风行远也是惊疑不定,说道:“的确是云家武功,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司空一断道:“云峰夫妇死后,云小姐下落不明。三年来无人知道她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我看这女子的身形声音,与云小姐,倒有几分相似。” 风行远惊道:“你怀疑她是云初雪?!” 司空一断点头道:“不无可能!传言云初雪坠崖,应准他们当年也曾找到尸体,可是应准他们并未见过真的云初雪,一时误断,也是情理之中。” 风行远沉默不语,半晌方道:“如果她真的是云初雪,那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只要她表明身份,不管何事,我们自当为她做主。” 风行远言下之意,已经对靳天择有了疑心。若是云初雪当真未死,又不愿轻易露面,那么云峰夫妇当年之死,就必有内情,而靳天择,则是最有嫌疑之人! 司空一断内心一喜,风家一向都有偏向靳天择之意,如今风行远也对靳天择起疑,那当真是再好不过。当下说道:“此事必有缘放,我们静观其变,切勿让这女子出了意外。” 风行远皱起眉,仔细盯着场内二人比武,只见白无及突然屏息静气,身形一晃,闪到寐红背后,伸手一拂。寐红未料及他会突然出手,闪躲不及,跟跑向前扑倒。她一声惊呼,显然慌乱失措,白无及目光一动,连忙伸手一拉,将她扯回怀里。寐红惊喘一声,立刻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肩膀。二人目光对视,都不自觉地呆了一呆。 寐红连忙推开他,似有羞涩之意。白无及怔道:“你……”他只说了一个半,就说不出话来。只听寐红轻声道:“白公子还要比吗?” 白无及沉默良久,内心似乎找不到答案,只是看她。寐红目光如水,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二人便这样站在场中,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十言万语,都在这目光中交流。众人惊诧不已,都小声地议论纷纷。景讼见状上前道:“白公子,你与寐红姑娘比试,可有胜负?” 白无及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愿认输。” 众人大惊,哗然一片。 景忪也有些不置信道:“白公子,你……当真认输?” 白无及低头沉思,却是果断道:“是,在下技不如人,愿意认输。” 张七星忍不住跺脚道:“完了,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来白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看上这小娘子了,连武林盟主都不要了。” 陈绞摇头道:“可惜,可惜。” 景讼回头看了靳天择一眼,随即说道:“如此,这一场胜出者,寐红!” 众人都惊呼出声来,叹息的,有不满的,也有觉得有趣的,一时之间议事斤沸沸扬扬,人声不止。只见靳天择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堂前,直盯着寐红瞧。 众人见他高大的身影突然移过来,站在娇小柔弱的寐红面前,愈加显得强弱分明靳天择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寐红面色沉都,眼里却是不屈的傲色。二人虽未说话,也没交手,可是却仿佛已经展开一场大战,直觉有刀光剑影,令人不寒而栗。 “在下想请教一下姑娘高招。”靳天择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厅内,众人不觉安静下来,立时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寐红冷冷道:“你凭什么跟我打?你早已弃权,不选这武林盟主!” 靳天择眸光一闪,说道:“我不跟司空一断打,没说不跟别人打。你既然有本事打败白无及,还怕跟我打?” 寐红讥笑道:“我赢了白无及与你何干?” 靳天择道:“我也是武林中人,选武林盟主我也有份。你的武功明显差了白无及几十倍,你能赢他,没准也是用了歪门邪道!” “你胡说!”寐红气得浑身发料,直叫道:“我行得正走得直,不象你,你才是真正的歪门邪道!” 靳天择眼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说道:“你既然如此正气凛然,就动手!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赢我!” 寐红眼中杀机一现,却是冷冷道:“我若赢了你,如何?” 靳天择凝不经心地笑,“你若赢了我,武林盟主之位,非你莫属。但你若输了……” “输了,我立刻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寐红切齿道,愤然莫明。 众人都纷纷摇头,这姑娘未免太义气用事,以她的武功,哪里救得过靳天择一根手指头?!这次捡来的便宜要丢了。 靳天择冷笑道:“不必麻烦,你输了,就将真面目给大家看。躲躲藏藏,分明是心里有鬼!”话音一落,他伸手便往她面门抓去。寐红吃了一惊,立刻回身闪躲。哪知靳天择更快,揉身前移,扑地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腕。寐红吃痛,立刻哎哟叫出声来! 杜蘅突然一哆喃,仿佛他抓住的是自己的手腕,疼痛感隐隐传来,她莫明惊骇,飞快地握紧了手。 靳天择毫无迟疑,一掌向她胸前拍去,却突然手一紧,被一人抓住。他抬眼冷声道:“白无及,你想做什么?” “靳庄主是天下第一庄之主,为何跟一个小女子过不去?”白无及目光炯炯,言辞颇冷。 靳天择冷笑:“你想成全她去做武林盟主,又是何居心?” 白无及脸色微沉,“我认输,自有我的道理,但你无权跟她比武。” 靳天择没有理他,转眼看着寐红冷声道:“有人想当护花使者,你打是不打?” 寐红愤然道:“靳天择,你放开我!”她漂亮的大眼晴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痛若,这神情突然击中了他内心一处,靳天择蓦地怔住。 “你放开!”寐红瞪着他,毫不示弱,“打就打,不准碰我!” 靳天择迟疑着松开了手,正当众人以为他会就此罢手时,他突然出手如风,味地一声,将寐红的面纱迅速地扯了下来。 众人惊呆了。 青色的面纱捏在靳天择的手中,那修长有力的手指,突然禁不住微微颤抖。 面前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慌乱,倒退儿步,胸膛不住起伏。那是一张不堪入目的脸。左边的脸颊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划破了她的脸。在鼻翼处,也有着细密的小伤痕,交错纵横,右脸唇角边,两道伤口的痕迹清晰可见。那整张脸伤痕累累,令人惊呼出声!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脸,眼睫上隐约有了泪光。 尽管这张脸已经尽毁,可是那双眼晴依然明亮如昔,从五官肌肤,和脸型轮廓,不难想象出从前她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是天妒红颜,明明是个美娇娘,却成了鬼妖样!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只见江石突然走上前来,说道:“诸位勿怪,寐红姑娘曾经受过重创,因此容颜尽毁。但这并无损她的德行才能。刚才白公子亲口认输,寐红姑娘便有权再行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你到底是谁?”靳天择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 寐红深吸一口气,慢慢移开了手,盯着他的目光,开始靳渐变得凌厉充满仇恨。她一步一步走向他,无所畏惧,杀机腾腾。 “我是谁?你好好看看清楚。” 靳天择忽然被钉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四年前是谁软硬兼施要我答应婚事?是谁居心叵测毁我清白?是谁故布迷阵害我父母?是谁……”她突然埂咽了一下,泣道,“甜言蜜语骗我真心?!就是你!靳天择!”她直指向他,手指不断地颤,内心的愤怒令她全身发抖,恨不能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一泄心头之恨! 众人都惊叫出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紧盯着场内的人。司空一断叫道:“你真的是云初雪?!” 寐红对着三大家主拜了一拜,低泣道:“小女正是云初雪,见过三位叔叔前辈。” 司空一断惊喜万分,上前说道:“你真的是雪儿?你没有死?” 云初雪点头道:“小女子当年摔下悬崖,侥幸被树枝挂到,命虽然捡了回来,脸却毁了。不过不要紧,只我还有命在,就要来捣穿靳天择的真面目!” 风行远道:“你说你是云初雪,如何证明?” 白无及叹了一口气道:“刚才我与她交手,见她使用的都是云家武功,就生了疑心,她的身形声音,与雪儿无异。我……我也相信她是……” “哦,”张七星恍然叫道,“难怪你让着她呢,原来你喜欢她啊!当年比武招亲你没做成云家女婿,到现在还记着她,白公子,你也是个痴情种子啊!” 白无及目光复杂,望向云初雪道:“雪儿,你回来就好,难为你受了这么多苦!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云初雪哽咽道:“我摔下悬崖未死,被采药的药农救了,因为受了伤,他们便送我去找大夫。后来我遇到了江石,他救了我。”她回头看着江石,感叹道:“我不敢跟他们说我的真实身份,三年来一直隐瞒,他们也不介怀,这次武林大会,我知道我若再不站出来,捣发靳天择的真面目,整个武林,都会被他隐瞒欺骗。所以我才求江石带我来这儿。” 司空一断道:“贤侄女,为何这三年你都不来找我们?” 云初雪摸了摸脸,暗然道:“我的脸毁了,又没有证据,怕靳天择会加害子我,不敢贸然行动。这三年来,也不见三位叔叔问及我爹娘的死因,想必靳天择定是编了花言巧语,来为自己开脱!” 风行远沉吟道:“云峰夫妇之死,靳庄主并未说明。你若真是云初雪,定然知道当年的事。你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云初雪怒火上炽,指着靳天择厉声道:“是他!他杀了我爹娘!”众人大哗,都向靳天择看去。他面色发青,直盯着她道:“你真是雪儿?” 他的声音有几分喑哑,完全失去了自信和果断。 “靳天择,事到如今,你还肯承认自己的罪行?当年你来流云山庄比武招亲,根本不是献泞我样的一个女子,而是别有居心,是不是?” 靳天择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愤然又道:“你千方百计骗取了我爹娘的信任,让他们事事都倚赖你。山庄里的人,走的走,撵的撵,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不!”靳天择不住地摇头,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你心心想着这庄主之位,等不及爹娘终老,居然狼子野心,将他们害死!”云初雪流下泪来,泣不成声。“可怜我爹,那么相信你,以为你是可以依靠之人,为你寻药,助你恢复武功,你却……却……狠心杀了他!” “我没有!”他脱口叫道,却是一惊。 云初雪扬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仇恨让那张原本倾国倾诚的脸,已然变形扭曲,咬牙切齿地叫道:“不是你是谁?能自由出入梵音阁的人,除了你靳天择,再无别人!爹娘正当壮年,身体康健,怎么会无故死了?不是你加害的,还有谁?!我亲眼看见,爹娘在暗室中,没有了呼吸,而你……还拉着我爹,怕他不死,一掌拍在他穴道上!” 众人惊呼,司空一断叫道:“此话当真?!” 云初雪恨恨道:“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云小姐!有时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此时站在后面的福禄寿突然冲上前来,大声叫道:“你真的误会公子了!” 云初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误会?难道让我相信你一个狗腿子的话,却不信自已亲眼看到的?!” 福禄寿一呆,喃喃道:“你……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以前的云初雪温柔优雅,纯真宽仁,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平易近人,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即使是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人。可是眼前这个女子,话语刻薄,眼先狠毒,哪里还有当年天真少女的半分样子?难道仇恨真的可以将一个天仙样的人,变成恶怨的厉鬼?! “以前是我傻,以为我对人好,人必会对找好!哪知道这世上,还有象你们这般黑心狠毒的人?!”云初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跟靳天择做了这么多亏心事,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报应的!” “云小姐!”福禄寿难得垮了脸,严肃道,“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公子,不信公子,唯独你不应该。在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人,就是你……” “哈哈哈……”云初雪突然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只指着他叫道:“他会在意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福禄寿还欲分辩,只见白无及脸色一暗,直盯着靳天择沉声道:“你真的杀了云峰?” 靳天择没有说话,福禄寿急得叫道:“当然不是!” “那是谁杀的?” “是……”福禄寿一时语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失笑,白无及咄咄道:“你不知道你何以断定云峰不是靳天择所杀?! “公子不会杀人的!”福禄寿气道,“师父曾经要我们发过誓,绝不能胡乱杀人!” 众人面面相觑,白无及冷声道:“什么师父?你的?还是他的?” 福禄寿自知说漏了嘴,懊恼道:“这个你别问了,总之我相信公子他绝不会杀人,更何况是杀云峰大侠!” “哼!”云初雪冷冷道:“你是他的人,自然帮他说话,可惜,事实胜过一切!”她转身对着三大家主拜道:“请三位叔叔为小女子做主,今天定要严惩靳天择,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司空一断沉默地看了风行远一眼,他似乎仍然有些犹豫不决。只听容上省道:“云小姐亲自指认,不会有错。靳天择,你还有什么话说?!” 靳天择没有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云初雪,哑声道:“我没杀你父亲,你信吗?”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云初雪恨恨地瞪他,“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靳天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欲拉她的手,却被她警惕地闪过。白无及挡了过来,沉声道:“靳天择,我不许你再碰她。” 靳天择脸色微变,冷冷道:“就凭你?”他扬手一掌,眼看就要拍向白无及的胸口,云初雪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以身挡了过来。靳天择蓦地一惊,立即收回掌力,不禁倒退一步,身形晃了晃。 张七星立刻叫了起来,“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群雄立时围了上来,将靳天择团团围住,白无及趁机抓住云初雪跳出圈外,越过重重人头,靳天择只看见她青丝飘扬,满面仇恨。 “公子!你还是快走吧。”福禄寿护在他身前,急声叫道。 司空一断叫道:“靳天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不要逼我们动手!” “哈哈哈!”靳天择仰天大笑,冷冷的眼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一宇一句道:“谁敢拦我?!”话一说完,他突然拂袖一挥,强大的内力呼啸而来,只听见一声巨响,前面的人,就随着他的掌力飞了出去,议事斤的大门应声而裂! 众人又惊又怒,只听见有人大叫着:“靳天择杀人了,抓住他!”却都得子他神功盖世,只是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他,不敢轻易上前。 司空一断铁青着脸,叫道:“靳天择,你当真想跟整个武林为敌吗?”靳天择也不答话,只是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看到江石时,他眼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朝他抓去。他出手极快,众人都还没看清,那江石已被他抓了个正着。 江石大惊失色,立刻翻手一掌,靳天择冷笑一声,说道:“好功夫!四年没见,你的武功也进步了。” 江石脸色一白,却强自笑道:“靳天择你说什么,别以为你抓了我就能跑掉!” “哼!”靳天择想都没想,直往他腰间点去,江石吓得慌忙扭身,谁知靳天择左腿一踢,仿佛算好了似的,江石就硬生生地往他腿上跌去,正中腰际。他不自禁地痛呼一声,叫道:“靳天择!你想杀人灭口吗?” “杀你?你不配!”靳天择冷笑一声,飞速点中了他胸口大穴,江石立刻动弹不得。他惊骇地瞪着他,口中直叫:“来人哪,靳天择要大开杀戒了。” 只见白影一闪,一只手挥来,硬生生将靳天择抓住江石的手挥开,江石顺势溜开,众人定睛一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是白无及!他冷眼看着靳天择,“你还想杀人?!” 靳天择挥开他,高声叫道:“应准景忪!将江石拿下!” 应准与景忪立刻应了一声,跳进圈内,直扑江石而去。众人突然反应过来,这儿闹这么大乱子,一直忘了还有三个管家,怎么这三个人一直没动静,敢情是在等靳天择的命令? 司空一断铁青着脸叫道:“应准!不许去!” 应准略一迟疑,景忪却已经扑了上去,挥手就是一掌。白无及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靳天择缠住!江石眼见靳天择分不开身,立刻振作精神,全心与景讼交手。站在一旁的风行远焦虑道:“景忪,你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快住手!” 景忪恍若未闻,险些一招被江石击中,抚胸笑道:“好厉害,果然是四大杀手,名不虚传!” 江石脸一沉,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助纣为虐,就由不得我不留情面!” 景忪盯着他直笑,“呀,难不成你也想杀人?”他笑得那样无害,江石只觉得他眼珠如玉一般光泽诱人,不禁心神一荡,手底下立刻慢了。只听一旁的云初雪急切道:“不要看他的眼晴!” 江石猛地一震,连忙掐住手心,嘿嘿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景管家,也用这等妖术!” 景忪沉了脸,“你说谁用妖术?” 云初雪冷冷道:“景管家有本事就以武功取胜,靠惑人媚术来冶人,有失身份!” 景讼一见是她,竟然不怒反笑了,“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管家,又不是什么武林大派子弟,犯不着忌讳什么!我想怎样就怎样,你要如何?”他笑得那般善良无害,温和平静,却抑止不住那笑容里隐约的邪气。 众人都是一惊,这个人的笑容,似乎似曾相识啊!只见风行远脸色微白,冷声道:“景忪!你快退下。” 景忪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笑嘻嘻道:“咦,我有个毛病,别人越不喜欢我做的事,我就越想做!云小姐若真是铁了心想护着这个杀手,那我就只有一起拿下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他虽然在笑,手底下却没有停,飞快地朝江石身前攻去。江石出招飞快,景忪武功不及他,如令他有意避看他的眼晴,景忪单靠打斗,显然不是他的对手,立时有些不支,见应准站在一旁犹豫,不由气得大叫:“应准!你还不快赶紧过来把你要的人拎走?!不然一会跑了看你拿什么跟人交代!” 应淮如梦初醒,立刻冲上前去,对着江石就是一掌。江石连忙回身,与之缠斗起来。景忪解了江石之围,跳到一旁抚了抚胸口,笑道:“这就对了,干嘛你的事老要我来收拾摊子?!”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弱弱小小的声音道:“你,你没事吧?!” 景讼回头一瞧,只见甘浅浅正紧张地盯着他上下打量,似乎惊慌失措,不由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甘浅浅一低头,喃喃道:“刚才看你打起来,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景忪心头微热,却转过头冷冷道:“下去做你的事!不要老在这儿晃。”甘浅浅一愣,只得叹气道:“我知道了。”说完,垂头丧气地走了。景忪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飞天教教主所坐的方位,他正全神贯注看靳天择与白无及交手,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不由得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心底却是怔了怔,为何他突然对那个笨丫头在意起来?!真是无聊至极! 另一旁的白无及叫道:“靳天择,你为何执迷不悟?!你害了雪儿不够,还想再害旁人?” 靳天择也不答话,只管出招。司空一断在一旁看得真切,却一直没有动。风行远道:“这样下去不行,不如我们想个办法,让他们停下来,把所有事情讲清楚。” 司空一断道:“你有把握让他们全部停下吗?” 风行远闻言,只能跺脚叹气,他方才被容上省暗算,体力尚未恢复,自知不是靳天择的对手。容上省与应准缠斗多时,功力也消耗得差不多,更不可能打得过靳天择。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单单一个白无及,还不足以制住靳天择,唯一能出手相助的,只有司空一断!风行远沉吟道:“司空大侠,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停下来,我看……只有请你出手……” 司空一断略一犹豫,他的目的是武林盟主,可不是靳天择,万一失手受伤,那对自己是大大不利!况且他与靳天择有言在先,对白无及疑虑已生,这时候出手,到底算是帮谁?事后那靳天择万一翻脸,岂不是惹火上身?!就在这一犹豫的当口,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喂,我们是来选武林盟主的,干嘛打成一团?这么热闹,那我也来!” 只见一个身影一闪,犹风球一般窜了进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白无及身旁便多了一人,挥手就往靳天择拍去! “是一招无痕司空迹!”众人忍不住惊叫一声,随即又喜道:“好了,迹公子出手了!” 靳天择冷笑道:“两个打一个,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林正道?” 司空迹一怔,挠头道:“你说得也对。要不这样,白公子跟你打半天,他下去,我来打。” 白无及正想说话,却被司空迹推到一旁,笑嘻嘻道:“你都打这么久了,让我也过个瘾!上次比武招亲我就想跟他打,可惜就没机会。今天可算逮着这个机会了,你不能跟我抢。” 白无及有些哭笑不得,却正色道:“迹公子,此事事关重大,玩笑不得。” “谁跟你开玩笑啦?”他一本正经,“我肯定用心打。”说完,便一回身便朝靳天择道:“喂,咱们两个交手,先说好,不许旁人帮忙!” 靳天择声色未动,微一点头,算是应允。学武之人但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往往都难搽切磋较量之心,就算是靳天择,也不例外。司空迹大喜,随即叫道:“好,看招!”说着,出掌如风,排山倒海般直扑过去。靳天择心头一凛,这司空迹武功精进,比之四年前已非同日而语。当下凝神静气,专心应付。 另一旁的江石渐露败象,暗暗叫若。旁边的人虽多,却都在静观其变,没有一人轻易出手。若是被应准抓住,那可就大事不妙。他转了转眼晴,看到站在一旁的云初雪,正紧紧地盯着靳天择,不由得心念一动,大叫道:“云小姐!快来助我!” 云初雪一怔,拉了拉白无及道:“白公子,帮帮江大哥吧。” 白无及略一沉吟,上前一把托住应准的手,说道:“应管家,不如听我一言。” “勿需多言。”应准难得显露急色,“白公子不知,此人身份有疑,不可放过。我非是为了靳天择,实是为了武林江湖!” 白无及一愣,“此话怎解?” 应准见江石得了空正欲偷偷奔出门去,不由大急道:“回头再跟你解释。江石,你往哪里跑?!” 江石溜得飞快,转眼已窜到门外。重重人墙阻拦,应准不能及时抽身追出,不由得急怒攻心,转眼看到顾问天,灵光一闪,大叫道:“顾门主!杀你女儿的人就是他,快抓住他!” 顾问天正好站在门口,听到应准这一声大叫,不由得脸色大变,没有丝毫犹豫,举手就往江石抓去。那江石未及防备,被他抓了个正着。当下想都没想,就一掌挥去,连声叫道:“顾门主!你不要听那应准胡说八道,我没有杀你女儿!” 应准叫道:“他是引魂招的招影使,就是他杀了顾嫣然!顾门主你切不可放他出去!” 一听“招影使”三个宇,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朝江石望去。只听陈绞一声恐喝,冲上去就是一掌。二人一左一右,疾攻猛进,江石立时身陷其中,顾及不暇。他急怒道:“应准,你说我是招影使,有什么证据?!” 话音一落,应准已经到他跟前,伸手就是一点,他应声倒地,怒目而视。 “要证据?我找给你看!”应准毫不迟疑就往他腰间探去,转眼便搜出一块黄金打造的小牌子,扬起手冷笑道:“招影使,还有什么话说?!” 江石脸色一变,却是冷冷笑道:“单凭一块牌子就断定我是杀手?应准你未免太武断!” 应准将牌子高高举在手中,朗声道:“诸位,请大家看仔细,这块黄金令牌,乃是引魂招宗主给四大杀手独有的令牌。这令牌正面刻着一个招字,背面是风魂铃的花绞!” 众人都不自觉地围了上去,连连点头,应准又道:“引魂招宗主给四大杀手每人都有一块令牌,先前我们曾见过花影使的令牌,除了所刻的宇不一样以外,别的都一模一样!” “信口雌黄!”江石破口骂道:“应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众人一时无法判断,只见景忪笑嘻嘻上前拿过那黄全令牌,啧啧道:“纯金的呢!引魂招的人还真阔气哪!这些年杀那么多人,没少进账吧?!” 一听这话,群雄立时激愤起来,陈蛟上前啪地一声打在江石脸上,怒叫道:“说!到底谁让你们来杀了我绞龙帮老帮主?!” 江石被打得眼冒金星,张口吐出一口血水,却仍自冷笑:“蛟龙帮不过都是些乌舍之众,杀你们,根本无须我们四大杀手出马!” “你这无耻杀手,还敢口出狂言!我今天就杀了你,以祭我们老帮主在天之灵!”陈绞怒目圆睁,举手又是一掌挥了过去。 突然手臂一紧,顾问天上前来抓住他,咬牙道:“这个人杀了我女儿,他的命,只能是我的!” 陈绞阴沉道:“好!顾门主你我一人一剑,结果了他!” 二人正欲动手,却被景讼拦住,他笑道:“两位何必心急?!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的主子?真正指使他来杀人的人,如今还指不定躲在哪儿笑呢!” 二人一怔,顾问天恨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应准道:“此人已经落网,引魂宗主必定会有所行动。顾门主暂且忍一忍,等抓住了那大魔头,再一同处置,岂不是大快人心?!” 只听白无及叹道:“应准此话有理!就算此人罪有应得,不可如此杀了他。还须问清前因后果,再作决断。顾门主不妨再缓缓手。他的命迟早都是你的。” “不会的,江石大哥怎么会是个杀手?会不会弄错了?”说话的是云初雪,她焦急道,“肯定弄错了,江石大哥若真是个杀手,又怎么会救了我?” “他救你,是别有用心。”说话的是靳天择,众人一愣,怎么和司空迹打完了?只见司空迹跳了过来,笑嘻嘻道:“反正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索性先看看这个杀手长什么样?!”说着,他便伸出手到江石脸上去拉扯,还不住地咕哝:“咦,没易容吗?” 那江石闪躲不过,又恼又恨,直叫道:“老子生就这副样子,易什么容?!” “呀,上火了!”司空迹拍了拍他的脸,直笑道:“你这个样子比易了容好看。我听他们说你曾经扮过女人呢,看你的眉目,扮起来应该很象。” 众人哄堂大笑,江石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靳天择缓缓走上前来,盯着江石道:“四大杀手只来了你一个?还有三个身在何处?” 江石哼了一声,闭目不语。靳天择冷笑道:“你行迹败露,还敢来我流云山庄?看来你的主人,早不把你当心腹了。” 江石冷冷笑道:“那你呢?杀人,夺位,害妻,居心叵测,心狠手辣,我是不是该劝宗主也收了你?!” 靳天择眯了眯眼,“我杀人?谁看见了?” “云小姐就是人证!”江石振振有词地叫道,“你没想到她会活着回来指证你吧?” “你冒着必死的决心来这儿,就是为了想置我于死地吧?”靳天择脸色阴沉,“只可惜就算她活着,也不可能证明是我杀了云峰!” 云初雪面色一白,咬牙道:“我为何不能证明?是我亲眼看见……” “你亲眼看见我打死了你的父母?!”靳天择目光如炬,直盯着她。 他如此凌厉的目光,令所有人,都不觉后退,唯有云初雪仍然挺直了身板,她不能,也不容许自己退缩,只是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他,叫道:“是。我看见你打死了他们!” 靳天择目光一沉,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明明没有看见,为何撒谎?!” 第五十三章 亦假亦真 云初雪不觉他突然欺身上前,显然吃了一惊,直觉地往后一缩,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成功,只得怒道:“我没撒谎,你放开我!” “雪儿!”他的声音突然温和了许多,“你再仔细想想,当天黄昏你进了梵音阁,当真是看到我打死了你的父母吗?你看着他们在我手中的断的气?!” 她莫明地有了一丝不确定,慌乱地倒退:“我,我,我……我是看见的……除了你还有谁?梵音阁里能进密室的人,只有你……” “我只问你,是不是亲眼看见我杀死了他们?如何杀的?用刀?”他咄咄进逼,毫不犹豫。 云初雪不断地喘气,蓦地有了一丝不确定,“是……是你打死的!” 靳天择停住了脚,眼光中有不易察觉的冷漠,“那我告诉你,他们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众人惊呼出声!容上省忍不住问道:“什么毒?” 靳天择冷冷道:“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致人疯狂的迷药,红流。” 容上省皱眉道:“红流只会让人产生幻象,不足人致命。就算云峰夫妇中了这种毒,也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云初雪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恨恨道:“多半是你先将他们迷倒,再动手打死了他们!” 这一次靳天择没有再坚持,只负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周围的人,冷冷道:“云峰夫妇并非我所杀,你们信则已,不信则无。我不想再解释。雪儿你既然回来了,却带来了引魂招的杀手。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高兴!” 云初雪瞪着他,厉声叫道:“江石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不信他是什么杀手!你诬赖好人!你杀了我父母不算,还想连我一同害死!”她忽地转身对着司空一断等人低身拜道:“今日就请各位叔叔伯伯,英雄象杰在此为小女子作个见证,我云初雪与靳天择,有不共戴天之仇,令生若不能报仇雪恨,枉为人子!”说着,她突然手待一把匕首,刷地一声,削下一缕头发来,眼中的恨意,汹涌膨胀。 “靳天择!”她怒叫着,“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云小姐!你不是他的对手!”倒在地上的江石突然大叫道,“你大仇未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云初雪持刀在手,发丝凌乱,衬着一张伤痕累累苍白的脸,愈加显得阴狠诡异,她两眼盯着靳天择,凶光满目,只叫道:“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说着,她便飞身扑了过去! 靳天择侧身一闪,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略一使劲,那匕首便“啪”地一声掉了地。白无及脸色一变,连声叫道:“靳天择,不要伤了雪儿!”靳天择目光闪动,手臂一紧,将云初雪搂进怀中,低声道:“你当真舍得杀我?” 云初雪悲愤道:“你这个禽兽,放开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说最后一次,我没杀你父母!”他低沉的声音,隐约有了不耐的戾气,“以后我不想再解释这件事,你若信我,便依然是我靳天择的妻子,依然是这流云山庄的小姐!” 云初雪一怔,突然捂住脸,哭出声来。 靳天择略一迟疑,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低低道:“你的房间我还保留得完好无损,不信你回去看。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回来的。相信我,雪儿……” 这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有了各种滋味。有人感叹靳天择竟然多情至此,有人怀疑他虚情假义,也有人将信将疑,却明显没有了开始时削剑拔鸳张。 只有站在主位边的杜蘅,听到这句话时,犹如被雷击中,深身不自觉地打颤。这话,她听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靳天择在她面前,深沉地盯着她要相信他时,便是这般柔和恳切。可是现如今,他见了真的云初雪,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还有一个杜蘅!她混乱地低下头,暗暗忧心,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希望他相信你不是云初雪吗?为何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倒是自乱了心? 杜蘅深深地埋下了头,极力掩去心头莫明的酸涩,想悄悄地转回身。眼前灯突然出现一个人,淡淡地盯着她瞧。杜蘅没来由地心头一惊,这人,为何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吗? 他的脸色有些微的发白,面无表情,仿佛罩着一张面具一般。“杜蘅?”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淡,却有着似有若无的危险感。 “你是……”她迟疑着,打量他。 他不发一言,一手抓向她的肩头,出手快疾如风,杜蘅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扭身一闪,右掌慌乱拍出。 他皱了皱眉,显然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招式?” 杜蘅不敢分心答话,连忙又低头闪过,回身又是一掌。她这套掌法自习得以来,从不曾在外人跟前使过,自然不会有人识得。因此接着打了儿招,那人不庄惊诧连连,竟一时生了好奇之心,不急着还手,一心想看她的武功路数。杜蘅暗暗着急,这人的武功比自已高得多,照这样打下去,肯定会吃亏。当下情急之中大叫道:“靳天择!” 这一声又急又切,完全没有细想,全凭直觉叫出声来。众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都朝这边望来。方才她一身男装打扮,站在角落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突然大叫,众人才发觉她是个女子。那男人一听她叫出声来,脸色一变,立刻毫不犹豫伸手往她肩头抓去。 杜蘅大惊失色,只听见靳天择忽然沉声叫道:“雨落式!”杜蘅立刻低身一矮,脚底一滑,往他腿间切去。那男子咦了一声,侧身再进。靳天择立刻叫了一声:“翻云式!”杜蘅手腕一抖,齐臂翻转,直扫他腰间。那男子面色一沉,居然再不闪避,直往她手腕切去。靳天择眸光闪动,手指微弹,那男子惊觉内力强劲袭来,无奈只得回身闪过。这一回身的瞬间,就见白影一晃,杜蘅已到了白无及的身后。 “阁下是何人?”白无及的声音冰冷。 那人面无表情,也不答话,上前就是一掌。白无及挥手化解,拉着杜蘅直直后退。那男人的身形极快,竟然欺身直上,接着又是一掌!众人都是一惊,这人武功好高,不在白无及之下!究竟是什么人? 白无及要分心照顾杜蘅,手下难免慢了一慢,几次被他逮住了空子,险些被击中。杜蘅急得又叫道:“靳天择!”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不知为何,一到情急之时便会不自觉地唤他,仿佛知道他能帮助自己解围。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动,只是冷声叫道:“应准!” 应准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直取那男人的下盘。白无及眼疾手更快,一指点向他左腰。那男人腹背受敌,却并不慌乱,飞身闪过过,突然一声长啸,拔地蹲起!应准见他似乎想夺门逃去,连忙身形一晃,堵截至门前。谁知他在半空之牛,突然折转方向,以迅雷之势朝着杜蘅扑去,众人没料到他有此一着,都不及反应,转眼,他已经抓住了杜蘅的肩头。 “跟我走!”他沉声道。 “你放开我!”杜蘅又惊又怒,挣扎着只声大叫,“放开我!”这拉扯之间,她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散落一头青丝!黑发衬着白玉无暇的脸,愈加显得艳丽无双,众人惊呼一声:“云初雪!” “放开她!”靳天择阴沉的脸色,有如暴风雨倾刻即来,“否则你休想踏出这里一步!” 他冷冷道:“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云初雪在你旁边!难不成你也想学云峰,二女共恃一夫?!” 云初雪微微变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惊疑不定地看着杜蘅:“她是谁?” 靳天择忽然缓了脸色,冷声道:“她是证人,不能走!”那男人哈哈笑道:“证人?证明你没杀人?你不会说,她才是真正的云初雪吧?” 靳天择目光闪动,挑眉冷道:“她叫杜蘅,不是我妻子。我说她是证人,是能证明招影使的人!”说着,他不露痕迹地拉过云初雪,低声道:“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一开始我也迷惑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总该明白我的心……” 云初雪呆住,开始深深地喘气,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和自己长得那么相象的人! 杜蘅的心,却开始寸寸变冷。庄颜曾经说过,他的心里,除了云初雪,再容不下任何一个别的女人!她说对了,难怪庄颜会活得那样若。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也开始有了若味?!杜蘅莫明的惊惶,不,不,不可能的!她不在乎靳天择,一点都不在乎! 只听白无及沉声道:“阁下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究竟意欲何为?!” 那男人扣住杜蘅,移到身前,说道:“她对我有用。你们让开,不然就为她收尸!” 场面剑拔弩张,似乎紧绷到一触即发。所有的人,眼晴都盯着她,杜蘅却突然冷静下来,冷冷道:“我叫杜蘅,无权无利,对你有何用?” “少废话,”他不耐地喝斥,“你糊涂了,我可没糊涂。” 杜蘅微怔,“我糊涂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不是糊涂是什么?”他噬笑,“这世上多得是人有眼无珠,不少靳天择一个。” 杜蘅抽了一口气,冷笑道:“你当我是云初雪?别白费心机了。正主儿在那儿呢?!” 他突然俯头在她耳边,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轻轻道:“他要你做云初雪,把那女的赶出去!只有靳天择信了你,我们的计划才有机会。” 杜蘅脸色大变,不置信地想回头看他,却被他抵住,“别回头,向靳天择求救!”她的胸口不断地起伏,却始终开不了口。他盯着眼前的人,有些不耐了,叫道:“快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白无及正色道:“阿蘅不过一个弱女子,阁下这样做,有失道义!”他没再犹豫,伸手就往那男人的手臂挥去。那人没料到他真会出手,只得回身闪避。杜蘅心里还没有完全消化刚才他给她的讯息,竟丝毫没有反应,白无及急忙叫道:“阿蘅,攻他左腰!” 杜蘅蓦地一惊,连忙转身去攻,那人却早已有所防备,扣在她肩头的手忽然一使劲,只听见一声脆响,杜蘅只觉得肩胛似要碎裂一般,顿时脸色一白,痛呼出声!白无及大惊,再不留情,直攻上前。那男人扭身一闪,身体滑出数尺,直直地掠了出去。 他滑到门口,那门已被众人堵住,应准当前,实难攻出去。他回身一闪,刷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剑来。这剑细如马鞭,阴冷泛蓝,刚柔相济,挣挣作响。他扬剑一挥,凌厉的剑气如利刃划向门前,众人惊呼一声,立刻闪避,只见大门砰的一声,碎裂倒地!他再不迟疑,一把抓起地上的江石,谁知顾问天的眼先从未离开江石,眼见他飞来,立刻上前一剑,那男人吃了一惊,身形一缓,陈绞也随即攻了上来。他眼光一沉,只得放下江石,飞身跳了出去! 靳天择厉声喝道:“追!” 景忪绿色的身影如前一般,飞了出去。白无及也随即跟着追去。杜蘅跌倒在地上,捂着肩头,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只手仲过来,捏住了她的肩膀,她痛呼一声,眼泪迸流不止。挣扎着想站起身,却被那只手按住:“别动!除非你不想要这只手了!” 她一抬头,竟看到庄颜一双清冷的眼。 “你的主子还真是心狠!”她冷冷的笑意里,隐舍着一丝讥俏,“这般待你,还算是对你有情有意?”她嘴上说话,手下却没有停,不知从哪里扯来一匹丝布,将她的肩膀直直地缠死,杜蘅连声痛呼,却又拼命咬牙忍住。庄颜看了她一眼,掏出一个药瓶来,递到嘴边:“吃!” “怕我毒死你?”庄颜冷笑。 她咬了咬牙,闭了眼吞下药。不一会儿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清凉许多,仿佛肩膀也不那么痛了。“谢谢你。”她缓过一口气,无力地说。 庄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杜蘅心中一片冰凉,比那伤口还要痛,忍不住自嘲笑道:“你可是在笑我?你有资格笑我。如今我可真是什么都不是了。” 庄颜别过脸,没有理她。杜蘅叹了一口气,似有若无地说道:“进了这流云山庄,我一直最怕你。可是后来我发现,你有个致命的弱点……” 庄颜猛地回头瞪着她,冷冽道:“你住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蘅竟自失笑:“没错没错,我们竟是一样的人……我不够资格笑你,你亦不会笑我。因为……笑对方等于在笑自已。”她低头若涩地吞了吞口水,率扯着伤口,又开始作痛,额头冷汗岑岑,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庄颜眼光沉了沉,又摸出一粒药来,塞进她嘴里,“一会儿去上点药,你伤了筋骨,刚开始这几天肯定疼痛难忍。忍过去就好了。” 杜蘅吸气,清醒了一分,笑道:“原来你心肠这样好,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用那样想你。”她挣扎着坐起身,直盯着她笑。庄颜的脸色竟有一丝不自然,冷着脸道:“我不过是看不下去男人欺负女人!别以为我会对你好。” “唉!”杜蘅长长地叹息,“我真不该来的。你正好趁此机会把我撵出去,一了百了。” “你想出去?你不怕死?”庄颜目光一动。 “怕呀。”杜蘅若涩地笑,“可是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我终是个不中用的人……”庄颜回头看了场内的靳天择和云初雪一眼,脸色忽然复杂起来:“你不能走。” 杜蘅有一丝讶异,她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她离开的吗?禁不住笑道:“如今正主儿回来了,我多留也无用。对了,你的感觉这么准,有没有想到,云初雪真的没死?” 庄颜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别说她不是云初雪,就算她真的是,我也不会让她再回到衣轩!” 杜蘅怔住:“你何以证明她不是云初雪?!” 庄颜冷冷道:“她若真是,为何看庄主的时候,毫无情意?世间爱恨之事,原本一线之差,在她眼里只有恨,没有爱,云初雪绝不会是这种样子!” 杜蘅惊讶道:“你说的话好深奥,我听不明白。” 庄颜盯着她,半晌方道:“她所有的仇与恨,都与爱无关,只是单纯深入骨髓的仇恨!她心底里流露出来的的情感,是敌意,而不是因爱生恨!她是假的。现在,听明白了?!” 杜蘅说不出话来,现在她总算顾教了庄颜的敏锐,连这些细微的,无从感觉的情绪,她都能判断得出来,那……一般人在她面前,如何掩藏得了心思?杜蘅不禁暗吸凉气,却禁住地惋叹,这样一个奇女子,偏偏也深陷情爱之困!可惜可惜! “你现在必须留下,我不希望庄主被她所惑。”庄颜盯着她的眼晴,似乎想找出端倪,却又一无所获,皱眉道:“你的身份虽然无法确定,但比她要好。她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杜蘅惊道:“你不会还要我扮云初雪吧?!” “必要时,你就得这么做。”庄颜的语气十分果断。 杜蘅皱眉,“凭什么?我好象不欠你什么?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面色一冷,忽然用力捏住她的肩头,杜蘅痛呼一声,连连道:“别,才夸你好,你就来这一下。行了行了,我怕了你,答应你不成吗?” 庄颜牧回了手,冷冷地看她,“你的主子根本就在耍你,他对你若有半分情意,绝不会这样逼迫你。你是个重情之人,注定要受这情爱之若。我劝你一句,及早收回了心,省得将来绝望。” 杜蘅看着她清冷的脸,竟忍不住笑道:“那你呢?这句话,好象也适舍你。 不过你不怕绝望吧?” 庄颜内心微微抽痛,却硬声道:“胡说八道!”站过一旁,再不看她一眼。 杜蘅突然觉得她表面强冷的样子,居然可亲了几分,子是挣扎着站到她身边,叹息道:“别否认了,既然大家都是一路人,不妨说几句贴心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应管家对你真是一往情深,刚才连连出手救你,我不信你真的毫不动心。” 庄颜捏紧了手,却没说话。 “你比我好,至少你还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愿意守着你,为你什出。可是我呢?我守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幻境,不知道他究竟想怎么样。我如果是你,宁愿走向那个愿意真心爱我的男人,也不会守着幻境痛若一生。”她幽幽的声音,有说不出的伤感。 “你!”庄颜回头瞪她,“我不要你教训我!” “我没教训你。”杜蘅笑意淡淡的脸上,有一丝难得的认真,“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我说是的真心话。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跟你说这种话?”她看了一眼容上省,冷笑道,“你父亲?或许他不配叫做你父亲。” 庄颜震动一下,冷声道:“我没有父亲。” “那你想走你娘的老路?”杜蘅平静道。 “关你什么事?”庄颜难得有一丝根狈。 “既然所爱非人,就放下吧。”杜蘅叹息,“你有这个机会,别错失。”她的眼中涌出深深地薄寞,自嘲地笑道:“总好过我。”不知为何,她这会儿特别想跟庄颜说话。自从进入流云山庄,她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深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每天都神经紧张,更逞论找到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人。可是刚才庄颜伸出来手帮她处理伤口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和自己那样接近,接近得让她不愿去防备。 “你也有机会。”庄颜终于松了口,虽然那平淡的语气里,仍然清冷,却隐有一丝关心。 杜蘅咧嘴轻笑,“无所谓了。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能再活三年我已经够了。遇到他,也够了。将来的事,不是我能控制,我就不控制吧。随波逐流,也没什么不好。” 庄颜面色微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当真爱他,爱得可以放弃一切?” 杜蘅沉下眼,若涩地笑:“不知道。也许遇到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今天。可是我不能选择。他要我来,却不告诉找来做什么,我本可以拒绝,可是我却来了。你明白的,我不能拒绝……” 庄颜忽然看了一眼靳天择,沉声道:“记住我的话,你会有机会。”说完,她突然大步走上前去,问道:“庄主,江石如何处置?云小姐要回衣轩吗?” 靳天择看了她一眼,说道:“应准,江石交给你处理。雪儿随我回去。” “我不走!”云初雪负气道:“江大哥不是坏人,你放了他!” 靳天择眼光一暗,冷冷道:“你当真信他不是怀人?却相信我是个杀人的恶魔?” 云初雪瞪着他不住地喘息,却没说话。应准上前道:“云小姐勿动怒,请听在下一言。这江石在半年前,曾易容为厨娘,混进庄来,趁人不备,杀害了参天门门主顾家二小姐。当时他逃了出去,但我们一直掌控着他的行踪,这次他带你来流云山庄,分明就是别有所图,云小姐要明辨是非,切勿为好人所利用!” 云初雪怔怔倒退一步,失声道:“我不信!” 杜蘅心沉如冰,他早知道云初雪的存在?那先前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做戏?她突然之间慌乱起来。 应准又道:“他在山庄内杀人,查案之时露出真面目,庄内大多人都看到。当时他逃走时,曾抓住杜蘅相威胁,不信你问杜蘅!” 云初雪抬眼朝杜蘅望去,二人四目对视,都愣住了。半晌方听云初雪颤声道:“她……她到底是谁?” 庄颜冷冷道:“她叫杜蘅,只因长了一张和云小姐相似的脸,才进了衣轩。”这话说得众人又议论纷纷,看来靳天择还真的是个多情种子啊,妻子不见了,竟然找了个跟妻子一模一样的女子放在身边! 云初雪抚脸冷笑:“只可惜我的脸,已不象从前!” “那有什么关系?我不嫌弃。”靳天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随我回去吧,你的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 云初雪甩开了他,冷冷道:“你以为就凭几句话我就信了你?” 应准叹道:“招影使乃引魂招四大杀手之一,坏事做尽,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云小姐何若执迷不悟?!” 云初雪低头若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杀手,我只知道,他救过我的命!就算他真有什么目的,但终归……于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杀了他!” 应准庄颜对视一眼,忽听靳天择道:“好!我不杀他。但你必须跟我走。” 说着,他上前又拉住了她的手。云初雪浑身一颤,唇角忍不住哆啸起来。她眼中惊疑难定,显然无法抉择。 靳天择又道:“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还怕我会负你?你回来了便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相信三位家主,也会乐见其成!” 云初雪转眼朝三大家主看去,三人面色凝重,似乎也疑虑重重。半晌方听司空一断道:“你当真没有杀云峰?!” 靳天择冷笑:“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云峰?!” 风行远叹道:“没有。但你确有嫌疑。” 靳天择道:“那就找到证据再来杀我!”他毫不犹豫地拉起云初雪,大步往门外走去。云初雪的脚步迟疑了片刻,随着他走了三步,终于在看到迎面而来的白无及时,停住。 “雪儿!”白无及惊讶地看着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初雪眼中浮出泪光,轻声道:“白大哥!我想去爹娘的坟前拜祭。” 白无及叹息:“应该的。我也随你去上一柱香吧。” 靳天择冷冷道:“你不是去追那杀手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无及怔然道:“景忪追去了,我惦记着雪儿,所以先回来看看。” “她是我的妻子,请你自重!”靳天择的声音开始发沉,“请让开。” “如果她不愿意跟你走,我不会让开。”白无及的声音也很冷,“我说过,不会再退让。” 靳天择瞪着他,忽又回头看着云初雪道:“你想去拜祭你爹娘?那就随我来。”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云初雪咬着唇,似乎心意难决。白无及轻叹道:“我陪你去,不用怕他。”云初雪面色一喜,立刻与他出了门。 杜蘅眼看着三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外,屋内的人都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立时象开了锅一般热闹。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仿如被冰雪覆盖,冷得隐隐作痛。 风行远叹道:“今天比武选拔武林盟主,却不想出了这些事情,如何是好?” 司空一断看了一眼应准,没有说话。三组比武的人,决胜出来的,除了应准,就是那个云初雪。如今云初雪已走,要不要再参与选拔,尚未可知,即使要来比武,以她的武功,想打败应准或是自己,都绝无可能。这样说来,就只剩下个应准了。当下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引魂招杀手一事,我们暂且放下。如今选举武林盟主,才是正事。” 众人一听,都点头称是。骆宝新道:“如今候选人就只有应准与司空大侠了,两位不妨来一较高低,早日选出盟主,不要让那引魂招有可乘之机!” 应准听罢,连忙拱手道:“在下只是侥幸,才得了机会来选盟主,不论是人才武功,在下都不如司空大侠。这场比武,已有胜负。” 司空一断一听,面有喜色,却仍然道:“应准,你不必谦虚,既然诸位英雄都同意选你来参选武林盟主,你就应该有始有终。来吧。”说完,他站到场中旧,摆开架势准备应战。 应准一愣,连忙道:“在下绝不敢与司空大侠一争长短。请司空大侠见谅。这场比武,在下愿意认输。” 众人都愣住了,这司空一断究竟走了什么运,靳天择弃权,紧跟着这应准也弃权?!敢情他们流云山庄和司空家早已内定好了谁是武林盟主?!一时间众人惊疑不定,只听骆宝新笑道:“好,真是天意所归,想来司空大侠注定要做我们的武林盟主。在下恭喜司空大侠!” 张七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叫道:“根本一招没打,胜之不武!这个武林盟主,不是选来的,倒象是偷来的!” “你说什么?!”骆宝新叫道:“什么叫偷来的?有本事你去选个看看!” 张七星跳了出来,大叫道:“诸位!说好了选盟主要按规矩来,这司空一断一招未出就成了盟主,将来传出去,如何服众?你们说是不是?” 司空一断面色微青,冷冷道:“那以张教主之见,该当如何?” 张七星嘿嘿一笑,说道:“既然是比武见胜负,当然得打了。” 司空一断道:“又不是老夫不肯打,是他们不肯跟老夫打!”那意思说得很清楚,人人都怕了我,不愿出手,又能怎样? 张七星转了转眼珠,嚷道:“应准胆子小不敢跟你打,可是还有个人呢!” 众人纷纷摇头,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自然更不是司空一断的对手了。张七星笑道:“不管怎么样,比过才能算数!那云小姐这会儿走了,咱们应该明日比过,再定谁是盟主!” 司空一断面皮微微抽动,冷笑道:“好!那老夫明日与云小姐比试过再做盟主不迟!” 应准沉吟道:“既然如此,就请各位英雄先回房休息,明日再战。秦钟!” 奏钟连忙上前道:“各位英雄,请先回房,稍事休息,小的会派人给各位送饭去,有何要事尽管到我外事处来!” 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议事斤里片刻便人去搂空。庄颜上前看着应准道:“你为何弃权?!” 应准微怔,叹道:“我的武功本就不是司空大侠的对手,何若再战?” 庄颜道:“你能打得过容上省,未必赢不了司空一断。”应准沉默不语,庄颜又道:“你不想打,总该有个原因。” 应准抬眼看她,轻声道:“难得你费心,让我有了这个机会,只是可惜,我心不在这武林盟主之位,而在……”他突然顿了一顿,却没再说下去。 庄颜身子微震,袖内的手捏住,却是转过了身,冷声道:“你看好江石,我看那顾问天对他恨之入骨,难保不会出事。” 她抬脚欲走,却听应准道:“你要多留意杜蘅,云初雪若果真回了衣轩,二女必有磨擦。我怕庄主会心绪不定,让人有机可乘。” 庄颜微微点头,转眼看见站在一旁的杜蘅,似乎是在神游,心思不知去了哪里,不由上前道:“你先随我回去吧,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杜蘅回过神来,犹豫着看她,却只能点头轻叹:“好吧。”她的确无处可去,身上又带了伤,此刻唯有庄颜一人,能让她有片刻安慰。于是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往衣轩去。进了衣姿搂,只见四个丫头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前,似乎在不住地张望,一见到她,浮云便笑道:“可回来了!” 杜蘅微微愣住,她上前来看见她肩头裹着丝布,不由惊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这声音立刻将其他三个丫头也引了过来,灵玉叫道:“哎呀,见血了,赶紧拿药来。” 素心一见立刻奔回房里去取药,徘影也围了过来,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又赶紧去打水。看着她们关心忙绿,杜蘅莫明地心头一酸。口中却笑道:“不用紧张,只是点小伤。” “小伤?”庄颜冷冷道:“你伤了筋骨,不好好养着,这只手以后想灵活如初,就难了。” 杜蘅吓了一跳,连连道:“你唬我吧?” 庄颜道:“我有那闲工夫来唬你?!你现在不觉得痛,是我给你服了药,暂时压制了痛觉。一会药效过了,别来求我!”说完,她抬脚欲走,却被浮玉一把抓住,笑嘻嘻道:“庄管家,你把药搁着,我一会儿给杜蘅吃。” 庄颜冷眼盯着她,浮云仍然满面笑意,尽是讨好的模样,“好不好嘛?赶明儿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庄颜没有作声,她有些急了,扯着她的袖子直叫:“好姐姐!求你还不成吗众人都是一愣,浮云一向性直口快,平日尤其惧怕庄颜,从不敢在她面前多说油滑之言,令儿倒怪了,为了个杜蘅,竟然这般涎脸求情!而且……竟开口叫庄颜姐姐! “你,叫我什么?!”庄颜显然怔住了。 浮云索性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呀,你虚长我三岁,我叫你姐姐不成吗?你看阿蘅伤得这么重,留点药给她吧。” 庄颜瞪着她,竟半晌没说出话来。杜蘅忍不住笑道:“好浮云,你这一叫,倒把人的好姐姐给叫傻了。好歹这世上,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吧。” 浮云微微一愣,又笑道:“姐姐要是喜欢,以后就这样叫,好不好?” 庄颜忽地沉了脸,“别跟我套近乎!做你该做的事!” 浮云撅起了嘴,把手一摊:“那,给我药!” 庄颜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发火。只从衣袖中掏出药来,塞进她手里。浮云喜出望外,连声叫道:“太好了,谢谢你!”她将药放进杜蘅手中,这才笑嘻嘻道:“好了!一会你要是痛了,就再吃点。对了,你吃过饭没?” 杜蘅心头一热,看着庄颜道:“还没呢。庄管家,一起吃点吧。” 庄颜转开头,说道:“我还有事,你们吃吧。记住,庄主回来时,通知我一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杜蘅不禁喃喃道:“外表象块冰,心里却比谁都热。庄颜啊庄颜,你何时能解情困?我又何时能解进局?!我们果真是一样的人,都身不由已。”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恨杀 通往后山墓地的路,很是崎岖不平。路上的三个人,走得很慢,似乎并不急着赶路,沿途尽是野草树丛,几乎辨不清路。走了一会儿,云初雪终于走不动了,停下来不住地喘气。 “你还好吗?”白无及上前托住她的胳膊,关切问道。 “还好。”她轻轻拭去额头的薄汗,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却隐有不自然。 看着她脸上的伤疤,白无及不禁眸光一沉。“雪儿……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云初雪沉下眼光,轻轻道:“过一天,便是一天。行尸走肉,能怎么过?我夜夜睡不安稳,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爹娘遇害的样子!” 白无及长叹一声,却说不出话。 云初雪轻咬嘴唇,冷冷道:“我只恨我为何那般没用,不能手刃仇人!” 白无及去握她的手,柔声道:“雪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当真要在这里卿卿我我?当我死了吗?”靳天择出现在前面树林前,阴冷的目光令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他冷声叫道,“前面就到陵园了,还是想着你的父母吧。” 云初雪低下头,极力压制心头狂涌的怒气,不再作声,二人一同出了树林,来了陵园前。大大小小的墓葬,错落有致地出现在一片芳草花香的悬崖边上,清雅如春风丽园,全然没有死亡的沉痛,在一片绿意生机中,看似平和的陵园,在尽头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深处的绝望与幽秘。 云初雪沉默着走到云峰墓前,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她脸上尽是悲戚之色,扶着墓碑只是流泪,说不出半个字。白无及上前来,点了香,递到她手中。她手指不住地发颤,几乎捏不稳,挣扎着在父亲墓拜了,又到母亲墓前叩头。靳天择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知道白无及也拜过,转头盯着他道:“你从不解释云峰之死,却一再地要雪儿信你。今天就在他们二老面前,你将真相说明,也许雪儿会原谅你。” 靳天择冷冷道:“所谓真相,却未必是事实。雪儿若真是我的妻子,就应该相信我。否则夫妻情分,又如何继续?!” “谁要跟你再续前缘?!”云初雪忿忿地打断他,“我回来是来报仇,不是来跟你叙旧!” “你想杀我?你杀得了我吗?”靳天择眼中的讥诮,一闪而过。 “我打不过你,也要拼命!”云初雪怒很丛生,咬紧了牙怒叫。 “三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靳天择上前一步,直视着她,“你坠下悬崖之前,纵然心有不甘,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恨!” 云初雪怒极反笑,那笑容竟有两分凄凉:“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当时我心已碎成粉末,即使要恨,当然也没有这三年折磨来的恨意强!” 靳天择收回了眼光,沉声说道:“你不信我,大可以留下来,做这流云山庄的主人!日子长了,你自然明白我的心。” 云初雪指着他恨道:“要我留下来?!好,你不承认自己是个为善之人,那就让我来把你这层人皮扒下来给众人瞧瞧!” 靳天择冷冷笑道:“我向来不善,从不伪善!雪儿,看来一年的朝夕相处,你还不够了解我。注定要让你失望了。”他话外似有话,弦外另有音。 云初雪胸膛起伏不定,瞪着他说不出话!当今世还有谁敢当众说自己根本不善?!只有他靳天择足以狂妄至此! 白无及沉吟道:“雪儿,你当真决定留下?!” 云初雪微怔,叹息道:“白大哥你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可是我大仇未报,实在不能再有他想,望你明白。” “我明白。”白无及悠悠叹息,“当年是我负了你,如今,你要作这样的选择,我亦只能助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留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 云初雪哽住了喉咙,却没能发出声音。她连忙转开头,抹了一滴泪,“有你这句话,今生已足够。” 白无及转开目光,深恐自己此刻会失去控制,上前去安慰她。只得四下张望,似无意道:“为何云家陵园建在这悬崖边上?” 云初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先前问过父亲,他只说,这是祖宗的意思,后辈勿需多问。这片陵园除了我们云家人,极少有外人进来。先辈们去世之后,外人来拜祭,也仅限于到衣轩灵堂内,除非是特殊的人,否则到不了这陵园墓前。” 白无及心头微动,又道:“也许,云家先祖,不喜有人打扰,所以才选了这绝处清静之地。” 云初雪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她转眼看着父亲的墓碑,禁不住眼光略暗,喃喃叹道:“爹死了,还是和大夫人葬在一处。可怜娘对他一片痴心,到底不及大夫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来得重要!” 白无及叹道:“自古情字最难解。云庄主虽然心中念念未忘大夫人,但他与你母亲生活多年,相敬如宾,厮守恩爱,也不枉这夫妻一场。” 云初雪神情黯然,忽然抬头去看靳天择,他目光郁沉,正死死地盯着她,不禁心一沉。 “你们两个说完了吗?”他忽然上前来一把抓住云初雪道,“说完走了。” 云初雪想挣脱,无奈他抓得死紧,下意识地朝白无及看去,他一脸的平静,眼光深处,隐有一丝冷意。 靳天择抓住她一路疾奔,回了衣轩内。云初雪使劲儿地想甩开他,叫道:“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进了衣姿楼,素心坐在门前打扇,一见他二人立即站起身来拜道:“奴婢见过庄主。” 靳天择也不说话,径直将她拉上楼,哗地一声打开了房间的大门。阳光倾泻而入,房内窗门打开,敞亮无比。厚实的梨花木家俱,清香淡雅的兰草,浅紫的纱帐,一如从前。云初雪神思有一刻的恍惚,她举步走进屋内,梳妆台上的摆设,似乎都与三年前一模一样,毫无二致。她轻轻地喘息了一声,眼眶突然湿润了。 洁白的手指轻轻抚上桌案,一抬眼,铜镜内那张脸,却已是面目全非。她怔怔地发呆,唇角忍不住哆嗦,猛地转过身,只是喘气。 “是不是和三年前你离开时一样?”靳天择的声音侵入,让这安静的房间内突然变冷。 云初雪冷冷道:“时光最无情,任何事,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是吗?”他走到她身后,轻声低语:“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坚信你会回来。三年前你不听我说任何话执意跳下悬崖,你不甘心,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云初雪身子轻颤,硬声道:“你知道我会回来报仇?” 靳天择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你仍然认为是我杀了你父母?” “不是你是谁?”她深深地吸气,却没有动。 靳天择目光微闪,“当然不是我。至于是谁,我也在查。也许不久后就会有答案。” “当真?”她蓦地转身盯着他,没有放过他眼睛里任何一点变化,“你能查得出来是谁杀了他们?” “如果我查出来,你就会相信我吗?”靳天择平静的脸色,没有任何波澜。 她毅然道:“不错,如果你能查出真凶,说服我,我就信你。” “信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他轻言细语,一只手不觉握住她的纤腰,往自己怀里轻带。她略一迟疑,抓住了他的手,冷淡道:“等你找到真凶再说!” “在找到真凶之前,你不会再急着杀我了吧?”他的手没有移动半分,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直传到她的肌肤上,令她莫名轻颤。 她低下头,咬牙道:“我……我可以不杀你,但是半年内你若查不出真凶……我一定会杀了你!” “半年!”他微微扬眉,眼角隐有笑意,“我只要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交不出真凶是谁,任你处置。” 云初雪怔住,他何以如此有把握?难道他已经有了线索?当下皱眉道:“你说话算话?” “当然。”他低头,俯身倾向她,握在腰间的手,略略一紧,她不由自主倒向他怀中,却慌忙以手抵住,急道:“你做什么?放开!” “我怎么舍得放?”他在她耳边低语。埋首忽见她左侧脖颈处,隐约的疤痕,不禁眸光一沉。 云初雪咬牙怒道:“你放开!不许碰我!: 靳天择毫不迟疑,以唇贴上她的脖颈,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令她一阵战栗。终于控制不住使劲推他,口中叫道:“你这个……该死的……放开我“她在他怀中挣扎扭动,却似乎适得其反,那掌握在她腰间的手,愈收愈紧。她整个人,已在他胸口揉成一团。 “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声音极轻,却透着沁凉,有蛊惑之意,缓缓传送进她的耳中,让她又怒又气,却无可奈何。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大声叫道。 “你说呢?丈夫对妻子会想怎么样?”他唇边的笑意。忽然有一丝邪气,令她突然乱了方寸。 “不!我……我现在还不能相信你!你放开我。”她心慌意乱,完全没了主意。 他眸光微闪,忽然厉声叫道:“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战战兢兢地走出一个人影,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轻轻道:“奴婢……奴婢只是路过……庄主恕罪!”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云初雪见他仍然紧紧地抱着自己,没放松半分,不由又羞又气,挣扎着低吼道:“你快放开我!” 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盯着门口的人,说道:“浮云,你越发没规矩了。谁让你上来的?庄颜呢?!” 浮云吓得一哆嗦,连声道:“庄主恕罪,奴婢真的只是路过,眼见着门开着,所以一直不敢走过去。奴婢……只是下去给阿蘅拿药……真不是有意上来偷听……” 靳天择脸色一沉,终于松开了手。云初雪迅速脱离了他的怀抱,退到一旁喘气。靳天择沉默着走到门口,盯着浮云道:“拿什么药?” 浮云连忙道:“阿蘅受了伤,庄管家留了些药给她。说是痛得厉害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刚才她就嚷着痛,所以奴婢才……下去取药。”她的头埋得很低。快要垂到胸口去了。 靳天择回头看了眼云初雪。面无表情说道:“你先休息,晚饭时我再来。”说完,他大步出了门去。云初雪抚着胸口,莫名松了口气,眼光不自觉地朝浮云瞟去。她站起身来时,正好与她眼光对视,云初雪看见她的眼睛里,分明没有那分慌张失措,却又一分意外的冷静和含义。云初雪一怔。 浮云低身施礼,却没说话,转身走了。 靳天择推开门进来时,杜蘅正痛得神志模糊u,靠在床边发抖。庄颜说得一点都没错,那药力一过,立刻就受不住了。肩头的伤,犹如烟熏火燎一般折磨着她,让她恨不能将整只手割开!看见那青蓝的身影走到跟前时,她只能微弱道:“浮云,浮云,药拿来了吗?” 他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杜蘅虽然无力抗拒,脑子里还强撑着一分清醒,不住地叫:“你走开!不用管我,浮云!浮云快来!我受不住了。” 浮云跟着踏进屋门,连声叫道:“来了,来了,药来了!”她忙不迭地将药送到她嘴边,却被靳天择一把抓过去,冷声道:“这是什么药?!” “是庄管家给的。”浮云怯怯道,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靳天择将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起眉头道:“这药不能多吃,吃多了坏脑子。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 杜蘅已经痛得快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喃喃道:“就是受伤后吃的,快给我,我受不住,痛死了!” “还不到三个时辰,不能吃!”他果断地将药扔了出去。杜蘅心神俱焚,大叫道:“你干什么?!”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捡药,却别靳天择一指点中穴道,倒回他怀里。她又痛又怒,全身都像被火炙烤,几乎说不出话来! 靳天择眸光微沉,叫道:“浮云!去请白无及来!”浮云慌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跑。靳天择又唤道:“灵玉!”灵玉立刻现身,他沉声道:“守着门口,不许人进来!白无及来了就通报。” 灵玉低身一福,带上了门。房内立刻安静了。靳天择这才将杜蘅放倒在床上,去解她的衣衫。杜蘅大吃一惊。立刻紧拉住衣襟,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靳天择道:“你的伤口必须立刻处理,不能耽误!”说着,嗞啦一声,衣衫应声而裂,露出了肩头!那肩头隐约可见五个指印,留着暗红的血,原本雪白的肌肤此刻已经淤青红肿,微一触碰,都足以令她痛不欲生! 靳天择冷了眼光,“好狠毒!看来他们对你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杜蘅眼光迷离,完全说不出话,可是内心的痛,却已经让她麻木了肩头的伤。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床顶,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靳天择封住了她肩头的穴道,疼痛立时减弱了不少。他取来薄被,替她盖好,轻声道:“你的伤不算太重,白无及有办法治你。但这些日子不能多动,以免伤势加重。” 她沉默着,没有答话,也没有看他。靳天择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叹息道:“这是怎么了?不想理我?!” 她突然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是你不想理我了吧。你妻子回来了,怎么会再看我一眼?其实你没必要再来管我,你说得没错,这这伤不重,迟早会好。等伤好了,我就离开这儿……反正我在哪儿都是多余。” 靳天择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想去哪儿?” 杜蘅淡淡地半闭了眼,“随便去哪儿都一样,总之不能再留在这儿。” 靳天择突然烦躁道:“你没地方去就留下。” 她讶异地张开了眼,“留下?你不怕你的妻子不高兴吗?留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身边,多怪!”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两声。却笑得很干涩,“总有一天,她会了解事情的真相,知道你并没有杀她的父母。你们夫妻,破镜重圆了,我留下来算什么?!” 靳天择阴沉的脸,突然扬起一丝喜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也相信我没杀云峰?” 杜蘅怔了怔,无力地别过脸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跟我没关系。” 他微微愣住,却低下头,俯身在她面前,与她的眼睛直视,仿佛想看穿她的心事一般,直盯着她瞧。那目光温和平静,没有半分侵略性,却是复杂难懂,沉晦不明。杜蘅心忽地一颤,连忙闭上眼,平静道:“我想休息一会,靳庄主请吧。” 靳天择没有放开手,直视轻轻地替她拢了拢被子,轻声道:“你睡,一会儿白无及来看过我便走。” 杜蘅又睁开了眼,“白公子要来?!” 靳天择面色微沉,冷冷地点头:“不错,我让人请他来替你看看伤势。你,很盼着他来?!” 杜蘅垂下眼,淡笑:“他是神医,谁不想得他出手救治?!虽然我死不了,可也不想受这份罪!” 靳天择阴沉的眼光在她脸上扫视,犹疑不定,半响方道:“仅仅这样?” “不然你以为会怎样?”杜蘅笑得很勉强,“他心里,和你一样,只有一个云初雪!比武时,他发现那女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甚至不惜拱手认输!为了她,他一改温和态度,处处和你作对!如果云初雪要他做什么,他也一定不会拒绝!”她深深地叹息。隐约觉得心口的刺痛,已经盖过了肩头的伤痛,脸上却仍然在笑,“这不挺好的?他也算明白了自己的心,不算晚,不算晚……”忆及先前在云居时,他曾拥着自己看那药草,百般关怀赠药,靳天择更是霸道示爱,处处缠绵,不由莫名眼眶酸涩。原来所有的一切的温存柔情,都只是片刻的甜蜜幻象!就像夜里悄悄绽放的昙花,美丽惊人,却永远留不到天明! 杜蘅深深吸气,对着靳天择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明白得很。想来,我一直都只是个替身罢了。本就该有这一天。” 靳天择目光闪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却终是没说话。忽然他站起身来离开床边,淡淡道:“你明白就好。往后你想走想留,我都无所谓。” 杜蘅淡淡地叹息:“多谢靳庄主好意。我想……我还是走了的好……” 只听灵玉在门外低身道:“白公子到了,庄主。” 靳天择打开了门,白无及大步走了进来,淡淡问道:“阿蘅,你要去哪儿?” 杜蘅一见他,连忙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岂料被子滑落,半个身子立时暴露出来,她吃了一惊,不由得满面通红,立刻又躺了回去。连声道:“我还没想好。白公子……又要劳烦你替我治伤。” 白无及立刻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轻声道:“你别动,先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揭开被子,眉头轻皱,在伤口处细细地打量,半响方叹道:“还好,虽伤及了筋骨,但不算太严重。仔细用药,好好休息,最多半月就能好转。” 说着,他取出药来,轻柔地为她上了药,又开了方子,让浮云去煎药内服。做好一切,他柔声叮咛:“前三天最好不要下床。以免加重伤势。三天后你可以轻微活动,但这只手切不可提重物,多休息,否则手就废了,懂吗?” 杜蘅眼中浮出一层雾气,却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好,多谢。” 白无及又道:“若有何不适,就差人来叫我。切不可胡乱用药。” 杜蘅连连点头,感激道:“多谢白公子,你的恩德我一定不忘。” “什么恩德,”他哑然失笑,“医治人是我的本份,别说是你,不论是谁受了伤,我都会相助。 杜蘅怔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在他心里,还有特别的地位?她唯恐自己自作多情,连忙低垂了眼,不敢再说话。 “阿蘅,”他语气亲昵,“别担心,你的伤很快就好了。等你好了,再来云居看我的药草。” 杜蘅猛地抬眼去看他,只觉得他平和温存,一如从前,不由愣住,不自禁地喃喃道:“你,还欢迎我去?你不去陪……”她想说云初雪,却又咽了回去,深觉自己愚笨,为何这个时候提什么云初雪?! 白无及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靳天择,淡淡道:“雪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靳天择似乎不想多说。 白无及站起身,对着她轻笑道:“那我不打扰了,你休息吧。明天我会再来。前三天很重要,你记住,不要乱动。”他慢慢地出了门,消失在楼道深处。杜蘅的眼光仍然落在那道门前,怔怔地发呆。 “看来你真的对他有意!”靳天择冷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杜蘅收回眼光,失笑道:“我对他有意?!靳庄主你太抬举小女子了。我没那个福气。他这样的人……我怎么配?!”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目光愈见阴沉,而杜蘅却浑然未觉。 “他是光明中的仙谪,而我……只是地洞中未知的杂草。”杜蘅的语气难掩失落,自嘲地笑:“他对我的关怀,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却不知这世上,能得他心的女子,会多幸福……我怎么配……” “是他不配你。”靳天择不知何时走到了床前,坐在她身旁,目光紧紧地锁住她,“别把他想得那么高尚,更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卑贱。” 杜蘅微微一怔,无声叹息:“我不认为自己贱,只是卑微。当初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 “谁?”他的声音不知觉地轻颤。 “我的主人。”她忽然平静下来,笑道:“显然,他不可能真会爱我。在他心里,也许我就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他让我学会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事。所以,即使只是做一颗棋子,我也愿意飞蛾扑火!” 靳天择的心,忽地一缩。 她歪过头想了想,忽然笑道:“或许,他对我还是有一点感情。谁知道呢。现如今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他是处心积虑要我忘了他,以免破坏……”她顿住,长长地叹息,“谁叫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注定做不了自己。” “你,真的肯为了他,飞蛾扑火,不顾一切?”靳天择的声音,低沉发颤。 “我无从选择。”她面无表情,淡淡道:“庄颜说得对,就算我拒绝,他仍然有办法让我答应。那何必那么麻烦?反正从一开始,他便打定了这个主意!”否则,他怎么会让自己在飘香谷住了三年,教她记熟阵法机关,甚至教她做菜,教她习武?!原以为,他对她是特别的,如今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日后送她来这天下第一庄! 杜蘅禁不住苦笑,看着靳天择道:“等我好了,我就走了。我们打了这么久的如意算盘,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你应该高兴,等回了妻子,赶走我这个眼中钉,不用担心日后无数的变数了。” 靳天择盯着她没有说话。杜蘅因为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而略微不安。这眼光不似先前那般平和,隐约有个凌厉的霸气。 杜蘅拢了拢被子,轻声道:“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她闭上了眼,听见靳天择起身,关门,脚步渐远。她突然控制不住地伤心,默默地流下泪来。在她生命里的每个出现的男子,不论是记忆中的,还是身边的,都无一例外地弃她而去。原来在这世上,她永远,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杜蘅放任自己眼泪肆虐,顷刻打湿了枕被。哭得累了,她很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只得睁大了眼,看着房顶发呆。中途浮云来送药,喂饭,她草草应付,不想多说话。浮云还想着找些乐子来逗她,可是见她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只当她是伤痛难忍,没有多在意。 一夜迷糊过去,清晨醒来时,浮云又来送药,她挣扎着坐起身,茫然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浮云端着药坐到床前,笑嘻嘻道:“看你的样子,比昨天好多了。来,先吃药,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下去帮你做。” 杜蘅感激道:“浮云你真好。多谢你照顾我。” “唉,谢什么?我第一眼见你呀,就觉得和你投缘。”浮云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亲切。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我不过是个糊里糊涂的人,你不嫌弃我才是。” 浮云喜道:“嫌弃什么,快来把药吃了!伤口好得快。” 杜蘅心头一热,接过药喝了,苦涩的药味令她不由自主身子微颤。浮云立刻塞了一颗梅子在她嘴里,笑道:“含着,一会就好了。我小时候不爱吃药,我娘就这样哄我。” 杜蘅羡慕道:“你娘,真疼你。” 浮云笑道:“那倒是。我娘虽然生了三个儿子,救我一个女儿,可是人人都说她偏心爱女儿!对了,你娘呢?她肯定也疼你。” 杜蘅心中刺痛,她的娘?是谁?杜家庄的夫人?还是云初雪的母亲?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又如何记得谁是她娘?浮云见她脸色灰败,自知失了言,连忙转过头似不在意地笑道:“对了,今天剑天阁还要比武,听说武林盟主还没选出来!” 杜蘅一怔,问道:“昨天应管家说自愿认输,不和司空大侠比。那武林盟主,多半就是司空大侠了。” 浮云不在意道:“谁知道呢,说是云小姐要和司空大侠比试。老实说,那云小姐的脸毁成那样,唉……,真是造孽啊!” 杜蘅低下了头,一抬眼见浮云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不由微怔,她轻声地说道:“阿蘅,我说句话呢别在意,你跟那云小姐……是不是长得很像?!”杜蘅呆住,浮云见她不说话,又讪讪笑道:“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啊。” 杜蘅叹息一声,说道:“没什么,事到如今,瞎子都看得出来,我和云小姐是长得很像。” “哦。”浮云恍然叹道:“我说庄主先前怎么对你……”她又失了言,连忙捂住了嘴,笑道:“嘻嘻,反正都过去了,你你也别多想了。现如今养好伤要紧。” 杜蘅淡淡地撇下眼,如今整个武林的人,都知道她杜蘅是一个替代品,她像个笑话,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议论玩笑的谈资。只是当初,他派她来时,是否想到会有今天?杜蘅心中又开始沉闷发堵,强迫自己振作道:“我还真想去看一下,不知道谁会做武林盟主。” 浮云摇头道:“不成,白公子说了,你这前三天不能乱动,不然伤好不了。你就乖乖躺着吧。” 杜蘅打趣道:“你倒把白公子说的话记得牢,浮云是不是又动了什么心思了?” 浮云面色一红,啐道:“才好一点就拿我玩笑!明儿我不理你了!” 杜蘅连忙去拉她的手,轻声道:“好妹妹,我说着玩的,别生气。” 浮云丢开她的手,叫道:“我才懒得跟你生气!我下去吃饭,不给你吃,哼!”说完,她扭身就走,杜蘅禁不住失笑,到底是个小丫头,倒是会使性子了。她裹了被子斜靠在床边,思忖着伤好了该怎么办。 忽然门开了,云初雪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她瞧。杜蘅不禁心里发毛,强自扯出一点笑意,问道:“云小姐……” “你叫杜蘅?”她面容已毁,衬着阴冷的表情,愈加有些吓人。 杜蘅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努力笑道:“是的。你找我?”她慢慢走到床前,直直盯着她瞧。杜蘅愈加不安,犹豫着又道:“云小姐有什么事?” 她突然刷地一声,从背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步步地朝她逼近,那眼睛中的笑意无比诡异,令人不寒而栗!杜蘅大吃一惊,连忙侧身一滚,跌下床来,那匕首刺了个空,噗地一声,扎进被褥中! 杜蘅吓得赶紧爬了起来,支撑着往门外冲,突然被她一把抓住了头发。杜蘅痛呼一声,头往后仰,她扬起手中的匕首,直朝她颈间割落。杜蘅立刻侧身,挥掌拍出。云初雪显然没料到她居然会武功,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那匕首在杜蘅发间滑过,削下一缕头发!青丝屡屡飘飞,散在空中如无根断裂的细针,刺痛而绝望。杜蘅心中大痛,一扭身,反倒得了自由,强忍着伤痛,拼命往门口奔去。 云初雪恶狠狠地扔下头发,又径直朝她扑了过去。杜蘅无奈,只得回身又一掌,这一次她有了防备,欺身向前,匕首直抵她眉心!杜蘅连忙仰头低身,扯动伤口,砰地一声倒地,几乎摔晕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门前蓦地闪过一个身影,将那匕首打落! 他上前抱住了云初雪,焦急叫道:“雪儿!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云初雪疯狂地挣扎着,不顾一切大叫:“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你杀她做什么?她跟你又没仇!”他死死地扣住她,不许她在靠近杜蘅。杜蘅终于得了空,挣扎着爬起来,却没力气站起身,只能靠在一旁喘气。她看清了那闪身而出的身影竟是靳天择,不由略略安了些心。只她靳天择又道:“你不能杀人!杀了人就回不了头了!” 云初雪突然放声大哭,靠在他肩头,眼泪如流水一般倾泄,止都止不住。靳天择轻轻地揽着她,低声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完就好了。” 她哭了许久,声音渐弱,开始低低地抽泣,靳天择扶着她在一旁坐下,这才转头看着杜蘅道:“你没事吧?” 杜蘅强忍着伤痛,拼命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没事,死不了了。” 靳天择皱了皱眉,正欲站起身去扶她,却被云初雪扯住!“不,你不要走!”她神情慌乱,拉着他不肯松手。她微微一怔,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我不走。”他的语气那样亲昵温柔,让杜蘅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对着说话的人,是自己。 “你陪我。”叶幸慌乱地拉着他的手,不住说道:“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靳天择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仍然抱住了她,轻声道:“不会。” 杜蘅连忙低下眼,转头看向门外。她很想站起来离开,无奈力不从心,叫了几声浮云,也没有人应,只得认命地坐在地板上,捂着伤口喘气。过了一会儿,才听靳天择冷冷道:“为何衣轩一个人都没有?” 云初雪闪躲着他的目光,支吾道:“嗯……她们有事,出去了。” 明白是她支走了所有人,好对杜蘅下手,靳天择叹气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初雪恨恨道:“我不想看到她!看到她,我就想起我这张脸!我……”她捂住了脸,开始不住地发颤,死命地捶打着他,大叫,“我恨!我杀不了你,我也要杀了她!” 杜蘅倒吸了一口凉气!仇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成魔鬼吗?!她与云初雪无怨无仇,不过是长得相像,她就想要她的命! 靳天择严肃道:“雪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温柔善良,凡事都会为他人着想,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只因为心里的一点不舒服,就想要无辜人的性命?!” 云初雪抽泣着,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靳天择又道:“阿蘅是跟你长得像,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她也只是被人利用,并没有害你之心。你若真的杀了她,岂不是比那些杀手还要可恶?!” 云初雪哆嗦了一下,却倔强地别过了头,沉默不语。靳天择眼光微动,叹息一声,轻轻揽过她,柔声道:“你累了,去歇会儿。别想太多,等武林大会的事过去了,再作打算。” 云初雪哭闹过,总算平静了许多,不再抗拒,随他缓缓地出了门。杜蘅伤口疼痛难忍,终于支持不住,滑倒在地。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涩涌 杜蘅只得肩头似乎已经涌出鲜血,如火烧一般的疼痛令她脸色苍白,牙齿都在大战。她努力用另一只手扶住门框,想站起来,无奈几次都没成功。那撕心般的痛楚令她终于无法再支撑,任由自己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她虽然无法动弹,意识还算清醒,眼见方才云初雪发了疯,内心忽然恐惧丛生,恨不能一步跨出这道大门,走得远远的。她咬住了牙,全凭着一股气,一下子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出房门。 楼外果然一个人都没有,想来那云初雪是算好了想要她的命!杜蘅痛楚难当,跌跌撞撞地走到楼梯口,只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不停,景物模糊不清,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满身染血,面色如纸,说不出有多吓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就算不要这只手,不要这条命,也断不能留在这里。她摸索着开始走下楼梯,却不料一脚踏空,整个身子立刻滚下楼去。 “阿蘅?!”此时一道白影飞快地冲了过来,将她抱住,焦急道:“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不要下床?!” 杜蘅努力地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拼命挤出一丝苦笑:“白公子……” 白无及一把抱起她,飞快地上楼回到房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低声微愠道:“你受了伤为何还这么固执?让你别下床,你不想要这只手了?!” 说着,他轻轻地拉开她的衣襟,仔细地检查伤口。那伤处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白无及气道:“你,你真是不听话!” 杜蘅怔住,本想开口分辩,话到嘴边却顿住了。刚才那句话,为何那样亲切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她闭了闭眼,在脑海里思索,却只得来一片空白。 “还好我来得及时,这伤口马上处理还不算晚。”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替她清理了血迹,“忍着点,上药会痛。”他将药粉细细地洒到伤口上,一阵刺骨的剧痛袭来,杜蘅大叫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几近掐进他的肉里。 白无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下不停,飞快地用白布将伤口缠紧,这才轻声道:“好了,你的衣裳上全是血,要不要换掉?!” 杜蘅仿佛全身力气已被抽空一般,虚弱道:“不必了。” 白无及眼光一沉,掏出一粒药丸来塞到她嘴里,“吃下去,痛楚会减轻一些。” 杜蘅咽下了药,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却不肯闭上眼睛,只是怔住地看他。白无及……为何会有点熟悉?这张脸,这双眼睛……杜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喃喃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他轻笑:“当然,我给靳天择治眼睛,你就见过了。”他说得那般随意,竟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杜蘅低下眼,收回了手,低低笑道:“是啊,我不仅是肩头受了伤,就连脑子也不中用了。谢谢你,白公子。你是个好大夫。” 白无及轻声叹息:“真想谢我,就放开你的手。你的劲儿还真不小。” 杜蘅吓了一跳,赶紧松开自己捏着他的手,眼见他的手臂上多了五个淤红的指印,她不禁羞愧万分,连连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白无及拉下袖袍,淡笑道:“无碍。不过是些红印子,过些日子自然就消了。这种事我经得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真是个好人。” 白无及盯着她大量半天,方才正色道:“为何出门了?还摔倒?” 杜蘅脸色一暗,欲言又止。心想,那云初雪在白无及心中,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若是说她想杀了自己还害得自己这般模样,似乎有些不妥。这白无及水晶一般剔透的人,如何能被那龌龊之事污了心境?不知为何,她本是需要白无及的安慰,此刻却不知不觉想保留他内心的那份干净,想了想才说道:“我……我只是做了个梦……” “做噩梦?”他笑意渐深,“不过是个梦,别想太多。” “嗯,”杜蘅也笑,“不过是个梦,想通也就罢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白无及道:“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你的伤。幸好我来了,肉则你这只手可保不住了。可是奇怪呀,为何衣轩里没人?” 杜蘅勉强笑道:“不知道,可能有事出去了……对了,不是说今天还要比武,选武林盟主吗?”怕他再追问,连忙岔开了话。 白无及点头道:“是,有人不服气吧,总觉得司空大侠捡了个便宜。可是雪儿这两天情绪不稳,身体也差,所以比武延期,定在三天后。其实以雪儿的武功,根本不是司空大侠的对手,但不知为何,人人都要走这个程序。”他脸色微沉,似有心事。 杜蘅连忙笑道:“反正也就是个过场,有什么关系?” 白无及叹道:“我是怕会横生枝节。” 杜蘅怔了怔:“你是指引魂招?” 白无及点头微笑:“正是。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阿蘅……”他每次轻声唤她,都令她心头轻颤。杜蘅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她虽然与白无及打过几次交道,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只觉得他面如冠玉,眉目俊朗,不由得心跳加快,连忙别开眼光。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养好伤要紧……”他紧锁眉头,面有忧色。 杜蘅因为他不经意流露出的关怀而心头颤动,只深深吸气,“无所谓了。我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别这么说。”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轻言道:“只要活着,就要努力活下去。” 杜蘅一震,抬眼又去看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说的话,都有几分熟悉?杜蘅迷茫了,只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杜蘅喃喃地,“白公子,你能告诉我,你活下去的希望是什么吗?” 白无及目光微动,站起身来,看着门外道:“我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能让雪儿真正做回这里的主人……” 杜蘅暗了眼光,原来他心里竟那样在意她!心中微微刺痛,却只是淡淡笑道:“你的希望会实现的。” 白无及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看着她道:“你好好休息,明白我再来看你。” 杜蘅连声道谢,目送他出了门去。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这一场变故,远在她意料之外。云初雪突然现身,那莫名其妙身份不明的人来传话,自己受了伤,然后又被云初雪暗算,几乎是一天之间,所有的事,都脱离它原来的轨道。杜蘅心中郁郁,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如今她就像是一只完全迷失了方向的鸟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也许庄颜说得没有错,只是她没有回头的力量。 杜蘅闭上了眼。渐渐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竟是浮云来叫醒她,接着吃药,吃饭,然后再接着睡。知道入了夜,她也没有见到靳天择的身影。想来,是在安慰云初雪吧,他这个时候,肯定急于让自己的妻子再次信任他,依赖他。 杜蘅内心忽然深深地失落,云初雪虽然经历了生死大难,情劫危机,可是却有两个男人,都把她放在自己内心最重要的深处。她摸了摸脸,竟自笑道:“如果毁了脸能换来坚贞的感情,也许是值得的……”话一出口,自己却吓了一跳,长长地叹气,“杜蘅啊杜蘅,原来你是这样脆弱。” 她歪在床边,强迫自己睡觉。接连三天,白无及果然守约,每日上午都来她房中为她检查伤势。 “嗯,已经稳定了,接着吃药敷药,再过十来天就能痊愈了。”白无及满意地看着她,低眼看见她的衣裳,先前的血迹早已干涸,成了酱紫色。他不禁目光一沉,“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一直忘了换。”其实她也想换,无奈怕再牵动伤口,力不从心,躺在床上动不了。浮云日日过来送饭送药,已经很麻烦她,杜蘅更羞于开口要别人来帮忙,索性就算了。 白无及没有忽略她眼底的黯然,不由心头微沉,说道:“我来帮你,衣裳呢?” 杜蘅连忙道:“不用不用,一会儿晚上我自己能换。” “怕什么?”他目光扫向她的眼睛,平淡地笑,“我是大夫,不必把我当成外人。” 杜蘅还想拒绝,他已经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去,翻找出衣物来,询问她:“是这个吗?” 杜蘅羞赧地点头,他便走回床前,伸手扶起她,开始去解她的衣带。杜蘅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自己来。”她低了头不敢看他,摸索着在被子里解开衣裳。虽然她知道白无及是君子,可是要她在一个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还是有些难以释怀,手底下自然也就犹豫了。 “白公子……”她声音压得极低,“还是我自己来,你请到门外吧……” “不相信我?”他的声音平淡至极,似乎毫无情绪。 “不是。”她慌乱摇头,“我只是不习惯……” 他平静地叹息,却是转过了身,“你换吧,要我帮忙就开口。” 杜蘅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将衣裳脱了下来。脱时容易,穿时却难了。手上的手臂沉重如斗,微微一抬便疼痛难忍。她咬紧牙关,额头上沁出汗来,却始终无法准确地把手臂伸进衣袖里去。杜蘅沉重地喘气,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她愈加慌乱,疼痛家加剧了几分,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轻一点,别着急。”白无及的手伸过来,将衣袖轻柔无比套进她纤细洁白的手臂,饶过她的后背,又套好另一只袖子,一丝不苟地将衣服整理妥当,系好腰带。他做得那样细致自然,令杜蘅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他满意地看着她,似乎毫不以为意,扶起她道:“我陪你下去坐坐。在床上躺了三天,肯定闷坏了吧。” 杜蘅的鼻子忽然微酸,只觉得热意涌入眼眶,连忙低下头笑道:“多谢你有心。” 白无及报以微笑,扶着她慢慢下了楼,到树下坐着。今日阳光正好,树荫底下却不觉炎热。杜蘅心情大好,看着白无及道:“白公子,这些天你都很闲吗?” 白无及笑道:“的确没什么事做。江石有应准在审,三大家主只是在等待结果。武林各门各派的人,只当来流云山庄游玩了。” 杜蘅笑道:“难怪你天天有空过来瞧我。”白无及温和平淡的目光转来,杜蘅连忙转开眼:“对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云小姐?”话一出口,杜蘅就后悔了,为何偏偏提这个?!真是够笨! 白无及平淡的脸色没有波动,杜蘅却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暗淡之色。他却笑道:“雪儿有靳天择,这些天她的情绪已经好转许多。”言外之音,她不需要他。 杜蘅怔道:“她已经原谅靳天择了吗?” 白无及缓缓摇头:“不知道。当年的事,实在是谜团难解。但雪儿……对靳天择似乎余情未了……”他的语气低沉,难掩失落。 杜蘅心头涌出一股酸涩,却笑道:“这样也好,我看那靳天择对她有情呢,没准云峰夫妇真不是他杀的。他们夫妻得意团圆,岂不是乐事?!” “你真的这么想?”白无及平淡的眼光扫来,却不知为何,令她心虚。 “难道你不这么想?”她赶紧抛回问题去。 白无及轻笑:“我以为你对靳天择……算了,我想多了。如果雪儿真能就此幸福,我自然会祝福她。我相信你也会。” 杜蘅低了头,笑道:“那是自然。” 白无及又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明天还有一场比武,也许过了明天,我就会离开流云山庄……” “你要走?”杜蘅猛地抬头看他,语气中有一丝难解的慌乱。在这流云山庄里,白无及是一个外人,正因为这种身份,常常让杜蘅对他有莫名的依赖。况且他是那样温和无害,体贴细致,即使明白他对自己没有别样的感情,但那直觉的关怀,却让杜蘅在紧张混乱的日子里,有一些些的安慰。乍然听他说要走,心底就仿佛真的丢失了心爱的东西。 “嗯。”他微微点头,“雪儿如果决定留下来,我就没必要再留下。”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一次性选择了靳天择,那他白无及,就会就此收手。 杜蘅呆了呆,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在她脑子里百转千回,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呢?有什么打算吗?”白无及问道。 “我……”杜蘅茫然失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是要走的。只是……不知道能去哪儿?”没准移除去就被人杀了,她在心里自嘲地补上一句,却没有说出来。上次本来也差点被杀了,是靳天择救了她。因为那时他还相信她是云初雪。现在真的云初雪回来了,他果然不再看她一眼。这会儿再有人来杀她,恐怕他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吧?!想到这儿,她突然苍凉地笑了,白无及说活下去才有希望,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希望是什么,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蘅,你真的没有打算?”白无及声音温和,却令她的心,愈加酸楚。 “无所谓。”她佯作轻松地笑,“我去哪儿都一样。我还会做女红活,不会饿死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犹豫半响方道:“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去,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行医济世,浪迹天涯?!” 杜蘅呆着了。内心忽然涌出一股狂热的喜悦,让她无法正常思考。 “我一向不收弟子,你若是愿意,就当是我的朋友,以后你想学医也可以,不想学,就当跟着我去云游,可好?”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令人无法拒绝。 杜蘅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只觉得内心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只喃喃道:“你,你愿意让我跟着你?” “当然,只要你愿意。”白无及淡淡微笑,忽然轻轻抚上她的下巴,轻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触碰,却令杜蘅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她迅速地转开脸,笑道:“你不会是因为我的脸,长得像某个人吧?”她语气轻浮,似有玩笑的意味。可是白无及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听不出她华丽的惊慌失落? 他眼光微沉,却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可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你叫杜蘅,不是吗?” 杜蘅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抽痛了一下,淡笑道:“没错,我叫杜蘅,杜蘅……” 白无及沉吟道:“反正还有点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如果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他站起身,大步往前走,月白的衣袍在风里轻舞,如玉树临风,风采神俊。一个背影,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难怪江湖上有那么多名门淑媛,都以能嫁给白无及,为终身梦想。 杜蘅莫名湿了眼眶。 她真的很像就这样跟着他去云游!方才他说出那句“你叫杜蘅”的时候,他甚至想抛却一切,立刻随他离开!可是她却退缩了。她不敢,出了刘云山庄,你就一文不值!这是“他”传达给她的信息!“他”要她做云初雪,而不是杜蘅!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命运,已不由自己掌握! 杜蘅捂住肩头的伤,只觉得那痛楚一直渗透到心底,让她喘不过气。庄颜说她还有机会,果然有!只可惜,她已经没资格去争取那机会。她倒在树旁,看着斑驳的树叶间,隐约闪亮的阳光,只觉得眼花头晕,连忙闭上了眼,心里汹涌而出的涩意,快要让她无法呼吸。 也不知靠在树旁多久,她才喘匀了气,慢慢支撑着往楼上走。无论如何,先养好伤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杜蘅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再不能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从楼下走到楼上房门口,她已经气喘吁吁,不断冒汗,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只得停在门口喘气。眼看那床榻近在眼前,她却怎么也迈不开步了。这时候只要有一只手伸过来,她都会感激涕零。 正想着,果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了她。杜蘅欣喜回头,却楞住了。云初雪?!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用怕,我不会再想杀你。”杜蘅吞了吞口水,显然心有余悸,却不敢说话。 云初雪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方才冷冷道:“虽然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可是天择和白大哥都说你无辜,要是我真把你杀了,那我才万劫不复了。” 天择?!杜蘅心一凉,她这样唤他,当真是相信他了?是好事,是好事。可是为何她心里不觉欢愉,却那样苦涩? 云初雪冷冷的眼光,在她脸上扫过,复杂难安,又道:“你为何会来流云山庄?假扮我?” 杜蘅低头道:“我没想过假扮你。只是他以为我是你。” 云初雪紧紧盯着她又道:“那你跟他,有没有上过床?” 听她问得如此直接,杜蘅不禁面色一红,硬声道:“没有。他当我是你,我可不认得他!“ 云初雪面色松了松,在房内踱了两步,犹豫道:“你到底从哪儿来?” 杜蘅愣住,她从哪来?她跟本就不记得了。当下苦笑道:“真不瞒你,我不记得了。” “你的意思,你没地方可去?”她显然烦躁起来,盯着她叫道:“你不会想在这儿住一辈子吧?!” 哦,原来她是来赶她走的。是的,杀不得,总可以赶走,眼不见为净。杜蘅低头笑道:“也不是……只不过现在想走也走不了。这个样子,我连衣轩大门都走不出去。” 云初雪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的伤最快多久能好?” “白公子说大概十天左右。”杜蘅平静下来,只是她的目光道:“云小姐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在这里久住的。等我的伤好了,自然会离开。毕竟这不是我的地方。” 云初雪看着她,有些不信任:“你说话算话?” 杜蘅微微点头,“事实上我已经想好,等伤好得差不多,就离开这儿。不过我来时曾与流云山庄签了契约,要为奴一年……”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让天择和你解除了契约便是。”她挥了挥手,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杜蘅笑了笑,似不在意的岔开话道:“对了,好像说明天你和司空大侠要比武,争夺武林盟主是吧?” 云初雪怔了怔,旋即冷冷笑道:“我不用打。天择会帮我。” 杜蘅愣住。靳天择要出手?!她心里蓦地慌乱了一分,禁不住问道:“他要替你跟司空大侠比武?” 云初雪不在乎地说道:“当然。他是我丈夫,替我打有什么奇怪?!司空一断虽然武功高强,但未必是天择的对手!” 她承认他是她丈夫了!杜蘅的心又沉了下去,却笑道:“也是。应该的。那……明天那一场比武,肯定很精彩的了。” “那当然。”云初雪得意地笑,瞟了她一眼,“不过你看不到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走到剑天阁去。” 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让杜蘅的心愈来愈沉。为何自己的丈夫和一个绝顶高手比武,她可以毫不担心在意?却又心情来嘲笑一个无关的女子?!见杜蘅沉默不语,只是惊异不定地打量自己,云初雪沉了脸,冷声道:“你快点养好伤。我让浮云不用做别的事,只照顾你就成了。你有什么事就叫她!” 杜蘅暗暗想,真是不想多容她一天!比之先前恨不得杀了她,算不算是一种进步了?杜蘅不知为何笑出声来,自觉失态,连忙又端正神色客气道:“如此就多谢云小姐了。” 云初雪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杜蘅暗自冥想,那靳天择要替云初雪出战,到底是自愿的,还是云初雪要求的?!她将武林大会前前后后的事,仔仔细细地理了清楚,从靳天择弃权与司空一断比武,道云初雪出现,然后引魂招杀手落网,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整个大会的进程。而目的,就是要靳天择出手,为什么呢?杜蘅想得有些头痛,仍然没有头绪。直到第二天一早,浮云又要为她送饭送药,她心里记挂着那场比武,忍不住试探问道:“今天是不是要选武林盟主了?“ 浮云扁了扁嘴道:“是啊!那云小姐一会儿说不舒服,一会儿又发疯,要不这场比武怎么会拖了三天?她可能早知道自己打不过,却又偏偏不肯认输!”说着,她突然压低了嗓音,“后来你猜怎么着?原来她要庄主去替她打!她呀,早打好了如意算盘!” 杜蘅的心,别地一跳。 浮云不屑地笑道:“这云小姐可没传说中的那么好!我看她又任性又泼辣,还一肚子注意!只有庄主才纵容她!将来她真回了衣轩住,我们可能就没好日子啰!”她说得有些丧气,却又振作了一下,“反正我也干不了多久了,不用受她的气!” 杜蘅一怔:“你要走了吗?” 浮云点头笑道:“我娘正给我找婆家呢,找着合适的我就嫁人了。才不在这儿受这些罪!” 杜蘅轻叹一声,外面的人,想着法儿地进来,以为有荣华富贵!可这小丫头,却是一门心思想要出去!外表看来简单直性的浮云,心思却比谁都剔透,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不禁羡慕起这丫头,纵然平凡无奇,却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 浮云见她脸色暗淡,只当她是伤势难过,不由得安慰道:“你已经好了许多了,要是闷,就下去走走,别老呆在房里。今天白公子大概不会来了,你想去那儿我陪你去。” 杜蘅心一动,玩笑道:“我想去哪儿你都能陪我?!” 浮云道:“那是,昨儿那云小姐命令我呢,只服侍你,别的都不用做!” 她的语气仍有几分不屑,杜蘅不禁失笑,想了想道:“其实……我很想去剑天阁瞧瞧,两大高手决战,多难得啊。只是……我这个样子,注定没那眼福了。” 她失落的样子让浮云心有不忍,歪着头想了半天,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你想去看比武嘛,我陪你去!” 杜蘅喜道:“你有什么办法?” 浮云拉起她道:“跟我来。”杜蘅随她下了楼,而二人直出了衣姿楼,进了青花苑中。这青花苑杜蘅以前从未来过,只因它是庄颜的地方,所以旁人若没有事,不敢擅入。杜蘅一向避她不及,更不想进来这里。浮云直拉着她进了大门,便见到锦阑坐在门前,和一个丫头说话。杜蘅定睛一看,那丫头一身素衣,是锦阑的女儿青儿,她略白的脸上竟有泪痕。一见她们闯进来,二人显然吃了一惊,略略慌乱地站起身。 “阑姨!青姐姐!”浮云笑嘻嘻地,似乎没觉察出她们有什么异样。 “你不在衣姿楼里呆着,怎么来了?”锦阑闪躲着杜蘅的眼光,慌乱地问。 “我们闲得无聊,四处走走,对了,青姐姐也不忙?”她看似无意的问话,却令青儿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哦,我得回梵音阁了。你们玩吧。”说完,她看了杜蘅一眼,便匆匆走了。 浮云撅了撅嘴,笑道:“青姐姐好像有心事。” 锦阑连忙道:“她就这样子,劝不听。别说她了,你们两个,想去哪儿玩?” 浮云道:“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没事乱转。对了阑姨,你今天不用去剑天阁吗?” 锦阑道:“你呀,准是知道庄管家这会不在,才这么放肆!我不去,一把老骨头,凑什么热闹!”她看了眼杜蘅,迟疑道:“你……伤好了吗?” 杜蘅微微笑道:“已经好多了,多谢阑姨关心。” 锦阑长长地叹气,欲言又止。杜蘅只得轻松地笑道:“如今云小姐回来,阑姨肯定高兴吧。” 锦阑面色微沉,勉强笑道:“小姐……没死,当然是好事。阿蘅……小姐其实人不坏,只是经历太多劫难,才让她……和从前不同了。” 听她为云初雪解释,杜蘅沉默了一下。这里的人,处处都为云初雪着想,那女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听浮云道:“好啦,老说小姐做什么?阑姨你要做什么?” 锦阑道:“我一会儿要去衣姿楼小厨房。小姐点名想吃雪花羹呢,得先备好。” 浮云翻了个白眼:“这大夏天做雪花羹,亏她想得出。” 锦阑叹道:“小叶头说话别这么直,要吃亏的。” 浮云轻轻一笑,上前推她道:“知道啦,赶紧去吧。不然晚了做不好,小姐又要发脾气!” 锦阑低叹一声,转身走了。浮云眼见她的身影消失了,这才笑着说道:“太好了,青花苑里没人了!我们走!” 杜蘅来不及多问,就被她拉着进了大堂,穿过后门,又进了一处小厢房内。这青花苑比衣姿楼和梵音阁都要大些,房间个个相似,七拐八弯,很容易就让人迷失方向。若不是有浮云带着,杜蘅早就晕了。 直到穿进一处小花园中,浮云才四下张望着,似乎在看有没有人。 杜蘅抚了抚胸口,“这是哪儿?” “庄管家的后花园。”浮云鬼头鬼脑地看了半响,确定无人后,才拉着她往一处假山后走去。 杜蘅吓了一跳,她们居然进了庄颜的后花园?来这儿干什么?正想再问一句,却见浮云转到一处假山后,揪住一棵草用力一提,那山后赫然露出一个大洞来!杜蘅惊呆了。浮云连忙推了她一把:“快进去!别让人看见!” 杜蘅只得闪身进了山洞中,浮云也跟着跳了进去,那洞门立刻“轰”地一声关上了。洞内立刻漆黑一片。杜蘅略略一慌,叫道:“浮云!” 浮云打亮了火折子,笑道:“在这儿呢!”说着,她从旁边的洞壁上取下火把点燃,笑道:“走!” 杜蘅忍不住好奇道:“这个地道通道哪儿?” “剑天阁啊。”浮云笑,“不然咱们上这儿来干嘛?这是条近路,一刻功夫就能到。” “你怎么知道?”杜蘅吃惊了。一个衣姿楼的小丫头,何以清楚庄颜后花园内的密道? “你别问了,反正这条路我走过,今天我是帮你,你可别到处去说!”浮云难得神情严肃,盯着她认真道。 杜蘅默默点头,“嗯,我明白。”他心下惴惴,看来流云山庄内的众多秘密,她还不曾知晓。先前她真是忽略了。如果这地道是通往剑天阁的近路,那么应该还有一条路能通往云居!三大管家通过这地道暗通曲款,比之在地上要来得快得多,也能掩人耳目! 果然,这地道走了一半,便出现了一条岔路,杜蘅疑道:“怎么有两条路,往哪儿走?” “一直走。”浮云毫不犹豫地,“旁边那条通向云居。” 杜蘅心中释然,她猜对了。当下笑道:“这条近路还真是近。浮云你真厉害,这种路你都知道。” 浮云嘿嘿一笑:“什么厉害,我不过就走过一次而已。平常没有急死人的事,谁要走这儿啊?乌漆摸黑的!” 杜蘅微怔:“怎么很多人都知道这条路吗?” 浮云不在意地别过脸,“也不是,我是碰巧了。总之你记住,别跟旁人说就成了。” 杜蘅只得笑道:“我知道了,瞧你那紧张样。你放心,我我不会害一个帮过我的人。” 浮云这才办了个鬼脸,低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小心,前面快到了。一会出去的时候千万别出声儿!” 杜蘅点了点头,浮云随即吹灭了火把,伸手在墙边上一拍,那洞门哗地一声打开了。光线泄漏进来,浮云闪身出了洞口,拉了杜蘅一把。杜蘅一出去便只觉得眼前一亮,这里似乎也是个小花园,与庄颜的花园有异曲同工之妙。唯独不同的是,花园里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养了些莲花。 杜蘅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光线,疑道:“这是哪儿?!” 浮云小声地“嘘”了一下,拉着她轻轻往园门外走去。突然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二人都愣住了。浮云疑道:“这时候应该都去议事厅了,谁还在里面?” 杜蘅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管。浮云却笑道:“走嘛,我就看一眼。”说完,便蹑手蹑脚地跑到窗户底下去瞧。杜蘅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唯恐有人闯进来。浮云瞧了一眼,便飞快地折回身,拉着她往外走。 “谁啊?”杜蘅的好奇心还是忍不住。 “甘浅浅。”浮云轻笑,“景管家的丫头。” 杜蘅愣住,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有着圆圆的脸和讨喜笑容的少女,不由得自语道:“是她啊,她还没走吗?” 浮云似乎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只管四下打望,边走边停。两个人七拐八弯地出了院门上了大道,浮云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杜蘅道:“刚才那地方是哪儿?” 浮云笑道:“景管家的花园啊!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亏你还在剑天阁呆过。” 杜蘅莫名红了脸,“我是在织造坊住过,可没去过景管家的花园。” “算了,我又没笑你!谁让我们流云山庄规矩这么多。你在这儿住个十年八年,也未必去得了所有地方。更别说是那三个厉害主子的地方……”说道这儿,她忽然顿了顿,正色道:“一会儿去了剑天阁,可得小心。我们没有得令就出了衣轩,万一庄管家问起来……” 杜蘅连忙道:“没事,你就说我想来的。万事往我身上推。” 浮云轻笑:“那当然,你以为我帮你背黑锅?!嗯……还是不妥。最好我们别让他们瞧见!”她皱眉想了半天,方才眼睛一亮,连声道:“有了!” 第三卷 第五十六章 怀柔 剑天阁议事厅内此时是人声鼎沸,显然各路英雄对于靳天择代替云初雪应战司空一断之事,都十分意外。这靳天择一开始便放弃了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众人还以为他当真对这位子不感兴趣。想不到事到最后,他竟然也捡了个便宜! 张七星大声叫道:“诸位!我来说句公道话!这选举武林盟主,哪个不是层层比武选拔出来的?今儿倒好!最后比武的两个人,竟然都是捡着别人的便宜上来的!” 有人哄笑,有人皱眉。司空一断的脸色已经铁青。他拂袖愤然道:“老夫从未说过不与人动手,只不过有资格跟老夫动手的人,自已愿意放弃!”说着,他晤了靳天择一眼,言下之意,先前你既然已经弃权,就不该再站出来。 靳天择冷冷道:“是你们说,妥雪儿同他一较高低。那雪儿让我这个做丈夫的人替她出手,有何不妥?!”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却也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反驳的理由。 靳天择又道:“我本就是流云山庄的女婿,夫代妻战,是情理之中!我若赢了,这武林盟主,自然是云初雪的。我若输了,流云山庄将来定然对司空大侠,俯首听命。” 众人一听,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样说来,若是靳天择赢了,武林将会由一个女子来统领?!这,这。这真是闻所未闻,从未有过的事! 司空一断沉默不语,脸色愈加难看。当初在梵音阁时,靳天择曾亲口说过,他对盟主之位,没有规舰之心。如今他开口闭口为了云初雪才出手,分明是狡辩之词!想来从一开始,他就有预谋,要抢夺这盟主之位! 骆宝新冷声叫道:“让我们一干男人,听一个女人的?靳天择你是不是疯了?!” 靳天择冷眼扫向他,“你不服气,可以来跟我打。你赢了,我们自然也都听你的。” 骆宝新涨红了脸,恨恨道:“你强词本理!你要赢回美人儿心,也没必耍搭上我们整个武林!” 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靳天择武功盖世,他要是赢了,做了武林盟主,众人即使不甘,也不敢有异议。可是他却要为一个女人甘做垫脚石,让一个容貌尽毁。武功差劲的女子来骑在他们头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靳天择冷笑,扫了众人一眼:“我就是要她做式林盟主,你们但凡有不服气的,都可以来向我挑战!” 司空一断深吸一口气,上前道:“诸位,既然是比武决胜,那就容老夫不才。先来领教靳庄主高招。”他这话说得好,他本来就该与靳天择比武,若再推辞让给别人,愈加显得他有失德行。但若他真的落败,这里还有这么多高手,自然有人上来挑战。那靳天择想夺取这武林盟主之位,并非易事。况且,他还有一着棋……思及此,司空一断再不犹豫,跳进院中,对靳天择拱手道:“靳庄主,请!” “慢着!”白无及忽然上前逍:“司空大侠请留步。” 司空一断愣住,不明他意。只见白无及对着众人笑道:“既然靳庄主肯为妻干出战,那在下,也想代替司空大侠出战。若是在下不才,碰巧赢了,那司空大侠便是武林盟主!” 众人哗然,这是怎么回事?白无及跟司空一断是何交情?居然肯替他出手?! 司空一断也心生疑虑,他对白无及本来已有嫌隙,觉得此人颇有城府,可是现在他突然肯站出来为自已出手,当下难免咯有不安,连声道:“白公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 白无及笑道:“司空大侠不必多虑,在下对武林盟主之位,绝无兴趣。此一战,只是在下想和司空天大侠讨个人情,我与靳庄主前缘后果,皆有恩怨,在下想借此机会,与他有个了断!”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合情合理,既给足了司空一断的面子,也让所有人都不好再借机发难。干是众人只是小声议论,不再有异议。 靳天择盯着他道:“你当真想跟我了断?” “不错。”白无及平静地看着他,“四年前比武招亲,我咯逊一筹,云峰大侠选择你做了这流云山庄的女婿,雪儿从此与我无缘。只因为当时,我心境杂乱。顾虑太多,没能专心应战,所以才错失良机。今天我不能再失机会。” 靳天择眼光一闪,冷冷笑道:“原来你一直耿耿干怀!好!给你这次机会。” 此刻坐在一旁的云初雪站了起来,眼中浮泪,低声道:“白大哥……你,何苦?” 白无及看着她微微笑道:“雪儿不必多想,我只是希望有个证明自已的机会而已!将来不管你选择离开还是留下,我都会祝福你。” 云初雪热泪盈眶,却只是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又坐下。 此刻躲在内堂向外张望的杜衡,却有些站不姿。她心内焦急起来,这二人比武,伤了哪一个都不是好事啊!浮云见她坐立不安,不由笑逍:“你干嘛?又不是要你去比武,这般急切不安?” 杜衡叹气道:“他们两个妥打,肯定是两败俱伤,哪有个奸?” 浮云轻笑:“就你瞎担心!两大高手比武,外人都兴奋得不得了。巴不得他们打个三天三夜看个过瘾!四年前我就没看着,今儿可赶上机会了!” 杜研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就知道凑热闹!万一他们谁受了伤,让敌人有机可乘……” “敌人?仟么敌人?”浮云好奇道,“哪来的敌人?就算有敌人,这儿还有这么多高手,怕什么?” 杜蘅内心一沉。靳天择与白无及的武功难分高下,若真是都受了伤,等这些人离开了流云山庄,那弓魂招还不伺机而动?