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女校草与男偶像 作者:莫然如风 文案: 顾寻是九弓大学的风云人物, 明明性别女,爱好男,却成功登顶全校女生想嫁排行榜榜首。 女生A:寻姐就是如此让人安全感爆棚\\\\(^o^)/~ 女生B:寻姐寻姐我爱你,我愿掰弯我自己! 女生C:寻姐简直是我的理想人生模板,我这辈子做不成她那样,那我就要嫁给她。从今天起,寻姐就是我大老公! 顾寻:我不是我没有别爱我没结果。 后来,全校女生集体失恋,传闻不近男色的顾寻跟她男神在一起了。 女生A:不愧是寻姐,眼光就是独到!隐藏那么深的宝贝都被她提前挖出来了\\\\(^o^)/~ 女生B:每天看寻姐和她男神撒狗粮,我又相信爱情了。 女生C:就我一个人难过吗?我的大老公把二老公拐跑了,我遭受了双倍失恋暴击QAQ 顾寻: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明明是男神拐我。 这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校园故事,也许甜,也许不正经,也许惊险,也许惊悚,也许……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寻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三月第一天,九弓大学门前人声鼎沸。度过愉快寒假的学子纷纷返校,一个个裹得像球,脸上洋溢着新年余韵,提着大包小包到处跑,向往着即将开始的新学期。 一辆黑色越野停在校园东门,副驾驶的顾寻放下窗玻璃,深深吸了口外面冷冽的空气,感叹:“还是这个味儿舒服。” 驾驶位的顾易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出来?就隔二十公里,家的空气质量和这儿能差多少。” 顾寻瞅瞅他,眼神有些沧桑:“你不懂。” 她看看时间,急忙解开安全带,边说:“我赶时间,行李就麻烦老哥你帮我送回宿舍了。” “想得美,”顾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多大的人了,信不信我回家跟老妈告状。” 顾寻朝他微微一笑:“老妈知道我们宿舍今天有重大活动,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肯放我提前回校。” 顾易:“什么活动会安排在上午九点?我看你就是想逃避干活,行李你要是不自己拿,我就给你原封不动拉回家。” 顾寻笑得高深莫测:“那敢情好。你要记住,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自己承担,千万别让咱妈以为是我不喜欢她给我装的行李。” 顾易看看妹妹头上那顶老妈过年买的要多可爱有多违和的皮卡丘小棉帽,总觉得这是她在故意挖坑。 “我真来不及了,从这到南门得跑一会呢。”顾寻一条腿已经迈出车门,可她的胳膊还握在顾易手里。 顾易:“你要去南门?那你干嘛让我开到东门?上来,我送你过去。” 顾寻轻轻一甩,顾易的手就抓不住了。 “今天有明星要来学校,全校人都在南门守着呢,你这么大的车根本挤不进去,我这也是为你着想。”顾寻跑出老远,忽然转头冲她哥喊,“我们学校美女多,你机灵点,说不定来年就不用听七大姑八大姨念叨了。” 顾易嘴角一抽,不是说全校人都去南门看明星了吗,他上哪找对象去。 不过七大姑八大姨的念功给年仅二十四岁的顾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想想过年时差点被拉去排队相亲的悲惨经历,顾易暂且相信妹妹此举是为自己好。于是他认命地拖着两个行李箱,蜗牛似的在大雪尚未来得及清扫的校园里蠕动,再瞧瞧跟个兔子似的跑没影的顾寻,再次叹了口气。 ~ 九弓大学什么都好,就是校门开得极其任性,仗着学校占地面积够大,光是南边一面就开了三道校门。明星要光顾的是正南门,顾寻要去的是东南门,那里有一条全市闻名的小吃街,而她,肩负着给起早去南门占位置的室友买饭续命的光荣使命。 往常热闹非凡的小吃街有点冷清,顾寻找了半天才找到个煎饼果子摊,立刻入手四份。 她正等着呢,手机忽然响了,是室友小静:“寻寻你到没到呢,剧组的车马上就到校门口了,再不来就瞧不着大明星了。” 顾寻看看小摊老板,摊主比了个“ok”的手势,摊煎饼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我给你们买饭呢,马上就到。” 摊主笑了:“我媳妇一大早就去占位看热闹了,她刚给我打电话说人贼多,你可得快点。” 顾寻记得摊主儿子明年就高考了,少说四十岁的人对追星竟然也有这么高的热情,顾寻认真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可能与时代脱节了。 小静的电话又过来:“寻寻你赶紧过来呀,剧组的车已经到门口了。哇哇哇,我看见林辰川了,他冲我笑了!” 一浪高过一浪的飙高尖叫从那头传过来,顾寻揉揉耳朵,才把手机拿远,小静就挂断了,估计是忙着用手机拍照录像呢。 “哟,你赶不上了。” 摊主惋惜地把打包好的煎饼果子递给顾寻,顾寻付了钱,拆开一份边走边吃。 反正也赶不上了,何必还饿着肚子呢。 ~ 正南门和东南门虽然都在校园南面,中间却隔着两道弯,两道弯的夹角对面有个特别偏僻的巷子,即使大白天也阴森森的。传说那巷子每隔几年就会死个人,邪得很,因而别看它地处九弓大学之外,却也有幸成为校园灵异传闻中的著名景点之一,被历届校友亲切地称为“地狱小巷”,除了灵异爱好者,平时很少有人主动往巷子里头钻。 顾寻眼睁睁瞧着几十米外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一戴口罩的高个儿男人,路过巷口时向里看了眼,突然拐了进去,紧跟着传来几声低吼。她下意识加快脚步赶到巷口,往里一瞧,几道影子正在巷子深处纠缠,明明阳光明媚的上午,巷子里却阴如傍晚,更衬得那几个影子诡异至极。 顾寻目光一凛,甩着那仨煎饼果子的袋子走了进去。她故意加重脚步,踩得雪地咯咯直响,仿佛将醒的恶魔正在磨牙。 巷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顿时分开两边,刚才进来那位和一个女孩被堵在里头,六个大冬天也不肯好好戴帽子的小子斜楞着眼睛看向主动来找死的人。 地狱小巷的光线实在太暗,顾寻又是从外头逆光而来,里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瞧见那艳黄色的皮卡丘棉帽一颤一颤,跟她那一米七的身高特别不搭。 为首一男的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今儿什么日子,找死的人这么多。” 顾寻掏出手机,低头按亮屏幕。 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为首男身旁的小个子打个哆嗦,偷偷扯扯老大的衣角。 为首男瞪眼:“你干嘛?” 小个子掩着嘴小声说:“她……她是顾寻。” 为首男上下打量顾寻,嗤了一声:“不就是个小娘们,你怕个球。” 小个子有苦难言,顾寻好心地替他解释:“小娘们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小娘们的哥哥不太好惹。” 小个子急忙接话:“她哥是市刑警队的。” 顾寻扬起脸,晃晃正在拨号的手机。 六个小子的脸色都很难看。 沉稳有力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喂,你又有什么事?” 顾寻弱小又无助:“哥,你搬完行李赶紧来地狱小巷,这有六个人要打我。” 小个子吓得使劲摆手,可惜顾易看不见。 “我在东南门,马上到。” 为首男面目扭曲,恶狠狠地说:“算你狠。” 他带着小弟们鱼贯而出,路过顾寻时个个目露凶光,唯有小个子点头哈腰,连正眼都不敢多看。 一众人刚到巷口,顾寻忽然大声说:“我哥要在我们学校找对象,最近每天都来打卡,等开学人多了,他说不定会带上同事一块来脱单致婚。” 为首男回头凶狠地瞪着她:“你给我等着。” 顾寻挥手作告别状,一面嗲声嗲气地说:“等你哟。” 众人一阵恶寒,灰溜溜跑了。 与此同时,顾寻的手机里传出一道更恶毒的怒吼:“你给我等着!” 顾寻赶紧把免提关掉,冲着手机那头的顾易说:“人都跑了,你不用来了,跪安吧。”然后就把手机挂了。 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看向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男一女:“你俩什么情况,没事吧?” 女孩满脸通红,两只手紧紧抓着衣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口罩男说:“我看到一个人偷她东西。”谁知道他这边刚见义勇为,那边就多出来五个人。 顾寻问女孩:“丢什么了?” 女孩的脸更红,拨浪鼓似的摇头,而后想到了什么又使劲点头。 顾寻被她晃得有点头晕:“到底丢没丢?” 女孩双手捧脸冲她羞涩一笑:“心丢了。”扭着八字步就跑没影了。 顾寻:“……”丢错对象了吧,见义勇为的是你旁边那位帅哥。 虽然戴了口罩,但那双眼睛挺好看,应该是帅哥吧? 女孩又跑回来,朝顾寻深鞠一躬:“寻姐,谢谢你,我爱你。”又跑了。 口罩男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顾寻扯扯嘴角:“她太紧张了,本来她要谢的人是你。” 口罩男似乎有些忧伤:“可她爱的不是我。” 见口罩男没有走的意思,顾寻尴尬地举举拎着煎饼果子的手,不知怎么想的顺嘴来一句:“吃吗?” 口罩男也不客气,接过她手里的三份煎饼果子,郑重地:“谢谢你。” 顾寻:“……”好像没说都给你吧? 手机铃声打破了跑偏的气氛,两人同时接起电话。 “马上就过去。” “我马上就过去。” 顾寻看看男人,笑笑,撒腿就跑。 男人立在原地,他扯下口罩,咬了口凉掉的煎饼,慢慢咀嚼着,好像在吃什么美味。 第2章 在室友的连番催促下,顾寻终于和大部队汇合。 “寻寻,我的饭呢?”小静看看她光溜溜的手,心和胃都有点疼。 顾寻抱歉地挠挠后脑勺:“路上出了点状况,吃的被我弄没了。” 她原想再去买几份,可室友催得太紧,她只好先过来了。 室友白白一把揽住顾寻,兴奋地说:“没事没事,这么多秀色可餐的帅哥美女,少吃一两顿也没关系。” 顾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人群最前面是几十号手握“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他们在前面一挡倒是有效维持了现场秩序。里面的空地上,一群人忙着摆桌子挂横幅,为开机仪式做最后的准备。旁边停着几辆车,依稀能瞧见车里有人,应该就是大伙翘首以盼的明星们了。 顾寻咋舌:“你们冻得跟孙子似的,就为看他们在车里享受空调的温暖?” “你不懂,”资深追星少女小静挺直腰杆,“他们是来咱学校拍戏的,又不是来参加见面会,没有时刻站在外头让咱们看的义务。围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发想要看偶像一眼,大伙心甘情愿,冻成孙子也乐意。” 附近的人集体点头,要是偶像跟她们似的挨冻,她们该心疼了。 顾寻:“……”好吧,她果然与时代脱节了。 人们等得太无聊,纷纷小声讨论起追星的心得,说着说着就聊到这次来校园拍戏的剧组上—— “别看《特别的爱恋》这部戏是个网剧,演员可都是叫得出名字的明星,林辰川不用说了吧,时下最火的小鲜肉之一。女主角夏晓晓去年爆红,人气多高呀。” “对对对,女二女三也很有人气,微博粉丝几百万呢。” “咦,男二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呢?” “男二好像叫景侦,跑过几个龙套,这次空降《特别的爱恋》的男二,网上都说他是投资方硬塞进来的。” “哇,难道他就是传说中金主包养的金丝雀?” “最讨厌这种靠潜规则上位的人,空降主要角色还不算,剧播出的时候还把主角的戏份剪得七七八八,就为捧他。可怜的川川,可别是被投资方给坑了吧。” 顾寻:“……”剧都没拍,你们就知道成品什么样了? 小静压低声音说:“这个景侦我有点印象,长得还挺帅呢。” 白白和果果立刻手机搜索,看到景侦的照片,全都惊艳地:“哇。” 顾寻瞄了眼,照片上的男人年轻俊朗,身材高挑,是挺帅。 白白垫着脚张望:“身高一八五……我刚才好像没看见这么高的人呀。” 旁边的人不屑:“虚报身高呗,真人能有一米七不。” 白白不可置信:“哪有那么夸张。” 那人嗤笑:“娱乐圈像我们川川这么勇于报出真实身高的人有几个,一八五站到一七五旁边得高大半头,你看看全场,哪有这么个人。” 白白瞅瞅照片,小声嘀咕:“看起来确实很高呀。” 顾寻忍不住又看了照片一眼,那应该是张生活照,景侦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很多人觉得人在坐姿状态下很难估量身高,可在顾寻看来,站着的人从不同角度拍摄会有截然不同的身材比例,反而很难判断这个人的真实身高,何况还有增高鞋呢。坐着的人就不一样了,通过头颈长度判断椅背和凳面的长度,再分析坐姿和大腿与地面的角度来推断大腿骨的长度,这样得出的身高更贴近现实。 景侦的大腿骨修长,顾寻觉得如果照片没修的话,他一八五确实虚报了,实际可能还要高个几厘米。 ~ 现场很快布置完毕,众明星也在围观群众的千呼万唤中下车,热情地朝大伙打招呼。 林辰川笑容灿烂地跟大伙挥手,现场立刻爆发阵阵尖叫,在他的衬托下,夏晓晓和女二女三快成透明人了。 仗着身高优势,顾寻有幸在躁动的人群深处睹到林辰川的真容,个子不算高但身材比例特别好,肩宽腿长,显得蛮高挑的,脸很小,五官比女孩还精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典型的看谁谁怀孕。 顾寻对这种略带攻击性的眼睛敬谢不敏,她喜欢亮晶晶却柔和的眼睛,比如……今儿在地狱小巷里遇见那口罩男。 可惜时间太仓促,现场气氛略尴尬,她都没能瞧瞧那人长什么样。 内心惋惜地叹了口气,顾寻转换目标,开始逐个给出场明星相面。 由于九弓市室外温度很低,平时穿着精致的明星们全都不顾形象地裹成个球,连最注重造型的夏晓晓都在戏服长裙外穿了件貂。女二女三看似随意的打扮也都暗藏小心机,不停更换姿势来吸引媒体更多的关注。 顾寻越看越无聊,明星这东西只适合在屏幕里远观,真放到跟前,除了颜值比路人高气质比路人好之外,实在没什么看头,个别人的大双眼皮能夹死苍蝇,离近看怪吓人的。 她瞧瞧持续沸腾的人群,倒也挺理解她们的心态,她见到偶像——一位七十多岁的帅老头——也曾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嗷嗷叫过两嗓子。 开机仪式在主持人的激情洋溢中正式开始,这是顾寻第一次现场参与,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剧组开机要敬香拜祭,现在她才知道拜祭的顺序很有讲究。 导演制片以及两位最大牌的明星林辰川和夏晓晓按顺序逐个插香,然后女二号女三号,再来是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男人,即使有点驼背,他也比其他人高出不少。 顾寻想到了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二号景侦,再瞅瞅这身高,对上了。 接下来是最受欢迎的发红包环节。 顾寻不晓得这是开机的惯例还是剧组临时想得噱头,红包不仅前排媒体有份,围观人群也有机会获得。几位工作人员捧着抽奖箱挤进人群,抽到奖的人可以领取由几位主演亲自发放的红包。 沿着工作人员的轨迹,人群开始骚动,中奖女孩们兴奋尖叫,钱不钱的无所谓,能近距离和偶像接触才是今天最大的福利。 顾寻宿舍的人运气爆棚,四个人全都抽到奖,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所有中奖人员集中在指定区域,有工作人员挨个询问她们想让谁给发红包,剧组好给演员们安排对应数量的红包。 林辰川毫无意外地占据了总数大半的票数,夏晓晓也俘获大半直男中奖者的心,女二女三比较可怜,只有零星几个领奖者。顾寻听了半天,没一个人选景侦。 排在最后面的她歪着脑袋看向挤在后排工作人员堆里的大高个,莫名有点心塞,所以在工作人员询问她的时候,她顺嘴就报了景侦的名字。 工作人员一愣:“你确定?” 顾寻也一愣:“不能选景侦?” 工作人员尴尬了:“本来是能选的,可你也看到了,前面没人选他。”与其就一个人上去领奖,还不如不让景侦颁奖。 顾寻看看排在林辰川前面的长龙,了然地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我可以替我七大姑八大姨挨个要签名要合影,全套流程下来不会比那头时间短。” 工作人员:“……”他不是这个意思。 主持人再三询问是否准备就绪,工作人员怕耽误事,只好嘱咐顾寻:“那行吧,你上去后多要几个签名,再拍几张合影,别下来得太快。” 于是顾寻孤零零地站到景侦对应的行列,和其他队伍的前排一起入场。 景侦似乎没想到有人会选自己,愣了愣,被工作人员推到颁奖位。 离得近了,顾寻彻底肯定景侦虚报了身高,她的个头很显高,可景侦生生高出她一个头,她学着那头林辰川的粉丝用压抑着兴奋的腔调说:“景侦,我特别喜欢你,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她把笔记本递过去的同时仰起脸,正对上景侦那张脸上唯一露出来的部位——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 就……挺眼熟。 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景侦说:“当然可以。”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关键是她不久前才在地狱小巷里听过。 趁景侦签名的工夫,顾寻上上下下打量对方。衣服换了,口罩换了,连在巷子里挺直的背都佝偻了,可鞋还是见义勇为那双。是拿走她三份煎饼果子的口罩男没跑了。 景侦把笔记本递回来的时候,顾寻忍不住问了句:“煎饼果子?” 景侦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从口袋里摸出红包塞到顾寻手里:“就当是我买的。” 顾寻瞅瞅红包瞅瞅他,“啊?”这不是剧组发的红包吗? 景侦狡黠地眨眨眼。 顾寻也眨眨眼:哦,被忽悠了。 她看看围着女二女三合影的粉丝,再看看林辰川那排依旧老长的队伍,干脆拿出手机,特别敬业地问:“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景侦很配合地岔开腿,让顾寻能把自己拍进合照里。 拍完照,顾寻又把笔记本递过去:“我七大姑八大姨都很喜欢你,你能给她们也签几个名吗?” 景侦心领神会地接过笔记本,一页一个签起来。 顾寻用余光瞥着隔壁队伍,小声说:“你慢点签,我这本没剩几页了。” 景侦手一抖,“景”字最后一点扯出老长。 第3章 未中奖的人群里。 “哎,那个是不是顾寻?” “哪个哪个?” “就戴皮卡丘小黄帽那个。” “好像是哎!哇塞,我打从军训就听师哥师姐说起她,半个学期了,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 “我就说能把那么弱智的帽子戴得那么好看的不是一般人吧,原来是咱校的校草。” “她不是个女的吗?” “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怎么能是性别决定出来的?参与投票的都是女生,女孩们投谁谁就是校草,寻姐一人独得九成票数,校草当之无愧。” “等等,她对面那是谁?” “不知道,剧组里有他这一号吗?开机仪式把自己包那么严实,长得丑怕见人吗?” “你别瞎说,寻姐看上的人怎么可能丑。” “就是就是,你们看寻姐要了好几份签名,合照也拍了好几张,她一定特别喜欢那个人。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亲眼目睹女神追星。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连追起星来都特别帅。” “我女神的男神到底是谁啊,我要粉他!” “我也要,追星这事上我必须跟我女神同步。” 顾寻不知道自己的一时兴起在她粉丝圈的朋友圈掀起了怎样的风浪,此时她正第八次举起手机,请求拍照。 “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再照一张?”顾寻翻翻相册,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景侦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委屈:“刚才吃煎饼果子的时候没擦嘴,现在满脸酱渣,被媒体拍到太囧了。” 顾寻:“……”有时间换衣服换裤子换口罩,没时间擦嘴? 景侦真诚地说:“你如果真这么喜欢我,等戏开拍了随时过来,我摘了口罩陪你拍个够。” 顾寻:“……” 林辰川的粉丝散得差不多了,顾寻立刻收回写满了签名的笔记本毫不留恋地走了,那决绝的背影,配合景侦痴痴追随企图挽留的注视,大众自动脑补一出校草渣了十八线明星的狗血戏码。 众女生捂胸口:“寻姐太帅了。” 众男生捂胸口:谁来救救我校女生跑偏的三观? 导演也捂着胸口,让副导演赶紧追上顾寻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来剧组客串。 听明白副导演的来意,顾寻两眼冒光:“你们缺杀手吗?” 副导演一愣:“不缺啊。” 顾寻锲而不舍:“那打手呢?” 副导演挠头:“我们拍的是校园题材。” 顾寻只得再退一步:“小混混总需要吧,抡着棒球棍拦路抢学生钱的那种。” 副导演嘴角抽筋:长这么漂亮、戴这么可爱帽子的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就不能和谐友爱点吗。 他艰难地摇摇头。 顾寻索然无味:“再见。” 见她要走,副导演急了:“这位同学,我们可以安排你演景侦的同桌。” 冲她领红包那热情,这个诱惑足够大了吧。 顾寻头都没回,走得更快了。 副导演幽怨地望了眼重新扎到幕后组人堆里的景侦:你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唯一的粉丝脱粉了喂! 顾寻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拆红包,里面两张红票票,一张很平整,一张有些褶皱。顾寻咋舌,剧组好大方,给吃瓜群众都发这么多。 三名室友推门进来,见到她就嚎:“寻寻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说好宿舍集体活动的呢。” 顾寻一指桌上打包的饭菜:“趁大队人马没散,我去给你们抢饭了。” 三人欢呼:“还是你最贴心,来,亲一口。” 顾寻熟练地把人隔开,轰着她们赶紧吃饭。 小静眼尖,瞅见顾寻往红包塞了两张红票票,眼睛立马瞪圆了:“不是吧寻寻,你红包有两百块?” 顾寻重新把钱拿出来,抖了抖:“你们不是吗?” 仨人从自己的红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红票票,白白说:“这已经是大手笔的剧组了,我听人说其他剧组给媒体发也才这点钱,给粉丝和路人发个十块八块就好不错了。” 她们盯向顾寻那份钱的目光逐渐贪婪:“早知道景侦的红包价值二百,我们就去排他那队了。” 顾寻了然:“你们去排他那队也拿不到这个数。”你们又没请他吃煎饼果子,虽然他吃那三份是你们仨的。 她把那张有明显折痕的红票票重新塞回红包,另一张崭新的放进钱包。 果果叼着筷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景侦的?咱们在一个宿舍住了两年半,我们竟然不知道。” “就是就是,”小静也挤过来,“我以为你选景侦是因为他那队人少,你能拿了红包就走人,哪知道我都从林辰川那队排出来了,你还在那又是签名又是合照的。” 白白捧着脸无比艳羡:“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半小时,想想就超过瘾。” 顾寻很无奈:“要不是你们都选林辰川,我也不用在上头挂半小时了。” 回头想想,那场面真不是一般尴尬。 小静最先恢复正常,她上下打量顾寻,试探着问:“你真不是景侦粉丝?” 顾寻坦荡点头:“要不是你们科普,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果果的脸色有点白:“完了,误会大了。” 仨人打开各自的朋友圈往顾寻面前一摆,全是顾寻与景侦间爱恨情仇的小作文以及第三视角合影在刷屏。 顾寻瞅了一圈:“我算知道娱乐圈为什么那么多绯闻了。” 说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仨人把手机一收,八卦之势有增无减:“寻寻,半个小时你俩都干啥了?” “能干嘛?”顾寻把笔记本一翻,相册一摆,“喏,替我家所有亲戚朋友要的。” 白白兴冲冲地把相册翻了个遍,上扬的嘴角逐渐下弯:“你俩不能换个姿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俩蜡像在拍照,僵得可以了。” 小静也很失望:“好歹让他把口罩摘了跟你拍一张吧?名气不大架子不小,要知道在咱们学校你的人气比他高多了。” “他有他的难处。”顾寻认为有必要替景侦辩解两句,虽然景侦不摘口罩的理由太扯,但从态度判断,他一定有不摘的原因。 “他能有什么难处,要么是整容还没恢复没脸见人,要么……”小静眼珠转了转,凑到顾寻耳边暧昧地说,“跟姐说说你俩都说什么了,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顾寻想了想:“哦,他说下次可以摘了口罩陪我拍。” “下次?”仨人一阵惊呼,小静死死抓住顾寻的手,犹如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寻啊,我跟你说,景侦那小子绝对没安好心,他想睡粉!” 顾寻有点跟不上她们的脑回路。 白白一巴掌拍在顾寻的红包上:“多出来这一百块就是证据。” 顾寻一把夺回红包,看看没被拍皱,小心地塞到抽屉最底下。 小静和白白一脸惊恐,半晌,俩人摇头爬回自己的床,边摇头叹息:“闺女大了,思春了。” 顾寻:“……”过去没觉得代沟这么大啊,这都说得什么和什么,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忙着刷手机回复朋友圈的果果扬起脸,弱弱地说:“我怎么觉得,想睡粉的是咱寻呢?” 她把手机举到大家都能看到的角度,上面是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动态: 最新消息,剧组有意邀请顾寻饰演男二号的同桌,被顾寻无情拒绝。 配图是顾寻离开时,景侦那望眼欲穿的可怜相,上面还被加了字—— 景侦脑袋上:同桌你别走! 顾寻脑袋上:不爱了,债见。 顾寻:“……” 朋友圈的走向愈加魔幻,宿舍里这几个倒是恢复了正常,不再拿景侦开玩笑。 “寻寻,你为什么不去呀?”小静捧着脸,眼里满是向往,“要是能让我去演林辰川的同桌该多好。” 白白补刀:“别痴心妄想了,林辰川的同桌是夏晓晓。” 果果小声说:“一个班好几十人呢,除了几个主角,其余都要在咱们学校选人,我已经报名了,只要能选上,坐最角落也行。” 白白叹了口气:“别说同学了,能让我跑个龙套,再次近距离看看林辰川我就知足了。”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顾寻身上:“寻啊,靠你了。” 顾寻:“……”剧组又不是她家的,靠她没用啊。 ~ 肩负着全宿舍的追星诉求,顾寻傍晚溜达到足球场,远远望着里头正在忙活的剧组。 天已经黑下来,剧组开着几盏大灯,幕后组忙得热火朝天,旁边停着几辆车,应该是供演员们休息化妆用的。 顾寻绕着外场转了好几圈,愣是不知该去找谁。白天拒绝得那么干脆,如今就算她愿意来客串个看宿舍的阿姨,人家也未必愿意要她,何况她本人没有客串意愿,今儿是替室友们争取近距离围观偶像的特权来的。 转到一处死角,顾寻停下脚步,前方有隐约的对话声传来,其中一个有点耳熟。 “这个眼镜你试一下,待会你就戴它拍。” “好……这个镜片有点模糊,能不能换一个?” “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凑合拍一宿,明天我就给你换新的。” “这场戏是踢球,我可不可以不戴,或者把镜片去掉?” “这可不行,你这个角色是个高度近视的书呆子,怎么能因为踢球就把眼镜摘掉呢。” 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另一个尚显稚嫩的男声气哼哼地冒出来:“谁规定书呆子就得戴眼镜踢球,我呸!再说谁规定学霸就得是书呆子了,这么厚的眼镜片谁知道多少度,大晚上的你戴它拍一宿,眼睛还能要吗!我看林辰川就是故意搞事刁难你,白天不让你在媒体面前露脸不就是怕你抢了他的风头吗,现在又给你来这么丑一眼镜。哥,你不能再让步了,那个林辰川……” “我心里有数,你去问问附近哪有眼镜店,抓紧给我换个没度数的镜片吧。” 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也暴露了死角里的顾寻。 顾寻左手按掉顾易的来电,右手摘下脸上那副道具同款“啤酒瓶底”眼镜:“要不你试试这个?” 第4章 愤愤不平的是个看起来比顾寻还小的男孩,是景侦的助理。他警惕地看着顾寻,尤其在看清那顶醒目的小黄帽之后。粉丝什么的,有时候比狗仔还烦人。 景侦拍拍他的头顶让他不要这么紧张,然后微笑着走到顾寻跟前,接过她的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镜腿略紧,但视野十分清晰,这是一副平光镜。 景侦问助理:“怎么样?” 助理不情不愿点点头,他哥这么帅,戴什么都好看。 景侦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顾寻下意识揉揉眼,她一直觉得自家老哥顾易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可现在,她心中第一美男的称号恐怕要移位给眼前这位了。 她也终于明白开机时景侦为什么要戴口罩:如果她是林辰川也会这么做,有这么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杵旁边已经够抢镜了,偏偏这人又比自己长得好,俩人站一起,谁还会把林辰川当主角。 “小山,你先去场内盯着,开拍前叫我。”景侦把助理打发走,这才问顾寻:“你是来找我拍照的吗?” 顾寻:“……”这位大兄弟,虽然你很帅,但你能不这么自恋吗? 景侦盯着她无语的表情看了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我粉丝,白天要那么多签名合影只是怕我被晾在那。” 人家这么直白,顾寻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 景侦真诚地说:“谢谢你。” 顾寻急忙摆手。 景侦用修长的手指点点眼镜腿:“我是说这个。” 顾寻动作一滞,秒变面无表情状。 景侦忍着笑意:“你为什么会戴这种东西?” 他拿起另一副有度数的眼镜端详了会,嫌弃地说:“是挺丑。” “丑有丑的好处。”这副眼镜是顾易某次执行任务时用来伪装的,后来被顾易束之高阁,过年时顾寻瞧见了特意要过来,本来只是想戴着玩玩。她没有伪装的习惯,别人爱盯着她看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直到今天看到那些朋友圈里的脑补大作,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被人瞧见她偷偷来剧组,保不齐又要演变出怎样的后续,这才把压箱底的眼镜翻出来,却歪打正着解了景侦的燃眉之急。 她拿过景侦的眼镜试戴,清晰的视野瞬间模糊成一团,这镜片的度数绝对对得起它的厚度。 “用这种东西整人,太缺德了。”林辰川在顾寻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但毕竟是室友们天天挂在嘴边贴在墙上的偶像,时间久了也有点路人好感。现在?她希望室友们赶紧脱粉,把这种人当爱豆,校园霸凌就不远了。 “娱乐圈里的尔虞我诈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景侦似乎习以为常,“这种不过是小儿科。” 顾寻瞅瞅他:“你就这么忍了?” 景侦狡黠回望:“怎么可能。” 顾寻挑挑眉梢,忽然有些期待。 ~ 景侦被叫走补妆候场,顾寻藏在死角,伸长脖子暗搓搓围观。 这是一场同学们下了晚自习跑来踢球的戏,除了林辰川和景侦以及几个在开机仪式上露过脸的男演员外,剩下的都是从学校里找的龙套,男生们对林辰川没多大热情,副导演选人就很随意了,长得越丑越好。 幕后组已经把场地的雪清理干净,所有人各就各位。 林辰川身穿剧组特制校服,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他一脚踩在球上,很有少年的堂堂威风。 顾寻撑在栏杆上,越看越觉得这小伙外在条件很优秀,可惜再好的外表也掩盖不了内心反渗出的龌龊,那俩霍霍放光的眼珠跟某些街头闲散小青年十分类似。 随着导演的号令,演员们集体动了起来。林辰川运球一路冲锋,毫不费力地冲到对方球门前,抬脚就要射门。 饰演门将的正是戴着厚厚眼镜的景侦,他佝偻着背作下蹲状,微眯的眼睛,不停扶镜框的手都说明他很紧张。 顾寻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书呆子的形象很丰满嘛。 “咔!”导演一声大喝,“什么声音,哪冒出来的?” 顾寻急忙钻回死角,心虚地抹抹脑门。 那边,射门动作被叫停的林辰川揉揉差点闪到的腰,踢着球回到起始位置。 再次开拍,林辰川以毫无差别的姿态一路冲到球门前,生怕导演再叫停似的起脚就射。 球飞起来,顾寻才发现不对,人家射门都朝守门员够不着的地方踢,他可倒好,照着景侦身上踢。如果景侦戴着有度数的眼镜怕是很难躲闪,距离这么近,被球砸到哪都够受的。 顾寻的心一提:这小子是故意的。 景侦的身体在球离地的瞬间僵硬到极点,好像一条被电晕的鱼,没等球踢到眼前,人就稀里糊涂倒了下去。 球完美破门,导演宣布这条过了。 林辰川又开始揉腰,他怎么觉着比之前那下还不舒服了呢。 哨声再响,几位不知名演员带球反扑却被林辰川半路拦截,他再次一人带球杀到景侦面前,凌空跃起,大力射门。 景侦比上回更紧张,左右移动着想要拦下,却因动作不够灵活而错开本该撞到他身上的球,眼睁睁瞧着足球从他身旁飞了进去。 这条也过了。 接下来,由林辰川组织的几次进攻都以轻松进球而顺利完成拍摄,导演和守在片场的制片人全都在夸林辰川演技了得,这么难的动作戏份全部都能一条拍好,把林辰川都夸懵了。 而完美演绎了运动废的景侦同学悄咪咪朝顾寻藏身的方向瞄了眼,表情带着些许好戏即将开场的幸灾乐祸。 这段戏最后一场是景侦奋力扑住一粒射球,林辰川磨拳霍霍,发誓要给对面那个碍眼的家伙来个满脸花。 景侦饰演的角色丢了太多分,斗志被彻底燃起,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眼里冒着拼命也要挡住一球的决绝。他用手使劲扶了下眼镜腿,严阵以待。 导演一声号令,林辰川毫不犹豫出脚。他这次的指向性异常明显,连那些来跑龙套的男生们都看出他要踢的不是球。 景侦脚下不停移动,两只手臂前伸企图接球,可球像是故意调戏他,避开了他的手臂,奔着他的脸就去了。景侦下意识仰脸,球裹挟着劲风撞到眼镜框上,愣是将那厚重的眼镜给撞飞了。景侦踉跄着后仰摔倒,球也改变了初始方向撞到门框上,反弹出来的球以高速砸到林辰川的脑袋上,林辰川“哎呦”一声,直直摔了个屁墩儿,尾巴骨和人工草坪亲密接触,发出艰涩的悲鸣。 现场乱作一团,大部分人奔到林辰川跟前嘘寒问暖,少部分人跑到景侦跟前看他有没有受伤。 小山扶着景侦坐起来,气得快哭了:“哥你摔到哪了,头晕不晕?” 景侦摆摆手:“我没事,你快帮我找找眼镜。” 其他人低头一找,那瓶底眼镜被球带的也撞到门框上,镜片碎成了好几块。 景侦眯着眼,像个高度近视似的把眼镜残骸凑到眼皮底下,表情很忧伤。 见大伙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山说:“我哥高度近视,现在都戴隐形,以前没出道才戴这种眼镜。” 这话正巧被不远外的林辰川听见,尾椎的疼瞬间上移到心口,气得他整个人都抽抽了。 男主角受伤,今晚的戏不能再拍,幕后组忙活着整理现场,其余人拥簇着林辰川退场。 被忽略的景侦在小山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离开内场,去围观死角找顾寻。 没等顾寻开口,景侦冲小山使个眼色,小山立马放开他走了。 景侦腿也不瘸了腰也不弯了眼睛也不眯着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副厚瓶底眼镜递给顾寻:“谢谢你的眼镜,完璧归赵。” 顾寻:“……” 她盯着景侦的眼睛看了半天,眼珠没有变形,不像高度近视。她又看看眼镜,的确是她那副。 “你刚才戴得那副有度数的眼镜?”顾寻惊讶了,那眼镜没有八百度也有六百度,不近视的人戴上就跟喝了二斤白酒又在大风天里吹了俩小时差不多,他是怎么完美避开林辰川那一粒粒射球,并在最后狠坑了林辰川一把的? “只有最后那场戏戴得那副眼镜,之前戴得都是它。”他指指顾寻手里那副。 顾寻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崇敬,她刚才离得远,在场每个人的动作都能看到一二,可她却没留意到景侦什么时候把眼镜调了包,更不知道他是怎么计算精准到既让足球砸飞眼镜又没伤到他这个人的。 景侦笑了:“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没想到球能反弹回去砸中他。”可能老天看林辰川太作妖,想给他点教训吧。 顾寻无言以对,由衷送上大拇指两个。 景侦拍拍脑门,抱歉地说:“都没问你来做什么?” 顾寻扯扯嘴角:“这不重要,我先回去了。” 景侦:“我送你吧。” 顾寻急忙摆手:“别介。”你要是送了,这厚眼镜都救不了她。 景侦眉头微蹙:“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我看白天那帮人说不准会来找你的麻烦。” 顾寻转身就走:“没事,有我哥呢。” 她终于想起,几小时前顾易同志给她打过电话来着,什么事呢? 顾寻打开手机一瞅,顾易的消息快把她手机挤爆了: 我在南门外头,请你吃饭。 为什么挂我电话? 你到底吃不吃,我快饿死了。 顾寻你是好样的,你哥快冻死了。 最后是一张顾易咬着手抓饼蹲在路边的怨念自拍。 顾寻觉得自己有义务弥补哥哥饱受摧残的心灵和胃,于是贴心地搜了几张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美食图发给顾易。 顾易:……你有种。 第5章 顾寻回宿舍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三名室友饿狼一样扑上来,把一只脚刚迈进门的顾寻硬扯进去,房门砰的一声关死,惊跑企图听墙角的八卦群众二三。 把顾寻往凳子上一按,仨人呈扇形将顾寻包围在中间,全都虎视眈眈瞅着她。 顾寻抹了把冷汗,这架势有点渗人,她是实话实说呢还是婉转点?反正她不想室友为了那么个人品欠费的明星继续疯狂。可“诋毁”人家偶像这种事挺缺德,谁家偶像不是自个儿心里的白月光,即使偶像私底下是个伪装成月亮的黑煤球,粉丝也能用滤镜把他过滤得纤尘不染。 她正纠结着,小静先发制人:“说,怎么回事?” 白白紧跟出击:“再不老实交代可就大刑伺候了。” 果果皱着小脸:“寻寻,我们那么信任你,你竟然不跟我们说实话,太过分了。” 顾寻:“……” 这不像问她要没要到跑龙套资格的架势啊,“几位仙女姐姐,能给个提示吗?” 小静冷笑:“你这泼猴,不见棺材不掉泪。果果,上证据。” 果果立刻把手机怼到顾寻脸上,顾寻往后仰了一截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九弓大学八卦小组最新爆料:寻姐深夜探班景侦,同款眼镜爆恋情。 下面是几张照片,有顾寻戴着眼镜进出足球场的,一张景侦戴着大眼镜守门的,还有一张是眼镜破碎的残骸。 白白痛心疾首地说:“寻寻,不是我们说你,你俩这审美是不是该提升一下?你瞅瞅这眼镜,丑爆了好吗,就算你俩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顾寻:“……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小静摆手:“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我们不听故事,只听实话。” 白白抱着肩膀:“对,我们只听实话,你和景侦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果果默默举起一瓶老干妈:“寻寻,你再不老实我可就要牺牲这瓶拌饭神器了。” 顾寻讪笑着把老干妈推开,这玩意拌饭好吃,干吃就丧病了。 仨人锲而不舍:“说!” 顾寻:“……我说。” 她从白天给仨人买饭说起,一路说到刚才进宿舍。 仨人边听边摸下巴,脸上写满了不信:“没了?” 顾寻使劲摇头:“真没了,要是还有什么的话……我这副眼镜是我哥的,景侦那副是林辰川弄来的,要不你们查查他俩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仨人立马解除警戒状态,拉过各自的凳子往顾寻旁边一坐,笑得跟花儿似的:“我们就知道寻寻不会骗我们,谈恋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不告诉我们。” 顾寻:“……”你们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她又看看照片:“戴上这副眼睛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小静扯掉顾寻头上那顶目前校园里找不到第二顶的小黄帽,扔她怀里:“你说呢。” 顾寻:“……”是她低估母上的审美了。 白白翻出景侦的照片,开始客观点评:“人长得真不错,身材个头也挺好,敢于见义勇为,人品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还是勉强配得上我们寻寻的。” 果果捧脸:“就是就是,寻寻你赶紧把他收了吧。” 小静捏捏顾寻的脸蛋,心痛地说:“我们家的好白菜呀。” 顾寻:“……”怎么又绕回来了?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她重重咳了两声:“那个,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往那谁身上歪一下?” “林辰川?”小静一摆手,“欺负我们宿舍姑爷的人有什么好关注的。” “就是就是。”白白转头就把墙上林辰川的海报给撕掉,团巴团巴塞垃圾桶了。 果果双手叉腰:“我宣布,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坚定的寻侦cp粉,cp不可逆哦。” 顾寻:“……” 她瞅瞅垃圾桶里那一大团,忽然有点心疼林辰川了。 “你们喜欢他那么久,说脱粉就脱粉了?”就因为她的几句话? “人品不好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小静打开自己的手机往顾寻跟前一递,“而且我们也不是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瞅瞅今晚去跑龙套的男同胞们都怎么评价他。” 去剧组跑龙套要签保密协议,所以男生们说得都很隐晦—— 搞不懂我女朋友喜欢林辰川什么,今晚让她去守门就好了。 眼镜碎成这样,多大仇。配图是绯闻爆料里那张眼镜残骸。 小学开始踢球的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球门长在守门员身上。 看脸,我选景侦。我宣布从现在起我就是寻姐的真爱粉。 顾寻:“……”这也能和她扯上关系? 不过室友们能从林辰川这个大坑里爬出来,顾寻还是蛮欣慰的:“为了庆祝你们脱离苦海,明天我请你们吃饭。” 三人欢呼着去研究上哪吃,顾寻长舒口气,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她朋友圈的人不多,基本都是认识的,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倒没有太疯狂地刷风靡校园的寻侦绯闻。然而此时,她发现林辰川把她的朋友圈刷屏了。 班里的男生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全在讨论林辰川不咋地,女生们大多在脱粉,少部分则开启战斗模式,在每条嘲讽林辰川的消息下面冷嘲热讽,大概意思是男生们嫉妒林辰川长得帅人气高,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女神却对人家死心塌地,他们抢又抢不过,只能在朋友圈里当个键盘侠。 个别人用词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刨了她家祖坟。 顾寻越看越糟心,干脆把这几位请出朋友圈,去黑名单里躺着。 熟人间都能骂得这么难听,到了网上指不定成什么样,这种人有多远就要离多远,敷衍都可以免了。 ~ 随着周一的到来,新学期正式开始,九弓大学又恢复到日常模式,学生们除了上课、抢饭外,又多出一项去剧组外头蹲点的娱乐活动。一部分人去看林辰川夏晓晓这些明星,但更多人是去瞧景侦的,他们很好奇这个男人有着怎样的魅力,竟然能跟顾寻传绯闻,要知道顾寻可是出了名的禁欲,男女都不吃那种。 #到底哪个小妖精撬开了寻姐的心#成了他们新一轮的讨论重点。 焦点中心这二位毫不知情,景侦每天忙着拍戏,而顾寻这学期的课很多,大半时间都在教室里度过。两人间再无交集的现实伤害了不少寻侦cp粉的心,许多人的朋友圈都安静了,唯有林辰川的部分粉丝还在逮谁咬谁。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果果两眼放光:“小吃街新开了家火锅店,据说特别好吃,咱们待会去吃好不好?” 顾寻看看窗外飘雪的暗色,倒是挺适合吃火锅。 小静说:“你和寻先去占位置,我和白白去趟办公室,晚一点就到。” 果果欢呼一声,扯起顾寻冲出校园。 她们这节课早放了十分钟,因而她们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校园里人不多,教学楼外几十米就是正南门,俩人从南门出来,溜达着往小吃街走。 果果花痴地摇晃着顾寻的胳膊:“寻你知道吗,以前每次路过地狱小巷我都可害怕了,可自从知道你和景侦是在地狱小巷相识的,我就觉得那条巷子在冒粉红泡泡。” 顾寻很无奈,巷子冒没冒粉红泡泡她不知道,反正果果是冒泡了。 果果抓着顾寻的手猛然一紧,小脸瞬间煞白,因为她瞧见三个明显不像好人的男人从地狱小巷里走出来,正冲她们阴森森地笑。她下意识转身,却发现背后也有一群人正朝她们包抄而来。 “寻……”果果的眼睛里带了点水雾,声音也在颤抖。 顾寻拍拍她的手:“去旁边站着。” “哎。”果果像个兔子似的蹦到街边,整个人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兴奋。 那些混混的目标不是她,所以也没阻拦,一群人把顾寻逼进巷子里,只留一个人在巷口盯着果果,防止她报警。 “顾寻是吧,”说话的正是上回地狱小巷里那为首男,他歪着脑袋一脸坏笑,“你哥今儿在不在学校啊?在的话赶紧把他叫出来,晚了可来不及救你了。” 顾寻摊手:“他不在。” 为首男故作惋惜:“真是太遗憾了。” 为首男嘎嘎笑起来,其余人纷纷附和,寂静的地狱小巷跟围了一群鸭子似的。 果果哆嗦着掏出手机,被盯她那男的瞪了一眼,吓得她把手机掉路边雪堆里了。 混混们边笑边缩小包围圈,夜幕渐深,悲剧一触即发。 突然,最外头一混混惨叫着栽倒,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顾寻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一个捂着口罩的大高个举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板砖冲过来,拉起她的手臂往包围圈破口处一甩:“快跑!” 他边说边挥舞砖头挡住那群混混,大有谁敢上来就拍谁的气势。 果果眼里的水光更甚,她冒着挨揍的风险从雪堆里刨出手机,找准角度咔咔拍了两张发到宿舍群里: 开年大戏开唱!附带英雄救美福利!来晚再等一年! 然后她叉掉聊天界面,切换到视频拍摄功能,全身都因兴奋而颤抖起来—— cp粉的春天来了!寻侦cp发糖了! 第6章 顾寻猝不及防被甩了个趔趄,在巷口的墙上撑了一把才站稳,扭回头一瞅,景侦正操着砖头堵在巷子口,外行看起来挺唬人。可但凡打架经验丰富点的人都看得出他这架势华而不实,那几个混混也就是没反应过来,否则这一会足够把景侦撂倒三个来回了。 顾寻戳戳他后背:“哎。” 景侦一激灵:“你怎么还不走?” 顾寻歪着脑袋瞅瞅里头那群缓过劲的家伙,实在没忍住:“我走了,你打算凭借这块砖头一个打十个?” 景侦的眼神飘了飘,有些怕,脚下却毫不退让:“你去报警,我拖住他们。” 顾寻试探着问:“要不咱俩换换?” 景侦没明白她的意思:“啊?” 他俩旁若无人的沟通惹怒了巷子里的混混们,为首男冷笑:“原来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我正愁不知道上哪找你去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你这是给爷们省了不少事,兄弟们,今儿就教教他管闲事是个什么下场。” 他瞅瞅被景侦挡在后头的顾寻:“小娘们,我听底下的兄弟说你会两下子,你想跟这个竹竿子换换,难不成你有信心一个人能撂倒我们这么多人?” 他左右瞅瞅摩拳擦掌的弟兄们,巷子里再度爆发嘎嘎的笑声。 顾寻揉揉耳朵,这帮小子该不会是靠声波攻击致胜吧?笑得忒难听了。 “小心!”果果忽然尖叫,原来守在巷子口盯着她那位正悄无声息地向巷口二人组靠近。被果果叫破,那人即时挥拳打向顾寻。 顾寻灵巧闪过,景侦反应也不慢,瞧准那人就是一砖头。混战一触即发。 可打架是个技术活,当一群内行里掺和进一个外行时,很多情况都变得不可控起来。景侦成功逼退了偷袭者,却也因为他堵着巷子口,没给顾寻留下活动的余地,导致他后背的衣服被为首男揪住,整个人眨眼被拖进巷子,砖头脱了手,脸上也挨了一拳头。 本来没把他们当盘菜的顾寻顿时冷了脸,她劈手将手机掷了出去,正砸在还想挥拳的为首男脸上,为首男“哎呦”一声惨叫向后倒去,顾寻趁机将景侦抢出来。 那张被口罩遮掉大半的脸上依旧露出点点淤青,顾寻火冒三丈,把景侦推到后头不碍事的地方,她正面对上了巷子里这群人。 混混们嚣张的气焰霎时受挫,连他们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 “果,报警。”这是顾寻说得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像个炮仗般冲进了地狱小巷。 被景侦逼退那哥们还想搞偷袭,脑袋却被什么东西狠砸了一下,他僵硬地扭回头,晕倒前,他只来得及看清一个小脸通红的女孩,以及她手里正在拨号的手机。 “让你搞偷袭,让你欺负我寻侦cp,当我这个cp粉是死人吗。”果果气咻咻地在那人身上踢了一脚,看看手机,质量不错,还能通话:“喂,我报警……” 校派出所民警赶到的时候,地狱小巷里只剩一个站立的人。顾寻双手抱肩靠在墙上,看谁站起来就踹一脚,最后这群人学乖了,全都捂着脸趴在地上装死,见到人民警察来了,一个个感动得快哭了。 ~ 小静和白白从办公室一路杀到校门口,连个瓜皮都没瞧见,又风风火火赶到校派出所。她们刚到,顾寻,果果和景侦正好从里面出来。 一见景侦,俩人立刻开启八卦模式,那状态比之前看见林辰川还起劲。 顾寻看见景侦脸上的伤就来气:“今晚吃不上火锅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 景侦想说“我就不去了吧”,对上顾寻来者不善的眼神,睿智地憋住没说。 这里离东门比较近,东门临街有几家高档酒店,私密性很好,顾寻拍板选了一家,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包厢。 等景侦把口罩摘掉,四个女孩齐刷刷倒抽冷气。那张硬朗白净的脸庞上多了片狰狞的紫红色瘀痕,随着时间,颜色有加深的趋势,侧面看还肿起来老高。目睹景侦挨揍全过程的果果眼圈泛红,小静和白白则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即便普通人的脸变成这样都是个麻烦,景侦可是个演员,是剧组的男二号,平时老老实实都被林辰川找茬,现在险些被打成猪头,林辰川还不得联合剧组挤兑死他。 景侦自己倒看得开:“我这几天戏份不多,拍的时候多擦几层粉就能盖住,实在不行还有后期呢。” 顾寻把点的冰块用毛巾包好,怼他脸上让他自己敷,又从衣兜里拿出个风油精似的小瓶子,用手指头沾了点,强行抹在景侦的耳后。 三个室友一扫之前的忧心,暗搓搓凑在一起,笑得特别暧昧。 景侦不愧是在娱乐圈里混的,面对三个花痴吃瓜群众依旧淡定自若。他用手蹭蹭耳后,凉飕飕的:“这是什么?” “特制药酒,”顾寻把小瓶子盖好,塞他手里,“晚上睡觉前涂在淤血处,面霜精华液什么的涂过吧,像涂那些似的轻轻按摩五分钟,至多两天就能好。你不过敏,可以放心用。” 景侦像是瞧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似的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这才宝贝似的塞进上衣口袋。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他顺口问道,随即又笑着摇摇头。能徒手撂倒十来个混混的姑娘,身上带药酒貌似挺正常。 “从我哥那抢的。”顾寻翻翻衣兜,还有几块从顾易那洗劫来的进口巧克力。和药酒一样,年后抢过来塞兜里就忘了往外拿,这会儿想起来,干脆分给室友们。 分到巧克力的小静首先打开话匣子:“咳咳,景侦你好,请容许我专门向你介绍一下我们家寻寻。” 还在掏兜寻找遗留的顾寻:“……” 小静一指顾寻:“顾寻,女,九弓大学化学系大三高材生,年年我系特等奖学金的唯一得主。此女品学兼优,无不良嗜好,经常帮助同学,爱护弱小。友情提示,她的生日是六月十八号,也就是说再过三个月她就能合法登记领证了。” 这下不用顾寻表态,果果和白白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免得她说出更加惊世骇俗的介绍词。 景侦听得很认真,看向顾寻的眼神里有着某种了然的深意——没想到你还真是我的粉儿,要不你室友这么介绍你干嘛。 顾寻捂脸——不,你脑洞开远了,这就是个单纯的误会。 短暂的沉默让小静意识到先前的介绍似乎过于上赶着,万一景侦觉得顾寻好欺负怎么办。于是她扒拉开两位室友的手,再度给出友情提示:“顺便说一下,我们寻寻家里是开武校的,师兄师弟遍天下,欺负她的人根本轮不到她出手就废了。” 这次白白和果果没有阻拦她,三个女生异常坚定地朝景侦用力点头。 顾寻:“……”如果能重来,她先废了你们三个小妖精。 景侦看顾寻的眼神里有多了几分敬佩:“武学世家,怪不得。” 顾寻讪讪一笑,不想揪着这个话题。 三个室友玩归玩闹归闹,倒也懂得把尺度掌握在可控范围内,说完这些有的没的便开始闷头吃饭,全程奉行“安静如鸡”原则。 景侦也很饿,可他每次咀嚼都会牵动伤口,只好提前撂筷子。 顾寻瞧见景侦这样就闹心,干脆也不吃了。她看看时间,晚九点,她给顾易发信息:问老猴上回堵我那几个小子的根底。 老猴是上回极力阻止为首男乱来的小个子,算是顾易的半个线人,这次他没来,除他以外那几个小子一个没少。 顾易很快回过来:怎么回事? 顾寻:他们带人来堵我,有人亮了刀。 混混打架有他们的规矩,砖头棍子随便用,唯独亮刀是大忌,尤其是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亮刀等同于起了杀心。这帮人集结而来堵她一个,还专门带了刀,能是什么善类,指不定犯过什么事呢。 顾易:报警了吗? 顾寻:报了,人在校派出所押着呢。 顾易:谢天谢地。 顾易:你没把人打坏吧? 顾寻:??? 不问她受没受伤,先问歹徒被打坏没有?那可是一群持刀歹徒! 这亲哥不能要了。 顾寻:有人见义勇为,受伤了。 她故意没说受伤部位和伤情,果然,顾易瞬间正经起来:我马上去查。 顾寻撂下手机,问景侦:“你去小吃街是有事?” 景侦:“剧组聚餐,不过都这个时间了,那边差不多快结束了,我就不过去了。” 顾寻微微皱眉:“会不会不太好?” 景侦笑了笑:“不是什么大规模聚餐,就是几个关系不错的人私下里吃顿饭,我已经让小山去结账当赔罪了,没什么不好的。” “那行吧,”顾寻一指那仨还在吃的妹子,“待会她们会送你回去,我先撤了。” 三名室友:“……” 顾寻朝她们微微一笑:小妖精们,让你们也尝尝上校园八卦的“乐趣”。 第7章 这天之后,顾寻暗搓搓加入围观剧组拍戏的大军,一方面是担心以林辰川为首的剧组人员借机欺负景侦,另一方面是怕被抓那群人还有外援。