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校霸勾引我 作者：奈倪 文案： 【文案一】 司迦南，桥城一中风云人物，学霸，大佬，首富之子，竟然会看上江小满这种土鳖穷酸小作精，全校女生集体惊掉下巴。 司迦南暗恋者之一，不屑地透露：她表面装高冷，其实惯会勾引男人。 江小满呵呵：“你能勾引他，我为什么不能？” 一天放学后，司迦南拦住江小满：“听说你在勾引我？表白了解一下？” 【文案二】 周四晚上，司迦南和江小满在小树林牵了小手，司迦南甜炸了，大半夜睡不着。 周五一大早，司迦南给江小满发微信：早安。 系统提示他还不是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 居然被删除了。 司迦南直接找到江小满，把她拉到教室后面，二话不说在她嘴巴上亲一口。 “验证通过了吗？” 阅读提示 刺猬小少女×豪富大学霸 女主表面酷霸拽，内心小敏感，男主就吃她这一套 治愈系，小甜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小满，司迦南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九月，周一清晨六点钟，晨光熹微，绿树、青草地、赭红色跑道……都像笼罩在透明蝉翼中，清新而又迷离。 头顶悬铃木树丛中，传出阵阵鸟鸣，悦耳动听。 江小满吸完最后一口豆浆，把空杯丢进垃圾桶，回头只见室友田淇淇扭着头往操场张望，手里的豆包也忘了吃。 “你看什么呢？早自习要迟到了。”江小满下意识往高一年级所在的德宇楼望了一眼。 田淇淇恋恋不舍把目光收回来，紧走几步跟上江小满：“司迦南被罚了，一个人在那跑圈呢。” 出早操的时候，江小满排在前面第二排，司迦南和班上几个个子高的男生排在倒数第二排，最后老师为什么把司迦南留下，她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 “听说他打了高一三班一个女生，人家告到咱班主任那儿了。啧啧，真没想到，人长得那么帅，却那么渣……”早自习铃声响起，田淇淇的八卦突然被打断。 江小满拉着田淇淇往德宇楼飞奔。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人或吃东西或聊天，江小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翻到《前赤壁赋》那一页，准备默背。 左手边靠窗的两个女生在闲聊，声音压得很低，叽叽咕咕，听不清说什么。 江小满握着书页的手稍稍用力，页脚留下一道折痕，犹豫了下，她转头看过去，客客气气道：“张璐，王佳萌，你们俩别聊了吧，上课了。” 高一开学第二周，江小满被班主任委任纪律委员，日常工作就是监督不遵守课堂纪律者，若屡教不改，就在黑板记下名字，交给老师发落。 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背后挨骂难以避免。 开学不到一个月，她和班里同学都还不太熟悉，跟男生们几乎没说过话，然而得罪的男生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 江小满倒也不在乎，照章办事，反正挨过这个学期，她打死不再接任就是。 她态度不错，张璐和王佳萌也没太反感，各自坐好，开始自习。 “咚咚咚……” 走廊上传来横冲直撞的脚步声，江小满望向门口，周昆两手拄在膝头，气喘吁吁看着走廊那边：“南哥，你快点啊。” “快个屁，老子饿着肚子跑八圈，没死就不错了。”司迦南两手抄兜，迈着大长腿，闲庭漫步进了教室。 江小满的目光不经意与他撞个正着。 他的表情有淡淡的厌倦，眼睛漆黑澄澈，如星光倒映深海，有着震撼人心的魔力，江小满莫名心头一颤，垂下眼睛。 司迦南的视线扫过江小满，然后目不斜视走到她右后方的座位坐下。 周昆来到江小满身边，撩起校服下摆擦擦头上的汗，握拳轻砸一下桌面：“同桌，让让。” 江小满回神，身体稍稍前倾，伏在桌子上，给周昆让路，继续默读：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南哥，我他妈真替你冤得慌，那女的自己作死，还敢反咬一口，害你被老班罚跑步，气死我了，改天找个机会非教训她不可。”周昆一手搭着课桌，扭着身子小声对司迦南说。 江小满思绪顿住，眉头微蹙。 只听司迦南轻飘飘丢出一句：“别叨逼叨了。” 江小满眼睛盯着课文：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南哥，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这可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还以为你情窦未开呢……” “周昆，你能下课再说吗？”江小满例行公事。 周昆转头瞥她一眼：“不能。”又嘀咕，“女的都他妈事逼。” 江小满把书本一合，侧身面对周昆：“难道你不该遵守课堂纪律吗，你一直说话本来就会影响别人。” 周昆颇不服气：“你这么叨逼叨就不影响吗？” 江小满瞪着周昆，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怀疑周昆因为上周他在晚自习课上把一个女生推倒在角落里，被她记名，而对她心存不满。 “瞪什么瞪，傻逼。”周昆嘟哝一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册，重重抽在桌子上。 两分钟后，江小满耳边响起口哨声，无比嚣张。 江小满起身，径直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下“周昆”二字。 周昆：“操！” 司迦南抬头望向讲台，女生的背影纤细又透着倔强。 * 天气很热，不到八点钟，教室里已经闷得像蒸笼，同学们都跟包子似的，直冒热气，头顶的电风扇呼呼转动，然而降热效果微乎其微。 上午第一节 是语文课，班主任蒋兰秋踩上上课铃声踏入教室，目光在黑板上停顿一秒，再扫向周昆，眉头一皱：“周昆，你天天自习课不能干点正事吗？” 周昆斜江小满一眼，吊儿郎当说：“我干啊。” 蒋兰秋在讲桌上摊开教案，再抬头看一眼周昆：“我看你还是需要长长记性，中午下课去打扫楼下小广场，给花坛里浇浇水。” 周昆一听就急了，这种天气热死个球，坐着不动还直冒汗，若到太阳底下干活，简直要了亲命。 “老师，我抗议，这不公平，南哥上自习也说话了，为啥江小满只记我的名字，不记南哥的，我严重怀疑江小满暗恋南哥，涉嫌早恋，违反学校条例，应该重罚，小广场就留给她扫吧。” 周昆这番逻辑不怎么通的话，在教室里丢下兴奋因子，立刻引起一片哄笑。 司迦南躺枪，很是不爽，大长腿一伸，朝周昆的膝窝踹了一记：“管老子鸟事。” 司迦南的同桌李思源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嗷叫着瞎起哄：“同学，表白了解一下。” 全班哄堂大笑，乱成一锅粥。 田淇淇满脸同情回头看江小满，她正襟危坐，垂着眼帘，嘴唇紧抿，而脸颊已经红的几乎滴血。 蒋兰秋拍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周昆，有意见下课再提。现在开始上课……” 江小满指尖轻拨页角，找到二十五页，余光里，一只灰白条纹板鞋安静停留在周昆的凳子后面。 她不由侧目，那板鞋做工十分精致，鞋口很有设计感，鞋面干净，纤尘不染，透着矜贵。 她室友齐丹丹就有一双这个牌子的鞋，价值四位数，据齐丹丹说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才买的。 …… 下课铃响了，蒋兰秋合上教案：“上课走神的睡觉的，找同学抄重点好好复习，周四月考，考题会从这里面出……” 一听跟考试挂钩，上课没认真听讲的，后背一凉，立刻来了精神。 周昆挺挺脊背，想说什么，小腿挨了司迦南一脚：“有屁憋着。” 蒋兰秋刚走，教室里便如一锅饺子开了锅，喧腾一片。有男生手撑着桌面，脚下一弹，跳到过道上，拔腿奔出教室。 周昆用力拍一下桌子，宣泄不满：“他妈的谁想打扫谁打扫，我他妈就不干，有种你还去打小报告。” 司迦南从后面探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揪起来：“别娘们唧唧了，老子跟你分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走廊上涌满了人，脚步纷杂，人声喧哗。 田淇淇下位来找江小满：“小满，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江小满把课本收起来，摞在书堆上：“还不知道，到食堂看看再说。” 食堂里挤满了人，嘈杂如集市，江小满和田淇淇排在队伍中，慢慢往前移动。 打饭窗口上方贴着菜单：红烧肉、黄焖鱼、羊肉烩饼、打卤面、香菇肉片…… 田淇淇摸着肚子，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你不是喜欢吃鳗鱼饭么？我们吃鳗鱼饭和打卤面吧。” 江小满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而语气尽量显得满不在乎：“……好啊。” 距离窗口越来越近，江小满紧张地捏了捏饭卡，胸口莫名发闷，她眼神闪躲对田淇淇说：“淇淇，你自己打饭吧，我突然想吃饼，我到校外去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周昆低声的讥讽：“呵，穷逼就穷逼，装什么装。” 血液直冲脑门，江小满几乎窒息，她低头转身走出队伍，视线里又一次出现灰白条纹板鞋，她下意识加快脚步，匆匆冲出食堂。 江小满顶着大太阳出了校门，左转经过公交站牌，再往前走大约30米，右转进入一条小巷子，第三家档口就是买卷饼的，玻璃橱窗里，两排不锈钢托盘盛着各类菜品：海带丝，千张丝，土豆丝，虎皮辣椒圈，圆白菜，素鸡…… 江小满要了几样菜，淋上辣椒油，拌上芝麻酱，卷上薄饼，分量很足，差不多也能吃饱。 把卷饼拎在手上，江小满打开零钱包，抽出两张一元纸币，再从角落里捏出一枚泛着金色光泽的五角硬币。 老板接钱的动作一顿：“三块。” 三天前还是两块五。江小满收起五角硬币，换了一张一元纸币。 江小满拎着卷饼回学校，打算在教室里吃，吃完刷物理题。 * 德宇楼下，司迦南架着腿慵懒散漫地坐在花坛边，手肘支在大腿上，手里拎着半瓶依云矿泉水晃晃悠悠，梧桐树投下一片绿荫，为他遮挡阳光。 在他身后，蛇一般细长的水管盘踞在花丛中，吐出清澈水流。 周昆蹲在旁边啃鸡腿，满嘴油光。花坛水泥台上，一个塑料袋装着三个透明便当盒，食物丰盛：卤鸡腿，烧鹅，麻辣小龙虾，芙蓉蛋卷和炸鸡。周昆三口两口啃完了鸡腿，又捏一块炸鸡丢嘴里，顺便扭开一瓶冰镇可乐。 司迦南转头瞥一眼周昆：“你在表演猪吃食吗？” 周昆嘴里塞满食物说话含糊不清：“作为一个光荣的劳动人民，一个差点饿晕的美食家，我很有必要好好犒劳一下我的胃。” 司迦南“呵”一声，仰头喝水，不经意瞥见慢吞吞走来的江小满。 天空很蓝，阳光明烈，照得香樟树树冠闪闪发光。 女孩走在树荫里，手上拎着一个卷饼和一瓶□□矿泉水，她小脸苍白，低眉敛目，嘴唇紧抿，身材纤细瘦弱的像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司迦南的目光随她的身影移动，在她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叫住她。 “诶，纪律委员，你过来。” 第2章 江小满很意外，脚步一顿，转头朝声音来源望过去。 司迦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冲她招手，俊朗的眉目如阳光一般耀眼。 蝉鸣聒噪，暑气蒸腾，江小满站在明晃晃的阳光里，心情没来由的烦闷。 她轻蹙眉头，收回视线，迈步踏上台阶，准备上楼。 一个矫健的身影三两步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叫你过来，你听不见？”语气不耐。 江小满同样没耐心，木着一张脸，不理他。 “身为一个学生，连最起码的讲礼貌，都没学会吗？”司迦南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玩味。 这话，她也很想问问他。 江小满缓缓抬眸,平静与他对视。 男生长得很帅，脸庞白净，皮肤细腻毫无瑕疵，鼻梁高挺，剑眉英挺，头发乌黑浓密；他的姿态轻松优雅，丝毫没有紧绷猥琐的感觉，能长成这副样子的人，多半从小养尊处优，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很好的滋养，营养充足，匮乏二字在他们的人生中几乎不存在。 江小满在进入桥城一中的第一天，就在学校食堂听到了司迦南的名字，女生们谈起他，眼睛会发光。 司迦南，2017全国初中数学竞赛冠军，2017全国物理竞赛前十；他爸爸司茂是亚洲著名企业达森集团创始人，安城一中从小学部到高中部，所有的图书馆都是他捐赠的。 这一切的光环集于一身，再加上他天生的好皮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他就读初中部的时候，就有不少高中部学姐给他递情书。 他这样的男生显然是上帝的宠儿。 江小满没有闲工夫和他这种公子哥扯皮，她只想赶快回教室吃东西，还有她的冰镇矿泉水再被晒下去就不冰了，会影响解渴效果。 她言简意赅问：“同学，你有事吗？” “是有件事跟你商量，以后自习课，麻烦你对我和周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太较真，我这人最恨打扫卫生，不想再因为你打小报告被罚。”司迦南顿了下，说：“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每天请你吃一次饭。” 江小满眼睛盯着地面，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抬头注视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因为我是穷逼，吃不起饭吗？” 司迦南不可思议看着江小满：“求人办事不请吃饭，难道出卖色相？” 江小满说：“那倒不必，我对你的色相不感兴趣。” “哈哈哈吊……”周昆口中的可乐喷了一地，差点呛到，他用手背抹抹嘴角，跳下花坛，来到司迦南身边，“南哥，采访你一下，你现在有没有一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感觉？” 司迦南一手抄在裤兜里，举起矿泉水喝一口，目光始终钉在江小满脸上，眼神意味不明。 周昆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几乎从小学开始，司迦南就很受女生欢迎，到了初中，少女们情窦初开，看他一眼就要脸红害羞，突然遇上个这么不把他当回事的，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新鲜。 周昆睨一眼江小满：“诶，小妹，我劝你换一种吸引男人的方式，装清高，只会显得你又土又蠢。” 江小满觉得他们无聊透顶，仗着自己长得帅家境好，就以为自己招招手，女生们就会心花怒放，前赴后继，如此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又高贵到哪里去。 她不耐烦地看看两位大少爷：“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能怎么样？”司迦南声音淡淡，兴味十足。 阳光在她发顶凝成光圈，她头发柔软又微微发亮。 江小满深吸一口气，认真注视他，道：“你对我感兴趣吗？你要追求我吗？不然你这是做什么呢？” 一连三问，把司迦南给问住了。 周昆又憋不住哈哈哈，笑得直抽抽。江小满怀疑他是否有癫痫。 司迦南定定看着她，然后侧身让路，同时撇撇嘴角，点着头，冲她竖起大拇指：“同学，你很牛逼。” 江小满快步越过他，走向楼栋，上台阶的时候紧跑两步，马尾辫在肩头跳动。 司迦南的目光从她的后脑勺扫到她的后脚跟，她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脚踝白皙纤细，鞋码似乎有点大，每走一步，脚后跟就会往上提一些。 目测她的鞋最多36码，不知道她的脚有多小。 * 田淇淇与室友陈悦如和齐丹丹在食堂吃完饭出来回教室，绕过信和楼，远远看见司迦南拦住江小满不知在跟她说什么。 三人迅速交换眼神，不解和疑惑之后，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齐丹丹挽住陈悦好的胳膊，幽幽道：“帅哥是不是都眼瞎，不然没办法解释很多班草校草找猪头当女朋友。” 陈悦如抬肘撞一下齐丹丹：“别这么说，搞得小满跟你是仇人似的，小满只是不爱说话，其实她人挺好的，而且她长得也不丑。” 田淇淇赞同陈悦如：“咱们都一个寝室住着，没有必要互看不顺眼，那样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别扭啊。” 齐丹丹瘪瘪嘴，老大不高兴：“你们俩别一唱一和的，好像我是坏人，我就是有点看不惯她，学习也一般，长得也一般，成天劲劲儿的，傲给谁看啊。” “好了，别不高兴了。”田淇淇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们也就随口一说，没有谴责你的意思。我们赶快回班吧，快上课了。” 三个女生加快脚步往前走，路过司迦南和周昆，齐丹丹眼神不住瞟过去。两个男生正拎着水管浇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 齐丹丹落在后面，一步三回头，陈悦如回身拽她一把，低声说：“别看了，花痴。” “我花痴。”齐丹丹不服气，陈悦如这么说，好像人格比她高尚似的，“我敢打赌，司迦南如果跟你表白，你的尾巴立马会翘上天，傲娇的像母仪天下。” 陈悦如也不生气，笑哈哈打趣：“田淇淇你听齐丹丹搞笑不搞笑，大清早就亡了，她还想混进司迦南的后宫当皇后，宫斗剧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哈哈哈哈……” 田淇淇也憋着笑：“少看宫斗保智商。” 齐丹丹呼出一口气，翻白眼：“你们滚。” 到了高一七班门口，田淇淇停下脚步，齐丹丹和陈悦如与她挥别，走进隔壁班。 教室里，江小满拿着卷饼边吃边不紧不慢写着物理卷子，她娇俏的鼻尖上渗出细密汗珠。 田淇淇走过去在她前面坐下，托腮看她，闲闲说道：“这卷饼有那么好吃吗，至于你大热天专门跑到校外，来回折腾。” 江小满小口咬着，以防汤汁和菜洒出来，她看看田淇淇，把卷饼举到她面前：“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田淇淇摇头，中午吃了太多红烧肉，现在什么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也吃不下，更何况一个普通卷饼。 田淇淇盯着江小满的试卷，说：“你也太用功了，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学习，适当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吧，你这样压力会越来越大，人要压垮的。” 江小满笔尖一顿，随之心头一沉，今年中考她超常发挥，吊车尾挤进了这所省重点高中，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刚开学就已经感到吃力，稍有点难度的题她就一头雾水，上课的时候，听着学霸们侃侃而谈，自己很少敢主动举手回答问题。 被老师点名十次，有七次都是支支吾吾一番之后，在优等生优越感十足的目光注视中，难堪地坐下。 那种感觉很痛苦，她希望通过努力，改变这种现状，到高二分班的时候，有能力挤进重点班，成为尖子生，将来考上好一点的大学。 “我物理基础比较差，就要月考了，我心里没底。”她勉强对田淇淇笑笑，“所以想多做几道题，哪怕图个心理安慰呢。” “好，那你写吧，我不打扰你了。”田淇淇起身回位。 江小满握了握笔，继续做题。 卷饼凉了，里面的菜品味道越发显得寡淡，她尽管有些饿，却没了食欲，又舍不得扔掉，机械般地塞进嘴巴里。 * 天气炎热，身体里的水分随着汗液流失，江小满觉得口渴，想再出去买瓶水喝，看看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就上课了。 只好忍着。 走廊上很吵，脚步声混乱嘈杂，同学陆续走进教室，江小满抓紧时间写完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余光里，有人站在她桌边。 面前出现一杯奶茶。 与此同时，司迦南懒散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大佬，我朋友让我给你捎句话，他这人就是嘴欠，有些话顺嘴一说，没什么恶意，你不要在意。” 江小满用指尖捏了捏笔，抬头看着司迦南：“他话挺多的，你是指哪句？” 司迦南反问：“哪一句让你最敏感？” 江小满沉默，垂眸不再看他。 司迦南抬脚走到后面去，纯白校服的衣摆在江小满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她放下笔，把奶茶拿在手里，触感冰凉。 就着吸管喝一口，冰爽口感和淡淡香甜的味道，让浮躁的心情得到一丝安抚。 第3章 下午五点半，放学后，江小满被田淇淇拉去了小卖部。 穿梭在货架间，田淇淇拿起这个，放下那个，颇为失望。 “我想吃的基本都没有，说好要戒网，又逼我剁手。”田淇淇勉强挑了薯片锅巴和辣条，又犹豫着挑别的。 江小满打算买点日用品，就绕过食品区来到日杂区，牙膏香皂那些在入学第一天就置办齐备了，她拿起一个单卷纸巾，又选了一包卫生棉，这便是她眼下所有需要买的东西。 田淇淇在收银台排队结账，顺手又拿了一瓶木糖醇和一包牛肉干丢进购物篮。江小满走过去排在她身后。 两人结了账出来，迎面遇到司迦南和周昆他们。 司迦南个子最高，鹤立鸡群。气质也最独特，慵懒散漫，疏离淡然，又有几分清贵。他看人的时候，眼神很淡，平静如湖泊，但并非空无一物。 周昆遇见女同学，有些莫名的兴奋，他看一眼田淇淇手里大兜的零食，摇头晃脑道：“小姐姐们晚上要开茶话会吗，我们一中四少可以去吗？” 田淇淇脸上显出一丝害羞和娇俏的笑意，但故作满不在乎道：“当然……能啊，就怕你们不敢来。” 周昆笑出一副小痞子样：“哟，这么刺激，难道你们寝室是盘丝洞？”他翘起大拇指，向后指指司迦南，“美味可口的唐僧送给你们享用。” 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周昆捂着屁股，看向江小满，她手里的东西相比田淇淇要少的多，而且有意无意把袋子挡在后面，神秘兮兮的，令人好奇。 “纪律委员买的啥好吃的呀，给大家分享一下呗。”周昆恶作剧地猛然探手把江小满手里的袋子扯了过来。 空气凝固，气氛尴尬。 即便周昆一向吊儿郎当惯了，此刻也觉得脸上发热。 把女生的卫生棉抢来吃？玩儿大发了嘿。 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在司迦南眼里，此刻发愣中的周昆，活像个二傻子。 一中四少之一程明耀撑不住了，勾住李思源的肩，笑得浑身乱抖，仿佛被机关枪扫射似的，丝毫不掩饰对周昆的嘲笑之情。 周昆被司迦南一脚踹醒，慌忙把手里的烫手山芋塞给司迦南：“南哥，不小心触到雷了，请求支援……” 有事找南哥，这是他们一中四少的规矩。触到雷了，当然要找南哥排雷，没毛病。 司迦南：“……”特么的。 他无可奈何把那包东西递过去：“孩子小不懂事，你饶他这一回，下回再抢，我赔给你。” 江小满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面无表情接过东西，然后越过他们昂首离开。 田淇淇赶紧跟上去。 周昆夸张地指着江小满的背影：“南哥，她居然不吊你，太特么会装了。” 司迦南漫不经心转头朝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别看那豆芽菜人小，但走路带风。 他唇角不易察觉弯了弯。 * 翌日早上，江小满带着鸡蛋灌饼和豆浆走进教室，劳动委员张璐告诉她，今天轮到他们四组做卫生。 卫生小组四人一组，四组成员分别是江小满、周昆、李思源和司迦南，江小满是小组长，刚开学选班委的时候，其他三个男生推选的她。 “江小满同学一看就是勤劳踏实的好同学，由她带头，我们组的卫生一定能搞好。”这是周昆的推荐语。 “附议。”司迦南表示赞同。李思源也没意见。 老师也觉得小姑娘话不多，安静斯文，看着就比三个男生靠谱，挺适合当小团队里的头儿。 江小满对于选班委这事，完全无所谓，落在她头上的，她面对，然后接受。如果让她争取什么，或拒绝什么，她反而觉得麻烦。 江小满站在门口，边吸着豆浆，边随意看着贴在墙上的值日表，她的名字排在第一，司迦南的名字居尾，她的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迦南，这名字还不错，念着好听，写出来也好看。不过这名字的主人，可不算什么好人。 男生的笑骂声传来，越来越近，她眼眸微转，隔着窗户看到周昆和李思源说说笑笑推推搡搡走来，司迦南两手抄兜跟在后面缓步慢行，他似乎刚洗了头，乌黑头发微湿，额头发际线和脖颈发根处都有一种清洗过后，特有的湿润清洁的感觉，他的白色短袖校服也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白色运动鞋像刚刚飞掠过的鸽子的翅膀，纯净洁白，在晨曦中微微发光。 “纪律委员早哟，在记考勤吗，我们兄弟可没有迟到哦。”周昆晃着肩膀，一脸嘚瑟。 江小满转过身看着他们。 李思源勾着周昆的脖子，两人嘻嘻哈哈坐到座位上。 司迦南垂着眼睛走进来，从她面前路过，没有看她，也没看任何人，还没睡醒似的，有点懒散和不耐烦。 周昆刚到座位又想起什么，叫李思源一起去买喝的，问司迦南要不要给他带可乐。司迦南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搭在桌上的手翘起食指勾一勾，代表点头，看起来一个字也懒得说。 江小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喝豆浆，一面把第一节 课要用的书本摆出来，她还没注意到，豆浆已经被吸完了，吸管吸到底部呲呲作响，她停住动作的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后面探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空杯，吧嗒一下，丢在她脚边。 “你干什么？”江小满回头看着司迦南，不懂他什么意思。 “丢垃圾啊。对着个空杯猛吸，你不嫌吵啊。”说完，他继续趴着。 他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后脑勺上的发丝蓬松，电风扇一吹，像柔软的蒲公英在风里颤巍巍浮动。 周昆走进教室的时候，听见江小满义正言辞对他家南哥进行批评教育：“你不知道不能随地乱丢垃圾吗？而且今天刚好轮到我们组打扫卫生，大家如果都跟你学，满地扔垃圾，你会高兴吗？” “咚”地一声，一罐可乐被放在司迦南桌子上。 周昆哀嚎：“我靠，一大早听到噩耗，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司迦南直起身握住易拉罐，食指一勾，打开拉环，轻啜一口，顿时精神了许多。 他看着江小满的侧脸，说：“别人丢垃圾，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反正小组长会打扫的嘛。” 江小满转头：“你难道不打扫吗？” 司迦南理直气壮：“对啊。这么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当然要交给小组长你了。” 江小满抿抿唇，怎么会有这种人，无赖。 “不打扫就要写五百字检查。” “给你八百字，不用找了。” 江小满看着他，他仰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喝可乐，轻啜慢饮忽然变成咕噜作响，比她吸空杯的动静更大。 …… 放学后，江小满眼睁睁看着司迦南大摇大摆晃出了教室，等到人都走光，她发现周昆和李思源还留在教室，不由松一口气，如果三个人都那么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昆、李思源我们赶紧打扫吧。” 小组长一声召唤，坐在后排桌子上打王者荣耀的两人，竟意外很配合地丢下手机，抄起扫把。 然后两个男生就看到他们的小组长，目光盈盈，简直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打扫进行到一大半，司迦南大少爷回来了，手里拎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几盒冰葡萄，一副犒赏三军的架势，招呼干活的人吃葡萄，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纸笔摆在桌子上，接着又立马拎起本子，两手架的高高的，“这谁干的活儿，桌子怎么这么湿？” 周昆捏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嘿嘿笑：“是不是南哥你跟妹子搞湿的啊？” 李思源夸张地用手指点着他：“你果然得南哥真传，下流起来不是人。” 江小满拿着干抹布走到后面继续下一轮的清洁，对他们的插科打诨充耳不闻。 司迦南一心想写检查，根本不搭理他们，起身拿起一盒葡萄打开盖子，走到后面去。 “小组长，抹布借我用用，葡萄给你吃。”伸手扯掉她手里的抹布，把葡萄塞给她。 回到位置，擦干桌面，司迦南坐下来，刷刷刷写起来，龙飞凤舞，很快写满一张A4纸，满篇都是“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古人云”云云，检讨可谓深刻，态度可谓诚恳。 周昆蹭到他身边，手里端着葡萄，嗑瓜子似的，一颗又一颗。 “南哥，你看这个葡萄像什么？” 司迦南瞥一眼，两个圆滚滚的弧形，低头继续动笔：“别烦我，我还差二百字。” 周昆凑上去看看：“这能看出有多少字？” “一行大概20个字，25行，四舍五入，约六百字。”司迦南一行一行数过去。 “真邪乎。”周昆嘟哝一句，转身跳到李思源跟前，“你看这像什么？” 李思源仔细观察：“像屁股。” 周昆咕叽咕叽笑：“我看像胸，很饱满那种。”转头看看这屋里唯一的女生，坏笑了下，凑过去：“诶，江同学，你觉得这像什么？” 江小满看一眼，如是道：“桃心。” 周昆哈哈笑起来：“南哥，听见没，咱小组长还是文艺少女。” 司迦南漫不经心：“嗯，少女怀春了。” 第4章 周三上课前，江小满下位走出教室，到班主任的办公室上交司迦南的检讨书。 十分钟后，司迦南看到江小满沉着脸回来了。 她把那一页折叠成巴掌大的A4纸拍在他桌子上：“蒋老师说你昨天放学后帮她批改作业了，不用写检查。” “哦，是吗？”司迦南装模作样，“谢老师宽宏大量。” 江小满无语地看他一眼，转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听到身后李思源神神秘秘问司迦南：“诶，南哥，你干嘛捉弄人家小姑娘？你也怀春了？” 司迦南淡淡丢出一句：“你怎么这么闲，明天考试，你不用复习吗？” 江小满：“……”这话怎么不问问自己，果然学霸做什么都对。 “南哥南哥，快点，作业借我抄抄。”周昆奔进教室，两手撑着桌子跳到座位上，急急从书包里翻出几套试卷，“物理没写，英语没写，数学也没写。”转头看江小满，“今天第一节 什么课？” “数学。”江小满说。 “我特么最恨数学，成天写公式写公式写的我想切腹自杀。”数学老师很凶残，骂起人来，令人肝儿颤，周昆看着试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生不如死。 司迦南抄起卷子砸在他头上：“死都不怕，还怕写作业，瞧你那点出息。” 周昆捡起掉在地上的卷子，直接翻到后面的大题开抄，发现司迦南有两道题也空着，前面也有没写的，顿时惺惺相惜：“卧槽，我就说这些题太难了吧，大神都不会，何况我等凡夫俗子。” 司迦南凉凉的声音响起：“没写是因为很熟练了，不想浪费时间和笔墨。” 江小满瞥一眼司迦南的卷子，后面几道大题，解题思路写得很详细，可见需要动脑思考的，他会认真对待，对他而言相对简单的题就连动动笔都嫌费劲。 “南哥牛逼。”周昆急得要冒汗了，“可你没写，叫我怎么抄啊。”目光瞄到同桌的数学练习册，探手拿过去，“还是给我抄你的吧。”翻到后面发现也有两道题空着，跟司迦南一模一样，“江小满你也怎么牛逼？会的都不写？” 江小满：“……”她没写，是真的不会。 周昆把练习册还给江小满：“算了，我还是抄南哥的吧。剩下的南哥帮我写。” 司迦南：“滚蛋，我没空。” 上课铃响，数学老师走上讲台：“昨天的作业有不会的吗？我们先挑一道难题，找会的同学上来解题。” 周昆厚着脸皮把手举起来：“老师，昨天的作业太难了，我很多都不会。” 老师冷冷眼风扫过来：“知道自己不会，上课就认真听讲，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鸡推塔666，等到高考只能看人家考得好的同学666。” 周昆被训惯了，脸皮厚，毫发无损，还嘿嘿傻笑着转移话题：“老师，最后一道大题最难，我建议让江小满做，她会。” 老师征询同学们的意见：“你们也觉得最后一道大题很难吗？” 表示认同的不少。 老师的目光扫到江小满：“江小满，你上来解给大家看看。” 江小满心头一颤，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缓缓站起身。 她的手紧握住书页，骨节泛白。 脸也一点点红了。 鼓足勇气准备向老师承认自己的愚笨，听到司迦南说：“老师，我来讲吧，这道题我有两个解题思路……” 数学老师脸上漾起欣赏的微笑：“行，那你来。” 司迦南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刷刷写起来，思路清晰流畅。 江小满坐在下面看着他的背影，他身材颀长，有一种少年特有的清瘦和挺拔，肩胛骨微微凸起，纯白校服短袖被撑起优美的弧度。他的手臂修长，线条明朗优美，抬手写字时，就像风中微微摇摆的白杨树枝干，透着蓬勃朝气。 在他写完一个步骤，转头看向台下的时候，江小满迅速低头，开始抄写公式。 下课后，教室里一下子就空了，江小满没有下位，而是从书包里翻出一套数学卷子埋头复习，一张演算纸被写得密密麻麻，公式之间夹杂着删除线和错号。 田淇淇去办公室交语文作业回来，走过来趴在她桌边。 “小满，蒋老师说最近其他班晚自习逃课严重，让你抓严点纪律，有旷课迟到的，及时向她汇报。” 江小满停笔，揉揉手心和大鱼际：“我知道了。” * 这天晚自习，司迦南迟到了。 距离上课铃打响，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还没有出现。 