难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阿衡!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我听说四年前庄主赢了白公子,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浮云的脑袋快要掉出门框外去,一副兴奋期待的模样。 杜衡闷闷道:“我怎么知道?” 浮云笑道:“那你希望谁会赢?” 杜衡一怔,这话好象谁也问过粟白无及和靳天择之间,你选择谁?她突然踌躇万分,选谁?靳天择狂傲不鞍,武功绝高,对心爱之人情深无悔。对所做之事尽在掌握。这样一个强势无比的男人,很难让女人抗拒。而白无及,温文而雅。医术妙绝,对天下之人的侠义心肠更是无人能及。能跟他浪迹天涯的女于,可能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吧。杜祷突然想超先前他对自已说的话”心绪渐渐沉垂。他到底为何对她说出这番话来?难道真的没有移情的作用?! “说啊。”浮云伸手扯她的衣袖,“你希望谁赢?” 杜萧用力地甩了甩头,谁赢又干她什么事?!她是杜衡,跟这两个人都没关系!她真是糊涂了!当下冷声道:“无所谓。谁赢对我来说都一样。” 浮云转回头讶异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说?找以为你会想白公子赢呢!” “为何?”杜衡怔住。 浮云轻陡地笑:“白公子对你奸啊!你受了伤,看他多紧张!每天都来帮你换药,说话又温柔……要是我,对着这么个俊俏的人,又对自己这么奸,早动心了!” 杜研低下头,心思婉转,蒲简道:“他对我好,也许是因为别的。” “什么别的?”浮云奸奇地看她。 杜蘅支吾道:“我哪知道,也许,也许他对我好。只是一个大夫对病人奸,没什么奇怪的。” 浮云扁扁嘴道:“我倒不觉得。普通大夫看了病开了药就成了,哪象他对你,那样温柔体贴?!不说旁人,就说我们庄主,一看见那云初雪,旁的人就一概不埋了。白公子就不会这样。我看,白公子对你肯定有意思。” 杜衡一愣,心里突然纷乱起来,抬眼看向场内道:“别胡说了,他们要比武了。” 浮云立刻将头又移出去半分,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院内一青一白的两个人,兴奋道:“真的呢,要开始了!” 杜蘅也不由自主地将十分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两人的身影上,浮云带了她从秘道来到剑天阎,又不愿被别人发现,干是选了这个内堂最隐秘的位置。既可以看见外面院内的全貌,又不容易被外面的人看见。比武一完,她们就可以立刻从后门溜出去,直达景忪的后花园,从秘道回去,神不知鬼不觉。杜蘅不由感叹这丫头看似轻浮,心思却并不粗糙,凡事都想得周全。庄颜留她在衣姿楼,并非全无道埋的。 此刻白无及已经站到一旁,平淡的眼中精光一现!朗朗逍:“靳庄主,请。” 靳天择微微频首,眼光紧紧地盯着他,未曾放松。白无及身形一晃,杜蘅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个人便交上了手。她的武功造诣全部未自这三年来“他”的教导,因此根基尚浅,对于二人的身手招式,看得不甚明白。反而浮云倒是满面红光,不时发出“啊,啊”的惊叹声。场内观战的群雄大多聚精会神,目不转晴,时不时也有叫好之声!杜衡暗自懊恼,为什么白己对武功的领悟力就是不好呢?! 虽然如此,她仍不敢懈怠,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两个身影,手心里却不觉捏出一把汗来。 “哎呀,”浮云喃喃道:“可能白公子会输哦。” 杜蘅心一跳,连声道:“何以见得?,, 浮云转头对着她扮了个鬼脸,笑道:“你没看见那云小姐走过去了?显然她很着急,怕庄主输了,自已做不成武林盟主!”杜蘅吃了一惊。连忙举头看过去,那云初雪果然已经走到院内,焦急地看着两个比武的人。众人都站在门内,唯恐不小心被那两大高手的掌凤所伤,只有她不怕死,一脚已经踏出门外去了。 杜蘅皱眉道:“她当真这么想做武林盟主?” “肯定啦!”浮云咂了咂嘴,“你想想,武林盟主啊,一呼百应,那么多英雄豪杰,都耍听自已号令,多厉害!谁不想啊!”杜蘅暗自叹气,总觉得这事宾宴中似平没那么简单,可是她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抬眼又去看场中二人,只觉得白无及的身影似平慢了一慢,就在这一刻间,云初雪冲口而出:“白大哥!” 眼看靳天择一掌拍到,似平就要震碎白无及的胸膛,却见白无及扭身一滑,那手掌硬生生地擦着他的衣襟而过,立时衣衫碎裂,如片片飞雪,随风扬超。众人一声惊呼,靳天择目光闪动,毫不迟疑,回身又是一掌拍去。这一掌内力十足,比之刚才那一掌,愈加惊天动地,只在眨眼间,就能将白无及的背震得粉碎! 云初雪脸色惨白,连声叫道:“白大哥!你不要打了!” 杜衡看得心惊肉跳,直觉得这云初雪有问题,她不叫靳天择停手,反倒叫白无及不要打了,是何缘故?难不成是要白无及自已认输吗? 白无及听到她这话,显然分了心,这一掌无从闪避,只得挥掌直上,两掌相交,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两个身影随即分开,内力碰撞,激起强大的气流。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不止。不少人被震倒在地,惊叫出声! 白无及捂姿胸口,蹬蹬蹬倒退三步,方才站住。他轻轻地喘息,面色已近苍白。靳天择则面无表情,直直地立在当场似初雪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眼光惊疑难定。 杜衡腾地一声站直身子,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手心已经滤湿一片。 过了一会儿,才见到白无及的唇角,突然溢出一丝鲜血!云初雪似平惊呆了,不置信地看着他!他跟跑着又退了三步,终干坐倒在地! 杜蘅心头大惊,直觉地冲了出去,跑到他身旁,一把扶住他叫道:“白公子!白公子你没事吧?!白无及对着她轻轻一笑,那笑容竟有儿分惨淡。杜衡心头一沉,突然反应过来,自已做了什么,却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已看来,当下如芒在背,仿佛被钉住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白无及淡淡笑道:“没事!靳庄主果然武功盖世,在下自愧不如。”话未说完,又溢出一点鲜血,杜衡连忙忧心道:“你受伤了,别说话了。” 靳天择脸色铁青,只是瞪着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此刻他内息翻涌如潮,也好党不到哪儿去。只是比之白无及五脏受损,要略好一些。方才白无及硬接他一掌,远在他意料之外。两人功力不相上下,以硬对硬,只可能两败俱伤,所以从一开始,二人都清楚明白,只有利用对方的失误破绽,一击即中,方可取胜。 所以二人都出手奇快,不给对方有丝毫有机可乘的机会。但刚才白无及听到云初雪的声音,突然分心,才让靳天择找准机会出手攻他破绽,但这一掌。他原本可以躲得过,却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与自己硬碰硬。 白无及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腰带里有药,阿蘅,你帮我。”杜蘅连忙从他腰带处掏出药来,塞进他嘴里,焦虑道:“先服药。你有内伤,先不妥运气。” 白无及吞下药丸,支撑着站起来,对着众人漱意道:“在下技不如人,认输了。司空大侠,白某实在有愧……” 司空一断此刻的脸色惊疑不定,他显然看出来这白无及因为云初雪,又失一着,当下冷脸道:“白公子愿意认输,我也无话可说。” 张七星跳了出来,叫道:“啊,这样就认输了?难不成真要个女人采当我们的盟主啊?!” 众皆哗然,虽然不服气,可是又不敢轻易毁诺。干是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杜蘅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扶住白无及,轻声道:“你受了伤,还是去休息吧。” 白无及目光微沉,默默点头。只听云初雪喃喃道:“白大哥……你,这是何苦?你不该出手!” 这的确是个吃力不讨奸的事,白无及赢了,武林盟主是司空一断的。白无及输了,没有人会认为他有荣光,只会觉得他傻。只听张七星跺脚嚷道:“都是你这个女人!白公子就是为了成全你才输了!祸水!祸水!” 云初雪怔住,白无及目光如水,直看向她,淡淡笑逍:“能成全你,也是我的福气。雪儿……不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杜蘅心头一颤。扶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打战。似初雪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公子,”杜蘅深深地叹息,“你这番心意,用在任何一个女于身上。她会回报你十倍不止。为何你却,独独用在一个不该用的人身上?!” 白无及脸色黯然,却自笑道:“即日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杜蘅怔住,他转过头来看她,悄悄去握她的手,轻声道:“我一直觉得亏欠雪儿,才心有愧疚。如今,我已把所有还清。从今往后,我不再有任何奢想。你相信我吗?阿蘅?” 原来他出来比武,只是想还清云初雪的一分情债?!那他认输,也是在计划之中?!杜蘅突然心跳得厉害,瞪着他说不出话! “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不是玩笑。”他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你考虑得如何?” 杜蘅只觉得他的手掌冰凉,扣在自已的手指上,却有着一股坚韧之气,不由得心慌意乱,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阿蘅?”他轻声唤她。 杜蘅浑身一颤,那声音如此温柔纯静,仿佛就贴着她的心房。如春凤拂过,柔和轻软,让她无法筑防。 “妙手郎君可真是凤流情种!这么快就转变了目标!”靳天择冷冷的声音传来,令杜蘅不自觉地一惊。 白无及似平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杜蘅,只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她艰难地开口,却说不出那绝情狠心的话。 “你要是没想好,还可以再想。仟么时候想奸了,什么时候告诉我。”白无及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不再向她逼要答案。 杜衡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我先扶你去休息。别的事,以后再说,行吗?” 白无及点了点头,二人走到一旁坐下。靳天择脸色阴沉,径直走到云初雪身边,叫道:“还有谁不服气?” 众人一时不敢说话,连白无及都打不过,谁还敢轻易出战?只听一人笑嘻嘻逍:“都不动啊?那我来!”只见人影一闪,跳出一个人来,正是一招无痕司空迹。他指着靳天择道:“前儿天你说有要事要办,所以不打了。现在总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靳天择眉头一皱,淡淡道:“你是为自已出战,还是为了你父亲?” 司空迹挠头道:“我对武林盟主没兴趣,不过找想跟你比武。就当是……为了父亲吧。我赢了,我爹做式林盟主,你赢了,你老婆做,怎么样?!” 司空一断这才面露笑意,他这最后一招棋,总算派上了用场。靳天择恶战白无及,要想再打败迹儿,显然已经不可能。只听司空迹又道:“你刚刚才打了一场,肯定很累了。我们明天再比。”司空一断微微变色,暗骂这小子不开窍,这时候要乘胜追击,等明天?明天就胜负难分了! 群英中有人说道:“迹公子果然是真君子,没有乘人之危。等明天吧。”靳天择皱眉道:“不用等了,就现在吧。” 众人愕然,这靳天择还真是不识好歹啊!难不成他当真是铁做的?风行远忽然想起先前应淮也是,不管怎么落败被击,总能很快恢复再战,终干拖挎了容上省,那应淮是云居的管家,想必武功也受靳天择指点,难道他们练了什么邪功?当下忍不住朝应淮看了一眼。看见他旁边的景忪时,他心思便沉了下去,又无暇去细想旁的了。 只听司空迹惊讶道:“你当真不想明天再战?刚才你和白公子过招,内力消耗不少,再跟我打,就算我赢了,恐怕也不算真赢。” 靳天择冷冷道:“无所谓。胜负何必多计较?你打不打?要打就来。” 见儿子迟迟不动,司空一断急了,直叫道:“迹儿,靳庄主都不计较了。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司空迹想了想道:“那好吧,不过我可以让你三招。” 靳天择的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必。你让我三招,恐怕还没未出招就输了。” 见他如此狂妄。司空迹也禁不住气血上涌,哇哇叫道:“好!你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三招就取胜!” 司空一断暗暗跺脚,这个儿子武学天赋极高,就心性总不成熟,对人毫无防备之心,也没有心机城府。那靳天择分明是在激他,他却浑然不觉。高手过招,讲的就是先机,谁能先人一步洞悉对方的武功弱点,谁就能一招制胜!偏偏那傻小子要去上当! 靳天择缓缓迈步,却被云初雪拽住了衣袖:“你要小心!” 靳天择默默点头,眼光朝着白无及的方向膘了一眼。只见白无及对杜蘅笑道:“迹公子的式功变幻荚测,常能灵居万变,令人防不胜防,看来靳庄主有一场恶战了。” 杜蘅微微嗔道:“你这时候还担心这个?还是担心担心自已吧。” 白无及轻声叹息:“我只是受了点伤,很眺就能奸的。阿衡,你不用担心我。” 只觉得他微凉的手又伸了过来,覆在她手上,杜衡心头一颤。却只对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能不担心吗?我怕我的伤奸了,你却走不动了。将来怎么去行医济世,浪迹天涯?!” 白无及眼晴一亮:“阿蘅,你答应我了?” 杜蘅一怔,一抬眼竟看到靳天择的眼光,无比阴沉,不由得心乱如麻,连声道:“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白无及轻笑道:“也是,如今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了。一起养伤也妙。”靳天择收回眼光,对着司空迹道:“迹公子,请。”司空迹大叫:“来。我让你三招!” 靳天择冷冷道:“我说了不需要你让。你若是一定要让,那我们就不用打了。” 司空迹急得哇哇叫道:“你这人真烦!打就打。”当下再不迟疑,闪身挥拳。二人立刻在场中缠斗起来。 杜蘅不由自主地朝场内望去,只听白无及道:“我原以为今天选了武林盟主,就可以走了。看来老天想让我多留儿日。” 杜蘅深吸一口气,低了头沉思,犹豫着问道:“我……我想问你……” “问什么?”他的目光依然温柔。令杜衡的心跳个不停,“我想问你,何时开始对我……对我有这种心思……” 白无及眉目如春,笑了:“从你对我撒谎开始。” 杜蘅呆住。显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白无及叹息道:“那天我去找你,见你满身血污,摔在楼下。后来我抱你回房,替你处理伤口……” 听他说起此事,想到他曾为自已宽衣。杜蘅不禁红了脸。白无及不觉轻轻抚上她的脸,柔声道:“我问你为何不顾伤势,私自下床。你说,你做了个梦……我知道,你在撒谎。” 杜蘅怔住,抬眼看他,已不觉内心柔软酸涩谁来他什么都清楚,只是没有为难她罢了。这样一个心思细敏的男人,她怎么会以为自已儿匀简单的话,就能将他瞒过? “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肯对我说实话,干是便下去悄悄地查证。后来才知道,是雪儿害你……”白无及的声音渐沉,有些发飘,“那时我便开始细想我对雪儿的心思,也许并非是男女之爱,只是愧疚之情。而你,那样善良纯净,即使身陷囹圄,还在为他人着想,我就动了心。今生若能与你这样的女子相伴。实是我一生之福。” 杜蘅的喉咙埂住,内心不自禁地阵阵刺痛。 “阿蘅,”他柔声轻唤,“我希望可以陪在你身边,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杜蘅终干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他伸手为她拭泪,轻轻笑道:“怎么哭了?你若是愿意,我自然开心。你若是不愿,我定不会强迫你。” 杜蘅嘴唇不住地轻颤,却说不出半个宇来!她可以吗?面对一个这样的男人。亲口对自已示爱,她根本没有力气拒绝。可是内心里隐约的忧患,死死地拽住了理智的最后一根神经。不允许她说出愿意两个宇来!只要出了流云山庄,你就一文不值!她若是真的跟他走了,会不会后半生都连累他与自己一起,被人追杀?! 杜蘅打了个冷战,突然抱住他!她很想有个依靠,很想有个人,一心一意爱自己,关心自己,哪怕只有一刻的温暖幸福,也是值得的。就这一刻吧,她对自已说,这一刻,放纵自已,仟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一刻。他的全心全意,他的温暖关怀,他的真挚感情!只为一这刻的怜惜和懂得,她愿意违背所有的誓言,哪怕将来会下地狱! 白无及的怀抱有些泛冷,或许是他先前受了伤的缘故,尽管如此,却不曾令杜蘅火热的心思,有丝毫的冷却。 “白公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幸福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发颤,双颊徘红,看在外人的眼里,是多么地娇羞动人! 白无及唇边浮出笑意,伸手去抚她的发,没有人看见,他瞳仁深处,隐约的冷意。 “阿衡,你也有伤,不宜久站。我还是先送你回房。”他轻声细语,众人只当他是动了情,这二人情意浓浓,眼里哪还看得到其他?! 杜蘅点了点头,扶起他便往内堂走去。刚刚走进侧门内,白无及忽然翻身将她抵在门边,低头吻姿她!他的唇温凉如水,轻柔地在她唇上缓缓吸吮,仿佛在品尝美味的甜点,并不急着攻城掠地,只是一点一点温柔地触碰,企图唤超她所有敏感的反应。 杜蘅显然吃了一惊,不明白刚才还温文君子的他。为何会有这番举动!下意识地去推他,别过头去。他却能灵巧地闪过,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已的胸膛内,准确地吻住她的唇,不允许她闪躲。杜蘅羞色满面,却无法抗拒他的亲呢侵入,温和中隐约的简道和不容置疑,让她头一次领教了这个温和男人的另一面! “唔……”好不容易得了空,他放开了她的唇,在她面颊处低低地喘息。杜衡颤声道:“白公子……” 白无及沉声低哑:“叫我的名宇,阿蘅……” 杜蘅双唇发颤,半晌方才叫出声来:“无及……” 他低喘一声,再次吻住她。这一次他似平急切狂野了许多,比之先前的平和。已然是另一番感觉。他不再轻轻诱哄,而是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令她仰起头来回应他。杜蘅又惊又乱,不觉倒吸一口冷气,白无及乘机侵入,肆意与她唇舌纠缠。他熟练地挑逗着她脆弱无比的感官,让她抵抗不得,享受不能。杜蘅只觉得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所有感觉,都被他完全占据!立时腿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白无及眸光一闪,立刻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飞意亲吻。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却不是滚烫如火的,是温凉似玉的!杜蘅莫明地心下一沉,为何他的身体,给了她另一种熟悉的感觉?!每次面对白无及时。他总会似有若无地给她熟悉感,虚无飘纱,仿佛轻烟掠过,流水滑过,想抓却抓不住,空留似有若无的感觉,今她惊慌意乱无从掌握! 她努力地将他推离自已一寸,睁大了眼晴仔细地看他。白无及轻轻笑道:“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吗?” 杜衡见他如此直白,不由得脸又红了一分,喃喃道:“不是……我……我只是没有淮备。” 白无及揽她入怀,似有深意地轻声道:“以后你就习惯了。阿蘅,你要明白我的心。” 杜蘅轻轻点头,心中却是万般滋味,无法诉清。只是她心乱如麻,没有看到。他眼中的那一丝深藏的冷漠,有着怎样的无情。更没有看到,他拥着她的身影。已经无一遗漏地落入了门外某个人的眼晴!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场上比武的两个人影,忽分开,各据一方。司空迹一个劲儿地喘气,揉着胸口直叫道:“哎呀,靳天择你是不是人啊,这种年纪,内力就这么深厚!你怎么练的?” “你管我?!”靳天择脸色泛青,显然内息循环已乱,不似先前那般从容镇定。 “嘿!不行不行,再来比过!”司空迹叫嚷着,眼光一直紧紧锁住他,不敢松懈半分。 靳天择沉了目光,冷冷道:“不必了。迹公子式功高强,在下愿意认输。不过……我有个条件。” 司空迹一愣,“什么?认输还讲条件?” 靳天择冷笑一声,说道:“我们真要拼下去,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将对方打倒在地。只不过我不想跟你拼命,以免让人渔翁得利!我可以认输,但你得答应,这武林盟主,由你自已来做!” 司空迹皱超眉头:“我们先说好的,赢了就是我爹当盟主!”靳天择不耐地挥手:“说了的也可以改。总之你要我现在认输,就自已做这武林盟主,不服气,我们就明天再打过。明天打不完,后天再打,什么时候打完算完!” 司空迹张大了嘴,呆了呆:“那要一辈子打不完。我就得在这儿呆一辈子?” “不错。”靳天择冷淡的声音毫无感情。 众人失笑,这怎么可能一辈子打不完?可是司空迹却认真地想了起采,哺喃道:“那可不成!我怎么能一辈子呆在这儿?”转头对着司空一断道:“爹!要不我回去了,你跟他打!” 众人哗然!这司空迹当比武选盟主是儿戏哪?!骆宝新不悦道:“迹公子!选武林盟主非同小可,切不能这般随便!” 司空迹苦着脸道:“那怎么办?我不想当武林盟主。” “那就明日再战!”说着,靳天择抬脚欲走。司空一断沉声道:“慢!靳庄主,若是小儿愿意做这盟主,你是否真的认输?!” 靳天择微微点头,“不错。” 司空一断立刻拉过司空迹,朗声道:“好!大丈夫一言九鼎!迹儿!你就为我们武林,担起这重任吧!” 司空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有人叫道:“好!迹公子武功盖世,人品一流,正好做我们的盟主。”立时有人上前来参拜,司空一断眼露笑意。儿子做了盟主,跟自己做盟主有仟么区别?难道这小子敢不听自己的?!不管靳天择打什么主意,他也打不到自已家里去! 司空迹慌忙道:“啊?不会吧,我不会做盟主!”司空一断沉声道:“迹儿!你是我司空家第三代最出色的武学奇才,放眼整个武林,能与你抗衡的人,也寥寥无儿。你做这盟主,实至名归!不用再推辞,爹说你能做,你就能做!” 司空迹呆了呆,也找不出话来反驳。父亲一向严厉,若是自已说,想去游山玩水,不想揽事上身,恐怕只会招来一顿臭骂!索性不再开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站在门内看了许久的庄颜,忽然叹息一声:“司空一断的私心,昭然若揭。” 应淮沉了眼,没有答话。庄颜又笑道:“当初你放弃比武时,他高兴得很呢。原来想为自己亲生儿子铺路。你对他来说,到底只是个棋子。” 应淮如铁石的心,忽然动宜一分,却仍然没有开口。 景忪笑着伸了伸腰:“好啦,总算打完了。明儿人走干净了,我也好歇歇,累死了。” 应淮忽然道:“迹公子武功高强,人品也好,他当武林盟主也算天命所归。我觉得很好。相信庄主也是这么想的,才会执意要迹公子自己当盟主。” 庄颜冷声道:“只怕司空一断不这么想!” 景松懒懒道:“管他怎么想!我们只顾自个儿就成了。如今盟主也选了,江石也落网了。就是奇怪,那引魂招的主人怎么还不露面。” 庄颜想了想道:“江石如何得了命令带云初雪过来?还是先前就早已安排好?这宗主隐藏得极深,恐怕早知道我们盯着江石这条线,所以故意不跟他联系,让我们空守。” 景忪嘻嘻道:“那你猜,要是我们当众杀了江石。他会不会来救?” 应淮皱眉道:“难说。目前为止,江石的口风很紧,审不出任何东西来。” 三人面面相觑,忧色顿生。 剩下的众人,走的走,也有围着司空迹套近乎的。唯有靳天择没有动。初雪上前盯着他道:“你当真就这样认输了?” 第三卷 第五十七章 情乱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冷声道:“不然如何?难道要我去拼命?就即使我去拼了命,也未必真能赢!司空迹的内力修为虽然不算一等一,但他天赋极高,与人交手反应极快,要胜他,比胜司空一断还要难!” 云初雪咬住了唇,沉了脸没说话。她的目光游离,最终却停留在白无及与杜蘅的身上。 靳天择冷笑道:“怎么,你的心上人选了别人,不甘心?!” 云初雪冷眼看着他道:“胡说八道!白大哥在我心里就是神仙一样的人,不管他选谁,我都会为他高兴!不像你……” “我如何?”他面色沉静,似乎并未动气。 云初雪哼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钟情于我,却不见得为我做了多少事!” 他目光一沉,“你在怨我没让你当上这武林盟主?!” 云初雪冷笑道:“是你自己承诺来替我打,结果却将这盟主之位生生让与他人!旁人不知道,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居心?!” 靳天择道:“哦?我有何居心?” 云初雪指着他恨恨道:“你知道若是我真的当上了武林盟主,总有一天会对你不利!可是你又不能自会诺言,出来争做盟主,于是假借替我出手,故意失手让给别人!可惜白大哥一番苦心,真心为我,却只是做了旁人的垫脚石!” 他脸色阴沉,冷笑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别说你做了武林盟主,就算你做了皇帝,也奈何不了我!我还怕你会对我不利?!” 云初雪怔住,眼光惊疑不定,却说不出话来! 靳天择忽然收了脸色,上前来拉她:“你我本是夫妻,何苦这般争执不休?!谁做盟主关我们什么事?!你只需要做回这天下第一庄的小姐,我靳天择的妻子,就够了。” 云初雪低下头,显然犹疑难断,却又不肯轻易认同。 靳天择叹息道:“总之三个月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是我真查不出杀你父母的真凶,届时你就将我赶出这天下第一庄去,如何?雪儿,你要相信我……”他缓缓移到她身前,将她揽进怀中,轻声道:“这世上若你都不信我,谁还信我?!” 云初雪犹疑不定的脸色略有缓和,半响方道:“好!我再信你一次!” 靳天择的脸色,有了淡淡的喜悦,只是在看到杜蘅时,忽又沉了下去。 白无及拉着杜蘅笑道:“好了。事情也圆满解决了,我也应该回去歇着了。” 杜蘅连忙道:“是啊,你受了伤,要好好养着。我先送你回云居。”她扶着他欲走,白无及却道:“还是该跟主人家打个招呼。” 杜蘅微怔,白无及已经拉着她走到靳天择跟前,淡淡道:“靳庄主,我和阿蘅都有伤,可能要再叨扰几日。” 靳天择微微点头,目光有一丝僵硬。云初雪关切道:“白大哥,你的伤不要紧吧?” 白无及笑道:“不碍事。休息几天就成了。反倒是阿蘅的伤要严重一些,她最少也要再养半月,才能出门远行。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云初雪的脸色暗了暗,这么快,他就一心在为她想了? 靳天择冷冷道:“阿蘅的契约未满,还算是我流云山庄的人,她就留在衣轩内养伤,好了再说吧。” 白无及笑道:“如此就多谢靳庄主了。等阿蘅的伤好了,我想带她离开。她与贵庄之契约,在下可以多付些银两解除。不知靳庄主……” “好了再说!”靳天择不耐烦地挥手,“总之一天没解约,她便一天是流云山庄的人!” 三人都是一怔,杜蘅忍不住拉着白无及的手喃喃道:“无及,这个……先不急。” 听见她居然直呼他的名字,靳天择脸色微变,白无及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吧。目前的要紧事,是先养好伤。”杜蘅微笑点头,白无及又道:“那这样,你搬来云居住,我也方便照顾你。” 靳天择立刻叫道:“不行!” 云初雪讶异地瞪着他,“为何不行?白大哥是大夫,她搬去云居,对他们两个都有好处。” 靳天择阴沉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里是流云山庄,不是你药王谷!”那意思不言而明,这里我做主,轮不到你说话! 云初雪冷冷道:“好像我才是流云山庄的主人吧?我说可以。”靳天择忽地转头瞪着她,眼光阴冷。云初雪喘了一口气,依然挺直了身板,似乎在有意表明,我不怕你!可是眼睛里,却分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一闪而逝! 杜蘅连忙道:“无所谓,我住哪儿都一样。无及,你也要静心养伤,何必为这等小事操心?”她总想息事宁人,不愿再生事端。 白无及目光轻闪,“我是有点不太放心……总觉得你要时时在我身边我才能真正安心。阿蘅,答应我好吗?”他话语轻柔,无限温柔的目光流连在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上,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杜蘅脸色一红,连忙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我住哪儿都一样周全。你真的不用担心,以后我每天过来瞧你……” “当真?”他握住了她的手,眼光微亮,随即又沉吟道:“还是不妥,你有伤,不能太奔波。万一扯动伤口,老也好不了怎么办?” 杜蘅有些犯难,不明白一向宽容大度的他,今天为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只得祈求地看着他,只盼他不要再坚持。 靳天择忽然一把扯住云初雪,冷冷道:“走了!”然后又对着杜蘅道:“你,未经许可就出了衣轩!还不赶紧回去?难道想让庄颜罚你?!” 杜蘅一怔,正要说话,却听云初雪叫道:“我同意你搬去云居。立刻叫庄颜来,让她安排。”说完,她便挑衅似地看着靳天择,毫不妥协。 靳天择怒色顿生,似乎想发作,却又忍住了,反倒盯着杜蘅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他厮混了?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女人!” 杜蘅立时难堪万分,心头隐隐刺痛,却不料他这番冷嘲热讽的话,反倒激起了她心中反抗的因子,当下冷笑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跟靳庄主无关吧?!只要无及不嫌弃我就够了。世上旁人怎么想,我也无所谓!” 白无及哈哈笑道:“好!你果然是我白无及的女人!” 靳天择阴沉道:“她是你女人?凭什么?” 白无及没有理他,只握住了杜蘅的手,笑道:“阿蘅已经答应我,伤好之后跟我走。她不是我的女人是谁的?你放心,我定会明媒正娶,与你白头偕老。” 杜蘅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答应他了?可是见他情意切切,喜悦无比,又不忍心去泼他冷水,只得低头了支吾道:“这个……这个……” 他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犹豫,只当她是害羞,于是轻笑道:“害臊了?嗯。女儿家是不好意思。没关系,改天我请三大家主来为我们征婚,你就不会不好意思了。好了,不多说了,站久了也累,我们先回去。”说着他便拉着她走。 杜蘅轻轻叹了一口气,扶着他往云居去了。 靳天择的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突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 云初雪冷笑道:“怎么?舍不得?” 靳天择收回眼光,没有说一句话,只大步走了。云初雪愣了下,沉声叫道:“庄颜,庄颜!” 庄颜慢慢地走了过来:“云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云初雪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冷冷清清的女子,她一见之下就没有什么好感。江湖上传言,她能做衣轩的管家,是因为与靳天择有暧昧不明的关系,虽然这一点还未能得到证实,却已经令她不悦。 “杜蘅要搬去云居,你安排一下吧。”她冷冷地吩咐她。 庄颜道:“这是庄主的意思吗?” 云初雪眼中有一丝恼怒:“是我的意思。怎么,你不想听吗?” 庄颜一板一眼道:“在下只听从庄主的吩咐,云小姐若是想让杜蘅搬去云居,不妨让庄主来亲自跟我说!” 好大的架子!云初雪不快道:“你不就是个管家吗?如今眼睛长在头顶上,连我这个主子的话都不用听了!” 庄颜冷冷地睇了她一眼,“你是谁我管不着。但我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靳天择。” 云初雪愣住,旋即冷笑道:“很好,既然你这么忠心,以后就不用再做这衣轩的管家了!你听清楚了,我才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你立刻离开!我不需要你再留下!” 庄颜不卑不亢道:“我的去留也只有我的主子才能决定。云小姐,在下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初雪愣在当场,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管家,都能令她难堪!她气得手指发颤,却咬紧了牙,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小姐为何生气?”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令她蓦地回过神,立刻转过头,防备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倨傲的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悦耳。 “哦,我是这儿的管家,当然呆在这儿了。”景忪失笑,有点不以为然。 云初雪装作不在意地转过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叫景忪,剑天阁的管家嘛。说实话,这三个管家当中,也就你能做点事。那应准武功是好,可惜心里向着外人。至于庄颜,什么本事没有,就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处处骄横!” 景忪讶异的眼光一闪,旋即低声道:“云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小心让人听到。” “听到又如何?”她硬声道:“我还怕人听不到呢!靳天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承认我才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现在倒好,我名为主人,底下却没有一个听话的!哪有把我放在眼里?!” 景忪呵呵笑道:“云小姐何必生气?他们来流云山庄的时间不长,自然不认得云小姐!以后慢慢就好了。您到底是这儿的正主儿,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云初雪缓了缓脸色,低头轻轻笑道:“看来看去,也只有你会说话,能办事。要不我跟天择商量商量,将你调去衣轩如何?” 景忪惊讶道:“调我去衣轩?云小姐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云初雪正色道:“你们三个当中,我就觉得你不错。让你呆在这龙蛇混杂的剑天阁,真是委屈你了。”她面色含春,直瞟向她,别有含意,却有意无意地闪躲着他如桃花一般的眼睛。 景忪见她面容虽毁,却眼波如秋水,缓缓流转,仍有摄人心魄之力,不由心头一怔,当即笑道:“能得小姐如此赏识,倒是我景忪的福气了。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小姐厚望。” 云初雪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明儿你就来衣轩吧。”说完,她转身走了。 景忪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甘浅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幽幽道:“景管家……这个云小姐好像很喜欢你。” 景忪皱眉道:“你越发没规矩了,偷听我们说话?!” 甘浅浅低头道:“不是的,我只是碰巧……” 景忪不耐地打断:“碰巧!哪来那么多碰巧?!”这丫头对他的注意和约束越来越强,让他愈加不自在了,于是沉了脸道:“你应该清楚自己该做什么!飞天教在找他们失了踪的圣女,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甘浅浅一惊,连声道:“我……我知道。再过几天,我就走……” 景忪轻哼一声,又似不在意地淡淡道:“这江湖是非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流云山庄再惹进无谓的纷争。你怎么来的怎么走,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甘浅浅莫名红了眼眶,低下头闷闷迪嗯了一声。景忪心中一软,又轻笑道:“好了,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高兴!” 甘浅浅连忙浮出一丝笑容来,“我知道了。你……现在要回去了吗?我去给你泡茶去!”说完,她扭身就跑,唯恐再多呆一刻,就被他看出自己的忧伤来。 景忪看着她飞跑而去,差点撞到一旁的人,不由得连连叹气摇头,这丫头的性子就是这般粗枝大叶,几时能让人放心?!他心里莫名又是一惊,从何时开始,他竟然如此注意她了?连忙甩了甩头,自嘲笑道:“你聪明一世,可别糊涂一时!” 他忙着将剑天阁的群雄安排妥当,根本在没空去细想其他。武林盟主已经选定,虽然结果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但总算还令人满意。有些人恭贺之后便离开了,还有些人有事要办,便暂住几日。剑天阁里人走了一大半,已经清净许多。而三大世家的人,却仍然留在云居内,还要商议后续之事。 杜蘅那日将白无及送回云居后,百般劝慰,扔回衣轩暂住。一来,她自己心思纷乱,还没有最后确定是不是真的要和白无及离开,二来,她也不想再惹风波,于是息事宁人。黄昏时,她一人慢慢回到衣姿楼,远远便看见靳天择站在门前,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靳庄主!”她低身参拜,姿态极为卑微。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冷,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是。你是主人我是奴婢,当然不能随便违令。”她平静地看向他,“不管如何,小女子到底还是这里的人。” “哼!”他紧紧地盯着她,又道:“我还以为,你早不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想跟着白无及飞了。” 杜蘅叹息道:“小女子一辈子没走过什么好运,能得到白公子青睐,实是意料之外。只不过……只不过不知道我又没有那个福气,真的能侍奉他一生……” “休想!”他冷冷地打断她,“你只能呆在流云山庄,哪儿也别想去!” 杜蘅一惊,抬眼看着他道:“我与流云山庄只有一年契约,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凭我是这里的主人!”他毫不留情地笑。 杜蘅的心沉了下去,“那又如何?一年之后,你是哪儿的主人都与我无关!更何况,你的妻子已经回来了,她也是这里的主人!”那意思很明白,你妻子要我走的话,我也一样能走! 靳天择忽地将她一把扯过来,冷冷道:“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走出这里一步!”他的话音里有着一股难以理解的狠意,让杜蘅忽然心头一颤,固执地叫道:“那是从前……现在你眼睛好了,妻子也回来了,已经不需要我了!” 靳天择盯着她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内心还在挣扎。杜蘅努力冷静下来,说道:“靳庄主何必执着于小女子的去留?!云小姐身心俱创,很需要你的安慰和关心。” 靳天择冷笑道:“这时候你还在关心她?你放心,她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我的关心。倒是你……”他忽然目光闪动,冷酷里,莫名生出一股柔情,“如此自卑自怜,更需要我的关心。” 杜蘅挣开他,冷冷道:“不必了。多谢庄主好意。奴婢生就这个命,是好是歹都是天意。” 靳天择沉了眼,忽又冷声道:“好。从今天开始,你来侍候我!” “什么?!”杜蘅惊讶地望向他,有一丝慌乱。侍候他?什么意思? “不明白?”他忽然咧嘴笑了,这轻忽一笑,瞬间融化了他眉宇间的阴沉冷漠,如春风拂来,和颜渐暖,“你不是我流云山庄的奴婢吗?要你做我的丫头。有什么问题?!” 乍然见到他的笑容,杜蘅心头一动,竟不自觉地呆了一呆,喃喃道:“做你的丫头,你不是……有丫头吗?” “素心、灵玉已经派去服侍雪儿。”他不在意地笑,“浮云心思太躁,我不喜欢。至于绯影……人倒是好,就是太笨。看来看去,都不如你好。” 杜蘅怔住,直觉地想拒绝:“可是……” “可是什么?”他又沉了脸。 “可是我也笨手笨脚,怕服侍不好。”她嗫嚅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你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怕云小姐她……不高兴?” 她说的有一点困难,云初雪发疯时想杀了她,那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杀父仇人,就因为这张相似的脸,她怎么还可能容忍她留在自己丈夫身边?!她不过是个小小奴婢,而她,到底是这里的女主人,以后若是想整她,岂不是易如反掌?想到此,杜蘅就不由自主地打战。虽然她记忆混乱,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她可不想哪一天死在那小姐手里! “你不用怕,”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会说服雪儿答应。总之你以后只需要尽心服侍我,别人的话,爱听不听。” 杜蘅又怔住了。他这句说得好生狂妄!那意思是除了他靳天择,她不用听任何人的? “怎么,不信?”他微微挑眉,不露痕迹地揽住了她,“试试看。” 杜蘅皱眉,为难地低头,却只能硬声道:“是。奴婢遵命。” 他心里涌出一股酸涩的心疼,直想把她揉进怀中,仔细地呵护。然而他却没有动,甚至揽住她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分,默默地松了松。为什么他竟沦落到用这样一种方式将她留在身边?内心涌出一丝尖锐的痛楚,瞬间将他袭倒。“那好,你立刻搬到我房间来。”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强迫自己冷淡道。 “是。”她低眉顺眼,不再作无谓的抗争。只走出去一步,忽又回头,犹豫道:“我想每天抽一点时间去看看白公子……” “不许!”他瞬间沉了脸。 杜蘅怔住,咬了咬唇,只得转过头冷冷道:“奴婢明白了。这就下去。” 靳天择跟在她身后上了楼,见她默默地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封三娘替她做得几身衣裳。一个女子,就是连自己的钗环首饰,都拿不出几样来,实在简朴得可怜。靳天择的内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了,”她平静地看向他,“现在就搬去吗?” 他没有答话,径直出门往前走。杜蘅认命地叹气,立刻跟了上去。他的房间在二楼西侧,是整个二楼最大的房间,当初与云初雪的新房。虽然云初雪已经回来了,却只是住回了自己未出阁的房间,并未与他同房。杜蘅头一次踏进他的房间,便为这宽敞庞大的房间给略略惊住了。 这是一间南开门北开窗的大房,较之云初雪的房间还要大出一倍。房内的家俱都是精致的黄花梨木,光泽如新。隐隐可见西面庞大的屏风,里面的床铺上,似乎是深浅交加的蓝色。杜蘅心头暗暗一跳,为何这靳天择的床榻,看上去让她有点恍惚? 他指了指东面的一道小门,沉声道:“那有一个里间,你就住那儿!” 杜蘅应了一声,缓缓走进房去。原来东面是个小小的暖阁,虽然不大,却布置得舒服清雅,比之大房间更显简单雅致。杜蘅不禁叹息:“天下第一庄真是气派。小暖阁都这么漂亮。”她轻轻摸着小小的床铺,案几桌椅,无法想象一个丫头都能住得这么舒服。 正在发呆,忽听浮云在外面叫道:“阿蘅!” 杜蘅一怔,连忙回身道:“我在这儿!”她抬脚欲往外走,却见靳天择冷冷道:“你下去!没吩咐不用上来!” 浮云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就走。 杜蘅急道:“怎么不让她进来?她一定是担心我……” “你想让我治她的罪?”他挑眉怒道:“不顾你的伤,私自带你去剑天阁,我没有罚她已经算是宽容!” 杜蘅一惊,呐呐道:“不怪她,是我求她带我去。” 他不耐道:“你不在衣轩里好好养伤,跑去凑什么热闹?!” 杜蘅轻叹一声,闪躲着他的眼光:“我只是……太无聊,想着这高手比武,百年难见,所以就生了好奇之心。你别怪她啊!” 靳天择眼光不定,上前来低声道:“当真如此?还是你听说了我要与司空一断比武,所以心中不安?” 杜蘅心头一乱,连忙道:“我是有一点担心,不过……我想你也不会输。”她声音渐低,几乎听不清。只是转过了身,佯装去收拾衣服,借此来隔断他的注视。 忽然,他的手伸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胸膛温暖的触感,抵在她后背,令她急喘了口气,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僵住。 “我当然不会输。”他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似乎坚定不移,“我绝对不会输。四年前我没有输的,如今自然也不会再输掉。” 杜蘅怔住,只觉得他话中有话,已有所指,却不知如何发问。只能呆呆地站着。 “阿蘅……”他低下了头,嘴唇似有若无地贴在她耳边,气息沉重,“你不能跟白无及走。” “为什么?!”她猛地转过头,去瞪他。谁知却无意触碰到他的唇,立时仿佛有电流刷过一般,两人都不自觉地轻颤。 “你是我的。”他果断地宣称,毫不迟疑地吻上唇去。 杜蘅瞪大了眼,立刻去推他。谁知他一把搂紧了她,压向她的唇,知道她喘不过气! “不!”杜蘅吓住了,他的吻,占有性十足,与白无及的截然不同。他是个十足的霸君,完全视她为掌中之物,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缩与反抗。而白无及温和之中的霸道,只是情郎宣泄时正常的表现。 杜蘅紧闭了双唇,禁止他一再地侵入,两手只拼命拉扯他的衣袍,试图将他拉离自己。谁知他感觉道她的抗拒,愈加狂狼,竟然将她推倒在床榻上,恣意亲吻。双唇一路往下,来到她脖颈之间! 杜蘅只觉得他温热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游移,肩头的伤口又开始作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叫道:“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靳天择顿了顿,却没有起身,只是冷冷道:“你叫谁?” 杜蘅终于喘了口气,叫道:“你,你太放肆了!看清楚我是谁!!!” 靳天择复杂难明的目光,有一刻的沉沦,瞬间而逝。他咬了咬牙,从她身上爬起来。努力平复心中之气,沉声道:“我会看清楚。”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蘅颤抖着坐起身来,手指只是不住地打战,系了几次,才整理好自己已有些凌乱的衣衫。她忽然倍感委屈,为何这个男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自己?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云初雪,情不自禁,尚可原谅,现在明明真相已明,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杜蘅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这里多呆一分,她就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样?也许,跟着白无及离开,是唯一的选择?可是,她就算离开了,就能逃离这一切吗? 她在房间里一直发呆,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直到天色快黑了,才听到浮云在外面轻唤:“阿蘅,阿蘅,你在里面吗?” 杜蘅一震,连忙理了理头发,出门应道:“我在。是浮云吗?” 门外,浮云一脸的忧色,看见她时,方才露出一点笑意,迟疑地看着她道:“你没上吧?刚才我才担心,怕你被罚。” 杜蘅连忙笑道:“没事。庄主已经不计较了。对了,以后这事,你也别跟任何人提。” 甫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笑道:“还好,你不知道刚才我多心惊胆战,看见庄主领着你进了这里,真是吓死我了!” 杜蘅惊诧道:“进了这里有什么好怕?” 浮云笑道:“以为你来受罚呀!这是庄主的房间,平时不准人进去的。每天只有灵玉可以进来打扫。我来衣轩这么久,连这道门儿都没进过!”她细细查看她的脸色,又小心道:“我听说,庄主要你来这儿侍候他,是不是真的?” 杜蘅沉默点头,故作轻松道:“嗯。我本来就是丫头,侍候他也不奇怪。” 浮云哦了一声,上前挽着她的手道:“你吃饭了吗?一起去吧。我肚子好饿。” 杜蘅淡淡笑了,两人一同往楼下去,走到楼道口时,她不由自主地朝云初雪的房间望去,那里似乎亮着灯,主人可能在房内。只是不知道靳天择此刻是不是也在?是不是也和刚才一样,抱着他心里的女子,温存亲热?杜蘅面上一热,内心立刻惊惶不定,她几时变得这样了?竟然在幻想靳天择抱着云初雪的样子?!她是疯了吗? 几乎像逃一样地下了楼去,浮云说了什么,根本没仔细听。小饭堂内,灵玉素心都不在,绯影已经吃过,在收拾碗筷,一见她们便笑道:“还以为你们想当神仙,不用吃饭了。” 浮云啐道:“就你知道吃!小心长得跟猪一样!” 四个丫头之中,唯有绯影略为丰满一些,素日里她常常暗愁自个儿不够苗条,浮云一抓着机会就取笑她。这丫头也是老实,被人取笑也不还嘴,只是自乐。此刻她面色一红,不在意道:“无所谓啊,能吃是福嘛。阿蘅,你想吃什么?我帮你。” 杜蘅连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浮云连忙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笑嘻嘻道:“你伤还没好呢,坐下。难得我们绯影姑娘好心肠,肯侍候你!” 绯影笑道:“阿蘅是个厚道人,哪像你啊。一张嘴不饶人。”她笑着盛了饭菜来,摆上桌子。浮云作势想去敲她,又被她躲过。两个丫头嬉闹一会,就见素心冲进门来,嚷道:“火没熄吧?!” 绯影忙道:“还没呢。素心姐姐想吃啥?” 素心没好气道:“我能吃啥?今儿别想吃了!” 绯影道:“怎么了?姐姐们的饭我都留好了,还热着呢。我端给你?” 素心摆手道:“不必了!那云小姐一会一个样,我光应付她就够了!刚才说要桂花莲子羹,这回又嫌太甜了,要什么三鲜烩。没准儿一会又嫌太淡了,要爆炒辣子鸡!”她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水就喝,连连叹气。 浮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谁让你福气那么好,偏去侍候她!” 素心愁容满面,恹恹道:“谁想去啊!侍候庄主都比侍候她强!穿个衣裳,得最好的。挑完花式样,连风三娘都招架不住她那个挑剔劲儿!” 杜蘅微怔,连忙低头笑道:“好歹她也是这里的小姐,又吃了那么多苦,难免的。” 素心赌气叫道:“得了吧,小姐也没这样骄纵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见过也补止她一个,从没见过她这么难侍候的。水凉了一点都要发脾气骂人!这样下去,我看没过几天,我和灵玉就会被人撵出去了!这样也好,走了干净!” “又在嚼什么舌根?!”庄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请安。 庄颜扫视了众人一眼,眼光盯住了杜蘅,“你去侍候庄主了?”杜蘅闷闷迪应了一声是。她冷冷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是说话多过做事,就不用再做了。” 素心敛了神色,连忙应了一声,上楼去了。庄颜看了杜蘅一眼,似乎有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也转身走了。浮云松了口气,抚胸道:“好险,想好刚才没多嘴。” 绯影笑道:“平时就你话多,还不小心着点。” 浮云办了个鬼脸,“我才不怕。反正我又不去侍候那瘟神!” 绯影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直叫道:“你呀,总有一天毁在这张嘴上!” 浮云扁扁嘴道:“无所谓啦,反正我也快走了。对了,素心姐姐一向脾气好,想不到也被那云小姐整得心烦!幸好庄主没让我去服侍她,不然我可惨了!” 绯影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还没来山庄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云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脾气也好,对下人更好。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道那个啥,闻名不如见面。” 杜蘅失笑道:“你是想说,见面不如闻名,名不副实吧?” 绯影笑道:“对,对,对,就这意思。还是阿蘅你有学问。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念过书的?” 杜蘅一怔,念书?为何她的脑子里没有这个记忆?她念过吗? 浮云道:“肯定念过了,一开口就跟咱们不同的。对了阿蘅,你现在去侍候庄主了,没准以后那云小姐会找你麻烦。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她肯定嫉妒你!” 杜蘅低了头,心思百转千回,却只能无奈道:“反正我只有一年的契约,时间到了就走人。” 浮云呵呵道:“那倒是。正好咱俩时间差不多,到时候一起走,也搭个伴。” 杜蘅淡淡笑了,二人匆忙用过饭,便各自回房。一夜平静,靳天择竟然没有回房。本来杜蘅还一直担心他回来,不知如何面对,没想到他直接为她省了这个担忧。杜蘅躺在床上,一夜睡不安稳,好容易迷糊过去,只觉得梦幻诸多,思绪杂乱,不得宁静。 第五十八章 乱红飞过 午后时分,杜蘅做完了手上的事,有些无聊。三天过去,靳天择竟然一直没有回衣姿楼住。那云小姐倒是脾气见长,每天变着法儿地骂人!灵玉和素心都快招架不住了。徘影老实,也被她逮着机会说过几次。唯有浮云,一见她就借故躲开,从不跟她多说一个宇。杜蘅暗叹,浮云果然是个心眼最活的,知道怎么去应付不同的人。 那云初雪见杜蘅住进了靳天择的房内,一张脸变成青色,却只是咬牙切齿,并不反驳。杜蘅暗暗奇怪,本以为她会借此发难,却没想到她竟然委曲求全,不仅不为难她,连话都不跟她说。 杜蘅一个人走到衣姿楼门口,默默地站了一会。靳天择不回来,她就比云初雪还要闲。索性在树下坐了,感觉阴凉的风吹来,竟有淡淡的清香。杜蘅莫明就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平淡温和的声音传来,令她不自觉地一愣。连忙转过身,果然看到白无及站在身后,不由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他唇边有淡淡的笑意,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三天没见,你好象瘦了。” 杜蘅失笑:“胡说,哪有三天就瘦了的?我好得很!” “是吗,我可是瘦了。”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眼里柔情暗生。 杜蘅怔了怔,慌忙低下头道:“白大哥,你的伤好些了没?” 白无及轻叹道:“伤不碍事,只是心里有事。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眼见他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意,杜蘅不免有些惊慌失措,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白无及抬起她的脸,仔细地看她,“阿蘅,你不想我吗?为何不来看我?” 杜蘅心又慌乱一分,“我……最近事多。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白无及无声地叹息,将她拥进怀里,“我想进来,自然就进得来。你真是好狠心,竟然三天都不管我死活!就算是来不了,差个人传个话也好啊。” 杜蘅慌忙道:“不是的,白大哥,我……”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吾着闪躲他的目光。白无及眼色微暗,笑道:“还叫白大哥?” “无及……”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他抚上她的发,低声道:“你怀疑什么?” 杜蘅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我是个丢失了过去的女人,身份不明,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自己活着为什么,都不清楚!我不明白你何以会喜欢我?” 白无及轻笑:“这些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去,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我只希望,你将来能跟我好好在一起,就足够了。阿蘅,你愿意吗? ” 杜蘅怔住。这些天来,她一直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觉得白无及的感情是一道难解的谜题,让她处处都不踏实。相反,虽然靳天择强取豪夺,却可以解释,他或许是对云初雪的移情作用,但白无及呢?别过头想了想道:“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喜欢过云初雪吗?” 白无及在她发间的手指微微顿住,缓缓地收了回去,目光直视着她,“这个对你很重要吗?”杜蘅犹豫着点头。白无及叹气:“曾经喜欢过。”他的目光越过她,转移到不知名的远处,仿佛瞬间有了心事。 “那现在呢?”杜蘅小心翼翼地,似乎有些害怕听到一个不喜欢的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他平静的脸色,隐约有一丝凉意,突然令她呼吸紧促。 “我想知道,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象她的缘故?”她咬住了唇,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很果断,“你是杜蘅,我很清楚。” 杜蘅是第二次听到他强调说,你是杜蘅。他似乎在极力地说服自己也说服她,要她相信,这一份感情,完全与云初雪无关。可是越是这样,却越令她难以信服。当下喃喃道:“你老是这样说,我倒反而不敢轻信了。人只有在反复不断强调某件事的时候,才表现出他对这件事,是多么的在意和没有把握!”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是挑眉轻笑:“你的话很有意思。” 杜蘅思索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哦?”他似乎来了兴趣,“那是谁说的。” “是……”她只觉得突然头痛了起来,抱住头叫道:“是他,我记不清了……” 他目光微闪,揽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不清就不想了。阿蘅,你没必要对过去去失的记忆,耿耿于怀。有时候丢掉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 杜蘅皱紧眉头:“不,我想记起来了。我不希望自己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这话没有假,她为自己丢失和混乱的记忆,而每夜发愁。内心直觉地认为,自己深深爱着的人,是“他”,可是她却偏偏忘了“他”是谁,这如何能让她心安?又如何让她能去面对和按受白无及的感情? 杜蘅仰起脸去看他,“无及,你能不能帮帮我?如果我想不清自已的来历和记忆,我真的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跟你离开!你能明白吗?” 白无及轻轻抚了抚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低沉道:“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杜蘅面色一红,连忙推他道:“别这样。” 白无及轻笑:“好,我不逗你,不过你要陪我出去走走。” 杜蘅未及答话,他便拉着她往外走去。杜蘅惊道:“去哪儿?” 白无及边走边道:“现在也没事,就当去散散心罢。怎么?你想在这儿发呆?阿蘅,你想恢复记忆,首先要学会放松。” 杜蘅犹豫了一下,本想说万一一会靳天择回来,恐怕不妥。想了想,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也很累很疲倦,跟白无及在一起,让她觉得可以喘一口气。况且他既然答应了自己帮她理清记忆,那么索性把一切交给他吧。 二人出了衣姿楼,慢慢沿着青石板的路往前走。走了一半,白无及忽然拉着她的手道:“一会去云居看我的药草。看完我再送你回来如何?!” 杜蘅点头笑道:“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你的药草!” “当然,”他别具深意地笑,“那药草对我来说,很重要。对你也一样。” 杜蘅微微怔住,“对我也一样?”什么意思? 白无及点头笑道:“你想恢复记忆,得靠它帮忙。不过它并没有神效,只能辅助。” 杜蘅释然道:“原来如此,那我还真得去看看它。不然以后要它帮忙的时候,它不理我了如何是好?” 见她眼角有了笑意,白无及不禁轻叹一声,抚上她的脸,“你还是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杜蘅笑容停在脸上,心里又涌出苦涩,淡淡道:“无及,你对我真好。” 白无及笑了,“终于知道我对你好了?等这里的事都了了,我会让你天天笑,永远不再愁眉苦脸,做回你自己。” 看着他的眼暗里笑意流转,没有半分冷意,杜蘅有一点失神,似乎没注意听他说什么。白无及低头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杜蘅回过神来,“嗳”地一声捂住了脸。他这样有意无意的亲近,虽然令她常常失措却又感觉出了那分甜蜜,不由自主地开始习惯起来。 白无及握紧了她的手,只是笑,没再多话。二人出了衣轩,进了迷途时,杜蘅才惊道:“这里有阵法,我们怎么出得去?” 白无及四下张望了一眼,不在意道:“我既然进得来,就自然出得去。你不用怕。” 杜蘅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他懂得奇门阵法吗?为何以前不曾听人说过? 正在疑惑,却见一青衣妇人慢慢走来,轻声道:“公子要走了?” 杜蘅定暗一看,竟是青儿!她迟疑地叫了一声:“青儿!你为何在此?” “我来送白公子!请吧。”青儿面色有些苍白,却很平静。 杜蘅瞪着她,说不出话!青儿和白无及几时有了交情?竟然敢瞒着主人,带他进来又送他出去?!只听白无及道:“你带路吧。可有人知晓?” “没有。”她淡淡地答,“公子放心,今天庄主、庄颜去了到天阁,梵音阁里一个人都没有。请跟我来吧。” “嗯。”白无及轻轻点头,拉着杜蘅随她进了迷途之中。杜蘅止不住好奇道:“青姐姐也识得阵法吗?” “不识,”她有些生硬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显得尤其突兀,“我娘教我走会了而已。” 杜蘅心下明了,仍有不解,一直出了迷途,青儿便福了福身,回头走了。白无及拉着杜蘅直进了北苑中,她才控制不住问道:“她为什么要帮你?” 白无及看向她,“因为我曾经帮过她。” 他说的理由似乎不那么强烈,却让人无从发难。杜蘅只得笑道:“原来妙手郎君恩泽遍天下,到处都能遇到贵人。” 听得出她话里有话,白无及的眼光有一丝波动,不觉又道:“你在想什么? 怀疑我吗?” 杜蘅怔住,连忙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怀疑你什么?!只是青儿肯帮你,我……我奇怪而已。衣轩一向纪律严明,她竟然肯为你犯险……” “因为我曾经救过她,所以她欠我一份恩情。”白无及脸色依旧平淡,“今天我想去见你时,正好遇到她。她便主动说愿意帮我一次。” 他的目光平淡得有了冷意,杜蘅心头一跳,连忙又道:“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好人,自然有好报。上次……也是她带你进来的吗?” 白无及轻声叹息,拥她入怀:“上次是靳天择吩咐,我可以自由进来,目的是为你疗伤。阿蘅,我这样待你,你不能让我觉得,付情一场空。” 杜蘅突然心生愧疚,心肠立刻软了,“我明白的。刚才我不过是说笑,你何必在意?!” 白无及这才松了手,笑着拉她进了屋,“去后院看药草。” 两人出了后门,眼见那药草已经长了半人来高,让杜蘅惊呼一声,奔上前去!“哇,长得好快!”她欣喜地去模那碧绿的药草,淡淡的香气泌入心脾,令人精神一振。忽然眼角一扫,见花草丛里露出一截月白的衣衫,举目上看,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杜蘅惊叫一声,立刻倒退一步,跌进白无及的怀里! “有人!”杜蘅惊慌失措地叫道:“草丛里有个人!” 白无及脸色一沉,立刻将她拉到身后,上前查看。只见草丛里躺卧着一个少年,清秀的五官看上去十分年轻,他失声叫道:“棉棉!”他急忙将那少年一把抱了起来,飞快地奔回房中。放置在床上,伸手去按住她的脉搏,又仔细查看她的瞳孔和心跳,只见他脸色越来越灰败,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样?”杜蘅焦急地上前,打量着床上毫无血色的人。 “死了!”白无及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宇,却是冰冷无比。 “啊!”杜蘅惊叫出声:“怎么会?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她与棉棉有过一面之缘,这小始娘一见她就把她当成了云初雪,说话直爽可爱,善良又热心,怎么会就突然死了?!杜蘅直觉得眼泪涌进了眼眶,埂声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白无及脸色铁青,突然迅速去解棉棉的衣衫,杜蘅吓了一跳,拉着他的手道:“你干仟么?” “我要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伤!”白无及沉声道,又手没有停下。杜蘅直觉地放了手,他飞块地脱下了棉棉的衣衫,露出了贴身的内衣。他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细细地查看,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眉头紧锁,眼中的仇色越来越浓:“没有伤痕,难道……是中毒?” 白无及立刻转身取来银针,扎进她胸口的穴道处,取出查看,银针完好如初。 杜蘅喘了一口气,“没中毒!” 白无及面色沉了,眼光有些燥乱起来,“到底死于何因?” “无及……”杜蘅连忙上前拉着他道:“别着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应管家?!” 白无及忽然清醒过来,叫道:“不错!这么大的事,快去叫人来!”杜蘅连忙转身就跑。云居的地形她在心里早画了无数张图,已经十分清楚。出了北苑大门,她便直往应准住的西苑奔去。刚跑出去一半,就见迎面走来一个人,她闪躲不及,“砰”地一声,撞倒在那人身上! “哎哟,谁啊,这么不长眼睛!”那人叫出声来,杜蘅连声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实在是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啊?鬼急火燎的!”那人不满地叫着,瞪了她一眼。杜蘅一看,竟是挽云!她一见是她,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你是阿蘅?你怎么在这儿? ” “光别说这么多了!”杜蘅心急如焚,拉着她直叫道:“快去通知应管家! 北苑出人命了!” 挽云愣住!犹疑道:“怎么会?我刚从那儿出来,人都好好的……” “哎呀!这种事我能骗你不成?赶紧去啊!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来,你我都得完了!”她索性将话说重一些,省得这小丫头还不明状况! 挽云神色一凝,立刻换了口气:“谁死了?我好通报!” 杜蘅深吸一口气:“白公子跟前的棉棉,莫明其妙地死了,快去叫人来!” 挽云惊疑道:“棉公子?可是我刚才还见过她!好吧,我立刻去通报,你守着这儿,别到处乱走!” 杜蘅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回走。刚一进门,就见到白无及手腕一闪,仿佛把什么东西放进了衣袖里。“无及?”她疑惑地走上前去,“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他神色疲惫,略有忧色,“她的死因,还要慢慢查证。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 杜蘅的心沉了一下,却没有开口再问。忽然门前人声嘈杂,显然是外面的人得了消息,已经赶来了。杜蘅刚一转身,就听见一声怒吼:“谁害了我女儿?! ” 只见一个身影忽地就窜进房内,直扑床前,颤声叫道:“棉棉!棉棉!”可惜床上的人儿已经天人永隔,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容上省哀叫道:“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突然就……”他突然老泪纵横,一口气堵在喉内,说不出话来! 容胜天与容孝成急忙上前去扶,连声道:“大哥别伤心!这事好好查清!” 容上省见到站在一旁的白无及,立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说! 我女儿怎么死的?” 白无及黯淡了脸色,叹道:“我还没有查到她的死因,但我一定会查清。” 容上省怒急攻心,举手就是一掌,直拍到他的胸口,白无及身子一晃,倒坐在椅子上,立刻心嘲翻涌,面色发白。众人一见,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来拉。杜蘅急忙奔到白无及跟前,颤声道:“你没事吧?” 白无及缓缓摇头,可是脸色却骗不了人。他本就有伤在身,哪里禁得起容上省这样的一流高手,愤怒之下的全力一击?!杜蘅慌忙伸手往他腰间探去,直叫道:“药在哪儿?” 他似乎快说不出话来,只是喘了一口气。杜蘅终于摸出药来,喂他服下。他方才缓了缓,正想说话,却听那容上省吼道:“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杜蘅霍地一声站起身来,冷声道:“容大侠!您是三大家主之一,一代宗师!今日怎的也这般无赖不讲理了?!” 众人愣住,容上省瞪着她吼道:“你说谁不讲理?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样跟我说话?!” 杜蘅冷冷道:“您的女儿无故死了,我们能理解您很伤心!可是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伤人,却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我与白公子一同进的这间屋子,见到您女儿躺在草丛中,白公子第一件事,想的就是救人,从未有任何私心。发现您女儿已经回天乏术,他又仔细检查过她的死因,虽然没有找到线索,但他也尽了力,用了心。况且……您的女儿与白公子私交甚好,难迫此刻他就不伤心不难过了吗?您有何权利伤他?!” 杜蘅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将在场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容上省突然悲鸣一声,挣扎的右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容胜天连忙扶着他在一旁坐下,连声道:“大哥不要冲动!棉棉死得蹊跷,我们还要倚仗白公子帮我们查清真相!” 只听一个声音沉沉道:“说得在情在理!怎么以前我没发现,你竟然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一人便踏进门来。众人抬头一看,竟是靳天择!他身后跟着应准、景松与庄颜,显然是得了消息赶过来。 容胜天皱眉道:“在下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我没说你,”他冷冷的眼光扫向杜蘅,“我是说她。一个小女子,竟然也这般慷慨激昂,连三大家主也敢教训!你的胆子还真大!” 容胜天黑了脸,忍了忍却没发作。杜蘅硬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根本没有教训之意!我只希望容大侠能尽快冷静下来,将这件事查清楚。” 靳天择走到她跟前,目光如刃,直看向她:“你如何出了衣轩?” 杜蘅一怔,下意识朝白无及看去,他此刻神色黯然,似乎还陷在棉棉的死因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杜蘅咬了咬唇,说道:“我只是担心白公子的伤,所以过来看看。” “答非所问。”靳天择冷冷道,“就算你想来,如何出了迷途?” 杜蘅鼓起勇气,看向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如常,冷声道:“以前我也走过迷途,不一样进了梵音阁?既然进得去,就出得来!” 靳天择目光闪动:“你学聪明了,越来越懂得应付我!” 杜蘅直视着他,没有退缩,这一刻内心忽然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无力改变的事实,就只有学着面对。不是吗?” 他噬笑一声,指着白无及道:“这不象你说的话。是他教你的?” 杜蘅摇头,这是“他”说的,近来她常常会想起“他”说过的一些话,却仍然想不清他的样子。记忆的神经不再象从前一样死气沉沉,而有了跳动的迹象。 见靳天择一进来就旁若无人的追着杜蘅问话,全然不顾这命案是多么惊人,容胜天终于沉不住气了,冷冷道:“我侄女无故死于非命,靳庄主难迫就没个交待吗?” 靳天择转头看向他,“交待?她有手有脚,有头有脸,要死要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让房内的人,情绪激愤!容幸成大声叫道:“靳天择!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妹妹是死在你庄内,你就应该有个交待!” 靳天择哼了一声,叫道:“应准!” 应准应声而入,立刻走到床前去查看棉棉的尸身。他在她头部细细地检查,只觉得她瞳孔放大,面色平和,似乎死前并没有多少痛苦之意。转眼又想去翻她的衣衫。却被容孝成一把抓住了手:“慢着!我妹妹虽然死了,可也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摸来模去!” 应准微微一怔,正色道:“容公子,切勿误会!在下并无冒犯令妹之意。只是要查清令妹的死因,需要仔细检查她身上是不是有伤口,才好定论。” 容幸成叫迫:“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让你再摸下去!” 应准为难地看了靳天择一眼,他未答话,却听一人颤声道:“我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庄颜沉默着走到床前,低声道:“请诸位先回避。” 容胜天叹了一口气,叫道:“成儿回来!让庄颜瞧瞧。” 容孝成瞪着庄颜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回身,扶着父亲出了门。所有人都陆续站到了院子里,庄颜命令红尘关上了门,这才折返回床前,将棉棉的衣衫一一除去。她通体雪白,果然没有一处伤口。红尘疑道:“难道是中毒?” 庄颜皱紧了眉,突然发现她胸口穴道处,似有极细微的针眼,不由神色一顿,说道:“替她穿好衣服。” 红尘奇道:“你不查查她是否中毒?” 庄颜凝神道:“不用了,相信白无及已经查得很细。” 红尘道:“你是说妙手郎君已经查过?那为何刚才他不说?” 庄颜冷声迫:“他自诩为正人君人,怎么会当众说自己看过一个死去女子的尸体?!难不成还想受容上省一拳吗?” 红尘叹了口气,上前替棉棉拢好衣衫。看着那张年轻苍白的脸,她喃喃道: “好俊俏的小姑娘,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庄颜身子微震,忽然不忍心再看。起身去打开房门,匆匆走出去道:“我仔细查过了,棉棉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容胜天皱眉道:“那怎么会突然死了?这丫头从小就健康活泼,也没有什么疾病!” 庄颜看向白无及道:“白公子!小女子有一事想请教。” 白无及道:“请讲。” 庄颜道:“我知道,世上药理,都是相生相克。有些东西单独使用,未必能致人死地。但苦是混用,却有意料不到的毒害功放。棉棉身上无伤,发肤内脏无毒,又无疾病,却能突然丧命,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她身上下药,让她慢慢致死?” 白无及眉头皱得死紧,沉思道:“这几日棉棉倒没有说她有什么不适,只说身上无力。我以为她是女子经期之故,因此并未留意。现在听你这一说,倒是有些奇怪。” 杜蘅想起先前剑天阁决战之时,棉棉并未出现,难道那时候她就不舒服了? 要不以她的个性,怎么会错过那么精彩的比武? 庄颜思索又道:“若是有人在她身上下了慢性的药,在必要之时,再混加一神药,就可以立刻致她于死地。但苦不下这混加的药,她又与常人无异,最多只有轻微不适,不易察觉。但是棉棉常年跟你习医,又是容家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幼对药理药方就应该十分熟悉。如果依你所言,前几日她的身体就有不对,她绝不会毫无察觉。” 白无及叹息一声:“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想着旁的事,忽略了她。” 杜蘅愣了一下,深知他话里的意思,不觉深深埋下了头,心里涌出不安的感觉。 庄颜冷冷道:“一个熟悉药理的人,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对,肯定会去找原因!棉棉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知道你心有所系,自然不敢去多烦你。所以她才会求助他人!” 众人都愣住,容上省哑声道:“姿儿一向聪明过人,遇上什么事很少要旁人帮忙。这些天我也太忙,没顾她。她是来找过我一次,但我却……我却只是推脱……”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容胜天跺脚道:“大哥!你怎么……唉! ” 庄颜看了他一眼,一向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容家家主,此刻却突然象换了个人,满面有泪,苍老无比。他一向最疼爱这个小女儿,任由她胡作非为,少于约束。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如何随这丧女之痛?! 庄颜的心,忽地利痛一下,为何看到他这般伤心颓丧,她却没有半丝快意? 应准问道:“棉公子之前从未向白公子你透露任何信息?” 白无及缓缓摇头,显然他也极为悔疚。杜蘅下意识地去握他的手,他抬起头去看她,神色忧郁,杜蘅连忙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试图安慰他。 应准叹道:“如此说来,没有人有这真相的半分线索了?” 庄颜冷冷道:“未必!白公子与她朝夕相处,就算是没发现她有异样,也应该想得出,谁会是这下药之人!” 白无及略带惊讶地看向她,沉声道:“庄管家的意思,是怀疑在下?” 庄颜道:“凡与她有过往来的人,都值得怀疑!” 白无及脸色一沉,忽然冷冷道:“照庄管家的意思,这流云山里的人,不是更值得怀疑?!尤其是庄管家你!” 庄颜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白无及直看着她道:“我本觉得没必要说一件事,但庄管家你咄咄相逼,我就不得不说了。棉棉这次来了流云山庄,曾经私下与庄管家接触多次。有天她还很高兴地告诉我,你终于肯让她叫你姐姐了。你心里明明恨容家恨到了骨子里,怎么会突然认她这个妹妹?是不是你根本就别有居心?!” 庄颜脸色候地苍白,直叫道:“胡说!我恨的是容上省!跟容姿有何干系? !” 白无及冷笑道:“天下谁不知道容姿是容上省最疼爱的小女儿?!你杀了她,正好让容上省伤心一辈子!” 此话一出,众皆愣然!容上省瞪着庄颜的眼光,忽然变得凌厉,他指着她吼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庄颜瞪着他,忽然微弱一笑,那笑容竟有说不出的凄凉冰冷,方才她居然还在为他心痛,想不到,他却根本不在意她的感觉。在他心里,她这个女儿,原本就毫无干系,比外人还不如!当下冷冷道:“你心里早觉得是我杀了她吧?不然不相干的人一句话,就让你失了分寸?!你哪里配做这容家家主?!” “放肆!”容上省怒吼一声,上前就是一掌。应准大惊,连忙伸手一挡,连声叫道:“容大侠请息怒!此事还未查清!” 容上省一把挥开他,怒道:“你走开!别以为你是司空家的人我就会留情面!你三番两次阻止我教训这死丫头,究竟是何居心?!” 应准怔住,连忙正色道:“我与庄颜同为流云山庄的管家,她有事,我不能坐视不理。这桩命案离奇得紧,现在所说的任何话,都只是推断,尚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既不能因为庄颜一句话就断定白公子杀人,容大侠也不能因为白公子一句话,就认定庄颜杀人!” 他说得正气凛然,句句在理,让人找不出半个字可以反驳!容上省跺脚叹道:“姿儿,爹没用!让你无辜枉死!”说罢,又流下泪来! 应准又道:“容小姐苦是被人下药,需要查验她是被下了仟么药,才能再行断定。在山庄内但凡与她按触过的人,在下都会去一一盘查仔细,容大侠请放心,这件事我们流云山庄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容孝成没好气道:“这事你本来就该去查!我妹妹死了,你们流云山庄就该有个交待!不然……别怪我们容家跟你们流云山庄,势不两立!” 正说着,突然见春分匆匆跑了进来,直到应准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应准脸色立变,失声道:“什么?怎么可能?” “发生什么事?”靳天择隐约觉得不对,直看向春分道:“有事就报!” 春分连忙低头道:“住在西苑的司空诀公子突然犯病,气息微弱,恐有性命之忧!司空大侠让奴婢来速速请白公子过去!” 第五十九章 一波又起 除了容家人留在北苑之外,所有人都赶去了西苑客房中。只见司空一断在堂内焦燥踱步,司空迹也是一脸沉重,坐在一旁只是叹气。一见到白无及等人,立刻迎上前来说道:“白公子来了!太好了,赶紧去瞧瞧迹儿,他突然说心疼难受,喘不过气,不知是何缘故啊!” 白无及轻声安慰道:“先别急,我看看。”他快步走至床前,那司空诀似乎已经力气用尽,此刻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司空铮守在床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住地唤道:“诀儿!诀儿!你怎么样了?” 白无及面色一沉,连忙上前搭住他的脉,凝神细想。司空挣在一旁急道:“白公子,到底如何?” 白无及没有答话,只是立刻封住司空诀胸口的穴道,掏出一粒药丸来塞进他的嘴里,方才沉声道:“诀公子有按时服我给他的药吗?” 司空铮略略一怔,说道:“应该有吧。这孩子一向自律,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服药,从不要我们操心。” 白无及默默摇头:“如果他按时服药,按理不会出错。但是现在他突然心力衰退,出现呼吸微弱、全身乏力的症状,想来定是没有服药的缘故!” 司空铮愣住,急忙到儿子的怀里去摸,果然摸出一个药瓶来,他拔开瓶塞,倒出十多粒药来,仔细地数了数,皱眉道:“药还有啊。临行之前我让他带足一月的药,按数量来算,他应该没有停药才是。” 白无及打量着那药丸,忽然目光一沉,拣过一粒放在鼻间嗅过,脸色微变,沉声道:“这药是谁配的?” 司空铮道:“是白公子你为他配的呀。这几年他一直吃这个药,没出过任何问题。” 白无及脸色阴晴不定,又仔细地看了看那药,捏碎了细闻,说道:“不,这药不是我配的!” 众人一听大惊!难道有人私下里换了诀公子的药?目的何在?这诀公子自幼便有心疾,不曾习武更无野心,对任何人都和气有加,从不参与江湖纷争,谁会去陷害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司空铮惊道:“这……这不是白公子你配的药?怎么可能?” 白无及捏住药丸,沉思道:“我配的药中有几味药的剂量,十分小心,只要稍有拿捏不好,便会出事。这药丸表面上成份与我所配之药相同,但有剂量却大有分别。所以诀公子吃了才会病情加重!” 司空铮瞪大了眼晴,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连连道:“诀儿的药一向都是按照白公子的方子,由他娘亲自配的,从未出错。况且来之前在家时也吃了不少,怎么会现在突然出事?” 白无及一言不发,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只听应准道:“诀公子可曾提过他的药,有何人动过?” 司空铮想了想,似乎没想出哪里出了岔子,只听司空迹忽然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武林大会头一天,诀弟跟白公子跟前的棉棉,说过不少话。好象跟这药也有关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又是棉棉?难道棉棉之死,跟这司空诀犯病也有关联? 白无及直看向他,微有些急促道:“不错。棉棉是看过这些药,可是她并没有换过啊!” 司空迹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几双眼晴看着的情况下,还能把药换了。不过我隐约记得当时好象还有个小丫头在……是你们剑天阁的人!” 应准抬眼看向景忪:“立刻查!” 景忪的眉头皱得死紧,想了想,却没有说话。只听庄颜冷冷道:“你知道是何人?” 景忪叹了口气,“是甘浅浅。不过我觉得她没那个本事去换药!甘浅浅略通式功,与棉棉的身手应该差不多。要是棉棉都没机会换药,她应该更没机会!一来,她不通药理,如何先将药丸准备好?!二来,她与司空诀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我想不通她为何要去换药!” 应准思索道:“将她叫来一问便知。” 景忪只得唤人来,去带甘浅浅。不一会几她便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也不敢抬头,只是不自觉地往景忪身边靠了靠。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大人物,她难免有些局促不安。 “我问你,武林大会头一天,你曾经撞倒了棉公子与司空诀,他二人可有何异样?”应准锐利的目光扫向她,让甘浅浅心跳加快,喃喃道:“没什么异样啊” 。 “仔细想,他们说过什么话?” “嗯……棉公子说诀公子的药弄脏了,她可以帮他重新配过。我以为她是大夫……”甘浅浅躲躲闪闪,有些话成不调。 众人的脸色,立刻紧张了。白无及立刻道:“那棉棉有没有拿走诀公子的药?” 甘浅浅紧张地绞着手,说道:“我不知道啊。后来我就走了,他们俩还说话来着。” 大家都失望了,转眼去看白无及,他也一时拿不准状况,只得低头冥想。只听应准道:“既然这样,你先下去,有事再传你。” 甘浅浅看了景忪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应准又道:“这小丫头胆子没心眼,不会说谎。看来棉棉有没有换药,这事如今已经无法查证。” “但药被换了这是事实!”白无及站起身,冷冷地皱眉,“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定有阴谋!” 应准道:“白公子这话是仟么意思?” 白无及沉声迫:“棉棉被害,诀公子吃错药,一定是人为而并非巧合!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不想让我们安宁!” 应准道:“白公子怀疑何人?” 白无及沉默半晌,只轻轻摇头,似乎也拿不定主意。 “引魂招!”庄颜忽然叫出声来,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自觉一怔住,脸色顿时阴霾一片。她想了想又道:“招影使落网,引魂招的人,肯定不会甘休的! 没准儿流云山庄里,已经混进了他们的人,敌在明我在暗,防不胜防!”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只听景忪冷笑道:“引魂招的人是大罗神仙不成?当我流云山庄是客栈哪,想来就来?就算是那招影使,进来时就被我们盯上了,哪里还有别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我们周围?!” 庄颜苦有所思地看了白无及一眼,冷冷道:“听白公子的意思,就是指我们山庄里有内鬼!” 景忪微怔,旋即笑道:“那白公子不妨直说,你觉得谁会是内鬼?!” 白无及平静道:“如今我说谁,谁会认?我只不过提出一点疑问,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参详,并没有指责谁的意思。你们是流云山庄里最有杖力的人,若是由你们去查,我相信会事半功倍!”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让人无从反驳,一时三大管家都住了口,一齐向靳天择望去。杜蘅忽然发现,自从进了这屋子,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此刻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才站起身来,说道:“此事,真要我查,不是不行。但你们都得听我的!” 他的话说得很是狂妄,听得所有人心里都很不舒服,但又有些无可奈何。如今大家都身处流云山庄,他是这里的主人,因此再怎么不满,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当下司空一断冷脸道:“贵庄接连出事,你是一庄之主,理应出来执事!要我们听你的不是不可,但你也要有分寸!” 靳天择冷冷笑道:“我如今已不是一庄之主了,我早把话说清楚,如今流云山庄的主人,是云初雪!这事我可管可不管。你们要找主人兴师问罪,大可以去找云家小姐!”他索性是推得一干二净,大家都愣住了。原来他竟然想着这一层! 司空一断的脸色阴晴不定,单靠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来解决这等事,似乎是痴人说梦!虽然司空迹已经名为武林盟主,有三大世家支持,武林群雄认同,但在这天下第一庄里,却似乎毫无用处!要查案拿人,缺不了靳天择和三个管家!只有他们最熟悉这庄内的所有一切,外人进了庄,就等于是瞎猫死转,别说拿耗子,就是耗子屎,也难觅着!想到这儿,司空一断终于明白,靳天择完全有资格来和他们讲任何条件! “雪儿身子不好,别让她为这些事烦恼。我想,靳庄主你最熟悉这里的一切,还是由你来查,我们尽力配合吧!”白无及开了口,他眼光淡淡,却向杜蘅望去。 “好!”靳天择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站起身来大声道:“既然这样,你们听我安排!所有人呆在自已的院子,没有特殊事情,不得随意外出。即使出去,也要通报!白公子,你也不例外!” “什么?!”首先发难的是司空一断,“我们要你去查诀儿被何人所害,你却来软禁我们?!靳天择你想干什么?” 靳天择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让你们随意出入是为你们好,你不喜欢也可以,立刻离开,我保证不拦你!” 司空一断的脸色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白无及叹道:“既然这样,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司空大侠就当是为了子侄着想,委屈儿日又何妨?不过靳庄主既然决定要查,总该给个期限,否则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软禁一辈子?” 靳天择目光一凛,“好,一月为期!” “一言为定!”白无及沉声道,“若是查不出真相如何?” 靳天择冷笑:“查不出,我任由你们处置!” 白无及眼光一闪,却听司空一断立刻叫道:“大丈夫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靳天择哼了一声,转眼又看着庄颜道:“你与容家的恩怨如何我不管,但损害了流云山庄的利益,就是你的不对。棉棉之死,你也有嫌疑。衣轩的人擅自出入,是你管教不严!立刻调去剑天阁代管事之职,衣轩由景忪接管!” 庄颜脸色灰暗,胸膛起伏,却只是沉沉应了一声:是。 靳天择看着景忪又道:“剑天阁的人走了多少?” 景忪正色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参天门门主顾问天、蛟龙帮帮主陈蛟还在。这二人都是有仇恨在身,如今拿住了招影使江石,没有看到他正法,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靳天择道:“好,你回衣轩住。”话一说完,他便上前一把拉住杜蘅,沉声道:“随我回去!” 杜蘅怔了怔,试图想说什么,却看见白无及轻轻摇头,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甘浅浅站在一旁发呆,她心里莫明一沉。 司空迹张大了嘴:“就这样?到底怎么查呀?要不要我帮忙啊?好歹我也算个武林盟主不是?” 应准连忙道:“盟主不必忧心,查案之事我们自会安排。如今是多事之秋,望盟主好好照顾两位长辈,还有诀公子……” 司空迹凝了脸色,拉着他悄悄转到一旁,低声道:“喂,你们这儿是不是真的有内鬼了?说来听听嘛,让我也好有个准备。” “这……在下的确也不敢定论。盟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应准,应准一定尽心尽力为盟主办事。”见他不肯明示,只是左顾而言他,司空迹索然无味,只得讪讪地走开了。 所有人各顾其事,转眼走了个干净。白无及回到北苑客房时,棉棉早已被容家人带走,空荡荡的屋子里,凭空多了几分阴气。他平淡的脸上,难得显现出深沉的神色。 “出来吧,不用再躲!”他的声音冷淡得象冰。 一个淡紫的身影慢慢地从屋角明影处,移了过来,见他只是沉着脸,犹豫半晌没有说话。 “为何不说话?来见我,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吗?”他面无表情,却令她愈加难受。 “我只是……只是听说出了事,总觉得这样来找你,不太妥当。”她喃喃地,有些不确定地拿眼瞟他。 “以后要来便正大光明地来,你这样鬼鬼祟祟,只会让人怀疑。”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她不禁胆子大了些,直走到他跟前,小声道:“那你不怪我了?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有空担心你自己吧。”他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角,“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小心露出马脚。还有,景忪已经调去衣轩了。” “当真?”她惊疑的声音响起,他却精准地感觉到那声音里的一丝喜悦。 “景忪表面圆滑,魅眼天成,如今功力收发自如,能轻易掌控他人的心思,你别小看他。”白无及的沉声道,“别忘了你进来的目的。” 她低下头道:“是,属下记得。” “那你去吧。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他慢条斯理地起身,似乎准备去梳洗休息了。 她咬住了唇,犹豫了半响,还是说道:“再过七天,属下的药力期就到了......” “你该去找谁,需要我来教你?”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懒懒地躺回了床上,“没事别来找我。记住!” 她低喘了一声,咬紧牙,只得转身走了。四下又安静下来,白无及躺在床上,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入夜后,整个流云山庄慢慢归入黑暗,唯有大道上还点着零星的灯笼。衣姿楼前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因为云初雪不喜欢黑漆漆的地方,景松便吩咐将所有的灯都点亮。 靳天择仍然没有回衣姿楼,云初雪一个人坐在二楼上,看着四处的灯火,低头发呆。难得她安静,素心和灵玉便回了自己屋内休息。现如今四个丫头都不敢跟她多说话,惟恐她会借机又发脾气。庄颜走了,来了一个景忪,众人心里的滋味各异,这两人完全就是两个样子,一个外刚内柔,一个外柔内刚,实在都不是好打发的主儿! 杜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着心事。接连出事,她也隐约觉得会有大事发生。靳天择带她回来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三强调,不许她再随意出入衣轩。杜蘅心中叹息,不知这样的日子还会过多久?“他”到底还会不会来?一想到这儿,她不禁愁肠百结,滋味莫明。 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似乎有人说话,忍不住探出窗外去看,却又马上缩了回来!云初雪! “你终于上来了?”她的声音很好听,语调却有些发飘。 “在下还要多谢云小姐提携!”景忪笑道,似乎轻松随意。 “不用谢我。”云初雪似在不意地瞟了他一眼,笑道:“我虽然跟天择提过调你上来,但是拿主意的人,是他。”她自然不会说,是靳天择跟她讲了条件,她要景忪换下庄颜,就要允许杜蘅留下。杖衡再三,云初雪选择了景忪,身边如果不能有个可以用的人,那她想在这里站住脚是很难的。应准是司空家的人,性子太硬太直,不堪大用。庄颜对她有敌意,更不能用。想来想去,唯有这景忪,尚可一试。 景忪低眉笑道:“在下明白,苦不是小姐在庄主身边美言,庄主怎么会下这样的决定。不论如何,在下定然会记得小姐这份恩情。” 云初雪满意地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好好干吧,我不会亏待你。” 景忪低头道:“是。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云初雪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这会儿没什么事。”景忪转身欲走,她又叫道:“回来!”景忪顿住了脚,转头笑道:“小姐有事?” 他眉目如春,笑色可餐,令云初雪不自觉地一愣神,连忙低下头,略微慌乱地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吧!”“好。”他笑容依旧,不疑有他,慢慢下楼去了。 云初雪看了看东厢房微开的门,冷着脸叫道:“你出来!鬼鬼祟祟地躺在暗处听别人说话,算个什么东西?!” 杜蘅咬住唇,默默地走了出去,“奴婢见过云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听……” “哼!”她打断了她,阴冷的目光直盯着她,“不是有意是什么?旁的丫头都在楼下,就只有你,偏偏住在楼上!真不明白你到底有哪点好,天择就是要留着你!” 杜蘅苦涩地笑了笑,“也许……他只是不希望我跟白无及走。” 云初雪冷笑:“你当然配不上白大哥!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张脸……你以为他们会多看你一眼?!说到底,就是因为你长成这样!”她突然发了火,执起身旁的茶杯就用力掷了过去!杜蘅吓了一跳,赶紧侧身一闪,那茶杯在她脚前乓乒碎了一地。 “你过来!”她见没扔着她,似乎想赌气一般,愁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这时正好抓住了机会! 杜蘅打了个哆嗦,却只得迟疑着一步一步地移过去,云初雪直直地瞪着她,恨恨道:“这张脸有什么好?!为何个个都被你迷惑?”她突然冲上前来去抓她的脸,杜蘅惊呼一声,吓得立刻往后一闪,可是左边面颊还是被她的指甲利伤了。杜蘅疼得立刻叫出声来,眼泪涌进眼眶。她闪躲得太快,扯动了肩头的伤口,让她不及跌在地上! “起来!”云初雪嫌恶地看着她,“又没打着你,装什么装?” 杜蘅挣扎了一下,正想站起来,她忽然上前来拉她,故作关切道:“哎呀,我叫你小心点嘛,怎么样?摔得痛不痛?”杜蘅没得及答话,就看见靳天择站在楼前。 “天择?你回来了?”云初雪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奔到他跟前,眼角浮出笑意,说道:“你好几天没回衣姿楼了。” 靳天择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揽住她,“外面有风,你怎么还不进屋?” 云初雪顺从地贴了上去,轻声道:“我在等你啊。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她拿眼去偷偷瞥他,有一丝的不确定。 “怎么会?”他面无表情的脸色,有了些些地松动,“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真的?”她努力地甜笑,却不知那扭曲的丑陋的脸,看在眼里多么令人别扭。杜蘅不自觉地瞥开眼,心里居然有一丝愧意,怎么能因为她的脸毁了,就歧视她呢?其实……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子,经历这么多变故,心里不平也是正常的。 靳天择却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搂着她慢慢往房内走:“当然。别站这儿了,吹多了凉凤不好。” 云初雪笑意更深,依偎着他往前走,不忘去看呆在一旁的杜蘅,那眼神说不出的得意。杜蘅心头一紧,却不自觉地想,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苦那人是自己深爱的”就算长得比鬼还可怖,在他眼里,仍然如天仙一样。 眼见那二人进了房内,房门关上了,她仍然呆站在原地,一阵凉风袭来,令她打了个冷战,肩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靳天择从出现到离开,竟然没有看她一眼。杜蘅的心,又开始莫明发沉,她默默地叹气,转身回房躺下。 云初雪一踏进房内,双手便绕上他的脖颈,在他脸颊边上,轻轻吐气:“天择,你想我吗?” 靳天择身子微微一震,大手握住她的腰,低沉道:“怎么?现在终于不再恨我了?” 她咬唇,低低道:“我早不恨你了。我也知道,回来找你,也许并不仅仅因为,我想报仇。在我心里,始终忘不了你。” 靳天择抬起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地掠过,却没有作声。这令她突然有一丝难堪,蓦地转过身,抚着脸冷冷道:“也许在你心里,我已经不如从前了,你对我……也没了心思吧?” 他平静道:“怎么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心里,都和从前一样。” “当真?”她欣喜地转身,抱住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好的。” “你真的相信我了?我没杀你的父母?”他似乎有一点不敢置信。 “嗯。”她犹豫着,说道:“我仔细想了很久,觉得你没有杀我父母的理由。当时我可能真的气极了,完全迷失了。现在才觉得,自己很容易被迷惑。” “你终于学聪明了。”他叹息,伸手轻抚她的发,她却看不见,他高深莫测的表情,眼光深如海洋。“你,今天不走了吗?”她轻轻地问他,有一丝不确定。他的手顿住,却是推开了她,走到桌边去倒茶。 她的脸色又沉了,“你还有事?” 靳天择淡淡道:“这几天流云山庄连续出事,我分不开身。我知迫你不喜欢庄颜,才同意将景忪调来。他会照顾你。” 云初雪指着他冷笑道:“你知道我要谁照倾,却偏偏找旁的人来!你敢说你对我还和从前一样?!只怕你心里,早有了别人!” 靳天择看着她,那张脸因为愤怒激动而变得有些泛红,纵横交叉的伤口愈加狰狞,他上前抚着她的脸,淡淡道:“雪儿,你从前不是这个脾气!难道这三年,你变了这么多?” 云初雪一怔,立刻转开了脸,胸口不断起伏,冷冷道:“变的人不是我,是你!只怕你如今的心思……已经转到别人身上去了吧?!” “是我不好。”他淡淡垂下眼,“等我忙过这一阵,就天天陪着你,好吗? 你也累了,好好歇着,明天我可以早些回来。”说完,他转身欲走。云初雪气得叫道:“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靳天择的身影顿住,转过头去看他,在房间的暗影里,她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冷:“别耍小孩子脾气,对你没好处。你已经做回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就要象个主人的样子!” 说完,他立刻打开门走了出去,云初雪气急败坏,又是一个茶杯直摔过去,啪地一声,砸得粉碎! 靳天择走到楼道口,冷冷吩咐道:“看好她,不许她出衣轩!” 站在楼梯上的影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他立刻大步回了房间。踏进房门,他的眼光便向东侧的小门望去。那门紧紧地闭着,仿佛显示着主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此刻不能受人打扰。他默默走到床边坐下,犹豫着,还是唤了一声:“来人! ” 小房间的门开了,杜蘅走出来,轻声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打水来,我要更衣。”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杜蘅取了铜盆往楼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打了温水上来,伏到他身旁,汲了软巾递过去。从头到尾,她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靳天择取过软巾,在脸上抹了一把,又递回去:“替我更衣。” 杜蘅走到衣柜前取了衣物,又折返回他面前,犹豫了一下,只是双手将衣服递了过去。 “你来!”他低沉的声音分外醇厚悦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令人心绪颤动。杜蘅只能悄悄叹气,认命地放下手中的衣物,去解他的腰带。外袍脱了下来,再解中衣,她沉着脸,手上动作越发地加快了速度,中衣也除去了,终于露出光裸的胸膛。他的肌肤在夜色的灯光里散发着古铜般的光泽,结实的肌理线条流畅而优美,令杜蘅的心,怦然直跳,立刻转过身去取放在一中衣,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靳天择看着眼前的女子,伸到她腰际的手,强制顿住,微微颤抖,又收了回来!内心承受着史无前例的煎熬,比之先前面对云初雪不能碰的时候,愈加痛苦难当。他不能动不能碰不能跟她说自己心里所有的感觉,明明想抱她入怀却偏偏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杜蘅将中衣抖开,迅速套在他的肩膀上,麻利地为他穿上,系上衣带。他仿佛一个木偶,任她在他身上打了一个结,又转身去端地上的水。她似乎很着急,恨不能立刻离开他身边,端水时终于用力过猛,扯动了肩头的伤口,痛楚传来,手上一滑,那铜盆立刻应声坠落! 靳天择眼光微动,身形迅变,手臂一挥,那铜盆立刻平稳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落在门后的架子上,水一滴都不曾溅出!杜蘅惊呆了。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安静得连呼吸都显得沉重起来。 他缓缓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杜蘅几乎就感觉到他的体温,就要贴上自己的肌肤,那神突如其来熟悉和盼望的感觉,令她心惊胆战,几乎用逃的,她立刻迈步就往门外冲去。才走了一步,就被一双铁一般的手臂扯了回来,拥进怀里。 杜蘅拼命挣扎,却仿佛无力一般,根本毫无作用! 她说不出话,只是惊恐于自己的反应,已经不象从前那般坚决,她甚至有些留恋起这种温暖霸道的感觉。靳天择的怀抱与白无及截然不同,白无及偏凉,理性而且有点若即若离。而他,是完全的占有,不容置疑的果断,根本不给她半分反抗的机会! 他的手抚上脸来,杜蘅不自觉地轻颤,下意识地扭过头。靳天择忽然顿住,一把将她扳了过来,抬起她的脸细看,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蘅别过脸,努力让自已冷淡,“没仟么,不小心让指甲刮伤了。” 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压抑的恼怒,“谁刮伤的?”,她沉下眼:“你不用问了。只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是她?”他抚摸着那道浅红的印子,目光隐约凝聚着怒气,似乎一触即发! 杜蘅此刻终于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怒意,呆呆看着他,有些糊涂了。他这是在为自己不平?还在为云初雪心疼? “我不会留她太久!”他的声音压抑着一丝暗哑,抚在她脸上的手指开始微微发颤,缓缓停留在她的樱红的唇边。眸光沉暗,他却忽地收回手,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胸膛! 杜蘅只听见他的心跳,那样强烈,似乎快将她的耳膜震破!她一下就乱了。 “相信我吗?”他低沉的声音,宇字打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上,令她无所适从。她根本说不出话,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绝对地相信我,否则……我们过不了这一关!”他低头俯在她耳边轻语,忍不住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咬。杜蘅浑身一震,连忙用力推开他,直叫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别碰我!” 方才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男人,此刻却有脸来跟她调情!他到底当她是什么人?!杜蘅又羞又气,转身就跑,却被他拉住,又死死地箍回怀里,这一次他不再顾虑,直接覆上唇去。杜蘅大吃一惊,直觉地想叫,却被他以唇堵住了嘴,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他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身,让她无从反抗,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贴住他的!他温热的体温令她的理智立刻模糊了大半,每次靠近他,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失去思考的能力,这种现象越发令她惊慌失措! “放开我!”挣不脱他,她生出两分绝望,终于涌出泪来。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意,靳天择立刻收手,瞪着她喘气:“不许哭!” 杜蘅不停地吸气,双手抵在他胸前,竟自哽咽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当是我谁?她的替身吗?” “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身!”他的语气有几分急燥,略显笨拙地去抹她的眼泪,却被她躲过。 杜蘅努力镇定下来,冷声道:“既然这样,请庄主自重!您的妻子就是西边厢房内,如果被她知道你这样对一个婢女,她会怎么想?” 他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压了下去。只是看着她,强迫自己松开手,沉默地后退一步。 杜蘅深吸一口气,肩头的伤又开始痛,她仍然顽强地撑着自己,慢慢一步步往偏房内走去,刚走到门口,气不支,扶在门上喘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立刻到了背后,强有力的手臂扶上她纤细的手肘,急切道:“怎么了?!” 她用力甩开他,“不用你管!”却又扯到伤口,立刻倒抽一口凉气!他没再犹豫,立刻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床前走去!杜蘅慌了,连声叫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眉头皱紧,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抬手就去解她的衣襟!杜蘅急得立刻抓住了他的手:“不要!” 他目光一沉,“怕什么?你身子我早看过了!” 杜蘅连声道:“那次,我身不由已!以后再不能……这样!”她说得又急又气,连连去推他的手,不许他再碰自己。靳天择不耐地伸手一点,封住了她的穴道!杜蘅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他再没迟疑,飞快地解开了她的衣衫,肩头的伤,果然已经渗出血来! 靳天择皱眉道:“还逞强!你的伤口出血了!”他熟练地找来药,为她重新包扎好,拉好衣衫,盖上锦被。“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杜蘅不住地喘气,虽然他真的只是为她处理伤口,并未侵犯她半分,却仍然令她难堪!当下闭了眼,不想理他。只觉得衣衫轻响,身边一沉,啊!他居然上了床,与她同床共寝!杜蘅快不敢呼吸了! 她捏紧了手,硬声道:“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要回房了。” 靳天择没有解,反而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沉声道:“就在这儿睡。闭眼!” 杜蘅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叫道:“你这样,我要喊人了!” 他目光一沉,却笑了:“你要喊谁?!我无所谓,大不了娶了你。可是你……”他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竟有几分说不出的邪意!杜蘅打了个冷战,她不是害怕,而是这眼光,为何如此熟悉?!记忆里仿佛曾经有个人,也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她!那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带着某种未知的情感,压抑的欲望。 他的手,紧紧地搂住她,将她贴紧自己,低哑道:“别惹出对自已不利的事。睡觉。” 她极力地吸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旁的人无所谓,难道对你妻子,你也一样无所谓?!” 他明显地僵了一下,终于还是起身,将她抱起。 “你又要做什么?”她慌了。 他淡淡扬眉:“如你所愿。”抱着她走回小房内,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低沉道:“你睡吧,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明天一早醒来,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六十章 暧昧不明 清晨醒来时,房内已经空无一人。朝阳金黄的光辉透过大开的窗户直泄进来,分外明媚。杜蘅坐起身来,疑惑自己居然睡得这样死,日上三竿了才醒过来。她手臂轻挥,将被子掀开,肩头的伤口已无痛楚,她心头大大松了口气。忽然瞥见枕边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银盒,不由一愣。取过一看,那盒子半尺来长,呈长方形,表面镂刻着兰草花纹,十分雅致。凑到鼻间,隐约可以嗅到淡淡的药草香气。 这是什么东西?!杜蘅皱眉想了半天,难道是靳天择放在她床边的?昨天夜里他把帅回床上后,几乎没过多久算睡死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靳天择没再对她有任何侵犯之举。那这个盒子……无缘无故出现在她枕边,难道有什么别的阴谋?! 杜蘅叹了一口气,发了一阵呆,忽听到浮云在门外叫:“阿蘅!还不起床?!” 她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将那银盒复又塞回到枕头底下,拢了拢头发,走出门去。此时西边厢房的门也开了,云初雪走了出来。浮云一见连忙请安。杜蘅也低了头,不敢多说话。 她冷冷地打量了她们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直接下楼去了。浮云拍了拍胸口,笑道:“好险!我还以为她想找我们的碴!” “你为什么这么想?”杜蘅好奇道。 “嘻嘻,我就瞎猜嘛。你是没看见她看你的眼神,没啥好心眼!”浮云半开玩笑地笑,拉着她又道:“我们去吃饭吧。” 杜蘅怔了怔,她何时看见了云初雪的眼神?为何浮云总是出人意料?按捺下重重疑问,犹豫笑道:“你还没吃?” “是啊,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你陪我吧。”她挽着她往楼下走,似乎心情极好。 杜蘅内心一动,笑道:“浮云你真好,事事都想着我。” “那是,谁让我们做了姐妹呢?”她满眼笑意,看不出半分心机。似乎真的是个心无城府,天真率直的小丫头。杜蘅默默地收回眼光,低头暗想,衣姿楼里的丫头,灵玉沉稳,素心贤慧,绯影憨良,唯有这个浮云不凡。看她整天嘻嘻哈哈,不管什么事,总有法子应对。她与自己无时不有的亲近,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杜蘅心里虽疑,脸上却很平和。二人进了小厨房,见绯影还在忙碌,满头大汗,似乎很着急。 “喂,你这会儿子是做早饭还是晚饭哪?”浮云忍不住打趣她。 绯影叹气,“云小姐要吃桂花莲子羹!这会子桂花还没开呢,怎么弄啊?愁死了。” 浮云没好气道:“那娇小姐一天花样百出,我们总有一天被她整死!你就随便弄点别的什么菊花啥的,对付对付得了。” 绯影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景管家吩咐了。不管云小姐有什么要求,都必须满足。要是云小姐发了脾气,我们都得受罚!” 浮云嚷道:“景管家就知道自己讨好主子,哪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她大小姐要吃啥,也得看看节气吧!这时候弄什么桂花莲子羹,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 绯影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怕别人袒到吗?” 浮云拍开她的手,啐道:“你就怕事!我才不怕她!” 绯影跺脚道:“我知道你不怕她!可是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而被撵出去!家里一家老小,都等着我的工钱呢!” 浮云扁了扁嘴,认命地叹气,“刚开始还以为庄管家走了,景管家来了,我们日子能好过些!没想到这个主儿比庄管家还难侍候!以前庄管家在的时候,只要大家守规矩,干好活,好处自然少不了。现在倒好,那景管家处处都挑剔,吃的用的穿的,比个王公贵侯还要讲究,你说他……上辈子是不是做皇帝的?” “我可没那好福气!”戏谑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吓了一跳,眼见着那绿色的身影立在门前,脸上虽然带笑,眼光却并无笑意。 浮云吓得赶紧扔了碗筷,低身道:“奴婢见过景管家。” 他依然笑道:“浮云丫头长大了,越发伶牙利齿了。看来你这些日子跟着庄颜,没长进多少。还是喜欢多话!” 浮云哆嗦了一下,连忙强笑道:“哪能呢?景管家折煞奴婢了。” 景忪轻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走进门来,坐在一旁。那架势,哪里象个管家?分明就王公贵族!众人这才看见他身后还站了个圆脸的小丫头。杜蘅认出来,那是甘浅浅。 他看了看杜蘅,笑道:“阿蘅,你在衣姿楼还习惯吗?” 他总是和颜悦色,笑意浅浅,让人不知不觉就卸下心防,岂料他没准就在前面某个地方挖好了陷井,等着你乖乖往里跳!杜蘅太清楚他处事的习惯,当下连忙低头,小心应道:“还好。多谢景管家关心。” 他抚眉笑道:“想当初你进来的时候,也是在我手底下办事。想不到几经周折,你又回到我手底下了。这个,算不算是机缘?”杜蘅怔了怔,不明白他这是何意,跟自己套近乎? 景忪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失笑道:“怎么?对我这个管家有意见,不太喜欢跟着我吧?” 杜蘅慌忙道:“不是!奴婢怎么会?!奴婢也只是觉得是……是机缘。”她突然嘴笨得厉害,居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不禁暗自懊恼。为何刚进来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这个景忪是三个管家当中最好应付的一个?真是错得离谱! 景忪扬起嘴角,指了指身边的甘浅浅道:“她,你认识的吧。” 杜蘅点了点头,只见甘浅浅诧异的眼光扫来,显然,她已经不认得她了。景忪点头道:“现在我将她调来,服侍云小姐!素心灵玉调到我身边来,阿蘅你……”他故意顿了一下,笑道:“就和浮云一道服侍庄主罢。” 浮云立刻瞪大了眼,失声道:“我去服侍庄主?” “怎么?你还不肯?”景忪的笑意,直达眼底,有一分戏谑的感觉。杜蘅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却没料到浮云咬牙低头道:“这是奴婢的荣幸!” 景忪满意地点头:“很好。就这么定了。绯影,云小姐要的东西,你尽快准备好。” 绯影苦了脸,只得应了一声是。景忪愉快地站起身,对着甘浅浅笑道:“你去吧。我跟前不用你了。” 甘浅浅满面愁容,眼睛都有些红了,却是一言不发地走了。景忪轻松出了门,转眼也走远了。浮云这才跺脚道:“好个景忪!我不过说他几句,他就这样害我!” 杜蘅笑道:“他怎么害你了?” 浮云一时怔住,半晌嘟嘴道:“他明知道我最怕去服侍庄主,却非要我去!” 杜蘅奇道:“为何?庄主很难服侍吗?” 浮云扁了扁嘴,突然压低了声音:“庄主这人很怪,你不觉得吗?反正在他跟前的人,除了那个福福,没一个能长久的!没准哪天他一个不高兴,就把你撵出去!” 杜蘅苦笑:“你说得没错,就是不知道他啥时候不高兴,撵我出去!” “不会啦!”浮云挥了挥手,笑道:“庄主肯定不会撵你走的。” 杜蘅愣住:“为什么?” 浮云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光,笑嘻嘻道:“我猜的嘛。庄主肯让你服侍他,肯定还是比较看重你的!好了不说了,赶紧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见她有意岔开话题,明显不愿意再多说,杜蘅只得默默回座吃饭。用过饭后,杜蘅回房内休息。摸到枕头边的银盒,她又开始惴惴不安,将那盒子打开来细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心中暗想,这些药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也许应该去找白无及问问清楚方能安心。思及此,她暗暗将银盒藏进袖中,思忖着如何才能找机会出去。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摔盆砸碗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哭声,喧嚷一片。杜蘅一惊,连忙奔下楼去,只见云初雪坐在大厅内发火,桌上的东西扔了一地,碎瓷片和残羹菜肴四处散落,一片狼籍。绯影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脸颊处红了一片! “叫你做个桂花莲子羹都做不好,要你来何用?!去!叫景忪来,撵她出去!”云初雪怒火未歇,大声喝道。 绯影吓得立刻磕头道:“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家有老父老母,还有年幼的弟弟,都靠奴婢这点工钱过日子!求求你,小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要我饶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云初雪气愤得上前一脚踹过去,直蹬在绯影的心窝处,艘叫一声倒地,却又立刻支撑着爬了起来,在她脚边拼命地磕头,额间已经流出血来!云初雪伸出手在顺上使劲地掐,边七叫:“没用的东西!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绯影不敢躲闪,只是浑身不断地哆嗦,眼泪流了满面,和着殷红的鲜血,尤其凄惨!杜蘅心头一阵紧缩,终于看不下去了,正想上前去拉劝,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想找死啊?别进去!”浮云低声叫道,“那云小姐这会发飙呢,你还往枪口上撞!” 杜蘅急了:“难道看着绯影死吗?” 浮云苦着脸道:“那没办法,谁让她得罪那瘟神!” 杜蘅惊疑地瞪着她,“浮云,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好歹绯影跟你姐妹一场,你当真就这样忍心?!” 浮云张大了嘴,“我不是不帮,只是真的无能为力啊!我是什么身份?敢去跟那小姐争?只怕我出去了,不仅救不了绯影,连自个儿都保不住!” 杜蘅凝住眼光,神色严肃起来,她转头看着云初雪还不断地在打骂绯影,心头愈加痛恨,冷冷道:“你不帮,我帮!”说完,她大步走进厅内,努力平静道:“云小姐!” 云初雪一见是她,喘了两口气,回去坐下,冷冷道:“你有什么事?” 杜蘅勉强挤出个笑容来:“绯影妹妹犯了何事,让您这么生气?” “哼!”云初雪没好气道:“她做不好事,就该受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 杜蘅连忙上前一步,眼光紧紧地盯着伏在地上啜泣的绯影,笑道:“那是,奴婢也是想问问,免得以后再犯错误,惹主子生气!” 云初雪冷哼一声,说道:“叫她做个桂花莲子羹,她弄了个菊花来应付!你说该不该罚?!这种丫头鬼眉鬼眼,糊弄主子,就该打一顿板子,撵出去!” 杜蘅喘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仍然笑道:“是。云小姐教训得是。绯影!还不赶紧认个错,回去重做?!” 绯影连连磕头:“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回去重做!”说着,算起身欲走! 云初雪喝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我没要你做!你立刻走!那个甘浅浅呢?景忪让她来服侍我,自己倒去玩了!甘浅浅!” 话音一落,甘浅浅立刻从门前跑了进来,她似乎跑得很急,满面是汗,不断地喘气,连连应道:“奴婢在这儿?小姐有什么吩咐?” 云初雪冷眼看着她:“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丫头?主子在这儿用饭,你连人影儿都不见了!” 甘浅浅讨好地笑:“我给小姐泡茶去了!”说着,她立刻上前奉茶,笑道:“小姐别生气,先喝口茶消消火!” 云初雪接硅就喝了一大口,咣当一声扔在桌上,啐道:“什么破茶叶给我喝?!本小姐只喝龙井!” 甘浅浅愣了一下,喃喃道:“这是后山自产的茶叶,我听说小姐你爱喝的!” 云初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写又叫道:“以前我什么都不懂,连这山庄的大门都没出过,以为那后山的茶叶就是天下极品了!以后不喝了,拿走!” 杜蘅低下头,脑中疑虑渐生。靳天择曾说,云初雪虽然足不出户,可是父母宠爱有加,吃的用的,无不精细,她尤其爱茶,各种名茶喝够少,但始终最爱还是后山自产的茶叶。只因她的体质问题,所以不敢多饮。可是这个云小姐,不仅说话漏洞百出,连喝茶也全无顾忌,实在是奇怪。 甘浅浅连忙拾硅杯,连连道:“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给小姐泡一壶龙井来!”她飞奔似地跑了,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云初雪看着底下仍在低泣的绯影,厌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杜蘅,去叫景忪来!我不想再看到她!” 绯影仰起一张血泪斑斑的脸,哽咽道:“小姐真的不肯原谅奴婢这一回吗?” 她的神色万分凄凉,眼瞳深处隐约有了绝望之意。杜蘅莫明心中大痛,忍不住叫道:“云小姐!您不就是想吃个桂花莲子羹吗?奴婢来想办法,求您消消气,别再怪绯影了!” “你想办法?”她阴沉了脸,“要是你做不好怎么说?” 杜蘅笑道:“奴婢一定尽心尽力让小姐满意。要是我也做不好,大不了您把我们俩都撵出去吧!” “这可是你说的?”她眼底闪过一丝喜悦,斜了她一眼,“我可没逼你。” “是。”杜蘅斩钉截铁道:“奴婢做不好这桂花莲子羹,自愿挨一顿板子,撵出去!” 云初雪哼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吧。本小姐乏了,回房去歇了。”她扭身就走,越过杜蘅身边时,她略略扫了她一眼,“晚上我看不到你做的桂花莲子羹,可别怪本小姐无情!” 她快步走过,一阵香气袭来,令杜蘅皱眉。这香气,似乎在哪里闻过?可是现在她没时间再细想,连忙上前去扶起绯影,低声道:“你没事吧?!” 绯影已经止住了哭泣,有气无力道:“我没事。谢谢你,阿蘅。” 浮云一阵风地跑了过来,在杜蘅肩上一拍:“阿蘅!你好厉害!” 杜蘅微微皱眉:“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人话!” 知道她在为刚才自己不肯出面的事不满,浮云有些讪讪地,连忙也扶住了绯影,连声笑道:“你看你,这模样难看死了,赶紧去梳洗梳洗,我那还有点药,抹抹就好了。” 