那些家伙吃了她的苦头不见得敢再找她麻烦,说不准会把仇恨转移到景侦头上。景侦平时只有小山一个跟班,真被人堵了可就危险了。 顾寻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在吃瓜群众眼里却变了味道,校园论坛的八卦版块每天都有她和景侦的最新爆料,大伙脑洞大开,小作文长度也与日剧增,还有妹子用顾寻和景侦的照片合成出他们未来宝宝的模拟图像,而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宝宝被人们热情地封为校园萌神。 一开始,三个室友还会偶尔跟顾寻汇报下校园最新八卦进度,可渐渐地连她们都觉得这些八卦很无聊,也就不再跟顾寻提了。 这天一早,四个人睡眼朦胧地走出宿舍楼,白白使劲嗅着空气里飘散的早餐香气,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寻,我好像看见你哥了。” “哪呢?”顾寻张望半天也没瞧见半个像顾易的鬼影子。 白白揉揉眼睛往那个方向看:“咦,难道是我看错了?” 小静搭上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两下:“你可清醒清醒吧,别一大早就幻想帅哥了。我可告诉你,寻哥要不是来找寻的,那就是咱学校出人命了,你盼点好行不。” 白白郑重地点点头,打开手机找出林辰川的照片:“盼好没问题,帅哥可不能停止幻想。” 顾寻瞄了眼:“……你不是脱粉了吗?” 白白委屈地撅起嘴:“这不是没找到新墙头吗,本来你家景侦是个不错的候选人,可既然都是你家的了,我再yy他不是很奇怪?” 顾寻:“他不是我家的。” 小静也叹了口气:“脱粉是很坚定地脱粉了,但这不妨碍我们继续舔颜嘛,反正不管舔谁都只停留在脑海里,又不可能真把人怎么样。不过寻寻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的机会就在手里握着,我给你打听过,他们剧组要在咱校拍到暑假,时间相当充裕,你可得抓紧,别让煮熟的鸭子飞喽。” 顾寻:“……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他,你说他是鸭子。” 小静一脸惊恐:“你还没把人搞到手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三人齐刷刷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顾寻:“……” 上完头两节课,四人着急忙慌转换教学楼,时不时能听见其他学生边走边聊什么“笔仙”。 果果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你们知道吗,咱们学校前几年玩笔仙死过人。” 小静打了个哈欠:“当然知道,不就是几个学生闲得蛋疼玩笔仙又不肯遵守笔仙的规矩嘛。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笔仙请来的又不是正经神仙,人家一怒之下就把这几个人全给弄死了。” 顾寻挠挠腮帮子:“我怎么觉得每个学校都有这种恐怖传闻呢,一模一样的。” 果果嘿嘿一笑:“校园灵异嘛,编来编去就这么几种,不过咱们学校这则传闻的重点不在于笔仙,而在于那几个学生死在哪。” 三人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问:“在哪?” 果果的笑容忽然阴森起来:“据可靠消息,就在咱们宿舍楼。” 小静和白白被她说得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直蹿脑门,厚厚的棉服算白穿了。 顾寻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不过她向来不信鬼神,要是真有鬼,她哥也不用每次有案子就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至于死人,她就更不怕了。 果果还在说:“咱们顶楼不是空着几间房吗,其中一间就是那几个玩笔仙的人住的,一个宿舍的人都死了,那间房就被封了。后来住在同个走廊里的其他人说半夜总能听见那扇紧锁的门开启闭合的声音,吓得她们纷纷提出换宿舍,学校怕再出事就把整条走廊腾空了,到现在也没敢让人住进去。” 顾寻知道果果说得那条走廊,她们宿舍楼是个凹字形,凹陷一面朝北,西面那侧凸起的楼体不远处还建了一栋宿舍楼,导致本来就捞不到光照的宿舍更加阴冷。早几年顶楼漏雨,闹得不少房间墙体长了毛,怎么修整都没用,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健康,学校只能封闭那条走廊的顶层房间。 白白好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果果骄傲极了:“我认识一个大咱们六年的学姐,她跟我说的。她上学的时候还能在论坛里搜到这件事的帖子,后来传言越来越吓人,帖子就被删掉了。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在知道这事的人恐怕没几个了。” 又一伙路过的学生神秘兮兮地说着“笔仙”,小静纳闷道:“是不是这事又被人翻出来了?” 她刚想用手机登录论坛看看灵异版块的最新动态,顾寻先一步把显示着时间的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再不快点走,咱就迟到了。” 小静把手机一揣,四个人小跑着冲进教学楼。 ~ 又是两节熬死人的专业课,下课时,四人筋疲力尽,连冲去食堂抢饭的力气都没了。 白白举手提议:“下午没课,咱们出去吃吧,我的脑细胞已经死了大半,可不想再吃剩菜汤虐待我的胃了。” 果果举手复议:“吃火锅吧,上次没去成那家。” 小静一拍桌子:“准奏。” 顾寻抱着书本已经出了门:“想吃火锅还不快点去占位,我看你们是一点不饿。” 三人嚎叫着追上顾寻,四人打打闹闹向校门走。 “哎,寻,”白白用胳膊肘撞了下顾寻,“这次我可没看错,那真是你哥。” 顾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瞧,顾易正蹲在将融未融的雪堆边上毫无形象地啃着肉夹馍。 顾易是个生活上蛮讲究的人,他会出现这种狼狈状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被顾寻坑了,二是有案子了。顾寻看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消息,顾易不是来找她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学校里真出事了? 三个室友见顾寻的脸色微变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四人沉默地调转方向,直奔顾易而去。 顾易不似平时的嬉闹随和,见到四人只是干巴巴打了声招呼。 顾寻习以为常,顺势往他旁边一蹲,其他三人有样学样也都蹲到顾易旁边,五个人排成一排,特像早春破土逆袭的狗尿苔。 顾易抹了把嘴上的汤汁,然后极其自然地在顾寻防止棉服袖口脏的套袖上擦了擦手。 三名室友嘴角抽筋,默契地往远处挪了挪。 顾寻不但没生气,反而直接摘掉这副年后就没洗过的套袖,贴心地给顾易擦了把脸。 三名室友螃蟹似的继续迁移,从队形上能明显看出跟那边二位不是一路。 顾易扒拉开套袖,连手里的垃圾一并塞给顾寻:“你还住七号宿舍楼是吧,开学没搬家?” 顾寻点头。 顾易:“你们楼昨晚死了个人,就在顶楼那个没人住的走廊。” 三名室友一听聊到正事,又急忙挪了回来,一个个竖起耳朵等听下文。 顾易:“死者表情惊恐,全身无外伤,法医初步认定死因是心肌梗塞。当时不少学生挤在楼梯那,我估计现在全校都传开了。” 心肌梗塞常常跟吓死划等号,即使死者真有心脏病也杜绝不了传言扩散,尤其在学校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而死者又死在学校著名的灵异圣地。 联想到之前路上听见那些闲言闲语,顾寻问:“死者不会昨晚在顶楼玩了笔仙吧?” 顾易叹气:“看吧,连你这种不八卦的人都知道了,可见这事被传播成什么样了。” 果果弱弱地插话:“笔仙好像不能一个人玩吧?” 顾易:“嗯,跟她一起玩的还有她们宿舍一个女生,人被吓坏了,我同事正守着她呢。” 他看看时间,起身:“行了,我这还得忙呢,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记住,不要瞎传,这世上没有鬼。” 他的目光在除顾寻外的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三人急忙点头—— 绝不瞎传。 但她们不介意当被传播者。 学校死人并不稀奇,可死得这么离奇的却不多见,四人在火锅店占了个位置,边等上菜边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事件进展。 顾寻没那么多八卦人际网,所以她直接登录校园论坛,除她常刷脸的娱乐八卦版块外,其他几个版块全被这事刷屏了。 她挑了个人气最高的帖子点开一瞧,楼主貌似是她们宿舍楼的人,开篇就是两张现场图。第一张的走廊里空空荡荡,第二张有几个穿警服的人在走廊里走动。 这时,果果惊呼一声:“原来人不是死在走廊里,是死在西903。” “西903?”顾寻放大两张现场图,果然有一间宿舍门是打开的。“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说死过人的那间。” 果果小脸惨白地点点头。 正好服务员推着小车来送菜,几盘红白相间的肉片上桌,看得果果的脸又白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文非灵异,也非刑侦破案~ 第8章 顾寻看了几个热门帖,结合室友们打听到的小道信息得出结论:死者和室友均系大一女生,同宿舍其他人今天没课,所以昨天结伴去外地玩,事发时宿舍只有她们俩。两人不知从哪打听到顶楼曾死过人的传闻,便相约去顶楼玩笔仙游戏,她们认为在那里召唤到笔仙的成功率更高。 西区顶楼安了一道铁栅栏门,用老式门锁锁着,这俩女孩神通广大地撬锁溜上去,再撬开西903的门,在那间多年未住过人的宿舍里玩起笔仙游戏。她们在房间里点了蜡烛,被与之相对那栋楼的某个女生起夜时瞧见,所以在笔仙杀人的说法传开前,隔壁楼小范围地流传起西903闹鬼的消息。现在出事了,昨晚的烛火干脆被当成鬼火,传得愈发恐怖了。 小静总结:“这些孩子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玩笔仙呢。就算没出事,被逮着撬锁上楼也会被记过的。” 果果抖了抖:“你们就不好奇那个女生到底怎么死的吗?” “疑心生暗鬼,多半是没按照程序玩,又突然冒出个风吹草动就把人吓死了。”白白又翻出林辰川的照片,用帅哥的脸来清洗她那双被各种现场照片污染的眼睛,“围观那些人也真是,拍拍现场就得了,怎么连尸体都不放过呢,她们就不怕那女孩半夜去找她们吗。” 顾寻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得了,此事到此为止,人是怎么死的,警察会调查。” 果果把椅子拉到她旁边,压低声音说:“寻寻,咱学校以前死人都是校派出所先来查,你哥不是刑警吗,这事会不会是谋杀啊?” 小静和白白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和鬼相比,杀人凶手显然恐怖多了。 顾寻思索片刻:“如果确定是谋杀,我哥刚才不会不提。校派出所处理的大多是自杀案件,那个女生死因不明,得法医出现场,案子转到我哥那就不奇怪了,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果果用筷子戳戳碗里涮好的丸子,胃口全无:“案子怎么回事先不说,咱宿舍和这家火锅店犯冲是没跑了。上回要来吃碰到人来堵寻寻,这次更夸张。要不咱以后还是去之前常去的那家吧,这儿的口味也没多好吃,不值得咱们一而再来触霉头。” 这话得到小静和白白的一致赞同,大伙食不知味地吃完这一餐,又在小吃街上逛了两圈,买点东西当晚饭,这才溜达着回了宿舍。 前脚顾寻进门,后脚景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顾寻吗?我听说学校出命案了,好像就在你们宿舍楼。” 顾寻看向三名室友:他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住哪栋楼的? 三人看东看西,就是不敢接顾寻那喷火的小眼神。 没得到回应,那头的景侦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顾寻用手指头点点这仨小特务,一面爬上自己的床一面说:“一个女生猝死了,还不能确定是命案,没什么事。” 景侦长舒口气:“没事就好,我刚才听组里的人聊八卦,怪吓人的。” 顾寻挑眉:“你们也聊八卦?” 小静提高嗓门插话:“可不呗,他们才是八卦的源头,要不哪来那么多真真假假的传闻呐。” 景侦估计是听见了,笑了笑:“剧组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拍戏,挺无聊的。” 越是无聊越想找点乐子,和普通人比,明星的秘闻更具吸引力,何况他们都是与明星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说出的话真假难辨,许多谣言便是这么来的。 顾寻无语望天,她一直以为明星的黑料除了石锤,其他都是黑粉杜撰出来的,现在她才知道,黑粉有时候可能是被人忽悠了才成黑粉的。 景侦极其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们吃饭了吗?” 竖着耳朵搞偷听的室友们高举双臂使劲摇晃,脑袋也晃成了拨浪鼓。 “我吃过了,”顾寻瞅瞅她们仨,“哦,我的三个室友还没吃,你要请她们吃饭吗?” 三名室友如遭雷击,倒在自己的床上装死。 景侦的笑声传过来:“好啊,晚上请她们吃饭,你也来。” 三名室友立刻原地复活,看向顾寻的眼神如狼似虎。只要顾寻敢说个“不”,她们就要大义灭亲。 迫于室友们的威压,顾寻艰难地吐出个“好”字。 ~ 下午五点,顾寻被室友们扣上小黄帽撵出了宿舍。 “你们不去吗?”顾寻简直不敢相信有饭不蹭这三位是她室友。 三人作轰赶状:“灯泡这东西偶尔当一次就可以了,当多了容易被雷劈。再说你看看咱们校园论坛今天成什么样了,全校学子急需你们输送新鲜八卦来缓解闹鬼传闻带来的心理压力,宝贝,你任重道远呀!” 顾寻:“……”除了你们仨,这会儿还有人关注她和景侦那点没影的事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她这边跟景侦一碰面,论坛八卦版就更新了两人最新的八卦进度,霸道地从闹鬼那头抢来不少热度。 ~ 不管学校里有多少人盯着,景侦都是个不出名的十八线小演员,走到哪都不必刻意遮掩。倒是顾寻有点心虚,她可不想同学们自娱自乐那点项目有朝一日出现在热搜头条上。然而就景侦的客观条件做合理推测,那一天或早或晚,除非他趁早退出娱乐圈。 吃饭地点是景侦选的,顾寻到地方后抬头一瞅,巧了,又是那家据说跟她宿舍犯冲的火锅店。 景侦把顾寻让到包厢里,笑着说:“我没能来参加那次聚餐就是在这里,小山说他家味道不错。” 顾寻扯扯嘴角,真是巧了,那次她的目的地也是这儿。 “对了,”景侦给顾寻倒了杯饮料,“剧组过两天要拍上课的戏,需要四十个群众演员,你和你的朋友有兴趣来玩吗?挺轻松的,还有钱赚。” 顾寻有心拒绝,又觉得不该替室友们做决定,于是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发到宿舍群里,三个室友几乎秒回—— 小静:我愿意我愿意,不给钱也愿意。 白白:我也去我也去,倒找钱我也去。 果果:你们去我就去,钱请全部给我。 顾寻眨巴眨巴眼,把手机递到景侦面前。 景侦一看就笑了,没等他说什么,后续的消息蹦了出来—— 小静:是演林辰川的同学吗?哇塞,我的梦想要成真了。 白白:能带手机入场不?我要偷拍林辰川。 果果:我近距离多看几眼就满足了。 见景侦的表情有少许凝滞,顾寻急忙拿回手机,看清这几条信息时真想挨个锤爆室友的狗头—— 都脱粉了,能不能就不提林辰川了? 她小心地觊着景侦的脸色,生怕这个总受林辰川欺负的家伙生气。 景侦似乎猜到她在担心什么,苦笑两声:“你别误会,我没生气。” 顾寻:“真的?”摆明不信。 景侦没有立刻回答,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边吹边慢慢喝着,直到这杯茶见了底,他仿佛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语气也较往常深沉许多, “粉他没有问题,但是不要离他太近……”景侦斟酌了半天用词,只憋出一句,“你明白吗?” 顾寻尴尬摇头。 景侦急得抓耳挠腮:“就是……剧组男人那么多,女孩离太近会很危险。” 这次顾寻大概明白了,她听小静提过,个别女孩私下去探班会被剧组里的某些坏人骗财骗色,偏偏有些人追星追得失了智,根本不觉得自己吃亏。被粉的明星睡勉强算得上得偿夙愿,可打这些傻女孩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剧组上上下下那么多男人,碰上一个没安好心的,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女孩就悬了。 见顾寻似乎开窍了,景侦的表情轻松不少:“林辰川吧,他……” 太“艰涩”的字眼实在不适合他对顾寻说,所以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就听顾寻恍然大悟道:“他睡粉?” “噗。”景侦愣是没憋住,差点没被呛死。 对面那张早就看不出伤痕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顾寻下意识握紧手机:可不能让他瞧见论坛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要知道那些万字小作文里,他俩已经彼此睡粉八百遍了。 第9章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顾寻吃饭时很少说话,景侦也是如此,俩人默默涮菜涮肉,不知道的人瞧见还以为他们是拼桌的。 饭后,景侦固执坚持要送顾寻回宿舍,顾寻瞧瞧那些时不时往自己这瞟来的目光,淡定了。既然已经无法阻止这些吃瓜群众大开的脑洞,那就让小作文来得更长更激烈些吧。 反正又不用她费脑筋去写。 “关于拍戏的事,”景侦顿了顿,“你和你的室友可以考虑一下,蛮有意思的。” 顾寻点点头,顺嘴问道:“你是因为喜欢演戏才当演员的吗?” 随即她觉得这么问有点没礼貌:“我没别的意思……” “我明白,”景侦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演员,小时候对理想没什么概念,后来读书成绩不好,整天光操心能不能上大学了,更没什么心思想以后要干什么。直到有人跟我说‘想做明星吗’,我一想,这行好像门槛不高,对学历也没要求,就同意了。” 顾寻听得嘴角直抽,好歹也是未来的偶像,这么不思进取的过往不美化一下就说出来真的好吗? 景侦朝她眨眨眼:“这些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要是不红就算了,稍微出点名都会让人觉得读书没用,这会带歪很多人。” 顾寻微微侧目,这个人,脑筋还挺清楚的。 景侦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你们楼刚出过那种事,未来几天应该会有很多风言风语,你要是害怕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就是我下午给你打的那个号码。” 他掏出手机,极其自然地说:“如果你觉得打电话不方便,我们还可以加一下微信。” 顾寻:“我觉得打电话就挺方便。” 景侦把二维码递到顾寻眼前,一脸天真无邪:“三更半夜的,打电话会影响其他人睡眠。” 顾寻:“……手机号有最原始的发短信功能。” 景侦眨巴眨巴眼睛:“文字信息哪有语音信息的省事。” 顾寻:“……”语音信息,跟半夜讲电话有区别吗? 在景侦极其不要脸的生磨硬泡下,顾寻好友人数成功加一。瞅瞅景侦喜滋滋离去的背影,顾寻开始怀疑人生—— 瞧瞧她身边这些人:老哥,三个室友,这又多出来个景侦,横看竖看他们都是一类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她骨子里也和他们一样? 话又说回来,初见景侦时这小子挺正常,难不成他是被自己传染成这样的? 带着满脑袋问号,顾寻推开寝室的门,漆黑的寝室瞬间灯光大亮,三个室友如鬼魅般从床上跳下来,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地朝她扑过来。有一瞬间,顾寻以为自己穿越进恐怖电影里了。 “你们在干嘛?”顾寻做了个防守的动作,三名室友果断止步,双手举过头顶,证明自己没有危害性。 顾寻贴着墙蹭进宿舍,左右瞅瞅,还是她们那巴掌大的小屋。 “寻,”小静第一个冲上来,她拖住顾寻的胳膊,把脑袋硬挤在顾寻的肩膀上假装小鸟依人,“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一点我们就要阴阳相隔了。” 白白不甘落后,抓住顾寻另一条手臂:“寻,我们不能没有你。” 果果掐着腰看半天,实在没找到能把自己挂上去的地方,整个人有点怨念:“不就是看了个笔仙电影吗,你们至于吗。” 电影?顾寻挨个床上找一圈,果然在果果的床上看到个平板电脑,上面正在播放片尾曲花絮:一个身穿红衣的长发女鬼飘着飘着突然摔了个狗啃|屎,镜头向下,原来是她滑行的轨道上有个障碍物。现场先是哄笑,然后在导演的带领下夸张地跪拜,求路过的大哥大姐别给他们添乱。 顾寻:“……”这要不是个搞笑片就很恐怖了。 小静顺着顾寻的目光看过去:“哟,演完了呀。” 白白:“终于完事了,我就没看过这么烂的恐怖片。” 顾寻:“……” 果果更生气了:“片子这么烂,你还霸占寻寻干嘛呀。” 顾寻:妹子,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谁知白白抱得更紧了:“咱寻是什么人,九弓大学建校以来十大风云人物之首。” 顾寻:“……”什么时候评的,她怎么不知道? 白白:“你知道外头多少人眼巴巴觊觎咱寻的嫩豆腐,我仗着地理优势先吃几口有毛病吗?” 顾寻:“……嫩豆腐今天售罄,明天请起早。” 她刚想甩开俩人,没想到俩人先一步撒开手,大跳着蹿到果果身旁,三人重新划归同一战线,异口同声地问:“景侦竟然吃你嫩豆腐!” 三道声音加成有点大,顾寻能听到走廊里有人拖鞋打滑的响动。 得,小作文画风又要跑偏了。 闹得差不多了,四个人坐到一块,商量到底要不要去跑龙套这事。 小静搓搓手:“不冲林辰川我也想去,有钱赚呀。” 果果也很期待:“就是就是,万一被导演看中,说不定还能成明日之星呢。” 白白轻轻抚摸着果果的头顶:“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这也不是白天,咋就做起白日梦了呢。” 顾寻有点纠结:“先说好,你们真脱粉了是吧?可别近距离一看,又上赶着回去了。” 仨人同时噤声,目光如同射线般在顾寻身上扫射。 顾寻被她们看得直掉鸡皮疙瘩:“有话好好说。” 小静一把搂住缩成鹌鹑的顾寻:“寻啊,你是不是在景侦那挖到八卦了?” 白白补充:“还是林辰川的八卦。” 果果:“你们不要这么说,景侦不是那种背后嚼舌头的人。” 然后她一秒变脸,兴奋地小声问:“景侦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寻:“……”她突然明白景侦跟她说这事的时候为什么小心翼翼的。 她把仨人推开,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只说了过两天去当群演的事,他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他可以帮忙占名额。” 小静不信:“你出去将近仨小时,就说了这一句话?” 果果噘嘴:“就是嘛,你给我们发完信息我们才看的电影,电影演完你才回来……哦我知道了,他约你去看电影了对不对。” 仨人整齐地:“哇。” 顾寻:“……我现在怀疑论坛上那些脑洞大开的小作文都是你们写的。” 仨人急忙举手表示清白:“那不能,我们从来只在内部yy,拿出去说多羞涩呀。” 顾寻对这仨捂脸作娇羞状的室友彻底无语了。 小静揉揉笑到抽筋的脸颊,口齿不清地问:“既然景侦没跟你聊八卦,你为什么要强调我们脱粉这事?” 顾寻:你们思维太跳跃了吧? 顾寻:“回来的路上我听有人说林辰川喜欢对粉丝下手,我得保证你不会上他的贼船才能批准你们去跑龙套,不然我这不成给林辰川拉皮条了吗。” 小静眼睛一亮:“有人?” 白白同款表情:“听说?” 果果坚决补刀:“听景侦说的吧?” 顾寻:“……我想了想,还是推你们进火坑吧。”林辰川要真那么不开眼选中她们仨,倒霉的说不上是谁呢。 ~ 在景侦的协调下,顾寻一行四人在上千个报名群演的同学中脱颖而出,本来报名的是宿舍三人组,顾寻纯粹是来参加宿舍集体活动的,可到了现场她就被导演盯上了,导演派了两个副导演来轮番劝说,最后干脆派了个女助理,可怜巴巴的小女生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往顾寻跟前一站,跟马上就要被卖掉似的。 三名室友立刻胳膊肘外拐,把顾寻卖了个干净。 搞定顾寻,女助理一转身笑得跟花儿似的。 顾寻实在没忍住:“这剧组还招群演干嘛,导演副导演助理什么的凑一凑,说不定能把演技大奖来个大满贯。” 仨人的胳膊肘立马拐回来,顺着顾寻的话:“就是就是。” 顾寻:“……” 她们说话的工夫,主演们陆续到场,林辰川一露面就引来现场一阵高亢欢呼。 林辰川笑着跟大伙打招呼,毫无明星架子,瞬间俘获了许多路人少女的心。 顾寻四人组在靠近拍摄场地这一侧,她们眼睁睁瞧着林辰川一路走过来,到了她们这,林辰川的目光在顾寻身上短暂停留一秒,脸上的笑容跟被蝗虫摧残过的庄稼似的,连点渣都没剩下。 她们隐约听到林辰川进入场地时跟身旁的助理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眼瞎,居然喜欢景侦那种货。” 顾寻缓缓低头,嘴角微微扬起,像是等得无聊了,一点一点将袖子卷起来。 三个室友立刻掏手机,把林辰川的照片全部删除,坚决和某人划清界限。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快乐~ 第10章 顾寻自觉是个文明人,打人这种事怎么……能放在明面上呢。 离开拍还有半小时,她和其他群演等在教室外面,由副导演一个个指定座位。 “顾寻呀,”副导演正是开机那天游说过顾寻那位,瞧见顾寻激动得眼睛都笑没了,“这场戏有个有台词的角色,我特意留给你了。” 排在顾寻身后的三个室友瞬间紧张起来,人都是她们豁出脸皮硬拉来的,给你们拍就好不错了,还想给台词? 哪想到顾寻很激动地给副导演鞠了个躬:“谢谢您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我,我一定好好表现。” 三名室友:有古怪! 自以为终于用诚意打动顾寻的副导演乐得跟中彩票似的,他指着教室里最前排的座位:“你先去那里坐着,待会有人跟你说剧本。” 顾寻刚坐好,之前游说她那女助理跑过来,明明进门前还笑嘻嘻,这会又摆出一副苦大仇深受虐待的模样。 顾寻面无表情瞧着这妹子把几页纸摆在桌上,听她说:“这场戏你扮演的是对男主角有好感的女同学,男主……就是林辰川扮演的角色,他室友暗恋你却不敢表白,林辰川知道后主动叫了你,向你借纸抽,林辰川会坐在那里。” 女助理用手指着第五排靠墙边的座位:“这是校草第一次跟你说话,你很激动,害羞又兴奋地把纸抽扔给他,纸抽嘛……” 她从身后的大背包里掏出只剩个底儿的纸抽,推给顾寻:“这个很轻,你得使劲扔,要不你先练习练习?” 顾寻把纸抽拿在手里掂量掂量,这里头至多十张纸,连包装袋算上也没多少分量,垂直扔到第五排都有难度,别说林辰川还坐在最角落,无形中拉大了二人间的距离。她尝试着扔出去,才飞到第三排就无力坠地了。 女助理叹了口气:“你再尝试一下吧,实在扔不过去的话我再去找一包纸多点的。” 女助理刚走,小静三人就被导演安排进来,她们的位置挨着顾寻,算是顾寻剧里角色的室友。 “寻,你要不要跟导演抗争一下,”什么都听见了的小静压低声音说,“这可不只是扔一包纸巾的活儿,你还得对着林辰川花痴地笑呢。” “是啊寻寻,”果果的小脸也皱成了包子,“全校都知道你是景侦的迷妹,现在来演暗恋林辰川的女同学,这不是打我们cp粉的脸吗?” 白白扒拉开果果:“主要是打景侦的脸。” 戴着厚眼镜艰辛守门的形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顾寻摆弄着纸抽:“打脸啊……那就打脸吧。” 三人同时闭嘴,向正往教室里走的林辰川投去同情的目光。 ~ 正式开拍时,教室里坐满了人,在各位副导演的反复叮嘱下,群演们快速进入埋头看书状态,好像都很爱学习,可惜近视有点严重,离书那么近都没发现书页停在某空白页。 顾寻作为本场戏最重要的龙套,此时正和“室友”们说悄悄话—— “校草来上咱们的课了。” “他是不是知道你喜欢他才来的,难道,他也喜欢你?” “你别瞎说,谁喜欢他了。”顾寻这台词一出口,四个人都下意识扫了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三名室友今天才发现顾寻为何要走“寻姐”路线,实在是她嗲起来有点要命。 “他在看你,哇塞他真的是为你才来上咱们课的!” 镜头扫不到的角落里,林辰川的大白眼快翻上天了,可他脸上挂着嫌弃,眼睛却忠实地一个劲往顾寻身上瞄——这场戏也就是没有女主角夏晓晓什么事,否则她身为女明星的风光都得被那眼瞎的妹子给抢光喽。也不知道景侦那混蛋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放着他这么帅这么有人气的巨星不喜欢,非要去喜欢那个潜规则上位的小丑。 随着导演的指令,林辰川收敛心神,当镜头转向他时,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喂,第一排那位同学。” “室友”纷纷回头,见林辰川朝自己挑眉,全都一副要窒息的模样。 “他在叫你,叫你呢。” “快快快!不不不,你要矜持点。” “他笑起来好帅呀,我要受不了了。” 正准备说台词的顾寻有一瞬间恍惚,这场景,她每学期貌似都能遇到两回,不过在九弓大学的主场里,她是男主角。 她挺起腰杆,好半天才矜持地转回头,故作高冷地问:“你叫我?” 林辰川微笑:“对,我叫你。” 他指指顾寻桌上那所剩无几的纸巾:“能把纸借我吗?” 顾寻脸上毫无波澜,眼神却透露着欣喜,她拿起纸巾,朝林辰川抛了过去。 林辰川得意地朝身旁暗恋女神的室友眨眨眼,然后伸手准备接纸巾。哪想到纸巾的飞行速度比他预估得快一些,他的手才伸出去、脑袋还没完全转回前方呢,轻飘飘软绵绵的纸巾已经温柔地抚摸上他的右脸颊。 “咔!”导演立即叫停:“林老师,您瞅镜头行吗?” 林辰川的脸火辣辣地疼,他刚要发作,可导演压根没搭理他:“各部门注意,咱们再来一条,小铃,去把纸巾拿回来。” 女助理噌噌几步蹿到林辰川跟前,拿起纸巾就走,交还给顾寻的时候还特意压低声音鼓励她:“你做得非常棒,咱们再拍一条,加油。” 顾寻天真无辜地点头,抓着纸抽的手微微颤抖,看起来很紧张。 仨室友忍无可忍中搓搓手臂,她们算明白了,顾寻这是真要打脸呀。 再次开拍,所有人按照之前的剧本过了遍剧情,这次林辰川跟“室友”使眼色时加了小心,眼瞅纸抽飞近,他立刻目视前方,伸手去抓。 啪! 清脆的塑料包装打中皮肉的声音响彻静悄悄的教室,林辰川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瞧着落在桌上的纸抽,怎么都想不通这玩意是怎么打到自己脸上的。 “咔!”导演压着火,“林老师,咱再来一条。” 啪! 啪! 啪!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麻木,群演们一个个神情木然,好像顾寻一出手,就注定了林辰川被打脸的结果。 终于,林辰川爆发了,他指着顾寻的鼻子大吼:“你是故意的!” 顾寻瞅瞅他:“我是顾易的呀。” “你!”林辰川快炸了:“导演,你怎么找的群演,她说她是故意的你没听见吗?” 后头有人幽幽地冒出一句:“顾易是她哥。” 全教室的人一块点头:顾易不在九弓大学,可九弓大学一直流传着顾易的传说。 这事主要看脸。 林辰川后面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噎得翻了俩大白眼。 果果偷偷亮出小型数码相机,拍下这一幕。 女助理看不下去了,第n次来取纸巾时嘟囔着:“这么轻的纸巾打脸能有多疼,没看人小姑娘都累坏了吗。” 林辰川鼻子快气歪了:“她肯定往里头放东西了!”否则就算没开封的纸抽也不该打得他跟被砖头糊脸似的疼。 女助理立马转身,当着全教室人的面抽出包装袋里所有纸巾抖了抖,再把包装袋往前排群演手里一塞,用大众雪亮的双眼来再次狠狠抽了林辰川一记耳光。 林辰川:“……” 有顾寻的铁粉抱怨道:“这么大包纸抽,这么远的距离,软脚虾也该接住了吧?自己反应慢还甩锅别人,说得好像寻姐稀得打你一样,不知道我们寻姐很忙吗。” 林辰川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下摔了桌上的道具书本就走,人还没到门口,前后门已被前来跑龙套的群演们堵得死死的。 男生们对林辰川的印象本就不好,一个个横眉冷对磨拳头,仗着身高和地理优势用下巴瞅他。 女生们很纠结,林辰川是她们的本命爱豆,顾寻呢,是她们的老公。世间爱豆千千万,隔三差五换一换,可老公就只有一个,关键时刻站谁还用考虑吗。于是偌大的教室里,除了林辰川的助理外竟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 导演平时没少吃林辰川的瘪,此时乐得假装没瞧见,低头和摄影师商量拍摄角度。 林辰川到底是在娱乐圈里熬出来的人,能屈能伸,见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他立刻软下来,故作大度地说:“导演,我觉得这场戏不能这么拍,既然是帮兄弟追女神,就该坐得离女神近一点,要不我俩挪到第一排去吧?” 导演思考片刻,觉得倒也合理。现场持续僵持也不是办法,毕竟戏还得继续拍。 在几位副导演的协调下,顾寻左手边的果果和白白被挪去右边,空出两个位置给林辰川和扮演他室友的演员。 既然是男主室友暗恋女神,自然该室友挨着顾寻坐,可林辰川强硬地要求自己挨着顾寻:“他要是敢挨着女神坐,还用我这个室友出马吗?” 这个理由说服了导演,导演拍板林辰川坐在顾寻身旁。 见林辰川嘴角扬起坏笑,顾寻知道,他这是来报仇了。 ~ 又一次开拍,男主和室友推推搡搡,最后男主不情不愿坐到顾寻身旁的位置。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爆响,好端端的椅子应声而断,本就加了力气向下坐的林辰川一屁股砸到地上,尾巴骨再次呐喊出声。 林辰川咬着牙、泪眼婆娑地指着顾寻:“你……” 顾寻:“……这回真不是我。” 第11章 男主角意外受伤,这场戏只能暂停拍摄,导演再不情愿也得装着很关心的样子陪同林辰川离开,现场的狼藉只得这群活多钱少的副导演们处理。 其余还没来得及在这场戏里露脸的演员们三三两两退场,景侦看向顾寻,然而顾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带着三名室友风风火火走了。 “嘤嘤嘤,”果果抓住顾寻的衣角,“你怎么不等等景侦呀,他刚才看你那个眼神,跟被遗弃的狗狗似的。” 小静戳戳她的脑门:“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寻刚跟林辰川杠过,现在跟景侦走一块,你不怕景侦被林辰川的粉丝们手撕了?” 白白也说:“你别看寻跟林辰川杠,她们向着咱寻,可要是景侦跟林辰川正面battle,分分钟就得被秒成渣。” 果果委屈地撅起嘴:“为什么呀?” 小静:“咱寻是什么人?全校女生最想嫁榜单之首!一句话概括,咱寻那就是全校老公。” 顾寻嘴角抽了抽,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号到底哪冒出来的? 白白接话:“景侦是什么人?咱寻的首席绯闻男友,以前大伙只是捕风捉影,妹子们脑补起来还挺带劲。可寻今儿个来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被冲的还是她们放在心尖尖上的林辰川!你猜猜景侦在她们眼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果果想了想:“红颜祸水?” 小静和白白同时打个响指:“她们的老公为了个祸水收拾了她们的偶像,那这祸水还不被人用土埋了。” 果果顺着她们的思路想了下,这种可能性的确非常高,顿时打了个寒颤:“脑残粉太可怕了。” “何止是可怕,”小静有些后怕,“今儿这事要是闹到网上,咱几个以后都别想出校门。” 顾寻的魅力暂时只笼罩在九弓大学范围内,一旦走出去,外头那些粉丝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白白也很忧心:“可就算咱们学校的人不说,林辰川那头也不会吃闷亏啊,就他那热搜包年的劲头,我估计最晚今天晚上,他被群演欺负的话题就能空降热搜。” “既然如此,我们主动出击吧!”果果亮出数码相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 果果拍到的照片远比顾寻预计得多,还有几段视频,包括林辰川咬定纸抽被动了手脚、女助理当场打脸的,和林辰川恼羞成怒罢拍的。 小静和白白重温之后点评:“单看照片和视频,我觉得这就是林辰川耍大牌的石锤。” “他今天的确是挨欺负的那个,”顾寻没忍住说了句公道话,“他这会儿的脸看着没问题,可绝对比肿成发面馒头还疼。” 她顿了顿:“他应该感谢我只用了五分力,每次还都避开他的鼻子和下巴,不然他那张人工的脸就得回炉另造了。” 仨人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他哪个部位整过?前阵子出过他整容对比的帖子,都被他的粉丝用童年照打脸了,现在大众都认为说他整容是故意黑他。” 顾寻翻出她跟某位师弟的聊天记录给她们看,这位师弟是个整容医生,在整容界赫赫有名,所以顾寻至今都想不明白这师弟干嘛非跑来学武术,入门那阵子成天被打得鼻青脸肿,哪有半点业界精英该有的模样。 仨人边看边感叹:“明星们得庆幸这些整容医生都很忙,没空上网跟人撕逼,要不那些号称纯天然的脸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顾寻:“是人都想变好看,整容不算什么,可整不好很容易留后遗症,即便整好了,受到外力挤压也容易出问题。”这是那位师弟的原话。 她忽然想到景侦上回被人在脸上狠揍一拳,除了淤血好像没什么毛病,也就是说那张脸是原装货。 天生都比整过长得好,也难怪林辰川处处刁难景侦了。 果果说:“他欺负景侦在先,又莫名其妙骂人,寻寻给他点教训怎么了。寻寻已经很善良了,换作是我,准保套他□□袋,扔地狱小巷里喂鬼。” “喂不喂鬼这事先放一放,”小静敲敲桌子,“咱先商量下应对方案,怎么在这事的舆论上占领制高点。” 顾寻很认真地听了一会,一句都没听懂,被室友们嫌弃地踢出群聊。 ~ 这天傍晚,林辰川被欺负的话题毫无意外地空降热搜榜首,这无异于一颗炸|弹扔进了林辰川两千万的粉丝群里,炸出怒火无数。 话题是由一则爆料引开的,有人称林辰川今天在某高校拍戏时被对手戏群演频频打脸,该群演甚至号召同学们群殴林辰川,致使林辰川受伤,不得不中断拍摄。配图是几张林辰川被助理和导演架出教室的照片。 别说粉丝发飙,路人看了照片也会认为林辰川在剧组受了欺负,纷纷留言谴责。 就在话题热度一路飙升之际,一个视频悄无声息地爬上热搜。视频里,林辰川在教室里跳着脚大呼小叫,其余人缩着脖子安静如鸡。教室背景与头条照片里一致。 林辰川的黑粉们瞬间激动起来,开始疯狂转发视频,短短几分钟就把视频推到了热搜第二的位置。 和头条模棱两可的挨欺负一对比,这条林辰川耍大牌的消息可立体多了。 路人风向急转,开始嘲讽林辰川自作自受。 夜半时分,有人放出林辰川被纸抽轻轻打脸、林辰川却非说有人在纸抽里动手脚整他的视频,几秒钟后,这条消息被删除。 可短短几秒也让不少人看到了视频内容,有人将保存的视频重新发出来并艾特林辰川及其团队,义正言辞地质问他们是不是花钱删掉真相,想瞒天过海欺骗大众。 事情越闹越大,无数营销号下场,说不上是在蹭热度还是被其他艺人买通在这搅混水。 网上越来越热闹,被全身打码的当事人之一顾寻却丝毫不受影响,一大早爬起来照常去跑圈晨练。 别人至多去操场跑两圈了事,顾寻却直接出了校门,围着偌大的学校跑。绕到南门时,她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是景侦。 景侦穿了身长款黑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把整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可他那出众的身高和身材还是让顾寻一眼就认出了他。 一辆跑车缓缓停在他旁边,车门开了,一位性感中年女人下车,拉起他的手亲昵地拍拍。 顾寻保持着匀速运动继续向前跑,而景侦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扭头向她的方向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路交接,随即景侦被中年女人拉上车,跑车很快驶离这条街道。 顾寻擦擦头上的汗,继续她的晨练。 ~ 上午又是繁重的专业课,顾寻四人组忙得昏天黑地,直到中午吃完饭才有工夫刷手机。 “寻,你家景侦上热搜了。”小静的脸色有点难看,“这个女人是谁?评论都猜是景侦的金主。” 顾寻一面往嘴里扒饭一面瞄了眼,随口说:“哦,我今早见过她。” 仨人异口同声:“什么?你见过她?” 顾寻对她们的一惊一乍习以为常,点点头,继续淡定吃饭。 白白一把抢走她的筷子:“你这心咋这么大,还吃得下去。” 顾寻眨眨眼:“不然呢?” 果果的cp心碎了一地:“你问景侦她是什么人了吗?不会真是金主吧。” 小静抽了几张纸在果果的小脸上抹了几把:“问也白问,如果真是金主,你还指望景侦说实话?” 顾寻拿回筷子:“应该不是金主。” 景侦临走前看她的眼神非常淡然,好像还微笑来着。 “不是金主能是什么人?”果果吸吸鼻子,“这女的也就三十多岁,肯定不是他妈妈。” “说不定是姐姐?”顾寻扒完最后一口饭,“你们呀,就别瞎猜了,真那么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他。这事发生在今天早上,你们见过哪个明星被拍这么快爆出来的?再说这么快就冲上头条,以他那热度,你们觉得可能吗?” 被顾寻这么一点,仨人立刻冷静下来,翻热搜一找,林辰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早上还在热搜头条挂着呢,一上午就没了?昨儿林辰川挨欺负这事从头到尾都没人提景侦,景侦哪来这么多关注?被富婆包养这种话题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炒的吧。”仨人交换眼神,确认景侦是被林辰川拉出来挡枪了。 照片不一定是林辰川拍的,可这头条绝对是林辰川给买的。 顾寻把桌子收拾干净,抓紧时间躺床上闭目养神:“我劝你们还是先吃饭,下午可还有四节课呢。” 三人哀嚎一声,左手手机右手筷子地忙活起来。 而看似睡着的顾寻脑子里也有点乱:景侦第一次上热搜,又是这种新闻,背地里还有林辰川的团队操控,连个专属经纪人都没有的他应付得来吗? 第12章 熬过下午的课,四人组已经没了中午的雄心壮志,一个个累得恨不能就地卧倒。 小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顽强地刷着手机:“寻,你家景侦还在热搜上挂着呢,林辰川这是铁了心要黑死他呀。” 果果巴巴地问:“景侦没发声明吗?” 小静摊手:“没。” 白白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完了,明星安静如鸡往往是在默认,如果那女人真是亲戚,他发个声明不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么。” 仨人齐刷刷盯住顾寻:“寻!” 顾寻举手表示无条件投降。 在三名室友的软磨硬泡下,顾寻不情不愿找出景侦的联系方式,还没想好怎么编辑消息,另外一条信息先传了进来,点开一瞧,是她某个师妹发来的:寻老公么么哒。 顾寻:……有事说事。 师妹:寻老公你怎么可以对人家这么冷漠,忘了人家也曾是你的小甜甜吗QAQ 顾寻:……再见。 师妹:别别别,我好好说话还不行吗,林辰川是在你们学校拍戏吗? 顾寻:嗯。 师妹:他真人是不是特别帅? 顾寻:还行吧。 师妹:能让你评价“还行”的指定特别帅,可怜的我还以为自己要见到真人了,没想到老总今天把林辰川的代言给取消了。 顾寻来了点兴致:取消? 师妹:对呀,我们老总原本很看好林辰川,代言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下周就要签约了,谁知道今天老总黑着脸宣布取消合作,还说以后公司的项目都不许跟林辰川有关联。 顾寻心思一动:那新代言人是? 师妹:还不知道呢,听老总的意思应该是打算找个跟林辰川名气差不多的明星。 不是景侦呀……顾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景侦如果真有本事抢走林辰川到嘴边的代言,还会在剧组处处受气吗? 见顾寻笑得有古怪,三名室友立刻围过来:“景侦跟你说什么了?” “啊?”顾寻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还没找他呢。” 白白恨铁不成钢:“平时挺利索的人,怎么一到正事上就这么拖拉呢。” 小静抢过她的手机,正好顾寻叉掉了师妹的聊天界面,景侦两个大字明晃晃在那摆着,她顺手发了个视频申请。 顾寻想按掉,可惜慢了一步,景侦那张帅脸出现在屏幕里。 小静麻利地把手机塞回顾寻手里,仨人悄咪咪躲到镜头之外。 顾寻:“……”这么卖室友,你们的良心还好吗? 景侦的笑容一如往常:“你还是头一次跟我连视频呢。” 顾寻扯扯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景侦了然:“原来不是自愿的。” 顾寻顺势切换镜头,让躲藏的三人组无所遁形。 三人秒变喜庆笑脸,挥手朝镜头那边的人打招呼。 景侦好脾气依旧,和她们打过招呼之后才问:“让我猜猜她们怂恿你找我干什么……因为今天的热搜?” 顾寻很尴尬,硬着头皮点点头。 景侦微微收敛笑意:“如果我说不是……” 顾寻立刻表态:“我信。” 藏不住的喜悦在景侦的眼角眉梢一闪而过,他轻笑着点了点头。 话题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顾寻觉得这就挂断有点不太好,可继续聊什么呢?有了。 “我朋友刚才跟我说她们公司和林辰川的合作终止了。”虽然此话题稍显八卦,但她相信被泼一天脏水的景侦听了之后能痛快不少。 然而…… “不是一个,”景侦伸手在镜头前晃了晃,“是五个。” “五个?”顾寻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她再不关注明星也知道五个合作代言意味着什么,尤其像林辰川这种正当红的小鲜肉,损失的不仅仅是商业项目和金钱,还有人脉和曝光率。在这个新人辈出的娱乐圈,林辰川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原本还在消化顾寻所言的三名室友全都张大了嘴巴,小静反应最快,第一个凑到镜头前:“不会是你……搞的吧?”到嘴边的“金主”两个字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在她看来,景侦的“辟谣”毫无诚意,这话也就骗骗顾寻这种不谙娱乐圈之道的小白,要不是景侦的金主背后发力,林辰川能一天掉五个商业合作,景侦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景侦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得有些无奈:“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林辰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那几张照片买热搜。” 他顿了顿:“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小姑,出手整他的,是我姑父。” 这下白白和果果也坐不住了,纷纷挤到镜头前,眼巴巴等着景侦讲详细点。 “我小姑陪老公来出差,知道我在这拍戏专程过来看望我,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景侦摊手。 他小姑是个暴脾气,看到热搜的时候气炸了,不过她也清楚以景侦的名气不至于刚被拍就上热搜,背后一定有人搞鬼,在她再三追问下,景侦不得不坦白林辰川在剧组处处针对自己的事,她再一调查,果然热搜也是林辰川搞出来的。小姑第一时间要去撤热搜,被景侦拦下来了,这种被人买上来的热搜想要撤掉得砸不少钱,而且谁也不敢保证这条撤掉后林辰川会不会再买一条,实在没必要浪费。小姑拗不过他,只得从其他方面入手报复。 “我小姑只比我大十岁,跟我感情很好,我姑父又是个宠妻狂魔,我小姑发话要整林辰川,他自然照办。” 白白的眼睛快变成星星了:“能够一天搞掉林辰川五个代言,你姑父不是普通人啊。” “都是商业伙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小鲜肉那么多,本质上,用谁都一样。 白白试探着问:“那传闻中你空降男二……” 景侦微笑点头:“这部戏有我小姑的投资。” 同样是靠关系,靠金主和靠亲戚有本质区别,小静和果果也加入星星眼阵营,一扫之前关于潜规则的成见。 小静:“既然你家里这么厉害,你完全没必要吃林辰川的亏嘛。” “这个圈子的大环境如此,哪能事事靠家里,”景侦很真诚地说,“能得到这次演男二的机会,我已经比很多不红的人幸运多了。” 三名室友瞬间脑补了一出富二代立志靠自己闯荡娱乐圈、受苦受累也不吭一声的大戏,再看屏幕上的景侦都自带光环了。 景侦被她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目光不由自主寻找着许久没吭声的那个人:“……顾寻?” 满足了八卦之心的室友们功成身退,乖乖退到镜头之外,把被她们挡住的人露出来。 “啊?”顾寻的眼神有点迷茫,“怎么了?” 景侦很想把屏幕那头的她扯过来,隔着屏幕总觉得生疏许多,虽然他们本来也没有很熟悉。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他问。 顾寻摇头:“没了。” 景侦:“……哦。” 视频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果果凑过来,贴心地揽住顾寻的肩膀:“寻寻你怎么了?” 小静和白白也发觉顾寻的情绪不太对:“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吃瓜,再也不乱猜景侦了。” “没有,”顾寻垂下眼眸,“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小姑了。” “你小姑,”果果看看小静和白白,她们从未见过顾寻的情绪如此低落,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吗?” 顾寻的眉头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她过世了。” 果果扁扁嘴巴,即便早已有了猜想,听顾寻说出来还是觉得很难过,只能无声地收紧揽住她的手臂。 小静和白白默默坐在床边,不言不语,唯有陪伴。 顾寻明白她们的心意,因而她没有强颜欢笑,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段逝去的悲伤里。 ~ 转天一早,顾寻照例早起去晨练,说来也是冤家路窄,她才出学校大门,迎面就撞见了黑着脸的林辰川。 林辰川像是怕被人发现,闷着头走得很快,根本没留意到身旁路过的是熟人。 顾寻耸耸鼻子,空气中弥散的香水味可不像男人用的,看来林辰川昨晚又去祸害花痴小粉丝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沿着习惯路线围着校园跑圈。 今天有跑龙套任务,所以顾寻只跑了平时一半的路程就折返回宿舍,洗漱完毕正好跟随大部队去剧组报到。好巧不巧,今天拍的还是上回男主帮室友追女神的那场戏。 林辰川似乎知道了自己一夜之间掉了五个代言的事,浑身自带低气压,他一进拍摄教室,连工作人员带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 顾寻作为这场戏里离林辰川最近的人,首当其冲成了林辰川发泄的炮灰。 “你到底会不会演戏,你暗恋的人是我,看我眼神能不能带点感情?”林辰川恶狠狠地拍着桌子,嘲顾寻咆哮。 后头的男生群演不高兴了:“人家演的是高冷女神,看你跟花痴似的合适么。” 林辰川立马调转炮火:“你是主角我是主角!我说怎么演就怎么演!” 他再转回来怒瞪顾寻,仿佛顾寻敢说个“不”字他就要当场吃人了。 他这套作威作福的把戏可谓万试万灵,可惜到了顾寻这就玩不转了,顾寻挑了挑嘴角,意味深长地:“你确定?” 林辰川被她盯得浑身一寒,脸颊下意识火烧火燎疼起来。 现场的气氛再度收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关键时刻,导演挺身而出开始和稀泥:“化妆呢,给林老师补个妆,后面那几个群演的妆也补一下。” 化妆师和化妆助理一拥而上,暂时冲淡了这股火·药味。 导演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急忙把林辰川后面的几个群演调到后排,免得他们和林辰川再起冲突。 “化妆老师,我的妆有点油,帮我补一下吧。”不知何时,坐在角落的景侦出现在林辰川附近。 林辰川瞪了他一眼,正想挤兑他两句,就听景侦压低声音幽幽地说:“我要是你,就不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说完还特意瞥了瞥顾寻。 林辰川瞬间石化,他今早才知道昨天的损失有多大,和经纪人助理绞尽脑汁想了一早上,最近貌似就得罪过景侦一个人,可景侦哪来这么大能量?如今被景侦这么一提点,他忽然想明白了—— 旁边坐的这个小姑娘深藏不露,他杜撰了昨天的热搜,被身为景侦迷妹的她打击报复了。 景侦看表情就知道他脑补得很精彩,于是心满意足地悄悄退走。 一朝飞升成大佬的顾寻掩唇偷笑:景侦这招一石二鸟既隐藏了家族实力,又给她安了个不能惹的保护罩,实在高明。 第13章 再次开拍,对耍大牌深恶痛绝却敢怒不敢言的导演发现林辰川配合度跟坐了火箭似的噌噌上涨,连配角说错台词都没能燃爆他的怒点,就……挺诡异,挺可怕的。 惴惴的配角们也被林辰川飞升般的转变惊吓到,一句简简单单的台词竟然接连出错,好不容易这个说对了,下一个接词的又出错了,导致现场再度陷入低气压的窒息边缘。 “啪。”林辰川拍桌而起,众人纷纷缩起脖子。 没想到…… “大家都辛苦了,再坚持一下,待会我请大伙喝奶茶,见者有份。”林辰川看向助理,助理一脸懵逼地跑腿去了。 收获一波诧异的注目,林辰川谦虚地摆摆手,颇有高人范儿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在所有人都没留意的空档冲顾寻谄媚一笑。 顾寻:“……”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能切回暴怒版本么? 林辰川显然没读懂顾寻的潜台词,还以为自己这番巴结很隐晦,既没暴露他抱粗腿的终极目标又能刷一波好感来抵消之前的耍大牌,洋洋自得那样,有点幼稚。 顾寻暗暗叹气,能在娱乐圈里混出头的都不是凡人,此等变脸功力,她望尘莫及。 ~ 在林辰川的极力配合以及顾寻的息事宁人中,这场早该拍完的戏顺利结束,戏中的下课铃一响,所有人长出口气,收起书本就往外冲——下回给再多钱也不给林辰川当龙套了,谁还迷恋这位爷谁来受这份刺激,反正他们是受够了。 林辰川的助理面无表情蹲守在门口,出来一个,他递一杯奶茶,两厢对视默默无言,却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取到些许同情。 都为挣口饭,谁也不容易啊。 顾寻迟迟没有起身,倒不是愿意跟林辰川坐一起,而是她在犹豫接不接门口那杯茶。接吧,她实在不想受林辰川这份好处,何况她比谁都清楚林辰川为什么会请大伙喝这杯奶茶,她又不是真大腿,受之有愧;不接吧,林大腕伏低做小到这个程度,她也不能太驳人家面子。接不接都难,她都想把地板砸个坑遁走算了。 见顾寻没起身,林辰川仿佛看到了自己洗心革面的希望,他紧张地搓搓手,琢磨怎么搭讪能显得不那么低俗。 万千马屁在脑海中滚动一周,林辰川刚要开口,景侦走过来敲敲顾寻的桌子:“火锅?” 顾寻噌地站起来:“走着!” 林辰川:“……” 景侦出了门,极其自然地从林辰川助理那接了两杯奶茶,顾寻两手空空跟在后头,快乐的不得了。 