江小满做完了半张物理卷子，转头瞟一眼那个空位，又下意识往教室外面看了一眼，半明半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漫漫黑夜。 周昆戴着耳机，摇头晃脑，不知在听什么。 江小满用笔端叩叩桌面，周昆扯掉一只耳机，不耐烦：“干嘛？” “司迦南呢？” “我怎么知道。”周昆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想他了，可以打电话给他嘛。”看着江小满无语的样子觉得好玩，“每天都有妹子给他塞小纸条小情书，要电话要微信的更是多了去了，不多你一个，你想要就明说，不用绕这么大圈子，也不用觉得有压力。” “你有病吗？”江小满怀疑他精神不正常，要么就是智障。 “叩叩叩……”有人敲窗。 一个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大眼睛女生，俯在窗口，对坐在窗边的张璐说着什么。 周昆侧身看过去，嘴里咕哝：“妈的，那女的还找上门了。” 李思源一听有戏，立马来了兴致：“这谁呀，你马子吗？” “马个巴子啊马，她是高一三班的，叫吴婷，南哥的追求者之一。”周昆凑到李思源跟前，开始八卦，“上周末我们在KTV，吴婷喝多了，拉着南哥死活不撒手，南哥衬衣扣子都差点被扯掉，南哥实在被惹烦了，就推开她，没想到她脚下一绊摔倒了，爬起来就跟同学哭诉南哥打她，她同学告到老师那儿，她们老师又找咱们老班，蒋老师把南哥狠批一顿，南哥这人讲义气，不跟女的计较，从头到尾都没解释，白担了个打女生的罪名……” 李思源吸一口气：“这也太亏了，最起码要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吧。” 江小满低头写着自己的作业，不参与讨论，有人用笔捅她的胳膊，递过来一个粉红色便当盒，“给司迦南的。” 粉色便当盒上贴着便签：蔓越莓曲奇是我妈妈做的，给你吃，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旁边画着一个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做可怜巴巴状，很萌，很少女。 落款：婷婷。 江小满想也没想，接过便当盒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 吴婷隔窗看到一个女生拿着她的便当盒出来，一脸莫名其妙，立即迎上去，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江小满把便当盒还给吴婷，声音毫无起伏说道：“现在是上课时间，麻烦你不要影响我们班的纪律，你可以等下课以后亲自交给他。” 吴婷好笑：“你都已经接了，直接放他桌上不就行了，这么做作干什么。” 江小满并不在意吴婷的嘲讽，她平静道：“老师不让上课传东西，尤其外班的，你还是自己交给他吧。” 司迦南沿着楼梯拐到走廊上，看到江小满和吴婷站在窗户边，不知在说什么。 他两手抄兜，步履散漫走过去：“江小满同学，晚自习时间你跑出教室，严重违反课堂纪律。” 呵，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江小满转头看着他：“你迟到了。” 司迦南默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迟到吗？” 江小满下意识猜测：“难道你又去帮老师改作业了吗？” 微微俯身凑近江小满，“我和女生去约会了，约会你知道什么意思吧……”挑挑眉，“夜晚的小树林，拉拉手什么的。” 江小满本能地往后退一步，有点窘，又有点烦。 吴婷抱着便当盒，看江小满的眼神几分羡慕几分嫉妒。 江小满下意识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平静看着司迦南：“你迟到这么久，我总得记上吧，要不跟班主任没法交代。你到底有没有去改作业？” “没有。”司迦南一本正经道：“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铁面无私吧，要不就别记了，晚上请你吃宵夜。” 吴婷惊讶地看着司迦南，她初一的时候就认识司迦南了，从没见他跟女生多说过话，更别说请吃饭了，他是哪根筋搭错，为什么对这个江小满这么另眼相待，脑残还是眼瞎？ 江小满不想再跟他闲扯下去了，毕竟她是纪律委员，上课时间应当以身作则，像这样从教室里跑出来，难免会有同学说闲话。 她看一眼吴婷，再看看司迦南，“我先回班了。”你们小儿女情长的事儿留着自个儿解决吧。 第5章 司迦南看江小满进了教室，抬脚也要走，被吴婷拦住：“司迦南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们认识这么久，咋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司迦南懒懒问：“怎么好了？” 吴婷一怔，脸上发热，“就……你对刚才那女生的态度不一样啊，你对我就不那样。” 司迦南：“我不喜欢调戏男的。” “你……太讨厌了你。”吴婷气得只想用小粉拳把司迦南捶一顿。 吴婷从初一起，连续三年稳坐班花宝座，每天都有男生抢着替她打水打饭，她学习不错，写得一手好字，老师们也很喜欢她，她像小公主一样受尽宠爱，压根就没想过会有男生拒绝她的示好，可偏偏在司迦南这里吃了瘪，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折磨得她半夜睡不着觉。 吴婷一脸怨念地看着司迦南。 司迦南无聊地搔搔耳朵，瞥见周昆冲着他笑得一脸诡异和猥琐。 “我回去上课了。” “这个给你吃，我知道你不稀罕，就当喂狗了。” 吴婷转身跑远了，司迦南莫名其妙挨了骂，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抬脚走进教室。 一盒曲奇被周昆李思源瓜分干净。周昆曾试图贿赂江小满同流合污，被果断拒绝，并处以警告，警告无效，又记一笔。周昆显然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随江小满打小报告去，反正老师罚几次，也烦了，照样拿他没办法，而且大多时候他随便扯个理由说几句好话，也能蒙混过关。 周昆满足了口腹之欲之后，终于消停下来，也不再和李思源嘀嘀咕咕，从书包里掏出文曲星，埋头，十指飞舞，一副干劲十足的架势。 江小满瞟一眼，心里松口气，反正碍不着别人，管他呢。 往后看，有人埋头睡觉，有人奋笔疾书。李思源戴着耳机在练听写。司迦南姿态懒散握着笔，笔尖在书本上左右划动，看起来不像在写字。 目光向下，瞥见书页一角，一个卡通武士，手握长刀，扎马步，龇牙咧嘴。 恶趣味。 江小满转回来，收起物理卷子，叠放在书堆上，拿起笔记本摊开，准备整理复习当天各科老师讲解的重点内容。 时间过得很快，下课铃响的时候，江小满还没有复习完，她搁下笔，揉着右手中指第一关节处被笔杆磨硬了的地方。 有人拍她的肩，转头，是司迦南。 “江同学，今晚我迟到的事，能否通融下？” 江小满转身面对他。 “司同学，你为什么迟到？” 司迦南丝毫不带犹豫的：“约会，不跟你说了吗，看你也是性情中人，想必能够理解。” “我就是个打小报告的。”江小满收拾书本，“不负责体察民情。” * 江小满回到寝室，先把今天晚自习的考勤记录发给蒋兰秋，然后拎了水壶下楼。 老校区的寝室楼不带饮水机，打水还要到公共水房去。 水房人很多，一边排队，一边闲聊嬉闹。 每一排水房前一个长长的水槽，数个水龙头一齐往下淌热水，灌进一个个水壶中，哗啦作响的水声和盛夏夜晚的蝉鸣交织在一起。 江小满安静地排在队伍后面，无聊地抬头看天，墨蓝的天空，可以看见寥寥几颗星，像苔米花那样小，散发微弱的光芒。她下意识想到自己，即便是在这个打水的队伍里，她依然是渺小的存在，可这样渺小的她，也希望能发出光芒，越来越亮。 手上一挣，水壶被人拿走。 江小满一惊，回神朝旁边看过去，司迦南对她挑挑眉，拎着她的壶走到队伍最前面，把手中的三个水壶塞到一个男生手里。 这种插队的行为，自然让人不满，但大家看清是司迦南后，大声抱怨就变成了小声嘀咕。 司迦南从队伍前面往后走，一面说道：“大家体谅下啊，我寝室一个哥们，渴得要喝尿了，我这也是为了救命，逼不得已，下不为例哈，改天有机会，我请大家吃饭。” 江小满：“……”这人很爱请人吃饭。 水壶不在手上，她只得离开队伍，到一边等着。 司迦南走到她身边停住脚步，低声说：“我冒着犯众怒的危险插队，只是为了讨好纪律委员你啊。” “你干嘛要讨好别人，自己守纪律不是更省事。”江小满很认真，她没想让谁讨好她，也不会因为谁的讨好，特意改变原则。 司迦南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纪律委员批评的是，可那样不就太无聊了吗。” 所以闲着无聊就拿女生找乐子么。 江小满不再说话，转头看向队伍前面，只等那个男生替她打过水赶紧离开。 司迦南看看她，心想，这女生未免太敏感，自己说这么句话都能让她翻脸，诶，果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程明耀打完水拎过来交给司迦南，惊奇地看看江小满：“南哥，这你女朋友吗？”不然他怎么可能帮她打水。 司迦南说：“女同学。” 程明耀哀叹：“为什么你身边的女同学一个比一个好看，上天待我不公啊。” 江小满闻言，抬头看了程明耀一眼，司迦南捕捉到她的眼神，不可思议地问：“你这什么眼神，该不会你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吧？”顿了下，快速打量她一眼，说：“其实你长得不错，只是有点土。” 你才土。江小满斜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对着程明耀说：“同学，谢谢你帮我打水。” 程明耀嘿嘿一笑：“妹子害羞了，也难怪，毕竟被南哥夸了嘛。” 程明耀跟他们不在一个班，不过和司迦南是一个篮球队的，关系不错，平时开起玩笑来，也不怎么顾忌。 司迦南踢他一脚：“行了，你再说女同学更要害羞了。” 江小满浑身不自在：“你们聊，我先走了，再见。” 程明耀对她挥挥手：“女同学慢走，女同学再见。” 江小满快步朝寝室方向走，程明耀的声音追上来。 “这小妹子小兔子一样，还挺可爱的，我有点想追她，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的话。” * 寝室里，室友们都在。 田淇淇看着小说吃辣条，陈悦如坐在写字台边擦头发，齐丹丹盘腿坐在床上，举着小镜子，夹睫毛。 瞥见江小满进来，齐丹丹的嘴角不由往下垮。 陈悦如歪着头，用手拨弄着头发，对她说：“小满，一会儿让我喝点你的水吧，实在不想下楼了。” 江小满把水壶放在墙边，“嗯，你倒吧。” 她走到自己床铺前，拿了换下的校服走进卫生间。洗完衣服出来，她看见田淇淇捂着肚子倒吸气。 “淇淇你怎么了，肚子疼啊？” “有点。肚子坠坠的，可能快来例假了。” “那你别吃辣条了，多喝点热水。”江小满从包里拿出一袋方便面，泡在饭盒里，“另外，多看点霸道总裁小娇妻，更有利于你保持好心情。” 田淇淇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带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陈悦如呵呵：“你笑得一脸荡漾，谁看不出来啊。” 田淇淇手托腮，一脸神往地说：“每天看小说里的男主和女主撩来撩去，老夫的少女心都泛滥了。” 齐丹丹说：“那你也谈恋爱啊，看上谁直接追。” 陈悦如打趣：“这么说你是打算追司迦南了？” 江小满下意识抬头看了齐丹丹一眼，齐丹丹也正好看过来，目光别有意味。 她脱了拖鞋趴在床上，从包里拿出一个记账的小本子。 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她的每一笔支出都详细记录在案。 学杂费：1425元 住宿费：550元 校服：350元 充饭卡：200元 日用品：210元 …… 手机响了一下，一条来自班主任的微信。 蒋老师：【司迦南晚自习迟到，是我叫他帮忙批改英语作业，他可能忘了跟你说。】 江小满很想回复老师，他说了，迟到理由是和妹子约会去了。 真的有病。 她回复：【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听见齐丹丹说：“司迦南看起来不怎么和女生来往，不像别的男的一天到晚跟女生打打闹闹，可他对江小满好像挺不一样，还帮她打水。” 田淇淇意外：“你怎么知道？” 齐丹丹晃晃手机：“我一个朋友去打水看见的，拍了张照片给我，说司迦南很有男友力。” 江小满：“……”莫名有一种和大明星约会，被狗仔队拍了的狗血感觉。 齐丹丹看江小满不接她的话茬，心里来气，穷酸土鳖傲什么傲啊，她提高声音道：“江小满，你说司迦南是不是看上你了，要追你啊？如果他跟你表白的话，记得请我们吃饭。” 试探和嘲讽像一股烈风刮进江小满心里，她抬头直视齐丹丹：“应该是你追到他之后，请我们吃饭。” 齐丹丹定定看着江小满：“行啊。” 第6章 月考两天，周五考完就直接放周末。成绩最早也要周一才能出，这也就意味着，周末两天要悬着心度过。 周四上午，考试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七点半，江小满和田淇淇相约一起上厕所，回来路过小卖部，田淇淇进去买水，问江小满要不要，江小满怕考试中间会想上厕所，就摆摆手表示不用。 田淇淇出了小卖部，看见江小满站在路边，一脸严肃，默默出神，她走过去，担忧地看着江小满，说：“小满，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看你一头汗。” 江小满抬手用手背抹抹额头，勉强笑笑：“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 田淇淇惊讶：“月考而已，你不用这么大压力吧。” 江小满低头叹气：“我妈要求我高中后每次月考不能低于600分，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不想直接放弃……” “你是太紧张了。”田淇淇拧开瓶子递给她，“先喝口水吧，让自己放松一点。”随口安慰道，“你要相信自己肯定能考好的。” 江小满反而压力更大了。 上午考理综。 八点十分，考场里大约一半位置还空着，江小满和田淇淇一起走到后排坐下，江小满把笔和演算纸整齐放在桌上，呆呆坐着，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各种题目。 监考老师走进考场五分钟后，司迦南和周昆他们才满不在乎地出现，几个人环视全场，往后面走，路过江小满身边，司迦南脚步一顿，然后在她后面的位置坐下。 卷子发下来，一份一份往后传。 江小满接过卷子，很快瞄了一下，留下自己的一份，然后侧身，把剩下的卷子放在司迦南的桌子上。正要收回手，司迦南碰了下她的手背，低声道：“批发小抄，了解一下？” 江小满瞟他一眼，一言不发。 司迦南：“不用太感动，朕只是日行一善。” * 铃声响，第一场数学考试开始。 江小满摊开卷子，默默读题，前面几道选择题，她比较有把握，答得流畅。到了后面的大题，有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一个纸团落在她桌上。 她怔了一下，立刻把纸团握在手里，迅速转头，司迦南冲她挑挑眉。 她收回视线，保持平静，迅速从肩头把纸团抛出去。 尽管她有些题不会，但她更怕作弊被老师发现告家长。初中时候她作弊被妈妈知道，大冬天被罚跪在雪地里两小时。 继续埋头思索，却毫无头绪。 这时纸团再次出现。 说实话，司迦南的答案确实令人好奇。 她盯着那个纸团，被蛊惑着。 少顷，她拿起纸团，偷偷打开……一个卡通武士举着刀，龇牙咧嘴，附文：精神上支持你，怀挺。 混球。 …… 第一场考试结束，有十分钟中场休息时间。 江小满跟田淇淇她们对了下答案，满分150分，她大约能得70分，她很绝望。是否自己天生就比别人笨，明明也做了很多努力，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下午考文综，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但离她的理想成绩，仍相差甚远。 放学后，江小满没有回寝室，也没有去食堂，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躲清静。远处天边夕阳浓墨重彩，无比壮美。她抬头遥望了一会儿天空，然后低头抱住膝盖，心头沉甸甸。 一双灰色条纹板鞋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没有抬头，动也不动。 司迦南在她身边坐下来，他转头看她，她圆圆小小的后脑勺对着他，孤单又疏离。 司迦南伸手戳她。 江小满转头，一盒鳗鱼饭出现在她眼前，还有一杯冰奶茶。 “你们学渣真作，考砸了就闹绝食，想上新闻吗，我可不想跟着丢人现眼。” * 翌日上午，第一场考语文，江小满的语文相比其他科目略好，答题自然也快了不少，最后一道作文题，下笔也挺流畅。离考试时间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江小满已经答完了题，她把卷子翻到前面检查一遍，然后拿起2B铅笔细致地涂答题卡。 她看到司迦南站起身交卷子，接着周昆和李思源也紧随其后。 考场里一片蠢蠢欲动。 江小满垂下目光，开始默读作文，又改了一些句子，最后再默读一遍，铃声响了，这下想不想交都得交了。 她拿着文具回到教室，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周昆和司迦南、李思源商量去室内篮球馆打球。 “一篇作文写得我脑子都锈住了，不打打球释放一下，绝壁没办法进行下一场考试。”周昆站在桌旁，扭腰踢腿，一刻不消停。 “不去。”李思源惦记着考试的事，根本没办法分心去玩，“女生去了都是看南哥的，我当陪衬已经当够了。” 周昆看司迦南没有反对，一把将李思源从座位上提溜出来：“你一天不撩妹能死吗？走啦走啦。” 江小满挺了一下背，给周昆让路，然后继续整理课本，余光看到司迦南从她身边大踏步走过，身形矫健，像鹿。 * 室内篮球馆。 司迦南身体前倾动作敏捷地运球，篮球被他拍打着，在实木地板上咚咚作响，周昆严阵以待防守，司迦南狡黠一笑，一个交叉步，再来一个背后变向，直接把周昆晃趴下了。 “哈哈哈哈哈……” 集体笑翻。 “卧槽，大佬，你牛逼。”程明耀双臂一伸，手动点了两个赞。 周昆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一脸凶相：“谁他妈放大招暗算我，有种给我站出来，我一根手指挑翻你。” 李思源一把勾住程明耀的肩，指着周昆骂道：“这货每次输球都这副吊样，赖这个赖那个。” 周昆一本正经：“真的有人暗算我。”他转而指着司迦南，“一定是南哥，自从他跟江小满勾搭上，就变得很不对劲,邪魔附身。” 李思源说：“南哥明明只是和纪律委员搞好关系，为大家谋福利，被你这么一说，就显得那么肤浅庸俗。” 司迦南拍着篮球，微微凝眉，不置可否。 周昆抬手鼓掌，点头道：“原来如此，真高尚，现在只有两个字能表达我的钦佩之情……”他转头对着司迦南，伸长脖子，“我呸！” 程明耀一拍大腿：“南哥，这货好嚣张，要不要我帮你K他？” 司迦南息事宁人道：“算了，今天是关爱智障儿童日。” …… “程明耀，你们在这打球啊？”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笑盈盈走来。 周昆对程明耀挤挤眼，神秘兮兮：“这你马子？” 程明耀脸上保持礼貌微笑，低声：“别乱说，她叫齐丹丹，我初中同学，你们隔壁班的班花。” 周昆流哈喇子：“班花啊，以前没发现。” 齐丹丹听田淇淇说司迦南在这打球，没想到遇上老同学，间接制造了近水楼台的机会，不由心中暗喜，对程明耀的态度越发温柔亲切，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司迦南身上，她的一颦一笑都为着他。 田淇淇站在一旁，忽然感到肚子坠痛加剧，一股热流涌出身体，她赶紧转身往洗手间去，一面掏出手机给江小满发微信：亲爱的，江湖救急，赶快帮我借个姨妈巾，送到室内篮球馆。 * 江小满走进篮球馆，看到齐丹丹和司迦南他们在闲聊。 她朝他们走过去。 齐丹丹不经意抬眸，看到江小满，顿觉扫兴，面色一沉。 江小满对上齐丹丹不友善的眼神，也打消了向她问路的想法，看着周昆问：“这里的卫生间在哪儿？” 周昆纳闷：“大老远跑这儿上厕所？你怕不是傻的吧？” 司迦南转头看看她，随手把篮球抛过去，江小满下意识躲开，篮球掉在地上，转了半圈停在她脚边。 司迦南看她笨笨的样子，莫名好笑：“这位同学一看就没打过球，来，把球拿过来，哥哥带带你。” 程明耀微妙地看一眼司迦南，心里腹诽，昨晚打水的时候，他说想追江小满，司迦南这家伙说什么她不好撩，劝他不要白费力气，这会儿自己倒撩上了。为了个女生不顾哥们儿情谊，真不要脸。 江小满说：“不用了，我还有事。” 周昆道：“对，人家要去上厕所。” 江小满无语地看一眼周昆，抬脚把球踢向司迦南，结果球没踢中，鞋子飞了出去，身体一时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等她站稳身子，发现鞋在司迦南手里。 “喂，同学，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球，你何苦用暗器暗算我？”司迦南慵懒地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握着江小满的鞋，不满地说。 李思源好笑：“这哪是暗算，明明是抛绣球。” 周昆笑出猪叫：“缘分天注定，南哥你就从了吧。” 程明耀站在一旁，面带一丝礼貌捧场的微笑，一言不发。 江小满赤着一只脚，金鸡独立，身体微微摇晃，努力保持平衡，她看着司迦南，有点尴尬又有点着急：“把鞋扔给我啊。” “那么大的球你都接不住，更别说这么小的鞋了，再把你给砸伤了，我可担不起。”司迦南拿着她的鞋走过去，蹲下身子，二话不说，握住她纤细白嫩的脚踝，“你这脚也太小了，怪不得鞋子会飞出去。” 第7章 江小满猝不及防，浑身一颤，继而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司迦南握着她的脚腕，视线落在她脚上，真小，也就他巴掌那么大，肌肤纹理细腻，白如雪，脚趾头圆润像珍珠糯米小丸子，一不小心就会捏碎似的。 他看一眼她的运动鞋，硬邦邦的，不知道会不会把她脚磨坏。 他的目光往上，找到她的眼睛，“你这鞋磨脚吗？” 女生盈盈的眼睛望着他，摇头。 短暂对视，他低头，手上轻轻用力，把鞋提上，又解开鞋带，重新系好，然后起身，欣赏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看这鞋带系的，艺术家水准。跟你说，你脚小，就要把鞋带系紧一点，这样鞋子不容易掉。” 江小满抬眸看他，他的眼睛黑而深邃，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嘴唇飞薄，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很撩人。 “谢谢。”江小满灵魂归位，平静道，“我上去找一下卫生间。”说完转身就走。 司迦南望着江小满的背影，抱着球往后退几步，然后转身一跃上篮。 程明耀跳起来把他手里的球劫走，“南哥，人家也没你说的那么难撩吧，刚才我看她脸红了。你有私心早说啊，哥们儿不跟你抢就是了，装什么云淡风轻啊，没劲。” 司迦南扯扯嘴角：“你特么的……有病早点吃药。” 齐丹丹站在一旁，无意识摩挲着手臂，环顾周遭，满不在乎的表象下骄傲支离破碎。 程明耀看她被晾着挺尴尬，没话找话：“丹丹，你会打篮球吗？” 齐丹丹对他笑笑：“练过，不太会。” 程明耀说：“没关系，改天可以一起玩儿。” “可以吗？不会影响你们吗？”齐丹丹看看其他三个男生，其实主要是问司迦南。 司迦南似乎很渴，一直在喝水，周昆和李思源显得还比较热情，表示欢迎美女队友。 齐丹丹在追求男生这方面，进取心很强，抓住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 她说：“那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方便以后约球。” 顺利加了三个男生的微信，最后剩下司迦南。 齐丹丹对他晃晃手机：“同学，加个微信可以吗？” 司迦南低头拧上瓶盖，没看她：“打球的话，你加程明耀就行。” 被婉拒了，齐丹丹讪讪地收起手机。 周昆贱兮兮一笑：“南哥这话有歧义，什么叫打球的话，你还想跟妹子干啥。” “关你屁事。”司迦南抛起篮球，砸中周昆胸膛。 齐丹丹脸一红，转头看向别处。 * 楼上，卫生间里。 田淇淇走出隔间，一眼就看出江小满不对劲，有点心猿意马。 她洗着手问她：“想什么呢？” 江小满看她一眼，直截了当：“司迦南。” 田淇淇吓了一跳：“你们好上了？太猛了吧。什么时候的事？” 江小满一脸平静：“没有。我是在想，是不是男的都有这种毛病，闲着无聊拿女生取乐……” 田淇淇定定看着她：“你就招了吧，你对司迦南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毫无感觉，你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很可能是怕自己喜欢上他。”她关掉水龙头，扯了纸巾擦手，“司迦南各方面都很优秀，女生喜欢他，是本能，难道非要找个挫的，牺牲自己，拯救别人，才叫高尚吗，那分明是自虐。” 江小满笑道：“淇淇，你这心理暗示也太强大了，说的我好像真的喜欢他一样。” “那你就去喜欢他呗，我正闲得无聊，找乐子呢。”田淇淇说，“看你们俊男美女搞奸~情，绝对是一件赏心乐事。” 江小满：“……” 这都什么人，交友不慎啊。 两人下了楼，齐丹丹不在，几个男生在抢球，江小满挽着田淇淇，准备默默离开，身后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江同学，你等一下。” 江小满回头，看着他：“什么事？” 司迦南说：“老师说让我有事及时跟你沟通，以免考勤上增加麻烦，把你手机号给我一下，我有事直接发消息给你。” 江小满迟疑了一下，把手机号码报给他。 司迦南把号码输入手机通讯录，备注名字的时候，想了一下，备注：珍珠小丸子。 江小满和田淇淇走出篮球馆，只见齐丹丹站在走廊上，她回头对田淇淇埋怨：“你怎么这么慢，害我等了好久，热死了。”一面轻蔑地白了江小满一眼。 江小满看也不看她，径直走下台阶。 齐丹丹立在原地，像一只气□□。 田淇淇伸手挽住她：“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三个人一起往教学楼走，齐丹丹忽然说：“江小满，你真的挺搞笑的，表面装纯，背地里还挺会勾引男人。” 江小满脚下一顿，然后转头，用关爱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齐丹丹：“你能勾引，我为什么不能？” 齐丹丹被呛了一下，一时语塞，脸上忿忿，她就知道，这死丫头看上去蔫不拉几，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还不到五点，终于放周末了，气氛一派轻松。 周昆拎着几瓶饮料冲进教室，一屁股坐在司迦南的桌子上。 “南哥，放学后有活动没？” 司迦南把练习册卷成筒在周昆屁股上凿一下，示意他下去：“看你屁股挺肥的，晚上可以吃烤乳猪。” 李思源差点吐：“南哥，你也太重口味了，他屁股上都是毛。” 司迦南惊愕：“你都知道他屁股上有毛？你们……恭喜啊。” 周昆“切”一声：“就算老子喜欢男人，也看不上瘦猴精好吗。” 李思源呸道：“我也讨厌中二病油腻仔。” “麻蛋……” 两个人撸袖子准备干一架，忽然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向司迦南投去怀疑的目光，“难不成南哥喜欢男人，所以对基情这么敏感？” 司迦南四平八稳道：“哥哥我只喜欢可爱小姐姐。” “呕……” 千年一遇的肉麻，让两个男生撑不住吐了。 …… 田淇淇凑过来对江小满说：“张璐和王佳萌要去逛街买衣服，咱们一起去吧。” 江小满搓搓橡皮上被擦黑的地方，然后收进笔袋，对田淇淇笑了下，说：“改天吧，我得去学校门口的王记麻辣烫兼职。” 田淇淇惊讶：“高中学习这么紧，你还要做兼职吗，顾得过来吗？” “就今天晚上，周六周日在家写作业。”江小满收拾好了书包，起身跟着田淇淇往外面走。 司迦南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目光淡淡追随她，到门边，又越过窗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他起身单肩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 周昆和李思源跟上他：“南哥，去哪儿啊？” 司迦南头也不回：“去吃麻辣烫。” 周昆和李思源对视一眼，南哥，什么时候好这口了，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 王记麻辣烫人很多，五十平米左右的小店，几乎座无虚席，客人基本都是一中的学生。 江小满系着围裙，穿梭来往，上菜翻台，忙碌不停。 玻璃门把手上的风铃响动，江小满端着托盘，下意识望过去招呼客人：“欢迎光临，几位啊？” 迎上司迦南的眼睛，她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偏头示意：“这里有空位。” 周昆站在桌边仰头看墙上贴的菜单，各种麻辣烫，荤的，素的，加蛋的，不加蛋的。 司迦南抬脚挑开一只圆凳，大剌剌坐下，看向厨房，江小满撩开珍珠色珠帘朝他们走来。 “你们吃什么？”江小满表情平静，不热情，也说不上冷淡。 “南哥，咱们吃什么呀？”周昆问。 李思源看看菜单，说：“我要吃个蛋。” 司迦南抬眸盯着江小满：“老板给推荐下呗。” 江小满轻车熟路背菜单：“普通麻辣烫十元，加虎皮蛋二元，加麻辣豆皮二元，加鱿鱼三元，加羊肉卷六元，豪华版包含以上所有食材，二十五一份。” 周昆征询地看看李思源和司迦南：“那我们要豪华版吧，普通版吃着也没意思。” 司迦南盯着江小满：“我们要三份普通版的，然后加虎皮蛋，加麻辣豆皮，加鱿鱼，加羊肉卷。” 江小满：“全部都加是吗？一份二十五。” 司迦南：“我们分开加，每份是二十四。”眼底一抹促狭的笑意。 江小满面不改色：“店里规定，豪华版二十五一份。” “抢钱啊你们。”司迦南漆黑的眼睛凝视她。 周昆和李思源面面相觑，总觉得他们南哥撑不住要笑场。 周昆捂着肚子：“南哥，我饿爆了，别为了一块钱，把兄弟命搭上。” 司迦南惊诧：“你的命居然能值一块钱？了不起。”转头看着江小满说：“豪华版来三份，不过多收的三元钱，是不是得给点附加服务啊？” “你想要什么服务？”真想把几位大少爷赶走。 “陪吃。” 旁边桌几个男生听见司迦南这话，面面相觑，一脸猥琐。 一个男生低声调笑：“陪吃，还不如陪~睡。” 他们没有穿一中校服，其中两个男生还染着黄毛，看着像旁边职高的。 司迦南冷冽眼风扫过去：“老子说话，你他妈插什么嘴？” 他气场很强，再加上那男生本来理亏，被他怼一句，讪讪地低头不言语。 叮铃铃，风铃又响，齐丹丹和程茉手挽手走进来，看见江小满一身服务员打扮，两人微妙地对视一眼，优越感和鄙夷油然而生。 江小满迎过去，平静如常：“你们吃什么？” 齐丹丹转头找位置，并不着急搭话，程茉说：“一份麻辣烫加两张豆皮，丹丹你呢？” 齐丹丹从包里翻出纸巾擦凳子，头也不抬：“跟你一样。” 江小满记下，转身到厨房，先给司迦南他们下单。 三份豪华版麻辣烫很快煮好，江小满分三次端上来，最后一份给坐在最边上的司迦南。 司迦南抄起筷子，夹起鱿鱼，吹一吹，送到江小满嘴边：“张嘴。” 第8章 江小满一怔，下意识偏头避开那团肥美的鱿鱼，像避开某种危险。 她退开一步，准备离开，手腕被司迦南抓住，他挑眉：“说好的，陪吃三块钱的。”这鱿鱼刚好三块钱。 她挣了挣，反被抓得更紧。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一股微微酥麻的感觉自手腕漫上肩头，再向下延伸，至胸腔，至心脏，一阵震荡，几乎令她窒息。 司迦南感觉到她的紧张，勾了勾唇，坏笑：“牵个手有这么刺激吗？” 江小满抿唇，喉咙里像被堵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司迦南却还不打算就此放过她，继续问：“没跟男人牵过手？” 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偷摸看好戏，有善意的，也有猥琐的。 齐丹丹也看到了，她碰碰程茉，抬下巴示意一下，眼中充满鄙夷和不屑，看吧，这女的就会装，其实骚得很。 珠帘响动，老板娘端着食物从后厨出来，江小满一惊，猛地收手，司迦南一顿，松开了她，她转身，垂眸，面无表情走到一个空桌前，收拾残余。 油腻冷硬的砂锅泡在水池里，江小满拿一块海绵挤上洗洁精，拎出一只湿淋淋的砂锅，动作麻利地刷洗着。手腕处，隐隐有他手心的热度。 水声哗啦，污浊的泡沫顺流而下。 江小满乱糟糟的心绪随着污水进了下水管，慢慢涤清。 老板戴着一次性手套往砂锅里下料，一台大型工业风扇风声呼啸扫过整个房间，老板肥厚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基本排不上用场。 老板娘进来，把剩汤剩菜倒进泔水桶，转头看看江小满，好奇问：“小满，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 老板诧异回头，脱口道：“这么小，可别被骗了，你爸妈要担心。” 老板娘嗔怪地瞪他一眼：“骗什么骗，人家是同学，我看那孩子长得不错，气质也干净，不像穷苦出身，至少比职高那群小混混强得多。” 老板和老板娘有个女儿，读初三，学习优异，准备明年考一中，进攻清华北大，老板娘天然对一中的学生有好感，对职高的难免有偏见，学习不好，要么笨，要么懒，她女儿万万不能和那样的人接触。 江小满低着头，边忙活边解释：“我们一个班的，他只是跟我开玩笑。” 很快洗刷完，江小满走出后厨，司迦南他们已经走了，麻辣烫没吃完，砂锅还温热，她把剩菜汇到一起，端去后厨，发现齐丹丹和程茉跟职高的两个黄毛坐在一张桌上，其中一个管齐丹丹叫姐。 江小满路过的时候，齐丹丹白了她一眼，刚好给她看到，她冷眼还回去。 * 晚上九点钟，江小满结束工作，脱了围裙进后厨，老板娘给她结了薪水，叮嘱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她道谢，转身走出餐馆。 走下台阶的时候，她抬头，只见司迦南背靠一棵梧桐树，两手抄在裤兜里，姿态慵懒。 路灯淹入树丛中，树冠被照得发亮，灯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落在男生俊秀的脸庞上，令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 走近，才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怎么这么晚？” 