绯影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微弱道:“真是谢谢你们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们还肯帮我。” 杜蘅道:“别说这些了,赶紧回去歇会儿。” 扶着绯影回房安置了,浮云这才忧心道:“你如何做那个桂花莲子羹啊?刚才你该把话说得那么绝!” 杜蘅沉思道:“我来想办法,你别管了。你照顾绯影,我出去转转。”说完,算出了门,辨认了一下方向,朝后山走去。时值夏末,后山的气候比前山凉爽,没准那儿有桂花树会早开。即使不开花,能采到一点半点花蕾,杜蘅自信有办法将那桂花莲子羹做到十成象。拿定了主意,她抓了一把树叶在手中,开始缓缓朝后山去。 后山基本上没有什么路,但山势还不算陡峭。她身上有伤,只得走走歇歇,边走,边将树叶折成三角的形状,沿途做上记号,以免回来时迷路。来了流云山庄这么久,她还真没怎么来这后山转悠。这时才发现,这后山树木苍翠,景色十分宜人。 绕了许久都不曾看到有桂花树,杜蘅不禁有些泄气。坐到一旁歇息,突然听到一声音惊喜道:“阿蘅?” 杜蘅回头一瞧,竟是白无及!立刻大喜过望,叫道:“无及!你怎么在这儿?” 他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低笑道:“我也正想问你这句话呢!你如何来这儿了?” 杜蘅淡淡苦笑:“云小姐想吃桂花莲子羹,我来找找,看看有没有早开的桂花。你呢?” 白无及轻轻一笑,拉着她坐了,方才叹道:“司空公子犯病,我来寻些有用的药草。说了好久,那应准才肯放人。你一个人出来的?”他不住地打量她,眼光中有一丝惊讶。 杜蘅笑道:“是啊,现如今衣姿楼里的人都忙得很,我只能一个人来了。对了,你找到药草了吗?” “嗯。”他淡淡点头:“我找了半日,总算有了收获。你呢?” 杜蘅苦了脸,“我没找着。可能我想得太简单了,总觉得这后山凉爽,没准儿有早开的桂花。可是转了半天都没发现。唉!其实找不到我才应该高兴的……” 他讶异道:“为何?” 杜蘅笑道:“找不到,那云小姐一不高兴,没准就把我撵出去了。那我……不就不用再呆在这儿?只是……苦了绯影……”她的眼光一黯,忍不住自责起来,怎么能为了自己一时高兴,就连累了旁人?!是她自告奋勇要帮人家,自然应该帮到底才是。 白无及慢慢抚上她的头发,说道:“你想出去?” 杜蘅轻轻点头:“嗯。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也许……我应该听你的。” 他目光一动,抬起她的脸来,仔细地看。杜蘅微有些不安,怔怔道:“怎么了?” 白无及轻声叹息,将她拥进怀里,低低道:“闭上眼睛。” 杜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闭上了眼。他不知在口袋里摸着什么,杜蘅闻到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香气,是……桂花?她惊喜莫明,直觉地睁了眼,只见他手捏成拳,凑到她的鼻子底下,笑意盈盈道:“猜猜是什么?!” “是桂花!”她不由分说就去掰他的手。他如愿展开手掌,手心里果然有一把桂花!浅黄的花朵鲜亮清新,香气袭人,显然是刚下摘下不久!杜蘅惊喜叫道:“真的是!你哪来的?” 白无及轻轻笑道:“我刚才找药草时看到的,这么早开的桂花,着实少见。一时欣喜便摘了一把。想不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杜蘅心里大喜过望,连忙扯出一方丝绢,将那桂花细细地包好,不觉触到袖内的银盒,心念一动,将那盒子取出来,说道:“无及,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药吗?” 白无及目光微沉,接过银盒,细细地查看,又仔细地闻了闻,方才问道:“这东西你从哪来得来的?” 杜蘅想了想道:“应该是靳天择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白无及沉吟道:“这里面有几味药材,都是比较普通的安神助眠的药。炒枣仁、柏子仁、远志、夜交藤、五味子、茯苓、合欢皮,到处都能买到。没什么特别。不过……” “不过什么?”听他话音一转,她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突然紧张起来。 “不过装这些药的器具,有些特别。”他仔细地翻看那银盒,眉头已经皱起来。 杜蘅怔住:“有什么特别?” 白无及思索道:“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他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却一直沉吟不语。杜蘅连忙道:“你不用急,慢慢想。既然这里面的药没有什么蹊跷,那我就放心了。” 白无及看了她一眼,忽然心计一生,沉声道:“阿蘅,你肯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见他难得如此严肃,杜蘅又开始紧张了。 “流云山庄接连出事,都是事关三大世家的人。我怀疑,这山庄有鬼。” “有,有鬼?”她口吃了,什么意思? 白无及笑着执起她的手,开始慢慢往回走,淡淡道:“你不用怕,我说有鬼,是怀疑有坏人混在其中。引魂招的主人至今未曾露面,江湖上疑云密布,众说纷纭。依我看来,其实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靳天择本人。” “为什么?”她的心猛跳了几下。 “靳天择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杀云峰夫妇,却又无法证明自己无辜,更无法说明他们死于何人之手!流云山庄易主之后,引魂招越发猖狂,三大世家的和各门各派的人,有些是在流云山庄内遇害!但他却从不解释!”白无及的脸色沉重起来,“加上引魂招的人,似乎懂得云家武功,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那个幕后之人!” 杜蘅犹疑道:“可是,他如果是引魂招的主人,为何流云山庄的人,防引魂招防得那样厉害?!”她没忘记自己刚进来之时,被三大管家百般查探试探,差点连命都丢了! 白无及皱眉道:“三大管家或许并不知情,他们本是受三位家主所托进来,协助靳天择对付引魂招,并非真的是他的手下!” 杜蘅沉默了一下,这话倒不是没有道理。她还隐约记得庄颜曾说,靳天择与三大家主有过约定,而应准是司空家的人,早已明确。庄颜虽与容上省不和,却真真实实是容家女儿!至于景忪,看来看去,他都不象个长年会听命于人的人物!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协定! 白无及又叹气道:“棉棉突然死于非命,流云山庄内的人,最为可疑。诀公子无故被换了药,我想来想去,极可能是棉棉发现了药不对,才会被人灭口!” 杜蘅惊道:“什么?!”低头细想,这种推断倒是合情合理!棉棉精通药理,若是她发现司空诀的药被人换了,肯定会去查证那药有问题。那换药之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将她杀了,免得她将这消息传出去,坏了大计! 白无及见她埋头不语,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杜蘅默默摇头:“我想不通,真的是糊涂了。” 白无及轻轻抚上她的脸,笑道:“想不通就不用再想了。这些事有我来想就可以了。只是……你现在在靳天择身边,我有些不太放心。还是得想个法子,将你送出去比较好。” 杜蘅怔住,喃喃道:“我没事……他其实……其实也没害过我。”她只当自己说了一句实话,却不料那听话的人,却心有旁骛! 白无及目光微沉,忽然将她卷进怀中,低头吻住了她!杜蘅吃了一惊,直觉地想去推他,他只是牢牢地将她掌控在怀里,不让她远离。杜蘅身子扭动了几下,却躲不过他的刻意的亲昵,不由得气喘道:“无及!别!” 白无及轻笑道:“怎么还不习惯吗?我以为你已经愿意将自己交给我!” 他目光闪动,隐有一分冷意。杜蘅却没有看见,她此刻心事丛生,哪里有心去阵看深究他的眼光,只是推他道:“我……我心里乱糟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咬住了唇,低低又道:“这些日子我好象有时候会觉得看到的东西,会有点什么印象,但是又想不出重点!真是很烦。” 白无及叹息道:“你的记忆太乱,要理清不那么容易。别着急,慢慢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杜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白无及缓缓一笑,眉目温煦,春色迷人。杜蘅不由自主就呆了。他慢慢张开手,那如玉一般修长的手指间,竟然有一朵盛开的桂花,活色生香,令人心醉神怡!他将桂花移到饲翼处,轻柔道:“香吗?” 她仿佛着了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喃喃道:“香!好香。” “阿蘅,”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光映在她瞳仁深处,缓缓凝聚成深情的光,“我一心想着你,你难道就没一点为我心动?你可知道,我心里真是忐旎安,不知你心意如何?!” 杜蘅瞳孔微微收缩,内心忽然涌出一股燥意。“我……我其实也……喜欢你。”她说得有几分迷茫,几分困难。 “真的?”他的声音里,扬出一股喜悦,抱紧了她,抬起她的脸,柔声蛊惑她:“你说的是实话?不是骗我?” 杜蘅点了点头,心内的燥热在他直白的眼光里,越加炽旺,令她突然心慌意乱,满眼只看到他的脸,他的唇,在眼前不断晃动,诱惑她去一亲芳泽。杜蘅吞了吞口水,蓦地口干舌燥起来。 白无及只是专注地看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再说话。 “无、及……”她语不成声,有些发颤,“我……” “怎么了?”他微张的唇,又近了一分,几乎快凑到她的脸颊!杜蘅忽然脚一软,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 白无及眸光一沉,呼吸已喷到她的脸上。微热的气息撩拨着烁欲崩溃的神经,杜蘅终于不受控制地抱住他的脖子,直往他唇上吻去。白无及没有动,任她温软的唇直压上来,她显得有些笨拙,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在他的唇上反复地吸吮,呼吸渐渐急促,面色潮红,急于想将自己释放出去! 白无及悄悄搂紧她的腰,让她直贴在自己的身上,低了头任她亲吻。杜蘅气息紊乱,眼眸微眯,只看得见白无及温雅的脸,似乎笑意绵绵。她心头一颤,忽然脑子清醒了一分,连忙挣扎着将自己的唇移开,埋头在他肩上喘气,暗骇自己为何如此失态?这是怎么了?为何她一见到他的笑容就无法控制自己了? “阿蘅。”他轻声唤她,杜蘅不觉一阵轻颤。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这一次,她直觉地想躲开,他却不允许,在她唇边低笑:“怎么,方才那般胆大,现在居然怕了?” 杜蘅脸红得厉害,支吾道:“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白无及哑声轻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很喜欢呢!你这么热情,我不应该不识情趣……”他眼中柔情万种,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唇,点点触碰,诱惑她张嘴。杜蘅几乎没犹豫半分,一触碰到他温软的唇,便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白无及立刻滑入她口中,与她唇舌纠缠。杜蘅倒吸一口气,热浪袭来,几乎忘了呼吸了。 他缠绵万分地吻她,让她整个身子完全靠在他的身上,简直无法自己!杜蘅只觉得胸腹间那股燥热之气,已经转化为惊涛热浪,一波一波地涌来,欲将她完全淹没!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没有了丝毫力气,只能无助地攀着他,承受着这失控一般的欢愉! 白无及的手,悄悄地拉开了她的衣襟。时值夏末,她的衣衫仍然单薄,外衣滑开一寸,便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光洁如玉的肌肤!白无及目光立时浓烈一分,放开她的唇,直往吮颈处吻去! 杜蘅立时低哑地呻吟出声!她莫明地慌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狂肆,连忙想伸手去推他,手上却毫无力气,只能无助地攀着低低地呻吟。那叫声竟然轻若流莺,完全是一个女子欲承欢之举!杜蘅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无……及……”她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袒清。 白无及眸光微沉,索性将帅得愈紧,悄悄地扯开外袍,衣襟敞开来,肩头的伤还裹着白布,白无及的目光复杂起来。他只有片刻迟疑,手下却没有停,立刻掀开她的衣袍,露出了嫣红的肚兜儿! 身上一凉,伤口突然开始疼痛起来。杜蘅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几分。她连忙掩住衣襟,慌乱道:“你,你要做什么?!”她挣扎着想逃离他的怀抱,白无及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腰,不许她挣扎,低声轻语:“别怕!你不是喜欢我吗?” 杜蘅怔怔地看他,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说,不对不对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她却茫然无知。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让那本在情意中迷失的人,突然一下清醒过来!杜蘅抬眼看去,只见靳天择站在衣姿楼门前,满面怒容地瞪着他们,那眼神,似乎恨不能立刻将他撕成碎片! 杜蘅慌乱地站起身,连忙整理衣衫。环顾四周,不由心下一惊,他们什么时候竟然到了衣姿楼门口了?她竟然……竟然在这里和白无及公然……啊!杜蘅立时羞愤难当,捂住了脸! 靳天择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厉声叫道:“该死的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觉扯到了她的伤口,剧痛传来,立刻让她筋骨俱软,下意识地频频抽气,脑子立刻完全清醒了。 白无及冷冷道:“你放开她,你弄伤她了!” 靳天择没有理他,径直将杜蘅拉到身后,怒道:“她是我的人,不要你管!” 白无及似乎并不生气,反倒轻松笑道:“她是流云山庄的奴婢,可不是你的女人!况且……阿蘅已经答应我……” “住口!”靳天择似乎怒不可遏,挥手就是一掌!他盛怒之下的掌力何其惊人,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冲过去。杜蘅不禁惊叫出声:“天择,不要!” 掌随话落,听到她出声,他愈是加重了内力,直往白无及胸口挥去。杜蘅吓坏了,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直往白无及身前扑了过去!白无及本来可以躲过,但眼见她扑了过来,不得不伸手去拉她。靳天择心头大骇,连忙收掌,却是蹬蹬蹬连退了三步,胸中激荡不已! 杜蘅直扑进白无及的怀里,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直等着那一掌拍来,却半天不见动静,她迟疑着睁开眼睛,一抬眼,便看到白无及平淡的眼光。她从未曾见过他这般高深莫测的眼光,他一直都是温和的,文雅的,即使欲望释放的时候,他也有所克制,可是这一刻的眼光,却令他看上去仿佛隔了千里之远,陌生得令双为不安! 杜蘅立时呆住了。他的眼光那样深不可测,却似乎触动了她内心里的某根弦,有个东西在她脑海中飘过,她很想去抓住它,却是怎么都抓不住。那东西如溜滑的鱼儿,一晃而过,生生地从她指间溜走了!她蓦地觉得头痛万分,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居然在他怀里发呆!那眼光仿佛胶着在他身上,不舍得离开!这个发现让靳天择心如刀割,再控制不住捏紧了手,惟恐一怒之下,将他二人击毙! “杜蘅!”靳天择的声音沉得有些发颤,“你过来!” 杜蘅立刻回头,只见他面色发青,似乎气息不稳,直瞪着她喘气。她连忙挣脱白无及的怀抱,说道:“你别怪无及!他有伤,还没好,你怎么能乘人之危?!” 他咬着牙,指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过来!” 杜蘅皱了皱眉,正想举步,却被白无及扯住:“阿蘅!”他轻声唤她。 杜蘅安慰地笑了笑,“没事,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他的丫头,他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能把我如何?”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她心底也有些虚,但这个时候,她不能退却。否则这二人一旦交上手,后果就不堪设想!此刻对过去将来都失去了任何把握的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否则将来后悔的就只有她自己! 白无及不肯松手,仿佛害怕她一去不回了。杜蘅又笑道:“别担心,没事。”他只得淡淡看着她笑,“要我不担心,可以,以后每天差人来给我传个话。” 杜蘅只得点头,他终于松了手!杜蘅莫明松了口气!惟恐他不肯妥协,这剑拔弩张一触发的情形,让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杜蘅终于走了靳天择身边,努力平静道:“庄主,奴婢这就随你回去。” 靳天择死死地瞪着她,滔天的怒气终于被强行压制下去,他没再说话,只大步走了。 杜蘅暗自叹气,这人的脾气,虽然暴躁无常,又目中无人,但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总能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控制住!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转眼便消失在门内,杜蘅急忙跟了上去,一脚踏进去时,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白无及,只觉得他那深沉无比的眼光,忽然有笑意一闪!杜蘅的心,莫明就沉了下去。 白无及,原来有太多她不为所知的东西!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六十一章 嫉恨成狂 一走进衣姿楼门口,竟见到云初雪站在院中,惊喜叫道:“天择!你回来了?今天真的回来得早呢!” 靳天择顿住身形,看向她的眼光,虽然读不出任何情绪,却分明有一丝冷意。云初雪心沉一分,仍然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查案太累了?先坐下休息一下。” 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道:“你为何打绯影?” 云初雪怔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是打她了,如何?她办事不力,应该受罚!”靳天择没有出声,只是盯着她瞧。云初雪心里隐隐不安,仍然硬声道:“丫头们不能太宠,有不是之处,就该教训!那个绯影一看就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我不过是略施薄惩,好让她明白,如何才能侍候好主子!” 靳天择收回眼光,冷冷道:“她不是你的丫头,以后要打要骂,也要问问主人!” 云初雪忽生怒气,叫道:“我不是这里的主人?!靳天择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得清清楚楚,我云初雪才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如今我不过是教训个不中用的丫头,你就来向我兴师问罪?!我倒想知道,在你靳天择眼里,我到底算是什么?!” 靳天择转过头,说道:“随你怎么想!本来你这次回来,我很高兴。可是你性情大变,与从前相比,就象是变了个人!绯影纵然有不是,也罪不致死,你说几句便罢了,却要弄得她浑身是伤!” “我……”云初雪一时语塞,满面怒容透出一丝惊惶,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丫头是我找来的,你对她不满,可就是对我不满了?”靳天择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你,你故意歪曲我!我几时对你不满?这衣轩到处是机关,我只能天天呆在这衣姿楼里,哪儿也去不了。你又忙得要命,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你的人!你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就这样对我?”说着,她突然声泪俱下,委屈万分,所有人都怔住了。 杜蘅忽然心中不忍,连忙上前笑道:“云小姐,我找到桂花了,这就给您做桂花莲子羹去!您先喝口茶,顺顺气。”说着,她接过浮云递过来的茶杯,送到她跟前。 云初雪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举手一推,叫道:“你走开,我不喝!”杜蘅没料到她会伸手,不及防备,那滚烫的茶水漾了出来,溅在手上,她立刻惊呼一声。靳天择目光一沉,衣袖轻拂,茶杯应声落地。 “不喝就算了!今天不许任何人再倒茶给她!阿蘅,跟我上楼!”他沉声命令,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大步走了。杜蘅无奈,只得立刻跟了上去。云初雪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悲声尖叫:“靳天择!” 她的声音很大,却真的没有一个人理她。丫头们早怕了她,有了靳天择的命令,还不趁机躲得远远的?杜蘅无奈地叹息,所谓自作自受,如今就是最好的印证! 刚一踏进房门,就帖靳天择叫:“关门!”她转身关了门,心犹自跳个不停,表面仍强自镇定。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前瞪着她。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殊不知这压抑的静默,却远比爆发来得更令人绝望。 “你,要用饭吗?我去传饭如何?”杜蘅迟疑着,受不了这无边的沉默,终于还是开了口。 “对刚才发生的事,你就没有任何解释吗?”他沉重的声音,压抑着深厚的痛常 杜蘅怔住,低了头道:“刚才……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过无及他……” “住口!”他突然怒吼一声,身形一晃,瞬间已到了她面前!杜蘅还没得及反应,就被他死死地抱住,抵在门上!“不许这样叫他!你是他什么人?!” 杜蘅只觉得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快被他挤光了,拼命地挣扎着,喘息道:“是他要我这样叫的……我,我不是他什么人……你快放开我!” “他让你叫你就叫?!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与他公然亲热!你,你为何如此不知廉耻?!”他的眼中染上一丝愤怒,却明显夹杂着嫉恨之色! 杜蘅心中一凉,被他这句“不知廉耻”深深地刺伤,冷冷道:“奴婢的确是不知廉耻!却不知庄主你现在这样对奴婢,又是何意?!” 靳天择顿住,他死死地瞪着她,英俊的脸上纠结着愤恨、痛苦与焦燥不安,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不出来,只能喘气! 杜蘅努力将他的身体推开一分,讥笑道:“您的妻子就在楼下,难道你这样做,就对得起她?!” “够了!”他咬牙怒叫,再没犹豫,立刻低头吻住了她!他的唇重重覆在她温软的唇上,反复地轻咬吸吮,仿佛想将另一个的痕迹与气息完全抹去!杜蘅又气又急,不停地闪躲,却躲不过他强势的索吻!他将她的两只手扣在头顶,掌住她的后脑,强迫她仰起头来回应自己。杜蘅不敢张嘴,只能拼命地咬住了牙,抵触他的侵入! “张开嘴!”他低嘎地命令。 “不。”她固执地摇头,眼中的倔强,深深地刺痛了他。 靳天择深深地吸气,放缓了速度,松开了手。只是衔住她的唇,轻吻浅尝。杜蘅浑身一颤,这挑逗的意味如此明显,她,她不能再糊涂!于是手一得到自由,便往他肩膀上使劲一推!靳天择动都没动一下,张开双臂,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之内,俯头又去吻她。 杜蘅气急败坏,连连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妻子在楼下!别整天调戏我!” 他充耳不闻,只顾抱着她索吻。双唇一路往下,来到光滑的脖颈间,衣襟又被他扯开,杜蘅脑子一激灵,再不敢犹豫,挥手便往他脸上掴去! 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使劲扣到她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气!“白无及吻你的时候,没见你如此顽强地反抗?!” “你!你这个下流胚子!”她涨红了脸,有点语不成声。 他意外地没有发火,竟然有了一丝笑容:“你骂我?以前……你也这样骂过我。”他伸手抚上她微红的脸蛋,目光专注,深情毫不掩饰。他眉宇间的欲望之色那样强烈而鲜明,让杜蘅全身开始发颤。这眼光,为何如此熟悉?为何? “别再拒绝我……我不能再看到你跟别的男人亲密!尤其是他,懂吗?”他在她耳边低语,饱含着压抑的苦。 杜蘅只是打战,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开始细细密密地吻她,仿佛感情无处渲泄,日积月累,那欲望太深太沉,再也不能控制它如洪水涌流。杜蘅的手,忽然失去力气,这一次不象刚才那样失控,而是内心忽然生出的痛苦,疯狂地滋长,仿佛多少年前,她也曾经陷进这情感的泥沼中,上下不得。她动不了,只是任由他在她的脸上印下属于他的印记和气息,最后,他溺进她柔软的双唇,沉沦深陷。 靳天择气息渐重,终于哗地一声将她的外袍扯开来!杜蘅只觉得他的手在身上百般轻抚挑逗,肌肤就象是着了火一般,势如燎原,无法控制。终于,他的手停留在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肆意挑逗,低哑道:“他有没有这样碰过你?” 杜蘅忽地清醒了一分,极力压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你说什么?” “白无及!有没有碰过你?”他咬牙切齿,嫉恨之色清清楚楚地写满双眼。 杜蘅怒火顿生,恨恨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无及是君子,可不象你!” 他怒色愈炽,眼中闪过一抹邪光,反而冷冷笑道:“好,他要做伪君子,我做真小人!”说着,他便哗地一声,直将她的外袍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杜蘅吃了一惊,直喘道:“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他扣紧她的腰,将帅了起来,摔在床上。杜蘅伤口被触,立刻叫出声来!靳天择却没有放过她,立刻覆上身去,将她牢牢压在身下!杜蘅又惊又怕,连声音都快抖得不成样子:“不要!你放开我!” 靳天择飞快地脱着她的衣衫,口中冷笑道:“记住,以后不要让他碰你,否则……我绝不轻饶!” 杜蘅挣不脱他,只得泣声大叫:“靳天择!你疯了?!” “我是疯了!”他愤怒地凑上去,与饲对鼻,唇对唇,气息沉重地扑在她的脸上!“你有本事逼疯我!以后你胆敢让白无及再碰你一下,我就疯给你看!” 他的眼睛里全是嫉妒成狂的恨意,让她不自觉地呆住了。他,他为何会这样? 靳天择抱住她轻吻,急切地喃喃又道:“别再逼我,你答应过我的,绝不负我!你不能负我,雪儿……” 杜蘅瞪大了眼,颤声道:“你叫我什么?” 他微微抬头,目光复杂难懂,只是专注地看她,内心割裂般的痛苦让他的脸色苍白而灰败。 杜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从不曾这样冷!她冷冷地笑:“靳庄主!你对你妻子如此深情,真令小女子感动。只可惜,她如今容颜尽毁,你没有更加怜她惜她爱她,反而对着一个容貌与她酷似的女子,百般示爱!你这样做,不仅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 她果断地推开他,镇定无比地坐起身。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再坚持,只是瞪着他喘气。 “如果刚才那番话你是对着云小姐说的,她一定很开心。”杜蘅的心,开始有了莫明的痛楚,这一丝痛楚虽轻,却令她的手指,开始微微地发颤。她转过脸对着他笑,不知为何,那笑意竟有凄凉之意,“我从见到你开始,你就一直对我极好。虽然我百般告诉自己,你只是移情作用。在你心里,除了云初雪,绝容不下任何旁的人。可是我,还是不知不觉习惯了你的好……” 他目光微亮,伸手又去揽她,却被她躲过。警惕的眼神让他的手,生生地僵在半空。 杜蘅飞快地下了床,冷冷道:“我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纵然恃才狂傲,却敢做敢认!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敢去面对一个毁了容貌的妻子!” 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一个你曾经那样深深爱过的女子,你如何能这样对她?!”杜蘅深深叹息,“你说我逼你,其实是你自己在逼自己罢了。” “别说了!”他粗暴地打断她。 杜蘅直视着他,冷冷道:“我说错了吗?!若你当真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为何对她不理不睬?” 他忽然邪笑,充满了绝望的意味:“难道你希望我去与她燕好?!” 杜蘅一怔,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赤裸,不觉就结巴起来:“我,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对她好一些,而不是,而不是将心思用在我这儿!” “好!”他眼光阴沉无比,似乎在赌气一般,立刻冲到门前,大声叫道:“雪儿!” 杜蘅吓了一跳,赶紧将衣衫穿好。云初雪便踏进门来,却是沉着脸道:“你叫我做什么?”显然她刚才的气还没有消。 靳天择指着杜蘅着:“你,到门外守着!” 杜蘅努力忽略心头那一点涩意,沉默着走到门外。靳天择一把拉住云初雪,转到屏风后。只听云初雪“啊”地叫了一声,杜蘅下意识朝房内望去,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只看得见两个纠缠的人影,似乎难分难舍。不一会儿就传来阵阵女子的娇喘声,那身影便双双倒在床上。云初雪低如蚊蝇的声音道:“天择!别,你轻点!” 杜蘅只得心跳加剧,面颊发烫,不知为何,手心竟捏出汗来!她没想到那靳天择果真将妻子叫来做那事,一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两头为难之际,却听他唤道:“阿蘅,倒茶来!” 杜蘅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去桌边倒茶,手却不住地发抖,茶水泼了一半在地上。她端稳了茶杯,不断吸气,暗暗骂自己没用!走到屏风前时,她却感觉腿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再也移不动了。只得说隔着屏风说道:“庄主,茶。”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有几分嘶哑,虚弱无力,哪里象她的声音? “端进来!”他低沉的声音仍然悦耳动听,中气十足,却不象个在欲望中沉溺的男人。 杜蘅咬住了唇,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无法迈脚,只是微弱道:“奴婢头有些疼,不如唤浮云来侍候庄主……” “我叫你端进来!”他突然喝斥道:“怎么?没胆子进来?!” 杜蘅把心一横,暗笑自己,你不是希望他们夫妻和好?怎么这会倒是你胆小懦弱了?!于是鼓足勇气,低头走了进去。她端着茶杯的手,缓缓地递了上去:“茶。” 一只手伸过来,接过杯,杜蘅一动不敢动,始终只是低着头,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天择!你做什么?” 杜蘅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呆住了。只见云初雪衣衫敞开,内衣也已经褪下,酥胸半露,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微红的光泽。她的腰带完好,罗裙却被掀了起来,露出洁白细长的双腿!靳天择将茶水直泼到她双腿之间,引来她一阵娇喘。她面色已经红潮汹涌,双眸迷茫,樱唇微张,全是娇媚之色! 杜蘅惊喘一声,吓得赶紧后退,却不及撞倒身后的屏风,立刻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她身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啊!”那云初雪忽然反应过来,仿佛才看到她一般,立时瞪大了眼睛,扯过一旁的锦被,覆住了几近半裸的身子! 杜蘅摔得浑身疼痛,连忙挣扎着爬了起来,那样子说不出的狼狈!她哆嗦着站起身来,想去扶起那沉重的屏风,却力气不支,毫无办法。只得向靳天择看去。他此刻坐在床前,一动未动,目光却是冰冷无比。 杜蘅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蓦地看他的眼神,忽然心中如针刺一般,眼光黯了下去。默默站到一旁,极力平淡道:“奴婢办事不力,请庄主责罚!” 云初雪厉声叫道:“当然该罚!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快滚出去!” 杜蘅挺直了身,低头应道:“是。”她转身欲走,被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放手!”她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何如此酸涩烦燥,直觉地想逃,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一切! “休想!”他低沉的声音宛如鬼魅,贴在她耳边,“想逃走?永远别想!” 她心头一颤,为何他总能读懂她内心的感觉?!不由得回头瞪着他,冷声道:“奴婢下去受罚,庄主有事就吩咐,请放开手!” 他忽然掀眉轻笑,笑容却分明冷得让人生寒:“你不是教训我对她不好?怎么,我如今对她好点,你又摆出这个忧怨样子给我看,你是什么意思?” 杜蘅气得浑身发抖,直叫道:“你胡说!我哪有什么忧怨?” “没有吗?”他冷笑,“没有为何全身发抖?没有为何一进来就不敢抬头?没有为何看到这副景象,你就失控?你敢说你毫无感觉?!” 杜蘅气得指着他叫道:“我是,我是觉得你……你……” “我什么?”他步步紧逼,已经让她不觉后退,却说不出话。 “你……你太过份!”她跺了跺脚,终于哭出声来,眼泪涌进眼眶,却令她心惊!这是怎么了?她为何会哭?难道她对靳天择已生情意?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靳天择顿住,强硬的表情,终于崩裂。 “天择……”床上的云初雪怯怯地叫,“你在干什么?” 杜蘅忽地清醒过来,立刻转身就跑。她一定是疯了!他自己疯了,还要把她也逼疯!她直奔出大门口,站在树下喘气。眼前一片茫然,她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归路在何处!上天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原以为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只有“他”!甚至甘心为他利用,进来做个内应!可是如今,她不仅忘了“他”的样子,还迷失在白无及的柔情中,沉陷在靳天择的狂情里!她果然是个荡妇,果然人尽可夫!果然不知廉耻!呵,靳天择没有骂错她!她原来真的这样贱,贱得连自己都受不了! 她的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流了满面,止都止不住!突然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她无力反抗,只是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他的脸色不比她好,只是没有泪。那其中纠缠复杂痛楚深沉地表情,强烈地刺伤了她的眼。 “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好吗?”他的声音轻柔,几乎不象他的。“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心,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将来就算我什么都失去了,只要有你,我也甘之如饴。” 杜蘅的心,又开始发颤。“你,你什么意思?” 他眼光微沉,却叹息道:“我看到你跟白无及缠绵,那一刻,我觉得我真的要疯了!然后,你又百般拒绝我,要我去对她好。你果真能这样狠心?若那些真是的想要的,那我就做那行尸走肉吧。” 原来他,刚才是在作戏?目的就是要说妒?杜蘅呆住了。 “结果,你没让我失望。其实你心里有我,却偏偏不敢承认。”他的语气开始沉稳,“这段日子发生太多事,我无法跟你一一解释。可是有一点我要你明白,除了你,我不会再茵的女人!” 杜蘅彻底傻了!他不是深爱着云初雪吗?他不是为了她,连眼睛都不想要了?这才多久,他就那么容易改变了初衷?!忍不住硬声道:“我不信!你刚才明明跟她……”她咬了咬唇,却说不出“燕好”那两个字! 他眼角浮出些微笑意,“怎么?终天肯承认自己嫉妒?原来会嫉妒的人,不只是我。那还好……” 杜蘅赌气去推他,“谁嫉妒了?走开!” “还说没有!酸味这样浓?!女人总是爱口是心非!”他叹息,上前将她拥紧。 杜蘅只觉得他身上还有旁人的气味,皱眉,又推他道:“走开!别来碰我!” 他目光一沉,冷声道:“你当真希望我回到那张床上去?!” 杜蘅身子一僵,动了动唇,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半晌伺赌气道:“反正你已经碰了她了,就跟她去做夫妻去!” 他哑然失笑,语气竟有两分无奈:“我没碰她!” 她抬眼瞪他:“我明明看见……” “看见什么?”他唇角扬出一丝笑意,有点坏坏的意味。 她跺脚道:“你,你就有本事欺负我!我明明看见她衣衫不整……” “那么我呢?”他平静道,面色毫无波澜。 杜蘅愣住。刚才她的确看见云初雪身子半裸,媚态横生,完全是沉浸在情欲之中。但是靳天择……似乎却是衣衫整齐,发丝不乱,没有半点欲色之态。这是怎么回事? 他轻抚她的发,轻声道:“别想了,你太简单,这些事怎么能想得明白?最近我时常在想,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许是好事。”他的声音开始发飘,渐远,“你只是杜蘅,是我的杜蘅。” 杜蘅慌忙转过头,心头砰砰直跳。他这样的表白,虽然不止一次,却一次比一次果断坚决,到底怎么了?他对这个云初雪,似乎越来越不在意,越来越不喜欢,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人人都说这个云初雪不象从前的云家大小姐,只是她不知道云初雪究竟是什么样子,也从未深究过自己与她之间的联系,但靳天择一次又一次地表白情意,却无一不在表示,伺是他真正在意的人!杜蘅心头砰砰直跳,乱作一团,却无法忽视内心泛起的那一丝甜意。 忽然,院内传来一阵叫骂和打砸的声音,似乎是云初雪又在发脾气了。杜蘅忧心道:“她也够苦了,还是进去看看她吧。” 靳天择沉声叫道:“景忪!” 景忪立刻走了出来,笑道:“庄主有何吩咐?!” 靳天择冷冷道:“别让她撒泼!” 景忪皱眉道:“这娇小姐脾气大着呢!可没那么容易搞定。不如庄主你去说几句好话……” 他沉了脸,“我调你来做什么的?现在倒是推我这儿来?你立刻去!别来烦我!”说完,他位着杜蘅就走,头都懒得回。 景忪连连叹气,“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收拾烂摊子?!明明是你惹的事啊!唉!” 只见甘浅浅飞一样地跑了过来,拉着他直叫道:“糟了糟了!” 景忪不耐地甩开她,冷冷道:“什么糟了,有话就说!” 甘浅浅吞了吞口水,小声道:“那个,云小姐把厨房砸了!”“什么?!”“还有,客厅……”“还有?!”“嗯……房间……” 景忪袒下去了,沉着脸直往里奔,禁不住骂道:“真是没用,不会拦着她吗?” 甘浅浅急忙道:“我拦了,不过她武功比我好,我拦不住……” 景忪冷冷道:“浮云呢?” “不知道啊,好象出去了。”甘浅浅急匆匆地跟着他的脚步往里冲,却没料到他突然停了脚,甘浅浅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直撞到他的后背上,立时捂住鼻子,哎哟叫了一声。 景忪没好气道:“笨死了!我怎么会想着把你带上来!”说着,他连连摇头,大步冲了进去。甘浅浅莫明红了眼眶,喃喃道:“我只是想多呆在你身边,多一天也好啊!” 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她吓了一跳,立刻奔进门去,只见屋内一片狼籍,所有桌椅家俱通通被推倒在地上,毁成了碎片。灵玉和素心都站在门外,不敢进去。云初雪立在房中喘气,身子不断地发抖,显然是气极败坏! “云小姐!”景忪下意识地努了努嘴,扬眉笑道:“怎么这些家俱不合你意?你要是不满意,就直管说,在下立刻派人来给您换新的。” 云初雪瞪着他,这人进来不问自己为什么发脾气,却只是笑嘻嘻地说索性全换新的,当真是个……油滑之徒!她满腔的怒火,忽然熄了一大半,只是冷冷笑道:“好啊!要换,就把这整栋楼里的,全换了!” 景忪摸了们子,皱眉笑道:“是。在下立刻让人去办。不过……这儿这么乱,您还是出去坐会吧,省得一会不小心刮伤您。” 云初雪终于扯了扯嘴角,理了理头发,轻轻地走到门口,看着景忪笑道:“你果然有心。我没看错人。” 景忪道:“哪里,为小姐服务,是在下的职责。甘浅浅,还站着干什么?立刻去搬椅子来!给小姐泡壶好茶!灵玉素心,去叫人来把这里的东西,统统拉出去扔了!还有!叫秦钟来,立刻到镇上去订新的家俱!”老让他收拾烂摊子,他才不给某个人省钱! 他一口气吩咐完,众人连忙应声忙去了。他这才笑着走到一旁道:“小姐还是到门外的树荫底下坐坐的好,省得一会儿来扔垃圾的人,碍着您休息!” 云初雪倨傲地哼了一声,举步往外走了。甘浅浅倒了一杯茶来,小心道:“景管家,那个,凳子,全被扔坏了,没好的了。怎么办?” 景忪看了她一眼,接硅杯道:“你去帮忙扔废物,这儿不要你了!” 甘浅浅面色一黯,他这话在笑自己是废物吗?却强自扮了个鬼脸,笑道:“是。不过我会小心的,不会连自己也扔了。” 看着她笑容里明显的落寞,景忪莫明地心一紧,却转过头,大步走了。云初雪站在门外树荫底下,似乎心事重重,一见到他来,便立刻换了脸色,冷冷道:“椅子呢?” 景忪笑道:“椅子都不中用了,小姐宽心,小的立刻唤人去青花苑搬些来。先委屈小姐在这石板坐坐。” 云初雪沉了脸,却无奈地只能往石板上坐。景忪连忙拉了她一下,淡笑道:“别急,这石板凉,垫一垫再坐。”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轻轻垫在石板上,这才递硅杯道:“坐吧,上好的龙井。” 云初雪喉咙有些哽,坐下,微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挺细心。” “呵呵,”景忪轻笑,“我不过是外面飘惯了,见得多,想得多罢了。我们这样的人,跟小姐自然是不能比的。” 云初雪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是吗?可是我看你,明明就不象个下人!比主子还象主子!” 景忪讶异道:“小姐何出此言?!” 云初雪轻哼一声,说道:“你吃穿用度,哪样不讲究?衣服做工差一点不行,颜色差一点不行,吃的更甚,火候不好,你都不会动筷子!平常百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排场?!整个流云山庄的人,就你最难侍侯!” 景忪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所以小姐不用担心在下会侍侯不周了!在下讲究,也就是小姐讲究了。” 云初雪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笑,眼中的媚色一闪而逝:“你这种人,怎么会甘为奴才?!” 景忪抚眉叹气:“这个……命吧。” 见他避而不答,云初雪心中微沉。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从桃花般的脸到挺拔的身形,到细致的双手,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人的身份何其尊贵不同。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呢?除了靳天择,就没有旁的人知道? 景忪见她只是不住地打量自己,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仍然笑道:“小姐身上凉吗?可要人送件衣裳来?” 云初雪低下头,轻轻叹气:“不用!如今凉不凉都无所谓了……”她的声音充满幽怨,仿佛在说,该来的人不来,做什么都没用。 景忪怔了怔,却又笑道:“天色渐晚了,我让大厨房先准备些饭菜,省得一会误了时辰。”说完,他转身欲走,云初雪忽然唤道:“你回来!” 景忪顿住脚,回头笑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他笑容灿烂,媚色顿生,竟令她的心砰砰急跳两下,连忙低下头道:“你让灵玉去传话,陪我坐会吧。”她在心中暗暗懊恼,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只是直觉地不想他走。 景忪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到门口唤了灵玉,又折返回来,站到她身旁。云初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象个笑话?” “小姐何出此言?” “父母大仇未报,我每天无所事事,自己的丈夫,却移情别恋,有了旁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道,“我原来一无事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拿死的物件撒气!” 景忪微怔,叹气道:“小姐不必多虑。庄主做事,心中有数。” “你不用帮他说话!”云初雪怒气上扬,站了起来,烦燥地四下走动,“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见我容貌已毁,就找那个杜蘅来取代我!” 景忪低声道:“庄主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愈说愈激愤,挥手叫道:“害我全家,还害我。如今连那点仅有的情意,也给了他人!” 景忪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小姐还是怀疑是庄主杀了你的父母吗?” “我……”她咬牙顿了顿,“我不知道!他要我相信他!说是会找出真凶!我就是等着那一天!否则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对狗男女在这里污我的眼!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景忪眼光微动,迟疑道:“难道小姐……对庄主真的再无情意了?” “是他不要我!”摔动地叫,“是他负了我!我不会再顾惜他!你不知道,刚才他为了刺激那小贱人,居然,居然和我作戏……”说到这儿,她猛地顿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终于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景忪沉默了一下,递过去一方丝帕:“别哭了。都过去了。” 云初雪一把扯过那丝绢,索性大哭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景忪也不说话,任由她哭了个够。她好容易哭累了,抽抽嗒嗒地停了,忽然对着他一笑:“我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景忪淡淡垂下眼道:“不是!” 她立刻沉了脸,指着他喝道:“你骗人!你心里定然在说,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好哭的?要怨就怨自己把脸毁了,怪不得旁人!” 景忪抬眼看她,声音有些冷:“你若自己都觉得自己丑,还能怨旁人嫌你丑吗?一个人的美丑不在她的皮相有多好多坏,而于她自己的内心,是否明白为人之道!有些人美比天仙,可惜心如蛇蝎,有的人即使生得不好看,却心地纯良,处处为人着想!美丑只是心念之差,与旁人有何干系?!” 云初雪怔住,显然这番话,她是头一次听人说,一时之间竟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世上的男人,无一不被美丽的皮相所惑,女子于他们而言,就好象精致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一种享受和炫耀,却随时可以换。没有一件衣服,他们可以穿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一件衣服,能让他们真正满意。因为漂亮的衣服何其多,旧的永远不如新的好! 她低头冷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生得好,自然不能体会我的心。” 景忪叹气:“生得好有何用?生得好只会让人起歹念!要是能选择,我倒宁愿我普普通通,做个寻常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相爱之人,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云初雪浑身一震,盯着他道:“你这么想?” 景忪淡笑道:“我为何不能这么想?只不过这世上要找到心爱之人,却不是易事。既然找到了,就不要放弃。” 云初雪咬住了唇,脸色犹疑不定,这男人说话只有七分真,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当下也笑道:“想不到景管家竟然也是个多情种?!就是不知道景管家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六十二章 多情只为无情苦 景忪没有答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令她心跳不止。过了一会儿,他才朗朗笑道:“我中意的女子?嗯,她一定心思聪敏,主意过人。能想常人所不能想,做常人所不敢做!我可不希望她是个深闺淑女,固执守旧!她,不一定貌美,但一定要与众不同!”而且一定不能笨手笨脚,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要装懂!他在心里补上一句,脑子里突然浮出甘浅浅的样子! “与众不同?”云初雪喃喃地说,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话,却一时半会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淡淡笑道:“能得景管家欢心的女子,肯定是出色不凡的。” 景忪直笑:“没什么不凡,只要合我心意即可。象云小姐这样的人,就深令景忪佩服!” 云初雪的心砰砰直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觉得话里有话?当下低头沉思道:“你过奖了。我什么都不是……哪有什么值得你佩服?!” 景忪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淡淡的笑意开始加深,“云小姐独立特行,凡事都有主见。就这一点,景忪十分欣赏!” 云初雪讶异地看向他,只觉得他眼眸如玉,光芒诱人,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立时手脚发软,暗觉不好。却无法将自己的眼光从他的脸上移开。 “只不过,我晚了一步,如今你已是他人妇。”景忪似乎深觉遗憾,笑意吟吟的眼神中,仿佛心机纯净得毫无杂质。云初雪心头一动,不觉喃喃道:“你……你当真这样想?” “当然。”他笑,“其实四年比武招亲时,我应该先向小姐表示,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白无及和靳天择。” “什么?”她显然有点糊涂了。 “唉,”他叹气,“只是那时候我武艺不精,要打过靳天择和白无及都不可能。否则今天在这里当主人的人,就不会是靳天择了。” 她的脑子迅速地开始转动,四年前比武招亲景忪也来了吗?可是当时的名单里,似乎没有景忪这个名字啊!她疑惑道:“你来比武了?为何我不曾听说?” 景忪讶异扬眉:“我与小姐还见过,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点伤心。原来你对我毫无印象,四年来,我可没忘记过小姐!” 云初雪慌乱道:“我……四年前的事了,我可能记不太清了。可是……可是当时比武招亲的人里,并没有一个叫景忪的啊!” “没有我的名字吗?”他皱眉思索,似乎也被难住了。 云初雪点头道:“是啊,没有你的名字。我真的见过你?” 四年前的记不清了,却能清楚地记得当时比武的人当中,并有景忪这个名字!景忪眼色微冷,却笑了笑道:“我们的确见过,不过太久了,匆匆一面,你不记得也不奇怪。那时候你的心思,应该都在白无及和靳天择身上吧。” 云初雪暗暗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也许,这真是天意。如果当初我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可能事情真的会完全不同。” 景忪没有说话,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只帖风声阵阵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景忪道:“起风了,小姐还是回屋吧。我看他们应该把东西清理得差不多了。” 云初雪一看见不远处的小楼,忽然心生烦燥,叫道:“我不想回去!” 景忪轻声劝道:“吹了凉风,终归是不好。万一病了怎么办?” 云初雪气道:“病了才好呢!与其象现在这样,不如大病一场,死了算了!” “好好的,干什么说那些死呀活的?”他轻轻叹气,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小心着凉。别人不爱惜你,自己总该爱惜自己。” 这句话是肺腑之言,他自小颠沛流离,虽然身份尊贵,却因为一双魅眼,处处被人当怪物看。别说有人来关心他,就算是有个能说话的人,也不容易。好在他天生乐观,以为活着总不能亏待自己,因此不管吃穿用度,都极尽享乐。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会珍惜了,那还能指望谁来珍惜自己呢? 云初雪果然呆了一呆,不知是被他说中了心事,还是被这句话打动,竟然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怔怔地看他。景忪不自然地转过头,故作轻松笑道:“我去看看晚饭备下没。” 云初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沉声叫道:“杜蘅说了,要做桂花莲子福你去叫她做。” 景忪应了声,吩咐下去。一时衣姿楼里,人来人往,好久不曾这样热闹过。到黄昏掌灯时分,全庄的人都知道云小姐砸烂了衣姿楼里的所有东西,景忪调派不少人手去清理和搬新家俱,流云山庄里的禁地衣轩,再不象从前那样充满了神秘。 杜蘅回到衣姿楼时,天已经擦黑了。景忪派人来传话时,靳天择本意是不用理她,但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回去。一来,她不想再害绯影受罚,二来,她的确是承诺了为云初雪做桂花莲子羹,于情于理,都不该食言。 小厨房里只有浮云在,她一见算喜道:“你回来啦?!太好了,再不做饭,那娇小姐又要发脾气了!” 杜蘅连忙将怀里的桂花取出来,挽起袖子干活儿。浮云笑道:“这小姐的脾气,还只有景管家治得了!难怪庄主要把他调上来!你不知道,这一下午景管家都陪着她说话,好歹象个人样了!” 杜蘅心头仿佛堵住了一块石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得淡笑道:“也许……她心里也不好受。算了。” 浮云叹气,“阿蘅啊,你心眼好,所以才这样处处宽容。也难怪庄主会喜欢你,我要是男人,也一样不会要她!” 杜蘅愣住,连忙沉声道:“浮云,别这么说!” 浮云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开玩笑,别认真!快点做吧,要我帮忙吗?” “不用!”杜蘅飞快地支好锅,倒了水,又去洗米。浮云拍了拍手,上前去帮手,笑道:“我来,两个人做手脚快得多。啊,好多桂花!阿蘅你真厉害,用不了这么多吧?”她只当先前为了绯影的事,还在生她的气,浮云此刻显得特别殷勤,若要是平时,她乐得坐在一旁偷懒。杜蘅也没多计较,由她去了。笑了笑道:“用不了交给绯影埋在地下,以后用得着。”两个人很快就做好了饭,唤了甘浅浅端去。 入夜后景忪让人将衣姿楼的灯撤了不少,说是云小姐不喜欢灯火太强。整个院子里立时暗了。浮云扁嘴道:“一会喜欢明的,一会喜欢暗的,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杜蘅没有说话,云初雪对自己的敌意很深,多半是因为靳天择。而现在,靳天择也明确表示只要她,她反倒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抢了旁人的东西一样惴惴不安。只是现在她的心里也很混乱,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到哪一条路上去!“他”,杳无音讯,白无及,总想带她走,而靳天择,却一刻也不愿放人。烁时变得这样抢手?杜蘅暗暗叹气,从来到流云山庄,一步一惊心,云初雪回来后,她曾经无人理睬,此刻又突然变成了他们争夺的香饽饽,这情势变化太快,实在让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还有棉棉的死,司空诀病重,冥冥仿佛真的有人操纵。而那个难侍侯的云初雪,越来越让人疑虑重重。 杜蘅躺在床上发呆,满腹心事,一直睡不着。忽然听到夜空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说那声音象哭声又不太象,似乎还有轻微喘息,在寂静的夜里似有若无的飘荡着,说不出的诡异。杜蘅心中一沉,只觉得那声音仿佛象一个女子在切切低吟,娇柔无力召唤着某个情人。 她不自觉地起身披衣,想去看个究竟。打开门,整个楼道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那声音也似乎瞬间消失了。杜蘅疑惑地朝着云初雪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着,似乎主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杜蘅暗想,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她摇了摇头,刚想折身往回走,那声音又出现了,轻轻飘飘地,直传入她的耳朵。杜蘅心里咯噔一下,这次她听清了声音的来源,是云初雪的房间!她在深夜里哭? 这震惊的发现,令杜蘅心生不安,直觉得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才让一个命运已经悲惨的人,愈加悲惨。天生的善良让她克服了对云初雪的害怕,她鼓起勇气朝那西边厢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里而传来轻微的声音道:“别哭了!” 是个男人!杜蘅惊得呆住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我真的想死,求你……”女子哭泣破碎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惊天雷一般,震得杜蘅耳膜发麻!云初雪!她,她怎么了? “不过是件小事,就要寻死?这可不象云小姐!”那声音居然有几分轻浮,几分戏谑,竟然很象,很象景忪!杜蘅捣住了嘴! “你也很讨厌我吧?”她终于哭出声来,又好象在笑:“对着我这样的女人,是男人都没兴趣!” 那声音又道:“你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讨厌你?” 杜蘅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时半会竟无法确定那男人的声音,到底是何人。她慌张地想退回去,却又帖云初雪娇笑起来:“当真不讨厌?那你坐过来!” 杜蘅的脚,立刻顿住!她镇定了一下情绪,走到窗前,透过半透明的丝绢窗户往里看。里面掌了一盏昏暗的灯,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似乎坐在床边。显然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又轻声笑道:“我过来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是景忪!杜蘅终于确认了,心却又狂跳起来。他为何在这儿?看这样子,三更半夜,孤男寡女,难道是…… “为什么不敢看我?还说不嫌弃我丑?!”她的声音有几分娇柔,只听这声音,就足以想象出主人的媚态。杜蘅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下午看到床上半祼的她!不免面红心跳,胸口燥热起来。 “怎么会?”景忪调笑,似乎搂住了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喜欢。” 杜蘅惊呆了,景忪喜欢云初雪?! “当真?”云初雪的气息开始不稳,一只似乎已搭在他胸前,伸进了衣襟里。再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息声不断传来。杜蘅再袒下去,一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这真是天大的耻辱啊,要是靳天择知道了会怎么样?自己的妻子竟然和管家偷情?!这,这该如何解释?杜蘅开始头痛了。 忽然又听景忪道:“你当真想就这样下去?” 云初雪嘤咛一声,怨道:“我才不想!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这山庄里到处都是他的人,我就算想做什么,也得经他同意!” 景忪又轻笑道:“我可以帮你,你说,你想做什么?” 云初雪欣喜道:“你真的肯帮我?那好,我就想把靳天择赶出流云山庄!他不配做我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又听她娇媚道:“如果你真的帮了我,以后流云山庄,你就是主人了!” 景忪笑:“你说话算话?” “当然。”她又喘了一声,“别,你轻点!” “你的脸虽然毁了,一身肌肤倒是格外诱人!靳天择他不要你,是他的损失!”景忪的笑声开始轻佻。 杜蘅拼命捂住了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来! 云初雪媚惑笑道:“我真没看错人!你果然是明白人!”两个人影纠缠在一块,喘息渐重。忽然景忪一把推开了她,沉声道:“有人!” 云初雪吃了一惊,凝神细听,四下寂静,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她娇笑道:“哪有人?你真是疑神疑鬼。靳天择不是去云居了吗?” 景忪道:“还是小心些好。我先下去看看。”说着,他起身欲走。 云初雪立刻拉住他道:“不要走……”她似乎很害怕他一去不回,直叫道:“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 “那我叫个丫头来陪你?”景忪笑得很随意。 云初雪咬牙气道:“你又来气我!看来你们男人都一样!” 景忪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调笑道:“男人怎样?是这样?原来你喜欢这个?” 云初雪气息不稳,立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吼叫:“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景忪目光一沉,扣住她的腰,将她放倒在床上。云初雪呻吟出声,媚笑着说道:“手真重!你就不会怜香惜玉吗?” 他的手指在她唇边划过,轻轻游到胸前,让她浑身发颤。此刻她媚眼如丝,在昏暗的灯光里,似乎脸上的疤痕也不甚清晰了,只有深红肚兜下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分外诱人。“好好的,为何要作贱自己?”景忪的声音忽然有点冷。 她愣住,却涨红了脸,叫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的表情开始失去温度。云初雪莫明慌乱了一分。 景忪开始替她拢好衣服,平静道:“你如今怎么也是靳天择的妻子,就算我想要你,也不能是现在这个时候。别把所有男人都想得一样!一个女人利用身体来达到目的,即使是成功了,也是最下流的方法!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地要你。” 云初雪呆住,天下竟然有不偷腥的猫儿?怎么可能? “好好睡觉,明天我陪你出去玩。”他轻柔地替她盖好被子,语气就象个丈夫在疼爱自己心爱的妻子。云初雪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替她调弱了灯火,转身出了门。杜蘅躲东厢房的门后,睁角的余光瞥见景忪的身影默默地下了楼。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难怪她没有帖他上来! 景忪下了楼,竟见到一个娇小清白的影子站在楼梯口上,幽幽地看他。他喉头一紧,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还没睡?” 甘浅浅笑:“我睡不着……”其实她这几日天天都失眠,只是不敢跟他说而已。今天夜里她又睡不着,起身来院子里坐坐,偏巧就看到他,从云初雪的房里出来! “快去睡!”他冷淡地命令,“明儿一早还要做事!我带你上来,可不是要你来玩的。” 他越过她的一刻,甘浅浅叹息道:“原来你……喜欢她。” 景忪皱眉:“胡说什么?!” 甘浅浅直视着他,笑容有几分苍白,“景管家,不如跟我说说,你这么多年,为何一直不娶妻?是不是因为,你心里一直喜欢着某个不敢喜欢的人?” 景忪冷冷道:“别打听这些,去睡。” 甘浅浅低头,“你不敢说吗?你不说我也明白了。” 他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浅浅的喉咙哽住,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弱笑道:“我只不过是好奇嘛……说来听听,反正大家都睡不着……” 景忪盯着她道:“是你睡不着,不是我。” 甘浅浅的脸色终于冷了,“是吗?我以为你与美人温存之后,心情激荡,也会睡不着,会想找个人好好聊聊……” “住口!”他低声喝斥她,“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再这样,我立刻赶你出去!” 甘浅浅的身子晃了晃,却又嘿嘿笑道:“你就会用这一招来威胁我?!我已经不怕了。师兄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就走了。” 他愣了愣,却不自然地别过脸,笑道:“是吗?那应该恭喜你了!你来这儿够久了,我也被你缠够了。太好了!你这个大麻烦终于要走了!” 甘浅浅白了脸,却仍然笑道:“是啊,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住,景管家。我要走了,你能不能……送我一样东西?” “什么?”他显然有点不解,写立刻明白过来,上前盯着她笑道:“问我要什么东西?小丫头,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吧?告诉你,喜欢我,是会付出代价的!” 甘浅浅鼓起勇气,看着他道:“什么代价?那楼上的人,也一样吗?” 景忪沉了脸,“我没东西送你。要走就走,别啰里啰嗦。” 甘浅浅又笑了,那笑容显然有难言的痛楚,景忪冰冷的眼光,仿佛一把利刃,将她的心,生生地割裂。她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两次这样伤心过。一次是父亲死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被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居然弃她如敝履!她哑然失笑,眼泪却流了出来,甘浅浅啊,你真笨!笨得不是一般啊! 看见她的眼泪,景忪努力忽视自己内心那一抹心痛,冷冷道:“哭什么?是你自己要走的。”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俏皮地笑,“我舍不得嘛。好歹在这儿住了半年了,总有点感情不是?你们都对我这么好……”她低下头,控制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好半天才稳定了情绪,说道:“你一点都没说错,我真的很没用。”她举步就走,走到他身后时,伺又轻轻道:“其实我是想留一样你的东西在我身边,将来我想你了,可以拿来看看。不过……你不乐意就算了。景忪哥哥,”她突然回头看他,“以后……你肯定不会再记得我吧?” 景忪身子微震,瞪着她道:“你,你叫我什么?” 甘浅浅忽地回过神来,笑道:“嗯,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特象我哥哥,你别介意。” “你有哥哥吗?”景忪冷笑:“好象甘泉教主没有儿子!甘浅浅,你撒谎的技术没一点长进!真是朽木不能雕!” 甘浅浅笑容僵住,不自然地低了头,胡乱道:“那个,我只是觉得你的感觉就象我哥哥一般。” 景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甘浅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走了。眼泪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沿着刻意加快的步伐,一路掉下。 杜蘅一直呆在门内,不自觉地将这一切看到在了眼底。当初她总觉得这个甘浅浅进来有什么目的,原来她的目的是景忪!这个发现令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难道甘浅浅早就认识景忪了?可是为何景忪却好象并不认识她?也许是因为她易了容?她是甘泉的女儿,那就是飞天教失踪的圣女了?传言飞天教的圣女终身不得出嫁,但却必须与教中最优秀的男子交合,生下的后代,以训练成最勇敢的武士。也许她悄悄地逃来这儿,是因为心里一直有景忪? 自古多情最被无情恼,天下最伤人的,竟只是个“情”字。 她想起她离开时如珍珠一般的眼泪,不免心头微颤。今夜无意间窥视到太多的秘密,让她一时心绪难平。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忽然听到门楣轻响,西厢房似乎有人出来了。杜蘅心里一激灵,立刻爬了起来。她走到门前细细地倾听,果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轻轻地走下了楼梯。这么晚了,云初雪要出去? 杜蘅疑虑顿生,犹豫着要不要跟去。自刚才听到她与景忪之间的对话,她对这个女人的同情已经慢迈弱,心存歹意的女子,显然不那么可怜可爱了。于是她只迟疑了一刻,便立刻悄悄地跟了上去。 云初雪披着一件黑衣的斗篷,遮住了头和身子,似乎很怕被人认出来!她走得很快,却好象身形不稳,有些歪歪倒倒。走一段路,便停下来急促地喘气。她这样急切,根本没发现有人跟在身后。一直到快进了梵音阁时,伺支撑不住,突然倒在地上! 杜蘅犹豫着,手心有汗,不知道是应该去扶她,还是去叫人来。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这时忽听她微弱地叫了一声:“救我!”杜蘅暗暗懊恼,不管她怎么心思不纯,也只是个弱女子,自己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于是立刻上前去扶起她,低声道:“云小姐!你怎么了?” 不远的树丛里有人想起身,却被另一人按住。 云初雪似乎没仔细看她是谁,只是一把便拽住了她,直喘道:“快,送我去白无及那儿!” 杜蘅愣住!不由得又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如你先回衣姿楼,我去请白公子!” “不!”她用尽力气叫,那声音仿佛纠结着无法释放的苦痛,“快送我去找白无及!” 杜蘅定睛一看,在苍凉的月光下,她的脸竟涨得发红,青筋突现,皮肤象要快爆炸一般,十分骇人。杜蘅不禁大吃一惊,慌忙道:“你真的病了?好,我送你去!”她立刻扶起她,飞快地往云居走去。 走了几步,杜蘅停住了脚步,皱眉叫道:“没人带路我们出不了迷途啊!怎么办?” 云初雪痛苦地“啊”叫出声来,直倒在地上。她蜷成一团,不断地扭动身体,仿佛极为痛苦。杜蘅吓坏了,突然想起先前浮云曾经带她走过的地道,心一横,立刻扶起她道:“我带你走近路!你别出声!” 云初雪扯出一条丝绢来,递给她叫道:“把我的嘴巴绑住!快!” 杜蘅无奈,只得用丝绢飞快地蒙住了她的嘴,这才拉着她进了青花苑。庄颜搬去了剑天阁,这青花苑便空下了。守院子的人早早进入了梦乡,杜蘅如入无人之地,很快就进了地道。凭着记忆她认清了通往云居的路,不一会儿便出了地道,进了一处小花园中! 杜蘅暗想,如果这里是应准的后院,那就得小心。省得被人发现了,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这时她竟有些懊恼,还是应该叫人来才对。可是已经走到这儿,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这小花园里很安静,她扶着云初雪悄悄地出了后门,辨清方向,很快就出了苑门。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地道的出口是在应准所住的西苑,白无及住在北苑之中,往北走了一会,便看见了大门。杜蘅心头一喜,拉了拉云初雪道:“我们到了!” 云初雪似乎没应声,头有气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仿佛命已去了一半!杜蘅又慌又惊,难道这云小姐是突发急症?!当下拖着她,奋力往苑门内冲去!她直冲到白无及的房门前,也顾不了旁的,便重重地敲门:“无及!无及快开门!” 敲了一会儿,屋内的灯亮了,门也开了。白无及站在门前惊讶地看着她道:“阿蘅?你怎么来了?” 杜蘅来不及多说,只将云初雪扶进房内,才急切叫道:“云小姐好象不行了,你看看她!” 白无及愣住,转眼去瞧倒在桌边的云初雪,黑色的斗篷已经滑落下来,露出了她的头。只见她发丝凌乱,面色红得胀黑,眼睛也似乎快暴凸出来,嘴角还不停地微微抽畜!他目光一沉,写上前,立刻封住了她身上穴道,冷声道:“怎么回事?怎么是你送她来这儿?” 杜蘅抹了一把汗,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就看见她一个人出了门。我还以为她……睡不着想散散心……”她小心地措词,惟恐说错了什么,犹豫又道:“后来她倒地上叫救命,我一看她好象病了,本来想去叫人,可是她却不肯,一定要我送她来这儿!” 白无及脸色阴晴不定,说道:“恕了,理应有靳天择照顾,就算靳天择不在,也有景忪来报。为何却要独自跑出来?” 杜蘅一时怔住,云初雪与景忪之间,似乎有暧昧不明的关系,但这话,她无凭无据,不敢乱说。至于靳天择,他对自己这个妻子,却越来越不上心,没有人明白是为了什么!杜蘅叹息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云初雪似乎已经缓过劲来,睁开眼睛看着白无及,立刻扑进他怀里,连声叫道:“快救我!” 杜蘅一呆,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就她转眼的这一瞬间,白无及立刻塞了一粒药丸到她嘴里,轻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云初雪吞了药,喘匀了气,脸色才慢慢恢复了些正常,她不敢看他,只是低低道:“我……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才会无法……” “难受为何不去找靳天择?”白无及的脸色仍然平淡,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云初雪咬了咬牙,突然看着杜蘅哭道:“他不要我!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他喜欢上别人了!” 杜蘅一惊,只是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靳天择的态度已经日趋明显,这是事实,所以对于云初雪的指控,她也无法分辩,只能沉默。 白无及叹息一声,说道:“雪儿!别这么傻,他是你的丈夫!武林大会上,他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他有多么爱你,一心一意等你回来。怎么会这么快就变了心?!” 云初雪哭出声来,抽泣道:“他骗我的!他骗了所有人!他根本就不爱我!” 杜蘅心中一紧,捏紧了手。靳天择到底在骗谁呢?她突然有一丝惶惑,对这个人,始终真真假假,难以辨清,不明白他到底在打算什么!她是不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他?在他霸道狂热的感情面前,她正在渐渐失去冷静和判断力。 白无及皱眉道:“靳天择应该不会是个出尔反尔的人!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才没有误会!”云初雪不悦地叫:“今天他还跟我作戏亲热,其实是做给她看!连这个他都要利用我,难道我对他有误会?!枉我以为……以为他是真心想要我!结果……”说到这儿,她的脸又红了,呼吸急促了几分,说不下去。 白无及沉了脸色,转眼看着杜蘅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眼光平淡,却有一分冷意,杜蘅无奈叹道:“是。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想怎么样。” 白无及收回了眼光,面色却渐渐难看起来,只扶着云初雪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你先歇会儿,一会我让人去通知靳天择。” “不!”她的眼里突然扬起一丝惧意,抓住他的手臂直叫道:“我不想见他!” 白无及的目光瞬间变冷,直盯着她道:“为何?别忘了,他是你丈夫!” 云初雪颤抖的手,终于松开,眼中却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只是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 杜蘅忽然不忍,说道:“无及,云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好象很严重?” 白无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气血不和,心跳加速,所以才会这样。休息一会就好了。” 杜蘅愣住,见他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没什么大惊小怪,不由得疑道:“真的没事?可是刚才她难受得好象快死了一样。” 白无及抬眼看向她,淡笑道:“病人一旦不舒服了,都会觉得自己快死了。不用担心,她不会死的。” 杜蘅不好意思地低了眼,笑道:“也是,有你在,她会好的。”这时,伺想起什么似地叫道:“哎呀,得赶紧找人去通报。”说完,她就拔腿往门外冲。 “不用了。”白无及淡淡的声音传来,杜蘅不由自主地顿住脚,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第三卷 风起云涌 第六十三章 深渊 白无及话音刚落,院内立刻响起了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杜蘅抬头望去,门外影影绰绰的灯笼,晃动的人影凌乱,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副紧张慌乱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那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屋外果然站了不少人,杜蘅一一看过去,三大管家,三大家主,无一遗漏。而这天下第一庄的主人,站在门前,目光锐利,直扫向她!杜蘅显然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呆呆地站着。只听白无及上前笑道:“怎么诸位今天都不想安睡?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靳天择没有理他,只是手伸出来,对着杜蘅道:“过来!” 杜蘅一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深夜出现在一个单身男子的房内,的确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朝他走去。走到白无及身旁时,他忽然伸出手,拉着她轻声道:“阿蘅,如果我要你今晚就跟我走,你愿意吗?” 杜蘅呆住。她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帖靳天择一声怒吼:“过来!” 白无及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对周围的人都视而不见,眼里只看得到她,“你愿意吗?我只等你一句话!” 杜蘅立时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白无及绝不象他表面看的那样简单,未必真的可以托付终身。但是情感上来说,她很想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而白无及,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比之靳天择,他为人谦和,在江湖上名声也好,况且他曾对自己真心表白,那份情意,不象作假!可是为何她一看到靳天择几乎想杀人的眼光,就不由自主地退缩了? “白无及!”靳天择冷冷道:“你以为你能走得出这流云山庄?!” “哦?”白无及扬眉,“不知靳庄主是何意思?” “哼!”靳天择冷笑,“白公子何必再装?你处心积虑,为谋求这流云山庄,不惜与魔鬼为伍!杀人布局,陷害无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伪君子!” 杜蘅吃惊地看向他,却说不出话来! 白无及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对着她安抚地笑,面对这样的指控,他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只淡淡道:“靳庄主何出此言?在下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你将这么多罪大恶极的罪名强加于在下的头上?!” 靳天择没有说话,径直走进门,一把拉起杜蘅,走到正位前坐下,方才指着床上的云初雪说道:“好。既然你装糊涂,我就让你明白!她为何在此?” 白无及叹气:“令夫人身体不适,是阿蘅送她来的。” 靳天择直盯着他道:“别乱说话,她可不是我夫人!”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只听司空一断失声叫道:“靳天择,你曾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承认她就是你的妻子,为何如今出尔反尔?!” 靳天择冷笑道:“我不过是疑兵之计,这个女人假扮云初雪进来流云山庄,根本就别有用心!我就是要看看,她进来到底想搞什么鬼!还有顺后的那个人,究竟存的什么心!” 众人又惊又疑,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此刻床上的云初雪已经醒了过来,她立刻愤声叫道:“靳天择!你好毒!”她爬下了床,指着他浑身发抖,几乎泣不成声:“你害我父母,我本誓报此大仇!是你,甜言蜜语诓我说三个月内定能查出真凶!要我相信你!怨只怨我,一心念着夫妻旧情,还对你心存情意,才会误以为你是真心实意,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将我软禁在衣姿楼,对我不理不睬,整天想着跟这个贱人私相交好!我恨!恨不该还对你心有妄想!” 她字字如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声泪俱下,满面伤痛,让人不忍目睹。白无及轻声叹息道:“为何你次次都让我处于两难境地?当初是你执意要她回到流云山庄,现如今,你又翻脸不认人?!” 靳天择冷冷道:“她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雪儿若真是象她那样刁钻狠毒,怎么配做云峰的女儿,我靳天择的妻子?!自从她走进这流云山庄,我就知道她是什么人!应准!” 话音未落,应准立刻出手,如闪电一般朝云初雪抓去!所有人都没有动,云初雪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避,但她的武功远不如应准,避了一招,避不开第二招,立时被制住。她气得厉声大叫:“应准!你敢助纣为虐?!” 应准没有答话,只是封住她的穴道,她立刻委顿在地上,只能瞪着眼睛喘气。司空一断犹疑道:“你们说她不是云初雪,可有证据?!” 应准拱手道:“三位家主,她名叫小让,是引魂招的勾魂使,专以媚功诱之而杀人!”说着,他上前去她脸上摸索,试图将她的面具揭下来。谁知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应准不禁略略一怔。 云初雪见他变了脸色,哈哈惨笑,“你们想致我于死地,才会想出这种说辞!只可惜,上天也不帮你们!” 应准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庄颜上前来仔细查看她的脸,冷冷道:“你没易容,也不代表你就真的是云初雪!你愿意自毁容貌进来,不知该说你傻还是痴?引魂招的杀手,果然个个都不是人!杀人,自残,一样都不含糊!” 云初雪变了脸,“你说什么?!” 庄颜冷冷地笑,“我说你不管怎么样都成不了真的云初雪!你的主子派你进来,着实是想让你来送命!” 云初雪瞪着她,硬声道:“哼,我知道你恨我,我让你去了剑天阁嘛。谁让你不听我的命令?不过你跟对了人,象靳天择这等心狠手辣的主儿,以后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庄颜轻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去剑天阁,不过是庄主安排的一场戏,好让你以为自己得逞!” 云初雪喘了一口气,却转眼朝景忪望去,他此刻面无表情,眼光低沉,心思却不知停留在何处,当下咬牙道:“好!好得很,原来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一个人信得过!难怪我寸步难行,公理难申!好!我云初雪就此了断,做了厉鬼再来找你们!”说着,她突然闭嘴咬舌。 应准目光一凛,立刻捏住了她的下巴,厉声道:“想自尽?!” 她想死未遂,瞪大了眼睛怒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真相还未明,你就急着死,怕什么?怕我们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吗?”靳天择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这么没用,只怕他早不管你死活了。”说着,他的眼光朝白无及瞟去。 众人一时不明究里,风行远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靳庄主明示。” 应准道:“自从棉公子突然死了,诀公子的药又被人换过,我们就开始着手调查与二位接触过的人。虽然剑天阁人多手杂,武林大会结束后也走了不少人,但有能力将他二位加害的人,却并不多。”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门外便走进一个人来。 杜蘅定睛一瞧,竟是甘浅浅。她进了门来低身拜了拜,清声道:“小女子飞天教第五任圣女甘浅浅,见过各位前辈。” 风行远疑道:“你是飞天教的圣女?甘泉是你何人?” 甘浅浅轻声道:“是家父。”众人叹息一声,她竟淡淡笑道:“家父之案查了多年,但毫无头绪,所以小女子才斗胆易容进了流云山庄,冒犯之处,请诸位前辈多多见谅!”说着,她鼓起勇气,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面具下是一张清秀明媚的脸,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和丽色,唯有那眉宇间的轻愁,与她的年龄颇不相符。一看到她的脸,景忪仿佛被钉住了一样,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记忆里这张脸可能远没有眼前这张那样成熟,可那眉眼,那圆脸,无一不显示着她们是同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他每每午夜梦回,总是不自觉地想着这张脸,总想与她重聚,却没料到,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在身边!当局者迷,当局者迷,他一再地提醒自己不可糊涂一时,却做了那真正的糊涂鬼! 景忪的脸色忽明忽暗,喜忧难辨。可是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云初雪的身上,没有人去留意他的神色,唯有杜蘅看得真切,只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了甘浅浅对景忪的情意。 只听司空一断惊道:“甘泉之案原凶四年前就已落网,乃是你师兄时翰,你为何至今还在查?” 甘浅浅愁绪深锁,低叹道:“小女子与时翰师兄自幼一起长大,他虽然行事有些乖张,但绝非忘恩负义之人!爹爹待他一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吃穿用度,都与浅浅无异,他绝不会杀爹爹的!”她说得斩钉截铁,似乎十分笃定。 景忪忽然开口了:“当年是我去问的你师兄,他亲口对我承认杀了你父亲,不会有假!” 甘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竟有陌生得让他不敢相认。她飞快地沉了眼,冷声道:“就算是这样,师兄难道就不可能也被人陷害?!” 景忪欲言又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心头掠过一丝痛常当年他被关押时曾见过她一面,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甘泉的女儿! 靳天择道:“甘浅浅,你父亲的死,极可能另有内情。只是现在我也无法确定。我答应你,一旦我找到证据,定会还你个公道。现在你先说眼前的事。” 应准说道:“不错,你说说,当初棉棉发现诀公子的药,是怎么回事?” 甘浅浅点头道:“是。武林大会那天,我撞倒了诀公子和棉公子,诀公子的药掉在地上,棉公子帮他拾起来时,就说那药有点怪。我并不懂得药理,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们两位都出了事,我才想起来,那会儿棉公子就说诀公子的药里,有一味药用得不好会死人。” 应准又道:“也就是说,当时诀公子的药就可能已经被掉了包!恰巧棉公子发现了,她是个热心肠的女子,本想将药拿回去看看,但是这时候,却被人阻止!”他转眼看着白无及,“而白公子你,最应该关心药的问题,此时却刻意忽略。只是你没想到的是,棉公子的衣衫里,居然遗留了一粒药,会成为对你不利的证据?!” 白无及平淡地看着他,没有答话,连眼色都没有波动。他的镇定,不知为何,却令杜蘅心惊肉跳。 应准又道:“棉公子发现药不对,想找你问问。无奈你总是敷衍她,于是,她就将这件事,说给了她信任的好朋友听!”说着,他又指着云初雪道:“所有人都知道,云小姐未出嫁时,就与棉公子交好,此时她回了流云山庄,怎么会不去找旧友聊天?!” 庄颜接着道:“棉公子将药的事说给你听,岂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知道了这条线索,便急于想报告给你的主子,无奈,你出不去,也没有人帮你传消息。所以你铤而走险,妄图去收卖人心。青儿!” 青儿缓缓地进了屋内,低声道:“云小姐在我娘身上下了毒,威胁我说,若不帮她就得死。我……我也没办法……”说着,她竟哭出声来。众人都愣住! 云初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 庄颜又道:“你收买了青儿做内应,让她帮你传消息,还让她带你的主子进来,所以你就替你的主子就精心布置了杀人陷井!”说完,她大步走到后院,将那半人来高的药草,搬出屋中,冷冷道:“杀棉公子的人,就是这株药草!” 药草杀人?众人都愣住了,齐齐向庄颜看去! 庄颜冷静道:“这药草本是解毒之物,但是若与另一味药混用,却能变成致命之毒!你故意来这里看棉公子,先在她喝的茶水里下了药,然后引她去看药草。算一命呜呼!这两药相混很难查明真正的致死之因,而且药草之毒发作极慢,几天之内也不会显现,照现在这种天气,容家人也不可能一直停尸不葬,所以棉公子的死,极有可能就成了悬案。” 云初雪冷笑:“哼,你说得煞有其事,有何凭证?!” 庄颜从袖子里摸出一瓶酱红的血浆,说道:“棉公子死得离奇,我怎么会轻易放弃查验?!所以我在替她验身之时,保留了她的血,以查明是否是中毒。很不巧,果然被我查到。棉公子死的那天,你曾让青儿带你出衣轩,你在这房间里出现过。你走之后,除了白无及与杜蘅,就再没有人来过,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云初雪低下眼恨恨道:“青儿是你们的人,这流云山庄全是你们说了算,想给什么人安什么罪名,还何患无辞?!” 庄颜厉声道:“死到临头还要狡辩!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云初雪抬起头,惨淡地笑了笑,“别以为你们说了这些,我就不是云初雪而是什么杀手了!告诉你,你杀了我,只会让天下英雄认为是你们流云山庄惨无人道!害死了我父母,还要害死我!等我死了,你们就能安安心心做这里的主人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景忪!”庄颜叫了一声。 景忪似乎一直在游离,帖有人叫他,他才凝住了神色,上前道:“你何必还要垂死挣扎?你的合欢毒无药可解,就算压制一时,也压制不了一世!” 此话一出,众人都大惊失色,风行远叫道:“她中了合欢毒?!” 云初雪呆了一呆,胸口不断起伏,仿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景忪面色无波,只是说道:“引魂招勾魂使为何能以媚术杀人?只因她的身体内,置入了一种名为合欢的毒药。这种毒药一旦发作,就必须要与男人同房才能解除,否则便会全身血脉贲张,直至爆裂而亡。因此,勾魂使都是女子,一开始就会训练房事能力,加以媚功相辅,但凡受其勾引的男人,都无法控制欲望,从而被其所诱。” 三大家主沉默不语,这种事他们虽有所耳闻,但却并未见过。 景忪又道:“勾魂使媚功从未失手,只因天下男人无不好色。以色诱色心,就象是鱼腥之于猫儿,岂有落空的时候?坏就坏在你太自信,以为所有的男人,真的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一个色字!” 云初雪的身子,开始不住地打战,眼中却隐约有了泪光。 景忪转开眼不看她,只淡淡道:“你身上的合欢毒发作,需要一个男人。但是靳天择不理你,你就找上了我。你明知道我可能不会受惑,但你万般无奈之时,只能挺身试险。” 她终于哭出声来,却又笑道:“原来……原来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在作戏!说什么为我好,心里却巴不得看着我死!你们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说到最后一句,她流出泪来,只是这一次的眼泪,却远比前面的,真实了许多! 景忪面色微沉,半晌方道:“我说的话,未必句句都假!只是你不懂分辨!若你一早就交付真心,我又何必说假话?!” 她呆了一呆,喃喃道:“真心?!”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世上哪有真心?哪个男人不是色欲横流?你不受我所惑,只不过是你一早有了戒心!若你不是在这流云山庄遇到我,你怎知自己不会象其他男人一样?!” 景忪冷冷道:“是你将天下男人都想得一样,是你习惯了做假,习惯了害人。却来怨这世间的人都待你不好。若你不处心积虑去诱惑男人,又岂会有人不把你当人?!”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这世间,到底是恶引诱了恶,还是恶毁灭了善?也许这个问题没有人能想得清,没有人找得出一个答案。半晌方听杜蘅黯然道:“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住了一个魔鬼。在内心被伤害时,总想放它出来,报复所有的人。只是,这个魔鬼不仅能伤了别人,伤得最重的,其实是自己。” 应准朗朗道:“不错!所以人应该压制自己的恶念,广扬自己善举,才能得到善果!” 云初雪抬眼看向杜蘅,冷冷道:“你果然是个好人!那是因为你命好!生在好人家,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喜欢!哪里懂得我这们这些人的凄凉?!什么恶念善举,全是狗屁!我只知道,谁对我不好,我就杀了谁!” “那对对你好的人呢?”杜蘅微愠,直视着她,轻声道:“棉棉对你很好吧?她怕你身子不好,给你送药。可是你杀了她。绯影也不错啊,天天想着法儿给你做好吃的,但是你打骂她。景忪对你也很好,就算他说了假话,也没想着要你的命。可你去引诱他,想让他死。这就你的为人之道?!” 云初雪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叫道:“你凭什么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奴婢,一心想取代我的位置,仗着自己有一张和我一样的脸,千方百计去勾引靳天择,让他背叛了我!” 杜蘅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她惶惑道:“我,我没有。” “你们一对奸夫淫妇,我咒你们下地狱,不得好死!”云初雪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的脸瞪出一个洞来! “够了!”靳天择沉声怒喝,“到现在你还敢说你是云初雪,真是无耻之极!你一进衣姿楼就想杀了她,无非就是因为她曾经杀了你姐姐!告诉你,你姐姐是我杀的,有本事你就来杀我!” 云初雪气得瞪大了眼,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的嘴唇不断哆嗦,显然是恨到极点,却是无可奈何。 杜蘅却呆了,内心控制不住狂跳起来:“我,我杀了她姐姐?什么时候?” 云初雪仰天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你真命好,连自己杀了人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这样眷顾你?!云初雪,下辈子千万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杜蘅看着她,惊得直哆嗦,“你说什么?” 她终于平静下来,木然道:“不用再浪费唇舌了,要杀就杀。”说完,苏上了眼,再不说话。 “小让,只要你肯说出引魂招的主人是谁,我们可以救你。将来你也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景忪的声音温暖柔和,他甚至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相信我,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小让浑身微震,睁眼看向他,喃喃道:“重新开始?” “是的。”景忪轻轻叹气,“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帮你。” 她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一层雾气,却浮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也说了合欢毒无药可解。我如何重新开始?!” 景忪沉吟道:“这毒解不了,总有缓解之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庄颜精通药理,一定能找到解药。” 她眼色微微一亮,写又沉了下去,半晌方道:“不必了。我一个半废之人,早在姐姐死的那天,就不是个活人了。” 景忪急切气道:“你为何自暴自弃?!明明有机会可以救自己,却仍然不肯回头?!” 她眼中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却冷冷道:“救自己?你是想从我嘴里套出引魂招的消息吧?!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景忪,你说假话的功夫,比我遇到的所有男人,都强百倍!我栽在你手中,也不算冤枉!他提醒过我,你不简单,是我太轻敌了……我活该!!” 景忪眼光微黯,却自嘲笑道:“难得你这样看得起。”他犹豫着站起身,看向庄颜道:“她交给你。”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出大门。甘浅浅站在门外,看着他立在院中,一语不发,只是沉默,立刻心沉如绞。 庄颜上前道:“你若是不说,别怪我们无情。” 小让斜了她一眼,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庄颜冷冷道:“将这女人押下去,明日和江石一起,在天下英雄面前,正法示众!” 外面的人闻声来将小让押走了,司空一断阴沉着脸道:“勾魂使落网,那诀儿的药,到底是谁换的?” 庄颜转眼看向白无及道:“问得好,这件事,也许应该问问白公子。” 白无及淡淡道:“在下的确不知。”他一句话就推了个干干净净。杜蘅突然意识到,从云初雪被识破,到被制住,被押走,他都没有说过半个字!是他当真对她已无情意,还是他原本就明了一切?!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庄颜道:“我们仔细查过,有机会给诀公子换药的人,除了司空家自己人,就只有棉棉和你。棉棉已死,查无对证。司空家的人,不可能自己害自己。那么最有嫌疑的,就只剩你。” 白无及忽然笑了,他走到一旁坐下,说道:“只凭推断就要定我的罪?那你为何不说,是棉棉自作主张换了药,然后她发现司空诀出了事,十分后怕,所以谢罪了?” 庄颜怒道:“棉棉绝不会自己换药,因为她很清楚,那药配得十分谨慎,稍有差错就会死人!” “你是她姐姐,当然这么说!”白无及淡然道。 “你!”庄颜怒极,忽被应准拉住了胳膊,他朗声道:“白公子过虑了。棉棉是勾魂使所杀,人证物证据在,已无疑点。既是如此,照推断,必定是棉公子发现诀公子的药不对,才会被人灭了口。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查清,究竟是何人换了药,其目的又何在?!” 白无及沉思道:“你说话倒是在理。我也想知道何人换了他的药。” 应准道:“武林大会头一天,棉棉即发现了诀公子的药不对劲,那么换药只可能是这之前的事。司空家来到流云山庄时,诀公子曾经失手打碎了药瓶,当时司空大侠曾对白公子你说过,想请你为他重配一些药。” “不错,那又如何?事实是我并没有为他重配。” “你的确没有,只因你说那药虽有些许脏污,但无大碍。重配药要耗时耗力,眼下没有太多时间。如果在下没有记错,你曾经仔细看过诀公子的药。” 白无及目光一闪,“我是看过。” “那白公子可有发现,诀公子的药有何异样?” “没有。”他果断道。 “在白公子看过药到棉棉发现药这期间,只有一天时间,这一天之内,诀公子只见过自己的父亲司空铮大侠、其堂兄司空迹公子,和区区在下。我们三个人,都没有换药的机会和可能性。那么想来想去,最有可能换药的人,只能是白公子你了。” “一派胡言!”白无及沉了脸,“我也有理由怀疑是你换了药!” 应准冷冷道:“在下不通药理,也不知诀公子所服何药。这种药只有剂量上的些微不同,所以配药之人,一定精通药理!以在下的本事,根本就配不出这种药来!” 白无及冷笑道:“你不通,庄颜却很懂!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沆瀣一气?!” “你血口喷人!”庄颜怒道。 白无及道:“那我也可以用同样的话回敬阁下!你们无凭无据,单凭推断,就想陷害我,只怕天下英雄不服!” “你想要证据?!”靳天择忽然开口,“不难。”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靳天择冷冷道:“我流云山庄内所有院子都有一个暗应。而你的院子和诀公子的院子,恰好是同一个暗应!她最清楚你在这云居里的一举一动!应准,传挽云来!” 杜蘅惊得立刻抬头去看,挽云果然另有身份,先前她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下意识又去看白无及,他却神色自若,镇定如常,仿佛真的不干他任何事。 挽云进了门来,低身施礼。应准道:“你说说,武林大会前一天,诀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挽云道:“是。诀公子进了屋就躺了一会儿,后来起身说头痛,便去拿药。他突然手抖得厉害,不慎打翻了药瓶。然后司空一断大侠听到声音就进屋了,拾起药后白公子便来了。他也帮着捡了药。只因药瓶破了,白公子便取了一张纸替诀公子包药。” “慢着!”庄颜忽然出声:“白公子从哪里取的纸?!” 挽云道:“白公子自己身上的。” 庄颜冷笑道:“怎么白公子是去以书会友的?还随身带着纸?!” 白无及淡笑:“我随身带纸有何奇怪?这只是我的小习惯,因为有时候需要开方或是看到想到什么药理药性,想记下来罢了。” 庄颜一伸手,“那包药的纸呢?!” 挽云立刻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庄颜接到手中细细地查看,冷冷笑道:“果然高明!这纸上有附子味道!你用纸裹药,那药便覆在药丸上,剂量只是分毫之差,效果却是天差地别!”说着,她将纸张递给容上省道:“容大侠也瞧瞧,省得有人说我不公!” 容上省皱了皱眉,将那纸张接过细细地闻,半晌方道:“是有附子的味道……” 庄颜看着白无及道:“白公子应该如何解释?!” 白无及脸色微变,站起身道:“不可能!那张纸是我用来记事的,绝不会有附子一味药!” 庄颜讥笑道:“人证物证据在,你狡辩有什么用?!” 白无及面色铁青,瞪着她道:“你们流云山庄,想一手遮天吗?!” 靳天择冷笑道:“你不是要证据吗?如今给了你证据,你却又说我们的证据有问题!白无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俯首认罪?!” “我没有罪,如何认?!”他挺直了身子,直看向靳天择,“这里是你当家,你想制造个证人证据,还不容易?!想让我这样任你摆布,绝不可能。” “真是巧言令色,想不到引魂宗主还有耍赖这一本事!”靳天择语意讽凉,让杜蘅的心,生生一麻!引魂宗主! 白无及冷笑:“靳庄主这顶大帽子扣在在下的头上,在下如何吃得消?你千方百计陷我于不义,无非就是为了她?!”说着,他指着杜蘅道:“你不想她跟我走,根本无需费这么多心思!” 靳天择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没跟你算帐,你反倒指责起我来了!是谁混乱了她的记忆,要她来卧底?!是谁当她一颗棋子,利用她来控制我?是谁口口声声说对她有意,却从不在意她的感觉?白无及!你安的是什么心?!” 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靳天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打在她内心深处最软弱的地方,刺刺生痛,瞬间蔓延到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战!白无及是谁?真的是“他”么?! “住口!”白无及沉了脸,“伤害她的人,不是我,是你!是谁害她父母惨死?是谁害她坠崖丧命?是谁害她失去记忆?是谁自以为是地爱着她,却总是以强迫的手段逼她就范?!你以为你真的对她好?!” 杜蘅蒙住了脸,突然泪流不止,泣声道:“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她深深地吸气,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过,她就是云初雪!只是她这个笨人,一直还在深深地不安和自责,以为自己做了不耻之事!这真是太好笑了,真正的正主儿,完全被蒙在鼓里,而他们,却可以瞒得心安理得!难怪!难怪白无及一再要她跟他走,难怪靳天择总要与她亲近!他们早知道那个云初雪是假的,早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真正要的!所以不惜骗尽所有人,让她相信了他们的感情,真的是为了她杜蘅! “雪儿!”靳天择的眼中有一丝慌乱,他上前搂住了她,语气有一丝焦燥:“别哭!” “你放开我,”她努力地平静了一分,推开他,“我叫杜蘅,不叫云初雪!” “阿蘅,”开口的是白无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负你!跟我走!” 杜蘅呆住,他叫她阿蘅,而不是雪儿!只听庄颜道:“白无及,你想离开流云山庄,绝不可能!”说完,她一挥手,院中立刻出现了数十条人影,将屋子团团围住。 白无及叹道:“你们果真是有备而来!看来一早就想抓我了吧?!” 庄颜道:“顽抗是没有用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白无及环视了房子里的所有人一眼,每个人都沉默着,看着他不再说话。他长叹一声,回头看着杜蘅道:“阿蘅,我最后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杜蘅心头挣扎无比,脸色已是苍白无比,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黯然笑道:“看来你也信了他们了,是吗?好吧,今天你不肯跟我走,将来再没有机会。”说完,他突然抬脚就往门外走。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惟恐他会在不经意间出手。谁知他走到院子里,突然幽幽道:“我不喜欢跟人动手,你们要抓我,就抓吧。” 众人都愣了愣,显然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真的肯束手就擒?!应准看了看庄颜,她的眼里也有一丝疑惑。应准略一沉吟,立刻上前道:“白公子,得罪了!”说完,他闪电般地点住了他身上几处大穴。白无及立刻僵直了身子,却是一言未发。正当应准想唤人来将他带下去时,忽然大门处冲进一个人来,喘息叫道:“不好了,那勾魂使跑了!” 众人大吃一惊,景忪立刻上前抓住来人的衣襟叫道:“往哪儿跑了?!” 那人道:“后山!” 景忪想也没想,身形如离弦之箭,立刻往后山飞奔而去!庄颜厉声道:“好好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人支吾道:“这……这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原本看守她的人,听她说了几句话,就……就跟中了邪似的……一不小心就让她跑了……” 应准叹道:“不用怪他们,只能怪我们疏忽!早应该将她的眼睛蒙起来!她的媚功有几人能抵挡得住?!” 庄颜气道:“真是没用,还不下去?!” 杜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禁不住喃喃道:“她往后山跑?为何?要逃走,应该往山下跑才是啊。” 靳天择冷冷道:“她知道大门出不去,所以就拼死一搏,希望后山能有一线生机!” 杜蘅一惊,大门出不去?是了,此刻流云山庄肯定戒备深严,她又身中剧毒,肯定出不去。但是后山,后山有出路吗?“后山陵园,有路通天!”她喃喃地说出这几个字来,却莫明地吓了跳。 靳天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她慌乱地推他,连声否认。 “她说,后山陵园,有路通天。”白无及忽然道,“这句话你从何听来?” 杜蘅迷茫道:“我,我也不知道,就脑子里莫明其妙就冒出这样一句话,好象……好象很早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似的。但是我真想不出什么时候听来的!” “你确定是听来的,而不是你原本就知道的?!”白无及追问道。 杜蘅只觉得头又开始痛了,拼命地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靳天择阴沉着脸,似乎被触到了利害之处,想了半晌,终于还是起身道:“我要去看看。庄颜应准,你们守在这儿,不许擅离。”他起身欲走,杜蘅忽然心乱如麻,下意识地抓住他,“我要去!” 他回头看她,果断道:“不行!你留在这里!”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三大家主各自想着心事,杜蘅则站在一旁顾自发怔! “阿蘅,”白无及深思地看向她,“我曾经说过,要帮你恢复记忆。” 杜蘅一愣,内心忽然一喜,犹豫着走到他身边道:“是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看向她,眼光有一分忧色,“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帮你,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你想赌一把吗?” 他的眼光那样悠淡自如,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深陷囹圄,毫不掩饰的情意,自然而然地锁在她的身上。杜蘅不由心中隐隐刺痛,连忙道:“不会的,也许他们误会了你。也许……也许……” 白无及轻笑出声:“你真是好女子!这个时候还想着来安慰我。你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要我帮你?” 杜蘅一愣,低头道:“当然想!只是,要怎么做?” 白无及低声笑道:“你先解开我的穴道。我带你去!” 杜蘅呆了呆,只听庄颜冷声道:“不行!白无及你身背数罪,怎么能轻易出这道大门?!” 她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却见白无及看着三大家主道:“我虽有嫌疑,但并未定罪,三位家主难道想阻止在下去帮一个弱女子恢复她的记忆?也许这记忆,可能会揭开另一个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众人暗暗一惊,脸上都出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向杜蘅望去。如果刚才那个云初雪是假的,那么这个……难道是真的?如果伺是失了忆的云初雪,一旦恢复记忆,那么当年云峰夫妇猝死的真相,极可能大白于天下! 容上省犹豫片刻,说道:“你有把握让她恢复记忆?!” 白无及笑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可以试一下。我可以向三位保证,即使她不能恢复记忆,我也不会逃走,如何?!” 容上省道:“你说话算话?” 白无及果断道:“当然。阿蘅可以做证!若是我食言,定然会失去一生所爱!”他的目光朝她看去,竟然温柔无比。杜蘅心头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容上省道:“好,我们就放你去!” 应准惊愕道:“不可!三位大侠切不要听他巧言令色!” 司空一断冷冷道:“应准!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出当年云峰夫妇被害的真相!你才要端正态度,不一靳天择迷惑!” 应准忧急道:“义父!靳庄主绝不是奸侫小人!你听我说……” “够了!”司空一断挥了挥手,“既然你们如此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那又何妨一试?若杜蘅是真的云小姐,她找回了记忆,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况且有我们这么多人在,白无及也不可能跑掉!” 亲人接连在流云山庄出事,显然容、风二人此时对靳天择已经失去了大半信心。他们也不愿意再这样容忍下去了。 应准一时怔住,庄颜冷冷道:“三位大侠不要忘了,如今是在流云山庄!没庄主的命令,谁也不能就这样放过白无及!” 容上省道:“靳天择若是真的光明磊落,又何必怕我们查他?庄颜,你可不要偏听偏信,误了终生!” 庄颜急喘一声,略略苍白道:“有劳费心!我的事,不须外人插手!”一句“外人”,立时让容上省脸色黑了大半。他似乎想发作,却又拼命忍住,瞳仁深处涌出一股无法言诉悲凉。 杜蘅见三大家主已经两个人同意,不由得略略振奋了一下,她此刻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去寻找自己失去的从前。再不能知道自己是谁,她铁定会疯掉!当下镇定道:“诸位可愿意听我一言?小女子自打进了流云山庄,就被所有的人事,迷乱了自己。就当小女子请救各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司空一断道:“好!若你是真的云小姐,我等定然会助你夺回该有的一切!”容、风二人也默默点头,庄颜还欲说话,却被应准拉住,说道:“好吧!但我们要一同前往!” 杜蘅终于振奋了,转眼看着白无及冷静道:“无及,你说要怎么做?” 白无及微微笑了:“很简单,去让你失去记忆的那个地方—云家陵园!” 夜色浓得已经化不开,密密的云层笼罩着月光,使后山漫山的葱绿的树林看上去时明时暗,光影阴郁。小让不停地飞奔,血液在体内飞速地流动,她却仍然不要命地催动内力,直往那陵园深处跑去。 “小让!”景忪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树林内,急切激荡。她微微一怔,脚步却更快了。月光很暗,她只能凭着直觉去辩认一个大概的方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陵园的大门,她内心一喜,快步跑到云峰的墓前,身体内不断汹涌奔流的气血令她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墓碑前! 景忪赶到时,只看见她坐在地上喘气,脸色已成紫红色!他不禁心中一阵刺痛,连声叫道:“你在做什么?快回来!” 小让一见是他,显然吃了一惊,立刻挣扎着爬起来,用力地挥动着双手,直叫道:“你别过来!滚开!” 景忪沉了脸,仿佛根本没帖她说什么,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去,边走边道:“你别傻了,这里没有出路!快跟我回去!否则你的合欢毒发作,谁都救不了你!”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眼光中散发着玉一般的光泽。 小让迅速低下了眼,冷冷笑道:“别对我发功!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与其回去任你们宰割,我还不如自行了断了!” “你怎么这样糊涂?!”他有些急了,“难道你到现还不明白?引魂宗主把你们当成杀人工具,为了成就他的事业,牺牲你们对他来说,就如同牺牲一只蝼蚁!你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别再执迷不悟了!快过来!庄颜一定能想到办法替你解毒!” 小让低低地笑,“解毒?别天真了。这毒……解不了。”她突然支撑着站好,却力气不足,歪在一旁,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扭过纤细的腰身,摆出最诱惑的姿态,仿佛随时诱惑人已经成了她的本能。景忪突然心头一紧。 她沉重地喘息了一声,仍然笑道:“怎么?现在终于觉得我很丑了?” 景忪皱眉道:“我说过,没觉得你丑!” 她讶异地咭咭直笑,“你说假话的功力真是一流!我是个杀手!就算我有一张好皮相,你也会觉得我不干净!更何况,现如今你看看,我的脸也毁了!哈哈,算不算是自取灭亡?”她脸上的伤疤随着涨红的脸色,愈加狰狞不堪,她甚至还故意挤了挤脸,想让他露出憎恶的表情来!可是景忪一动没动,连眼波都没有转开一下! 小让的眼光蓦地沉了沉,眼睛有些发胀,忽然转过脸道:“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若是……若是对我,还存有一点点宽容之心,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死吧。” 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内心在挣扎犹豫,半晌方道:“你跟我回去,我救你。” 小让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他哭道:“你救……我?怎么救?跟我上床?!” 景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着你死。跟我走吧。”说完,他上前来拉她。小让警惕地后退一步,刷地一声抽出一把匕首,直比向自己的颈间,厉声叫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尽!” 景忪立时顿住,他眼睛瞪着那把匕首,面色忽地僵硬。“别这么傻,你不一定非得死!” 小让恻恻阴笑道:“你说得没有错,可是现在,我已经进退不得。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告诉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告诉你跟引魂招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景忪跺脚道:“这个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先保命要紧!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小让眼光沉了沉,仍然笑道:“我敢毁了脸进来,就想过可能没命出去!那又怎样?!我与姐姐,自幼相依为命,她死的那天,我发过誓,一定会为栓仇!可是我……可是我却做不到!”她突然又涌出泪来,却是笑道:“是我对不起她,所以宗主要我假扮云初雪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她!哈哈弓…她的命真太好,个个都想保护她!我杀了不她!杀不了……” 景忪内心一紧,直盯着她连声道:“你要是真想报仇,就先要活下去!” 她连连摇头,泣声道:“我报不了……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她呆呆地看着景忪,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竟说不出的妩媚,“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特别的男人。” 景忪愣住,盯着她没有开口,却是悄悄地向着她移动了一分。她幽幽地叹气,果断地后退三步,匕首仍然抵在颈边,淡笑道:“别妄想靠近我,用你的眼睛来迷惑我。别忘了,我练过媚功,知道怎么才能不被你迷惑。” 景忪只得无奈顿住脚,她这才轻声又道:“我自从决定做了这个勾魂使,没有一天不在声色欲望中的挣扎……见过的男人何止成百上千,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把女人当人!”她目光忽然柔和,不带一点杂质地看向他,“你虽然假话连篇,却的确毫无恶意。只是可惜……我没有早遇到你……”她的声音哽住,已经说不下去。 景忪吸了一口气,柔声道:“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你先过来!” 她缓缓地摇头,笑道:“你可以救我,我却不想让你这么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儿,受了我这污秽的身子!你,你就让我死得安静些,好吗?”她的眼眶中泪光闪动,在昏暗的月光里,格外让人怜惜。 景忪终于心沉如绞,无法说话。这一刻,任何话说出来,似乎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她一心想求死,不愿意再回到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里去!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过身,背对着她。小让喘了一口气,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他成全了她!她终于还是赌对了!这个男人纵然对她没有多深的情意,却实实在在是个坦荡君子,良善好人! 小让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悬崖边走去。此刻陵园门前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大声叫道:“不要!景忪快拦住她!” 景忪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应准、庄颜、还有跟在后面的白无及、杜蘅以及三大家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紧张焦急的神色。到底他们是在为一个将死之人痛惜?还是在为即将断掉的线索着急?景忪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沉重起来。 “别跳!”杜蘅的脸已经刷白,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小让,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记忆中的绝望和痛苦,缠绕了她,让她慌乱而无力!只帖应准叫道:“小让!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何没有勇气活下去?!” 小让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面色忽然平静下来,冷冷道:“死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何干?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死了跟活着,没什么分别!” 庄颜叫道:“别傻了!你死了你的主人比谁都高兴!你若真想摆脱过去的一切,就站出来和他抗争!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让哈哈大笑,却是突然剧烈地咳个不停,嘴角终于溢出血丝。众人心中一紧,景忪却仍自没动。她张狂道:“原来我这么重要!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她说得大声,那笑容却有几分凄凉,“你们这时候都不忘要从我这里知道主人的消息?!你才别傻了!” 景忪终于袒下去了,冷声道:“够了!她不会说的。看在她就快死了的份儿上,给她最后一点尊严吧。你们……都走吧,我陪她,走这最后一步。” 众人愣住,小让也呆了。她直喘道:“好,好,果然是个君子!景忪……你过来!” 景忪怔了怔,终于转过身,慢慢朝她走去。她在笑,脸上的表情分外的轻松,根本不象是个将死之人!景忪平静地走到她面前,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平淡。一个没有媚功,一个没有魅眼,只是象两个平常人,两个朋友,彼此打量。忽然,她伸出手抱住了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就在所有人都一愣神的当口,她突然向后一纵身一跃,直往万丈悬崖下跳去! 景忪一惊,直觉地想去抓住她,却只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说了一句话,却没有人帖她说了什么。只帖衣衫撕裂的声音,如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寂静黑暗的夜,她的身子,轻飘飘地直往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 景忪手中握着半卷残袖,扑在崖边,内心也一同坠落无底黑洞!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人冲上前去拉扯。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天地间完全是一片黑暗静默,却沉重得如同巨大的磐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庄颜才喘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应准默默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头,却没有说一个字。她低低地喘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的确已经无需语言! 杜蘅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内心失重,如坠铁沉痛,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倒下去的一瞬间,眼前一片猩红,她仿佛看到了一扇幽深血腥的红色大门,正在朝她缓缓地打开,阴冷与痛苦席卷了她,身体坠向无底的深渊,眼前的一切都飞速地倒退,失去了控制。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妄图抓住救命的稻草,却只有深缠的杂草,带着刺鼻的味道,似乎已将她全身的血液抽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了靳天择绝望痛苦的脸! 第四卷 云卷云舒 第六十四章 红色大门 光影斑驳的影像里,记忆如开了闸的水,奔流汹涌,似乎想将她淹没。她拼命地想逃,想躲避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她终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任由自己纠缠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让记忆一点一点,把她侵蚀!