景侦朝林辰川晃晃奶茶,微微一笑:“谢了。” 林辰川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了:不就是傍了个金大腿吗,看你那小人得志的嚣张德性。 同时再度吐槽顾寻该去看看眼科,看人的眼光真是不咋地。 三名室友暗搓搓围观全场,憋着笑跟出去,刚出教学楼就笑成了一团。 果果朝景侦挑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景侦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 小静及时补刀:“跟我们寻越来越配了。” 景侦笑意盈盈,看顾寻的眼神……顾寻暂时没心思关注他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顾寻快步走到顾易跟前,皱了皱眉,“你几天没洗澡了?” 顾易嗅嗅自己,苦笑:“我也想洗澡,可现实不允许。” 顾寻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找我从来不会这么着急。” 顾易笑得更苦:“所以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来找妹妹的,那就是来找尸体的。 顾寻正色起来:“学校又出事了?” 顾易一把勾住她脖子,把她拉到跟前当拐杖,另一只手点点她的鼻子:“你这个‘又’字用得很灵性,我跟你说……” 这边俩人嘀嘀咕咕,那边四个望眼欲穿。景侦盯着顾易看了半天,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又帅又有范儿的男人,在那张不输娱乐明星的帅脸衬托下,略显邋遢的形象反而成了加分项,迷倒万千少女只在须臾之间。 他……是她男朋友?不会,如果她有男朋友,她的室友不会总开他俩的玩笑。 难道是追求者?看她似乎并不排斥他的接触…… 景侦捏紧奶茶,又在奶茶爆开前放松。是与不是,好像都与他没关系。 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沮丧,又找不出沮丧的源头,唯有暗暗藏在心底,只需一秒,已成内伤。 室友三人组如果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戏如此丰富,一定会热情地给他科普顾寻和顾易的血缘关系,奈何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说悄悄话的那俩人身上,各自猜测着顾易此行的目的,谁都没想起多看景侦一眼。 前一秒还享受众星捧月待遇的景侦在这一刻被遗忘了个彻底。 那头。 “又死人了?”顾寻一惊,“还是我们楼!” 顾易无奈点头:“不光是你们楼,还是西903。” 顾寻倒抽一口冷气。 顾易继续放料:“死得也是老熟人。” 顾寻顺着顾易的思维一想:“玩笔仙的另一名女生?” 顾易挑起大拇指:“我妹就是聪明。” 顾寻皱紧了眉头:“她不是被你们保护起来了吗?”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顾易无语,这两件案子中间他都出过好几趟差了,比如今天,他刚下火车就跟队来学校了,“当时是有我们的人照顾她,可她又不是嫌疑人,家属来了之后我们就撤走了。听说她父母想给她办休学,她死活不同意,回家休息了一个礼拜就回学校了。” 顾寻从不追问顾易办案的细节,所以并不晓得这些后续,现在知道了,不由得佩服那姑娘的神经是真够粗的。 “她……不会又去玩笔仙了吧?” “不是,”顾易摇摇头,没等顾寻这口气喘出来,他继续说,“她去玩了个比笔仙还邪乎的招鬼游戏。” 顾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位姑娘在作死这条路上走得真够远的。 顾易也在叹气:“总之呢,人死了,割腕。” “割腕?”顾寻不可思议了,“我第一次听说玩招鬼游戏玩出割腕的。” “所以啊,”顾易一改嬉皮笑脸,整个人突然严肃起来,“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是一起凶杀案,但今天所有到场的兄弟都觉得这案子有古怪,万一真是谋杀……” 顾易没有说下去,但顾寻明白他的意思。甭管凶手是从外面潜进来的还是原产于她们那栋楼,对她们整栋楼的人来说都是种潜在危险,谁知道凶手会不会第三次伸出魔爪,魔爪又会伸向谁。 “我们头儿打算安排两名女同事扮成学生住进你们楼,假如凶手是你们楼里的人,一定会注意到楼里多了生面孔,这会打草惊蛇,所以这事还得和学校进一步沟通,选个折中的办法。这需要时间。” 顾寻要是还没听出顾易的意思,都对不起她俩同出一脉的血统:“你们的人就位之前我会盯着点。” 顾易立即强调:“最低标准,别让人再进西区顶楼,发现可疑份子不要硬碰,二十四小时随时联系我。” 后者,顾寻自有分寸,前者…… “看门这事用锁更靠谱吧?” 顾易愁眉苦脸:“上回出事就加了一把安全系数高的锁,又被撬开了。” 顾寻:“……”那姑娘若没英年早逝,以后肯定是溜门撬锁界的翘楚。 “可我不能整晚在九楼那守着,白天还要上课呢。” 顾易摸着下巴思考片刻:“要不我给你要把钥匙,晚上你把自己锁九楼,先住几天?” 顾寻面无表情瞪着他:“你就不怕真有鬼,先把我吃了?” 顾易笑了:“别说这世上没有鬼,就是真有,看见你也得调头就跑。” 顾寻:“呵呵。”住九楼什么的纯属瞎掰,那毕竟是案发现场,怎么可能让她进去。可她还是很想锤爆亲哥狗头,太欠儿。 顾易稍稍收敛:“那……” 顾寻咬牙切齿:“我会盯住。” 顾易郑重地按住她的肩膀:“同志,交给你了。”可他嘴角没能隐藏住的笑意透露了他此刻奸计得逞的内心。 顾寻赏他两枚白眼,扭头就走。 回归的顾寻受到大部队的热烈欢迎,三人小组将她圈起来,四个小脑袋凑成一堆的画面让景侦这个被排斥人员哭笑不得。 “那个,再不去占位可能要排队了。” “火锅!”三人组哀嚎一声,白白果断做出决定:“我做先头部队去占座,你们千万要等跟我汇合之后再说正事。”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百米冲刺出去了。 顾寻那句“你们可能不想吃饭的时候听”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看向景侦,两人相视苦笑。 为了照顾景侦才上过热搜的明星身份,白白特意订了包厢,封闭的环境极大地激发了她们聊八卦的热情。 三双嗷嗷待哺的眼睛盯在顾寻的身上,就等她爆点真材实料来满足她们。 顾寻看看景侦,虽然顾易没特意强调保密,但这种事指定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景侦也不是大嘴巴,让不让他知道呢? 她这一犹豫,其余四个人都明白了,三名室友立刻收起贪婪的目光,各自玩起了手机。景侦有些尴尬,但这顿饭是他做东,还没吃上就回避好像也不大礼貌,于是只得僵硬地在那坐着。 老式铜锅里的热气氤氲腾起,更显得包厢里的气氛怪异了。 不过这种状况只维持了半分钟,就被一惊一乍的小静打破了:“寻,我好像知道你哥为什么来找你了。” 白白和果果艰难地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朝顾寻重重点头。 哥? 景侦感觉自己的内伤咔吧咔吧就痊愈了。 小静把手机举到顾寻眼前:“是这事吧?” 学校论坛头版头条:西903再爆鬼事,花季女生悲惨殒命。 顾寻扯扯嘴角,没有否认。 小静迅速下拉,把帖子大致看一遍。这次貌似保密措施做得好,全论坛都没爆出一张照片,要不是顾易来找顾寻,她们会以为这不过是某个无聊人士哗众取宠的恐怖小作文。 “又是西903,”果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不会真闹鬼吧?” 白白还能保持冷静:“闹不闹鬼不好说,但肯定会有一大批渴望闹鬼的人跑去见鬼。” 小静痛苦地捂住脑袋:“我希望她们选在白天去探险,千万别大半夜尖叫,姐白天的课业负担很重,需要优质睡眠啊!” 灵异探险?这个噱头好。顾寻眼睛闪了闪,不明意义地笑了。 三名室友凑做一堆,她们怎么觉得寻寻这笑容……没安好心呢。 第14章 这天夜里,一个单薄的身影颤颤巍巍摸到西区九楼,扒着被好几道大锁锁住的铁门,望眼欲穿。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亮闪,照亮了漆黑的西区走廊。 “啊!”那人惊声尖叫起来,整栋楼的人都被吵醒了。 十分钟后。 “你谁啊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宿管阿姨围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转了好几圈,越看越陌生。 女生垂着脑袋,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怯怯地说:“我是来找老乡借宿的。” 宿管瞪眼:“不是我们学校的?” 女生急忙摆手:“我是我是,我只是不住在这栋楼而已。” 宿管态度温和了些:“借住哪个宿舍?知不知道借宿要在我那登记?” 一名微胖的女生挤出围观人群:“阿姨,她是来找我的,本来没想留宿,可我俩玩游戏玩的忘了时间,锁门熄灯才发现走不了了。这不是太晚了嘛,我们就想着不要打扰您休息……”女生乖巧地低下头,认错态度相当好。 宿管瞅瞅她,是个熟脸:“再晚也得登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微胖女生不停点头:“是是是,下回我们一定提前登记。” 宿管又转向借宿女生:“你借宿就借宿,大半夜吵吵什么?” 女生用极小的声音嘟囔:“不是都说西区903闹鬼吗,我就想去见识一下鬼长什么样。” 宿管没听清:“什么?” 女生理解错了,讷讷地又不敢吱声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正义高呼:“她说她想去西区看看鬼长什么样。” 这话如同巨石落水,瞬时激起万千浪花,围观人群窃窃私语,把本就挺生气的宿管彻底激怒了:“你们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在这站着好玩是不是!都给我回去睡觉!” 女生们不情不愿转向宿舍方向,走得却像两倍放慢的镜头。 宿管更来气了:“走快点,拉磨呢!都想着见鬼呢!这世上哪来的鬼,你们这么多年的书都是怎么念的。” 有人小声嘀咕:“嘴上说得挺溜,你不也怕么,要不怎么半夜不敢去九楼守门呢。” 她旁边的人低声呼应:“她刚才冲上来得多快呀。” 前面那人撇嘴:“她本来就在八楼查寝,能不快吗。” 宿管明显听见了,可人走远了她也不好发作,于是她那满腔怒气全发泄到闯祸的借宿女生身上:“你不是想见鬼吗,你不是对西区903好奇吗,行啊我成全你,西区八楼一帮人着急调宿舍呢,我看腾出来的宿舍给你住得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办手续。” 走远的姑娘们虎躯一震:这也太狠了。 谁知借宿女生不按套路走:“那我可以和朋友一起申请吗,她对西区903也很好奇。” 宿管气得快翻白眼了:“你们有多少算多少,明天都跟我走,我保证你们住进离西区903最近的宿舍。” 住在西区803的女生们顿时喜笑颜开,爬楼的身姿都轻盈了不少。 跟随大部队回到宿舍的顾寻极其自然地打了个哈气,反手关门:“睡了啊。” 三名室友糯糯地“嗯”了声,各爬各床。 可当门彻底关上,三名躺倒的室友立刻跳起来,叠罗汉似的把顾寻压在最下面,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激动,眼睛亮得仿佛要狼化,偏偏喉咙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笑得很隐秘。 顾寻差点被她们压死,气若游丝地恳求:“姑奶奶们,先起来再说话呗。” 贴她最近的果果搓搓她的脑袋:“寻寻,你真是太厉害了,这种套路都能想出来。” 顾寻笑得很勉强:“都是大家群策群力的果实。” 果果满眼爱心:“深藏功与名的寻更可爱了。” 顾寻的脸有点青:“……我真的不行了。” 最上面的白白赶紧爬下来,再把夹心饼干小静搀起来,最后协助顾寻把黏黏糊糊的果果撕下来。 顾寻长舒口气,终于得救了。 四人排排坐在顾寻的床上,小静说:“以我追星二十年的滤镜来评判,刚才那场戏堪称完美,从主演到龙套全都挑不出毛病。” 顾寻:“……恕我直言,你的滤镜有点厚。”宿管只负责管理宿舍,并不负责分配和调寝室,后者需要学生的导员批准,虽然也有宿管主动找老师调整宿舍的,那都是极少数情况。不过幸好她们的宿管平时就是直脾气大嗓门,也有给学生申请调宿舍的先例,今天这场戏才没当场露馅。 白白:“有瑕疵才更显真实,你想想今晚的事闹得全楼都知道,宿管为了面子也得兑现她的狠话把人调过来,谁能想到这么大张旗鼓住进咱楼的人会是警方派来的。倒是扮演老乡那姐妹,寻,她靠谱吗?” 顾寻点头:“我哥同事的老街坊,可靠,前戏也是按照她说得那么演,她宿舍的人应该不会起疑。” 果果紧张地掰自己的手指头:“咱们刚才吐槽得那么狠,阿姨会秋后算账吗?”大声说女生来见鬼的就是她,后续那些议论她也有份加砖添瓦来着。 “剧情需要而已,”顾寻拍拍她的小脑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他的,你自求多福吧。” 果果顿时垮着小脸摸回自己的床,面朝里搞自闭去了。 转天上午,宿管气势汹汹敲开西区803的房门,要求这间宿舍派个代表跟她去办理迁移宿舍事宜。 打从上次楼上死了人,西区这帮姑娘才知道楼上发生过什么,吵着嚷着要换宿舍,尤其是西803。这回又死一个,还死得那么血腥,她们没看见现场也天天做噩梦,如今真有希望换宿舍了,她们全都举手要去办手续,生怕动作慢了会被强留在这儿,夜夜与鬼同眠。 顾寻晨练刚回来被果果拉去看了会热闹,完事又被小静拖去剧组继续客串龙套。 “今天不是没我的戏吗?”顾寻很费解,毕竟是和林辰川对过台词的重要群演,她频繁出现在背景板里会造成角色高冷人设的崩塌,副导演说戏时也强调了她的出场不多,每场都有台词。 小静也很无奈:“我也是刚得到的通知,貌似导演给你加戏了。” 顾寻:“啊?” 小静:“可能导演觉得你有演戏天赋,打算培养你刷个脸熟。” 顾寻:“我能拒绝吗?” 小静耸肩:“这恐怕是不行,就算导演同意,林辰川也不同意。” 顾寻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和林辰川有什么关系?” 小静掏手机:“给你加的都是跟林辰川的对手戏,我怀疑就是他让导演这么改的。” 顾寻一看新增剧情里的“男主私下见面希望她接受室友”,“男主吉他弹唱替室友表白”,“男主雨中替室友送伞”,“男主为了室友暗恋的女神怒斥女主”等剧情,立马头皮发炸,转身就打算回宿舍。 她不演了还不行么,让男主室友换个人暗恋吧。 小静拦住她:“这剧情充分体现了林辰川就是个渣男中的绿茶,你得替广大女同胞以及他的室友出口恶气啊。” 顾寻停住脚:“你的意思是我当众揍他一顿再罢演?” 小静扯扯嘴角:“这恐怕不行。” 顾寻又往前走:“不能动手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这一套演下来,我怕我忍不住拿窜天猴突突他。” 小静不解:“为什么是窜天猴?” 顾寻阴恻恻地:“送他上天。” 小静:“……” “你不想演也得先跟导演说清楚,我猜导演也不想把好好的剧本改成这个鬼样子,搞得你跟带资金组强行加戏似的。” “你觉得导演还愿意听我说话吗?”能让林辰川帮忙加戏得是什么人?要么后台够硬要么跟他不清不楚,顾寻相信林辰川和景侦都不会去宣扬她的“后台”,那她在导演里是什么形象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你更得去捍卫自己的清白了,”小静心里的顾寻不容别人抹黑,“白白和果果已经在片场了,待会儿咱直接去找导演取消这些戏份,要是林辰川敢捣乱,不用你出手,我们仨替你揍他。” 顾寻还没见过室友们打人,莫名有点幸灾乐祸的小期待。 不过她冷静下来一想,逃避的确不是办法,演与不演她都得出面去吸引林辰川的仇恨值,免得林辰川背地里给景侦穿小鞋。 两人到达片场时,导演正在黑脸骂人,被导演骂的居然是小可怜景侦。 “你说改剧本就改剧本啊,你以为自己投资人爸爸呢,一个两个都想改剧本,干脆都改行当编剧去算了,在这演戏太浪费你们天马行空的才华了。”导演边骂边意有所指地瞟向林辰川,显然是把林辰川改剧本的火烧到景侦头上了。 景侦不卑不亢俯视着导演:“加这几场戏不合适。” 导演掐着腰昂着脖:“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啊,我还说它不合适呢,有个屁用。” 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跟前的顾寻抱着肩膀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合适,所以我拒绝演出,您另请高明吧。” 她说完拉起景侦就走,免得他继续遭这场无妄之灾。 导演瞪着两人的背影,气得像皮球。 围观三人组适时插刀:“有些人看不得别人甜甜蜜蜜就想搞破坏,还有些人非得去捧臭脚,啧啧啧。” 导演捂住胸口,心态炸了。 第15章 景侦偷瞄顾寻,欲言又止。 顾寻知道他的顾虑:“加的戏我看过了,林辰川强行加的吧?” 景侦心虚地点点头。 顾寻笑了:“谢谢你替我仗义出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戏我根本不想演。” 景侦明显舒了口气:“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如果我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林辰川也不会用这种手段讨好你。” 顾寻急忙摆手:“我跟他本来就有恩怨,要不是你帮我解围,上回拍戏我得被他挤兑死。” 顾寻的话语很真诚,然而她蠢蠢欲动的拳头让景侦意识到上回自己不出声,林辰川可能会当众挨揍。 他这是间接救了林辰川一回? 景侦用拳头抵着唇边假咳两声,这事不能往深了想,得赶紧换个话题:“你们宿舍……又出事了?” 吃火锅的时候谁都没空搭理他,他想问又觉得乱打听不大好,不过小静举手机给顾寻看的时候他瞄到了一眼,结合她们后续聊得内容,他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回宾馆后他让助理帮忙借了个本校论坛账号,把西903有关的帖子全看个遍,大抵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两起命案都发生在校园著名的灵异圣地,死者还是一起玩过笔仙游戏的人,但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两名女生是被鬼杀死的。景侦一想到宿舍楼里有个连杀两人的凶徒,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比自己身边潜伏了个杀手还让他心惊。 顾寻的姿态很放松:“嗯,最近学校里人心惶惶的,剧组里应该也有很多传言吧?” 景侦苦笑,剧组向来不缺恐怖传闻,又是大型八卦爱好者的聚集地,二者碰撞出的火花能晃瞎人眼,不少信鬼神的人已经在打听本地哪家庙辟邪比较灵了。 顾寻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她比景侦矮,可这个动作却做得无比顺畅,只看气场也分辨得出她是大哥,景侦充其量算个小弟。 景侦到嘴边的提醒硬生生咽了回去,有大哥如此,他说什么都是废话。 ~ 今日份开拍依旧不顺利,原本该有女主角出场的戏份因为林辰川乱动剧本而被迫取消,夏晓晓这个人气和地位不逊于林辰川的女主角自然不可能听之任之,为了凸显她女主角的尊贵与地位,她罢演了。 导演才把顾寻的话隐晦地暗示给林辰川,转脸就听闻这个噩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带着几个副导演亲自去给夏晓晓赔罪。 大牌们状况频频,小演员们只得临时顶上,优先拍摄没有主角们的戏,可偏偏有个小演员出校了,这会儿正在市里的交通干道上堵着。 助理快急哭了:“今天没我们家通告,所以他就去市里祈福了。” 道歉归来的导演又炸了:“我说没说过没事别离开剧组?你们是第一天拍戏吗,不知道场次随时都会调整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浪费的经费他给补吗。” 助理哭唧唧,心里妈卖批。 导演指着助理的鼻子:“限你半小时把人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俩就给我打包滚蛋。” “别别别,”助理变了脸色,“我马上叫他回来,您千万别动怒。”说完跑到角落连环call正主去了。 全程围观的果果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没背景没名气的小演员也太惨了。” 白白摇头:“我觉得助理更惨,先替正主挨一顿骂不说,待会那小演员回来免不了还得被导演骂一顿,到时助理就是他唯一的出气筒。” 三人齐刷刷地:“人生艰难啊。” 转回来的顾寻:“咱这些群演貌似还比不上助理吧?”她前几天就见过林辰川的助理骂群演来着。 三人齐刷刷掩面:“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顾寻:“……”这群戏精。 缺席小演员迟迟未归,导演盛怒之下叫来跟组编剧,大笔一挥把小演员的戏份分配给其他人。助理敢怒不敢言,憋憋屈屈地缩在一旁不停拨打正主的电话,电话通了,那边却没人接,助理急得火烧眉毛却又无可奈何。 临时被加戏的人里就有景侦一个,景侦拿着新剧本,颇有种临考前抱佛脚的紧迫感。 顾寻怕打扰他,便跟室友混在群演堆里,边看剧组的笑话边闲聊。 “这算不算是林辰川引起的一连串惨案?”白白有点幸灾乐祸,“我真同情没回来的那位,本来没他什么事,却成了第一个被轰成渣的炮灰。” 小静说:“不过剧组好像真有演员不能随便外出的规定,尤其这种不怎么重要但常常需要他露脸当背景的演员。” 果果使劲点头:“是的是的,他们要时刻在剧组待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用到他们了。” 顾寻望向景侦,他以前演得也都是这类偏向龙套的角色,受得欺负肯定不少吧?没靠山的人遇到这种事只能认命,想要混下去就得咬紧牙关硬挺着。景侦这种有背景的人明明可以跨过这一步,他却心甘情愿承受着这些圈内的不公平待遇,还蛮令人敬佩的。 一声拔高的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众人扭头看去,发出声音的是那位一直在联系正主的小助理。 正在调试现场收音的导演快气疯了:“嚷嚷什么呢!” 小助理像个炮弹似的冲到导演面前,红着眼睛嚷道:“赵哥出事了。” 导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得是那个缺席的演员:“他能出什么事?”语气里满满的不以为意,剧组多得是编瞎话躲惩罚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助理的嗓子都哑了:“车祸,他往回赶的时候遇到了车祸,人,人……” 他把手里没挂断的手机递了过去,导演狐疑地接过来,那边很嘈杂,交警正在疏通交通,救护车的警笛特别刺耳。 这下所有人多沉默了,说归说骂归骂,真出了人命问题就严重了,导演叫上制片人立刻出发去事发现场跟进车祸进度,今儿的戏算彻底泡汤了。 剧组的头儿一走,下面的人顿时议论开了。 “他不是去求护身灵符了吗?怎么突然出车祸了?” “导演急着叫他回来,可能还没求到吧。” “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邪乎呢,先是女生宿舍里死了两个人,今天刚有人出去求护身符就死了……” “哎呀你可别说了,太吓人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导演赶紧换地方,这里不吉利啊,火已经烧到咱们剧组了!” 剧组众人脑洞大开,把现场的学生们也带歪了。西903是他们近期最关注的话题,传得那叫个神乎其神,如今在学校拍戏的剧组出车祸死了人,大伙自然而然把两件事合二为一,自动脑补出一连串的灵异惊悚套路。 一时间,现场人心惶惶,明明没戏可拍却没人赶走,好像谁先离开谁就会遭遇不测。 果果下意识贴到顾寻身上:“寻寻,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顾寻轻声安慰:“根本不是一码事,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果果还是哆嗦:“我也知道不是一回事,可,可我就是害怕。” 附近的女生纷纷点头,最恐怖的从来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于自身越开越大的脑洞。 顾寻挠挠脸颊:“要不,我带你们去拜拜神?” 白白一愣,顾寻可从来不信这些:“去哪儿拜?” “你们觉得我家怎么样?”她家开武校,常年有人站桩练功,浩然正气绵延十里。日子久了,附近的乡亲都把她家当庙用,她家供的关二爷和几位祖师爷顺理成章地多了许多香火。 去过顾寻家的室友三人组脑海中浮现出上百子弟练武挥拳的震撼场面,立刻精神抖擞百骇全消:“现在就去!” 顾寻想了想,给景侦发信息:拜神去不? 景侦:去。 瞄到聊天记录的三人组眼冒狼光: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寻侦cp的又一个春天呐! 第16章 顾家武校实在太有人气,所以顾爸爸在郊区弄了个大庄园,前面大片空地方便弟子们练功,中间是一栋栋学生宿舍,后面的小块区域种点菜养点鸡,生活闲适得很。 三名室友偶尔会来蹭饭看帅哥,到了地方跟回自己家似的熟门熟路摸进去,景侦很紧张,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 顾寻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你不要紧张,我父母很好相处。” 景侦勉强挤个笑:“不是说去拜神吗?”第一次上门就空手,太不礼貌了。 顾寻一指中间的小屋:“就是去那里拜啊,灵不灵不好说,但乡里乡亲都说武校正气足,驱邪避祸效果最好。” 景侦看向院子里大中午还在站桩跑圈的学生们,深以为然。 “有个事我要强调一下,”顾寻做贼似的左右瞧瞧,附近没人她才压低声音对景侦说,“如果我父母问咱俩怎么认识的,你就从开机仪式开始说,千万别提我会武的事,地狱小巷里那两段,我妈拿刀架你脖子上你也不能说。” 景侦下意识摸摸脖子。 顾寻扒拉开他的手:“你放心,我妈是文人,轻易不会动刀。” 景侦眨眨眼,故意问:“万一呢?” 顾寻深沉地看看他,老神在在地:“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纸的。” 景侦扯扯嘴角,小尾巴似的乖乖跟在顾寻身后进了武校。 接到电话的顾爸爸早早等在院子里,瞧见四朵花儿飞进来立即笑没了眼,可目光再往后一瞅:那是什么怪物? 怪物景侦恭恭敬敬给顾爸爸鞠了个躬:“叔叔好。” 顾爸爸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没接他这个重礼。现代人不流行跪拜,他的入室弟子只有在入门的时候会施跪拜礼,平时逢年过节都用鞠躬代替。其余学生连弟子都不算,平日见面问个好就行了。 “这位是?”顾爸爸个头不高,看景侦得使劲仰头,这样一来他对这个女儿带回来的男孩子更没好感了。 “我叫景侦,”景侦积极推销自己,“是……顾寻的朋友。” 顾爸爸偷偷撇嘴,竹竿子成精,闺女看上他啥了?不就是脸好看点么。 顾寻瞥见老爸的小表情,顿时无语了:“他们剧组出了意外,他是代表他们剧组来祈福的。” “哦,”顾爸爸拖了个长音,看景侦顺眼了些,“就只是来祈福的?” 景侦臊眉耷眼低着头没吱声,潜意识提醒他这时候乱说话容易挨削。 顾寻哭笑不得:“爸。” 顾爸爸急忙端正态度,堆出一脸笑褶:“过门是客,来来来都没吃饭吧,进屋吃饭。” 三名室友欢呼着冲进餐厅,顾爸爸挨着顾寻有说有笑,小可怜景侦亦步亦趋在后头跟着,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爸,”顾寻认为这样不太好,小声跟老爸交涉,“是我邀请景侦来咱家的,你再那样我就生气了。” 顾爸爸的脸晴转多云:“你不是说他来祈福的吗?” 顾寻:“他是来祈福的啊。” 顾爸爸眯起眼睛:“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顾寻也眯起眼:“我俩没关系。” 顾爸爸多云转晴:“好说,爸爸知道怎么招待了。” 从后厨出来的顾妈妈用围裙擦擦手:“哟,小静,果果,白白你们来了。” 然后她看见了海拔高人一头的景侦,迟疑道:“这位是?” 景侦更紧张了:“阿姨好,我叫景侦,顾寻的朋友,来您家祈福的。我,我可以不吃饭,我祈福完就走。” 顾寻瞪顾爸爸:看你把人家吓得。 顾爸爸踏前两步挡住大门:“来都来了,不吃饭就走像什么话。” 顾爸爸的语气比之前柔和得多,但自然流露着习武之人的霸气,景侦两腿有点哆嗦,唯唯诺诺应了—— 这话后面再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就是武侠剧大反派最经典的台词了。 顾妈妈嗔怪地瞪了老公一眼:“你怎么说话呢。” 又转向景侦,越看越顺眼:“你别搭理他,来来坐这,吃饭了。”边说边拉开顾寻旁边的椅子,那是顾爸爸觊觎好久的座位。 顾妈妈顺势坐在顾寻的另一边,顾爸爸只能再让一步,委委屈屈坐在老婆身旁。 “景侦吃菜啊,当自己家一样。”顾妈妈把红烧排骨推到景侦前面,顾爸爸悬在半空的筷子诉说着他此刻的落寞与忧伤。 顶着顾爸爸吃人的眼神,景侦战战兢兢夹了块排骨,小心地啃上一口。咀嚼着这块比五星大厨做得还香的肉,他忽然觉得挨揍也值了。 顾妈妈看厌了练武的粗人,对景侦这种细嚼慢咽的书生型的好感直线上升,她饶有深意地拍拍顾寻的腿,眉毛快飞到天上去了。 顾寻忍住捂脸的冲动,把排骨重新搬回老爸的面前:“爸你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哎。”顾爸爸笑得见牙不见眼,夹了块排骨美滋滋啃着。 顾妈妈又把酱肘子推到景侦面前:“小景才是真的瘦,得多吃点。” 升级为小景的景侦受宠若惊,急忙夹了一大块,虽然他很久没吃过这么油腻的食物了。 顾寻看出他的为难,把肘子推给室友们:“他是演员,得保持身材,吃胖了会挨导演骂的。” “一顿能吃胖多少。”顾妈妈又要给景侦端菜,被顾寻死活拦住了。 “妈,他们导演骂人特别凶,今儿刚发过一波火,要不是出了意外,我们都得在现场那听骂。” 三名室友于吃肉的百忙中抽空抬头:“对对对阿姨,导演可凶了,处理完今天的事肯定还得发脾气,这时候绝对不能撞他枪口上。” “这样啊,”顾妈妈有些失望,换了盘青菜给景侦,“那你这顿吃清淡点,等拍完戏再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顾爸爸不乐意了:“人家是明星,忙着呢,今天要不是替剧组来祈福都没时间过来。” 他朝景侦呲呲牙:“对吧?小景。”后面俩字有点咬牙切齿了。 景侦一口肉差点卡在嗓子里,讷讷地点点头。 顾妈妈没好气地给了老公一巴掌,再好言安慰景侦:“你别管他,练半辈子武把脑子练坏了。” 顾爸爸噘嘴,难道眼睁睁瞧着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被拐走? 不过有顾妈妈在场,顾爸爸也不敢公然给景侦穿小鞋,所以这顿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吃饱喝足之后,顾寻支开老爸老妈,独自带他们去拜神。 顾家的武学是世代传承,所以供奉的几乎都是顾家的先祖,而关二爷的神像独居一间,免得和顾家先人相互惊扰。两个房间各有一个大香炉,香烛若干,除了自家弟子和学徒来上香,邻里邻居也经常过来,所以白天大门常开,谁想来拜都可以。 果果点燃三支香,规规矩矩拜过之后把香插到香炉里:“我可以单身但我粉的cp必须结婚,顾家老祖宗保佑我梦想成真。” 小静和白白紧随其后:“求老祖宗保佑。” 正准备插香的顾寻:“……”这可都是她的亲祖宗,你们能不满嘴跑火车吗。 景侦假装没听着,小声念叨着:“求老祖宗保佑学校平平安安。”保佑顾寻平平安安。 果果悄悄蹭到他身旁:“寻寻的祖宗不就是你的祖宗,你得先做个自我介绍,让老祖宗们认识认识你。” 景侦:“……” 顾寻赶紧把这几个不正经的都撵出去。 ~ 回校的路上,白白问:“寻,你是不是跟景侦打过招呼了,吃饭的时候你妈妈问话他都没提英雄救美的事,这可是在丈母娘那刷好感的头号利器呀。” 顾寻嘴角直抽:“请你纠正称呼。” “不是丈母娘,”白白立刻检讨:“是未来丈母娘。” 顾寻:“……” 景侦靠在车窗上,继续装睡。 顾寻推开那张快贴到自己身上的大脸:“当然打过招呼,不然让我妈知道了,连我带你们都得被打出来。” 白白缩缩脖子:“不至于吧?你家就是开武校的,你学几招怎么了。你家的猫比别人家的狗都厉害,你这个掌门之女手无缚鸡之力合适吗。” 顾寻叹了口气:“这个道理我爸跟她讲了十几年,讲不通的。” 果果也凑过来:“为什么嘛?” 顾寻沉默片刻,缓缓说:“因为我小姑。” 果果小心地问:“是那位已经过世的……” 顾寻点了点头。 车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顾寻主动打破沉默:“我小姑比我还有天赋,在我爷爷的悉心教导下,十几岁就有不凡的身手。也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见义勇为抓歹徒被捅死了。” 车内又静下来,三名室友自觉戳了顾寻的伤心事,道歉吧太矫情,只得暂时管住自己的嘴。 听了人家秘密的景侦有点忐忑,“醒”过来吧,太尴尬,继续装睡又有偷听的嫌疑,可车里就这么大地方,他也没处好躲,于是咬紧牙关将装睡进行到底,实际耳朵竖起来老高,偷听的负罪感?不存在。 顾寻垂下眼眸,掩藏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我小姑生前跟我妈很要好,她的死狠狠刺激了我妈,所以我妈坚决不同意我爸教我练武。她说女孩子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武术练得再好,身体素质也比不过男人,仗着自己有武功到处管闲事早晚会出事。” 顾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长大后的顾寻确实没少见义勇为。 “你妈妈也是为你好,”果果握住顾寻的手,“再说你不是也偷偷练出来了么,没差啦。” 白白有点后悔提起这个话头,她决定补救一下:“对了,这次怎么没看见你家那只大猫呀,不会又出去揍狗了吧?” 顾寻家有一只大黑猫,十几岁了依旧精神抖擞,成天称王称霸,武校方圆十里的生物都被它打得服服帖帖。 “可能吧。”想起自家大黑猫,顾寻嘴角上挑,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压了下去。 白白察觉到气氛又有点冷,只好扭头看窗外以缓解尴尬。 “哎,那不是你家的猫吗?” 第17章 顾寻叫停车,跳下来跑近路边那只大黑猫,四只眼睛对视良久,猫不但没跑,还高高翘起了尾巴。 是她家臭豆腐没跑了。 “臭豆腐,你怎么跑这来了?”顾寻弯腰把这只足有十五斤的老猫抱起来,黑猫两只爪扒着顾寻,乖得不得了。 “要不要把它送回去啊?”小静望望来路,这离武校有五六公里呢。 顾寻把猫抱上车:“待会让车捎它回去就行。”车是武校的车,司机也是自己人。 白白搓搓臭豆腐的大脑袋:“天天让它往外跑没问题吗,它都这么大岁数了。” 顾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悲伤:“附近都知道它是我家的猫,会帮忙照看,我妈以前关过它,根本关不住。”武校人来人往,即使把猫放在房间里,猫也能找机会往外蹿,关笼子呢,它就搞自残,还不如让它在学校附近自由活动。跑这么远倒还是头一次。 臭豆腐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赖在顾寻怀里左蹭右蹭,还用头去顶顾寻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腿腿。 打从顾寻下车就结束装睡的景侦看得心痒痒,暗搓搓凑过来摸了一把,也不知这猫平时吃什么,皮毛光华绵软,比最好的皮草还有质感。 臭豆腐瞅瞅他,皱着鼻子咧着嘴:“哈!” 果果乐不可支:“你还不知道吧,臭豆腐喜欢小姐姐,对武校随处可见的臭男人深恶痛绝,它没咬你已经是给你优待了。” 白白打趣道:“见过顾叔叔撸猫的人都能理解臭豆腐对性别的好恶,太凶残了。” 想想老爹盘铁球似的撸猫,顾寻不禁莞尔,但她知道这不是臭豆腐喜欢女孩讨厌男人的根由。 众人重新上车回学校,等她们到站再把猫交给司机,由司机驾车把猫大爷带回武校。 “嗷。”臭豆腐有些焦急,嗓子都劈叉了。 “臭豆腐乖,”顾寻从头到尾撸着,带掉猫毛一把又一把,“姐姐会经常回家看你,你不要再自己跑这么远了好吗?” 臭豆腐没有再叫,委屈巴巴望着她。 顾寻知道它听懂了,却也隐约觉得臭豆腐今天跑出来说不定就是为找她。可她不通猫语,实在不知道臭豆腐要表达什么,也可能是她想多了,臭豆腐是单纯想她了吧。 ~ 回到学校的景侦先从助理那了解了剧组的后续:导演回来就病倒了,制片人和出事演员的助理还在联系家属进行善后。 小静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景侦说:“有人酒后驾驶撞了赵哥乘坐的出租车,司机重伤,目前脱离生命危险了,赵哥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人从后车窗飞出去,当场就不行了。 白白问:“剧组会给他赔偿吗,看白天那意思,他赚得不多吧。” 景侦摇头:“这要看家属和剧组如何协商了。”人是在剧组开工期间偷跑出去遇到车祸,算不上工伤,剧组咬死了不赔家属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果看起来有点颓废,重重地叹口气:“这正应了那句名言‘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虽然我不认识他,心里也怪难受的。” 顾寻抱住果果,她太理解这种心情了。 “你们也要多注意安全,晚上千万别落单,”景侦生怕她们不明白,“在宿舍也不要一个人活动。” 一想到宿舍楼里还潜伏着一个凶手,顾寻的头也有点大:“我会时刻提醒她们,你也多保重,有事给我电话。” 心情实在压抑,两伙人连晚饭都没吃就分道扬镳,景侦回宾馆和助理汇合,顾寻率领室友返回宿舍。 之后的几天,越来越多灵异恐怖小作文出现在校园论坛上,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所谓连环索命只是一个个独立的巧合,却还是止不住学生们越开越大的脑洞,那些既不住在顾寻这栋楼也没去剧组跑龙套的人聊起这事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态度,对与己无关又不在眼前的新闻总是津津乐道。 顾寻四人组不幸地既住在这栋楼又在剧组里跑过龙套,加上期中考试日渐逼近,一个个烦躁到头秃。 “考完试就是小长假,你们打算干嘛?”复习到抓狂的白白抬起头,两个黑眼圈堪比熊猫。 “回家吧,”顾寻眼睛不离课本,一目十行的本事羡煞旁人,“或者你们有什么集体活动也可以叫我。” “我反正不回家,”果果刷手机刷得停不下来,“如果没有集体活动,我看八卦小作文也能续命。” 小静凑过来瞥一眼:“又有什么新题材了吗?” “有啊有啊,”找到同盟的果果笑开了花,“你看这里,有人说自己撞鬼了。” 顾寻的笔顿了顿:“不会又是咱们楼的吧?” “应该不是,”果果翻了翻,“楼主没说是男是女,但这种说话的语气更像男生。” 这下顾寻来了兴趣,挤过来一起看帖。 发帖人声称自己昨晚外出上网回来晚了,校园里基本没人,路灯也只剩几盏,他怕宿舍楼锁门所以走得很快,走着走着,他听见背后有奇怪的声音,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如此反复几次,楼主害怕了,撒腿一路跑回宿舍,硬敲开上锁的宿舍楼。 楼主最后总结:听见宿管的训斥,我竟奉为天籁,啊宿管我爱你。 最后帖子被定性为沙雕学生对宿管的求爱表白。 这个帖子貌似给众多被考试压榨到极限的同学们开辟了新视角,短短半天冒出几十个类似的帖子,有人说自己在宿舍楼里看见了白色人影,有人说自己在厕所听见女人哭,有人把之前两个女生在西903玩笔仙被隔壁楼当作闹鬼的帖子也顶上了首页。 顾寻:“这……”看来课业负担还是不够重啊。 冲在刷帖第一线的果果也已索然无味:“帖帖都撞鬼,鬼鬼不一样,搞得咱学校跟建鬼窝里似的,鬼那么常见,我怎么就一个没遇见呢。” 白白笑她:“你真撞见还不吓死。” 果果挺起单薄的胸膛:“谁说的,鬼敢在我面前出现,我就敢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让他叫我爸爸。” 三人齐齐挑起大拇指,为果果的王霸之气所震慑。 果果仰着小脸,骄傲极了。 自习室晚十点关门,想通宵得转去图书馆,三名室友学习都不差,顾寻更是没话说,所以四人准点结束战斗。 “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果果把书包往顾寻手里一塞,兔子似的奔向卫生间。 顾寻三人慢悠悠走着,才到楼梯口,就听厕所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白白和小静还没反应过来,顾寻已经冲了出去,远远瞧见果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厕所跑出来。她可能没看见顾寻,直接往另一侧的楼梯口跑去,顾寻边追边喊,她越喊,果果跑得越快。白白和小静意识到不对也都发足狂奔,四个人拉成长长的一条线,你追我赶地冲到楼下。 直到一楼大厅,顾寻才抓住果果,卯足力气摇晃几下,果果可算冷静下来了。 “寻寻,”果果两眼通红,脸上满是“我可见到亲人了”的可怜样,“我,我错了,哇!” 扑到顾寻身上哭开了。 顾寻拍拍她,回头去找另两个室友,见她俩扶着扶手呼哧带喘地往下挪,才松了口气。 锁门大叔毫不留情地把四人驱逐出去,咔嚓上锁。 边喘边咳的小静拍着果果的后背:“你这是,呼呼,怎么地了?咳咳,不会真撞鬼了吧?” 果果的身体明显一哆嗦。 三人对视一眼:真撞鬼了? 校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即使有路灯照明也显得很黑暗,实在不是个聊撞鬼话题的好场所。仨人圈着果果往宿舍走,回到熟悉的小窝,果果这才缓过来一点。 “厕所里头的灯好像坏了,只有外面洗手池的灯是亮的。” 顾寻知道这是常事,也不知道学校买的是什么劣质灯泡,三天两头就不亮了。有时候还会频闪,晃得人头疼眼花,还不如直接坏掉。 “我上厕所的时候还在脑补黑暗里突然钻出个鬼影,谁知道我上完一开门,门外真的有个鬼影!”果果的脸色霎时惨白,裹着被子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白白明显不信:“会不会是脑补太投入,把想象代入现实了?” “没有!”果果着起急来脸色竟显得正常了不少,“我要是有这么强大的脑补功力,早召唤爱豆墙头们当我的智能影像老公了。” 小静也觉得不太可能,她偶尔也会脑补,从没出现过把想象当成现实,还吓成这样过。 果果还在顽强辩解:“而且,而且那个鬼跟我脑补的也不一样啊,我脑补的是满地爬那种,踩起来多方便,可我看见的是站着的,红衣服,头发长长的垂在前面……” 太可怕,实在说不下去了。 顾寻给白白使个眼色,重新安抚果果:“然后呢?” 果果扁着嘴:“然后,我就吓得尖叫,闭上眼睛横冲直撞跑出来,直到被寻寻追上,我都没怎么敢睁眼。” 顾寻哭笑不得地帮她规整乱糟糟的头发,那可是四楼,一路快跑下来没摔到磕到也是奇迹了。 果果的眼圈又红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吹牛皮了。” 白白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你别怕,明天一早咱们就派寻去给你报仇,把那个吓到我们可爱果果的坏鬼按在地上摩擦。” 果果看向顾寻,满眼担心:“那可是鬼啊。” 顾寻轻弹她的脑门:“这个世界没有鬼。” 果果咕哝着:“可我真看见了。” 顾寻微微一笑:“就算真有鬼,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玩不转。” 果果破涕为笑。 第18章 转天宿舍楼一开锁,顾寻便小跑着出了门。校园很空旷,晨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晚春特有的淡淡青草香。顾寻最喜欢在这样的季节沿街跑步,随处可见的勃勃生机能够抹去人们心底所有的压力和忧愁。 不过她今天没心思晨跑,她要赶在学生们大批涌入教学楼前去看看情况。 四楼有两个卫生间,果果撞鬼那个占地大一些,进门左右两边是洗手台,各自对应着男厕和女厕的入口。这栋教学楼有三十几年历史,几次翻新也难掩其破旧的本质,厕所只有地面铺了瓷砖,墙壁是粉刷了一遍又一遍的水泥墙,上面乱七八糟地写着各类信息,甚至还能找到古早时人们交笔友常留的通信地址。 隔间里的蹲位倒是与时俱进,也还算整洁,清洁工每天早晚七点各清理一次,因此顾寻看到的厕所还保留着昨晚的所有痕迹。 顾寻把所有隔间检查一遍,毫无发现,地面上脚印凌乱,只靠双眼她连自己的脚印都辨不准,更别说果果以及吓唬果果那人留下的。 可惜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光顾着追果果去了,不然当场抓个现行哪还用费这么大劲。 顾寻有些郁闷地出了卫生间,正碰见姗姗来迟的室友们。 “寻,你怎么不叫我们啊。”白白撑着膝盖猛喘气,平时没觉得宿舍离教学楼这么远,今天一路跑过来差点累断气。 “这不是想让你们多睡会吗。”顾寻看向果果,眼里藏着担忧。 果果瑟缩地望望厕所里面,感受到顾寻的目光,她使劲挺直了腰板:“有你们给我撑腰,我不怕!” 见她态度坚决,顾寻决定让步:“那好吧,你们都进来,咱们重演下昨天的场景。” 果果藏在顾寻身后进了卫生间,指指第二个隔间:“我就是在这间上的,就不用关门重演了吧?” 顾寻朝小静招招手,小静麻利地钻进隔间,把朝内开的厕所门关上。 “那个鬼影在哪里?”顾寻问果果。 果果犹豫再三,指着隔间门前不远处,说:“我没敢仔细看,大致应该在这里。” 不用顾寻吩咐,白白便站了过去。顾寻敲敲门,示意小静可以出来了。 小静拉开门,下意识就是一句:“卧槽,离这么近?” 单从直线距离计算,白白离小静差不多一米远,可卫生间隔间离地有两个台阶,白白的脚尖离第一级台阶还不到二十公分。 顾寻也觉得这段距离过于近了:“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吗?” 果果歪着脑袋看半天,最后壮着胆子挤进隔间面对面又对比一番,肯定地说:“我确定就是这个位置,再远的话画面比例就不对了。” 她边说边出了隔间,一步迈出来,和白白撞了个正着。 被撞得白白捂着鼻子,两眼泪花花:“你昨天有撞人的感觉吗?” 同样挨撞的果果使劲揉脸:“肯定没有,这么疼我不可能感觉不到。” 小静看看挤在门口的两个人:“会不会还是距离有问题?” 果果迷惑片刻,又开始哆嗦:“也可能我撞得就是鬼,鬼没有实体,我从她身体里穿出来了。”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刚刚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脑补过度只会让自己吓破胆,看看果果那样,顾寻及时叫停,招呼大伙去吃饭。 食堂已经热闹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或聊剧组几位明星的八卦或聊复习重点,偶尔夹杂几个聊闹鬼的无聊人。 顾寻挑了个清净的角落,防止果果再受影响,几个人还没开吃,顾寻的手机收到了来自景侦的信息。 景侦:今天没我的戏份,我能跟你去上课吗? 顾寻:过几天要期中考试,最近都没有课。 景侦:哦。 顾寻盯着这个“哦”,大脑不受控制地描绘出对方委屈可怜弱小无助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我们正在吃早饭,待会要去自习,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坐坐,我给你占座。 景侦秒回:去! 顾寻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得知景侦要来上自习,三名室友非常识趣地坐去了前排,顾寻担心景侦太惹眼,特意挑了最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刚把书本铺开,景侦就到了。 休闲打扮的景侦比拍戏时多了几分清爽,没了土丑造型的遮挡,他的脸不经过刻意修饰也能帅到让人挪不开眼。顾寻大大方方看着,直到景侦从随身的袋子掏出俩挤露馅的包子—— 喀嚓,完美滤镜碎裂了。 顾寻面无表情翻开书,翻了好几页都没注意重点是什么。 三两口解决包子的景侦又从袋子里拿出个厚厚的本子,是他的剧本。 顾寻不经意地扫了眼,发现上面到处都是荧光笔标记,空白处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还挺利落漂亮—— 完美滤镜得到修复。 摆好上自习的预备式,景侦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两杯奶茶,一杯摆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摆在顾寻桌子上。 顾寻挑挑眉梢。 景侦小小声解释:“帮我占座的谢礼。” 顾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就可以喝的心安理得了。 景侦进入状态很迅速,几乎一低头就沉浸在剧本的世界里,这份专注连顾寻都自愧不如。她偷瞄了一会,余光瞥见剧本上貌似有女生宿舍闹鬼的描写。她心思一动,轻轻撞了下景侦的胳膊。 景侦不明所以转过头,那双眸子亮得晃人,顾寻的心猛地突突两下。 “咳咳,”顾寻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指指剧本,“你们要拍宿舍闹鬼?” “是啊,”景侦笑得有些无奈,“这还是我们导演听说你们宿舍楼的事之后一时兴起的想法,让编剧临时加的戏。”校园甜甜恋爱剧里加闹鬼,普通导演和编剧可不敢这么干。 顾寻:“……”别人加戏气得要死要活,一转头自己也加戏,你们能不能尊重下创作初版剧本的编剧和收到初版剧本的演员们? “不是真闹鬼,”景侦把剧本推到两人中间,指着那段戏说,“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女主,男主潜进宿舍帮她和室友抓鬼,前面的铺垫都拍完了,这两天应该就要拍这一段了,我看过他们拍出来的片段,效果挺不错的。” 顾寻粗略地看完这段戏:“男主潜进宿舍……这里头没你吧?” 景侦指指空白处的备注:“我和另外几个人负责把男主送进女生宿舍。” 顾寻仔细一瞅:男生们叠罗汉送男主攀上二楼走廊窗户。 顾寻:“……”剧组已经穷得连梯子都买不起了么。 对此,景侦也很郁闷,他个子最高,铁定是最下头那个。可导演觉得用梯子爬没有一群男生送男主进去带感,所以一票否决所有选项,必须叠罗汉。 见景侦没急着收回剧本,顾寻小心地翻了几页,这貌似是全剧的剧本,除了他的戏份还有其他人的,而他竟然连其他人的戏份也都做了标注。 “我想看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其他演员有什么差距,”景侦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很多时候没办法把角色理解得那么透彻,理解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你的态度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了,”顾寻赞赏地拍拍他肩膀,“少年,我看好你。” 景侦腼腆地笑了。 “这个,”顾寻指着前面拍完的一段戏,问,“‘鬼影一闪’你们是怎么拍的,全靠后期吗,还是用人假扮?” 景侦看了看:“这个用的真人踩滑板,这段得靠后期,但是这个……” 他指着某段文字:白衣学姐似是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 “导演为了增加拍摄的真实感,用投影弄出个白衣女鬼的形象,拍的时候把不少人都吓坏了。” “投影?”顾寻眼前一亮,正要说话,忽感一道又一道射线般的视线投射过来,抬头一瞅—— 自习室里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 有人还在用手机偷摸拍照,一看就是要去论坛上写小作文的人。 顾寻倒是无所谓,可她不想连累景侦,于是她指指不远处的后门:“咱出去说。” 景侦卷起剧本,猫着腰做贼似的从后门溜出去了。 刚站起身的顾寻:“……”你不能大方走出去么。 原本偷瞄景侦的视线全部转移到她身上,顾寻生平第一次理解了寸步难行是什么感觉。 偏偏景侦又从后门探进来个脑袋,朝顾寻不停招手。 “哦~”自习室里响起一连串的起哄声。 这下顾寻反而淡定了,迈着平日被围观时的稳健步伐,迎着景侦走了出去。 “哇!”自习室里彻底炸了。 第19章 这栋楼的走廊很宽阔,东西两侧是教室,南北两边的尽头是落地大窗,晴天时阳光贯穿其中,亮堂而温暖。 顾寻一指南边的落地窗:“去那说吧。” 虽然站在走廊里免不了要被明里暗里地围观,但其他人也不敢离得太近,也就听不见他们聊什么,这比躲去楼梯间却隔墙有耳好得多。 “你说那个投影拍摄,技术难度大吗?”见景侦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顾寻进一步解释道,“我的室友果果,就是那个最可爱的小姑娘,她昨晚在女厕所见鬼了。” 景侦吃了一惊:“你怀疑有人用投影吓唬她?” “我也不确定,”顾寻比划着卫生间的格局以及那个鬼影当时所站的位置,“这么近的距离,她闭着眼睛跑出来却没有撞到人,恶搞她的人要么动作很利索,要么就是用了某种先进的技术。” 离得那么近,果果冲得又那么快,顾寻想躲都费劲,所以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这么说来,投影的可能性的确很大,”景侦在购物网站上搜了一堆小巧的投影机给顾寻看,“现在投影设备很常见,随身携带也很方便,不过大部分都达不到真人一比一的逼真效果,而且要投射在幕布上才能获得最佳观影体验。” 他顿了顿,继续说:“导演这次借的是专业设备,投影效果很棒,但剧组夜晚的拍摄环境你也见过,到处都是灯光,投射出来的影像很模糊,还是需要后期进行特殊处理才行。” “墙壁是不是也能当幕布用?”顾寻记得早几年家里有老式的投影机,幕布找不到就直接照到白墙上看,效果差不多,就是墙壁上有污渍或凸起的话会感觉画面脏脏的。 景侦点头:“可以是可以,但幕布会使画面更细腻,墙壁的话,深色的场景区别不大,浅色的会受墙壁状态的影响。” “也就是说,”顾寻眼睛亮了,“对方选用红衣女鬼不是偶然,因为红色较深,白衣服可能会透出墙壁上涂鸦。” 景侦其实不太能脑补出女厕所什么样,但还是应和着点头。 “希望只是某个无聊人的无聊恶作剧,不要再有下次。”无论是针对果果还是大面积渲染闹鬼假象都很麻烦,前者顾寻还能照顾到,后者她就是想管也不见得有“见鬼”的运气。 “那个……”景侦欲言又止,见顾寻向自己看过来,他伸手指了指走廊两侧的教室,“我来上自习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顾寻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不知何时,两侧共二十间教室的门口挤满了好奇的小脑袋,被她发现后又飞速地全缩了回去。 顾寻嘴角抽了抽,硬挤出一句:“我校画风惯常如此,见笑了。” 这下轮到景侦嘴角抽筋了。 ~ 自习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连许多不在本楼上自习的人都跑过来看新鲜,教室站不下就去走廊里站,一个个举着手机,眼睛比闪过灯还亮,他们就差在脸上刻上:我嗑cp搞到真的了! 顾寻转着笔,心无旁骛地复习。 景侦一开始有点紧张,但毕竟是混娱乐圈的,这点人是小场面,习惯之后也就不再分神,专注地阅读他的剧本。 两人看似疏离实则默契的专注自动将四周被八卦支配的人群隔离在外,离他们再近也无法融入到他们的世界。 校园论坛八卦版炸了。 【照片】怪不得我老公会看上景侦,他们坐在一起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学霸的世界! 哇,俊男美女呀,我好酸。 两个人连看书的姿势都配一脸,我果然没粉错人。 听说景侦学习不咋地,跟学霸更是不沾边,他就是实在念不下去书才卖身进圈求上位的。 楼上脑子瓦特了吧?你看见人家卖了是怎么地,人家学习再不好也没到处喷人,倒是你可千万别出去说自己是九弓大学的学生,身为校友丢不起这份人。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黑子,叉出去架火堆上。 火堆已准备好,孜然可否就位? 孜然已到门口,辣椒面何在? 我最近忌口,就不加辣了。 