江小满奇怪：“你在这干什么？” 司迦南理直气壮：“你没吃我的鱿鱼，我来讨债。” 江小满着实不懂他的逻辑。 “你们店的麻辣烫真难吃，害我没吃饱。”司迦南对她一摆下巴，“走，吃饭去。” 江小满两手勾着书包带，没动。 司迦南上前一把拎住她书包，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拖走。 路边烧烤摊，一张圆桌，两把塑料凳，浅黄色茶水盛在透明塑料杯中，地上烟蒂纸巾一次性筷子混杂，双脚小心占据一块空地。 羊肉串和凉菜，外加一瓶果汁，一瓶啤酒。 江小满没什么胃口，端起冰凉果汁慢慢喝。 司迦南把大部分羊肉串推到她面前：“都累出一脸饿相了，还不多吃点。” 江小满放下果汁，拿起一串羊肉串，一股焦香味窜入鼻腔，她咬下一粒肉，孜然和辣椒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司迦南单脚架着，倒了一杯啤酒，灌一口，看着江小满说：“你这么点年纪，出来做兼职，又下班这么晚，你爸妈放心？” 江小满咽下口中的食物，抿抿唇：“这已经算很早了，暑假的时候我去麦当劳应聘，他们夜间最晚的兼职时间是十点到凌晨四点。” 司迦南望一眼马路上川流的霓虹，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所以你就到那家小饭馆兼职了？” “我是很想去麦当劳的，他们那里时薪高，但对年龄要求严格。”江小满说，“这家一开始也不肯收我的，我连着耗了三天，说了很多好话，老板娘才留下我了，他们人很好，从来不拖欠薪水。” 司迦南问：“你多大？” 江小满抬眸看他：“不满十六。” 司迦南：“我比你大，你得管我叫哥哥。” 江小满奇怪地瞧着他，怀疑他是故意把话题往这上面绕。 心里颇不服气，随口胡诌：“说不定按辈分算，你得管我叫姑姑。” 司迦南微微往后仰身，双手抱胸，一脸好笑：“往上数祖宗十八代，司江两家有亲戚呗？” 江小满：“百家姓盘根错节，仔细查查，都能绕一块儿去。” “姑姑。”司迦南突然来这么一句，同时眼睛亮亮盯着她。 江小满愣住，棋逢对手，招架不住。 司迦南抬脚踢踢她鞋尖：“该你了，叫我过儿。” 江小满：“……”手一抖，竹签差点戳瞎眼。这大少爷别不是个二傻子吧。 司迦南自得地说：“怎么了，咱俩郎才女貌的，出演《神雕侠侣》完全可以再创经典。” 江小满确定他就是个二傻子，遂不再搭理他，安心吃东西。 吃完饭，司迦南叫来服务员结账，一共八十二，江小满下意识摸口袋，她今晚赚的钱刚好够AA，司迦南递出一张百元大钞，“下次你请我。” 两人离开烧烤摊，站在马路牙子上，司迦南左右张望，准备打车。 江小满看看时间，不到十点，到她家的班车还有两趟，她指一下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对司迦南说：“我先走了。” 司迦南说：“很晚了，我送你。” 一辆空车驶来，招手即停。 司迦南拉开后车门，等江小满坐进去，然后自己也上车。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也都觉得没必要没话找话，只是静静坐着，看路旁一间间灯火通明的商铺闪过。 在离她家还有一站地的时候，江小满就让司机停了车，她如实告诉司迦南，不能让任何和她妈扯上关系的人看见她和男生在一起，否则她妈会哭给她看。 走到离家不远的便利店，她进去买了瓶水，出来站在台阶上拧开瓶盖正要喝，看见街对面公交站牌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司迦南。 江小满顿了下，快步穿过马路走向他。 司迦南抬手向她示意一下，两手抄进裤兜里，等她过去。 江小满来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司迦南耸肩：“执行任务，万一你路上遭遇打劫，作为送你回家的人，我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江小满家所在的街区不算偏僻，小吃店便利店密集，有不少店到夜里十二点还灯火通明。大街上人来人往，夜生活渐入佳境，对于一个高中女生来说，也还算安全。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谢谢，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这样很像跟踪狂。” 司迦南抹抹下巴：“我这种色相，当跟踪狂应该很受欢迎。” 江小满：“……” 好不要脸。 第9章 家里亮着灯，落地扇呼呼转动，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沉着脸问：“你不接电话，要手机干什么？” 上楼的时候，她看过手机，近二十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妈妈。 “跟同学聚餐，手机调了静音。”她走进卧室，把台扇开到最大档，扇叶转头扫过整个房间。摘了书包，坐在写字台前，拿出随堂笔记，随手翻着。 妈妈跟到卧室门口：“你们考试了吗？” “嗯。” “你考得怎么样？” 她手上动作一顿，“今天刚考完，哪有那么快出成绩。” 妈妈唠叨了几句叫她别看闲书，复习一会儿功课，早点睡觉，然后转身回客厅继续看电视了。 江小满起身拿了睡衣，准备去洗澡，走到卫生间门口，停住脚步，转身走到客厅，对妈妈说：“妈，我下周要冲饭卡。” 妈妈仿佛收到惊吓，抬头瞪着她：“开学的时候，我给你那么多钱，还不够？” 江小满返回卧室，从书包里拿出记账本，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走进卫生间。 隔着薄薄门板，她听到妈妈嘟囔：“学杂费也太贵了……两套校服值这么多钱吗……充饭卡一次不能少充点吗……买什么日用品要两百多……” 她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把一切声音都屏蔽在外。 江小满洗完澡，吹干头发，回到卧室把风扇风速调小一点，然后躺下，拿起手机习惯性点开微信，通讯录那一项有个红色小圆圈标注的1，点开新的朋友，直接列表最上面显示：酱香狮子头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备注：我。 江小满盯着那个字看了一会儿，预感到是谁，点击通过，一个新的通讯记录显示在列表上方，聊天界面顶端一行浅灰色小字：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想了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准备退出界面，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没有被打劫吧？】 江小满顿了下，回复：【托你的福，我很安全。】 司迦南回的很快，隔着屏幕，江小满都能感觉到他的强词夺理和理直气壮：【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 好吧。她抿抿唇。 【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同学。】 江小满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盯着空白对话框看了一会儿，退出。 刷了下朋友圈，看到司迦南分享了一首欧美经典歌曲，她听了一下，旋律优美抒情，有着淡淡忧伤，她很喜欢，顺手点进他朋友圈，有读书笔记、晨读打卡，还有美食音乐分享，并没有更深入生活的内容。 准备睡觉，无意中一条标红信息，来自司迦南： 【周一见。】 莫名觉得这三个字有点搞。 约架似的。 江小满嘴角不觉漾起一点笑。 【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没见他回复，她放下手机睡觉，翌日一早，她裹着一身黏腻的汗醒来，起床去洗澡，随手打开手机看一下，看到昨晚他最后回复了她一个微笑的表情，在她睡下半个小时后。 * 写字台上的风扇从早转到晚，厚厚的一沓卷子，从左边移到右边。 周末就这样过完了。 星期天晚上的餐桌上，江小满和妈妈面对面吃饭，饭菜很简单，一个土豆肉片，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妈妈把肉片都挑到她碗里。 江小满停筷：“你吃吧，干嘛都给我。” 妈妈面色沉郁：“给你你就吃，有什么好说的。” 吃完饭，妈妈走进卧室，又出来，手里一张百元大钞，一张五十，“先少充点，下周我再给你。” 江小满把钱装进书包，出门搭公交车去学校，在学校那一站下了车，她迈步朝学校大门走去，抬眼看到司迦南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 司迦南站在原地，等她走近，抬脚走向她，晨曦笼在他身上，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秀，像画里的人。 “周末过得怎么样？”司迦南打招呼，面无表情，眼神也淡淡的。 “不怎么样。”江小满如是说，眉宇间一抹淡淡愁绪。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客气一点，毕竟他们并不是特别熟悉的关系，他没有义务也不会乐意承受她的负面情绪，只是她也没兴趣扮乖巧去讨好谁。 司迦南盯着她，眼睛亮亮的，像夜空里发光的星：“嚯，一大早脸就这么臭，看来你周末过得确实很惨。” 江小满脚步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有点不好意思，想说抱歉我不是故意冲你这样，想说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但嘴角动了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着，江小满有些莫名的别扭，因为和他这样走在一起。 “我先回班了。”她低头勾了勾书包带子，加快脚步进了校门。 行道树的枝叶垂下来，扫过她肩头，浓翠与纯白交织出唯美画面。 司迦南脚步一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抬脚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 上完第四节 课，教室里议论纷纷，校网公布了月考成绩，几家欢喜几家愁，江小满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两手紧紧扣着膝盖。 田淇淇和王佳萌议论了一会儿，转头看江小满脸色苍白坐在那儿，凑过来：“小满，你看了吗，考得怎么样？” 江小满下意识咬了下嘴唇，说：“我还不知道，没看。” 田淇淇拍拍她的手臂：“你也不要太紧张，说不定考得不差呢。” 江小满默然不语，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而毫无活力。 上课铃声响，王佳萌拉着田淇淇回座位，蒋兰秋大步流星走进教室踏上讲台，目光逡巡，神色严肃。 顿了下，她开口道：“有一些平时看上去很努力的同学，这次考试成绩却并不理想，平时不努力就知道瞎混的，就更好不到哪去了。你们来上课是干嘛的，都不听讲吗？再这样下去，白费三年时间，你们不如早点回家，还能给家里省钱。” 江小满低垂着头，如坐针毡，班主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刺，直刺她心底。 蒋兰秋又念叨了几句，叫来课代表，把成绩条传下去。 江小满捏着长长窄窄的纸条，盯着最后总分数那一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考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虽然没有达到600的标准线，但相差并不算很远。原本她以为自己只考了400多分。 她看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空白本子，一卷双面胶，小心地把成绩条贴上去。 下课后，江小满到公告栏看成绩排名，司迦南考了年级第一，她考了年级第三十一，李思源考了年级第四十三，张璐考了年级第一百，田淇淇差三分没进年级前一百，王佳萌和周昆吊车尾，排在年级倒数二十左右。 江小满站在九月末正午的阳光里，莫名胸中发胀，眼底发热，她看到青春拖着尾巴从她身边漫步而过，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冽和沉重。 她低下头把涌上来的情绪压回去。 眼角余光里，又出现那只灰色条纹板鞋，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你考得也不差嘛。”司迦南声音淡淡的，像天上轻纱一般的云，缥缈而又柔软，“有当学霸的潜质。” 江小满转头看他：“借你吉言，学神。” 司迦南难得看到她眼底有笑意，几分调侃，几分欣赏，他第一次因为自己考得好，而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水一样漫出来，水汽萦绕周身。 蝉鸣阵阵，听在耳里，好像喝彩。 司迦南忽然道：“要不要跟学神一起考清华北大？” 江小满转头看他，清华，北大，他说出来那样轻松自然，而对她来说，那两个地方是神圣所在，藏在内心深处，连想一想都要很小心：“作为学神本神，星辰大海当然是为你准备的。” “你愿意的话，学神带你飞。”司迦南握拳擂一下自己的肩。 江小满望着他，学霸相助，求之不得，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司迦南对她挑挑眉：“不过，你要先叫声‘过儿’听听。” 作为一代学神，这么放荡不羁，真的好吗。 江小满看不下去地皱皱眉。 第10章 周三早自习，晨曦落在教室的窗台上，风扇转悠悠，声音像仙女吹起雪花，呼呼呼呼。 江小满趴在桌子上，写化学卷子，卷子一角被风吹动，起起伏伏，她额角的碎发荡悠悠，像春风中的绿丝绦。 周昆在睡觉，不知梦见什么，发出黏腻的咂嘴声。司迦南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时不时发出哗啦的翻书声。后排有人在讨论题目，也有人叽叽咕咕说闲话，江小满蹙蹙眉，决定装聋作哑，抓紧时间做题，她对于管纪律这件事，已经厌倦，偶尔也想偷偷懒。 周昆又开始磨牙，引得旁人发笑。 嘭—— 脑袋上被凿了一下。 周昆猛地起身，瞪大眼睛惊惶四顾，没发现什么异常，目标锁定江小满：“你打我干什么？” 头上又挨了一下，“凶什么凶，就打你了，打你是替天行道。” 周昆捂着后脑勺，转头，哭丧着脸：“好不容易我梦见我有女朋友了，正亲亲抱抱举高高呢，突然一个妖怪过来把我女朋友打飞了……南哥，你有妹子没人性啊，太残忍了。” “这只能说明你命里没有女朋友。” “可我不想搞基。”周昆要哭了。 “你也不会有男朋友。”司迦南不客气地道出真相。 周昆彻底对人生失去希望：“让我去死！” 司迦南起身来到周昆的座位旁，两手抄兜，摆摆下巴：“到后面接着做你的大头梦去。” “干嘛啊南哥，我女朋友没了，连女同学你也要跟我抢吗？”周昆嘴里嘟囔着，捞起一本练习册，委委屈屈到后面去了。 司迦南踢开椅子，再用脚一勾，坐下，探身凑到江小满身边，手肘抵着她手臂，“一大早写个作业愁眉苦脸，你怎么这么菜啊。” 江小满抬起手臂往里挪了挪，翻个白眼：“没有我们菜鸟的存在，你们学霸嘲笑谁去啊。” 司迦南舌尖顶一下牙关，点头：“没错，一想到你这么菜，我就充满了优越感和成就感，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美好无限。” 江小满不理他，继续写填空题。 有一份气体样品的质量是14.2g,体积是4.48L（标准状况下），该气体的摩尔质量是（）…… 她提笔填上答案。 头上被敲了一下。 “说你菜，你真是菜的惨不忍睹，这道题选C吗？” 江小满一愣，再看，应该选D，只是一时失神，看错题了。 “串题了，下一题选D。” 司迦南凑到卷面上看，“算你蒙对了。” 江小满理直气壮：“我没蒙。” “好好好，你没蒙。”司迦南好笑地瞧着她，抬手摸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难得会一题，激动的调都变了。” 江小满猛往后仰，躲开他的触碰，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跌出去，司迦南眼疾手快探手到她腋下，托住她。 “跟帅哥在一起就这么令人激动吗？”司迦南忽然顿住，表情微妙，停下她腋下的手，一动也不动。 隔着薄薄衣料，江小满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她脸一热，心头烈焰熊熊，转一下身子挣开他，一言不发。 司迦南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手指缓缓曲起，收回放在桌上，那团柔软触感停在指尖，陌生新奇，有什么东西被激发，蠢蠢欲动。 他转头看她，她低着头，碎发拂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像黑色天鹅羽毛落在白茫茫雪地，太阳落山了，洒下一抹粉红。 他失神。 椅子被踢了一下。 回头，周昆指着嘴角，一脸坏笑：“南哥，哈喇子流出来了。” 司迦南低头，舌尖舔舔牙齿，莫名好笑，合上书起身回自己座位。 周昆抱着桌子不肯走：“我不，你把人家赶来赶去，当人家没有尊严的吗。” “我日，大老爷们撒娇难看的一逼。”司迦南连桌子带人撂到一边，自己坐到椅子上。 周昆把桌子抱回来，摆好，拂拂并不存在的灰尘：“南哥，有件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跟你商量。” 司迦南无语看他，且等他说出什么不着四六的话就削他。 “你看啊，”周昆搓搓手，“你喜摘年级第一桂冠，是不是得请兄弟们好好搓一顿，以示庆贺？” 司迦南皱眉：“什么意思？英雄流汗还要流血。天良何在？” 周昆心安理得：“哥们中你最有钱，你多流点血，更利于你司家财路畅通。” 李思源扯下耳机：“言之有理。附议。” 周昆四处看看，又拉着江小满当外援：“江小满，你跟南哥说，叫他请咱们吃肉。” 江小满埋首卷子，奋笔疾书：“谢了，我辟谷。” 司迦南抬眼瞧着她的背影，女孩微微俯身，薄软的衣料勾勒出纤细轮廓。 他慢条斯理道：“既然江同学不肯赏脸，那就不吃了。” “别啊。”周昆急了，上周末他被老妈困在家里，已经好久没出去耍了，快憋疯了，“那个，小满同学只是跟咱们客气客气，不见得不肯跟咱们一块玩。”对司迦南挤挤眼，同时无声拍拍胸脯打包票。 司迦南差点笑出来，就你，跟女大佬玩儿，就等着蛋疼吧。 * 第二节 下课铃打响，周昆嚷嚷着渴死了，第一个冲出教室。司迦南手里转着笔，瞟向江小满，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充满兴味，旁人看着就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呢。 李思源把笔插进笔筒里，“南哥，打球去吗？”大课间，够过过瘾的。 司迦南靠着椅背，摇头：“不去。有事。” “司迦南。” 教室门口有人喊，李思源认出是上次送曲奇的女孩，眼睛一亮，“诶，南哥，你约了妹子啊？” 司迦南看一眼，坐着没动，目光一转，落在江小满身上。 江小满下意识循声望过去，眼神无波无澜，低下头继续记笔记。 “司迦南。”吴婷硬着头皮再叫一声，强撑的骄傲在脸上摇摇欲坠。 司迦南仍然坐着没动：“你啥事？” 吴婷顿住，睫毛颤了颤，嘴唇蠕动：“……我想借一下的笔记。” 司迦南从书包里抽出两本，递给李思源，拜托他转交。 吴婷拿到笔记，落荒而逃。 江小满记完了笔记，起身准备离开教室，司迦南拦在她面前，“去哪儿啊？” 江小满抬眸看他：“上厕所。” 司迦南下巴一抬，指指课桌，“拿上你的作业，跟我到图书馆去。” 江小满奇怪：“去哪干嘛？” “给你这菜鸟开开小灶啊。”司迦南腋下夹着一本书，抬脚往外走，“另外，那的厕所干净又凉快。” 江小满怔了怔，从桌子上拿起物理练习册，跟上他。 迎面遇见买水回来的周昆。 “南哥，打球去吗？上次被你晃趴，意犹未尽呢。” 司迦南拍拍他的肩，把他复仇的小火苗掐灭：“爸爸我收了个女徒弟，天资愚笨，得花不少时间□□，暂时没空陪你们耍。” 周昆摇头叹息：“连女徒弟你都不放过，禽兽不如，伤天害理啊。” 江小满拍拍手中的练习册，很想一巴掌拍在周昆那张破嘴上：“让让，别当道。” 周昆让到一边，一脸痛惜：“这位小妹妹，活着不好吗，何必以身侍流氓？” 屁股上挨了一脚，世界清静了。 * 图书馆很清静，人很少，入耳只有脚步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司机南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摊开书，抬头瞥一眼一桌之隔的江小满，摆一下下巴：“坐我旁边，遇到不会的题别逞强，老师给你撑场子。” 他一副不容反驳的架势。 江小满懒得浪费时间跟他较劲，抿抿嘴，抬脚绕过桌角坐到他身边，翻开练习册，拿起笔开始做题。 物理与她而言，像一只巨大凶猛的野兽，虎视眈眈，令人发憷。 她咬着笔头，对着一道题，看了半天，才落笔：由动量守恒定律：mvo=(M1+M2+m)v “噗——” 她侧目，确定这一声无情的嘲笑来自伟大的学神。 司迦南：“逞强了吧。”伸手从她手中抽出笔，边写边讲解：“这道题你显然没有很好地分析物理过程……不能简单地看成‘冲击摆’……动量守恒定律：mvo=(M1+m)v……” 江小满听得很认真，脑子里渐渐一片清明，心里万分服气。 表面上却不肯表现出来，“你怎么不写作业啊，你们学霸都这样吗，仗着自己脑子好使，就故意看闲书炫耀吗？” “我这可不是闲书。” “那是什么书？” 司迦南一顿，信口说道：“欧美经典名著《隔壁少妇》，乡土文学巅峰之作。” 他说的很快，江小满没太听懂，什么烂玩意儿。 司迦南忽然凑到她耳边，温热气息轻拂，酥酥痒痒：“其实就是小黄文，写得特别精彩。”把书摊在她面前，“你看这段描写……女人饱满的……” 她猛然把头一偏：“我不看！” 司迦南好笑：“你干嘛这么大反应，想歪了吧，你看看人家写的是女人饱满的热情，你当是什么？” 探手点一下她下巴：“小姑娘家家思想这么不单纯，很危险啊。” 第11章 “干嘛啊你。” 江小满打开他的手。 莫名一阵心悸，像花瓣落入平静湖心，激起涟漪阵阵。 垂下眼帘，“别动手动脚，小心我到教务处告发你。” 故意放狠话，以显示自己不好惹。 司迦南无声地乐了，手肘架在桌子上，歪头看她，视线细细描摹她的样子，她的眉毛密而黑，眉形整齐干净，眉梢微微一点弧度，像水墨画水到渠成的收梢，诗意而唯美；她的鼻子小而俏，精致如美玉雕成；还有她小小的嘴巴，一点润泽的光芒，惹人遐想。 江小满看他没动静，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尴尬地瞥他一眼，发现他眼带笑意，目光探究。 “怕了吧，告诉你女孩子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惹。” 所谓尬聊，莫不如是。 司迦南“唔”一声，点头：“确实不好惹，明明是你勾引我，却倒打一耙。” 江小满气结，搁笔，好整以暇盯住他。 “说说看，我怎么勾引你了？我们确认过眼神了吗，我对你抛媚眼了？还是对你搔首弄姿？哪种？” 司迦南欺身，鼻尖与鼻尖几乎贴在一起，鼻息相闻，她的气息很好闻，清新像绿叶的吐纳。 “你现在这样就在勾引我。” 江小满睫毛一颤，抬眸，目光相遇，他漆黑的眼睛澄澈明亮，映着星辰，能把人的魂也吸进去。 她目光闪躲，转过头，垂眸看着书本，提起笔的同时，也微微提了提气，灵魂归位，内心平静。 “你误会了，我没有勾引你。”她握笔的手摩挲了下鼻尖，接着写作业。 司迦南身体后仰，移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空气里的热度疏忽散了不少。 他顿了片刻，半调笑半认真：“你有，反正我被你勾引了。” “呵呵。”江小满翻个白眼，头也不抬，“恭喜你。” 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江小满无心扯皮，埋头专注啃题。 司迦南懒懒散散继续看自己的书，看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合上书，趴在桌上休息。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光洁的桌面切出一个窄窄的斜角，周遭静谧，时间慢慢流淌，青春蹑手蹑脚又走远了一点点。 江小满不经意瞥见那书的书名《奇点临近》，封面推荐语：2045年，当计算机智能超越人类。 令人好奇。 江小满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伸手拍拍司迦南的胳膊，“要上课了。”起身收拾书本离座往外走。 司迦南从臂弯中抬起头，看了看江小满，站起来跟上她。 走出图书馆，两人并行下台阶，江小满忍不住好奇问：“你看的什么书？” 司迦南把夹在腋下的书，拿出来：“你说这个？小黄书啊。你看封面多黄。” 江小满无语盯着他。 司迦南把书揣她怀里：“别瞪了，借你看，给你开开脑洞。” 江小满一顿，把书拿好，发现有一页被弄皱了，把书页伸展，用练习册夹住。 司迦南看一眼，嘴角弧度不由缓和，这小孩，表面漫不在乎，内核却是紧张而又谨慎的。 她就得多跟他在一起，沾点鲜活气儿，他自得地想。 * 教学楼下的升旗台，程明耀和李思源他们几个男生坐在台阶上闲聊，眉飞色舞。齐丹丹和程茉也在，站在程明耀旁边，听他们吹水，一副骄矜模样。 他们都属于长得还不错的类型，惹人注目。 当更耀眼的人出现，他们不自觉安静下来，程明耀把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探入口中，冲着司迦南和江小满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李思源笑嘻嘻：“你们两个躲哪儿约会去了？” 说完，他们互相交换眼神，笑容诡秘。 齐丹丹和程茉不屑轻蔑的眼神瞟过来，冰刃一般冷冽。 江小满面无表情走在夏天的阳光里，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猴子，一举一动都被赋予娱乐效果。 司迦南抬手指着他们，扯扯嘴角，毫无威慑地警告：“都给哥哥老实点，否则抓去阉了。”然后比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脸上淡淡的，并无太多情绪，看在齐丹丹们眼里，帅得惊心动魄，令人魂不守舍。 江小满目不斜视走过去，走进教学楼，嬉笑声拖在她身后，渐渐淡了。 她进了教室，把那本书连同物理练习册一起放进抽屉里，另外拿出一份数学卷子，看了一会儿，脑子空空，一笔未落。 司迦南跟在她后面进来，路过她桌边，停住，“你生气了？他们一贯嘴贱，废话多，当放屁就行了，没必要搁在心里影响心情。” 江小满没抬头，拔掉黑色水性笔的笔帽，又戴上：“没有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觉得没意思。 司迦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江小满手指摩挲了下卷子，无心落笔，视线移至窗外，窗角分割出一副图画，浓翠繁茂的梧桐树映在一片蓝天里，那如水汽一般弥漫的蓝色，空灵的像梦，象征着自由与远方。 上课铃响，江小满回神，重新把心思放在枯燥的方程式上。 * 中午下课，江小满和田淇淇一起去食堂吃过午饭，回到寝室。 齐丹丹和陈悦如不在。田淇淇躺在床上看手机。 江小满拿了今早换下的小背心泡到水盆里，然后出来拎起水壶准备倒水喝，水壶是空的，比预设的重量轻了许多，手劲便显得大了，猛地一颠。 明明她昨晚睡前打的水，只喝了一杯，并没有作其他用途。 田淇淇水壶里还有半壶水，她倒了一杯坐在床边喝，心里郁闷。 门口光线一黯，陈悦如和齐丹丹走了进来。 江小满直接问：“悦如，你用我的水了吗？” 陈悦如没当回事，点头：“嗯，用了。” 江小满想也没想，直截了当：“以后你尽量自己打水，不要再用我的了。” 陈悦如诧异，她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一点水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怎么了，你还生气了呀，我中午没吃饱，用你的水泡了一桶方便面，这也没什么吧？” 江小满意外地看着她，顿了顿，闷闷道：“你只是泡了方便面吗？可我大半壶水一滴也不剩。”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既然陈悦如并没有用完，那就只有齐丹丹了。 陈悦如下意识征询地看了看齐丹丹，齐丹丹沉着脸，一言不发。 江小满也不说什么，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齐丹丹坐到写字台前，拧开一管睫毛膏，仰着脸对镜刷了刷睫毛，然后突然起身拎起自己的水壶出了门。 江小满喝了水到卫生间洗衣服，打上肥皂正揉搓着，齐丹丹拎了水壶进来，冷声道：“还你的水，你躲开点。” 热腾腾的水浇注在盆里，江小满躲闪不及，手背被热水溅到，她嘶地一声跳到一旁。 手背生起灼痛，火烧火燎，一片赤红。 江小满抓着手腕，盯着齐丹丹。 齐丹丹一瞬的不自在过后，理直气壮：“你瞪什么瞪，叫你躲开点，你不躲，怪谁。” 田淇淇和陈悦如听到动静，匆匆跑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小满瞟一眼地上盛热水的盆，很想端起来泼过去，或者至少把齐丹丹的手按一只进去，然后也尝尝被烫的美妙滋味。 电光火石间，妈妈凄哀苦闷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可以反击，然而，这是在学校，后果她怕承担不起。 “没事。”她最后看了一眼齐丹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绵柔的水柱冲在肌肤上，清凉舒适，灼痛感似乎消失。 冲了很长时间，直到该上课了，才擦擦手，拿起书本往教室去。 手背上一片红痕，隐隐作痛，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咬。 司迦南趴在栏杆上看风景，周昆和李思源还有另外几个男生靠在一旁，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你骂我一句，我擂你一拳，好不热闹。 江小满抱着书本拾阶而上，踏上走廊，转个弯，看见司迦南他们，垂眸，沿窗往教室走。 周昆手肘向后撑在栏杆上，看见江小满过来，莫名来了精神：“诶，南哥，你媳妇儿来了。” 司迦南下意识回头，看见了她，丸子头变成了马尾辫，发梢松松垂在肩头，白色短袖校服露出纤细修长的手臂，白生生，葱段一般。 再走得近了，他看清葱段尽头一片浅红，像粉红颜料在画布上洇开了。 他迈开大长腿走过去，挡在她面前，自然而然抓起她的手，凑到眼前看。 “这怎么弄的？跟男人牵手，抓太紧了？” 第12章 江小满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这么倒霉，一定要跟无聊的男人牵扯不清。”嗖地一下抽回手。 司迦南注视她，眼底一抹笑意，很淡，像蜻蜓点水，漾起细微波纹，眨眼复归平静，他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或许可能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 “噗哈哈哈……”男生们前仰后合，拍大腿，勾肩搭背，摇晃的身体恣意张扬，青春勃发，无所顾忌。 周昆咧着嘴，一口白牙，闪闪发光：“社会我南哥，人浪话又多，最招小姑娘喜欢。” 司迦南看一眼江小满，男生们的调笑，显然让她感到不适和厌烦。 他说：“别生气，一会儿我收拾他们。” 江小满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低头，转身，走进教室。 司迦南走到周昆面前，搭住他的肩，提膝，虚晃一下，吓得周昆赶紧捂住裆部。 周昆不服气：“我没说错啊，不信你问大伙儿，你现在真的很浪，尤其面对江小满同学，骚情的丧心病狂。” “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丧心病狂。” 周昆噤声，拍拍胸口，做出一副很怕怕的样子。 江小满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拿出物理练习册翻翻，把上次司迦南帮她讲的那道题记在错题本上。被烫到虎口处，握笔的时候，皮肤绷紧，痛感更加清晰。她揉一揉手指，继续写。 马上就要上课了，田淇淇气喘吁吁冲进教室坐下，隔着两排座位，边往外拿书本，边说：“你怎么走那么快啊，我去上个厕所出来你就不见了。” 江小满说：“想早点开始复习一下。”而另一个原因是，她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寝室。 周昆和李思源走进教室，司迦南两手抄兜走在最后，路过江小满身边，他的目光不由瞟向她的手，脚步顿了下，转身往外走。 田淇淇望外看了一眼，老师还没来，迅速跑到江小满桌边，关切道：“你的手没事吧？她那人真是有毛病，你以后别搭理她……” 司迦南一字不落都听进耳里了，不由皱眉。 他回头看她一眼，她睫毛扑闪，勉强对田淇淇扯了扯嘴角，神情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外面阳光很亮，像水一样，他抬脚走出去，快步下楼。 上课铃打响，蒋兰秋走上讲台，江小满收起物理练习册，抬头看看老师，又下意识往窗外看看，司迦南还没回来，不知干什么去了。 蒋兰秋也留意到了，问：“司迦南没来吗？” 周昆咧着嘴笑出一副乖模样：“来了，突然尿急，上厕所去了。” 这个理由可以说相当充分了。 蒋兰秋点点头，开始上课。 司迦南回来了，两手抄兜，站在门口，慵懒散漫，不甚在意的模样。 阳光笼在他身上，轮廓柔和，溅出茸茸金边。 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一向宽容，尤其他这种天才少年，自带光环，让人不由心生爱惜，蒋兰秋在黑板上板书的动作一顿，对他摆手，叫他进来，甚至都没问他是否真的上厕所去了，态度之和蔼可亲，简直令人生妒。 司迦南坐到座位上，拿出书本摊开在课桌上，大长腿懒懒摆在桌下。 周昆到底按捺不住，微微侧身，悄声问他干嘛去了。 他抬脚一踢，暗示他老实上课，并不回答。 *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去，一节课很快结束。 田淇淇拉着江小满去小卖部。 她并不想买什么东西，但也不想待在教室，不过出去走走。 