她无法反抗,仿佛有一股魔力,牵引着她,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洞,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成了无法破解的迷题,让她苦不堪言! 突然有人架住了她,血腥的味道涌进嘴里,让她几欲作呕!她很想吐出来,却被人捏住了鼻子堵住了嘴!她被强迫着将那嘴里的东西吞进了肚子里,立时觉得肠胃翻江倒海,热得快要沸腾,要把她搅烂吞咽,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呕了出去! “再来!”那声音异常地冷静果断,不容置疑。是谁?她的脑袋疼痛欲裂,无法思考。只觉得又是一股血腥味涌进来,这一次她直觉地想退缩,却是温柔的唇覆了上来。她浑身一哆嗦,终于又咽了下去。那人似乎欣喜了一下,又叫道:“好,就这样!”说着,连续灌了她几口,她都是不及反应就吞了。 虽然那东西刺鼻呛喉,喝下去一刻之后,她突然觉得那狂燥的热气在渐渐褪去,取代的是微微的温和与平良,五脏六腑终于开始正常运作,脑子也不疼了,仿佛迷雾渐散,所有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阿蘅!”有人在轻声唤她,她皱着眉,动了动眼皮,只觉得那心头的沉重让她呼吸微弱,不愿睁开。 “睁开眼睛看看我!”他柔声诱哄,“别怕。我说过,会一直在你身边。” 杜蘅的内心一颤,她终于清楚地想起这句话到底是谁说过。也清楚地明白了从前那所有的熟悉感,都是为何!但是她却没有睁眼。 “你在怨我吗?”他淡淡地叹气,“这个方法的确太激烈,难怪你受不了。可是只要能让你恢复记忆,我也不得不这样做!”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仍然是淡淡的凉。 杜蘅的手也开始发颤。他又说道:“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我都不会再这样做。你醒了,就睁开眼睛。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说话!” 杜蘅猛地一怔,终于张开了眼。屋子里已经大亮,窗外晴空灿烂,阳光明媚。花草鲜美,香气四溢。仿佛之前所有的血腥与痛苦,都只是一场幻梦。她将目光移到床前的人身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内心,竟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醒了?”他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喜悦,“我还以为你不想醒来看我。” 她低下眼,叹气,“我只是很累。就好象,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沉默了一会,挣扎着想坐起来,他连忙伸手去扶她,她坐好时,才发现锦被上血迹斑斑,不由一愣,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疼痛,这血从何而来?抬眼去看他,他始终伸着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却是直直地垂在一旁。杜蘅目光一沉,直觉地去拉他那另一只手。 “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丝慌张,却没有逃过杜蘅的耳朵。 “手。”她平静而固执地拉过他的手,卷起衣袖,那手臂上的伤口血迹未干,仍然渗透着腥红的液体!杜蘅咬牙道:“你疯了!” 他沉下眼,竟然还在轻笑,“我说过,我的血就是药。治你的药。但是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这机会来了,我当然不能放过!” 杜蘅心沉如绞,抓着他手臂的苍白手指,与鲜红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不自觉地大口喘气,瞪着他说不出话。 他淡淡道:“告诉我,我成功了吗?” 杜蘅眼光微暗,没有作声。他叹息又道:“失败了?” 她缓缓摇头,犹豫着,“不。只是我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记起了大部份。” 他的眼睛一亮,“那当时的情形记起来了吗?” 她皱眉,犹豫道:“基本上清楚,但是个别细节,还要想想。”她没有告诉他,脑子里惊心动魄的影像让她心力交瘁,情绪郁结。她直觉地想抗拒这一切沉重血腥的记忆,因此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刻,算想逃避。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道:“你有没有把握,可以让他永不翻身?” “没有。”她据实说道,声音很冷,很不象她。 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静观其变。我会帮你。”说完,他转身欲走,杜蘅忽然沉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他一如既往地平淡。 “你,送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轻微地喘气,有一丝畏惧。他在利用她吗? “为了你自己,心里的答案。”他没有看她一眼,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门外站着一个青蓝的身影,与那淡白的影子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杜蘅抬眼看着靳天择,眼睛里毫无波澜。他心一沉,站在门外,竟然失去了跨进去的勇气。当白无及抱着她回到衣轩,无视他所有的愤怒与狂躁,用他那一贯冷静无比的语气说,他有办法令她恢复记忆时,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他害怕,是的,他长这么大从不曾这样害怕,可是这一刻,那个三年来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竟然让他怕到无法前进一步! 杜蘅掀被下床,冷淡地看着他。她的眼光已经不同,他有绝对充足的理由相信,她已经不再是杜蘅。 “怎么?不敢进来?”她一句话就刺中要害,靳天择深深地吸气,妄图驱散内心深处的痛常 杜蘅走到桌边坐下,倒茶,饮尽,忽然轻笑道:“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人,心思难辨!” 他皱眉,终于迈脚,走了进去。“你记起来了?”他的声音嘶哑,有浓浓的苦常 “你是希望我记起来,还是希望我永远忘掉?”杜蘅看着他,眼光中有一丝玩味。 不,这一点都不象她,不象她!靳天择在心里吼,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杜蘅收回眼光,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从前的事,还没有完全想起来!” “我紧张什么?”他忽然沉了脸,冷冷道:“有些事,你未必就清楚真相!” “是吗?”她扬眉,挑衅地看向他,“那么我真的很想请教一下靳庄主,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光开始复杂,纠结,不安,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走到她面前,低沉道:“所谓的真相,只是每个人心里的答案。你若信了,便一切是真。你若怀疑,便一切是假。” 杜蘅微微一怔,心底深处的某根神经,开始不顾一切地疼痛,痛得她不自觉地变了脸色,握着茶杯的手指开始莫明发颤。她慌乱地放下茶杯,以掩饰自己伤痛袭来时,无法自制的情绪。 “雪儿……”他痛惜地唤她,她却沉了脸:“云初雪已经死了!我叫杜蘅,你可以叫我阿蘅。” 她终不肯承认是她!她始终还是不肯信他!靳天择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苦涩道:“阿蘅,不管你想起了什么,都要明白,你是这里的主人。” 杜蘅冷冷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很清常” “很好。”他终于冷静地坐了下来,“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解决引魂招这个邪恶组织。勾魂使死了,招影使一直不肯开口。虽然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来证明谁是引魂招的主人,但是只要还有一点线索,就必须跟下去!这一次不能再失手!” 杜蘅微微一怔,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让跳崖那惊魂的一刻,内心沉痛无比,喃喃道:“勾魂使死了?你确定?” 靳天择叹息道:“不错,我们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仔细查验过,不会有假。你……当初坠下悬崖,如何死里逃生?谁救了你?”他目光开始深沉。 “我只记得摔下去的时候,好象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走,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便完全忘记了从前的事,只知道自己叫杜蘅……”杜蘅低头思索,冷冷又道:“我怎么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回来了。” 靳天择怔住,复杂的语气,喜忧难辨,“不错,你回来了……但你难道没想过,送你回来的人,可能是别有用心?” 她抬眼看向他,眼光无比地冷淡,没有半分情意,没有爱,亦没有恨,冷淡得象是从不曾与他有过任何瓜葛,嘲笑道:“说得没错。他可能真的别有用心!那么你呢?你敢说你当初来这流云山庄比武招亲,也不曾别有用心?这世上有几个人心思单纯得好象我一样?” “雪儿!”他霍地站起了身,苦涩道,“为何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她语意讥讽,毫不客气:“也许你们都看中了我这一点,才会处处利用我这颗棋子!” 他深深地看向她,“我从来不曾利用过你……或许我曾经做过伤害你的事,但自与你成亲之后,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只需要你明白我的心思就够了。” “我不明白!”她咬牙挥手,“堂堂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武功盖世,心神叵测,谁能有那个神气,明白你的来历心思?!” 他立刻沉了眼,“你始终不肯信我?!” “你有让我相信的资格吗?从一开始,你就从不曾坦诚!”她的情绪终于有一点点激动,叫出声来! 他脸色黯然,却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个人便如此沉默着,任由内心惊涛骇浪地汹涌不止。过了半晌,靳天择才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将那幕后的引魂宗主抓出来!” 杜蘅皱起眉,这句话,无疑又扯到了她内心的隐痛,“引魂招的主人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被你引出来?!”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靳天择深深地看向她,“也许,你会有办法。” 杜蘅面色一沉,冷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太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武功低微,胸无谋略,全是依赖旁人过活。连命都是捡来的!名义上我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可是谁都清楚,只有你靳天择,才是这儿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他目光微暗,咬牙道:“你是我的妻子,为何却不肯与我一条心?!” 杜蘅冷冷地看着他,毫无温度的眼光,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她只是沉默着站起身,指着门外说道:“如果是三年前,我可以毫不犹豫,毫无条件地相信你。相信你的情意,相信你忠诚,相信你是一心为了我,才留下来与我成亲。可是现在,你要我信你,凭什么?!” 他目光如炬,喉咙里却哽住了一块大石头!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叹道:“那么,你想杀了我吗?” 杜蘅咬了咬牙,冷冷笑道:“不。我不杀你,我要你兑现自己的承诺,从今往后,我是这里的主人,所有人,都必须以我的命令为遵。你敢吗?” “好。”他毫无犹豫,倒令她微微一怔,冷眼又道:“不要说一套做一套。你的人归你管,但流云山庄,不再需要他们!” “好!”他沉声道,“庄颜应准景忪,都会听你号令。” 杜蘅看着他的眼光,有瞬间的迷惑,马上又冷了下来,“你当真愿意听我的?”他缓缓点头,杜蘅惊疑又道:“如果我将你关在梵音阁内不许出来,你也愿意?!”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坚持,我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她直觉地紧张起来,盯着他不敢眨眼。 “我要你一辈子做我妻子,不弃不离。你答应吗?”他目光灼灼,眼中的霸气瞬间点燃!天生的王者气,总是在他身上无处不体现,只有偶尔面对她时,才会隐有收敛。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不会甘心永远做一个杀人者的妻子!你想我真心接受,就找出真凶,洗清你自己!” 他的眼角,忽然扬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淡得几乎轻不可见,却让他的整张脸,仿佛变了另了一个人! “你笑起来好看!”她曾经那样与他亲昵,缠绵床榻,密不可分!她在他怀里沉醉,撒娇,甚至耍横。可是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这样淡的笑意,倾刻瓦解了她的心防!杜蘅觉得呼吸一紧,立刻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向她,每近一步,都让她心跳加快,就在他几乎快要贴近自己的后背,她终于控制不住出声:“站住!” 他果然停住了脚,没有再动。杜蘅悄悄地吸气,冷声说道:“你出去!我要休息!”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转过身走了。脚步声渐远,大门关上了。伺倒在床上,几乎快虚脱一般。可是她没有哭,似乎眼泪早已经不是她所需要的了。记忆里所有的画面,种种甜蜜痛苦,迷云疑虑,都不再允许她有眼泪。杜蘅强迫自己睡觉,吃药,吃饭,只有恢复了体力,才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所有痛苦,她已经不再是四年前天下第一庄娇滴滴的大小姐,磨难把她的身体训练到能承受所有的一切的极限。只有活下去,才可能真正成为最后的胜者。这是“他”说的。三年来,“他”费尽苦心,救她,教她,只为了今天。就在醒来看到白无及那一刻,她为自己做了个决定。 世人没有人能真正靠得住,只有自己才可靠。她不会再做别人的棋子,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从今往后,她要做回自己。 杜蘅在床上躺了三天,浮云每天按时来送药送饭,靳天择也会早晚出现在她房里。但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如平常一般,吃饭服药睡觉。只是白无及再没有来过,她知道,他们现如今抓住他的把柄,想必已经将他关起来了。他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很有把握他们不能将他怎么样。 杜蘅什么也没问,她知道,名义上靳天择事事都依着她,但以他的个性,他不会真的把什么都交给她。这个人习惯了唯我独尊,习惯了掌控一切,怎么可能将自己手心里的东西,让于别人?!杜蘅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若真想得回自己应有的一切,绝不能操之贡。 自从清醒过来之后,算住回了云初雪的房间,这里所有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就连梳妆台前摆放的东西,都无一遗漏。她静静地打开那个熟悉的锦盒,里面的梅花簪依然艳丽无双,靳天择情意深沉的双眼立刻又浮现脑海,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盖上了盒子! “小姐今天要戴什么?”说话的是浮云。她依然笑嘻嘻的,却改了称呼。 杜蘅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眼光似乎有一点不自然,淡淡道:“谁让你这么叫?!” 她笑道:“当然是庄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小姐!好在那假小姐尽早被识破了,不然我们可有得罪受了。”她说得轻松随意,杜蘅却笑不出来。 “想吃点什么?”浮云又问。她缓缓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浮云笑,她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小心和试探。以前浮云和她说话从不会这样,一向是直来直往,看来,人果然是很能适应环境变化的。 杜蘅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吧。反正呆在房里也没有事。” 主仆二人出了楼来,灵玉和素心坐在楼前做活儿,一见算低身请安,全然与从前不同。杜蘅略一怔忡,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话。流云山庄里的人,早已经换了大多数。以前的人,在衣姿楼的,恐怕只有锦阑了。想到这儿,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阑姨在哪儿?” 浮云道:“阑姨调去梵音阁了,青儿姐姐好象病了,她要近身照顾。对了,小姐想去看看他们吗?” “病了?”杜蘅想了想道:“青儿姐姐得了什么病?” 浮云道:“好象是风寒吧,大夫已经看过,说是服了药,休息个三五天就能好了。” 她微微皱眉,青儿曾被小让要胁,为她做内应。如今小让已死,她反倒是病了?!当下说道:“我们去瞧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衣姿楼,直往梵音阁去。走进那一片芳草地,杜蘅看着眼前的木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那紧闭的大门似乎被夕阳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红色!她只觉得心沉如铁,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寸难移,只得停下来喘气。 “怎么了?”浮云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去扶她,“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杜蘅缓缓摇头,不,她不能再退缩。只有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才能真正掌握未来!这是“他”说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她,要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去应付任何不可预知和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当下咬牙道:“没事。进去。” 浮云无奈,只得扶着她慢慢往那木屋走去,绕到门前,一阵风吹来,廊沿下的铜铃叮当作响,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在这里所有甜蜜与耻辱,惊恨与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在她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浮云浑然不觉她的内心悸动,只是觉得她脸色似乎苍白得有点不正常,连忙关切道:“你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就进去坐会儿。”说着,算大声叫了几声阑姨。 杜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浮云疑道:“怎么没人?难道出去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轻声道:“小姐你先坐会儿。我去倒茶来。” 说完,她扭身出了门,门前的阳光渗透在大门上,让她瞬间又有了幻象,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红色一般,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的心慌乱急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急促地喘气,眼前却仍然是挥之不去的血红色,狰狞妖娆,扑面而来!杜蘅只觉得快无法呼吸了,终于“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跑去。 谁知她只跑了两步,就砰地一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杜蘅猝不及防,只觉得脑子一荡,胸前一痛,立刻清醒过来。她慌乱地张开了眼,靳天择黑如星子的眼睛,落进她的眼底!杜蘅轻呼一声,他立即揽住她道:“怎么了?” 她身子微微一僵,挣脱他,淡淡道:“没什么。”转眼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她皱紧了眉。 靳天择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沉声又道:“你想起了什么?” 她冷冷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他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靳天择叹了一口气,为所冷的抗拒而深感无力,却只能慢慢走过去坐下,沉声道:“我希望你想起所有的全部,如果你能记清一切,就不会再这样躲我……” 杜蘅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未必!你不怕我记起了所有,会杀了你?” 靳天择脸色一黯,忽然笑道:“如果你有本事,就来杀。只要你真的记起了一切,记起了以前曾经对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仍然想杀了我,我不会阻拦你。”他的声音竟有几分伤感,让杜蘅莫明心颤。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杜蘅告诫自己不可心软,硬声道,“别妄想。” 他淡淡地笑,眼中却有一分认真,说道:“我没要你放过我。从来没说过。” 杜蘅怔住,他的确没说过。他只强调,要她相信他。可是她如何相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更震撼?!她转开眼,冷冷道:“你自己说个时间。我不会一直等下去。” “三个月!”他沉声悦耳。杜蘅愣了一下,这句话,他也曾对假的云初雪说过。难道是真的已有布局,而不是随口说说?! 她皱眉道:“好。若是三个月后,你仍然查不到凶手……” “我任凭你处置!”他平静淡然。 “好!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她正视他,眼光中有一丝果断坚决。 他站起身,“你跟我来。” “去哪儿?”她疑惑着,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脚踏出了房门。杜蘅咬了咬牙,只得跟了上去。正巧浮云端了茶来,一看这样子,连忙叫道:“小姐要喝茶吗?” “不用了。”杜蘅神色漠然,“我已经很多年不喝茶了。” 前面的人影略略一顿,终于没有停下来,只是大步前走。他走得很快,衣袂飘飞,几乎成了风中的一道飞絮。杜蘅有点跟不上了,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叫道:“你到底要去哪儿?” 她停下来喘气,却不肯开口要求他慢一些。靳天择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拉。她警觉地倒退一步,冷冷道:“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他目光一暗,没有说话,举步又走。杜蘅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他似乎越走越快,身影在她眼前晃动不停,仿佛赌气似的,丝毫不顾忌她。杜蘅终于生气了,叫道:“走那么快做什么?又不说去哪儿,我不去了!”她停下了脚步,坐在一旁喘气。 他终于折返回来,打量着她,“你累了?!” 她瞪着他,叫道:“你当我是你?” 他蹲下来,与她脸对脸,目光直白,“那为何我要扶你,你又不肯?!” 她呆了一下,立刻回避着他的眼光,故意冷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我碰你?”他的声音里,沉哑一分。 她的心跳加快,却止不住嘲笑道:“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这种问题,是不是不合时宜?!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你碰我?!” 他目光发沉,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忽然轻叹一声,转过了身。“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直拒绝我的亲近。那段日子,我很消沉。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不能怪你。所以,我费尽了心思,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消除你心里的恐惧感。” 杜蘅握紧了手,记忆忽然清晰得让心底生疼。他低沉的声音,在树林里格外的清晰:“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接受了我。”他转回头去看她,眼光温柔平静,“你想起来了吗?那个你喝醉酒的夜,那个个下雪夜,还有,梅花林的温泉池……” “够了!”它抖着打断了他,“别说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终于没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久,伺平静了心绪,冷淡地说:“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想现在。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牧马场。”他平淡地,“你不想去看看宝儿吗?” 她愣住,忽地低下头道:“它好好的,有什么好看……”说了一半,却没再往下说。 “它怀孕了。” “什么?!”杜蘅惊讶地看向他,“宝儿有了?!它要生小宝宝了?!” 他轻轻点头,扬眉道:“是啊,没想到吧?!当初如意怀它的时候,我刚刚来到流云山庄,想不到,如今如意都要做外婆了。” 杜蘅微微失神,不自觉地笑了笑,“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意外看到她的笑容,靳天择的神色有瞬间的恍惚。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抚上她的脸,喃喃道:“你笑了。” 杜蘅一震,连忙往后一缩。他却及时地环过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低低道:“别躲着我。你心里还想着宝儿,你的感情还是活的。仔细看看我……看清常” 杜蘅挣扎着,看着他的眼光,有说不清的爱恨纠缠,声音却冷得让人心如刀割:“我看得很清楚,不过我可以更清楚地告诉你,在所有事情没有合理的解释之前,我不会跟你再有任何瓜葛!”说完,她果断地推开了他,冷冷道:“要去看宝儿,就快点走吧。” 他颓然放下了手,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走进梅林时,杜蘅突然犹豫了,她觉得自己有点象个傻子,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一点令她非常地不悦。 “怎么了?”他见她停下来,忍不住问道:“不记得路了?” 杜蘅举目四望,说道:“这里的香水移魂阵改过了?” “嗯,”他不在意地点头,“容家阵法在江湖上多有流传,懂的人也不少。我略作了改动,以免疏漏。” 她低头暗想,靳天择好象什么都懂,他是个无法揣测的高手,神秘莫测,聪明绝顶。就算是“他”,对他也诸多顾忌,这么多年都不敢轻举妄动,惟恐功亏一篑! “要从这里出去吗?”他轻声问,杜蘅心头一动,淡淡垂下眼,“这不是最近的路吗?总不能再从云居绕出去!” 他迟疑着走到她跟前,却没有动,“你自己可以吗?” 她点头,“你告诉我位置。” 他指了指西方偏南的位置,说道:“这是唯一的生门。你小心,下面是一片坡地。” 杜蘅想了想,除夕那天,她就是从那儿进来的,外面的确是一片坡地,她受他指引跳出去的时候,就是连滚带爬地滚了下去。不过当时雪厚,刷未受伤,但现在……虽然有点心虚,但仍然强自镇定地走到梅林边上,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了下去。 那片坡地很陡,虽然她有了准备,但仍然脚底不稳,几乎就要摔倒。连忙提气前冲,连跑了几步,才缓过劲来,站住了脚,不由欣喜万分,得意地笑道:“我就说我没问题!”回头一看,竟看到靳天择眼中笑意浅浅,似乎有欣赏之意。她连忙转过了头,迈步就走。没想到脚上居然有一块凸出的石头,她完全没留意到,一脚就绊了上去,身子一个趔趄,就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杜蘅惊叫一声,似乎就快要感觉自己的鼻子要去亲吻大地了,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他低沉的声音及时地响起,一如他的怀抱,四平八稳。 杜蘅惊喘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我没事了。放开!” 他迟疑着松了手,杜蘅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又伸手去扶。这一次他没再松手,只是说道:“下去再说!” 杜蘅只觉得脚踝处有些生疼,好象刚踩到石块时扭了一下。看着前面的陡坡,起伏不平,她终于决定不再逞强,让他扶着自己一步步朝着坡底走去。这条路以前曾经走过无数次,每次都是他抱着自己下去,从来没有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杜蘅内心忽然酸涩起来。 靳天择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胳膊,绕过那些不平的地方,让她缓慢前行。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脚下,不敢有半点疏忽。杜蘅走了几步,才觉得那脚踝处的疼痛有些难忍,额头渗出汗来。她却倔强地不肯开口,唯有渐渐沉重的呼吸,泄露了她不适的感觉。 “怎么了?”他发现了她的异样,停了下来。 “没事。”杜蘅咬牙道:“快点,下去就好了。”她暗暗想,到了平地上,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靳天择眼光沉了沉,不由分说就往她的脚踝处摸去。杜蘅大吃一惊,立刻缩脚道:“你干什么?!” 靳天择抬眼看着她,那脸上的神情,是惊慌失措的,害怕不甘的。他的心又紧缩了一下,却没再迟疑,立刻拦腰抱起了她。 “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立刻慌了神,连声大叫。 “你的脚受了伤?!为什么不说?”他语气不悦。 “关你什么事?放我下来!”她也固执得有些招打,直推他。 他瞬间沉了脸,“休想!你再闹,我立刻要了你。看你如何再拒绝我?!”他沉声喝斥,毫不留情。杜蘅呆了一呆,一时忘了反抗。他,他说什么?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说,要,要她?! “你不怕疼吗?”他难得缓了脸色,举目眺望,“等这段路走过去,我就放你下来。走平路应该问题不大了。” 杜蘅拼命地忍下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他便这样,抱着她,一直走到牧马场的大草坪上。她靠在他的胸口,一如从前般亲密。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震痛了她的耳膜,她的手,她的心。杜蘅很想哭,却又极力忍住了眼泪。她不能再允许自己那样脆弱。 “到了,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冷淡,极力不带感情。 他果然没有坚持,轻轻放下了她。脚踝处仍然有些疼,但走在平地上,的确好了很多。远远地瞧见马厩处站了些人,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人群中有个窜来窜去的小身影,一转身就瞧见了他们,立刻欣喜地叫了起来:“庄主!小姐!你们来啦!” 杜蘅一见他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小鱼儿!” 小鱼儿飞快地跑了过来,仰起脸笑道:“小姐!你是来看宝儿的吗?它要当娘啦!” 杜蘅点了点头,“嗯,你带我去吧。” “好啊!”小鱼儿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边走边笑,“宝儿宝儿,小姐来看你了!” 马厩那儿围着的人见到他们,连忙站到一旁,恭敬请安。杜蘅粗略了打了量了他们一眼,其中青灰短衣的人,是牧马场的管事于谦,小鱼儿的父亲,她熟悉的。旁的人,都是生面孔,想必是这三年中陆续来的。 于谦笑道:“杜蘅小姐,难得你有心,又来看它了。” 杜蘅微微一怔,他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正在疑惑,只听靳天择道:“于谦,以后杜蘅就是小姐,你要象对雪儿一样对她,明白吗?” 于谦微微一怔,虽然有一丝惊讶,却没多问,连忙笑道:“原来如此,小的明白了。” 杜蘅禁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个于谦是个聪明人,不多话,清楚明确地掌握状况,反应也快,难怪可以留到现在。回头看着小鱼儿道:“宝儿呢?” 小鱼儿连忙拉着她跑到另一侧的马栏里,宝儿正躺在里面吃草。他得意地笑:“两个月了哦!你看看它,精神多好!” 杜蘅仔细地看着宝儿,它一见到她,就立刻欢叫一声,奔上前来,和上次一样。杜蘅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它,它便轻轻舔着她的手掌,喷出一股热气,让她痒得立刻笑出声来:“宝儿乖!别闹,你都快当娘了,还这么顽皮!” 宝儿这才停了下来,又调转过头去吃草。杜蘅不禁叹道:“还是你好,不识人间愁滋味,过得一天乐一天!” 小鱼儿好奇地瞪大了眼:“小姐你说什么?我怎么袒懂?” 杜蘅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不懂更好。你也和宝儿一样,快快乐乐过日子就好了。” 小鱼儿撅嘴道:“哪儿啊,我爹整天逼我读书写字,烦都烦死了!我才不喜欢。”他的神情立刻有些不快,杜蘅这才想起,这个小鱼儿以前一心想学武功,靳天择似乎还答应过收他为徒!她回头朝靳天择看去,谁知他也正在看她。杜蘅正要说话,他便上前来,淡淡道:“小鱼儿的字练好了?” 小鱼儿见他发问,立刻答道:“早练好了。庄主您要瞧吗?” “嗯。”他低低地说,“取来我看。” 小鱼儿雀跃而去,飞一般地取来了练好的大字,献宝似的递了过去。众人纷纷窃笑:“小鱼儿!你那丑字还敢拿出来给庄主看!” 小鱼儿立刻紧张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靳天择,过了一会,还不忘回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人扮鬼脸。杜蘅不禁失笑,暗自摇头。忽见靳天择将纸页递了过来:“你瞧瞧!” 杜蘅微怔,瞥见小鱼期盼的目光,只得接过那纸页,细细地查看。这些毛笔大字果然有些粗糙不堪,一看就是出自顽劣孩童之手。一笔一画,都不曾仔细想过,只是横七竖八地凑在一起。杜蘅忍不住轻轻摇头,叹息,小鱼儿立刻垮了脸:“小姐,我写得很差?” 见他如此失落,杜蘅不禁心头一软,淡淡笑道:“不算太好,不过……” “不过什么?”小鱼儿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不过,也不算一无是处。你年纪尚轻,以后好好练练,还是能练好的。”杜蘅低下眼,淡笑,想了想又道:“虽然笔画毫无章法,但起势落势有模有样,力道走势也能看出你意向所在,行文不羁格调,算是自成一派吧。” 她说得似乎很认真,不是玩笑,众人都听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帖于谦喃喃道:“还是小姐有学问,我们啥都看不出个道道来,只觉得他鬼画桃符!小姐这一说,我才发现,这臭小子还真是有点天赋啊!” 小鱼儿立刻松了一口气,得意笑道:“嘿嘿,爹,你现在终于肯承认我好啦!还是小姐英明!” 杜蘅连忙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别把我的话当真。小鱼儿虽然有些感觉,但要练好字,却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还要多多努力才行。” “嗯!”小鱼儿连连点头,“我听小姐的!” 杜蘅笑了笑,只听靳天择沉声道:“既然这样,以后你每日午后便到梵音阁来,我教你武功,小姐教你练字,如何?!” 小鱼儿听罢大喜,连声叫道:“多谢庄主!不,小鱼儿拜谢师父师母!” 第六十五章 微澜 靳天择意外收了小鱼儿为徒,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于谦父子,真是喜出望外,连连叩谢。只有杜蘅微笑不语,她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却毫无疑问地了解了靳天择的心思。他要小鱼儿来,并非真心想授他武功,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来与她亲近。她想拒绝,可是一看到小鱼儿天真狂喜的笑脸,冷淡的话,终是说不出口。 第二日午后,小鱼儿果然如约来到梵音阁,靳天择便派青儿去请杜蘅。她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去了。时已入秋,凉意习习,梵音阁中,秋色怡人。杜蘅走到木屋时,靳天择正在后院中教小鱼儿习武。他手待一柄木剑,立在一旁,淡淡道:“练武不是一日之功,更无捷径可走。你更要从基本功练起,不可疏忽懈怠!” 小鱼儿站在院中扎马,咬着唇,皱着眉,额头尽是汗,却是一动不动,眼里倔强的神色,让杜蘅心中微动。这孩子虽然年纪轻,却是个执着之人,将来定能成器!靳天择不是在随便选徒弟。 “你来了?”他转眼看向她,“先坐一会儿。” 杜蘅没有答话,只走到窗边坐下。桌上泡了一壶茶,有着熟悉的香气。她皱了皱眉,没有动。 “你试一试,秋茶还未收,这是春茶,不过我另加了一味香料,你肯定会喜欢。”他缓缓地走过来,眼光在她脸上打转。 “不用了。我不喝茶。”她冷淡地答。 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叹息。上前来,执壶低斟,茶水倾流而出,碧绿中透着淡淡的浅红,清雅香溢。杜蘅不觉目光一动。他执起杯子,递到她唇边,轻声道:“尝一口,也许你会喜欢呢?!” 她微微皱眉,似乎内心还在挣扎。香茶诱人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极力与她的理智奋战,试图将她扑倒。她忽地转过身,硬声道:“不用。我说了不喝。” 端着茶杯的手,无奈地回转,移至他的唇边,一饮而尽。茶清香甘甜,入口滑爽。可是入肚后那份隐约的若涩,只有饮的人才懂得。他沉默地又倒茶,饮尽,一口气喝了三杯,才对着那一旁练功的小人儿叫道:“小鱼儿!过来喝点茶!” 小鱼儿欢叫一声,飞快地跑了过来,端起杯子就喝。“好香啊,师父,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咦,师母你为何不喝?” 听到他叫她师母,杜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微微淡笑,“我不渴。你喝吧。还有,别叫我师母!” 他亮晶晶的眸子,好奇地盯着杜蘅,啧啧又道:“为什么不叫你师母?那我叫什么?” 杜蘅道:“叫阿蘅,不好吗?” 小鱼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靳天择,笑嘻嘻道:“你明明是我师母,为啥要叫阿蘅?我不要。叫师母好。” 杜蘅无奈,她深知跟一个小孩子较劲最累,他的思维简单一条线,以为理应如此的事,根本不会有第二个想法,于是动了动嘴,低声叹息,索性作罢。他爱叫什么叫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成了。 小鱼儿见她不再反驳,开心又道:“这茶真的好香,师父加了什么在里面?为什么跟我以前喝的茶都不一样?以前爹给我喝过的茶,又若又涩,这个真的好香啊。” 靳天择笑道:“小鬼精灵,知道这茶里有别的东西。我加了一味百合和梅花。百合入味,梅花泌脾。自然与旁的不同。” 小鱼儿惊讶叫道:“师父,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连泡茶都讲学问。对了,这么好喝的茶叫什么名字?” 靳天择喃喃道:“名字?没有名字。” 小鱼儿笑道:“没名字啊,那取一个吧。师母你说,叫什么好?” 靳天择目光旋即朝她望去,杜蘅连忙别开头,低低道:“我没喝过,不会取名。” 小鱼儿手快地倒了一杯,殷勤地递了过去:“师母,那你尝尝,可好喝了。”她本能地站起身,皱眉拂袖道:“不用。你去练你的功去!” 小鱼儿下意识地闪过她的衣袖,手一抖,茶水立即泼在了地上。他立刻扑了下去,叫道:“哎呀,洒了!好可惜啊,那小脸失望的神色,令杜蘅心中又是一软,忍不住叹息道:“洒了就算了,快起来吧。” 小鱼儿神色有些失落,砸嘴又道:“这么好喝的茶,浪费了。我爹我娘可能一辈子都喝不到呢。” 杜蘅心头一颤,这孩子平时看似顾劣,倒是个极有孝心的,这时候还想着自己的爹娘,不由浮出笑容来,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你要是真喜欢,让庄主送你一包,拿回去,泡给你爹娘喝,如何?” 小鱼儿大喜道:“真的?谢谢师母!那我去练功了!”说完,他一溜烟地跑了。 杜蘅喃喃道:“还是小孩子好,一点点好处,就足以开心一天了。” 靳天择目光深沉,说道:“你为何送他茶叶?只是为了让他开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能让人开心,何乐而不为?你不会连一包茶叶都舍不得吧?”她不以为意。 “茶叶多得是,但这梅花,却只能给你。”他目光温柔,隐有情意流动,“今年初雪那日,我到梅花林中去扫雪取梅,想的就是将它们风干,深埋于地下,等你回来再用。想不到,那日你竟然也到了梅花林中……你不觉得是天意吗?” 杜蘅微怔,隐约想起当时只见他的声音,心中不断揣测他的身份。天意的确弄人,明明是最牵捶的心里人,却对面不识! 见她没有说话,靳天择默默地上前一步,眼光凝结在她如芙蓉一般的面颊上,低低道:“我实在浪费太多时间!” 惊觉他的靠近,杜蘅蓦地退了一步,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他目光微沉,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杜蘅忽然气息不稳,连忙转身对着小鱼儿招手叫道:“小鱼儿,你练累了,过来写字!” 小鱼儿应了一声,立刻跑了过来。杜蘅摆开笔墨纸砚,让他执笔练字。小鱼儿满头大汗,写了儿笔又去拭汗,不觉就抹了一头的墨汁。杜蘅一见,忍不住扑味笑道:“好,好,好,这墨水算是进了你的脑袋了!以后定是个文武全才!” 小鱼儿喇嘴笑道:“师母你夺我呢?!”那笑容混合着浓黑的墨汁,竟然说不出的滑稽有趣。他还浑然不觉地又在脸上抹了几把,立时让一张小脸变成了唱戏的小丑。 杜蘅愈发笑得厉害,只觉得一口气岔在胸口,肚子都痛了。一只手递过杯子来,她不自觉地抓过就喝。清茶入口,香气入眸,甘甜爽口!微温的茶水滑入喉咙,她蓦地喘了一口气!瞪着手中的杯子,怔怔无语。 “还要吗?”他轻声细语,执起壶来就倒,似乎自然而然。 杜蘅的喉咙埂住,突然手开始抖得厉害。靳天择的霸道、固执、坚待、执着,让她心中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就是一杯茶吗?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喝?!”她重重地放下杯子,控制不住地莫明恼怒,茶水溅了出来,连小鱼儿也呆住了。 杜蘅觉得情绪难以控制,烦燥抑郁不甘席卷了她,连忙大步往外走去。一直冲进芳草地中,忽然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杜蘅又急又气,拼命地挣扎,可惜无济于事。那手臂就仿佛钢铸的一般,根本撼不动半分! “你想怎么样?”她气急败坏,大声叫道。 “不就是一杯茶吗?”他语气低沉,有些微的怒意,“为什么就这样难以接受?你明明喜欢!” “我不喜欢!”她大声吼叫,仿佛想说服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你声音越大,就越说明你心意相反!”他的冷静,与她的急燥形成对比。 “你放开我!”她咬牙,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温柔体贴让她失控,害怕,无法面对!她不断告诫自己,面前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人,她不能失去冷静! “阿蘅……”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遵从你自己的心意做事,别总是为难自己,不好吗?” 她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却努力地集中思想,硬声道:“我没为难自己,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你放开我!”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手。这个时候,不能急进。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深知,一步错,就步步皆错。 杜蘅大步往前走了,她走得很急,惟怒他又追了上来。刚刚冲出梵音阁,就看见青花苑出来一个身影,她来不及收脚,差点就撞了上去。好在那身影已经看见了她,连忙往一旁侧侧身,两人总算没有撞翻。 “小姐!”那人看清了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阑姨?!”杜蘅认出了锦阑,连忙定了定神,淡淡笑道:“原来是你!我听说青儿姐姐病了,可巧一直没见着。正想问问你呢。” 锦阑连连道:“有劳您还挂记着,她没有大得,只是小小风寒。服了药已经好多了。对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杜蘅不自然地笑道:“我,我只是路过。你呢?要去梵音阁吗?” “嗯,我过来取点东西,这就回去。”她满面笑容,眼光中却在示意她什么,杜蘅微微一怔,却听她笑道:“我走了,哪天小姐想吃点什么,就唤我去。天凉了,小心身子!”说着,她突然拉了拉她的手,杜蘅只觉得似乎有样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她不及反应,锦阑就消失在了门内。杜蘅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快步回了衣姿楼房中,闭了门,才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摸出那样东西来,竟然是个小小的纸卷!打开一瞧,上书有:“三更青花苑。” 什么意思?!杜蘅呆了一呆,难道锦阑约她三更时去青花苑相见?为何要这般神秘?!锦阑……是什么身份?杜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天色尚早,杜蘅一直没有出门。她在房中反复踱步,思虑再三,要不要去赴约。锦阑是母亲温微微的贴身丫环,跟了母亲十几年,当年父母遇害时,她虽然不在梵音阁中,未必清楚事实真相。可是她却是衣姿楼里唯一留下来的人!这三年来,她留在这里,难道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不便公开要悄悄告诉她?!想到此,杜蘅终于下了决心前去。 入夜后,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空中飘飞的细雨,让整个衣轩陷入了朦胧的雾气中。靳天择没有回来,杜蘅略略心安了些,否则她只身出门,很难瞒得过他。三更时,所有的人都熟睡了,杜蘅悄悄披上斗篷,东侧门出去,绕道梅花林到了青花苑。她仍有疑虑,因此不敢在门前停留,只是装作路过一般,放慢脚步走过去。谁知刚走出三步,就被一人拉住了手臂。她转头一看,只见那人披了件庞大的斗篷,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她低声道:“快跟我来。” 杜蘅听出来是锦阑的声音,于是没再多问,跟着她进了一道门内,七拐八弯地不知走了多少路,才又进了一间厢房,这时锦阑才掀开斗篷,低身拜道:“奴婢锦阑,见过小姐。” 杜蘅慌忙去扶,“阑姨这是怎么了?” 锦阑仰起脸,眼中已有泪,只是哽咽道:“我总算盼到这一天,盼到你回来了!老爷夫人终于能安心了!” 杜蘅心头一颤,也忍不住湿了眼眶,连忙扶起她在一旁坐了,这才说道:“阑姨快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死里逃生?!” 锦阑抹了抹眼泪,唏嘘笑道:“那夜我见你疯了一般地从梵音阁里跑出来,就直觉得出了大事。当时你只是又哭又笑,却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你说了那句话!夫人在时,曾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若是到了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就想想后山陵园,有路通天!我一直以为夫人说笑呢,哪知道真有这一天!” 杜蘅哑了口,三年前她骤然见到靳天择与断了气的父母在密室中,如何能承受看到的这一切?!她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锦阑说的那一句话,将她引到了后山陵园中。原来那不是锦阑相助,是母亲早防备着会有这样一天!她的心,终于又开始疼痛起来。 “小姐,现在你终于想起以前的事了,是不是?快跟我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锦阑抓住她的手,急切问道。 杜蘅黯了脸色,“当时我看到爹娘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靳天择还抓着父亲,一只手按在他的天灵穴上。我一看就差点晕过去。” “真的是他杀了庄主和夫人?!”锦阑的声音开始发抖。 杜蘅沉重地吸气,只觉得胸口闷得快室息过去,咬牙道:“他不肯承认,我也的确没看到他动手。但是当时只有他能进那个密室,梵音阁里的轻扬也死了,福禄寿一个人守在外面,除了他,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锦阑愤然道:“那一定是他!当初他来流云山庄的时候,我就总觉得这个人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夫人一开始也不喜欢他,可是后来庄主选了他,夫人可能不好反对,所以才让他做了流云山庄的女婿!” 杜蘅沉了眼,爹娘当时的态度,也的确奇怪。如果说爹对他生了爱惜之心,但是娘,中意的人是白无及,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她一直想不通,而这个疑问,也随着云峰夫妇的离世,而永远埋入了地下。 锦阑气愤又道:“庄主和夫人突然死了,你又失了踪,我一直心中不安。但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有明哲保身,希望有一天,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对了,小姐,你后来怎么死里逃生的?” 杜蘅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失足摔下悬崖时,一心想求死,闭了眼晴,只有漆黑一片。身子一沉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上!” “谁救了你?!”锦阑惊了,连声问道:“那后山陵园真的有路可以逃生?” 杜蘅皱眉道:“我只记得自己摔下悬崖,谁救了我,我真的没有印象。马车拉着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地方。我也一直昏昏噩噩,人事不省。后来终于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忘了从前的事。”她沉默着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是“他”告诉她,她叫杜蘅,家住大封山脚下。所有的身世遭遇,都是“他”给她的!自从她清醒之后,身边只有“他”,于是慢慢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她很清楚是“他”有意为之,虽然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但是“他”这么做,必然有“他”道理! “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锦阑更吃惊了,连声又道:“那你怎么回来这儿的?” 杜蘅低下头,沉思道:“有人送我来的,只是现在我不方便说他是谁。阑姨,你留下来三年,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锦阑皱眉思索,摇头道:“没有。这里自从庄管家接了手,越来越严谨,庄主整日不见人,什么都是庄管家说了算。” “那……西窗和七儿呢?”杜蘅突然有丝紧张,这两个丫头没一点消息,不知是死是活? “西窗在出事后第三天就走了,说是回老家。没过一个月,七儿也嫁了人,就出庄了。”锦阑想了想,叹气道:“这庄里的人,走的走,嫁的嫁,三年来换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没几个了。” 杜蘅心头感慨,忍不住拉了拉她的手道:“阑姨,你为何还要留下来?!” 锦阑激动道:“因为,我总觉得,事情不是旁人说的那样简单。当时只有我看到你跑出来的样子,虽然你什么都没说,可是我觉得肯定出事了。所以我要守在这儿,我不能让夫人无缘无故死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杜蘅哽住了喉咙,“阑姨……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爹娘无故枉死!我一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锦阑连连点头,忽然又象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我觉得,有个人,应该可以帮你。” 杜蘅愣了愣,犹豫道:“你说谁?” “白无及。”锦阑目光明亮,直直地看着她,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杜蘅内心忽地一沉,却没有说话。 “白公子武功医术都很高,江湖上威望也好,如果他肯帮你,一定能查办当年杀害你父母的凶手!”锦阑定定道,“虽然现在他被关起来了,可是小姐,你一定要相信他,他肯定不是坏人!” “你如何知道?”杜蘅惊疑地看了她一眼! 锦阑叹息,“当初那假小姐在我身上下毒来威胁青儿替她传递消息,并不是传给白公子!还有,我的毒,也是白公子解的!你说,白公子怎么会是坏人呢?!他如果是坏人,又何必救我们?” “你说什么?那……当时青儿作证时,为何不肯说?”杜蘅惊得站了起来。 锦阑低头道:“当时我的毒虽然解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青儿怕那假小姐的同党再来暗算,所以不敢说。” 杜蘅气得跺脚,“糊涂!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这样草率?!” 锦阑嗫嚅道:“我也问了那死丫头几次,她只是哭,说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气得没办法,可是……又觉得对不住白公子,所以才来求小姐……” 原来她今天冒险要她来此相见,是为了白无及!杜蘅深吸一口气,盯着她又道:“你要我去救白无及?” 锦阑连连点头,“是啊,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关键是找出那个真正害人换药的人,就可以替白公子洗清罪名了。我们母女,一直觉得有愧于他。” 杜蘅沉思半晌,方道:“我也想帮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帮。青儿是你的女儿,她连你都不说,哪里去找线索?!” 锦阑想了想道:“当初那假小姐只要青儿传过一次消息,就是将一个图样,放在依云亭外十步处的草丛里。青儿送去的时候,没见到任何人走过。她胆子小,更不敢留在那儿看。所以到底是谁去了,她应该确不知情!”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你看看,就这个样子。我让青儿画出来,好留个线索。” 杜蘅定睛一看,直觉得那图样似乎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忽然心中一沉,这是引魂招杀手令牌上的图案!当初顾潇然被害时,她曾在依云亭外捡到一块令牌,上面就有这个图案!应准他们抓住江石时,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也有!想来那假小姐果然是引魂招的杀手不假!当下皱眉道:“这个收好,别弄丢了。以后肯定有用。” 锦阑连连应了,赶紧将那图样收了,又道:“事不宜迟,我送你去见白公子!” 杜蘅略略一惊,疑道:“你送我去?” 锦阑连连点头,“嗯,这几天我打听好了,白公子关在云居北苑的暗房中。你去见他一见,说不定能找出救他的法子!” 杜蘅有一丝疑虑,沉默不语。锦阑又道:“小姐!现在咱们帮白公子,就等于是帮自己啊!三大家主是德高望重,但谁不为自己的家族利益着想?如今白公子落难,他们是指望不上的。靳天择自己武功高强,又有三个厉害的管家,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我们只能依靠白公子……小姐,别再想了,赶紧去吧。” 杜蘅这才起身,披上斗篷,沉默地出了门。雨似乎停了,地上的积水还是很滑,杜蘅沉声道:“现在不能去。” “为何?”锦阑似乎有点急了,生怕她改了主意。 “下了雨,很容易留下痕迹。这时候去,就等于告诉别人,有人去看白无及。”杜蘅冷静道,“这件事急不得,我会想到办法,正大光明去看他。” 锦阑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果然与以前不同了。若是从前,她定然想都不想,就直接去了。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分析,学会了深思熟虑。看来人生变故的确是让人成长的最好办法。 杜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笑道:“已经太晚了,你去歇着吧。” 锦阑点了点头,正想回转,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是很晚了,却不知你们深夜还有这么多话可说?!” 杜蘅与锦阑都略略一惊,连忙回头一望,竟看到庄颜与红尘站在门后,正冷冷地打量她们。自从小让死后,庄颜就调回了衣轩。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轨道上。杜蘅一直在衣姿楼中,恢复记忆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庄颜。她平静道:“我和阑姨随便聊聊,不妨得庄管家吧?” 庄严冷冷笑道:“你说呢?深更半夜,在我青花苑中聊天?当我不存在?” 杜蘅轻轻笑道:“那真是对不住,打扰了,既然这样,不如就让阑姨调去我衣姿楼,跟着我好了。省得我们以后想说说话,都不方便。”她顺水推舟,反客为主。 庄颜脸色微沉,“你这么晚来说话?究竟有什么要紧事?”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从不舍糊重点。杜蘅轻声叹息,“我只是睡不着。这些日子以来,想的事情太多,常常睡不着。身边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就只有来打扰阑姨了。”她声音黯淡,有些伤感。 庄颜皱了皱眉,“你要是睡不着,我开些药给你。” 杜蘅淡淡笑道:“那谢谢你了。我还是习惯和阑姨在一块,就让她随我去衣姿楼如何?”她不卑不亢的态度看似平和,却不象从前那样唯唯诺诺。这种态度的细微变化,从她淡然的眼瞳中表露无遗。庄颜直盯着她,说道:“你当真想她去陪你?” 杜蘅点头,“是啊。阑姨……算是我的亲人了吧。”她轻轻慨叹,又看着庄颜笑,“你是不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庄颜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的确没想到。不过这件事,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锦阑……可以随你去。不过她要把自己手上的事,交待妥了才行。我调素心过来,你们明天交接。” 锦阑眼中一喜,连连拜道:“多谢庄管家。” 庄颜冷淡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以后别再深夜出来吓人。我无所谓,可是别的人都要休息。” 杜蘅心头一沉,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想起她曾经说过,衣轩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看来并非虚言。若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当前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于是她不再多话,举步往衣姿楼去。只听庄颜又道:“庄主刚才在找你。你不用回衣姿楼去了。庄主说了,找到你,就直接去梵音阁。” 杜蘅怔住,靳天择在找她?这个时候?不由得心跳加快。 “要我派人送你去吗?”庄颜盯着她没有放松。 杜蘅脸色沉了沉,想了想道:“不用。我累了,今天不去了。你派人去跟他说,我回衣姿楼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完,她再没犹豫,大步走了。 她居然当面拒绝,毫无情面,倒让庄颜呆了一呆,这是她没料到的。原以为恢复了记忆的杜蘅,会认真做回云小姐的身份,端起小姐架子,摆出主人威严。对自己的夫君,则恭顺有礼。可是事情并非如此。她还是她,只是眼晴里多了一份沉都。那忧色让她看上去,反而更加增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韵味。 红尘低声道:“庄管家,要奴婢去传话吗?” 庄颜若有所思,轻轻摇头:“你们都去歇着吧,我去。” 红尘锦阑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庄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往梵音阁去。走到木屋前时,看到屋里的灯仍然亮着,显然他还在等她。她心口有些发闷。轻轻上了台阶,叩门道:“庄主,她回衣姿楼了。” 门开了,靳天择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没跟她说让她过来?” 庄颜平淡道:“说了,她只说累了,想去歇着。有事明日再说。” 靳天择眼光微沉,“她去哪儿了?” “到我青花苑找锦阑。我已顺她意,将锦阑调去衣姿楼。”庄颜的声音依旧很平淡,但是眼光却已不觉沉到了脚下。 “你不满意?”靳天择显然感觉到了她有些些的不满。 “我怎么敢?”她淡淡道,“如今她是这里的正经主子,我不过一个奴才,自然不能违背……” “雪儿不是这样的人!”靳天择挥手打断了她,眉头已经皱起。 庄颜微微一怔,低眉叹道:“她的确不是。比之先前那假小姐,她的确太不一样。难怪你从一开始就不曾将她认错。” 靳天择沉默半晌,又道:“她要锦阑过去,也许是希望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你不必担心。” 庄颜抬眼看向他,冷声道:“你明知道锦阑会向她说你的不是,为何还随她去?你不怕她会被鼓动怒勇,处处跟你作对?” 靳天择冷静的脸色没有半分波动,说道:“她不去,也一样会想办法跟我作对,有什么区别?!与其让她觉得我事事限制她,倒不如随了她的意,才能让她相信我。” 庄颜忽然心生悲凉,喃喃道:“你终究没有死心。如今要她信你,却是比登天还要难。” 靳天择目光微闪,却冷声道:“我就是要她信我!就算是全天下都不信,我也一定要她相信!” 庄颜喉咙仿佛被堵住,忽然说不出话。 靳天择忽然抬眼看着她道:“你信我吗?” 她不由自主地哆索了一下,飞快地沉了眼,“我没看到,也不知道。信或不信,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靳天择沉默地踱步,“当初你来流云山庄助我一臂之力时,你父亲本来不同意。你也可以不来。” “别跟我提他!”她暗暗咬牙,容家,几时成了她胸口永远的伤痛?! “虽然你不肯认他,他也处处骂你,但是血浓于水,这份亲情是永远不能改变的。庄颜,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回到容家去?!” 庄颜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渐渐沉重的呼吸,出卖了她起伏的心绪。他这话是何意?不再要她了吗?她不敢开口,生怕这一开口,事实就不能再改变。 靳天择低头沉思道:“你父亲曾跟我提过,引魂招的事了了,希望你能回去,认祖归宗。” 庄颜功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靳天择叹息一声,“这件事,由你自己做主。” “若是我不想回去呢?”她的声音有点发硬。 “随你。”他冷淡的表情终于了有一丝波动,“你聪敏过人,一身本顾,到哪里都会是人上之人。”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心头因为怨气而不断地起伏。 他扬了扬眉,显然有一点讶异,“我几时说赶你走?” “这种话需要明说?”她骤然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理智,只冷笑道:“她的身份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你朝思暮想的人,回到你身边了。如今你满眼满脑子都只有她了!旁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吗?” 他瞪着她,讶异之色隐去,取代的是深深的冷漠。庄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低头笑道:“是我太天真了,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主人。可以为他一辈子。他也会爱惜我一辈子!却原来,他不过当我是个可用的棋子。需要时,我便是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剑,不需要时,我便成了剑身上碍眼的铁锈!” “够了!”他出声喝斥,冷冷道:“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却没想到你却犯了糊涂!” 她愣住了,眼眶里涌出泪意,却又强自忍住。她十岁丧母离开家,开始四处漂泊,就明确地告诉过自己,绝不能再掉一滴泪。自从遇到靳天择,他给了她容身之所,给了她扬名的机会,给了她太多太多是以前不曾想不曾有过的感觉和生存之希望,所以她那样信赖他,仰望他,可是,她却深深明白,他永远不会属于她! 庄颜开始深深地吸气,脸色已近苍白。 靳天择脸色缓了缓,转身又道:“明知不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就要学着放弃。庄颜,你值得更好的。我从没想过赶你走。你喜欢留下就留下,喜欢走就走。我无权限制你。我只需要你明白,雪儿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没有人能够取代。” 她忽然笑了下,“我当然明白。明白。你休息吧,我走了。” 她踉跄着奔出了门,不敢回头看一眼。一直冲出大门外,眼泪才终于掉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质询 锦阑调进衣姿楼以后,丫头们似乎都很高兴。杜蘅知道锦阑人缘好,处事得体,知进退,大家都喜欢她,索性事事都交给她打理,于是她说话办事,自然有了几分权威,俨然成了这衣姿楼里的半个主子。庄颜什么都没有说,也不过问,似乎对衣姿楼的事失去了兴趣。 杜蘅每日只是在衣轩内呆着,安静得好象没有她这个人。表面上看来她似乎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问,可是只有靳天择清楚,她的心里,承受着无比的煎熬。比之四年前,那个夏天,他踏进她的房间,看到一天天枯萎的她,更加令人心惊。当时,他还可以去关心她,爱护她,亲近她,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一连下了几场雨,天气渐凉了,引魂招的案子毫无进展,招影使江石就象成了哑巴,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不开口。三大家主开始心浮气躁,却又无可奈何。午时,云居内忽忽然传来嘈杂之声,北苑客内冲出一人叫道:“还不快去叫应准?!” 刚刚走到门口的应准听到叫声,心中一紧,立刻冲了进去,只见司空铮站在院内,一见他便急声道:“你来得正好!诀儿快不行了!我要立刻去见白无及!” 应准惊得皱眉道:“诀公子昨儿不才好些?怎么又不行了?到底怎么回事?” 司空铮吼道:“他刚才说喘不过气,一下子就晕了。我看他脉象紊乱微弱,怕是撑不住!快,你把白无及叫来,先看看!” 应准想了想道:“这……要放白无及出来,需要靳庄主亲自同意。我不敢擅作主张。” “糊涂!有什么东西比诀儿的命更重要?!”司空铮上前扯住他的衣襟,厉声道:“快去!叫白无及来!” 应准脸色微暗,只是努力平静道:“我立刻去请示,您老稍安勿燥,先让庄颜过来看看如何?” 司空铮怒道:“又是庄颜!她看了这么久诀儿的病也没有起色,不用叫她来了!立刻去叫白无及来!否则诀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应准无奈只得去了。不一会儿便见到靳天择与庄颜匆忙进了院子。司空铮在床前焦虑踱步,庄颜见状连忙上前去查看。他冷冷道:“庄管家不必忙了,想必小儿的病,你也没有什么良方!” 他态度不善,庄颜却全当没有听见,只是仔细查看着司空诀的脉搏与面色,眉头越皱越紧。靳天择沉声道:“到底如何?” 庄颜道摇头道:“他心力越来越弱,实在是奇怪,这些日子延医诊冶,似乎对他的病情毫无作用!我怀疑他不是病,而是被什么东西惊扰……” 靳天择皱紧了眉,沉思道:“被什么东西惊扰……你的意思,他被人用东西控制,而并非是身体有恙?” 庄颜微微点头:“看他的样子,呼吸虽弱,但呼吸之间,并没有大起大伏,阻碍停顿,十分平稳。但是神志不清,仿佛失了魂一样!这症状……着实诡异!” “你胡说!诀儿不会有事!”司空铮急得一把推开她,叫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要见白无及!” 靳天择神色不定,人被控制住心神,失魂落魄或者异于常人,在江湖上并非没有见过。只是那东西消失了太久,知道的人并不清楚而已。当年甘泉死时,他曾让景忪去诱供时翰,时翰突然间失了常性,击杀景忪,那情形就非常象是被人控制了心神!但是后来事情纷杂,飞天教众将二人尸身运走下葬,他一直查不出头绪。犹豫片刻,缓缓道:“司空大侠稍安勿燥!白无及换了诀公子的药,目的就是今天。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时候去找他,就等于自送上门!” “我不管!”司空铮已经红了眼,“只要诀儿能好起来,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要做!”说着,他立刻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你们不管,我去找他!” “站住!”靳天择已经沉了脸,“司空大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曾与我有过协定?” 司空铮怒道:“去你的什么协定,我只想诀儿好好活着!” 应准连忙上前拉住他,低声道:“二叔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这个时候去求白无及,恐怕不妥!” 司空铮一把甩开他,厉声道:“你到底是帮自己人还是帮他?诀儿与你,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也有兄弟之名,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应准面色一白,连声道:“就算你去找了白无及,诀公子也未必有救啊!” 司空铮急喘一声,“不管如何,也要试试。总好过,让我在这里看着他断气!”说着,他眼眶里已隐约有泪。 “让我去试试。”跨进门来的人影,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来的竟然是杜蘅和锦阑。她平静地看了应准和司空铮一眼,径直走到靳天择面前,淡淡道:“诀公子的病,一直都是白无及在治。只有他最清楚其命门症结所在。不管怎么样,我去问问,说不定,真有法可冶呢?” “你去?他凭什么跟你说?”靳天择一脸的不信。 杜蘅淡淡地低了眉,“我只是说去试试,总好过大家在这里束手无策。” 司空铮上前来看着她激功道:“好侄女!你真的愿意去找他?好,他心里一直对你有意,你说话,肯定管用!快,要快,诀儿的命就在你的手里了!” 杜蘅心中微微一沉,却只是微微笑道:“司空伯伯不要着急,诀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说完,她对着应准道:“带我去吧。” 应准下意识地朝靳天择望去,只见他神色复杂,半晌方道:“我带你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西苑内园的暗房内,这暗房呈一字排开,只有一头一尾的两间门前有守卫。杜蘅目光扫视,想必是一间关着招影使,一间关着白无及。只见靳天择轻轻挥了挥手,头一间门前的守卫打开门锁,默默走开了,杜蘅走向门前,他忽地伸手抓住了她。 “别说太久,打开门,我要看到你。”他的声音很低,却有不容许拒绝的霸道果断。 杜蘅皱了皱眉,“我是去求他救人,不是审他。你要弄明白。” “我不管你去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总之照我说的做,否则,你就不用进去了!” 杜蘅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决定隐忍不发,举步走到门前,推开了门。这里名为暗室,真是名副其实地暗。这不能称作是一间屋子,只能叫做石室。这里的暗室都是在山壁上凿出的一个洞,四面都是石壁,暗不见光。石壁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当铁门打开时,那油灯被风一扑,忽然灭了。但光线却由着门口透霸进去,立刻将整个石室照得透亮! 白无及安静地坐在石床边上,似乎在闭目养神。他的衣服有几许脏污,发丝略有凌乱。脸色却如平常一般,平静得不象常人。杜蘅心中莫明地一紧,连声以道:“无及!” 他倏地睁开了眼,却因为光线的刺激,不适地用手去遮挡。杜蘅连忙往他身前站了站,借以为他挡住强烈的光线。他轻轻笑道:“阿蘅?!我不是在做梦呕?” “你怎么样了?”杜蘅轻声道:“伤好些了吗?” “没事。”他放下了手,那手臂上的伤痕一闪,令杜蘅突然哽住了喉咙。他仰起脸,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可以笑?!杜蘅呆了一呆,喃喃道:“我来看看你。不,其实,我是有事来求你。” “求我?”他上下打量着她,讶异道,“什么事?你看上去挺好,莫不是身边的人病了?” 杜蘅暗暗叹气,惊讶于他的敏锐,“我没事。是司空诀公子……他好象不行了。你能去看看他吗?” 白无及微微皱眉,“诀公子?他只要按我以前给他的方子服药,应该不会有大得。发生什么事?” 杜蘅道:“自从你被关起来,庄颜给他瞧了几次病。但他的病情总是时好时坏,今天中午吃了饭就不行了。呼吸脉搏皆弱,司空家的人都急得不行,但庄颜又没有办法。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来求你。” 白无及自嘲地笑,“不是你想来求我,是他们要你来求我吧?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我了?!” 他虽在笑,声音却有些冷。不知为何,杜蘅突然觉得他的眼光,不似平常那样淡然冷静,有一丝志在必得的心机。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了。当下说道:“我知道,他们指责你换了诀公子的药,可是我觉得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只要你肯救诀公子,他们就再没有理由怀疑你了!” 他抬头看她,眼光仍冷,“阿蘅,你真是个天真的女子!” 杜蘅怔住,“我不明白……” 他幽幽叹气:“就算我救得了司空诀,他们也未必会放过我!换药这件事,不过是个借口。有些人,一心一意想置于我死地,岂会在乎安插什么名目?!” 杜蘅喘了一口气,她不傻,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里之意?一时心乱如麻,只得压低了声音道:“你相信我,你要是能救了诀公子,我一定想办法替你洗脱罪名!” 他怡眼看她,眼眸明亮如星,“你要替我洗脱罪名?你确定?” “当然!”她肯定道,“总之我相信你,但是你得配舍我!” 白无及想了想道:“好。你来扶我。”他平淡的眼光扫到门外,看到那青篮的身影时,禁不住唇边浮出一丝笑意。 杜蘅想都没想,径直上前去扶起他,白无及轻声笑道:“我们去看司空诀。” 靳天择果然变色,冷冷道:“不过住了几天,白公子就这般虚弱了吗?似乎我们没有虐待过你吧?!” 他淡笑,“靳庄主怎么会虐待我?只是我在这石室里呆久了,一下地,总觉得腿软。”傍在杜蘅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拢了拢。他哪里是在讲道理,分明是在气他。 靳天择冷笑道:“那好办!”他拍了拍手,立刻走来两个丫头,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杜蘅微微一怔,这两个丫头是她认识的,一个大厨房的碧云,一个织造坊的翠云!先前与她们相识时,她易了容,所以两个丫头自然不识得她的身份。但此刻杜蘅心里却已了然,流云山庄内所有带“云”字的丫头,都是会武功的。只是奇怪的是,这个习惯,为何靳天择仍然保持着? 白无及没再说话,眼中似有若无的笑意,却偏偏朝杜蘅望去。她没有作声,一行人进了北苑客房中,司空铮一见到他便上前拉着他叫道:“白公子!这次你一定要救救诀儿!” 白无及面色如常,淡淡道:“司空大侠不用急,我先看看。”说着,他大步走到床前,与先前出石室时的虚弱判若两人。庄颜站在一旁,眼中救意分明,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白无及细细地看过他的脸色,把脉,听心跳声,又逐一捏过肩、胸骨,这才叹道:“还来得及。” 听到这句话,司空家的人,总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白无及沉声道:“我替他施针,你们到外面去候着!” 庄颜直觉叫道:“不行!万一你又搞什么鬼……” “庄管家!”司空铮叫道,“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出去吧!” 庄颜冷冷道:“你就这么相信他?!诀公子的药就是他捣的鬼,如今又假好心来救人,分明就别有居心!” 司空铮愣了一下,显然内心挣扎无比,白无及立即站起身,冷声道:“既然你们不信我,又何必叫我来?还是把我送回去吧!”说罢,他抬脚就走! 司空铮立刻慌了神,连忙拉住他叫道:“白公子请留步!小儿的病一向是白公子在调理,儿年来未曾出过丝毫差错!是在下鬼进了心窍,才会相信白公子众害诀儿!这次无论如何要请白公子救救诀儿!我司空铮定然感激不尽!” 庄颜冷冷道:“司空大侠可要想清楚,若是哪一天你儿子死在他手上,可别后悔!” “你住嘴!”司空铮喝斥道,“就是你,一直在挑拔我们,相信白公子是个恶人!这些年白公子四处行医,救冶不知多少人,他怎么会害人?!总之今天我一定要白公子替诀儿施针冶病,谁敢拦他,就是与我司空家做对!”他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已沉。 庄颜皱紧了眉,看了看应准,他也只是无奈摇头。她只得微微气道:“那好!反正是你们司空家的人,要死要活都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诀公子有任何不对,别再把这帐算到我们流云山庄的头上!” 说完,她大步冲出门去,再不看任何人一眼。白无及又坐了回去,说道:“都出去吧,我要施针了。” 司空铮连连称谢,与众人一同退到院子里。白无及看了看杜蘅,微微笑道:“阿蘅,你留下来帮我。” “你要帮手,我可以找十个给你。”靳天择冷冷的声音响起,目光中杀机一现! 白无及脸色未变,竟又笑了,“若我只要她一人呢?” 靳天择沉了脸,“不行。” “我愿意。”杜蘅淡淡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低眉看向白无及,“你说,要做些什么?” 白无及立刻去剥司空诀的衣衫,淡淡道:“替我去将银针取来,到时听我吩咐。” 杜蘅应了一声,立刻奔去取银针。靳天择抓住她的手臂,还未及说话,她便冷冷道:“如果你阻止我救人,以后再没机会要我信你。” 靳天择瞪着她,却说不出话,杜蘅使劲挣脱了他,取了银针来,递给白无及,他平静道:“关门!” 杜蘅立刻将门关了。屋内屋外,成了两个世界。靳天择一动不功地站在门前,捏紧了手,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去将那门拍飞。时间对他来说,一秒就如同一年一般漫长,刻刻都是煎熬。 屋内,白无及将司空诀扶起,让杜蘅托住他,全神贯注地将银针一一插入司空诀的穴道上,然后运功施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了功力,轻声道:“替他把银针取了,放倒。”杜蘅连忙依言照做,司空诀双目紧闭,但呼吸似乎顺畅了不少。杜蘅内心微喜,说道:“好象真的有用!无及,他能好吗?” 白无及有些疲惫,淡淡道:“我还不能断言。一切要靠他的体质毅力,若今晚能捱过去,应该就没有在问题了。” 杜蘅微微一怔,叹道:“希望诀公子能好起来。那你也不至于蒙受这不白之冤。” 他看向她,眼光中有一丝玩味,“阿蘅,你为何如此相信我?”她默默道:“阑姨说,你帮她解了毒。先前我曾怀疑,青儿为何要帮你出入衣轩,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救了阑姨。” 白无及轻叹道:“原来她告诉你了。那你为何不来见我?” 杜蘅沉吟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苟且之事,所以不愿意偷偷摸摸去找你。我觉得我要见你,就得正大光明地见。否则你的嫌疑就愈加洗不清了。” 他微微点头,眼光中似有几分赞许,“这三年我没白教你。对了,依你的想法,谁会是最有可能在药上面动手脚的人?” 她低头冥想,说道:“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到底谁有这个机会,有这个手段,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能。” “你是说棉棉?”他皱眉。 “嗯。”杜蘅又摇头,“可是我相信棉棉不会这么做。她心肠极好,别说是放意去害人,就算她自己拿捏不准的药,也不会轻易使用。所以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到底是谁在你的纸上加了附子一味药。” “如果我说……就是棉棉呢?”白无及沉声又道。 “怎么会?”杜蘅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你找到了证据?” 白无及皱眉沉思,“我细细想过,能在我纸上动手脚的人,除了棉棉,再无他人。我的房间只有棉棉可以进去。流云山庄的人,即使端茶送水,也绝不会动我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呢?”杜蘅迟疑道:“棉棉没理由去害司空公子。” “我没说她会害他。”白无及轻轻摇头。 “你的意思是……她是无意的?”杜蘅惊得心跳了一下。 白无及点头道:“不无可能。她无意间发现是自己害诀公子的药出了问题,才会郁郁难安,不知道怎么办。” 杜蘅惊疑难定,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如果是这样,那小让为何要杀她?” “小让杀了她,我就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白无及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杜蘅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急道:“那现在怎么办?棉棉死了,你不是真要背负这个罪名?!” 白无及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我一直想,到底谁这么恨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找到那个人,或许就能找到真相。” 杜蘅呆住,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叫,似乎那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她生生地扼进喉咙。 “阿蘅,”他轻抚她的手指,声音低且柔,“我怎么样无所谓,只是有些担心你。” 那温润无比的触觉,让杜蘅全身不自觉地轻颤,怔怔地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方才她信誓旦旦,一定会帮他洗脱罪名,哪知他早已经将这其中细枝末节想得透彻明了,哪里还有她的用武之地?她急切又道:“阑姨说了,小让叫青儿去传信的人不是你,说不定这个线索可以帮你……” “你糊涂了?”他扬眉淡笑,“这个跟换药没什么关系。最多只能证明我与引魂招无关。” “那怎么办?”这次她的愁了。 “别想了。”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丝,“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执着?但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做。” “什么事?”他自然而然的亲近,那样熟悉,一如飘香谷里,三年来的朝夕相对。杜蘅有瞬间的迷惑。 “你要做回云初雪,在天下人面前,重新执掌流云山庄!”他坚定道。 杜蘅呆了一呆,低眼叹道:“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要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错!你是云家大小姐,云峰唯一的女儿,名正言顺,是这流云山庄的主人!”白无及沉声道,“当年你父母身死之谜还未曾解开,你不能放弃。” “我没放弃。”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有了若味,“但是除了记忆里的影像,我没有任何证据,是他杀了我爹娘。单凭我片面之辞,很难让三大世家和武林中人相信。而且我总觉得……总觉得他好象有什么事瞒着我,好象他有把握抓住杀他们的人。” 白无及眼光暗沉,“阿蘅,你切记,不可再上他的当!没准儿他是在拖延时间,制造假象。” 杜蘅心中一凛,犹疑道:“但我已答应,给他三个月的时间。” 白无及沉声道:“这件事只可暗访,不可明查。但是你恢复身份的事,再不能拖。你要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的手中,才能及早查明真相!” 杜蘅默默点头,半晌又道:“我有件事,一直很想问你。” 白无及淡笑,“我如何救了你?” 她讶异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叹息,“你以前失去了记忆,必然不会问。如今想起了一切,自然想问。当初我救起你时,你一直昏迷,梦呓着一些零散的片断,但不得要领。醒来后,你就忘记了一切,再不知道自己是谁!这知道这其间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所以我将你留在飘香谷,等待时机。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我跟你解择不清。等以后有机会我会跟你细说。” 杜蘅只得叹气道:“也好,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你洗脱嫌疑。你的房间现被人封了,我找机会进去看看,也许能寻到蛛丝马迹。” 白无及沉默了一会,忽然轻轻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你最大的障碍,是那三个管家。即使靳天择不处处为难你,他们也会无不精细地防你。” “防我什么?”她微有些不自在,冷冷道:“我又不害他们。” 白无及叹息,“你没有害人之心,但他们却是忠于靳天择的。若他们觉得你会对他不利,还会容你吗?” 杜蘅微微一愣,低头沉思道:“他们是三大世家子弟,不至于是非不分,黑白不忌!若我能找到证据,证明爹娘是靳天择所杀,相信他们不会阻止我报仇!” 白无及轻轻摇头:“难说。应准一向忠于司空家,却对靳天择惟命是从。至于景忪,表面上圆滑世故,骨子里却执着得很,他更不会轻易背叛靳天择。而庄颜,虽是容家女儿,但与容上省势同水火,怎么会听容家的话?况且……” “况且她的心,一直赌靳天择身上。就算她相信靳天择杀了人,也不会背叛他。”杜蘅声音渐冷。 白无及轻笑,“你倒是看清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眸光中精光一闪,杜蘅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她打量着床上的司空诀,心念一动,立刻走到门前,哗地一声打开了门。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惊,立刻围了上来。除了司空铮,司空一断、司空迹、容上省、风行远都来了。杜蘅微微笑道:“各位不必担心,诀公子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司空铮连忙想往里走,却被杜蘅轻轻拦住,淡淡道:“司空伯伯别急,诀公子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是现在白公子还要多观察一会儿,以确保他无碍。我们还是别去打扰的好。各位前辈叔伯,小女子有一句得罪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空铮微怔,连忙道:“贤侄女请讲。”杜蘅请来了白无及医冶司空诀,此刻他的心里对这个真正的云家小姐倒是感激万分。 杜蘅微微点头笑道:“白无及是当世名医,侠义天下闻名,救冶的武林人士多不胜数。不知诸位如何看待这样一位济世为怀的人?” 众人一时语塞,只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杜蘅扫了众人一眼,低头叹息道:“小女子一向教重诸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侠义之士,最能明辨是非,看清曲致洌白无及若有害人之心,又何必一再出手相救?况且,他与司空公子无怨无仇,已经为他冶病多年,小女子愚钝,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有何理由去加害司空公子!不知各位前辈能否指点一二?” 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庄颜冷声道:“铁证如山,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况且白无及的真实身份值得怀疑!” 杜蘅低头笑道:“庄管家所谓的铁证,不就是一张纸?那纸是死的,任何人都能碰,凭什么就一定断定是白无及所为?我倒觉得害人的证据虽然占埋,但是动机也是极为重要。既然没人想得出白无及为何要害司空公子,单就这一点,我就有理由怀疑那证据不足。” 司空铮皱眉道:“姑娘所言也有道理。白公子为诀儿看病已有五年,这五年来从未有过差错,若是白公子想害诀儿,早就害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杜蘅心头微喜,淡淡笑道:“还是司空伯伯明理。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彻查。不可妄下定论。” “那你说,要怎么查?”靳天择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都怔了怔。 杜蘅抬眼去看他,面色平静无波,“很简单,将所有有机会去白公子屋子里的人,都一一盘查一次。看谁动过他的纸张。” 庄颜冷笑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们早做过了,除了白无及自己,没有任何人动过。” “包括棉棉?”杜蘅直视着她,毫无退缩之意。 庄颜略略一怔,她自从恢复了记忆,感觉与从前完全不同。此刻的杜蘅,自信、坚决、有主见,虽然看上去仍然柔弱,仍然感情充沛,仍茸伎良,却不再是刚刚走进流云山庄时的杜蘅,谨慎唯诺。“棉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如何确认?” 杜蘅眼里淡淡浮出笑意,“庄管家也会说死无对证,那么至少还有一种可能,棉棉曾经动过那些纸张。” 众人怔住。这个可能倒是没有人想过。只因棉棉突然死了,而杀她的又是引魂招的杀手,谁也不会将她和司空诀的药联系起来。 “哼,你想问题太简单,棉棉因何要害司空公子?”庄颜轻蔑道。 “我没说她要害他!或许只是无意?”杜蘅轻声道,“这种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你这只是猜测!”庄颜冷笑,“如今棉棉已经死了,你的猜测已经没有证实的可能。白无及仍然无法洗脱嫌疑。” “谁说的?”杜蘅果断道,“不去查,怎么就断定一定没有查证的可能?!” 庄颜没有答话,显然对她不屑一顾。他们三个人费时费力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出来的事,一个杜蘅,难道就能推翻所有的结论证据?! 杜蘅的眼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吟道:“小女子想向各位大侠替白无及讨个人情。看在他现如今救了诀公子的份儿上,容我再查一查。” 风行远叹道:“要查也不是不行,但我只怕你……有劳无功。” 杜蘅道:“风伯伯多虑了。即使是小女子真的查不出什么,但尽了这份力,心里也宽慰些。况且还没有查呢,怎知结果会如何?!万事不到最后,都不会轻易去下结论,不是吗?” “你真的这么想?”靳天择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目光锁定在她的明如秋水的眼眸。 “不错。”杜蘅冷声道,“所以我给了你一次机会。相信你也会给我这一次机会的吧。” 靳天择没有答话,只是盯着她,一动未动。三大家主开始窃窃耳语,似在商量什么。只听庄颜道:“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件事我们早已查清……”“好,我让你查!”靳天择突然开口,打断了庄颜。 众人愣住。三大家主都以为,最不可能同意的,就是靳天择,岂知最先开口表态的人,居然就是他!一时都有些拿不准状况。 庄颜瞬时白了脸,硬声道:“庄主的意思是,信不过我们了?” 靳天择冷冷道:“若你们有自信做得够好,也不怕旁人再查!” 庄颜黯然笑道:“不错!你终是要信她……” 应准忽然道:“庄主要阿蘅来查这件案子,我们不能反对。但在下有一言在先,若是阿蘅查不出什么来,又如何处置?!” “查不出来,我任你们处置!”白无及不知何时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在门前,微笑地看着众人。他在暗室中关了几日,除了衣物有些许脏污,神采却依旧斐然。他迈出门来,看着杜蘅道:“我的命就交给你了,阿蘅。” 杜蘅心头一紧,连忙笑道:“无及为何这么说?我只是不信你会害人而已。既然有疑点,就不能放过。” 白无及慨然道:“有你这份心意,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众人一愣,这白无及当真是喜欢这女子?喜欢得连命都给她了?!杜蘅心头一颤,连忙转过笑道:“若是各位都同意小女子重查此案,那么小女子有个请求,希望靳庄主能答应。” “什么事?”靳天择的声音发沉,是人都听得出那里面隐含的微微怒气。 “我想让白公子住到梵音阁去。那暗室是关犯人的,他虽然有嫌疑,但还未定罪,云居内也不便再住,想来想去,唯有梵音阁妥当些。不知靳庄主意下如何?”她抬眼看他,直接果断。 靳天择瞪着她,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僵待着,半晌方听景忪笑道:“阿蘅可真会体贴人!白公子去了梵音阁,有吃有住有专人服侍,真是美呆了。” 他说得轻松随意,众人都不自觉地暗暗摇头,看来这两人还真是不避嫌地公开袒护示情,真是不明白为何靳天择还要处处忍让?! 杜蘅轻轻笑道:“白公子也曾经帮过靳庄主冶病,相信这个人情,靳庄主不会忘了吧?!” 靳天择面色暗沉,冷冷道:“庄颜,将梵音阁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白公子住!” 庄颜没有应声,只是转身大步走了。 靳天择走到杜蘅身前,咬了咬牙道:“你满意了?” 她扬眉轻笑,“这才刚刚开始,靳庄主就不耐烦了?你将白无及的房间前后左右都封了,我如何去查?你得下一道命令……” “好,你想去随时可以去。”他挥了挥手,一把抓住她,“现在话说完了?” 杜蘅微微皱眉,想挣开他,但他不为所动,只得冷声道:“我与白无及还有话要说,请靳庄主放手。” “不许!”他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唯独你不能接近他!”说着,他再不管所有人惊愕的眼光,拉着她便往门外走去! 杜蘅吃了一惊,万没料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这般放肆,一时又羞又气,只声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他似乎怒气更炽,一言不发,只管抓着她往前飞奔,片刻功夫就冲进了衣姿楼里,丫头们坐在院子里干活儿,见了都吓了一跳,连忙低身请安。他面色阴郁,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直上二搂,拖着她进了房中。 杜蘅只觉得手腕处已经麻痛难忍,不由皱眉道:“你疯够没有?!快放开我!” 他用力一拖,将她扯进怀中,不由分说,低头吻住了她。杜蘅大吃一惊,连忙用力别过头,谁知他掌住她的后脑,强迫她接受这一吻。杜蘅不禁怒气上扬,举手就往他脸上拍去! 谁知他果然出手更快,迅速抓住了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腰,另一只手从她的脑后慢慢下移,扣住了纤细的腰身,用力一握,她的身子,立刻密密地贴紧了他!胸腹间窜起的热浪令杜蘅心惊肉跳,她终于禁不住惊喘出声! “雪儿……”他埋首在她顾边,气息微乱,低低道:“别再逼我!”他的语气压抑着深深的若楚,仿佛积聚了几年的情感无处发泄,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你……”杜蘅心头一乱,终于停止了动作,强迫自己冷静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第六十七章 疑情深溺 靳天择身子微微一僵,却并未松手。杜蘅冷冷道:“如果你现在放开我,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有效。若不然……” “如何?”他的声音竟开始有些沉哑低颤。 “一拍两散!”她完全冷静了下来,目光如刀择一般,扫向他。靳天择面色发白,终于松开了她。 杜蘅暗暗松了一口气,出言咸胁,并非她的本意,但她不愿意情况就此失控,只能放手一搏,想不到他果然中计。当下走到一旁去坐下,手腕处的麻痛传来,令她轻轻蹙眉,沉默着去捏手腕,低声又道:“我答应了给你三个月时间,希望你信守诺言!白无及案子,确有疑点,所以我一定要查。你不会为难我吧?” 靳天择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手腕处,哑声道:“不会。我弄痛你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前蹲下,抓过她的手。 杜蘅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甩开他,瞪眼道:“还来?!” 靳天择紧绷着脸,只是轻轻揉着她的手腕,有些懊恼道:“我捏痛你,你为何不说?!” “有用吗?”杜蘅冷冷地笑,“你发起眸气来,天王老子都不管!” 他忽然哑然失笑,“你说得我好象是个暴君!我真有那么差?!” 乍然见到他的笑意,虽然有那么一丝丝不确定,杜蘅还是控制不住心动,连忙强迫自己转开头,冷声道:“难道不是?从认识你开始,你要做什么,谁能反对?反对有什么用?” 靳天择哑了口,皱眉又道:“我坚待已见,自然是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你还不是全凭自己高兴!”她有些不以为然。 靳天择无声叹息,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捏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揉,疼痛感果然消失了不少,面对如此温柔沉默的他,杜蘅开始有点不自然,用力地想抽出手,低低道:“我好了,你不用再揉了。” 靳天择没有松手,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杜蘅的心,无法自控地砰砰急跳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快松开!”杜蘅急声叫道,惟怒他又有什么动作。 他眸光微暗,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眼光却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杜蘅不由自主地轻颤,目光被他生生地绞住,无论使多大的劲都无法移开。 蓦地埂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雪儿,你回来了……我绝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他沉声悦耳,果决坚定,令杜蘅心跳加速,儿乎快要控制不了呼吸。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阻拦!不过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白无及的案子,绝无翻案的可能。就算司空诀好了,他也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干干净净地做人!” 杜蘅的心,立时冷了大半,理智又回到了脑子里,“你一定很想他死吧?!” 靳天择霍地站起身,冷笑道:“你错了,我一点也不想他死!我只想看他,如何一点一点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他是你比较佩服的人。”杜蘅没忘记当初在梵音阁与他说过的话,“还有,尽管他不喜欢你,可是他还是冶好了你的眼晴。”言下之意,他比你更象正人君子。 靳天择冷冷道:“我佩服他,可没说过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人!他的确有本事,当今天下,象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找不出第二个!他冶好我的眼晴,只怕并非是本意,而是另有他图!” 杜蘅默默怔住,是的,“他”要靳天择看到她,看到她,流云山庄才会有变数。但这不能成为冶眼晴的主要原因,他是个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过有一点我要谢他。”他的目光开始恢复浓烈,注视着她,“谢谢他救了你,又送你回来我身边。” 杜蘅惊道:“你为何这么说?” “能救你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即使侥幸不死,也必有重伤。三年来你丧失了记忆,他没有立刻送你回来,只是顺水推舟,教你、培养你,让你可以有机会来找我报仇。”说到报仇这件事,他似乎一点也不愤怒害怕,反而平静得如同在说一件家常琐事。 杜蘅沉了眼,深知在他面前辩解任何东西都是多余。他已认定的事,必然不会改变,当下硬声道:“你想多了。是他救了我,但是我要回来,不是他能决定的。也许从前我无法理解,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他是实实在在为了我好。”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为何不信?他救我,教我,陪我度过人生中最混乱脆弱的年月。三年来我在他的照顾和保护下,过得很好。但是他并没有自私地要我就这样过下去,而是坚持要我回来寻找答案。我应该感谢他当时的残忍,否则我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爹娘?!” “你真的这么想?”靳天择目光已变。 “当然。”杜蘅坦然地看着他,“你要我也信你,就证明给我看。” “好。”他果断应道,“我只是担心,你找到的答案,未必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你怎知我要的答案是什么?真相只有一个,我既然有勇气去找,就有勇气去承受!”杜蘅冷冷地说道,“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靳天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杜蘅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白无及和靳天择的影子,混乱不堪。她倍感疲惫,进进糊糊地睡了。忽然有人在推她,连忙翻身坐了起来,只浮云在一旁轻笑道:“什么时辰了?还睡?要吃饭吗?” 杜蘅茫然地甩了甩头,“什么时辰?” 浮云朝着窗外努了努嘴,“瞧瞧,天都黑了。你不饿吗?” 她略略一惊,连忙穿鞋下床,“我睡了这么久?”手一挥,碰到床边一个硬物,居然是那个靳天择的银盒!她不觉沉下眼来。难怪她睡得这么沉,他这东西,难道有助眠之用?!每次她睡得人事不省的时候,总是有这个东西在。 “那个是庄主让我放下的。说是对你有用!”浮云淡淡地笑,扯了扯发呆的她,“要不要吃饭哪?” 杜蘅回过神来,拢了拢头发,正要说话,却见锦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起来了?这下睡得可沉。饿了吧?快来吃!” 浮云连忙迎了上去,吃吃笑道:“还是阑姨贴心,这么快就把饭端来了!难怪庄管家也服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杜蘅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爱吃的。”锦阑递上碗筷,“你瞧瞧,我亲手做的。香酥排骨,三鲜烩,还有莲子羹。”她满脸的笑意,真盯着她瞧。杜蘅忍不住吃了一块,点头道:“嗯,阑姨的手艺真是不错。” “那你多吃点。”锦阑笑意更深,不住地为她布菜。浮云嘀咕道:“看得我也想吃了,嗯,不行,我下去再吃点!” “你这死丫头,整天就会吃!小心太胖嫁不出去!”锦雷简趣她。 浮云吐了吐舌头,“管它的!吃了再说!”说完,她一扭身就跑了。锦阑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杜蘅道:“小姐,今天靳天择拉你回来,没怎么样吧?” 见她眼中有担忧之色,杜蘅摇头道:“没什么。你也知道,他那脾气,常人惹不得。但是他既茸拣应了,必不会反悔。” 锦阑叹气道:“我真是担心啊,总觉得你还在他股掌之间,难保哪一天不会……” “阑姨,”杜蘅打断了她,“别想太多。我有办法自保,他奈何不了我。” “你有什么办法?”锦阑目光一亮。 “他已经答应让我重查白无及的案子。借查案之事,我想先去探探三大世家家主的口风,尽快恢复我的身份。”杜蘅停了手,微微皱眉,“只要我能做这流云山庄的庄主,以后他就不能再公然放肆。” 锦阑点了点头,“就是啊,你才是这流云山庄名正言顺的主人!可是,怎么才能让那些人相信呢?上次出了一个假小姐,恐怕他们不会再轻易信你了。我倒是可以作证……只是怕,我人微言轻,起不了多少作用。” 杜蘅想了想道:“现在山庄里象你这样认得我的人,除了封三娘、于谦之外,还有谁?” 锦阑摇头,“没了。可是我们三个奴才说话,未必管用。最好是能个有德高望重的人来证明你的身份,并且保你做回流云山庄的庄主,那才有用。” 杜蘅目光一闪,说道:“不错。所以我一定要白无及恢复清白之身!” 锦阑面色微喜,“你有把握吗?” 杜蘅轻轻摇头:“没有。不过我知道真相是怎样,就算是用尽各种方法,我也要让所有人相信,白无及是无辜的。”她目光沉定,缓缓地放下筷子,“阑姨,你收了吧。我要一个人再好好想想。” 锦阑默默地退了出去。杜蘅躺回床上,反反复复地想着白无及跟她说过的话。如果真相果真就是他所推测的那样,要如何才能让所有人相信,棉棉无意间做了错事?她想了许久都想不到应对之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然夜空中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在清凉寂静的黑暗中,淡淡漫延。杜蘅浑身一激灵,立刻坐起身来。 她披衣下床,慢慢地出了门。秋夜里的衣轩,凉风习习,明月晤瞎,光影如银。她循着那萧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进梵音阁的芳草地,她才沉默着站住了胸。月光下那个灰白的影子何其熟悉,此情此景,仿如四年前一般,令她的心,阵阵发紧。 “你来了?”他平静地看着她,就仿佛这四年的经历瞬间蒸发。她依然是她,他永远是他。只是这四年有太多经历,太多变放。她早已不是她,而他……抑或根本不曾是他。杜蘅低了眼,淡淡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我睡不着。”他沉默着收起绿萧,笑着看她,“你呢?我吵醒你了?” 她内心一颤,却只是微笑,“没有。正巧我也没睡。你好久没有吹这首曲子了。今天听来,却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有何不同?”他有些些的讶异,挑眉看她。 “也许……吹的人,心境已不同。曲音是心音的体现,不是吗?”她仍然平静,微笑未减。 白无及沉默,半晌方道:“你这话虽不错,但却没有力。阿蘅,其实有些事,不必过于执着于它的表象,万千气象终归本质,你若能看透其本质,自能看至它的一切。” 杜蘅唇角微微上翘,笑道:“很象你说的话。这三年你跟我说了太多话,有时候我想起来,就常常在怀疑,四年前我所认识的白无及,是否是真的白无及?” 他面色微变,却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就是直觉而已,”她叹气,“四年前我什么都不懂,就连这流云山庄的大门都不曾出去过。你来的时候,我真的被你迷住了。你什么都懂,那样温文而邪,本顾高强。我就在想,不管我在什么时候遇到你,可能……都无法抗拒你。果然……一年后我留在你身边,又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了你。” 白无及目光微闪,却没有说话。 “也许是注定。”杜蘅自嘲地笑,“不管我怎么想怎么做,怎么觉得跟你有缘无份,总不能逃脱与你的纠缠。” “阿蘅,”他柔声唤她,缓缓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揽她。灰白的衣袍在风中微动,有细细的响声。可是听在她的耳里,却如同雷声一般。她快听不见自己出心跳,却逼迫自己仰起脸去看他,“无及。” 他轻声地叹息,终于揽她入怀。杜蘅只觉得一颗心悬在了半空,那种失重的感觉又来了。 “我从未曾想过放弃你。”他在她耳边低语,磁性的嗓音如同清流一般,直达她高悬的心底,那颗心,终于沉沉地回到了原位,杜蘅喘了一口气,却忽然很想哭。 “记住你来之前我所说的话,我们的障碍在哪里,你很清楚。”他的眸光开始微微变冷,只是靠在他肩头的杜蘅看不见。她迅速地从他怀里仰起脸,却只看到他平静温和的目光,一如平常。“我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替你洗清嫌疑。” 白无及轻抚她的发,却似乎有点漫不经心,“你想怎么入手?” “如果你的推测正确,那么棉棉绝不会只在一张纸上留下附子的药。我想去你房内看看,也许会有蛛丝马迹。”杜蘅皱眉思索,“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所有的痕迹都毁掉了。” “嗯。”他淡淡地笑,“你若把这件事查清了,三大家主对你一定刮目相看。” 杜蘅轻笑,“你倒想得远,竟想到那儿去了!” 白无及沉声道:“你想做回这流云山庄的主人,有三大家主的支待,一定事半功倍!这次是个绝好的机会,阿蘅,你不能放弃。” 杜蘅点头,“我知道。明天我就去查。” “不。你现在就去。”白无及声音有些顾忽,“我随身携带纸张的习愤,只有棉棉清楚。一般我会随手放在桌案下的小屉中。你去细查。若是棉棉曾经动过附子这味药,那小屉四周必有残留。” 杜蘅抬头看了他一眼,“好,我立刻去。但是我得去叫锦阑带我出迷途。” “她就在你后面。”白无及平淡的语气,比夜色更凉,听在杜蘅的耳朵里,却是一惊。她立刻回头,果然看到锦阑站在身后,正微笑着看向她。 杜蘅莫明地心中一沉,却没有多问,只是走了过去,淡淡道:“阑姨怎么没睡?” “我看你出来了,总有点不放心,所以跟来瞧瞧。”她沉默地拉过她,“衣轩里到处都是庄颜的眼线,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杜蘅不屑地轻笑,“小心什么?难道我在自己家里,还要防人?” 锦阑叹气,“话是这么些,但现在终究还不算名正言顺。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小姐要去云居,我们马上走吧。” 杜蘅不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出了进途,往北苑客房去。此时夜色已深,路上没有一个人。她径直走到白无及住过院门前,忽然看到屋内有灯火一闪,不生得一惊,连声叫道:“什么人?!” 杜蘅想都没想,径直冲了进去,踢开房门,只见屋内的青石地板上倒着一截火烛,还未熄灭。而房内的书案边则是凌乱不堪,仿佛有人翻过。她心头一沉,立刻叫道:“阑姨,快掌灯!” 锦阑立刻点了灯,屋内立刻明亮起来。杜蘅不敢去轻易动那些被翻过的物品,只是站在一旁细细地查看。书案旁的书籍与纸张散落一地,笔墨仍然搁在桌上未移动半分。除了这书案,旁边的衣柜床榻,都整齐井然,显然并未被动过。杜蘅想了想道:“阑姨,去叫应准来。” 锦阑疑道:“小姐叫应管家做什么?” “我有事问他,你去吧。”杜蘅没有抬头,眼光仍在那书案边搜索。锦阑迟疑了一下,还是出了门。杜蘅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立刻转身走到书案后,拉开小屉,里面早已空无一物,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痕迹。她皱了皱眉,眼光又转到地上凌乱的书籍和纸张上,难道证据已经被人毁灭了?! 她心里有些懊恼,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正在发愁,只见那散落的纸张上,忽然露出一点深褐色的痕迹,她眼光一亮,连忙将那张纸抽了出来,细细地查看。那白纸上的确有些深色的印迹,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想了想,将纸张放到鼻下闻了闻,那气味很微弱,很难分辨,可能只有容家人有这个本事认得出。 低头又看了看脚底下的东西,她心头一动,连声唤道:“来人!” 灯火闪动,院门大开,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不少。果然,应准一脚踏进门来,身后跟着三大家主与锦阑。杜蘅淡笑道:“这么晚了三位叔叔还没睡吗?” 容上省道:“我们与应管家在南苑商议些事情,想不到姑娘这么晚了,还要来这里查案?” 杜蘅沉了沉眼光,这三人与应准都在南苑,那刚才出现在白无及房内的人,会是谁?“我只是想到些事情,所以才来看看。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比我还早!”她戏谑地看着众人,举起那燃了一半的火烛,“在我来之前,就有人来光顾了。” 应准惊道:“是谁?” 杜蘅沉声道:“我也很想知道是谁,不过他反应挺快,从后门跑了。我就只捡到了这个东西。” 应准皱眉道:“在我云居出入的人,全部都有记录。一查便知。春分!” 春分立刻应声而出,低身道:“回应管家,入夜之后,各房各院的人都在休息,没有人外出。” 应准抬眼看向杜蘅,质询之意明显,她冷笑道:“应管家自认严谨,从未有疏漏。只不过刚才我亲眼所见,想不承认也不行。” 应准沉思道:“即使有人来过,也不能说明什么。” 杜蘅道:“白无及毒害司空诀一案,本就疑点甚多。想必那真正害人的人,想毁灭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才会来此!” 应准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屋内扫视,看到桌案上的笔墨时,不由略略一顿,沉声说道:“来人不是想毁灭东西,而是在找东西。” 杜蘅一愣,“何以见得?” 应准指了指案桌底下凌乱的纸页,“房中唯有这里被翻过,桌上的笔墨都不曾动,可见,来人是在找纸上的东西,而不是别的。” 杜蘅心头一动,应准所想,倒是与她不谋而舍。只是来人到底想找什么呢?!是不是白无及所说的附子的蛛丝马迹?!想到此,她取过那张纸,递到容上省手中,说道:“容伯伯,你瞧瞧,这上面的东西,可是附子?” 容上省取过纸张闻了闻,惊道:“正是,你从何得来?” 杜蘅严肃道:“我在那一堆乱纸中找到的。容伯伯,您老人家对药物最为熟悉,能否帮我再查看一下,那些纸张和小屉中,可否还有染上附子的纸张?!” 容上省闻言立刻走到案桌边,蹲下去仔细查看。只听见他轻轻地咦了一声,又捡出不少纸张,不一会儿手上便捏了一叠,皱眉道:“为何这些纸张上都有附子的味道?!” 杜蘅上前去将纸张取过,冷冷道:“果然如此。那我就更有理由相信白无及无辜了。” 众人面色微变,应准道:“阿蘅姑娘单凭这些纸张上附子味道,就断定白无及没有害诀公子,是否过于武断?” 杜蘅冷哼一声,“你当然这么说。那我问你,若是白无及真想害诀公子,会不会在自己所有的纸张上,都留下附子的味道?!” 应准皱了皱眉,“当然不会。” 杜蘅道:“既然如此,那这些纸张上都有附子的味道,又该如何解释?以白无及谨慎的个性,他深知附子一味药用不好会死人,肯定不会随便乱放。而这些纸张上,全都有附子之味,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有人不小心,将附子药末,倒洒了。” 众人一怔,应准有些诧异道:“就算是这样,也只能是白无及自己,断不会是别人。云居里的人,从不会动客人的东西。” 杜蘅笑道:“你们好象忘了一个人,棉棉。” 容上省惊道:“你的意思是姿儿把药弄在了这些纸张上?!” 杜蘅点头道:“不错,棉棉可能是无意,弄洒了药。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直到后来,发现诀公子用这纸张包着药,而那药又出了问题,才惊觉自己闯了祸。” “不可能!”容上省挥手道,“姿儿就算知道这件事出了岔子,可是人命关天,她不可能不说!” “也许她想说呢?”杜蘅沉声道:“只是她没机会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偏偏说给了那个假的云初雪听,才会被她利用,利用完了,又加害于她。最后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怀疑白无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应准又道:“你虽然说得有理,但是都只是推断,没有证据,如何让我们信服?!” 杜蘅心中微微有气,举起那些纸张冷笑道:“这个还不足以成为证据?!还是你们中的某些人,一心想毁了这证据?!” 应准变了脸色,“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方才来这里的人,绝不是仅仅来找什么东西那样简单!”杜蘅口气愈冷,“如果这些东西不能证明任何事,那他为何深夜来此?!” 应准冷冷道:“你怀疑谁可以明说,不必拐弯抹角!” “我没有怀疑的人。”杜蘅瞟了他一眼,随手将纸扔在桌上,“若是应管家要查,相信不会查不到。” 应准沉了脸,“你是在怀疑我了?每日每时出入云居的人,的确都有记录。这北苑客房自出事以来,便封了。除了我们三个管家与庄主,没有旁的人进来过。今天你来,就说来了外人,在下有理由不信!” 只听司空一断道:“应管家自黄昏时便与我三人在南苑商议要事,不曾离开。姑娘不必多心。” 杜蘅想了想道:“好,既然三个管家都能进出自入,那另外二人,如今何在?!” 应准道:“他们当然是各守岗位,未曾擅离。” 杜蘅冷笑道:“出了云居,就不是你应管家的管辖之地,你敢肯定他们就一定在自己房里不曾出去?!” 应准道:“姑娘若不信,大可以传他们来问。” 杜蘅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唤道:“阑姨,你去传话!” “不必了。”话音一落,就看见靳天择与庄颜景忪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门,眼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你有什么话想问?” 杜蘅皱了皱眉,冷声道:“刚才我来此查看,见到一人先我一步来翻查东西,所以怀疑有人想来毁灭证据。偏偏应管家说,没有人来过这儿,我就奇了,难道我眼花了?!” 靳天择沉默了一下,“那你查到证据了?” 杜蘅举起手中的纸张,“这就是证据。幸好我来得及时,他还没来得及毁灭。” 庄颜冷笑道:“你如何肯定那先前来的人,不是来制造证据,而是来毁灭证据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在你来之前,这屋子里绝没有一星半点附子的味道!” 杜蘅心一沉,冷冷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何人做证?!” 庄颜勃然变色,不屑道:“我不需要谁做证,你们要信就信。不信就是自寻死路!” 靳天择转眼看向容上省,冷冷道:“三位大侠的意思,也相信那白无及无辜了?” 容上省道:“阿蘅姑娘的推断不无道理。老实说,到现在为止,老夫也很难相信白公子是做这等事的人!” 司空一断点头道:“不错!他若想害诀儿,易如反掌,没必要做这种勾当。” 靳天择又看向风行远,他一语未发,冥思若想。于是问道:“风大侠呢?”风行远如梦初醒,连声道:“这个……在下确很难断言……” 话未说完,就见一小厮飞快地跑来,附在春分耳边细语几句。她的脸色变了变,快步走到应准跟前道:“应管家!诀公子的病又犯了!” 众人一惊,立刻往另一边的客房冲去。只见司空铮站在屋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连连大叫:“快,快,快去请白无及啊!” 杜蘅回手抓住锦阑,连声叫道:“阑姨你快去叫白公子来!” 庄颜走到床前,见司空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已经命悬一线。她心中暗动,正想上前去替他把把脉,却被司空铮拉住,“庄管家!还是等白公子来了再说!” 庄颜脸色一变,甩手就走,应准连忙上前扯住她,低声道:“你不能走,先看看。”庄颜咬了咬牙,深知这其中厉害,不能意气用事,只得将胸中之气气生生压住。 杜蘅见司空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轻声安慰道:“司空伯伯别着急,白公子肯定有办法。” 司空铮连连叹气,“唉!这孩子自小就落下这个病,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后来要不是遇到白公子,他这辈子怕都出不了门!” 听他说及往事,杜蘅不禁心中刺痛,这与当初的自己多么相似啊!如果没有白无及,她恐怕也一样活不了多少吧?!她沉默着后退一步,看着床上的司空诀,好象看着从前的自己,忽然悲从中来。人命原来如此脆弱,生死只是一线之隔。 只听司空铮又道:“那些普通大夫哪里会冶这种病?都说没冶没冶,肯定活不过十八岁!哪知白公子一看,便对症下药,细加调养,好容易二十了,却没想到,竟遭好人暗算!” 应准忽然道:“那旁的大夫可有看过白公子的方子?!” 司空铮道:“有个大夫看过,说可不得了!那药明明是害人的,怎么能医人?!我笑他学识浅落,哪懂得药物相生相克之理?诀儿服了五年药,不也好好的?!” 杜蘅忽然心中一动,不觉道:“大夫为何说那药害人?!” 司空铮皱眉又道:“他懂什么?见有毒药在内,就觉得会死人!白公子曾说过,毒药也是药,只要用得恰当,自然也能救人!我觉得有埋,诀儿这些年身子渐好,不就是明证?!” 杜蘅果断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就更加想不通白公子有什么理由再来害诀公子了!” 司空铮愣了愣,连声道:“老夫也不信白公子会害人,只不过……” “只不过有所谓的证据,所以你们不信也不成!”杜蘅冷笑道:“只可怜他已为阶下囚,却还要三番五次出手救你儿子!”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一时无语。只听靳天择忽然道:“如果白无及这次真能救得了司空诀,那换药之事,就此作罢!” “当真?!”杜蘅眼露欣喜,那一抹微淡的喜色,却不觉刺痛了靳天择的眼晴。 正说着,白无及已经进了门来,众人正想上前客气几句,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先看看诀公子!”他径直走到床前,为司空诀把脉,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看向司空铮道:“令公子按时服药了吗?” “服了!”司空铮连忙将药渣取来,递给他看。 白无及仔细地看了看,面色微沉,“这药是谁去抓的?” 第六十八章 画白 “是我。”庄颜冷冷道,“按你开的方子抓的药,有什么问题?!” 他声色未变,“我开的方子呢?” 司空铮连忙取出方子来,递了过去,他扫了一眼,又看着庄颜道:“庄管家确定是照方子去抓的药?” “当然。”庄颜声音发沉,已有了疑虑。 白无及看向容上省道:“容大侠,你也是精通药埋的人,请移驾来看看。” 容上省立刻上前看了看方子,又细细地查验药渣,疑道:“这……方子里有一味五加皮,但药渣中却是香加皮。这两味药看似相似,实则功效完全不同。五加皮子肝肾温寒有益,而香加皮虽有强心作用,但剂量过大,只会导致中毒和心力衰退!” 司空铮惊叫出声,连连道:“怎么会这样?!庄管家!”他怒目相视,“我们与你有何怨仇?竟然害我诀儿?!” 庄颜愣住,“我与诀公子无怨无仇,害他作什么?那药是我亲自抓的,是五加皮不会有错!” “那这药渣如何解释?”白无及面色沉静,声音冰冷。 庄颜怒道:“单凭药渣就断定我害人,是不是太儿戏?药虽我抓的,可是熬药端药之人却不是我!” “说得没错!可是你,不也单凭一张纸,就断定我白无及害了司空诀?!” 他目光灼灼,紧盯着她,“你若想证明自己清白,也找出证据来!” 庄颜怔住,旋即冷笑:“原来你想说这个!好!应准,今日是何人煎药给司空诀?” “是我。”应准的语气竟有一丝苍冷。 众人都愣了。庄颜的眼晴里浮出不置信的神色,“是……你?!还有谁?” “没有了。”他一向自恃冷静如钢,此刻却也禁不住沉下脸色,“你将药交给我,我便煎好端来,中间没有任何人动过这药!” “你看着他服下?”庄颜紧紧地盯着他,始终未变的脸色,终于有一点发白。 “是。”应准沉声道,“我也怕中间会有差错,因此未曾假手于人。”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白无及半晌方道:“既然如此,庄颜与应准,皆有嫌疑。你们以为如何?” “慢着!”庄颜冷眼道:“药煎好后,药渣放在何处?” 应准略略一怔,答道:“药渣一直都在屋内,除了司空铮大侠之外,没有旁人在。” 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朝司空铮望去,他急红了脸,直叫道:“我一心看着诀儿,哪去管什么药渣不药渣?!” 庄颜低头道:“你云居的人,可曾有人进来过?” 应准缓缓摇头,眼光有一刻的灰败。庄颜失望道:“不可能啊,这药……” “这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就是你。”白无及冷冷道,“药是你抓的,应准不通药理,根本不清楚两种药的不同。即使是要换,也不可能换得那样干净,单挑一种药来换了。” 庄颜猛地盯着他冷笑:“不错,你的怀疑的确有理有据,我只想知道,白公子接下来想怎么样?!” 白无及沉了眼,却有一丝笑意:“我想怎么样?