楼上走开,我要特辣。 帖子的画风就这么歪得没边儿了。 顾寻不用看也知道论坛上什么样,既然无力改变现状,她只能……让围观群众习惯。 人都有猎奇心理,你越躲着藏着他们越稀奇,越觉得你们有猫腻。可如果看得多了,人们还会有新鲜感吗? 为了让围观群众们尽快无视她俩,顾寻中午专程带景侦去最热闹的食堂吃饭,吃完步行回教室继续自习,晚餐去另一个人气爆棚的餐厅转一圈,等晚上七点再回到自习室,大伙对他俩形影不离的姿态已经彻底麻木了。 室友三人组趁机坐到他俩前面,果果捧着书,书页仍停留在早上刚来的那页——这一天光顾着刷论坛了。 白白倒是翻了几页,但具体看进去多少,只有明天的考试卷知道。 小静问:“寻,你还差多少?”她的进度也很感人。 顾寻把书往仨人面前一推,三人哆嗦着手从头翻到尾…… “你竟然看完了!”果果捂住嘴,费了好大劲才把音量调到最低,“今天来围观你俩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居然还看得进去!” 顾寻瞅瞅她:“不然呢,跟他们对着相面?” 景侦插话道:“相面得收费。” 顾寻略微思索:“有道理,我今儿应该卖票,一人一块钱,筹集到的资金留着考完试去吃顿大餐,余下的正好给你们补考交费。” 景侦很认真地提议:“现在让他们补票还来得及吗?” 顾寻有些苦恼:“恐怕是够呛。” 景侦一脸惋惜。 顾寻安慰他:“就当他们考前拜拜好了,不过拜过咱俩的人,大概率会挂科。” 景侦由忧转喜,看来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三名室友哀嚎着扑到桌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 期中不比期末,所有参与考试的科目集中在两天内考完,像顾寻这种大三生基本出了这间考场就得直奔下一场,走得慢了可能都赶不上发试卷。 如此两天煎熬下来,全校学生都被扒掉一层皮,一个个恹恹的,抢饭都提不起兴头。 “寻,我的心灵受到了重创,需要美食的滋养。”小静扑到顾寻身上,脸上写满了对大吃一顿的渴望。 白白和果果已经上网团购美食券去了。 顾寻自然而然地给景侦发信息:聚餐,来不来? 景侦:你们先去,我得晚点,没收工呢。 顾寻:好,随时联系。 景侦:嗯。 小静瞥到了,整个人都惊了:“这是咱们宿舍的集体活动,你叫他干嘛?” “啊?”顾寻一愣,“那我告诉他一声,免得他错过剧组放饭。” 小静急忙拦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叫他吃饭是不是太自然了一点?”就跟女生们聚餐,有伴的自带家属似的。 “有吗?”顾寻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跟他吃饭的时候好像也会叫你们。”可她们通常都不去。 小静没再说什么,不过她的笑容颇有深意。 得知景侦要来且暂时来不了,白白和果果贴心地选了一家通宵营业的自助烤串,四个人在校外面的小店里溜达一圈再去占位,第一炉烤串刚烤好,顶着剧中造型的景侦也到了。 顾寻把自己那串翅中给了景侦,景侦也没客气,往自己嘴里塞一个,另一个夹给顾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熟稔,好像这是理所当然。 还没开吃就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室友三人组很怨念,自动把其余烤好的烤串全部包圆。 默认了景侦的真实颜值,顾寻再看他剧里的造型实在有点惨不忍睹:“其实你可以卸妆以后再过来,我们不着急。” 三名室友:我们急! 景侦不好意思地抓抓鸟窝头:“原定六点就能收工,没想到出了点状况,熬到现在我都饿扁了,你们肯定也差不多吧?” 三名室友瞪顾寻:你瞅瞅人家那话说得多漂亮! 顾寻对她们的明示暗示一律免疫:“出状况?不会是导演又发飙了吧?”上次之后,导演的咆哮形象已深入她心。 景侦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果果立刻登录论坛,果然有人在刷帖聊这事——导演和林辰川相爱相杀的第101个瞬间。 “怎么又是这个林辰川,”果果鼓着腮帮子有点怨念,“他快把我对他最后一丝丝的好感也败光了。” 白白豪迈地撸着串:“他在我这的好感度早就是负值了,每次看到他我都要反省自己过去为什么眼睛那么瞎。” “这次不能全怪他,”景侦有一说一,“车祸之后导演很暴躁,听我小姑说个别投资人认为剧组出了人命不吉利,想撤资。导演压力大,他又不肯收敛,冲突就变多了。” 他说得还算轻的,事实上车祸后整个剧组都处于低气压状态,女主角夏晓晓明智地夹起尾巴做人,林辰川却依旧我行我素,今天收工比预计的晚就是因为林辰川迟到,拍戏状态也一直不好,他想甩手走人。 导演以前碰上这种事也就随他了,可现在导演满肚子火没处发,林辰川敢撞上来就要承受导演全部的怒气值。 “希望明天能拍摄顺利吧。”景侦轻轻地叹了口气,拍摄周期过半,进度却只有三分之一,换谁当导演都得上火。 顾寻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顾易传来的消息:哪儿呢? 顾寻拍了张烤串的照片发过去。 顾易:……等我! 第20章 顾寻认命地去补交了一个人的钱,顾易半小时后抵达现场,二话没说先把新出炉的一排烤串全给撸了。 顾寻捂脸,很不想承认这个吃没吃相的糙老爷们是自己亲哥。 果果贴心地去取了两大把肉串,小静把桌上剩的这些全部架上去加大火猛烤,白白百无聊赖开始八卦。 “易哥,我们楼那案子怎么样了?”自打两个扮成学生的女警进入宿舍楼,她们就没再刻意关注这件事,一是课业负担重实在没时间,二是怕她们关注太频繁会给两个卧底添麻烦。 顾易抹了把嘴,油乎乎的手奔着顾寻的胳膊就伸过去了。顾寻眼疾手快掐住他的爪子,顾易企图谋害亲妹的阴谋未能得逞。 “案子啊,”顾易嘿嘿笑了两声,“有进展。” 大伙眼巴巴看着他。 顾易突然板起脸:“不能跟你们说。” 三名室友:“切!” 顾易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前几天被借调去跟别的案子了,这边我没跟进,只知道个大概。具体呢,确实不能说,但案子真相大白那天一定会昭告天下,你们等消息就行了。” 顾寻知道她哥的原则性,出来打圆场道:“你们有多余的精力还不如多关注一下学校里装神弄鬼的家伙。” 她那天把自己和景侦的推测跟室友说了,果果得知有人故意吓唬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可一想到那道鬼影,她又怂了,就算知道是假的,她也受不了那份视觉刺激。 顾易“嗯?”了一声,问道:“你们学校有人装神弄鬼?” “可不是嘛,”果果义愤填膺地把自己的遭遇讲述一遍,末了还要放句狠话,“被我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看我不挠花他的脸!” 顾易皱了皱眉,问顾寻:“跟学校老师反馈过吗?” 顾寻耸肩:“你以为是初高中呢,无论跟哪个老师反映都能弄得全校皆知。我们学校上上下下几万人,老师也有上千人,我找谁反馈去?” 小静也觉得很无奈:“对呀,而且学校日常不封闭,外面的人随时都能进来,也不敢保证恶作剧的人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这样的确很麻烦,”顾易慎重思考后说,“先这样吧,如果有进一步情况你们随时告诉我,吓唬人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是被吓的人心脏不好,会出大事的。” 果果捂着心口,可怜巴巴地说:“心脏好的人也会出大事。” “是是是,你已经被吓到精神崩溃基因变异,即将幻化成异形态生命体,拯救地球的大任就交到你手上了,明日的超级英雄就是你,趁你还没上天入地,先给我签个名呗。”白白的调侃让奔向沉重的话题急转直上,变得欢乐又有趣,大伙你一句我一句,这顿饭总算吃得不压抑了。 饭后已是深夜,顾易和景侦把四位女生送到楼下,顾寻刚要走,被顾易硬拉了回来。 “你哥风尘仆仆赶回来,你就没点私密话跟我说吗?”顾易看起来很哀怨。 顾寻很给面子,对室友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叙叙旧。”后三个字被她咬得特别重,听起来特别像打架的前兆。 三名室友心领神会,蹦蹦跶跶上楼了。 顾易又转向景侦:“你……” 景侦很上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团聚了,告辞。” 顾寻:“……” 顾易望着景侦的背影,玩味地摸摸下巴:“上回我来找你,你也是跟这小子在一起,他不会是我妹夫吧?” 他向景侦伸出尔康手:“妹……唔唔。” 顾寻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没人的角落,看她满身杀气的模样,一场血腥的分尸惨案即将上演。 身首异处之际,顾易果断举手投降,用眼神不停暗示自己知道错了。 顾寻松开他,朝他挥了挥拳头。 顾易揉揉被捏疼的腮帮子:“我有点同情那小子了,看他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这婚后不得天天被家暴啊。” 顾寻紧了紧拳头,骨节立刻发出咔咔的响声。 顾易默默缩到墙角,不敢再替“妹夫”打抱不平了。 顾寻翻翻他衣兜,找出二百零钱,心安理得地塞到自己衣兜里。 顾易敢怒不敢言。 看在钱的份上,顾寻态度缓和不少:“有事说事。” 顾易弱弱地:“没事就不能叙旧了么?” 顾寻瞪他一眼。 顾易立马端正态度:“我确实有事。” 顾寻哼了一声,没事的顾易会专程跑来蹭饭? 貌似……闲得蛋疼的时候会,不过他最近指定一点都不闲,都没时间发信息骚扰她了。 顾易不知道自己在顾寻心里变成了什么样,他挎着顾寻的脖子把人拉到更偏僻的角落,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一开始真是来找你蹭饭的,可就在刚才收到队里的消息。” 他掏出手机给顾寻看了一眼:林辰川不见了。 顾寻满头雾水:“他不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易脸上的谈笑之色尽数消失,顾寻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我说案子有进展不是在忽悠你们,目前已知你们楼死亡的两名女生都和林辰川有关。” 这个消息有点劲爆,顾寻愣了愣。 顾易继续说:“技术人员从她们的手机里恢复了部分被删除的聊天记录,对方账号属于林辰川的助理,女助理。” 聊天内容一看就不是女孩与女孩间的对话,结合前期调查得到的两名死者都是林辰川粉丝这一线索,警方判断与两名死者聊天的正是林辰川本人。可惜林辰川很谨慎,没有任何语音信息来证实这一点。 “当时我们有两种猜测,一是林辰川借助理账号勾搭小女生,二是有人借林辰川的名义勾搭小女生,不管哪种可能都绕不过林辰川这个人,所以我们顺着这个思路挖了挖两名死者的电脑隐藏文件以及网络存储,结果就看到了一段少儿不宜的视频,主角是林辰川和第一名女死者。” 顾寻彻底惊了:“所以……两个女生很可能是林辰川杀的?” 顾易表情凝重:“从时间点上判断,林辰川杀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这事铁定跟他有关系,不然为什么两名死者都把与他聊天的记录删除掉,那段视频也是技术人员费了好大力气才恢复出来的。” 顾寻貌似明白了点:“那林辰川不见了意味着……” 顾易表情严肃:“意味着,要么他做贼心虚逃跑了,要么他被杀人者给挟持了。” 顾寻的脑子终于跟上了她哥的转速:“你把这事告诉我,是想让我不动声色地帮忙找人?” 顾易点头:“没错。如果林辰川被杀人者挟持,我们大肆寻找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林辰川会很危险;如果林辰川有份参与杀人,他会藏得更彻底,甚至狗急跳墙。所以表面上要找林辰川的人一定不能是警方,我们已经悄悄展开搜索,但一举一动都太惹眼,跟谁打交道都可能泄露我们的真实意图。” 顾寻点了点头,在无法锁定真凶以及帮凶是谁之前,警方到处打听林辰川在哪的确太招摇,也很不安全。可大半夜的,她去打听林辰川貌似也不太正常吧?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刚才就不该让他们走。”顾寻给室友们发集合信息,然后又要找景侦。 顾易拦住她:“那小子就不要找了吧?” 顾寻知道他的顾虑:“不怕他跟林辰川的失踪有关?” 顾易不置可否:“没有证据不做过多揣测,但也不能随便认定他与此事无关。” 顾寻明白他的顾虑,但找人这事没个剧组的人简直寸步难行。 “他跟林辰川有矛盾,没道理去帮林辰川删除视频,林辰川傍晚还在剧组跟导演吵架,剧组收工后他就来找我们吃饭,应该也没时间去绑架林辰川。如果非要在剧组里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我还是选他。”顾寻说完又觉得这段言论过于主观,于是她又补充道:“要是你实在信不过,我可以跟他一组,时刻监督他。” 顾易饶有深意地打量她,最终放开了阻止她找景侦的手。 不久前散开的六人小分队重新集结,由顾易再说一遍详情。 室友三人组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 景侦也很惊讶,不过他在意的点不在小视频上,而在杀人这件事上。 “圈子里很多人都被拍过小视频,就为这事杀人的概率不大,像林辰川这种级别的艺人,背后有专门的团队负责帮他善后,花再多钱都无所谓。实在兜不住被爆出来,也有公关团队进行危机处理,只要风向把控好,对艺人的影响并不如大众想象中那么大,林辰川背后有人在捧,就更不会受影响了。” 顾易也更倾向于此,这就意味着林辰川极有可能被真正的杀人凶手给劫持了。 还有小部分可能是这人自己玩失踪,明天一早就冒出来了。 但林辰川毕竟是炙手可热的小鲜肉,走到哪都是聚光灯的焦点,失踪不是他想玩就玩得起来的。 白白举手:“林辰川在剧组没少得罪人,会不会是有人气不过把他抓起来了?” “有这个可能性,”顾易说,“所以我才请你们帮忙牵个找人的由头,如果上来就是我们找人,林辰川的处境会很艰难。” 景侦看看他,没说话,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林辰川好歹也是个老爷们,身边常围着一堆助理保镖,剧组跟他有矛盾的人想把他抓走得组个多人战斗团,如此大规模的冲突,早露馅了。 也就是说,抓走林辰川的是能让他放下戒心、单独去会面的人。 众多选项中,女人这一项的可能性最大,而两名女死者都死在女生宿舍楼的西903,按照之前的推测,凶手有可能就住在这栋楼里,因此警方更倾向于杀人凶手绑走了林辰川。 顾易拍拍手给大伙提神打气:“同志们,如此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室友三人组握拳,一脸严肃地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沉思许久的顾寻抬起头,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每个人都颤栗起来,预感告诉他们:此人要放大招了。 第21章 夜深人静的校园里,一个穿着单薄的女生边哭边跑向剧组驻扎的宾馆。 后面追着三个女孩,时不时叫她两声,可前面的姑娘根本不听,跑得飞快。 顾寻跑步的姿势有点别扭,在又一次踩到小石块后,她踉跄着险些摔倒,不得不停下来。 “寻,”小静和白白扶住她,“你的脚没事吧?” 顾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你们别管我,去追果果。” 小静不放心:“我去追,让白白照顾你。” 顾寻活动着扭伤的左脚踝:“不用管我,我还能走。你们都去追果果,务必要把她追回来,咱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小静和白白望了眼快跑没影的果果,只得咬牙追上去。 顾寻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一瘸一拐在后头跟着。 果果狂奔到宾馆却傻了眼,她根本不知道林辰川住在哪间房,宾馆大门有电子锁,没有房卡的人根本进不去。 “林辰川,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果果边喊边哭,模样可怜得很。 好事者们偷偷把窗户推开条缝,他们很好奇今晚会上演怎样的戏码。自打驻扎进这所美女如云的高等学府,类似的情景隔三差五就来一出,他们都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烦躁了。 小静和白白追了上来,一左一右拉住她:“你这是干嘛呀,跟我们回宿舍。” 果果狠狠甩开她俩:“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瞥见远远走来的顾寻,果果咬了咬牙,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喊道:“林辰川,你出来见见我好吗?我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果果你不要闹了好不好,”白白皱眉,怒斥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丢人吗。” 果果一下子就炸了:“我怎么就丢人了?我只是勇敢向我的偶像表达我的感情,这叫丢人吗?她!” 她一指走近的顾寻:“她明里暗里欺负林辰川多少次了,不也是为了那个景侦吗,我这叫丢人,难道她就不丢人吗。” 顾寻一脸菜色:“果果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果果喊破了音,“你不追星,所以以前我不怪你,可你在明知道我们都喜欢林辰川的情况下还说他坏话,这就是人品有问题,顾寻,我认识你三年,没想到今天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顾寻苦笑,她也没想到果果会这么看她。 小静和白白忙着劝:“你不能这么说寻,她说得也没错,林辰川耍大牌拖慢整个剧组的进度是事实……” “谁还没有脾气不好的时候,生气就表达出来这叫直率,怎么就成耍大牌了,你俩也是林辰川的粉丝,能不能不要人云亦云。” 宾馆的门一开,听到动静的景侦跑出来,看到顾寻脸色如此难看,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顾寻摇摇头:“我没事。” 果果更来劲了:“她能有什么事?她好得很,成天跟自己偶像腻乎在一起,谁不知道你俩那点事!” 顾寻:“……”排练的时候有这句词儿吗? 景侦不愧是专业的,丝毫没受对手演员临场发挥的影响:“果果你误会了,我和顾寻不是你想得那样。” 果果一挥手:“你给我闭嘴!” 可爱乖巧的女生做凶狠状格外吓人,景侦乖乖闭嘴。 果果又朝楼上喊:“林辰川林辰川,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任何人都不可以诋毁你,不可以!” 她恶狠狠地瞪了顾寻一眼,就想往没关门的宾馆里冲。 剧组的人陆续出来几个,他们其实很想和其他人一样作壁上观,可任由几个女生在外面闹个没完就不是某个明星的笑话,而是整个剧组的麻烦了。 人越来越多,果果有点怕了,可她始终没瞧见林辰川的影子,怎么能甘心。她抓住脸熟的副导演:“您让林辰川出来见我一面可以吗,我只是想当面告诉他,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支持他喜欢他,我绝对不会骚扰他也不会影响他的日常工作和休息。” 副导演很头大:“姑娘,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影响整个剧组的休息了。” 果果扁着嘴很委屈:“我很抱歉……但我今晚就是要见林辰川。” 她一指顾寻:“你喜欢你的景侦,我喜欢我的林辰川,我们泾渭分明,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副导演:“……”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想的,爹妈不能带回家好好教教再放出来吗。 顾寻被她连番职责也生气了:“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不怪你,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吧。” 果果捂住耳朵猛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要见林辰川!” 毫无防备被来了个魔音穿脑的副导演:“……那个谁,你们都是女孩,你来劝劝。”他现在巴不得离这帮脑子有坑的小姑娘越远越好。 女助理认命地过来安慰果果,可果果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除了一句“我要见林辰川”什么都不会说。 宾馆门口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因为人多嘈杂闹得更乱了,巡逻的保安专门过来问了好几次都被小静和白白给打发走了。筋疲力尽的两位“龙套”演员颓废地往犄角旮旯一蹲,万分敬佩果果战斗力的同时又庆幸今儿这戏份没安自己头上,换成她俩,这会早累趴了。 乱哄哄的吵闹终于惊动了导演和制片,两位驻扎在剧组的最高领导火急火燎跑出来,问清楚怎么回事后也无语了。导演本来就气不顺,可对方是个小姑娘他也不好说太重的话,人家又不是剧组的人,更不会给他面子,真冲突起来,他这当导演的以后就更不好立威了,于是劝人这活摊派到了制片人的头上。 制片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气质温婉大气,温和中带着些许威严。她来到果果跟前,什么都没说呢,就把果果的眼泪吓回去一半。 制片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小姑娘啊,你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好不好?你看这夜里多冷呀,你穿得又这么少,冻坏了吧。” 她给剧组的人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小喽啰去拉开宾馆大门,贼眉鼠眼地等着小绵羊进入狼窝。 果果:“……”进,还是不进呢? 她偷偷瞄顾寻,可惜俩人中间隔着好几个人,眼神实在够不着彼此。 蹲地魔小静和白白赶紧站起来,装作息事宁人的模样劝道:“是啊果果,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没有好身体你怎么继续支持林辰川嘛。” 有姐妹们的陪同,果果胆子壮了起来,她揉揉哭红的眼睛,固执地问制片:“您能让林辰川出来见我吗?” 制片维持着笑容的嘴角抽了抽:“我已经叫人去请林辰川了,咱们进去等好不好?” 果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甭管制片是不是真叫人去请林辰川,只要她持续地闹,剧组就必须得把人找出来,哪怕林辰川去外头开房也别想置身事外。剧组这么多人动员起来,顾易和他的同事才有机会不动声色地加入其中。 小静和白白陪着果果,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宾馆,这么多人在场,她们不会有危险。而顾寻这个被果果敌视的人没道理跟进去,跟她站在一个阵营的景侦自然而然要送她回宿舍。 顾寻揉揉额角:“我不想回去。”四个人的寝室就剩她自己,想回去就有鬼了。 景侦一脸担忧:“可是你的脚……” 顾寻摆手:“不要紧,就是崴了一下。” 景侦还是很担心:“剧组有医生,要不请他帮你看看。” 顾寻摇头:“我有经验,养两天就能好,大晚上的别折腾别人了。” 景侦还想劝,被顾寻打断了:“你能陪我走走吗?” 景侦哪有拒绝的道理,陪着黯然神伤的顾寻离开宾馆这块伤心地。 一路上,顾寻都沉默不语,景侦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配合着她的步伐,两人中间始终隔着半米的距离,不会太亲密也没有很疏远。 神情肃穆的两个人,聊的却是南辕北辙的事。 景侦说:“这样真能找到林辰川吗,会不会刺激到抓走他的人?” 顾寻看起来很忧伤,声音可一点都不难过:“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我们也是照葫芦画瓢,再说林辰川傍晚还露过面,目前除了极个别人应该没人知道他失踪了,凶手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对他下毒手。” 景侦轻轻叹息:“希望是咱们搞错了,林辰川只是去外面过夜而已。” 顾寻也叹了口气:“林辰川又不是第一次脱离剧组单独行动,他那几个助理总有一个知道他的行踪,但今天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警方一开始是来找林辰川了解情况的,找他就绕不开他那几个助理,然而所有助理都不晓得林辰川今晚的去向。这几个人暂时被控制起来,不怕他们乱传消息。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 九弓大学校内有个占地面积颇广的人工湖,风景优美环境宜人,由于这几年保护得当,每到春夏都会聚集大批水鸟,乍一看会以为这是个自然保护区。 顾寻抬起头才发现他们走到了人工湖附近,索性带景侦去湖边的木椅坐坐。 “你们学校的景色真好,”景侦满眼羡慕,“我要是也能考上九弓大学就好了。” 顾寻笑了笑:“读书有读书的好,工作有工作的好,哪天你不想演戏了可以来我们学校申请深造班,花钱就能进。” 景侦也笑了:“看来我得努力赚钱了,这么大岁数的人读书还要向家里伸手,怪别扭的。” 顾寻笑而不语。 景侦看看她的脚:“你的脚真没事?” “装的,能有什么事,”顾寻轻轻转动脚踝,“就算真崴了也不要紧,特制药酒擦一擦立竿见影。” 景侦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乎能够想象她那些年背着母亲练武是种怎样的状态,莫名有点心疼:只有经常受伤的人才会把受伤这么不当回事。 难得两人独处,四周又很清净,景侦内心的好奇蠢蠢欲动,伺机寻找着进一步了解她的途径。 他侧过身,一条手臂撑在椅背上,直视着顾寻的侧脸。 顾寻不明所以,也侧过身看着他。 景侦的眼神立刻飘了,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顾寻。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湖面上,微微发红的脸颊立时一片惨白。 顾寻顺着他僵直的视线看过去——湖面上漂着个人。 第22章 湖边被封锁起来,几名警员划着跟学校借的充气橡皮艇把尸体捞上来,看见死者的正脸,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死的人居然是林辰川。 他们掀翻天要找的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人工湖里。 闻讯赶来的副校长直抹冷汗,学校每年都会死几个人,这好像是每个高校都避不开的魔咒,然而这回死的可不仅仅是警方要找的人,更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那几千万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学校来个水漫金山。 顾易面沉似水,他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顾寻,问景侦:“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姿势吗?” 林辰川面朝下趴在水面上,加上人工湖附近没有路灯,故而景侦和顾寻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 景侦点头:“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一动不动。” 他看了眼顾寻,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顾易看向顾寻。 顾寻紧锁双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景侦想下水救人,是我说那人死透了。” 他们在湖边坐了足有半小时,期间没有任何物体落水的声响,人又是以那种姿势趴在水面上,死亡已不可避免。这座人工湖更贴近自然湖泊的状态,黑灯瞎火冒然下水不仅危险,还可能破坏死者身上的痕迹。最重要的是他们刚到湖边时曾欣赏过湖面的风光,那时水上还没人,也就是说人是从水里浮出来的。 顾易安慰似的揉揉顾寻的脑袋:“你做得对。” 顾寻闭上眼,眉宇间锁着抹不开的痛苦。 顾易望向还在忙活的同事,湖边斜坡很陡,又覆盖了厚厚的淤泥,岸边的水位足有近两米,人出溜下去只需要一眨眼,爬上来却必须有外力辅助,几个训练有素的警察得靠岸上的同事递绳子才能爬上来,就景侦这小身板,下去也得泡那儿。 匆匆赶来的法医做了初步检查,判定林辰川的死亡时间在两到四小时前。 顾寻的脸又白了一层:“我们闹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其中的时间差甚至够凶手去宾馆门口围观她们策划的这场闹剧。 顾易低低地“嗯”了一声,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结果,凶手不是带走林辰川,而是直接把他杀了。 和林辰川一起打捞上来的还有个救生圈材质的充气垫,上面有两处明显的破损口,无法确定是人工弄破的还是水里的鱼鸟弄坏的。垫子里剩的气体不足以让活人浮在水面上,但死了几个小时又灌了一肚子水的人却可以,正是这个充气垫让林辰川的尸体得以浮出水面。 溺水而亡的判定令林辰川的死亡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意外——林辰川带着充气垫入湖泛舟,充气垫破损,林辰川上岸无望被淹死。 可所有人都明白,林辰川实在没有大半夜独自来游湖的道理,现场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们先回去吧,”顾易对顾寻很放心,对景侦仍有防备,“回去之后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你们不知道林辰川死亡的消息,这对你们也有好处。” 景侦明白顾易的意思,他和林辰川宿怨已久,如今成了发现林辰川尸体的第一人,难保听到消息的林辰川粉丝不会过度脑补,偶像暴毙的现实太残酷,她们必须要找一个宣泄口…… “我什么都不会说。”景侦郑重地保证,然后拉着失魂落魄的顾寻往女生宿舍走。 顾易盯着那只抓着顾寻小臂的手看了会,转头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 女生宿舍楼下,景侦拉住闷头走的顾寻,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顾寻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疲惫:“没事,可能是被尸体吓到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景侦不觉得顾寻是会被尸体吓成这样的人,可又一想,顾寻再怎么说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害怕尸体也无可厚非,便贴心地避开了这个话题:“那你的室友呢,我叫她们回去陪你?” 顾寻像是才想起室友不在宿舍,精神猛地一震:“我跟你去宾馆接她们回来。” 景侦算了算这里到宾馆的距离:“要不你先回去,我替你去接。” 顾寻固执地摇头:“如果杀林辰川的和杀死两个玩笔仙的女生是同一个人,那所有和林辰川有关联的人都可能有危险,咱们今晚才闹过一场,都得小心些。” 她郑重地叮嘱景侦:“这几天你让小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也不要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非去不可的话叫我。” 景侦觉得顾寻有点紧张过头了,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确很难判断凶手的心理,谨慎些总没错,于是点头应下了。 两人一并回到宾馆,果果三个还在大堂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个昏昏欲睡。制片不见了踪影,陪着她们的是两个小姑娘,一看就是被派出来当炮灰的小助理。 顾寻拍拍撑着下巴睡过去的小静,小静一个激灵扑腾起来,把那两个也吵醒了。 果果懵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角色,正要发作,却被顾寻难看的脸色惊着了:“你这是怎么了?” 顾寻摇摇头:“天快亮了,先回去吧。” 果果惯性地想说“不”,然而顾寻的样子实在不像演戏,难道林辰川找到了? 小静和白白顺坡劝道:“明天还要上课呢,咱们先回去睡觉,有什么矛盾咱内部解决,别打扰人家的休息了,你看看把她们累的。”她指指那两个比她们还疲倦的小助理。 果果装作很生气地哼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小静和白白急忙跟上。 “你也回去吧,”景侦指指头顶的摄像头,“这里很安全,放心。” 该说的路上都说了,所以顾寻也不磨叽,出门去追室友了。 回到宿舍的四个人陷入短暂的沉寂,宿舍楼离宾馆很远,她们倒不怕今晚的大戏被熟人听见瞧见,她们担心的是顾寻。 “寻寻,你到底怎么了嘛?”果果软软地凑过来,哪有半点先前的凶悍。 顾寻缩在床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林辰川死了。” 三个室友倒抽一口冷气,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发出惊叫。 小静最冷静,急忙拉开门瞧瞧外面有没有多余的耳朵,然后轻轻关门上锁。她们仨挤在顾寻的床上,用最小的声音交流着彼此分开后获取的信息。 小静代表发言:“你们走了之后围观人群就散了,那个制片说替我们去找林辰川,左找右找也没见人影,我们还想往里冲来着……多亏保安被你哥打点过,要不我们得被人丢出来。后来实在没办法,林辰川的助理出来了,就是上次在教室门口发奶茶那个,他说林辰川有其他工作安排,今晚不在宾馆,我们当然知道他不在,所以死活赖着就是不走。我看他给林辰川打了两通电话,好像都没打通。” “当然打不通了。”白白戳戳她,用眼神示意她看状态明显不对的顾寻。林辰川都死了,打通不就见鬼了。 “寻寻……”果果咬了咬嘴唇,想问又怕顾寻难受,不问吧,她们仨难受。 顾寻深吸口气,平静地把她和景侦的经历讲述一遍,末了把顾易的嘱咐也一并传达了:“绝对不要外传,我告诉你们也是怕凶手发疯胡乱攻击,这几天你们不要落单,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记得要锁门。” 三个室友被她说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至于吧,凶手会来找我们?” 顾寻想了想,客观地说:“先找我的概率比较大。”她和林辰川的关联要多得多,林辰川都主动为她改剧本加戏了。 三名室友更紧张了:“这几天你也不要落单了,时刻跟我们在一起,就不信凶手敢一挑四。” 顾寻苦笑:“凶手如果是咱们学校的人,很可能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她的名声在外,谁会先从地狱模式进行挑战呢。 正因如此,她才更担心景侦和室友。 三名室友不这么想。 “你不能掉意轻心呀,万一他非从最难的下手怎么办?”果果缩缩脖子,她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杀人凶手盯上就毛骨悚然,这感觉比见鬼可恐怖多了。 顾寻忽然笑了,就是这笑容里带了三分血气:“我很期盼他先来找我。” 白白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别仗着自己拳脚厉害就粗心大意,更不能用自己做诱饵,知道吗!‘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前车之鉴你可不能不当回事。” 小静“咦”了一声:“不对吧,我怎么记着林辰川不会游泳呢?” “他不是连充气垫一起沉底的吗。”果果感觉自己对充气的水上用品有阴影了。 小静戳戳她的脑门:“你不会游泳,会带着那么个破垫子下水吗。” 果果不服气:“所以这是谋杀呀。” 小静一怔:“……也对。” 白白把她们的对话做了个总结:“事实证明会不会游泳的人都有淹死的危险,寻,你可千万提高警惕,别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翻船。” 这话得到了小静和果果的一致支持,三人郑重地朝顾寻用力点点头。 顾寻笑着捏捏她们的脸:“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谁又能真睡得着呢。 这一夜,她们注定失眠。 第23章 作为男一号,林辰川的失踪无可避免地造成了剧组瘫痪,导演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人,留守在宾馆里的几个助理成天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有人透露警方昨晚曾试图联系林辰川,导演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导演带了几位重要的主创去校区派出所打听情况,对方三缄其口,就在他们琢磨着怎么能问出点消息的时候,一个帖子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红鲜肉意外身亡,林辰川魂断大学城。 帖子开篇是两张配图,照片背景是深夜,对九弓大学有所了解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学校里的人工湖。湖边有一群人在忙活,虽然他们穿得是便衣,但结合帖子题目,人们很自然能联想到他们是正在处理事故现场的警察。图中用红色标注了警方从湖里打捞上来的一具尸体,并用文字强调这就是林辰川。 林辰川的粉丝率先炸了。 1l:谁这么缺德造谣我家哥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2l:这好像是九弓大学?林辰川貌似确实在那拍戏。 3l:林辰川这种人,死了也活该。老天爷看不下去把他收走了,普天同庆啊。 4l:楼上说话注意点,在九弓大学拍戏就一定得出事?在那拍戏的人多了。 321l:三楼满嘴喷粪,老天赶紧把你带走吧,最好连你家正主一起带走。 …… 帖子最终变成数家粉丝的骂战新战场,反而没人关注帖子本身的内容,十分钟后,帖子被删除。 网友只觉得这是某些无聊黑粉的造谣和人身攻击,但刷到那两张照片的导演和制片慌了,照片上有时间,显示的是昨天夜里。拜脑残粉丝上门闹事的福,他们昨晚把宾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林辰川,电话打不通,助理也说他没去外面过夜。 如果昨晚的失踪还能用林辰川外出厮混解释的话,那今天拍戏却始终不露脸也不接电话就说不过去了,林辰川再怎么耍大牌也没有失联的前科,结合警方要找林辰川以及派出所什么都不肯透露的态度…… 导演两眼一翻,当场晕倒。 剧组人多口杂,林辰川不见踪影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个虽被删除却还是被网友截图的帖子再度引爆话题,成了今天当之无愧的热搜头条。 林辰川的经纪人在电话被媒体打爆之后才知道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联系林辰川的跟组助理,助理看到帖子也很慌,愣是无法分辨帖子那两张照片是真是假。 经纪公司的暂不回应让理直气壮的粉丝们也慌了神,本地的粉丝大批量涌入九弓大学,要找剧组讨个说法。 向来不关注这些的顾寻难得上了一天网,看得头晕眼花的同时,她最好奇最先发帖的人是谁。 “寻寻,昨晚除了你们,湖边还有别人?”果果一看那两张照片就打哆嗦,即使早就知道林辰川的死讯,看到照片还是毛骨悚然。 顾寻也在观察这两张照片,从拍摄角度和拍摄距离上看,拍摄者离湖边很远,拍摄的焦点也全都集中在林辰川的尸体上,因而她和景侦虽有入镜却连她一时间都分不清哪个是自己。 白白说:“可能是哪个学生回来晚了,顺便拍的?” 果果并不认同:“人工湖在校园正中心,宿舍楼和教室都在外圈,这人怎么顺路能顺到那去。” 小静也觉得不太对:“而且正常人大半夜看到湖边围了一群人,要么怕摊上事选择绕远点走,要么就凑热闹离近点看看出了什么事,拍照片的人离这么远,要不是寻跟我说林辰川死了,累死我我都看不出来这张照片和林辰川有关系。” 顾寻不停放大照片的手指一颤:“也就是说拍照的人很有可能是凶手。”只有凶手能如此笃定湖里的尸体是林辰川,凶手不仅拍了照片,还把原本处于保密阶段是死讯公布于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名室友被她说得汗毛倒竖,果果颤抖着声音问:“你的意思是,你和景侦在湖边坐着,林辰川在湖里泡着,凶手……在远处暗中观察着你们?”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够渗人了。 顾寻把这些猜想发给顾易,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发信息提醒景侦注意安全,得知剧组暂停拍摄、景侦带着助理去小姑那暂住,这才揉揉眉心放下手机。 室友看她情绪不高,也都不再谈论这事,转而去聊马上到来的假期。 “学校真抠门,考完试直接放假不好吗,非要上一天课,”白白张开双臂往床上一躺,十足的死鱼样,“我算是废了,别说出去玩,就是让我睡三天都无法弥补我这段时间壮烈牺牲的脑细胞。” “就是就是,”果果也瘫倒了,“别的学院是上一两节课意思一下,咱们可倒好,八节课!要不是选修课老师请假了,晚上还得接着上,什么仇什么怨!” 小静边玩游戏边问:“那咱们明天到底怎么安排,去爬个山还是去市里逛街?” 白白和果果都看向顾寻,她家离学校最近,她回不回家直接决定了她们怎么活动。 感受到室友们灼热的注视,顾寻重新打起精神:“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分开得好,要么你们跟我回家,要么我留下跟你们集体行动,你们决定。” 果果眼珠一转:“那咱们明天去市里逛吃逛吃,逛累了吃够了就去附近的景点转一转,晚上回来住。” 其他人对假期完全没想法,便认同了果果的提议,愉快的长肉之旅就这么开始了。 然而这个假期对于林辰川的粉丝而言,无异于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林辰川的经纪公司发表声明,承认林辰川意外死亡。 粉丝们傻眼了,黑粉们懵逼了,连平时以喷林辰川为乐的人都沉默了,只剩少数键盘侠上蹿下跳说风凉话,搞得相关新闻下面乌烟瘴气,全被举报屏蔽了。 当林辰川工作室换上了黑白头像,并转发了经纪公司和经纪人联合发表的各项声明后,粉丝们终于有了真实感,无论她们如何欺骗自己,那个被她们当宝贝去爱的大男孩都已经不在了。心口撕裂般的痛楚无处发泄,她们只好找剧组要说法,导演的微博瞬间沦陷—— 哥哥怎么会意外去世?剧组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川川拍得是校园剧,怎么会有意外发生,呜呜呜你还我们的哥哥。 我记得爆料照片的背景是湖边,难道是拍水上戏份出了状况?导演别装死,给我们说清楚! 还有人去女主角夏晓晓的微博下面质问,然而所有人像是串通好了般全都保持着沉默,连这几天过生日的剧组演员都没发过微博。 顾寻没再关注这些后续,她努力让自己忘记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全心投入到与室友们的集体活动中。两天的逛吃之旅榨干了她们全部的体力,快关楼门才发现暖壶是空的。 “你们歇着吧,我去打水。”顾寻拎起四个空壶就走。 “算了寻,”小静拦住她,“等你到那儿,开水房也关门了。” “我去男生楼那边碰碰运气。”男生楼比女生楼关门晚,热水房开放的时间也更长一些。 白白强撑着爬起来:“男生楼太远了,我跟你去。” 顾寻看看她直打晃的状态,笑了:“四壶水我还拎得回来,可再加上个你,我就不行了。” 果果看看时间,临近十一点,大部分宿舍楼都已关门,这意味着校园里几乎没有人了:“要不咱们去宿管那借点水,或者去别的宿舍借点,凑合一晚上,寻寻你就别去了。” 顾寻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这个时间段她也不放心她们单独出门,不过她自己倒是无所畏惧。 “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她举起四个暖壶,“如果凶手敢这时候找我麻烦,这四壶开水足够教他重新做人了。” “可里面现在没水呀,”果果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叫外卖送一桶矿泉水上来。” 顾寻无语:“你们要用凉水泡脚吗?”宿舍的生活热水温度偏低,只能保证天冷的时候洗衣服不冰手,泡脚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 “再可是就锁门了,”顾寻戳穿她们的小伎俩,安慰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室友们扒在窗台上眼巴巴目送顾寻离开宿舍楼,她的前面还有个拎壶的女生,看样子也是要去男生宿舍打水。三人稍稍安心,有人作伴,安全性就大大增加了。 当事人顾寻可没室友那么紧张,她拎着四个壶,慢悠悠往男生宿舍楼走,接上水再慢悠悠往回走。 前面那个女生可能怕回来晚被锁在外头,走得特别快,拐进一段没有路灯的小径时,突然尖叫起来。 顾寻离那段路还有十几米,听见叫声急忙加速冲过去,正瞧见那女生坐在地上,水壶也倒了,开水腾起的白气将女生包裹在中间。 “你没事吧,”顾寻把壶放下,跑过去拉女生起来,“烫坏没有?” 女生死死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得吓人,她依附着顾寻想站起来,可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 顾寻微微皱眉,女生的样子可一点不像单纯被水烫到:“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一面说一面摸手机,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出门太着急,没带手机。 女生哆嗦着一只手指向前方的花坛,气若游丝地说:“鬼,有鬼。” 鬼? 顾寻顿时提起精神,难道是吓唬果果的家伙又露面了? 像是在响应女生的指引,一道白花花的人影浮现在花坛的上方,两脚悬空,长发披散在额前。与果果曾经瞧见的静态鬼影不同,这个鬼居然会动,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血渍的脸。 顾寻瞳孔一缩。 那是……林辰川? 第24章 长发随着鬼影抬头的动作向两边散开,下面那张脸上全是血,但依稀能辨得出五官,正是已经死亡的林辰川。 即使坚信世上没鬼,顾寻还是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她立即起身想离近点看清楚些,最好能找出装神弄鬼的人,可她还没迈开腿,那个女生就被吓晕了。 地上到处都是洒的水,热气散去,只剩初夏夜晚的寒凉。顾寻只好先把人搬到干燥的地方,再抬头,鬼影早已消失无踪。 看看女生的呼吸还算平稳,顾寻跑到花坛前,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这是一段贯穿于男女生宿舍楼间的隔离带,有花有树有草坪,还有不少楼体夹角形成的阴暗角落,顾寻孤身一人反而无所畏惧,偏偏现在多了个拖油瓶,她不敢走得太远,生怕女生会出事。 就近找一圈没有发现,她只好回去抱起女生往宿舍楼狂奔。被吓晕还是轻的,女生晕倒前脸色和呼吸都明显不对,可别是有心脏疾病。 宿管锁了楼门,刚准备上楼去查寝,就被敲门声硬叫了回来。看清敲门的是顾寻,怀里还抱着一个,宿管到嘴边的训斥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宿管打开门,帮着顾寻把人搬到值班室的床上。 “打水回来摔了一跤,好像还受了惊吓,”顾寻摸了摸女生的脉搏,跳动还算有力,“我没带手机,阿姨您帮忙叫个救护车吧。” 宿管急忙去打电话,顾寻忙着回去找暖壶。 路过花坛,她停住脚步,看看花坛,又看看四周。如果林辰川的女相鬼影是投影,操作的人一定要选在离花坛不远且角度正好的位置。 顾寻把所有可能的角度找个遍,终于在花坛斜对面的阴影处找到几个新鲜的脚印。这里白天也很难晒到太阳,故而地面总是潮乎乎的,但因为这里是靠近女生楼的死角,即使尿急的男生也不会跑到这里解决,能在这里留下脚印的八成就是制造鬼影的人,脚印看起来很新鲜,也佐证了她的推断。 看脚印的大小,是个女生。 这个发现让顾寻微微一怔,制造鬼影的是女人,杀死两名玩笔仙的女生以及林辰川的也有很大概率是女人,而制造鬼影的人刚刚在她面前炮制了林辰川的女装影像,这其中是否有某种联系? 是制造鬼影的人得知林辰川死亡,故意用他的影像吓唬人,还是……制造鬼影的人和杀人凶手是同一个人? 后者念头一闪而过,顾寻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为什么学校最近多了许多撞鬼的帖子?因为制造鬼影的人在练手。 为什么果果会在女厕所里撞鬼?因为那个人本就是躲在厕所里等她们,准确来说,是在等她。 那个人应该知道她的本事,所以不敢上来就吓唬她,正巧那天果果去上厕所,那人就用果果做了个试验。 就在刚刚,那个人也是故意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显出鬼影,免得她不信邪当场戳穿。 明知她不信邪还非要吓唬她,图什么呢? 顾寻再次看向脚印,离去的方向正是她和那个女生之前走的小径,她把女生抱走,那人就从角落里钻出来了。是跑了,还是换了个地方躲起来、寻找下一个吓唬她的机会? 她正拿不定主意是回宿舍还是到处找找,身后突然想起脚步声,听起来还挺急。 顾寻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她很熟悉的脸。 “景侦?你怎么会在这?”顾寻下意识看看他身后,没人,她的脸唰一下就黑了,“不是告诉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吗。” 景侦被她凶得一怔,下意识挺直脊背:“小山刚才跟我在一起,后来我们撞了鬼……” 顾寻眉梢一挑:“你们也见鬼了?” “嗯,”景侦还没反应过来“也”字意味着什么,后面的话就先一步说出来了,“我还看见了你哥。” 顾寻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我哥?” 景侦重重点头:“他跟一群人来的,有的上回在湖边见过,有的面生,但应该也是他同事。” 那么多警察,大半夜来学校干嘛?难道是有凶手的线索了? “他们往哪边去了?” 景侦一指离宿舍区最近的教学楼:“那边。” 顾寻抬腿就走,景侦立马跟上。 “剧组停工导致后面的很多工作需要重新协调,间接造成的损失得由剧组负责一部分,我和小山就是来谈新合同的,”景侦迈开大长腿竟仍有些跟不上顾寻的速度,走出几百米竟有些气喘,“谈得差不多了,我和小山打算回我小姑那,才走到刚才那条路上就见鬼了。” 说不上是机缘巧合还是歪打正着,同样一条路,同个见鬼地点,同一个装神弄鬼的人,吓晕了走在顾寻前面的女生,也吓晕了走在景侦身旁的助理小山。 “可能小山晕倒前叫得太吓人了,你哥和几个同事就拐到这条路上看看怎么回事,听我说见鬼,他们就追着跑出去了。”景侦如是说。 顾寻了然:“你们看见的也是林辰川的鬼魂,穿了个女装?” 景侦先是点头,随即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顾寻没回答,景侦琢磨片刻貌似也明白了。 ~ 离宿舍区最近的教学楼有九层,在一众越建越高的宿舍楼映衬下显得像个小萝卜头,但在教学楼区却是矬子里的大个头,加上教学楼的挑高比住宅高一些,人在楼顶俯视地面会有眩晕感。反过来,人在地面仰望楼顶也会晕,尤其看到楼顶边缘站了个人的时候。 顾寻一眼就瞧见楼顶边缘站着个人,夜幕下,那人瘦弱得仿佛一根摇曳在冷风中的豆芽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吹飞,变成凋零在人间的枯草。楼下徘徊着几个男人,顾寻认得是她哥的同事。 “寻寻你怎么过来了?”同事甲迎上来,拽着他俩贴墙站好,免得被随时可能跳下来那位砸成肉饼。 见同事甲瞪景侦,顾寻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才也见鬼了。” “你也见鬼了?”同事甲一惊,刚要说话,就听楼上传来一道尖厉的叫喊:“景侦,顾寻,我看见你们了,你们上来!” 二人下意识跨前抬头向上瞅,被同事甲拼了命硬拖回来:“你俩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时候她从上头扔块石头都能把你俩的脑袋砸个窟窿!” 顾寻的眼睛还在向上瞅:“她好像在叫我们?” 同事甲没好气地说:“我听见了。” 经过再三考虑和沟通,带队领导同意二人上天台,同时交给他们两个任务:“第一,尽量劝她下来,千万不要刺激她;第二,实在劝不下来也要尽量拖延时间,我们的救援措施马上就到。但是首先,你们要保证自身安全,听明白了吗?” 顾寻和景侦郑重地点头,迈着略沉重的步子上了顶楼。 顾易正和两名同事在天台上劝解,见顾寻上来,他的脸黑成了锅底,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用眼神示意顾寻见机行事。 看清楼边那人的长相,顾寻有些吃惊。那是个大四物理系的学姐,与她同住一栋楼三年,虽然彼此叫不出名字,但偶尔遇见也会笑着点点头。 学姐长了张乖乖女的脸,是老师和长辈最喜欢的类型,即使生气时说话也温言细语,算不得多漂亮,却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顾寻怎么都没想到凶手会是她。 “顾寻,”学姐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苦,“我好羡慕你,从你第一天进学校我就羡慕你。” 顾寻被这个开场白闹懵了,没敢搭腔。 学姐继续说:“你长得漂亮,身材好,学习好,性格好,什么都好。” 顾寻:“……”她该说谢谢夸奖吗? 学姐看行景侦:“你看你连追星都这么简单,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 “我长得太普通了,”她摸摸自己的脸,自怨自艾地说,“我又不奢望跟他有进一步发展,长得漂不漂亮又有什么所谓呢?呵,很多粉丝其实都是这种心理,可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爱豆眼里就只能看见长得好看的女人。” 顾寻嘴角微抽,学姐的脑回路她理解不了,要不把她仨室友叫来,她们四个准能聊到一块儿去。 学姐转过身,望向校园中心的人工湖,喃喃地讲述着她的心路历程:“从小我就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我喜欢他那天起,我就没有任何妄想,我只希望他能事业有成,多拍好剧,拿到最好的代言,有朝一日成为国际明星,被全世界的人喜欢,迷恋。” 顾寻:“……”这还叫没有任何妄想?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我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当红鲜肉,我打心眼里替他高兴。作为他的事业粉,我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学姐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得知他要来咱们学校拍戏,我高兴得快疯了,这两年我不断接触与娱乐圈有关的工作和项目,还去考了经纪人证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跟他并肩奋战,这次他来学校,就是我们向辉煌进发的第一步。” 