小卖部门口人很多，梧桐树下的几张小圆桌挤满了人，一桶桶泡面热腾腾香味弥漫。 田淇淇进去买饮料，江小满站在树底下吹着风等她。 有人拍她的肩，转头，司迦南的脸近在咫尺，她吓一跳，鬼吗，无声无息的。 司迦南伸出手，手掌一颗棒棒糖。 “给你。” 江小满拿在手上，撕开包装，把圆滚滚的糖送到嘴巴里，一丝甜蜜弥漫齿间，心里没来由一阵轻快。她无意识转头看向一旁，梧桐树的树冠被阳光照得发亮，树的上方，天空蔚蓝高远。 “手还疼吗？”他问。 “好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药膏，“抹点药，好的快。” 轻风起，树叶摇动，一枚金黄叶子悠悠落在她头顶。 她抬眸看他。 口中还留着丝丝的甜。 “要我帮你抹吗？”他拿药膏的手顿在半空，嘴角一丝戏谑的笑。 她回神，垂眸，伸手接过来，“谢谢，不用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颤一颤地抖。她想起小时学做菜，冷冽刀刃划开皮肤，鲜血汩汩流淌，她哭，妈妈说，哭什么，死不了。那之后，她对伤痛就不再那么敏感了。不在意，也就不会刻意对待。 司迦南默默盯着她，忽然伸手把她头顶叶子摘下来，捏在手里，就像她捏着一颗糖。 然后，他没头没尾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江小满抬眸，摇头，“没有。”那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人与人之间友好和平是奢望，摩擦碰撞互相伤害在所难免，处在卑微之地的人对此体会更深。 而他，是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 司迦南歪着头找她的眼睛，找不到，“是你们寝室姓齐那个女的吗？她故意烫你？” 江小满浅浅吸一口气，与他对视：“你问这些干什么？” 司迦南看着她，顿了两秒，突然转头，冲人群嚷道：“程明耀，叫你那个姓齐的女同学出来一下。” “你干什么？管你什么事？”江小满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但仍一脸倔强，“我说了没有。” 司迦南意外而奇怪地凝视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女的怎么这样，他分明一片好心。想转头走掉，最后却是看着她离开。 看着看着，从她瘦弱纤细的背影里，看出一些语焉不详的脆弱与倔强，之前的念头被推翻，郁结的那点不快便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 江小满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药膏，金属外壳触感微凉，拧开帽盖，倒置刺穿塑封，褐色膏体散发药材特有的清冽气味。 米粒大的一团晕开，透明晶亮，琥珀一般，清凉，伤处得到安抚，热痛感几乎消失。 * 周五，放学后。 周昆一声欢呼，呼朋唤友到校门口集合，南哥要请吃烧烤，见者有份。 校园里，熙熙攘攘，一片喧腾，青春的气息与活力直冲云霄，惊得树丛中的鸟儿扑棱扑棱飞向天空。 江小满背着书包和田淇淇一起混在人群里，像鱼儿一样，往海岸游动。 校园门口私家车自行车和人群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院墙下，一群男生女生聚在一起，闲聊说笑。 司迦南懒散地靠在墙上，目光越过人群，看着江小满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转身朝公交站走去，脑后扎起的小揪揪，让他想到家里黑色小泰迪的尾巴，圆滚滚毛茸茸的可爱。 程明耀站在一旁，脚蹬着墙根，转头看着司迦南，“诶，南哥，我那个同学齐丹丹她想参加咱们的聚会，我没好意思拒绝。” 司迦南回神，沉着脸说：“多一个不多，我也正有话要跟她说。” 程明耀点点头：“我听田淇淇说了，她倒水烫伤了江小满的手。” 司迦南皱着眉：“你知道就好，别一不留神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目标是你，跟我有啥关系。”程明耀一脸轻松自在，他压根对齐丹丹也没兴趣，只因为是老同学，见面才说几句话，不然早追了。 周昆嗤之以鼻：“这女的真不是什么好鸟，最毒妇人心。居然敢拿水烫人，搁古代她不就是容嬷嬷吗。” 李思源纠正他：“以齐丹丹的尿性，肯定挤破头往皇上跟前凑啊，恶毒宠妃比较符合她的人设。” 校门另一边，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对着司迦南他们窃窃私语，娇羞带怯。 “你去呗，你长得美，男生都不忍心拒绝的。” “去试试嘛，就说向他请教作业，反正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要到他微信再说。” 其中一个女生鼓足勇气朝司迦南走去。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只见司迦南突然迈步朝公交站走去。 周昆纳纳闷：“南哥你去哪儿啊？” 没有得到回应。 司迦南迈着大长腿穿过人群，来到江小满身边，伸手扯了下她后脑勺上的小揪揪。 江小满下意识蹙眉，转头，看到司迦南漆黑的眼睛，还有他带着淡淡微笑的嘴角。 “有事吗？”江小满表情恢复平静，但语气并没有丝毫热情。 司迦南说：“今天是我们班第一次聚会，你们一起来吧。” “不了，我想早点回家。”江小满如实道。 田淇淇有家庭聚会去不了，而江小满的理由则显得不够硬。 “这么早回家干嘛，有一整个周末可以供你在家孵卵。”司迦南说，“和同学联络一下感情没坏处，比如你如果和我处好关系，我就可以辅导你的功课。” 江小满定定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奇怪。 司迦南却是很认真的，他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递给江小满。 一本数学笔记。 一本物理笔记。 扉页署名：司迦南。 誊写干净整齐，字迹遒劲有力，随便扫一眼内容，干货很多，令人心情激动，如得瑰宝。 “司家的传家之宝换你一场约会，值不值？”他伸手扯下她的书包拎在手里，转身朝校门口的大部队走去。 江小满跟上他，纠正：“是聚会。” 司迦南勾唇：“你人傻又笨，说啥都对。” 第13章 江小满特殊的出场方式，令女生们产生微妙的敌意；看看司迦南替她拎书包的样子，还真是男友力爆棚啊。 一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男生，挑挑自己很有存在感的眉毛，冲江小满嬉皮笑脸道：“小嫂子你好啊。” 有人挑头，其他几个外班的男生不明就里也纷纷起哄，齐声喊“小嫂子”。 江小满窘迫不已，后悔自己立场不坚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勉强自己做不乐意的事。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供人取乐的猴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司迦南朝着人堆甩出一只书包：“陈小军，你再领头起哄，信不信我宰了你。” 陈小军双手抱胸，眉毛像毛毛虫似的乱扭：“偶吼吼，我好怕怕哟。” 齐丹丹和另外两个女生远远站着，冷眼旁观。这女的长得一般，皮肤也不够白皙，身材没发育，干瘦干瘦，跟竹竿有一拼，却没竹竿的蓬勃朝气，她这样的，在女生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竞争力。 齐丹丹不自觉昂了昂脖子，优越感与战斗力交织呈现在她脸上。 江小满自动屏蔽掉所有恶意的目光，向司迦南伸出手。 司迦南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把书包还给她，同时小声对她说：“别在意，他们嘴贱，开玩笑的。” 江小满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头看向马路。两辆公交车驶来，缓缓停靠。 周昆在向司迦南讨主意：“南哥，我们一共十三个人，又忘了提前约车，怎么走啊？” 司迦南正在考虑，周昆又加一句：“要不让你家司机开两辆房车过来？” 司迦南瞟他一眼，淡声道：“房车是个好主意，那就拜托你家司机了。” 周昆秒怂：“我爸会踢死我的。” 周家家训，出门在外不可招摇生事，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追求卓越，勤勉务实，一旦让家里知道他在外面瞎胡闹，轻则扣一个月零花钱，重则实施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惩罚。 然而司家的家风比周家更严谨，像这种同学聚餐调动公司司机车辆的事，是绝对不允许的。司迦南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爹会怎么骂他“年轻人多学点真本事，没本事光会讲排场，人家只会拿你当傻逼看待”。 司迦南没好气：“你怕挨揍，老子特么命就不值钱了？” 他朝马路上看一眼，迅速做出决定：“能挤上公交的上公交，能拦到出租的搭出租，骑车载人也行，西四街嗨翻天烧烤大院门口集合。”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赶路去了。周昆和李思源还有陈小军他们去挤公交车，齐丹丹看了眼司迦南，想和他一起走，终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口，便被两个伙伴拉走拦出租车去了。 好在西四街离此并不算很远，搭公交七八站地，骑车大约半个小时。 司迦南思考三秒，返身走进校门，在门卫室后面的车棚，推出一辆崭新黑色自行车。 “上来，我载你。”司迦南对江小满摆一下下巴，示意她坐上去。 一个穿白色短袖衬衫打领带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司迦南礼貌打招呼：“王叔。” “迦南放学了？司总让我来接你。”中年男子说。 “我和同学聚餐，要晚点回去。” “需要我送你们吗？” “不用了，我们想骑车兜兜风。” * 今天是阴天，天空是灰色的，有风，江小满坐在司迦南的车座后面，和风一起在街道上穿梭。 风鼓起少年的衣服下摆，也吹动少女的裙边，茂盛的行道树枝叶在半空交织，浓浓绿意兜头泼下。 嗨翻天烧烤店门前，周昆他们站在路边翘首以盼。齐丹丹和程茉倚着一棵老槐树，一边往手上涂着透明指甲油，一边说着闲话。 程茉：“你们寝室那个女的怎么那样啊，聚个餐还要司迦南亲自去请，一看就是个作逼。” 齐丹丹板着脸冷笑一声：“你才知道啊。她矫情的很，还特别傲。”顿了下，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程茉说：“最好别惹我，惹烦了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齐丹丹之所以能和学校风云人物们聚会，凭借的是程明耀这层关系，她想不通，江小满这种阴沉孤僻装模作样的女生，怎么就被司迦南另眼相待了。 程茉忽然用胳膊肘碰碰她：“司迦南来了。” 齐丹丹抬眸望去，看到司迦南的同时，余光瞥见荡在后座的白色球鞋和女生纤细的小腿。 她眼睛里燃起一股火苗。 “嗷嗷嗷……” 男生们又开始起哄。 九月末的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映红每个少年的脸。 也烧得江小满的心突突直跳。 * “来来来，点菜了。”陈小军把校服短袖卷到肩上，挤到盛放食物的玻璃橱柜前，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小嫂子，你是贵客，你单点几个。”陈小军这句话不出意外的，又为江小满招来几道厌烦嫉恨的目光。 江小满被这三个字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蹙眉，这男生到底什么毛病，干嘛老拿她寻开心？ 司迦南踢了陈小军一脚：“闭嘴，你话太多了。” 陈小军哎哟一声：“南哥，你干嘛呀，我们关爱家属呢。” 司迦南从盘子里抓了一把带皮花生塞陈小军嘴里，世界清静了。 一行人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半人高的围墙上扎着铁丝网，一串串指腹大小的小彩灯闪烁如星星。暮色渐浓，天空黑沉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凉风习习，很舒适。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男生坐一边，女生坐一边，很像联谊。 江小满坐在最边上，她的右手边是陈悦如、齐丹丹和程茉还有外校两个陌生女生。 两个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上菜。 毛豆花生拼盘、炝拌三丝、柠檬凤爪、姜汁皮蛋；麻辣牛肚、生蚝、扇贝、羊肉串、羊排、鸡翅、鸡脆骨、五花肉、烤鱼、玉米、韭菜、小台肠…… 比平日吃食堂丰盛多了，人人都被勾得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开吃。 司迦南问：“喝什么？” 周昆说：“必须是啤酒啊。” 李思源：“必须的必。” 陈小军：“要不我们也整瓶二锅头试试？” 程明耀一语道破天机：“你干嘛，看今天女孩子多，想借酒装疯啊？” 陈小军嘿嘿一笑：“狭隘了吧你，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助助兴，不是挺好吗。” 司迦南直接忽略，叮嘱服务员给男生上啤酒，按人数一人两瓶，女孩子们可以多上点果汁酸奶之类的。 他朝角落的江小满看了一眼，忽然没话找话问她：“江小满，你要喝啤酒吗？” 江小满抬眸看过去，摇摇头：“不用了。” 司迦南：“好，那你多吃点菜。” 陈小军说：“要不你俩坐一块吧，这样隔桌尬聊，我都替你们着急。” 司迦南嫌他烦，索性不理会他，也不再说话。 江小满感觉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低头看了一下，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挂断回复一条短信：和同学聚餐，会晚点回去。 抬头看到酒已经上来了，一个开了盖的酒瓶凑到她跟前，“小嫂子，来，我给你倒一杯，今天第一次见你，很高兴。” 江小满想也没想，伸手捂住自己的杯子，直视陈小军：“你能别这么叫我了吗？” 陈小军一愣，看江小满板着脸，讪讪地把酒瓶放下，“小嫂子怎么还恼了，我这不是……” “我说了让你别这么叫，你听不见？”江小满声音冷冽，如冰刃，透着令人胆寒的力量。 第14章 空气凝固，全场陷入尴尬。 司迦南赶紧打圆场：“陈小军，你也该改改你的毛病了，嘴忒贱。”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齐丹丹慢悠悠喝着饮料说：“江小满，你有必要这样吗，人家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可笑不可笑？” 江小满看也不看她，手指紧扣杯子：“齐丹丹，你想当他们的小嫂子，不代表别人也想。” 齐丹丹手一抖，易拉罐差点掉地上。 她噌一下站起来，指着江小满：“你有种再给我说一次！”话音落下的同时，易拉罐已经抛出去，砸中江小满的头。 大家骇然，一时都呆住了。 江小满缓缓转过头，冷冷盯着齐丹丹。 齐丹丹被她看的心里没底，撑不住先开了口：“你看什么看，我砸你就砸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看不惯你这个逼样，穷的一逼天天装什么清高小仙女啊，自己不嫌恶心吗？” 田淇淇听不下去，伸手扯扯齐丹丹，齐丹丹发现也没人给江小满撑腰，越发气盛：“拉我干嘛呀，我又没说错。”又转头向陈悦如寻求共鸣，“开学的时候她妈来送她，给她铺床，你也看见了吧，被罩拉链都是坏的，她妈打扮的也特别土，明明家里就很穷，难道不应该低调谦卑一点吗？凭什么那么傲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司迦南，忽然把筷子一摔，厌恶地看着齐丹丹：“你他妈给我滚！” 司迦南突然发火，令气氛降至冰点。谁也不敢说话。齐丹丹僵立在那里，手指扣着桌面微微发抖，昏黄的灯光映在她明艳的脸上，她神色难堪。 “还有，”他捏起一根筷子，指着她，“我警告你，以后倒水注意点，不要随便往人手上浇，否则你也一定会尝到被烫伤的滋味。” 周昆和陈小军他们已经敞开了肚皮，准备大吃大喝了，谁料想剧情陡然发生变化，眼看好好的聚会就要被搞砸，他俩默契对视一眼，周昆首先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气，都是同学好哥们，为了点小事伤和气，不值当。” 陈小军接话：“是啊。我们不要忘了今晚聚餐的目的，纵情欢乐，挥洒青春，让苦逼的学习见鬼去吧。”他拎起一瓶酒，先给司迦南斟满，“来，我给大家倒酒，我们喝起来，燥起来。” 其他人也懒得关心两个女生撕逼，出来自然也想好好乐一乐，于是便纷纷响应陈小军，把酒杯准备好，等他倒酒。 “陈小军，给我把酒放下。”司迦南冷冷开口，眉间一丝不耐。 大家立刻又安静如鸡。 司迦南：“今天这事，你有责任，难道不用道歉吗？” 陈小军一怔，嘿嘿笑了：“南哥批评的对，我这不刚才懵逼了吗，忘了这茬。”他起身离座，走到江小满身边，一本正经九十度鞠躬：“小……小满同学，今天是我的错，我不该开不适当的玩笑，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璁 起身，上前，开了一大盒果汁，倒进杯子里，双手递给江小满，“小满同学，请你接受我的歉意。” 他表现得太过诚恳，因而显得有些滑稽。有同学撑不住偷偷笑场。 “好。”江小满大大方方接过果汁，“我接受。”仰头把果汁一口干了。 陈小军表情一松，带头给她鼓了个掌。 旁边桌的客人好奇他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陈小军回到座位坐下，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准备开吃，发现齐丹丹还杵在那儿，他下意识看向司迦南，心里腹诽，诶，跟女人打交道真是麻烦，逼事太多。 齐丹丹因为被司迦南骂了，贸然离开也不好，硬着头皮坐下她嫌不好意思，就那样站成一副尴尬模样。 司迦南懒得搭理齐丹丹，他刚才叫陈小军道歉，也是敲山震虎的意思，如果她识相，就应该认认真真道歉，请求江小满的原谅。 可他显然低估了这个女生的厚脸皮程度和过剩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她冷傲地站在那儿，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那就只好继续晾着她。 全场陪她一起尴尬。 陈小军说：“那个，齐同学，要不你也道个歉吧，以后你们大家还是好姐妹。” “不必了。”江小满不给齐丹丹说话的机会，“她不必向我道歉。” 江小满这句话引得大家一阵窃窃私语。 “哇，这女生够大气。” “要是我绝壁忍不了。” “……” 司迦南也纳闷江小满为何要这样说，不等他做出任何猜测和分析，只见江小满起身离座，径直走到齐丹丹身后，伸手拽住她的马尾，猛然往后一拖，随着一声尖叫，齐丹丹仰面摔倒在地上。 江小满没给她爬起来的机会，抬脚跨坐在她身上，双手齐上阵，对着她劈头盖脸打下去，打得她嗷嗷直叫，拼命躲避了半天，才想到反击，伸长两只手乱抓乱挠，可因为没有防备又受到惊吓，不得章法，战斗力明显弱于江小满，压根没有伤到她分毫。 “别打了，别打了。”陈小军冲过去，站在旁边，急得不得了。他真的怕了她们女生了。再这么打下去，万一把警察招来，聚会就真的泡汤了，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吃，酒也没怎么喝呢。 其他人也纷纷离座，站在一边观战，江小满勇猛如小兽的架势，让他们谁也不敢上前制止她。 最后还是司迦南把她拉开，解救了齐丹丹。 司迦南低声对江小满说：“差不多行了，万一打伤了，你要惹麻烦的。” 齐丹丹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朝江小满冲过去：“贱货，你敢打我，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齐。” 司迦南迅速把江小满挡在身后，一面大喊：“阿昆，拉住她。” 周昆反应敏捷，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拖住齐丹丹，让她动弹不得。 齐丹丹不甘心吃亏，拼命挣扎，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她快把我打死了，我不打回去，死不瞑目。” 司迦南嫌恶地看着齐丹丹，冷声道：“你该打。”顿了顿，又道，“你挑衅再先，又砸了她，还言语侮辱她妈妈，这种行为搁谁都得打你。你到现在还丝毫不反省自己，看来她下手还是不够重。” 齐丹丹停止挣扎，定定看着司迦南，被自己喜欢的人公然对立，她的自尊心被狠狠地碾碎了，愤恨又伤心。 程茉抱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走到齐丹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算了，丹丹，跟那种女的一般见识太掉价，我们还是走吧。” 齐丹丹狠狠甩开周昆的手：“放手啊你。”又抬手指着江小满：“你有种一辈子躲在男人身后，哪天落在我手里，我弄死你。” 放完狠话，齐丹丹拉着程茉扬长而去。 乌烟瘴气消散，大家才发现自己被围观了。 几个男生女生身着哲尚中学校服，站在院子入口处，静静瞧着他们，为首那个男生个子很高，长相明朗清秀，皮肤白净，微勾唇角看人的时候有一点小坏。 几个人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那男生朝这边走来。 来到江小满面前，含笑看她，笑容里有一丝痞气：“女侠，可以认识一下吗？” 哲尚中学是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就读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他们身上的校服即是身份的象征。 江小满奇怪地看着这个陌生男生，她清冷的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她并无兴趣认识他。 这时司迦南上前一步，站在江小满身边，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意：“陈泽渡，你们哲尚的女生还不够你认识的吗？” 陈泽渡意外地看着司迦南，“哟，南哥在这儿呢，刚才光顾着看美女打架了，没看见你，失敬。” 司迦南微微蹙眉，眼神防备，伸出手指戳一下陈泽渡的肩头：“你这个变态，又出来招摇撞骗来了，哥们儿警告你啊，不要打我们学校女生的主意。” 陈泽渡好笑：“什么意思，你们学校女生都归你了呗。” 这话听着真教人厌烦，江小满偏头看向一旁，夜色黑沉，霓虹照亮院子，清风钻过铁网灌进来，驱散闷热，让人的心情渐渐平静。 司迦南看出江小满不高兴，干脆不耐地说：“别废话，我绝对是为你好。” 陈泽渡努努嘴，没说什么，算是卖他一个面子。 司家和陈家是世交，双方父母走动频繁，两个公子哥平时不怎么来往，偶尔家庭聚会上遇到，闲聊几句，打两把王者荣耀，仅此而已。 陈泽渡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空位了，于是对司迦南说：“南哥，拼桌呗。咱们喝一轮，我请客。” 司迦南侧身让开一步，下巴指一下桌子：“坐吧。” 下意识伸手拉住江小满的手臂，护着她往里面坐。 江小满轻挣了一下：“我想回去了。” 第15章 司迦南一怔，垂眸看她，她眉目温顺，薄唇轻抿，看不出情绪。 “怎么了？”司迦南问。 江小满看出司迦南眼里似乎闪过意外和不耐，好像她在闹脾气耍性子似的，她莫名烦躁。 “什么怎么了？已经很晚了，我想回家，不行吗？” 司迦南确定她很不高兴，这让他感到挫败，他好心好意组织一场聚会，当然希望大家都能玩得高兴。 司迦南默然一瞬，叹一口气，转头交代周昆代他应酬同学，他去送江小满。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院子，穿过走廊，来到大街上。 烧烤架支在路边，夜空下，炭火明明灭灭，烟雾随风飘散，食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诱惑来往路人。 江小满背着书包左右张望，2左边驶来一辆公交车，211路，终点站距离她家还有两站，她犹豫。 “我送你回去，咱们打车吧。” “不用。他们都等着呢。” 江小满回答的很快，以至于有些生硬，像是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这时陈泽渡走出来，大声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小满本能回头，陈泽渡对她挑了下眉：“诶，小妹妹，干嘛着急走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啊。” 江小满勉强扯扯嘴角：“你们玩吧。” 她转回头，公交车已经开过去了。她微微蹙眉，下一班车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司迦南看出她不安心，又一次说：“我送你。” 江小满坚持说：“不用。我搭公交很方便。” 司迦南吸一口气，心里莫名发堵。 陈泽渡倚在墙边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走到烧烤架那边，又点了几十串羊肉串，返身回去了。 司迦南瞟了江小满一眼，忽然没头没脑说一句：“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江小满：“谁？” 司迦南：“你刚才不还冲他笑呢吗。” 神经病。 江小满白他一眼，“你瞎吃什么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被江小满呛声，司迦南面不改色心不跳。 “同学，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那小子，谁看上他，我就会觉得谁眼瞎。” “谁看上他了，你当都跟似的，闲着没事招猫斗狗。”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也不知骂谁呢，真是没意思。 司迦南振振有词：“你成天板着个晚娘脸，突然对哪个男的笑一下，任谁都觉得你春心萌动了。” 江小满莫名烦躁：“我想对谁笑就对谁笑，你管得着吗。” 司迦南原本只是耍贫嘴，逗她玩儿，忽然意识到并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反而惹得她情绪越来越糟，抿抿唇，低头踢踢脚边的小石子，一时默然。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今天发生不愉快是意外，下次再出来玩儿，不叫别人了，就周昆咱们几个……” 江小满闷闷打断他：“以后我不会再参加你们的聚会了。” 司迦南下意识问：“为什么？”眉头紧蹙。 江小满沉默。 司迦南也烦了：“你有话就说，这样留一半说一半算怎么回事？” “还用我说吗？你们这群人一个个都跟神经病似的，招人烦，你不觉得吗？”江小满脱口而出，直抒胸臆，心里堵着的一口气顷刻间就散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司迦南脸色黑沉，目光平静而又清冽。 他在心里重重叹一口气，淡声道：“抱歉，招你烦了，是我们的不对。” 江小满没接话，她转头望向远处驶来的车辆，公交车遥遥不及，她犹豫打车算了，终究还是舍不得，只好继续干等着。 两人各自沉默，像夜空下荒原上两棵枯树，孤单寂寥，毫无生趣。 江小满想说你回去陪朋友吧，不用送我了，却说不出口。她根本不想说话。 陈泽渡不知何时晃悠过来，歪着身子轻碰一下江小满的肩：“妹妹，还没等到车吗，要不要我骑摩托车送你？” 江小满本能挪开一步，手指勾紧书包带，“谢谢，不用了。” 司迦南走过去，朝陈泽渡伸出手：“钥匙。” 陈泽渡一缩肩膀，歪着身子躲避：“不给。我的大宝贝，绝不能被你给糟蹋了。” 司迦南“啧”一声，皱眉，浑身上下写着不耐烦三字。 陈泽渡也看出他们之间气氛异常，不再开玩笑，从兜里摸出钥匙抛给司迦南，司迦南接过钥匙，看也不看江小满，径直走到停在路边的一台摩托车前，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副头盔，自己戴上黑色男款的，把另一个白色女款的挂在车把上，然后长腿一迈跨上车，默默等待。 陈泽渡好笑地交替看看他们：“你们真像一对闹别扭的小两口。” 司迦南冷声：“你再废话，我就把你的宝贝烧了。” 陈泽渡惊悚挑眉，指指自己的嘴巴，比个手势，以示自己是个哑巴。 江小满垂眸，挪动脚步，走到车前，伸手取下头盔，有点笨拙地调整了下带子，然后戴上。 司迦南单脚撑地，手扶着车把，面色平静望着人来车往的马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像一个职业骑士，等待护送公主安全回到城堡，不掺杂一丝个人情感。 摩托车体积不小，像一头卧在暗夜里的兽，江小满驾驭它有些难度，她一手压着裙边，侧身勾起小腿，小心地跨上去，然后双手背在后面，扶着两边扶手，慢慢坐正。 与此同时，她听到前面的人发出一声嗤笑，像一滴水落入水中那样轻，又激起一丝凉意。 她对着少年清瘦挺拔的后背翻个白眼：“走吧。” 司迦南拧一下钥匙，发动，轰然一声，摩托车冲上马路，汇入滚滚车流。 惯性使得江小满的身体往前栽了一下，她一手压裙摆，一手抓扶手，稳住身体，始终保持这姿势令她手臂发酸；支撑着她的骄傲与敏感。 天上忽然下雨。 雨滴落在她光裸的手臂上，没入她头发里，凉意森森，像舔了一口冰淇淋，令人忍不住打个激灵。 风也很凉，刮过裙角，像倾了一片湖。 她望一眼路旁脚步匆匆的行人，动动唇角，想问他是否停下避雨，或者她搭车回去，以免两人都淋个落汤鸡。 前面的人保持平稳驾驶的姿势，稳如磐石，透出某种固执的气息。 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转又咽下，随便吧，如果他不会因为淋雨而迁怒于她的话。 摩托车疾驰到街角，突然减速，刹住，江小满毫无心理准备，身体猛地往前一栽，结结实实撞上他后背，还好戴着头盔，否则她怀疑自己的鼻子会遭殃。 雨下大了，雨滴密集，她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你干什么啊？”她忍无可忍喊道，“你要停车也打个招呼。”突然来这么一下要被吓死的好吗。 司迦南突然变聋子，对于她的话毫无回应，他抬脚把摩托车底部的支架蹬下来，撑住车身，然后下车，绕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件墨蓝色雨衣，呼啦展开，兜头给她罩上，顺手一拉下摆，裸露的膝盖也被包住，雨水被阻隔，身体凉意顿减。 雨衣很大，江小满像裹在稻草堆里的小麻雀，看着司迦南，眼神软了几分：“只有这一件雨衣吗？” 司迦南看也不看，重新上车，发动，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江小满看着雨水不停浇注他的衣服，湿漉漉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年青涩流畅又优美的线条。 茫茫雨幕，好似没有尽头。 雨声哗啦，响在耳边。 到了她家小区后面的一条街，车速减慢，缓缓拐个弯，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前。 他以沉默的后背告诉她，可以下车了。 她抓着雨衣下摆，小心跳下车，站在路边取下头盔递给他，他接过来挂在车把上，她回手撑住雨衣准备往下脱，摩托车已经疾驰而去，她怔怔站在原地，然后迈步朝小区走去。 第16章 烧烤大院，撑了雨棚，热闹依旧。 男生们在玩游戏，两只小蜜蜂啊，飞在花丛中，嗯啊，啪啪，虚空中两个耳光；出错的人罚酒。 陈泽渡和陈小军两个陈家军战斗力爆表，喝趴了好几个，周昆也喝了不少，面色通红，说话大舌头，同样被当作败兵拉下台。 游戏又开始一轮。 陈泽渡对阵李思源。 谁淫~荡啊你淫~荡，谁淫~荡啊你淫~荡。 两人拼命指着对方，声嘶力竭，脸红脖子粗，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程明耀在旁观战，仰天大笑，手边啤酒洒在桌上。 周昆猛灌矿泉水，抹一把脸，瞥见司迦南浑身湿漉漉，蔫头耷脑地回来了，立马来了精神，“南哥，快来，你跟他们干。” “干个屁。”司迦南拖一把椅子岔开腿坐下，撩起T恤下摆往下拧水，露出劲瘦腰线，腹部线条紧实，隐约起伏，如远山梯田。 周昆意识到他情绪不对，像个受气小媳妇：“怎么了？跟咱们江同学闹别扭了？人家是女孩子嘛，你让着点不就完了。” “你懂个屁。以后哥们不跟女的玩儿了。”他倾身端过来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耳边回荡她的话——神经病；招人烦。 特么的，你待人家如明月，人家看你是沟渠。一腔好心喂了狗。 周昆瞧着他，忽然噗嗤笑了：“哥们，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不然干嘛一副失恋的怂样。” “滚蛋。” 周昆笑得更欢了：“你确定不理她了吗，我堵你会被打脸，pia……pia……pia……” 司迦南把鸡骨头一扔，撂下一句狠话：“不信走着瞧，老子再理她，我管你叫爸爸。” 正热闹的人突然停下，全场安静如鸡，越发凸显了司迦南这句话的力度和分量。 大家都用兴奋期待的眼神看着周昆，诶呦，千年老二，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摇身一变成了司迦南他干爹。 程明耀拎起瓶子给周昆倒了一杯酒：“兄弟，恭喜你，终于站起来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周昆激动地撩起短袖抹抹眼角：“下周一，一起来见证这伟大的时刻吧。” 司迦南：“……” * 江小满顶着那个肥大的雨衣，幽灵一样，慢慢晃悠到自己家楼下，抬头，家里的窗户黑漆一片，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映照出她内心空茫。 在雨中站了一会儿，上楼，开门，进屋，走进卧室，坐在写字台前，坐在黑暗里。 