也许,应该问问司空大侠和靳庄主,想怎么样?” 司空铮气道:“这件事你庄颜脱不了干系,靳天择,你说个话!” 靳天择看着眼前的一干人,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相信是她换了药,那就交由你们发落。” “我不信。”说话的是应准,他的脸色铁青,转眼看着司空铮道:“我绝不信庄颜会害诀公子。她也没有害他的理由!” “那么我就有害他的埋由?!”白无及似笑非笑,平静地看着他,“照你这种推断,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害他的理由!” 应准皱眉道:“我们怀疑你,是因为有证据证明你动了手脚,而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庄颜换了药。就算药是她抓的,也不排除有旁人介入的可能。” 白无及淡淡笑道:“应准,你们所谓的证据,也不能排队有旁人动过手脚的可能,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我知道,你对庄颜有意,极力袒护情有可原。不过,被一时的感情蒙蔽埋智,而失去正确的判断,却会遗恨终生!” “白公子!”他打断了他,沉了脸,不满道:“应准不否认,对庄颜有意。但是应准一向恩怨分明,从不因私忘公!庄颜是什么样的人,在下非常清楚,她绝不可能做这等卑劣之事!” 他那一句“对庄颜有意”,惊煞了在场的所有人。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众人都看得出他对庄颜的感情,但他如此坦然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一切,却不得不令人吃惊。这个时候承认自己的心意,显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庄颜也愣住了,她苍白的脸色,此刻没有半分红晕,却是愈加地苍白。 应准又道:“在下愿意以性命相保,庄颜绝不是换药之人!”他声音朗朗,在整个院子里回荡,仿佛在极力说服所有人都相信他。 “应准!”开口的是司空铮,“如今诀儿命在旦夕,你竟然还袒护他人!我真是看错了你!自从你进了这流云山庄,心就变了!” 应准一愣,连声道:“在下绝无二心,但正义公理,也不能轻废!” 司空铮怒道:“若你真讲公理,就该和我们同一阵线!如今证据就在这里,药不是你动过的,就只有庄颜!你被那妖女所迷,百般袒护,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 应准惊得喘了一口气,连忙道:“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司空大侠的意思是,你是他们的人,他们要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就照做,别唧唧歪歪地跟他们唱反调。”景忪忽然笑起来,众人都是一愣。他自从出现,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终于开口,却如同玩笑一般地不正经。 应准住了口,瞪着他说不出话。 景忪叹了口气,笑道:“你这人不仅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开窍!枉你有一身好本顾,司空家每个人都希望你能出力。可惜啊可惜,你老是不跟着长辈的脚步走!以后别说是成大器,就算是能有所作为,恐怕也难……” “应准从不是贪图名利之人!旁人不知,你何必说些话来挖若我?”他脸色愈沉,如钢石一般的轮廓,让人心情沉重。 景忪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说道:“行啦,你这个时候跟他们对着干,不是自讨没趣?这事蹊跷,不是庄颜就是你,反正你们两个当中,得有一个来认罪,否则,万一这司空诀公子一命呜呼……” “景忪!”开口的是风行远,脸色有些难看,“别胡说!” 景忪扁了扁嘴,“我可没胡说,我说的是真话。总之你们两个现在嫌疑最大,他要是真死了,总得有人陪葬,是吧?”他虽在笑,眼角的余光,却很冷,竟轻轻地向杜蘅瞟去。 感觉到他的目光,杜蘅心中微沉,皱眉道:“这件事的确很怪,还要再查。靳庄主以为如何?” 靳天择不答反问:“以你之见?” 杜蘅微怔,他在问她的意见!难道他当真肯将主动权交还给自己?虽有一分疑虑,仍然轻声叹息,“既然庄管家的嫌疑最大,不如先关起来,查明真相再行判断。”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做主?”景忪不客气地打断她,“庄颜是衣轩的管家,你是衣轩的婢女,于情于理,都不是你说了算。” 杜蘅一愣,虽然他的话说得不温不火,却明显有挑衅之意,当下沉了脸,不快道:“我是什么身份勿需景管家操心,既然靳庄主问我,我便有话直说,景管家何必多心?!” 景忪挑眉轻笑,若有所思道:“原来你竟然还有这个本事啊?!看来我真的小瞧你了。当初你进来的时候,庄颜一直跟我说,你不简单。我总也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有点开窍了。原来以前那些怯懦胆小一无是处,不过是做给我们看的!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还是你已经笃定要做回这里主子,所以愈发地自以为是了?” 杜蘅心下一紧,冷声笑道:“景管家太看得起小女子了。我不过就事论事,你一定要这样想,我没有办法。” 景忪状似无意地笑道:“是吗?那你处处维护白无及,可是对他也有意啊?!” 见他步步紧逼,杜蘅不由得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忪故作讶异地睁大了眼晴,“我就这个意思啊,应准为庄颜说话,你们就说他公私不分。那你,明里暗里都袒护白无及,算不算也是公私不分?” “胡说!”她红了脸,咬牙道:“我有证据在手,怎么算是公私不分?景忪你在胡搅蛮缠!” 景忪砸了砸嘴,笑道:“你的证据,就是那些纸张吧。你一定想说,因为棉棉可能无意将附子的药末倒在纸上,因而所有的纸张都有附子的味道。如果是白无及想害人,定然不会把所有的纸张上,都染上附子。所以,这件事,始作俑者,最大的可能就是棉棉。只因她被小让杀了,小让也死了,因此,白无及就是被陷害。” 杜蘅瞪着他,忽然说不出话了。深知景忪这人最为圆滑世放,比之直性的庄颜应准更难应什。只是他突然出来发难,却不知到底是在为应、庄二人解围,还是在有意跟她唱反调? 景忪漫不经心又道:“此后白无及又多番救了司空诀公子,因为他害他的动机就愈加站不住脚。而庄颜这药,除了她就只经了应准的手。应准是司空家的人,断不会害自己人。所以唯一有机会换药的,只有庄颜。她一向谨慎,绝不可能会让人钻了空子。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自己动了手。不过我觉得奇怪呀,她既然谨慎,怎么会做这样一件容易让人识破的歹事。即使是做了,也不可能将药渣留着等人来查。是吧,白公子。”他忽然转向白无及,笑意淡淡,眼中如玉一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白无及微微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也可能她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快来查药渣,来不及处理掉。我也不是断定就是她做的,但不论如何,在没找到别的证据之前,庄颜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 景忪点头道:“嗯,既然这样,为示公平,不如请庄主也将庄颜关起来,那白公子就不会想不过了。” 杜蘅呆了一呆,这说了半天,他不是还和自己一个意见吗?这景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正在犹疑,只听景忪又道:“只不过庄颜是衣轩的管家,她要是关了,谁来管衣轩?还有,即使要关,关在何处?”她心头一冷,正要说话,只听靳天择低眼道:“这事,杜蘅处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可能就是云峰的女儿,但是没有正式恢复身份之前,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尽管疑虑重重,但没有人说话,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靳天择做的决定,绝不会更改。这其中缘由,只有庄颜明白,她心里本来已经冷得如三九严寒的冰雪天,苍凉而麻木,却因为他这一句话,突然间苏醒了过来。 杜蘅抬眼看向她,那个脸色苍白如鬼的女子,这一刻,即使是说不清道不明,却依然孤绝傲气,不肯为自己解释半分。她的父亲,显然不会为她说话。为了一个不贴心的女儿得罪司空家,是绝不可能的。靳天择,只看证据,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维护她。她突然想起武林大会自己受伤时,曾与这个女子那样接近,只因彼此的心,都孤独得象一个游魂野鬼。偶尔遇到了一个同类,竟然莫明地从对方身上,汲到一丝暖意。明知那暖意的虚无空泛,却无法阻止自己去靠近。她替她冶伤的那一刻,两个心灵出奇地一致相通,只是这种感觉,除了亲身经历的人,没有人懂得明白。 杜蘅低头叹息,慢慢走到她跟前,低声道:“你先回青花苑安置,没事别出门。这件事查清了,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微微一震,显然有一丝惊讶,瞪着她道:“你来查?” 杜蘅想了想道:“如果有人帮忙当然好,没人查,我就来查。” 庄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置信,旋即沉声道:“你确信自己能找出真相?” 看到她眼光里的疑虑,杜蘅莫明地怔了怔,“我无法确信。但我会尽力。我也觉得,你不象是做这种事人。但……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 庄颜低下头,暗自嘲笑:“真没想到,此一时彼一事洌当初你进来时,我们千方百计,想找你的差错。如时移势易,我居然也有仰仗你的一日!阿蘅,”她又抬头看她,瞳仁深处有灵光一闪,“希望我当初没有看错你。你若真想查这件事,不如就从司空诀身上入手。”说完,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地走了出去。那飘飘轻舞的白衣,忽然晃花了杜蘅的眼。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低头,脑子里隐约有些奇怪,庄颜让她从司空诀身上入手,却不去细查出入云居的人,是何意思?转眼看见白无及坐在一旁,眼光仍然在司空诀身上,不由一愣,问道:“白公子,诀公子的病情如何?” 白无及淡淡道:“暂时稳住了,这一个月要细加调养,再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司空铮闻言面色一白,立刻道:“白公子,诀儿的命就在你手里了!请你一定要好好为他调养!” 他说得又急又切,满面的期待恳求之色。白无及却无奈笑道:“我如今还是阶下囚呢,如何帮得了你?” 司空铮急道:“白公子说哪里话!我绝对相信白公子不是那等害人的无耻之徒。诀儿的病一向是公子在冶,五年来从未有差错。在下信得过白公子!”他奔至司空一断的面前,“大哥!你也相信白公子的为人!他不会害诀儿的!” 司空一断脸色阴睛不定,半晌方勉强点了点头。司空铮大喜道:“既然这样,诸位以为小儿换药之事,就此了结了,如何?” 风行远与容上省面面相觑,竟出奇一致地没有答话,只往靳天择看去。司空铮又道:“靳庄主,小儿的药,极可能就是一场误会。如今棉公子不在了,实在难以对证。如今白公子儿次出手相救小儿,要我再怀疑他,我真是做不出来。还请靳庄主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再不要追完此事。” 靳天择冷冷道:“你儿子的命,在你的手里。我管不了。你既然要信他,我也没办法。” 司空铮面色一喜,“这么说,你同意就此结案?!那好,我想让白公子来云居为小儿调养身体,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靳天择目光微闪,点了点头。司空铮随即抓住白无及的胳膊,叫道:“太好了!白公子你已洗清嫌疑,可以安心为小儿冶病了!” 白无及没有答话,只是看了看杜蘅,笑道:“不管如何,这件事,应该要谢的人,是你。” 杜蘅只觉得他温柔的目光,快要陷进自己的心里,不由得略略慌乱,连忙低下头道:“你太客气了。我不过是略尽绵力。” 白无及笑道:“你愿意尽力,我已满足。阿蘅……” “事情既然了了,就这样决定。阿蘅,回去。”靳天择突然出声,上前欲拉她。 杜蘅正想说话,白无及忽然站起身道:“慢着。” “你还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靳天择没有理他,径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白无及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杜蘅回过头对着他微微摇头,他眼光暗了暗,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靳天择还未走出门口,就听见景忪道:“庄主,那衣轩现在归谁管?”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应准事多,你先暂代吧。” 景忪咧嘴笑道:“那行。不过你别嫌我事多。”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杜蘅一眼,仿佛别具深意。杜蘅的心,莫明地一跳。 白无及恢复自由之身,仍然住在梵音阁中。景忪说,反正云居多事,应准也忙,白无及就不必再去添乱。这理由听起来多么牵强可笑,可是却没有人反对。就连靳天择也一个字没说。杜蘅心中虽疑,却没有多问。庄颜在青花苑房中软禁,除了红尘每日送饭,不见外人。杜蘅曾几次走到门口,终没有进去。白无及指证庄颜换药害人,与她当初指责白无及,如出一辙。这件事她隐隐觉得似有内情,却一直无法探究事情真正的核心。而司空诀在白无及的照料之下,病情平稳,身体渐渐好转,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于是,百般无奈,这件事便下意识地搁置下去。 靳天择呆在衣姿楼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整天都不出去,有时便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不发一言。杜蘅愈加沉了心,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一到,他便再无埋由拖延下去。 如此过了一月,司空诀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以下床缓慢走动。对手自己病倒前的事,他脑子里一片茫然,毫无印象。司空家对换药之事闭口不谈,只说他病情反复,经白无及妙手回春,已无大得。杜蘅心头感慨,虽说这司空诀不是长子,却得尽了亲人的疼爱。能活到这个地步,也无遗憾了。 换药之事一直查不清,三大家主不愿再逗留,纷纷告辞。景忪百般挽留,但司空一断与风行远都以家中有事为由,决意第二天起行。容上省因庄颜之事尚未了结,犹豫再三,终于答应留下。他沉思良久,慨叹道:“老夫有一个不情之清,希望各位能答应。” 众人点头,风行远道:“容大侠请讲。” “不管是不是她,我都希望靳庄主能答应,让我带她回容家。她不认我,我却不能不顾。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血。”他说得愁眉深锁,似有万千心结沉都其中,此生都解不开。 风行远叹道:“如此也好。好在司空公子已无大得,我们三世家同气连枝,这等事实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司空铮连忙道:“只要诀儿没事,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她是你的女儿,资质过人,带回去好好管教,将来定能成器。” 容上省默然点头,众人这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午后的梵音阁秋色怡人,小鱼儿已经好多天没来了。这些日子,师父师母都忙,没人理他。好容易今得了消息,让他上来,他兴奋得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把那先前练过的功,写过的字,都仔仔细细地复习了许久,写了几大篇,就等着一会儿拿给师父师母看。 青儿带他出了迷途,就听见有人唤:“青儿!你娘说找你有事,赶紧过去瞧瞧。” 青儿连忙应了一声,转头对小鱼儿道:“我先走了,这儿的路你自己认得。自己去吧。” 小鱼儿笑道:“好。谢谢青儿姐姐。”他大步朝那木屋中走去,一会便到了廊沿前。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他顾自喃喃道:“师父师母还没来吗?那我自己先练会算了。” 说着他跳到后院中,煞有其事地练起功来。一招一式虽无威力,却也象模象样。练了一会,他有些累了,终不改顾皮本性,跳到草丛中去躺着玩。今日千后有风,阳光不现,格外地凉爽。小鱼儿看见不远处有只蚱蛙一闪,心下一喜,立时玩心大起,扑过去就抓。谁知那蚱蜢也狡猾得紧,眼见他手已到,却扑腾一下又闪开了。 小鱼儿叫道:“嘿!跟我玩捉进藏?看我不抓住你!”他连扑带滚地追了上去,不觉已追到草丛边上,双手一拍,那蚱蛙果然被他抓住。小鱼儿大喜,兴奋得翻身打挺,就想跃起来。谁知脚下有块泥土竟然是松的,他猝不及防,立时脚底一滑,立刻“哎哟”一声摔了下去。咕略咕咚地朝前滚了儿圈,才浑身酸痛地趴在了地上。 “你是谁?”惊疑的声音响起,小鱼儿一愣,连忙爬起来仰头一瞧,只看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那男子面无表情,却生了一张阴柔无比的脸。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他还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小鱼儿扁了扁嘴道:“你又是谁?这里是衣轩,你怎么进来的?” 他的眼光沉了沉,盯着他没说话。小鱼儿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样之感。他忽然嘻笑道:“让我想想,你是不是景管家新调去青花苑的人?怎么我以前没见过你?”说着,他佯装无意地转过身,看了看自己摔下来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比三人还高的坡地,不由得暗叫不好。口中却仍然笑道:“喂,你知不知道怎么上去啊?一会师父找不着我又要骂我了。” “你师父是谁?”他终于开口了,声音软软的,跟他的样子一点也沧碱调。 “咦,你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小鱼儿的荣誉感顿生,拍了拍胸口道:“流云山庄谁不知道靳庄主收了我小鱼儿为徒啊?!哦,是了,你不知道我就是小鱼儿吧。”他笑嘻嘻地,却暗暗地后退了一步,“你不上去?那我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跑。 忽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杀。” 小鱼儿只觉得后背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巨痛,立时呼吸顿止。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下意识地转身,想看清杀了他的是何人,却只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黑衣后有微微的白色在闪功。他力所不支倒了下去,眼晴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 午后的梵音阁仍然安静。慢慢传来青儿的声音:“小鱼儿,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杜蘅叹道:“算了,也许他一时兴起,又跑哪儿玩去了。” 青儿急道:“都怪我,当时只顾着自己的事了,忘了跟他说一定在这儿等着。这下可好,庄主让带人过去,人都找不着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杜蘅淡笑,“小孩子心性不定,随他吧。” 青儿急得快哭了,“我找不到人,庄主那儿如何交待啊?” 杜蘅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牧马场看看,没准他见我们许久未来,一个人先回去了。我在这里等,若他来了,就派人去通知你。” 青儿连忙应了,举步就走。杜蘅站在廊沿下,四周安静下来。她思绪有些乱,似乎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白无及从屋内走出来,淡笑道:“在想什么?” 她蓦地回过神,连忙笑道:“没什么。就是小鱼儿不见了。以前他午后都要来这儿的,靳天择教他武功,我教他练字。自从你出了事,他就没上来了。今天好容易想让他来,以免从前学的都荒废了。想不到这孩子这么贪玩,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对了,你看见他了吗?” “小孩子?”他低头思索,“多大的孩子?” “十二三岁了吧。”杜蘅笑道,“你一直在房中吗?” “嗯,”他微微点头,又叹气道:“方才好象是有个孩子来了,我见他在后院练功,还奇怪了一会。后来看他的武功套路又与靳天择相似才明白了几分。不过……我翻医书去了,他去了哪里就没留意。” 杜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又笑道:“那孩子就是爱玩,算了,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对了,诀公子的病,真的没事了?” “没事。已经大好了。不过以后不能停药。他这次身体受了大创,要调养如初,至少还得一年半载。” 杜蘅沉默地低下头,犹豫着又道:“你……真的相信是庄颜把药换了吗?” 白无及眸光微闪,笑道:“我只是怀疑,没有确定。事实上她是最有可能换药的人。” 她沉思良久,“就表面上看,她的确最有可疑。但是实质上来讲,她却最没有可能。” “为何?”他隐有讶异。 “庄颜是三大管家中,最忠于靳天择的人。她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以靳天择和流云山庄为重。首先她与司空家无怨无仇,没有害人动机。其次,若是司空诀真的死了,流云山庄定会背负骂名,她不会这么做。退一万步来说,她那样谨慎细心的人,即使要做,也断不会将证据留在那里等你去看。”白无及轻声笑道:“几月不见,你真令人刮目相看。这分析条理清楚,舍情舍理。只是就算你说得对,却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做的。而且你好象忘了一点,就是她也很讨厌我!” 杜蘅微怔,“她……讨厌你?” “不错。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证明我有罪,却因为司空诀屡屡犯病,而又不得不求我出手。如此……她终不能将我定罪,反而让我脱了罪。那么她极可能对司空诀产生怨怼之心!” 杜蘅想了想又道:“你这话若是说别人,我定然觉得有理。可是庄颜……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当初我也不能明确证明你无辜,可是人都有心,懂得分辨是非,所以三大家主并没有为难你。庄颜这件事,想必也能了结。” “你真的这么想?”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是。庄颜这个人,除了心思细敏,常常能捕捉常人不能觉察的细微之处。她是靳天择最好的左右手……” “所以我们必须先除了她。”白无及打断道,“难道你忘了,来这里做什么?” 杜蘅心头一沉,“我没忘。可是我不想伤害无辜。” “庄颜是否无辜负,现在断言为时过早。就算她无辜,也不能留下。不如你及早让容上省将她带走,不就一了百了了?”他虽然在笑,眼光却已冷。 杜蘅怔住,这时的他,与印象中飘香谷的他,那样接近,身后的木屋,屋前的芳草,所有一切,让她恍然错觉,以为自己不是在梵音阁,而是在飘香谷! 见她不说话,他敛了眼光,上前淡淡道:“怎么?不赞同我的说法?”她低下头,“不是。这些年你帮我教我,一心想我回来,取回自己的东西,找到当初的答案。我很感激你。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这里的人,表面看来个个都神秘莫测,内心却都纯良火熟。有时候我真的很迷惑……很怕自己会做错。” 他脸色微沉,笑道:“你怕什么?如果他当真没有做错,你就更不用怕。” 杜蘅抬起头,微微笑了,“你说得对。也许是我想多了。”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又道:“阿蘅,我有点好奇,在你心里,到底是希望他就是凶手,有朝一日原形毕露,还是希望他不是凶手,重新与他再温旧梦?!”他直直地盯着她,眼光中充满了探究之色。 “为何这么问?”她有些惶惑,避开了他的眼光。 白无及轻叹一声,上前轻轻揽住她,“我也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心里,究竟是在意我多些?还是想着他多些?!” “我……”她茫然若失,心里的答案,竟然是空的。 白无及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她愈加慌乱了起来,咬住下唇,喃喃道:“你不用问我这个。你知道的,不管是不是他,我跟他,都再无可能。” “当真?”他似乎有一点漫不经心,不信的意味却很明显。 “嗯。”她仿佛下了决心一般,“等事情了结了,我跟你回飘香谷。他的事,我不想再理。” 他轻笑,扶着她的发,“又犯傻了,你是这里的主人,为何要离开?”杜蘅不自然地别过头,“我不想留在这儿。这儿实在是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我还是喜欢飘香谷,简单又舒服。流云山庄虽然名为天下第一庄,我却没那个本事,真的管好它。”也许当年母亲父亲没有错,靳天择的的确确是个人才。他接管流云山庄后,虽然眼晴瞎了,这里却没有半分凋零,反而愈见昌盛。想到这儿,她不觉黯了神色。 白无及叹道:“可是你不能放着祖上的基业不管啊。真要这样下去,如何去见你的父母?” 杜蘅愣住,内心忽成一团乱麻。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但前提是,你愿意让我帮你。”白无及的话平淡从容,没有半分不妥。 “你……愿意帮我?”她吃惊地抬头去看他,印象中他那样清淡不问世事,曾经他连多想一下都没有就放弃了她,可是如今,他却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只为了帮她重建家园?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白无及失笑,“怎么,不信?觉得我不可能放弃飘香谷的一切?” 杜蘅思绪瞬间转过万千条,脑子里隐有白光一闪,却快得让她抓不住任何有用的讯息。只能怔怔地看他,仿佛转不回弯来。 白无及叹息一声,“我所做的一切,以后你自会明白。阿蘅,我此生只剩下一个愿望,就是将来能与你在这里,白头偕老。” 她忽然埂住了喉咙,这是她认识他以来,所听到的,唯一一句真正意义上的情话。从前不管他是冷是淡,是好是歹,都不曾对她表露过半分情意。她蓦地转过身,只觉得眼晴都湿润了。赶紧深吸一口气,生生地将那泪意逼了回去。 他伸手去拉她,她却有一分挣扎。这儿年来的委屈在一刻爆发出来,惊人地执拗,不肯轻易让他得手。白无及半强迫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相信我。我从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说过这种话。你是唯一一个。” 杜蘅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廊沿底下,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时光就唯愿停留在这一刻。 忽然极来一声尖厉地叫道:“快来人哪!” 杜蘅惊然一惊,那心底里被压住的不详之感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她立刻朝着那叫声奔了过去。 奔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浮光危影 小鱼儿死在梵音阁的坡底,鲜血染红了一片芳草地。整个阴沉的下午,都变成了红色。杜蘅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身子晃了晃,眼晴突然就模糊了。仿佛看到当年的父母,也一样倒在血泊之中,鲜艳的红色和刺鼻的腥味,迅速将她袭倒,她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靳天择坐在床边沉思。他脸色阴沉得有几分可怕,仿佛绷紧了弦,一触即发! 杜蘅坐起身来,内心空得难受。“小鱼儿……” “他死了。”靳天择的口气如冰。 “谁杀了他?”杜蘅声音止不住发抖,那样乖巧的孩子,那样年轻,竟然就死了?! “我让于谦把小鱼儿顾回去葬了。”靳天择冷声道:“杀他的人,是花影使。” 杜蘅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与他交过手,他的武功路数,我最清楚。从背后一招致命,精准无比。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他,怎么会进来的?”杜蘅慌乱了,手心里不觉捏出汗来。 “我也想知道。衣轩四周遍布阵法,普通人要进来,根本不可能。就算是进来了,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靳天择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回头看着她道:“你当时在梵音阁,有没有发现什么?” 杜蘅缓缓摇头,努力地思索,但脑子里空白一片。除了白无及,她根本想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她低叫一声,懊恼地抱住了头。 靳天择的脸色又沉了。忽听见景忪在门外叫道:“庄主,于谦想把小鱼儿送回老家安葬,待来请示。”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脸色严肃的景忪和一脸灰败的于谦。中年丧子,无疑是人生最大的痛若。 “你确定要送他走?我可以为他在后山修建陵墓。不论如何,他与我终归有师徒名份。”靳天择低沉的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若涩。 “多谢庄主,只是家中还有老父,一向疼爱这个孙儿。我想……送他回去,与父亲做伴更好。”于谦的声音沙哑,难忍悲痛。 靳天择无声地叹息一声,“好吧。那你去吧。景忪,派人相送,务必安葬好了再回。我赠他一对玉佩,四套华服。还有随葬品,你去安排。” “是。”景忪应了一声,拉着于谦走了。 远远地看见于谦在抹泪,杜蘅的心不由微微刺痛。失去亲的人痛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她喘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查。”靳天择冷冷道:“当天进出梵音阁的人,一律彻查。” “你认为,花影使隐藏在他们中间?” “有可能。”他开始来回地踞步,眉头皱得死紧。仿佛有着无数解不开的进题,令他困惑。杜蘅心头一沉,自认识他以来,还不曾见过他如此严肃没有把握。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已经严重得超出她的想象。 “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真的没有任何异样?”靳天择不死心地盯着她。 杜蘅凝神细想,“当时阑姨说想找青儿来给她些东西,青儿很快变来了,进了衣姿楼就说小鱼儿到了。你不是说,让小鱼儿去后山?我就和她一起去了梵音阁找小鱼儿。我们到了那儿之后,后院一个人都没有。我怕他又回了收马场,就让青儿去瞧瞧。然后,白无及来了……”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一顿。 “他也在?”靳天择眯了眯眼。 “嗯,他说曾见到一个小孩子在后院练功,看出来他可能是你徒弟,因此没有管他,一直在房中看医书。直到我去了……他不知道小鱼儿何时走的。” 靳天择暗沉了眼,“他见了小鱼儿!” “是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何时走了,又为何走了。”杜蘅叹气。 “以他的武功,若是小鱼儿被杀了,他不可能毫无察觉。中间那么一柱香的时间……” “你怀疑……他?”杜蘅瞪大了眼,极力分辨道:“不可能的!小鱼儿与他根本就不相识,怎么会杀他?” “我没说他杀了他!”靳天择冷眼扫去,隐有一丝痛惜,“我一早就说过了,是花影使杀了小鱼儿!”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显然有些激动,胸膛不住地起伏。 靳天择收敛了眼光,转过身,默默地倒茶,递过去:“我是在想,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只是当时没有在意?” 杜蘅没有接杯子,硬声道:“他说自己在房内看书,想必没有留意。这也不奇怪。” 靳天择长长地叹气,沉声说道:“花影使莫明其妙进了山庄内杀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小鱼儿可能无意间看到了他,就算是这样,我却想不通,他为何要杀他?一个小孩子,即使是看到他,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也许……也许小鱼儿还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杜蘅胡乱地猜想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靳天择目光微闪,冷冷道:“以花影使四大杀手之首的身份,除非是万不得已或是得主人令,否则绝不会轻易出手,更何况是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 他杀了小鱼儿,就等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她的声音竟不自觉地颤抖。 “武林大会上挟持你的人!”靳天择目光灼灼,直看向她,“极可能就是易了容的他!”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砰砰急跳不止,惊惶不安道:“是他?怎么可能?” “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本事就很惊人了。连景忪追到后山也追丢了人,这真是绝无仅有的事!”靳天择浓眉深锁,“我怀疑,他一直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啊?!”杜蘅惊叫出声,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总是来去无声无息,这里的任何屏障对他来说,似乎毫无作用。除了他已身在此中,还有什么解释可以想得通?” 杜蘅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冷得有些微微打战。第一杀手难道一直就在这前后左右的地方,一声不吭地冷眼看着他们?这情形光是听起来,就足够让人心惊胆寒! “那照你们这么说,他若是想杀我们,随时都可以?”杜蘅只觉得牙齿都快要发抖了。 “那倒未必。花影使萧文生性孤傲,只听命子引魂宗主,不会随意杀人。就是不知道小鱼儿到底看见了什么,让他会下手杀他!”靳天择走到她身前,将她手里已经凉了的茶取出来,另塞了一杯到她手里。 杜蘅下意识地仰头就喝,微温泌脾的茶水下了肚,心神似乎镇定了些。一想到小鱼儿,眼泪又禁不住涌进了眼眶。她喘了一口气,强自逼回泪意,说道:“一定要把那个花影使找出来!小鱼儿,死得太可怜了。” “你真的想查清这事?”靳天择盯着她。 “是。我不能让小鱼儿不明不白地死了。”杜蘅终于恢复了冷静。 “好!我建议你,从白无及开始。”他的神色极为认真,没有丝毫的嫉妒怨恨,有的只是深沉难懂的眼光。杜蘅怔了怔,低头道:“为何?你说了,不是他杀的。” “他不动手,不代表,他不知情。如果杀小鱼儿和挟制你的都是花影使,那么白无及与引魂招便脱不了干系!”靳天择冷冷道,“除非你早已中了他的毒,一天不看见他亲手杀人,便不会相信他不是好人。” “别说了!”杜蘅内心已沉,站起身,将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而你是什么人,世上,又有儿人清楚?” 靳天择微愣,眼光却沉了。 “你说自己来自飞天岛,惊海老人已死,何人能证明?你说你是孤儿,那父母又是何人?你说你对流云山庄没兴趣,却是到底还是做了这里的主人!你说的每句话,哪句是真?教人如何相信?白无及也是孤儿,父母死子饥荒却有理有证。他师出药王谷,圣手药王人前人后都称赞他是当世奇才。他说能救的人,就一定死不了。他说救不了的,就一定活不了。他说的每句话,江湖上没有人不信。靳天择,不要怪世人都不信你,只因你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 杜蘅的字字句句,仿佛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令那片为她而仅有的柔软的地方,立时疼痛难忍。他瞪着她,冷冷道:“世人如何想,与我何干?!这世上黑白不分的人多了!我以为……”他喘了一口气,忽然说不下去了。 过了半晌,他才转过身,说道:“你不信我,不要紧。我只说一句,小鱼儿的死,与白无及绝不会毫无干系!”说完,他再没说话,大步走了。 四周安静下来,杜蘅颓然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她闭上眼晴,眼前全是小鱼儿浑身鲜血的样子!她烦燥难安,起身不停地踱步,却仍然毫无头绪。靳天择的话象一个巨大的磐石,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从恢复记忆以来,她似乎下意识地想逃避某些事情,刻意想撇开那些东西,不去细想。只因为她也害怕,害怕这世上,原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周围所有的人都不是她所认识的那样! 一夜过去,她完全没有睡着。清晨时呆呆地望着泛白的天空,心里说不出的压抑难受。 门咬呀开了,锦阑端着饭进来,低声功道:“好歹还是吃些,身子好了才能做事。” 杜蘅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阑姨,我没胃口。你撤了吧。” “唉!”锦阑连连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老糟蹋自己的身子?!也怪了,这才多久,山庄里竟然死了两个人!唉!真是造孽!” 杜蘅心头一动,棉棉……小鱼儿……都是被引魂招的杀手杀死。但杀手杀人的手法却未见高明,总有蛛丝马迹。她想了想,翻身坐起来道:“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啊?!”锦阑吓了一跳,连连道:“小姐!还是别去了。” “那你留下,我去。”她打开门就走了,完全不理锦阑在身后叫她。一直走到那片坡地旁边,她开始细细地打量四周。小鱼儿纵然顾皮,也知道山庄里规矩森严,绝不会到处乱闯。他如何会到坡底去的?杜蘅试着往坡下走去,那坡地起到下面就越发地陡峭,最后终于脚底一滑,坐倒在地。杜蘅一慌,连忙试着去抓身后的青草,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料那草分外松软,一抓便断。她立时失了重心,滚了下去! “哎哟!”她叫了一声,掉到了坡底。好在心里有准备,摔得不重。她连忙爬了起来,四下打量。这坡底不宽,地上的血迹仍然还在。杜蘅不禁心头一痛,回眼看到自己摔下来的地方,青草有被压过的大片的痕迹,就在这一片痕迹旁边,也有青草被压的痕迹,不由皱紧了眉头。看来小鱼儿也是从上面摔下来的!他无意间摔了下来,却看到了花影使! 杜蘅在那片血迹跟前站了许久,努力克制着自己不适的感觉,细细地查看。忽然那青草地上有片泥土被抠动的凹印,她目光一亮,立刻上前拨开草,只见泥地上赫然有个印记!杜蘅心中一喜,正想再看仔细些,却听一个声音叫道:“杜蘅?!” 杜蘅一惊,回头竟看到白无及站在身后,疑惑地看着她。她连忙站起身道:“怎么是你?” 他淡笑,“我也正奇怪,你怎么在这儿。原来我们都想一块儿去了。” “你也是来查案?”杜蘅惊讶道。 “嗯,”他的眼光在四周打量,“出这么大的事,我也想知道真相如何。对了,你有查到什么?” 杜蘅黯然摇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拉过他道:“你来看看这个!”指了指地上那个凹印。 “这是什么?”白无及疑惑地盯着那片印记,那印记有点象个圈,开口在上,左边的开口略略上扬,圈不象圈,图不象图,字不象字,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杜蘅沉思道:“这是人的手指甲抠出来的。我怀疑小鱼儿可能看到了什么,断气前想画,却没有画完。”说着,她蹲下身去,将那图形牢牢地记在心里。 白无及想了想道:“但这个东西太抽象了,实在难以联想。” 杜蘅点头道:“是有点难想,但如今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凭这个来想象了。” “万一只是小鱼儿临死前觉得难受,随手抠的,我们岂不是会被误导?”白无及皱起了眉。 杜蘅叹气,“不管怎么样,也得想一想。靳天择说花影使极可能就隐藏在山庄内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不知道。或许小鱼儿能给我们一丝线索。那么许多事,都可能会找到答案。包括司空诀的药,棉棉的死,甚至……顾家姐妹遇害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她顿了一顿,想了半晌,仍然未提及武林大会上挟制自己的人。 “你为何这么说?”白无及显然有些吃惊。 “顾萧然遇害之后,我曾在依云亭下捡到一块牌子。庄颜说,那是花影使的令牌。这样想来,他若是一直潜伏在庄内,就不难解释顾潇然如何能顺利进入了梵音阁。还有司空诀的药渣,也极可能是他换的。他武功极高,司空铮一直心息在儿子身上,让他得了空子进去把药渣换了,也不是不可能。”杜蘅仿佛心中突然被点亮了,站起身来又道:“没错!一定是他!这个人太危险了,我们一定要先把他找出来!” 白无及沉默了一会,“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现在第一步,该怎么做?” 杜蘅沉思道:“我觉得小鱼儿定然是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花影使才会杀了他灭口!不如我们放出消息去,让他来自投罗网!” 白无及眼光一闪,“你想引蛇出洞?!” “不错!”杜蘅看着他道:“我们立刻回去!” 二人回到梵音阁时,景忪应准与靳天择,正在斤内议事,见到他二人,都不由自主地一愣。 “阿蘅,”最先说话的是景忪,他满面笑意,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你们都在?正好我有一事想问你。”杜蘅看向景忪,正色道:“小鱼儿的指甲里,有没有泥土的痕迹?” 他略略惊讶,笑着指了指应准:“这个你该问他。”应准冷声道:“有。你有何发现?” 杜蘅松了一口气,立刻道:“那太好了,我刚刚去坡底看过,觉得小鱼儿临死之前可能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什么东西……” “是不是这个?”靳天择慢吞吞地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上面赫然画着那个奇怪的圈! 杜蘅惊道:“正是!你们也发现了?” 应准道:“发现不难,难的是,无法破解它的意思!” 杜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主意……用这个东西,来引花影使出来!” “花影使没那么笨!一个不明不白的符号,就想让他现身?!”应准的声音很冷,自从庄颜被关了,他对杜蘅的敌意愈加明显。 杜蘅分辨道:“当然不能只是这个符号,就说……我已知道他是谁……他必然会来找我……” “不行!”靳天择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见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杜蘅有些急,“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若是知道我从这个符号里觉察到他的秘密,肯定不会安心。再者……我曾经捡到过他的令牌,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太冒险。”靳天择盯着她,“忘了上次他怎么对什你?” 杜蘅心急跳两下,但追查凶手的决心,盖过了害怕的怒惧。“上次?你如何肯定上次一定是他?总之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能抓到他,我不怕他怎么对付我!” “他未必会上当!”他还在试图说服她放弃这个想法。谁知杜蘅心意已决,“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 “我倒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应准终于开口了,“不能再让他杀人于无形,只要他真的潜伏在庄内,不论真假,他都会现身来查探。” 靳天择沉了脸,“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怎么不讲理?!”杜蘅恼了,直叫道:“这里这么多人,就你不同意!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去抓那凶手!亏你还是小鱼儿的师父!”她胸膛不住地起伏,显然已动怒。 他瞬间黯了眼色,霍地站起身来,指着她叫道:“凶手我会去抓,你,好好呆在衣姿楼,哪里都不许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气极,“靳天择你别得寸进尺!” 怒色迅速染上他的眉梢,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咬牙道:“你可以不听我的。但现在我还是这里的庄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功!” 他眼里明显有了恨意,杜蘅不免怔了怔,随即沉下脸叫道:“你敢说你这个庄主,是名正言顺得来的?!” 他震惊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敢说,我是名、正、言、顺!你父亲临死之前,亲口要我发誓,今生只要有一口气,绝不能放弃流云山庄!”杜蘅呆住。这是他第一次提及父亲死之前的情形!对于父母的死因,他一直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点讯息,即使是所有人都指责他杀了他们,他也从不解释。旁人只道他心虚,可是她的内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不,他不是心虚,他只是太高傲,不屑对任何人解释。尽管她也一直怀疑,一直不敢相信,却总是在理智与感情之间交战,难以决断。 杜蘅低头喘了一口气,困难道:“那只是你一面之词……” “你!”他迅速捉住了她,咬牙低吼:“我要这流云山庄,犯得着用什么手段吗?但凡庄内大小事务,哪样不经我手?!你父母尚在时,我早已是这里实质上的主人!” 杜蘅开始浑身发抖,不知是生气愤怒,还是往事太不堪回首,她只觉得思绪一片混乱,就连情绪也快要失控!她泣声叫道:“就是因为他们太相信你,事事都由着你,才会让你有机会……” “够了!”他终于失控,拖着她就往门外冲去。应准景忪失色道:“庄主!” “滚!”他怒喝,“统统滚出去!” 应准景忪面色一顿,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着退了出去。白无及仍然站在廊沿下,平静地看着他。靳天择道:“你,立刻出去!” “靳庄主好象忘了,在下住在这儿。”他面带微笑,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怒气,反而有点享受的意味。 杜蘅愣了愣,正想说话,靳天择却一言不发,拖着她又走。一直回到了衣姿楼进了房内,他才放开了她。杜蘅冷冷道:“你除了发眸气,就没别的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半晌方道:“你想引他出来,有几分把握?” 杜蘅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想引花影使出来,这办法,有几分把握?”他不耐地重复,皱起了眉头。那张脸冷静异常,哪里有半分怒气?! 杜蘅犹疑道:“至少也有八分吧!你……” “好。这件事你来做,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白无及。表面上,就当我不同意,也不支待你,所以,你只能一个人去做。但是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他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杜蘅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他……原来是这个意思?!表面与自己闹翻,那花影使肯定会觉得有机可乘!原来这男人的心机比自己想的要深!她低下头,顿时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却理不出个头绪! 他眼光一动,沉默着走到她跟前,想伸手去抱她,却又强忍着收了回去,只别开眼道:“花影使武功极高,就算是我,也未必定有胜算。你最好引他去梅花林,要千万小心,别激怒他。我会保护你。别跟他动手,记住了!” “你……”她忽然说不出话来。这关心那样急切直白,要说毫不动心,除非是铁人。 他终于忍不住揽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道:“任何事都不及自己的命重要。你要答应我,再不能做傻事!” 她心中一痛,往事涌上心头,让她呼吸顿止。 “你父母的事,我会给你一个阶贱。等我找到了那幕后的主人,一切都能解释。我不求你完全相信我,但在这一段时间以内,你一定要与我联手!” 她咬住了牙,却说不出话。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奢望与你重逢,就算你执意要将我千刀万别,也值得。雪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象当年我不曾放弃你一样,别轻易放弃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已亲密贴到她的耳廓边,令她全身不自觉地微微战果。 “今生我只要你,如果不能赢回你,就算给我十个流云山庄,我也不要……” 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涌流成河,“别……说了!” 他捧起她的脸,专注地看她,看着这张早已深深刻在脑子的绝美容颜,那样熟悉却离了千里之远,无法靠近。他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杜蘅却受不住地跟跑着后退一步,跌在床边上,捂住了脸道:“你走吧,快走!出去!” 他瞬间黯然神伤,却不敢再上前,只能沉默着,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杜蘅终于倒在床上,泪流不止。内心汹涌而来的忧伤将她击倒,似乎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入夜,月黑风高。衣姿楼里安静无比。杜蘅手里捏着那块金色的令牌,坐在桌前发呆。想了许久,这才起身,慢慢往梅花林去。走到温泉池边时,她停住了脚步,摸出那块金牌凝神细想。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蓦地一惊,立刻回身望去,密密的树林里却空空如也,唯有树叶随风沙沙作响。杜蘅迟疑了一下,仍然开口道:“是谁?” 没回声。她犹豫着往前走,印象中出了这北方位的一片林子,就能进入到后山。她走得很慢,仿佛不是在找人,只是在想心事。那块小小的金牌在夜色中竟然有隐隐的光亮,分外地醒目。 出了林子,便进了后山。杜蘅停下脚步,自语道:“好象走远了,还是回去吧。”一转身,身后赫然多了个人! 杜蘅大吃一惊,这人何时跟在自己后面,居然毫无察觉!她立刻警惕道:“你是谁?” 他没有答话,只是盯着她手里的金牌瞧。杜蘅心中明了,连忙将那牌子塞进腰带中,冷冷道:“你为何不说话?心虚吗?” “哼!”他轻轻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此时云层渐散,月亮出来了。借着明亮的月光,杜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这人身材中等,身着一身玄色短衣。脸庞阴柔俊美,只是毫无表情,象块砖头。他也正盯着她看,杜蘅不免心头突突地直跳,仍然努力镇定道:“这里是流云山庄,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后山,不是流云山庄的地盘了。”他突然回答,声音有几分细冷。 “你跟着我干什么?”杜蘅冷声道。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他,凝神细听他的声音,分辨着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初挟制自己的人! “要你身上那样东西。”他说得毫不舍糊,直奔主题。 杜蘅皱眉,“你要什么?” “令牌。” “你是花影使萧文?!”她的心砰砰直跳,却难掩心中喜悦,眉梢略略上扬。 “令牌!”他不回答她,居然直按摊开了手,向她索要。 杜蘅呆了一呆,瞪着他道:“我凭什么要给你?!” “我不想跟你动手,令牌还我!”他有点不耐烦了。 杜蘅倒吸一口气,冷冷道:“还你?那你承认自己是花影使了?要令牌可以,我问你,小鱼儿是不是你杀的?” “哪个小鱼儿?”他皱眉。 杀人太多,连杀的人是谁,都不记得了!杜蘅怒火上涌,恨恨道:“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就在前天,你居然下得了手!” 他目光一凛,冷冷道:“谁让他出现得不是时候?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杜蘅悲怒交加,直叫道:“想要令牌?你得给小鱼儿偿命!”说着,她举手将令牌往树上一扔! 萧文身形如电,立刻飞身跃起!谁知树上突然罩下一张大网,劈头盖地而来!他吃了一惊,身形更快,立刻回身闪到旁边的一棵树上,轻轻一点。那树梢间蓦地闪出一个人,伸手就往他胸前抓去! 萧文眼光闪动,毫不犹豫,倒身下坠,就在这时,突然晃出一个白影,挥手一扬,一阵微蓝的烟雾直往他面门而去。萧文暗叫不好!立刻闭目闭气,身形回旋掠过,直往杜蘅扑去! 杜蘅眼见他快如闪电般地直朝自己扑来,连忙连连后退,却未料他来势快得不可思议,一只手已到她肩头,就势一拍!她肩头吃痛,吓了一跳,正想侧身闪过,腰身却被人生生抓住,直直往上飞跃!萧文听风辨位,也跟着跃起!杜蘅惊叫一声,抓住她的人立刻将她拉到身后,一掌便往萧文面门拍去! 萧文见那掌风得来迅猛惊人,只得旋身下坠,落到地面,半味着眼看了看周围,只听一个声音冷冷道:“花影使,你今天插翅难飞了!” 他也不怕,竟“嘿嘿”冷笑两声,忽然如离弦之箭往东窜起!杜蘅在树上看得真切,急得大叫:“他跑了,快追!” 对面树上跳下一人,笑嘻嘻道:“不用急,应准在前面等着他呢!” 那白色的影子也慢慢地走了过来,盯着他逃跑的方向,冷冷道:“这次他就算是神仙也跑不了了。我下了蓝魅影在他身上,就算到了天边我也能找到。追!”两道人影迅速往东去了。 竟然是庄颜!她不是被关起来了?杜蘅吃了一惊,立刻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果然是靳天择!他也正在看她,眼光停留在她肩头的位置,有点发怔。 杜蘅这才觉得自己肩膀处似乎有些刺痛,连忙哎哟一声,捂住了伤。这肩膀先前伤过一次,虽然被白无及冶好了,但不比正常人。方才萧文那一掌拍来,旧伤处添新伤,立时疼痛难忍,如火燎一般。 靳天择立刻抱住了她,“怎么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浓浓的懊恼!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伤! 她强自镇定道:“没事,只是皮外伤。应准一个人能应付萧文吗?” 他沉声道:“放心,应准有办法。你忘了,他是打不死的。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拖垮他,再一举成擒。也没准儿,他的主子会来救他呢?那倒更好……” 杜蘅暗叹一声,应准也是个奇才!天生超强的自愈能力,让他变成了打不死的武林高手!难怪当初容上省也拿他没有办法。 “对了,庄颜……” 他的眼光暗了一分,抱着她跃下大树:“你也相信庄颜真的会换药?”杜蘅沉默了。她不信,但是她却没有证据。 “这世上有些事的确没法解释,即使解释也没人相信。那又何必再解释?”他不知是在说庄颜,还是说自己,一双星眸在夜色里烟烟生辉。杜蘅的心,莫明地一动,连忙别开眼,“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 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她下来了。 “我想了很久,这个花影使有可能才是换药的人。”杜蘅边走边思索道:“只是他到底潜在何处,真令人费解。” “也许谜底今夜就能揭晓。”靳天择冷声道,“他兴风作浪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四大杀手关一个死一个抓一个,我不信那引魂宗主还沉得住气!”杜蘅的心忽地一跳,停住了脚。 “怎么了?”他拥上来,“伤口痛?” “不是。”她不自然地挣开他,“我是在想,那花影使刚才只是来找我要令牌,而不是为了小鱼儿之死。他甚至不知道小鱼儿是谁!奇怪……” “引魂招的人,丢了令牌就等于丢命。他找你要令牌不奇怪。至于小鱼儿,可能杀他只是碰巧。”靳天择丝毫不以为意。 杜蘅皱起了眉,“你当真这样想?对了,我还想一件事。就是顾潇然……” 他沉了眼,“你怀疑引顾潇然进梵音阁的人就是他?” “嗯,这令牌是我在依云亭前无意发现的。就在顾萧然出事后的第二天。”杜蘅思索着,“如果不是他,这令牌为何遗失在那儿?当时我就曾怀疑过,只是一直查不到蛛丝马迹。这人隐藏得很深。” “我想了许久,也许只有一个地方,他能藏身,而不被所有人发现。”靳天择忽然停住了脚。 “哪里?”杜蘅惊疑不定地望向他,只见他蓦地伸出来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不好,要出事。我们立刻去陵园看看。” 杜蘅来不及说话,他便拉着她一路飞奔,直往东面跑去。刚刚走到陵园入口处,便听见一声怒吼,破天震地!杜蘅抬眼望去,不禁惊呆了。只见应准倒在血泊之中,俨然已经断了一只手臂!庄颜面色如纸一般惨白,双手不住地发颤,正在努力想扶起他。景忪也惊得说不出话了,立刻伸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怎么回事?”靳天择立刻奔上前去,咬着牙叫。 景忪沉痛道:“萧文与应准交手,我们刚刚赶到。应准武功不及他,我就上前去帮手。谁知那萧文竟然舍我们而去抓庄颜!应准急怒之中失去了理智,一只手臂硬生生地被他切了下来!” 杜蘅惊喘一声,直觉得那汩汩而出的鲜血,令她全身发软,几乎快站不住脚。靳天择发现她的异样,连忙将她揽到身后,捂住她的眼晴道:“别看!” “不!”她虚弱地挣扎,每次看到鲜血,总令她软弱,她不想这样!强自转过身,盯着应准苍白的脸,颤抖道:“怎么办?他的手……” “若是受了伤,他自然就好了。可是,这手臂骨肉相连,一旦断了,可就永远……”景忪顿了顿,突然说不下去了。 庄颜一直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将裙裙撕开,仔仔细细地为应准包扎伤口。她的手很快,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晴里早已模糊一片。这样冷静自恃从不轻易失色的女子,此刻已经完全被痛若和惊惧淹没。杜蘅心如刀绞,舍泪道:“怎么会这样?!” “他……宁愿舍弄自己一条手臂,也不肯让心爱的人,受制于人……”景忪脸色阴沉,语气却万分悲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铁石一样的人,不懂得什么情爱。我真是错得离谱!我还不如你!” 众人都怔住,尤其是庄颜,她的手停了下来,眼泪竟如珍珠一般直往下掉,直落在应准的胸膛之上。她无法控制自己,终于捂住脸痛哭出声。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庄颜掉眼泪,从前不管是亲人不抛弃她,还是有人陷害她,不理解她,无论是多少严重的困境,她不曾轻易示弱过。外表看来无比坚韧冷静的女子,其实内心何其脆弱!当应准伸出手来救她时,那根脆弱的弦全然崩溃,她的痛若已然涌流成河…… 第七十章 心系所爱 应准昏迷了三天,在司空家与容家的全力救治之下,他终于醒了过来。庄颜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应准睁开眼晴的第一句话,只是在看见她时,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庄颜的眼泪便又掉了下来。她抓着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好。从今以后,我的手,就是你的手。我再不离开你半步!" 应准微微怔了怔,却只是低了眼叹息。 “以前是我傻,不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咬着唇,目光中忽然有一丝不自信,“你… … 不会怪我吧?" “我为何要怪你?”应准有一丝讶异,那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愈加地冷硬,没有颜色。“不管我做什么,都是自愿的。你不用多想。”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动了两下,庄颜却没松开。 “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做什么,也是自愿的。你也不用多想!”她的口气有点不悦。 “唉!”他叹气,“庄颜你不用内疚。我虽然没了一只手,命还在。当时我一时气盛,想着他要是杀了你,就一切都完了。那一掌打到我的身上,根本无所谓。我自然能好。谁会料到他袖内藏刀… … ” “别说了!”她急切地打断他,“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跟着你。将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一步不离。” 他震惊地看着她,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嘴唇动了动,竟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你不用怀疑,”她恢复了冷静的神色,看着他认真道,“你屡次出手相救,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从前,我一心一意以为,自己想的是他,容不下别的男人。可是现在我终于懂了,即使你想的人,有千般万般好,他心里没你,就只是虚空一场。我不想再糊涂下去了。应准!你赶快好起来,让三大家主为我们主婚,我庄颜,今生定要嫁你为妻!" 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的神色,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应准看着那样坚决的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叹气。但内心里那一丝清楚的喜悦,却让他的心,小小地雀跃着。这三年来,他不止一次幻想着,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今梦想终于成真了,丢了一条手臂算什么?!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去换取这一刻的真情! 他的手掌终于慢慢合拢,与她十指相缠,眼光中所有欢喜和激动,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好!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门口处传来风行远的声音,庄颜一回头,竟见三大家主与靳天择都站在门前,神色各异。 她连忙站起身道:“庄主!三位大侠来得正好,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你说。”容上省的声音有一丝暗哑。 “小女子想请三位大侠替我与应准证婚。”她正色平静,眼光没有看向靳天择。 风行远看了看身旁的两个人,笑道:“有何不可?正好,长辈也在,我也就自告奋勇来当这个证婚之人吧。二位大侠以为如何?" 容上省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司空一断道:“只要应准愿意,我没意见。” “既然这样那太好了。靳庄主,他们虽在你手下做事,但也是体面的人。这婚事… … ” “你放心,我一定办得风风光光。”靳天择的眼光,从应准的脸上,移到了庄颜的脸上。二人相视淡笑,似乎已经不在意旁的人。他默默地转过身,唤道:“景松!你去安排。选个黄道吉日,让他们拜堂吧。” 站在角落里的景松,仿佛在想什么心事,听到他说话,恍然回过神来,立刻道:“拜堂?! ”他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朝他望去,他脸上难掩一丝尴尬的神色,连忙低声道:“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匆匆忙忙往外走,迎面走来一个丫头,正是剑天阁织造坊的翠云,她见了他也来不及拜,便焦急道:“不好了,甘浅浅被飞天教的人抓走了。” “什么?! ”景松勃然变色,怒道:“不是叫你看好她吗?" “奴婢当然时时都很留意她,可是飞天教那个教主说,甘浅浅是他们的圣女,私逃出来,犯了教规,应该回教受罚!奴婢哪里说得过他们,浅浅就让他们给带走了。奴婢一刻也不敢担搁,马上来报,想必他们快出了山门了。”翠云抹了抹额头的汗,急促地说了一大堆,景松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只听见说他们出了山门了,脑子里忽然就“嗡”的一声响!他不受控制地叫道:“去,备马!" “景松!”风行远与靳天择同时叫出声来! 他霍地转过身,盯着他们道:“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同小可。我必须去解决。放心,我会尽快赶回!" “你一定要这个时候去?”靳天择沉了眼光。 “如果不去,我会悔恨终生。”景松的脸色难得严肃,与平日的散漫轻浮截然不同。靳天择心头微微刺痛,挥手道:“去吧。” 景松转身欲走,靳天择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小心点。那飞天教邪门的紧,我怀疑它与从前的火云邪教有渊源。你想救甘浅浅出火海,一定要除掉张七星!” 景松微微点头,低声道:“我明白。这里的事,你自己先担着吧。应准有伤,庄颜一人难以独撑大局。依我之见,不如索性交给杜蘅… … 我知道,你没死心。” 靳天择略略一惊,他却没再多话,大步走了。 风行远见他去得急,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只得在院内连连叹气。靳天择转眼拉着他低声道:“风大侠是过来人,总不愿意他也跟你一样,老来后悔吧?! 风行远一征,跺脚长叹道:“罢了罢了,随他去罢。” 景松快马加鞭,直追至山门外,也未曾见到飞天教众,心中急怒又生。忽然看到杜蘅拉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在一旁吃草,连忙上前道:“阿蘅!你有没有见到浅浅?! " 她笑意淡淡:“怎么?人走了才着急?" 他微微皱眉:“这个时候何必调侃在下?浅浅是不是从这里走了?” 杜蘅轻声叹息:“小丫头一心想着你呢,一步三回头,可惜啊… … 她也知道,不过是空念一场!" 景松的心忽然揪紧,硬声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回飞天教,能往哪个方向呢?”杜蘅装作不在意地笑,“我看你别追了,说不定人都快出城了。就算是追上,人家是飞天教的圣女,不能嫁外教之人,只能与教众交合生子… … ” “住口!”他的脸色顿时白了,咬牙道:“什么圣女!尽是污人害人之名! 杜蘅怔了怔,心底却笑开了,谁让这男人这么迟钝,明明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老是装作不在意!哼,就让你着会急吧。 “浅浅,不会稀罕做什么圣女的!”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极度焦灼不安。 杜蘅忽然觉得好笑,男人啊,总是自以为是。“那你以为她想做什么?千里迢迢地来找你,又为了什么?" 景松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没看出来甘浅浅对自己情意,起先他一直以为这丫头只是来查父亲的案子,后来发现不是那么简单。她的眼光始终围着自己打转,特别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这才忽然生了疏离之心。只他以为自己的心,早给了另一个人。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不俱危险救过他的小草儿! 他一心拒绝着她,哪里去想过那张易了容的面具下面,藏着的,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脸!想不到啊,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呢?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一直不肯让他看到她的真面目!只是自从揭了面具之后,她一直躲着他,加之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他也总分不开身。哪知他还没有来得及找她说个清楚,人就走了! 景松突然就觉得心头一空,慌乱得无法镇定。他急切地想把她找回来,说明一切。偏偏越慌就越乱,连方向都迷失了。 杜蘅见他一直不说话,眼光又惊又乱,知道这人心思已经早不在这儿了,不由得叹道:“你要真心想着她,就不应该那样伤她!" 景松震惊地看着她,他伤了她?有吗?有的,他总是笑她笨,笑她傻,笑她不知进退,不识人心。做事手脚不利索,还老赖着不想走!她逃出来找他,其实也是希望,他可以救她的吧!只是他这个傻子,竟一直没看出来她的害怕,只一味地拒绝!他才笨,比她笨上一千倍!想到这儿,景松懊恼极了,喃喃道:“是我不好!我一定把她找回来!绝不对让她回飞天教去!" 杜蘅叹了一口气,这男人总算开窍了。这才笑道:“你确定了?你找她回来做什么?别没想好,到时候又后悔!" “我不后悔!”景松果断地,严肃地说道:“我要娶她。不管她怎么想,总之这辈子我娶定了她!她要是不嫁,我就等到她嫁为止!" 杜蘅心头微颤,难怪这人能与靳天择为伍,表面看来一个圆滑轻浮,世故老练,一个冷漠孤傲,不喜言辞,骨子里却都是一种人。一样执着固执,认死了就不放手!不知为何,一想到靳天择,她的眼光便不觉沉了下去。 “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往哪儿走了?”景松双眼切切地看着她,充满了期盼之色。 杜蘅抬起头来,淡淡道:“你想得到心爱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有所付出?" “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你不用紧张,”杜蘅仍然在笑,“我不会要你什么贵重东西。我只是想你能帮我个忙。” “要我帮什么忙?”他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最讨厌有人跟他讲条件,偏偏总有人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威胁他! “我想… … 让你去帮我问一个人一个问题。”她笑得有些小心翼翼,但却仍然直直地盯着他看。 “问谁?” “这个,你先不用知道,总之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甘浅浅去了哪里。否则,就算你自己找去了,也恐怕来不及了… … ” 景松面色铁青,似乎还在犹豫,半晌方道:“好!但我不做违背良心、伤天害理的事。” “你放心,我也不会做。”杜蘅正色道,“你出了山门一直往西走,飞天教教主张七星找到了甘浅浅,要先去苍阳的分舵,那人是个色鬼,说不定一早在打浅浅的主意,我看你得快点… … ” 她话音未落,景松连人带马,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杜蘅轻轻吁了口气,看来她得了消息来守在这儿的决定没有错,果然有收获。不管如何,景松能追回甘浅浅,又答应了帮自己一个忙,真是一举两得。 “你越来越懂得利用每一个机会了。”清朗的声音响起,杜蘅连忙回头,心中却微微一惊,淡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也听说了,所以才来瞧瞧,没想到你来得比我快。正奇怪呢,衣姿楼到这里,怎么比云居还快吗?”白无及一身素袍,站在草地上,格外丰神俊朗。杜蘅微微心沉,笑道:“我比你早得到消息吧,本来我是想来看宝儿,凑巧了。” “是吗?还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打算让景松去问谁?”他目光淡淡,却隐有利光。 “我也没想好。就那么随口一说。总之让他记住欠我个人情。”杜蘅笑,你呢?也来看甘浅浅?" “飞天教行事乖张,小姑娘恐怕会有灾。”他略有忧色,状似无意道:“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所以才来瞧瞧。希望景松能得偿所愿。” 杜蘅沉思道:“甘浅浅的身份,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清楚,飞天教为何以得知消息?真是奇怪。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将她带走了。” 白无及轻叹一声,“飞天教一直在找她,只是没找到线索。也可能他们的人早盯上了,只是没证实。如今找到了机会证实了她的身份,自然不会再放任不管了。” 杜蘅长叹一声,没再说话。眼光转向一旁的宝儿,担忧道:“应准如何了?” “我也不是太清楚。”白无及淡淡的,却掩不住些微的失落,“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他们显然对我已经起了疑心。尤其是庄颜,怎么会让我靠近应准?” 杜蘅微怔,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靳天择此一计果然行事精准,利用你去引那花影使现身。只可惜,功亏一篑,终是没有抓着人。”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有一线冷意,“阿蘅,这么大的事,你连我也要瞒着了。” 杜蘅低下头,脑子里念头转个不停。“你在意这个?事情决定得突然… … 我也的确没机会跟你细说。先前我就告诉过你,我要引那花影使现身,你明白的。” 他轻轻叹息,“他们不信我,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也不信我了。若是当时我也在,应准可能不会受伤,那花影使也未必能逃脱!”他的语气有丝丝感伤,字字敲打在她的心上。杜蘅连忙道:“你何以如此多心?我几时不信你?” 他沉默了一下,居然笑着说:“我知道,这绝非你的本意。靳天择一定要你远离我,是吗?” 杜蘅怔住。 “唉,阿蘅,我现在真有些后悔送你回来了。”他落寞地自嘲,“我应该再自私一点,让你永远记不起从前的事,让你永远呆在飘香谷,留在我身边… … ” “无及!”她的心慌乱一分,失口叫道,“别这么说!" 白无及沉默着走到她面前,目光牢牢锁住她漂亮的双眸,那其中的惊惶、慌乱,清晰可见。他悠长地叹息,伸手揽住她:“当初我执意要你回来,你却一直不肯。想不到事到如今,后悔的人,却是我了… … ” 杜蘅心头莫明轻颤,低头道:“你这是何苦?我真的很感激你。将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感激你… … ” “我要的,不是感激… … ”他的脸色和声音一并发沉,“你的心在变了… … ” “不!”她仓皇地抬头,看向他的目光有一丝难以确定的不安,“我没有。” “是吗?”白无及轻轻地笑,平淡的神色间,无法捉摸的冷意一闪而逝,“我愿意相信你的心仍在,可是阿蘅,凡事都能骗人,唯一不可骗的,便是自己。你敢说你从未曾对靳天择动过心?! ” 杜蘅咬住了唇,愁绪袭上心头。 “先不说他有嫌疑害了你父母,只说当初,或者现在,面对他的时候,你真的毫不心动?! ”白无及没有放弃地追问。 “别说了!”她转过了身,走到宝儿身旁,怔怔地看着它发呆。 “我不管从前如何,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是否还跟我一条心?! ”他期待的眸子微微发亮,走到她身后停住。 “当然!”她果断地回头看他,“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只要找出真相,报了仇,我就随你走。将来不管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只要你愿意… … ” 他无声地叹息,四年前他拒绝她的那个夜晚,也许在她心上,划了太深的一道伤。以至于现在,乃至将来都不可能完全痊愈。她对于他的感情,始终处在若信若疑,无法深信的鸿沟中,难以爬得出来。 他终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语:“你记住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实践承诺。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言而有信。” 杜蘅连忙点头,抓住了他的衣襟。仿佛想说服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他低头温柔地吻她,杜蘅没有拒绝,只是半闭了眼默默地接受。白无及在她唇边叹息道:“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杜蘅低低地应了一声,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回走。白无及淡淡道:“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或许有个办法,可以速战速决!" “什么办法?" “靳天择对当年的事,始终三缄其口,细想之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父母是他所杀,他正在找人开脱。二是你父母不是他所杀,他在找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在这世上,他最在意的人是你,最害怕的人,也是你。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可以解开这个谜底。”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要怎么做?”杜蘅皱紧了眉。 “你要让他完全信任你,那么他或许会慢慢放开心房。靳天择的来历十分神秘,江湖上虽有传言说他来自飞天岛,但无人能证实,他自己也不曾公开承认。我一直怀疑,他是为了这流云山庄而来… … ” 杜蘅的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喃喃道:“他不是不承认,他承认过,自己是惊海老人的弟子。” “他对你说过?”白无及有一丝惊讶。 杜蘅默默点头,当年在后山的山洞之中,他曾对她提及过往事,虽然说得不多,但句句都不象是刻意捏造。只是他不喜欢在人前提及罢了。但他来流云山庄是为何,却无人知晓。忽然想起租杀洁云那晚,曾听到引魂招的人说过,流云山庄有个天大的秘密… … 不由得思绪微乱。 白无及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顾自又道:“惊海老人是世外高人,教出来的弟子绝非邪魔歪道。可是奇怪的是,为何靳天择在人前却不肯承认自己是惊海老人的弟子?! " 杜蘅默默摇头,这个问题她不曾细问他,相比他来流云山庄的目的,这一点,倒不是她最关心的。 白无及沉吟道:“有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你。” “什么事?”她眼光看向他,内心疑虑忽生。 “江湖传言,流云山庄有个秘密,与太祖皇帝赐封天下第一庄有关。你父亲在世时,可曾跟你提过?" 杜蘅心中一紧,皱眉道:“没有。爹娘在世时,从不曾说过有什么秘密。” 白无及目光微沉,“流云山庄自建成以来,历任庄主,除了第一任云扬天和你父亲云峰之外,都只有一位妻子,从不纳妾。当年云扬天所纳之妾甄氏,进庄后不到三年便去世了。而你父亲娶你母亲之前,也有过一位妻子,你是知道的吧。” 杜蘅心头微微刺痛,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这件往事虽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湖上知道的人,多传言低毁,皆是母亲不轨,害了父亲抛妻弃子。但是自她懂事以来,父母一向相敬如宾,并不象外界传言那般不堪。但流言终是流言,解释无用。 “云峰大侠的发妻孟青衣,乃大侠孟新成之女,是女中豪杰。她也曾习武,云家上乘武功,她懂的,并不比云峰少。只是可惜,她与你母亲终究成仇,才落得妻离子亡!"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的内情,当年父亲曾细说过,你也在场的。” 白无及默默点头:“不错。孟青衣也是为人所害,但我始终觉得内有蹊跷。云扬天去世之时,曾训示后世子孙,但凡接任庄主之职的云家子弟,一生不得抛弃妻子,不得纳妾,否则死后便不能葬在云家陵园内。但是你的父亲,却未曾遵守祖训… … ” 杜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白无及轻轻笑道:“这件事,江湖上早有传言,我知道有什么奇怪?" 杜蘅低下头,早有传言?为何她这个真正的云家人,却丝毫不知?父亲生前从不曾提过这件事,也没有说过流云山庄有任何秘密!为何这些江湖传言与她在家中所看所知完全不同?! 白无及叹了一口气,又道:“流云山庄的秘密,也与这祖训有关。相传,云扬天所娶的妻子,乃是一位未曾载入史册的公主… … ” “什么?! ”杜蘅吃惊不小,公主?!她的祖母是位公主?! “不错。只是这位公主未有封号,不入宫廷,但却的的确确是皇家血脉,太祖皇帝亲口承认的。”白无及目光炯炯,微微有光,“公主去世之后,皇帝曾下令以公主之仪厚葬,才有了云家陵园。” 杜蘅失声道:“这就是流云山庄的秘密?葬了一位公主?! " 白无及收敛眼光,淡淡道:“也许这只是表象。皇帝亲自赐封天下第一庄,多少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云扬天所纳之妾,原本是武林三大世家中司空家的外戚,可惜后来不明不白地死了。司空家即便不服,也不敢追查。怕的也是这皇家威仪。” 杜蘅惊疑难定的眼光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无及淡淡道:“自从云峰夫妇死了,你也失去了记忆,我知道流云山庄已经遭逢大变,其中必有内情,便开始着手调查有关流云山庄的一切。我怀疑,以流云山庄与皇家密不可分的渊源,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皇家秘藏!皇帝如此厚爱这位民间公主,怎么会单单赐一座天下第一庄给她?" 他抬起头,看着绵延起伏的山脉中,巍峨秀丽的三重楼阁,比之京城的皇宫禁城还要辉煌灿烂。指着那最上重的衣轩道:“这就是皇帝心中的宫殿!不是皇城,胜似皇城!" 杜蘅震惊地看了看面前的流云山庄,又转头去看白无及,他面色沉静,眼光复杂晦暗,竟有几分读不懂的深沉。杜蘅喘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意思是,流云山庄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皇家宝藏?! " “极有可能!”白无及沉声道,“否则三大世家这些年来为何一直与之来往密切?他们也想着呢!还有那靳天择,不远千里来到这儿,难道是仅仅为了一座死的宫殿不成?! " 杜蘅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已沉到谷底! “你是云峰唯一的女儿,难道从来没听你父母讲过山庄里的事?" 杜蘅摇头,眼光一暗,“没有。我以前只觉得流云山庄太大,大得离谱,反倒不如平常人小家小户的舒服。” “也许… … 靳天择知道。”他若有所思。 杜蘅心一跳,“他怎么会知道?父亲连我都没说… … ” “你父亲不告诉你,或许只是时候未到,他想保护你。但不代表他不告诉靳天择。在他心里,一直认定了靳天择是流云山庄的继承人,那么如果他真是遭人暗算,死之前又见过了靳天择,那他一定会告诉他!" 杜蘅终于明白了他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心却莫明地沉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你是云家唯一的女儿… … ”白无及看向她,平淡的眼光里精光一闪。 “也不一定,这些都只是传言… … ”杜蘅沉沉道。 “我也希望一切都只是谣传。但无论如何,你身为云峰的女儿,有责任去弄清事实真相。否则,云家百年基业,寸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 ” 杜蘅一震,内心忽然又乱了。 白无及看着远处,悠悠道:“其实我想的办法就是这样简单,如果靳天择真是杀了父母的凶手,那么他必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但如果他没杀人,你父亲垂死之际,肯定会将实情告诉他!你不如就以此来试探他… … ” 杜蘅惊了一下,旋即沉下眼,“你说的也有一丝道理。只不过… … 只不过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 ” “这件事要做得不留痕迹,要看你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 ”白无及沉沉地看向她,竟浮出淡淡笑意:“他不肯说当时的情形,肯定别有内情。一味追问,只会让他更加不想解释,你大可以从旁打探,他若真心待你,必定会实言相告!只要他能说出流云山庄的渊源秘密,知道那秘密的机要所在,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杀你父母的凶手!"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杜蘅的心,忽然跳得很快。眼前的白无及,越来越不象她所认识的妙手郎君。 他轻轻叹气,“我只是不想再拖下去!不想你还在他的掌控中。既然有个办法可以尽快找到答案,为何不试一试?! " 她沉了眼,“你说得对… … ” “阿蘅,你尽快找个机会,试探他。我想办法,让你光明正大地做回流云山庄的主人!" 她默默点头,没再多话。白无及轻声道:“是不是累了?回去休息会吧。” 杜蘅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嗯。我想回房去好好想一想… … 这件事,的确不宜再拖下去… … ” 白无及拉着她的手,回到梵音阁时,正好青儿在厅内收拾东西。杜蘅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脸上闪过微微尴尬的神色。 青儿迎上来道:“阿蘅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以前小鱼儿留在这儿的东西,如何处置?! " 听她提及小鱼儿,杜蘅心中又是一痛,轻声叹道:“先送我那儿去吧。人不在了,有些东西留在身边也好。” 青儿应了一声,连忙将一些杂物纸张打包装好,唤了小厮来送去衣姿楼。杜蘅只觉得头疼起来,低声对白无及道:“我先回去了,你说的话,我会仔细想。” “阿蘅… … ”他拉住她,轻声道:“别太累。身子要紧。这事也急不来,慢慢想。” 杜蘅默默点头,转身回了衣姿楼。一进房门,便看见青儿差人送过来的小鱼儿的东西,放在桌旁。她呆了一呆,心中无可抑止地又疼痛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去打开小包袱,里面散落着一只小茶杯,草折的小蚱蜢,还有些乱糟糟的纸张,是他练的字。 杜蘅一张一张拾起来看,眼晴里慢慢蒙上一层雾气。这孩子一心想习武,字练得分外潦草,虽然她一再地盯着,他还是拣了不少的空子。 看了几页,她看不下去了。将那些纸张往桌上一放,坐倒在椅子上发呆。浮云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呆了!看什么呢?! " 杜蘅轻轻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帮我倒点茶来吧。”浮云连忙上前去斟茶,口中笑道:“累了就歇歇,眼下虽乱,可是终究要注意身子。旁人顾不了了,自个儿得先顾着自个儿!" 她递过茶去,杜蘅听着这话,却是心头微颤,茶杯接过来,竟不想喝了。浮云好奇地看了看那桌上的纸张,忍不住嘻嘻笑道:“这是什么呀?鬼画桃符,写的字还是画的画啊?" 忽然一阵风吹来,那些纸张纷纷飘落地上,浮云连忙跑去关上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喃喃道:“哎呀,要下雨了!" 杜蘅一惊,连忙跑去拾那些纸张,白纸黑字散落一地,杜蘅急得四处乱扑,忽然眼光瞟到一个字,骤然呆住,心禁不住砰砰狂跳起来! 浮云见她脸色不好看,连忙去拉她道:“好了,别老呆在这儿胡思乱想了,走,我陪你下去吃饭!" “你先去… …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捏着纸张的手,关节开始泛白!“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浮云打量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安道。 “叫你先去!”她突然大叫一声,指着门口道:“出去!" 浮云一愣,脸色暗了暗,却没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杜蘅急忙将那其中一张纸抽出来,颤抖道:“门泊东吴万里船… … 啊!为什么?不可能… … 不可能!” 只见雪白的纸张上,那泊字的右边,赫然画着一个圈,开口朝上,左边往上扬起,正是在小鱼儿遇害处发现的诡异的符号模样!原来那不是一个符号,而是? ? ? ? ? 一个“白”字!杜蘅惊慌难安,捂着狂跳的心,抓着那张纸不住地发抖!小鱼儿临死前写的是一个“白”字!难道他在告诉她,杀他的是白… … 她猛地捂住了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飞快地思索着,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那花影使明明承认是自己杀了小鱼儿!为何小鱼儿又要写一个“白”字?难道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闯进了她的脑海,让她震惊得完全麻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忽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将那纸张往身后一藏,盯着来人道:“什么事?" 进来的是庄颜,她冷冷道:“浮云说你不想吃饭。你想饿死没关系,别连累底下的人!" 杜蘅怔道:“你什么意思?"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你是庄主心坎上的人,你有半点不对,我们就得担着罪责!”庄颜冷笑,“人人都传云家小姐善良纯直,如今也变了不少。” 杜蘅沉了脸,“你不用夹枪带棒地跟我说话!让她们把饭端上来吧。” 庄颜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身走了。杜蘅松了一口气,连忙取出那张纸来,仔细地叠好,四处打量着,似乎没处放。听见浮云的脚步声走来,她慌乱之中,取过靳天择送的首饰盒,将那叠得级细的一张纸,密密地塞地了夹缝中!“哟,怎么吃饭了还要梳头?”浮云不自然地笑。 “刚才风吹乱了。”杜蘅看了她一眼,指着桌旁的小包袱道:“这些东西,还是交还给于谦吧,好歹是他儿子用过的。” 浮云应了一声,取过包袱走了。 杜蘅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拾起筷子,却食不知味。刚才那发现实在令她心乱如麻,主意全无。直到靳天择走了进来,她仍然恍然不觉,顾自发呆。“你不吃饭,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微微皱眉。 “没什么。”她神色冷淡地放下碗筷,“庄颜回衣姿楼了?" “嗯,景松有事离开了,应准又受了伤。所以我让庄颜先代管庄内的杂事。怎么?你还是不相信她?! " 杜蘅轻轻摇头:“不是。我是怕她分身乏术。” 靳天择为她布菜,淡淡道:“还有件事,三大家主都已经同意,庄颜会下嫁于应准。婚礼之期也已选好,定在下月初六。” 杜蘅一惊,却低头笑道:“好,真是件天大的喜事。下月初六,还有十天,来得及吗?" “我也觉得有些仓促,但三大家主的意思,不宜再多留。庄颜也不在意,只求名正言顺。所以,我想来跟你商量商量,看看我们能帮些什么忙。”他的眸光格外地明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温柔情意一览无余。 第七十一章 香气袭人 杜蘅看着他的眼晴,白无及所说的话,突然跳进脑海!她蓦地低下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靳天择叹了口气,“应准庄颜跟着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却一直很得力。这三年来也亏了有他们相随,流云山庄才不致于败落。” 杜蘅心想,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承认他们对你忠心有用。 “我不想亏待T 他们,这婚事,应该办得风风光光的才好。” 靳天择道:可惜景松突然离开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交给你最为合适。” “交给我?”杜蘅有一丝诧异,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按理说,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操办婚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再者,我想借这个婚礼来告诉天下人,你就是云初雪,是我靳天择的妻子!”他专注地看她,神情极为认真。 杜蘅忽然心乱一分,“你想好了?" “嗯,”他淡淡道:“我早想好了,就是一直在找个合适的机会。” “可是我还没想好。”杜蘅站起身来,冷冷道:“我父母的死,你还没有给出一个完整合理的交代!如果我真的恢复了云初雪的身份,你就必须马上离开流云山庄!你愿意吗?” 他微微一怔,难以抑止的怒气涌进眼眸,盯着她道:“别忘了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那是从前。”她冷声道:“自从我看到你和我死去的父母在密室中,你便没有资格再做我云初雪的夫君!" 他黯淡了脸色,自嘲笑道:“难怪当初你宁愿跳崖自尽,也不肯听我多说一句话!你早已在心里认定了我是凶手!" “当初我的确是疯了,已经绝望到不顾一切。可是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的云初雪!你想证明自己清白,就拿出证据给我看!" “你会看到!”他忽地站起身来,盯着她道:“我说过的话,绝对算话!" 杜蘅一动未动,“那我等着。请你出去。” 靳天择面皮抽动了两下,终于没说出话来,大步走出门去。杜蘅也再没了胃口,草草让人撤了饭,倒在床上冥想。接踵而来的事情,让她有些疲累混乱,一时之间拿不了主意。不管是对靳天择还是白无及,都迷失了方向。她突然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人是值得真正信任的,即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你的男人!他嘴里倾诉着对你的情意,心里却不知在算计着什么!做一个女人,只是求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却为何这么难?!她到底该信谁.到底还有谁值得信任?来到她身边的,无一不带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杜蘅蓦地心酸难止,闭了眼长长地叹息。现如今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得力信任的人,要想在这里找出所有的真相,谈何容易?! 她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合眼。天亮时红尘来叫门,她仍然觉得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唤了浮云来梳洗妥当,这才清醒了几分。 红尘低眼道:“奴婢奉了庄主之命,来听阿蘅小姐的示下。但凡有什么,阿蘅小姐尽管呀咐。” “别这么说。”她如此地客气,杜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红尘姐姐请坐吧。你是庄管家跟前的人,她平时的喜好,想必知道得清楚。离婚礼之期只有十天,我就是觉得仓促些。所以需要你帮忙。” “奴婢一定竭尽所能,要我做些什么,您就直说。”红尘微微笑道。杜蘅沉思道:“如今衣轩里的人,你和锦阑都去准备新人婚礼所需用品,吃穿用度,每样都要经你们的手。浮云去传话,剑天阁内的管事们各施其职,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报上来。外事处的人动作要快,请贴先发出去为要!" 浮云应了一声,立刻快步走了。 红尘想了想道:“牧马场的于管事还没有回来,如今那儿没有主心骨,奴婢想.还是先找个人替着的好。” 杜蘅复又想起小鱼儿,心中绞痛,叹息道:“也好。只是我对牧马场的人不太熟悉,这件事,你拿个主意。” 红尘笑道:“奴婢怎么敢拿这个主意,小姐您要是拿不准,不如问问庄主,或是庄管家。” 杜蘅目光微沉,流云山庄,早已不是她父母那时的天下第一庄了。如今她在这里,倒象个陌生的外人一般!不由叹气道:“好吧。你去请示庄管家,让她拿主意好了。” 她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想必一夜没睡好,隐隐有些不适。当下轻轻挥手,“先去吧。有事来报。” 众人慢慢退了出去,杜蘅发了一会呆,才听见绯影在门外道:“小姐,晌午想吃点什么?" 杜蘅抬眼一瞧,那粉衣的小丫头,站在门口,切切地看她。自从上次她救过她一次后,这小丫头格外贴她的心。当下心头一动,招手道:“绯影你来!" 绯影踏进房门,讨好地笑道:“小姐想吃什么尽管呀咐,奴婢去准备。” “我什么也不想吃,你陪我坐坐。”杜蘅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笑道:“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绯影在一旁小心地坐了,笑道:“小姐可是闷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杜蘅疲累地摇头,“是很累,哪儿也不想去。这里,本来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却处处陌生得象从未来过… …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脑子里有太事没有头绪,让她苦难倾诉。 绯影打量着她的脸色,微笑道:“小姐怎么这么说?虽说旧人走了不少,可如今在的人,心心都是向着山庄的!庄主平时看上去不苟言笑,待我们倒是极好的,平时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从不会亏待我们半分。能在这儿当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杜蘅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对了,上次说起你的家人,他们还好吗?" “好啊!”绯影略略兴奋道:“前儿我爹还捎了信来,说是给小弟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习字,将来若能考取个功名,我们全家就光宗耀祖了!”她满面红光,显然是对自己的弟弟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杜蘅心中喟叹,当个小丫头多好,平淡的日子,总有希望。可是她呢,她的希望,又在哪里呢?!当下闭口不语,神色黯淡。 “小姐!”绯影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什么?" “我想问问,你想吃点什么?”绯影不好意思地笑,“你现在要是闷,不如让浮云姐姐陪你出去玩?她会说话,一定能让你开心。我嘴笨,让我做饭还行。” 杜蘅失笑,“好了,你看着做吧。吃什么都行。也不用叫浮云了,我自己出去走走就是。” 绯影应了一声,忽然又回头认真道:“小姐,上次真的要谢谢你。多亏了你那桂花莲子羹,我才没被那假小姐撵出去!" 杜蘅心头微动,笑道:“不过是件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你说桂花莲子羹,我倒想起来了,桂花是不是都开谢了?" 绯影笑道:“早谢了,不过我存了些。小姐想吃,我给你做去!”她扰像着绞了绞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不好意思地笑:“小姐!我做了个桂花荷包,你要是不嫌弃… … 就送你。” 杜蘅微怔,连忙接过来细看,那荷包是上等的秋香色锦缎缝制,正面绣着盛放的桂花,缕缕香气袭来,格外清甜。她不觉心神一爽,轻轻笑道:“好精致啊,你做的?" 绯影点头:“是,料子是求封三娘给的,她知道我给你做荷包,就给了这个,说是你肯定喜欢。那桂花绣得一般,小姐你喜欢不?" 杜蘅只觉得眼中隐隐有热气浮动,笑道:“喜欢,很漂亮。谢谢你,绯影。” 绯影笑得眼晴弯成一轮弯月,连声道:“小姐喜欢就好,我去干活了。”她快活地跑下了楼,显然开心得紧。杜蘅捏着那荷包,轻轻地叹气。锦阑一进门来便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 “没什么,绯影送了个荷包给我。”杜蘅淡淡道,将那荷包送到鼻子底下去嗅。桂花的香气窜进鼻孔,她幽幽地叹息。 锦阑怔了怔,却夺过那荷包,皱眉道:“怎么无缘无故送你东西?" 杜蘅轻叹道:“上次我帮过她一个忙,小丫头想着呢。这荷包做得倒好,我也喜欢。留着吧。” 锦阑将那荷包细细地翻看,忽然低声道:“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 现在是非常时期,这里的人都不比从前了。” 杜蘅心一跳,立刻沉了脸。只见锦阑将那荷包打开,里面有些碎碎的桂花和薄荷叶,看上去并无不妥。锦阑顾自道:“有机会还是给白公子瞧瞧比较妥当。 杜蘅取过荷包,忽生不快,别开眼淡淡道:“我心里有数。”她把荷包放进衣袖中,举步就走,“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我想一个人,清静想点事情。” 锦阑似有心事,欲言又止。杜蘅没再理她,一个人出了门,看了看方向,默默往后山走去。当初为了做那桂花莲子羹,她曾到后山去寻过桂花,中途遇到白无及,他偏巧就给了她桂花。这件事当时她并没有细想,如今却突然生了疑心。在她的印象中,后山似乎并无桂花树,那白无及的桂花,又是从何而来?! 她沿着陵园的路,慢慢地往深山走,一路上很安静,只听见清脆的鸟鸣声。她细细理清当初的事情,勾魂使小让吃了她的桂花莲子羹之后,晚上便毒发,她去引诱景松,偏巧景松不受她诱惑,靳天择更不理她,所以她才冒险深夜出门去找白无及。当初她一心以为她就是真的云初雪,找白无及也在情理之中。现在想来,却有蹊跷。她明明是媚毒发作,找男人解决就是解毒的方法,为何不去找靳天择却要找白无及? 杜蘅想不出头绪来,看了看眼前的地形,不觉已走到了悬崖边上,她忽地顿住了脚。 这里是她三年前跳下去的地方,小让丧生的地方,应准受伤的地方!这个地方似乎真的邪气很重,一走进来,就觉得骨子里透着凉意。 从她进入流云山庄到现在,有太多的事,她不愿意去一一地细想清理,只因为,她直觉地想依赖着某个人,相信他会为她找回属于她的一切。记忆,家园,甚至… … 感情… …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这一点点懦弱与私心,竟然害了更多的人! 杜蘅默默地走到父亲母亲的墓前,轻轻抚着那冰冷的墓碑,喃喃道:“爹,娘,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女儿找出所有的真相!" “他们一直都在看着你,保护你。”靳天择的声音忽然响起,杜蘅猛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他站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的脸色沉了沉。 “我只是来看看。上次应准在这里出事,花影使就仿佛在人间消失了一般,就连庄颜景松,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在他身上下的蓝魅影,到了悬崖就失了踪迹!”靳天择皱起眉,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靳天择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山峰,眉头皱得更紧,忽然道:“我不相信,他真的就藏身于此!对了,当初你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可曾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杜蘅心头一颤,转过身硬声道:“没有。”当时的情形,是她永远不想再触摸的痛楚。 靳天择看了看她,眸光微暗,“如果萧文真的藏身于此,就只有一种可能… … 而所有的疑点,也能得到解释。顾潇然遇害、司空诀的药渣,武林大会上挟制你的人… … ” 杜蘅心跳不止,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你能把他找出来吗?”如今,她被迷雾重重锁住,已经喘不过气了。 靳天择微顿,她苍白的脸色让他心痛,缓缓上前抱住了她。杜蘅挣扎着,想摆脱却没能成功,他的手臂如钢铁一般箍得死紧,杜蘅怒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叫得越大声,他抱得越紧,低沉道:“不放!" 杜蘅又急又气,“你到底想怎么样?”使劲一挣,那腰间的荷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愈加生气了,连连道:“快放开!你害得我还不够吗?想让我再跳一次?" 靳天择顿住,终于松了手。杜蘅推开他,走到一旁去喘气。急怒攻心的她,恨不能立刻让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眼前!当着父母的面,他居然还敢这样对她!靳天择沉着脸,默默拾起地上的荷包,递了过去。 她欲一把夺过来,靳天择却忽然收回了手。杜蘅怒道:“还我!" 他微微皱眉,“这是哪儿来的?" “要你管!”她伸手又去夺,却扑了个空,立时朝他怀里直跌过去!靳天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她便稳稳当当地跌进他怀里!杜蘅气得直发颤,深恨自己居然这样没用!想也没想,一掌便往他脸上拍去! 他一动未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复杂沉郁,深晦难懂。有着难解的重重的忧伤。杜蘅纤细的手掌已贴到他的脸颊,却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先前她曾经打过他多次,但每次都打不中。只有一次,他失了武功,为了杀蛇救她,生生挨了她一掌。她的心忽然地发颤,那时他已动情了吧,否则他绝不可能让她打中! 靳天择.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低低道:“你下不了手?还是舍不得打?" 杜蘅咬了咬牙,用力甩开他的手,握成拳,使劲擂在他的胸膛之上,怒声道: “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你这个……衣冠禽兽… … 你害我毁我!杀我父母… … 我恨不得杀了你,杀了你!" 他的身子如铁板一般,仿佛打在了地上,任她如何出手打他,都没有移动半分。杜蘅打了一会儿.手都有些酸痛了.这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实在太累了,承受了太多压力,此刻只想拼命地发泄,否则心里所有的坚持与希望,都会崩溃! 靳天择伸出手抱住她,不理会她的挣扎,低哑道:“雪儿!别这样!” 听到这声呼唤.她忽然内心剧烈地颤抖.说不出话来。忽然埋头在他颈边,深深地咬他。他只是微微皱了皱.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只要你舒服,做什么都行!" 她只觉得鲜血的腥味涌进了嘴里.立时放开他.弯腰在一旁喘气。唇齿间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之气.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他轻轻拍她的背,让她顺过气来。手上的荷包散发着桂花的香气,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推开他.伸出手冷冷道:“东西还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荷包递了过去:“这是你自己做的?" 她没理他.径自将荷包放进怀中.冷淡道:“请让让.我要回去了。” 靳天择没有动,.忽然手一晃,竟然又将那荷包取了出来,眼中利光一闪,问道:“到底谁给你的?说清楚!" 杜蘅怒气顿时涌上心头.伸手又夺.大叫道:“与你何干?拿来!" 靳天才沉了脸,手立刻缩了回去.杜蘅又扑了个空,气得大叫:“靳天择!你不要太过份!" 他眼角闪过一丝诡光.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死死抱住。荷包伸到她的鼻子底下,低沉道:“你喜欢这味道?" 香气泌脾,她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竟忘了挣扎.只是怔怔看着他发呆。 “桂花很香。”他的声音醇厚温柔,简直能滴出水来,眸色明亮,直望进她的眼底。杜蘅只觉得呼吸.息促了几分,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慌乱地想推开他.谁知手上突然没了力气。 靳天择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顿,“你很美。”杜蘅心急跳,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低头吻住了她。她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理智告诉她这样不时劲.可是不知为何,全身根本使不上劲。杜蘅慌了,只觉得他温软的唇舌,在她唇上缓缓地吮吻,轻柔而充满了诱惑。 她不自觉地“嘤咛”一声,竟是无比地娇弱柔媚.吓了她一大跳,这是她的声音?不,不可能! 靳天择眸光暗浓,扶住她的腰贴向自己.一只伸到她脑后,不让她有任何闪躲的机会。杜蘅只觉得身体失去了控制,越来越不由自己,不由得心中大骇,喘息愈重。好容易他放过了她的唇,埋首在她颈边,轻轻地厮磨,那放在脑后的手.也缓缓移到她胸前,滑进了衣襟之内! 杜蘅倒吸一口冷气,直觉地抓住他的手.咬牙道:“你……在干什么?”她本是想怒吼,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在娇吟。 他没有答话,只是手下没停,解开了她的衣带,外衫立刻敞开来,露出贴身的小衣。杜蘅的脑于终于清醒了一分,急声叫道:“快住手!" 他略略顿了一顿,转眼瞥见胸前的荷包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伸手一捞,将那荷包里的桂花尽数倒出来,放到她的唇边,轻声道:“香呜?”杜蘅突然之间没了力气,只觉得那桂花香甜的味道引诱看她,让不由自主地想将那美味吃了!微微泛黄的花瓣就在唇边,杜蘅下意识地舔了舔泛红的樱唇,他眸光渐浓,捉住了她的手,扣在身后,忽地将她压倒在地! 杜蘅吓了一大跳,刚想去打他,只觉得那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令她心神不觉恍惚起来,举起来的手,立时没了力气。靳天择温热的唇开始在她胸前掠夺,她只觉得波波热浪席卷而来.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满眼只看得他的唇,就在眼前,不断地引诱着她去一亲芳泽。杜蘅拼命地克制着自己,只觉得快要疯了,终于止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你很香。”他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的意味.他扶着她半坐起身.拥着她靠在一旁的一探树下,仍然不忘密密地吻她。 杜蘅根本说不出话,也使不上劲,只能任他亲密地抱着她细吻,身体里的渴望被他渐渐点燃,越烧越旺。她甚至不自觉地仰起脸,去回应他的吻,挺起胸脯贴近他。杜蘅忽然害怕得有些想哭,这是怎么了?不,她应该是恨他的,抗拒他的,为何这时候竟像个荡妇一般不断地迎合他,渴望他的爱抚?!她一定是疯了! 她本能地捂住脸,终于流出泪来。全身不自觉地发抖,靳天择抱紧她,低哑道:“怎么了?受不了了?想要我吗?" “不… … ”她带着哭腔,破碎着喊出一个字来! 靳天择的眼光暗了暗,他终于咬牙离开了她的身体,转眼打量着四周,沉声说道:“我们离开这儿!" 说着,他将她抱了起来,迈步往山下走去。杜蘅只觉得他的体温要命地烤人,直教她口干舌燥,浑身热流奔涌,无法平息心中的那股躁意。她直觉地抓住他的衣襟,拼命地想贴近他,嘴里却大声喊叫道:“快放我下来!" 他加快了脚步,转眼便倒了衣姿楼前,直冲进房,他便大声叫道:“浮云!去,打水来!" 浮云吓了一跳,没敢支声儿,立刻打水去了。他将杜蘅衣倒在床上,她此刻面色潮红,已然是动了情欲之色。两只手已经伸过去拉扯他的衣襟,控制不住直往他唇上吻去。靳天择浑身一震,只有片刻的心念浮动,却是咬紧了牙,拉住她的手,又将她抱了起来,直往门外冲去。 打了水来的浮云见状吓住了,大声道:“庄主!" 靳天择不敢停留,连声叫道:“来不及了,我带她去梅林。你不用跟来!" 浮云呆在原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靳天择再无迟疑,施展轻功带她进了梅花林,扑通一声,跳进温泉池中。池水一浇,杜蘅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大半,不由得惊叫道:“啊!" 靳天择没有说话,手上动作极快,哗地一声便将她的外衣脱了扔在池岸边。 杜蘅吓得一激灵,瞪着他喘.息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现在感觉如何?”他不答反问。 杜蘅恨恨道:“你!你这个… … ”她又羞又怒,几近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见他神色平静,极为认真,与先前温柔诱惑她的神态已截然不同。杜蘅深恨自己无用,只能低头大口地喘气,半晌才平复了心气,硬声道:“到底… … 怎么回事?” 他缓缓地举起手指,指尖赫然有一小朵淡黄的桂花,香气缭绕袭来,杜蘅只觉得心头又是一荡!她惊惶道:“这,这花有问题?" 他默默点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感觉,应该最清楚。这花上,被人下了媚香。这种媚香极为隐秘,乃是引魂招特有之物。平常闻过,并无不适,一旦受人挑逗,稍动情欲,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杜蘅惊呆了,“怎么会… … 这样?" “现在,你总该可以告诉我,荷包是谁给你的?”靳天择的眼晴精光一闪,盯着她极为专注。 杜蘅神色一暗,她不敢相信绯影小丫头,居然也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当下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叹道:“是绯影,你打算如何处置?" 靳天择皱起眉:“绯影?不可能… … ” “为何不可能?这荷包的的确确是她送我的,封三娘和锦阑都可以作证!" 杜蘅冷冷地,听他维护一个小丫头,她略略有些不快。 靳天择沉声道:“绯影的背景我们查得一清二楚,这个丫头也一贯的朴实单纯,毫无心机。但凡能进衣姿楼的人,我们都不会轻易相信。绯影来了一年,踏实肯干,没有出过半点差错。这次的事,恐怕另有内情!" 杜蘅皱起眉,“这个荷包经手的人,只有绯影和封三娘。绯影说,是三娘替她选的料子,她应该没有装过桂花。如此说来,唯有绯影有动手脚的可能。我想不出还有谁… … ” “就算是绯影动了手脚,她也极可能下迭香,怎么会下一种媚香进去?况且这媚香的药力似乎不是太强。如果你刚才不是被我引诱,也绝不会发作? ? ? … … ” “别说了!”杜蘅低声喝道,“你不该这么做!" 靳天择脸色平静,眼眸却如星子一般明亮,“我不这么做,你如何能信,这桂花有异?! " 杜蘅忽然说不出话来,他的方法的确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如果刚才没有那切身的体会的感受,她是很难相信他。她半闭了眼,才包住双臂退到池壁边上,靠着轻轻地喘息。 靳天择微微沉了眼光,“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杜蘅睁开眼看他,冷冷道:“没有。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你走吧。” “现在还不行。”他开始脱掉外袍,慢慢地走向她。杜蘅一惊,盯着他道:“你还想干什么?" 他拉过她,让她转过身面对着池壁,低声道:“这媚毒是一种慢性的药,如果不受勾引,必然与常人无异。一旦动了色心,便难以解除。我替你运功,加上这温泉的药效,要花点时间才能消除… … ” “不!”杜蘅惊叫一声,直觉地不想他再靠近,连忙欲转过身去推他,无奈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牢牢被他控制在身前,当下急得大叫道:“你骗人!我不相信!"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没骗你。你放心,我只替你运功,不会动你。”说完,他的手掌抵在她几乎光裸的背上,真气缓缓进入了她的四肢百肤,杜蘅只觉得有一种强大如波涛一般的力量,在她的血管中奔流。先前内心的那股躁意正在慢慢地消除,她咬住了唇,知道他没有说谎,于是不再抗拒,任他为她运功。慢慢地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快要支撑不住,只能绵绵地靠着他,依靠他手掌的力量,勉力支撑。 一烛香的功夫,他便收了功力,缓缓吐气。杜蘅一下失去了支撑,终于控制不住软倒下去。她软绵绵的身子直往下沉,眼看就要没入水中,手上却没有半分力气。靳天择连忙伸手一捞,将她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眼晴却越来越模糊。 “你累了,睡吧。”靳天择沉厚的声音响起,她果然再也撑不住地失去了意识。 等她朦胧地有了意识的时候,只听见一丝细微的哭泣声,在房间里空荡荡地回响,她很想睁开眼晴,那眼皮却象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有个声音冷冷道:“说不清楚?谁能相信你清白?" “庄主,你烧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哭泣声大了些,有些断断续续。 杜蘅心头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熟悉的房顶、床榻,屏风… … 她睡了多久? “奴婢… … 奴婢只是想谢谢小姐曾经帮过我,才想着送她个礼物,真没有别的… … 我家有父母弟弟要供养,奴婢自进来了,就一向循规蹈矩,惟恐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庄主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庄管家… … ” “绯影不会乱来… … ”说话的是庄颜,“我可以保证,她没外心。”杜蘅挣扎着坐起身来,靳天择的身影立刻移了过来,小心冀冀地扶起她,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 杜蘅抬头看了看屏风外,低低道:“我没事,只不过头还有些晕。外面是什么人?" “我在查那荷包的事。”他扶着她站起来,对看屏风外冷冷道:“绯影先关起来,查明真相再说!" 那轻微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杜蘅一只觉得心头一痛,连声道:“等等!" 众人都怔了? 征,她慢慢走到屏风外,只见绯影跪在门内,犹自抹泪。庄颜则坐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杜蘅喘了一口气,走到绮子边坐下,看着绯影道:我也不信你会害我。我只问你一句,那荷包里的桂花,从哪来的?" “是… … 奴婢前几日采的。”绯影抬眼去看她,眼晴竟肿得如同桃子一般,“先前也是因为桂花莲子羹,你救过我一次。所以我看那桂花极好,才想着放进荷包里。希望你喜欢。” “你在哪里采的?”杜蘅想了想又问,“采回来之后,可曾有人动过?" 绯影抽泣道:“就在青花苑前那两裸桂花树上采的。回来没有人动过。”她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对了,上次小姐采回来的桂花没用完,我埋进地里,这次用的时候,想着怕放久了不好,就拿来用了。把这次采的,再埋进去。荷包里的桂花,有一半是小姐你自己采的。” 杜蘅呆住,心却跳得飞快!她采的?上次她为小让做桂花莲子羹所用的桂花,是白无及给她的! 靳天择皱起眉,“你自己采的?难不成会自己害自己?" 杜蘅捏紧了手,却说不出话来。小让吃了桂花莲子羹,当夜便发作了。众人都以为她是中了合欢毒,才会如此,谁也不会联想到这桂花上的媚毒!好阴毒的手法!只怕小让自己也永远想不到,害她的居然是一枚桂花!此刻杜蘅心里已经乱成一片,唇角无法抑制地哆嗦了两下! “既然说不清,你就出去吧!”靳天择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罚你,你多领三个月的工钱,回去寻个好人家嫁了。” 绯影大惊,连连磕头叫道:“庄主!求您烧了我吧!我不能没这份工啊!我爹刚刚给我弟请了先生,教他读书!我们家全靠我一人,救您了,怎么罚我都行,就是别撵我出去啊!”她泪流了满面,不住地磕头,不一会额头就红肿了一片 杜蘅似乎又看到了当初被小让欺负的她,不由得心下不忍,连忙上前扶起她道:“好了!别磕了,起来!" 绯影只是哭,也不敢起身,“小姐,我求你了,小姐… … ” “起来!”她拉着她站了起来,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叫道:“我没说要撵你走!别哭了!浮云!去打水来,替她洗把脸!”转眼看了看庄颜,“有没有药?" 庄颜显然怔了怔,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药?" “你看她这额头!都肿了!外敷的药!”杜蘅伸出手到她面前讨要,庄颜嘴唇动了动,冷冷道:“你想保她?" “怎么废话那么多?平时你可不这样!先拿药来!”杜蘅不耐地催促。 庄颜冷了眼,转眼去看靳天择。杜蘅气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算话?你不用看他,他想赶这丫头,我不同意,就不成!到底有没有药?" 靳天择微微点头,庄颜这才唤红尘取了药来,杜蘅让浮云替绯影洗了脸,擦上药,这才坐到一旁,沉声道:“这件事就这样吧,谁也不许再提。总之我相信绯影不会害我!都散了,该什么干么去!" 靳天择挥了挥手,众人都沉默着退了出去。绯影走到门口,忽又折了回来,对着杜蘅连磕了三个头,泪眼汪汪道:“小姐,你的大恩大德,绯影终身不忘!谢谢你相信我,这辈子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誓死追随小姐!”说完,她不等她说话,起身走了。 杜蘅心头一颤,没能发出声来。靳天择盯着她道:“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吗?" 杜蘅沉默着,她已明了一切,只是这根源为何,却仍然是她不清楚的,或者说,她还没有勇气去面对的。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相信你自己心里,总有个结论。有些事情,不仅要用眼晴看,还要懂得用心去分辨。”靳天择直盯着她,眼光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杜蘅扶住了额头,只觉得冷汗阵阵,控制不住的仓惶混乱,闭了闭眼道:“你不用再说了,走吧。” 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她的眼晴,关切道:“还有不舒服?" 她慌乱地摇头:“没有。我只想… … 静一静。” 靳天择抓住她的脉博,仔细地探脉,低沉道:“毒已解完了,你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能是累了。再歇会儿吧。我让浮云把饭端上来用。”说完,他拉起她,往床边走去。杜蘅想挣脱,却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将她安置在床上,细心地盖好锦被,低声道:“睡吧。一会吃饭我叫你。” 杜蘅忍不住叹息一声,翻过身去不敢看他。每每面对他的温柔体贴,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她总是深恨自己如此心不由己,无边沉沦,但一到关键时刻,总是狠不下心。想起先前他也是如此,关怀备至,细心呵护,让她不知不觉便却下了心防,与他做了真正的夫妻!哪怕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她也愿意放下一切怨念,与他重新开始。可是现在… … 不行了,已经走得太远,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 杜蘅内心刺痛,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将头深深地埋了绣枕中。她不想哭,可是伤心一波一波地涌来,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了。 “阿蘅… … 相信我,一定不能再离开我… … ”靳天择低沉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 第七十章 秋风难度 时间过得很快,流云山庄里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应准与庄颜的婚礼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杜蘅每天没事便在衣轩里四处走走,她的心事很重,很多事都没有头绪,或者说,让她不敢面对,这令她压力倍增,迷失了方向。她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四下游走,脑子里的记忆便一天比一天清楚。 有时候,清楚,代表着痛苦。甜蜜的让人心酸,苦涩的让人透骨。杜蘅站在衣姿楼前的树下,内心忽然觉得荒芜一片。这种空洞和无助,比之从前的苦痛纠缠,来得更令人绝望。她一直沉默着,就连眼神都没有力气。直到太阳快下山,才转身。一回眼,便看到靳天择明亮的眼晴,直直地盯着她看。 他天天在她身旁,话却不多。仿佛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再解释,便显得多余。他就这样,眼光追随着她,心思跟着她,就仿如四年前,他与她成亲后,百般温柔,用尽一切方法挽回她的心。只因为曾经的伤害,是那样的深刻和无理。杜蘅沉了脸,走过他的身旁,没有一个字。 他也没有动,唯有眼光,一直尾随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 他们仿佛回到四年前的原点。只是他太清楚,这一次比四年前更难。 靳天择站在楼前,眼光黯淡。他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为她撕心般痛过的人,却总是无法与她相爱相守。 “庄主,福福回来了,人也已经送到了。”庄颜冷淡的声音传来,靳天择微微回神,轻轻摆了摆手。 “安置在哪里合适?”她想了想道,“要不就在我青花苑如何?! " “好。”靳天择的声音发沉,“暂时不要让她见任何人。” 庄颜微微点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次会不会太冒险?她神智终不是太清楚,我怕到时候会弄巧成拙!" 靳天择低叹道:“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否则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她硬声道:“为了她,你甘愿冒险?要知道,一旦失败,你可能再不能翻身。” “不成功,便成仁。”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很黯淡,犹如他的心,一直在地狱里煎熬。这样的日子,他无法再过下去。他知道,所有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要么达成所愿,赢回真心,要么推动所有,甚至性命。