学姐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然而这光却一闪即逝:“可是我没想到现实中的他竟然是这个样子,打从进学校第一天起他就到处猎艳,我好心提醒他,他却骂我多管闲事,还说我是丑八怪,没资格管他的事……” 她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着,没有女生能在偶像的“丑八怪”攻击下完好无损,尤其她这种把林辰川当成全世界,当成整个人生寄托的人。 学姐哭着哭着忽然笑了:“我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那晚我起来上厕所,看见两个女生鬼鬼祟祟上了九楼西区,我知道她俩都跟他出去过过夜,所以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两个女生撬开了西区九楼的锁,潜进封闭多年的西903玩笔仙——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后,女生甲也就是第一个死亡的女生问:“我能跟林辰川永远在一起吗?” 笔在“否”上画了个圈。 女生甲气坏了,女生乙却暗暗窃喜:“那我呢?” 笔大幅度转了好几个圈,明显是两个握笔的人在角力,一个想画“是”,一个想画“否”。 女生甲意识到是女生乙暗箱操作,气愤中摔了笔,指着女生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林辰川喜欢的人是我,他永远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女生乙毫不示弱:“他亲口对我说,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哪来的脸说他喜欢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挨了多少刀的脸,哦我忘了,你半夜哪还敢照镜子,不得把自己吓死呀。” 女生甲怒极反笑:“他亲口承诺过会跟我在一起,由不得他反悔。” ~ “她播放了一段视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学姐的笑容苦涩中夹杂着狰狞,“那一刻我好恨他,真的好恨他!可我不能让两个处心积虑的坏女人毁了他的前程,所以我装神弄鬼吓死了录视频的贱人。我以为他会有所收敛,谁知道,谁知道一转眼他竟然又跟那个女人……” 女生甲的死给女生乙造成了不小的惊吓,但转念一想,手握视频的竞争对手没了,她岂不是多了一分上位正宫的机会?回到学校的女生乙以害怕为由约林辰川,林辰川欣然接受。再度勾搭到一起的两个人没想到此举会在各自头上悬起一把要命的刀。 “她比她室友聪明,胆子也更大,明明都吓瘫了却怎么都不肯死,我只好帮她一把。”学姐挑起嘴角,笑得像个精神病,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温吞淡雅,“两块绊脚石都被我踢开了,可他呢?不但没有收心,还多次在剧组耍大牌,骂人……他是个敬业的人,怎么能耍大牌呢!” 顾寻:“……”嗯? “还有那些替身,他怎么能乱用替身呢,他不知道替身是演员的大忌吗,他是要走向世界舞台的巨星,他怎么能用替身!” 顾寻:“……那个,替身是种合法职业,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巨星也是有替身的。” “他不可以!”学姐双目圆睁的模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顾寻怕她太激动再摔下去,急忙安抚道:“你说得都对,他不该用替身。” 学姐冷笑:“他没救了,我不能眼见着他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以我只好送他一程。” 送他去走黄泉路。 第25章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林辰川都骂我是丑八怪了,为什么会跟我单独碰面,还去湖上泛舟?”学姐讽刺地笑笑,“不就是化个妆么,男人啊,我算是看透了。” 她说完还不忘恶狠狠剜景侦一眼。 景侦:“……”关他什么事? “顾寻,”学姐板起脸,“我劝你不要在明星身上投入真情实感,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她张开双臂,做出起飞的动作。 顾寻吓得背后直冒凉气:“我还有一个问题!” 学姐微微缩手,皱起眉头看向她:“什么?” 顾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以此来掩盖她拖延时间的终极目的:“我刚才看见的鬼影是你弄出来的?” 学姐爽快点头:“是。” “为什么?”顾寻是真的不理解,“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信。” 学姐冷笑:“我确实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 顾寻试探着问:“如果我信了呢?” 学姐用蛇蝎般的目光盯了她一会,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众羞辱他的事?” 顾寻愣了愣,明白过来她指的是那次拍戏,自己用纸巾打脸林辰川的事。 学姐恶狠狠地说:“我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是我们自家的事,这不代表我能容忍别人欺负他,你当着那么多的人让他下不来台,就该为此付出代价。可惜啊,我没时间了。” 她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目光又移向了远方,嘴巴微微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随即身体向前倾倒,从楼顶飘然跌出,重重投向生命的终点。 顾易在她说“我没时间了”的时候就意识到她要跳楼,拼了命地往楼边奔跑。顾寻离得更近,先一步扑到楼边,却只来得及在学姐的衣角上轻轻一触。 学姐敞开双臂,看向顾寻的眼底闪着笑意——不能杀了她,也要在她心里留下永难磨灭的阴影。 砰。 身体和救生气垫撞击的声音响彻夜晚静谧的校园,留守在楼下的警察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奋力在气垫中心挣扎的学姐控制起来。顾寻一手撑着楼边一手维持着向下抓的姿势,她看到学姐恨恨地抬起头瞪视她,紧张的表情慢慢被微笑取代。 活着,才能接受审判,才能为她犯下的罪孽负责。极端、自私、片面,自以为是,都不是她杀害三条人命的借口,她没有权力去干预别人的人生,既然她做了,就别想靠自杀来完结一切。 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逃避,她不敢面对审判,不敢面对她自己犯罪时的真实内心。 顾易舒了口气,拍拍顾寻的后背,把人拉离危险的楼边。 楼下。 学姐不停挣扎,大叫着:“顾寻,顾寻!” 顾寻远远望着她,不靠近也没有离开。 “顾寻,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学姐情真意切地说,“就让外界以为他的离去是场意外吧,这是我留给他最后的尊严。” 顾易走过来,硬把她塞到车里,冷冷地说:“真相就是真相,没有人能曲解,去掩盖。” 学姐瞪了顾易一眼,继续朝顾寻喊:“你也有喜欢的人,你肯定懂我!” “我不懂,”顾寻掷地有声地回答,“喜欢一个人不是你去干涉他打扰他伤害他,甚至杀了他的理由,你连什么是尊重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学姐似乎没想到顾寻会这么说,顿时愣住了,表情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愈发狰狞。 顾寻却丝毫不怵,要不是怕刺激她,刚才在楼顶就这么说了。 “我是很不喜欢林辰川,但我更同情他,被你喜欢上,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悲哀。”顾寻说完拽起景侦就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上回景侦和那位开豪车来接他的女人是你偷拍的吧?” 学姐想报复她,恨意肯定是在她刚收拾过林辰川的那段时间最浓,那天很可能是学姐跟踪她,无意间瞧见景侦上了豪车,进而爆发了后面的热搜。这么看来,是她连累了景侦。 学姐面露嘲讽:“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靠实力得到这部戏的男二号吧?呵呵,顾寻,你可真……” 顾寻打断她:“你拍到的女人,是他姑姑,他父亲的亲妹妹。” 学姐的滔滔不绝卡了壳。 “什么样的人脑补什么样的事,”顾寻嗤笑,“作为校友,我以你为耻。” 这次她拉着景侦走得干脆利落。 学姐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是否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然而有些错尚能迷途知返,有些错,铸下便已没了回头的路。 ~ 在林辰川的家属以及经纪公司的协调下,林辰川对外公开的死因仍是意外,可剧组不能背这个黑锅,所以意外发生在非拍戏时间,是林辰川本人夜里睡不着非要去游湖,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这份声明由林辰川的母亲发出,以此堵住大众的悠悠之口,死者已矣,就别再搞各种阴谋论了。 可不管官方怎么说,粉丝破碎的心始终无法愈合,越来越多的粉丝来到九弓大学的人工湖祭拜林辰川,搞得陆续来栖息的水鸟都惊走了。校方无奈之下决定封校一个月,日常只开一道角门,由保安检查师生的证件才能通行,外校人员一律不准进校。 顾寻的校外晨跑不得不中断,她索性给自己放一个月假,每天和室友一起起床,偶尔赖床,生活似乎又恢复到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 剧组没再拍戏,却也没有撤走,于是景侦得以堂而皇之地跟顾寻去上课,享受着不用为考试和出勤率操心的大学生活。同学们一开始仍旧很稀奇,暗搓搓找角度偷拍顾寻和景侦的合影,后来发现这俩人跟连体婴似的成天粘一块,也就没兴趣再围观了,他们眼下就只好奇一件事—— 这俩人的孩子到底能长成什么神仙模样。 只有顾寻的室友清楚,别说孩子,那俩人什么时候能更进一步,她们都要放挂鞭庆祝呢。 春去夏来,直线飙升的气温让朝气蓬勃的学子们化身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蔫脑,恨不能原地躺倒,连食堂饭点飘出来的饭菜香都多了几分油腻的味道。 “还有一周才解封,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市里买个小风扇回来。”白白两手握拳,完事继续倒在床上挺尸。 小静被她都得直乐:“你现在就可以去买啊,那不是给你留了个门进出吗。” 白白要死不活地翻个身:“拉倒吧,把门的保安大哥太敬业,你带个稍微大点的包都要打开检查,就怕有人带香烛纸钱一类的东西进来。我要是这时候带风扇进来,直接就得被没收,说不上便宜谁了。” 电器在学生宿舍是违禁品,小风扇也不能幸免。 顾寻不解地问:“网上买不行吗?” 果果不舍地从八卦的海洋中扬起头:“网上买也会被没收,还不是林辰川的粉丝闹的。” 封校只能杜绝校外的人进来,可校园里也有不少林辰川的粉丝,即使大部分粉丝对林辰川耍大牌的行为很不满,但偶像的猝然离世足以将他这些不光彩的过往一笔勾销。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粉丝进不来校园,校园内的粉丝就会想方设法帮忙祭拜,纸钱这类违禁品的主要输送渠道就是快递。 “上两周有几个人去湖边烧纸,差点把附近的树给烧了,校领导怕引起更严重的火灾就跟快递合作,在校门口开了个大型快递点,所有进校园的快递都要拿过去扫描。香烛纸钱这些没发现几个,违禁电器倒是没收了好几百个,校领导专门安排一个老师假装快递员打电话,谁过去取就直接扭送到各自导员的办公室,那叫一个大写加粗的惨。”果果上周买了个榨汁机,结果快递在半路丢了,没等店家补发就被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吓得她赶紧退单了。 顾寻很少网上购物,毕竟家里有个酷爱买买买的母上,实在轮不到她操心这些。今天头一回听说这事,顿觉网购风险直线上升,当场把手机里仅存的几款购物软件都给卸了。 眼不见心不动,此乃省钱省心的真理。 ~ 傍晚是学生们倾巢出动的高峰期,顾寻四个也不例外,不过为了避免去食堂人挤人挤出一身汗,她们特意晚出门半小时,点上两个小炒,找个通风好的座位,安安心心补充这一天流失的能量。她们正吃着,景侦出现在食堂门口。 果果眼尖瞧见了,立刻招手,景侦微笑示意,顺理成章地走过来坐到了她们这一桌。 顾寻去多点了道小炒,又给景侦要了一大碗米饭,景侦很自然地接过来就吃。 三个室友直咧嘴,人家小年轻恋爱都有个腻歪期,这俩人可倒好,开场就是老夫老妻模式,是该说他俩默契十足呢,还是这俩人压根不来电呢? 真是急死个人咧。 扒了两口饭,景侦才说:“剧组过几天要重新开工了。” “啊?”四个人都很吃惊,白白抢先提问:“男主角都不在了,你们怎么拍啊?” 景侦轻叹口气:“换个男主继续拍。” “不是吧,”果果撅起小嘴,“林辰川尸骨未寒就找人顶替他,剧组怎么能这样呢。” 景侦无奈地耸耸肩:“这个剧投资过亿,中途又因为停拍多了不少额外支出,不把戏拍出来卖出去,这些钱全部得打水漂。还有几位知名演员的参演合同里都有细节要求,剧卖不出去还要给他们一定补偿,再加上各项人情往来、耽误的时间成本,乱七八糟很多要顾忌的东西。”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彻底停摆,即使那个人叫林辰川,是名噪一时的大明星。 顾寻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很疑惑:“林辰川的戏份那么多,换个主角基本等于重头再拍一次,这个投入和重新开一部戏差不多了吧?” 这个问题不用景侦,小静就能回答:“说是换主角,实际就是把林辰川的正面特写换成新主角的,其他戏份通过剪辑就能弥补,这和用替身拍戏是差不多的道理,只是这次的替身变成了林辰川。” 她边说边叹了口气,这就是人走茶凉的悲哀。林辰川在他人生最后一部作品里,成了个连正脸都不能露的替身。 “我觉得新男主也挺惨,不得被林辰川的粉丝骂出翔呀,”白白咬了咬筷子,“这倒霉蛋是谁啊?” 景侦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 四个人同款震惊脸。 景侦重重地叹了口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倒霉蛋就是我了。” 他是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如今事关投资方利益,他肯定得出来挡刀。关键时刻多亏他小姑足够强势外加多砸八位数,才保住景侦男二号的位置,没让他变成那只出头的鸟。 莫名体验了一把心惊肉跳的顾寻忍不住问:“所以,倒霉蛋到底是谁?” 景侦翻出一张手机照片给她们看:“是个新人,有几百万粉丝,拍过几部剧。” 四个人看了半天,都觉得眼熟,都叫不出名字。 白白感叹:“也是,当红这几位谁愿意接烫手的山芋,只有这些有点名气又不够红的人,挨一波骂没准就红了呢。” 果果眨巴眨巴眼:“这么说,景侦岂不是错过了一个爆红的机会?” 四双眼睛齐刷刷盯到他身上,把景侦看得毛毛的。 “爆红还是算了吧,”景侦搓搓直冒鸡皮疙瘩的手臂,“当明星固然是好,可谁也不知道吸引来的粉丝是什么样的人,亲身经历过林辰川的事,我现在对娱乐圈都有阴影了。” 他小姑也是因为这个才死活不让他接手男一号的,按他小姑的意思,他连这部戏都不该继续拍,直接赔钱退圈得了。家里又不缺钱,随便干点什么也不用担这份风险。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招来一个变态粉丝就足够要命了。 可景侦觉得就算退圈也得有始有终,剧组已经够乱套了,他就别乱上添乱了,先把这部戏拍完再说。 果果的眼睛快瞪成铃铛了:“你以后不当艺人了呀?” 景侦不置可否,他最近也很迷茫,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顾寻拍拍他肩膀:“没必要因噎废食,如果你想继续拍戏,可以去我家武校培养几个保镖。要是真想转行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你也可以考虑来我们学校读深造班,先读两年书,慢慢思考以后的发展。” 景侦望向顾寻认真的双眸,笑了笑:“好。” 他也许,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了。 第26章 由于剧组要重开,学校和片方都怕再有林辰川的极端粉丝来闹事,所以赶在剧组开工前几天,学校短暂地开放两天,让憋够呛的学生们出去放放风,然后要持续闭校到期末。 学生们怨声载道,特别是喜欢林辰川的那部分人,她们看见剧组就闹心,偏偏学校又不让她们出去逛街购物来消耗多余的怨气,这不是逼着她们去剧组闹事么。 但毕竟是自家学校,学生们背地里骂几句也就算了。 顾寻四人组抓紧放风时间去买了一堆未来两个月可能用到的东西,以降温防暑的小电器和夏季服装为主,晚上回到宿舍,人手一个大包。 小静往床上一躺,累得直翻白眼:“我活了二十年,今天头一次认识到逛街是个体力活。” “何止是体力活,”白白把小风扇藏进柜子里,这才歪在床上挺尸,“简直要命。” 果果翻出包零食,边吃边晃悠逛肿的腿脚:“我希望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经历封校,再这么下去跟蹲监狱有什么分别。” “说得好像你还能读几年书似的,”小静挣扎着爬过来抢走半包零食,“理论上,明年这时候咱们就该找工作了,不过我打算考研,你们呢?” 白白和果果同时点头:“肯定要考研的,咱们这专业本科不好找对口工作。” 见顾寻没说话,小静瞪圆了眼睛:“寻,你不会不考吧?” 顾寻很坦白:“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三人惊了:“不是吧,咱马上大四了,你还没想过?” 顾寻被室友问得迷茫了:“考研很难吗?” 三人组:“……”好吧,问学霸这种问题实在是自取其辱。 小静补了句更扎心的:“以寻的成绩,保研基本没悬念,的确没必要想太多。” 三人各自哀嚎,细细算来,考研离她们就只剩几个月而已了。 紧迫感促使累得半死的三个人拿出书本装模作样复习起来,顾寻学着她们翻翻书,全是滚瓜烂熟的内容,于是干脆插上耳机边听歌边思考她们刚才的话题。 未来呀…… 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是按照既定轨迹前行,只是学习成绩比其他人好一些,所以看起来要比别人出色,可说到理想和人生规划,她好像确实没仔细想过。这一点上,她和景侦还蛮像的。 想到景侦,顾寻翻到两人的聊天界面,想了半天,发了句:在吗? 景侦秒回:在。 顾寻:出来聊聊? 景侦:五分钟到你楼下。 五分钟后,顾寻来到楼下,而景侦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往这边跑。 顾寻沉默片刻,忍不住说:“你这身体真该练练了。” 景侦摆摆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寻架着他的胳膊,强迫他慢慢走动,景侦全身写满了拒绝,奈何顾寻体力充沛力气够大,他一个体力耗尽的竹竿子实在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张着嘴一面喘一面吃力地跟着走。 “剧烈运动之后不要马上停下来,对心脏伤害很大,”顾寻瞅瞅他随时断气的模样,有些无奈,“不要张嘴呼吸,你要习惯用鼻子换气。” 景侦猛喘一大口气,总算能说出话来了:“这些道理小学体育老师天天讲。”可体育渣有几个能做到的? 顾寻看他这样也知道嘴上说没用,所以她决定身体力行,带景侦夜跑。 腿还在打颤的景侦:“……姑奶奶,咱明天开始行吗?” 顾寻铁面无私:“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你要把握的是当下。” 景侦见逃不过去,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条大长腿一伸:“那你拖着我跑吧。” 顾寻:“……”这种赖皮法儿放到她家会挨饿的。 不过景侦的身体素质在这摆着,练太狠容易吃不消,再说剧组开拍在即,他也得抽时间和精力为拍戏做准备,于是顾寻换了种温和的训练方式——散步。 “你不要小看散步,每天这么慢悠悠走上三五个小时,对体能会有很大提升。再根据体能消耗来调节呼吸,你就不会这么累了。”顾寻做着示范。 景侦照葫芦画瓢,越喘越累。 顾寻:“……行吧。”毕竟这么笨的孩子不多见了。 景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时候我也想过去当体育生,但跑步吧,长跑短跑我都不行,老师建议我去练球,可我永远抢不过别人。”所有正常小孩尝试过的路子他都试过,全都走不通才选了门槛最低、主要看脸的娱乐圈。 顾寻扯扯嘴角,景侦在她心里的完美形象又一次碎成了渣渣。 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了一片小树林,远远已经能望到校园中心的人工湖了。 景侦脚步微顿:“咱往那边走?”他指得是与人工湖相反的方向。 顾寻不解:“为什么?” 景侦望了眼景色愈发迷人的人工湖,犹豫地说:“怕你不舒服。”他至今都记得发现林辰川尸体那晚,顾寻憔悴的模样。 顾寻怔了怔,笑了:“没事,那边凉快点,就去那边。” 夜晚的人工湖美轮美奂,映着天边的星星点点,偶有几声鸟鸣,仿若人间仙境。夜来微风夹着淡淡水汽,吹在人身上格外舒爽,不知不觉拂去人们一整天的燥热和疲惫。 以往夏天的人工湖畔是小情侣最理想的约会地点,可现在,湖边只剩三三两两几对人。 顾寻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湖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常的热闹。” 景侦也有些唏嘘:“应该很快吧,人们都是健忘的。”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默不吭声地绕着湖慢悠悠转着圈。他们绕得越久,湖边的人越少,渐渐的就剩他们俩了。 景侦几度欲言又止,被顾寻发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景侦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想问你上次……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 见顾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急忙解释:“我没有探听你隐私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不是在害怕林辰川的尸体……要不你就当我没问吧。” 景侦偏过头,偷偷做了个懊恼的表情,他一直很想问,可怎么问出来就这么破坏气氛呢。 顾寻沉默半晌,就在景侦搜肠刮肚准备转换话题的时候,她开口了:“那晚的确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 虽然她有个当警察的哥哥,但顾易那个人很有原则,加上母上大人的严防死守,她从小到大都没机会接触这些。那晚第一次看见尸体,死得又是个熟人,死得还那么惨,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景侦“哦”了一声,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掀过,没想到顾寻又说道:“但是那晚真正影响我的并不是尸体以及林辰川的死。” 又是一阵沉寂,顾寻低着脑袋瞄着自己的脚尖,思绪却已飞到了许多年前。 “上次从我家回来的路上我不是说过,我有个小姑吗。”顾寻的声音很低,景侦实在没能从她平缓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唯有点头应和。 “我小姑比我大十四岁,我四岁那年,她读高三,成绩非常好。她从小就有侠义梦,希望长大后能当警察,把坏人绳之以法,所以她从小就很努力地跟着我爷爷练武,她天赋又好,小小年纪就能撂翻我爸和其他师兄弟。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接触武学,小姑在我眼里就是我学习的榜样,她的梦想也影响到了我,在我还不知道警察是什么的时候就立志长大后要做警察。” 顾寻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说起这些的时候,小姑就在她身旁。 景侦紧抿双唇没吭声,他自然知道后面的走向与这些大相径庭。 “我快到五岁的时候出过一场意外,”顾寻话锋一转,“那天小姑放假带我出去玩,具体过程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别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趴在一个水沟里,奄奄一息,医生说我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景侦全身僵硬,他忽然明白了顾寻看到浮尸时的情绪变化。任谁有过相同的经历,都会留下心理阴影,何况那时的顾寻还只是个小孩子。 感受到身边人的局促,顾寻知道他脑补过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那年我满打满算才五岁,能记住什么,这些都是我妈阻止我练武的时候反复拿出来数落我,我才知道的。” 景侦的心一松,随即又收紧了:“难道是你小姑?” 顾寻的眉头蹙了蹙,默默地点头。 “据说是我家猫,就是上次跑出来那只大黑猫臭豆腐,是它发现我溺水,跑到最近的人家找人来救我,救我的人又联系了我父母。我爸妈把我送进医院后才想起来我小姑不见了,可我小姑没有手机,他们只好把武校里的学员放出去找人,最后在山脚下发现了她的尸体。”顾寻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了颤,随即恢复了正常。 “她身上有几十处刀伤,几乎每一刀都是致命伤,身上的血都流干了,我没看见尸体,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我妈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被小姑的惨状吓得晕倒,这也是她后来死活不让我学武的原因。” 顾寻表情仍是淡淡的,可景侦却发现她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那段时间,山脚附近总有几个混混出没,抢劫过往行人的钱财,我小姑出事以后那几个混混再没露过面。警方和附近的乡亲都猜测是小姑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了重伤,而歹徒知道自己杀了人,自然不敢再露面。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小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泡在事发地十几里外的水沟里。” 顾寻望向天边的明月,圆圆的月亮仿佛变成了一张可爱的笑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一道轻柔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却怎么都听不清楚。 小姑,那时的你到底对我说过什么? 第27章 眼见顾寻情绪有些低落,景侦决定假公济私中断今天的散步,和顾寻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一会。这次坐的位置与上次相隔甚远,入目的景色也完全不同,让人忍不住感叹建造人工湖的师傅们是怎样的鬼斧神工。 顾寻看看时间,宿舍已经锁门了,怪不得湖边的人都走光了。她打开宿舍群,满屏都是室友们询问她今晚是否回去睡的信息,如果忽略每句话后面的坏笑表情和颜文字,她姑且把这些询问当作她们的关心。 顾寻:晚一点回去。 白白发了个惊恐的表情。 果果:可是宿舍都锁门了呀,待会宿管睡了,你敢把她敲起来? 顾寻:不敲她,我爬墙翻窗回去。 小静:寻啊,你要记住自己是女孩子,不要动不动搞这些危险活动,实在回不来就去景侦那蹭半张床,他会愿意借给你的。 顾寻: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决定今晚露宿街头,待会我会把你们全都带出来陪我。 后面发了个再见的表情。 三名室友统一跪拜认怂。 小静:给你留门还不行吗,我喜欢裸睡,千万不要大半夜把我扛出去,会走光的。 顾寻想了想:你们锁门睡吧,我有钥匙。 天热之后有不少宿舍夜里开门睡觉,但她们都知道林辰川以及两名玩笔仙女生的死亡真相,就算凶手被抓,顾寻还是会嘱咐她们夜里关门,反正有小风扇,关门反而凉快些。 安抚好室友,顾寻又陷入发呆状态,景侦也不吵她,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着,不知不觉已是午夜。 景侦坐得有点累,悄悄起身活动腿脚,无意间一转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湖面上站着个人! “顾顾顾……”景侦腿哆嗦,声音更哆嗦。 “啊?”顾寻仰起脸,不明白景侦这是管她叫“姑”呢还是学鸽子“咕咕咕”。 景侦颤抖着指向人工湖。 顾寻从他那见鬼的表情里读到了什么,回头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瞧见湖面上立着个人,还是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瞧,对面湖岸上还有几个人,手里捧着蜡烛之类的照明物,那个立在湖面上的人就在她们身前不远处。 岸边的人都穿着深色衣服,乍一看只能瞧见他们手里的烛火,而水面上的人一身白衣,显眼得多。湖面比陆地低一些,从顾寻的角度望过去,对面一个白色人影飘在水面上,头顶飘着一排忽明忽暗的鬼火。可距离实在太远,她看不清对面的人在干什么,也看不清浮在水面上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景侦也看见了其他人,饱受惊吓的心稍稍平复,他拍拍心口,小声跟顾寻说:“那好像是个纸人。” “纸人?”顾寻眯起眼睛,越看越觉得立在水面上那个全身白花花的像个纸人,轻飘飘的,随风摇来晃去。再仔细看会发现纸人身下有个黑乎乎的阴影,应该是垫子一类,垫子浮在水面上,纸人固定在垫子上,打远一瞅就跟人站在水面上似的。配上那些随风摇曳的烛火,甚是骇人。 彻底镇定下来的景侦重新坐到长椅上,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身体无意识贴近了顾寻,压低声音问:“你猜她们在干嘛?” 顾寻盯着纸人看了会,也用极小的声音说:“你看那个纸人像不像林辰川?” 景侦也眯起眼睛,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即使隔得远,他也看得出湖面上的纸人与平常的纸扎不同,这个纸人肩宽腰细,个头适中,如果给它穿上衣服会让人觉得那就是个活人,再由顾寻这么一说,他当真以为那就是林辰川。 一个死在湖里的人,借由立在水面上的特制纸人复活了。 景侦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又往顾寻身上靠了靠。 顾寻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湖面以及对岸,丝毫没察觉两人的距离几乎为零。景侦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几拍,急忙撤身,不经意间再度瞥见湖面上的场景,吓得他又重新贴了回去。 虽然有故意占便宜的嫌疑,但他是真怕啊。 对面的人似乎在举行着某种仪式,几个人举着蜡烛走来走去,这下顾寻数清楚了,那是四个人,从身形上判断,四个都是女的。 “应该是林辰川的粉丝在悼念他吧。”顾寻微微侧头,鼻尖正撞到景侦的下巴上。 场面顿时微妙起来,顾寻眨巴眨巴眼,向来好用的十八核大脑愣是没想明白这种情况是怎么发生的。 景侦满耳都是自己哐哐的心跳声,一时间也忘了躲开。 时间在这一刻如同静止。 直到连续的噗通声传来,惊扰了二人间诡异的宁静。 二人同时转头,湖面上的白色纸人不见了踪影,岸边上的人也全都不见了。 “不对劲。”顾寻腾地站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朝湖对面跑过去。 景侦紧随其后,可无论他怎么倒腾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都没能追上顾寻逐渐远去的步伐。 人工湖实在太大,顾寻卯足力气冲过来也花了将近三分钟,举目四望,周围哪还有半个人影,再往湖里看,依稀能瞧见水面上漂着几个小孩拳头大小的白色物体,应该是那几个人使用的蜡烛。离岸边十几米远的地方还有个黑乎乎的破烂,顾寻猜测那是支撑纸人的垫子。联想林辰川的死因,不难想象刚才那几个人是在模仿林辰川的死亡经过。 蜡烛落水也好,纸人沉水也罢,都不会发出重物落水特有的沉闷响动,那几个女生似乎除了蜡烛也没拿别的,所以发出落水声的是…… 顾寻有些慌神,她打开手机电筒往湖边照,斜坡下方似乎有一道新鲜的蹭痕。顾寻的呼吸瞬间沉重,两手颤抖着拨通校派出所的电话,完事又给顾易发了条信息,说明湖边的情况。 “怎,怎么了?”才跑到位的景侦双手撑住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们跳下去了,”顾寻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四个人全都跳下去了。” 景侦一惊,赶忙脱衣服要下水。 “你小心点。”顾寻这次没有阻拦他,四个女生跳下去的时间不算长,说不定还有救。 “放心,我水性很好。”景侦把外衬衫和鞋放在岸边,一个标准的入水扎进人工湖。 顾寻在岸上急得团团转,这些年来她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水,也不晓得是不是童年的经历在她的潜意识里留下了阴影,她一看到水就头晕,早两年体育课勉强试了试却怎么都学不会游泳。要是她会游泳,现在就不用让景侦一个人下去冒险救人了。 一个救四个,不知道具体落水位置,又是黑天,外加落水者好几分钟没露头的情况下,想也知道很难把人全都活着带上来。 顾寻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干等不符合她的性格,于是她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来,连同景侦的衬衫一起撕成布条,布条搓成细细的绳,系成两米多长的绳索,只要景侦冒头,她就可以利用绳索帮景侦和被他救上来的人出水。 可惜景侦的救援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 人工湖水下的视野很不好,夜里光线又差,他完全搞不清楚哪个是人哪个是水生植物的根系,只能一路摸过去,越游离岸边越远。眼瞅游到离岸边十几米的地方,他又转头往岸边找—— 那几个女生是自己跳进水里的,人工湖无风无浪,没道理把人漂到这么远。 反复找了两遍,他终于在水底摸到一个还有温度的手臂,赶在自己体力彻底耗尽之前,带着这个人浮出水面。 紧盯湖面的顾寻立刻按亮手机,给晕头转向的景侦指明方向,景侦循着声音和光亮游到岸边,却完全没力气托那个女生上岸。 “你坚持一下,我这就下来。”顾寻咬了咬牙,把绳索的一端系在湖边的大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借着绳索一点点滑到斜坡下面。 景侦看得心惊胆战,绳子那么细,能承受两个人的体重吗? “不一定非要上去,”搭住昏厥女生的顾寻腰部受力猛增,勒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她还是死死抓住女生,减轻景侦的压力,“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他们带了绳索和救生圈,咱们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远处有光亮闪动,还有人说话和跑动的声音。两人长出口气,得救了。 第28章 民警和巡逻到附近的保安合力将顾寻,景侦以及被他们救起来的女生拽上岸,得知水里还有三个落水者,民警和保安噗通噗通跳下去好几个,他们有救生圈,能在水里坚持更长的时间。 筋疲力尽的顾寻和景侦乖乖靠边,向询问的民警讲述他们的所见所闻。 民警边听边按住获救女生的颈脉,还有气,于是又是急救又是叫救护车,忙成了一团。 一小时后,四名落水者全部打捞上岸,除了顾寻和景侦救上来的这个,其余三个已经死透了。 顾易收到信息后就往学校赶,来到现场正好看见摆放整齐的三具尸体,而他妹妹和景侦并肩坐在树下,像两个霜打的茄子。 他跟忙活的民警打了声招呼,径直来到两人跟前,看顾寻就穿了个小背心,赶紧把自己的衬衫给她披上。 “怎么回事,”顾易皱眉看看三具尸体,“全死了?” 顾寻点点头,很是提不起精神。 景侦指指停在岸边的救护车:“还有一个在抢救,听说她们跳湖前吃了药,医生正在给她洗胃。” 顾易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又是吃药又是跳湖,她们就这么想死?” 旁边的保安听见了,忍不住搭腔:“可不是吗,我在这学校干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碰见组团自杀的。” 顾易摇摇头,说:“集体自杀事件并不罕见,只是……” 他看看死去的三个女孩,最大的跟顾寻差不多,最小的似乎尚未成年,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走上绝路?他又看向民警打捞上来的漏气气垫和糊成一坨的纸扎,很难想象这就是她们自杀的原因。 “你们看清楚了吗,”顾易小小声问顾寻和景侦,“那个纸人是林辰川?” 两人同步摇头,离那么远,他们看得又是背面,能看出是林辰川才怪。只是人工湖近几年除了林辰川没死过别人,纸人的落水方式又和林辰川一致,四名女生跳湖前的奇怪举动更像是在祭祀,种种加在一起,只有这一种合理解释。 顾易重重地叹了口气,集体自杀本身就是很恶劣的案件,如果诱因是当红明星林辰川被杀,事件的影响会更加糟糕。现在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冲动,偶像死了,她们就跟着去死?不管林辰川对她们意味着什么,都不该是她们终结自己年轻生命的借口,就算爹不疼娘不爱,她们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二。 下水救人的保安坐在旁边直喘粗气,一面念叨着:“校门都没开,这几个女娃子怎么进来的,别是本校的学生吧?” 另一个保安说:“会不会是翻墙进来的?现在的娃娃厉害得很,那天我还抓到个带梯子爬墙出校的小子。” 顾寻听见了,强撑着爬起来,在顾易的搀扶下挨个看了看三名死者,又去车上看看正在抢救的女生,脸色又白了三分。 “抢救那个有点眼熟,应该是我们学校的,这三个眼生,但……”学校学生那么多,她不可能每个都有印象。 “他们会核查死者身份,待会你们做个笔录就先回去休息吧。”顾易拍拍顾寻的脑瓜顶,又语重心长地对景侦说 :“你们这阵子就乖乖待着,没事别来人工湖,特别是大半夜。” 上回死了个林辰川,这次更狠,一下死了仨,他现在看见景侦和顾寻就头疼。 景侦垂头丧气地应着,最近接二连三出事,借他俩胆也不敢再半夜跑湖边来吹风了。 “你应该庆幸我们今晚来了湖边。”顾寻看向抢救告一段落、暂时保住一条命却仍旧昏迷的女生,他们今晚没来,那个女生也早死了。 顾易也看过去,无声地叹息着。有一个活口就能弄清楚她们自杀的源头,否则某天在湖里捞出四具尸体却不晓得她们怎么死的,才是最糟心的。 ~ 顾寻没再关注后续,只知道那个救活的女生的确是她们学校大一的女生,两人一起上过选修课,故而会眼熟。女生清醒后情绪非常不稳定,被校方送去医院保护起来,连室友都不能探望。三名死者不是九弓大学的学生,事发当晚翻墙进入校园,那个纸人和气垫也是她们带过来的。 由于保密措施到位,学生们只听说有个女生深夜跳湖自杀未遂,却未曾想那晚已有三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他们引以为豪的人工湖内。 果果刷着校园论坛,不胜唏嘘:“听说那个女生是因为林辰川的死大受刺激,她室友说她这一个多月来都没笑过。” 白白也在关注论坛走向:“貌似出事那晚是林辰川的五七,她选在这个日子自杀恐怕是早就做出的决定。” 小静左右看看,没人偷听她们讲话才低声说:“四个人相约自杀,还带了象征林辰川的纸人,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 顾寻的遭遇想避过她们基本不可能,不过她们也从不外泄,仅限内部讨论八卦。 白白撑着下巴,边刷论坛边说:“我倒觉得人越多越可能冲动,你想想,假如是咱们四个相约去湖边自杀,人都站在湖边了,寻突然后悔了,咱能让她退出吗?” 原本不想参与讨论的顾寻:“……我想退出,你们还能给我踹下去?” 白白急忙摆手:“踹是肯定踹不过你的,咱换个人,果果,你后悔了。” 无辜躺枪的果果:“……我真的不想跳。” 白白一拍桌子:“她不想跳,怎么办?” 小静握拳:“踹下去!” 白白一指顾寻:“你上!” 再次中枪的顾寻:“……” 果果看看顾寻,可怜巴巴的模样仿佛真要被踹进湖里。 白白森森一笑:“大家好姐妹一场,我们都死了,你一个人活的安心吗?” 小静翻起白眼:“午夜梦回,你不害怕吗?” 她俩唰地看向顾寻,顾寻:“……我踹还不行么。” 饱受摧残的果果:“哇……”吓哭了。 闹了好一阵,白白和小静两个沉浸在角色扮演里的家伙才冷静下来。白白擦擦脑门的热汗,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看吧,果果一时冲动答应跟咱们一块去死,事到临头后悔也来不及了。” 果果鼓着腮帮子:“你们这是谋杀!” 白白耸肩:“反正我们都死了,你还能枪毙我们啊。” “也对,”果果挠挠下巴,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自杀!” 小静解释道:“一开始你可能没这个想法,但咱们几个都喜欢林辰川,聊着聊着,有一个人,比如说我吧,提议咱们陪林辰川去另外一个世界。咱们都陷在悲伤的情绪里,越说越觉得死是咱们唯一的出路,这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实在不行就一人喝瓶白酒,晕头转向也就想不明白死活的分别了。” 顾寻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四个人里有一个是始作俑者,怂恿大伙去自杀?” 小静打个响指:“我寻就是聪明!” 白白补充道:“不见得是某个人单方面怂恿,可能四个人原本就有轻生的念头,可如果你都不想活了,还会有心情上网找人陪你自杀吗?”真那么想死,早就悄无声息偷偷了断了。 小静接着说:“就算四个人都想死,也得有个人提出来大伙一块死吧。” 顾寻觉得她们分析的有道理,不过:“如果提出来的人爽约,其他人还会继续吗?” 三个室友同时卡壳,这就触碰到她们的知识盲区了。 果果最先受不住了,她扫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弱弱地提议:“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行吗,我怕再聊下去,下一波去投湖的就变成咱们四个了。” “那倒不会,”顾寻安慰她,“现在湖边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巡逻,就算你不小心掉下去也会有人立刻跳下去救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如果确认落水者是本校学生,会记大过。” 这一条虽然没对外公开,但各个学院已经悄悄执行了。 果果扯扯嘴角:“那我要是被人踹下去的呢?” 顾寻按照校方的思路想了想,猜测道:“踹你的涉嫌谋杀,是刑事责任,归警察管;你在湖边转悠是你的责任,记过。” 果果一头拍在桌子上,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之艰难。 正在刷帖的白白“咦”了一声:“顶替林辰川的新人貌似到剧组了,有人发剧组开工的照片了。” 四个人凑在一块一看,照片里是个帅气俊郎的年轻小伙,正是景侦跟她们提过的那位。真人的个头身材跟林辰川都有几分相似,但林辰川能成为当红鲜肉不是没道理的,单论无修图的五官和气质,林辰川能甩这位小哥两条街。 “一代新人换旧人,”小静秒变忧伤状,“咱们组团去看林辰川的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转眼,他人都不在了。” “是啊,”果果从钱包的夹层里翻出个红包,“这个红包还是林辰川亲手送给我的呢,看来我要珍藏一辈子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热闹的氛围瞬间冷却,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哀伤情绪里,即使对林辰川从来没有好感的顾寻也难掩伤悲。作为离林辰川的死亡最近的人,顾寻曾不止一次反问自己:假如那天早些到达湖边,是不是能救回林辰川的命? 可即便被她撞见林辰川落水,她一个旱鸭子又能怎么样?等她叫人来救,林辰川也早淹死好几个来回了。 如果会水,昨晚是不是能多救上来一个? “我决定了。”顾寻一拍桌子,吓得正在伤感的其他三人一哆嗦,齐刷刷看向她。 顾寻郑重宣布:“我要学游泳,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学会。” 三人想起顾寻下水就沉底的光荣过往,不由头疼,小静按住她的肩膀,沉痛道:“寻,生命很宝贵,时间很有限,你学点你能学会的不好吗。” 果果也劝:“是啊寻寻,体育老师都不敢让你下水,我们恐怕教不会你啊。” “不用你们教,”顾寻大手一挥,抄起手机给景侦发了条信息,得到肯定答复后,志得意满地笑笑,“我已经找到包教包会的老师了。” 白白瞄了眼顾寻的手机屏幕,顾寻发:我想学游泳。 景侦秒回:包教包会。 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白白:“……” 寻侦第一cp粉果果的眼睛立马亮了:“我们能去围观景侦的……不是,我们能去围观他怎么包教包会吗?” 顾寻沉浸在即将挑战人生最难项的斗志里,没听出她这话中猥琐的隐意,大方地答应下来:“想去就去,多个陪练多份动力,我要在暑假到来之前变身浪里白条!” 正在幻想景侦泳装造型的三人逐渐石化—— 还浪里白条,你在水里那就是个金条,一秒沉底的记录难道不是九弓大学永不灭的传奇吗! 第29章 顾寻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既然决定学游泳就得拿出端正的态度,第一步:承包校园体育馆里的小泳池。 学校体育馆里有好几个泳池,每到夏天对外开放,买票入场,不止本校学生可以来玩,校外的人也一样可以凭票入内。不过今年托了封校的福,校外的人进不来,学生们更倾向于去校内的室外免费泳池,只有住在校内公寓的老师偶尔会花钱进室内游泳,所以顾寻毫不费力地争取到一个独立的小规模泳池,这样既不用担心给景侦带去更多传闻,又不用怕自己沉底的场面太壮观而引发围观。 就是花费贵了点。 可她又一想,反正花的都是奖学金,约等于学校白给她个泳池,她又不心疼了。 泳池已就位,剩下的就是老师的时间了。 因为新男主进组后要优先补拍林辰川的镜头,看哪些不能用得趁所有演员都在的时候重拍,所以这段时间最忙的是新男主,景侦这个男二号偶尔拍几场没有男主角的戏,轻松得很。只是他的时间相对零碎,时不时和顾寻的课程撞车,于是两人协商后决定选在晚饭后到宿舍关门前这段时间。 第一天,顾寻四人早早吃了饭去游泳馆等着,景侦来得很快,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包子。 顾寻看看包子看看他,艰难地问:“吃完就下水,你不怕胃下垂啊?” 景侦诧异地瞧瞧她:“是你学游泳又不是我学,我着急下水干嘛。” 顾寻的脸色有点绿:“你不会让我下去自己扑腾吧?” 这么多人在场她肯定淹不死,可呛水的滋味谁呛谁难受。 景侦指指漂在泳池边上的游泳圈:“它们定会与你共沉沦。” 顾寻:“……” 自己请的老师,淹死也得照做,顾寻捞起个游泳圈往身上一套,毅然决然就要往里跳。 “不行不行,”景侦赶忙拉住她,拽掉她选好的游泳圈,换了个缩小版儿童款,正好卡在顾寻的脖子上,“这个造型不错,下去吧。” 差点被勒断气的顾寻:“……”现在换老师还来得及吗? 景侦以为她害怕,在后头帮了她一把:“乖,下水。” 噗通。 喝了一大口的顾寻:“……” 出于本能,她手脚并用想要浮出水面,可全身上下只有套着超小号游泳圈的脑袋有幸出水,偶尔还会因为她动作过大重新没进水里,闭气不及就得喝上几口。 三个室友看得心惊肉跳,果果瞅瞅吃包子吃得贼香的景侦,委屈巴巴地说:“你就这么教她呀?” 景侦咽下包子:“等我吃完了,下去教她。” 看看顾寻在水里扑腾的惨样,三名室友一致觉得景侦下水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顾寻显然也这么想,得知景侦待会要下水,吓得她连刨带蹬远离岸边区域,有多远离多远。 景侦满意地点点头,对三名室友说:“你们看,她学会狗刨了。” 三名室友:“……”太惨了。 顾寻毕竟是从小偷摸学武的人,对身体的控制力超强,体力也很充沛,她对水没有太多主观上的恐惧,发现自己淹不死之后,她逐渐放慢手脚的动作,等水波平静后再尝试着摆动手脚。这一动,水势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给她撞了个人仰马翻,毫无意外又喝了好几口。 小静看不下去了,准备下水帮帮她,被景侦拦住了。 景侦舒展着修长的四肢:“你们就别下去了,泳池太小,人多了她会紧张。” 果果扁着嘴:“你下去她才紧张吧。” 景侦饶有深意地笑笑:“我是老师,看见我紧张是正常反应。”说完不等她们再说话,一个漂亮的起跳扎进水里,掀起的浪花把好不容易冒出头的顾寻又砸了下去。 果果都不忍心看了:“寻寻太可怜了。” 白白掏手机拍了两张照片,气愤地说:“他以后敢对不起咱寻,我就把他欺负寻的证据发到论坛上,看咱寻的迷妹们怎么收拾他。” 只有小静还保持着理智:“你们还记得咱们是来干嘛的吗?” 果果和白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们明面上是来陪顾寻学游泳的,背地里是来围观景侦泳装造型的! 再看看水里那位,上身宽松黑色短袖,下面宽松的黑色五分裤,全身上下沾了水也不贴身,一点幻想空间都没给围观群众们留。 果果鼓着腮帮子忿忿谴责:“太过分了!” 白白摸摸下巴:“我觉得寻更过分。” 她刚才就觉得不对劲,有景侦这么一对比她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顾寻下水前没换衣服! 虽然顾寻的泳衣是临时去体育用品店买的最古老的连体款,上面露节胳膊下面露着小腿,颜色灰不拉几,样式土里土气,但架不住顾寻身材好,穿上就是模特范儿。可景侦压根没给顾寻换泳衣的时间,直接把T恤牛仔裤的顾寻给推下去了。 白白虎着脸做出总结:“这俩人哪是来学游泳的,明明是来殉情的。” 果果义愤填膺地握拳:“胡说,这明明是谋杀!” 小静快速计算着泳池的大小,建议道:“要不咱弄点土把他们埋了吧。” 白白一摆手:“准奏。” 果果第一个响应:“走着。” 等顾寻好不容易重新露出脑袋,岸上已经没人了。 顾寻呛咳着问:“她们呢?” 景侦两脚往池底一踩,脑袋直接出水:“可能是觉得无聊,出去吹风了吧。” 顾寻也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挣扎在淹死和即将淹死之间的模样没什么好看,默认了景侦的推测,继续自顾自在水里扑腾。景侦偶尔指点两句,都是当年体育老师在她耳朵边念叨烂的,一点实际可操作性都没有,还不如自己在水里摸索。 生存的紧迫性能激发人体一切潜能,尤其是顾寻这种运动神经相当发达的人,在体能耗尽前,她依稀能摸到点划水的门路,虽然离学会游泳还有很远距离,但至少不会随便一个水花就把她拍没影了。 就在她准备上岸休息会儿,待会再战的时候,三名室友风风火火冲回来,她们身后还跟着个顾易。 看见顾易,顾寻下意识缩回向室友求助的手,以她亲哥的尿性,不抬脚踹两下都体现不了他们的血脉有多亲。她现在只比死鱼多一口气,挨一脚又要沉底了。 顾易听小静她们说了顾寻在学游泳这事,可亲眼瞧见顾寻如此凄惨地泡在水里,而口口声声包教包会那位游鱼似的在水里漂来荡去,他就来气。办的案子多了,他愈发对顾寻幼年的经历心有余悸,因此就算理智告诉他顾寻学游泳是件好事,情感上还是想把景侦拖出去揍一顿。 “上来歇会吧,你看你脸都什么色了。”顾易伸出同胞之手。 顾寻衡量再三,搭上了游过来的景侦。 顾易备受打击,一脚把爬上来半截的景侦踹了下去。 一手抓着景侦的顾寻没来得及撒手,也被带了下去。 噗通。 顾寻沉底了。 室友三人组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安息吧,可怜的寻。 第30章 被一群人拖死狗似的拖上岸,顾寻筋疲力竭,闭眼装死。 顾易拍拍她脸颊:“死了没?死了吱一声。” 顾寻:“……你敢在案发现场对遇害者说这句话不?” 顾易板起脸:“办案我是专业的。” 顾寻翻个白眼:欺负妹妹也是专业的,幸好她拳头硬,从小到大没输过。 在这场兄妹大战中无辜沦为炮灰的景侦瘫在地上,慢慢吐着水,思索着自己对顾寻是不是太凶残,要不怎么眨眼就遭报应了呢。 缓得差不多了,顾寻在小静和果果的支撑下坐起来,接过白白递的毛巾擦掉头上和脸上的水,没好气地质问顾易:“你又来干嘛?每次看见你都没好事。” 顾易耸肩:“你以为我愿意来啊,你们这学校不大事情不少,我们上半年的业绩都出在你们学校了。” 顾寻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艰难地问:“又出事了?” 顾易横她一眼:“暂时没有。” 他又看看景侦,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再晚点过来,没准你就是我下一个受害人。” 顾寻没好气地怼他:“拉倒吧,你不过来我在水里泡得好好的。”都没沉过底。 顾易捂着胸口,一脸“你怎么能向着外人”的心痛。 顾寻直接无视。 “你到底过来干嘛?”顾寻在这读书三年,顾易每次来找她都会先发信息问她有没有空,像今天这种不声不响冒出来的情况准没好事。 顾易找了块干燥的地儿一坐,摊了摊手:“上次你们救上来那个女生出院了,学校担心同学们的议论和指点会给她心理压力,所以想请心理医生来给她做疏导,正好我们那有位专家最近有时间,我专门来接送的。” 白白立刻来了兴致:“那个女生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要自杀,真是因为林辰川的死吗?” 顾易把她八卦的脸推远了一点,认真地说:“不要对别人的隐私这么好奇,要不是你们这么八卦,专家也不用专门跑这一趟了。” 白白撇撇嘴:“谁能完全没有好奇心,我们也没上门去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偷偷问问而已嘛。” 小静也说:“我们可以不好奇她的隐私,可你能保证她以后不再自杀了吗?这次是她运气好,被寻和景侦碰见了,要是再有下次……” 向来不在意别人八卦的顾寻对这事也格外上心,毕竟女生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与她一起跳湖的人全都死了。如果真存在她们先前猜测的那种临阵退缩却被同伙拖下水的情况,这就不是一句自杀能掩盖过去的了。 “下次应该不至于,”顾易说,“她的求生意志挺强,经过这次,她会明白生命的宝贵。再说这不是有专家来给她疏导吗,之所以请专家而不是普通的心理医生,就是怕她以后再做傻事,专家能更专业更有针对性地开解她的心结。至于集体跳湖的原因……” 顾易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她只说几个人是林辰川的铁杆粉丝,几个人都有点抑郁倾向,林辰川的死给她们造成了很大打击,所以决定结伴去陪林辰川。其余的她没说,就算她说了,我也不能随便跟你们说。” 三名室友理解归理解,却还是忍不住“切”了一声。 