外面有动静，门被打开，妈妈的大嗓门打破夜的宁静。 “你拿吧，你看这屋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拿，锅碗瓢盆要不要？反正早晚要饿死，不如都早点死。” “谁要你什么，我说了我来找找我的驾驶证。”爸爸的声音盖过妈妈的。 “你也就能找找你的驾驶证，难不成还找金银财宝？也得有那个命。” “我是没有金银财宝，你有，你本事大，干什么还找我要钱？” …… 语言是最冷的箭，你刺我一下，我要更狠地还击，你死我活。 怒火到达顶峰，无处宣泄，门板成了替罪羊，一脚下去，发出一声巨响，江小满在黑暗中惊得双肩一抖。 “今天不是周末吗，大晚上她不回家跑哪儿去了？” “腿长在她身上，我怎么知道。” “看你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 “你有本事你教，最好你闺女学你赌博□□无恶不作。” …… 江小满一阵阵心悸，想起身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再说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就这么坐着吧，到地老天荒，到世界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大概真的毁灭了，房间里恢复宁静，如坟墓。 没来由的，她想到今晚打的那一架，想到那些肆无忌惮、恣意张扬的少年，想到司迦南，他们就像阳光那样耀眼，丰盛的令人嫉妒。 她想，她以后都不会再和他们来往了，她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离得太近，一不小心就会被灼伤。 * 周一早上，周昆踏进教室便目光如炬搜寻江小满的身影，落了个空，司迦南也还没来，本来期待着一场好戏上演，结果男女主角迟迟不上场，真是令人期待呢。 后脑勺被敲了一下。他愤愤回头，看到司迦南，“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周昆理所当然又得意：“捉~奸啊。一旦发现奸~情，就要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对你进行适当的管教。” 司迦南抬脚一勾，周昆单膝着地，差点跌个狗吃屎。 “一大早行什么大礼啊，跪安吧。” 司迦南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出第一节 课要用的书摆在桌子上。 那晚淋了雨，回家就有点感冒，喝了一包感冒冲剂，休息了两天，好多了，只是还有点鼻塞，乏力，倚在椅背上，慵懒平静又有些空茫，像沐浴在阳光里的牧羊少年。 江小满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司迦南。 晨曦越过窗台，跃上他肩头，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不经意抬眸，视线扫过她，未作停留，掠过黑板和窗台，又回到课本上。 周昆密切观察他的反应，看他一副冷漠脸，确定他们真的闹翻了，心里纳闷，他们俩能有什么矛盾，该不会互相看对眼了吧，所以一点点风浪就会引发内心的一场海啸。唔，他不由打个哆嗦，爱情真可怕。 江小满在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两本笔记，在桌子上摆整齐，转身递给司迦南，“谢谢你的笔记，我周末复习了很多，受益匪浅。” 司迦南看也不看她，接过来撂在一边。 江小满眼睫颤了颤，又道：“雨衣和那本书都在寝室，等放学给你吧。” 司迦南不语，眼皮也不抬一下。 江小满看他一眼，默默转回身。 周昆侧身悄悄对他比个赞，有定力，在下佩服。 司迦南漫不经心抬脚踢一下他的凳子，趴在桌子上，睡觉。 *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田淇淇拉着江小满去厕所，出了教室，田淇淇问：“周五晚上聚会都谁去了？” 江小满不甚在意道：“牛鬼蛇神都去了。” 田淇淇推她一下：“跟你说认真的呢，都谁呀？” 见她真的很想知道，江小满便掰着指头数：“咱们班有司迦南周昆李思源王一博，外班有齐丹丹程茉程明耀，还有俩女生不认识，另外还有外校的几个男的，也不认识。” 田淇淇若有所思：“程明耀好像跟女生都挺熟的。” 江小满瞬间抓住重点：“你直说看上程明耀了不就得了，干嘛绕这么大圈子。” 田淇淇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你不会吃醋哈？” 江小满：“放心，不跟你抢。” 田淇淇摇头晃脑：“也对，毕竟你的心已经属于司迦南。” “你自己春心荡漾，扯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我替你向程明耀表白啊？” “你敢。” 田淇淇伸手挠她，江小满怕痒，跳脚躲开，不经意抬头，愣住了，没来由脸上发热。 只见一中四少并排而立，神色各异望着她们。 李思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礼貌微笑，像一个无声的背景板；周昆一脸坏笑，等着看好戏。 而程明耀在不经意和田淇淇对视的瞬间，一丝尴尬如浮云掠过脸庞。 司迦南则显得云淡风轻了许多，两手抄兜，慵懒散漫，目光相隔山海。 田淇淇又窘又羞，拉着江小满仓皇奔逃。 周昆望着两个女生远去的背影，忽然感叹：“别说我还挺羡慕你们的，啥时候也有女生看见我脸红啊。” 司迦南嗤一声：“羡慕个屁，女人最特么善变，今天对你笑，明天就可能对你翻白眼。” 周昆看着他，捂着胸口：“南哥，我同情你，这还没追上呢，就被甩了。”憋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的嘴脸令人可憎。 司迦南本来要依照惯性臭骂他两句，扯了扯嘴角，忽然感到索然无味，于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小卖部方向走去。 程明耀纳闷：“不是去尿尿吗？” 司迦南背对他们挥一挥手：“憋着，放学一块去，节约资源。”再和她偶遇一次，才真是尴了个尬。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神他妈节约资源，也不怕把肾憋坏。 * 午饭田淇淇想吃酸辣粉，江小满陪她一起到校外小饭馆去。 走出校门，江小满不经意抬眸，看到陈泽渡朝她们走来。 陈泽渡嘴角带笑，有点邪气，有点酷。 田淇淇悄悄碰下江小满，低声道：“那个帅哥对你抛媚眼呢，姐妹儿行情不错啊。” “说不定冲你来的呢。” “少糊弄我，我视力好得很。” 陈泽渡来到她们面前，站定，勾起嘴角：“两位同学吃饭去吗？我请客怎么样？” 田淇淇转头看一下江小满，本能有点防卫：“可我们不认识你呀。”面对帅哥，田淇淇的语气完全强硬不起来，多少有点欲擒故纵的意味。 陈泽渡眼神兴味看向江小满：“你认识我的，对吗？” 江小满说：“你的雨衣我会托司迦南转交。” 陈泽渡：“既然你还记得借了我的雨衣，那是不是得还我一个人情啊？一起吃顿饭吧。” 和不熟悉的男生一起吃饭，江小满想想都觉得不自在，找了个理由婉拒。 陈泽渡有点意外，显然他这个的帅气男生很少遭到女生的拒绝，这让他有点没面子，自然不甘心，以为女生只是害羞，再坚持一下，应该就可以搞定了。 伸手拉住江小满的手腕，“走吧，不用不好意思，吃个饭也没什么。” “你干什么，别拉我。”江小满下意识往后躲，皱着眉挣扎。 “姓陈的，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一声怒吼，斜刺里冲出一个人，一脚踹在陈泽渡腹部，疼得他松开手，弯腰捂住肚子，倒吸凉气。 司迦南又上前一步，猛推他一把，陈泽渡跌倒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指着他鼻子，狠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招惹她？” 第17章 江小满吓了一跳，瞪圆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细碎刘海下一双眼睛迸出怒火。 田淇淇捂着胸口，脸上写满对英雄少年的崇拜，又有几分对江小满的羡慕。英雄救美啊，公主与骑士，几乎每个女孩心里都曾有过这样浪漫的幻想。 陈泽渡坐在地上，两手向后撑着身体，两条腿岔开，吊儿郎当又狼狈。 “我日你妈哦司迦南，你激动个蛋啊，她又不是你老婆，我约妹子吃个饭，管你鸟事。” “你少跟老子瞎比比，该干嘛干嘛去。”司迦南一点情面也不留。 江小满看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偏头对田淇淇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司迦南看着她走到路边，左右张望，确认没有车，才抬脚继续往前走，她的同伴挽着她的手臂，而她的肢体略显僵硬，她的头发束成马尾，软软的垂在肩头。 陈泽渡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上拍拍打打一阵，抬头见司迦南还站那儿当望妻石呢，走到他身边，和他一块看。 “你真看上这妹子了？”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妹子挺有意思的，打架比我都猛，如果跟她谈恋爱，应该很好玩儿。” 司迦南转脸看他，“瞅瞅你，烫个卷毛，戴个耳钉，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人家根本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没戏。” 陈泽渡好笑：“那你呢，穿个白衬衫留个小鲜肉刘海，就能装纯情了？”他往人群中看一眼，江小满的身影已不见，“各凭本事，走着瞧呗。” 他是真的觉得江小满很有意思，从小到大身边尽是些傻白甜妹子，他早已审美疲劳。 从她扑向那女生的那一刻，他心里就被燃起一团野火，烧得他蠢蠢欲动，悸动不已。 司迦南说：“你如果只是觉得好玩，不妨换个人选，她真不适合你。” *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江小满和田淇淇趴在护栏上闲聊。 天空很蓝，阳光明烈，照耀着操场上赭红色橡胶跑道，像一条红色会发光的河。 白衣少年慵懒的身影在光晕中慢慢倒退，有女生跑上来，然后讪讪离开。 江小满远远望着司迦南，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好看，一举一动，都那样潇洒帅气，令人心折。田淇淇说的没错，女生们会喜欢他，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旁边，田淇淇唉声叹气：“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他都听到了。好丢脸啊。” 吃饭的时候，田淇淇已经念叨过一遍了，这会儿又忍不住烦恼。 江小满说：“这有什么怎么办的，顺水推舟去表白啊。”下巴指一指惨遭拒绝的女生，“看人家多勇敢，连司迦南这种刺头都敢碰，程明耀应该比他绅士多了吧。” 田淇淇啐她：“说的轻松，你倒是勇敢一个给我看看。” “我干嘛要去干那种丢脸的事，我又没看上谁。” “我信了你的邪。” …… 操场上。 司迦南两手抄兜慢悠悠走到树荫下，盘腿坐下。程明耀坐在他旁边，手支在腿上，指间捻着一根草。 李思源拎着几瓶冰镇饮料回来，也席地而坐。 周昆跳起来从树干上摘下一枚透明蝉壳，拔掉细细的脚，捏在手里挠痒痒：“打会儿球吗？无聊的蛋疼。” 司迦南眉间微皱，拧开瓶子喝一口水，“蛋疼还不歇着养养。” 抬头只见齐丹丹走来。 他偏头看向空荡荡的篮球场，神色冷淡。 其他三人也淡淡的，没人跟她打招呼。 司迦南感到身前一道阴影，齐丹丹站在他面前。 他蹙眉，一阵厌烦，起身要走，齐丹丹蹲下来，眼含委屈看着他。 “司迦南，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没有故意烫她，她那样说，对我是不公平的……” 司迦南噌一下站起来，“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抬手把饮料瓶丢进垃圾桶，然后拔腿就走。 齐丹丹追上去：“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那让我们对质吧，看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司迦南突然收住脚步，转头，目光冷而远：“她才没你这么无聊。” *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物理课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气氛明显轻松起来，后排一片骚动，椅子倒地，桌子上多了几只鞋印，风扇吹动少年们的头发，朝气蓬勃。 像一群等待放风的小羊，男生女生三三两两涌出教室，到更宽广的天地去。 江小满不急不缓收拾书本，抬头瞥见周昆和李思源勾肩搭背走出教室，司迦南慢吞吞走在后面，窗口飞奔过一个个挺拔的身影。 走廊上，一锅饺子煮沸了。 田淇淇凑过来趴在她桌子上。 “不想去上体育课，外面好晒。” “我也不想去，觉得有点不舒服，没力气。” 田淇淇手托腮，懒懒问：“病了吗？相思病？” 江小满抬眼看她：“一不小心就吐露心声了吧。” 田淇淇努努嘴，一脸无奈和落寞。 江小满把物理练习册收进抽屉里，瞥见里面角落司迦南的书，拿出来，盯着封面看看，这书她才只看了没几页，忽然就失去了兴趣。她侧身把书放在他桌子上，余光瞥见他进了教室。 “这么快就看完了？”司迦南俯身在抽屉里找什么东西，看见桌上的书，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会儿周昆不在，他暂时是安全的，不必出卖尊严认贼作父。 “没看完。”江小满顿了下，给自己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我只在乎现在，不关心未来。” “果然肤浅。” “谢谢。” 田淇淇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 司迦南拿了东西两手抄兜出去了，田淇淇确定他走远了，碰碰江小满的胳膊：“诶，种种证据证明，司迦南绝对喜欢你。” 江小满心头一颤，面上不动声色：“你魔怔了，看谁都像有奸~情。 * 体育课，七班全体学生并排站成几列，太阳稍敛锋芒，有风吹来，摇动树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 女生们站在前面两排，江小满和田淇淇一起站在第一排中间，可以和老师大眼瞪小眼的位置。 体育老师李维齐体院刚毕业，不比他们大几岁，丝毫没有老师架子，平时和他们打成一片，男生们都挺喜欢上他的课，可以随便瞎侃。 刚开始上课，话没说两句，李维齐就向大家请假，说上课前接到电话有重要的事要去办一下，接下来的课就让司迦南先代替他上。 立刻有男生起哄：“李老师，你是不是着急去哄女朋友啊？要不要我们帮忙出谋划策？” 李维齐笑起来：“说的好像你们都挺会哄女朋友似的。” 男生们哈哈大笑：“还没女朋友呢，组织不考虑一人发一个吗？” 李维齐顾及在场的女生，轻咳一声，道：“你们都好好学习，让女生们看到你们厉害的一面，还怕没有女朋友吗？” 招手把司迦南叫到前面来。 “下面的课你看着安排，可以先让大家绕场跑四圈，然后自由活动。” 司迦南点点头，不置可否。 李维齐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操场。 队列开始涣散，原本立正的人，这会儿都稍息了。 司迦南抬手拍几下，“干嘛呢你们，懂不懂尊师重道，现在正式上课了。”手臂伸展，“高奇你过来重新喊一遍操。” 大家憋笑转头看向体育委员。 高奇出列走到队列前，司迦南走到一旁，一本正经等待。 高奇清清嗓子，喊道：“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 队列随着他的口号重新排列整齐。 高奇又道：“从左到右依次报数。” 大家报完数，高奇走到司迦南面前，“报告老师，本班人数44名，实到人数44名。”九十度鞠躬，“请老师上课。” 司迦南九十度回礼，请高奇归队，然后正步走到队列前，面对大家，面对江小满，道：“立正，向前看，上课。” 顿了顿，说：“我提几个问题，请大家踊跃回答。” 周昆高高把手举起：“报告老师，我要拉屎。” 司迦南说：“憋着。”惨无人道。 他平静扫视队列，开始提问。 “马拉多纳曾获哪届世界杯冠军？” 七嘴八舌，回答踊跃。 类似题目又随便抛出来一个，大家依然很配合很给面子，答得不错。 最后一题。 “齐达内有几块腹肌？” 三四五六七八块，一百五十一块，二百五十块，乱七八糟，各种回答都有。 司迦南的视线扫过江小满。 “我发现江小满同学没怎么回答问题，尤其最后一题，根本没答。” 江小满被点名，抬眸看他。 “体育新闻没有报道齐达内的腹肌。” “那我现在提一个简单的问题，让江小满同学回答一下，如果江小满同学答对了，我们就自由活动，打错或者不答，大家绕场跑十圈。” 周昆举手：“我抗议，老师，你不能徇私枉法，置国家公权力于不顾。” 司迦南冷声：“那位同学，请你不要扰乱课堂纪律。” 李思源把周昆两手反剪在身后，邀功：“老师，请放心，我已将恶徒制伏。” 司老师继续上课。 他郑重其事看着江小满：“请问江小满同学，你认为你的体育老师有腹肌吗？” 噗哈哈哈…… 司老师一个眼神扫过去，大家稍稍收敛，和他一起等待江小满的回答。 江小满与他对视，少年的眼睛漆黑，树叶摇碎阳光，洒在他头顶。 沉默一瞬，一本正经道：“报告老师，没摸过。” 第18章 全场安静，几秒钟后，集体笑疯，群魔乱舞。 周昆率众冲上去“围殴”当众调戏女同学的“老师”，周昆对他“拳打脚踢”的同时，高喊：“你输了，叫爸爸，叫爸爸。” “叫个蛋啊叫，我现在是司老师，以上言论皆不代表本人。”司迦南奋力突围，把自己解救出来，振臂高呼：“肃静，李老师说了跑4圈，现在开跑。” 队伍重新排列整齐。 司老师发号施令：“第一排，齐步跑；第二排，跟上。” 江小满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感到身体不对劲，小腹一阵闷痛，一阵刺痛，她放慢速度，从队列里撤出来，微微躬身走到操场边树荫下，蹲下来慢慢坐下，双手抱膝，感受身体如涨潮般隐隐作痛。 蝉鸣聒噪。树叶在滞闷的空气中静止，动也不动。 江小满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有冷汗冒出来，细细密密，黏湿发丝。 她捂住肚子，身体缩成虾米状。 队伍在向前快速涌动，不时有人回头看她。 司迦南朝她走来。 她下意识挺了挺脊背，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而，她惨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司迦南递给她一瓶水，问：“你病了吗？是不是中暑了？” 江小满接过水，瓶身冰凉，水汽凝成小水珠，濡湿她的手心。 她正口渴，嗓子简直冒烟，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一股冰凉把心头烦躁压下去。 司迦南盯着她：“你看起来快虚脱了，嘴唇都变颜色了，而且脸上苍白。” “我没事。”江小满猜到自己可能要来例假了。按传统来例假不宜喝冰水，但此刻喝冰水比不喝，显然更让她舒服。 司迦南起身把她拉起来，然后往她面前一蹲：“走，带你去医务室。” 江小满一手捂着肚子，站着不动，冷汗直冒，这会儿她只想当个虾米，随便往哪儿一躺，再加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实在下不去手趴在他背上。 司迦南侧头：“干嘛要硬撑着，有病就吃药啊。” 江小满声音发虚：“我自己去。” 司迦南理所当然地说：“这节我是代课老师，你万一挂了，我脱不了责任。” “干脆点，别墨迹，该不会背你一下，你就会爱上我吧？” 激将法也好，怎样都好，这句话管用了，江小满心一横，趴在他背上。 司迦南一挺身，站起来，感觉背上的力量很轻，像驮着一只小鸡仔。 他转个身，跟领队的高奇说：“你领着大家多跑两圈，好好锻炼下身体，我送个病号去医务室。” 周昆一脸八卦，兴奋莫名：“别忘了管我叫爸爸。” 中午校门口精彩一幕，周昆只是听说，没有目睹，不过人证很多，司迦南赖不掉，再加上此时的温情表现，能把脸都打肿了，叫一声爸爸，不算亏他。 司迦南腾出一只手，冷冷地比个中指，驮着江小满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阳光明晃晃洒下来，少年大步流星，步伐稳健有力。 身后，一群少年奔跑着，笑声朗朗，蓬勃有力，像天上飞过的大雁。 江小满伏在司迦南背上，腹痛加剧，心里却奇妙飞起轻盈的泡泡，在阳光下越飞越远，飞入繁茂树丛，飞向蔚蓝天空。 走到医务室楼下，司迦南感到有点累了，抬头望望长长台阶，发出一声感叹：“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 江小满：“……放我下来。”虽然她不算胖，好歹也好几十斤，跟扛大包也差不了太多。 “已经受累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好歹捞一个雷锋称号。” 把江小满往上托一托，迈开大长腿，一鼓作气上了楼。 医务室没人，江小满犹豫着要走，司迦南拉着她坐下，“等一会儿吧，要不我这汗水就白流了。” 江小满懒懒地坐着，肚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扯着，痛得她直不起腰。 司迦南环顾一下房间，走到饮水机前，从下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江小满。 “来，喝点水。”司迦南歪头盯着江小满，“你很难受吗，该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江小满没什么力气跟他斗嘴，接过水喝两口，感觉捡回半条命，内心一片柔软。 司迦南坐在她旁边，抬手用手背抹抹额头的汗。 江小满捧着水杯，转头看他。 医务室两扇窗户对开，风灌进来，吹动他额前刘海，乌黑柔软，发着光。 “谢谢。”江小满忽然说。 司迦南顿了下，故作意外看着她：“真难得，还以为你没长良心呢。”一侧嘴角不由勾起。 安静坐了会儿，司迦南问：“那天晚上，你好像心情很差，是因为陈小军他们开你玩笑，还是因为和齐丹丹打架？” 江小满垂眸，她不太想提这些，毕竟那样状态下的自己，浑身带刺，蛮不讲理，毫无可爱可言，一个不可爱的人，还有人肯好好对待，命运待她真好，而正因如此，此刻面对他，她有些羞惭。这种感觉也很糟糕。 “你就当我发神经吧。” 司迦南侧头看她，她纤细的手捧着透明塑料杯，手指白皙，像一节节嫩白菱角，让人产生想抚摸一下的冲动。 风吹动黑色百褶裙摆，膝盖圆而小又白，月牙似的。 这么瘦瘦小小的女生，表现出攻击性的时候，像小野兽，又凶猛，又脆弱。 过了一会儿，他问：“十一假期后就是校运会，你报项目了吗？” 她说：“没有。”顿了顿，“想趁这段时间多做点兼职。”现在是高一，假期适当做点兼职，还不至于太影响学习。到了高二，尤其高三，课程越来越紧张，时间就由不得她安排了。 沉默了下，他说：“就你这体格，不报也好。”多余的话没有说。其实他还想问，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出来做兼职，你爸妈不管你的吗。如果问了，就越了界，像小小的针，刺入肌理，刺入心底。 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内一片静谧，清风来去自由。 江小满忽然感到腹内一阵发酸，一股热流涌出身体。 她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双手紧抓住裙角，如坐针毡，脑子拼命转动，想对策。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盯着了，你回去上课，让田淇淇来一下。” 江小满认为自己的说法合情合理，司迦南没有拒绝的理由，然而，他却拒绝了。 “既然你不用人陪，那还叫田淇淇来干嘛？如果需要人陪，我在这就行，再说田淇淇恐怕背不动你。”他毕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不会随便撂挑子的。 江小满心里着急又无奈，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讲着电话从隔壁走进来，挂了电话问她：“哪儿不舒服啊？” 江小满眼神闪烁，难为情道：“肚子疼，麻烦大夫给开点止疼片吧。” 女大夫在桌子旁坐下，看着江小满和蔼道：“我得知道你什么原因肚子疼啊，止疼片只是有一定得止疼效果，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江小满抿抿唇，硬着头皮说：“来……例假了。” 司迦南：“……” 他动了动脚，想站起身出去，又觉得那样也挺别扭的，还不如就这么坐着，还显得大方点。 女大夫面无表情问：“疼得很厉害吗？” 江小满说：“也没有，就是有点疼。”她想赶快走了。 司迦南出于好心，脱口道：“不是有点，她应该很疼，刚才上体育课，她脸都白了，不然我也不会带她来。” 女大夫看看司迦南一时没说话，这几秒钟的停顿，徒增尴尬。 司迦南忽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出医务室。 江小满不由得松一口气，这下和女大夫的交流便无心理障碍了。 开了止疼片就水服下，江小满离开医务室，下楼，站在树荫下，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想直接回宿舍，路有点远，何况还没放学不一定进得去，再折腾一圈才真是要命，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到操场找田淇淇帮忙。 抄近路，穿过竹林往操场去，迎面遇上司迦南，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江小满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19章 江小满的目光不由再次掠过那个神秘的黑色袋子，心里画下一个问号。 司迦南抬手把袋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随口一问，同时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什么，脸上一阵发热，很不自在。 司迦南倒是一脸坦然：“女生用品。” 江小满垂眸接过来，塑料袋在指间发出轻响，像揉碎了金色阳光，落在人心上。 “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了。”江小满下意识左右看看，她记得小竹林左侧有公厕，现在她急需要解决一下麻烦。 司迦南说：“我到医务室去一下，一会儿你在这等我。”说着，抬脚走了。 江小满站在原地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身抄小路穿过竹林。 到了厕所，江小满打开袋子，两包卫生棉，一包绵柔型，一包干爽型，包装也很好看，粉红，嫩绿，印着唯美手绘画，温柔甜美，像青春里最美的时光。 真没想到，校园大佬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江小满看着看着，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司迦南从楼上下来，回到原处，没看到江小满，猜到她去上厕所了，坐在竹林边长椅上等她。 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响，抬头，只见少女自竹林深处走来。 小脸莹白，发丝轻扬；双腿修长纤细，脚步轻盈，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江小满抬眸，看见司迦南架着腿坐在长椅上，两手向后搭着椅背，慵懒散漫，目光淡然。 一阵微风，竹叶摇摆，少年乌发如云浮动飘逸。 江小满顿了下脚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司老师，你不用回去上课了吗？” 少女的声音柔软清丽，和着清风，令人心情安宁舒悦。 司迦南转头看她，身体微微侧倾，手臂搭在她身后。 “刚才你在看我。” “你在看我，所以看到我在看你。” 司迦南淡淡勾唇，莫名有点得意。 “你眼神不一样，一看就是看上我了。” “这只是你的错觉。” 司迦南目光兴味，忽然笑了下，有点小坏。 “要不要测试一下？”换了个姿势，欺身，离她更近，膝盖抵着她大腿，肩膀挨着她肩膀，“我听见你的心跳了，砰砰砰，快得吓人。” 江小满噌一下站起身，“你耍流氓才吓人。”她心跳是有点快，但纯属被他吓的。 她抬脚准备往操场方向走，想到自己手上还拎着两包东西，到底不方便，便转了方向打算先放回教室。 司迦南跟上来，塞给她一张纸条：“托大夫给你开的小假条，你可以先回寝室休息一下，反正快下课了，而且明天就放小长假了，学校也不会像以往管那么严。” 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手，干燥温热，江小满抬眸看他，目光相遇，他眼里有着看小动物一般的温情。 江小满低头，展开纸条看看，上面除了女大夫的签名，还有代课老师、桥城一中的骄傲、大学神司迦南的签名，有他护航，这假条交到班主任那里也管用的。 “谢了。”她把假条收起来。 * 到了寝室楼下，江小满把假条交给宿管阿姨，顺利被批准上楼。 她走到寝室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齐丹丹竟然躺在床上，举着手机，不知在跟谁视频聊天。 “明天就放假了，我不想上课，这节是自习课我就溜回寝室了……那事咱们得商量一下，她到处败坏我名声，这样下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江小满推门进去，齐丹丹收了声，不动声色退出聊天界面，散漫地刷着朋友圈。 江小满没看她，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把两包卫生棉塞到床下的箱子里，又翻出另一套校服和内衣，起身走进卫生间。 换了衣服出来，齐丹丹翘着二郎腿在床边坐着，抬头看着她，说：“江小满，那天的事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到处散布谣言？败坏我的名声，让大家背地里都骂我，你心里很爽是吧？” 江小满奇怪地瞥她一眼，觉得这女的信口开河的能力真是无人能敌，这事她从头到尾都没跟任何人聊过，她讨厌嘴碎的人，自己也不会背后论人是非，如果有人暗地里议论这事，那也跟她无关。 她在床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准备喝完这杯水，歇歇脚就回教室。 齐丹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双臂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她：“跟你说话，你聋了？” 江小满抬眼睨着她：“对，很爽，你满意吗？” 水有点烫，她低头小口吹着，心想，齐丹丹今天再敢对她动手，她铁定会把这杯水泼她脸上去。 手指紧扣把手，暗中施力，做好准备，没想到，齐丹丹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想来领教过她的厉害，心存忌惮。 江小满放下杯子，发现因为握得太紧太用力，手指被把手硌红了，还有点疼。 因为紧张戒备，心脏也似乎收缩在一起，一时有点呼吸困难。 好在，终于清净了，警戒解除。 她慢慢在床上躺下，伸展四肢，酸软的腰腹也得到放松，简直像鱼儿躺在温柔的海水中。 江小满订了闹钟，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睡不着，脑子里东拉西扯各种思绪，乱成一团麻。 勉强躺了几分钟，坐起来，抱着杯子把水喝光，出门到教室去，准备复习会儿功课。 刚进教室，下课铃响。 江小满收拾书本，准备带上假期作业回家。 司老师率领学生归来，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楼板都要被震塌了。 男生们勾肩搭背，嘻哈打闹，充满力量与激情。 周昆走在前头，振臂一呼：“今天是老子的好日子，老子要认干儿子了，等会都别走，咱举行一个认亲仪式。” “你妈个鸡，滚蛋。”司迦南踹他一脚。 周昆不屈不挠：“南哥，做人最主要讲诚信，你这样以后哥们儿还怎么跟你混。” 司迦南没理他，两手抄进兜里，走进教室。 周昆一眼看到江小满，诡秘地笑了下，蹿到她面前，伸出手：“同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请多关照。” 司迦南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压成虾米状：“你还有完没完，算老子输了，请你喝一顿大酒，不，十顿，够本了吧。” 周昆顺坡下驴：“凑合吧，毕竟亲儿子也不见得天天请老子喝大酒。”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这事就算翻篇了。 周昆提议先好好打几把球，再去喝大酒。小长假啊，不痛痛快快玩一玩，都对不起自己。 桌椅乒乒乓乓一阵响，书包收拾好，一伙人很快又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田淇淇凑过来，问江小满去不去看他们打球，得到的答案在意料之中，江小满惦记着回家写作业，或者去做兼职。田淇淇不想这么早回去，她打算先随便晃一圈，再拐到操场上去。司迦南他们打球，程明耀八成也在，这是非常好的拉近距离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两人在校门口分别，田淇淇进了一家奶茶店，江小满走去公交车搭车。 站台上人很多，几乎全是一中的学生，江小满混在人堆里，淡漠的像一个影子。 忽然有人拍她的肩，她转头，看到程茉。她跟她不熟，只是那次一起吃饭，有点印象。 程茉说：“齐丹丹想跟你谈谈。” 江小满本能防备：“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大家一个寝室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呢。”