不,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 庄颜深深叹息,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能再改变他的心意,转身欲走。靳天择忽然淡淡问道:“应准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庄颜的面色如常,有着淡淡的欣喜。 “辛苦你了。”靳天择转眼看向她,“他一心有你,将来定是个好丈夫。” 庄颜身子微微一震,别开头淡淡道:“我知道。” 靳天择轻轻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庄颜迈出去一步,又顿了顿,“不论如何,我还是想谢谢你。你是个正人君子!" 靳天择目光一沉,竟自失笑:“正人君子?我倒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你不怪我当初曾在你最软弱时利用过你?! " “你的手段在那些所谓正道人的眼中,或许不算最正派,但却最有用。不管怎么样,你都算是帮过我。我会记得,你给我的一切。也会记得,你再怎么很,都不曾利用过我的感情。在你心里,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不会有半点模糊暖昧。”庄颜忽然说了很多话,转过头去看他,“你也教会了我,什么是感情。” 他怔住了,“我教会你?! " “是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始终不渝,执着坚持,永不放弃。我期待有一天,你能得偿所愿。”说完,她回身就走。她走得很快,不敢回头,惯常看透别人心的庄颜,此刻却怕被别人看透。 只有站在窗前的杜蘅看得清楚,她眼晴里的爱恋,仍然留着那一丝余温。这就是女人,通常对自己第一个动心的男人,难以释怀。 她沉默了一下,看见靳天择的身影远去了,这才悄悄地下了楼,往青花苑去。庄颜的院子里很清静,红尘站在一旁不知忙碌着什么。杜蘅打量一下,确定庄颜不在,这才上前去轻咳一声道:“红尘,前几日让你准备的餐单,怎么样了?” 红尘回头见是她,不由得讶异道:“小姐怎么亲自过来了?奴婢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正想着明儿给您送去!”说着,她拍了拍手,搬来一把椅子,笑道:“小姐您坐。” 杜蘅也不客气,坐下不在意道:“我正好路过,所以就时来问问。对了,我听庄颜说,青花范来了客人,是真的吗?" 红尘一怔,“客人?您是指那个西厢房的丫头吗?" 杜蘅心头一跳,淡笑道:“可不,新送来的丫头?! " 红尘笑道:“小姐说笑呢,她可不是什么新来的丫头,我听说以前在这儿当过差的。后来得了病,才送走了。现在好了,又回来了。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说她这样的丫头,走了便走了,断没有回来的理儿!" 杜蘅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是吗?她叫什么?" “叫西窗,名字倒好听。对了,小姐,您坐会儿,我去给您拿餐单。”红尘转身进了屋,杜蘅的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把手,心里慌乱了无比!锦阑说出了事后三天,西窗便离开了流云山庄,难道是得了什么大病?!为何现在又回来了?! 她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急于想看到她,直直便往那西厢房走去。推开房门,屋里很明亮,夕阳的余辉给房内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芒,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实。杜蘅慢慢地踱进房内,目光四下搜索。屏风内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她没有睡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便低声道:“红尘妹妹,是你吗?" 杜蘅的眼晴.忽然湿润起来,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走到她床前,那张印象中俏丽的脸,慢慢与眼前的融合。 “西窗… … ”她听出来自己的声音竟在莫明发颤,“真的是你… … ”她的眼晴依然美丽,却隐隐有些黯淡,盯着她竟吃吃笑道:“你是谁?你长得真好看!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嗯,我认识你吗?" 杜蘅的心直打颤,她不记得她了?“你不知道我是谁?西窗,你仔细看看我… … 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西窗仔细地打量着她,皱起眉头苦想,忽然抱着头道:“啊,好眼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想不出来?! "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翻身下来,却跌倒在地上。杜蘅吓了一跳,赶紧想去扶她,她却不肯。她站不起身,一直爬到她脚边,才喘息道:“来人啊,救命啊!” 杜蘅低眼一瞧,只见她的裙裾空空的,两条腿竟生生地切去了一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爬去,她又惊又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映过来,连忙上前去想扶她。哪知她一把甩开了她,厉声叫道:“走开!你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快走开!" 杜蘅瞪着她喘气,她,她残了?疯了?惊得眼泪迸流,几近发不出声音,半晌方喘.息道:“你… … 你的腿… … ” “断了!”她吸了一口气,忽然泪流满面,恶狠狠地看着她,“这是报应!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报应的!" 杜蘅惊得快喘不过气来,连忙一把抓住她,叫道:“你说什么?什么报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西窗用力甩开她,哭道:“救命啊!小姐,你别恨我,一定要原谅我… … 是我不好,我该死,我害死了庄主和夫人,还害了你跟姑爷… … ” 杜蘅呆住了,半晌才发出声音,微弱不可闻:“你说……什么?" 这一征之下,西窗人已经爬出了门外,就地滚了出去!杜蘅吃了一惊,赶紧跃出门外,只见院子里忽然冲过一个人,一把抓住她便叫道:“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走!" 杜蘅定晴一看,竟是锦阑阑!她蓦地惊道:“阑姨!你怎么在这儿?" 锦阑拉着她就往门边走,只听红尘的声音传来:“西窗!怎么回事?! ”她惊诧地奔上前来,赶紧扶起地上的西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这才埋怨道:这是怎么了?不好好在房里歇着,有什么事唤我就好了啊。” 西窗吸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急切道:“红尘快救我,有人要杀我!" 红尘笑道:“别怕,没人要杀你!你看看,这不都好好的?! " 西窗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眼光停留在杜蘅的脸上,忽然捂住了脸,“啊!她来报仇了!报仇了!我… … 我该死了!" 杜蘅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不了。她看着西窗,昔日时俏丽活泼,贴心机敏的丫头,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根本说不出话来。 锦阑连忙拉着她往外奔,急声道:“小姐快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情绪太混乱,你跟她没法说话。万一她伤了你… … 那可就麻烦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瞪着她,质问,“她是我的丫头,我有权知道一切。” “她不是你的什么丫头,她只是引魂招里一个普通的婢女!”庄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冷冷道,“她背景很单纯,进来流云山庄后,一直没有人怀疑她。” “我不信… … ”杜蘅呆呆地,这句就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可以骗自己,不过她还活着,总有一天,她可以告诉你一切真相。”庄颜看了她一眼,又走到西窗身前,低头淡淡道:“我们冒险接她回来,也只是为了一个真相。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杜蘅忽然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庄颜转头又看着她道:“不过现在还不行。她情绪不稳定,还不能完整地说出她所知道的事实。你最好再多等两天。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两天吧。”她目光很淡,却隐有忧伤。 杜蘅盯着西窗,面色急怒无常,锦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地拉她道:“小姐!先回去!" 她拉着杜蘅出了门口,庄颜若有所思的声音又传来:“阑姨,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别让她到处乱走。” 杜蘅脑子里全是西窗断了的双腿和扭曲的容颜,让她震惊得无法思考。直到进了衣姿楼里,被锦阑一把按倒在椅子上,她才不由自主地蒙住了脸,忍不住流出泪来。 锦阑叹了一口气,倒了茶来塞进她手里,低低劝慰道:“小姐!别哭了。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一直不敢跟你说… … ” 杜蘅蓦地瞪着她,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锦阑的脸色灰了又白,低下头道:“西窗在你之前便去了梵音阁,然后就失踪了。三天以后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 … 她摔断了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然后靳天择便秘密送走了她。这三年,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当年轻扬死了,西窗疯了,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七儿,嫁了出去,再没回来。这衣姿楼立刻换了一批人来,当年的事,谁也不清楚内情… … ” “是谁害了她… … ”杜蘅几乎是咬着牙齿说了这句话,“到底是谁?她知道些什么?" 锦阑默默摇头:“我也不知道。轻扬也死得奇怪。西窗掉下去的地方,就在梵音阁内。也许,她看到了什么,才会被人迫害… … ” 杜蘅皱紧了眉,脸色格外地难看:“可是她刚才说,是她害了我爹娘… … 还有靳天择… … ” 锦阑道:“当时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杀人哪,救命哪,没说什么害人哪!小姐,这件事我觉得有古怪。” 杜蘅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锦阑思索道:“我怀疑这三年,他们在西窗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西窗这丫头当年进来流云山庄的时候,大方伶俐,夫人一直喜欢她。服侍你也一直很尽心,没出过任何差错。我可不相信,她会是什么杀手组织的人!" 杜蘅冰冷痛楚的心,开始苏醒,她的脑子运转起来:“你的话是没错,但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害了庄主和夫人… … ” “小姐!”锦阑急道:“你想一想,西窗是个神志不清的人,如果真是姑爷害了她,这些年指不定怎么教她说这些话!她一个小丫头,受制于人,为了活命什么事不能做?反正我是不相信,西窗会是个坏人!" 杜蘅沉默了。她也不信,不敢信… … 当年她那样机敏贴心,娘也常常夸她。甚至,她能感觉到她对身边所有人的关怀和善意。这样一个玲珑别透的女子,怎么会是个坏人?!她轻轻地喘息了一声,内心的痛苦又缓缓地席卷而来。锦阑又道:“小姐你想想,如果真是姑爷害了老爷夫人,他肯定会找各种方法来掩盖。而最好的方法,便是人证!西窗若真是重要的人证,他又何必藏她三年?!谁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杜蘅捏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打战。 锦阑叹气道:“不过这些也只是奴婢的猜测,到底真相如何,我们终究无从得知。如果有个办法,能试探出姑爷究竟有没有杀人就好了… … ” 杜蘅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她放下杯子,疲倦地摆手:”阑姨,你去吧,我想歇会儿。” 锦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杜蘅捏紧的手,开始微微泛白!有个方法,有个方法… … 白无及也这么说!关于流云山庄,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秘密而来?!她突然深深地绝望,呆呆地走到床边坐下。一转眼看到梳妆台边那个锦盒,盒子的夹缝里也藏了一个秘密,关于小鱼儿,关于他。 她一直以为,回来了,想起了当年的一切,她便能报得大仇。哪知所有的事,都出乎了她的想象。 以为是仇人的人,一往情深,痴心不改。以为是恩人的人,神秘莫测,若即若离。以为爱过,恨过,早已经不再会,中感情的毒,谁知那是落叶下的泥沼,一脚踩过去,便深陷其中。 可是她是杜蘅,早已不是天下第一庄里尊处优的大小姐。她不能再让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她要报仇,要明了所有的一切!所有死去的,被害的人,都不能白白地栖牲!那些,曾经是她生命中最亲的,最近的人,曾经关怀她,爱护她的人,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她这个活着的人,去找到所有事实的真相!杜蘅坐在床边上,沉默地想着心事。直到日光西斜,夜色薄薄地笼罩了精致的小楼。她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平静地唤了一声:“七儿!" 门边走来一个人,淡淡地笑意在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小姐唤人吗?" 杜蘅抬头一看,看到浮云时一瞬间的怔忡,却立刻掩去了悲伤的神色,淡淡道:“嗯,我想事情想岔了神。你去备些酒菜,然后让人去请靳天择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浮云微笑,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酒菜很快便端上了桌,杜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坐在桌边,看着她们上菜。绯影低身道:“小姐还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杜蘅淡淡地看她,额头隐隐还有伤痕,不由叹道:“你的伤好了吧?" 绯影连忙道:“奴婢没事,多谢小姐关心。” 她轻轻挥手:“你们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唤你们。” 众人应声走了。月亮升上天空,清冷的月光将衣姿楼照得有几分雪亮,廊沿前红色的灯笼映照着朱色的楼门,有些许的暖意。可是杜蘅的心里,却冷得象冰。她要去证实一件事,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门前传来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那个熟悉的青蓝的影子,缓缓地走了进来他明亮的眸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转眼瞥见桌上的酒菜,微微一怔,低头叹道: “你找我?” “坐吧。”她平静地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夜色和灯光里,她的脸,依然美丽惊人,却出奇地冷静。这不象她。 靳天择心中思绪翻涌,却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一旁坐下。 杜蘅执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淡淡道:“好久没在我的房里喝酒了。以前我曾经喝过一次… … ” 他的眼光一动,握住她执着酒壶的手:“你不能喝。” 她冷淡地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不喝。你喝吧。我请你来,确是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事?关于西窗?”他执起酒杯的手,在唇边顿了顿。 杜蘅的心,刺痛了一下,“她… … 疯了?" “是。”他放下了杯子,声音有几分沉重,“这些年来她一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拼命哭,一个劲儿求人原谅。坏的时候就发疯,老说有人要杀她,见人就咬… … ” 她的声音有几分苦涩,艰难道:“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本来,没打算要她再出来。”他叹气,“但我也的确想不到旁的办法。只能委屈她。虽然太冒险… … 但我不能再输… … ” “输什么?”她眼光望向他,他输过吗?似乎从他出现开始,他从不曾输过。他也会怕输吗?输掉什么?流云山庄?还是引魂招? “输了你。”他回答得果断,语气却轻柔,眼光专注,令杜蘅的心,又不自觉地一颤! 她转回头轻笑:“你越来越会说话,懂得一个女人的弱点。” 他的眼光有一分暗沉,“你错了。我不懂。我只知道,有些话,再不能不说。” 她强自镇定,冷冷道:“不拉这些了,你的意思是,西窗能证明你的清白?” “嗯。”他轻轻点头,“至少,她知道一大半的内情,足以证明,我没有害你父母之心!” 杜蘅的心,又是一颤!她站起身来,踱步到梳妆台前,开始摆弄那个漂亮的锦盒。“你要我相信你,的确花费了很多心思。” “只要你相信我,要我做什么都行。”靳天择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见到她手中的锦盒时,忽地一动,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低语道:“这,是我送你的… … ”他伸手打了盒子,里面静静放着一枝鲜艳精致的梅花簪!他取出,替她插在髻上,她的脸,立刻明艳生香。 靳天择拥住了她,轻柔无比,小心翼翼,眼光细细地搜寻她的神色,唯恐她有不快。 杜蘅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动。靳天择感觉到她自然而然的抗拒,内心微沉,却舍不得放手,低了头在她耳边叹息:“你终是不肯信我… … ” 杜蘅飞快地低了眼,“我很想信,可是当时看到那一切,由不得我去轻易相信… … ” 靳天择叹息一声,拉着她走到桌边坐下,说道:“我明白。若是我,也不会轻易相信。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 我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 ”他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仿佛三年前,除夕前夜,他一路赶回来,在饭桌上悄悄握她的手,那样温暖自然,情意绵绵。杜蘅忽然眼眶一热,连忙抽出手来去执酒壶。 “你怎么不喝?这酒不好?”她若无其事地笑,看向他的眼光有一丝不自然他沉下眼晴,淡笑,“你倒的,怎么都好。”说完,他一饮而尽。 杜蘅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莫明地有些心慌,“别喝那么快… … ” 他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明亮的眼晴闪动着炙热的光芒,令杜蘅的心跳加决。她想抽回手,却又极力忍住了没动。他显然受了鼓舞,温热的唇在她修长的手指间缓慢而轻柔地吻,杜蘅终于止不住轻颤起来:“别… … ” “雪儿!”他抱她入怀,她跌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不禁慌乱一分,连忙推他道:“你喝多了呜?! " 他的脸色暗了暗,轻轻笑道:“是,喝了一杯就上头了。”拉着她的手,迟疑着松了松。杜蘅立刻站起身来,后退了三步。他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执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连喝了三杯,嘴里涌出无边苦涩。 “你休息吧,我走了。明天是应准和庄颜大喜之日。各方宾客都来了。容上省想借此机会让庄颜认祖归宗。他表面上不喜欢这个女儿,可是说到底骨肉相连,他还是不能不认的。我打算让西窗在众人面前说清当年的事,省得再有人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他站起身来,没有看她,仿佛再看她,便会失去勇气,只是沉声又道:“这也是最好的机会,让你恢复云初雪的身份,从今往后,你便做回天下第一庄的小姐,流云山庄真正的主人!" 说完,他抬脚欲走。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要西窗回来,如果不是她,他根本懒得解释任何真相,如果不是她,他更不会在意这流云山庄! 天下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唯有你,我只要你信! “天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轻颤。 靳天择蓦地回过身,直直看着她,眼色中闪过一丝不置信,“你叫我什么? 杜蘅绞住了手,“你是我夫君,叫你名字有何不妥吗?" 他的眼光闪过一丝狂喜,冲上前去用力的抱住了她,声音低哑而喜悦:“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 她敛下眼眸,敛去了复杂的心事,淡淡笑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我愿意信了。” 他抑止不住澎湃而来的喜悦,低头看着她,笑意直达眼底,“当真?!那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再不离开了?! " 她迟疑着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雪儿!”他思潮起伏,紧紧地抱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明亮的烛火轻微芜动,映照着她的脸,平静得有些让人心虚。 她轻微地别过脸,低声地:“我… … ”她咬住了唇,思虑着如何开口问。他还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没有注意她眼光中的犹豫和闪躲,抱着她,只是抱着她,内心便涌上无穷无尽的满足。 杜蘅开始心颤,挣脱了他的怀抱,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努力淡笑道:“跟我说说,这三年,你怎么过的?" 他微微一怔,低了眼道:“三年,我只是练功,或者… … 到梅林去坐坐。” “你的武功,比从前好了不止一倍,你怎么练的?”杜蘅微有一丝讶异,相信这个疑问,很多人都有。 他轻轻叹息一声,“当初在师姑那儿能求得天山雪莲,是多亏了岳父大人,愿意以身试药。” 杜蘅一惊,“我爹?试什么药?" 他眸光暗沉一分,冷冷道:“苍海圣姑隐居多年,炼药成痴,一心想寻求起死回生的灵药,但总是不得其法。岳父大人为了求她将天山雪莲给我,便答应了她,为她试药。” 杜蘅喘了一口气,心口堵得难受。父亲当年真是为了他,什么都妥协了。靳天择有什么魅力,让她爹娘待他仿佛亲生一般? 他站起身来,低沉又道:“岳父大人服过药之后,当时也没有反应,苍海圣姑好象很高兴,便信守承诺,便将天山雪莲给了我。后来不知她如何知道了我的身份,突然变卦。” “为什么?”杜蘅一惊。 “其中缘故,我不方便细讲。我只能说,师父和她之间心结很深,就象仇人一般。当时岳父为了让我得到灵药,与她交了手。我们跑了出来,她虽然厉害,但武功较之你父亲,尚有差距,后来孟新成大侠也赶来相劝,她好象与孟大侠有点交情,便放过了我们。” “孟新成?”杜蘅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喃喃地,“是大夫人的父亲?" “是的。”靳天择想了想道,“回了流云山庄后,我的武功恢复得很快。你爹死之前将他毕生功力,全部给了我… … ” “什么?! ”杜蘅惊得跳了起来。 他平静地看向她,眼光中沉痛暗结,“当时我体内有你父亲的毕生真气,与我自有的真气,一时之间无法完全融会贯通,所以我根本比常人还不如。只要一提气,便全身如针扎一般难受!可是你跑了出去,我心急得要命,只能强行压下窜流的真气,去追你。” 杜蘅张大了嘴,直盯着他说不出话来!是啊,当时她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以他的身手,要追上自己易如反掌!怎么可能让自己一路跑到了悬崖边上?!她埋头细想,那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她还以为,他是心虚,见自己看到了真相!却原来不是这样!想到这儿,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 “那为何当时你不说?”杜蘅心慌得厉害,只得坐了下来,开始细想当初的细节。 “我说了有用吗?你早已认定了我是凶手,怎么会听我解释?”他自嘲地笑,眼光中隐隐有一丝忧伤:“何况,我那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西窗虽然知道当时的因果,却疯疯颠颠的,她背后的主人,时刻想着要她的命,我不能轻易让她出来。” 杜蘅沉了眼没说话。她其实早就动摇了,却总是逼迫自己不能心软。如今猜出了当时的情形,却又不敢去面对。她原来是这样软弱啊! 靳天择忍不住抱住了她,低低道:“我不能提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跑到了悬崖边,当时我真的觉得天要塌了。自从我投入师父门下,十几年来从不曾那样恐惧害怕过。雪儿… … 就算你当时折回来杀了我,也好过让我看着你坠崖… … ”说到这一句时,他的声音已控制不住低沉嘶哑,痛苦已将他折磨到无法再说下去,唯有抱住她的手,紧了又紧。 杜蘅颤抖着,折回去杀他?她当时又气又恨,只当他是个杀人狂魔,根本只顾着逃,哪敢回去杀他?微弱又道:“然后呢?庄颜说你们找到我的尸体?" “是。我当时眼见你掉下悬崖,急痛攻心,真气爆发,晕了过去。福禄寿传信到飞天岛,让庄颜景松立刻来了流云山庄。三大家主得到消息,也来了。他们在悬崖下搜寻,找到了一具女尸!" 杜蘅喘了一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我?" “那女子身上穿着与你相似的衣服,头上戴着我送你的发簪,脖子上有梵天音缘。身形也与你一般无异。虽然样貌被毁了,但眉眼间与你极为相似!一眼看过去,没有人怀疑不是你。”靳天择的声音开始发沉,慢慢找回了冷静。 “什么?! ”杜蘅大吃一惊,瞪着他的眼晴,他无比认真的神色说明,他没有说谎。 “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你死了。就连锦阑看过,也说就是你。” 杜蘅的又唇发抖,“那… … 为何你不信?" 靳天择凝望着她,轻轻抚上她的脸领:“我不敢信… … 我若信了,便不知如何才有勇气,活下去… … ”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轻声道:“我宁愿相信你还活着,终有一天,会回来找我报仇… … 那么我,才有等待下去的希望… … 可见老天听见了我夜夜许愿,让你回来了!" 她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雪儿… … ”他捧着她的脸,抹去泪水,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在她耳边呢喃道:“三年前的大雪夜,我亲口说过,绝不会负你!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再不要离开我!" 她浑身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软软地倒在他的胸口,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她曾经怨他毁她清白,曾经深爱他的温柔体贴,也曾经恨他害死父母!却不曾象现在这样,知晓了真相,却不觉得欢喜,只是深深地茫然无力! “雪儿!”他低沉地唤她,可是怀里的人,仿佛听不到,毫无反应。 他有些心慌,抬起她的脸来,仔细看她的表情。杜蘅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 “你没杀他们… …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靳天择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半晌方叹了一声:“你父亲在临死前让我发誓,今生不能透露梵音阁内那夜所发生的一切!他将他毕生的功力传给了我,并且告诉了我流云山庄所有的秘密!我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只要你相信… … ” 杜蘅心一跳,秘密!当下喃喃道:“流云山庄,有什么秘密?我怎么没听父亲说过?" 靳天择皱了皱眉,叹息道:“那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江湖上近年来忽有流言,说流云山庄内有皇家宝藏,你父亲怕有人居心巨侧来打流云山庄的主意,所以才告诉了我。而且,他老人家也一直怀疑,那神秘的引魂宗主,必定也知道这个秘密… … ” “皇家… … 宝藏?” 杜蘅惊疑道:“真的?"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别说这个了,那只是流言,不足为信。雪儿… … ”他低头看着她,心绪燥动,忍不住在她唇边轻吻,浅尝温柔,令她浑身微颤。 杜蘅下意识地去推他,“别……”一提那个秘密,她的心思就突然纷乱起来,“你跟我说说,流云山庄,真的有宝藏?为何我从未听爹娘提过?" 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轻叹道:“流云山庄,没有宝藏。” 杜蘅一愣,眼中的疑虑加深,“真的没有?那为何说流云山庄有秘密?! " 他眸光微沉,气息开始略有些乱,低沉道:“是有个秘密,但不是宝藏… … ”他大手握住了她的后脑,控制不住地深深地吻下去。唇齿间的亲密那样熟悉又陌生,杜蘅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喘息出声。靳天择楼紧了她的腰,用力地将她贴紧,密密地吻她,一刻也不愿放开。 杜蘅心跳加速,转过头推开他道:“别这样… … ”一句话未说完,他便又吻了上去,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 杜蘅微愠,扯住他的衣襟直往后拉,扭头闪躲。可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不管她怎么躲,也躲不过他的手掌,唇边始终有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缠绕不休。杜蘅恼了,两手使劲握住了他的脸,想将他推离自己。谁知他反应更快,抓住她的手,扣在了身后,牢牢地把她锁在自己怀中。 杜蘅惊喘一声,咬牙道:“你,放开我。” 靳天择抬脸看她,深喘一口气,眼光复杂郁沉,有焦虑,有苦痛,有深情… … 杜蘅心头一颤,不及反应,他已附唇过来,沉哑道:“雪儿,你是我妻子… … 不能再拒绝我… … 否则,我会疯的。” 杜蘅呆住,这句话,让她心中一阵刺痛,手下不觉一松,靳天择径直吻住她,手迅速往身下摸去。她喘了一口气,转眼瞥见明亮的烛火,不由虚弱道:“灯……” 他手掌一挥,灯火熄灭,屋内立时一片黑暗。下一刻,他已将她压倒在床上,一只手开始脱她的衣衫。他脱得又快又用力,衣裳哗哗作响,迅速从她身上剥离,那种迫切与激动,无不急切难耐。杜蘅惊慌地推他,不住道:“你,你……” 他没说话,手下不停,飞快地将她的外衣中衣一并脱了下来。杜蘅想去拉他,却不料他已欺身压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她,低头便吻。杜蘅倒抽一口气,完全使不上劲。他不知是真的趁着酒兴,还是心情激切,死死抱住她,毫不留情地纠缠不休,双唇在她的脸庞脖预处流连不止,一刻也不放松! 双唇被他嘴在嘴里轻咬,她没有机会说话,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他用力一拉,把她贴身的衣服也拉了下来,扔在床下。杜蘅只觉得全身一凉,窗外明月隐入了云层之中,屋内忽然暗黑无比。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手指间的触感,如往昔一般熟悉。杜蘅心中直发颤,不受控制地任他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流连爱抚,志意挑逗。她咬住了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听见彼此的喘息声,愈渐沉重。 他紧紧地贴着她,感觉到她的柔软和湿润,立即用膝盖顶开了她的双腿,与她敏感贴合。杜蘅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夹紧了他,身子僵硬如一块石头。内心里最后的一点坚持与疑虑,让她不愿不肯,无法真正放开自己。 靳天择顿住,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与她十指相扣,缠绵在她柔软的胸前,反复爱抚。杜蘅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呻吟出声,却是拼命忍住,频频吸气,双腿仍然抵死不肯放松,不让他再进一步。 靳天择双眸如火,低下头贴在她耳边喘.感道:“雪儿,我爱你… … ”杜蘅深深吸气,内心颤动不止,立刻身软如水。为这一句话,她抛却了内心所有的挣扎、疑虑和重重苦痛,放肆吧,就为这一刻的温柔蜜意,明日即使化为飞灰,也是甘愿! 第七十三章 大喜生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杜蘅才悠悠地醒了。摸摸身旁,被子里尚有余温,他不知何时已起身了。昨夜他抱着她缱绻缠绵,一夜未曾松手。失而复得的激情令她几近招架不住,差点想开口求饶,却只能化作喘息呻吟。 杜蘅转眼瞥见枕边的银盒,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曾谁她说这东西对他练功有益,却又不肯让别人来拿,分明只是心疼她睡不好,故而让她借此物助眠!杜蘅发了一会呆,忽听见浮云在门外道:“小姐!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庄主吩咐,您起身了就去剑天阁。” 庄颜与应准的婚礼在天下第一庄举行,江湖上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恭贺。虽然他们只是流云山庄的管家,但身份背景,却与三大世家有关,因此即使来不了的,也要给几分薄面,送礼来贺。 剑天阁里人来人往,众多豪杰都一一寒喧见礼。容上省坐在堂前,似乎心事重重。司空一断笑道:“容大侠何必担忧?应准是个秉直之人,我一直当他是亲生儿子一般,庄颜嫁了他,并不辱没。” 容上省讪讪道:“当然,当然。”他担心的不是庄颜嫁了应准,而是怕自己这个女儿,仍然不肯认他。想到这儿,他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棉棉死了,他骤然觉得亲人的重要,骨血相连的感情,是世上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应准大步踏进门来,满面笑容地招呼众人。他左臂虽断,但身形依然硬朗,眼晴里的喜色,让他看上去精神焕发。有什么比娶到心爱的女子,更让人振奋欣喜? 杜蘅站在衣姿楼前,看着热闹非凡的流云山庄,内心忽然涌出一股酸涩。锦阑低声道:“小姐,靳天择真的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恢复你的身份?" 杜蘅微微点头,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天,问道:“庄颜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锦阑笑道:“差不多了吧,有红尘在,那丫头能干得很。” 杜蘅心头微微不安,“我去瞧瞧,你… … 去剑天阁帮忙吧。” 锦阑微微一怔,正想说话,她已经转身出了门。杜蘅看着这满目的红喜,忽然觉得刺目。四年前她也是在这里,和靳天择结为夫妻。谁知从拜堂当天开始,就没有安宁过。杜蘅闭了闭眼,快步疾走。走到青花苑门口时,她才喘了一口气,顿住了脚。她并不是真的想去看庄颜,只是不想呆在那里。每多呆一刻,往事便如潮涌,扑打着她的内心,让她愈加纷乱,没有主意。她需要安静,一个人。 想到这儿,杜蘅转了身,回了衣姿楼。楼里很安静,浮云灵玉,都被她打发去青花苑帮忙了。庄颜与应准的新房在云居西苑内,她去那边帮手。衣姿楼里只留了绯影一个人,这丫头肯定在厨房里做事呢。接连地出事,绯影的性子沉静了不少,每天话更少了,只是拼命地干活。 杜蘅径直上了楼,关了房门,怔怔发呆。诺大的房间,曾是她最舒适安全的窝,此刻却变得那样陌生,那样压抑,让她纠结难断。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精致的锦盒,她有片刻的恍惚,心潮翻涌,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门外乐声忽起,令她蓦地惊醒。终于站起身来,将锦盒塞进衣袖中,往靳天择的房内走去。房门虚掩着,里面窗户大开,阳光充足。只一眼看过去,屋内的景象一览无遗。这庞大华丽的房间,曾是他们的新房,曾是她害怕过,也幸福过的地方,如今却让她的心,扼止不住地疼痛。 流云山庄,人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庄,三年来,走的走,死的死,伤的伤,本是人间天堂,此刻却越来越象一座地狱!为什么? “你是天下第一庄的小姐,就要担负起云家人的责任!”母亲的话,突然回响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杜蘅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她从衣袖里取出那个精致的锦盒,阴沉着脸,把它放在了床边。 突然门口响起脚步声,她立刻警惕收起盒子,转过身去。举目望去,竟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地走进屋来,她怔住了。门口走来的白衣女子,清冷的气息,平淡的脸色,除了庄颜,还会是谁? 她站在屋中央,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冷冷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杜蘅心中一沉,冷笑道:“我是这里的主人,在这儿做什么,不需要跟庄管家你报告吧?倒是你,出嫁之日跑到这里来,又是何缘故?! ” 想到这儿,她挺直了身子,迈步走了进去,直盯着她笑道:“庄管家,我以为你已经喜服在身,准备上花轿了。” 庄颜显然有些吃惊,却隐去了内心里的一分慌乱,冷冷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但不是我的主人。我什么时候上花轿,也与你无关。” 杜蘅微笑着打量着她,仍然是平常的衣饰,仿佛今日出嫁的不是她。 “你不认我是主人,那这房间的主人呢?出嫁之日,单独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何?" 庄颜转过头,冷淡道:“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是吗?”杜蘅轻声地叹息,为何对这个钟情于靳天择的女子,她一点儿也不恨不嫉?反倒有些惺惺相惜,常常能在最悲伤苦涩的时候,感觉到她内心的颤动。杜蘅忽然沉默了,本来她有一堆话想说,此刻却突然了解了所有,不必再说。 庄颜的神情僵了一下,忽又看着她的手硬声道:“你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 杜蘅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我的一件旧东西。” “是吗?”她淡淡地扬眉,显然根本不相信,“你要知道,在我面前说假话没有任何作用。” 杜蘅脸色白了一下,却强笑道:“你不信?拿去看。”说着,她果然将那锦盒取了出来,递给她。庄颜沉着眼瞟了一眼,伸过去去欲取,杜蘅一缩手,淡笑道:“你应该认得这东西,我没骗你吧?" 庄颜轻哼一声,直盯着她的眼光,没有放松,“你要是心里没鬼,就给我瞧瞧。” 杜蘅沉默地叹了一口气,将那盒子捏在手中,关节却已泛白,“这东西,是天择送我的。当时我不明白他的心意,总觉得他居心巨测,迷雾重重。这次回来本来是来报仇的… … ”她声音渐弱,掩饰不住苦涩之意,“可是… … 我却下不了手!" “他不会是你的仇人!”庄颜冷淡的眼光,有了一丝波动,却仍然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锦盒,没有放松。 杜蘅苦笑,“是吗?你自然会这么说。” 庄颜暗了神色,冷冷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杜蘅微怔,庄颜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判断从不怀疑。她那样敏锐自信,认准的事,总会千方百计去证实去查验,若是她有她一半的坚定,是不是这所有的事,都不会那样纠缠不清,难以决断?杜蘅沉了眼,陷进了无穷无尽的苦思之中。 “既然是旧东西,何妨给我一看?”庄颜伸出了手,定定地看她。杜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递了过去。 “嗒”地一声脆响,锦盒打开了,里面是一枝美仑美英的梅花簪。那花色如此自然娇艳,仿佛还在枝头俏丽绽放一般。庄颜眼光微微一动,似不在意道:这东西,庄主很宝贝。果然是他送你的。”她手指轻动,在盒子上轻轻地摩挲,似乎在感觉那份透着香气的心意。 杜蘅的心微微一紧,忍不住伸出手去,“还给我吧。” 庄颜想了一想,轻轻地递还回去,杜蘅慌忙两指一捏,取了过来。谁这一还一接,手指一松,那锦盒应声落地,只听见“啪”的一声,盒子翻了个身,里面的梅花替掉了出来。庄颜连忙低身去拾,隐约看见木制的盒子底部,似有白色的东西,她心内一惊,正想检起来细看,谁知杜蘅眼疾手快,一把便夺了过去。庄颜冷笑道:“还说没有鬼?!拿来?! " 杜蘅挑眉道:“凭什么?" 庄颜缓缓地看了看地下,冷冷道:“你不紧张那簪子,反倒在意这盒子!不是有鬼是什么?拿来!" 杜蘅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一步道:“我在意什么与你何干?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无权管我!" “是吗?”庄颜忽然扬起了手,看着她的眼光,闪过一丝杀气。 杜蘅呆了,迅速地沉下眼,冷冷道:“等等!你想知道这盒子有什么秘密也成,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庄颜眯了眯眼,扬起的手,慢慢地放了下去,“什么事?" “你曾经在我身上下了忘忆,让我忘记了一天以内的事情。那么如果要忘记半年或者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事情,下药,可不可能做得到?” 杜蘅认真地看着她,似乎这个答案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庄颜目光忽然凝聚在她的脸上,冷冷道:“可以。不过用药过重,会让人疯癫。药的份量拿捏不准稍有差池,那人就会一生尽毁。” 杜蘅的手心蓦地冒出冷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庄颜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你的记忆混乱不堪,不排除有药物的作用。如果你想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你下了药,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 … ” “什么方法?”杜蘅的心开始发沉。 “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不要吃任何东西,只喝水。七天之后,你排尽了身体所有残存的东西,看看自己的记忆,有没有改变。”庄颜冷冷道,“你敢吗?” 杜蘅惊愕地看了她一眼,七天不吃东西? 庄颜紧盯着她,忽然嘲笑道:“其实你不必再想这些事,在他的羽翼下,你会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绝不会再有差错!不管当初派你回来的人,有什么居心,也断然不可能过得了他这一关!" 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当然明白庄颜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自己心上的男人,却时时刻刻恋着别的女人,即使是再坚强的女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痛吧。杜蘅的心,禁不住软了,却不知能说什么,只能叹气。 庄颜忽然又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不管你对他是什么心,但你若想和他做对,我不会放过你!" 杜蘅怔住,“你终是没有死心?! " 庄颜抬头叹气,口气很冷,“你放心,我对他没有任何非份之想。今日之后,我是应准之妻,一生不会改变。只不过,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谁敢对他不利,我便对付谁,你也一样!" 杜蘅沉了眼,忽然笑道:“原来你竟可以一心二用!" 庄颜霍地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她,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呢?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那个所谓的主人,如今却又要做回他的妻子!你回到他身边当真是真心实意?!他愿意被你欺骗,是因为他无法对你忘情。可是我,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你看清楚什么?”杜蘅的声音不自觉地颤。庄颜的感觉敏锐,异于常人,她几乎忘了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你!”她直直地走回到她面前,瞪着她道:“根本没有完全相信他!你仍然在怀疑他!只因为你曾经被伤过骗过。总以为,自己不能再轻易信人!而在你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杜蘅倒抽一口气,咬着牙道:“胡说!" 庄颜冷笑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那个白无及,就是派你来的人吧?! " 杜蘅一惊,瞪着她说不出话。 “白无及这样的人,看起来简单,其实心思最隐秘。一开始我也看不透他,可是自从司空诀出事之后,他的心思就渐渐地浮了出来。”庄颜沉思着,冷冷地说道:“他的目的是你,还有流云山庄!只可惜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他千方百计地瞒你,费尽心思地亲近你,不愿让你看到最真实的他。我得承认,他对你,也很用心!" 杜蘅的手,开始发抖。 “可惜我们始终找不到证据,来证明他别有居心。你要想与他同入魔道,我也无法阻止。我只提醒你,一个男人是否真心,要看他把你放在什么位置!如果心有旁鹜,即使口中说爱,也是有限!" 说了这么多话,庄颜始终死死地盯着她的手,杜蘅目光愁绪纠缠,俨然痛已入骨髓,却是淡淡笑道:“好,你说得好。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告诉我,该怎么办!" 庄颜双眼一眯,冷笑道:“这个需要我告诉你?你的心向着谁,便怎么做。旁的说再多也没用。” “我的心?”杜蘅喃喃地松了手,眼晴里茫然一片,“我的心,就是不知去了哪里… … ” 庄颜收了眼光,忽然忧伤了一分,“你可以忘却夫妻之情,父母之义,远远离开,所有一切都结束。倘若,你放不下那份已种下的情债,就去了断了它。”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语气果断,目光扫向她,已有了深长的意味。 “了断?”杜蘅失了神,“如何了断?" “去找出,他刻意对你隐瞒的一切。想想,这个男人是否还值得你爱。”说完,庄颜没再直直地对着她伸出了手:“盒子拿来!" 杜蘅捏紧了锦盒,瞪着她看了半晌,始终说不出话。庄颜见她不动,只得伸手去夺。杜蘅吃了一惊,连忙一缩手,却被庄颜抓住了盒子,使劲一拽。 那盒子立刻发出轻微的一声响,似乎摔裂了的盒底,又裂开了一些,里面的东西,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杜蘅惊得立刻伸手去夺,谁知庄颜反应更快,抬脚便将那白色的纸张踩在脚底,杜蘅急得大叫:“你,你干什么?”情急之下竟然去推她。 庄颜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她,杜蘅不及防备,竟然跌了一跤,庄颜立刻弯身将那白纸抄在手中,冷冷地看着她道:“这是什么?" 杜蘅的脸,立刻变得雪白。那纸张在庄颜手中慢慢地展开,在看到纸上写的字迹时,她的脸色顿时变了。杜蘅再没有犹豫,立刻一掌朝她胸口拍去。庄颜不会武功,又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惊得呆了一呆,猝不及防,立刻中掌,应声倒地。杜蘅一毫不犹豫地点中了她身上的穴道,将那张纸夺了过来。 庄颜喘息一声,捂看胸口叫道:“你… … 你已经知道真相!还敢隐瞒?你当真想毁了庄主?! ”杜蘅武功不高,但对应她还是绰绰有余。 庄颜有些不置信地瞪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出手打她。 杜蘅看着倒在地上的她,冷冷道:“你放心,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但这个东西,却不能给你!" “你想助纣为虐?”庄颜咬紧了牙,死死地瞪着她。 杜蘅面无表情道:“他救过我的命,我总该还他个人情。”她苍白的脸色上,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痛苦。庄颜惊道:“你!你想做什么?那小鱼儿呢?他就该死?! " 杜蘅转过了身,她不敢看她,惟恐她看穿了她内心所想的一切,只是冷冷道: “不过是个小孩子,以后待他家人好些便是。但是他是我的恩人,这恩情不能不报。况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对我还有用。” “我不信… … ”庄颜的声音开始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慌,“不,庄主那么爱你,信你,需要你,你不能背叛他!" “是他对不起我。”杜蘅的声音越来越冷,庄颜看不见她的表情,内心愈加急怒,“你敢!来人… … ”话还未说完,杜蘅立刻点中了她的哑穴,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庄颜双眸圆睁,恨不能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杜蘅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好象从来不曾这样冷静过:“你放心,穴道一会就解了。至于这个东西,不能给你。”说着,她将那张纸揣进怀中,转身出了大门。 屋外阳光十分灿烂,她呆呆地折回自己的房间站了半晌,阳光渐渐投射到她的脸上,让她瞬间觉得刺眼,连忙用手去挡。转眼瞥见那大开的窗户,坚硬的梨花木,厚重华贵,雕刻的朵朵祥云错落有致,缝隙都细小如微,忽然心中一动。 杜蘅从怀中抽出那张纸,细细地塞进窗棂中,这才舒了一口气。忽然听到锦阑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小姐!小姐你在吗?" 杜蘅连忙整了整衣装,走出门去应道:“我在这儿!" 锦阑一见她便笑道:“你真的在这儿?大伙儿正四处寻你呢。拜堂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杜蘅嗯了一声,下了楼去与她并肩而行。锦阑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想搬回新房去住了?" “嗯。”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有点犹豫,“既然他找回了证人,又要恢复我的身份,那就搬回去吧。” “小姐!你可要想清楚!”锦阑有些急了,“我总觉得姑爷这人不简单!可别再被他骗了!" 杜蘅顿住了脚,转眼去看她,“你为什么这么说?" 锦阑眼圈有点红了,抹了抹眼角道:“当年姑爷来了流云山庄,什么都不清不楚。后来庄主和夫人去世了,只有你最清楚当时的情况,如今连小姐你也… … 那庄主和夫人的仇,何时得报?! " 杜蘅心沉了一下,“我没说不给爹娘报仇,但仇人是谁,现在断定,还言之过早。” 锦阑惊讶地张大了嘴,“小姐你的意思是,姑爷不是凶手?! " 杜蘅没有说话,锦阑的语气顿时急促起来:“小姐你糊涂了?还是姑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当时梵音阁里只有靳天择能进出自入,除了他还会有谁?小姐你不能被他骗了啊!如果你不坚持到底,那这流云山庄,就要改名换姓了!可怜庄主和夫人,泉下有知,如何能安心?! " 说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杜蘅只觉得心中沉重无力,叹道:“阑姨别这样。总之你放心,这流云山庄永远不会易主。它只会姓云!" 锦阑呆了一呆,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含意。还想说什么,她却摆了摆手道:“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去议事厅吧。宾客都到了吗?" 锦阑一把抓住她,沉声道:“小姐!你听我说,夫人在世时,曾经质疑过姑爷的身世… … 他来流云山庄一定是别有目的!你相我,他不是什么好人!" 杜蘅怔住,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 锦阑似乎横了心,咬牙又道:“本来这件事夫人要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但事到如今,你居然又被他蒙住了。我就不能不说了。将来要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吧。” 杜蘅惊道:“我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锦阑四下张望了一下,轻声道:“靳天择是惊海老人的弟子,当年大夫人逃亡时,就是想逃去飞天岛。因为大夫人的父亲孟新成大侠曾与惊海老人有过一面之缘,她想去投奔他。可是没想到大夫人人没到飞天岛,死在了路上。云霄公子也死了,为这事,孟新成恨庄主恨得入骨。” 杜蘅皱起眉,“这件事,跟天择有什么关系?" 锦阑急道:“小姐!你想想,惊海老人与孟新成有交情,他的弟子来流云山庄,能有好事?当初姑爷来的时候,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飞天岛的人,就是别有居心!他怕庄主知道了他的来历,会对他不利啊!" 杜蘅怔怔地看着她,“这些,是我娘跟你说的?" 锦阑连连点头:“当然!不是夫人说的,我哪知道江湖上这么多事?" 杜蘅沉了眼,冷冷笑道:“阑姨对我娘,还真是忠心不二!" 锦阑没留意她的表情,顾自又道:“所以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靳天择肯定是来报仇的!也只有他,杀得了庄主和夫人!" 杜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阑姨,你跟了我娘多久?" 锦阑一愣,没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只得回道:“这个,奴婢也记不清了,夫人来庄里没多久,奴婢就来了。” “是吗?”杜蘅眼光紧紧地盯着她,微微笑道:“那也有十几年了。阑姨对我娘的事,肯定了解得比旁人多。我很想知道,当年大夫人跟我娘,是如何闹得水火不容?" 锦阑的脸色暗了一分,“是因为你啊,小姐!夫人美貌非凡,是武林第一美人,庄主当然对她敬爱有加。后来又得你么这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庄主对你也十分疼爱,有时甚至照顾你比云霄少爷还要多。大夫人因嫉生恨,以你相挟,要夫人离开流云山庄。” 杜蘅内心微微抽痛,却没说话。锦阑又道:“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整个衣轩都不安宁。大夫人将你打伤,庄主一怒之下把大夫人关了起来。夫人为了救你,哭了三天三夜,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也许是感动了上苍,你终于活了过来。我虽然是大夫人找来的,可是我看得很清楚,大夫人心肠歹毒,哪有夫人一半好?! ” “那你也恨大夫人吗?”杜蘅轻轻地说道。 锦阑默默摇头:“人都死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好恨的?她虽然做了不好的事,终究已经去了,恨也无用。” 杜蘅叹气,“如此恩怨都已随作古的人去了,为何天择还要回来报仇?他与大夫人无亲无故,怎么会回来杀人!就算他来报仇,有的是机会杀我父母,又为何非得等到除夕那天?" 锦阑呆住! 杜蘅看了她一眼,淡笑道:“走吧。议事厅里人都到了,咱们迟了有失礼数。” 锦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小姐,已不是三年前的小姐。三年前那个柔弱天真的云初雪,早已随着流云山庄的一场变故而永远消失。 议事厅内高朋满座,诺大的堂内摆了整整五十桌酒席。杜蘅环视一周,三大世家主坐在首席上,白无及与靳天择几乎同时看到了她,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她沉默着走了过去,没有看他们一眼,顾自坐下。三大家主见了她,都不自觉地看着她,眼光中有疑虑,也有欣喜。杜蘅连忙福身行礼,转眼对着司空一断道:“司空伯伯,恭喜了。今日应准娶了容伯伯的女儿,以后你们两家的关系,就更进一步了。” 司空一断连声道:“哪里哪里。贤侄女真是会说话。我这个义子,就是过于刚正勇直,的确也需要个女人在身边,时常提醒。庄颜兰心慧质,深得容大侠真传,以后做了我司空家的媳妇,是我们的福气。” 杜蘅笑道:“司空伯伯这话说得极是。容伯伯心里也定然高兴呢。”容上省似乎在冥想着什么事,一听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当然,当然。” 杜蘅一轻叹一声道:“真是天作之合,良缘佳成。”她淡淡的目光扬起,正在看她。桌下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紧紧握住。十指交缠,竟有些微微生疼。 杜蘅沉下眼,转头低声道:“吉时快到了呜?”她的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控制不住狂跳起来。 靳天择淡淡道:“嗯,你不用操心。刚才我已经把你的事,跟三位家主讲了。一会行礼完毕之后,便是酒宴。我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恢复你的身份。” 杜蘅略略一怔,忽又笑道:“我说他们今天对我怎么这般客气,原来如此。”原来世态炎凉,大抵如此。当你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起你。当你俨然有了身份,所有人都会顾忌三分。 靳天择握紧了她的手,淡淡又道:“等所有的事情了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杜蘅一愣,“去哪儿?" “你不是一直说,想出去看看?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他的目光很平静,流动着脉脉之情。杜蘅眼眶一热,却不自主地别开了头。 “雪儿… … ”他试探着低下了头,“饿了吗?" “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望了望门口道:“吉时还没到吗?”眼见着应准站在门前,正在焦急地张望,显然是新娘子已经姗姗来迟了。 忽听靳天择皱眉道:“庄颜一向严谨,为何过了吉时还没来?" 厅内也有人开始站起身来张望,容上省已经按捺不住,走到应准身旁去低语。杜蘅一站起身道:“想必她有事耽误了。与其在这里让诸位坐等,不如… … 先做点别的事吧。” “我也觉得是。”白无及也站起身来,淡淡笑道:“雪儿的身份,早该恢复。靳庄主不如先将这件喜事宣告天下英雄,省得让人在这里等得无聊。”靳天择沉默着站起身,环视了厅内的人一眼,立刻朗声说道:“诸位英雄,今天我流云山庄双喜临门,一是应准与庄颜大喜,二是,我靳天择,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是已故庄主云峰的女儿——云初雪。”说着,他执起杜蘅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认真道:“雪儿!你回来了,便是这里的主人!" 群雄忽然哗声四起,有人笑道:“靳天择!武林大会上你认了个老婆,如今又认了个老婆,你到底有几个老婆?! " 靳天择目光微沉,冷冷道:“武林大会上那个容貌尽毁的女子,并非是真正的云初雪!她是引魂招的杀手匀魂使假份的。旨在混进来,让我们自相猜疑,他们才有机可乘!" 众人都不觉惊了一惊,只听蛟龙帮帮主陈蛟道:“她当真是那勾魂使?有何证据?" 风行远朗声道:“诸位,这些日子流云山庄事多繁杂,我们三世家的家主,也不曾离开过。那假冒云初雪的女子,的确是勾魂使无疑,此事,我、司空大侠与容大侠,都是亲眼所见,决不会假。而这位杜蘅姑娘,才是真正的云小姐!" 忽听得顾问天冷冷笑道:“她才是云初雪?为何现在才承认?”他此刻阴侧侧的笑容,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杜蘅忽然觉得脚底生出一股凉意,却不明白为何,连忙收回了眼光。只听靳天择道:“之前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现在她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故而现在才能认回自己的身份。” 顾问天阴冷道:“如此说来,她现在对从前的事,已经全记起来了?那么云峰夫妇当天如何死的,也应该记起来了吧。” 杜蘅的脸色白了一白。靳天择冷了脸,“云峰夫妇的死因,一直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今天索性也在这里做个了断吧。福禄寿!你去叫红尘将西窗送来!" 江湖上的人,都对云峰夫妇的死囚,一直都颇有疑虑。但是三年来,没有人多问。一来是碍于天下一庄的名声和靳天择的手段。二来,三大世家的人,也一直不闻不问,其他各门各派,便更不好兴师问罪。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插不上手。如今突然听他说要把这件事做个了断,众人兴奋莫明,急于一窥究竟。 杜蘅重新坐了回去。她一言未发,只盯着自己眼前的桌面发呆。忽觉得对面白无及的眼光,穿过了重重障碍,如影随形地盯在她的身上,让她深觉无力。众人都在议论纷纷,不一会儿,便看到福禄寿与红尘推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忽然看到这么多人,那丫头显然有些慌张,一把拽住了红尘的手,颤声道:“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不来,我要出去,出去… … ” 红尘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只是来吃喜酒的。你看,桌上好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一会挟给你。” 她偷偷打望着四周的人,眼晴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在看到靳天择时,忽地呆住了。 红尘将她推到厅内,这才塞给她一个果子,轻笑道:“不用怕。一会有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照实说话就成了。”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眼光一直在靳天择身上打转。靳天择缓缓地走到她跟前,平静问道:“跟我们说说,你叫什么?" 她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我,我叫西窗… … 我只是个丫头… … ” “谁让你来的流云山庄?" “是… … 主人。” “他让你来干什么?" “来… … 来服侍小姐… … ” “就这么简单?"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真的,真的。主人说我就是个奴婢,服侍好小姐,定时告诉她小姐在做什么就成了。” 杜蘅直直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发颤:“你的主人是谁?" 西窗皱起了眉:“我… … 我忘了。只记得他的脸很白… … 很白… … 白得好象月亮… … ,, 靳天择忽然冷笑:“不是脸白,是白色的面具!" 杜蘅的脸忽地沉了。新婚那天,引魂招教众来袭,引魂宗主偷进新房之内,脸上便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她的语气有些虚弱,喃喃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 靳天择没有答话,只是对着西窗道:“人人都说是姑爷杀了庄主,你以为呢? ” 西窗抹了一把泪,苦着脸一个劲儿地摆手,连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些都是谣传!我知道庄主是怎么死的。他… … 他被人下了药… … ” 下药!杜蘅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根本说不出话。 “那药名唤作红流,能让人迷失本性,狂性大发,见人就杀。庄主就是被人下了这种药,才会失手杀人… … 姑爷发现的时候,轻扬已经死了… … ”西窗开始认真地思索,眉宇间透着一种痛苦的意味。 “你是说,轻扬是我爹杀的?”杜蘅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窗低下了头,悔恨的泪水直往下掉,“是,是我不好,下药的人,就是我… … 我对不起庄主,对不起夫人,更对不起小姐!" “什么?! ”杜蘅控制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咬牙怒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她泣不成声,哭道:“我也不想,我不知道那东西那么厉害。当时,主人要我下药的时候,说这是最后一次,事情完了就让我回家去… … 我一时被他蒙了心志,就… … 就… …” 杜蘅心如刀纹,痛苦让她不住地吸气,怒叫道:“主人是谁?" 西窗哽咽道:“我进来时,他跟我说好了,干一年,办了事就出去,跟普通人一样生活。我开心得不得了,想着终于可以有机会跟家人团聚,一年很快就然过去了。后来,洁云死了,他要我想办法到小姐身边去… … ” 杜蘅已经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麻木了。原来每个到她身边的人,都是有目的的!为什么? 西窗好象陷进回忆里去了,恍惚着又道:“我当时也没想太多,主人只说,多注意小姐的饮食起居就成了 ,不用做什么。小姐待我极好,因此我就… … 傻得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过去。” 杜蘅咬牙道:“那先前父亲身上的慢性毒断肠红,也是你下的?" 西窗此刻忽然清醒得如同常人一般,先前的惊惶与混乱消失了一半,连连惊讶道:“断肠红?没有啊!你是说庄主差点丧命那次?不,那个跟我无关的!" 杜蘅的心蓦地沉了下去。除了西窗,还有谁是潜伏在这衣轩里的杀手?! “直到庄主他们回来那天,主人突然传命来,要我将红流下在庄主的酒里。那天是除夕,庄里人多又热闹,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我很顺利地就完成了任务。天快黑时,庄主和姑爷一直没回来,夫人便去找他们,也是一去不回,我就觉得有些害怕了。就一个人悄悄地跑到梵音阁去瞧。” 杜蘅心中一痛,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个血腥凄厉的夜晚。 “一进去就看见轻扬死了,我吓坏了,转身就想逃,可是没想到福福发现了我。”她喘了一口气,咬牙又道:“他不知道是我使了坏,一个劲地叫我赶紧走。我哪敢不听,立刻跑了出去。慌乱之中我也没看方向,骨碌碌便滚下了一片山坡,竟遇到了他… … ” 杜蘅大吃一惊,梵音阁!山坡!小鱼儿也是死在那里!瞪着她道:“他?谁?” “他… … 我还以为他来接我了,谁知道,他竟然是来杀我的呢?! ”西窗的眼晴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神志又混乱起来:“救命啊!”她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拼命地想往外爬,红尘吓了一跳,赶紧去把她扶起来,谁知她竟拼命地挣扎,力气大得让红尘快要拉她不住。众人见了她这个惨状,无不啼嘘慨叹。此时门忽然踉跄着冲进一个人来,大声冷喝道:“红尘!点 第七十四章 苍海圣姑 众人定晴看,居然是一身素衣的庄颜冲进来,抚着胸口不住地喘气!红尘连忙一指将她点晕了,扶到一旁坐下。应准大吃一惊,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惊声道:“你怎么了?为何没有更衣?" 庄颜喘了一口气,目光在厅内搜索,看到杜蘅时,忽然一凛,冷冷道:“这要问问我们的云大小姐了!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杜蘅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象要被抽干了一般,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对于庄颜的指控,她也恍然未觉,脑子里一直浮现着爹娘当时被害的情形。靳天择也曾说过父亲被人下了药,但没有想到的是,下药的居然是西窗!她闭了闭眼,不敢回头去那张曾经那样熟悉亲切的脸,如今却犹如疯痴一般! 应准又道:“云小姐怎么了?" 庄颜冷笑一声,“她如今名正言顺做了回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小姐,可是心却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不要轻易相信她!" 众人一惊,应准忍不住又问道:“你怎么这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颜直走到她跟前,冷冷笑道:“云初雪,你锦盒里那张纸呢?毁了吗?你有胆子把那盒子交出来,在天下英雄面前,打开它?" 杜蘅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站起身,从衣袖里拘出那个盒子,目光复杂,“你想要这个盒子可以,我想知道,西窗为何会疯了?" 庄颜冷冷笑道:“她命大,逃的时候跌进了一个山洞里,来杀他的人没能要了她的命,她却摔断了腿,三天后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神智不清了。我想她必然知道些内情,才将她悄悄送她走。” 杜蘅指甲掐进了肉里,可这轻微的痛感,根本无法抵消内心里的痛楚。这乍然而来的真相仿佛一把钝器,在她的心房中,缓缓地锯磨,让她快要室息。 “她的伤倒是好了,命也捡回来了,可是却象个疯子,时常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三年来,我们就只能派人每天守着她,收集她的说话,来推测当时的情形。”庄颜沉思道,“西窗给云峰下了药,以至于他狂性大发,失手杀了轻扬… … 最终连自己和夫人也杀了… … ” “不!”杜蘅厉声叫道:“不可能,你胡说!我爹不会乱杀人!他更不会杀我娘!”她跟跄着倒退一步,差点跌倒,靳天择身形一晃,立刻扶住了她,焦急道:“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杜蘅抓紧了他的衣襟,望着他道:“你说!我爹绝不会杀我娘的!是不是?是不是?不管什么状况下,他都不可能杀她的!" 靳天择的眼光暗了暗,却没有说话。杜蘅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绝望,“是你杀的是不是?是你杀了我娘!" “你真是疯了!”庄颜忍不住怒道,“庄主几时杀过你父母?明明是你爹失了常性,杀了庄内不少人,你倒把这罪名,生生地往自己丈夫身上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糊涂的女人?! " “不……”杜蘅蒙住了脸,不自觉地滑了下去,“不会的!" “西窗就是证据!她下的药,云峰狂性大发便是事实。”庄颜冷静道,“庄主是不是凶手,你应该想得明白!他好好地做了流云山庄的女婿,将来就是这里的主人,千什么杀那么多人?" “够了!”靳天择沉声喝道:“今天到此为止!”说完,他抱起蹲在地上的杜蘅,转身欲走。忽听白无及冷冷道:“慢着!" 靳天择霍地转过身,直瞪着他,“不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也很想明天再说,今天毕竟是司空与容家大喜联姻之日,可是我怕到了明天,没有机会再说。所以对不住靳庄主,你务必要留下,还有… … 云小姐!" 白无及目光税利,没有丝毫让步。 “不错!”庄颜上前一步,此刻她突然与白无及站在了同一方向,让众人错愕。她直盯着杜蘅道:“庄主,她的锦盒里有一样东西,一定能在坐的所有人,大开眼界。” 靳天择惊疑重重地看着她,仿佛还在权蘅,却听杜蘅道:“放我下来。”他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她所言,将她放了下来。她目光沉郁,忧伤凝结,缓缓地打开锦盒,将里面的梅花替取了出来,轻声道:“这支簪是天择亲手所做,我一直很喜欢。今天看你与应准喜结良缘,我心有感触,想起当初与天择大婚时的情景,因此把这支簪带在身边,以示我们夫妻,破镜重圆!" “雪儿!”靳天择的面色激动一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哼!巧言令色!”庄颜冷笑道,“你宝贝的不是这支簪,而是那盒底夹的一张纸!”说着,她便想上前去夺那盒子。杜蘅连忙一闪,低低道:“庄管家,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这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也该问问主人!" 庄颜气道:“你想做这里的主人?也要看你配不配!" “庄颜!”靳天择冷声喝道,严厉的目光扫向她,“你糊涂了?" 庄颜一征,沉下脸道:“糊涂的是你!你以为她当真就全信了你?她根本就不相信!就算我们有西窗做证,她也未必相信云峰夫妇不是你杀的!" “够了!”靳天择不耐地打断她,冷冷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本不该扫兴。但若你定要胡搅蛮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庄颜怔怔地后退一步,正好退到应准的身前。身后那高大的身躯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的眼光,有微微的沉重。庄颜回头盯着他看,声音掩饰不住苦涩,轻叹道:“连你也不信我?" “我只想知道,为何你… … 没穿喜服,来这里… … ”应准的声音很沉,脸上忧色丛生。 庄颜咬牙怒道:“是她,我看见了那盒子藏着一张纸,跟小鱼儿的死有关,可是她却怕我拿走,点了我的穴道!" “庄管家,”杜蘅出奇的冷静,冷静得简直不太象是杜蘅,而象是庄颜,这锦盒,我一直放在衣姿楼里,今天才想拿出来。你在青花苑待嫁,如何看见这盒里的什么东西?难不成你长了一双千里眼?" 庄颜怔住,“你,你… … ”忽然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待嫁的女子,当然不能说自己在出嫁之日,还要跑到靳天择的房里去。虽然她并没有别的居心,只不地是想去最后凭吊一下自己的初恋之情,但若要说出来,却是千万张嘴都说不清楚!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应准,那张如刚石一般的脸上,竟然纠结了深深的苦楚。庄颜禁不住心颤起来,话到了嘴边,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唉。”杜蘅低头轻叹,竟缓缓地打开了那锦盒,翻了过来,状似无意道:“你误会了,这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们看。”说着,她把那盒子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就连底部的裂缝也研开来瞧,低低道:“现在相信我了吧?真没有。” 庄颜的脸色顿时白了。她蓦地喘气,瞪着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蘅脸色黯淡,轻轻道:“我知道,你也为了小鱼儿的死,而一直心有不安。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可是就算想抓那凶手,也不能操之过急。凡事都要有计划才行。今天是你大喜之日,还是让红尘先去替你梳洗准备,拜堂成亲吧,免得误了吉时。” 庄颜呆了一呆,盯着她的眼光,忽然有了变化。 红尘上来扶她,轻声道:“现在这里宾客众多,庄管家还是不要失了礼数。好歹司空家和容家,还要脸面呢!" 庄颜低下了头,轻轻地喘气,却听见应准的声音幽幽传来,“罢了,吉时已经过了。其实… … 你一开始答应嫁我时,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他的声音有些发飘,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沉着厚重。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全都盯着他瞧,不知道这个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应准,此刻到底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他缓缓地走到司空一断跟前,低头叹气道:“义父,这桩婚,不如就此作罢!”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庄颜更是白了一张脸,直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应准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沉又道:“诸位,在下让诸位扫了兴,实是有罪。在这里给各位英雄赔礼。改日应准大排筵席,给各位赔罪。” “为什么?”庄颜不自觉地发抖。 他抬眼看向她,有深沉的痛楚,埋在内心深处,却是淡淡笑道:“其实你不必委屈自己嫁我。我当时救你,真的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不想让你被那花影使抓去。我知道,你一直心有愧疚,想将余生,交付于我。但我… … 不能这么自私,让你违背自己的感情。对不起。”说完,他不敢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庄颜剧烈地喘气,揪住胸口,脸色已经惨无血色。容上省走到她跟前,极想发作,却又拼命忍住。对这个女儿,他真是又爱又恨,事到如今,竟也分不清,到底是恨她还是爱她了。 “你不要… … 和我一样,将来后悔。去吧,去找他… … ”过了好半晌,他才发出了声音,喉间沙哑着,快要便得难以控制。 庄颜瞪着他,恨意渐深,却没有动。 “当年我把你娘赶走,是为爱还是恨,我也不知道了。你娘后来死了,我也后悔过,只是我不敢去承认,这一段错失。胜男,你娘叫你胜男,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出人头地,不比男儿差。你娘直到死,都在恨我… … ”他颓然低下了头,喃喃又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去找应准吧,他会是个好丈夫。别象我一样,将来后悔… … ” 庄颜抽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 … 后悔了?"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是。你,不就一直想看我后悔吗?其实我早后悔了。不过是硬撑着。棉棉死了,我突然觉得,我不是个好父亲。胜男,你娘是个好女人,是我没福气… …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转过头道:“将来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认不认我不要紧,我会把你和你母亲,当成我容上省最亲的人。” 庄颜忽然哆嗦了一下,瞪着他的眼晴,不由自主地湿了。她却倔强地别过头,冷冷道:“你现在才来后悔,已经晚了。我娘死的时候还在念你的名字,她怎么就那么傻!你冤枉她偷人,休离她,让她流离失所,被人欺负。她傻,我可没那么傻!我不会原谅你!" 他立时黯然失色,讪讪笑道:“你不原谅我是对的。你自幼就聪明过人,我容家所有珍书秘籍你一看就会,小小年纪,便显示了与众不同的天赋。是我鬼迷了心窍,不知道你一个女儿家,也会招人嫉妒… … ” “够了!”她断然喝止,“你不用说了。”她冰凉的手指,此刻忍不住发颤。 容上省住了口,时着在座的所有人一拱手,“诸位,是容某不才,这庄颜,原是容某失散多年的女儿容胜男,只因阴差阳错,才来了流云山庄!今后她有任何事,都由容某一力担待!" 众人唏嘘一声,容上省在武林大会上,对这个女儿打骂不止,如今倒是真心愿意相认了。看来血浓于水,骨肉真情,乃是千古难变的伦理。 庄颜拼命地喘气,瞪着他道:“你不用这样,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容上省居然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做。去找应准吧。诸位,我们不如就在这把酒言欢,等待新人,如何?”说完,他便去每桌一一敬酒,与众人寒喧。司空一断见状,不由叹一口气道:“看来这好事,真要多磨。” 靳天择闻言神色微沉,上前对庄颜道:“你今天着实做了错事。”庄颜凝住眼泪,硬声道:“什么错事?" 靳天择冷冷道:“在不适当的时候,做不适当的事。如果你当真一点不在意应准对你的感情,你大可以回你的青花苑,继续做衣轩的管家。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庄颜,就去告诉他,你心里其实在意他。” 庄颜愣住,眼泪忽然聚满了眼眶,只是睦大了眼,不肯让它落下,“你要我去?" “不是我要你去,而是问问你的心,愿不愿意去!”他冷静的声音,令她的心终于疼痛起来。原来爱一个人可以爱得这样痛,痛得她快觉得喘不过气。“你说过的,我教会了你,感情是什么。”靳天择又道,“那么,去珍惜那个爱你的人。现在还来得及。” 庄颜终于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晴,滚烫的泪水,如雨一般落下。她挣扎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靳天择看着她的背影,冷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第一次看到靳庄主,居然也这样会说教。”白无及轻淡的语气,有一丝笑意,“你对你的管家,着实用心。” 靳天择转身盯着他道:“白公子难道不希望司空家与容家能结为百年之好? 白无及的眼光在杜蘅的身上顿了一顿,淡淡道:“感情之事,旁人插不了手。心在何处,人必往何处。” 杜蘅微微一震,举目望向他,喃喃道:“心在何处?人往何处?" “阿蘅,过来… … ”他平静地向她伸出手,声音轻柔。而这一声“阿蘅”, 忽然间让她的心,颤抖起来。她犹豫着,终于迈出去了一步。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 “雪儿!”靳天择低沉的声音,藏着微微的怒色。 杜蘅顿时收住了脚。 白无及面色微沉,冷冷笑道:“你承认她是云初雪,那么云小姐,你也相信云峰夫妇的死,与他无关,是吗?" 杜蘅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不安地绞着手,内心挣扎不已。白无及轻叹一声,“你们之所以都相信了他,只因为这个丫头… … 她承认自己给云峰下了药。其实今天我请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她可以证明,西窗说的,未必是事实。”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惊诧地看着白无及,这事情原本已经水落石出了,谁会料到还有转机?! 靳天择面色一怔,“什么人?" 白无及冷冷道:“当初给你练功灵药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飘飘的铃音传来,清脆悦耳,十分动听。忽然间天色暗了一分,有阵阵清淡的青草的味道漫延在整个屋子里,让人顿觉心神一空。 靳天择忽然面色沉一分,沉默着后退一步,双眼紧紧地盯着门口,那缓缓而来身影,眼晴里投射出忽明忽暗的光芒,似乎不太相信,那个人真的来了。 屋外阳光微暗,走进来一个青衣妇人,身后跟着个青衣丫头。她一头白发,却容颜艳丽,仿如三十妇人。清冷的眸子里,有着居高临下的孤傲之气。她目不斜视地进了厅内,所有人都惊诧万分,不知她是何人。只见她径直看着靳天择道“三年未见,你这小子倒是意气风发了。还不快搬个椅子来给我坐?" 靳天择还未答话,一旁的福禄寿立刻搬了一把软椅过去,笑道:“圣姑请坐!" 她斜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 福禄寿笑嘻嘻道:“我不知道。” 她目光一凛,挥手一掌拍出,“不知道叫我圣姑?油嘴滑舌!" 福禄寿没料到她突然出手,吓得立即矮身一躲,谁知还没有来得及转身,那妇人的手掌仿佛长了眼晴一般,又直直地朝他胸前拍去!忽然眼前一花,她迅猛而去的手掌,竟被人托住,无法再移动半分。她怒色染上眉梢,喝道:“靳天择,你想以下犯上?! " 靳天择神色未动,低眉道:“不敢。他不过是我的跟班,师姑何必跟他计较?您老人家近来可好?" 这一声师姑,让所有人都惊讶出声!这妇人是何来头?靳天择竟然叫她师姑? !对于靳天择的师门来历,江湖上虽然多有传言,但从未有人来证实。此刻突然有人来证明他的身份,不由得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哼!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姑?”她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缓缓地收了手,那老头死之前,肯定没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你何必装得这般恭敬有礼?!我最讨厌别人装腔作势!" 靳天择皱起眉,“师父从未说过师姑坏话!" 她哼了一声,“量他也不敢!" 众人面面相觑,这妇人说话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完全让人不明究里。靳天择又道:“师姑今日远到而来,可是为了喝喜酒?" 她不屑地冷笑,“喜酒?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那云峰,怎么样了?! " 杜蘅惊愕地看着她,“你,你认识我爹?" 她.、忽地回头地盯着云初雪瞧,眼光蓦地一变,“你是谁?”杜蘅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上前一步道:“小女子云初雪,云峰是我爹,不知老前辈与我爹,可是旧识?! " 她忽然冷笑道:“旧识?云峰还不配。你既然是他女儿,那他人现在何处?” 众人错愕,云峰夫妇三年前突然逝世,流云山庄一夜易主,江湖上人尽皆知为何这个妇人却毫不知情?云初雪瞬间黯然,低声道:“我爹,三年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 ”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直钩钩地瞪着她,面色瞬间惨白,不住地叫:“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她不知所措地四下游走,一刻也停不下来。厅内所有的人,都惊诧万分地盯着她,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妇人,下一刻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苍海圣姑,在下白无及,见过老前辈。” 她立刻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你就是白无及?! " “是。”白无及走到她跟前,淡笑道:“晚辈请前辈来,实是有一事,想请前辈作证。” 她冷了脸,“你早知道云峰死了?! " 众人皆是一愣,这妇人看似疯疯癫癫,心思却清楚得很,一句话便切中要害。 白无及神色未变,淡淡又道:“不错。想必前辈应该清楚他的死因。” 她双眼一瞪,狠狠道:“我怎么知道?! ”忽又敛下眼光,暗自思索,犹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 他服了那回还丹… … ” “不是!”靳天择断然道,“岳父大人服药之后,并无不适… … 师姑切不可误听人言!" “靳庄主,”白无及目光炯炯,沉声道,“苍海圣姑的回还丹是否是致命之因,虽然不能断言,但云峰当年,的确服下过此药,你可承认?" 杜蘅死死地咬住了唇,盯着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他皱起了眉。 白无及淡笑,“前辈,你说说,云峰服了回还丹,会有什么后果?" 苍海圣姑不耐地挥了一下手,冷冷道:“我怎么知道?当初是他自己愿意为我试药,说好了生死由命!" 白无及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也可能会因此丧命?!前辈可否愿意告知那回还丹是用什么做的?" 她冷冷地一横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人?" 此时司空一断走了过来,拱手行礼,说道:“这位白无及公子,号称妙手郎君,乃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神医… … ” 听到“神医”两个字,苍海圣姑神色忽变,上前一把抓住了白无及,急声道: “你是神医?好,太好了… … 我豫儿有救了!你跟我回茗湖居去!”说完,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他就欲往前走,完全把一屋子的人,当成了空气!司空一断的脸色立刻沉了,他虽然猜到这个苍海圣姑的来历,但好歹他是三大世家司空家的家主,当今武林盟主的爹,江湖上的人谁不给他几分面子!这女人也太不知礼仪!当下沉了脸道:“前辈请留步!既然白公子请你来,必定是有要事,需要您老人家相助。如今武林三大世家,天下一庄,和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都齐聚于此,原本是为了在下的义子和容家的女儿喜结连理,来庆贺的。没想到前辈大驾光临,让我们荣幸之至。迹儿!快来,拜见前辈!" 司空迹上前来拱手道:“晚辈司空迹,见过前辈!" “什么前辈后辈,烦死了!我没空。”说着,她便举步又走。 司空一断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又道:“前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如坐下来喝杯喜酒再走!" 她不耐地瞪了他一眼,“说了没空!你怎么这么罗嗦?" 司空迹笑道:“爹!这位前辈说话好有意思!算了,她老人家忙,别烦人家了。您慢走,要不要相送?"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儿子比老子聪明识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只听齐风镇宝局的当家骆宝新道:“这位司空迹公子,乃是我们新选的武林盟主!" 她哈哈哈大笑,指着司空迹道:“他是武林盟主?!当今武林没人了吗?竟然选一个毛头小子当盟主?! " 众人闻之色变,司空迹哇哇叫道:“为什么我不能当?" 她冷冷道:“看你这样子,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哪点象武林盟主?! " 司空迹也不生气,呵呵又笑:“那你说武林盟主是什么样儿?难道非得一本正经,少年老成… … ” 众人微微失笑,苍海圣姑扫了众人一眼,不屑道:“如今武林一代不如一代能称得上人物的,数来数去就那几个!你们司空家武功虽好,可惜人才凋零,能将司空家武功练到八层以上的,有吗?" 司空一断一惊,禁不住失声道:“前辈如何知道?" 她冷笑一声,“你老子才练到第七重,就练不下去了。他打得过风拂林不算什么,人家好歹不是以武功闻名。到你这儿,愈加不行,练到第六重就自命不凡了。你还不如你老子呢!" 司空一断额头冒出冷汗,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司空迹闻言叫道:“谁说的?我就练到第八重了!不信咱们来过招!”说着,他揉身上前,挥手就是一掌。 苍海圣姑“咦”了一声,她一只手还抓着白无及,若要还手,显然吃了点亏,皱了皱眉,只得侧身一闪。司空迹掌法在空中忽然一变,顺着她转身的去势而去,她吃了一惊,无奈只举手反击。司空家的武功向来以勇猛见长,主修内家硬功,掌法变幻多式,令人无法招架。她一直抓着白无及,应付司空迹便立刻捉襟见肘。几招之后,便有不支,险些中招。 此刻只见白影一闪,司空迹的手,忽然被生生格在半空,那张平淡的脸上,微微带笑:“迹公子,如今你已贵为武林盟主,何必跟前辈计较这些?" 司空迹一愣,哇哇叫道:“她污蔑我司空家!我当然要计较了!白无及你让开!" 就在这一刻,苍海圣姑抓着白无及的手,忽然松开了。她若有所思地倒退了两步,盯着他二人道:“这小子怎么当的武林盟主?" 众人一愣,立刻有人叫道:“当然是比武得来的!" 她皱眉道:“臭小子的天份很高,比你老子厉害。不过,白无及的武功也不比你差。我就奇怪,你怎么胜的他?" 司空迹挠头道:“我没跟他打过,几时胜过他?" 她冷笑道:“没打过?白无及没选武林盟主?" 司空迹叫道:“不是,我没打败他,是别人打败了他!" 她眼光一凛,“什么人?”显然她不认为有人能胜得了白无及,目光在厅内扫视,在看到靳天择时,忽地一顿,指着他叫道:“是你?" 靳天择淡淡道:“不是。” 苍海圣姑恨恨道:“老头子一辈子就收了你一个徒弟,居然连个司空迹都打不过?真是给我飞天岛丢脸!" 众人哗然。 靳天择平静道:“师姑今天来,就是想指责我给师父丢脸?" 她冷笑道:“当年我飞天岛叱咤武林时,谁与争锋?什么三大世家,天下第一庄,哼,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见她如此不把众人放在眼里,风行远与容上省的脸色也禁不住变了变。只见她环视了所有人一眼,又笑道:“先祖行走江湖时,你们这些人的爷爷老子,给他老人家提鞋都不配!现在倒人模人样地做起大侠来了!哼!" 飞天岛的名头,大多人只是听过,并未见识过。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人,知道这飞天岛门人的厉害。只是先前见这妇人出手,似乎武功并不算太高,应付司空迹和靳天择时,都略显吃力,却不知她有何资本,如此大言不惭?! 人群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容上省、风行远、司空一断的脸色无一例外地难看,却又不便发作。只听司空迹叫道:“喂,你还打不打了?! " “你?”她冷眉道:“你不配跟我打。先打赢他再说。”说完,她一指靳天择,冷冷道:“他是我飞天岛武功最差的,打赢他再来跟我打。”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靳天择是武功最差的?那最好的,岂不是要称霸江湖,无人能敌了?只见靳天择缓缓走上前来,低沉道:“今天是大喜日子,为何总要打打杀杀?以师姑你的身份,何必跟一个晚辈纠缠不清?不如直说,今天来这流云山庄,到底所为何事?" 她目光一沉,五指如钩,又直向白无及抓去。众人都瞪大了眼,心想这下真得开打了,谁知白无及不闪不避,让她抓了个正着。她略略一怔,冷笑道:“怎么?不想跟我老婆子动手吗?" 白无及淡笑道:“晚辈不敢跟前辈动手。晚辈只是想告诉前辈,您想什么,晚辈很清楚。但若要白某出手相助,您需要在这里向天下英雄讲明那回还丹的药理药用!" 她略略一顿,显然有些吃惊,不禁疑道:“你知道我想什么?" 白无及叹道:“您只是想我去帮您救个人,是吧?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您想救的这个人,对您来说,至关重要。这些年,你研究了那么多的药理丹药,也是为了救他,是吗?" 她惊得松开了手,直瞪着他,“你到底是谁?! " “白无及。”他平静的脸色,没有半分波动。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他,忽然目光一沉,“你跟戚成聚什么关系?! " 他淡淡地扬了扬眉,笑道:“正是家师。” 她疑惑顿解,恍然道:“原来你是药王谷的人!难怪!既然这样,你不用随我走了!”她挥了挥手,立刻转身欲走。 白无及连忙道:“前辈请留步!在下虽是药王谷的人,但近年来,家师的医术研究,又了新的进展,相信在下可以帮得了前辈的忙!" 她霍地转过身来,盯着他道:“当真?戚小儿当年对着豫儿根本束手无策!你有办法?! " 白无及缓缓点头,“是。我可以一试。但我也有一事想求前辈… … ”她不耐地挥手,“你想知道那回还丹的事嘛,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回还丹是我炼的,本来是想拿来救豫儿,但一直不成功,我也不明白哪儿不对,总之四十四味药草我都加了,还是不行… … ” “什么药草?”白无及的声音沉了沉。 “按照先祖留下的医书,只要配齐世间三种灵药,四十一种毒草,便会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 这些年我找遍了天下,总算把这些药配齐,才炼成了回还丹。但我没有把握,才会找了个人来试药。” 白无及冷冷道:“为你试药的人呢?" “以前的都死了!”她不耐烦地挥手,众人都吓了一跳,这妇人竟如此歹毒? !齐集了四十一种毒草的药,吃不死人才怪! 白无及目光闪动,又道:“你的药有问题?" 她冷笑,“有问题又如何?那些人都是病得快要死的人,让他们来试药,是他们的福气!我出钱,他们愿意卖命,银货两讫!”她说得面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所有人都禁不住摇头叹息。 白无及又道:“按药书记载,三种灵药,天山雪莲,高原玉草,深海灵砂,都是有助于练武的圣药,与四十一种巨毒相融炼丹,的确有难以置信的功效。但是自古以来,没有人能齐集这四十四种药材,因此也没有人知道那回还丹究竟是不是真的神奇得足以起死回生。” 众人低声议论,这种事,大多人都是头一次听说,因此好奇得难以置信。白无及看了看靳天择,说道:“当年你和云峰大侠一起去前辈处求药,他为了你,甘愿为圣姑试药。回还丹服下之后,并无不良反应。圣姑一时高兴,才答应将天山雪莲送给你。我说得可对?" 靳天择沉了脸,“不错。” 他淡淡一笑,目光移到了杜蘅的脸上,“回还丹短期内没有发作,并不是因为那药对云峰没用,而是他以深厚的内力,将药力生生压住!" 众人惊叹出声! 杜蘅眼中溢出泪来,她不由自主地蒙住了脸,回想当天父亲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当初她以为父亲只是累了,一直沉浸在亲人团聚的幸福里,根本没有重视。现在想来,那时父亲的身体,恐怕就已经撑不住了。 白无及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却只是低声道:“云峰的武功,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很清楚,当今武林能胜过云峰大侠的人,可能没有。试问他一个已经身中剧毒的人,全身功力都用来压制毒素,西窗这丫头还需要再去下毒吗?!而靳庄主你,此刻已经恢复了八成功力,要打倒一个中毒的人,易如反掌!" 靳天择怒喝道:“一派胡言!" 杜蘅踉跄着后退一步,瞪大了眼只是喘气。 第七十五章 往事纠缠 白无及冷冷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抱拳道:“今日白某在此,也想请诸位做个见证!在下还有一位证人,可以证明西窗并没有对云峰下毒!”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司空一断皱起眉,“白公子还有什么证人?” 白无缓缓地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一个人来。杜蘅禁不住失声叫道:“阑姨?!” 锦阑徐徐拜倒:“奴婢锦阑,见过诸位英雄。” 白无及淡然道:“靳庄主,锦阑曾经是云峰夫人的贴身丫头,我说得可对?” 靳天择阴沉了脸没有说话。杜蘅却控制不住颤声道:“阑姨,你知道些什么?” 锦阑低了头,犹豫道:“我,我本来也不想多话,在这流云山庄里,多说一句话,就可能会丢掉性命。可是事到如今,我要是再也什么都不说,只怕……只怕老庄主和夫人,就要冤死了……” 说着,她竟不自禁地红了眼。白无及叹道:“阑姨,你有什么话就照实说。今天老前辈,三大家主都在,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他平静的眼神,暗暗地鼓励着她。 锦阑吸了一口气,说道:“自从庄管家把西窗接回来之后,就一直不让所有人见她。这孩子好象精神受了重创,常常神志不清地胡乱说话。一开始我以为,庄主是见她可怜,才让她回来。后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靳天择脸色忽沉,死死地瞪着她,却没开口。锦阑悄悄地看了杜蘅一眼,又道:“我知道阿蘅就是真正的小姐,所以一直很害怕,怕姑爷会再害小姐……” “你……”靳天择指着她,厉声道:“胡说!” 锦阑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杜蘅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沉沉道:“你说下去。” “刚才西窗说她给庄主下药,其实不大可能的。庄主的夫人的膳食一向都由奴婢打理。除夕那天庄主只在衣姿楼里用过了早膳,早膳是奴婢亲自煮的,也是奴婢亲自送的。西窗当时一直在小姐房中,庄主和夫人都用过膳了她才下了楼来,所以若说是她下毒,奴婢觉得她没那个时间。” 靳天择冷冷道:“不是西窗,难道是你?” 锦阑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奴婢在怎么敢?庄主和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是绝不敢做这等下作之事的!” 靳天择冷哼一声,死死地盯着她,未置可否。 杜蘅失神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中的毒,不是西窗下的,而之事吃了前辈的回还丹?” 锦阑抓着她叫道:“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姑爷他……不是好人。他来流云山庄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如果……如果当初老庄主身中剧毒,他乘机将他杀了,最有可能啊!然后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再把西窗找到做人证……我看他根本就是一早计划好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诧失色。杜蘅心一跳,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此刻站在靳天择身后的福禄寿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们都在冤枉公子!要是公子真想杀云庄主,那当初又何必浪费功力去救他?” 白无及皱眉,看着杜蘅道:“靳天择因何要救云峰,也许……云小姐最清楚。或许他一开始并不是想救云峰,但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救。”看了杜蘅痛苦的神色,他不禁略顿了一顿,又叹气道:“救了之后,他功力尽失,知道自己想杀云峰,十分困难,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他恢复了武功,而云峰此刻又中了毒,狂性大发。他被迫与他交手,为了保命,将他杀死!” 这解释似乎合情合理,毫无漏洞,众人都已有不少在默默点头。唯有杜蘅仍然低头啜泣,似乎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白无及又道:“回还丹的威力,相信诸位还不太清楚。不如让老前辈再跟我们说说,服了回还丹之后,会有什么症状?” 苍海圣姑冷冷道:“云峰若以内力压制药力,后果只有一个,就是狂性大发,见人就打!” 白无及点头道:“不错。所以,最有可能杀了云峰的人,只有一个……”他转身指着靳天择道:“靳庄主精通奇门阵法,武功奇高,梵音阁内一个万木丛生阵,就足以拦截所有人。能自由进入梵音阁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 他沉默着走到杜蘅身边,低低道:“当时的情形,你看得最清楚,你告诉大家,你看到了什么?!”他蓦地捂住了脸,已经说不下去了。 靳天择杨天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 所有人都禁不住唏嘘一声。白无及又道:“当时还有别的人吗?” 杜蘅摇头,“没有了。梵音阁的暗室,除了爹爹和天泽,没有人知道。福禄那会在外面,相信他也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福禄寿急得叫了起来:“云小姐!我家公子不会杀人的!你相信我!他不会杀你爹娘的!” 白无及目光一凛,“不是 她哆嗦着,眼光沉痛,梗咽道:“我……我看见,娘躺在一旁,已经……已经断了气。靳天择,抓着爹爹的衣襟,爹爹,一身都是血……”她蓦地捂住了脸,已经说不下去了。 靳天杨天叹了口气。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 所有人禁不唏嘘一声。白无及又道:“当时还有别的人吗?” 杜蘅摇头,“没有了。梵音阁的暗室,除了爹爹和天泽,没有人知道。福禄那会在外面,相信他也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福禄寿急得叫了起来:“云小姐!我家公子不会杀人的!你相信我!他不会杀你爹娘的!” 白无及目光一凛,“不是他杀的,是谁杀的?你吗?你敢说你亲眼看见他没杀人?” “我……”福禄寿一时语塞。他是个性直忠耿之人,从不会说假话,此刻被白无及逼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味大叫道:“我没看见!我进去的时候,只看到轻扬死了!公子在屋里,让我守着,不准人进去!可是我相信公子他不会杀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似乎证词确凿,却不知这番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是另一番情形! 风行远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确定当时除了你家公子以外,没有人进出梵音阁?!” 他忽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呐呐道:“是没有人……可是,可是……” “不用说了!”靳天择打断了他,冰冷的眸子扫向白无及,“你费尽了心思,就是想证明,是我杀了云峰是吗?” 白无及淡淡笑道:“我只提供证据,也不知道结果。如果靳庄主有别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也不妨拿出来……” “哼!”靳天择冷冷道:“所谓的证据,无非是证明云峰之前中了毒。回还丹之毒是很厉害,但并非无解。如果先以内力压制,再用三种灵药辅助相治,就可以解毒。这种方法,普天下只有我知道!” 苍海圣姑眼光一历,叫道:“你知道?!” 靳天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沉晦不明,“三种灵药,本是师父与师祖费尽心力采来,珍藏再飞天岛的稀珍楼里。只因这药太珍贵,在没有研究清楚如何发挥他们最大功效的方法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动它。” 苍海圣姑变了色,别过了头。 靳天择又道:“稀珍楼里的钥匙一向是师父保管,你因为好奇,一直央求师父带你去看看。师父拗不过你,就只得答应。因此他犯了门规,被师祖责罚,面壁一月。” 苍海圣姑咬牙硬声道:“臭小子,你翻我的旧账!” 靳天择抬眼看向她,淡淡道:“我并没有责问师姑的意思,我只想告诉师姑,在师父心里,师姑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苍海圣姑的脸色忽地白了,胸口不住地起伏,恨恨道:“重要?那为何我要他救豫儿,他却不肯?!” 靳天择缓缓摇头:“师父不是不救,只是因为,当时师祖刚刚仙逝,那灵药的用法尚不能完全掌握,因此他不敢冒险。豫师兄身子弱,又不会武功,稍有差池,极可能危及生命。” “胡说!他明明是不肯救!三种灵药是天下奇珍,于练武有百倍功效,他想当天下第一!想自己武功精进百年!他不想救豫儿!”说着,她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忽然她又怒上心头,猛地操起身边的椅子胡乱地砸摔,厅内立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众人惊愕地看着她,不由得连连躲闪,免得被殃及,这妇人想来是疯了! 靳天择皱眉道:“师姑因为这个原因,狠心离开了飞天岛,三十年不见师父。他老人家到死也未曾真正安心……” 苍海圣姑指着他怒道:“你住口!你是那老头儿的徒弟,当然帮他说好话!别指望我会信你!” 靳天择定定地看着她,只声又道:“师姑不信不要紧,但那回还丹的解毒之法,确是师父想出来的。回还丹因为药力太猛,师父很担心服用之人会有性命之尤,因此在写上炼制之法的同时,也记下了解药之法。只是他老人家刚刚想到这个法子,就去世了。” 苍海圣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死得好!狠心得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救的人!死得好!” 众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只是摇头。 靳天择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居然这样说他,真是枉费他对你一片真心,无处寄托!临死之前,也不忘要我去找你,将这法子告诉你。” 她立时呆了,却又恨恨道:“少来诓我!老头子心里早没我了!” 靳天择冷笑道:“他若是没把你放在心里,那为何三十年来,都潜心研究那起死回生的药,不肯出岛一步?”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你胡说!” “我骗你有什么好?你很清楚,回还丹能救人,也能害人。所以你虽然盗走了三种灵药,也不敢轻易给豫师兄服用,才会找来那么多人试药。只是这三十年,你也没能找到真正的法子,让那回还丹发挥最好的功效!”靳天择放缓了脸色,沉默着低下了眼,“师姑,这解药之法我可以给你,就算是了了师父一个心愿。” 苍海圣姑瞪着他,“你给我?!为何上次来时,你不说?” 靳天择淡淡道:“上次我本无意去求药。只因……”他转眼看向杜衡,眼中竟然柔情顿生,“家人都要我去,我才不得不去。这法子虽是师父想出来的,但从未实践过,到底有没有用,也没人知道。师父要我试过之后,才告诉你。” 杜衡感觉到他的眼光,如轻风柔和,充满情意,不禁浑身一颤。 靳天择又道:“当初你要岳父大人服下回还丹,我就在想,正好用这法子来试一试,若是不成,我若恢复了功力,融合岳父大人的功力,也有办法将毒逼出。” “难怪当时云峰答应得那么痛快!”苍海圣姑咬牙道:“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靳天择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两下,“你以为我会让岳父轻易去试药?只不过我们以为,这事万无一失,就是要费些力气。因此,趁你不注意时,我将那三种灵药盗了些出来。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失算了……” 杜衡失声道:“什么意思?” 靳天择神色黯然,冷冷道:“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他解毒,他已经毒发……只因为有人先我一步,在他身上下了催动毒发的药!”众人哗然。 白无及步步紧逼,“就算云峰提早毒发,你也有机会救他!为何不救?” 靳天择用力直盯着他道:“你怎知我没有救?” “以你的功力,当时要救他不难。如果你出手了,不是杀他而是救他,那么他会死吗?”白无及冷淡的脸色,有了一分历气。 杜衡急喘一声,转眼去看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端倪,却不料,他的脸色竟如铁铸一般,毫无表情。 白无及冷冷道:“你分明就不想他活着,就算你没有亲自动手,也是他死亡的帮凶!” 这指责声声在耳,杜衡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连声叫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啊蘅,”白无及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愧色,上前轻轻拉住她道:“对不起……” “别说了!”她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泣声道:“求求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下去!” 他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和,却有不容置信的果断:“难道你不想查出真相,替你父母报仇吗?” 杜衡哽住了喉咙,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眼中充满了祈求之意,任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会化成一滩水。白无及轻叹一声,轻轻揽住她,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雪儿!你要取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个时候,千万别心软!” 杜衡浑身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叫她“雪儿”!她内心一软,竟是无力凝噎。 “放开她!”靳天择身形一晃,已经托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怀中一带!杜衡不及防备,倒进他怀中,连声惊叫:“天择!” “你是我的妻子!不要忘了……”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瞪着她的眼光,竟有两分恨意。 杜衡呆了一呆,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没忘……” “那要问问你配不配做她的丈夫!”话音未落,白无及的身影已欺身上来,对着靳天择便是一掌切下。 杜衡神色一惊,立刻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叫道:“住手!” 白无及眼光微暗,盯着她道:“你……” 她死死拉住他的手,不肯放松一点,眼光忽然多了一分祈求的意味:“不要动手!白大哥……” 白无及缓缓地收回了手,忽然长叹一声,“原来你,终究还是信了他……好,我走。” “白大哥!”杜衡慌了,只觉得他转过身去的背影,竟有一分决绝,不由得声音微微发颤,“你也想我能做回这里的主人,恢复自己的身份,不是吗?如今……天下英雄都在,我既然已经做回了云初雪,就应该当起这天下第一庄小姐的责任!” 他霍地转过身来,盯着她淡笑:“好!那么云小姐,你当如何处理你父母忽然惨死的冤案?!” 杜衡喘了口气,沉思说道:“我当时只看到我爹娘死了,脑子里一下就蒙了,的确没有细看细想其中的问题。我知道,三位伯伯后来也到了流云山庄,我想问一下三伯伯,可清楚我父母的死因?” 司空一断吟道:“我们赶到时,云峰夫妇已经下葬了。” 白无及目光一凛,“敢问三位何时到达流云山庄?” 司空一断道:“在下最先到,是五日之后。风大侠晚我一天。容大侠路途遥远,十日后方才到达。” 白无及冷冷道:“云峰大侠死时,正值隆冬,况且山中气温更低,完全可以停足七日再下葬,为何靳庄主如此着急,匆匆忙忙就将他夫妇葬了?” 靳天择冷脸以对,不予回答。杜衡忍不住哆嗦起来,“难道,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的尸体?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无及冷笑,“这个,天下恐怕只有靳庄主最清楚了。只因你知道三大家主得了消息,肯定会赶回来一查究竟。因此你在下手杀人之前,便已通知了庄颜、景忪,让他们立即赶来流云山庄。云峰夫妇才能在三天内匆忙下葬!你以为,只要尸体被掩埋了,此案便没有人能再翻。就算是三大家主,也无权开棺验尸!” 杜衡转眼看着靳天择,眼里的悲伤已经满溢而出:“是这样吗?” 他的心,忽地如刀绞一般,却只握紧了手,低沉道:“不是!” “诸位想听真正的真相为何吗?”白无及朗朗洪亮的声音突然响彻厅内,铮铮回响,“当年云峰服了回还丹之后,靳天择知道机会来了,便做好了一切准备,趁云峰毒发之时将他杀害。正巧云夫人此刻去找丈夫,他便顺手将云夫人也杀了。就连梵音阁内的丫头,也未能幸免。哪知道云小姐也寻来了,见到这个情形,自然吓坏了,拼命地逃命,跑到了悬崖边上。为了不落入魔掌,她失足坠崖,哪知命不该绝,被人所救。” “那么救她的人,是谁?又如何知道,她坠崖未亡?”靳天择忽然眼中精光一闪。 “是我。”白无及面色无波,平静地回首看他。 “好,你终于承认了。”他脸色微微一动,“与其说我蓄谋杀人,不如说你蓄谋害人!” 众人惊叹出声!面对他的指责,白无及丝毫不为所动,“当时我在附近采药,司空铮大侠可以做证!事实就是这么巧合,并非我蓄意为之!” “是的。”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司空铮,突然开口道:“诀儿当时病情有反复,白公子当时想要一味药材,遍寻不着。他便说,到流云山庄后山区找找,他好像在那边见过。” 白无及又道:“我没找到药,反而找到了一个人,不该找到的人!” 杜蘅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从前所有的记忆,顷刻如潮水,涌入她的脑海里,瞬间将她淹没。摔下悬崖后,她被一棵树挂住了裙裾,吊在了离谷底还有三丈远的空中。等她从眩晕中醒来,有意识的时候,便惊慌失措,一心只想着活命,不愿就这样死了,因此才大声呼救。过了一天,白无及路过时,发现了她。那时她浑身带伤,已经奄奄一息。后来,白无及抱着她,一路去了飘香谷,替她治好了所有的伤势。但是对之前的所有事,她完全忘记了,甚至是自己的名字。 在飘香谷里,她只觉得白无及份外地安静,从不多话。有事默默地打量她,研究她。她只当他时救命恩人,一心一意地感激他。他医术高超,无所不通,又关怀备至,细心周到,一颗芳心,早已失落在他身上。无奈他总是若即若离,君心未明。直到有一天,他告诉她,要去一个地方完成一个特殊的任务,她才开始了自己混乱的失落之旅。 白无及轻轻地走到她跟前,柔声道:“啊蘅,别哭。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你有的是机会,从头再来。只要你勇敢一点,将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赶出流云山庄,你就能得到重生!” “笑话!”靳天择忽然厉声道:“我才是这天下第一庄名正言顺的女婿!四年前比武招亲,天下皆知!如今你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治我?白无及,你太自以为是了!” 白无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自己与云峰之死有关。你也会找来诸多证据,证明他们不是你杀的!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云峰究竟是何人所杀?如果云峰只是因为药物狂性大发,根本不至于致死。还有云夫人呢?她又是怎么死的?当时梵音阁中,除了你,还有谁?!” 杜蘅睁着一双泪眼,直钩钩地看着他,期待着他说出那个一直深藏的真相。可是他却铁青着脸,瞪着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不说,就只能证明,你脱不了嫌疑!”白无及指着他叫道,“你来比武招亲,从一开始,就心怀叵测!” 杜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你原本无意娶我,后来又同意成亲。成亲之后,你待我很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终身的依靠。哪知道……” “雪儿!”他失声叫道,“难道我待你之心,到现在你仍然不明白?” “我明白。如果你待我是真心,那么说出真相!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们,我也不希望你再欺骗我!”杜蘅斩钉截铁。 靳天择忽然心沉如铁,苦涩的滋味,让他眼光暗淡,长叹道:“我从未骗过你。不管是对你坏,还是对你好,我都没有骗过你……天下人怪我恨我不信我都无所谓,我只想你……” “别说了!”杜蘅泪涌如泉,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说也不肯承认,那就请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立时变了脸色,不置信地看着她:“你,要我走?” “是的。”她镇定下来,冷淡道:“你不肯承认自己杀人,也没有证据。但你的嫌疑的确最大。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他倒退一步,不自觉地摇头,盯着她喘息一声,“你……当真不信我?”他忽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叫道:“不,雪儿,你亲口说过,绝不负我!你不能这样做!” 她冷冷地看着他,“我是说过,可是你也说过不负我,结果呢?我爹娘死于非命,我自杀未果,侥幸捡回了命,这一切,你敢说跟你毫无关系?!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如何跟你再共处一室?!” 靳天择松了手,痛苦让他双眼发热,隐有灼痛。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微微喘息。 杜蘅目光一沉,又道:“你立刻离开!” 白无及看着他淡漠道:“靳天择,云小姐发话了,你已不再是流云山庄的人,请吧。” 他忽然睁开眼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福禄寿上前来扶住他道:“公子,我看我们先出去,如今所有人都当你是杀人凶手……” “胡说!”他忽然回头怒视他,“是不是你也这样想?你也认为,是我杀了云峰?!” 福禄寿吓了一跳,呐呐道:“没有啊。我一直都相信公子的……” 他双目染红,急喘一声,叫道:“既然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走?!” “你到底走不走?”杜蘅气急道:“我让你走,马上走!我才是这天下第一庄的主人,你不配!” 靳天择死死地瞪着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她嘴里说出来的!昨夜还与他缠绵床榻,热情似火的妻子,此刻竟当他如仇人一般,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杜蘅见他仍然未动,冷眼一沉,说道:“你不走?我让人赶你走!司空伯伯,风伯伯、容伯伯,小女子想请你们做个见证,这个靳天择,从今往后与我流云山庄,再无任何瓜葛!” 靳天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我与流云山庄,再无瓜葛?!好,好,好极了……” 福禄寿惊恐地盯着他,“公子,你……”自从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他一向自恃甚高,天赋异禀,少有人及。想不到如今为了一个云小姐,竟然伤心到这般!不由得心中苦涩,急切道:“公子快别这样,不如我们先回飞天岛……” 他蓦地沉了脸色,胸膛起伏不定,仿佛在极力平息什么,却没开口。 只听司空一断叹道:“靳天择,现如今,云小姐发了话,我看……你还是走吧!” “等等!”忽然听到一声清喝,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景忪、甘浅浅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年逾花甲的老人!人群中有人认得那老人,不由得失声叫道:“孟新成!” 听闻这一声惊呼,三大世家的家主,也连忙迎上前去,拱手相拜。风行远笑道:“孟大侠大驾光临,真令我等惊喜万分!” 孟新成拱手道:“风大侠有礼。令尊可好?” “好,他老人家还说,很久没见孟大侠,有生之年,定要再去青庐拜会。”风行远满面笑容,将孟新成让进厅内,坐在一旁。转眼看见景忪,不由喜道:“你回来了?!一切顺利吗?” 景忪轻轻点头,笑道:“还算顺利。”说着,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她满脸笑意,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莫明的红晕。风行远暗叹一声,心中已经明了。 杜蘅的心,却生生地有些疼。此刻却只能在衣袖里卷紧了手,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说。转眼看见那孟新成,却又呆呆地一怔,孟新成,是大夫人的父亲……她从未见过他,以前爹爹每年都去找他,来回总要耽搁一月,母亲不说,她也不问。对这个孟新成,除了知道他时人人敬仰的大侠之外,就一无所知。 此刻孟新成的眼光忽然看向她,冷冷道:“这位就是云小姐?!” 杜蘅突然莫名有些心虚,正想说话,却听白无及道:“孟大侠,在下白无及,久仰大侠威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这位正是云初雪小姐!” 孟新成哼了一声,打量着她,“温微微的女儿……果然跟你娘有几分相似!青衣说得没错!生得太美的女人,总是祸端!” 云初雪瞬间白了脸,却是低了头没有答话。 白无及道:“孟大侠这话,在下不敢苟同。生得如何,原是父母给的,上天所赐,岂能一概而论?!” 孟新成看了他一眼,“你说话倒是中听,妙手郎君在江湖上的名号,老夫也有耳闻!不过……闻名不如见面,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见他说话如此直白,三大家主的脸上,都不免闪过些微尴尬。白无及在他们的心里,可算是个人物,哪知这老前辈,竟然不以为是。可是白无及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淡淡笑道:“老前辈教训的是,在下今后定当谨言慎行……” 他哼了一声,直指着杜蘅道:“你,刚才说是这天下第一庄的主人,想撵人出去,是不是?” 杜蘅鼓起勇气,断然道:“是。我是云峰的女儿,自然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做主!” 他冷笑道:“你是云峰的女儿就有权做主,那云峰的儿子呢?是不是比你更有权做主?!”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风行远惊到:“老前辈此话是何意?” 孟新成洪亮道:“就是这个意思,云峰的儿子云霄,才是这流云山庄真正的主人!” 杜蘅怔怔道:“云霄哥哥……不是已经死了?” 孟新成双目一瞪,“你当然希望他死了!他死了,不跟你娘就能独霸这天下第一庄了!” 杜蘅不住地摇头,急道:“不,不,不是。老前辈你误会了。是爹爹说云霄哥哥已经去世了,要是我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不会跟他争的……” 孟新成冷笑:“是你说的!好,我来告诉你,云霄根本没死,他还活在这世上!” 