景侦挣扎着蹭过来,问道:“才经历过生死劫难,她不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直接就回校了?” “这你就问到点子上了,”顾易难得赞赏地朝他挑起大拇指,“学校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父母,可她父母都在国外忙生意,得知她没有生命危险就都说不回来了。怪不得好好一个小姑娘追星能追到为偶像去死的地步,父母这种态度,孩子心理不出毛病都很难。” 景侦张了张嘴,他父母也常年在国外忙活,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他的心理就没扭曲,反而很享受没有老爸老妈在耳边念叨的清静。不过他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大事,又有小姑照应着,情况不同,没有可比性。 顾易看出景侦有话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没有点破:“学校也怕室友和同学的态度刺激到她,就在校内招待所订了个房间让她暂住,还派了个女老师陪同,等专家确定她心态稳定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果果瞪圆了眼睛:“校内招待所,那不是剧组住的地方吗,让她住进林辰川生前住的地方,不会刺激得更严重吗?” 白白也咋舌:“还派个女老师同住……我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老师二十四小时监督,学校这是帮她还是害她呢。” 顾易对此也无力吐槽:“学校里就那一个能住的地方,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到校外去吧?她父母不肯回来,又不敢让同学接触她,除了派女老师还能怎么办,找个护工?陌生人给她的压力会更大吧。” 众人齐刷刷叹气,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 看看时间,顾易站起身,拍拍顾寻的脑瓜顶,贱嗖嗖地调侃:“好了,我得去送专家了,你好好练,争取早日告别沉底。” 顾寻拍开他的爪子,要不是看在他有工作在身,今天非把他撂水里、让他也沉一回底不可。 被顾易这么一搅和,顾寻和景侦都没了继续下水的兴趣,时间也快到宿舍关门了,一行人离开游泳馆,各回各家。 回到宿舍冲完澡的顾寻刚躺到床上就收到了景侦的信息:那个女孩住的房间是林辰川住过的。 顾寻:??? 景侦:招待所这边貌似不知道她的事,以为是学校招待的客人,正好林辰川住的房间是整个招待所最好的,加上目前空房间有限,就把那个套间给她住了。 顾寻:她知道吗? 景侦:应该不知道吧,林辰川生前没带人来过招待所。不过这里人多口杂,我也是刚才看到她进了那个套间才知道她住在那里。别人看见了肯定免不了议论,说不定会被她听到。何况这里就两个套间,另一个住的是夏晓晓,身为林辰川的粉丝,她早晚能猜到自己住的是林辰川的房间。 顾寻:……不能换换吗? 景侦:突然换房会不会太刻意了? 顾寻:算了,房间是学校订的,没有校方出面,咱们也没办法给她换,待会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景侦:好,我也会尽量叮嘱大伙别乱说话。 顾寻按按额角,又给顾易发信息,说了房间的事。 顾易回得很快:专家发现这个问题了,已经跟陪同女老师说过,校方会尽快在校区范围内租个房子,让她搬出招待所。 顾寻没忍住,问:她没事了? 顾易的回复言简意赅:有。 顾寻的心一沉。 顾易:她们几个是林辰川死亡之后,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多月来不停有人怂恿她们去死,她们几个本来就有各自的心理问题,受到怂恿后决定去林辰川死亡的人工湖自杀。听说你们学校还有几个女生在群里,不过她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人,我已经打过招呼,学校近期会盯紧些,你平时在学校也帮忙留意一下。 顾寻:明白。 放下手机,顾寻那个被水灌得嗡嗡嗡的脑袋更疼了。 小静见她脸色不大好,贴心地帮她热了杯牛奶:“还不舒服?” 顾寻摇了摇头:“咱们先前的猜想很可能应验了,导致那几个女生去跳湖的人可能另有其人。” 埋首刷手机的果果猛地抬起头:“她们不会也在这个群里吧?” 顾寻的心咯噔一下:“什么群?” 果果把手机递给她:“昨天上选修的时候我旁边一个女生在刷群,我瞧见了就假装我也很感兴趣,她就把我拉进群了,不过这个群今天解散了,我就只能看看她们昨晚的聊天记录。” 顾寻接过来一瞧,并不是常用的聊天软件,而是利用某个网页建的临时聊天群,群名叫林辰川悼念会。由于果果进群晚,聊天记录只有短短几页,然而仅有的这点内容看得顾寻心惊肉跳—— id为林辰川的未亡人在群里不停煽动大伙情绪,说她每晚都能梦见林辰川在下面过得很凄凉,他希望那些爱过他的人能下去陪他,给予他人间最后的温暖。 “有个人反驳她的话,居然被十几个人围攻,逼她退了群。我本来也想发言来着,见那架势实在没敢。”果果弱弱地说。 顾寻没心思说别的,赶紧把这些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顾易。 顾易直接打电话过来,语气很凝重:“你怎么会有这些截图?” 顾寻把手机给了果果,让她自己解释。 顾易松口气:“以后不要这么做了,这些人很擅长洗脑,专挑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时间长了很容易受影响。” 果果连忙拍胸口,表示以后再也不乱好奇了。 手机回到顾寻手上,顾易这才说:“这个群和那个女生提供的不是同一个,看来类似的群有很多,你们要多注意点,没事别加陌生的群,也别跟陌生人聊天,尤其是跟林辰川有关的。” “我知道,”顾寻不认为自己的心灵固若金汤,所以她没有以身犯险的想法,“要不要找找拉果果进群的女生,请专家来看看?” 顾易:“把那个女生的信息发给我,我来处理。” 果果听见了,为难地说:“我不认识她,以前也没见过,昨晚可能是替别人去上课的。” 顾易沉默片刻:“没关系,我这边会通过群成员来核实每个人的身份,如果你再碰见那个女生就给我打电话。” 果果干脆道:“好嘞。” 挂断电话,四个人都有点懵。 白白抓抓后脑勺,一脸茫然地问:“这是林辰川的对家在搞事吗?人都死了,还要怂恿他的粉丝跟着去死?” 小静无语:“哪个对家会这么无聊,粉圈撕逼是给自家爱豆争排面,可怂恿别人去死是犯法好吧。” 果果抱着手臂抖了抖:“林辰川的粉丝那么多,就算万分之一的人进了这种群也是个很恐怖的数字,如果这些人都受了怂恿者的影响……” 四个人都不敢往下想,这可是连疯子都驾驭不了的疯狂。 转天上完课,顾寻在校园里转了一大圈,眼睛专往楼顶湖边这些危险地带瞄,不过学校盯得比她紧,老早派了保安和老师在附近转悠,通往楼顶的门也全部上了锁。 出了主校区,外面还有一圈住宿区,这些楼一部分是给本校老师的福利房,还有一部分出租给附近的公司做职工宿舍。顾寻转到教师福利楼区时瞧见个瘦弱的身影,很像那晚景侦救起来的女孩,她身旁还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打扮要比普通学生稍稍成熟些,应该就是负责照顾女孩的老师。 想不到学校的效率还挺快,一天就把女生从招待所挪出来了。 顾寻稍稍安心,目送二人刷卡进了楼里,这才返回学校,去游泳馆继续她的受虐之旅。 自打有了套头神器,顾寻就不再等景侦到场再下水了,不过她也不敢自己下去扑腾,万一套头神器漏气,她就凉凉了,所以她请室友轮班陪她去练习,代价是每周日请室友大搓一顿。今天陪她的是果果,顾寻下水手刨脚蹬一顿猛喝,果果在岸上放着广场舞神曲刷帖,气氛竟诡异的很和谐。 就在顾寻实在喝不下去、准备上岸的时候,白白和小静慌慌张张冲进来,果果见状立刻迎上去,三个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扒在泳池边的顾寻伸着颤抖的手——先把她捞上去再唠呗,她又要沉底了喂! 第31章 好不容易爬上岸,顾寻呈挺尸状,接受室友们最高规格的遗体告别。 小静取下带花的发卡,轻轻放在顾寻的胸口。 白白掏出个打火机,擦出火苗,悲痛地说:“告别仪式结束,让我们开始火化吧。” 顾寻腾地坐起来:“你哪来的此等毁尸灭迹神器?” 白白嘿嘿一笑:“刚买的,晚上点蚊香用。” 果果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声音也绷得紧紧的:“你们别闹了,说正事嘛。” 小静和白白一秒收敛,正经地说:“我们又看见你哥了。” 见顾寻想问什么,小静主动交代:“不是来接送专家的,是来接尸体的。” “尸体,”顾寻听见这俩字就肝颤,“谁的?” 白白打开手机论坛给顾寻看:“我们没亲眼瞧见尸体,不过论坛上有人说死的是之前自杀未遂的女孩。” “怎么会是她?”顾寻接过手机,越看帖子内容眉头皱得越紧。不久前她还看到过那个女生,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也瞧得出女生神态比较放松,不像有轻生的念头。 白白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别看我刚才没跟你哥说上话,但我仔细观察过他和他同事的表情,那叫个严肃,我估摸着那女生肯定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我还看见跟着她的女老师一直在哭,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可惜离得太远,我没听清楚。后来女老师跟着你哥的同事上车走了。” 果果刷新了下论坛,又有人发了新帖:“貌似有警察去取快递的地方调监控了。” “调监控?”白白一个激灵,“难道不是自杀?” 顾寻的关注点有点跑偏:“取快递的地方什么时候安监控了?” 由于学生上课时间不固定,学校设置了几个快递代收点,快递由代收点直接签收,学生们凭快递发送的取件短信去取件。顾寻知道的几个代收点都是校内小商店,常去的都是本校学生,所以店主很少有装监控的。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学校和快递合作了嘛,”果果放大帖子里一张快递点的照片,“全校的快递都要在这里过一遍,然后再分发到下面的代收点,这么多快递集中在一起,没个监控怎么行。” 小静有点听不明白了:“怎么查到快递点去了?” 果果煞有介事地讲述帖子的内容:“据那个女老师说,她和死亡的女生去取快递,快递是女生出事前买的小零食。她俩回到租住的房子之后女生就把快递拆了,还请女老师吃零食,女老师要打扫房间便把零食放在桌上了,等她打扫完一间卧室出来,就看见女生倒在客厅地上,手里还捏着个零食包装袋。” 小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校的网友可以去当侦探了,这么详细的描述不会是哪个推理爱好者脑补出来的吧?” 果果翻到主楼给她看:“楼主说他正好租住在女生的隔壁,事发之后女老师崩溃尖叫,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连报警电话都是他打的。” 白白摸摸下巴:“再毒的零食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吃死,除非……” 顾寻眉头微皱:“除非有人下毒。” 小静质疑道:“那可是女生跳湖前买的零食,谁会在里面下毒?卖家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快递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的砸自家招牌。” 果果再次举起手机:“你们都忘了吗,警察去快递点调监控了。” “在快递点下毒?”小静更不信了,“那里每天有成千上万个快件,光是找快递都能把人找崩溃,还有心思下毒呢。再说要在快递里下毒得把盒子拆开吧,你蹲那拆快递,那的工作人员会看不见吗?” 白白搓搓手臂:“我希望问题不是出在快递点,要不以后谁还敢在网上买吃喝。” 果果刚要说话,衣兜震了一下,她下意识摸了下才想起顾寻的手机在她衣兜里,当即把手机递给顾寻。顾寻接过来一瞧,是景侦发来的信息:小山取快递的时候看到你哥了,好像在查监控。 没等顾寻回消息,景侦下一条又过来了:我看论坛上说是救回来那个女孩出事了? 顾寻:嗯,我也刚听说。 景侦:我这边有一份昨天和今天的快递点监控录像,你要来看看吗? 顾寻精神一振:你怎么会有这个? 景侦:我有个快递昨天上午到了快递点,可昨天拍戏太忙,我和小山都没去取,今天小山去找就找不到了。快递值个万把块钱,快递点怕担责任就主动把监控复制给我们了,说是实在找不回来的话他们可以协助我们报警。 顾寻抬腿就走,被小静硬生生拽了回来:“你就穿这身出去?” 顾寻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泳衣,虽然她的泳衣很保守,但毕竟是紧身款,走在外面绝对惹眼。她赶忙去换了衣服,带着室友们冲去招待所。 招待所的前台瞧见她们四个就头疼,硬着头皮拦住她们:“你们,呃……”林辰川都死了那么久了,她们还来干嘛? 顾寻正要解释,就见小山急吼吼跑出来,他朝前台打了个招呼,接上她们四个就往里走。 前台的脖子伸得老长,似乎无法理解曾经为了林辰川撕逼的四个姑娘怎么就统一战线,还齐刷刷奔去了景侦的房间,貌似四个人里只有一个是景侦粉丝来着? 顾寻不知道前台脑补了些什么,此时的她眼里只有八倍速的视频。 白白揉揉眼睛,边打哈气边说:“看电视剧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人看八倍速很简单,可现在我怎么觉得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呢。” 已经快速看过一遍视频的景侦撑着脑袋,上眼皮和下眼皮抑制不住地打着架,“我以前也觉得看这个和看影视剧样片差不多,这一天看下来我才发现完全不一样。”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看样片好歹还有个剧情,能知道哪里好哪里有问题,这个连个声音都没有,更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 快递点的快递数量决定了每天出入的人数,即使大部分人会等快递分拨到代收点再去领取,但总有个别人不想等,快递到了这里就立刻上门翻找,再加上各家快递的工作人员每天数次进出,就形成了现在八倍速下蚂蚁搬家的视觉效果,催眠效果一级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快递点的摄像头比较先进,视频是彩色的,如果是黑白的,看起来更要命。 百无聊赖的果果眨巴眨巴眼:“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景侦下意识按了暂停键。 果果两眼盯着屏幕:“往回倒一点。” 景侦按照指示一点点倒回视频。 “停!”果果指着屏幕上一个身穿柠檬黄T恤的女生,说,“她就是拉我进群的人。” 景侦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有点懵:“啊?” 顾寻听懂了:“能确定吗?” 果果盯着定格的女生背影,摄像头位置较高,所以没有经验的人很难辨别镜头里的人的身高,而且这个女生戴了顶大大的渔夫帽,从视频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脸,但这件衣服太扎眼,果果笃定地说:“这件衣服我还没见第二个人穿过,胖瘦看起来也差不多,应该就是她。” 顾寻急忙拍了张照片发给顾易,告诉他这就是拉果果进群的人。 景侦把视频速度调慢,重新播放女生进入快递点的画面。 几个人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视频里的女生在一堆快递里翻翻找找,然后又去了另外一堆,行走于各堆快递间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摄像头的位置,不过她的角度掌握得非常巧妙,视频里仍旧看不见她的脸。 当女生再次蹲在一堆快递前翻找,顾寻发现背对镜头的女生拿起某个快递的时间较长,期间似乎做了个很隐蔽的动作,可惜镜头离得太远,她实在看不清楚女生在做什么。而后女生站起身,两手空空离开了快递点,临出镜头前,她还用左手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景侦微微皱眉:“没取走快递,也不像丢件了。”丢件的人都会找快递点的负责人解决问题,再不值钱的快递也不能说丢就丢了,总要有个说法。 何况那个比心的动作,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像是在挑衅。 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顾寻拍拍景侦的手臂:“找一下今天下午的视频。” 景侦依言换了另一段视频。 顾寻全神贯注寻找被救女生和女老师的身影,她见过她们,对她们的穿着还有印象。 在顾寻瞧见她们的半小时前,两个人出现在快递点,女生似乎不是第一次来,知道自己的快递在哪个区域,径直去了某一堆,找了大概五分钟才找到她的快递。 房间内静得落针可闻,半晌,果果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她颤着声音说:“她找的,和那个女生是同一堆。” 快递点的快递那么多,即使两个女生翻找的那堆也有几百个,出问题的却恰好是自杀未遂那女孩的快递,会是巧合吗?如果不是巧合,如果柠檬黄女生是下毒的元凶,那她就是有针对性地给自杀未遂女孩下毒,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那个女孩死。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她去害一个才从生死边缘捡回条命的姑娘? 她出现在果果的选修课上,坐在果果身旁,被果果瞧见她刷群的内容进而拉果果进群,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果果紧张地咬着大拇指,满眼的惊恐与无助。 第32章 “会不会是这样,”白白脑洞大开,“这个人也是林辰川的极端粉丝,那些悼念林辰川的群就是她建的,目的是把所有口口声声说深爱林辰川的粉丝全部送下去陪他,能怂恿去自杀的就让她们自我了断,那些不愿意自杀的,她就亲自动手。”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阴森的语气说得打了个寒颤。 白白自己也吓够呛,却还是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她选上果果是因为林辰川淹死那晚咱们去宾馆闹过,在她看来,果果那么喜欢林辰川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所以她借上课的机会把果果拉进了她的死亡群。后来她怕自杀未遂的女生跟警方说太多,引起警方的注意,不得不把群解散,可她无法忍受那个女生活在世上,就亲自动手在女生的零食里下毒。” 果果被她说得瑟瑟发抖:“那她下一个要干掉的目标会不会就是我?”群里那么多人,那个女生不可能全都认识,但果果是她面对面拉到群里的,想必她对果果的身份信息了如指掌,对果果动手也更容易。 顾寻的心里翻江倒海,去招待所门口闹事是她想出来的馊主意,如果事实真如白白所说那样,果果就是被她亲手推到危险边缘的。 “你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景侦的头脑很冷静,“你们的猜测并不严谨,首先,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女孩买了零食,别忘了,女孩的零食是在她自杀之前买的,也就是说她在买零食的时候很可能还没有自杀的念头,后来她进了那种群,受到暗示和影响才会和其他三个女孩去跳湖。如果你们是那个女孩,会在进入那种群后跟人说你们不久前才在网上买了零食吗?” 小静思索片刻,摇头:“除非特别划算的零食,否则下单的时候我在宿舍都很少提,更不会跑去一个人都不认识、专门悼念去世偶像的群里说。” 白白陷在自己的脑洞里不可自拔,越想越可怕:“会不会是那个人怕这些女孩们死不成,故意诱导她们死前去买某种零食,死了一了百了,救回来的也会被毒死?” 顾寻否决了她的瞎猜:“如果零食本身有毒,她也不用冒着被拍到的风险去快递点下毒了。” 果果整个人几乎缩到顾寻身上,带着哭腔说:“也许她是那个女孩身边的人,密切关注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她知道女孩曾经买过零食,得知女孩被抢救回来之后就去下毒?” 一想到那个人很可能也在这么盯着自己,她就不寒而栗。 景侦摇摇头:“跳湖的一共四个女孩,此前互不相识,她恰好认识被我们救回来的这个女生的概率并不大。而且你们去宾馆门口吵架那晚,包括剧组在内的人都还不知道林辰川不见了的消息,理论上那个人在那个时间段还没有盯上你们,就算之后她从其他渠道得知那晚你们去闹的消息,也不见得就能锁定到果果的身上。” 顾寻在校内是名人,但在剧组那些见惯了帅哥美女的人眼里并不特别,除了少数知道她和林辰川起过冲突以及林辰川为她改剧本的剧组主创外,其他人可能都记不住顾寻长什么样。林辰川出事那晚天那么黑,大多数人纯属看热闹,根本不关心来闹事的是谁。即便被认出来也是顾寻被认出的概率最大,那个人又是怎么在她三个室友里精准盯上了果果呢? 被景侦的镇定影响,顾寻也冷静下来,她握紧果果冰凉的小手安慰道:“以后我会时刻跟着你,吃饭喝水我都会留意,我哥那边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你不会有事的。” 小静和白白也把手搭在她们的手上:“以后咱们四个同进同出,她有本事就一次性干掉咱们四个,不然就等着被抓吧!” 果果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缩起的肩背慢慢挺了起来。 景侦不忍心打击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姑娘们,但有些话他觉得有必要说在前面:“从林辰川过世到四个女孩跳湖,中间只隔了一个月,凶手在这三十多天里建了至少一个群,怂恿了至少四个女孩自杀,事后得知有人没死便解散了这些群,她还知道女孩自杀前购买了零食且快递存放在快递点而不是被女孩的室友代领。最重要的一点,她下毒时没有拆开包裹,所以她用的很可能是针管一类物品。” 顾寻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景侦把那个人寻找女孩包裹以及女孩和老师去取包裹时的两段录像同屏播放,然后说:“小山跟快递点负责人沟通的时候得知这些快递都是按学院划分的,你们学校的学生只要去取过包裹的基本都知道自己的快递被分在哪一堆,就像那个女生和老师一样。” 白白点头:“基本都知道,即使第一次去也会先跟快递员和相熟的同学打听清楚,不然这么多快递根本没法找。” 景侦指指那个翻了好几堆快递的柠檬黄女生:“她连那个女孩买过零食都知道,不会不清楚女孩是哪个学院的吧?就算怂恿女孩自杀的时候不知道,事后女孩住院,学校里风言风语,她也该听到消息了。” 顾寻眼睛一亮:“这个人要么从来没去快递点取过快递,要么她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景侦点了点头:“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顾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却能知道果果什么时间在哪间教室上选修课,还故意坐到果果身边……” 景侦按下暂停键,视频停留在柠檬黄女生临走前对镜头比心的画面上。 他说:“你们现在还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极端粉丝能做到的事吗?” 白白又抖了抖:“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实中的高智商变态的确很罕见,真那么厉害,她也不至于因为林辰川的死就崩溃害人。” 景侦沉重地叹了口气,说出了他的推断:“所以我怀疑类似的群很早以前就存在,背后的策划者也不只视频里的女生一个人,那个女孩网购零食和果果上课的时间地点应该是由电脑高手从网上获取的信息,林辰川的死只不过是他们怂恿别人去死的借口。” 小静浑身一震:“我记得以前看到过类似的新闻。” 她边说边用手机搜索,很快便找到了一条旧闻—— 聊天室诱人自杀,受害人数多达三十人。 小静解释说:“那时候聊天室是很多人常用的聊天软件,网络监督管理也不像现在这么完善,有个变态利用这一点建立了名为心灵之友的聊天室,人们在聊天室里倾吐自己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不痛快。那个变态掌握了每个人的弱点,然后诱导他们去自杀。有个人自杀未遂被抢救回来,才使这个聊天室曝光。”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说呢。”白白抢过手机,从头到尾看了遍新闻,越看越心惊。 小静很委屈:“我以为这次就是某些极端粉丝针对林辰川的粉丝在搞事,谁知道会和这么古老的新闻扯上关系。” 顾寻也接过手机看了看,这件事发生在十五年前,凶手早已绳之以法,唯一让她眉头直跳的是凶手潜伏在九弓市,而凶手被抓的时间就在她险些溺毙的前两天。 也就是她小姑惨死的前两天。 这其中会不会有某些未知的关联? 她摇了摇头,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下还是先找出那个柠檬黄女生才最要紧,否则她们真是吃饭喝水都要加十二分的小心了。 把她们的发现告知顾易,再嘱咐景侦和小山注意安全,顾寻和室友们回到宿舍,四个人都有点提不起精神。 “要不,”顾寻建议道,“你们先去我家住几天,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混不到我家厨房去。” 白白有些沮丧:“躲个三五天还成,时间长了,咱这学期都得挂科,学校可不会因为这种没证没据的理由就开假条。” 顾寻看向果果,毕竟四个人里,果果才是最危险的。 果果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我也不想一味逃避,而且我仔细想了想,那个女生想对我下手的话机会多得很,那天我桌上摆了杯没喝完的奶茶,课间我还去上过厕所,她完全可以直接在奶茶里下毒,只要不留下痕迹,别人很可能会以为我也是自杀,可是她没有。有便捷的方法不用,非要迂回地怂恿我去自杀,有这个必要吗?” “对啊,”白白一拍大腿,瞬间醍醐灌顶,“她应该是在学校里转过一阵子了,按理说她早就该听说那个女生没死的消息。何况他们那边很可能有个电脑高手,随便上咱们学校的论坛看看也该猜到自杀未遂的是谁了。可她偏要把你拉进群之后再把群解散,看起来就好像是……” “就像故意让咱们知道这个群的存在!”小静握拳。 果果看向顾寻,她不认为自己值得对方费这么大力气绕这么大弯子,难道对方针对的,其实是顾寻? “寻寻,如果她不是林辰川的粉丝,就更没有主动找上我的理由了。” 白白挠头:“可她也没道理主动招惹咱寻啊。” 顾寻思考的和她们不太一样:“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为什么会在这段时间突然出现在咱们学校?” 三人怔了怔,随即变了脸色。 白白的声音又开始哆嗦了:“她,她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顾寻微微颔首,柠檬黄女生很可能是冲着自杀未遂的女孩而来,也就是说她早知道女孩没死的消息。在这个既定条件下再看她接近果果,拉果果进聊天群,然后把群解散等行为就很有意思了。 果果猜测道:“会不会是她也身不由己,想通过这种方法让寻寻帮她哥掌握更多线索,从而解救她?” 小静拍拍她的脑门:“人都杀了,还有什么好解救的,再说你忘了她在快递点里对镜头比心的事了吗?那是赤|裸|裸的叫嚣。” 白白继续拍腿:“说不定她精神分裂呢,一个人格嗜血无情,另一个人格渴望得到拯救。” 小静也给她一巴掌:“少年,收收你的脑洞好吗。” 三个人各执己见,说着说着,紧张的气氛莫名消散,只剩女生间打打闹闹的嬉笑。 顾寻靠在床头沉默不语,她有种直觉:那个人一定还在校园里,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很可能与她有关。 她眯起眼睛,一对一的较量吗? 第33章 转天下午,下了课的顾寻独自去了游泳馆,三名室友作伴去上小静的选修课。 直到筋疲力尽地爬出水,顾寻也没等到可疑人物出现,这让她有些挫败。她以为对方就算不直接露面,至少也会给她些许提示,可那个人却消失得很彻底。 就算没离开校园,换件衣服也很难认了。 也许是她们脑补过了头,人家压根没把她当盘菜? 好像也没毛病。 顾寻想了想,决定试探下顾易的口风,然而那家伙可能太忙,压根没回她套近乎的信息。 之后的几天,顾寻的神经一直绷着,她也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一旦自己放松警惕,没准就会给那人留下出手的机会。在这样想放松又不敢,想紧绷又精力不够的矛盾状态下,顾寻迎来了二十岁的生日,这意味着期末考试也不远了。 往年生日,顾寻会带着室友们回家过,反正每年的六月中下旬都是备考期,基本没课。今年,她多带了个人。 六月十七号,顾寻生日前一天,顾爸爸乐颠颠开车来学校接闺女,瞧见多出来的竹竿子,脸立马黑了。 “你这戏拍了能有半年了吧,怎么还没走呢。” 景侦很尴尬:“快了,快了。” 顾寻赶在老爹开启嘴炮模式前挡在了景侦前面:“我妈还在家里等呢,你再耽误时间小心回去之后跪搓衣板。” 顾爸爸立刻把嘴噘成了栓驴的高度:“你这丫头,咋还胳膊肘向外拐。” 顾寻很无奈:“我只是客观陈述您在咱家的家庭地位。” 顾爸爸瞥了眼景侦,气哼哼地说:“我的家庭地位再低也比他高。” 果果戳戳景侦,及时助攻:“老丈人认可你的家庭地位了,还不赶紧叫爸爸。” 顾爸爸立刻瞪眼:“我什么时候认可他了,你这个丫头怎么还睁眼说瞎话呢。” 果果吐吐舌头,推着顾寻钻到车里,于是车外就只剩顾爸爸和景侦了。 顾爸爸双手掐腰,摆明了不想让景侦上车。 景侦仗着身高优势,越过顾爸爸对车里的顾寻说:“要不你们先走吧,我待会打车过去。” 被无视个彻底的顾爸爸瞪着景侦的下巴,气坏了:“你小子什么意思,埋汰我是不是。”个儿高了不起啊! “不是不是,”景侦急忙摆手,解释说,“车里都是女孩子,我跟她们挤的确不方便。” 顾爸爸气得要吃人了:“什么女孩子,我这么个大老爷们你看不见吗!” 景侦一阵头大,正要解释,顾寻从车里探出脑袋:“我妈发短信问我到哪了,我照实说?” 顾爸爸一秒熄火:“别别别,跟你妈说堵车,咱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哦。”顾寻故意托着长音缩回车里,极其严肃地边写着短信。 顾爸爸凶巴巴地瞪景侦:“还不赶紧上车,耽误了到家的时间,信不信我拿你祭天。” 景侦灰溜溜跑到副驾驶,一拉门发现座位上放了好多东西,应该是顾爸爸来的时候路上买的。 坐到驾驶位的顾爸爸森森一笑:“谁让你坐这了,后头坐着去。” 景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是面包车最后面放杂物的空位,地上倒着个小马扎。 “顾……”他想说自己个子太高,恐怕挤不进去。 顾爸爸猛地提高嗓门:“又干嘛!” 顾寻很无奈:“爸。” 景侦被吼得一哆嗦,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被顾寻拐跑了:“爸!” 顾爸爸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精彩,顾寻也被景侦的神来之笔噎得够呛,父女俩直勾勾看向景侦,把景侦看得直发毛。 三名室友见状立刻下车,张罗着把副驾驶上的东西往后头搬,赶在顾爸爸再次发作前将呆若木鸡的景侦塞到副驾驶,一行人可算是上路了。 顾妈妈老早等在门口,见车回来了立刻迎上前,瞧见景侦也在,笑成了一朵花。 “老婆,”顾爸爸可怜巴巴地凑上来,“这几个小兔崽子欺负我。” 顾妈妈冷冰冰地甩给他俩字:“活该。” 然后热情如火地把几个晚辈带进家门。 顾爸爸生怕自己的家庭地位持续下滑,急忙提着大包小包追进去。 顾寻挽着顾妈妈的胳膊,问道:“我哥今天回来吗?” 顾妈妈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地叹口气:“早上打电话说八成回不来,他们最近接了好几宗大案,忙得吃饭睡觉都得挤时间。你哥说等他破了案子再给你补过生日,请你吃大餐。” 顾寻暗暗寻思着这几宗大案里最难办的可能就是她们学校的案子,也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寻寻?”顾妈妈提高了声音。 “啊?”顾寻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顾妈妈在叫她,“怎么了,妈?” “你这孩子怎么心不在焉的,”顾妈妈在她脑门上点了点,“我说待会还有另一位贵客上门,你和同学自己去玩会儿,晚饭要是不想跟客人一起吃,妈就单独给你备一桌,放到你房间里去,也省得你和她们不自在。” 顾寻一头雾水:“贵客?谁啊?” 顾妈妈笑了:“是吴老。” “吴老!”顾寻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到?” “瞧把你激动的,”顾妈妈看看时间,“应该是快了,他最近来九弓市办事,顺便过来瞧瞧。我没提你明天过生日的事,你也别瞎说,记住没有。” 顾寻一个劲点头:“知道知道,哪能让吴老给我过生日呀,能赶在生日的时候见他一面,我已经知足了。” 顾妈妈捏捏她的脸蛋:“行了,你带她们回屋歇会儿,要是闲得无聊了就去后山转转,饿了去食堂,想吃什么叫大师傅给你们做。晚饭妈妈亲自掌勺,保准都是你们爱吃的。” 顾寻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带着三名室友以及景侦蹦蹦跶跶回了她的房间。 三名室友头一次见顾寻激动成这样,一个个心里跟装了小耗子似的,百爪挠心。 景侦更不用说,能进顾寻的房间,他已经很激动了。 一进屋,三名室友果断占领大床,顺带把顾寻也拖到床上,小静翻身压住她,虎着脸质问:“吴老是谁,从实招来。” 景侦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参与不到这样的场面里,于是乖乖缩到沙发上玩手机,实际耳朵竖得老高,也在静等答案。 顾寻原本也没想隐瞒,坦荡而激动地说:“吴老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前两年初见吴老,她兴奋得像个小粉丝,所以她虽然不太明白室友当初追星的疯狂,但情感上完全能够理解。 “偶像?”果果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你居然还有偶像?我以为你百毒不侵呢。” 白白一巴掌拍开她:“不要乱用成语,咱寻明明是铁树开花。” 小静一手一个把她俩拍趴下,一脸八卦地追问:“你偶像干嘛的,不会是哪位老牌影星吧?” 顾寻嘴角抽了抽:“谁规定偶像必须是明星了。” 她翻个身把小静撂到床上,坐起来满脸骄傲地介绍:“吴老也是练武之人,年轻的时候得过不少奖,后来觉得练武没意思就跑去读书,从大字不识几个一直读到博士,还出国留学了几年,自学了好几门外语。前些年觉得读书也没有挑战,他又突破年龄和体能的极限,重回武坛。” 说着说着,顾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似无的哀伤:“其实在我们家,我小姑才是他最忠实的粉丝。我爷爷和吴老是老相识,听我爸说,小姑幼年得过吴老的点拨,功夫突飞猛进。我爷爷有心让小姑拜吴老为师,不过那时吴老已经把重心转移到读书上,很久不练武了,我爷爷也就没开这个口。” 习武之人都崇拜强者,像吴老这种说做什么就能做到极致的人更是备受推崇,小小的姑娘打小就把吴老当作偶像,在别人迷恋歌星演员的年纪里,吴老是她心中唯一要追赶的目标,所以练武强身的同时她从未轻视过学习和武术以外的个人兴趣爱好。 不过顾家向来男多女少,男女在追星这事上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平时只能跟嫂子也就是顾寻的母亲说上几句。后来有了顾寻,她就借着哄小孩的名义跟把心事偷偷讲出来,顾寻脑海中仅存的一点自己与小姑的记忆几乎都与这位吴老有关。顾寻长大后自然而然把吴老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尤其在了解了吴老的生平后,她对这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充满了敬畏与尊崇。可惜那时吴老长期在国外,直到前两年吴老有心重回武坛,她才有幸见了一面。 “和偶像见面是大事,”果果捧着脸,花痴的好像即将要见到偶像的人是她,“要不你晚上别陪我们了,反正明天才是你生日,今天我们自己解决,你去陪你偶像吃饭吧。” 顾寻立即摆手:“偶像放在心里崇拜就够了,一张桌上吃饭我怕消化不良。” 饭不能一起吃,面总要见上一见。得知吴老到了,顾寻立马冲到前面去跟偶像问好。 三名室友鬼鬼祟祟在后头跟着,她们很好奇能被顾寻当成偶像的是什么样的人。 景侦看看瞬间空了的房间,装模作样地起身扯扯衣服,踱着有些急躁的小方步也跟了出去。 他才不是想看顾寻的偶像什么样呢。 第34章 前厅里,精气神十足的顾爷爷正和一位鹤发老人高谈阔论,顾爸爸顾妈妈在旁陪聊,几位辈分靠前的弟子规规矩矩站在两侧,偷瞄吴老的风采。 三名室友暗搓搓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向里张望。 吴老个子不高,跟顾爸爸差不多,一头白发不但不显年老,反而衬托出他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气场。细看五官会发现这是个年少时也曾俊秀过的少年,穿着身款式新潮却不花哨的黑色休闲套装,往那一坐腰背自然挺直,丝毫不觉刻意,看起来很有威严却并不严肃。 “哇,”果果发出花痴的感叹,“这也太帅了吧。” 白白抹抹嘴角:“以前我不相信老男人能有多大魅力,现在我信了,有些男人就是越老越有味道。” 小静瞅瞅跟在后面想看又抹不开面子的景侦,再瞧瞧里面的吴老,客观点评道:“怪不得寻从来不追星,有这么一位真神做衬托,圈里这些位全是跳梁小丑啊。” 心口莫名挨了一刀的景侦:“……”他承认里面那位吴老很有男人魅力,可他也没那么差劲吧? 果果生怕自己粉的cp伤心,安慰道:“她不是说你,她说除你以外的其他人。” 景侦扯扯嘴角,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 顾寻挨个拍拍这仨叽叽喳喳的小脑袋,大大方方走进去,向吴老鞠了个躬:“您来了。” 吴老的笑容深了些,朝顾寻招招手:“你也在家啊,真是巧了,刚还和你爷爷说起你。” 顾寻看向爷爷,顾老爷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闲话家常中,顾寻瞧见吴老身旁站了个姑娘,二十左右的年纪,算不得多漂亮,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格外有神。见顾寻看向自己,女孩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吴老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做学问时的学生,穆媛媛,从小在国外长大,对功夫很是向往,所以这次带她回来见见世面。” 穆媛媛绕过吴老,亲昵地挽住顾寻的手臂,甜甜地问:“你也会功夫吗?” 顾寻不喜欢陌生人的亲昵,倒也没失礼地甩开她:“我不会,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吃不了苦。”这也是顾家对外的一致说辞,连附近邻居都以为顾妈妈不让顾寻学武是因为她小时候那场意外伤了根基。 偷偷教顾寻的顾爷爷生怕顾妈妈看出端倪,急忙岔开话题:“老吴啊,这次回来多待几天吧,咱老哥俩好几年没好好喝顿大酒了。” 吴老笑着摆摆手:“老喽,可不敢像年轻时那么喝了,你呀别总把自己当小年轻,该收还是得收收了。” 顾爷爷噘起嘴,那形态跟顾爸爸一模一样,能栓驴:“咱这个岁数,多活一天赚一天,不赶紧趁着身子骨还行过过嘴瘾,难道等以后去到下面让子孙烧过去吗。” 吴老叹口气:“你还有得烧,我连烧都没得烧。” “现在知道后悔了?”顾爷爷翻翻眼皮,然后语气柔和下来,“你啊就别想那么多,挺大岁数的人了,活得恣意点不好吗。” 吴老笑了笑:“恣意而为,游戏人间,甚好甚好。” 两个老的哈哈大笑,年轻一辈跟着赔笑。顾寻觉得自己站这太尴尬,被个陌生人挽着更尴尬,于是借口陪同学退出客厅,揪着几个还想围观的小花痴返回自己房间。 白白盘腿往床上一坐,八卦地问:“你爷爷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呀?吴老没有子孙吗?” 顾寻抽了张湿巾,轻轻擦拭着穆媛媛挽过的部位,边说:“听我爷爷说吴老年轻的时候是个浪子,迷倒万千少女却没能遇到一个让他安定下来的人,后来年纪大了,他也看开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 “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没有把基因遗传下来,太浪费了吧!”白白一脸惋惜。 小静摸摸下巴:“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吴老专门把她带回来,你们说俩人间会不会……” 顾寻看她那眉毛满脸飞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维护起偶像的尊严:“吴老是个很正派的人,你们别把脑子里的黄色往他身上泼。” 坐在沙发上的景侦维持着自己的毫无存在感,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虽然吴老岁数跟顾爷爷差不多,但人家未婚啊。 顾寻拍拍三个室友的脑门:“再警告你们一次,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胡说。” 被拍的果果没留神,一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白白朝顾寻举手表达自己的态度,然后一转头拍拍果果的后脑勺:“你这个小八婆怎么这么安静,不会被吴老迷住了吧?” 刚抬起脸的果果又被拍进了枕头里。 挣扎着再次爬起来,果果绷着张小脸,没有嬉笑也没有生气,弯弯的眉皱得紧紧的,一看就有心事。 小静挤开白白,凑到果果身旁,揽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可爱的小苹果同学,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呀?” 顾寻也很少见果果这样,赶紧倒杯热水递了过去。 果果接过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寻寻,那个穆媛媛,我好像在哪见过。” 顾寻一怔,听吴老的意思,穆媛媛最近才随同他回国,果果又没出过国,两个人理应没有交集。不过果果向来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所以顾寻放轻声音询问道:“能想起来在哪见过吗?” 果果咬着下唇,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她的脸我很陌生,但她给我感觉蛮熟悉的。” 小静回忆了下穆媛媛的脸,肯定地说:“化了最基础的淡妆,不至于爹妈都认不出来,不会是整过容吧?” 果果摇头:“其实我有个能对号入座的人。” 她看向顾寻:“寻寻,穆媛媛给我的感觉和那个穿柠檬黄衣服的女生很像,虽然那次我没仔细打量她,但毕竟挨着坐了两节课,我能肯定两个人长得不太一样,声音也不太像,身材嘛,差不多,主要还是感觉……” “柠檬黄衣服,”白白狠狠打了个哆嗦,“那不就是下毒的凶手?果果,你的感觉靠不靠谱啊,这种事不能乱说的,长得不像声音不一样,你就说她俩是一个人,会不会太主观了?” 果果纠结地沉默半晌,重新扬起脸,有些固执地强调:“我还是觉得很像。事后我回忆过很多次细节,她拉我进群的时候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可我当时光顾着好奇了,还以为她是找到同好的喜悦;在快递点那次,她对着镜头比心也是差不多的意味。而穆媛媛挽寻寻的时候,我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笃定寻寻不敢甩开她的狡黠,寻寻说自己不会武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意外。按理说寻寻从小在武校里泡着,一般人都会像她的开场白那样认为寻寻懂一点功夫,她那模样摆明了早知道寻寻不敢承认自己会。” 白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吴老身上,对穆媛媛就只是匆匆一瞥,这会儿连具体长相都记不清了。小静倒是看了穆媛媛几眼,但也只局限在五官和身材上,果果说的这些细节她半点也未留意。 倒是景侦出人意料地赞同了果果的说法:“那个穆媛媛挺有心机的。” 几个女生同时看向他,好像他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景侦被她们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们别这么看我,娱乐圈这样的人有很多,你们接触多了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几个人想想娱乐圈每天的勾心斗角,又有点同情景侦了。 果果郑重地把水杯交回到顾寻的手里:“寻寻,不管穆媛媛有没有问题,你都要多加小心,不要跟这个人走得太近。” 顾寻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白白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如果穆媛媛真是下毒的凶手,吴老会不会有危险啊?” 顾寻的心狂跳了几下,故作镇定地说:“应该不会,她跟在吴老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动手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她也没法提醒吴老,先不说远近亲疏、吴老更相信谁的问题,就她刚才说的,穆媛媛跟在吴老身边有段时间了,想动手有的是机会,之所以没动手可能是吴老根本不在她的目标名单上,如果让吴老知道穆媛媛可能有问题,吴老会不会跑去质问?打草惊蛇之下,穆媛媛会不会狗急跳墙?如此一来,吴老才是真的危险。 “穆媛媛有没有问题可以让你哥哥去查查看,他那边恐怕也没有太多线索,咱们提供的这点虽然没有实证依据,但调查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你哥哥不会放过这条可能的线索。”景侦忍不住凑到床边按了按顾寻的肩膀,然后又觉得这动作怪暧昧的,乖乖返回到沙发上,继续说道:“至于吴老,咱们假定穆媛媛有问题,那么他可能是被蒙蔽的,但也有可能是知情人,甚至……”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顾寻却明白他的意思。吴老集文武于一身,人生的经验阅历赶超别人好几辈子,这样的人,真的会被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骗过去吗?穆媛媛随同他一起回来,在本地没有亲戚朋友,那她跑到九弓大学里兴风作浪的那段时间,吴老就不好奇她干嘛去了? 如果穆媛媛骗不过吴老,吴老岂不是早就知道穆媛媛的所作所为,他为什么不报警? 再往深了想……不能再想了,顾寻按住脑门,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小静看她这样,无声地叹了口气,取过顾寻的手机,给顾易打了过去。 第35章 顾易回来得很快,踩着饭点进了门。 顾妈妈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回来吗?” 顾易薅薅头发,搬把椅子挤到饭桌旁,大喇喇开吃,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刚破了个杀人案,队长说给放两天假,我这一天没吃饭了,先让我吃几口。” 顾妈妈嗔怪地瞪了吃相太难看的儿子一眼,转头向吴老道歉:“您别见怪,他就是个皮猴子。” 吴老笑眯眯地摆摆手:“又不是外人,这有什么的。大家也都动筷子啊,别光看着。” 顾爷爷也说:“都是一家人,该吃吃该喝喝。” 他边说边扯了个鸡腿放顾易碗里:“这是你爷爷的腿,赶紧吃。” “咳咳咳。”顾易差点没被噎死,哀怨地:“爷。” 顾爷爷一瞪眼:“吃!” 然后他看向吴老,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我也想吃鸡腿,你看……” 吴老微笑的表情出现短暂凝固,扯着嘴角把另一个鸡腿扯下来放到顾爷爷的碗里。 顾爷爷笑纳了。 满桌子都凝固了。 太油腻了。 顾易吃得凶,三碗饭转眼下肚,吃饱了。他抹抹嘴,这才打量桌上的人。除了他们一家和吴老以及穆媛媛外,陪吃的还有顾爷爷的两名弟子以及顾爸爸的两个大弟子,这几位都在武校任教,都不是外人。 “吴老,这位是……”他看向穆媛媛。 不等吴老开口,穆媛媛自我介绍道:“我叫穆媛媛,是吴老在海外的学生,我从小就对武术很感兴趣,所以这次跟随吴老回来见世面。” 她看看同桌吃饭的几位弟子,脸上满是崇敬和向往:“下午看到几位师父开班授课,很是震撼呢。” “哦?”顾易来了兴趣,“既然对武术感兴趣,不妨留下来多住几天,跟他们学几招。” 穆媛媛眼睛一闪一闪的:“那敢情好。” 随即又收敛了笑意:“不过我得听吴老的安排。” 吴老笑了笑:“我这两天还有点事要忙,就不在这长住了,媛媛你要是愿意就留下待几天,放眼整个九弓市甚至全省,你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武校,多看看多学学也是好的。” 穆媛媛再次笑开了花:“那我听您的。” 她看向顾爷爷和顾妈妈:“我能在这住几天吗?” 顾妈妈笑得很和蔼:“当然可以,我们这空房间很多,你想住多久都行。” 穆媛媛一副心愿得到满足的少女神态,感激地朝顾易笑笑。 顾易眨眨左眼,痞里痞气的模样特别勾人。 穆媛媛的脸有点红。 顾妈妈在桌下偷偷掐顾易的大腿,小声警告他:“你给我收敛点。”再看向穆媛媛的眼神倒多了几分欣喜,仿佛那已经是自己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顾易龇牙咧嘴搓着大腿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洗个澡,这阵子忙得半个月没洗了,身上都长蛆了。” 正在吃饭的众人:“……” 有些羞涩的穆媛媛:“……” 顾妈妈扬手就要揍他:“小兔崽子赶紧滚蛋,别在这胡说八道。” 完事还不忘向穆媛媛解释:“他这孩子平时很爱干净的。” 穆媛媛笑得很勉强。 从饭厅出来的顾易没回自己房间,而是拐去了顾寻那屋。一推门,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勾得他又饿了,于是他以更加不要脸的姿态加入了这桌饭局,吃相比之前还奔放。 顾寻撂下筷子,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吃。 顾易理所当然地端走顾寻面前的大肘子,据为己有。 小静震惊了:“顾易哥,你不是说先去那边探探风声吗?”那边也在吃饭,他怎么不在那头蹭?肘子她也想吃呢…… 顾易啃了几口肉,顿时成了个满脸花,不过他也不在意,在自家妹妹和她室友面前,自己早就没有形象可言了。 至于景侦这个疑似妹夫,呃……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更无所谓了。 “我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可那桌人多,我得给人家留点下酒菜呀。”顾易瞅瞅景侦面前的酱猪蹄,景侦痛快地把盘子端到他面前。 顾易挑起大拇指,这妹夫,他同意了。 不知道自己被一盘酱猪蹄就给卖出去的顾寻有些紧张:“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顾易耸耸肩:“你哥这双眼睛又不是x光,看一眼能看出什么。” 顾寻面无表情地把他面前的盘子全部转移走,再撂下一句:“没贡献还有脸吃?” 顾易赶紧赔笑脸:“贡献还是有一点点的。” 顾寻挑眉:“哦?” 顾易重新把盘子挪回来:“我把穆媛媛留下来了。” 白白急忙问:“怎么做到的?” 顾易故作哀怨地捧着自己的脸:“能怎么做,人家还不是出卖了色相。” 顾寻:“呕。” 顾易敲敲她面前的桌子:“我好歹是你亲哥,你能不拆台吗。” 顾寻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他:“你要不是我亲哥,我早把你吃进去的肘子和猪蹄打出来了。” 顾易毫不畏惧,挺起胸膛凑了过去:“你打吧,我吐完你再吃,咱俩都饱了。” 还没吃饱的其他人:“……”告辞。 顾寻嫌弃地推开他:“你再不要点脸,明天我就带你去派出所改姓,把你从老顾家开出去。” 顾易继续嬉皮笑脸:“派出所不受理这种业务。” 顾寻看他的眼神闪烁着凶光。 顾易立刻闭嘴。 场面得到控制后,景侦率先发问:“把她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她没问题,住多久都无所谓,如果她有问题,放出去才更危险。”顾易深吸口气,眉头皱了起来,“晚一点我会去给我爸妈透个风,免得他们真把她当儿媳妇了。就算她没问题,我跟她也没可能。” 儿媳妇?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一脸八卦地盯着他。 顾易有点不耐烦:“都这么看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没干,是我妈自己想多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顾易:“……”他做错了什么? 赶在顾易被逼疯前,顾寻把话题拉了回来:“你是怕她跑了?” “她又没暴露,跑什么,”顾易白她一眼,“你就不想想她为什么来咱家?” 顾寻不解:“名义上她是跟随吴老回来的,吴老来看咱爷,她跟过来有什么问题?” “本来没问题,可她遇见了你们,”顾易看向果果,“她如果真和果果打过照面,今天在咱家看见你们,她会一点都不惊慌?” 果果说:“她跟我见到的时候长得不一样,应该想不到我能认出她。” “想不想得到是一回事,会不会惊慌是另一回事,”顾易解释道,“她面对你们的时候丝毫没有慌乱,打过照面后不但没着急走,还同意留下来,这说明她要么没问题,要么就是处心积虑来咱家,我留她住下来不过是正中她的下怀。” 顾寻皱了皱眉:“她有什么非要留在咱家的理由?” “谁知道,”顾易摊手,“说不定是她看上了你哥倾国倾城的帅气容颜,想给你当嫂子呢。” 顾寻斜着眼睛瞅他。 顾易不自在地侧过脸,避开她那想要修理自己的灼灼目光,然后装腔作势地提醒几个女生:“家里就你们几个女孩子,她明天说不准会找机会接近你们,你们可千万绷住了,别打草惊蛇。” 三个女生齐刷刷亮出“ok”的手势,不就是看谁更戏精么,她们最在行了。 顾易又看向景侦,没等景侦表态又把他略过去了:“你是专业的,没事。” 景侦:“……”这算是夸他吗? 顾易不情不愿地转回到顾寻这头:“还有你,穆媛媛没问题的话皆大欢喜,她真有问题,吴老八成也好不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我不管你怎么想,明天都得给我撑过去,谁让你早不过生日晚不过生日非得明天过生日,想把你撵走都不行。” 顾寻带着一大帮朋友回家准备过二十岁生日,结果生日当天回校了,这合理吗? 顾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不用操心我,我有分寸。” 顾易也不多说,抄起筷子继续狂吃。 ~ 转天一早,顾寻还没起床就被外面的晨练声吵醒了,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趴在窗台上看新招的一批学员围着院子晨跑,边跑还要边喊口号。 小静看看时间,打着哈气凑到顾寻身旁:“寻,你堕落了,以前这个时间你都跑完回宿舍了。” 顾寻也有点感叹,自从封校她就断了坚持多年的晨练,这才过去多久,她居然学会睡懒觉了。惰性啊,太可怕。 