程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只是有点小误会，话说开了，以后好好相处，不是更好吗？” “你确定她要和解？” “你不了解丹丹，她这个人自尊心强，好面子，其实就是个纸老虎。”程茉一脸诚恳，“这次你们都别话说的太绝，互相递个台阶，过去就算了。” 江小满被说动了。 她原本也不想和谁结梁子，再说她和齐丹丹之间也确实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互相有点看不顺眼，今天互相低个头，以后谁也别惹谁，天下太平。 拐进胡同，江小满察觉气氛不对劲。 齐丹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写着和解二字，而目光冷冽如刀，随时准备扎穿她的身体。 想走，已经来不及。 几个小混混拦住去路，为首的是曾经在麻辣烫店和齐丹丹坐一桌的黄毛。 “齐丹丹，你什么意思？”江小满边说，边不动声色把书包取下来，放在脚边。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莫名闪过司迦南的身影。 她发现自己很需要他。 第20章 夕阳透过楼房之间的间隔，斜斜洒在水泥路面，洒在江小满脚后跟以后，她身后一片金黄，身前一片阴暗。 齐丹丹双手环胸，懒懒靠在墙上，脚踩墙根，睥睨着她。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替你爹妈教育你一下，以后别他妈那么傲，让人看着心烦。” 江小满左右看看，那几个男生虎视眈眈，像一条条忠诚的狗。 她知道自己很难逃脱，心里不是不怕的，但面上尽量不表现出来。 “齐丹丹，咱们两个闹矛盾，你牵扯这么多人进来，有意思吗？” 齐丹丹得意洋洋，胜券在握。 “你不是很会打架吗，我想，让你跟我的几个哥们儿练练手，应该很有意思。” “以多欺少，让一个女的对阵这么多男的，你不嫌害臊的吗？”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句废话，如果齐丹丹会有这样的觉悟，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齐丹丹丝毫没有松动，摆明了就是要整她，不计方式，不计代价。 抬着下巴，嘲讽道：“你怕了，是吗？那你可以先跟我道歉，然后求我放了你。” 如果对方把她骗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羞辱她，伤害她，她又何必再自降身价，自取其辱，以供对方取乐。 江小满咬紧后槽牙，一言不发。 “你们看到了，她就是这么傲，是不是该治治？”齐丹丹递个眼神给为首的黄毛，“齐兵，你们看着办，如果你的兄弟们想玩玩，你也没必要拦着，反正这女的脸皮厚，不在乎的。” 齐兵露出一脸猥琐笑容，朝江小满走来。 “小妹妹，你别怕，要不你跟哥哥谈恋爱，哥哥罩你。”说着，就伸手拉住江小满的手，“来，先跟哥哥亲个嘴，哥哥还没女朋友，心里痒得难受。” 江小满又惊又怒，猛地抽回手：“滚开，你别碰我！”迅速抄起书包，胡乱朝对方头上脸上砸去。 “我操，我今天不弄死你。”齐兵兜头给了她一巴掌，回头招呼同伴，“这女的给脸不要脸，你们过来，给我打死她！” …… 田淇淇从奶茶店出来，路过巷口，不经意看到巷子里一群人在打架，其中有齐丹丹和程茉，而江小满是那个被打的人，她倒在地上，被粗暴拖拽踢打，她吓得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拼命冲向学校。 司迦南正在操场上打球，手臂被人拉住，他诧异回头，只见田淇淇双眼发红，气喘吁吁，惶急不已。 “小满……小满出事了……在麻辣烫店斜对面的巷子里……齐丹丹带人打她……” 司迦南心头一震，篮球狠狠掼在地上，猛然弹向天空，少年拔腿狂奔，一路冲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昆骇然看着司迦南如抓狂的猛兽，他急冲过去：“南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打江小满。” 司迦南丢下一句，转眼身影消失在校门口。 猛冲到巷子口，看到倒在地上的江小满，司迦南的热血直冲上脑门，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江小满蜷缩在地上，她的裙子被掀了起来，像是有苍蝇臭虫趴过她皮肤上，令人作呕，她浑身发抖，眼泪决堤，一边尖叫呼喊，一边双手死命护住，拼命往后躲，突然一声惨叫，龌龊动作被截断，她惶惶抬眸，只见司迦南高举一把旧椅子，一下轮在那人头上，再一下直击肋部，那人双手捂头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从指缝渗出，触目惊心。 世界静止。 之前对江小满施以拳脚的小混混们，惊恐地看着司迦南，犹豫着，跃跃欲试。 司迦南没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冲过去，又砸又踹，一时之间，倒的倒，逃的逃，有人哭叫，有人咒骂，骂江小满浪骚贱，脱了裤子招来男人替她打架。 司迦南打红了眼，逮着嘴里不干不净的，掐住脖子，猛撞在墙上，后脑勺咚地一声响，接着劈头盖脸狠狠扇下去，很快鼻青脸肿，成了猪头。 逃走的几人又折了回来，手上都抄了家伙。 江小满惊骇，瞪圆眼睛，扯着喉咙喊：“快跑，司迦南，快跑啊。” 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司迦南身边，试图挡住他，护住他。 司迦南转头看了一眼，拉起江小满就跑。 两只手心里满是汗水，又湿又凉，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江小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几乎跳出来。 江小满浑身疼，跑不快，那伙人越追越近，拐弯的时候她腿一软差点摔倒，一抬头，只见周昆领着一群人，手持木棒，站在面前，一支威风凛凛的英雄战队。 她肩膀一垮，松了一口气，喉头一紧，鼻子一酸，眼底发胀，有水汽弥漫上来。 就在不久前，她亲口说他们像神经病，说讨厌他们，只因为他们拿她开玩笑，而她认为那是一种轻慢和恶意，甚至她嫉妒他们的肆无忌惮，他们的快乐张扬，是她不知何时失去了对世界的信任，看什么都是灰暗，把少年们琥珀色的心也视作臭石头。她多么可恶。 田淇淇也跟着来了，她连忙跑到江小满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问她有没有事。江小满觉得自己的腰快要断了，大腿也疼得厉害，但她摇摇头，不想再为大家增加负担。 司迦南说：“田淇淇，你带江小满到奶茶店等我们。”转头又对周昆说：“走，干他们去。” 转身要走，手被紧紧抓住。 回头，撞进她漆黑的眼睛里。 江小满拉住他不放，摇头：“别去。这么多人打起来，后果难以预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担不起。” “你担不起，我担，今天我非做了他们不可。”司迦南挣开她的手，对着周昆他们比一个手势，“走，一块上。” 司迦南他们人多，足有二三十个，相反对面就显得不怎么成气候，男男女女加一块也不超过十人，不用开打，胜负已定，那几个男生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尿了。 齐丹丹一看这阵势，不服软不行了，万一闹出什么事，她作为始作俑者，吃不了兜着走，赶紧跑到司迦南面前，拼命拦住。 “司迦南，别，别打，刚才领头的那个是我堂弟，你们如果把他打伤了打残了，我回去交代不了。”说着，眼圈一红，出声哽咽，“算我错了，我跟你们道歉，你就放他们走吧。” 司迦南冷冷地看着她：“放他们走是吧，行，你先叫他们过来。” 几个男生弱鸡一样颤颤巍巍站到司迦南面前。 司迦南老实不客气，抬脚挨个踹过去，踹得他们东倒西歪，再爬起来重新站好。 司迦南指着他们：“以后别让我在学校附近看见你们，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不信你们走着瞧，我有的是办法整你们。” 男生们尽管有不服气的，但也只得低着头认怂，大气也不敢出。 司迦南转身对江小满招招手，江小满顿了下，走过去。 “道歉。”他说，“你们几个跟她道歉。” 几声对不起，参差不齐，低如蚊呐。 “有没有诚意？看来你们还是想打一架。” 几人一脸茫然看看他，不知这位大佬到底要什么效果。 “道歉都不会？”司迦南化身老师，一本正经，敦敦教诲，“好，我来教你们。你们要说‘对不起，江小满同学，我们错了，请原谅’，态度要诚恳，声音要响亮，语调要整齐。” 他们照做，效果不错，司老师还算满意，没有再提要求，摆摆手示意他们先站到一边，然后指一下齐丹丹，手指向下一勾：“你，过来，道歉。” 齐丹丹脸色骤变，窘迫难堪，无地自容，仿佛当街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 站了半天，没动，也没声。 “叫你道歉，听见没。” 齐丹丹走过来，不情不愿：“对不起。” 司迦南生气：“又一个不会道歉的。认真点。” 齐丹丹咬咬嘴唇，心一横，说：“对不起。” “这就完了？” 齐丹丹茫然不解。 司迦南说：“鞠躬，九十度，这才是道歉该有的态度。” 齐丹丹被他眼睛里不容反抗的力量震慑住，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小满弯下了腰。 第21章 齐丹丹直起腰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目光如寒冰，狠狠剐了江小满一眼。 转身走开的时候，她一脚踢开了江小满的书包，用力过猛，书包弹起砸中司迦南的小腿。 “我操。”周昆忍无可忍，“你这人怎么这样？南哥看你是个女的，下不去手打你，你他妈这么不识好歹，这次南哥让你走，我都不答应。” 周昆走到江小满身边，一副伸张正义的样子：“江小满，你打回去！我保证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周昆说完，下意识看了看司迦南，征询他的意见。 司迦南冷着脸，并未表示反对。 而江小满却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昆看她不想动手，和李思源、程明耀商量，想教训齐丹丹一下，然而，他们也下不去手，毕竟是女生，力量悬殊，真动手他们觉得丢人。 周昆灵光一闪，对着那几个小混混说：“你们，一人扇她一耳光，这事就算完，否则你们谁也走不了。” 李思源和程明耀附和周昆的话，司迦南默许。 除齐兵之外，其他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犹豫，惶恐。 周昆直接拎了一根棒球棒过去，一个个把他们戳到齐丹丹面前。 “动手，给我扇她。” 啪—— 有人承受不了压力，想早点了事回家，于是先动了手。 接着，第二个耳光，第三个，第四个…… 一开始，齐丹丹还咬着嘴唇，一脸倨傲，不肯服软，最后实在是太疼了，一侧脸颊都被打肿了，她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 江小满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聊透顶，齐丹丹的哭声让她心烦气躁。 “行了，周昆，让她走吧。”她说。 周昆看向司迦南，司迦南说：“听她的。” …… “牛逼。” “真爽。” “爽个屁，真揍瘪三的一顿，那才叫爽呢。” “你懂个蛋，气势上战胜他们，赢得高级。没看那帮怂逼都要吓尿了吗？” “……” 如此声势浩大的群架，他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虽然没交上手，却也够让人激动的。 周昆把校服短袖卷到肩膀上，摩拳擦掌对司迦南说：“南哥，你干嘛放他们走啊，好歹也让我施展几下，我浑身是劲没地儿用。” 程明耀擂一下他的肩：“还是算了吧，单挑你都挑不过我，到时打起来，还得哥哥我保护你。” 周昆不服，伸长手臂对程明耀勾勾手指：“来，练练，我让你们一块上。” 李思源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丫的都走了，你倒耍起威风来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助兴似地挥舞起手里的羽毛球拍、棒球棍、桌子腿什么的，巷子里热闹如菜市场。 此刻司迦南恢复冷静，看对他们挥挥手：“别嚷嚷了，赶紧散了。”万一把警察招来，或者给学校领导知道了，没他们好果子吃。 周昆看他一脸严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问司迦南说：“那我们先回家了？改天再约。” 司迦南点头。 周昆问：“你呢？” 司迦南下意识看了看江小满，说：“我还有事。”又转头对田淇淇说：“你也先走吧，我和江小满谈谈。” 田淇淇对江小满眨眨眼，然后略显羞涩地对程明耀笑了一下，转身往巷子口走去。程明耀和周昆他们也慢慢走过去，跟在田淇淇身后。看上去就像一群少年跟着一个少女在夕阳下散步，或者给她当护花使者，夕阳洒下来给他们披上一身金光，看上去十分美好。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司迦南才倒吸着气捂着手臂靠墙坐下，抬起手肘看看：“操，都发青了，疼死我了。” 江小满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转头看着他：“我看你刚才打架挺猛的，别人几乎近不了你的身，怎么你伤着了吗？” 司迦南顺势把衣摆拉高抹一把脸：“就是太猛了，被自己误伤了。有一个家伙也挺猛的，差点没踹到我要害。” 拎着衣服前襟扇扇风，歪着头看她：“你呢，受伤没？要不要哥哥帮你检查下，或者陪你去医院？” 江小满瘪瘪嘴：“本来我挺感动的，你偏要来耍流氓。我这刚跳出狼窝，又进了虎口。” 司迦南颇不服气：“那几个瘪三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就算是流氓，也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流氓，一个让你赏心悦目的流氓，对不对？” 江小满瞥着他，忽然发现他耳边头发上黏着什么东西，黏糊糊，湿漉漉。 “你这里是什么？”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裹住那一绺头发，轻轻捻一捻，暗红色的血渍染红纸巾。 江小满心一抖，单膝跪在他身边，凑近，双手扶着他的头，慌乱扒开头发：“你头上流血了吗？” 没有伤口，到处都没有。 松一口气，坐回去。 司迦南深深望进她眼睛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勾唇一笑，有点坏，又有点暖：“你这么担心我，还说没看上我。” 江小满问：“那你这血哪来的？是不是把人给打坏了？” “有个人鼻子被我打歪了，大概血甩我头上了吧。”他提提裤脚，岔开双腿，手肘撑在腿上，微微含着胸，有一种少年特有的满不在乎和洒脱，“打架嘛，不挂点彩，怎么叫打架。没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江小满望他一眼，转回去，头靠着墙，望着某处发呆。 司迦南转头，漆黑的眼睛凝视她：“诶，说真的，你真的没看上我吗？我不是很帅吗？” 江小满不搭理他，视线一转，望着对面墙上爬山虎叶子在风中摇曳，墙的上空，一盘油彩打翻了，姹紫嫣红倾洒半边天。 司迦南看她半天不说话，撞撞她的肩：“诶，想什么呢？” 江小满没有看他，一脸神往，嘴角一抹笑意：“没想什么，看风景呢。你看，那里很美，是不是？” 他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很美，但不及她的微笑。 两人好久不再说话。 江小满凝望美丽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能看到这样的美景，真好；能认识他，真好。 安静的小巷子，浓翠的爬墙虎，清风，夕阳，少年，这一切，真好。 江小满心里充满透明泡泡，饱胀，又轻盈。 她听见少年问：“我头发搞脏了，你要不要帮我洗洗？” 她抬下巴指指不远处的理发店，说：“请你洗头去？” 司迦南看过去，三色灯箱旋转，光芒璀璨，他说：“不要，我的头不能随便让人摸。” 德行。 江小满不由好笑地弯弯唇角。 天色昏黄，美丽的画卷也渐渐淡了。 该回家了。 江小满起身拎起书包，拍拍上面的灰尘，脏了的地方灰扑扑的，已经拍打不干净，她单肩背着，像背着一团灰扑扑的包裹，那里面装着她灰扑扑的过往。 司迦南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万一齐丹丹他们半路再埋伏她，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公交站，暮色降临，公交车亮着灯靠站，人们争先恐后挤上车，他们俩落在后面，司迦南一手托着她的书包，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种本能的保护，很自然，他们谁也没觉得别扭。 没有座位，他们挤到靠后门的窗边，他让她靠窗站着，自己站在外面，挡住拥挤的人群，为她辟出一角安宁。 江小满侧身而立，一手抓着座位扶手，一手扶住窗沿，转头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店铺和茂盛的行道树一闪而过。 公交车颠簸，她身形一晃，肩头擦过他胸口，立刻站稳，若无其事继续看向窗外。 司迦南垂眸，女生的侧脸白皙光洁，满满胶原蛋白，奶包一样诱人，真想咬一口。 公交车纵入城市深处，没入黑夜，车厢内光线昏暗，窗外霓虹光影自车窗上流过，也映在她脸上，倏忽滑过，让她看上去有些朦胧和遥远。 有那么一瞬，他想再靠她近一点，想伸手揽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胸口，给她依靠，给她温暖与力量。 晃晃悠悠，车子停了又走，下了一些人，又上来一些，车厢里始终拥挤，他们始终保持原本的姿势和距离，各自沉默，没有任何交流。 到了离她家最近的站点，她抬头对他微笑一下，说：“到了，我们下车吧。” 司迦南眼睛澄澈看着她，说：“好。” 初秋的夜晚，路灯昏黄，风有些凉，有烤红薯和烤香肠的味道飘来，勾人食欲。 江小满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他：“我请你吃饭吧。” 司迦南两手揣在兜里，左右看看，附近饭馆不少，各色吃食很丰富，他说：“我请你吧，我不是长得比较帅吗，说不定可以刷脸。” 江小满没忍住噗嗤笑了：“我请。” 司迦南愣了下，她笑起来真是好看，有点小羞涩，又有点甜美，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第一次因为这样的笑容而清清楚楚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以至于多年后，江小满成了舞台上最闪亮的星，成了他家户口本上的女主人，成了他孩子的妈，他印象深刻的仍是这个晚上，她比星光更亮更美的笑容。 “好，你是大佬，你请。” “说什么呀你。”这称呼怪怪的，好像她是女金刚。 “说你有个性啊。难道你不知道吗，自从那次烧烤大院一役，你的光辉形象就永远烙印在了人们心目中。” 江小满单手勾着书包带，慢悠悠走在他身边，莞尔：“这么说，我是江姐，女英雄。” “是董存瑞，勇炸碉堡。”司迦南想到齐丹丹那张招人厌憎的脸，颇有点义愤填膺。 小广场边，有个卖浆面条的摊子，树下摆着圆桌和小凳子，风一吹，一股浓郁的香味瞟过来。司迦南循着香味就过去了，要了两碗浆面条，又买了俩肉夹馍。浆面条上有香菜和花生碎，他不爱吃，都挑到江小满碗里。 两人头抵头，吃完了饭，起身继续往前走，到了小区门口，江小满收到妈妈发来的短信，有事晚归，让她早点睡觉。 司迦南跑去旁边小卖部买了饮料回来，跟她道别。 江小满没说话，见他抬脚要走，忽然莫名其妙说：“要不，我给你把头洗洗吧。” 第22章 上楼, 进屋, 江小满打开灯, 司迦南低头在地上找拖鞋，没找到。 “不用换鞋, 进来吧。”水泥地面脏了也不明显，确实没有换鞋的必要。 江小满把书包丢在一张灰褐色绒布沙发上，把另一边的抱枕和被单收拾起来，给司迦南坐，她转身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半罐蜂蜜，挖出来一勺泡在一杯温水里，搅拌一下, 端出来放在司迦南面前。 妈妈总是不记得买水果。水果有什么好吃的，想补充维生素吃个番茄啃个黄瓜同样可以。 司迦南手里还有半瓶饮料，他把它放在一边, 端起蜂蜜水, 一口气喝了半杯。 他抬头环顾房间, 很小, 稍显凌乱，但因为是她的家，让他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类似自己的球鞋即便掉了一颗铆钉，但依然让他觉得可爱。 江小满陪他做了几分钟，起身到厨房拎起一把水壶放在煤气灶上。她家里没有热水器, 曾经有过，后来被上门讨债的人拆走了，连同一个净水器。 十分钟后，滚烫的热水注入一个粉色塑料盆里，与凉水混合，江小满试试水温，然后把盆端起来放在一个蓝色塑料凳上。 洗发水，梳子，毛巾准备妥当。 她走出去，站在门口叫他：“你过来洗吧。” “你确定要帮我洗吗？”司迦南边说，边起身走过去，“这待遇会不会太高了点。” 江小满抿抿唇：“这待遇确实不低，我自己的头都懒得洗。” 她从置物架上扯下一条毛巾，示意他低头，把毛巾掖进他衣领里。 柔软温热的手指触到他肩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感到呼吸一窒。 摸了摸颈间的毛巾，他走到水盆前，俯身，两手按住盆沿，把头低下去，头发没入水中，“这样可以吗？” 他个子高，而凳子有些矮，他弓着腰，并不舒服。 江小满顿了下，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额头。 他的呼吸又有些不稳了，空气里有暧昧因子流动。 江小满将另一只手探入水中，撩水把他头发全部打湿，边用手抹着他的头发，边说：“我挺顺手的，就是你过会儿可能会腰酸。” 哗啦——哗啦——水缓缓撩在他头上，像撩在他心头，令人心痒痒。 “腰酸？”因为弯着腰，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含着一丝坏笑，“我干什么了，会腰酸。” 他不经意转眸，看到她的裙摆，裙摆下方一截白嫩双腿。 他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吸一口气，满怀少女香蛊惑人心。 江小满从洗手台上拿起洗发水，挤一团在自己手心，搓出泡沫揉在他头发上。 他的发质很好，乌黑发亮，又柔软，绕在手指上，丝缎一样滑。 “你又在耍流氓吗？还是我理解错误？” “大佬，你就不能装的单纯一点吗？” “不能。我对装傻逼没兴趣。”她动作麻利地从前往后揉搓他的头皮，清洗的很彻底。 司迦南双肩抖动，笑得收不住。 江小满把脏水倒掉，换来一盆清水，洗掉他头上的泡沫，再换来一盆，直到完全涤清为止。 另外拿了一条干爽毛巾搭在他头上，“擦擦吧，洗好了。”转身出去到厨房把没用完的热水灌进暖水壶。 江小满进来，只见司迦南拿着毛巾胡乱擦一通，再对着镜子拨弄一把，就算齐活了。头发湿漉漉的，很凌乱，泛着水光，顺着额头渗下来几滴，在英挺的眉峰处汇集，濡湿一片。他抓着毛巾抹一把脸，脸颊干净清爽，像刚被雨水冲洗过的青青麦田。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头发都不会擦。”江小满拿一把凳子过来，又抄起吹风机，插上电源，“来，我帮你再擦擦，然后吹干。” 吹风机嗡嗡响，江小满移动脚步，绕到他身后，再绕到身前，给他吹刘海，她的裙摆摩擦他的膝盖，忽然她的手腕被握住，司迦南站起身，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推到洗手池边，她的腰抵着冰凉坚硬的洗手台。 “你干嘛？”江小满本能防卫，准备举起吹风机对着他的脸吹，被他压住手腕。 “别吹了。”司迦南抬手扯掉电源插头，“你这哪是吹头发，分明是勾引我。” 他突然捏住她下巴，欺身，啄她的唇。 江小满猛地往后仰身，躲开他，抬手挣脱他的束缚，把吹风机顶在他脑门上。 “越来越过分了啊。什么毛病？怎么这么好色？” “这怎么能怪我呢，你勾引我，我当然得惩罚你。” 司迦南勾勾唇角，一把握住“枪口”按在自己胸膛上，漆黑澄澈的眼睛望着她，深深的，纯粹的。 洗手台左上方，半开的窗户夜色漫进来，还有风，清凉又温柔，星星挂在漆黑天空，隔窗偷偷看着两个美丽的少年，原本微弱的光芒，似乎更亮了。 司迦南垂眸笑了一下，再抬眼注视她：“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也纳闷，这什么毛病呢，自从认识你，越来越像色狼了。” “你少倒打一耙，自己是个坏胚，怪得着别人吗。”江小满手上一顿，把吹风机揣他怀里，扒开他肩膀，往外走。 司迦南跟出来：“你不信，尽可以去打听，看我以前理不理女的。” 江小满不理他，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看看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她妈妈也该回来了。 司迦南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哪有撵人的道理，我洗头累了，要再喝点蜂蜜水。” 江小满不打算给他倒蜂蜜水，直截了当：“我妈该回来了。” 司迦南：“那正好，我难得来做客，怎么也得跟阿姨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门锁响动，有人进来了。 江妈妈拎着包穿过走道看见江小满，说：“你跟谁说话呢？” 质询责怪的语气。 江小满抿了抿嘴，垂眸：“我同学来了。” 司迦南站起身，面带微笑迎过去：“阿姨，您好，我叫司迦南，我跟小满是同学，也是朋友。” 江妈妈本来冷着脸，转头瞥了眼司迦南，发现男生大大方方，长得也很清朗帅气，不免给人留下好印象。她勉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江小满抱歉地看了看司迦南，送他出去。 到了楼下，她说：“我妈就那样，对谁都不热情，你别介意。” 司迦南酷酷地一摆手：“我不介意，阿姨当然不能对谁都热情，要不也轮不到我认识你，说不定你早就给人当童养媳了，毕竟你这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很优秀，只是后来长残了。” “滚。” …… 江小满上楼进门，只见妈妈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副等着升堂断案的样子。 她懒得配合她演戏，径直走向卧室，准备睡觉。 “你害不害臊，才多大就往家里领人？” 江小满停住脚步，头也不回，说：“你多虑了，人家年级第一，人家爸爸本城首富，你以为人家会看上你女儿，看上你这个家吗？” 没听到回音，看来被噎得不轻。 她抬脚走进卧室，砰一声，把世界关在外面。 * 翌日，江小满很早就醒了，她跳下床打开窗，天色微明，天空是清淡的蓝，就像蓝颜料在水中洇开，空气清冽扑面，让人感到清醒，鸟儿啾啾叫着，扑棱着翅膀，掠过窗前，楼下环卫工握着扫把清扫落叶，扫把与水泥地面发生摩擦，发出唰唰声。 江小满做了半张卷子，外面热闹起来，人声车声交汇，她觉得饿了，起身走出去，房间很安静，妈妈还没有起床，她洗漱之后，走到厨房，淘了一杯米放在电饭煲里熬粥，又从冰箱里拿出几枚鸡蛋，准备摊两张煎饼。 做好了早饭，她敲门叫妈妈，敲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妈妈闷闷的声音，说不饿，叫她自己吃。 江小满喝了半碗粥，带上煎饼出门，搭公交车去麻辣烫店。今天她打算做全天，多赚点钱。 到了公交站，车还没来，她拿出煎饼边吃边等，手机忽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滑开接听键，放在耳边。 “喂，哪位？” 对方静默。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一下，通话并没有断。 怀疑是不是打错了，或者是什么无聊骚扰电话。 “喂？”接听无声电话还真让人瘆得慌。 “你没有存我的号码？嗯？”司迦南的声音低沉，又透着森森冷意，“智商这么低吗，存号码都不会？” 江小满：“……” “就知道你会羞愧难言。”他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现在干嘛呢？” “在等公交车，准备去麻辣烫店干活。” “在那别动，等着我。”说着，就准备挂电话。 “诶……”江小满忙道，“我要去干活，没空见你啊。” “叫你别动，你就老实呆着。”不容反驳，霸道无比。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轿车驶来，缓缓停在江小满面前。 后车窗降下，露出司迦南清朗帅气的脸，他单手撑窗，对着江小满说：“上车。” 第23章 江小满站着没动, 觉得他莫名其妙。 “去哪儿？”她问。 司迦南“啧”一声, 竟然还防备他, 死丫头片子心眼不少。 他的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车窗上敲一敲：“我这么帅的人, 刷脸行天下，你认为我用得着拐卖智障吗？” 好嚣张啊。 前面司机大叔努力维持着成年人的骄傲和尊严，尽管嘴角因为忍笑而抽搐，也绝不放飞自我，笑出声来。 江小满同情地看了眼司机大叔，摊上这样放荡不羁的东家，也是命苦。 她上前一步，握住车把手, 打开门，司迦南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 车子发动, 拐个弯, 爬上立交桥。 江小满再一次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司迦南没答, 朝她摊手：“手机给我。” 江小满下意识握了下手机, 不给：“我问你我们去哪儿。” 司迦南转头，胸有成竹看着她：“你先把手机给我，等会儿送你个礼物, 保证你会感谢我。” 江小满觉得他有点犯病，干嘛突然送什么鬼礼物给她。 司迦南发现小姑娘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抬手戳一下她额头：“孩子, 不用这么感动，叫声哥哥暖暖心就够了。” 趁她不备，伸手把她手机抽走，从通话记录里找出自己的号码，点编辑，想了一下，在姓名栏输入：南哥哥。 顺手截屏，发彩信到自己手机上。 把手机还给她：“我留凭证了，不许改啊。以后我要检查的。” 江小满拿过手机，瞄一眼，没说话，过会儿实在忍不住：“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么恶心的称呼吗？” 司迦南手肘撑着车窗，托着头，眯着桃花眼看她：“哦，你不想管我叫哥哥，那就是想管我叫叔叔了？” 江小满白他一眼：“我记得你该管我叫姑姑来着。” “哈哈哈。” 这个笑声来自司机大叔。 江小满意外，怔了下，微微弯唇看向车窗外。 只听司机大叔说：“小姑娘你很幽默嘛。” 江小满转过来，礼貌地说：“谢谢叔叔夸奖。” 司迦南立刻把话接过去：“我是要夸你呢，跟着我学了一段时间，进步神速，孺子可教。” 江小满想说他最近越来越贫嘴了，但也只是想了想，没搭理他。 车子转个弯，江小满看见外面桥栏上方树木繁盛，浓翠欲滴，点缀粉紫色绒球状花朵，整个树冠就像一团巨大的花球，急速向后滚动，有几分梦幻感，赏心悦目。 车子驶向市中心方向，最繁华地带。 江小满转头看着司迦南，满脸征询。 司迦南调整坐姿，仍是一副慵懒模样：“放心吧，不会卖了你的。你最近不是在做兼职吗，介绍个活儿给你，一天最少三百。” 江小满愕然，相比她在麻辣烫店赚8元时薪，一天300元，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三百块你就想违法乱纪了？违法乱纪什么时候跳水大甩卖了？我怎么不知道？” “出卖尊严的事，我也不干。我宁愿回去洗碗端盘子。” 司迦南伸手捏一把她的鼻子：“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给你找份兼职，你就觉得要让你下地狱。” 江小满也不由暗自感慨，穷日子过久了，双手整天泡在污水池里，早就被命运打怕了，突然有好事降临，本能怀疑自己没那么好命。 司迦南介绍的这份兼职听起来简单轻松，就是到一档名叫《苏西玩具》的幼儿节目里客串，配合小主持人玩过家家的游戏，给玩偶们做吃的，饼干意大利面披萨什么的，而所有食材都是塑料模型制成；或者带玩偶们逛小模型超市等等。 江小满一听，觉得挺有意思，充满童趣，而且跟小孩子打交道比较轻松，没有压力。她其实害怕和大人接触，很多大人都很自以为是，无聊又愚蠢，如果有一份工作可以尽量减少和成年人接触，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哪怕累点，钱少点，她也愿意，何况这工作待遇很不错，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他们肯用我，我会好好做。” “其实那节目对演员年龄也有限制的，不要13岁以上的，你虽然老了点，胜在长得显小，勉强能滥竽充数。” 江小满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司迦南嘴贱这事了，满脑子都想着，尽量争取到这个工作机会，听司迦南说自己年龄不符，又怕过不了关，心里一阵紧张。 司迦南告诉她，这节目的小主持人是他小堂妹，制片人是他三婶，他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事十拿九稳。 节目组的试镜地点在市中心帝茂大厦，到了大厦地下车库，司迦南领着江小满下车乘电梯到达顶层。 走到接待区，迎面遇上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司迦南管他叫三叔，两人寒暄几句，司迦南向三叔介绍江小满：“这我同学，也是我徒弟。” 三叔不解：“你下围棋连你妹妹都赢不了，你能教人什么？” 司迦南略显尴尬搔搔鼻子：“三叔，你怎么能在妹子面前爆我短处呢，我下围棋不行，但我学习行啊，所以这位同学才愿意当我的抄写小弟。” 江小满顾及场合，只得保持礼貌微笑，心里很想挠他一顿。 三叔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司迦南这别扭的样子，就知道他对人女孩绝不只是同学情谊那么简单。 