杜蘅惊疑难定,看着他喃喃道:“他没死?那,他再哪儿?” 孟新成环视了厅内的人一眼,在看到苍海圣姑时,略略一顿,朗声说道:“圣姑也来了,正好。今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老夫就实话实说了。云峰当年去为这小子求药……”说着,他指了指靳天择,却见他面色发白,双目微红,不由心下一沉,又道:“他知道我与圣姑曾有缘相识,因此快马传书,要我前去相助。” 苍海圣姑哼了一声,似乎颇有不快,但也没有打断他。 孟新成又道:“好在圣姑给了老夫一点颜面,这件事才算圆满解决。后来云峰突然死了,老夫也很奇怪,便在暗中查房。但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什么原因,直到十天前,老夫翻看当年云峰快马传来的书信,突然发现在信封内侧,居然还藏有一封秘信!” 众人惊疑万分,风行远失声道:“云大侠暗藏书信,难道早有发现?” 孟新成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当年他与青衣一见钟情,结为夫妇,本来情深意重,哪知后来,温家满门尽灭,他前去查看,便带回一个女人!”说到这儿,他满脸的不屑之色,显然对这段往事十分不满。 杜蘅捏紧了手,脸色愈加惨白。白无及心中不忍,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淡淡的香气传来,令她心神微松,不由得回过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孟新成冷声又道:“那女人一看就心机不纯,我本来相劝青衣,不可让那女人进门。谁知那孩子鬼迷了心窍,不知哪根筋不对,居然愿意接她进庄!后来终于引火烧身,云峰移情别恋,她一气之下,带着霄儿离庄出走!” 容上省沉思道:“不错,当年云峰大侠还传书于我,说他们母子往南来了,要我查找他们的行踪。我派了不少人去打听,但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直到有天海上有人打捞到两具尸体,说是极象他们母子,我才一边亲自前往查看,一边给云大侠捎信。” 孟新成道:“你确信当时看到的人,就是他们母子?!” 容上省想了想道:“当时尸体被海水浸泡,虽然容貌有些走样,但是大致还能看清。不论是衣着身材样貌,应该就是他们母子无疑。后来云大侠赶到时,也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这件事,在下一直在旁,不会有错。” 白无及思索道:“如此说来,云霄应该是随母丧生大海,为何孟老前辈还确信他仍活在世上?!莫非……云峰的秘信中,有提及?” 孟新成慨叹一声,说道:“不错。我看了那秘信之后,寝食难安,又激动万分,想着自己的外孙居然还在人世,哪里还能安心?后来听闻流云山庄内办喜事,想着天下英雄会齐聚于此,这才决定过来,让诸位帮个忙,帮我把他找出来!” 白无及好奇道:“云峰既然确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为何不厌明,他在何处?!” 孟新成皱紧眉头,叹气道:“他再信上只说儿子尚在人间,已成惊天纬地之才!让我放心。老夫也一直奇怪,为何他不肯言明霄儿现在何处!既然他还活着,又为何不让他回来执掌流云山庄?!”说着,他突然举目看着靳天择道:“他还说,不管我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流云山庄找靳天择,他定会相助!今日正好,你就帮我找出云霄来,我要他亲自掌管流云山庄!” 靳天择面色暗沉,哑声道:“老前辈要我如何帮你?” 孟新成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云峰在信中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可以区别云霄与众人的不同。他也怕将来有一天,霄儿无法证实自己的身份,被人暗害。诸位,今天我老头子想再这里请诸位卖我个面子,以圆了我与外孙的相认之缘!我先谢过诸位了!”说着,他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众人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老前辈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孟新成这才松了脸色,回身坐下,看着众人道:“按年级算,霄儿今年应当有二十七岁了,但凡江湖上年满二十七的年轻俊才,可否上前来?!” 众人议论纷纷,过了一会,才看见几个人慢慢地走上前来,神色各异地站了一排,孟新成一一看过去,眉头越皱越紧,只听白无及道:“老前辈,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讲?” 孟新成沉声道:“你说。” 白无及轻叹:“如果云霄离家时已七八岁,应该记忆甚清。他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也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想回来流云山庄,早就回来了,何以连父亲死了,都不愿现身?可见,他未必真的还活着!” 第七十六章 惊天霹雳 孟新成眯了眯眼,瞪着他道:“你凭什么断言他就一定死了?他老子说他活着,他就一定活着!这种事,云峰怎么敢欺骗我?况且还那么秘密地告知我?他分明就是怕有今天!怕有朝一日,这天下第一庄,会落入他人之手!你不用多说,总之今天一定要找出云霄!” 白无及叹息一声,却听司空一断忽然道:“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白公子你,似乎也已经二十七了。” 孟新成吃了一惊,忍不住又举目望去。那白无及一身月白的衣袍,身材伟岸,眉目俊朗,依稀间竟然有几分云峰的影子。他不由心下一惊,上前去仔细地打量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白无及的脸上浮出几分尴尬,连忙低头道:“老前辈不用看了,在下不是云霄。” 他目光一沉,问道:“你父母是谁?” 白无及正欲答话,只听景忪笑道:“老前辈,你想知道他的身世,不如问我。” 孟新成回头看着他,略有几分惊讶,不由问道:“小英雄,你 知道?” 听他称景忪小英雄,众人都是一愣,却听景忪嘻嘻笑道:“是啊,我查得一清二楚。这个白无及嘛,啧啧,是个孤儿。父母再饥荒中饿死了,他沿路乞讨,到药王谷山前时,晕了。谷里的人发现了他,就带他回去了。” 孟新成疑惑地看着白无及道:“你是神手药王的弟子?你去药王谷时是哪年?” 白无及轻叹一声,“我八岁进的药王谷。老前辈不用担心,我的确是个孤儿……” 孟新成眼光一沉,喃喃道:“八岁!十九年前……霄儿失踪那年也是八岁……” 白无及略有些无奈,“老前辈……”话未说完,孟新成忽然一掌拍去,直朝他胸口落下!白无及吃了一惊,没料到他出手这么快这么准,连忙退步一闪,避了开去。孟新成忍不住叫道:“好!刚才老夫小瞧了你!” 他口中再说话,手下却没停,一连攻过去七八招,都被白无及一一化解。孟新成叫道:“把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让我瞧瞧!” 白无及连忙叫道:“老前辈,使不得!快快住手!”话音未落,只见孟新成忽然身法一变,双掌平平推出,在空中一划,直往他肩头切去。司空一断禁不住惊呼一声:“折云手!”白无及回身一旋,眨眼竟滑到孟新成的身后,双手微微一挥,他的整个后背,都全然落入了掌握之中。众人惊呼一声,却见孟新成收了手,缓缓走到一旁,盯着他道:“白无及,你为何不肯尽全力?” “孟老前辈请见谅!”白无及淡淡笑道:“你我既非仇敌,又无宿怨,何须生死相搏?!不如……到此为止吧。” 孟新成目光一凛,“你处处有意隐瞒自己的武功,只是缠游,不肯发力,是何缘故?你的武功虽然多数来自药王谷,融合了武林各派所长,绝非一日之功!你年纪轻轻,就修得了这样的功力,除非又奇遇,否则绝无可能!” 白无及低头沉思道:“在下的武功,的确得到一位高人指点,才有这等造诣。单凭再药王谷中所学,在下不可能习得这样的武功。只是这位高人不肯向无及透露他的身份来历,因此在下也无法解释他的存在。” “你再诓我?!”孟新成微又薄怒,瞪着他叫道。 “老前辈请息怒。”司空一断见状连忙上前道:“白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妙手回春,救治了无数人,他一向言而有信,人品忠直,绝不会胡乱狂瞒前辈。” 孟新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忠直?如果忠直,就把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给我瞧瞧!” 白无及皱起了眉:“老前辈何必苦苦相逼?!在下根本不喜欢与老前辈动手。” 孟新成想了想道:“你不想跟我动手?好,我找个人来跟你打!靳天择!”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不禁为这位老人的执着给迷惑了。靳天择却沉了脸道:“孟大侠,为何一定要比武?白无及不是云霄,这已经很明显!” 孟新成霍地转头瞪他,眼如铜铃一般:“你如何知道?还是你不肯帮我,就明说!” 靳天择沉声道:“白无及已经言明身世,八岁孩子的记忆,不可能完全失去。他说自己不是云霄就不是了,有什么好怀疑的?老前辈执意要我二人交手,却不知为何?” 孟新成冷冷道:“他或许不想承认,是基于什么别的原因。你要打就打,不打就算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找出霄儿,一心要霸占这流云山庄!” 靳天择愣住,忽然心如沉铁一般沉重,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世人都以为我,想要这流云山庄!云峰啊云峰,你给了我多大的一个难题啊!”他收了笑声,忽然转过头对着杜衡道:“你是云峰的女儿,这流云山庄我交给你。从今往后,不管云霄回不回来掌管,我都不会再管!”说完,他抬腿就走! “站住!”孟新成大声喝道:“我没让你走!” 靳天择冷冷道:“你似乎无权管我去留。这里做主的,不是云峰的女儿,便是云峰的儿子!跟我不会再有关系!” 孟新成目光一沉,挥手便是一掌,直朝他后心窝拍去。靳天择头也没回,只随手一挥,便化解了他的掌力。孟新成蹬蹬蹬后退三步,惊道:“舒云手!你,你如何会云家的上乘内功?!” 靳天择沉默着,半响才转过头看着他道:“我是云峰的女婿,会这功夫有何奇怪?!” “你是说,云峰将云家上乘武功都传给了你?”孟新成又疑又惊,显然非常地惊讶! 司空一断皱眉道:“我记得四年前引魂招来袭,你功力尽失,云家武功秘籍被引魂宗主夺去。此后你虽然求得灵药,恢复了功力,但在三年内,如何练得云家上乘武功?!”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朝靳天择看去,只听见白无及轻叹道:“难怪你不肯与我动手!以你今时今日的武功,已明显高于我了!你怕暴露自己的武功,因此才不出手是吗?” 靳天择冷冷道:“我有何怕?云家武功,我的确是三年已习完练尽。我体内有云峰毕生之功力,要练云家武功,易如反掌!”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白无及目光一沉,冷声道:“你如何得到云峰毕生功力?!” 众人心头又是一惊,孟新成厉声道:“说!是不是你为了得到他的功力,才将他害死?!” 靳天择抬起眼看着他,却是纠结万分,“孟大侠是这样想的?” 白无及身形一晃,挡在他身前,冷笑道:“本来我还一直不敢确定,你杀云峰的理由,闲哉却越来越信了。靳天择!你若是不说清楚当天夜里发生了何事,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无辜,休想离开这里!” 靳天择眯了眯眼,忽然冷笑道:“你以为你有本事拦得住我?!” 白无及朗朗道:“我或许打不过你,不过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信你能将所有人都打趴下!” 靳天择扫视了厅内的人一眼,三大家主面色发沉,显然已经动摇,而其余的人,哪个不是在看三大家主的脸色?如果那三个人一声令下,他们即刻会群起而攻之,将他除之而后快。他突然失笑,虽然嘴角的笑意冷得让人心生寒意,却并没有阻止白无及压倒他的决心! 他的眼光,最后停留在了杜衡的脸上。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却令他彻骨疼痛。她无声地看着他,越过重重人影,道道目光,美丽的双眸,黑如漆墨,毫无感情。三年前鲜血染红的夜,早已夺去了她左右的柔软纯真的呼吸,毁掉了她美丽平静的人生。她爱他,恨他,此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她只想看到,他会如何来实现,他对她的承诺。 靳天择一步步地走向她,在即将靠近她的一刻,白无及忽然飞身跃起。 靳天择忽地转身,挥手一掌,白无及立刻滑身闪过,身后的人,禁不住惊呼出身,眼看就要被他的掌风波及,他即刻收回功力,冷冷地看着众人道:“你们想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方才那一掌,已经说明了任何问题。靳天择想从这流云山庄走出去,根本没有多少困难。就算所有人都来攻他,他也有能力走得出去!况且,这流云山庄内,有太多他熟悉的东西,旁人想攻,也未必攻得上去! 孟新成已然变了脸色,一直走到他面前,只是盯着他瞧。 这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浓眉星眸,面色沉郁。英俊挺拔的身姿,显示着他无以伦比的尊贵王气。 “你是谁?”他的语气分外的严厉。 “靳天择。”他也没有回避,毫无含糊。 “惊海老人收留你的时候,你多大?”孟新成冷冷追问。 “八岁。”他淡淡地回答,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却听见人群里传来些微的抽气声。 “那这之前呢?你在哪儿?”孟新成一步步走进他,毫无放松。 “上平村。”他答得更简短,似乎每一个字,都已经紧缩得到不能紧缩。 “父母呢?” “都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风行远满面惊疑,禁不住喃喃道:“靳天择也是个孤儿?”对于这个人的来历身份,江湖上疑窦太多,从未得到过证实。此刻听他自己言说,愈加令人兴奋之余,又莫名地恐慌。他到底是谁? “孤儿……”孟新生低下了头,喃喃道:“孤儿……那你家中再无亲人了?” “没了。”他冷淡地,似乎多年前的往事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感觉。 “那你怎么去的飞天岛?”孟新成的脸色沉了,“据我所知,世上除了飞天岛的自己人,根本没人知道它在哪儿!” “我没想过要去!”他不耐地低吼,低下了头,脸色有一分无奈,“当时风暴来了,海上浪很大,我是被打进了海里,被他救了……” 众人沉默了。唯有孟新成脸色灰败,叹了一口气道:“当年青衣带着霄儿逃亡,到南海时,也是遇到了风暴,溺亡在海中。但是有人怕他们不死,以拆云手功力,将他二人杀死,扔进海水里……这么多年来,云峰从未放弃过追查凶手!” 杜衡深吸了一口气,这段往事,云峰曾在重伤后仔细讲过,如此想来,靳天择与云霄,都是在海中遇难。只是一个奔向死亡,一个得到救助,命运便截然不同了。想到此,她唏嘘一声,说道:“孟大侠,爹爹此前曾说起过这件事,他当时也相信云霄哥哥死了……” “住口!”孟新成喝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跟你娘一样狠心!害我女儿不够,闲哉还想害我孙儿!我不会让你得逞,总之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做这流云山庄的主人!” 杜衡的脸色白了一白,嘴角哆嗦了两下,却终于没有说话。她沉默地闭了闭眼,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什么。 孟新成转眼盯着靳天择又道:“霄儿出事那天,也正好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上平村有不少渔民都死在那场鞥包中,为何独独你,被惊海老人救了?!” 靳天择微微变色,冷声道:“这如何能解释?也许是我命好?”他的声音里,突然有了嘲笑意味! 孟新成打量着他,“就算你命好,一个渔民之子,怎么会有这样高的武学天赋?平常人要练一年的武功,你一月便能练会?” 众人惊讶地叫出声来,难怪这靳天择年纪轻轻就武功这样厉害了! 靳天择冷冷道:“既然叫天赋,就是天生的。老前辈何必再问?” “哼!”孟新成冷冷道:“天生的!你可知道,天生的武学奇才,多少年才出一个?就象司空迹,他擅长变化,创造力强,可是也没有你这种练功神速。白无及,靠高人指点,灵药相辅,有今日之成就,也要经历万般磨难。而你,轻轻松松,就能抵达别人所不能达到的境界,百年才又一个的人,是一个普通的渔民之家,所能拥有么?!” 靳天择轻微地喘息声,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孟新成走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是云霄!”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厅内顿时象炸开了锅,都七嘴八舌地叫起来,有人禁不住大声笑起来:“老前辈,你是不是弄错了!他要是云霄,云峰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那不是乱伦吗?” 杜衡的脸也白了白,喃喃道:“不,不可能……” 孟新成对周围人的话,充耳不闻,只紧盯着靳天择道:“当年青衣带着你往南海去,本意就想去投靠惊海老人。只因她要找一个比云峰更强的人,来将你培养成人,期待有朝一日,回来报仇。哪知道你们一出庄就被人盯上了,到了南海,他们才找到机会下手。当天海上大风暴,许多人都丧生在海里。他们怕你们不死,一路搜寻,找到了你娘,痛下杀手……你侥幸未死,被邱惊海救了。而海里另一个孩子,也就是真正的上平村渔民之子,做了你的替死鬼!”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因为孟新成这一番推论,的确太有理了。 靳天择脸色暗沉,“那只是你的猜测。” 孟新成哼了一声,“我一直奇怪,为何云峰不肯对我直说霄儿在哪里,今天我总算明白了。原来霄儿你,一直就在流云山庄!以你的资质,加上云峰的内力,三年练成云家上乘武功,根本不是难事!方才那一招打白无及翻云掌,分明是从舒云手中变化而来。你的武功已臻化境,随心所欲,收放自如!试问天下除了云霄,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他的声音,忽然慷慨激昂起来:“我外孙云霄,三岁就显示出他非凡的练武才能,三大家主也曾经称赞过他,资质过人,百年难遇!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这样的人,世间罕有,唯有云霄吗?” 众人一时惊愕万分,转不过弯来。 孟新成沉了脸又道:“云峰在给老夫的秘信当中,清楚说明了霄儿与众不同的特点,便是他懂得六层云家掌法!自云扬天创出这一套云家掌法以来,除了他本人,再没有人练成六层掌法,最高也只能练到第五层。但云霄天资聪慧,天赋极高,加上有云峰亲自指点,他练成六层掌法,毫不奇怪!方才我看了各位的武功路数,唯有靳天择你,懂得这云家武功的精髓。你的年纪遭遇,也与云霄最为接近!我敢肯定,你,就是云霄!” 三大家主面面相觑,司空一断震惊到:“这……这,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可是靳天择如果是云霄,怎么会……怎么会跟自己的亲妹妹成亲?” 杜衡颤抖着,似乎也不敢相信这一切。她惊疑难定地看着靳天择,“你,你,你真的是云霄哥哥?” 他蓦地从沉思中惊醒,连声道:“不,我不是!” 孟新成气得跺脚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霄儿!你到底被什么迷了心窍?!眼看这流云山庄风雨飘摇,百年基业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你就甘心情愿?!你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你娘?还有你爹?!” 他连连摇头,看向杜衡的眼光,忽然又了一丝仓惶:“不!我不是!” 众人大哗!杜衡惨白的脸色让她摇摇欲坠!靳天择飞快地扶住了她,将她抱进怀里,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雪儿是云峰的女儿!云霄也死了!老前辈不必再做无谓的事!相信我!” 孟新成忽然老泪纵横,仰天叫道:“天要亡云家啊!云峰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妻儿,你也是未了一个女人,放弃家业!天下第一庄,从今以后真的要易主了!” 靳天择身子微震,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女子似乎僵硬了,她两眼模糊地问道:“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的。那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云霄?!” 他怔住,咬了咬牙,最终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杜衡哈哈失笑,笑得眼泪溢了满脸。 “雪儿!”他慌乱地抱住她,想去抹她的泪,却被她挣扎着躲过!原来真正不配做这里主人的人,是她啊!难怪父亲那样信他,那样纵容他,因为他一早便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杜衡蒙住了脸,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抑止不住地笑出声来!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他初见她时,会那样残酷无情,原来他一开始就是来为母亲报仇的!他恨母亲,害了自己的娘!他害她毁她,都是在报复,报复她们母女夺去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她哭得不能自己,竟然跌坐在地上,全身瘫软。 “雪儿!”他心痛地唤她,想去扶她,却被她固执地挥开!她不想看到他!从一开始,她认定了他是个侵略者,来这里掠夺她的纯真,她的幸福,她的亲人她的家,可是突然之间角色转变了。她才是个侵犯者,她夺去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甚至他的身份!多么可笑!她是处心积虑来找他复仇的!她甚至想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以得回父母祖先留下的天下第一庄!她曾经认定了他居心叵测,心很残酷,也曾经动摇,犹豫着想相信他,抛弃一切……可是真相突如其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丑! “雪儿!”靳天择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抱了起来,焦急地去拭她的眼泪,可是那眼泪却仿如决堤一般,无论如何都扼止不了。 “在下,有异议!”白无及冰冷的声音响起,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孟新成转眼瞪着他,“你有何异议?” 白无及冷冷道:“先前云峰大侠曾受过重伤,在下来为他医治,他当着我家人的面说过,自己的儿子云霄,已死于非命。而他为了报仇,不惜与孟大侠订下诱敌之计,以身犯险,引引魂招的杀手现身!” 孟新成皱了皱眉:“不错!那又如何?!” 白无及冷声道:“那就证明,云峰大侠也确信云霄已不在人世。却不知孟大侠今日何以又要现身来找真正的云霄?!我只怕有些人别有用心!” “胡说!”孟新成气得涨红了脸,直叫道:“老夫行走江湖五十年,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白无及笑道:“老前辈切勿动怒,在下并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云峰大侠已认定儿子已死,又如何会写一封秘信给您?我是怕您被人利用!” 孟新成怒道:“那信实云峰亲笔所书,我绝不会认错!” 白无及低了头,若有所思,“那好吧,如果靳天择就是云霄,他怎么可能做得了这流云山庄的女婿?!云峰不会笨得让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女儿吧?!” 孟新成愣住,这层关系似乎成了一个死结,让他也迷惑万分,苦恼不已。可是种种迹象又表明,靳天择极可能就是真正的云霄!云峰啊云峰,你到底留了一个怎样一个谜题给我啊! 杜衡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别说了!我,我……”她惊惶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些眼光充满了惊诧、不屑和怀疑,每一道眼光,都仿佛如冰冷的利剑,将他的心,生生割开,痛彻骨髓! “白无及说得没错。云峰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女儿!”靳天择低沉的声音,回荡再厅内,试图安抚所有人的心。尤其是眼前这个,慌乱无助混乱不堪的女人! 孟新成悲怆地叹息一声,“原来我的外孙,并不想认我这个外公啊!在他心里,云家百年基业,及不上一个女人重要!” 白无及脸色一沉:“就算他是真正的云霄,与自己的妹妹乱伦,也当不得这天下第一庄的主人!” 此话如惊雷一般,顿时震响了所有人的耳膜。只听司空一断道:“不错!武林中出了这等伤风败俗,有违伦理常性的事,是我们武林中的人耻辱!” 杜衡惊恐地抬起眼,只见到白无及的唇边有一丝冷漠的笑意,闪过。她的心,开始抽痛不已。 孟新成怒喝道:“什么伤风败俗?狗屁!明明是这女人勾引我孙儿!只要把她赶出去,霄儿便是天下第一庄,名正言顺的主人!霄儿!”他瞪着靳天择,眼睛里已有了血丝,“赶他出去!难道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靳天择的身姿,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却没有动。风行远沉思道:“靳天择,你若真是云霄,要证明自己应该不难。那么云峰夫妇也不可能是你杀的,你即刻就能洗清嫌疑。但你要做回云霄,那云小姐……”他为难地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难以启口。毕竟这件事,是太大的丑闻,足以令人不耻。 “霄儿!”孟新成怒吼。 靳天择手握成拳,仍然没有动。杜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那眼里的痛苦与深情,这些日子她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了,只需要一眼,便足以让她心化成飞灰,瞬间湮灭! 她缓缓地推开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软弱。咬了咬牙,转过身对着靳天择道:“云霄哥哥……” 她微弱的声音,让他的心,即刻粉碎。 “如果你是云霄,你肯定不会杀爹爹。你承认你自己就是云霄,我便信了你。”她仰起脸看他,眼光迷离,却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坚定。 他剧烈地吸气,显然挣扎难定。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会相信,你的沉默?i不是说过,天下人恨你负你都无所谓,只有一个人信你,即可。如果你说的那一个人,就是我,那么请你老实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平静的目光紧盯着他,手掌心里却已是冷汗一片。她在等一个答案,一个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她逼自己去要的! “我是谁,真的这么重要吗?”他艰难地开了口,一步步走向她,“我以为,只要你心里有我,信我,天下一切,都不足以放在眼里。可是你,却选择了,将我们逼上绝路!” 她黯然地低了眼,苦涩道:“我已别无选择……” “是吗?”他眼神中闪过深切的痛,“所谓的真相,比我们的心,更重要吗?” “如果没有真相,如何安心?”她急切地叫,苦苦相逼。 靳天择深深地叹息,忽然苦涩地笑,“说得好。你已不在意心在何处了?或者说,你的心,早已不在我这里了?” 她茫然无助,低头泣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他霍地转过身去,冷冷地大声道:“我是谁无需向任何人交待!流云山庄你可以做主,但只有我,才能做你的丈夫!”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已经将所有人的疑惑、惊奇、试探,统统扼杀! 司空一断脸色铁青,叫道:“靳天择,你太目中无人了!” 靳天择冷眼一横,笑道:“你们好像忘了,现如今天下第一庄是谁当家?也忘了三年前你们曾与我有过怎样的约定?!” 司空一断冷冷道:“是我们瞎了眼,竟与魔鬼共舞!天下第一庄如今是你当家,但只要武林中人群起而攻之,你就再也当不了这个家!迹儿!你是武林盟主,号召武林人士,驱逐此人!” 孟新成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大叫道:“霄儿!你糊涂啊!你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靳天择冷眼道:“不是我想与整个武林为敌,是他们想与我为敌!所谓的三大世家,不过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心里想的什么,你们自己清楚!我也不屑与你们为伍,景忪,送客!” 逐客令下,群雄震动。风行远立刻叫道:“景忪不会听你的。他也不再是你流云山庄的人!” 靳天择目光一凛,“景忪!” 此刻景忪躲在角落里不知在跟甘浅浅说些什么,惹得那小丫头满面通红地笑。听到靳天择的声音,他才站起来,嘻嘻道:“听到了听到了,怎么,打完了?老前辈,你找到云霄了吗?” 众人一惊,这半天他都做什么?完全不清楚状况? 风行远心头微惊,连连摇头,拉着他道:“别闹笑话了,你即刻随我走吧,这流云山庄再呆不得。” 景忪惊讶地张大了嘴,“为何?我是剑天阁的大管家,哪能说走就走?” 风行远气道:“你这孩子,怎的是非不分?靳天择要公然与武林为敌,你不会想助纣为虐吧?!” 景忪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庄主就脾气差点,他可不是什么大魔头……” 风行远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只听司空一断道:“景忪是你风家的人,你自己跟他说清楚,我即刻让人去找应准和庄颜……” “找我们何事?”话音一起,一对璧人双双走进门来。应准仍然穿着那套新郎服,而庄颜,也换上了大红的喜服,愈加衬得她面如桃花,俏丽动人。两人手握着手,眼光在彼此身上流动,显然已是心意相通。司空一断暗暗一喜,连忙迎上去叫道:“你们回来得正好,立刻收拾东西,随我走。” 庄颜面色一沉,“发生什么事?” “靳天择想一人反天下,你们也不再是他的人了,走吧。”司空一断挥了挥手,看向应准道:“你虽是我义子,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司空家的儿子,你说过,不会背叛司空家……” “义父!”应准脸色微变,连声道:“应准绝不会背叛您,但庄主与三大家主有约,让我三人进来协助他铲除引魂招,如今事情未成,何以……” “不用再说了!”司空一断冷冷道:“我们是一片好意,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当我们图谋了这天下第一庄多少!立刻走!” 应准吃了一惊,立刻朝靳天择看去。此刻坐在主位上的他,一脸阴沉地,只是盯着杜衡。 “啊蘅,我们也走吧!”白无及叹息出声,上前拉着她道:“这里已容不下你。人家分明不想让你真正做回这里的主人!” 杜衡咬住了唇,最后往靳天择看去,他忽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再纷乱的大厅内忽然拉长了一道暗影,凌厉的锐气,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墙,停驻在她身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我承认了我是云霄,你就肯留在我身边?”他低沉的声音,有察觉不到的喑哑。 “你,你真的是……”她开始发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快站不住! “只要你肯留下,要我做任何事都行。过来……”他伸出了手,眼光紧紧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杜蘅用力地闭上眼睛,痛哭出声:“你是云霄!你真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天啊,她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这是什么冤孽?! “雪儿!”看到她哭得失去自控,靳天择的心已经揪紧了,他急切地想上前去拉她,却被白无及挡住,“别再烦她,你想让她再死一次?!” 白无及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表情和话语,竟令他迟疑了片刻,却咬牙低吼:“你让开!她是我的妻子!” “你想让她做回你的妻子,那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孟大侠愿不愿意,天下英雄愿不愿意!” 白无及的话字字铿锵,言醒四方,孟新成立即叫道:“霄儿!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你云家百年声望!当年你父亲为了一个温微微,自毁家园,你不可重蹈覆辙!这女人,是温微微的女儿,你不能被她迷惑!” 杜蘅哭出声来,却又满面泪痕地笑道:“说得好!你是个大英雄,怎么能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是我不好,我该死!”说完,她迅速从衣袖里抽出那个漂亮的锦盒,用力地砸了过去,声嘶力竭叫道:“靳天择!今生我再不想看到你!” 靳天择惊呆了,死死地盯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漂亮的锦盒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他的脚下,“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明艳精致的梅花簪立刻滚落在地。他弯下腰去拾,微微发颤的手指,让他完全无法控制。 “这支簪,我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细细地做……当年我送你的时候,一心希望你能开心,能明白我的心意。后来,你一直很喜欢,把它当宝贝一般。当我从茗湖居赶回家那天,看到你头上插着这支簪,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杜蘅蒙着脸,只是哭,颤抖的手内,紧紧咬住的唇,已经渗出血来! “那天晚上,你没有再拒绝我,我相信了你的誓言,以为今生今世,你都会在我身边……” “不要再说了!”杜蘅大声吼道:“你这个骗子!骗子!你骗得我好苦!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蓦地一怔,眼眶不禁浮出泪来,“我没骗过你,有些事不能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但我真的没骗过你!” 杜蘅剧烈地喘息,指着他叫道:“别说了!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不!不!”她不住地发抖,根本就站不稳。白无及袖袍一挥,将她揽进怀中,低声道:“别说了!我们走!” “不!”靳天择高大的身影挡在眼前,急声叫道:“你不能跟他走!” 白无及眼光一凛,“你想逼她死吗?还是让她留下来被人耻笑?” 靳天择伸出去的手僵了一僵,却只盯着她硬声道:“你曾亲口承诺,不会负我!我要你兑现自己的诺言!留下来!” 杜蘅混乱地摇头:“不!我要走!”她慌乱地抓住了白无及的衣襟,叫道:“白大哥,带我离开这儿!我求你!我不要留下!” “好。我们离开。”他拉着她便往门外走,却被靳天择抓住了手腕。 “雪儿!”他低沉的声音饱含着煎熬的苦,“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只要信我。我只要你,你留在我身边,即使失去一切,我也在所不惜!你留下来……” 杜蘅面色苍白,却不为所动,脚步又迈出去一步! 靳天择的心完全被惊慌与恐惧占据,他跟着她的脚步后退,咬牙叫道:“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承受一次!我求你……” 杜蘅浑身一震,不置信地看着他,颤抖着说道:“你要我……跟自己的哥哥……不,我做不到……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完,她使尽了全身力气,推开了他,快步朝门外冲了出去!她如今只想抛开一切,远远地离开! 靳天择僵在当场,他低下身段,放弃尊严,抛开一切,只想能得到她的信任。可是她选择了逃离!是啊,有谁能接受,自己竟然与哥哥成了夫妻?!靳天择湖人痛笑出声来,他浑厚的声音震荡在整个剑天阁内,所有的门窗都铮铮作响,令人不忍猝听。他的内力何等惊人!只片刻功夫,不少门窗都散落开来,碎裂在地。厅内诸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哀声惊叫!一时间只觉得地动山摇,仿佛天要塌地要陷了一半,只感觉尘土飞扬,四周一切都暗淡无光! 孟新成与三大家主立时惊觉不对,大声吼道:“靳天择!” 可是他仍然在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应准与景忪交换眼色,立刻跳上前去,欲将他制住,谁知他仿佛铜墙铁壁,一近他的身,便被他的内力弹了回来! 福禄寿急了,只声大叫:“公子!云小姐已经走了!走了!你快停下来!” 他蓦地收了笑声,呆呆地看着门口,那熟悉的身影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立时觉得心如刀绞,疼痛无比,仿佛瞬间被掏空一般,再没有了感觉! 灿阳之下,苍凉无比的男人,倒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 追心 “你确定他没事?”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似乎很不敢相信。应准本来是个刚硬直性之人,此刻却像小孩子一样,惴惴不安。 “确定。庄主武功盖世,只是一时伤心过度,发功过激,才会失去知觉。他有神功护体,气息会自行运转,能自己调节过来。”庄颜的声音依然清淡,却多了一份肯定! “那他的眼睛……”另一个声音急忙又道。 “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了,要等他醒了再说。”庄颜迟疑了片刻,“我大意了,没想到白无及为他治眼时,居然还留了一手!庄主一旦发功过力,就对他的眼睛有害!” “啊?!白无及好阴险!”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声音清脆又好听,“还是神医呢,原来这样不安好心!” “甘浅浅!”景忪翻了翻白眼,“你想得简单!他岂止是阴险!根本就是另有图谋好不好?” 甘浅浅撅起嘴叫道:“你知道?!” “当然!那白无及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我有理由相信他与引魂招有关!”景忪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始终抓不住他的把柄!当初小让跳崖时,曾对我动了动嘴……” “小让!”甘浅浅一下子跳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襟直嚷嚷:“她想干嘛?!” 景忪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轻笑道:“你想干嘛?” 甘浅浅扁了扁嘴,不甘心地松了松手,在他胸前抹了抹,“总之你跟她不清不楚……讨厌!” 景忪苦笑:“我怎么跟她不清不楚了?我们清楚得很好不好?” “啊!你还说‘我们’!!”甘浅浅怒视着他,伸手就往他身上拍。 景忪连忙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别闹了!说正经的。她跳崖时,对着我笑,唇动而无声,我一直觉得,她想告诉我什么事……” 庄颜楞了一下,“她是不是想告诉你,有关引魂宗主的事?” 景忪沉默着点头,皱眉又道:“我也觉得是,后来我每天晚上都在细想她当时的样子,依她的唇形,似乎在说白无及三个字!” “啊!你居然天天晚上想她……”甘浅浅再不犹豫,一掌拍向他的胸口,叫道:“那个小让好阴险!” 景忪吃痛,忍不住咳了两声,苦着脸道:“你这女人,下手真重。” 庄颜想了想道:“她说的是白无及?难道白无及就是引魂招的宗主?婚礼那天杜蘅曾经找到一篇小鱼儿写的字,里面的‘白’字,与我们在杀人现场看到的那个奇怪符号,一模一样!我有理由相信,小鱼儿的死,跟白无及密切相关!” 应准皱眉道:“照此推测,当时花影使杀死小鱼儿时,白无及极可能就在旁边。小鱼儿无意间发现他们的秘密,他们才会杀人灭口!” 景忪揉着胸口,怨恨地看了甘浅浅一眼,又道:“如果是这样,杜蘅发现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为何不肯拿出来指证白无及?却要替他隐瞒?!我觉得杜蘅不象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庄颜沉了脸,叹气道:“单凭一个符号,不能证明什么。花影使已经承认杀了小鱼儿,我们指证不了白无及。至于杜蘅……极可能有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三个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显然对她的敏锐感觉有别样的信心! 庄颜叹道:“当初我也以为,她想袒护白无及,因为白无及救过她,她又喜欢过他。但是后来在厅内,她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甘浅浅好奇极了,此刻完全将景忪抛诸脑后。 “她说……就算想抓哪凶手,也不能操之过急。凡事都要有计划才行。表面上我们定然觉得她指的是花影使,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非常冷静,似乎意有所指,绝不是一个心虚的人,应有的表情。那时我就觉得,她肯定在计划什么……” 景忪恍然道:“我明白了!她定然已经知道白无及的身份,但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引魂宗主,而武林中人大多当他时好人,我们不能将他定罪。杜蘅一定是在想别的办法,去查清引魂招的底细!” 庄颜点了点头,思索着又道:“我当初明明亲眼见她把那纸条塞进了盒子之中,而她藏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着我,而有意想让我知道。后来,她决绝离开之时,却将那盒子仍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那盒子……还有机巧?”景忪惊叫道。 庄颜缓缓摇头,“哪盒子我已查看了千百次,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可能……当时她真的伤了心,才把那东西丢了……”甘浅浅咂咂嘴道:“谁敢相信自己爱上了亲哥哥啊!” 众人脸色一僵,景忪不由得咬牙切齿叫道:“甘浅浅!” “证明了?”她一脸的无辜,笑眯眯道:“景忪哥哥,幸好你不是我的哥哥,呵呵,不然我可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他气得目瞪口呆,真想撬开这丫头的脑袋看看,那里面都撞了些什么,为何说话总是乱糟糟的?! 庄颜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去她房里看看,你们在这儿看着庄主,醒了就叫我。“说完,她举步出了房门。应准这才看着景忪说道:“对了,你去找她,路上顺利吗?怎么遇上孟大侠了?” 景忪刚要说话,就见甘浅浅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笑道:“嗨,这件事简直太神奇了,你听我说吧,当时师兄带着我想回飞天教总坛去,到了半路,他又说先去分坛,我觉得无所谓,反正去哪儿都一样,就跟着他去咯……谁知道,师兄坏死了,根本就是想打我的主意……” 景忪瞪了瞪眼,直戳她的额头,“你还说!甘浅浅,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笨的……” “哎哟!”她吃痛,连声大叫:“不准欺负我!再欺负我,我就回飞天教去,生十个八个儿子,没一个是你的……” “你敢!”景忪怒色上炽,将她抓进怀中,叫道:“要不是我赶去救你,你早就被那么王八蛋给吃了!你不好好谢谢我,还敢威胁我!是谁稀里哗啦抱着我哭啦?!” 应准极力忍住了笑,甘浅浅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推他道:“那人家是吓坏了吗!我十岁认识你,就只喜欢你一个人,哪想过他们那么可怕……”她越说声音越低,忸怩不安地动了两下。 景忪叹了口气道:“幸好我去得及时,否则,真要后悔终生了。” “你们十岁就认识了?”应准好奇道。 “嗯。当时我四处流浪,因为一双魅眼,常被人认作是妖孽。有次全村的人来捉我,将我的眼睛蒙住,想烧死我。这丫头居然不怕危险,在另一处放火,把村民引开来救我。”景忪的声音开始柔和起来,“她说自己叫小草儿,后来还常常跟我在一处玩。那时候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只有小草儿……” “景忪哥哥……”甘浅浅抬头看着他,感动得眼中盈出泪来。 “傻丫头,你来时为何不对我说,你到底是谁?”景忪看向她的眼光,有一分宠溺,一分怜惜。 甘浅浅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我不敢啊。我怕你已经忘了我是谁了。而且我是飞天教的圣女,不能跟外教之人结合……” “狗屁!”景忪气道:“飞天教是什么邪教!尽是些泯灭人性的规矩!” 听他居然骂了句粗话,应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甘浅浅立刻不悦道:“不许你这么说我们飞天教!” “难道不是?”景忪挑眉笑,口气却又一分冷意,“圣女象妓女,教众皆可淫之,哪有这样的规矩?!” “你!”甘浅浅生气了,指着他的鼻子叫:“师兄不是已经知错了?规矩也改了呀!你还想东想西!连我都跟你走了……” “哼!”他鼻子里发出冷声,“哪时张七星这鼠辈打不过我,又碍于孟新成大侠的面子,才不得不为之。我知道,他心里可不甘心得很!早晚我得废了他这个不入流的教主!” “好呀!”甘浅浅笑道:“反正教内不少弟兄都不喜欢他,你找个机会,赶他走吧。” 应准奇道:“孟大侠怎么会跟你们在一块?” 景忪笑道:“我把张七星打趴下了,全教的人,多数不服他,也没有人救他,哪家伙一个劲求饶,我便说要带浅浅走。他初始不依,说是教规不能废。什么不能废?要他命的时候,什么都行。正巧孟大侠当时经过,一开始以为是我不对……” “是啊,是啊!”甘浅浅迫不及待地插嘴,“孟大侠看景忪哥哥把师兄打得满地找牙,还以为是他欺压正派人士,所以抱不平来着。哪知道后来才明白了真相,就一起逼师兄改了教规……哇,孟大侠也很厉害……” 应准的脸色沉了沉,叹气道:“孟大侠执意认为庄主就是云霄,此事在江湖上震动极大,若不是庄主突然发了狂,三位家主也不会同意我们暂时留下来……” 景忪沉思道:“这件事的确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料到!但细想之下,也不无可能!” 应准意外地看向他,“怎么说?” “当年比武招亲,云峰夫妇,一开始非常看好白无及,能做这流云山庄的女婿,谁知道后来杀来个靳天择?决战那天,云峰突然一反常态,私邀靳天择密谈,便选了他做自己的女婿。当时众人只当他看中了靳天择这个人才,现在想来,极可能云峰已经怀疑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应准沉吟道:“但是云峰如果确认靳天择就是云霄,为何还要他娶云初雪?这,于伦理不通啊!我觉得还是不对……” 甘浅浅嘴快道:“没准儿云初雪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忪应准,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怔!云峰与温微微这段缘分,是从温家被满门尽灭开始的。这个云初雪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江湖上也尽知她们母女与孟青衣母子的恩怨情恨,加之云峰对这个女儿疼爱入骨,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云初雪的身世!若靳天择就是真正的云霄,而云峰夫妇也一早知道了他的身份,仍然执意要女儿嫁给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云初雪,并非云峰的亲身女儿! 如果是这样,那云初雪的生父又是谁?!为何云峰愿意替别人养女儿,到死都不肯对外人说出这个秘密?甚至连靳天择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个秘密?! 景忪应准的心头,莫名地沉重起来。真相似乎已经昭然若揭,却不知里面,还隐藏着更深密的真相! “这件事,或许只有庄主才能知道了……”应准深深地叹息一声。 甘浅浅笑道:“你们苦恼些什么?只要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不就成了?” 景忪轻轻地握了她的手,目光轻柔地转到她的脸上,这丫头样样事情都想得简单,倒是福气了。当下叹道:“你说得对,我们在庸人自扰。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会吧。” 甘浅浅笑道:“我不累。我陪你。反正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应准目光微沉,“对了,你以后有何打算?留下,还是回风家?” 景忪笑道:“我回风家干什么?风行远又不能当众认我作儿子!行了,这些年我也想通了,他心里认了我,就够了。我更想去云游四海,自由自在的,多好!” “好啊,好啊!”甘浅浅眼睛发亮,“景忪哥哥,要带上我!” “好,带上你!”他刮了一下她的小俏鼻,嬉笑中掩不住一丝怜爱。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应准的声音沉了。 “等引魂宗主落网!”景忪笑道,“我答应过靳天择,助他铲除引魂招。当然不能失信。不过……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的确不远了!”说话的是庄颜,她大步冲进门来,手里居然握着一张纸条!应准连忙迎上前去,“这是什么?” 她喘了口气,说道:“就是我说的,杜蘅藏在锦盒中的那张纸!” 众人一惊,连忙将那张涂了字的纸张,细心地铺开,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庄颜冷冷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她的确将这纸条留了下来。她有意引我去找的!” “为什么?”应准吃惊了。 “因为,她那时已经定下了诱敌之计。所以不会轻易将这信息泄露出去!”庄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选择了跟白无及走,恐怕凶多吉少!” 甘浅浅喃喃道:“我不明白,难道,她喜欢的是庄主?” 庄颜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的脑子真是单纯!跟了景忪倒是她的福气啊。当下沉思道:“杜蘅就是云初雪,秉性纯良,绝不会让小鱼儿和棉棉无辜枉死!她怀疑白无及就是引魂宗主,想亲自去证实!我觉得……”她忽然目光一沉,“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不少内情!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庄主……”她抬头,话音便倏地停住了,仿佛后面的话被人用刀砍掉了一般。众人都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靳天择稳稳地坐在床前,两眼阴冷地看着他们!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拿来!”他沉声开口。 “庄主!你的眼睛……没问题吧?”庄颜有一分心惊,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沉默地低下眼,“没事。当初白无及治眼时我已记得那运功之法,这眼疾害不了我。把那纸条给我!” 庄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纸条递了过去,他沉声道:“是雪儿留下的?” “恩。”她沉默地点头,却控制不住内心潮涌地心惊胆战,仿佛一下刻就会天崩地裂。 他手持那张纸条,沉默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映在众人眼帘,犹如一座山。沉重,幽深,无法预知。 “庄主……”应准迟疑着开口,仍然有一丝不确定他的想法。 他用力将纸张捏紧,脸色阴晴不定哦,胸口不住地起伏,仿佛在平息排山倒海的怒气。半晌他才沉声道:“你们三个听着,西窗送回去,速速将飞天岛内所有人调来,把守衣轩。不管是谁,一律不许进来!就算是三大家主,也不行!明白了吗?” 景忪应准庄颜,面面相觑,却果断地应了一声:“是!” “很好!”靳天择阴沉的脸色,开始发青,立刻走到桌前,挥笔疾书,“一月为期,我必回来。我若是补回来,这封信交给孟新成大侠,请他老人家主持大局!” “庄主!”应准失声叫道:“你要做什么?” “你们只需守好流云山庄,一切要如常,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不在庄内。只需说我有内伤,在休养,不见任何人!还有!”他顿了一顿,眼光凌厉了一分,“锦阑呢?” “她跑了。”庄颜皱眉,“青儿也不在了!” 靳天择冷冷道:“哼,锦阑肯定会回来的!” 庄颜疑道:“锦阑这人在流云山庄隐藏这么多年,她究竟是什么人?我查过她,她应该不会是引魂招的人!为何会帮白无及?” 靳天择一挥而就,将书信封好,冷冷道:“她是什么人,很快就会见分晓。当年给云峰下慢性毒药的人,极可能就是她!你们只需要准备好,等我回来!这次是决一死战,不可有半分懈怠!事完之后,无论成败与否,你们都将不再是流云山庄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庄颜怔了怔。 景忪笑嘻嘻道:“这还不明白?以后我们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做什么!哇,我太向往这天了!” 应准皱眉道:“庄主你有把握铲除引魂招?” 靳天择抬头远望,幽幽道:“成败在此一举。我若能带回雪儿,就有胜算!我若是带不回她,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庄颜失声道:“你要去找她?!不行!太危险了!”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靳天择起身便走,庄颜急忙叫道:“你别冲动!就算你真要去找她,等我们布置好,随你一同前去!引魂招四大杀手中,绝影使与花影使的武功极高,与白无及不相上下,你只身前去,必败无疑!” 他挥了挥手,“不必再说了!你们留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我一个人去,够了。”说完,他闪身出了门,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庄颜气得直跺脚,“这人,怎么如此固执?!” 应准淡淡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认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改变。” 庄颜叹气,“这……如何是好?” 应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别担心,就按他说的办吧。想必他心里也会有些把握,才会做这样的决定。” 庄颜怔怔地看他,心头百转千回,轻声道:“你别多心,我只是,当他是个朋友……” “我不多心……”他眼中含笑,似乎坦然无比,“你能当他时朋友,说明你是个坦荡的人,已经放下了曾经的一切。” “你相信我?”庄颜有些微的意外,眼中的薄薄的轻雾,闪动着感动的光。 “你是我妻子,当然信你。”应准淡淡地,笑意渐深,“成亲那天,你跑到云居来找我。跟我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话,我从来没见过你说那么多话,如果不是真的在意,怎么会那样反常?” “喛!”庄颜莫名地脸上有些发烧,当时她的确是急了,什么话都说尽了,唯恐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应准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低低道:“那些话,每一句都藏在我心里,我要藏一辈子!庄颜,你知道吗,我一直害怕,你是为了这只手,才跟我在一起,甚至我一度自私地要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可是到最后,我退缩了。” “你……”她哽住了喉咙,眼眶红了。 “我终究没这个胆子,不敢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应准轻轻叹气,“所以当婚宴上,你一身素服出现时,我就直觉地告诉自己,放弃你。” “大傻瓜!”庄颜泣声道。 “是,我是傻,只是没想到更傻的人,会跑来喋喋不休地骂我是个懦夫,一个劲儿说自己不会胡乱嫁人……” “你!那都怪你!居然在所有宾客面前毁婚!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她微怒,嗔怪地在他身上一拍。 “是,怪我!”应准握着她的手,轻轻地笑,“好在你追来了,否则我们今生就彼此错过了……” 庄颜低下了眼,当时如果不是靳天择那句话点醒了她,可能她不能在那么短的一刹那,下定决心。只是能看透旁人感情的人,往往会当局者迷。一旦自己遇上了,便不可自拔了。想到此,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喂,你们连个有完没完啦?”景忪受不了似的叫了起来:“以前象两块木头,硬邦邦的,现在可好,一点上火,就噼里啪啦了……” 庄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很闲?马上去安排人传信到飞天岛……还有,你剑天阁人多手杂,还不去盯着?!观云亭多派一个暗哨一个明哨……” “啊,啊,啊,真没完啦?难怪有人说,宁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啰嗦!还不快去?!” “应准,不管管你老婆……哦哦,我马上就去,二位继续……”眼见庄颜杀人一样的眼光扫来,景忪立刻识趣地改口了,拉着甘浅浅飞奔跑了。 应准失笑,“也只有你对他有办法……刚来的时候,他看你不会武功,没少笑你,让你收拾了几次,就服服帖帖了……” “哼!”庄颜不在意地拉着他往门外走,“说他多没趣!我们先回云居,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应准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斗,长叹一声道:“希望庄主这次,能达成所愿!” 漆黑的夜色里,一个装满了心事的人,在月光里飞奔。凭着记忆中的分析,杜蘅素日里所说的飘香谷,极可能就是药王谷。江湖上神手药王居住的药王谷,离流云山庄不过五十里,以他的脚力,最多二天就能到达。 他走得并不快,路上有时间便休息,他不想等自己到了目的地,要打硬仗的时候,才体力透支,倒下了。因此在越靠近药王谷的地方,他便愈是放慢了行程。直到来到了药王谷外一个村落外,也是传说里,药王谷的人,发现白无及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这片山谷的确是花草飘香,风景宜人。同往药王谷的路,十分明显,沿途还有标记指路。大概神手药王生前,没少给百姓赠药,因此也不避讳这条大道。靳天择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来到了一片溪涧谷地。正前方,矗立着一座庙宇般的大宅,前门洞开,隐约可见屋内坐着几个人,似乎在寻医问药。 他皱起眉,慢慢地走上前去,立刻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公子来看病,这是求药?” 他想了想道:“看病。我想见白无及。” 小厮笑道:“想见白公子的人多了,不过得排号。白公子一天只看三个病人,您要见他,得等到下个月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一位妇人忽然不满地叫道:“以前白公子都是有求必应的,常常看病看到天黑。怎么这次回来,规矩这样多了?真是……” 靳天择内心忽动,只听那小厮无奈道:“小的怎么管得了公子的事?想来谷中来了客人,公子分身乏术……” “什么客人?”靳天择不动声色地问,内心却跳跃起来。 “小的不知。只听说是来了客人。对了,这位公子,你要排号吗?如果要排,请留下姓名。”那小厮执起笔,就欲记录。 “靳天择!”他冷冷的声音,却仿佛声惊雷,吓掉了那小厮手中笔,直呆呆看着他,半响才发出声音:“你……你是流云山庄的庄主?!” “正是。你去告诉白无及,我要见他!”靳天择目光一凛,逼视着他。 小厮吓得立刻回过神来,转身就跑,却不料太急,撞倒了一旁的桌案,顿时桌上的笔墨纸砚,草药方子,稀里哗啦散了一地。他吓得不轻,只是连声大叫:“快来人!靳天择来了!”他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堂之中,堂前的人只看了他一眼,便都哆嗦着快步地跑出了门外,仿佛他是一个凶悍的恶魔,见人杀人,见神杀神。立时整个大屋内安静得一个人也不剩!靳天择没有犹豫,立刻迈步冲了进去。 出了这大屋的后门,眼前一片开阔!宽阔的大片平地之中,只见散落着三处楼房。一处名为丹房,一处名为药房,郑重最大那一处,名为诊房。原来这里是药王谷看病取药之地!靳天择目光如炬,在偌大的空间内扫视,不一会儿便见到诊房内冲出十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个青面书生模样的人,指着他便叫道:“姓靳的,你走吧,白公子不会见你!” “为何?”他低沉的声音,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那人不耐地挥了挥手,“别问了,立刻走!” 他脸色一沉,“我要不走,执意要见呢?” 青面书生勃然变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他张狂地笑,“我倒想看看,你的罚酒怎么个吃法!”说完,他挥手便是一掌,直往那放上的牌匾挥去!牌匾应声而裂,碎在地上!众人大吃一惊!青面书生叫道:“好个靳天择!你来生事,休怪我们无情!兄弟们,上!” 他身后的人立刻冲了上去,将靳天择团团围住!“就凭你们?想拦我?”靳天择冷哼一声,挥手又是一掌,前面一人猝不及防,立刻飞了出去,惨叫着跌倒在地。众人惊呆了,他出招太快了,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时如何出手! “谁敢拦我?”他阴沉的脸色令人望而生畏,哪青面书生悄悄唤过小厮道:“快去飘香谷通知白公子……” 他的声音很轻,但靳天择却听得清清楚楚,一把抓住那小厮冷声道:“带我去找白无及!否则……”他的手指略一使劲,立刻听到了骨胳脆响的声音,小厮一张脸涨成了酱紫色,几乎说不出话来。那青面书生吓了一跳,直觉地挥掌便攻。靳天择袖袍一拂,他即刻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 小厮惊骇万分,抖得不成样子,只能拼命地点头。 靳天择松开了手,瞪着他叫:“前面带路!别耍花样,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小厮连连咳出声来,颤抖道:“小的不敢,请……”他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畏缩的样子,真是无比的害怕,生怕靳天择一怒之下将他杀了。穿过诊房,屋后是一片山坡,上了坡顶,即刻看到一片花草香美的峡谷! “那儿就是飘香谷!白公子就在里面……”小厮吞了吞口水,小声地说道:“小的只能带路到这儿了……” 靳天择冷冷道:“你不认得路?” 他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那飘香谷里摆了阵,平常没有吩咐,不能擅入!小的……”他想说我可不想去送死,可是又突然截住了话头!这人凶神恶煞一般,传说中天下第一庄最魔鬼的庄主,不如就让他去闯,没准一命呜呼,那他们可就大大松了一口气了!想到这儿,他噤了口,拿眼角的余光去瞟他。 靳天择冷笑:“好,你怕死就在这儿呆着,我自己去!” 说完,他便大步朝谷中走去。靳天择提了一口真气,直冲下山坡,边走边察看那谷中地形,这片峡谷三面环山,唯北面有一处狭长的出口。谷底是片平地,建了一座木屋。细看那木屋他不禁心头震动,构造大小,用材布局,甚至廊沿下的铜铃,分明就是第二个梵音阁!想不到白无及竟然如此费尽心思,连梵音阁都能再造一个! 下到谷底处时,微风忽起,廊沿下的铜铃叮咚作响。他冷冷笑道:“奇花幻影阵也能摆出十九种变化,你白无及对奇门阵法之术,倒是研究得很透彻!” 木屋的门忽然大开,隔着远远的草林,清晰可见里面坐着一个人影。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见的人时他,只怔了一下,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他瞪大了美丽的双眼,惊慌失措。 “雪儿!”他心头大喜,直朝她奔了过去! “别过来!”她厉声大叫,“我不想见你,立刻走!” 他顿住了脚,脸色立冷,“跟我走!” “我叫你别过来!”她叫得声音有几分嘶哑,眼中全是慌乱的神色,“你来做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 靳天择深深地吸了口气,移形换位,几个起落,已窜到她跟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声叫道:“你必须跟我走!” “放手!”她用力地想挣脱他,眼神已近狂乱,“你放开我!我不会跟你走,绝不会!你想我们被天下武林中人耻笑一辈子吗?!” 他怔住,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却没有放松,声音已接近发怒的边缘,“雪儿!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我不是你哥哥!如果我真的是,你的父母,怎么可能让我娶你?我又怎么可能那样丧心病狂,娶自己的亲妹妹为妻?!” 她的眼泪瞬间迸流出来,泣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云霄?!你说!” 他颤抖了一下,这细微的退缩之意,没有逃过她敏感的眼睛。她深深地吸气,冷冷绝决又道:“你做你的云霄,管你该管的天下第一庄!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走吧!” 靳天择咬了咬牙,低声叫道:“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跟你解释。总之不论如何,你都不能留在这里!白无及身份未明,你会有危险!” 她猛地抬起脸,瞪着他道:“你胡说!白大哥对我很好!他救过我的命,一直帮我安慰我,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为何执迷不悟?我知道你跟他回来有什么目的!你知道他跟小鱼儿的死有关!”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别以为你能对付得了他!快跟我走!” 杜衡瞪大了眼,眼光迅速冷却了下来。她严肃而淡漠的表情,让他的心,禁止不住地狂跳。“靳天择!你太自以为是了!我跟他回来,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愿意相信他!三年前从他救了我开始,我就决定这后半生交给他了。所以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我们之间曾有过什么,都早在三年前那个除夕夜里,统统葬送了……”她说的那样冷,那样坚决,就连唇边的一丝笑意,都充满了残酷的一位!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抓住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软了。 “请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她平静地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到了木屋的廊沿下。 “你不跟我走,我不会离开。”他的意志似乎更坚决,冷静道:“就算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你也必须跟我走!” “靳庄主真是一个痴情种啊!”清朗的声音响彻山谷,杜衡的心,终于剧烈地颤动起来。 第七十八章 昔情难释怀 白无及的身影缓缓地从那狭长的通道口走了进来,他月白衣袍迎风轻舞,眉间温和如昔。手上擒着的药草袋,散发着新鲜的气息。他低了目光,径直走上廊沿,看着杜蘅道:“阿蘅,来帮我一下。” 杜蘅沉默着上前去,为他取下药袋,将药草取出,放在廊沿底下铺开。  白无及轻轻掸掸衣衫,似不在意地笑:“靳庄主不好好守着你的天下第一庄,来我这飘香谷有何贵干?!” “你心知肚明,我要带她走!”靳天择脸色铁青,他越是冷静平淡,就越显得他激动失控。 “哦?”白无及仍然在笑,“你想带她走?可曾问过她愿不愿意?” “不管如何,我都要带她走!”靳天择斩钉截铁。 白无及冷笑,“靳庄主想来是狂妄惯了,对着自己口口声声宣称深爱的人,也一样习惯用强的!” “你胡说!”他终于怒色染面。 “难道不是?如果你不是用强的,她如何可能嫁你?如果不是用强的,她又如何会失身于你?”白无及冰冷的笑意,从眉梢直达眼底,“我只是没想到,自负如你,居然会为了她,只身前来……犯险!”说到这最后两个字时,他的语气分明已变! 杜蘅心一沉,立刻气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立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雪儿!”他语气苦涩,看着她的眼光,竟然有了哀求的意味,“别任性……跟我走……” 杜蘅猛地转过了身,绝决道:“不可能。” 他剧烈地吸气,身形忽地一晃,已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声喝道:“走!”话音一落,他便抱紧了她,飞身往草丛外掠去。 “你想干什么?”她大惊失色,一个劲儿地推他,“快放开我!” “你清醒点!”靳天择怒道,“你看看这里,跟梵音阁有什么区别?当初你进来梵音阁时,我一直以为,你对从前的事,有直觉,有记忆。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是人为!” “关你什么事?”她倔强的眼神,令他心生疼痛。 “白无及是什么人?能建出与梵音阁一模一样的飘香谷,可见他居心叵测,已非一日!他很可能就是引魂招的主人!”靳天择怒声急喝,恨不能将她摇醒! 眼见他如此激动,杜蘅却莫明地冷静了下来,看着他冷冷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知道,他对我好,无条件地爱我,照顾我,关心我,还救过我……他所做的事,都有他的道理……那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我选择了跟他走,就表示我愿意跟他在一起,你还不明白吗?一定要我说得直白才死心?” “不……”一向自信狂傲的他,忽然间慌了神,抓住她的手,愈加紧了。 “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你走吧。” “不!你说过,不会负我……”他慌乱地从怀里摸出那个锦盒,取出艳丽的梅花簪,塞进她的手里,“我送你簪子的时候,你说过,你明白我的心……你不能负我!”狂乱的眼神,令她心惊,奋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着簪子,冷冷道:“那是从前,云初雪早就死了。我是杜蘅,你看清楚……” 他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杜蘅目光一沉,厉声叫道:“走!不然我杀了你!” 靳天择瞪大了眼,缓缓地摇头:“我不信!” 她惊得咬住了唇,挥手一扬,那簪子在空中如流矢一闪,“噗”地一声直接插进了他的肩头!鲜血,立刻如注一般,涌流出来。 他一动未动,甚至连眼光都没有变化。震惊、不信纠结着沉重的痛苦,快要夺去了他所有的感觉! 杜蘅瞪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莹光闪烁的眼眶里,泪水轮番流转,倔强着不肯落下。 他如木头一般,怔怔地站了许久,这才慢慢地转过身,一步步地走了。鲜血滴落在他的脚下,沿着翠绿的草丛,一路淋沥。直到他消失在山坡外,杜蘅才如同被抽掉了气的皮偶,立刻软倒在地,眼泪决堤一般地涌出来。 白无及轻轻地抱起她,回到木屋内,放置在床上,她只是流泪,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他只能轻轻地叹息,“其实你心里,仍然在意他……” “别说了!”杜蘅捂住了脸,忽然坐起身来,用力的抹掉泪水。 白无及平消炎的脸色未变,只是在离她有三步远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平静地打量她,这目光是她所熟悉的,却也是她所惊心的。 她选择了沉默,回来之后,很多时候,她都沉默。太多太突然的变故,已经将她打击得无所适从。每次当她筑起心房,理清感觉时,总会有着措手不及的变数,将她打回原形。这时的她,便无一例外地想逃避一切,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心底里对于白无及那熟悉的依赖感在渐渐回暖,也令她心惊胆战。 “你有事瞒着我。”白无及淡淡地笑,“阿蘅,我一直都没问你,为何愿意跟我回来?” 她开始发颤,却咬牙抬头,看着他道:“你问我?我以为你很清楚。” 他沉了眼:“因为小鱼儿?” 她不自然地低下头:“不!”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平静无比的脸色,简直让人咬牙切齿。 杜蘅仍然固执地叫:“你别问了!总之我跟你回来,以后都不会离开!除非……你不要我。” 白无及轻叹一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将她拥进怀里,声音轻柔:“四年前我拒绝你,真的让你很伤心?” 她内心一阵绞痛,咬住了唇没有说话。 “我承认,当时我非常想带你走!可是我有特别的原因,不能离开。”他抚在她发间的手,温柔而轻缓,却令她不由自主地轻颤! “什么原因?”连她自己都深恨这语气里的惊怕!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杜蘅想了想,眼光沉了下去,冷声笑道:“因为你正在筹谋一件大事,不能离开是吗?你计划了那么久,想借营救花影使攻去流云山庄,怎么会为了我一个小女子,而改变全盘计划?” 他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笑。 杜蘅内心不安的感觉,缠住了她,让她呼吸节奏开始加快,他愈平淡,她便愈不知如何下手了。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眼神暗沉:“我和靳天择成亲那天,引魂招全教攻来,当时我很混乱,根本不及细想其中种种。后来才知道,爹爹为了那一次诱敌之战,作了很多准备。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不仅如此,你还有另一个身份,另一个任务,是吗?所以,你不能带我离开……” 她喃喃自语的样子,令他深深地叹息。 “新房之内,引魂宗主果然来了,他……还企图调戏我……可是靳天择也准备好了,他自然没那么容易得手。后来,他与爹爹交手,我冲出去瞧,人人都觉得我紧张爹爹,其实那时候,我最注意的人,就是引魂宗主!” 白无及的手微微一顿。 杜蘅眼色更暗了,唇边有了冷冷的笑意:“因为这男人对我有企图!女人对这样的男人,都无比的敏感,虽然他句句话都张狂不屑,眼睛里的感觉却分明对我是在意的,即使他在打我的时候,我也感觉到那种在意……” 白无及的目光开始深沉起来。 杜蘅从他怀里抬起脸,平静道:“所以我咬他,我想这只是一种直觉,我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说着,她突然扯过他的手,卷起衣袖,那手掌背上接近腕处,果然有着淡淡的几乎不可见的牙齿的痕迹。她咬牙,努力平淡地说道:“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当时你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非常地冷静。 杜蘅笑了,她很佩服自己居然笑得出来,“你干嘛一直不说话?不肯承认吗?当年爹爹和三位伯伯追了你三十里,都没追上,他们很惊骇你的轻功竟然那么好。谁也不曾想到,你根本没有离开流云山庄!” 他看着她的眼光,有了一丝变化,有惊讶,有赞许,也有没重。 杜蘅冷冷又道:“你与花影使缠斗,假意受了伤,让人人都以为,你只能留在梵音阁里!所以当你得了云家武林秘籍之后,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逃过了所有人的追捕!” 白无及叹息一声,仍然没有说话。 杜蘅咬呀轻笑:“我们那么双眼睛,全都被你瞒过,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才!如此周密的计划,进能攻,退可守,你受了伤,能自医自救,谁也不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受伤!唯一能接近你的棉棉,反而成了你最有利的证人!只是她那么单纯,一颗心又尽在你身上,哪里会去怀疑你?可惜她一腔情意,竟也被你扼杀殆尽!” 白无及脸色沉了。 杜蘅低头叹息,却冷冷地笑,“你安排小让扮成我混进了衣轩,伺机杀了棉棉来掩盖罪行,又诱发小让体内的媚毒,好让她尽快去接近靳天择,以达到混乱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杀了小鱼儿那天,跟我在梵音阁里许下承诺时,又是什么心情?!” 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冰冷:“我没杀过人。” 杜蘅惊讶地瞪他:“你敢说棉棉不是你杀的?小鱼儿的死也跟你没关系?!那小鱼儿留下的印记就是一个‘白’字!他分明是在告诉我们,杀他的就是你白无及!”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看着窗外,缓缓道:“我八岁进药王谷,九岁拜师。戚成聚是当世神医,一直训戒,不可杀人。”他回头看着她,轻笑又道:“你若认定我就是凶手,为何不把证据交给靳天择和三大家主,让他们来裁定?!而是连庄颜也算计了?” 杜蘅急喘一声,“我,我也想过……可是我不想你就这样让他们处置了。毕竟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想你死……” 他微微地叹息,“阿蘅,你还是不会撒谎……” “我没撒谎!当时真的想了好久!”杜蘅冲到他面前,急切叫道,“我也恨你,为何要害小鱼儿!可是要我送你去死,我却做不出来……”她捂住了脸,哭出声来。 “所以你把证据留给了靳天择……”他平淡的眼光里,厉色一闪。 杜蘅哭声顿止,她抽泣了两下,面无表情道:“当时被庄颜发现了,我没办法,只能藏起来。” 他轻轻地摇头,托起她的下巴,目光如刃,在她眼中划过,“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应该把它毁了。” 杜蘅浑身颤抖起来,白无及将她揽进怀里,轻声笑道:“你害怕了?还是在后悔,跟我回来了?” 杜蘅咬紧了牙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又笑,“你很聪明,超出了我的估计。三年来我不断地教你,却无法真正唤醒你所有的记忆。我真的很好奇,到底在你心里,究竟是喜欢我,还是靳天择?” 她哽住了喉咙,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我决定送你回去,去找回属于你的东西。”他笑意更深,“结果你果然做到了,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云霄,原来就是靳天择。” 她哆嗦着,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掌控,岂料他手臂一揽,将她抱进了怀里,仍然笑道:“这个秘密,让我们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阿蘅,倘若我们成功,你夺回了流云山庄,下一步,你会怎样?” 她低头,闷声惶然:“我不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靳天择,再次成为我的目标……”他漫不经心地接话,修长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角,让她呆住。 他淡淡地笑,“不用紧张。就算我是那万魔之王,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人。不论如何,我都会将你捧在手心,不会伤害你。” 杜蘅震惊地看着他,这句话,远比之前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具有杀伤力。她的心于他,原本剔透如水晶,也曾坚韧如蒲苇,一心一意,为他飞蛾扑火。可是他对她若即若离,似假似真,不管是亲近还是疏远,都不曾象这句话,瞬间令她所有的意念,化成飞灰。 “你不信?”他挑眉淡笑的样子,那样俊逸非凡,令无数名门淑媛倾倒。 “你真的是引魂宗主?”她以为自己会害怕得发抖,却没料到竟然冷静得吃惊。 “在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从决定送你回去那一天开始,我就从未想过要刻意隐瞒。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平淡如常,连眼角的笑意,都丝毫没有变化。 “所以你让江石化成玉娘来相助,靳天持复明之后,我又派小让来杀我,只不过是逼他把我接回去,以断了从我身上找线索的念头。武林大会,你派了假的云初雪来,又让萧文来传话,惟恐那天下第一庄不够混乱,是吗?”她笑得有些苦涩了。 “你早应该清楚我是谁,如果你对我的感情够坚定,就不会在意我真正的身份。”白无及的脸沉了,“我说过,送你回去,找你心里的答案。你究竟是发他,还是跟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害了棉棉跟小鱼儿!你明知道,他们对我……很重要!”杜蘅的眼泪涌进眼眶,瞪着他却不肯落下。 “棉棉的死,是小让自作主张,她已经得到了惩罚。至于小鱼儿,那是个意外,我也没有想到,总之我没真想杀他们。”白无及冷淡的眼光看向她,似乎解释这些已经是他的极限。 “你说你没杀过我,是何意思?”杜蘅瞪着他,追问。 他拉着她到床边坐下,低眉淡笑,“拜师之日,戚成聚要我亲口发誓,不能害一人性命。若有违此誓,将会满门尽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笑,“他早猜出我的身份,所以要我发这毒誓。这双手救治无数人,却不能染半分血。这就是我进药王谷的代价!” 杜蘅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盯着他不敢相信:“你的身份?你什么身份?” “我生就是引魂招的主人,命运由不得我改变。”他平静地抬头,看着她仍笑,“从我走进药王谷开始,戚成聚便与我父亲较上了劲!他们都认为,可以改变我,可以左右我……但事实是,我的路,只有我自己来选……” 他平淡的目光忽然有了一丝光亮,那是自信自负的光亮,杜蘅曾经在靳天择的眼中看到过,这一刻看到白无及时,她竟然恍惚觉得,他们是那样的相像! “所以你选择了做一个不染血的恶魔?药王谷的人,是谁杀的?你父亲,又是谁?”杜蘅喃喃的声音,有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白无及的目光微沉,“戚成聚信不过我,既然道不同,我与他,自然只有一人能活。至于我父亲,他比我背负的更重,火云教自被云袅灭了之后,祖父被教众保护逃至关外,休养生息。直到父亲成年,他才有实力回来,创建引魂招……” 杜蘅倒吸一口冷气,他究竟是不是人?连自己的恩师,都下得去手!冷冷又道:“你们……是火云教的人?” “不错。”白无及淡淡而笑,“你很意外?” “那温家被灭门,也是你们所为?”杜蘅控制不住怒气上涌。 白无及冷冷叹息,“怪只能怪温皓自作主张,偷看了风魂铃!” 杜蘅惊得说不出话来,低了头拼命忍住,浑身发抖,“西窗给父亲下药,也是你指使的吗?为什么?我父母跟你有何怨仇?!” 他蓦了沉了脸,眼光冰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光,森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妙手郎君白无及,会有着如此阴沉的表情。 “为了一个流云山庄,值得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杜蘅的声音开始发抖。 “流云山庄算什么?!”他冷笑,“天下第一庄,皇帝御赐,多么显赫!云家人世代享尽荣华,却是踏着别人的鲜血得来的!” 杜蘅惊呆了,“什么意思?!” 白无及缓缓走到她身前,若有所思道:“先前我跟你说过,第一任庄主云扬天,曾经娶过一房妾室,是司空家的外戚,现在我告诉你,她姓白……” 杜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容貌秀丽,进门后,很得云扬天喜爱,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绮罗公主还是不喜欢她,处处挑她的不是。仗着自己是皇家公主,就为所欲为,终于将她害死!”说着,他手掌用力一拍,那木桌应声而裂! 杜蘅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生了个儿子……你是那白夫人之后?” 他忽然笑了笑:“现在你明白了,白氏一族为何会处处跟武林人士做对?因为白夫人死后,那此所谓的正派人士,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平日里一个个以大侠君子自居,却不过都有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说到这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经冷厉,透着肃然的杀气。 杜蘅终于喘了一口气,虚弱道:“就算白夫人当年枉死,你们也不该杀那么多人,毕竟他们,跟她的死没有关系……” “哼!”白无及冷笑,“白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司空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看见公主还想巴结呢!这些人,如今摇身一变,竟也成武林泰斗了,简直可笑至极!他们全部都该死!” 杜蘅心一跳,瞪着他失声叫道:“那司空诀……” 白无及收了脸色,又浮出他那惯有的冷淡的微笑,“司空诀是先天性心疾,我让他生他就生,我让他倒他就倒……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下药让他死……他还没这个资格让我破誓。” 这人何等狂妄啊!让人不禁气结。 “你……你没换药啊?那如何让他病重?那药渣……”杜蘅惊疑莫明。 白无及轻笑,“这世上不是只有药才有控制人!至于药渣,是我让人换的。庄颜太自为是,不打击一下,她以为我可以随便指罪!” 杜蘅低下了头,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运转起来。这么说靳天择猜得没错,那花影使极可能一直隐藏在山庄之内!只是他到底藏在哪儿? 白无及轻轻叹息一声,托起她的脸,目光炯炯,“问完了吗?还想知道什么?” 杜蘅一惊,内心的凉意悄悄地惨透出来,去拼命地镇定着:“我只想知道,你送我回去,到底是真的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白无及叹息一声:“你说呢?你真是让我,无法靠近,也无法舍弃……该怎么办?我还真是有点后悔了,不该千方百计让你恢复了记忆,索性在这飘香谷里住一辈子,让靳天择痛苦一辈子,岂不是更好!” 她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你送我回去,就是想让他痛苦?” 他挑眉,“是啊。一个男人,日夜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不能碰,这种滋味,真是是人都难以承受。我想让他也领教一下,谁让他当初那样对你?” 他居然在嫉妒!他嫉妒他强占了她的清白,夺走了她的纯真! “你这次跟我回来,应该是想通了,是吗?”白无及淡淡的笑意里,有点冷。 杜蘅哆嗦了一下,却闭了闭眼,“我若想不通,何必跟你回来?不管你是谁,我都……我都愿意跟着你。但你须答应我……从此再不涉足江湖事……不再有引魂招!” 他微微眯眼,将她揉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唇色微冷,一贯是他的味道,却不知为何,这一吻,让她尝出了苦涩的滋味。在飘香谷三年,她不曾掩饰对他的爱意,但他却是浅尝即止,似有若无地与她保持着距离。这距离,曾让她苦恼万分,绝望过,又希望过。直到这一刻,她仍旧无法明白,他究竟是何意? 他的吻开始加重力道,杜蘅禁不住轻喘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他微凉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挑开了她的衣襟,外衣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杜蘅惊喘一声,咬牙抓住了他的手:“你还没有答应我……” 他暗了眼色,“你想让我退出江湖?非是我留恋这江湖,只是大事未成……” “你根本就不在乎流云山庄,云峰也死了,你何必还要苦苦相逼?”她美丽如水晶般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只要你愿意就此放手,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无及眸色更冷,“什么都愿意……为了他?!好,我成全你。”说着,他毫不客气地扯开她的腰带,将外衣哗地一声掀了开来! 杜蘅大吃一惊,忍不住叫道:“为何从前我对你百般示好,你都不肯碰我……如今……”她惊慌的神态,在他眼里,竟然要命地吸引人。 “从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声音低沉,有了欲望的颜色,“就算我要了你,也不算是你心甘情愿。现在我已经记起了一切,如果还愿意把自己给我,那才能证明,你爱的人是我,而不是靳天择。” 她呆住,原来他竟如自信!自信到一定要她自己真心实意地投怀送抱,才肯接受! 他在她精巧的锁骨间流连,低声又道:“我本想与你在流云山庄里做真正的夫妻,可惜天不从愿。无妨,在这里也一样……虽然我不你第一个男人,但从今往后,你只能属于我。”说完,他已将她的衣裙尽数脱下,只余下了贴身的衣物! 杜蘅打了个冷战!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 他微凉的手指寸寸下移,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肆意挑逗,手法熟练老道,显然已是个中老手。杜蘅频频喘息,手指用力掐住了他,白无及目光微沉,抓住她的手死死扣在身侧,杜蘅痛呼一声,喘道:“别!好痛!”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举到身前,轻轻地吻,细细地看。杜蘅的心,扼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那半寸长的指甲上涂了粉色的丹蔻,鲜艳明丽,他冷冷笑道:“我以为你回来之后,心情极为难过,不屑于做这些仪容之事!”如青葱般的手指被握在他修长的指间,却微微发颤。 她不安地想抽回自己的手,白无及却加重了指间的力道,目光立时犀利了几分。一言不发地重重吻住她,一只手摸到身下,将她身下的亵裤剥离。杜蘅惊得浑身打战,却咬住了牙没有作声。 “阿蘅……”他的笑意很冷,欲火在眼底流窜,让他抑制不住地邪气逼人,与之前那温文而雅,谦谦君子的绝世神医,判若两人。 杜蘅捏紧了手,喘息叫道:“你,你放开我的手!捏痛我了!” 他猛地将她的身子翻转,让她趴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十指张开,紧紧地贴住了床榻。杜蘅使不上劲,惊慌万分,急声叫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白无及没有片刻迟疑,用力顶开了她的双腿,杜蘅急得眼泪迸流,哭叫道:“我不要!你快放开我!”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怕什么?你早已不是处子!除非……你不是真心想要我!” 杜蘅咬住了牙,急声道:“我不想这样!不……不舒服!你放我起来!” 他没有动,杜蘅急了,“无及!我想看着你!我看不到我……我会怕,总觉得在我身体里的,会是另一个人……” 白无及犹豫了一下,终于松了手,她即刻翻过了身,迅速爬了起来,满面泪痕,惊恐地看着他,他的眼光沉了下去,嘲笑道:“在我身下哭得这样伤心怕得这样厉害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杜蘅浑身发颤,抓过衣服掩住自己,慌乱道:“我,我不舒服……你,你先出去。” “只有我叫女人走,从没有女人会叫我走!”他冰冷的眸光,让她不自觉地发抖。 “你,什么意思?”杜蘅有点怕了,手掌心沁出汗来。 他收敛了眼光,猛地抓过她抱紧,低沉道:“你当真想让我走?想清楚,如果这次不行,再没有下次。” 杜蘅呆住了。 他缓缓执起她的手,似在赏玩一般,不在意地笑:“见血封喉的毒药涂在丹蔻中,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你好象用错了对象,难道你忘了,我是个大夫,任何药在我这里,都无所遁形。” 杜蘅终于颓然低下了头。 “你想杀我?”他平静的声音,简直让人抓狂,“为什么?” 杜蘅霍地抬起眼,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该杀吗?你害了那么多人!小鱼儿不过是个孩子……你连自己的属下,都不放过。” 他冷哼,“小让办事不力,她该死,若她能将靳天择拐上床,自然能活。可惜她做不好,一个勾魂使既然已勾不去男人的魂,就只有死。” 如此冷血无情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若非亲耳听见,杜蘅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她低下头失笑,“那么我呢?你也想杀我吗?”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那几次杀袋子我未遂,都只是计。”白无及紧紧地盯着她,“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感情用事,犹豫不决,只会坏了大事。” 杜蘅终于笑出声来:“什么大事?助你谋夺流云山庄,还是找出那天下第一庄的秘密?!” 他忽地松开她,站起身,远远地走到一旁坐下,冷冷道:“阿蘅,你让我很失望,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 她指着他怒叫道:“你让我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做梦!这些年你为了流云山庄,费了多少心计?!不仅仅是我的父母,大夫人,也是你们杀的吧?!阑姨呢?她也是你们的人?!” “所以你跟我回来,是想杀了我吧?”他唇边带笑,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 “是!我要杀了你!”她冲过去,五指如钩,对着他的面门便抓了过去。白无及神色微沉,手一挥,她便跌回了床上。 杜蘅痛哭失声! 他面无表情,“你知道你为何失败吗?因为你,终究无法作戏!” 杜蘅恨恨地看着他,用力地抹去眼泪,叫道:“我问你最后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害我父母?” 他暗自冷笑:“我以为你会问我,有没有真心爱你。” 杜蘅咬牙:“你怎么可能真心爱我?你这样的人,心里有权有恨有天下,唯独不会有女人!否则当年你就不会拒绝我的请求,置我于不顾,也不会救了我之后,又亲手送我回去!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实现你白无及的私欲和野心!” “哈哈哈……”他忽然放声大笑,屋顶嗡嗡作响。 杜蘅厉声叫道:“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害我父母!” 他止住了笑声,眼光即刻林冷,“云峰,他必须死!” 她闭眼吸气,只觉得心脏阵阵抽痛,几欲承受不住,眼泪忽然流不出来了。她得到了真正的答案,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却不知为何,居然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她用力地平复心情,沉默地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好,然后忽然对着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一分惨淡一分诡异,令白无及的心脏,忽地一缩,就在这眨眼的瞬间,她举手飞快地往自己的胸口插去! 白无及挥手如闪电,对准她的手腕便是一弹,杜蘅吃痛,手立刻垂了下去,她喘一口气,另一只又举了起来。白无及目光一闪,又是一弹。这次她有了防备,立刻转身,白无及手指连发,弹中她肩头穴道!杜蘅急喘一声,砰地一声倒向床铺,只听见“啪啪”几声脆响,半寸长的指甲断了几根!她痛得连连吸气,却仍然死咬着牙,挣扎着想将那指甲,掐进自己的皮肉之中! 白无及眼眸怒气上涌,上前将扳过身来,抓住她的手,将那些所有的指甲尽数弹断,十根手指立时鲜血淋沥,艳红的指甲落了一地,她痛得大叫:“你让我死!” “休想!”他冷声道,“我说了,从此以后,你只能属于我!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自然也只有是我的!” “你!”她怒极,双目圆睁,瞪着他说不出话! 白无及轻轻抚上她的脸,淡笑道:“你留在这里,做我的女人,不好吗?还是你口是心非,所谓的爱我,不过是一句玩笑?!” 她用力地别过头,不再理他。她觉得他是个疯子,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 白无及眸光一沉,将她放倒在床上,起身到一旁去倒茶,茶杯递至唇边,他冷声道:“喝!” “我不!”她慌乱地摇头,试图将那茶水碰翻,岂知他早已洞悉她的企图,杯子始终贴在她的唇边,冷冷地命令:“喝下去!” “不!”她倔强地摇头,闭紧了双唇,“你想让我变成行尸走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手指微张,捏住她的下巴,略一使力,杜蘅却拼命地咬住了唇,怒目而视!疼痛让她的眼泪又迸流出来,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却仍旧不肯张口。 白无及伸手在她后项背一拍,她被封住了穴道,无力地松开了唇,眼中惊恐与痛恨交织,恨不能用眼光就将他杀死! 他将茶水递到她唇边,低声冷喝:“喝了它,你最多失去部分记忆,不会怎么样!” 她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惊恐无比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的痛,白无及忽然剧烈地喘息,眼光一沉,将茶水倒进了她的嘴里! 杜蘅仿佛被硬住了咽喉,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快不能呼吸!白无及用力将茶不一掷,咣当摔得粉碎,他扶起她,在她背上轻拍,脸上阴郁一片。 杜蘅立时剧烈地咳出声来,穴道一解,茶水喷了他一身。白无及将她推倒在床上,厉声道:“好!你不肯做杜蘅,难道想做云初雪?不要忘了,靳天择真正的身份是云霄!明明是你哥哥,却想和你做夫妻,他比我更龌龊无耻!” 杜蘅终于咳出泪来,惨然笑道:“他可以惊世骇俗,不顾一切,他有那个资本。但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爹娘……” “阿蘅!”他捧起她的脸,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眼神足以令任何一个女人惊心动魄,“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杜蘅忽然笑出声来:“唯一的?是啊,妙手郎君白无及,天下有多少女子倾心爱慕,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常伴左右。可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么谦和的神医高人,居然是个不染血的魔头!倘若他们都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也不顾一切,做你的女人?” 他神色沉郁,站起了身。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里,隐隐有决绝的意味。“如今你想做什么都已经不可能。靳天择瞳了,不会再回来。他以为,我抛弃了他。以他的性情和骄傲,绝不会再回头找你。至于其他人,更不可能想到你,在这世上,只有我白无及,才是你唯一依靠的人!”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冷冷又道:“如果你象你自己所说的那样爱我,就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杜蘅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绝望地哭出声来!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门外忽然有了脚步声,杜蘅蓦地抬起头,只见门口缓缓走来一个青色的身影,一见她便笑道:“小姐!该用饭了!” 杜蘅惊愕出声:“阑姨?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夫人的丫头,小姐到哪儿,我自然就到哪儿!”她端着饭菜走到桌边,一一放好,“白公子让我来服侍你。快来吃饭吧!” 她的心一下子沉在了谷底,却没有动。 锦阑抬头看了看她,笑道:“怎么?不想吃饭?那可不行,身子坏了,哪有力气报仇呀!?” 杜蘅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究间是谁?!” 锦阑失笑,“你自小是我看着长大,如今倒来问我是谁?小姐糊涂了吗?” 杜蘅连连摇头:“不,不,不可能的!你不会是引魂招的人!不会的!” “我当然不是。”她笑得有几分诡异,让杜蘅不住地心惊。 “那你是谁?”杜蘅脱口叫道。 锦阑将饭菜摆好,碗筷递到她手中,低笑道:“我是锦阑呀,快吃饭吧。” 杜蘅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碗筷一丢,那碗滴溜溜地在桌上打了个转,咣啷直响。锦阑听脸色一下就变了。 “吃饭呀!你这千金小姐,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时知道过穷人没饭吃的苦?快点吃!”她忽然执起勺,舀了一大勺饭就往她嘴里塞。杜蘅吓得跳了起来,连连闪避,将口中的饭尽数吐了出来! 锦阑脸色阴沉,冷冷笑道:“你敢吐!我叫你吐!”她忽地端起饭碗,直往她逼去。杜蘅惊叫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锦阑不屑地笑:“你对我不客气?你打小身子弱得连阵风都能吹得走!你以为还在流云山庄吗?你们母女俩都是狐狸精,专迷男人的魂儿!以为自己生得美就自以为是!我倒要看看,谁对谁不客气!”说完,她一把抓住她,便将饭碗直往她脸上扣去! 杜蘅大吃一惊,立刻滑身一闪,挥掌拍向她的胸口!锦阑万没料到她居然会武功,而且招式如此精巧,立刻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杜蘅想都没卢,立刻甩开她,冲出门去!  此刻天色已黑,廊沿下的灯笼也点亮了,照着那片芳草地,竟然如追魂索命般地阴森诡异!杜蘅第一次发现它与梵音阁的不同,梵音阁不论在何时,一眼看过去都有它从容华丽的姿态,永远不会象这飘香谷,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杜蘅拼命地往前跑,她知道,前面狭长的两山之口,定然有出路。只是那里已是一片漆黑,眼力难及,她跑了一阵,便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开始摸索着往前走。刚开始似乎路途较为平坦,走了一阵之后,只觉得脚底下便不平起来。正当她无比心慌意乱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房子!门前点着两盏大灯笼,红通通的,映照着朱漆的大门,仿佛穷途末路中的柳暗花明。 杜蘅心中大喜,立刻加快了脚步,直冲到那门前,她正想拍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杜蘅吓了一跳,念头一转,咬紧牙提一口气,跳上门前的石狮子,纵身跃上墙头,翻进院去。刚一落地,便听到一个男声低沉道:“你确定她往这边跑了?” “肯定是这边!”锦阑的声音! 杜蘅连忙放轻了脚步,悄悄往那正房移动。那房门紧闭,门前点了四个灯笼,屋内也点着灯,显然有人!她犹豫了一下,无声无息地走到窗边,低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一个高大的盆栽底下。正在这时,窗内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娇喘! 第七十九章 抽丝剥茧 杜蘅立刻屏住了呼吸,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听那声音仿佛就离窗边不远,很有节奏的喘息,忽强忽弱,不时伴随着一声声低低地娇吟。杜蘅立刻就红了脸。她很清楚,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只是这也太不合时宜了,一个逃命的女人,居然无意间听了别人的墙角,她一时尴尬万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你想清楚了?” 杜蘅呆住了。这声音……是他!她控制不住地站起了身,犹豫着往窗外看去。屋内灯光很亮,完全可以将所有的情景一览无遗。屋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硕大的床,或者那不能称之为床,而是一张木器厂制的大台。台中间躺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女子,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而这张台的四周,居然站了三个男人! 杜蘅不由自主地捣住了嘴,生性自己叫出声来,因为这三个男人,都没有穿上衣!他们都盯着那台中的女子,一动未动,眼里充满了欲望之色! 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开始。” 台中间的女子,开始缓缓地脱自己的衣服,举手抬足,都充满了挑逗和撩拨的意味。空气里迷漫着暖昧的香气,让人的脑子昏昏噩噩,眼神全被她妖娆无比的身姿吸住。 她身上的外袍已经褪尽,里面套着一身瑰色的半透明的纱衣,纱衣内居然空无一物。那姣好玲珑的身段,立刻若隐若现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三个男人的喉头,明显地滑动了一下,盯着她的眼光,如同盯着猎物一般。杜蘅的心跳开始急剧地加快,她很想立刻跑开,就在这时,那女子忽然仰起了头,发丝软软地垂在脑后,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杜蘅的脚,立刻象生了根一般,再也动不了了。 她嫣然媚笑,对着身边的男人轻轻地勾了勾手指,朱唇轻启,露出微白细致的牙齿,吐气如兰地笑:“喜欢我吗?” 杜蘅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不同寻常的闪动,惊讶得连捂住嘴都忘了。 那男人迫不及待地扑向她,却被她用手指生生地顶住,咭咭轻笑:“急成这样?”她如青葱的玉指,沿着男人的面颊,缓缓地往下移动,似在轻抚,又似在挑逗,在咽喉处时,她蓦地目光一闪,手指如勾,闪电般地截断了他的喉咙! 杜蘅惊得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只得拼命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鲜血四溅,那女子丝毫不以为意地抽出手来,在那男人的裤子上用力地擦拭。而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是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跳开一步,就欲往外逃。 那女子忽然轻轻一笑,仿佛追魂的铃音,有着惑人的魔力。两个男人都控制不住地站住了脚,转回头去看她。她的眼瞳忽地一收缩,柔媚笑道:“去哪儿啊?奴家等得好心急!快来呀!” 说着,她慢慢地半坐起身,似不在意地撩开了身上的轻纱,如玉一般洁白的修长的双腿便毫无遮拦地敞开在他们的眼前。她轻轻地斜了斜身,肩上的轻纱滑落,露出光裸的香肩,胸前波澜起伏,已香艳无比地弹出了大半!两个男人张大了嘴,下一刻,便如发疯一般地朝她扑了过去。 那女子眼光忽变,指间一弹,一根毒针寒光一闪,直往他胸前飞去。只听见“噗”地一声,那男子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倒了下去,毒针没入胸口,立刻血涌如注!另一个男人呆了一呆,眼中闪过一丝惊怕,迅速地回身,却听见女子娇笑道:“怕什么?!他们都死了,我就是你的了!” 那男人控制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他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直直地走了过去,匍匐在她的脚边,喘息地看她。 女子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轻笑道:“乖,只要我侍候得我舒服,我自然就不杀你。” 那男人低吼一声,立刻扑了上去,拼命地在那白皙的身体上亲吻。女子半闭了眼,低低地发出娇吟,仿佛极为享受。身旁倒着两具血腥的尸体,那台上两具纠缠喘息的身子,愈加显得靡乱淫邪。杜蘅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干呕出声。 “谁?”那女子觉察出窗外有人,顺手掷起身旁的一个茶杯就扔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瞬间清醒了一分,立刻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抬脚就往窗外窜去!杜蘅躲过了飞速砸来的茶杯,却没能躲过这个飞速逃窜的男人,两人立刻撞在一处,头昏眼花,一同滚倒在地。被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压倒,这让杜蘅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那男人慌忙想爬起来,却突然两眼无神地倒了下去。 如山一股的重量压住了她,她快不能呼吸4了,杜蘅拼命地推开他,手脚并用,狼狈地往后爬,刚爬出去几步,便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看你还往哪儿逃?”锦阑的声音如同索命的追魂鬼,让杜蘅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她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锦阑,另一个男的,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应该是杀手。他们都冷冷地看着她,仿佛是看一个即将被撕碎的猎物。 杜蘅直觉地飞身跳了起来,挥手便是一掌!哪知她的手掌还未曾挨到锦阑的一片衣角,只觉得腰间一麻,身子一软,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却已经清楚明白了身后的人是谁。 那黑衣男子立刻恭敬地低了头,后退一步道:“宗主!” 锦阑脸色一白,沉着脸道:“白无及,当初你答应过我,事成之后,这女人交给我处置!” 他的声音仍然平淡,却隐隐透着凌厉,“可是大事未成!你可知道擅作主张,会有什么后果?!” 锦阑愣了一下,恨恨道:“谁会想到云霄没死?!当年我给大夫人下药,离间她与那贱女人,给你们制造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好!如今怪得了谁?!” 白无及冷冷道:“那又是谁帮你找到了仇人,让你有报仇的机会?!别跟我算计这些,下去!” 锦阑恨恨道:“你别诓我了白无及,你以为我看不出我喜欢这丫头?当初你送她回去,千方百计要我帮她恢复记忆,我也依你,结果如何?她有什么好?身子早就是靳天择的了!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只怕心也不在你这儿了!你何必还护着她?不如把她交给我,让我送她去见她娘去吧!”说着,她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直往杜蘅的胸口插去! 白无及一动未动,只听见一声怒喝:“放肆!”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那尖刀应声落地,锦阑控制不住痛呼出声!直叫道:“我要杀了她,放开我!”她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杜蘅,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慢慢幻化成了让她刻骨仇恨的温薇薇,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也碰不到她的衣角,她终于有些疯狂了,“你这个狐狸精!狐狸精!我一定要杀了你!” 白无及目光一沉,那黑衣杀手就势一掌,锦阑立刻倒了下去!他还未说话,就见一个女子飞快地扑了上来,哭道:“娘!娘!求宗主不要杀我娘!” 他淡淡道:“你娘家温微微身边潜伏这么多年,好歹也算有功,只要她不胡乱生事,我不会要她的命!黄立,把她带下去,直到她清醒了,知道该做什么为止!” 那俯地痛哭的女子蓦地抬起头来,一双泪眼在看到杜蘅时呆住了。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纱衣,美丽的胴体在轻纱下若隐若现,此刻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泣声道:“我娘只是一时糊涂,求宗主饶她这一次!” 白无及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将锦阑拖了下去,哭泣的女子想去拉,却拉不住,只得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心痛如绞却无可奈何。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毫不费力的抱起了她,走进了另一间房内。这房间布置得很雅致,就象在衣轩,可是她却觉得冷。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就上,低声叹息:“你怎么会来这儿?” 她没说话,只觉得冷。冷得浑身发抖。 “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仍然平淡。 杜蘅蓦地睁开了眼,瞪着他道:“你是故意让我看的,是吗?为什么?” 他淡淡道:“勾魂使以媚术伤人,床第功夫,自然是肯要的。你看了就看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悲愤莫明,嘶声叫道:“难道杀人对你来说,就那样不值一提?还是你觉得人命根本就无所谓?” 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她,轻笑:“该杀的人,自然要杀。这世上,有些人活得长,有些人活得短,都只是命数。” 杜蘅不置信地摇头:“为什么?你真的是白无及吗?江湖上人人都叫你妙手郎君,你救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一转身,却可以眼也不眨地将他们杀掉?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他低头轻笑:“或许我真的不是人……我从未亲自动手杀过任何人,我更不喜欢跟人动武。练武功,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兴趣,就象下棋……” “你不喜欢动武?那为什么还要来比武招亲?”她用力地喊,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扔去,似乎想将内心所有的愤怒与恐惧都发泄出来!真是无法想象,如果当初娶她的是白无及,她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白无及微微一闪,茶杯砸到床前,碎片飞溅! “我不喜欢比武,云峰却偏偏要搞什么比武招亲!那三个老家伙和云峰,借着招亲的幌子,心底里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他冷笑,“你该恨的人,是他们,假借你的名义,实际上是想找出引魂招暗藏的人!” “你胡说!”杜蘅气得浑身发抖,“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白无及目光更冷,“云峰追查引魂如已十多年,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小人之心?不如说他栓称君子!” “你这个疯子!”她用力地推开他,跳起来就想往外跑。哪知还没跑出去一步,便被他抓住,抱回怀里。 “你好大胆!我若是疯子,那你呢?岂不是喜欢上疯子的疯子?”他温柔亲昵的语气,仿佛情人间的呓语,贴在她的耳边,轻轻拂过,让她莫明地发颤。极力想摆脱他,无奈却毫无力气。 “我不跟你疯!”她倔强地别过头,咬着牙阻止他的亲近。 他冷冷地笑:“现在想回头,已经迟了。”说着,微凉的手掌,已经毫不客气地抚上她丰满的胸前,恣意爱抚。另一只在她腰间轻轻一扯,腰带应声而落! 杜蘅惊喘一声,刚才那女子媚态横生的场景,忽然间就闯进了她的脑海,让她的心思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起来。原本想抓住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软了软。这反应令杜蘅心惊肉跳,嘴上叫出声音来:“你放开我!” 叫声如同猫儿在叫春,杜蘅吓得立刻咬住了唇,不敢再出声。 白无及微凉的唇,在她的耳廊边轻柔地细吻,让她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脚下一办,就欲往地上倒去。他立刻抱住了她,将她往一旁的桌上一放,张口便咬住了她的唇。 杜蘅吃痛,神智却清醒了一分。这个发现令她欣喜,于是拼命地捏自己的手,掐自己的掌心,没有了指甲的手指让她痛得无法思考。显然白无及也看穿了她的企图,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推倒在桌案上。杜蘅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挣扎,终于闭上了眼,决定放弃。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白无及迅速将她抱起来,放倒在床上,点中了她的穴道。 “宗主,属下有件事,想请教……”婀娜多姿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她身上,仍然只穿着那件瑰丽的轻纱,眼神妩媚诱惑。 白无及目光深沉:“什么事?” “那三个男人都死了,属下算不算是通过了考验?”她轻柔地笑,眼睛里一如常人,因为她深知,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不会随意被左右。 “好,既然你一心要做勾魂使,我成全你。下去待命。”他云淡风轻地找发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仍然笑道:“可是……可是属下体内的媚药未除……”轻轻地低下头,完全是一副娇弱柔顺模样! “想要男人?”他冷冷轻笑,“外面多得是。” 她蓦地一怔,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思。只是她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去,怯怯笑道:“属下终于荣升为勾魂使,难道宗主不能给属下一点赏赐么?” 他淡淡低眉,似笑非笑道:“还未立功就想要赏赐?” 她见他并未动怒,仿佛受了鼓舞,上前去柔媚地看他,“属下做为勾魂使,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不如……宗主亲自来验一验,看看属下,是否合格?” 杜蘅听得心惊肉跳,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那女子曾是那样美丽温柔,贤淑大方,何是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白无及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光洁的额头,俏丽的下巴,竟然象极了她!若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这样毫无理由的相象? 她不明白他的心事,只当他也动了心,于是手指轻抚,缓缓爬上了他的胸膛。谁知下一秒,她的手指顷刻被捏住,只听见一声脆响,她立刻痛得大叫一声,冷汗迅速渗了出来。 白无及冷冷地看着她,轻笑道:“想来勾引我?天下男人你都勾引得,唯独我不行。念在你为了练好媚术份上,这次就饶了你,立刻滚!” 她狼狈地后退了一步,喘息道:“宗主!求你,就赏赐属下一次!我只求一次!当年洁云不也得过赏……” “住口!”他沉声喝斥,眼中隐约有了怒意,“滚!” 听她提起洁云,杜蘅的心,终于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漂亮的眼睛里,终于流出泪来,木然地站直了身,低头道:“那属下有一个请求,希望宗主能答应。” 他显然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沉下脸道:“快说!” “求宗主,放了我母亲……” 他皱起了眉,冷笑道:“你母亲?我可没把她怎么样!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有逼过她!” 她仿佛惊呆了,怔怔道:“没有逼她?可是娘说,是你要她亲自报仇……” “不错!”他不耐烦的挥手,“但如果她心里没有仇恨,又何须报仇?所有一切,都只是你们母女咎由自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哭出声来:“娘!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难道为了报仇,就可以连自己的女儿也和践吗?” “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白无及冰冷的声音,无比的残忍,“是你母亲自愿做我的内应,是你,自愿要当勾魂使。没有人逼你们,是你们内心的仇恨,让你们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她痛哭流涕,泪水冲刷着满面的脂粉,让她看上去更象一个凄艳的鬼。 “出去!”他的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 她用力地抹去了泪水,忽然浮出一丝笑容,“宗主!属下很好奇,那床上的女人当真如此让你挂心?” 他忽地沉了脸,没有说话,她便轻浮地笑了起来,“怎么,不想说?你放心,我又不会打她的主意,我只是好奇,这世上能上你床的女人,到底有几个?” “滚!”他指着门口,语气已森冷。 她蓦地呆住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喃喃自语道:“你根本……从来没喜欢过我,是吗?娘受你挑拨去害人,我被你迷惑自毁人生,原来这就是命数……” 白无及转过了身,不再看她一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在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她回头想看他最后一眼,却最终失去了勇气。 杜蘅躺在床上,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她想喊,却是一句话都喊不出口,唯有眼泪汹涌而下!她走出去的脚步声,步步沉重,绝望地踏在她的心口,让她的心,有被寸寸撕裂的痛楚,几欲令人无法承受!白无及沉默的脸折回到就前,她终于哭叫道:“你不能这样残忍,去救她!” 站在门外的女子,终于泪涌如泉。 白无及没有动。杜蘅又叫道:“你不是大夫吗?去救她啊!她想死你不知道吗?” “她想死,跟我没关系。”他丝毫不为所动。 杜蘅瞪大了眼,是啊,她傻了,如今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人敬仰的神医,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引魂宗主啊!她用力的闭上眼,将眼眶里的眼泪挤干净,咬牙切齿地叫道:“袋子我果然冷血无情!靳天择跟你比起来,根本不及你半分残忍!” 他蓦地抓住了她的衣襟,将她用力提起来,半眯起眼,阴冷地看着她,“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忽然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或者,你可以叫他另外一个名字,云霄,如何?” 杜蘅心如刀绞,却是哭着笑出声来:“对,你说得对!我真是个下贱的女人,明知道他是我哥哥,我还要想着他……我该死,干脆你也杀了我……一了百了……” 他脸色暗沉,眼睛里聚集着风雨欲来的狂暴,抓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再一步的动作。 杜蘅哭得喘不过气,面色涨得通红。他长长地叹息,终于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顺过气来。她开始低低地啜泣,仿佛傻了一般,木头一样没有反应。 白无及轻声道:“你既然都想明白了,为何还要拒绝我?你跟他永远不可能。难道在你心里,真能把我完全放下?” 杜蘅的身子微微一颤,这轻微的颤动,没有逃过白无及的眼睛,他抬起她的脸,缓缓地覆上唇。杜蘅毫无反应,任他在她苍白的脸上轻吻,甚至在他半强迫下微张开了唇,让他的气息侵入。 他开始极力挑逗爱抚,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杜蘅木然的睁大了眼,眼前仿佛全是那女子熟悉而绝望的脸孔!她的脸子一激灵,目光一沉,立刻回过了神,伸手在床边乱摸,忽然摸到一片碎的瓷器,她心一动,呼吸立时乱了几分。白无及已经捉住了她的腿,她居然也没有反抗,这个信息让他的心情终于回暖了。 杜蘅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她的动作不敢太快,生怕被白无及觉察,只是缓慢地朝着自己的颈边移动,他沉浸在她柔顺的反应中,没有看到她手指里隐藏的秘密,杜蘅抓紧那瓷片用力一划,只觉得颈边一阵巨痛,她笑着闭上了眼。 血腥味涌出来,白无及一声怒吼:“该死的你!”立刻以指压住了她的颈间,阻止那汩汩涌流的鲜血,但是鲜血却沿着他修长的手指蜿延迸流,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了一分。下一刻,他已经飞快地翻出药来,将她的伤口紧紧地缠死。 “来人!”他狂怒的声音失去了惯有的冷静。 杜蘅笑出声来!太好了。他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她听见自己颈间热血奔流,顷刻间如大河巨浪,淹没了她的意识,猩红的血色中,仿佛见到爹娘在朝她招手,她万分地激动,想扑进娘的怀里。哪知她竟一把自己推了开去,淡淡地笑道:“雪儿!你会和天择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啊!” “娘!”她焦急地叫,“为什么?” “雪儿!你要和天择白头偕老啊!”温微微的声音渐弱,温和的笑脸,渐渐淡去,杜蘅控制不住地心慌,想追上去,却不知方向。她绝望地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只能拼命地睁大了眼睛,去寻找自己至亲的人,可是她慌乱地冲撞,前面却是一片黑暗。 她终于倒下了,渐渐失去了意识,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让她死吧…… 忽然,一双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拼命地往门外奔去。 杜蘅恍惚地睁开眼,发现拖着自己的人,居然是个女子,颈边的流血声也没有了,似乎缠着厚厚的布条,她没死吗?怎么回事?她是晕了,晕了多久?当下精神一振,微弱道:“你是谁?” “别说话,你失血过多,要保留体力,不然出不去。