不过即使不睡懒觉,她在家也不敢跟着大部队去晨练,在顾妈妈眼里她就是个弱质纤纤的小女孩,跑得太起劲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果果揉着朦胧的睡眼也挤过来,突然,她揉眼睛的手一顿,指向远处浩浩荡荡的跑步大军说:“那个是不是穆媛媛?” 顾寻定睛一瞧,晨跑队伍的最后有个马尾辫正甩来甩去,可不正是穆媛媛。她一身黑色短款运动装,短裤里面套了黑色紧身裤,鞋也是黑色的,打远一瞅像头矫健敏捷的豹子,浑身充满了力量感,一看就是常年健身运动的类型。 盯着穆媛媛看了会儿,顾寻总觉得她旁边那人也挺眼熟——个子高出穆媛媛一头,跑着步还不忘咧着嘴说笑,那嘴大白牙在初升的阳光中格外晃眼——那不是顾易么! 就他那一脸要多猥琐有多不要脸的笑,别说顾妈妈,她都要误会穆媛媛是她未来嫂子了。 不知何时过来的白白感叹:“你哥才是戏精之王啊。” 四人一致点头:精准。 第36章 吃过早饭,顾寻带着自己这票人去了后山,美其名曰出去玩,其实就是为躲穆媛媛,她们明天一早回学校,能不和穆媛媛碰面就不要再碰面了,免得让穆媛媛察觉到什么。 武校地处郊区,地广人稀,随处可见小水沟和小山坡,离武校五里地外有座海拔几百米的山,时值初夏,绿意盎然,令人一见便得心神愉悦。 “那边有条小路,上山能快一些,不过近些年废弃了。”顾寻指着不远处的杂草,若不是她说,任谁都看不出那曾是一条附近居民走了几十年的路。 那里,曾吞噬过一条鲜艳如花的生命,那个人叫顾菲菲,是顾寻的小姑。 果果想问好好一条路为什么要废弃,景侦朝她摇摇头,果果虽有疑惑却还是忍住了。小静和白白见状也选择了闭嘴。 顾寻有心解释,可又一想今天是她的生日,大伙开开心心出来玩,实在没必要说过去那些伤心事,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跟她们说吧。 一行人无言中达成共识,把这篇掀过去,专注地欣赏山上的美景。 “哇塞,想不到九弓市还有这么好的风景,寻,你以前怎么不带我们来呢。”果果晃悠着顾寻的胳膊,快乐得像个撒花的小孩儿。 “往年你们都不肯在我家住,就半天还不够你们吃喝的,哪有时间带你们上山来玩。”顾寻望向延绵的山势,这里入秋后就不适合游玩了,到了冬季到处都是冰雪,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摔伤,所以只有春夏适宜进山。 “你也没说山上这么美嘛,”果果这看看那看看,眼睛都不够用了,“我决定今天暑假来你家住半个月再回家。” 小静敲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好事呢,今年你的暑假属于图书馆,想不想考上研了。” 果果哀嚎着倒在小静身上,差点把小静撞到草丛里。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对着自己的体重有点自知之明,”小静揉揉差点崴到的脚踝,戳着果果肚子上隐藏的肉肉揶揄道,“看来是顾家的伙食太好了,你又胖不少啊。” “你才胖了呢,”果果反戳小静的肚子,“昨晚那个大肘子我还没来得及下筷子就被顾易哥抢走了。” 她扭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寻:“寻寻,我能申请今天单独吃一个大肘子吗?” 不等顾寻说什么,白白已经加入战团:“单独吃一个大肘子,你不得胖成猪呀。” 果果不服道:“我就是吃十个大肘子也比你瘦!” 白白瞪眼:“你再说一遍!” 果果用食指扒着下眼皮:“比你瘦比你瘦略略略。” 三个人瞬间混战成一团。 景侦看得心惊肉跳,小声问顾寻:“你不去拉架吗?”看起来打得好凶啊。 顾寻瞅瞅专戳痒痒肉不扯头发的仨人,习以为常了:“等她们三败俱伤了,我上去收人头,你负责挖坑,咱给她们来个就地掩埋。” 景侦一脸问号:“你是认真的吗?” 顾寻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你觉得呢?” 景侦:“……”他还是不要发表看法了。 顾寻看看那边的仨人还有的打,干脆找个干燥的地方席地而坐,坐了会儿觉得累,索性平躺在草丛上。此时日头已经升至半空,烈烈阳光将草丛上的露水蒸发得一干二净,加上这片草丛不厚不薄,人躺在上面最是舒服。 景侦有样学样,可他又不敢紧贴着顾寻躺,值得往草丛深处倒去。 “别……”顾寻的话还没说完,景侦触电般跳起来,裤子后面湿了一大片。 顾寻无语,那片草很茂盛,根部的水分尚未完全蒸发,湿润的泥土附近说不定还有某些长相吓人的小虫子在爬进爬出。不过这话她不准备跟景侦说,她不想加深这位仿佛尿了裤子的青年人的心理阴影。 景侦郁闷地扒拉着裤子,他们的计划是来顾寻家住两宿,所以他没带换洗衣物,裤子弄脏了他可怎么见人,明天回招待所被剧组的人碰见,不得笑话死他。目前他还是个小明星,不能不注重形象。 可这里离学校说近不近的,总不好让小山专门送一趟裤子吧,附近貌似也没有买衣服的商店。 顾寻看他那纠结的模样,忍俊不禁:“武校里那么多男人,你还怕找不到合适你穿的裤子吗,实在没有符合你腿长的长裤,还可以让我哥给你找条他的短裤,这几天气温还可以,晚上不出门就不会冷。” 景侦想想是这个道理,对湿哒哒的裤子没那么在意了。 那边决斗的三个人同归于尽了,齐刷刷躺到顾寻旁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时不时偷袭彼此几下,被挤在中间的顾寻无辜中招好几次,忍无可忍地爬起来,踩着另一面尚有些湿润的草绕到空地上。可她一脚刚踩到草上,草丛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似的蹿了过去。 景侦瞧见了,吓一跳:“什么东西?” 三个室友也都坐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草丛深处。 顾寻小心地缩回脚,这座山里没有大型野兽,至多有个野鸡野兔子以及蛇,蛇弄不出这么大动静,所以野鸡野兔子的概率更大。顾寻忽然起了玩心,对她们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慢慢弯下腰去拨前面的草。 草丛被分开两侧,一个阳光下黑得直反光的大脑袋露了出来。 顾寻盯着大黑脑袋看了半天:“臭豆腐?” 黑猫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还真是臭豆腐。 “臭豆腐?”果果巴巴地凑上去,摸摸黑猫滑溜溜的大脑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呀?” 臭豆腐蹭蹭她的手,又喵了一声。 果果顿时乐开了花,顺手把臭豆腐从草丛里抱出来,可臭豆腐体重感人,她差点闪了腰。 顾寻从她手里接过黑猫,抱在怀里哄了哄,语气突然就凶了起来:“谁让你跑这么远的,知不知道山里有捕兽夹?”附近居民偶尔有上山抓野鸡野兔的,会在某些隐蔽的位置放小型捕兽夹,人轻易踩不到那儿,猫却很容易中招。 臭豆腐看起来很委屈,两只小黑耳朵往两边一趴,阳光下缩成一条细线的猫眼看都不看顾寻。 “哎呀,它还是个宝宝,你怎么可以这样凶它。”小静一把从顾寻怀里抢过臭豆腐。 顾寻没忍住:“……你见过十六岁的宝宝吗?” “猫就是一百岁也是个宝宝!”小静凶巴巴地吼完顾寻,对着自己臂弯里的臭豆腐软言安抚:“臭豆腐乖呀,待会回家姐姐给你好吃的。” 白白鄙视她:“你哪来的好吃的,就会忽悠猫。” 小静梗着脖子:“我可以去厨房偷!” 白白摸摸臭豆腐的大尾巴:“听见没有,她要去你家厨房偷东西,你挠她。” 臭豆腐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小静啪地拍开她的爪子:“你别把我们臭豆腐教坏了,我们还是个宝宝,幼儿教育很重要。” 顾寻忍不住又强调一遍:“它已经十六岁了。” 这回小静和白白同时怒斥她:“那也是个宝宝!” 顾寻:“……”你们说是就是吧。 解决掉外部敌人,小静和白白又开始“看谁更脑残”的争吵,一开始话题全部围绕着臭豆腐,吵着吵着就偏离了原轨道,转到了不知名的方向。果果瞅准时机把臭豆腐接过来,免得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臭豆腐可能是被抱得不舒服了,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果果本来就有点抱不动,臭豆腐一动她更抱不住了,只好把猫放到地上。 臭豆腐使劲甩甩被弄乱的毛发,垫着脚又要往草丛里钻。 顾寻看它走路的姿势有点怪,一把将它抄回来。臭豆腐拼命扭动,可惜肥胳膊拧不过肌肉腿,反抗已失败告终。 顾寻抓着臭豆腐的右腿仔细检查,竟然发现了一处创口,血迹已经干涸,和黑色的皮毛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受伤了怎么不回家,非往山里钻。”顾寻心疼坏了,抱着臭豆腐就往山下走。 其他人迅速跟上,谁都没了继续游山玩水的心情。 她们刚到山脚下,撞见了开车来找她们回家吃饭的顾易。 “哟,你们是感应到我传递给你们的雷达了吗?”顾易撑着车门,笑得特别欠揍。 顾寻腾出只手硬把他塞进车里:“去宠物医院,臭豆腐受伤了。” 她又看看其他人,有心叫他们先回去吃饭,被顾易拦住了:“你们一起去吧,别单独跟穆媛媛打照面,我现在百分百确定她有问题。”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等车开到平坦的马路上,全都忍不住询问怎么回事。 “她应该很厉害,却故意在我面前装花拳绣腿,”顾易顿了顿,补充道,“我没看出她在伪装,是爷爷看出来的。” 练武的人走路姿势会有所不同,所以穆媛媛没有完全隐瞒自己会武术的事,可她刻意装作很弱就有问题了。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把自己装成十足的弱鸡还不被专业的武人看出破绽,穆媛媛的真本事恐怕要比顾易强,而且要强很多。 “爷爷说穆媛媛的反应速度很快,对四肢和肢体的控制很到位,可惜她控制不了下意识的眼神。”顾易说到这忽然笑了,“我还没来得及跟爷爷说穆媛媛的问题呢,爷爷居然没有当面戳穿她,只说她很有练武的天分,还顺着她的表现提了几点提升的建议。刚才老妈派我出来接你们的时候,爷爷借着让我给你买好吃的为名偷偷跟我说的,不过他以为穆媛媛是得了吴老的指示故意装弱来骗咱家真传的。” 白白不太理解:“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来骗真传的呢?” 顾寻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们又不是武侠剧里的武林门派,没有秘不外宣的内功心法,招式什么的,以吴老那种武学水平,多看几次差不多就能参悟了。我爷爷是这几年研究了不少新招式,八成是跟吴老炫耀过,才会以为穆媛媛是吴老派来偷学的。” 顾爷爷是个老小孩,吴老可不是,他要是真对顾爷爷的新招式感兴趣会想方设法刺激顾爷爷跟他动几招,实在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派个女弟子来偷学。 “是啊,全家也就咱爷最天真了,”顾易无奈地叹口气,“我跟爸妈说了,你猜怎么着,咱妈居然说她早看出穆媛媛不对劲来了,还说这是女人的直觉。” 对此,顾易嗤之以鼻:“咱妈这是在掩盖自己认错儿媳妇的尴尬。” 四个女生敷衍地笑笑——你个戏精,真会甩锅。 第37章 接受完来自女士们的嘲笑,顾易问景侦:“你怎么回事,不会是在山上被她们四个扒了吧?” 景侦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顾易说得是他裤子后面弄脏的事,再想想顾易的措辞,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没等他解释,顾寻凉凉地送她哥一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们就把你扒了。” 顾易透过后视镜看看她那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果断闭嘴,有顾寻的暴力镇压,她们几个把他大卸八块也不是不可能。 ~ 宠物医院离顾家蛮远的,一路畅通仍开了半个小时,顾易怕家里担心先给顾妈妈打了个电话,得知臭豆腐受伤,顾妈妈急得直哭,问了她们在哪就要赶过来,被顾易死劝活劝给劝住了。好不容易安抚住老妈,顾易又收到了新任务——去附近的商店给景侦买条合身的裤子。 果果好心地给他讲道理:“景侦是上过热搜的明星,连个口罩都不戴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白白补充:“他这个身高,戴了口罩也会被认出来。” 小静总结陈词:“我们女孩子不方便给别人未来的老公买裤子,所以只能麻烦顾易哥跑这一趟了。” “别人未来的老公?”顾易饶有深意地望向顾寻。 顾寻正抱着臭豆腐给宠物医生检查,根本没心思搭理外面这群神经病。 “行吧。”顾易收回目光,问过景侦的裤子号后认命地去跑腿了。 宠物医院里,宠物医生一脸寒霜:“怎么现在才送来,你看看它这个伤口都感染了。” 顾寻照实说:“它平时爱在周围跑,我也是今天才看见。” 宠物医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散养危害大,它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哪天出去了回不来,你的心不痛吗?” 顾寻明智地闭上嘴,道理她都懂,可也得臭豆腐肯听啊。 宠物医生一面讲解猫咪散养的危害一面用手触碰臭豆腐受伤的后腿,这家伙又黑又胖,乍一看好像没啥事,摸过后才发现受伤的部位肿起个小孩拳头的大包,外面一层软乎乎的,里面却是硬的。 “先拍个片子吧,”宠物医生叹了口气,他大概也听出顾寻住的挺远,乡下的猫哪有关在家里不让出门的,“得确定肿的部位有没有病变,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开刀,你做好心理准备。” 顾寻的心忽悠一下,手术肯定得麻醉,臭豆腐是只十六岁的老猫了,麻醉的风险实在太高。 宠物医生看出她的担忧,好心地安慰她:“你也别上火,拍片先看看情况,如果只是普通发炎的话,拿点药回去吃就好了。它这个岁数,其实我个人也不建议动手术。” 顾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送医生抱着臭豆腐去做检查。 ~ 宠物医生回来得很快,光看他的表情,顾寻快吓死了。 “医生,”顾寻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它怎么样?” 宠物医生端着片子左看右看,好半天才撂下,露出一脸迷惑。他不确定地说:“它这个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把片子递给顾寻,指着大腿上的一个指甲盖大的阴影说:“这里是肿块的中心,基本可以确定猫腿肿胀发炎都是这个东西导致的,这个东西引发了炎症,致使皮肤溃烂。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宠物医生又露出不解的神情:“它的腿没有机械性外伤,这个东西是怎么进入到大腿里的?” 顾寻试探着问:“它很小的时候受过伤害,会不会是那次伤口没处理干净?” 宠物医生思考片刻,摇头:“如果这东西是在它很小的时候进入身体的,一定会影响到它后腿的发育,可你看它的两条腿,没肿之前是一样的。” ~ 买裤子归来的顾易一进宠物医院就瞧见诊疗室外站了一排,有些好笑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 果果扭过头,小脸皱成了包子褶:“医生和寻寻的表情都好严肃,会不会是臭豆腐伤得很严重啊?”她们怕跟进去的人太多,影响了医生的诊断,所以全都站在外面偷听,可惜诊疗室隔音效果不错,她们什么都没听到。 顾易把裤子往景侦身上一扔,推门就进去了:“什么情况?” 宠物医生不满地皱起眉,但看进来的人似乎和眼前的女孩是一家,也就没说什么,又解释了一遍臭豆腐的病情。 顾易问:“会不会是很多年前弄进去的?” 宠物医生以为他说的和顾寻一样,肯定地否决道:“不可能是它小时候就在腿里。” “不是小时候,”顾易比量着,“一岁多吧,这么大。” 宠物医生瞅瞅他:“它以前后腿受过伤吗?” 顾寻也看向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顾易点点头:“一岁多受过一次伤,当时家里出了点意外,没人注意到它,后来它的伤自己好了,也就没带它来医院看。” “这倒是有可能,”医生又思索了会儿,“不过要是这东西一岁多就在它身体里,这么多年恐怕早跟肉长到一块了,它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严重退化才会排斥发炎,必须得动手术才能取出来,而且术后可能会瘸腿。” “保住它的命,”顾寻的眼眶红红的,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其他的后遗症我们都能接受。” ~ 等待是漫长的,顾寻一个人坐在诊疗室里,其余人包括顾易在走廊里排成了一排。 白白揶揄顾易:“你不在里面陪寻,出来干嘛?” 顾易蹙着眉,缓缓摇了摇头:“让她自己待一会吧。” 景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会是臭豆腐……”没救了吧? 顾易瞅瞅他:“你怎么还不换裤子。” 这话题转得驴唇不对马嘴,景侦下意识说:“待会回去再换。” 顾易作势要揍他:“不着急换你还火烧屁股似的让我去给你买。” 景侦抬手挡住脸,万分无语,貌似顾易问他裤子号的时候他说过“不用”来着。 果果扯住顾易的胳膊,不满地说:“顾易哥你别转移话题,臭豆腐到底怎么样了嘛。” 顾易看外星人似的看看几个脸上写满苦大仇深的女孩:“命是肯定能保住,你们一个个的给谁哭丧呢。” 三个女孩长出口气,果果顺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没事你不早说,害我们白担心。” 白白哼了声:“就是。” 顾易:“……”怪他喽? 小静看看顾寻,纳闷地问:“既然臭豆腐没事,寻怎么会是那副表情?” 看起来跟臭豆腐分分钟要入土似的。 顾易正经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小静不肯罢休:“时间有的是,你可以从头慢慢说。” 顾易很无奈,只好说道:“我俩有个小姑,你们知道吧?” 果果的大眼睛闪了闪:“是那位不在了的吗?” 顾易微微诧异:“你竟然知道。” 三个女生都不接话,她们都猜得到那是顾寻心里的刺。 “其实臭豆腐是我小姑养的猫,”顾易的语气很平静,好像他正在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这也是他这几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尽量不掺杂个人情绪,“臭豆腐以前是流浪猫,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浪二代,有一天,几个年轻人把只有巴掌大的它当成了练飞镖的靶子,被我小姑撞见了,当时臭豆腐脖子上插着个飞镖,眼瞅就不行了,可那几个人还在不停瞄准,投掷。” 他的拳头攥紧了,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了身为一个人的感情,此时的他很愤怒,不亚于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凶手的时候。 “我小姑把那几个人痛揍一顿,扭送到附近派出所,可十几年前连个像样的民间动物保护组织都没有,派出所更没法处置那几个小子,只能连唬带吓地打消他们找我小姑陪医药费的念头,再送我小姑和臭豆腐去市里找宠物医院。臭豆腐运气不错,飞镖没伤到内脏,在医院住了几天被我小姑接回家,正式成了我们家的一员。” 许是流浪过,臭豆腐从小就野,伤好了便不安分地到处跑,附近的居民都很和善,猫猫狗狗也都是散养,所以顾家发现关不住臭豆腐后也就随它在附近疯跑了。 “顾寻快五岁生日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是臭豆腐叫来附近的人救了她,”顾易的咬咬唇边,决定略过重点,“那天我小姑也意外去世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臭豆腐就是那时候后腿受了伤,可家里谁都没心思关注它。” 那年的顾易正在上小学,因而顾家连住校的弟子都跑前跑后帮着忙活却唯独顾易没事人似的天天上学放学,也因此只有他发现臭豆腐的后腿受了伤,他还用纱布简单包扎过,可猫哪是随便包得住的,一蹬腿就把纱布甩飞了。 “等家里料理完小姑的后事,顾寻也确定没有危险了,臭豆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顾易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带着淡淡的苦。他跟爷爷说了臭豆腐受伤的事,爷爷猜测是臭豆腐发现顾寻溺水后狂奔去叫人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刮伤的,伤口好了应该就没事了。后来去宠物医院体检之类的也没有专门检查后腿的选项,所以这么多年谁都没想到臭豆腐腿里还留了个异物。 “我妈跟小姑的感情特别好,那段时间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看见任何能让她联想到小姑的东西就会掉眼泪。我爸把小姑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唯独臭豆腐,它是顾寻的救命恩人,全家谁都不同意把它送走,它就这么留了下来。” 现在基本能确定臭豆腐腿里的东西是当年受伤时留下的,这叫顾寻怎么能不难受,再回忆起小姑的死…… “还是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顾易如是说。 第38章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小时后,一名女医生抱着麻醉尚未清醒的臭豆腐走出来,她后面跟着之前的宠物医生,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是从臭豆腐腿里取出的东西。 “你看一下吧。”医生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把托盘放到顾寻跟前,上面是一块指甲大小黑乎乎的薄片,上面沾着血迹和少量腐肉,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顾寻用镊子夹起来看了半天,正要放回托盘里,顾易推开门,急三火四冲了进来。 “这是从臭豆腐腿里取出来的?”此刻的顾易严肃得有点吓人。 两名一声医生被他吓得愣住,下意识点点头。 “都谁知道这事?”顾易摸出手机,拨号前瞅瞅忘了回答的医生。 医生急忙说:“除了我俩还有三个参与手术的护士,宠物医院本来人也不多,其他人都忙着别的工作呢。” 电话接通了,顾易转身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嘱咐医生把所有知情者都叫到这屋来。 挤在门口围观的几个人懵了,果果小小声问身边的人:“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顾易哥现在的表情特别像去咱学校查案的时候呢。” 小静拍拍她的小脑袋:“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今天是寻的生日,我一点都不想遇到奇怪的事。” 景侦仗着身高优势瞥见了托盘里的东西,可能距离太远的缘故,他没瞧见上面粘的血肉,倒是更客观地看出了那东西的轮廓,很像一张内存卡。 他正想多看几眼,被不知何时返回诊疗室的顾易挡住了。隔着玻璃,顾易审视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朝他招手让他进屋。 “顾寻情绪不太好,待会你开车带她们几个回家,回去之后什么都别说,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市里给顾寻买生日蛋糕,晚一点打车回去。尽量别跟穆媛媛有接触,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顾易说得很认真,景侦紧张而慎重地点了点头。 臭豆腐麻药劲儿刚过去就企图上蹿下跳,虽然身体还不大听使唤,但精神头十足,一点不比手术前差,这让顾寻松了口气,紧绷之后只剩疲惫。 宠物医生被顾易的阵仗吓够呛,却还是敬业地嘱咐顾寻:“回去后别让它乱跑,关在房间里观察几天,明天下午要带它来打消炎针。” 他看看顾易那副他仿佛没有明天了的模样,心酸地改口道:“我再给你开几片消炎片,要是不方便过来打针的话就吃药。它的伤口很深,但创面不大,不感染的话恢复会很快,这几天千万别让它舔伤口。” 把医生的话全部记下来,又在医院买了个猫包方便移动臭豆腐,顾寻这才跟室友离开宠物医院,坐上车才发现驾驶员换人了。 她望向宠物医院:“我哥不回去了?” 景侦启动汽车:“他得晚一点,让咱们先回去歇着。” 顾寻也没多问,看顾易的脸色她就猜到臭豆腐腿里取出来的东西不简单,联系它进入臭豆腐身体的时间段……她下意识抱紧了装着臭豆腐的猫包。 ~ 由于臭豆腐受伤,顾寻理所当然缩在房间里不出门,坚决不跟穆媛媛有接触。顾爸爸顾妈妈闻讯赶来,看臭豆腐歪歪斜斜地在地上转圈,顾妈妈当场掉眼泪了。 “真是作了孽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看她那想抱又怕弄疼臭豆腐的模样,顾寻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何况还有顾易的嘱托,于是她只说臭豆腐是在山上玩的时候划伤了腿。 顾妈妈轻抚着臭豆腐的大脑袋,憋着嘴念叨:“后山那么远,你跑那去干嘛,要不是寻寻她们过去了,你自己跑得回来吗?你已经不是一两岁的小猫咪了,以后就在家里待着好不好?你看咱家院子这么大,够你撒花了。” 然后她又紧张兮兮地问顾寻:“它以后还能跑吗?” “医生说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神经,问题不大,就是它现在年纪大了,恢复可能慢一些,这几天关在房间里,别让它乱跑,最好也别往高处跳。”顾寻如实复述着医生的话。 顾妈妈推推顾爸爸:“你去把对面那间空房收拾出来,衣柜桌子什么的全部清空,换一张矮床,这几天我就跟臭豆腐住在那屋了。” 顾爸爸试探着问:“我能不能也搬过去住?” 顾妈妈瞪眼:“床就那么大,你睡上面臭豆腐还怎么睡,赶紧收拾去!” 顾爸爸委委屈屈地干苦力去了。 顾妈妈抹抹眼角:“你哥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这次轮到景侦抢答了:“他想给顾寻买个好看又好吃的蛋糕,就去市里挨家蛋糕店找去了,得晚一点才能回来。” 顾妈妈没多想,点点头:“算他还有点做哥哥的样子。” 众人谁都没敢接话,默契地抹杀着自己的存在感。 好半天,顾妈妈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这才瞧见屋里好多人,怪不好意思的:“你们还没吃午饭呢吧,要不我先给你们端点小点心和鸭货,你们垫一口,再过俩小时就能吃晚饭了。” 以三名室友为首的吃货团齐刷刷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在路上吃了一口,待会直接吃晚饭就行了。”今天可是顾寻的二十岁生日,不用想也知道晚饭丰盛得很,点心鸭货去哪不能吃,可不用随便浪费胃内容量。 正准备说“好”的景侦默默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为了保持身材每顿饭都吃很少,早上才吃一个小小的灌汤包,这会儿饿得都要消化自己了。 顾寻瞥见了景侦有点憋屈的表情,猜到了什么,于是说:“给我拿几块点心吧,我刚才没吃,饿得有点胃疼了。” 顾妈妈摸摸顾寻明显憔悴的脸庞,再三叮嘱她看住臭豆腐,起身去厨房端食物去了。 景侦感激得恨不能以身相许,不过他很克制,从包里取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顾寻,轻轻地说了声:“生日快乐。” 看到生日礼物,顾寻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过生日,为什么每次出事都赶在她生日前后呢? 短暂的晃神后,顾寻接过礼物,苍白的脸色添了些许颜色,她也轻轻地回了句:“谢谢。” 谢谢有你们陪着我。 第39章 顾易回来得比顾寻预想中早得多,晚饭还没端上桌,他就拎着个超大的蛋糕盒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脸上挂着亦如平时的不正经。 “你们是不知道,就为这一个破蛋糕,我的腿差点跑断了。”顾易端起水壶就喝,奔放的令人无法直视。 路过的弟子们瞧见了,纷纷眼冒精光:“这么大的蛋糕,我们能不能分一块呀?” “想得美,”顾易把水壶往桌上一拍,“这是我妹和她同学买的,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好意思吃吗?” 正在偷看蛋糕什么样并食欲满满的景侦:“……”他是吃呢是不吃呢? 弟子们哀嚎一片,扒在门口不肯走。 顾易笑着撵他们:“去去去,你们的在车里,自己分去,吃多吃少全看你们的拳头硬不硬,抢不到的也别来我这哭。” 弟子们一哄而散,以随时将汽车肢解的热情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抢蛋糕大战。 听到动静出来看的顾寻被吵得脑仁疼:“我还是回屋陪臭豆腐吧。” 顾易立即跟了上去,一行人重新挤进顾寻的房间。 房门一关,顾易的脸沉了下来。他看看顾寻,似乎在纠结是否要向她透露些许进展。 没想到顾寻先开口了:“那张内存卡,跟小姑有关吧?” 顾易一怔,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顾寻闭了闭眼,没有继续追问。 顾易看看屋里的其他人,景侦最机灵:“咱们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吧?” 小静也反应过来:“我们去给阿姨打下手,你去看着蛋糕,别被人抢走了。” 四个人边打着哈哈边往外走,还没出门就被顾易叫住了。 “你们不用走,有些事你们听听,有好处。”顾易深吸口气,用手机搜索了一篇陈年旧文,居然是小静给大伙看过的那篇十几年前聊天室诱人自杀的报道。 他把手机递给顾寻:“你们先看看这个。” 顾寻只扫一眼就把手机还给顾易:“我们都看过了。” 这回顾易真诧异了:“你们怎么会看过?” 小静骄傲地挺起胸膛:“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八卦能力了,能在粉丝圈混的都是神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顾易被她逗乐了:“那么请几位神探猜猜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三个室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言语。脑洞她们是可以随便开,但话却不敢乱说,生怕哪句说错了会惹得顾寻难过。 倒是顾寻先说话了:“内存卡跟当年的连环自杀案有关,也可能跟我们学校的案子有关,内存卡是小姑藏在臭豆腐身体里的,小姑她……” 她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起伏得太明显:“她恐怕也不是与歹人搏斗受重伤才死的。” 后面这句的信心量太大,三名室友惊骇地张大了嘴巴,却明智地谁都没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问。 顾易没想到顾寻说的跟事实丝毫不差,一时间也没能接上话。 唯有景侦跟上了顾寻的思路:“你小姑当年很可能和聊天室的幕后策划人有接触,甚至得到了某些很重要的证据,可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来得及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就出事了……穆媛媛这次来顾家会不会就是冲着内存卡来的?” 三名室友震惊的目光从顾寻身上转移到景侦身上,白白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 果果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人家是cp,你别瞎搅和。” 白白立马闭嘴。 顾易也没想到这些人里知道最多的居然会是景侦,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景侦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不敢再瞎猜了。 顾寻在顾易眼前晃晃手:“马上要吃饭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最好抓紧讲。”今天家里只有穆媛媛一个“外人”,即使明知道她有问题,顾妈妈也会招呼她来一起吃饭,原来不晓得穆媛媛来顾家做什么,她们可以尽情表演,现在大致猜到穆媛媛的来意,她们说不定可以来个顺水推舟请君入瓮。 顾易看看时间,他本就是踩着饭点回来的,现在离开席只剩几分钟而已了。 “那我长话短说,”顾易加快了语速,“穆媛媛的信息已经核实了,她的确叫穆媛媛,前阵子跟随吴老回到国内,表面上看穆媛媛的行踪跟吴老完全一致。吴老不久前去大学城演讲——就是你们那个大学城,不过不是你们学校——穆媛媛与吴老同去了大学城,但是在演讲正式开始后,穆媛媛却偷偷离开了。” 他又从手机里调出几张截图,虽然画质很模糊,但依稀辨别得出画面里的人。第一张图的主角是吴老,他身后簇拥的人群里有个快被挤变形的穆媛媛;第二张图的主角依旧是吴老,不过穆媛媛露了个全脸,也能看到她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搭配同色系外套;第三张图是人烟稀少的大学城小路,几个行人活像背景板,只有一抹黄色特别刺眼。 果果的呼吸一下子就收紧了:“是她!” 顾易把图片放大,指着下面拍摄自带的时间,说:“这个时间点,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果果的脸也白了,那是她上选修课、被拉进林辰川悼念群的日子,时间是上课前的半小时。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这个穿黄衣服的人就是穆媛媛,但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这样恐怕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顾易手里的证据要更详尽,不过实在没必要每样都给她们展示,让她们知道穆媛媛的确有问题就够了。 “还有,”听见顾妈妈在叫“吃饭了”,顾易压低声音强调重点,“臭豆腐体内发现的内存卡是个很好的引蛇出洞的利器,宠物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 ~ 毕竟是顾寻步入二字头的纪念,顾妈妈准备的晚餐非常丰盛,住校的弟子们也都有幸尝到了师母的手艺。不过客厅面积有限,不熟的弟子们都在食堂用餐,跟顾家关系很好、在武校任职的弟子们聚在客厅,穆媛媛果然被顾妈妈邀请来入席。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呀,真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穆媛媛又自来熟地贴到顾寻身旁,看她那意思是想坐在顾寻旁边。 果果眼疾手快,把景侦推了过去:“有没有点当男朋友的自觉,还不赶紧帮寻寻拉椅子。” 景侦满脸黑线,顶着一屋子长辈探究的视线,拉开一把椅子请顾寻入座,自己顺势坐到了顾寻的左手边,右手边很自然地被顾妈妈霸占了。 顾易选了个正对顾寻的位置,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招呼穆媛媛:“来,你坐哥旁边。” 穆媛媛甜甜地应了一声,乖巧地坐了过去。 探究的视线们瞬间转移到那头——今晚的瓜有点多,吃不过来了呢。 白白摆出她一贯的八卦脸,问道:“顾易哥,你不就一个妹妹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 “小丫头你懂什么,”顾易笑得那叫个春风得意,“你不是也叫我一声哥吗,肯管我叫哥的都是我妹妹。” 然后他坏笑着看向顾寻:“过生日那个,叫声‘哥’来听听。” 顾寻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当众送他俩大白眼。 顾易很哀怨:“你们看看她,这么多年我从来没享受过当哥哥的乐趣,幸好我现在有更好的妹妹了。” 他转向穆媛媛,笑得那叫个灿烂。 穆媛媛娇羞地皱起小眉头:“顾易哥你别这么说嘛,今天可是寻寻二十岁的生日,多么重要的日子呀。” 三个室友暗自扫扫各自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姑娘,绿茶得有点过了。 顾妈妈瞪了顾易一眼:“就是,人家媛媛都懂的道理就你这个当哥哥的不懂,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能怪寻寻不给你好脸吗。倒退二十几年,我都想把你塞回去。” 顾爸爸积极响应顾妈妈的号召,对顾易展开了一系列直击灵魂深处的批判,说得顾易都想抱着脑袋退出饭桌。 “爸,”顾寻很无奈,今儿饭桌上可不都是自家人,好歹得给顾易留点面子吧,“咱们先吃饭行吗,我有点饿了。” 顾妈妈急忙给她夹菜:“对对对,寻寻中午都没吃饭呢。” 一说这事就想起受伤的臭豆腐,顾妈妈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顾爸爸见状,立刻给顾妈妈夹菜:“别胡思乱想了,臭豆腐不是没事吗。” 顾妈妈重重叹了口气:“它都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哟,我听寻寻说医生都不敢给臭豆腐用麻醉,怕出事。唉,作孽啊。” 穆媛媛咬着筷子尖,瞪得圆圆的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末了悄悄问顾易:“叔叔阿姨这是怎么了?” 顾易也压低声音回答她:“我家有只老猫,十几岁了,今儿顾寻她们发现老猫的后腿受伤了,正好我要去市里买蛋糕,她们就让我先送她们去宠物医院,谁知道她们直接连车都抢走了,害得我靠两条腿在市里挨家蛋糕店转悠,要不我早回来了。” 穆媛媛一脸担忧:“猫猫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 顾易搔搔后脑勺:“猫没事,不过怎么受伤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他抬起头问顾寻:“医生说臭豆腐是怎么受伤的了吗?” “不是受伤,是发炎,”顾寻撂下筷子,脸上连最后那点过生日的喜悦也没有了,“医生拍了片子,说是臭豆腐的后腿里有个指甲大小的异物,很可能是它刚被捡回来那会儿伤口没清理干净,已经和肉长在一起了,想要取出来必须手术。可臭豆腐年纪这么大,麻醉风险太大了,加上它这段时间腿疼,都不怎么吃东西了,身体素质也不太好,所以医生建议先吃几天消炎药,再给它补补营养,如果炎症能消除的话就不做手术了,实在消不下去就等臭豆腐身体状况好一点再研究动手术的事。” 顾妈妈越听越伤心,偷偷抹起了眼泪。 好好的生日宴跟白事宴差不多了。 顾爷爷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受不了这个,他使劲敲敲桌子,气呼呼地说:“你们一个个的要干嘛,今天是寻寻的生日,能不能乐呵点?” 顾易立刻举起酒杯:“就是就是,过生日得开开心心的,干嘛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来,咱们干一杯。” 不明所以的弟子们齐齐举杯,终于把尴尬的气氛遮盖过去了。 穆媛媛也举起装满饮料的杯子,兴高采烈地和大伙碰杯,可她的眼底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第40章 转天还未天亮,顾易就开车返回警队,顾寻四人组也要赶早去自习室占座,跟顾易前后脚出了顾家武校的大门。 “寻,咱们就这么回去呀 ?”白白还想说话,被顾寻用手势制止了。顾寻指指前车座底下,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白白心领神会,极其自然地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臭豆腐的情况还没稳定呢,咱就这么回校了,你能放心吗?” 顾寻揉揉彻夜未睡而有些疼的脑壳,无奈地说:“不放心也没办法,下午还有一堂划重点的课,明天晚上有随堂考试,怎么都走不开。臭豆腐这边只能让我妈先照顾着,等我后天闲下来再回去看看情况,不行就尽快手术,免得臭豆腐继续受罪。” 小静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听说动物的自愈能力很强大,说不定你后天回家看到的是个活蹦乱跳的臭豆腐呢。” 果果揉着惺忪的睡眼附和:“就是就是,医生不是给开消炎药了吗,臭豆腐吃两天就没事了。” “咳,”景侦这个专业的愣是没跟上这帮戏精的临场对话节奏,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送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这回轮到顾寻卡壳了,礼物她还没拆呢。 三名室友一个个两眼放光,她们昨天光顾着讨论晚饭有什么好吃的,紧接着顾易回来又给她们讲了一堆惊人内幕,谁都没注意景侦什么时候送礼物给顾寻了。 “寻寻,”果果第一个贴上来,“礼物是什么呀,给我们也瞧瞧呗。” “让我们也看看景侦这个明日之星送了你什么礼物嘛。”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顾寻求助地望向景侦,可惜那小子深谙“女人不能惹”的道理,脑袋往车门上一贴,将装睡进行到底。 顾寻:“……”那行吧,估计景侦也不会送她什么惊世骇俗的礼物,拆就拆吧。 她从背包里取出小巧而精致的礼物盒,小心地拆开,露出里面亮闪闪的一个钥匙吊坠。 “哇塞,”白白秒变星星眼,“好漂亮呀。” 她的爪子还没碰到吊坠就被果果挡住了:“这是景侦送给寻寻的,寻寻还没碰,你怎么能乱碰。” 她边说边用那双贼光四射的眼睛在顾寻和景侦之间扫视,嘴角挑起的笑意越看越变态。 顾寻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你这是什么表情?” “嘿嘿,”果果眯起眼睛,用看似压低实际全车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钥匙呢可不是随便送人的。” 小静和白白立刻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饶有深意地“哦”了一长声。 白白拿出捧哏的热情,明知故问道:“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吊坠吗,能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果果拉长了腔调,特别正经地解释着:“钥匙干什么用的,开锁呀!一个男人送女人的钥匙无非那么几种,房门钥匙,这是邀请你去他家过夜,这种男人不是什么好鸟,遇见了直接砖头伺候;汽车钥匙,这是邀请你跟他玩点刺激的,你们懂的。这样的男人嘛,耳光伺候,建议一步到位扇成猪头。” 前排装睡的景侦默默抱紧自己,早知道送把钥匙能送出这么多说法,他就该送把锁。 白白气愤填膺地应和,完事追问:“可这把看起来既不像房门钥匙,也不像车钥匙呀。” 果果捻起盒子,贱笑着在顾寻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这把钥匙呀,是开心门用的。寻寻,人家景侦都把心门的钥匙送你了,你是不是得有点表示啊。” 顾寻眼皮直跳:“我觉得是你们解读过头了。” 前排装睡都快装不下去的景侦用意念一个劲点头:他真没想这么多,那就是个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最新款,到底能开哪扇门……你问设计师去啊! “寻寻,你这么不解风情是会让人家伤心的。”果果挤眉弄眼的功力更上一层楼,看得顾寻特想把她送医院去看看是不是得了面部抽搐。 ~ 下了车的景侦逃也似的先走了,留下四个姑娘站在门口向送她们回来的司机招手告别。 车一开走,三名室友顷刻变脸,那小脸一个赛一个地严肃,顾寻都有点不适应了。 “寻,穆媛媛在你家车里安窃听器了?”小静问。 顾寻摊手:“我又没检查过车,怎么知道。” 白白懵了:“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们聊臭豆腐啊?” 顾寻很无奈:“车里除了咱们还有个司机呢。”虽然司机是顾爸爸早期的弟子,在顾家待了二十几年,绝对信得过,但顾易的意思是这事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使自己人也没必要全告诉一遍,免得人多口杂走漏了风声。 仨人都无语了,还以为能再唱一出大戏,整了半天是她们自嗨呢。 “先去教室占座吧。”顾寻带头往校园里走,那三个立马跟上。 果果不放心地问:“你哥这个计谋是挺好,可这样一来臭豆腐就变成了诱饵,你不担心吗?” “担心是免不了的,但是,”顾寻顿了顿,“臭豆腐的窝里到现在还有一件我小姑买给它的小衣服,本来都被我爸丢出去了,不知道它从哪捡回来的,我想它的心里从来没忘记过我小姑,它一定和我们一样,期盼着将凶手捉拿归案的那天。” 果果扁了扁嘴,眼圈有点泛红。 小静和白白也都没再说话,四个人沉默着去到教室,安安分分上自习,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四个人的小分队变成了三个人,不见了的那个人是顾寻。 ~ 下午,顾家武校。 穆媛媛百无聊赖地坐在背阴处,看着学员们绕着操场跑圈。顾家上下没一个闲人,所以顾易一走就没人搭理她了。她手里把玩着一朵不知从哪摘回来的野花,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不远处的房子,那是顾家人住的地方,那只黑猫就在里面。 早知道东西在那只黑猫身上,她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浪费这么多时间呢。穆媛媛的手掌缓缓握紧,将那朵漂亮的小花捏成了一团。 她很想冲进去把那只黑猫抓出来,可这里是顾家,高手如云的顾家,仅凭她一人之力不但拿不走黑猫身上的东西,还可能会暴露身份。 忍,她要忍住,黑猫早晚要到宠物医院做后续治疗,那时才是最适合的动手时机。 穆媛媛垂下眼帘,看着手机上一张翻拍的x光片,那是一只猫的全套片子,其中一张能清晰地看到猫后腿里嵌着个长方形的小薄片。她又翻看这家宠物医院的地形图,思忱着哪里最适合下手。 忽然,远处正在操练新学员的顾爸爸一溜烟似的冲向房间,几名跟顾家关系不错的教练也都往那个方向跑。穆媛媛不明就里,急忙站起身跟了过去。 顾家住宅里,顾妈妈坐在某个房间的门口,右脚向内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房门敞开着,地上还有一滩白色液体以及几块碎瓷片。 “骨折了,”顾爸爸心疼坏了,“你怎么搞的?” 顾妈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却固执地指着对面的房间:“快去追臭豆腐,它,它跳到窗台上去了。” 刚好赶到的穆媛媛扭头一瞅,正瞧见黑黑的浑圆身体从对面的窗户一跃而下。 顾妈妈更急了:“赶紧去追,它腿上发着炎呢,不能让它出去乱跑。” 顾爸爸气得直挠头:“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要不你比臭豆腐瘸得快。”他边说边抱起顾妈妈往外面跑,相熟的弟子立刻去开车。 顾妈妈边叫其他人去找臭豆腐边跟顾爸爸解释:“我这不是想给臭豆腐补补身体,给它热了点羊奶嘛,谁知道一开门,它正好从里面冲出来,我怕踩着它,躲得动作大了点,把羊奶打翻了。” 顾爸爸又心疼又好笑:“然后你就踩羊奶上摔了?” 顾妈妈抽抽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爸爸实在不忍说重话,只得安慰道:“我先送你去医院,臭豆腐从小在外面野,不会有事的,待会我让师弟亲自带人出去找,你就别操心了。” 顾妈妈似乎很不放心:“可一定要找回来啊。” 顾爸爸难得强硬一把:“你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走远了,声音也听不清了。 被委以重任的师弟立刻招呼入学更早的一批学员分头出去找,穆媛媛闲来无事,混在人群里也跟出去找。不过和别人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碰运气不同,她的目标很明确,凭着窗外一枚新鲜的猫脚印判断出臭豆腐离开的方向。 刚出校门口,穆媛媛就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移动,她回头看看不远处正在找猫的学员们——这里实在不适合动手。 可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有眼睁睁浪费掉的道理,于是她假装轻手轻脚地要去抓猫,实际每一步落得都很重,她的有心之举果然惊到了臭豆腐,臭豆腐抬起大黑脑袋看看她,发现不认识后立刻往更远处跑去。 一个认真在跑,一个故意慢慢地追,一猫一人就这么渐渐跑远。 臭豆腐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虽然受到惊吓却仍按照既定的路线往后山跑。穆媛媛巴不得去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儿好对黑猫下手,发现臭豆腐往后山跑便遂了它的意。当她们来到后山的山脚下,臭豆腐灵活地钻进草丛,可它那黑得直反光的皮毛太扎眼,穆媛媛捡起块小孩拳头大的石头,朝着草丛丢了过去。 啪。 黑猫倒地,不动了。 穆媛媛扯起嘴角,信步来到草从前,拨开阻碍视线的杂草。 一只黑猫掉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她的两只眼珠子毫无神采。 这竟然是一只假猫。 第41章 穆媛媛瞳孔骤缩,急忙后退几步,摆出防御的姿势。 周围静悄悄的,唯有山风吹动草木的声响。 穆媛媛眯了眯眼,看向那只被石头砸倒在地的假猫。这东西的做工很粗糙,可漆黑光亮的绒毛是它最佳的保护色,藏在草后简直和臭豆腐一模一样。荒山野岭的,谁会把玩具丢在这? 不是不小心丢的,那便是故意放在这的,其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各种念头在心里转了好几圈,穆媛媛扬起脸,危险的目光一寸寸扫视着四周,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一处,握在掌心的石头极速而出。 半人多高的深草区窸窸窣窣,一个人从里面站了起来,居然是早上离开的顾寻。 ~ 石头来得快,顾寻闪得更快,却也因此不得不暴露自己的位置。既然被人家叫破,顾寻也没有继续躲藏的想法,她大大方方走出草丛,站到了穆媛媛的对面。 穆媛媛微怔之下冷冷一笑:“居然是你。” 顾寻看看她,不笑也不怒:“你以为是谁?” 穆媛媛挑起嘴角:“我以为是你哥,看来是我高估他了。”看到假猫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中了警方的圈套,她还在想顾易真豁得出去,为了让她露馅居然连自己亲妈都能弄成骨折,可来人是顾寻,说明顾妈妈的骨折当真只是意外,谁都没料想到臭豆腐会在这时候跑到山里来。 然而顾寻这个本该在学校里乖乖复习的人出现在这里也说明她的身份暴露了,臭豆腐腿里藏了东西不过是个陷阱。 顾寻的视线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个草丛,臭豆腐就藏在那里。说来也巧,她实在放心不下臭豆腐,决心提早潜回家看看情况,怕汽车经过会惊到穆媛媛,所以她打老远便下车,绕小路往武校走,刚到门口就瞧见臭豆腐从家里跑出来,正要去追,却见穆媛媛鬼鬼祟祟跟了出来。 一瞬间,她以为这是顾易改变了诱敌思路,原计划是在宠物医院动手,可能顾易担心夜长梦多提前了计划?她有些纠结要不要问问顾易,免得自己无意间搅和了警方的行动。可眼见臭豆腐往山里跑,她始终放心不下,于是绕近路先一步上山,等在臭豆腐常去的角落。假猫是她回来时顺手买给臭豆腐的玩具,没想到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 “你不该一个人面对我,”穆媛媛的笑容变得很灿烂,好像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在说着动人的童话,然而她接下来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深深扎进顾寻的心里,“你跟你小姑一样,都太爱管闲事了。” “我小姑?”顾寻脸色大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媛媛气死人不偿命地耸耸肩:“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吧。” 顾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可能跟我小姑的死有关。”穆媛媛跟她年纪差不多,事发时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即便真是幼年的穆媛媛动手杀人也一定不是出于她的主观意愿,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想到此,顾寻忍不住想到了吴老。关于穆媛媛海外的那段经历,顾易那头暂时查不到太多信息,只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移民海外,也就是说穆媛媛如何与吴老相识还是个迷,也许吴老所言便是事实,也许他们之间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吴老,会不会就是穆媛媛背后的那个人? 顾寻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头,目光也有涣散之势。 穆媛媛笑呵呵地又添一把火:“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寻猛地看向她:“我该记得什么?” 穆媛媛歪着脑袋眨着眼,十分可爱的模样:“你为什么至今都学不会游泳,各中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怎么就那么巧,你小姑死掉那天,你也差点死掉。” 顾寻的眉头跳了跳:“你们当年也想杀我?” 穆媛媛伸出食指卖力地摇着:“不不不,你不要什么都甩锅给我们呀,想要杀你的人,明明是你的小姑。” “不可能!”顾寻踏前一步,活像要吃人,“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激怒我吗?” 穆媛媛拍拍自己的脸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需要我激怒吗?” 顾寻两眼泛红,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对面的是强敌,自己稍有不慎都可能挺不到顾易带人赶过来。可对方的每句话对她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她实在静不下来。 穆媛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抱起手臂好心地说:“我知道你哥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所以很可惜,你的生命正式开始倒计时,我会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做个明白鬼,免得下去之后稀里糊涂的,连找谁报仇都不晓得。” 她的笑容逐渐放肆起来:“顾寻,我知道你会功夫,而且蛮厉害的。你是不是都不记得咱们年初那会见过了?” 见顾寻微微皱眉,穆媛媛提醒道:“这学期开学前,你们学校外头那条小巷子里,你和那个景侦见义勇为来着,那应该是你俩第一次见面,我想你肯定记得。” 