三叔亲切地对江小满笑笑，拍拍司迦南的肩：“有工作的事找你三婶是吗，你三婶在办公室呢，你们过去吧。” 推开制片人办公室的门，一个卷发小萌娃扑到司迦南怀里，一身白色蓬蓬裙，像一团柔软洁白的云朵，可爱讨喜。 “迦南哥哥，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司迦南俯身把小萝莉抱起来，反手架在脖子上，往房间里面走。“你又想让哥哥带你出去玩，对不？” 小萝莉抱着哥哥的头，扭扭小屁股，像一只圆滚滚的兔子。“哥哥，你对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有爱了？是因为这位小姐姐吗？不过你的演技有待提高哦。” 司迦南举手将她架下来，放在三婶的办公桌上。 “你少诽谤我，咱们家都是坏人，但并不包括我。” 小萝莉指着他，义正言辞：“我三岁的时候，你抢走我的棒棒糖，还说我妈骗我，世界上根本没有白雪公主和圣诞老人，你的这种行为，给我的童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三婶笑眯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了，希儿，为这点事你已经讨伐哥哥两年了，现在让我们和哥哥姐姐聊一下工作的事。” 三婶对江小满的外形很满意，再加上司迦南的关系，当即就拍板让她第二天当录影棚彩排，顺便给了她一个剧本，让她带回家先看看加深下印象。 工作的事谈完，司迦南和江小满告别离开，司希儿小朋友亲自送他们到电梯间。 司希儿仰着小脸，圆溜溜漆黑的眼睛望着江小满：“姐姐，谢谢你肯当我哥哥的女朋友，你让他改邪归正了，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 江小满莞尔，蹲下来，和小萝莉面对面：“希儿，其实我和你哥哥只是……” 司迦南一把将她拎起来，拖进电梯：“不要随便跟她撒谎，否则，后半辈子她都要控诉你。这孩子魔性的很。” * 江小满连着录了四五天节目，毕竟不是科班出身，难免出错，困难重重，有时一个小环节从清晨拍到天黑，僵硬别扭，频频卡壳，动作、台词远不如一个五岁小朋友来的流畅自然；很煎熬，但好在挺过去了，赚到了人生中最多的一笔钱，不是不开心的。 她妈妈不知道她每天早出晚归做什么，只当她到处野着跟同学玩儿，难听话说了一大堆，她充耳不闻，坚定不移。 每一次忍耐都化作更强的力量，注入心间，只待羽翼渐丰，乘风破浪。 小长假最后一天，江小满待在家里赶作业，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几乎没停过笔，夜色降临，她揉揉酸痛的手掌从写字台前起身走出卧室。 妈妈不在家，客厅里漆黑一片。 司迦南就在这时打来电话，约她出去玩。 “这几天你工作辛苦了，出来，我犒劳犒劳你。” 江小满沉默，她在考虑。 司迦南不耐烦：“你们女的都这么墨迹吗？只是叫你出来放松一下，不是叫你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你怕个鸟。” 这两天下雨，天气比较凉，江小满穿了套厚点的运动衣出门，长袖长裤包裹严实，很舒适。 下楼，看见斜对面小区的停车坪上，一辆黑色轿车闪着灯，司迦南靠在车上对她招招手。 她小跑过去，他上下打量她，突然乐了：“我们是去玩儿，不是去唱诗班，瞧你这一身打扮，够修女的。” 江小满瞪他：“你够烦人的。” 司迦南勾勾唇，拉开车门，江小满坐进去，发现开车的不是上次的司机大叔，是个年轻男孩，大概也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的样子，挺沉稳，见她上来，转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并不多话。 司迦南上车，大大咧咧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我哥，我二叔的亲儿子；这我未来女朋友，江小满。” 江小满立刻道：“你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你不给我当女朋友，想给谁当啊。” “反正咱俩不可能。”他对她好，帮助她，她心存感激，但这和恋爱是两码事。 司迦南看着她过于认真的脸，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转头看向车窗外，呼出一口气，心烦气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墨迹的女的。” “司迦南，这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事。”江小满心平气和。 “我哪随便了。”他转回头看着她，有点失望又失落，“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你长两只眼睛干嘛用的？” 后视镜里，他哥抬眼看过来，他一巴掌拍在椅背上：“把耳朵关上，不许偷听。” 他哥单手比了个捂耳朵的动作，保持沉默。 一路无话。 到了某豪华KTV包厢，江小满看见一屋子男男女女，一时有点眼晕。 这些人都是他们圈子里的活跃分子。吴婷也在，正和陈小军他们玩骰子，看见司迦南进来，扔下手里的骰子筒，扒着陈小军的肩，从角落里跳出来，走到司迦南面前。 司迦南两手揣兜，沉着脸，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吴婷纳闷：“你怎么了，还没开玩呢，就没电了？” 司迦南漫不经心掀起眼皮巡梭一圈，大家都玩嗨了，这帮二傻子，一个个没心没肺，真招人恨。 “行了，别玩深沉了。”吴婷伸手拉住司迦南的手腕，“走，你替我玩两把，陈小军快把我K死了。” 司迦南下意识看向江小满，发现她根本没注意吴婷说什么，正瞅着对唱情歌的田淇淇和程明耀发笑呢。 这死丫头，真气死他。 他甩开吴婷的手，径直走到程明耀面前，伸手夺走他手里的麦克风，脚步不停，来到点歌台，点了暂停，全场安静。 程明耀和田淇淇奇怪地看看他，乖乖退到一旁。 司迦南站在房间中央，麦克风举到唇边。 “江小满，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跟你把话说清楚。” 第24章 翌日, 周一, 开学。 清晨, 江小满背着书包走进校园，鸟鸣清脆, 抬头却不见鸟儿身影，大约是藏在树丛里，几个男生奔跑着从她身边掠过，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空气像被水洗过，清新微凉，触及皮肤凉意森森。 “江小满。” 听到有人叫她，江小满回头, 只见田淇淇笑盈盈朝她小跑过来。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一群女生，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她, 脚步莫名放缓, 表情发生微妙变化。 江小满也没在意, 和田淇淇闲聊着走过去。 女生们的悄声议论像苍蝇的嗡鸣, 直逼耳廓，躲都躲不掉。 “诶诶，就是这个女的, 昨晚在KTV被司迦南当众表白，她居然拒绝了。” “真的？也太会装了吧。司迦南这样的男生都看不上，她想给玉皇大帝当老婆不成。” “这女的可不简单, 据说有一次她跟高一八班的一个女生打架，把整个年级的男生都叫去给她助阵了，好几个男生头都打破了，好在学校放假了，老师都不知道，也没人追究。” “我天，这么吊。” “一群男人为一个女人出气，整治她的对手，这种玛丽苏情节是我从小的梦想，可惜至今不曾如愿。” “这些男的眼睛瞎的吗？那女的长得也就那样，并非天女下凡，更美的小姐姐分明在这里啊。” …… 田淇淇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过去跟她们理论，江小满不动声色紧挽住她的胳膊不放，“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快上课了，万一你跟她们撕起来，我不好意思一个人溜走。” “呸。”田淇淇啐她一口，“你也就仗着司迦南对你好，在他面前耍威风，碰上女夜叉们你就秒怂。” 江小满压根不在乎田淇淇的嘲讽，知道她恨铁不成钢，为自己拒绝司迦南感到可惜。 最近田淇淇和程明耀发展顺利，两个人面上虽然没挑明，但眉来眼去，暧昧小火苗烧得正旺。 从私心讲，田淇淇希望江小满能和司迦南成一对，顺便给她做助攻。司迦南和程明耀是关系非常好的哥们，往往哥们说的话，在男生心目中也会产生不小的作用；如果司迦南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万一对方看自己不顺眼，吹吹枕边风，借助司迦南挑拨自己和程明耀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的女生就是这么无聊，看谁不顺眼，就不希望她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巴不得女生谈一次被甩一次才好。田淇淇在初中的时候，曾和班草暧昧过，得罪一班女生，因此对这种事深有体会。 田淇淇怎么想都想不通，司迦南不错啊，大众偶像，和他谈恋爱绝对特别有面子，特别能满足虚荣心，就算将来分手了，若干年后回忆起来，不也是一段佳话吗，甚至等老了也可能跟孙子吹吹牛逼，当年你奶奶我啊…… 快上课了，江小满拽着满腹牢骚的田淇淇快步走向教学楼，一面解释：“不是他不好，是我现在没这心思，我真的不敢想这些，也懒得去想。” 她要赚钱，还要努力学习，保持学业进步，最起码不能倒退，如果再从非常有限的时间里分出一部分用来谈恋爱，她真的怕两年后的今天，她会输得惨不忍睹，学业包括感情。 其实昨晚她也跟司迦南讲了类似的想法。 可司迦南不以为然。 好的感情只会成为学习的助力，而不会拖后腿。想想你如果考砸了，有个学霸男友安慰你，陪伴你，帮你补习，为你疗伤，给你力量，你只会越来越好，这点账都算不清楚，难怪学习这么吃力，简直蠢得死。 蠢就蠢吧，总好过飞蛾扑火。 * 司迦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昨晚他失眠，现在困得要死要活。 教室里老有动静，加上他心里不平静，根本也睡不着，迷迷糊糊回想着昨晚的事。 他手持麦克风对江小满喊话：“你说我不是认真的，你认为我纯属闹着玩，这对我是不公平的。我讨厌跟女生闹着玩，但我喜欢跟你闹着玩，这充分证明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我是特别的，是值得拥有的。” 他说：“给你三秒钟考虑，如果你愿意当我女朋友的话，你别说话，站着别动，我就当你默认。” 江小满抬脚朝他走来。 他立刻又说：“如果你过来把我牵走也行。” 江小满走到他面前，站定，满屋子静悄悄，司迦南一脸淡定自若，而围观群众们则显得比他更紧张。 江小满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特平静，就仿佛他的话都是放屁，压根没有在她心湖里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司迦南，我们到外面聊聊吧。” “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能更直观地了解到我是一个多么敞亮的人。” 江小满也挺敞亮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聊了，直接拒绝了他。 理由听起来很充分，实则很扯淡。 如果说学生以学业为重得断绝七情六欲，那么，那些从事紧要工作、时间同样争分夺秒的人，难道就都不要恋爱结婚，像一个孤独冰冷的机器一样活着吗？ 人不是机器，人需要爱和温暖啊，同志们。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正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所以才需要有人关心陪伴，提供心灵所需的养分。怕恋爱会影响学习的，其实就是自制力不够，缺乏规划能力，内心虚弱缺乏能量，稍有压力就扛不住，总而言之，自己脑子不好使，就拿恋爱来背锅。 司迦南越想越激愤，反而把睡意赶跑了。 只听周昆跟李思源嘀咕：“南哥真可怜，昨晚受了那么大刺激，今天还能坚持来上课，勇气可嘉。”把卷子卷成筒状，声调一转，深情款款乱七八糟唱上了，“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你在我心里凝结成花，开出了天涯……” 司迦南拿起书本，长臂一伸，凿在周昆脑门上：“闭嘴。” 抬头只见江小满走进教室，他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定睛凝视她。 江小满走到座位上坐下了，还感觉一道目光，自右后方斜斜射过来。 她转头，正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目光幽深如潭，看似平静，而内里又好像有暗流涌动。 垂眸，转回来，拿出第一节 课需要用的书本，又拿出物理卷子打算刷几道题，感觉那道目光还在，如芒在背。 搁下笔，又转过去，与他对视，低声道：“该上课了，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司迦南挑眉：“看看都不行吗？偏要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无法承受来自女生的拒绝，恼羞成怒？我只是想图个清静而已。” “那要不要我改名叫司清静？” 江小满：“……” 埋头继续做题，忽然一个笔记本从天而降，啪地一声落在桌面上。 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 “学神笔记借你，好好把学习搞上去，你自然心静，静到你忍不住想找点刺激，比如谈个恋爱，比如跟我这样优秀的男人谈个恋爱。” 老天，这人脸皮是城墙筑成的吗。 …… 第一节 是语文课，上课铃还没有打响，班主任蒋兰秋精神抖擞走上讲台，说先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说一下校运会的事，这次校运会刚好和60周年校庆凑到一起，校领导打算一起办，办出特色，办出声势，建议之前没有报校运会运动项目的同学，可以考虑报文娱项目，积极参与，展现同学们的风采与活力。 “打算报名的，下课后到班长那里报备一下，班长等放学后把名单交给教导主任，这几天就可以分组抽时间排练一下。” 下面一片议论，不少人跃跃欲试，兴奋莫名。后排有几个男生已经在商量组个乐队，弹吉他唱歌了。 司迦南嗤笑：“一个个破锣嗓子，唱个屁。” 周昆和李思源充满好奇地凑到他跟前，问他打算报节目不。 司迦南瞟了一眼江小满，说：“报啊，准备报个情侣对唱节目。” 蒋兰秋看大家兴奋情绪发散的差不多了，刚好打铃，就拍拍手说：“行了，讨论暂停，先上课。”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田淇淇找个由头到楼下程明耀的班级找他，江小满独自去上厕所，两人约好在食堂门口见面。 通往厕所，是一条幽静小路，江小满不紧不慢走着，突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一群女生飞跑过去，她下意识往路旁躲，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自后面环住她的腰，温热的气息搔着她耳畔，她一个激灵本能抗争，挣不脱，回头撞进一双漆黑含笑的眼睛里。 司迦南得意洋洋：“走个路都走不好，还得我保驾护航，好意思说自己不需要男朋友。” 江小满有些慌乱拍一下他手臂：“松开我，松开。” 司迦南手臂一收，抱得她更紧：“你怕什么，怕老师看见？刚好我们公开，让老师给当月老。” 江小满有点恼了：“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自己不要脸，别人还要脸，你再不松开，我喊了。” 司迦南乐了：“好奇你要怎么喊啊，非礼啊抓流氓了，是吗？” 看她真的要发火，也不好闹得太没趣，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松开她。 “你害羞的样子比凶巴巴的样子好看多了。” “你无聊的样子难看死了。”江小满白他一眼，下意识环视周围，然后匆匆而去。 司迦南两手抄兜，好笑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 十五分钟后，在食堂，江小满和田淇淇一起打了饭，四处张望着找座位，忽然江小满手里的托盘被抽走，司迦南两手端着两个托盘，走到周昆他们那一桌，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大家自动挤到一起，给即将到来的两位尊贵的客人让位。 江小满看一眼田淇淇，两人默契地一言不发，朝那桌走去。不然呢，难道还要当众表演一番抢食大战不成。 桌角留出了两个位置，司迦南坐在对面最边上，田淇淇识趣地把边上的位置留给江小满，自己挨着周昆坐到里面去。 江小满最后一个坐下，把自己托盘往跟前挪一点，拿起筷子正要夹东西吃，一只鸭腿被放在她的托盘里，然后是几只虾，接着是四四方方一块卤牛肉，油亮酱汁散发浓郁香味。 她抬眸看着司迦南：“你吃就好了，干嘛都给我。” 司迦南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因为要追你啊。各种套路都先试一遍，说不定管用呢。” 又给她一颗红烧狮子头。 “多吃点，吃胖了，就没法跟着别人跑了，只能呆我这儿。” 第25章 司迦南那种小心翼翼又强撑气场的样子, 太搞笑了。 周昆实在忍不住, 直接喷饭。 “江小满, 你就答应南哥吧，看把他逼成什么样了, 脸面和尊严都不要了，他以前可从没对哪女生这么低三下四过。” 司迦南皱皱眉，发愁地看着周昆，你这孩子真是蠢得死啊蠢得死，讨好自己喜欢的女生是天经地义的事，在你们这种恋爱白痴眼里，居然就成了没尊严低三下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懒得解释, 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你活该一辈子当单身狗。” 夹起一块肉，送到江小满嘴边。 “未来媳妇儿，张嘴, 啊……” 江小满蹙眉。 司迦南态度坚定：“配合一下, 秀个恩爱, 气死愚蠢的单身狗, 也算是你们功德一件。” 江小满不想跟他干耗，速战速决，勉强张开嘴, 咬下那块肉，低下头去，屏蔽周围射来的各色目光。 “汪！”周昆不情不愿吃了这份狗粮。 午饭后, 大家在食堂门口分手，司迦南他们去操场打球，江小满和田淇淇回寝室。 寝室里，只有陈悦如一个人在。 她告诉她们，齐丹丹今天没来学校，早上她们通电话，齐丹丹说她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请假了。 田淇淇撇撇嘴，嗤之以鼻：“我的天哪，她简直就是作精本精，她把小满欺负成那样，小满都没事，她倒好意思装疯卖傻。” 江小满没说话，到自己床铺上躺下，小憩。 对于齐丹丹的事，她不想听，更懒得过问。 …… 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江小满正埋头写练习册，有人用笔戳她后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她转头，没好气压低声音道：“你干嘛？” 司迦南递给一张图：“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我准备报这个节目，勉为其难邀请你做我的搭档。” 江小满瞄一眼，一男一女跳双人舞，女孩裙角飞扬，姿态优美如天鹅。 她盯着那张图，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 大概是她五六岁的时候，楼下小卖部老板的女儿在门前空地上，放着音乐跳芭蕾舞，她痴迷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她跟爸爸妈妈说，想学跳舞。 爸爸端着饭碗呵斥：“死丫头片子跳什么舞，小小年纪少想那些不正经的事。” …… 江小满垂眸：“我不会跳舞。” 司迦南定定看她，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 “我教你。”他说。 “算了，我不喜欢跳舞。” “如果舞伴是我，你会喜欢的。”司迦南胸有成竹，顿了下，意识到不能逼得太紧，不动声色退后一点，“你先别急着拒绝，哪天我们先练一下，你实在不喜欢再说。” 下课铃响，大课间，教室里气氛轻松，周昆和司迦南他们凑在教室后排的角落，吆三喝四地斗地主。 江小满趴在课桌上休息。 班长昊源从外面进来，走到江小满座位边，敲敲桌子，说：“江小满，班主任找你。” 司迦南从昊源走向江小满的时候，就注意着这边的情况，闻言，出牌的动作顿住。 昊源一脸严肃，江小满心里咯噔一下，感到不安。 她怔怔站起身，问：“老师有没有说什么事？” 昊源眼神里闪过一抹同情：“隔壁班齐丹丹的妈妈要见你，正跟班主任闹呢。” * 齐妈妈的嗓门很大，在楼下就听得到，简直整栋楼都为之震颤。 江小满惴惴不安地上楼，站在办公室门口打报告，蒋兰秋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招手叫她进去。 齐妈妈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冷如寒刃：“你就是江小满？” 她愣了下，下意识点头。 “啪——” 一个耳光落在她脸上。 江小满被打懵了，耳朵轰鸣，大脑一片空白。 “诶，这位家长你怎么能动手呢？！”蒋兰秋猝不及防，赶紧起身，准备拦阻，以防她再次动手。 这时，门口一个身影猛蹿进来，抬脚狠踹在齐妈妈腹部，齐妈妈嗷叫一声，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蒋兰秋一看来人竟是她最器重的天才学生司迦南，头都大了，怒吼一声：“司迦南，你要造反啊你！” 司迦南沉着脸，眼神冷厉，转头看了看江小满一片红肿的脸，一股怒气冲上脑门，上前又要动手，蒋兰秋猛然拦在他面前：“长本事了是吧，给我滚出去！” “不行，他不能走！”齐妈妈大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司迦南，那架势简直要撕了他。 蒋兰秋口中劝说着，拽住齐妈妈的胳膊，周昆把司迦南双手反剪急忙往后拖，一面向齐妈妈赔笑道歉：“阿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有病，不能受刺激，万一犯病就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咱就别刺激他了。” 司迦南挣脱出一只手，指着齐妈妈，狠狠说道：“你敢再打她一下试试，老子绝对找人做了你。” 齐妈妈气急，破口大骂：“你是哪来的小瘪三，贱种，你爹妈是死的，没教你做人。有种你别走，看我今天饶不饶你。” 司迦南紧紧抿唇，咬着牙，猛地挣开周昆的束缚，跳蹿起来，朝齐妈妈踹过去，蒋兰秋立马挡在前面，司迦南反应敏捷，立马收住脚，身形一晃，一把扶住江小满的手臂站稳。 江小满晃了一下，稳住，转头望住他，眼神里有感激也有劝慰。璁 她的眼神让司迦南暴怒的心稍稍平静。 司迦南也望着她，她唇角紧抿，小脸苍白，神情倔强，又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平静。 可这个女孩，她分明那样瘦弱。 蒋兰秋被司迦南气得不轻，大吼道：“李思源周昆你们看什么热闹，赶紧把他给我拉走！”又转头严肃地对齐妈妈说：“这位家长，你也不准再动手了，否则你这事我们就不管了。” 李思源和周昆死拉硬拽把司迦南弄出办公室。 田淇淇站在走廊上，一脸心惊肉跳的样子。她劝司迦南别再冲动了，这样不仅帮不了江小满，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其他人也跟着劝，毕竟有老师呢，这事还是交给老师处理，相信老师会还江小满一个公道的。 司迦南用力喘息一下，感到胸口一阵闷痛，他用舌尖顶着牙关，半天没说话，突然挥起拳头，狠狠凿在墙壁上，尖锐的痛感传来，雪白的墙面留下血迹，他的关节处破了皮，鲜血渗出，一片惨烈的红。 “呀——”田淇淇吓得一抖，脱口道，“司迦南，你干嘛呀，你别这样啊，有老师在，还有我们，小满不会有什么事的。” 司迦南握紧拳头，“贱女人，人渣，怎么不去死。” 办公室里。 蒋兰秋叫另一个老师把门关上，招手叫江小满坐到办公桌旁边，问她：“你跟老师说实话，十一假期前一天傍晚，你是不是召集男生在巷子里打了齐丹丹？” 走廊上，几个人一听，简直气炸。 真没想到齐丹丹和她妈这么贱，颠倒黑白的能力，登峰造极。 别说司迦南，连李思源气得都想冲进去，跟他们理论。 大家把司迦南围在中间，按兵不动，继续听下去。 江小满平心静气说：“没有。那天放学后，我在公交站等车，齐丹丹的朋友程茉走过来，对我说齐丹丹找我，我就跟她去了，到了才发现，齐丹丹叫了人，他们动手打我，后来司迦南到了，和打我的几个人打了起来，他自己也受了伤，再后来周昆他们赶到，我们才脱身……” 江小满话还没说完，齐妈妈打断她，抓狂地道：“你撒谎，我女儿不可能找人打你，明明是你们打了她，你竟然倒打一耙，你看你那熊样，装的跟没事人似的，满肚子坏水，你爹妈是怎么管教你的？” 江小满百口莫辩，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那样难受。 司迦南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目光冷冽，他很想一脚踹开门，把那女人狠狠揍一顿，让她从此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但这次，他没有冲动，他沉默着，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然后他转过身，对周昆和李思源说：“你们去找兄弟们帮忙，提供证据，人证或者书面证明都行。” 田淇淇急忙补充：“最好把齐丹丹的朋友程茉也找来，当面对质。” 周昆和李思源匆忙离开，分头行动。 司迦南两手抓着护栏，望着操场的方向凝神沉思。 后面窗户里传出那女人哇啦哇啦的叫嚷声，令人厌憎。 忽然，司迦南想到什么，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三叔的电话，拜托他帮忙调取当天放学后公交站附近的监控，追踪江小满的行踪。如此就能证明，她确实是被齐丹丹的朋友叫走的，如果还有巷子里的监控记录，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 另外，他又跟三叔说：“我可能会被叫家长，到时麻烦你带上身份证到学校来一趟。还有，别把这事告诉我爸，你就跟老师说，我爸妈到国外出差去了。” 三叔顿了下，骂道：“我才不管你的烂事。你个小兔崽子，在学校惹什么麻烦了？” 司迦南揉揉眉心，无奈地道：“三叔，改天我负荆请罪让你好好骂，现在你先帮我。十万火急。” 第26章 十月的风从走廊穿过, 卷起地上细微尘埃, 飘扬在空气中, 一片枯叶飘摇着落在护栏上，司迦南捡起将之捏碎。 女人始终在尖利叫骂, 都不带喘气的。 一想到江小满正默默承受着这如毒汁般的恶意，那叫骂声就像一根根尖针，刺在司迦南心头。 上课铃声已经打响，他还没有收到任何反馈消息。 心急如焚。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他赶紧打开看，是三叔发给他的监控录像记录，从江小满在公交站被一个女生叫走, 到她在巷子里被几个男生围攻，监控录像清晰记录；同时，周昆带着十几份书面声明, 和几个同学一起出现。 女人如乌鸦一般的骂声, 令少年们厌憎到了极点。 他们面面相觑, 然后对司迦南说：“走, 用这些证据打她的脸！” 办公室里，蒋兰秋站在齐妈妈身边，不停地做着毫无作用的劝说, 满脸无奈与厌烦。 齐妈妈战斗力旺盛，她左右晃着肥胖的身体，躲避班主任的拦阻, 一手叉腰，一手对着江小满指指点点：“你这么点年纪，心眼怎么就这么脏，啊？你敢说你没有打我女儿，她脸都肿了，夜里睡觉做梦都哭，他爸爸心疼的不得了，要不是我拦着，你早就被打死了。你还敢诬赖她，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嘭——” 办公室的门被踹开。 房间里顿时安静，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 齐妈妈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转头错愕地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之前踹她的男生带领另外几个男生，雄赳赳气昂昂出现在门口，不知为何，她莫名有点发憷。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们，真胡闹起来，杀伤力是巨大的。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蒋兰秋也是被这个女人烦透了，看到司迦南他们个个一脸正义闯进来，反而莫名松了口气，也就没有计较司迦南踹门的行为。 司迦南对齐丹丹的妈妈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蒋兰秋面前。 “蒋老师，请您先看看这些资料。”司迦南把东西递给蒋兰秋，一面说道，“齐丹丹和江小满是一个寝室的，齐丹丹一向看江小满不顺眼，曾经当众嘲讽她家里穷，装清高，还语言侮辱江小满的妈妈……” “你胡扯！你少乱给我女儿泼脏水……”齐妈妈嚷着冲过去，试图躲蒋兰秋手上的东西。 “你别动！”周昆反应迅速，一个箭步挡在齐妈妈面前，其他几个男生也立刻配合他，齐齐站在他身旁，形成一堵人墙，一个个像威武的将军一般，一身浩然正气。 周昆冷冷地看着齐妈妈，说：“现在我们南哥在跟蒋老师做报告，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最好闭嘴。”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还有没有点学生的样子……” “闭嘴！”大家异口同声。 像齐妈妈这种品质恶劣的成年人，竟然也好意思教训他们，少年们当然不吃她那一套。 周昆轻蔑地打量她：“这位大妈，你这种素质的人，就别提礼貌俩字了，听着太恶心。” 齐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司迦南接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蒋兰秋讲清楚，不落下任何一个有必要说明的细节。 其间齐妈妈屡次想打断他，她打死不肯相信女儿会做出那些恶行，坚持认为他们纯属污蔑，倒打一耙，她一再辩称她女儿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其实是很善良的人，别人不惹她，她也不会招惹别人。 直到蒋兰秋把视频拿给她看，她一眼认出带头打人的是她老公的亲侄子，而她女儿就在旁边观看，还很得意地抖腿，哈哈大笑。 齐妈妈哑然，一脸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仍然嘴硬：“我女儿平时不这样的，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 她转头盯着江小满，“你真的一点也没招惹她吗？你确定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吗？” 江小满站在角落，自打跟老师解释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像一棵荒原的树那样，沉默无声。 此刻，听齐妈妈这样质问她，她抬头看过去，眼神里只有深深的悲哀，除此之外，她无话可说。 齐妈妈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毛，心想，这女孩年级这么小，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只看到人心里去，几乎把人五脏六腑都看个通透。 这边闹哄哄一场，刚消停，司迦南和江小满的家长来了。 江小满转头，正好遇上爸爸厌恶的目光，她低下头。 司迦南的三叔彬彬有礼地跟老师和齐妈妈打了招呼，然后向大家了解情况，并询问齐妈妈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齐妈妈脸上有些不自在：“反正这事肯定不是我女儿一人的责任，既然大家都有错，而且我女儿也挨打了，看在你们都还是学生的份上，这事就算了，我不追究了，免得影响你们学习。” 司迦南走到江小满面前，低头寻找她的眼睛，轻声道：“江小满，你要不要报警？我们有证据，这事责任不在你。” 江爸爸一听，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女儿：“报什么警，还嫌麻烦事不够多。同学之间闹点矛盾，说开就算了，你还想闹成什么样。” 司迦南惊诧不已，他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父亲。他爸爸就算平时很忙，不怎么管他，但在他需要家人庇护的时候，绝不会把他推出去。 司迦南小心地看了江小满一眼，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又强硬又脆弱。 她大概没有被好好地爱护过，内心缺乏安全感，所以才竖起一道坚硬的壁垒，自我保护，也自我对抗，又柔软，又冷硬。 * 最后一节下课后，江小满很快收拾了书本，离开教室，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然而到处都是人，热闹嘈杂，她绕到教学楼后面，穿过一条狭窄甬道，来到一处凉亭下，坐在长椅上，望着风中摇曳的灌木丛发呆，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好奇地看看她。或许他们觉得一个人呆着，代表孤独、不合群和不快乐，总之是一件奇怪的事。 司迦南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到校门口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小满沉默，迟疑。 “快点啊，一会儿买家要走了，人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江小满抿抿唇，这家伙，真无聊。 