白无及这会不会回来,这是唯一的机会。”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杜蘅还是听出了是她,苦涩笑道:“是你救了我?” “嗯。”她不再说话,只是拖着她一路狂奔。 杜蘅颤声道:“为什么?我以为,你很恨我!” 她喘了一口气,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了,“我是恨你,但我不想你死在这儿!你走吧,回去找靳天择!你们不是兄妹,他会救你的!” 杜蘅立刻完全清醒了,吃惊地瞪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她没再理她,一口气跑出了那狭长的山谷,才停下来喘气。杜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惊疑道:“青儿,为什么要救我?你跟你娘,与我们云家,到底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你说靳天择和我,不是兄妹?” 她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问题,伤口隐隐作痛。 青儿转眼去看她,眼色很冷,“我救你,不过是想报复白无及!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好!我和我娘,巴不得你们全家死干净!”她烦燥地站起身,反反复复地看她,“为什么你命那么好?每个男人都喜欢你!还有你娘!明明是个不洁的女人,还嫁了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你说什么?”杜蘅吃惊道,“不许你侮辱我娘!” “哼!”她冷笑,“我侮辱她?你娘出嫁前便与男人有染,怀了你。若不是云峰,你娘就得浸猪笼。” “不可能!”她霍地冲过去抓住她的衣襟,大声叫道,“你胡说!” “你想把白无及的人引来,就尽管大叫!”她眼神冰冷,毫无感情,杜蘅莫明地失了神,颓然地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一点没看出,我们两个人,有相象的地方?”青儿冷声提醒她。 杜蘅蓦地惊醒,她在梵音阁看见青儿,浮云就说他们有极为想象的地方。那时候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不曾细想过这其中缘故。今天青儿又提起这事,让她忽地慌乱起来。 青儿步步逼向她,“因为……我们有着同一个父亲!” 杜蘅跌坐在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青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娘肯定没跟你说过,你亲生父亲,根本就不是云峰!你娘与人有染,珠胎暗结,她当然不敢说。当年温家满门尽灭,她命好,不仅没死,居然还有云峰来救她。我娘与我爹,本来情意相投,就是因为你娘,我爹才弃我娘不顾!” 杜蘅呆呆道:“所以,阑姨才会那么恨我娘?因为,我娘抢了她的相公?” “不错!我娘当年进了流云山庄,目的就是让你们云家永远不得安宁!”青儿突然面色狰狞,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想将她撕碎一般。 杜蘅打了个冷战,努力平静道:“那你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她笑得有几分恶毒,“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不配知道。当年我娘饿得快要死了的时候,你娘正在流云山庄里享福呢!现如今你跟你娘有这样的下场,是报应!” 杜蘅内心一痛,叹息道:“原来阑姨吃了这么多苦……” “行了,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赶紧走,从这里一直往北,翻过这座山,就出了引魂招的控制范围……别再让白无及抓到你……”她阴沉地叫,使劲儿地推她。 杜蘅趔趄着往前走,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她,“青儿,你真是我亲姐姐?不管你为什么救我,我,我都会一辈子记得你。”说完,她看到她青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忽然她上前一把抓住她,低声道:“嘘!别说话!有人追来了。快走!你一定要逃出去,去找靳天择,这样白无及才会明白,什么叫痛苦!”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任她抓着自己往北一路狂奔,眼看着到了山顶,她急促叫道:“快走!我不能再送你了。” “姐姐!你跟我一起走吧!”杜蘅抓住了她的胳膊,切切地叫道:“如果你真是我亲姐姐,跟我一起回流云山庄去!以后再不要受他控制!” 青儿呆了一呆,脸色沉郁道:“别跟我套近乎,我不会告诉你父亲是谁!” 杜蘅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白无及若是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跟我走吧!庄颜一定会找到办法,解你体内的毒!引魂招太邪恶了,你不要再这样堕落下去!” “不!”她的脸色有一丝丝的松动,却仍然固执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跟娘在一起,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杜蘅怔住,眼泪却流了下来,“也对,有个亲人在身边,总好过孤零零一个人。” 见她如此伤心落寞,青儿的心,禁不住软了一分,到底血浓于水,她此刻自己也分辨不清,救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他?逼迫自己转过头,硬声道:“别罗嗦了,快走!” “想往哪儿走啊?”丛林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一愣,青儿立刻警觉地拽住了杜蘅,冷声道:“谁?” 丛林的暗影里,慢慢地走出两个人来。他一身黑衣,俨然是个杀手的打扮。其中一个阔脸,一见她便笑道:“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新任的勾魂使!” 另一个长脸的也不怀好意地笑道:“青儿,刚才还跟兄弟们在床上亲热,怎么这会儿就跑到这儿来了?”说着,他打量了她身旁的杜蘅一眼,掩不住眼里的惊艳之色,连连笑道:“这是谁?这样的姿色,莫不是也想来做勾魂使的?” 阔脸的杀手哈哈笑道:“这娘们不错,看来青儿你有对手了。” 长脸的搓了搓手,满脸的淫色,“喂,不如先让我们兄弟尝尝味道……反正你们做了勾魂使,也离不开男人了……” 二人满面淫笑地迎了上来,杜蘅心惊地退了一步,却见青儿忽然一笑,“哟,这么性急,你们都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姐妹服侍啊?” 阔脸的早已按捺不住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嘴上叫道:“心肝宝贝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长脸的对着杜蘅就逼了上去,笑道:“哎呀,可怜啊,还受了伤,你放心,哥哥我一定好好疼你……” 杜蘅惊慌得连连后退,他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杜蘅连忙一闪,牵动了脖子上的伤痕,不由得痛呼一声,跌在地上。他立刻伺机将她压在身下,臭哄哄的嘴就要贴上她的脸颊!杜蘅倒吸一口冷气,正想一掌拍过去,忽然身上的男人双目一瞪,一动不动了。 青儿用力将他踢开,啐了一口,拉起杜蘅叫道:“快走!” 杜蘅喘了一口气,眼见两个男人都倒在血泊之中,不由心头乱跳,只听见一个男人沉声道:“青儿!刚做了勾魂使就背叛宗主!你不怕教规处置?” 青儿心头一沉,立刻推了杜蘅一把,厉声叫道:“绝影使,你想怎样?” 杜蘅差点跌一跤,想也没想,立刻往前飞奔。绝影便是引魂使四大杀手之一,他若是出动了,必是白无及已经查到她的踪迹!她要逃!她不能再被抓回去! 这个念头趋使着她,不顾一切地狂奔。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她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凌晨的微光里,只见青丝漫天飞舞,青儿两手在空中乱抓,面上似乎有血痕!他!他刺瞎了她的双眼! 她是勾魂使,眼睛能惑人,绝影便当然明白她的命门所在,所以一来便先刺她的眼睛。下一步,就是要她的命了! 杜蘅不敢再看,拼命忍住几欲狂泄而出的眼泪,不要命地往前跑。忽然,她眼前一黑,脚下一绊,竟顺着山坡直滚了下去!滚到坡下时,虽然浑身疼痛不止,杜蘅仍然顽强地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她要逃出去,告诉所有人,白无及的真面目。告诉靳天择,他不会放过他……这个念头强大地支撑着她,让她完全忽视了自己身上的伤,和心头的恐惧,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狂奔。 她终于跑出了那片山头,朝阳红灿灿温吞吞地露了脸,眼前居然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前方隐约有溪流的声音,让她快要崩溃的身体和意识,小小地振奋了一下。她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睛,拼命地支撑着往前走。但是伤痛和疲累,让她跌倒了。只是喘了一口气,她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快撑不下去了,又倒了下去。眼前忽然浮现出青儿鲜血横流的脸,她咬紧了牙,又爬了起来。 终于她感觉到水声就在前方,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却不料脚底一滑,直栽了下去!冰冷的水浸湿了她的脸,立刻令她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可是身上却已经没有了力气,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她绝望地张开了嘴,却是冷水灌进来的味道,让她呛住了喉咙。她哀伤地想,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死了?!不,她还没能为父母报仇,还没能告诉天下人白无及的真面目!还没能见到靳天择,告诉他,她从未这止过对他的感情……不!她不能死!拼命地张开手划水,终于浮出水面来,深吸了一口气,狂乱地大叫了一声:“靳天择!” 忽然她看到丛林后,青蓝的衣衫一闪,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第八十章 爱如磐石 第八十章 爱如磐石 杜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紧紧盯着他大口地喘气,生怕一眨眼,这一切都只是个幻觉!果然只是一眨眼.他不见了。杜蒋痛哭出声,喃喃叫道:“天择... ..... 忽然腰间一紧.“哗”地一声,她被抱了起来.浮出了水面.拥进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内。她恍憾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抬头,便看见了他焦急痛楚的脸。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抱着她.一路疾奔.跑进了个隐秘的山洞之中。飞块地除了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外袍裹住。杜蘅泣不成声.终干找回了自已的声音,颤抖道:“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沉声道:“不用伯.我在这儿。” 她拾头看他,双手抚上他的脸,止不住地打颤.“你不恨我吗?” 他缓缓摇头.专注地看她.眼光中果然没有半分恨意。只是目光看到她颈边的伤口时,忽地一沉,立刻从怀中掏出药来,为她细心地敷好,包裹严实。然后又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伯她会消失一般。 杜蘅含泪深吸了一口气,“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这才缓缓地开口:“你把我赶出来,无非是不想我与白无及正面冲突,两败俱伤。你认为他练成了两种云家手法,我一定打不过他,是吗?!我不相信你真的会跟着白无及!他一身血债,你不会放过他!所以我在这里等,等你出来找我!” 杜蘅心头一痛,伸出手抱住了他!原来他那样了解她,那样相信她!他从未想错过她.也从未放弃过她!“你在这里等我?万一......我出不来呢?” “我等一辈子。”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终干流下泪来.仰头吻住他。她不顾一切,在他唇间探索,狂乱而急切。靳天择喘息一声,将她抱着更紧。此刻她身无寸缕,肌肤紧紧地贴着他,双唇如粘上他一般,百般相诱.让他血脉贲张,无法自制。 “雪儿!”他艰难地找回了神智,在她唇边叹息,“你受了伤,这个时候不能......” 她执意不顾,抱着他只管深吻,不允许他思考。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才能堵上内心那个惊骇硕大的深洞! 靳天择咬牙抓住了她的手,低沉道:“雪儿!别这样,伤口再裂开,你会有性命之忧!” “别叫我雪儿!我叫阿蘅!阿蘅!”她烦乱地打断他.又凑上唇去。 他抓住她,细细地看她.眼光犹豫而复杂.“阿蘅!你不是我妹妹!” 她轻颤了一下,终干垂下头去,忧伤漫延到整张苍白的脸。“我懂。” 他显然讶异了.却抑制不住微微的惊喜:“你明白?” 她深深地叹息:“我懂。爹和娘一向对你心存歉疚.又百般疼爱我.又怎么会做出让自己儿子娶自己女儿的不伦之事?如果你真的是云霄哥哥,而他们又执意要我嫁你.就只有一种可能… ” “阿蘅!”他心疼地抱紧她.眼中紧张了一分。 她淡淡地笑.“现在你终该可以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沉默了,没有说话。杜衡眼中浮泪,苦笑道:“一定是爹要你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是吗?当初爹爹和你在密室中谈过话之后.你便答应了娶我.可是他告诉了你我的身世?” 他叹息一声,低沉道: “是的。我本决意离开,但他要我留下。母亲遭人暗害并非是你们母女之过,乃是引魂招所为。况且我娘当年,也的确失心疯差点害死了你,我不该怨恨你们。父亲虽然出干道义娶了你的母亲,但他心里,始终只有我娘一个。” 杜蘅终干流下泪来,“爹爹,是个大丈夫,真君子......” 靳天择抱紧了她.低低道:“你回来了,别再离开我。相信我,我说过的话,决不会改变。” 她强忍住泪,抬眼看他,“你不问我.在飘蚕谷跟白无及有没有......” “我不会问。” 他果断地打断了她,神情严肃,“我相信你。有,或没有,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她终于笑意涌进眼瞳,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语:“我说过不会负你。我没食言。” 他身子微震,忍不住低了头去细细地吻她。他双唇温软,轻柔而缠绵,充满了怜惜之情。杜蘅半闭了眼.轻轻地回应。他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却终是没有再进一步。杜蘅喘息道:“天择......”她苍白的十指裹着被血浸染的白布,脸上惨无人色,让他心疼万分.低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想不想吃东西?喝水?” 她默默地摇头,只是盯着他看,心头万般滋味,却是苦涩难言。原来他才是真正的云家人,而自己。。。。竟是个父不详的女子!她夺去了他幸福美好的童年,占去了他显赫名盛的家世,甚至成了他噩梦的因子!原来是她们母女欠了他的!难怪娘一直要她好奸爱他.是的.她们欠他的,太多.太多......想到这儿,她禁不住红了眼眶,低低地吸泣一声。 “怎么了?”他低哑道.神情有一分紧张:“伤口痛?” 她摇头,喉咙哽得厉害。 “哪里不舒服?” 他紧起了眉。开始仔细地检查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 她立刻羞红了脸.轻声道:“我没仟么.只是......太高兴......太高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他低低地叹息,“你太傻了。为什么这么固执?” 她怔了怔.忧伤道:“我跟他回去的时候,其实真的很希望自己怀疑错了,判断错了。他就是一个温良君子.而不是杀人恶魔。他救我.并非是个阴谋.送我回来,也不是在利用我。是我太软弱太天真了,总想他能因为我,放弃血腥之路......若他不肯.我天天在他身边.总有办法杀了他.为爹娘报仇 ...” 靳天择沉了眼,“不管他是如何,以后都不许这样,对我不管不顾!” 她淡淡地笑.握住了他的手,低低道:“是.我太傻了。当孟大侠说.你就是云霄,我觉得天都塌了。我当时真的很混乱.不敢相信你会是我的亲哥哥!我一时觉得自巳很蠢.一时又觉得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所以你跟白无及走了.想自已去报仇,去与他玉石俱焚,是吗?”他的语气开始严厉起来,“你还骗我,说不想再见到我......” “唉!”她轻声叹息,悄悄地抬眼去看她,内心的疼痛.渐渐地涌出一股甜意,“回到飘香谷以后,我就常常一个人发呆。后来我想通了,不管你是不是云霄,你肯定不会杀我爹娘。他们那样相信你.器重你.你又是爹爹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和白无及交手,我不敢冒这个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去杀了他。而且,我觉得我有这个机会......11 他咬紧了牙,抱着她的手,已经紧得让她觉得痛。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即刻松了手,沉重地喘了一口气。 “但我没成功......”她有一分伤感,“他早看透了我,正如你,也看透了我 ”。 靳天择沉声开口:“他一向洞悉人性.熟悉你的一切,所以送你回来之前.他便给了你假的记忆,要你为他卖命。他很清楚,你要找回记忆,只能回到流云山庄来.但又不能让你去作戏,因为你,太纯良,做不来戏。所以他处心积虑,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来改造你。他想知道流云山庄的秘密!” 杜蘅的心,立刻沉重起来,引魂招白家人。。。。多么深的渊源啊!“你知道当年云扬天与公主,还有妾室百氏的事吗?” 靳天择惊讶地邹起了眉,沉思道:“这件事,云峰在世时,不曾对我提过。你一说我倒是笑起来了。以前娘曾说,云家人不得娶妾,唯一的妾都不得善终。想不到爹爹居然会违背祖训。那白氏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后来娘带着我逃出去,我还记得当年追杀我们母子的人,武功高深莫测,与云家折云手段极为相似。。。。。现在想来,那引魂招可能与云家极有渊源。” 这是第一次听他说以前的事,杜蘅禁不住心头一跳,低声道:“的确如此,当年白夫人生过一个儿子,白无及已经承认,他们就是那白夫人的后人、” 靳天择目光微沉,“果然如此,难怪他们懂得另一种云家掌法!” 杜蘅叹息一声:“云霄哥哥,你。。。。恨过我吗?” 听到这一声“云霄哥哥”,靳天择禁不住眉头深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响方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天择。” 杜蘅叹气,“可是。。。。你终是爹爹的儿子,是云家真正的传人!” “阿衡。”他将她小巧如玉一般的手,紧紧地握进怀里,低喃道:“不管我是什么人,在这世间,都只想要你一人。” 她涌出泪来,点头哽咽道:“我懂。只是你为了我,自小便吃了那么多苦,还差点丧命,如今,还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我对不住你。。。。” 他低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沉声道:“我不觉得苦。。。。” 她凝住眼泪,细细地看他,“你怎么逃过一劫的?” 他深深地叹息,“当年母亲是被人所害,迷了心智,总以为云峰跟你娘要害她,所以带着我逃了出来,杀手一路追杀,她为了我,的确是受了不少苦,几次都差点没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愈加怨恨你们母女。不住地要我答应,将来要回去报仇。到南海时,她不顾风暴,硬要逼那渔民带我们出海去找飞天岛,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杜蘅心中一阵抽痛,忍不住抱紧了他。 他缓慢低沉的声音,有一丝忧伤沉重,“那渔民父子带着我们在海上飘了一天,迷失了方向。这时候杀手找到了我们,娘为了救我,临死之前,将我推进了海里。当时我受了伤,没有了知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被冲上了一个岛屿。大难不死,我三个月没有讲话。师父知道我必有遭遇,也没多问。他治好了我的伤,教了我一些奇门之术,我学得很快,他很惊讶,便试着教了我一些武功。” 杜蘅轻叹:“老前辈定时发现你是个天才,才收你为徒。” 靳天择低沉又道:“当时江湖上消息已传遍.说云峰之妻儿皆丧生南海风暴。只是没有人想到.那死的孩子不是我,而是渔民的儿子。他与我年纪相当,身材样貌都有几分相似。因为杀手追杀我们之时,也将他们一并杀死。落海之时出于本能,他抓着我母亲的衣角不放,因此机缘巧合,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我。” 杜衢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陷进了回忆中.索性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其实云峰也怀疑过,但是他一直也不找不到任何线索。直到我去了流云山庄,比武招亲最后一天.我与白无及过招时.使了一招卷云手.他看出来了!当时我是故意的,我就想知道.他会有仟么反应。结果没想到,他怀疑了,白无及也怀疑了。否则他不便不会分心.输给了我。” 杜蘅疑道:“不错,白无及定然奇怪,你为何也懂得云家武功。那时候爹让你跟他去梵音阁.就是因为他已经怀疑你是云霄了?” 他默默点头:“是。但我并没有承认。只说这一招武功.乃是一位故人所授,我受她所托.回来看看。他并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执意安我娶你。” 杜蘅氐下了头.比武招亲时.他的确对她充满了敌意.没有半分好感。他的目的就是想毁了她。 靳天择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低沉又道:“那时我一心一心只想毁了你.你的一生毁了.温微微必然会痛不欲生。我以为,你们害了我娘.我也安让你.一辈子得不到心爱之人。” 杜蘅双唇微微发颤.眼晴里已经蓄满了泪。他毁她时,粗暴而直接,曾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靳天择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语气很轻,“哪知道我不仅害了你.更害了我自已。云峰说得对.仇恨是双刃剑.伤人更伤己。” 他顿了一顿.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叹息又道:“你还记得云峰醒来时的梵音阁.我本来已决定安离开.谁知他叫住了我。” 杜蘅惊喘一声,问道:“爹爹跟你说了仟么?你就改变主意了?” 他低叹道:“他道出了我的身份.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为仟么要娶你娘.还有.你的身世。他说.所有罪孽都源自于他.流云山庄.是云家人的责任.要我留下来,以女婿的身份,掌管流云山庄。当然,前提是.我必须好好待你。” 杜蘅呆住了,喃嘀道:“原来如此。” 靳天择暗沉了眼.低声道:“当时云峰要我发誓.终身不得透露你身世的秘密,否则云家将会满门尽灭。” “啊!”杜蘅惊叫出声,为何爹爹要他发这么毒的誓言?! 靳天择忽然苦笑一声,说道:“当他要我发誓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逃脱不掉这云家人的命运。因为他看出了我对你的情意,我只能忠于你.才能让云家善终。” 杜蘅失神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靳天择慨叹一声.低了眼道:“云家男人.不能娶妾.一旦不忠于妻子.便会不得善终.死后也不能进入云家陵园.只能做孤魂野鬼。” “为仟么?”她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是祖先的训示,”他的脸色也有一丝迷惑,却只是笑笑道:“这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总之我答应娶你那天,就已经决定.此生只要你。” 杜蘅心绪翻涌,感慨万分,“难怪.成亲之后,你待我百般好。原来你...... ” “我早已喜欢上你,只是我不敢说。”他淡淡苦笑.“谁让我一开始那样对你,让你拒我干千里之外!” 杜蘅叹息.“凡事都有因果.好在你并没有放弃。” “我当然不会放弃,”他抱着她,目不转晴.“你是唯一令我心动的女子,我怎么会放弃?” 她感动莫明,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当年他们好不容易打开心结,做了真正的夫妻,岂料第二天便遭逢巨变.整整三年.天各一方,生死未卜。好在她并没有死,他们终干有机会,从头再来。 杜蘅吸了一口气.哑声道:“除夕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雪儿.云峰临死前要我不得透露那夜梵音阁内发生的一切.尤其不能告诉你。你明白吗?” 她终于忍不住流泪.,心下大痛,却是哭道:“我明白。你们习惯了保护我.不让我知逍.这世间所有肮脏不堪的一切。可是......爹爹为何不懂.你不能说,我就可能会误会你一辈子?!” 他抚上她发间的手,微微一顿,却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在那时候闯进来。本来那万木丛生阵法.你也记得不熟,时常走错。为何偏偏在那一天.你就如此顺利地进去了?!” 杜蘅呆了一呆.是啊,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天意?天要他们经历这一场劫难?心下沉痛.抹去眼泪,微微笑道:“好,我不问了。我相信你。既然你就是云霄.肯定不会杀自已的亲生父亲!” 他凝眉低目.欲言又止,半晌方叹道:“以你的聪明,前因后果一想,应该早猜得出这其中的缘故。你也不想父亲死后,没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这件事.切不可公布于众。” 她无力地别过了头.她当然猜得出.她早已经猜出.只是不敢去细想.也不敢去证明。云峰虽不是她生父.但对她疼爱有加.江湖中人,无不艳羡。他临死也不愿让世人知道她的身世.不愿让她知道他与母亲的死因.都是为了保护她。 在他们的眼里,她就如水晶一般.剔透却易碎.不能玷污更不能受丁点损害。 这一刻她得悉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不禁悲从中来.她用力咬住了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 靳天择抱着她轻吻.轻声道:“你也不用多想.你的生父当年曾有恩于我父亲.所以他才会那样厚待你们母女。” 杜蘅睁大了一双泪眼,怔怔地看他.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安慰她的? “是真的。”他肯定的语气.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一般.让她莫明地心颤,她低下了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终干定下心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你累了.先睡会。” 杜蘅昏睡过去.她真的累坏了.如今终干回到了他的怀抱.她立刻松了心神.安心睡了。她睡得很沉.仿佛在梦里.又回到了那白云燎绕的蓝天之下.父母在对着她微笑.招手.身影渐远。她的心很沉.很痛.但却没有了那份惊惶和无助。一转眼.便看到了靳天择的脸。他沉默着看她,很安静。 “雪儿.相信我。”他的声音一如从前般好听.让她心醉神往。 她走上前去.拉起了他的手,“我相信你。” 他立时眉梢轻扬.唇边带笑.整张脸温和如春。那样冷傲的一个男子.只在她面前,有这样好看的笑容。一生得他的爱恋眷顾.夫复何求? 她满足地叹息.依偎在他怀里.享受那熟悉的温暖。忽然,空间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划破了这关好的宁静。她蓦地僵了身体,仰起头来四处打量.却不见一个人影! “天择!”她立时慌了神.猛地一震,睁开了眼! “我在这儿!..他立刻移了过来.将她拥进怀里。杜蘅举目一看.他不知何时在洞内点了一堆火,四周暖暖洋洋的,她那些湿透的衣物.正拉在火边烘干。她怔住.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果然盖着他的外衣,美目转到他的脸上.却见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树叶做的小斗.“喝水吗?” 她正巧口干舌燥.立刻接过来一饮而尽。那水暖暖的.倾刻热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满足地叹息,“好舒服。” “想不想吃东西?”他递过来一块烤肉.杜蘅忍不住笑道:“你真是万能的,仟么都能做到。” 他不在意地笑:“我一个人过惯了.这些事.不算什么。” 杜蘅心头一颤.去握他的手,低低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 他笑意渐深.抱着她轻轻一吻.“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嗯.”她笑眯眯地大块朵颐.肚子真是饿惨了。忽然那悦耳悠扬的萧声又出现了,杜蘅一惊,叫道:“白无及!” 靳天择皱了皱眉:“奇怪.这曲子调不成调.曲不成曲.是何意思?真是白无及吗?”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叫道:“肯定是他!糟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转眼看见那火堆,心下一沉.“是不是那火?快灭了!” “阿蘅.”他轻轻地抱住她,“他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这片山很大.就算要挨着搜山,也得花好几天时间。再说,他应该想不到,我会在这里等你。” 杜蘅慌乱道:“不行,不行,我不想冒险。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说着,她就欲跳下来。 靳天择连忙抱住她,低声道:“别急,我总觉得白无及这萧声,似乎别有深意......11 杜蘅微愣,立刻凝神去听那乐音,果然,那仿佛是一曲被改乱了顺序的“天意”!难怪她听着有些熟悉.又觉得凌乱! 靳天择冷冷笑道:“原来如此!白无及是个乐理高手,对音律造诣极深,从前我就奇怪.象他这样精通乐理的人.为何单单只吹奏这一曲“天意” “为何?”杜蘅想不出。 “因为这.天意.是他传达命令和信息的方式!”靳天择沉声道.“不同顺序和节奏,代表不同的意思。应该是他与四大杀手互通信息的手段!他的确非常聪明......” 杜蘅呆住,靳天择犹豫又道:“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去求他带你走的那天晚上吗?那天晚上.他也在吹萧。人人都当他是以乐寄情,哪知道他是在与杀手互通消息?!我一直想不明白.四大杀手从未与他联系.他是如何传达命令的?那些杀手来攻.进退有序.救人也十分有组织有计划.原来他是用这个方法来控制他们!” 杜蘅哆索了一下.内心的痛楚又泛延开来。多可笑,她当时居然以为,他是为了她,才吹那萧声。他不肯带她走.只因为他在布暑着一个天大的计划!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不清白的女子.而放弃他筹谋已久的大事业! 靳天择抓过一旁的衣服,低声道:“穿上衣服.我们安立刻走!” 杜蘅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将衣服一一穿好,他便一把将她抱起.举步往洞外奔去。 “天择!”她有一丝惊讶.难道他打算就这样抱她回去? 他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响彻山谷。不一会便见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飞奔而来。他纵身跃上马背,高呼一声.那马儿四蹄如飞.立刻往前疾驰而去。杜蘅被他圈进怀里.衣服上还有火烤过的余温.背上传来他的微熏体温.四周的景物飞速倒去,目光斑驳,仿佛时光真的倒流.她已经回到了四年前,他带着她,在马上疾飞。她有瞬间的恍憾.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所有的前尘过往.就如这流逝的浮光一样,永远地抛在身后! 那绵长的萧声,在他们的身后.若隐若现,在冲出一大片峡谷之后.终干消失不见了。 靳天择带着杜蘅一路疾驰.她紧紧地贴着他.幸福让她有眩晕的感觉。仿佛生命就停留在这一刻,也是圆满的。靳天择不走大路,不过大镇,小心心翼翼地护着她的伤口,只是赶路。杜蘅很担心.沿途会有杀手来袭,但是奇怪的是,居然一路无事.他们于第三天的黄昏.顺利赶到了流云山庄的山门外!见到他们回来.整个山庄内欢声鼓舞.景松大声笑道:“恭迎庄主回庄!” 福禄寿激动得冲了出去.连连大叫:“太好了,公子和小姐都回来了!这下太好了!”靳天择扶着杜蘅径直走了进去,众人都围了上来。杜蘅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封三娘.于谦.林孝仁.翠云,碧云.宁从......她不禁热泪盈眶. 半晌说不出话!封三娘上前来笑道:“小姐可回来了!老婆子我做好了几身衣裳,等着小姐回来试试。” 碧云也笑:“是啊.小姐爱吃的菜.我们也淮备好了。就等小姐回来开席! 杜蘅喃喃道:“你们......你们在等我?11 景忪笑嘻嘻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不等你等谁?我们摆了一大桌.就等着你们回来吃了!” 说着,甘浅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上丢抓着她就往厅内走.边走边叫:“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 她被动地跟着她进了厅内.里面果然摆了几大桌.庄颜、应准、红尘、春分、挽云、浮云、绯影、素心、灵玉......大大小小的管事丫头小厮,一个不缺,全都站在门前等着.一见到她便笑着迎了上来.纷纷叫着:“小姐回来了!” 杜蘅呆住了,居然说不出一个宇.任由他们拉着她坐到了主席上,热热闹闹地寒喧。 浮云还对她挤眼晴,她很想哭.却又拼命地忍住不哭.但眼里的泪水出卖了她.不自觉地滚了满腮! “我跟绯影准备了好久.专门做了你喜欢的吃的菜.快来瞧瞧。”浮云拉着她的手.开始为她布菜。 “你......”杜蘅一句话哽在喉咙.却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云字丫头.不过跟她们不一样.我只负责保护你!”她笑嘻嘻地.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杜蘅笑着流出泪来.只是拼命地点头。 庄颜淡淡笑道:“干嘛?不喜欢啊?” 她连忙笑着抹泪,连连点头:“不是。我喜欢.太喜欢了.太高兴了,所以......” “高兴得哭了?”庄颜仍然是那副清淡的模样.只是盯着她的目光.显然已柔和了许多。 杜蘅不好意思地笑,知道这一切,定然是她安排好的,当下叹道:“谢谢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她似不在意道:“谢什么?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做这些.不过是应该的。”说着,她便吩咐着让人上菜,安排所有人一一坐下,这才回到主桌前,举杯道:“诸位,能在一起共事,便是有缘。如今主人都回来了.我们先干一杯.庆祝有情人,功德圆满!”说完,她默默地转眼看了应准一眼,他报以淡淡的笑意。 杜蘅看得真切,他眼里的笑意.深已及心。 景忪站起来说道:“这顿饭吃过了,诸位便散了吧!” 此话一出.众皆大惊失色,封三娘叫道:“什么叫散了?我老婆子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早把这儿当家了!散了?景忪你是仟么意思?” 面对众人的质问.景忪仍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你们劳苦功高.为了这天下第一庄.没少尽心尽力.不过现在山庄内要办大事.所以...... 你们先各自散了。等过了这阵,若你们还愿意回来,相信庄主.肯定会欢迎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杜蘅揪紧了心,转眼看向靳天择,他神情淡淡,似乎决心已定。 翠云忍不住叫道:“景管家.你是说,这儿要发生什么大事了?那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啊?不如我们留下来帮忙......” “不用。”靳天择站起身来,淡淡道:“的确是有大事,所以你们不能留下。等事情结束了,你们想再回来.我定然欢迎。吃过饭后.各自去结账领饯.每个人都多发一个月的工饯.一个月后你们但凡仍然没找到事做的.回来可以照旧上工。” 众人大多松了口气.封三娘道:“我老婆子没地儿去.还是留着算了。不能白领一个月工饯不是?” 杜蘅连忙道:“三娘别这么说.您要是没地儿去,不如我介绍个地方?等这事情完了,我再接您回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老婆子真不想挪地方,我还是不走了。” 杜蘅有些急了,连连道:“不行,不行.您得离开!” 翠云笑道:“三娘都不走,那我也不走了。”这丫头平时嘴巴不饶人,最爱说三道四,此刻愈加直爽干脆.“我是云字丫头.当然要留下了。” 靳天择皱眉道:“云字丫头是走留,随你们自已。其余的人,必须离开。封三娘我知道你一向忠于流云山庄.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能留下。” 封三娘叹了口气,沉了沉脸,叹道:“好吧。我听你的。” 杜蘅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坐下吃饭。看着熙攘热闹的人群.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来时的情形,除夕那天也是这么多人在一块吃饭,只是当时她怀有心事,总觉得象个孤魂野鬼,如今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有家的人! 她莫明地鼻子有些发酸,低了头只是吃饭。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她心头微颤.抬头去看他。他的眼晴明亮如昔.永远令她怦然心动。 吃过饭后,各人纷纷来请安告辞。将这些人一一送走,她的心就不知不觉地难受起来。庄颜似平看穿了她的心事,淡淡道:“别想太多,最多一个月,他们还会回来!” 杜蘅微笑,“对,你说得对。我们还会相聚于此。” 应准上前来俯身在靳天择耳边低声道:“飞天岛的人已经到了山门,即刻进来吗?”见靳天择微微点了点头,他低声又道:“我们已经跟三大世家的人说好了.他们会来相助....” 靳天择凝住了神色,似有不悦,庄颜见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不过对付引魂招也是他们的责任。当年有约在先的。不论如何,我们也该通知一声。” 景忪笑道:“就是.起码前二道门,他们得看好了。就算不全杀死.也得杀掉一半。不然三大世家以后在武林上哪里还有脸面?” 他们说得轻松随意,杜蘅听得心惊肉跳.禁不住喃喃道:“他们......要杀来了?” 靳天择握住她的手,淡笑道:“不用伯,这一仗终是要打,只是迟早而已。白无及凯觎这流云山庄.已非一目!如今他身份暴露,决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应准沉思道:“四年前他功亏一篑.这次定会有备而来!我们要把好所有关口,切不能再让他逃脱!” 靳天择冷冷道:“四年前他有本事迷惑了所有人.这次却再没有这个资本!我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景忪应准.你们要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引他去云家陵园!” 他二人立刻应了一声“是”!杜蘅心头一跳.道:“你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为了什么?” “流云山庄的秘密!”他沉厚的声音.仿佛一声炸雷.瞬间炸开了她内心所有牵扯! 第八十一章 大结局:生生世世一双人(1)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整个流云山庄,如同笼罩在红晕中的宫殿,辉煌而气派。靳天泽牵着杜蘅的手,站在云家陵园最高的一处,俯视山下。她第一次发现,这里,竟是整个流云山庄,最高的地方。一眼看过去,三重楼阁尽在眼底,一览无遗。 “冷吗?”他拥紧了她。已经入冬了,清晨时分,寒意透骨。 她轻轻摇头,叹息:“希望爹娘泉下有知,会保佑流云山庄,躲过这一劫。” 他轻笑,“躲过?不,是我们要将他们全数剿灭!” 她忧心忡忡,低头叹道:“天择,你当真这么有把握?我觉得引魂招训练的杀手,个个都很诡异!” 他轻抚她的发,低低道:“嗯,他们训练的,不是杀手,而是死士。杀手还尚有感觉,而死士,除了冲锋陷阵,便再无其他。” 杜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喃喃道:“那怎么办?万一……” “没有万一。”他打断了她,眼光暗沉,“我保证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杜蘅微微笑道:“我相信你。”却不安地抱着他,内心沉了几分。犹豫半晌,仍然问道:“天择,你确定流云山庄真的没有宝藏?” “嗯。”他淡淡应道,“没有,云峰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假。” 她怔怔地叹气,到现在,他称自己的亲生父亲,仍是直呼其名,看来他心里,始终有个结。当下说道:“你为何不肯叫他爹?他毕竟是你的生父!况且,当年的事,只是误会,他也没有对不起你们母子。” 他立刻沉了脸,不自然地转过头,硬声道:“我,只是不习惯。” 杜蘅只觉得内心微微扯痛,“爹爹临死也不曾听你叫他一声爹,心里肯定很难过……” 他僵住了,半晌没动,杜蘅心头一动,拉着他走到云峰的墓前,淡淡笑道:“爹,云霄哥哥心里早就认了你了,不过他是个牛脾气,不肯松口,你可别怪他。” 他脸色有些尴尬,闷闷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一听她叫“云霄哥哥”,他就浑身不舒服,拉着她的手叫道:“叫我天择!” 她转过头,笑颜如花:“天择这名字是但你自己取的?” “不是,是师父取的。他说,我天赋太高,怕有损运道,因此取名天择,意为天之选择,世间当有。”靳天泽沉默了一会,又道:“我接受了这个名字,就没再想过做回云霄!以后,都不要再叫我云霄。” 杜蘅低头沉吟:“名字无所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云家子孙,应该恢复身份。” 靳天择果断道:“不行!我答应了父亲,不能说出你的身世秘密,自然就不能恢复云家身份。其实我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将来我们的孩儿姓云,不就成了?!” 她立时娇羞满面,轻轻捶了他一记,嗔道:“说什么呢!” 他目光炽热,握住她的手带进怀中,轻轻一吻,低沉道:“总之你是我的娘子,终生不变。” 杜蘅痴痴地看着他,仿佛只是看着,便已足够了。 忽然,山下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急促而奔涌,她蓦地回过神来,低沉叫道:“他来了!” 靳天择表情很淡,冷冷道:“来得好!就怕他不来。” 杜蘅却控制不住地一阵心慌,不安地走上前去张望。他从身后拥住她,低沉道:“不用担心。这三年来我在飞天岛训练了一百人,他们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她呆住,训练一百人?就为了今天吗? “我早想过,流云山庄与引魂招势必会有一战,单靠三大世家的力量,还不够。我们必须要有可靠的自己人,所以先前派景忪庄颜留守飞天岛时,就命他们招聚习武之人,秘密训练。” 杜蘅慨叹道:“原来你早已为今天做好了准备。不知道景忪应准庄颜他们准备得如何?我有点担心,庄颜不会武功,庄准又失了一只手……” “不用担心,他们都不是一般人,懂得应付。”他轻声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白无及上来。” 杜蘅轻颤一下,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却没作声。他知道,白无及在她心里,也打着一个死结。能不能完全解开这个结,还是让它永远结死,就看今天了。 只一刻功夫,山门外突然涌现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便如潮水一般飞快漫延而来。杜蘅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那一片看上去岂止百人,至少上千人!靳天择冷笑道:“他果然沉不住气了,这次定是举全教之力来攻了!” 杜蘅止不住声音微微发颤:“他们……居然有这么多人!他疯了,居然这么多人!” 靳天择想了想道:“不用怕,人多未必有用,关键是需克敌制胜。” 杜蘅心中微沉,苦着脸道:“可是,以百敌千,恐怕……不那么容易!就算加上三大世家的人,我们也不过才二百多人,他们可有上千人,而且都是死士……天择……” “相信我吗?”他平淡的眼光,平静的脸色,有一丝期待。 杜蘅深呼一口气,默默地点头,坚定道:“我相信你!” 他蓦地微笑,拥她入怀,看着山下,唇角扬起,白无及,这次你注定要输了。 那汹涌而来的人潮,转瞬间便进了山门之内,到云天楼时,忽然整座楼门倒塌,压倒了一片。那些死士显然没想过城门居然会倒,一声不吭地就断了气。临死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还没动手就送了命。虽然死伤不是太多,但明显锐气已去了十之三四,随后冲上来的人,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警惕地东张西望。 甘浅浅的脑袋从房顶上冒出了头,惊讶地大叫:“啊!你弄倒了大门!景忪你真够狠的,看你怎么赔人家!云天楼哎!” “该死的,快蹲下!”景忪一把按下她的脑袋,忍不住低吼,“爬起来想当箭靶子啊?” 甘浅浅不满地低下了头,咕哝道:“明明是你弄倒了门……还骂我!” “弄但到又怎么样?”他满不在乎地叫:“他有的是钱,你怕他修不起?”嘿嘿,他最有本事,就是替他花钱! 甘浅浅咂嘴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有钱就好了……好羡慕阿蘅啊!” “死丫头!”他瞪着眼敲了她一记,“没看出来你竟如此爱慕虚荣!” “哎哟!”她捂着头叫,“你打我!好痛!” 眼见那些死士快要踏进剑天阁的大门,他不由分说,一把按下她的头,沉声喝道:“动手!” 话音一落,只见漫天的箭雨扑天盖地而来,直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飞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人,纷纷倒下。甘浅浅忍不住连连惊叫:“呀,呀,呀!好厉害!” 景忪神情严肃,紧紧盯着那批人,心想哪有这么简单。果然,前面一排人倒下之后,后面的人,立刻扬起了盾牌,将飞来的箭矢纷纷挡下!他皱了皱眉,挥手道:“撤!” 甘浅浅惊讶道:“啊?走啦?” 景忪没有答话,一把抱住她的腰,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之下,他们已经到了观云亭外。甘浅浅抚了抚胸口,连连大叫:“好快,好快,不行了,我有点晕!” 景忪哈哈大笑:“小丫头,你不知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跑!天底下跑得比我还快的人没几个!” 甘浅浅苦着脸叫:“咦,你最大的本事不是眼睛会吃人吗?” 景忪沉了脸,忽又笑眯眯道:“是啊,你记得真清楚。”他眼瞳如玉,光泽诱人,直直地看着她。甘浅浅不由心神一散,喃喃道:“是,是啊。景忪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她下意识地去摸他的脸,傻呵呵地笑道:“你长得也好看!怎么办啊!我又不好看又没钱没地位……呜呜……你看不上我的……” 他蓦地怔住,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有钱就行了,你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 她的眼睛立刻放光,“你有钱?” 他怎么都觉得自己好像上了当,却只能扁嘴道:“嗯。” 甘浅浅立刻开心地大叫一声,抱着他道:“好啊!太好了!”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景忪呆了呆,禁不住笑道:“小丫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立刻失神地笑,“那是因为你的眼睛好看。”可是面颊浮出的红晕出卖了她,景忪咧嘴笑道:“当真?我现在没发功……” “啊!”她捂住了发烫的脸,跺脚道:“你作弄我!我不理你了。” 景忪连忙一把抓住她,直笑道:“不理不行了,明儿就拜堂,这辈子只能跟着我了。” 甘浅浅立刻笑出声来:“你说的!” 唉,他又上当了,这丫头越来越鬼灵精,天生来克他的!景忪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就欲飞奔。忽然眼前走来一人,看着他满面笑意。他不自觉地停住了脚,却没开口。 他淡淡笑道:“明天……真要拜堂成亲了?” 景忪默默点头,甘浅浅欣喜道:“风大侠要留下来喝我们的喜酒!” 风行远突然湿了眼眶,动了动嘴唇,只说了一个“好”字!收起神色道:“你们先走,这儿交给我吧。” 景忪拉着甘浅浅缓缓越过他,回过头轻声道:“明天喝一杯媳妇茶吧,这事你知我知即可。我知道,娘泉下有知,不会怪你。她都不怪你,我也不怪了。” 风行远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泪涌出来,连连笑道:“好!好!好!景儿,我们的儿子,终于肯认我了!” 见他欣喜若狂,景忪微微动容,低声道:“爹,你要小心!” 他用力地点头,示意他先走。景忪再不迟疑,飞身往前奔去。甘浅浅惊道:“景忪哥哥!风大侠是你爹?那你真的是有钱人?!啊?!” 景忪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比他有钱。抓紧,我们要更快一点!” “啊!”甘浅浅脚步不稳,下意识地抱紧了他,连声惊叫:“去哪?” “云家陵园!”他话音未落,转眼已跳出了云居的地盘! 应准看了看前方,低声道:“风家的暗器果然好用,但他们也是有备而来,我看至少有一半人能上来云居。” 庄颜轻轻道:“你们司空家守这第二道关口,可能要难得多。单打独斗,怕要吃亏。游斗较为省力。” 应准笑道:“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春分!立刻命他们进屋待命!” 春分立刻应声去了。眼见那黑色一片的人流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应准拉着庄颜迅速进了院内,打开了暗道之门:“你先走。” “不!”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一起走!” “不用担心。”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这里的人是我布置的,我要留下来。义父和武林盟主都在这儿,我们定能全身而退!” 庄颜吸了一口气,清淡的眼光,忽然凝住:“那我在青花苑等你。”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了地道,刚一转身,就听见她的声音坚定道:“应准!你一定要来,否则我便随你去!” 他浑身一震,回身将她大力抱进怀里,哑声道:“好!”他粗糙的手指在她的眉间抚过,忽然低头,在她唇边一吻,抽身大步走了。庄颜眼眶已红,内心却有着从未曾有过的安定从容。从前她冷清,平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她越抗拒身边的人,内心便越渴望有人可以依赖。她曾在精神和心理上,依赖过靳天择,因为她迷恋他。可是自从与应准成了夫妻,她才开始真正领略到被一个男人疼爱呵护的感觉。这就仿佛是寒冬里的第一缕春风,了解了男女之情的真正美妙。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那冰冷清淡的内心,已经开始渐渐回暖。 她沉默着回到青花苑中,唇边带着不易觉察的笑。红尘一见她便笑意吟吟道:“庄管家,看来首战告捷了?” 她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 红尘道:“是。衣姿楼前的阵法已经安排妥了。梵音阁真的无须加防?!” 庄颜笑道:“不用,他们对梵音阁太熟悉了,根本没放在心上。白无及的目的,是云家陵园,你按计划行事,去吧。” 红尘惊讶道:“你不随奴婢一同前去?” 她缓缓摇头:“不必,我等应准。你先走。你立刻去会合浮云她们,不得有误。” 红尘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庄颜看了一眼眼前的衣轩,所有大门洞开,就等着该来看人。她走回到屋内坐下,从容地喝茶。 引魂招的死士攻入云居,与百人于屋中激战。流云山庄与司空家勇士,借助地形便利,隐藏于暗中,杀敌事半功倍。司空一断,司空铮,司空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一挡十,各门各派的高手也奋力鏖战,转眼引魂招死士便已伤亡大半。应准见情形大好,立刻以哨声示意,保留实力,让各人立刻隐退。余下的死士,约有二百来人,冲进了衣轩中。他们果然不入梵音阁,直接往衣姿楼去。此刻有人发现了青花苑中居然还坐了个人,不由得叫道:“这儿有个女的。” 立刻有两个人冲了进去,举力便砍,谁知总觉得那女子就在眼前,却怎么都砍不中!他二人惊骇莫明,连连叫道:“有鬼!” 庄颜冷笑一声,抓起手中的茶杯往前一扔,忽然燃起一阵烟雾,二人惨叫一声,倒地哀号。门外的人听见叫声,立时又冲进来四五个人,举力便往庄颜砍去。她起身欲躲,忽然被人抓了手臂,只听见一声沉喝:“走!”她毫不犹豫回身抱住了他,两人身形立刻拔地而起,轻飘飘地往门外掠去! “你来了!”她惊喜莫明,紧紧地抱住他。 “嗯。”他微微低头,有点不悦:“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红尘呢?”知道她不会武功,倘若被人攻击,难免失利。若有万一……他不敢想。 “我让她先下去了。”庄颜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张,不由笑道,“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点儿都不怕。” “唉!”他深深地叹息,随手挥倒冲上来的一名死士,立刻抱住她的腰,低沉道,“我们走!”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唇角又不自觉地扬起笑意。出了衣姿楼一路往北,死士们多数被困在了衣姿楼外。靳天择在此摆了一阵,加上容家人精心设计,他们想冲进云家陵园,估计会很难。庄颜轻声道:“应准,我……刚才坐在青花苑,一直在想你……” 他忽地收住了脚,害她差点跌了下去,连忙抱紧他,嗔怪道:“做什么?” 他莫明有点不自然,认识她这么外,还是第一次听她表露情意,难免有些惊愕,当下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庄颜叹息道:“以前是我不懂,如今才明白,情意为何。你不会怪我吧?” 他抱紧了她,低沉道:“不会。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想……一辈子守着你……” 她忽然感动莫明,仰起头去看他,只是一笑,“好。” 好!不过一个字而已,却已经包含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种种,相识,相知,相守,相爱不渝。 “另一,再卿卿我我,白无及就上来啦!”景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应准真是生平第一次想封住他的嘴! 庄颜轻笑道:“他倒是急了!” 应准拉着她的手,快步上了山顶,只见景忪,甘浅浅与靳天择,杜蘅都站在一旁,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他不禁面色有些微红,倒是庄颜仍然淡淡笑道:“你们来得快!” 甘浅浅笑道:“不是我们快,是你们慢!对了,景忪哥哥说了,明天请你们喝喜酒!” 杜蘅喜道:“真的?那要恭喜了!” 景忪有一分懊恼,这丫头说话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不由叫道:“甘浅浅!现在我们在打仗!” 甘浅浅扁了扁嘴,“我知道啊,是你自己说的明天拜堂,还要请你爹……” 景忪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行了,行了,你惟恐旁人不知道,等过了今天再说这事好不好?!” 靳天择低头暗笑,景忪的身世太显赫地,也难怪他顾忌太多。只是遇到这丫头甘浅浅,却是个没遮没拦的主儿,一脸天真,以后有他受了。 大家都忍住了笑意,转头去看那山下的状况,引魂招虽然激战惨烈,却进退有序,并不慌乱。应准沉思道:“白无及会用兵,这些人训练有素。” 甘浅浅笑道:“看上去厉害,现在还不是损了一大半?” 景忪叹道:“我们也有伤亡,况且四大杀手还没出现!不可轻敌。” 应准点头道:“不错,这些人我们有办法对付,但四大杀手,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现在尚未出现,要千万小心。” 靳天择沉思道:“勾魂使已死,招影使一直在司空家关押,四大杀手只剩下绝影使和花影使。不过这二人都是一流高手,与司空大侠对阵,都不会全无胜算。白无及现在还不让他们现身,不知有何打算。” 景忪道:“我们的人,他们一清二楚,但他们的人,我们却了解有限。现在更不知他们隐身何处,看来,越到后越要小心谨慎。” 靳天择微微点头,看着他道:“三大世家的人,都下去了吗?” 景忪点了点头,“他们都去了预先安排的位置,把守各个关口,绝不会再放走一个人。” “好。”他从怀里摸出三本书来,默默走到他们面前,沉声道:“这三本是飞天岛精髓之宝,皆是师父毕生心血。《御术》讲的是药理,给庄颜。《奇门》讲的是异术,给景忪。《洗髓》是内功修炼精要,给应准。” 三人同时惊道:“庄主!” 他淡淡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忠心无二。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景忪嘻嘻笑道:“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们都不是飞天岛的弟子,恐怕学来不宜!” 靳天择冷笑道:“你还来跟我讲什么门户之见?天下学识,本就应该归于天下人。有缘人习之,有益于天下!师父当初留下这些东西,也是想有朝一日能传遍天下,为武林中人出点力。今天我交给你们,不仅仅是交了一样本事给你们,也是交了一样责任给你们!拿着!” 说完,他将那三本书直接扔进他们怀里,三人愣住,只是叹息受了。 “走吧。”他挥了挥手。 众人都是一惊,应准忍不住道:“我们都走了,单留你跟杜蘅在这儿,恐怕不妥!” 靳天择轻轻笑道:“不用担心,走。” 应准还欲说话,却被庄颜扯住了衣袖,“走吧,庄主心里有数。” 景忪等人无奈,只得退下了。杜蘅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不由得叹道:“你在做最后准备吗?想着若是这次我们不能成功,也能将你师父的心血发扬后世?!” 他转眼看着她,低低叹道:“知我者,非你莫属。阿蘅,怕吗?” “不怕。”她温柔地笑,握住他的手。 他低声叹道道,将她拥进怀中,沉思又道:“白无及若是练成了我给他的六层云家手法,结合他身上的六层,便真的天下无敌了。但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他身上的六层,从何得来?” “你想知道?打赢我,我便告诉你。” 清朗的声音,曾经令她魂牵梦萦,情涌心动,此刻听在耳中,却让她心酸涩苦。世事难料,原以为最爱的人,竟也是最恨的人。 靳天择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杜蘅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去。 白无及仍然是一身月白的衣袍,长发披散在脑后,丰神俊朗,风雅如昔。这个曾经让她深深迷恋过的身影,此刻仍然让她心绪一阵翻涌。 “你是真的白无及?还是引魂招宗主?”她禁不住喃喃道。 白无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冷冷笑道:“阿蘅,你背叛了我!” 她蓦地吸了一口冷气,立刻回了神,冷冷道:“我没背叛你,是你在欺骗我!” 他冷哼一声:“我骗了你什么!你的清白?还是你的心?我若是想存心骗你,根本不可能有比武招亲!你早已是我的人!” 杜蘅怔住,脸不觉已涨得通红。他虽说得直白,但却句句切中要害!当初他来为她治病,调养身体,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她于他有意?一个成熟男子对着天真的少女,他想要她,根本就轻而易举。但是他不但没有相诱,反而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这让她曾经万分苦恼,不识他的心意。 “为什么?”半晌,她才憋红着脸,问了这一句。 “因为,我要你名正言顺,而不是与我一夜风流。”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在后悔,还是在自矜。 “你太自以为是!白无及。”靳天择冷笑道,“你以为她尽在你掌握之中,所以你根本不在意她!是吗?” 白无及脸色微变,却没说话。靳天择又道:“你深谙情爱之道,明白求之而不得,乃是情之最深体会。因此你明知她对你有意,却偏偏要若即若离,让她为你苦恼,只是你棋差一着,没想过我会来……” “哼!自诩君子,却做了我这个魔头都不屑于做的事!” “你错了。”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冷笑道,“我从不认为我是君子!”话音未落,他已出手! 白无及脸色未变,身形微微一晃,便已到了他身后,举手便是一掌。靳天择也似乎算到了他这一招,回身滑过,身形方位立变。两人不再说话,交上了手。只觉得一青一白两个影子越来越快,到最后,杜蘅也看不清他们出招了。她不禁暗暗焦急,手心里捏出一把汗来! 两人打了一百多招,仍未见胜负,杜蘅有些按捺不住了,不自觉地越走越近,总想再看清楚一些。正在此时,悬崖下忽然有个黑影凌空升起,杜蘅心头一惊,连忙回头去瞧,那黑影如闪电一向,直往她飞来!她下意识地抽身一躲,谁知那黑影更快,居然一把便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扣在身前! 杜蘅大惊失色,却不敢叫出声来!她很清楚,高手过招,胜败只在眨眼一瞬!倘若靳天择分了心,极可能功败垂成。于是她拼命地咬住了唇,举掌欲劈。 那人毫不留情地点中了她的穴道,冷声道:“不想死就别动!” 杜蘅张大了嘴,这个声音!为何有点熟悉! “你想怎样?”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带我进墓室!”他低沉又道。 杜蘅愣住,简直莫明其妙,“什么墓室?” “少啰嗦!走!”说着,他便拉着她往悬崖边上走去。杜蘅心头乱跳,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叫道:“你要从这儿进去?不行!” 他果然中计,立刻停住了脚步,冷声道:“那从哪儿进?立刻带我去!” 杜蘅想了想,叹息道:“那个……我身上没有钥匙,进不去……” “想耍花样?”他厉声喝道,扼紧了她的喉咙,“快走!” 杜蘅立刻觉得呼吸一紧,有点喘不过气来,连连指他的手,但他不为所动,押着她示意她走。她想自己此刻的脸色定然难看得要死,又不敢大声呼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那陵园内座座墓地,不由得心下一动,移步往云峰墓前走去。 忽然传来一声喝斥:“放开她!” 杜蘅愣住,靳天择与白无及不知何时停了手,都死死地看着她。而她身后的那个人,却是阴沉地笑道:“请恕属下不能从命。她是云家小姐,如今只能靠她,才能打开墓室了。” 白无及沉了脸,冷冷道:“你错了,她不是云家小姐……” 那人哈哈大笑:“你想骗我?一年前你救她时,我就在这里!是我帮你找到了她!那假的尸体,也是我帮你安排的!你敢说她不是云初雪?!” 杜蘅惊喘一声,她想起来了,这个是花影使萧文! 白无及冷笑道:“她或许曾经叫云初雪,但她不是云家小姐!” 萧文愣了一下,恼怒道:“白无及,别跟我耍花样!云初雪不是云家小姐是什么?让开!” 白无及没有退让,反而一步步走向他,眼光一直紧紧地盯着云初雪,淡淡道:“我没功夫骗你,她要真能打开墓室,我早带她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你,背叛引魂招,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萧文冷冷笑道:“以前她失去了记忆,你当然没有办法,你只能送她回来这儿,才有机会想起从前的一切!我不过是丢了块牌子,你就要罚我!我在这墓道中隐藏了四年之久,终年不见阳光,你还要罚我!你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 白无及冷笑:“四大杀手的令牌,一经丢失,就等同丢命。你不是第一天入教,早清楚这规定!去引顾潇然上当,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你都有疏忽,可不是该罚吗?” 他恼怒道:“一个牌子想换我的命?休想!老宗主在时,对我尚且礼让三分,就凭你一个无知小儿,想罚我?哼!你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跟她同归于尽!你也别想得到那宝藏!” 白无及微微一怔,果然停住了脚步。只听靳天择冷冷道:“流云山庄没有什么宝藏,你放开她!” 萧文阴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什么人?” “我才是真正的云家人,云峰唯一的儿子云霄!”他毫无迟疑地说,上前一步逼近他。 杜蘅突然涌出泪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目的竟然是为了救她! 萧文呆了一呆,又警惕地瞪着他道:“你有什么证据?” 他挥手一掌,手腕微抖,掌风扫过之处,草木皆折,冷冷道:“现在信了吗?” 舒云手?他惊疑重重,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半晌方道:“云霄明明八岁时就丧生大海……” “你以为你杀了全船的人,我就一定死了?那天在海上丧生的人岂止上百?”靳天择讥笑道。 萧文失声道:“你,你真的是云霄?怎么可能,我明明看着他死了……” 靳天择冷冷道:“你不知道有种人心跳骤止,也可能假死吗?我三岁开始练功,八岁时已有内力。你只当打死一个小孩子,过于自信,才会认为我必死无疑!” 萧文铁青着脸,低头看了一眼云初雪,惊愕又道:“你若是云霄,怎么会娶她?难道……” “我早已经告诉了你,她不是云家小姐……”白无及冷冷的声音响起,让他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头袭到脚底。 “放了她!”靳天择步步进逼,眼光直视着他,让他有种无所遁形之感。然而那声音里抑制不住的紧绷让他有了得意的机会。 “你站住!”他沉声怒喝茶,阴笑着后退一步,“不准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好,你杀。”白无及声音如寒冰,“杀了她,你会死得更惨。” 萧文打了个哆嗦。对于白无及,他一直轻视,一个年纪轻轻的白面书生,凭什么掌管庞大精密的杀手组织?就因为他是老宗主的儿子?然而就是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年轻人,上任不到一年,引魂招就变了个模样!除了四大杀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赏罚愈严,死士愈忠。不仅如此,他更能以双重身份,在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中游刃自如,单是这份自信与镇定,就超越了他的父亲!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丢了令牌时,才会那样惴惴不安,不惜以身犯险,中了靳天择的圈套产,虽然最后逃脱,却招来杀身之祸。白无及要他回教领罚,不许他再继续这潜伏的任务!当年他得知这里有着皇家宝藏,一心来此潜伏,以为绝世宝藏唾手可得,岂料他竟会在这最后关头,釜底抽薪,让他从功臣变成了罪臣! 萧文,引魂招的头号杀手,武功高得让司空一断都毫无把握的人,竟然被一个白面书生摆了一道!他怎会甘心?! 白无及见他脸色不定,不由得又道:“四年前,你失手被擒,本就该处死。我救了你出来,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潜伏在流云山庄墓道内,等候时机。如今你束手受罚,将来仍是我引魂招第一杀手,否则,引魂招十种死法,随你挑。” “你敢!”他嘶声大叫,目露凶光,“就算我要死,也要她陪葬!” “好吧!”白无及目光一沉,挥手便是一掌,厉声道:“我送你一程!” 萧文没料到他居然会突然出手,未及防备,只得疾速后退,转眼已到悬崖边上,他身子往后一倒,立刻直往万丈深渊下坠去!这变故只在眨眼之间,杜蘅便被他拉扯着同往悬崖下落去。靳天择惊惧万状,毫不犹豫飞跃而下,企图去抓住她! 萧文身形一落下去,便立刻放开了她,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当地一声钉入了崖壁之中!靳天择身形已跃出,看得十分真切,他顾不上去管他,眼睛紧紧地搜索着那个淡紫的人影,疾落下去,伸手一捞,便将她紧紧箍进怀中!旋身在崖壁上轻轻一点,便如飞烟一般往上窜起!此刻的萧文停在半空中,两修建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山峰,双脚用力一蹬,忽然如荡秋千一般横掠过去!杜蘅此刻伏在靳天择胸前,早已回过神来,看得真切,忍不住惊叫道:“他要做什么?” 靳天择毫不犹豫,在崖壁上作势一荡,立刻跟着他如离弦之箭一般,也直掠过去! 眼看萧文的身影就要撞上对面的山崖,粉身碎骨,却突然一闪,不见了!靳天择略略一惊,他身形去势甚快。只是一眨眼,便直往萧文落地之处撞去。杜蘅只觉得那山崖如山倒一般直压过来,忍不住惊叫一声:“啊!” 靳天择挥手一扫,那密密的树枝便往一旁倒去,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靳天择见状一喜,这里果然另有机关!立刻飞身冲了进去,轻飘飘落了地!杜蘅抚住砰砰直跳的胸口,连连叫道:“这是哪儿?!” 靳天择低声道:“别作声!” 洞内很黑,只身后隐约有光,靳天择借着洞口微弱的光,打量着这个洞穴。这洞很象一条甬道,越往里走就似乎越矮。方才萧文一进来便没了踪迹,想必前面定然有路。靳天择低沉道:“不知这里是何机关,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不!”杜蘅抓紧了他的衣袖,“一起去!你别想丢下我!”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吧,但是要走在我后面!” 杜蘅这才欣喜地点了点头,他拉着她,开始一前一后地慢慢前行。走了大约二三十步,那洞就矮得只能半蹲着,靳天择想了想道:“这地道好像是有人刻意挖的!奇怪!我怎么觉得象盗洞?!” 杜蘅惊讶道:“盗洞?你是指盗墓贼挖的?”她沉思半晌,又道:“刚才萧文抓住我时,叫我带他去墓室,难道这里通往什么墓地?” 靳天择身子忽然一僵,暗叫一声:“糟了!” 杜蘅心一紧,“什么糟了?”  靳天择冷冷道:“原来他们早在打这墓地的主意!哼!以为这墓地藏了多少金银珠宝?真是无知小人!” 杜蘅呆了一呆:“什么墓地?” 靳天择叹气道:“这个出去以后我细细告诉你!照刚才的情形看,萧文应该还不清楚,如何才能进入墓室!我们赶紧去看看!”说完,他加快了脚步,拉站她直往前冲,果然又走了二十几步,前面便有了光亮,二人心中一喜,冲出洞去! 洞外居然另外有洞!这是个天然的山洞,只是四壁光滑,似有人工修凿的痕迹。奇的是,四周都点了油灯,照得十分光亮,正北方向的石壁上,赫然是一道朱色铜门,紧紧地关闭着。靳天择上前仔细查看,门上横竖都钉有九个铜钉,整齐一致,大小无二,不由得叹道:“我果然没猜错,这盗洞真的是通往娘娘的陵寝!” 杜蘅愣住:“娘娘?!” “嗯。”靳天择抚摸着那道朱色大门,说道:“先祖云扬天,娶的是一位未曾载入族谱的民间公主。而她的娘,就葬在这里。” 杜蘅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先前白无及对她说的话,并不是捏造,而是事实! 靳天择笑着将她拉进怀中,轻声道:“这就是流云山庄的秘密。天下第一庄,原本是太祖皇帝赐给公主的府邸。据说这位公主和她的母亲,性子都极为清高雅淡,不愿进宫。太祖皇帝对她们格外眷宠,当公主出嫁时,便赐建了这天下第一庄,只因为先祖云扬天,是第一任武林盟主。” 杜蘅慨叹道:“原来是这样。天择你,竟然是皇室之后!” 他嘴角微撇,淡笑道:“什么皇室之后?!时已过了多少代,早不为人知了。” 杜蘅笑道:“怎么会不为人知?否则江湖上何以传言,流云山庄藏有皇家宝藏?!” 靳天择皱起眉,沉思道:“这公主陵寝之事,只有我云家人才知道。因为公主身份隐秘,当年除了皇帝和公主母女,先祖云扬天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但引魂招似乎就是冲着这墓葬而来,他们如何得知其中内情?而且,这盗洞打得如此精准,且有些年月,想来是早已经打通了。” 杜蘅脑中灵光一闪,想了想道:“云扬天所娶之妾白氏,定然是知道了大夫人是公主,娘娘葬在此处,才会被皇帝赐死。这洞,是白夫人的后代所挖,他们想进去盗宝?” 靳天择沉思良久,脸色阴晴不定,猛地抓着她叫道:“我们进去,也许就能明白一切!”说着,他盯着那朱色铜门的门钉仔细地查看,突然在四方找准了位置,十指轻弹,四枚铜钉清脆一响,那门立刻吱呀地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杜蘅大喜,正想说话,忽然空中传来一阵狂笑,“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在这洞中隐藏四年,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说完,一个黑影闪过,嗖地一声,跃进门去! “萧文!”杜蘅失声叫道。来不及说话,那身影便消失在门内。她急了,立刻拉着靳天择冲了进去。谁知一进去便惊呆了。里面居然是一条三丈来宽的河流,足有十来丈远,隐约能看到对岸,灯火辉煌,似有楼台楼阁。那萧文毫不犹豫地跳进河,往对面游去。杜蘅惊道:“这,这里哪象墓地啊?!简直就是江南水色!” 靳天择拉住她道:“别下水!” 杜蘅疑道:“为何?不下水,怎么到对岸去?” 靳天择看了看两面墙壁和头顶,似乎在思绪和计算着什么,而在水里游走的萧文,转眼已上了对岸。杜蘅有些急了,正要说话,他一把抱住她的腰,直飞上洞顶,啪地一声,击中了一块石头,那水底立刻冒出一个石柱来,靳天择轻轻落下,在石柱上一点,又冲上去,啪一拍了一声!声音一落,水底便又冒出一个石柱!如此上上下下,他们很快便到了对岸!杜蘅惊得说不出话来!靳天择拉着她便叫道:“走。” 二人一路往前疾冲,沿路果然是亭台楼阁,花草繁盛,杜蘅不禁暗暗称奇,居然能在地底下建出这种奇景,着实惊煞人! 不出一刻钟便到了一处庞大的墓室跟前,这墓室竟修得如同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门前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还是朱漆的大铜门,门上铜钉都一模一样! 靳天择四下张望,冷冷道:“这是最后一道门,能不能进去,要看运气。”说着,他沉默着走上前去,仔细看那些铜钉。杜蘅忍不住好奇道:“天择,这些东西有什么机巧?” 他沉思道:“云峰说过,云家每一代掌门人,都要来此拜祭,这铜门无锁,只有机关,记住机关方位,四指齐发,方能开门。否则触动机关就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似乎已经掌握了机关方位,手指轻轻一弹,那门果然应声而开! 大门敞开了,里面真的就是一家宅院,正房大门紧闭,东西厢房都十分规整。各房都点了灯,就连院内也是灯光明亮,让人惊诧! 靳天择拉着杜蘅,上前去缓肝拜倒,沉声道:“云霄携妻杜蘅,来拜望先祖!” 第八十一章 大结局:生生世世一双人(2) 四周一片静谧,那正房大门,突然轻轻地打开了,仿佛里面的人听到了他说话,正开门迎接他进去一般。杜蘅吃了一惊,只觉得背脊窜起一阵凉意。靳天择握紧了她的手,热度传来,立时让她心中一宽,连忙转头对他笑了笑。 靳天择拉着她慢慢进门去,那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关上了。杜蘅一惊,禁不住失声道:“有人?”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淡淡道:“没事。只有我云家人能进这道门,旁人进不来。” 杜蘅虽然惊疑,但心中十分信赖他,因此也就定了心。两个人拉着手绕过门前大石屏,进了内室。室内竟然放着三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墓室照得如同白昼!宽阔的正房内摆着一个巨大的棺木,竟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所造,散发着幽黑的光芒。房间四周全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典藉。杜蘅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盯着那棺木瞧,靳天择上前看了看,轻轻叹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人动过。” 杜蘅奇道:“这就是娘娘的灵棺吗?” 他淡淡笑道:“就是这棺木里面有两个人,你猜对了其中一个。” 杜蘅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两人合棺?难道……是公主和娘娘?不可能啊!哪有母女同葬一棺的?” 靳天择突然失笑,却没有答话,只是走到一旁,去翻那些典籍。杜蘅见他不答,只当他不好说,于是凑上前去,说道:“这些是什么?武林秘籍?” 靳天择失笑道:“哪有那么多武功秘籍?这些不过是平常书籍罢了。这位不入宫的娘娘,生平最爱看书,所以她死后,太祖皇帝寻了许多典籍来陪葬。”他信手抄起一本《诗经》,翻开一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他蓦然合上书卷,眼光深沉起来。杜蘅不明他意,忽见那书中飘落一方信笺,好奇拾起来一瞧,只见上面所书是两行字:未识君时,枝幼花未发。识得君面,花繁叶落根。春绕水流,怎知相思意? 杜蘅面色微微一红,这好像是个深闺女子写的情诗呢。 靳天择接过去,若无其事地夹入书中,放了回去。杜蘅不禁呆呆道:“这些书,娘娘都看过吗?” 靳天择淡淡道:“也许吧。”他的眼光扫到下面一格,一本《孙子兵法》突然吸引了他的眼光,忍不住拾起来一看,里面果然又夹了一张信笺。 “辗转反复,不思得解。其其切切,不求得意。万金易得,真心难见,吾心所向,惟伊情系。” 那字迹苍劲有力,显然是出处男子之手,与方才的信笺并非是一人所书。他慨叹一声,竟自沉思。杜蘅上前好奇道:“是谁写了这么多诗信?”她也忍不住抄起一本书,赫然见到里面也夹了一张信笺。 二人好奇心顿起,翻看那架上的书,居然每一本里,都夹有信笺。有些信笺上满篇喜悦,也有些思情忧伤。虽然都只寥寥数笔,集在一起,却仿佛一对男女一生的相思之情。杜蘅忍不住叹道:“这两个人,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人!” 靳天择眼光忽然扫到一本书上,竟隐约有朱砂的痕迹,突然心下明了,合书叹道:“也难怪他们死后,竟要合葬一处。生不能朝朝暮暮,死后总能相知相守。” 杜蘅惊讶道:“你是说,这些信笺,就是这棺木中葬在一起的人写的?”她脑中一闪,蓦地脱口而出:“太祖皇帝和娘娘!” 靳天择淡笑:“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杜蘅惊诧不已,细想一下,却忍不住唏嘘一声:“想不想陛下竟如此痴情,死后也要与心爱的女子葬在一起!那……皇陵中的棺木,难道是空的?” 靳天择缓缓点头,“正是。云家人世世代代,都是他们的守墓人,不仅要守着他们,还要守着这个秘密……” 杜蘅心头感慨万分,原来所谓的皇家宝藏,不过是一对生死相随的恋人的安息之地!她环顾四周,这墓室之大,但除了棺木之外,便是满架的书籍信笺,没有金银珠宝,更没有玉器宝物!对他们来说,世间任何奇珍异宝,都不及这情意浓浓的信笺来得珍贵重要!执起其中一张信笺,上面绢秀的字迹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生不能随君左右,死愿与君同穴长眠。她心头颤动,忍不住长长叹息:“人间最珍贵的,原来是人心,而非其这。” 她四下环顾,四面墙的书架上随意散落着各种书册,唯有门前窄窄的小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小折子,她不禁生了好奇之心,走过去随意执起一本翻开。 儿臣绮罗上奏父皇:白氏莫霓,怀有夫云扬天之骨肉,故而纳之。然白氏性贪心狭,难以管教,望父皇训示。 杜蘅心头一跳,忍不住执起旁的小册翻开,只见上书道:白氏屡次试探儿臣身份,疑天下第一庄中有皇室秘藏,私挖盗洞,罪无可恕,奈何扬天念其有子尚幼,不忍休离,儿臣只得废其武功,软禁院内。 杜蘅大惊,急忙又去翻底下的小册,上书:白氏屡犯禁规,私盗云家手法秘籍,欲探寻宝藏,赐三尺白绫,了断余生。只言暴病而亡,其家人族人皆不诛。朕退让至此,皆因念在我儿心怀宽广,一人犯罪,不祸家人。但云家子孙从此不得纳妾,否则不入族谱,不进宗庙,不受后代子孙香火。 杜蘅深吸一口气,心头滋味百生。这小册上有皇帝的朱泥玉玺印章,显然是皇帝下达给公主的旨意。原来白氏被赐死并不是传言。 “在看什么?”靳天择走过来,她默默叹道:“这里有当年白氏被诛之事的记载。” 靳天择接过来一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杜蘅心念一动,又去翻看底下的书册,果然有历代云家子孙的大事记载,包括云枭大战火云教主。靳天择想了想道:“这样说来,这里应该能找到风魂铃记载。”他也开始去细细翻看小册。 “风魂铃?”杜蘅略略一惊。 “不错,当年你娘温家满门尽灭,就是因为这风魂铃。传言这东西能控制人,十分邪门。当初时翰杀死甘泉我就觉得有蹊跷,但始终查不到什么线索。后来司空决被制,想来也应是这风魂铃所致。”靳天择在书架上挨个翻看,但并未找到有用的记载。 杜蘅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了云峰的笔记,她心头一跳,忍不住翻开来细细地看。 “不肖子孙云锋,得知火云教余孽在江南云窟出现,故前往追查。不料被人暗算,误杀了温家第七子温皎。自己也身陷囹圄,命悬一线。适逢江湖上声名狼籍的玉蜂贱人蒋玉峰也误入其中,他身中奇毒,自知难逃一死,拼死助我逃走。临死前要我娶温家女儿微微,言其腹中骨肉乃是他的骨血。我立誓将其子养大成人,视为亲生,终生不得透露其身世秘密。” 杜蘅心跳加速,眼泪涌入眼眶,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负伤逃出,蒋玉峰身死,温家被满门尽灭,我不愿负了青衣,更不能违誓,因此只言微微孤身怀子,不能见死不救。青衣深明大义,许我娶妾。此妾虽名义为妾,却并非是我云峰之妻,望祖先恕我之罪。” “怎么了?”靳天择见她站在一旁发呆,两眼眨红,不由上前来拥住她。 她合上小册,吸了一口气笑道:“天择,你听过江湖上有蒋玉峰这个人吗?” 他微微一怔,“为何提他?” “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是吗?”她努力微笑,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告诉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靳天择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册,脸色微沉,半晌方叹道:“想不到云峰把这件事也记下来了……” 杜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喃喃道:“爹爹不能到死也不安心……为了保护我,他竟然做了一件违背自己的事……” 靳天择沉声道:“不能这么说。当年父亲还年轻,难免轻狂,着了火云教的当儿!才会被暗算,误杀了好人。你父亲虽然声名狼籍,但终究救了他的命民,他感恩图报,善待你们母子,也是应当!” “声名狼籍?”杜蘅瞪大了眼,“他到底是什么人?” 靳天择沉默了,杜蘅抓住他急声叫道:“告诉我啊,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啊?!” 他淡淡叹息一声,手指抚上她的脸:“你为何总是这样?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了更残忍。” “不!”杜蘅切切道,“从前是我软弱,我不敢去面对真相。爹娘自小把我保护得太好,我才会承受不了世间的丑恶。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早已不是千金小姐云初雪,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坚定的光芒,俨然已不是从前的云初雪。 靳天择低沉道:“蒋玉峰有个外号叫做‘玉蜂’,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此人不仅喜好女色,就连相貌清美的男子也不放过,亦男亦女,男女通吃。只因他轻功与迷药都自成一绝,因此让人防不胜防。是武林中公认的败类。你母亲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他当然垂涎良久,百般强诱得手。后来……” “别说了!”杜蘅捂住了脸! 他叹息一声,轻轻拥住了她,柔声道:“你父亲虽然淫人无数,却对你母亲生了爱惜之心,临死将她托付给云峰,可见……他并非十恶不赦。至少在死之前,他为你,做了一件好事……” 她工了眼睛,心头滋味百生,对于自己的父亲,说不清到底是爱还是恨了。想到青儿和锦阑,愈加心痛难忍。 “我听云峰说过,蒋玉峰临死前要他发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他的孩子,以免受到诛连。在江湖上他的仇家甚多,若有人知道他还有子女在后世,必会去寻仇。那你跟你娘也难善终。他虽然坏事做尽,到底还是顾念着自己的孩儿……” “他换来了我十七年幸福生活,却改变了你跟你娘一生……”杜蘅喃喃地,用力地抱紧了他,仿佛想将一生的温暖都还给他。 “这是命数。”靳天择轻抬起她的脸,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抚过,熟悉的触感令二人仿佛被电流击中,思潮翻涌。他覆上唇去温柔地吻她,手指滑落,停留在她颈边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回来以后,庄颜细加调养,她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那疤痕一直未除,她不愿意除,她想借此告诉自己,珍惜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手指碰触的那一刹那,杜蘅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他蓦地顿住,轻声道:“还痛?” 她轻轻摇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去主动吻他,他立刻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腿上坐好,低头回应。二人的唇齿纠缠在一处,仿佛饥渴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甘泉一般,难舍难分。杜蘅手伸进他的衣襟里,扯开他的外袍,将身子紧紧地贴了上去。靳天择低喘一声,立刻抓住了她不安份的手,低哑轻笑:“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立刻住了手,脸上不觉浮出红晕。犹豫着低下头,心头百转千回,却终是说不出话来。 靳天择轻声叹息道:“经过这么多事,今日看到这合棺,才算明白,为何说情能让人生死相许。我失明那三年,日日深陷在黑暗中,心头茫然万分,不知自己是不是要活下去……如果不是眼睛不方便,我可能就来了这里,永远不出去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没,情绪似已陷落到那三年黑暗无光的日子中去了。杜蘅心中一痛,他幼年经历大难,侥幸不死,却已经改变了所有的人生轨迹。好不容易回到亲人身边,尽释前嫌,可以拥有真正温暖有光的日子,却又在一夜之间痛失所有的亲人!他内心所受的煎熬,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杜蘅紧紧地抱住他,胸口痛惜无经,喃喃道:“云霄哥哥……” “叫天择!”他低头看她,目光深沉无比。 杜蘅微微一颤,为了她,他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身份,不惜让所有人都怀疑他,诋毁他!杜蘅眼眶一热,切切这:“在我心里,你是独一地二的靳天择,但你,必须做回云霄!” 他沉了脸,“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就这样作罢,你是云初雪,我是靳天择,永远不会改变!” 杜蘅哽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围住他,以唇缠绵。他的呼吸立刻急促了两分,将她揉进胸膛内,一只手已伸至腰间,解开了她的腰带。杜蘅喘息一声,忽然瞥见那庞大的棺木,不由得喘息道:“天择……我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妥?” 他低嘎地笑:“有何不妥?或许他们乐见其成……” 杜蘅红了脸,忍不住捶他的肩膀,“不,还是不要,我们出去……” 他没有理,大掌已滑入了内衣里,杜蘅浑身轻颤,忍不住呻吟一声,不自觉地仰起头。靳天择眸光微闪,小指一动,外衣自她肩头滑落,露出了一片雪肤。靳天择喉头一沉,双唇似火,瞬间贴了上去。他温热的唇,所到之处,都令她热血沸腾,难耐地吟哦出声。正当二人沉溺在如火一般的情欲中,无边沉沦之时,那道沉重的铜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这声音仿佛惊雷一般,立刻将他二人惊醒。靳天择迅速替她拢好衣服,抱着她躲到了棺木之后!杜蘅惊疑万分地望着他,眼中不住地询问,你不是说这道门只有云家人才进得来吗?!他皱紧了眉,暗暗示意她不可发出声音。 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青白的影子,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人。他站在门口,锋利的目光,在屋内缓缓地扫视,似乎并不急着进来。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他身后那人哑声道:“宗主,属下已经知错了。愿意接受惩罚。不过……靳天择还未落网,属下,愿意将功折罪……” 这声音是萧文!听他叫“宗主”,杜蘅的心不禁乱跳了几拍。 白无及冷淡的眼光毫无变化,半晌方冷冷道:“将功折罪?好,你去杀了他。” 杜蘅一口气堵在胸口,下意识仰头朝靳天择看去。此刻他仍然抱她在怀,脸色平淡,也正在看她。目光交错,她突然觉得,仿佛周遭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他和她,情意缱绻,密密生暖。 只听见萧文咬牙道:“宗主确定他进了这里?” 白无及冷笑:“这里是最后的墓室,他既然进来了,必定会来这里祭拜。”说完,他一脚踏了进门来,指着那棺木道,“去,将这棺木给我拆了!” 杜蘅大惊失色,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掌风袭来,那高贵无比的紫檀香木,立刻碎裂,飞散开来。靳天择毫无迟疑,抱着她疾速后退,飞身跃起,袖袍一拂,那飞散来的棺木碎片,立时往门外飞去。 站在门口的人,似乎早料到会有此一着,他不退反进,往前直奔三步,双掌齐挥,在空中划了两个圈,袖袍仿佛卷着万钧之力,将所有的碎片,一一卷至门口,纷纷堆落,宛若小山一般! 靳天择抱着杜蘅缓缓落下,看着眼前的场景,她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庞大的紫檀木棺木内,竟然还有一座黄金棺木!金灿灿的棺身上,雕刻的是龙凤呈祥,鸾凤和鸣,全然是皇家气派,贵不可言!众人都不自觉地怔住,白无及上前冷冷道:“皇帝老儿心机深沉!以为有这个黄金棺,就能保得周全?!哼!” 说着他扫了一眼前面两个紧紧相拥的人,不由得眼光愈沉,却是一言不发。 靳天择缓缓道:“白无及,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是想进来看一看,如今看到了,以为如何?” 他忽然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有资格进来,否则这道门,对我就是永不可逾越的屏障!” 靳天择皱起眉,紧紧地打量他,并没有急着开口,他一直怀疑他的身份,但总得不到证实。如今他也进得来,就只能说明,他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白无及扫了一视四周密密的书架,眼光开始复杂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翻看那些典籍,忽然嗤笑一声,“云扬天真拿这些东西来当陪葬,无聊!” 他扔下手中的书,转眼看了看靳天择,漫不经心道:“你让我动手?还是自己了断?” 他平静异常,似乎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难。 靳天择哈哈大笑,“白无及!你发现这里并没有你要的东西,是不是很失望?” 他目光微微一沉,冷冷道:“我要什么你知道?” 靳天择轻轻哼了一声,笑道:“本来我也不确定,但你刚才让萧文把棺木拆了,你以为那东西会在棺木里?我告诉你,你也不用找了,这里根本没有你要的东西!” 他淡淡的目光在那金灿灿的棺木上一扫,冷笑,“是吗?你敢说皇帝老儿的尸身不在这儿吗?” 靳天择凝住了神色,哼了一声,“在又如何?你想要一堆白骨,还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杜蘅倒吸一口冷气!白无及想要的,居然是传国玉玺! 靳天择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他其实早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宝藏,却偏偏在江湖上散播宝藏的谣言,让更多的人,来打流云山庄的主意,他好渔翁得利。他想找到传国玉玺,图谋江山!” 白无及冷笑道:“皇帝老儿既然容不得我们一家人,我又何须对他客气?!白家世代就只为颠覆王朝而活!” 靳天择低眉淡笑:“只可惜你们想错了一件事,既然陛下身在此处,那玉玺自然应该留在皇陵之内,以正天威。陛下怎么会让自己的王朝根基动摇?!” 白无及瞬间沉了脸,显然已经动摇。 杜蘅怔怔地看向他,“为什么?” 靳天择冷笑:“因为他也是云家子孙,自然清楚这里面有什么!只不过,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进那两道门,多年来一直为了找到这进门的秘密,做了无数祸害之事!” 白无及淡淡道:“既然同为云家子孙,为何你就能进来,我却不行?可见,那皇帝老儿偏心。不,他偏心或许可以理解,但云扬天偏心,却是大大的错误!”说到云扬天时,他眼光已冷厉。 靳天择冷声道:“你的曾祖母白氏,嫁了云扬天为妾,就应该安分守已!不该打这墓地的主意!倘若当年她不是一心想进来寻什么宝,又岂会被皇帝赐死?要怪,只能怪人心贪念太甚,害人害已!” 白无及手握成拳,藏在袖内,指节泛白。他的脸上仍然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冷冷道:“曾祖母既已领罪,公主何以连她留下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同是姓云,云扬天厚此薄彼,所谓的天下第一庄,不过也是藏污纳垢,私欲横流之地!” 杜蘅瞪大了眼,他们……他们果然是同祖同宗!难怪她常常不自觉地觉得,白无及与靳天择身上,有着同样的狂傲与超人的自信!她不禁低头叹气,“既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白无及平静地看向她,眼光有一丝波动,“什么因得什么果。世事原来就是一报还一报!当年如果不是公主想杀死我们一房人,又怎么会有后来的火云教?引魂招?” 靳天择皱眉道:“火云教果然是引魂招的前身!当年白氏盗了公主的那一半云家掌法,让她的儿子逃出庄外,伺机报仇,转眼已是百年。这云家掌法,自此残缺不全,也已经百年……” “哈哈哈……”白无及放声大笑,“云扬天要的就是残缺不全!这百年来,你们这一房人,守着天下第一庄,过尽了荣华富贵的日子,而我们一家人,却要四处逃窜,每天为了生计奔波!” 靳天择目光凌厉,冷笑道:“就算如此,也是你们自找的!即使是潦倒不堪,也不该与魔鬼为伍!” 白无及脸色一沉,“当年你若不是被惊海老人所救,而是流落街头,一无是处。我不信你不会为了一碗饭,而出卖所有!” 靳天择沉冷一笑:“我不是你!” 白无及冷笑:“你当然不是我!所以你今天要尝试一下,真正的云家掌法,是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空中忽然手掌翻飞,幻影四起。大屋内的所有一切,都已经笼罩在他的掌风之下,无所遁形!杜蘅心惊肉跳,忍不住惊呼道:“白无及!你说过你不杀人!” 话音一落,他已抓住了她的衣襟,就势一提!靳天择的手掌毫不犹豫就对着他的手腕直切过去。白无及只轻轻一扯,被切的手腕就变成了她的!靳天择吃了一惊,手势立变,转了三个方位,岂料他的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跟着转了三个方位,杜蘅的手腕,仍然在他的掌风之下。靳天择目光一沉,立刻收手转而攻往他的肩头。白无及面无表情,只是向一侧身,就势一闪,杜蘅已落入他的怀中! 靳天择大惊失色,正欲上前抓住她,白无及手腕一抖,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铃声,站在一旁的萧文面色忽变,眼中杀机顿现,飞身而起,掌风凌厉拍出。靳天择不得不后退一步,生生地被逼开! 白无及阴沉的声音响起:“杀了他,你的命就保住了。” 话音一落,萧文立刻仿若疯了一般急攻上去。杜蘅惊惶万分,直叫道:“不!” 他抱住她,落在她发间的手,轻柔而冰冷,“阿蘅,你真是不听话!为何要擅自离开飘香谷?!” 杜蘅怒色染上眉梢,瞪着他叫道:“我不会跟一个杀人魔头在一起!你杀了我吧!” 他忽然轻笑,“我不会杀人。”他说得那样轻松平常,就仿佛从前在飘香谷里,与她闲话一般,杜蘅禁不住浑身发抖,不置信地瞪着他,不明白,这个明明救尽了天下人的妙手郎君,又何以能如此平静地面对,杀人这种残忍的事实?!他,到底是人吗? 她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他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我如何能放过?”白无及冷冷地看一眼那激战不休的两人,似乎根本毫不在意。 “他没有!”杜蘅忍不住大叫,“他是云霄!流云山庄本来就是他的!” 白无及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相信他是云霄了?你还肯跟他在一起?那就是说,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杜蘅的眼内立刻涌出泪来,却硬声道:“我是谁无所谓,在我心里,只要他好,一切都无所谓。” 白无及猛地抓住了她的腰,杜蘅吃痛,却怒视着他没有发出声音。他冷冷道:“你还真是个贞节烈女!我倒要看看,从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人,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 说完,他用力吻住了她,强势且不容她反抗,与从前的温和文雅判若两人。杜蘅怒恨交加,却挣不脱他的掌控,急得张口就咬。他微凉的唇沁出血珠,却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放开她。相反,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箍得她几近喘不过气来。 杜蘅急得眼泪迸流,泣声大叫:“你放开我!” 白无及眼中侫色微闪,突然抱着她跳出门外,手臂一挥,那大房沉重的门,咣地一声关得死紧! 杜蘅惊得呆了,立刻不顾一切地奔向门前,用力的扑打:“开门!开门!天择!”她焦虑而急切的声音响彻整个墓室,震荡不休。白无及心中忽地绞痛,冷冷道:“你不用费劲了,这道门只能在外面才能打开,里面的人,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杜蘅蓦地回头瞪着他,恨恨道:“你,你……”浑身发颤,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恨我,不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本来,你有机会将他赶走,等我得到这流云山庄,你从他嘴里套得了进来的机密,他可以不用死。可是你偏偏不肯信我……” 她指着他颤声道:“要我信你?如何信?从一开始你来,就步步心机,处处算计!就连救我,怕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吧?否则怎么会有个假的尸体?” 白无及看着她没说话。杜蘅气道:“你满心以为,我是云家女儿,定然知道这墓室的秘密,却不料发现我丢失了记忆,你才会以为我夺回家园为理由,又送我回来!从头到尾,你何曾对我用过半分真情?” 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 白无及沉默着走到她身前,猛地抓住她的手,她想抽回使不上力。他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沁血的唇边,冷冷道:“我若对你无情,你早已死了何止百次?青儿胆敢助你逃脱,就因为她看出来我对你有情!她想让我痛苦!如此胆妄为,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杜蘅呆了,嘴唇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背叛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在世上,只除了你!”他严厉冰冷的话语,如同带血的利刃,直扑向她,让她不自觉地倒退。 她忽然笑出泪来:“好,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一了百了。你不杀人,随便找谁来动手,我保证引颈就戮!”说完,她闭上了眼,再不说一句话! 他忽然松开了她,沉声道:“想死?没有我允许,你连死都不能想!”他抬眼看了看那道门,忽然心生一计,冷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可以救他。” 杜蘅蓦地张开了眼,直瞪向他。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笑容平静得近乎残忍,“取悦我,或许我可以改变心意。” 她瞪大了眼,嘴角却开始哆嗦起来,“不,不可能……” “那就,看着他死吧!”他笑意更深,几乎只有一瞬间,就毁灭了她的心志。她挣扎着,开始有了一丝动摇!  忽然门内传来一声巨响,她不禁心惊肉跳,飞快地奔了过去,扑在门上的手,颓然垂了下去。绝望袭卷了她,让她心如刀割。 “就算他打得过萧文,也同不了这道门,最终就是皇帝老儿的陪葬品!”白无及清冷的声音摧毁了她最后一道防线,她用力站起身来,咬牙道:“你,说话算话?” “一言九鼎!” “好!”她毅然叫了一声。开始动手去脱身上的衣服。腰带解开了,外袍滑了下来,她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衣物一件件除去,很快便只余下了贴身的小兜和长裤。她直直地走过去,抱住了他,低沉道:“我要你答应,绝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 他居然轻笑出声,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你想瞒他一辈子?” 她咬牙冷声:“总之你答应,我就做。否则,我也一起随他去陪葬!” 他蓦地推开她,冷冷道:“威胁我?” 她毫不示弱地瞪他,“如何?” 她单薄的身子在冷冷的诺大的墓地中,显得那样苍白清凉,无助而绝望,却仍不肯放弃最后那一点尊严与倔强。白无及的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这些年来,他身边从不缺女人,但却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渴望又不愿轻易去得到。只因他太自负,太有征服欲,想让这个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属于他!他要征服的不仅仅是她,还有靳天择!他要彻底打败自己的对手,摧毁他所有的意志与生命!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看到,她究竟如何来承欢身下,引诱他同赴云雨,即使是违背了最初的目的,他也不愿再放过这个女人! 他冷漠地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开始。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他,吻住了他的。她在他的唇间轻轻吸吮,灵舌滑入口中,试图去挑逗他的情欲。一只抚上他的胸口,以手指似有若无地显轻划。显然并非一个生涩的少女。白无及微微皱眉,却仍然没动。 杜蘅手指微颤,级缓向他身下摸去,试图解开他的腰带,却不料被他抓住了手,沉声道:“不许脱衣。” 杜蘅微微一怔,不脱衣如何交欢?他到底是何意?眼光沉了沉,只得又往他唇上吻去。他蓦地轻笑道:“怎么?你还是没学好,如何取悦男人?看来靳天择教导得不好!” 她喘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一分难堪,其实男女之事,她经历不多,况且次次都是靳天择带着她走,几时由她主动过?对于男人如何,她知之甚少。当下微微僵了身子,口气不悦:“我只有这个技术,你若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他终于笑出声来,一把搂住了她,滚向一旁的石地上,沉声道:“好,那让我来教你!”说完,他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仰起头,拱起胸脯,那浑圆高耸的绵软立刻呈现在眼前。他眸光暗沉,迅速分开了她的腿,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裤,在柔嫩的双腿间轻捻慢抚,让她浑身颤抖,差点叫出声来,连忙咬住了唇,拼命扼止着那如潮水般的感觉。 “不许咬!”他沉声喝令,“我要听声音!” 杜蘅咬着牙不肯松口,他立刻覆上唇去,强迫她张口,她终于喘息出声,却恨恨叫道:“你,你这个恶魔!” 白无及笑意轻浮,竟有两分浪荡邪色,“一会儿你就会喜欢我这个恶魔了。阿蘅……”他在她胸前轻轻揉捏,手指劲道适中,让她不住地轻颤,直觉得喘不气来。“不……”她下意识地叫出声,只觉得悲从中来,眼泪控制不住倾泄而出! 白无及略略一顿,眼光沉了沉,“你好象忘了,要来取悦我。我不喜欢看到眼泪……”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怒气让她忘却了身体燥热的感觉,努力将那泪意逼了回去,咬了咬牙,奋然坐起身来,抱住他只是不住地吻。一只手伸到他腰间,还未有动作,便又被他抓住!她蓦地发觉他腰间似乎有硬物,不由心下一沉,喘息道:“不脱衣,如何做?” “这样……”他手掌滑进她衣内,缓慢地抚摸,让杜蘅倒吸一口凉气! 她瞪大了眼看着他,僵直的手指,颤抖着伸了进去。白无及满意地叹息,笑道:“果然孺子可教!” “你以前也这样调教别的女人吗?”杜蘅声音开始变冷。 他微微一怔,笑道:“别的女人不用我调教,我只享用。” 杜蘅忽地抽回了手,别过脸,不再看他。白无及手指抬起她的脸,仔细看她的神色,只见她愁眉深锁,泪意盈盈,却仍然满脸倔强,不肯看他。 “为何停了?”他目光闪烁。 “我不想做了,你让我死吧。”她低头轻声,语气里却有着深切的恨意。 “为何?”他追问。 “我想死不行吗?”她抬头瞪他,目光中怨恨异常,“我不想成为那些女人当中的一个!你让我死!”说完,她忽地从他腰间抓出一把钢针来,奋力往自己头上扎去。白无及手掌一拂,那些针刷刷落下,叮当落入地中。 他叹息一声,交她换进怀中,轻笑道:“你还在意这个?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取悦你的工具罢了!”她愤恨的声音里,竟隐约有了怒意。 白无及的眼角笑意更深,“她们是工具,你不是。否则,我早要了你,何必等到现在?” 杜蘅轻颤了一下,如此细微的反应,自然没逃过他的眼睛。她也知道,这是一句真话,纵然她已深恨他,却仍然不自觉地心动。 “阿蘅……你随我回去吧。流云山庄和飘香谷,随你喜欢往哪就住哪。” 她愣住,却没说话。 “你或许不信,这世间唯一让我心动的女子,只有你。七岁时父亲赶我出门,就告诉我,不能对任何一人动情。最强的强者,一旦有了情意之念产,也会一事无成。七情六欲,不是我白家男儿该有的。”他话语轻冷,隐藏着深深的落寞。 “所以你一开始,对我不冷不热?”杜蘅喃喃地。 他没有回答,只是他突然将她抱了起来,她失声叫道:“你要做什么?” “跟我回去!以后,再不能离开我!”他果断地回答,大步往前走。杜蘅慌了,低下头时,脑子里已转了千百个念头,半晌方道:“你……你不是要我取悦你……” 他停住了脚,声音发冷:“你想救靳天择吧!” 她鼓足勇气去看他,半晌方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他平静地直视她的眼瞳,似乎想看清她眼底到底有几分真情,却只看到她眼里的一片清冷,从前那所有的娇羞怯意,纯真爱念产,早已荡然无存。可是,要他就这样放了手,他却不甘心。他苦心经营,筹划了几代的计划,在真相来临时,显得那样苍白可笑,不堪一击!唯有眼前这个人,让他几次反复,难以真正放下。 杜蘅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喃道:“我会兑现从前所说的一切,一辈子只守着你。但我不想他死!你懂吗?” “如果我放他出来,你真的愿意跟我走?”他沉声问道。 她立刻点头:“是。绝不食言!” 白无及终于放下了她,取来衣服为她穿好,这才转身对着那道大门缓缓说道:“云家子孙云霆前来拜祭先祖!” 那大门沉重地打开了,屋内一片儿狼籍,黄金的棺木完好无损地放在当中,四周空荡荡的,靳天择和萧文都不见了!杜蘅禁不住惊叫一声,立刻扑了进去,失声大叫道:“天择!天择!你在哪儿?” 白地及目光一沉,锐利的眼光在屋内搜索,四壁完好,屋顶也完好,这两人,为何凭空消失了?难道……他走到那黄金棺前,赫然看到棺盖上多了一个掌印!他气聚掌心,用力一拍!棺盖一松,里面竟然是一个大洞! 白无及哈哈哈大笑,一把抓过杜蘅,叫道:“好!你真是我的福将,若不是你,我如何能得知这最终的秘密?!”说关,他抱着她一跃而下!跃下之后,那棺盖忽然合上了。底下是一个暗道,道边点了火把,可以视物。白无及拉着杜蘅快步前行,不一会儿便见到一处分岔。他犹豫了一下,顺手在道口拍下一个掌印,往右走去。走了几分,又是一个分岔!他如法炮制,仍往右走。如此一连走了四个分岔,却不见出口。绕了许久,只觉得分岔越来越多,难以辩认,仿佛入了迷宫一般,根本就走不出去! 杜蘅惊道:“这地下怎么人有这样的一个迷宫?如何才出得去?” 白无及沉思道:“靳天择与萧文定然是进了这里,别人出不去,靳天择一定能出去!” 她疑道:“为什么?” 白无及轻笑:“他是云霄啊!云峰生前定然告诉了他这迷宫的走法!你不如大声唤他,说不定,他会来救你!” 杜蘅咬住了唇,“你确定要这么做?” “不然,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好了。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云家陵园的地下,就是不知道出口在何处……衣轩?还是云居?云家人肯定留了地图,靳天择不会不清楚。”他平淡地笑,似乎生死一线,他也并不在意。 杜蘅心头一跳,地图?地图?脑子里隐隐有个东西在跳,却怎么也跳不出来。仔细回想他们刚才走过的线路,好像真象一幅图一般……只是那图,究竟是哪儿看过呢? “我怕靳天择真的出去了,还是会回来找你。不如你现在就叫他来……”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 “天择……”她低喃一声,忽然心酸莫明。方才她答应跟白无及走时,真的只想再看他一眼。只是一眼,这一生便足够了。所以她才坚持要白无及先放了他,谁知道事情竟生了变故!她强烈地想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内心再无遗憾了。 想到这儿,她立刻高声叫道:“靳天择!” 没有回音。她有一丝沮丧,白无及沉思道:“难道,他已经出去了?”他环视四周,淡淡道:“流云山庄的一切构造,我都了如指掌,除了这皇家陵园。按照方位判断,这地宫的必是在云家陵园下!他们会把出口建在哪儿呢?!”他低头苦苦思索,忽然笑道:“云峰生前不让外人进入衣轩,出口肯定在衣轩内!他不会让温微微得知此事,出口……只可能在梵音阁!” 杜蘅心思一跳,梵音阁!当初白无及为靳天择治眼时,她曾在那暗室中见到墙上画有一些奇怪的图画,难道那暗室便是出口,而墙上的画,就是地图?! 想到此,她忽然内心狂跳不止,却没有作声。她也在挣扎,如果白无及出去了,势必与靳天择会有一场恶斗!白无及练成了两种云家掌法,早已天下无敌,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 只是一会儿功夫,杜蘅心里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到底要不要出去,成了她心里难言的痛楚。 白无及见她停步不前,只是发呆,不由笑道:“怎么了?怕我们当真出不去了?”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淡淡又道,“在你心里,到底是想出去,还是希望我,永远出不去?!” “我……”她惶然无措的模样,令他控制不住地心疼。 他温柔地吻住她,温凉的唇一如从前那般柔和,杜蘅不自觉地闭了眼,轻喘了一声,“别……” “索性在这里要了你……全是别有情趣。”他轻笑出声,杜蘅却心跳狂剧,连忙推了他一把,叫道:“不行!” 他蓦地沉了眼,“你不能对我说这两个字,懂吗?” 她咬住了唇,迟疑着上前抱住他,轻声道:“我懂,可是……我要先看到他完好无损……不论如何,他终究是我的夫君……” 他面色无波,抓住她的手,转身道:“先离开这儿!” 她暗暗捏住了手,犹疑道:“我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轻笑:“试试就知道了。”话音一落,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宽大的墓室,里面分出数十间小墓室,每间墓室都停了几个棺材,皆以玉石制造,森冷无比。杜蘅不觉打了个冷战,半晌没说出话来。 白无及上前一一细看,冷冷笑道:“原来一家子都在这儿!上面的墓穴,不过是个摆设!云峰定是怕人找去皇陵,所以才将棺木移来这儿!”他走到最前方最大的一尊棺木前,沉吟道:“皇帝老儿躺在这儿呢!”说着,他伸手一掌,猛地往那玉石的棺木拍去,杜蘅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叫道:“不要!” 他转眼看她,面色无波:“你怕?” 她声音微颤,“你想想,这若真是皇帝的灵枢,怎么可能让人随便损坏?我怕……这里有机关也不一定,如果毁了它,怕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他淡笑,“就算我不打开它,我们也一样出不去。” 杜蘅咬了咬牙,“不会的,也许……也许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他沉默着收回了手,盯着她笑,“你有办法?” 她犹豫着,微微点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梵音阁暗室的墙上,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 白无及目光一闪,立刻拉着她的手,转身出了墓室。他对梵音阁熟悉无经,自然看这那墙上的图,只是他一直不清楚那图是何意思。如今经由杜蘅一说,他立刻便想起来,如果这地宫的出口就在衣轩,那么极可能就是在梵音阁的暗室之中! 他细细回忆那墙上的图,两个人边想边走,绕了许久,终于,前面再没有分岔,只余下一堵斑驳的石墙! 白无及细细地看着那道墙,似无意道:“出去就是梵音阁了,阿蘅……你可想清楚了?” 杜蘅心头一跳,努力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当然想清楚了。” “好!”他举手在墙上一拍,那墙立刻轰地一声碎开一个大洞来。他拉着她跳出去,果然是梵音阁的暗室!只是此时北面的大门洞开,里面一片光亮!杜蘅刚想说太好了,终于出来了,却只见门外草地上站满了人,三大家主,三大管家,还有那心心记挂无法放下的人,靳天择! 杜蘅突然说不出话来。只听白无及冷冷道:“来得好整齐啊!” 景忪笑道:“引魂宗主大驾光临,我们怎么敢怠慢?” 应准道:“你引魂招的人,已经被我们困在剑天阁内,绝影使也被抓住!花影使与武林盟主司空迹交手败北,现已自尽,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白无及眯了眯眼,冷冷道:“背叛我的人,死不足惜!” 司空一断沉声道:“白公子深藏不露,令我等震惊无比,难以释怀。象白公子这样的人才,江湖上人人敬仰,又为何要走上这等邪魔歪道之路?” 白无及哈哈大笑:“所谓的正与邪,不过是各人心中私心评判!当年公主处死我祖母时,可曾做到过真天上的公正无私?她若没有私心,独占丈夫,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妾室和庶出的孩子?!而你们……不也一样居心不良,一心想着这天下第一庄的宝藏?!” 三人面色沉郁,只听风行远道:“世间恶念,只因一个贪字。靳庄主已对我等言明庄内并无宝藏,只是先祖的灵枢。我们身为武林中人,不思惩恶扶善,反倒一心为已,实是有愧。” 靳天择沉声道:“勿需多说了,先祖的恩怨,你我无权评判。你想要流云山庄,我可以给你。放了阿蘅!” 他面色无波,淡淡地笑了,看了看身边的杜蘅,冷冷道:“阿蘅……你要我放了你吗?” 杜蘅没有动,她的眼光被靳天择缠住了,自从她走出地宫,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便一直盯着她,眼光焦灼,急切,恨不能将她立刻纳入羽翼之下!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白无及的武功,如今已经无人能敌,稍有差池,就会悔恨终生! 杜蘅收回了眼光,低头道:“你答应过我……” “我是答应过!可是如今是他们不想放过我!”他冷冷地打断,轻轻拉了她一把,“到后面去!” “不!”她飞快地抱住了他,将靳天择的眼光挡在了身后,“你带我走!立刻离开!你能办到!你想要我,必须放弃这里的一切!” 他沉了脸,笑意很冷,“阿蘅!你又任性了!” “你不肯?”她的声音有一丝发飘,直直地看着他,眼睛忽然有点模糊。 他轻抚她的脸,轻笑:“我说过,要在流云山庄里,和你做真正的夫妻!你,和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怔怔呆住,苦涩道:“无及,你爱过我吗?” 他眼光微动,却没答话。她黯然低了头,吸了吸鼻子,“我不该问?也对。好吧,我听你的。但你要记住,我要他活着,否则……” “不用提醒我。”他的眼光骤然变冷。 杜蘅深吸一口气,忽然吻住了他!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少人都不自然地别开了眼。靳天择捏紧了手,眼中开始聚集怒气! 白无及一动未动,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主动,忽然间,右后肩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让他蓦地变了脸色,原来她趁他分神的一瞬间,将银针悄悄插入他的穴道之中!他心头痛恨交加,立刻挥手一掌,杜蘅猝不及防,倾刻倒地,一口气喘不上来,竟面色一白,呕出一口鲜血! 众人大惊,立刻将白无及围在当中,庄颜怒道:“白无及!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你都能下毒手!你果真没有人性!” 白无及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尖锐的痛楚,“她敢背叛我,就要该受到惩罚!” 庄颜叫道:“那也是你负她在先!你不配!” 白无及抓住杜蘅抱在胸前,死死地瞪着她,厉声道:“你刚才在地宫中对我说的话,可是真心?” 杜蘅微微一笑,凄楚无比的笑意里,隐藏着万念俱灰的痛苦,“要我跟你走,我宁愿死!”她浑身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几个字,竟是吐着气,哑着声呢喃出口,脸上却有着绝望坚定的神情! 靳天择厉声叫道:“白无及!你放开她!流云山庄你想要就拿去!” 杜蘅大惊,挣扎着想说话,却被白无及按进怀中,轻狂笑道:“它本来就是我的。”说完,他挥手一掌,掌风如惊涛拍岸,排山倒海地朝着众人扑去。那内力惊人,在场的人无不变色!从前他有意在众人面前隐藏武林,谁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此番见他出手,都不得不叹,云家掌法,内外双修,天下无敌! 众人都连忙回身闪避,杜蘅头往上仰,只看到白无及的脸,阴沉无比,杀机暗涌。她手指发抖,拼尽力气抱住他,将藏在手中的另一支银针往他左后肩扎去! 白无及肩头的疼痛,抵不住心碎成灰的绝望,捏住她的脸,手指似要将她捏碎一般,怒声道:“你好狠心!真恨不得我死吗?” 杜蘅惨然轻笑,眼睛里竟有了解脱的快感,喃喃道:“好,死了好!” 眼见她又吐出一口血来,白无及怒吼一声,抱着她飞身往前冲去。众人一惊,立刻追随其后,死死地盯着他,司空一断大声叫道:“贤侄女!你封住了白无及两肩重穴,他的内力无法完全施展,我们有把握抓住他!你先过来……” 白无及冷冷一笑,“就凭你们?妄想!”他催动内力,飞速前奔,不一会便到了云家陵园的悬崖边上,两肩穴道被封,他力气不济,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眼看他跑到了绝地,不敢再进一步,只能紧紧地盯着他。 “阿蘅!”靳天择的声音,竟有一丝暗哑颤抖,“到我身边来!” 杜蘅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神色,只在心里喃喃道:“天择!永别了!来生,我再做你的娘子!”她毅然回过头,抱着白无及道:“我生不会随你走!除非我死了!你若愿意,就与我一同赴死吧!” 说完,她再不犹豫,拉着他便往悬崖下跳去!杜蘅仿佛铁了心,一心要与白无及玉石俱焚!她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手,他无法施展轻功,两个人的身体急速下坠,她一阵眩晕,几乎要失去意识,却听见白无及在耳边轻声道:“阿蘅,你真心爱过我吗?” 她突然痛哭出声,叫道:“爱过!” 忽然腰间一顿,她被他一掌挥出,竟离开了他的怀抱!直冲向上,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便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紧紧地抱住。靳天择用力搂紧她,借力施力,抓住崖边的一棵大树,稳住了身形!杜蘅惊惧莫明,掉转回头,只看见那月白的影子,在眼下,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无踪…… 最后的一刻,他放过了她!放任自己坠向那无底的深渊!或许他从一出生,便一直在深渊中挣扎,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靳天择下意识想去捂住她的眼睛,她却颤抖地推开了他的手。她亲眼看着他坠落,这一刻,将永远印在她的脑子里了,他最终放过了一切,唯独没有放过自己! 他们俩紧紧地抱着,看着,惊心动魄,沉默着埋葬着所有的一切…… 天下第一庄,从此再没有血雨腥风,也没有了秘密…… 后记 “福大叔!你说那白无及到底死没死啊?!”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地,水汪汪地迷死人。 “我怎么知道?”福禄寿翻了个白眼。 “唔,不是说没找到他的尸体吗?我觉得他肯定没死……嗯,他武功那么高,医术也高,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是不是?!” “嗯……”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二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他这样简单的人,更不会去想了。 “要是他没死的话,会去哪儿呢?!我想去找找……” “哎呀,小丫头!你真是闲得没事干呀!”福禄寿惊得愣了一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找他做什么?!” 她委屈地摸了摸脑门,撅着嘴扮了个鬼脸,“我好奇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连爷爷都打不过,哦,不对,就是靳庄主也打不过的,怎么会死了?肯定没死!” 福禄寿哭笑不得:“景小小,他死没死跟你关系吧,你整天在这儿打听白无及,有空去练练字弹弹琴不好吗?” “唔,没兴趣。”小姑娘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好无聊哦。云容姐姐和云远哥又回流云山庄去了,这岛上的人没一个正常的,不行!我也要出去玩!” “你又想跑?!忘了上次你偷跑出去,你爹跟你娘怎么教训你啦?!”福禄寿不忘严肃地警告她。 小姑娘立刻哇哇叫起来:“爹娘最讨厌了,只知道自己玩,也不带我去!哼!不管啦,这次我也要去行走江湖!”说着,她腾地一声跳了起来,“嗯,我去找白无及,没准儿他会收我为徒,哈哈哈……” “咣!”脑门上又挨了一记,福禄寿瞪眼道:“我不是正常人吗?!整天想着白无及!他是个大魔头哎!” “锦阑奶奶说他是个天才的!哼!” “锦阑是个疯子!你居然听她的!” “那……萧文叔叔每次听白无及三个字都怕得要命!他已经很厉害了,都怕白无及……” “笨,都说了白无及是用风魂铃控制他们的心神……” “我不管啦,反正他很厉害,我想去见识一下!”俏丽的小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福禄寿翻白眼:“见识?算了吧。你不怕他杀了你?” 小姑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哈哈,福大叔,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白无及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就算他真不喜欢我,也不会杀我的!” 福禄寿有一分讶异:“你怎么知道?!” “云姨讲的。”她得意地扮了个鬼脸,忽然笑眯眯地说:“福大叔,让我出去玩几天吧,我保证,爹娘回来之前我一定回来,不会有外人知道!” “不行。”福禄寿绷起脸,唉,为什么轮到他来这飞天岛上看守这些疯子啊?景忪还把女儿送来折磨他!真要命! “福大叔……”小姑娘开始拉着他的胳膊用力的晃啊晃,“你最疼小小了,是不是?” “不行。”他索性望天。 “哎哟!”小姑娘忽然叫了一声,“糟了,你看赵志刚大叔跑出来了!” 福禄寿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去瞧,却没见到半个人影!二十年前引魂招与流云山庄一场恶战,死伤无数,大多送来飞天岛养伤。引魂招的人不死也疯了,靳天择与三大家主商议,将他们软禁在岛上,以免再去害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想到这儿,他不禁睁大了眼,仔细地搜查四周,仍然没有人影,这才反应过来,上了那小姑娘的当啦! “景小小!”福禄寿大叫一声,远远看到一个浅绿的影子朝海边跑了,不由立刻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她叫道:“你去哪儿?!” 小姑娘转了转眼珠,不怕反笑道:“我想出去玩儿……福大叔你最疼小小,一定会帮我的哦?”她的眼睛忽然生出如玉一般的光泽,让人不由心神一荡! “哦……”福禄寿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蓦然间说不出话来。 “福大叔,我要出岛,你送我好不好?”小姑娘笑得更甜,内心雀跃。 “好……” “那走吧!我们上船!”小姑娘兴奋了。啊,她终于可以出去玩了!想不到对别人笑这么有用!哈哈哈! 一老一少上了船,朝着未知的海面缓缓地摇去,也*天太阳升起时,江湖上就会有另一个新的故事…… ________完结__________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