穆媛媛忽然羞涩一笑,声音又甜了几度:“心丢了……寻姐,谢谢你,我爱你。” 顾寻的眼睛睁大了几分,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剧组开进学校那天,她和景侦在地狱小巷里救出的女孩居然是穆媛媛? 穆媛媛的笑容迅速被遗憾所取代:“本来以为你会是那天的主角,可惜英雄救美的风头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抢走了大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他不好好当他的明星,非要跑进去充英雄。” 顾寻努力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可无论怎么想,她对被救的女生都没太多记忆。那时还是大冬天,穿得多捂得严,连景侦那种身高特别醒目的人都不显眼了,何况她见义勇为的次数多了去了,根本不会刻意留意被救的人什么样。不过她记得那几个混混,那帮人后来堵她的时候还带刀了。 “那些人也是你安排的?”顾寻问。 穆媛媛的语气有些嫌弃:“我们又不是回收站,哪能什么垃圾都收。那些拳脚不行又没脑的人,随便设个套,他们就钻的不亦乐乎了。” 顾寻还想发问,被穆媛媛挥手打断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们学校和剧组的那些破事跟我没关系,我只负责——清理垃圾。” 话音未落,穆媛媛突然动了,她进攻的速度很快,仗着与顾寻的距离不远,她几乎眨眼便到了顾寻身前,拳头已结结实实落在顾寻的肚子上。 然而顾寻却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受创,反而是她的手一阵剧痛。 顾寻趁机用脑壳在穆媛媛的脑袋上狠撞一下,把穆媛媛逼得倒退出去。 顾寻掀开宽松的T恤,露出缠在腰上的沙袋,只是她的沙袋外面有一圈金属制的尖刺,不但能增加分量,还能有效地防身。 “这玩意是我小姑鼓捣出来的,你居然不知道?看来你也不是很了解她。”顾寻的眼底哪还有半点愤怒,显然先前的所有情绪都是故意演给穆媛媛看的。 穆媛媛恨得咬牙切齿,却冷笑起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得都是真的,当年是你小姑亲手把你扔进水塘,你能活下来是你命大,否则你也不用练个武跟做贼一样,也不用看到有人跳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慢慢淹死。” 顾寻冷静得有些出乎穆媛媛的预料:“溺水的时候我马上五岁了,你认为五岁的孩子,会完全没有记忆吗?” 这回轮到穆媛媛震惊了:“你早就知道?” 顾寻点头:“我一直都知道。” 打从被救醒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小姑把她扔进了水塘,可她对谁都没有说过,因为她把最重要的部分遗忘了。这些年她时常会去回忆小姑丢她入水前对她说了什么,即使完全不记得内容,她也知道那些话十分重要,小姑留在她脑海中最后的影像是那么哀伤与无奈,她一定不是出于自愿将小小的孩童扔进那么深的水塘,可她的苦衷却被自己遗忘了。顾寻不希望父母和爷爷对小姑有误解,所以年仅五岁的她守口如瓶,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直到今天,被穆媛媛以如此恶劣的语气讲述出来。 穆媛媛再也维持不住伪装的矜持,露出狰狞的本质:“我倒是小看了你,可惜我们是敌人,如果是战友……” “我们不可能成为战友,”顾寻冷漠而坚定地陈述,“你不配。” “是吗?”穆媛媛哈哈大笑起来,“顾寻啊顾寻,其实很多事你还是不知道,比如……你小姑其实是因为你而死的,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她看看山下,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她转回头,无限惋惜地朝顾寻耸了耸肩:“如果再多点时间,我说不定会再透露给你一些,可惜呀。” 顾寻意识到不好:“你不要乱来。” 穆媛媛根本不接她的话:“知道我为什么要接触你的室友吗?” 她的肢体逐渐放松,目光也飘远了:“小的时候我特别嫉妒你,长大之后,这份嫉妒中又多了些羡慕,顾寻,你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的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份幸运……今天这份终结,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幸运吧。” 她闭上眼,身体向后倒去,嘴巴无声讲述着的那句话是:终于结束了。 第42章 顾易第一个冲上后山,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试了试穆媛媛的鼻息和脉搏,非常微弱。 其他人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往山下搬人的往山下搬人,嘈杂的声响惊动了藏在草丛里的臭豆腐,它慌乱地冲出草丛就往山的更深处跑,被顾寻和顾易眼疾手快地逮了回来。 顾易打量着顾寻,没缺胳膊没少腿,挺好,于是语气不自觉地凶了起来:“你不是要回学校吗?还有臭豆腐,怎么会跑到这来?” “要不是我从学校赶回来,你这会儿看到的就是臭豆腐的尸体。”顾寻也有点生气,别管臭豆腐想不想为自己的主人报仇,它都是只在穆媛媛面前毫无自保能力的猫,用臭豆腐做诱饵的计策是顾易提出来的,他就有保护臭豆腐安全的义务。 可现实是臭豆腐差点就落到穆媛媛手里,而自己恰好赶上,只能说是万幸中的巧合。 顾易自知理亏,含糊着狡辩道:“我嘱咐过爸妈看住臭豆腐,只要在咱家,穆媛媛就不敢动手。”他边说边拨打顾妈妈的手机,接的人却是他爸。 得知顾妈妈的脚踝骨折正在医院处理伤势,顾易的脸都绿了,挨了顾爸爸一顿臭骂,悻悻地挂断电话。 顾寻看顾易的脸色就知道不对劲:“怎么了?” 顾易烦躁地扒扒头发:“妈脚踝骨折了,得住院,待会儿你过去看看,我这暂时抽不开身。” 他看看围上来等着找顾寻问笔录的同事,更郁闷了。 ~ 交代完山上的情况,顾寻拉着顾易走到没人的地方,凝重地问:“你们对案件的进展应该不会仅止于穆媛媛吧?” 顾易瞅瞅她:“为什么这么问?” 顾寻深吸口气,两手再次不自觉地握紧:“穆媛媛提到了小姑。” 顾易瞳孔缩了缩,想要问话,被顾寻止住了:“她说得不多,而且几乎都是模棱两可在故意误导我的话,可她既然提到小姑就说明她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可她的年纪不可能是当事人,所以……” “所以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顾易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去医院看看妈,我回局里汇报下情况,有什么话咱们晚一点再说。”他看得出顾寻隐瞒了一些细节,以顾寻的性格,她不肯说的八成与案件本身无关,那会是什么事呢? 顾寻点点头:“臭豆腐怎么办?如果穆媛媛把内存卡在猫腿里的消息传递出去,臭豆腐还会有危险,爸妈又不在……” 顾易沉思片刻,说:“我一会把臭豆腐带回警局,穆媛媛昏迷不醒是大事,那些人一定会暗中窥伺,自然就会知道臭豆腐被我们带走,内存卡也就等同于落到警方手里,他们没必要再冒险去针对一只猫。完事之后我会亲自把臭豆腐送回家,让爷爷和几位师叔帮忙照看一段时间,今天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顾寻一想,这的确是眼下最保险的做法,比她带臭豆腐回学校的安全性高得多,于是也就同意了。 等她赶到医院,顾妈妈的脚已经打上了石膏,顾爸爸忙前忙后办理住院采买杂物。 瞧见顾寻,正在翻果篮的顾爸爸停了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晚上有课吗?” 他看看时间,闺女妥妥是逃课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顾易那小子自己过不来,把你给派过来的。那个小混蛋,他工作是正事,你上学就不是正事了?” 顾寻抿了抿嘴,果断让她哥背了这口黑锅——老妈骨折老爸上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就别让二老跟着操心了。 顾妈妈没住过院,顾爸爸说什么都要留下来陪宿,顾寻看看时间,现在赶回学校也够呛能进得去宿舍,索性也留下来。病房里只有一张窄窄的折叠床,顾妈妈的伤脚又被固定住没办法移动,所以顾寻这个没床可睡的小可怜只能等顾妈妈睡着后去走廊的长椅上猫着。 不知从哪刮来的小风嗖嗖凉,顾寻缩着长手长脚,瑟瑟发抖。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她掏出手机,给室友说了自己今晚不回去之后,翻出了景侦的对话框。 想了又想,她发过去一条:还在拍戏吗? 景侦回复一如既往地迅速:收工了。 景侦: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顾寻忽然就没那么冷了。她和景侦都是有一说一、不矫情不走套路的人,聊天内容在别人看来可能很无趣,却更利于他们解读出对方的潜台词。 于是她回道:我在医院,我妈脚踝骨折了。 景侦这次回得有些慢,足足五分钟才回来一条:等我。 一小时后,景侦如约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于是顾寻蜷缩的空间又被压缩了一半。 “其实你不用专门过来一趟,”顾寻怪不好意思的,“都这么晚了,会耽误到你明天拍戏吧?” 景侦一副轻松的模样:“我已经杀青了,今天下午拍的是我最后一场戏。” 顾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在心底念叨一句:这么快就杀青了么。 快吗?三月初拍到六月底,对于一部现代校园剧来说已经很良心了,这其中还有因为前男主林辰川的死亡而造成的误工,否则也许早就拍完了。 景侦解释道:“男女主还要拍半个多月,不过我这个角色的戏份本来就不多,拍完就可以走了。”身为男二号的他,即使是投资方塞进来的人,戏份也被林辰川这位前男主删减了不少。就算林辰川已经不在了,导演和编剧也没心情重新更改剧本,所以他这个本该戏份吃重的男二号居然是全组第一个杀青的演员。 顾寻又怔了怔,要走了呀。 也对,戏都拍完了,没必要继续留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悠地空了一块,就……好像怎么都填不满似的。 她小心地将这诡异的情绪压下去,淡淡地问:“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吧,”景侦避开顾寻的眼睛,“先去国外陪我父母一段时间,然后再继续后面的安排。” 顾寻没问后面的安排是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沉默下来。 然而这份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打破它的人是声称暂时过不来的顾易。 顾易瞅瞅一人霸占一边长椅的俩人,调侃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顾寻面无表情地回他:“确实不是时候,爸妈都睡了,你来看谁。” 顾易很不讲究地在两人中间硬挤出个位置,一手搭着景侦的肩膀,一手搭着顾寻的:“一家人嘛,你们都在这了,我不在多不好。” 景侦紧张地眨巴着眼睛,心虚地缩紧了自己。 顾易看他这副比小姑娘还清纯的熊样,实在没忍心逗他,只得转向顾寻:“聊聊?” 景侦腾地站起来:“我去买几杯咖啡,提提神。”说完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小子,”顾易哭笑不得,“你从哪挖出这么个活宝?现实生活里脸皮这么薄的都不多见了,他可还混着娱乐圈呢。” 顾寻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理解顾易调笑的梗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你想聊什么?” 顾易稍稍收敛,整个人的气场瞬间沉了下来:“除了你说得那些,穆媛媛还跟你说什么了?” 顾寻蜷着腿,抱着自己的两只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顾易注意到了,却没有让步:“顾寻,你应该清楚这件案子的严重性,我希望你不要隐瞒一丝一毫的细节,哪怕是你觉得与案件无关的事。” 顾寻把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半天才喃喃地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易紧盯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忽然有了猜想:“跟小姑有关的?” 顾寻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易闭上嘴,顾菲菲的死是顾寻难以磨灭的痛,毕竟不到五岁的她是最后一个见过顾菲菲的人,而她自己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顾家搪塞外人的“顾寻身子骨弱不适合练武”并不只是一句托词,事实上,顾寻被救回来那两年确实很虚弱,医生说她溺水时间太长,已经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虽然幸运地没有变成植物人,但那几年的顾寻总是浑浑噩噩,像是丢了魂儿。 “其实,”犹豫再三,顾寻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既然连穆媛媛都知道当年的事,顾易早晚也会通过其他渠道获知真相,实在没必要让他走弯路了,再说她也有几个疑问想从顾易那得到答案,“我记得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顾易浑身一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是小姑把我丢下去的。”顾寻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这是她保守了十五年的秘密,如今说出来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这其中还有许多她不清楚的秘密。 “什么?”顾易不自觉地拔高嗓音,想起这是在医院里,又急忙捂住了嘴,可他眼里的震惊明明白白展示了他此时内心的真实感受。 顾寻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她最怕的就是亲人的这种情绪,所以当年只有五岁的她一睁开眼,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运转,她便本能地隐去了这段过往,推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姑是万不得已才把我扔下去的,她还跟我说了一段话,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顾寻懊恼地皱了皱眉,不管过去多久,这都是她迈不过去的坎儿,“有时候我会想这些会不会是我臆想出来的,过得越久越不敢跟爸妈和你提这事,直到今天下午,穆媛媛印证了我这段模糊的记忆。她还说小姑这么做是在救我,结合她的语气和神态,我猜想当年一定有人要针对我做什么,她不得已之下只好给我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易的震惊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心疼与无奈,连说话都软了许多:“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我可以请专家给你催眠,看看你这段记忆到底是真是假。” 顾寻眼睛亮了亮:“催眠能让我想起小姑说过什么吗?” 顾易轻柔地抚着顾寻的头顶,坚定地告诉她:“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总要试试。”顾寻不是普通的失忆或年纪小不记事,她的大脑受过损伤,虽然从她日后的发展来看,这损伤其实并不严重,但谁又能知道这段记忆是不是恰好就因为损伤而永远消失了呢。 心底的不安与纠结似乎得到了安抚,顾寻呼出口气,释然地笑了:“你说得对,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姑,你最后的交代,我必定要找回来。 第43章 景侦拎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顾易已经走了,顾寻正在走廊里来回走,活动着麻木的肢体。 “你……还好吧?”景侦小心地问着,他总觉得此时的顾寻跟他离开前不太一样了,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顾寻的神态很放松,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紧绷,仿佛被禁锢了多年的灵魂得到了释放,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她看看时间,虽是后半夜,离天亮倒还有两个小时。 “走吧,回学校,”顾寻接过景侦手里的咖啡,“这个留着明天再喝。” “啊?”景侦被动地跟着顾寻往外走,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病房的方向,“不陪你爸妈了吗?” 顾寻伸了个懒腰:“明天还有随堂考试呢,我得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宿舍是回不去了,我可以去招待所住一晚。”顾易也说催眠前得休息好,不能让身体和精神过于疲倦和紧绷。 景侦挠头,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喝太多出现了幻觉,他总觉得顾寻这话说得饶有深意呢。 “你以后还回来吗?”顾寻忽然问。 景侦来不及思考,嘴已经把答案吐出来了:“当然回来了,呃……” 顾寻故意不去看对方有些尴尬的模样,只是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藏不住,幸好黑夜给予了她最完美的掩护,于是她让自己笑得稍稍放肆些,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由内而外的好心情。 ~ 转天下课,顾寻直奔校门口,顾易的车已经等在那了。 顾寻拉开副驾驶的门才发现后排还坐了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得体的西装配金丝眼镜,乍一看特有衣冠禽兽的范儿,不过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格外有神,任谁见他第一眼都会被那双眼睛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这位是?”顾寻大概有了猜测。 果然,顾易说:“这位李老师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专家,他想先跟你聊聊,彼此熟悉一下,待会儿到局里就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顾寻明白警方正在争分夺秒找线索,急忙关上副驾驶,换到后排,坐到专家旁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李老师您好。” 专家笑着摆摆手:“跟你哥一样叫我李哥吧,老师什么的,感觉我又老了十岁。” 他带着些忧伤地叹气:“一晃就人到中年了,我这心里头很慌啊,不知道过几年会不会谢顶。”边说边摸摸还很浓密的头顶,焦虑的表情一点都不掺假。 顾寻没想到看似端庄的专家竟然跟自家老哥一个德性,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开始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太晚,顾寻聊着聊着就有点犯困,要不是有安全带固定着,她早出溜到座位底下去了。 “寻寻,寻寻。” 顾寻努力撑开眼皮,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寻寻,这里。” 温柔动听的女声唤醒了顾寻的记忆,顾寻飞奔着跑向站在绿草丛中的少女,张开双臂扑到她身上,甜甜地叫上一声:“小姑。” 顾菲菲揉揉她的小脑袋,牵着她的小手往草丛深处走去。 “小姑,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呀?”顾寻仰着脑袋,满脸的不解。小姑说带她去游乐场的,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寻寻,”顾菲菲蹲下来,握紧她的小胳膊,“小姑以后可能没办法陪你玩了。” 顾寻歪歪脑袋:“为什么呀?” 顾菲菲蹙着眉头,言语间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因为小姑要去践行自己的理想。” 顾寻恍然大悟:“你要上大学了!”她常听妈妈说小姑考上大学就不能经常回家住了。 顾菲菲笑了笑,没有再做解释。 她牵着顾寻来到顾家附近的一处水塘后停住了脚步,重新蹲下来,直视着顾寻的眼睛。 “寻寻,小姑和你玩一个游戏吧,这个游戏有些危险,你可能要吃不少苦头,但小姑可以确保你不会有事,好吗?” 顾寻噘起了嘴:“为什么要玩危险的游戏呢?” “因为,”顾菲菲有些犹豫,却还是对小小的顾寻实话实说,“因为有坏人在打你的主意,可小姑不知道这个坏人是谁,所以暂时不能报警,但小姑很快就能弄清楚坏人是谁了,到时候你和小姑一起把坏人抓起来,好不好?” 顾寻艰难地理解着顾菲菲的话,然后好像明白似的瞪圆了眼睛:“抓住坏人你就能上大学了吗?” 顾菲菲笑了,可她的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这让小小的顾寻觉得,小姑灿烂的笑容里混杂了许多苦涩,看得她好难过,好想哭。 她用肉肉的小手蹭着顾菲菲的眉头:“小姑别难过,我跟你玩游戏,跟你一起上大学!” 晶莹的泪滴从顾菲菲的眼角滑落,她将小小的女娃紧紧抱在怀里,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顾寻想要抱住小姑安慰她,可惜自己的手臂太短,只能学着电视剧里那样轻轻地拍拍她。 “寻寻,”顾菲菲不舍地放开顾寻,认真地叮嘱她,“你要记住,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姑,你要乖乖跟在爸爸妈妈身边,千万不要跟别人走得太近,不管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 顾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都是坏人吗?” “那倒不是,”顾菲菲缓缓站起身,“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更多的,但是在坏人落网前,你必须对所有人保持警惕。” 顾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菲菲朝旁边招招手,一只黑猫蹿了出来。顾寻立刻拍着小手逗弄:“臭豆腐,过来。” 臭豆腐理都不理她,飞速朝附近的人家跑去。 顾寻想追,顾菲菲一把抓着她的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不到五岁的顾寻甩向了水塘深处。 飞在半空的顾寻听到顾菲菲在喊:“别怕,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顾寻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稚嫩地喊道:“我不怕!” 噗通。 ~ 九弓大学南门口停着的一辆车里,顾易看看后排尚未苏醒的顾寻,心疼地叹了口气。 专家拍拍他的肩膀:“你应该替她高兴,这是她的心结,如今应该是解开了。” 顾易抹了把脸,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即使他对整个案件的了解要远远多于顾寻,可当他听到顾菲菲死前的这番话时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撼,顾菲菲对顾寻的好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能让她狠心把顾寻抛下水的危险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顾寻眼皮下的眼珠快速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那段丢失的记忆终于找了回来,她却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她把小姑最重要的嘱托忘了个干净,要不是那几年她身子骨不好,父母时刻照顾着的话,她没准真被坏人拐跑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疼或者不舒服?”顾易有些紧张,李老师说过顾寻这种情况强行催眠可能会引发某些后遗症,严重了还会对大脑和精神造成二次损伤,所以李老师才会跟顾易来学校,用最轻松的方式帮顾寻想起这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往。 他没询问过顾寻,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骨子里有多倔强。 从某些方面看,顾寻简直是顾菲菲的翻版。 正直,善良,认死理,还带了些许执拗。 顾寻闭上眼感受片刻,摇了摇头:“没问题。” 顾易明显松了口气。 “小姑说有坏人在打我的主意,穆媛媛也说小姑是在救我,难道当年有人要拐走我,而且这个人还是连爸妈都不设防的人?”顾寻从小跟随父母住在武校,那时候来学武的人都是真正想走这条路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多数只为强身健体或是培养兴趣,也就是说当年顾家武校的整体战斗力相当强悍,外人想进去偷个孩子根本是在痴人说梦。 顾易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犹豫的视线扫过后视镜,瞧见后面的李老师正在冲他点头。 得到专家的首肯,顾易说:“其实小姑遇害前留下过一些信息,只是很多都是她的臆测和一面之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她没有交给警方,而是藏在了你的房间里。她还用四个新注册的邮箱设置了四封一样的定时邮件,是发给妈的,里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除了妈,谁都看不出她隐晦的提示。她选择这种古老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把邮件发给警方,应该是怕对手攻破她的邮箱,从而拿走她用命换来的线索。”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才继续说道:“其中就有一条,那些人正在寻找适合培养成执行者的孩子,而你,是他们的第一人选。” 顾家的经济条件优越,顾菲菲很早就拥有了自己的电脑,加上她学习成绩优异,在别人苦读书的时候,她反而有更多时间上网。不过她很少打游戏,上网最常做的就是看看新闻,查询自己感兴趣的词条,偶尔也进聊天室跟陌生人聊聊人生和梦想。 某次随机进入了一个聊天室后,顾菲菲发现大伙的情绪都很低落,每个人都在诉说自己的人生有多不如意,还有人说自己不想活了云云。就在她思考如何开解大家的时候,一个人居然开始怂恿这些满心苦涩的人去自杀。 顾菲菲驳斥了几句就被踢了出去,后来她费了好大劲,换了账号,还专门跑去网吧免得被查ip地址,这才重新回到那个聊天室,此时已经陆续有人自杀的报道见报了。 “世人都以为是那个自杀未遂的人暴露了聊天室的秘密,其实是小姑。她打小就想当警察,没事就去警校转悠,认识了不少教官和老师,她重回聊天室后就把聊天内容和自杀报道给她最信任的老师看了,那位老师又联系了警局。” 然而大规模的自杀事件引起了建立聊天室那人的警觉,那人频繁地更换聊天室,把所有不了解的群员全部踢了出去。警方好几次想要混入其中都以失败告终,唯有顾菲菲这个成功塑造了厌世形象的人被留到了最后,她把这个账号交给了警方,最终聊天室群被捣毁,群主被抓,然而顾菲菲却认为真正的主使并非被抓的群主,因为潜伏在聊天室里的那段时间,有人曾私聊过她,用邮箱的方式。 “对方给她发了很多洗脑包,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组织中最快的那把刀。对方从来没提过聊天室,但字里行间提过某些人活着就是痛苦这类的话,所以小姑认为这个所谓的组织和聊天室是一伙的,而发邮件给她的这个人很可能是现实中认识她的人,只有认识她的人才会清楚她的身手,才会知道她有实力成为那把杀人的刀。” 顾菲菲意识到事情远比展现出来的更复杂,所以她假装被洗脑,虚与委蛇地跟对方周旋。 聊天室被捣毁之后,负责人和几个骨干被抓,那个人却仍在跟顾菲菲联络,还说他们想要培养一个小的执行者,并点名道姓地选中了顾寻。至此,顾菲菲百分百确定对方认识她,认识顾家所有人。她深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警方能保护顾寻一时却保护不了她一辈子,聊天室这条线索断了之后谁知道那个所谓的组织会躲到哪去,于是她提出主动把顾寻送到对方手里,想要以此引蛇出洞。 “那天她带你出去玩,其实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后来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不得不让你溺水来躲避对方的纠缠,她自己也……”顾易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寻全程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直到这时才缓缓开了口:“应该是对方临时变了卦,要派别人来带我走,小姑怕保护不了我,索性把我扔进水里,对方再强悍也想不到我会漂在水塘中心,没有工具的话只能下水捞我,费时费力还容易被人发现。而我溺水后肯定要在医院里待一阵子,爸妈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对方就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等我好起来,她也把真正的坏人抓出来了,就算她不能亲手抓住他们,也一定会留下线索。” 只是顾菲菲没想到顾寻会溺得那么严重,却也阴差阳错地断了那些人打在顾寻身上的歪念头。她更不会想到藏在臭豆腐后腿里的线索会在十几年后重见天日,至今还在技术人员那紧急修复着。 “那个穆媛媛,”顾寻的眉头跳了跳,心里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应该是他们没能带走我之后重新选的执行者吧。” 怪不得穆媛媛会说咱们如果是战友会怎么样,怪不得她会羡慕她。 她的命运,在顾寻命运被顾菲菲扭转的那一刻彻底改变,滑向了无底而绝望的深渊。 第44章 见顾寻状态不大好,顾易有心多陪她一会,可时间不等人,他得赶紧带着专家回去研究案情。 他只好说:“让你室友过来接你吧。” 顾寻摇摇头:“她们去图书馆自习了,又是考试又要复习考研,别耽误她们的时间了。我没事,回宿舍睡一觉就好了。” 顾易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要不叫景侦来接你吧,那小子不是说昨天就杀青了吗,今儿还没走呢吧。” 顾寻有心拒绝,可看看顾易那执拗到“你不叫人来我就跟你耗到底”的架势,她无语了:有较劲儿这工夫,你都把我送回宿舍了吧? 顾易就是不想顾寻一个人待着,免得她胡思乱想,在他的再三要求下,顾寻只好给景侦发信息。直接问他能不能来接自己貌似不太好,于是顾寻转了个弯,问他要不要约顿火锅。 顾易和李专家齐齐摇头,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黯然神伤。 景侦来得很快,以至于造型有些过分潦草——拖鞋左右脚不一样,头发翘起来半边,招摇过市的衣服走线证明他连T恤都穿反了。 他这副邋遢的模样再次刷新顾寻的底线,让她那被繁杂过往充斥的大脑短路成了空白的一片。 景侦没想到顾易也在,顿时不好意思地耙耙乱糟糟的后脑勺。 顾易忍不住调侃他:“大白天造成这样,你不会是在招待所里鬼混呢吧?” 景侦直冒冷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昨晚睡得晚,今天也不用拍戏就多睡了一会。” 顾易还想逗他,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接通听了一会,脸色忽地难看起来。 顾寻直觉不好,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易铁青着脸,狠狠砸了两下方向盘才说道:“技术那边说内存卡损坏严重,恢复不了了。” 众人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都有点上火,李专家不死心地问:“彻底报废了?” 顾易又砸了两拳头:“那倒也不是,据说国外有个公司上两个月刚推出一样新设备还有抢救回来的可能,可需要多少时间谁都说不准。”从顾菲菲留下的线索以及她死前对顾寻说得那些话来判断,她遇害当日去见的是那个千方百计拉拢她加入某个组织的人,而这个人即便不是幕后最大的boss至少也是至今还未暴露过的危险份子。明明修复内存卡就能锁定目标展开抓捕行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暂时喊停,换谁都郁闷。要是那人洞悉了危险早早躲起来,后续工作就更难推进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回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公司,听说国外这些私人企业最难搞合作了。”顾易重新发动汽车就要走。 景侦急忙伸手:“等一下。” 顾易一个急刹车,脸差点贴前挡风玻璃上。 他咬牙切齿地冲景侦低吼:“你干嘛呢!” 景侦被吓得一哆嗦,在顾易吃人的眼神中吭哧半天,挤出一句:“你说的那家公司,好像是我爸投资的。” 狰狞的表情瞬间定格,顾易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立马开门下车,抓住景侦塞大包似的往车里一塞,顾寻眼疾手快,赶在顾易再次狠踩油门之前钻进车里,四个人一路风风火火奔向警局。 ~ 在景侦这个“自家人”的穿针引线下,事情的进展堪称神速,景爸爸得知原委后立刻推了所有工作,赶最近的一班飞机来到九弓市,他自己就是常年钻研技术的研究型人才,跟他一道过来的还有两名参与新技术研发的高级工程师以及尚未量产的最新设备,三个人跟负责处理内存卡的技术人员沟通之后立刻投入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一周之后,尘封了十五年的过往终于大白于天下,神秘的面纱被掀起,一切都已一目了然。 “哎?”尝试播放音频文件的景爸爸摸摸下巴,“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顾易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果然是吴老。” “吴老?”景爸爸一愣,“怎么会是他?” 顾易也愣了:“您认识吴老?” “当然认识,”景爸爸从手机里找出张照片,是他们此次新项目宣布成功那天拍的,站在景爸爸这位投资人兼技术核心的绝对c位旁边的就是吴老,“你说的是他吧,他在公司里也有投资,论股份的话他比我还要多一些。” 顾易只看一眼便认出来了,照片里穿着正式西装的吴老笑得一如既往的和蔼,可惜,顾菲菲用生命记录下来的音频钉死了他的恶魔本质—— “吴叔?怎么会是你?”顾菲菲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呵呵呵,”吴老低沉地笑着,“菲菲,我们好久不见了。” 顾菲菲粗喘半天才接受了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自己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居然是个害了无数人命的坏人,也是企图把小小的顾寻带走的人。 想到生死未卜的顾寻,顾菲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吴叔,您能给我详细说说咱们的组织吗?” “前两天的聊天室自杀案,你听说了吧,”吴老不紧不慢地说,“聊天室频繁更换却还是毁于一旦,不就是因为有个想死的小子没狠下心么,如果有人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他能得到解脱,那些被他拖累得失去心灵庇护的人也能找到各自的解脱。” 说到这儿,吴老忽然笑了:“不过你放心,那些人只是暂时流落在外,他们的信息我都记录在案,早晚都会促成他们从凡事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顾菲菲僵硬地奉承着:“您真厉害。” “菲菲,”吴老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了你这个最优秀的执行者,还要带走你家的顾寻吗?” 顾菲菲摇了摇头。 吴老语气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因为从小培养起来的执行者才能把我的思想贯彻到底。” 顾菲菲的心咯噔一下,却仍强撑着假装听不懂。 吴老忽然叹了口气:“聊天室被封的时候,我就在想真是因为那个想死却没死成的人说漏了嘴,还是有其他人在暗地里搞鬼,于是我过滤了所有加入过聊天室的ip地址,怎么就那么巧,其中就有你们家武校的,而这之后开始陆续有警方的人参与进来,本来我还想这只是个巧合,你们家武校的人那么多,怎么会刚好就是你呢,直到刚才……” 他朝顾菲菲身后的草丛招招手,顾菲菲下意识转身,正瞧见一个小小的女娃娃从里面走出来,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吴老走过去,放缓了语气哄道:“告诉爷爷,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女娃娃躲到吴老腿后,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指向顾菲菲:“我看到她把一个妹妹扔到水塘里了,她是坏人!” 吴老摸摸小女孩的头顶,阴森森地笑看顾菲菲:“被你扔进水里的是谁?” 顾菲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吴老眯起眼睛:“不会是顾寻吧?” 见顾菲菲没有反驳,吴老挑起大拇指:“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大了会很了不起,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比我预想中还要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 吴老又叹了口气:“如果顾寻不是我要的人,我会很欣赏你六亲不认的作为,可惜了。不过也好,至少让我知道自己这次是栽在谁的手上,而且……” ~ 音频到这里出现了嘈杂的噪音,紧跟着是顾菲菲的闷哼与惨叫,结合金属划破血肉的声音,令所有倾听之人如坠地狱。 顾易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他怎么都没料到是吴老亲自动的手,两家几十年的交情,顾菲菲又从小就对吴老崇敬至极,那个老混蛋怎么下得去手。即便要杀顾菲菲泄愤和灭口,他也可以选择更直接更干脆的方式,偏偏他选了最残暴的手段,在顾菲菲的身上留下几十个伤口,刀刀致命。 音频没有终止,却也再没有流畅的人物对话,众人只能从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中脑补当时的场面—— 吴老以为胜券在握,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顾菲菲带伤逃窜,寻找适合藏证据又能被警方及时发现的地方,刚好叫人救了顾寻的黑猫臭豆腐去而复返,顾菲菲万般无奈下将小小的卡片塞进臭豆腐的后腿,黑猫逃走,顾菲菲被杀。 获知前因后果的景爸爸不胜唏嘘:“按道理说,内存卡不可能在猫咪的身体里存留太长时间,很快就会出现排斥反应进而伤口发炎。” 想来顾菲菲也没料到这只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小猫咪生命力会这么顽强,硬生生熬到身体与异物融为一体,十几年来都不曾表现出异样,顾家从上到下也从未想过他们经历生离死别的时候,他们家的猫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如果这张内存卡当年就被顾家人发现、转交给警方的话,就算音频不能当作直接证据,至少也能给警方提供调查方向,那九弓大学的自杀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顾易心里五味杂陈,他是唯一注意到臭豆腐后腿受伤的人,却没有发现藏在伤口里的内存卡,这么重要的证据在他眼前被埋没了整整十五年,那个很疼他和顾寻的小姑也死不瞑目了十五年。 景爸爸把音频处理得更加清楚并拷贝到电脑里之后,将原件内存卡交给顾易,他说:“你小姑是个了不起的人,兜兜转转十五年,她还是把证据交到了你们的手上,你该以她为荣。” 顾易抹了把脸,勉强挤了个特难看的笑脸:“这要多谢您的技术支持。” 景爸爸拍拍他的肩头,带着两名工程师离开警局,刚到门口,他瞧见街对面有个人很眼熟。 “吴老?”景爸爸震惊之余,眼神一个劲往身后的警局瞟。 吴老笑得很慈祥,可在听过音频内容的三个人看来,他这笑里明明藏着杀人的刀。 两名工程师一个掏手机要报警一个扭头就想往回跑,吴老也不阻拦,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活。 景爸爸最先镇定下来:“吴老,你……” 以前他都会尊称这位传奇式的人物一声“您”,如今,对方不配了。 吴老面露沧桑,可那双眸子仍闪烁精光,他微笑着朝景爸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来自首。” 这边的三位同时一震,谁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打从景先生来到九弓市,我就准备好了这一天。”吴老说话时没有太多表情,却有种“早知如此”的先见睿智,放在他这个双手染满鲜血的魔头身上,当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景爸爸侧过身,让吴老直面对街那庄严的大门。 吴老挺着背脊,一步一顿走了过去。 “吴老,”景爸爸叫住他,“你投资公司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公司投资占最大头的吴老,用自己的钱研发了最新的技术,又被这项技术修复的证据钉实了所有罪行,这大概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吧。 吴老笑了笑,没回答,迈步走进了警局。 ~ 着急回公司的景爸爸临走前跟景侦吃了顿饭,顾寻作为顾易这边的代表,被迫出席。 “你就是顾寻,”景爸爸满脸笑意地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女孩,长得好看,气质出众,跟景侦坐一块特般配,“总能听见你的名字,今天终于有幸见到真人了。” 顾寻的微笑有些许僵硬,不停用余光瞄景侦。 景侦的眼睛也瞪圆了,他什么时候跟父亲提过顾寻?这半年他们就联系过一次,还是他帮警方找景爸爸回来提供技术支持。 景爸爸秒懂,笑着解释道:“是你……姑姑常跟我提,她说你在学校里拍戏,都是顾寻照顾你。”到嘴边的“小姑”被他硬生生转了个弯,他不想让顾寻再想起过去那些事,凶手已然归案,真相也已大白,可逝去的人留下的痛却是她的亲人一辈子都抹不掉的伤,尤其是顾寻。 顾寻没留意景爸爸的用心,她在意的是她什么时候照顾过景侦了? 景侦也是满脸黑线,他貌似只在剧组停拍那段时间跟小姑提过一句“多亏顾寻”,他就是怕小姑姑跟父母八卦才刻意忽略所有重点,囫囵地在聊林辰川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句,结果还是被小姑添油加醋传到爸妈那去了。 虽然顾寻照顾他是不假,但此刻由自己亲爹提起来,怎么听都怪怪的。 景爸爸自动将俩人的眼神沟通理解为眉来眼去,喜滋滋地自个儿先干了一杯。 景侦没想到一开场就陷入尴尬,急忙转移话题:“爸,我的戏已经杀青了,过两天我就陪您和妈。” 景爸爸可能是一杯小酒喝美了,顺嘴就溜出来一句:“顾寻一起去吗?” “爸,”景侦都想钻桌子底下去了,“她还要考试呢。” 终于留意到儿子快眨抽筋的小眼神,景爸爸不情愿地收敛态度,端正地说:“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嘛,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哈。” 景侦捂脸,整顿饭下来都没敢往顾寻那边看上一眼。 等把景爸爸送走,景侦红着脸闷着头,想跟顾寻解释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属于越描越黑,可他什么都不说好像更不对劲了。 “那个……”景侦耗尽他的脑细胞也就只挤出这么两个字。 顾寻本来都不尴尬了,看他这样又有点嘴角要抽,只好也转移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啊?”景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我东西什么的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待会回去看看机票,订到哪天的算哪天。” 顾寻想说“这么急啊”,又一想,要不是因为景爸爸回来这一趟,景侦早就走了,于是默默把这句吞了回去,换成一句:“那祝你一路顺风,有空常回来玩。”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顾寻说完这句就走,完全不敢去触碰景侦的目光,因而她没有留意到景侦眼底的笑意,以及他轻轻吐出的那句“好”。 ~ 紧张的考试周如期而至,饶是学霸如顾寻也不得不临时抱佛脚,把先前落下的功课全都补起来。三个室友比她惨多了,成天抱着书本,可知识始终拒绝进入她们的大脑,急得她们都要撞墙了。 “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要挂科了。”小静把书扣在自己的脸上,好像这样就能把书上的内容复制到自己的脑海中。 “这学期的课为什么这么多,知识点为什么都这么难,我上课的时候都在干什么?”白白哀嚎着趴在堆成山的专业书上,明明每一本都标注得满满当当,可一翻开就是跟记忆里的不一样。 唯有果果格外淡定:“挂就挂吧,反正暑假要好好准备考研,专业课是重中之重,下学期一开学直接补考,准过。” 小静和白白被这句话拯救了,瞬间原地复活。 “我觉得能过最好还是一次过吧,”顾寻撂下一本书,换成另外一本,“下学期的专业课也不少,还得准备考研,没必要花心思在补考上。” 白白用下巴杵着桌子,羡慕嫉妒恨地望着对面那位一目十行快速翻书:“我以后再也不用‘你脑子进水了吧’来说人蠢了,看看咱寻,进过水的脑子跟开了挂似的。” 小静捅捅她,生怕她在这个考试的节骨眼戳了顾寻的痛脚,影响学霸保研。 果果嘟着嘴,犹豫半天才小心地问:“寻寻,那事后来怎么样了?” 顾寻看书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淡淡地说:“我哥说吴老自首了,不过他的案情特别重大,加上他这个年纪,减不减刑的没分别。” 三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就那么自首了?没最后挣扎一下?” 这也太不符合终极boss的行为准则了吧—— 您老好歹自爆一下呀。 顾寻耸了耸肩,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有些不可思议,可慢慢又释然了。可能人都有两面,一面在疯狂作恶的时候,另一面又希望有人能让他停下来,就像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的穆媛媛,她无疑是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她在执行吴老命令的同时又间接给顾寻留下指引,就是希望顾寻这个原主能给她这个替身带去解脱。 “对了,我哥说我出事那阵子,有个去我们那串亲戚的小女孩丢了,不过那时候我们家的心思都放在我和我小姑身上,没留意这事,后来那户亲戚因为自责也搬走了。警方辗转找到了那户人家,联系上了那个女孩的父母,穆媛媛……就是他们当年丢了的女儿。”和吴老是杀死顾菲菲的真凶相比,穆媛媛的身世对顾寻的影响要更大些。 穆媛媛会知道顾菲菲扔顾寻下水,原来是她幼年亲眼所见,她遇见吴老,以为他是好人,于是勇敢地指出顾菲菲是“坏人”。吴老呢,他听小女孩的话就猜出了整件事的原委,认定顾菲菲是害他辛苦经营的聊天室毁于一旦的真凶,得知顾寻被她扔下水,他知道自己带不走顾寻,便顺手将这个指认顾菲菲的小姑娘给带走了。 不知道吴老虐杀顾菲菲的时候有没有当着穆媛媛的面,若是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她被强行带走时又是怎样的恐惧和绝望呢。 然而一切已成定局,穆媛媛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即便醒过来也要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对她的亲生父母而言又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呢。 顾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无力改变的既定事实,她昨晚才答应顾爸爸暑假要回家帮忙带暑假班新生,得赶紧把考试糊弄过去。 往事已矣,活着的人不管曾经背负什么都要继续前行,昂起头,挺起胸,堂堂正正走完这条人生路。 如此,才不辜负那些沉甸甸的过往,以及那些在或不在了的人们。 ~ 煎熬的考试周结束,顾寻这个向来不急着走的人成了宿舍里唯一暑假回家的异类分子,得到了全宿舍的严厉□□。 “寻,你真的不留下来陪陪我们几个留守儿童吗?”小静可怜兮兮地抓着顾寻的衣角,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顾寻很无奈:“要不你们都跟我回家?反正我家地方大,足够你们自习了。” 想想顾家那成天乱哄哄喊口号的环境,以及大太阳下弥散的汗臭味,小静默默缩回手,放顾寻出了门。 顾寻本想跟她们告个别,哪知一回头就瞧见三个叠在门口的小脑袋,那模样,跟一串葫芦娃差不多。 见顾寻回头了,仨人齐刷刷伸出手,挥舞着各自用纸巾冒充的小手绢:“大爷,我们会去找你玩的。” 顾寻:“……再见。” 今儿来接她的人是顾易,经过半年的忙碌,这位老哥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把顾寻的行李箱往后备箱一塞,顾易感叹:“我感觉送你来学校已经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这半年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呢,希望下半年平安顺遂,一个案子都没有。” 顾寻罕见地没有跟她哥对着干,因为这也是她的心中所愿。 ~ 回到家的顾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顾爸爸拉到院子里,顾爸爸指指正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新学员对顾寻说:“闺女啊,这个班就由你负责了,他们就学一个暑假,你随便教点就行。” 顾寻下意识望向屋子,心有余悸地问:“我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 要是让顾妈妈知道她会武,还教学员,非把她的脚也打断了不可。 “废话,”顾爸爸直瞪眼,“要不是得去医院伺候你妈,我犯得着把这个班交给你吗。” 毕竟是骨折,年纪又大了,顾妈妈至少还得在医院住上一个月,等她出院了,顾爸爸打算开车带她出去散散心,免得在医院里待太久了闷得慌。里外里算在一起,正好一整个暑假。 交代完注意事项,顾爸爸火急火燎地走了,顾寻挠挠头,有点尴尬地看看那群晒成了蔫茄子的新学员……咦,怎么有个大高个特别眼熟呢? 感受到她的视线,景侦侧过头,朝她呲牙直乐。 顾寻:“……”她现在有点怀疑老爸急三火四把这个班甩给自己的初衷了,不过景侦是怎么搞定她爸的? 景侦看她,其他学员也在看她,这个班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男生,瞧见顾寻这么漂亮的女孩,一个个恨不能把眼睛长在她身上。 顾寻习惯性无视他们,抄起旁边手臂粗的木棍,轻轻松松折断了。 唰! 除了景侦以外的所有视线都自动回避了。 “先跑个十圈吧,”顾寻看看太阳,这帮身材跟豆芽菜有一拼的男生啊,可别没跑完就集体中暑了,“还是先跑五圈吧。” 男生们一阵哀嚎,却还是乖乖出发了。 顾寻把景侦叫住,俩人在学员们无比艳羡的注视下走到背阴处,席地而坐。 “你怎么会在这?”顾寻问。 景侦抹抹脑门上的汗,笑得很灿烂:“我接了部动作电影,年底开拍,所以先来学两招真功夫,免得到时候在电影里被打得太惨。” 顾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爸怎么肯收你?” 景侦捻捻手指,理直气壮地说:“我交了钱的。” 顾寻先看看他的手指头,又看看他的脸,忽然笑了。 景侦撂下手,也笑了。 他们其实都明白,景爸爸帮忙抓到害死顾菲菲的凶手这事让景侦在顾爸爸心里狠刷了一波好感,如今景侦跑来报名暑假班,顾爸爸哪有拒绝的道理,何况他只是单方面看景侦不顺眼,又不是景侦做过什么让他不痛快的事。 谁都不会想到,景侦居然是这么融入到顾家的,每一段前缘,虽然都很残忍,却依旧那么妙不可言。 “我想好了,”景侦望向那些才跑了一圈就快咽气的同学们,坚定地说,“我是真的喜欢演戏,所以以后有好的机会就去努力争取。我跟经纪人商量过了,以后把没必要的宣传全部停掉,不刻意去追逐人气和流量,就踏踏实实做个演员,挺好。” 顾寻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嗯,挺好。” 他忽然转过头,问道:“你学会游泳了吗?” 顾寻愣了愣,摇头。秤砣体质的人,哪能学那么快。 “那等我完成今天的训练,再陪你练习。”景侦边说边爬起来,激情澎湃地加入到跑圈的队伍里。 顾寻望着那不知何时已渐渐挺拔起来的背影,发自内心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顾寻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这是唯一一篇动笔前就有完整大纲的故事,主角们没有真正参与到案子的侦破中,但也总有星星点点的关联,也许很不过瘾,却更符合一个平凡人的某段人生吧。 马上会开幻纯文《我就瞎长长》 幻言《穿成豪门小金库》也会尽快开~欢迎收藏~ 感谢一路看下来的朋友们,我会继续努力~ 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