校门口，司迦南跨坐在摩托车上，单脚撑地，姿态优美，再加上长得够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远远看见江小满不急不缓走出来，司机南下意识勾勾唇。他自己都没发现，一看见她就莫名感到愉快。 江小满走过去，跨上后座，也没问他去哪儿。坐摩托车兜风散散心，很好，去那儿倒无所谓。 她的沉默反而让司迦南心情更好了，这么放心他，说明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司迦南发动摩托车，疾驰而去，远离城市，远离人群，来到一处宁静的湖。 摩托车靠边停下，江小满跳下车，走到湖边。 风吹过，湖面泛起微澜，一群红色金鱼在水里自由荡漾。天空淡蓝色，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冽气息。 “诶，我带了个好东西给你。” 江小满闻声回头，一双拳击手套，落入她怀中。 司迦南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拍拍自己的胸膛：“借你一个人肉沙包。” 江小满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套，捏一捏，厚实又柔软，她抬眸不解地看向司迦南：“干嘛呀？” “发泄啊，把你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司迦南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江小满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胸膛，稍稍迟疑，抬手砸了一下，动作缓慢，毫无攻击性和威慑力。 司迦南好笑：“你这是打我呢，还是摸我呢？” 江小满摘下手套，丢给他：“算了，我力气没你大，骨头没你硬，万一再把自己手指给震断了，得不偿失。” 司迦南看她云淡风轻地开玩笑，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把手套丢在脚边，张开双臂，漆黑的眼睛里盛满温柔：“江小满，来，拥抱一下，暖一暖。” 第27章 江小满望着他, 并没有动, 司迦南抬脚慢慢走到她面前, 伸出手，越过她肩膀的时候, 在半空顿了下，然后才轻轻拥她入怀。 就像拥抱着一朵云，就像拥抱着一颗彩色泡泡，就像拥抱着一个美丽的梦，动情而又克制。 江小满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清风拂面，她感受到一种温暖和踏实的感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令她几乎落泪。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手，拍拍他的肩：“哥们, 你衣服上的味道挺好闻的, 用的哪个牌子的洗衣液啊？” 司迦南松开她, 说：“你是不是闻到一股绿茶的味道, 是我头发的味道，我用了你那个牌子的洗发水。” 那天晚上在她家洗头，他留意到了她使用的洗发水牌子, 第二天特意买了两瓶，家里、学校各放一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你饿了吗？”司迦南说，“我带了吃的。”他说着, 走到摩托车旁，打开后备箱。 肯德基外卖全家桶，外加可乐和啤酒。两人席地而坐，面朝湖泊，司迦南打开一罐可乐，递给江小满，又把全家桶放在她旁边。 “吃吧，多吃点，心情会好很多。” 江小满想说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因为兜风，因为拳击手套，还因为那个拥抱，不过她什么也没说，默默拿起一块炸鸡吃起来。 司迦南盘着腿，两只手肘撑在大腿上，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晃晃悠悠蹭着脚边的草叶。 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看着江小满，犹豫着说：“你和你爸爸关系不太好，是吗？我知道这问题不该问，我只是……”只是想关心你，也有点心疼你，“如果你不想回答，也不要勉强。” 江小满用纸巾抹抹嘴角的炸鸡残渣，转头对司迦南浅浅一笑：“没什么，我其实还挺想找个人抱怨抱怨的。” 司迦南认真看着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小满垂眸，张开五指轻轻拂过已经有些发黄的草丛，“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爸爸不爱我，其实我妈妈也不爱我，他们好像天生的不爱孩子，只是随大流为人类繁殖做贡献。而我爸爸，他有着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思想，他盼着能有个儿子，我出生的时候，他非常非常失望，当天晚上就丢下我和我妈，一个人跑出去喝酒，据说边喝边哭。” “他们前些年离婚了，我被判给我妈，我爸需要每月支付一千五百元的抚养费，但至今他一分也没给过，独自一人在外生活，四处打短工，有点钱就泡在麻将馆。” 司迦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很不舒服，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小满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她不习惯抱怨，也不喜欢。 司迦南却希望她能多说一点，甚至破口大骂，总不比淤堵在心里强得多。 他忍不住问：“你恨你爸吗？” 江小满认真想了想，说：“恨不起来。作为孩子很难去恨自己的父母，只会难过，因为得不到他们的爱而难过。” “那除了父母外，你会恨那些欺负你的人吗？” “人都有阴暗面，偶尔我也想过，整死那些我讨厌的人，或者他们最好过得很惨很惨。” 司迦南表情轻松地勾了勾唇，“你总算是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坏女孩，我跟你一样。” 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司迦南和江小满商量校庆会上表演舞蹈的事，司迦南其实不太喜欢当众表演，但他想带着江小满一起，在舞台上亮相，让众人都看到她，看到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美丽的女孩。 这一次江小满没有犹豫，痛快地答应了他。 “万一我不小心把你脚趾头踩肿，你可不许怪我。” “你争取把我踩肿，然后我就可以讹上你，让你天天照顾我。” 两个人聊着聊着，天就黑了，隔着湖远远的地方亮起灯火，像天上的星。 司迦南把江小满拉起来，又收拾了垃圾，用袋子装了放在后备箱。两人骑上摩托车，离开湖边回学校。 司迦南把摩托车停在校门口，和江小满一起步行进入学校，送她到寝室楼下。 路灯昏黄，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笼在两人身上。 司迦南的眼睛漆黑澄澈，仿佛天上的星星盛在他眼里。 他说：“把手机给我一下。” 这一次江小满没有拒绝，乖乖递给他。 司迦南点开通讯录，翻了几下，看到自己的号码，备注：南哥哥。 他不由笑了一下：“真乖，还以为你改掉了呢。” 江小满想说，没给他打过电话，也忘了存着他号码的事，也就忘了改了。不然，她八成会改成他的名字。 他点了几下屏幕，操作一番，把手机还给她。 “我把我的号设置成紧急联系人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找我，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江小满抿抿唇，看着他，然后说：“好。” *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司迦南叫了周昆他们到学校天台上打牌，还有外班的几个男生，加起来足有十几人，这倒不像打牌，像召集集会，密谋造反。 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司迦南从兜里掏出两副纸牌扔在脚边，只听周昆说：“南哥，你是叫我们上来丢手绢的吗？” 司迦南说：“你先去丢，我跟大家商量点事。” 看他很认真的样子，大家意识到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便没人说笑了，纷纷问他是什么事，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为兄弟两肋插刀。 司迦南环视一圈，开门见山说：“江小满你们都认识吧，我想请你们以后帮我照应着她点，无论在校内校外，尽量避免她被人欺负，最好让大家都知道她是咱们圈子里的人，得罪她，就等同于得罪咱们。” 大家面面相觑，笑容诡秘，南哥这真的是动了真心，都化身护妻狂魔了。 周昆把胸脯一拍，说：“没问题。南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妥妥把嫂子保护起来。”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 只是这事并没有具体的执行标准，难免有用力过猛的时候。 当天下午，听说齐丹丹来学校了，周昆他们直接带人把齐丹丹叫出来，在走廊上当着一群学生的面，警告她，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再敢招惹江小满，会让她后悔考进桥城一中。齐丹丹当即就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回班了。 那之后，齐丹丹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如果她和江小满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周围一定有人虎视眈眈，防贼一样防着她，哪怕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看江小满，也有人上来提醒她，不许用恶毒的眼神伤害江小满，甚至要求她最好不要出现在江小满周围，以免污染空气。 田淇淇和程明耀已经挑明了，两人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田淇淇很羡慕江小满的待遇，非要程明耀也给她成立一个护卫队，程明耀哭笑不得，又没人欺负你，给你成立个护卫队干嘛呢，难道每天护送你上厕所不成，招来田淇淇一顿粉拳伺候，这件事也就揭过不提。 周五，中午，司迦南请大家在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吃东西，齐丹丹和程茉进来，齐丹丹的视线掠过江小满，习惯性翻了个白眼，正好被司迦南看到，司迦南凑到周昆耳边说几句，周昆起身到吧台找到老板，说他们要包场，从现在到他们离开，不能在接待别人，尤其刚进来的那两个女生。 齐丹丹和程茉就这样当众被老板请了出去，两人羞愤的恨不得咬舌自尽。 放学后，司迦南和江小满还有田淇淇他们一起在小礼堂，排练节目。 齐丹丹忽然冲进来，满脸激愤，冲着江小满嚷：“江小满，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逼死我，你才罢休？” 周昆反应迅速，立马挡在齐丹丹面前，同时转头招呼李思源：“快点过来，有敌情。” 李思源一个箭步冲过来，与周昆并肩作战。 周昆说：“齐丹丹，我们这好好的排练呢，没招你没惹你，你偏送上门找死，你能别这么贱吗？” 齐丹丹简直气死，又无可奈何，只好含恨离去。 司迦南一手握着江小满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勾一下，两人贴得更近，他说：“别看了，好好跳，看在我脚都被你踩肿的份上。” 江小满随着司迦南的节奏舞动身体，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们帮我出气，我心里挺爽的，就是我怕这样会很浪费大家的时间跟精力，不如算了，反正那件事过去了，现在谁也不招惹谁，没必要再跟她拉扯个没完。” 司迦南摇头：“不能算了，她还敢来跟你叫板，就说明她还没长记性，没得到教训，那我们就要随时保持警醒，直到她彻底服气为止。” 江小满定定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司迦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谁敢招惹你，谁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第28章 周末两天, 所有参加校庆活动的学生需要留校排练。 周六上午, 江小满一早来到学校, 直接到小礼堂去。 田淇淇和程明耀在礼堂门口说话，两人面带微笑, 眉来眼去，田淇淇的脚在地上一踢一踢，差点就蹭到程明耀的腿脚了。江小满差点笑出来，这小丫头撩起男生来还挺有一手的，比她强多了。 田淇淇看到她，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司迦南早来了，在里面等你呢。”对她眨眨眼, “别太矜持了哈，该出手时就出手，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司迦南正跟负责主持的同学聊天, 见江小满进来, 对她招招手, 然后拉了把椅子, 放在一个展台边，“你坐这先等我下，我聊点事就来。” 江小满坐下, 四处张望，布置道具的，讨论表演方案的, 修改演出服的，忙作一团，她面前，两三个女生在写台本，其中一个抬头看看她，忽然神神秘秘地冲她笑了：“你就是江小满吧，失敬失敬。” 江小满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礼貌地回以微笑。 女生停笔，倾身凑过来，“诶，听说齐丹丹准备转学了，因为她欺负你的事在学校都传开了，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她，而且现在除了她闺蜜，没人跟她做朋友，大家都懒得理她，她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能换个地方，重新做人了。” 江小满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她当然讨厌齐丹丹，可也没想让她的学业受影响，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考进来并不容易，转学当然容易，可未免太可惜，她想只要她们以后互不招惹，完全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高中时代，顺利进入各自心仪的大学，开始另一段人生。 她默默地想着，想找田淇淇聊聊，转头看向礼堂门口，田淇淇不在，不知跑哪儿玩去了。田淇淇没报项目，不用参加排练，大家排练的时候，她就四处蹿着玩，校内校外，教室礼堂，忙得像个小陀螺。 司迦南走过来，见江小满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挥一挥。 江小满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别闹。”又想到什么，立马松开了。 司迦南问她想什么呢。她看看他，说：“我有话跟你说。”然后站起身，往台下走去，径直走出了礼堂，司迦南跟着她。 外面风有点大，把她的头发吹乱，糊在脸上。她把头发扒拉开，问司迦南能不能回教室，她其实今天并不太想排练，可能她压根对上台跳舞这事就不感兴趣，宁愿一个人闲呆着。 司迦南也看出来她今天情绪不高，当即就答应同她一起回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课桌和椅子像一个个安静的守卫者，风吹窗户灌进去，吹得书页哗啦作响。 走进教室，江小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背对课桌，打算和司迦南面对面聊聊。司迦南却没有坐到自己位置上，他长腿一伸，坐在李思源的课桌上，和江小满面对面，离得很近，他的小腿差一点就碰到她的膝盖。 江小满不自在：“你不能好好坐吗？” 司迦南说：“我这不坐的好好的吗。”两手撑在桌面上，直盯盯看着她，“这角度非常不错。” 江小满白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反正说了他也不听。 她微微侧侧身，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垂眸不看他：“我是想跟你说说齐丹丹的事，我听人说她要转学了。” “管我们什么事。” “怎么不管我们的事，她就是因为跟我们闹矛盾，被排挤，才要转学的。” 司迦南笑了下，随口道：“诶呦，我的小圣母。”然后，他就发现江小满脸色变了。 “怎么了，生气了？”司迦南说，“你明明讨厌她，还替她说话，你说你不是小圣母是什么。” 江小满说：“别人这样说就算了，我没想到你也这样说，没错我是讨厌她，可让她被迫从最好的学校里转走，那是另外一回事。” 江小满一时有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齐丹丹确实挺让她讨厌的，如果她倒了霉，自己可能真会感到大快人心，可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倒霉的原因。若干年回想起来，她们曾经发生的这点龌龊，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了，可如果有人因为她改变了人生轨迹，那对她的余生来说，每次回想都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好了，我们别聊这个了。”司迦南忽然欺身，两手撑在她的课桌上，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反正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出去玩儿吧。” 江小满推他：“你干嘛呢，你不能好好坐着吗？” 司迦南身体晃了一下，“诶，别动，我万一倒了会砸着你的。”他忽然推了下她的课桌，她本来倚在课桌上，忽然失重，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下意识紧抓住她两只手臂，换个角度看，两人就好像拥抱在一起。 司迦南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叫你别动，还不听话。” 江小满气的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然后用力推开他，他假装晃了一下，差点掉下来，江小满压根不上当，起身走了，到门口下意识回头看，只见他脚尖一伸，轻松落地，根本就是桌子倒了他也不会倒。 …… 说了要出去玩，两人就不会礼堂了，一前一后往学校大门走。司迦南两手抄兜，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江小满走在前面，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快走到校门的时候，迎面遇到齐丹丹，齐丹丹显然得到教训，不想惹事，远远就把头一低，假装没看到江小满。 江小满跟她擦肩而过，忽然停住，转头叫住她。 齐丹丹很意外，一副我都不惹你了，你干嘛还要找上门的样子。 司迦南也奇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没说话，默默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隔着几步远，江小满看着齐丹丹说：“以后我们就当陌生人吧，我们也不要住一个寝室了，要么你申请换寝室，要么我搬出去，你觉得呢？” 齐丹丹沉默了一会儿，冷硬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换就换呗，反正那个寝室我也住腻了。” 江小满转身继续往前走，司迦南跟在后面，自作多情地想，我女朋友就是这么帅。 …… 离开学校，司迦南直接带江小满去了电玩城，换了一大堆币，到娃娃机前夹娃娃，江小满指哪个夹哪个，手气好到令旁边一堆小孩羡慕不已。 其中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问：“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他好厉害啊，我也想有个这样的男朋友，给我夹很多娃娃。” 江小满忍不住笑了，蹲下来，把手里的娃娃分她一个：“他不是我男朋友哦，要不要我把他介绍给你当男朋友。” 头上挨了下。 “不要教坏小朋友。” 然而，小朋友并没有那么好糊弄：“还是算了吧，他虽然夹娃娃比较厉害，可是他太老了，而且又那么凶，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班的林小壮。” 司迦南不由得摸摸脸，太……太老了，被小萌豆嫌弃的感觉不太好呢。 江小满哈哈大笑。 司迦南停住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她，她笑的好开心啊，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看愣了。 江小满目送走了几个小朋友，转脸看到司迦南目不转睛看着她，不由有点不自在，“你干嘛这种眼神看我，流氓似的。” “不要玷污我纯洁的感情好不好。”司迦南把夹出来的娃娃丢她怀里，“走啦，我饿了，请你吃火锅。” * 江小满抱着一堆娃娃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没有开灯，厨房也黑着灯，一派冷清。客厅里电视开着，妈妈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江小满打开灯，有什么东西迎面朝她砸过来，她躲了一下，看看地上，是学校统一发的演出服。 “你弄的这什么东西？”妈妈冷着脸问，“小小年纪谁叫你穿这个？” 江小满捡起来：“我们学校校庆订的演出服。” 妈妈问：“花钱了吗？” 江小满说：“我自己的钱，我兼职赚的。” “行，你有本事赚钱，明天你去找你爸，拿抚养费，拿不到你就别演什么出了。” 江小满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屋。 司迦南就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诶，你到家了吗？” “到了。” “考虑了一路，也该考虑清楚了吧，能给我个准信了吗？” 在火锅店吃饭的时候，司迦南向她表示抗议，她居然欺骗小朋友他不是她男朋友，这让他很受伤，恨不得喝一口火锅汤底发泄下情绪。 他把煮好的雪花牛肉捞一勺到她碟子里，江小满沾了麻酱吃了，只听他又抱怨：“我怎么不是你男朋友了，嗯？人小朋友为什么那样问你，说明我们非常有男女朋友相，别人一看就知道，哦，这俩人是一对，你老违背民意，不好。” 江小满还来得及说话，他又捞一勺子脑花给她：“你真得补补脑子了。” 江小满不服气，刚要反驳，一颗撒尿牛丸堵上她的嘴。 司迦南：“你别光顾着说话，多吃点，不然这么多菜，浪费。” 江小满气结，到底谁说个没完啊。 一顿饭，江小满愣是没说上什么话，他不停地投喂她，等她吃到肚子滚圆，大脑也迟钝了，所有的能量都用来消化了，就更没力气跟他瞎掰扯了。 他送她回来，又叮嘱她：“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咱俩真的很有男女朋友相。” 此刻，江小满握着手机，想起他说的话，忍不住反驳：“我只听过夫妻相这个说法，从没听过有男女朋友相，你说的不对，你的提议也就不成立。” 司迦南情绪亢奋：“有夫妻相更好啊。” 江小满吸一口气，把娃娃和演出服一起丢在柜子里，说：“司迦南，还是算了吧，咱们真的不合适。”而且，恋爱这么美好的事，总觉得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任何美好的事，可能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那边沉默。 江小满不等他开口，把电话挂了。 第29章 司迦南送江小满回家后, 一时高兴, 约了周昆和李思源他们出来喝酒吹牛。然后又心血来潮给江小满打电话, 没想到，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此刻, 司迦南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一沉，把手机扔桌上。 端起一杯啤酒，仰头灌下半杯，喝太猛，呛得直咳嗽。 周昆跳起来给他拍背：“南哥，南哥, 你怎么了？又被江小满拒绝了？要我说不如算了。” 司迦南抬手挡开他，说：“谁有烟，给我一根。” 有人丢过来一根烟, 周昆拿起来, 又找了个打火机, 给他把烟点着。 司迦南第一次抽烟, 浓烈刺激的味道令他直犯恶心，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还要接着抽, 程明耀伸手拿走，“别抽了，这又不能解决问题。” “怎么不能, 抽一口，挺爽的。”司迦南说。他心里快憋死了，能爽一下比什么都重要。 李思源问：“这么严重了吗？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啊？” 司迦南没搭话，蹙着眉，又抽了一口烟，口腔稍微习惯了那种味道，没有再呛得咳嗽，因为不会抽，也没有吸进肺里，在口中含了一会儿，吐出一团烟雾。 发现大家都一言不发瞧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也没兴趣说什么，把烟按在烟灰缸里，起身就走。 大家诧异不已。 李思源喊道：“南哥，你干什么去啊？” 司迦南头也不回，冲大家挥下手，大踏步离开饭馆，来到大街上。街上人来车往，路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风有点大，卷起地上的落叶蹭着地面往前跑。 司迦南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再次给江小满打电话。 没人接。打了两三个都没人接。 …… 江小满坐在写字台前，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遍遍显示司迦南的名字，她想接听，可是妈妈一直在外敲门。 “你在跟谁打电话？开门。你听见没有？”更用力砸门。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门，转身又坐回椅子上，顺手把手机放进抽屉里。 “问你在跟谁打电话，是男同学吗？给我看看。” 江小满垂眸，嘴唇紧抿，下意识伸手推着抽屉。 妈妈把她手扒开，抽开抽屉就要拿她的手机，江小满一把将手机抢在手里，护在身前。 “你没做亏心事，干嘛怕我看？”妈妈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一下，“我就不能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天到晚一副死样。我告诉你，你别给我学那些不三不四的，敢让我知道你早恋，看我不剥了你。” 江小满觉得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很疼，这疼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你少给我摆臭脸，你爸一分钱都不给，我每天累死累活，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我够对得起你了，你烦我你就去找你爸。”妈妈站在那里，披头散发，满脸怨气，喋喋不休。 江小满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妈妈踢一下她的脚：“你别给我装死，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叫他给你交学费，问他到底给不给钱。你打啊！” 江小满抬头看着妈妈发疯的样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快要撕裂她。 “别吵了，行不行，如果家里真的拿不出钱……大不了我不上学了，我去上班赚钱，行了吧。”眼泪冲出眼眶，喉咙里像被塞了铁块，又胀又痛。 “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受苦受罪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上学了，说的轻巧，将来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嫁给你爸那样的人，到时候你不怪我？我欠你们的，我就该死，你们都好好活着。”妈妈忿忿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安静下来，像坟墓。 …… 司迦南站在十月夜晚的风里，心烦意乱，看到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驶来，下意识伸手拦了辆车，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一愣，自己也觉得自己奇怪。 他想去哪儿呢？ 他想见她。他只是想见她。 随口说出了她家的住址，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疯狂了，简直魔怔了，可他没办法，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快到她家小区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没有打电话，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他内心本能的想法，明明晚上吃火锅的时候，两人气氛很好，他甚至认为她差点就答应他了，可偏偏一回到家就什么都不作数了，这让他难以接受，他不得不做此猜想，一定是她回家后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突然推翻了之前所有快乐的体验，甚至某一时刻的心动。 …… 江小满看着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刻在心里。 犹豫了一会儿，她调出他的号码，准备打过去，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回到家，莫名其妙很丧气，就像进入到一个魔法黑洞，把她所有的能量都吞噬了。她就是这样古怪的女生，不够活泼，不够可爱，也不够漂亮，就像长在阴沟里的一株苔藓，沉闷无趣，又微不足道。 这样的她真的值得喜欢吗？ 真的值得他那样耀眼的男生喜欢吗？ 电话没来得及打出去，江小满听到门响，她爸爸来了。 随即便是一如既往的争吵。 妈妈大吼：“我为什么不能给你打电话要钱，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我一个人养，她要吃饭，要读书，要买演出服上台表演，哪样不需要钱，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累死才高兴？” 爸爸声音更大：“你好意思说，你养的好女儿，这么小就会谈恋爱了，叫亲戚看见，到处散播，脸都丢尽了！” 江小满猛冲出卧室，站在爸爸面前，气得浑身发抖：“谁看见我早恋了，叫他来跟我对峙，我怎么早恋了，我跟男生牵手了，还是接吻了，还是上~床了？” 爸爸满脸恼怒，高高扬起手，一个耳光落在她脸上，很响，令人心惊肉跳。 江小满的脸顷刻就肿了，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 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听不到任何声音，世界离她很远。 …… 司迦南一直没有收到江小满的回复，到了她家小区门口，也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他站在路边，犹豫着是否再打个电话给她，还是就这样回去算了，就当今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忽然，他看到一个人从小区门口冲出来，直奔马路，看起来很奇怪，仿佛没有看到来往的车辆。 他来不及多想，拔脚朝那人狂奔过去，下一秒他认出那人是江小满。 他一把拦抱住她。 “江小满，你干嘛？！没看见路上有车吗？” 转脸，就着昏黄的路灯，看到江小满满脸泪水，像被水洗过一样。 他震住了。江小满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江小满看到是他，整个人彻底崩溃，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 在此之前，她是真的想一了百了的。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她早就活够了。 可是他出现了，他抱着她，他的怀抱这样温暖，她忽然舍不得了，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他。 司迦南听着江小满彻底释放的哭声，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抱着她，一动也不动。 江小满渐渐哭累了，也哭够了，松开他，用手抹了抹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司迦南顾不得那么多，两手捧着她的脸，把她的眼泪抹干净，然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江小满也不打算隐瞒他，一五一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司迦南沉默一瞬，拉着她的手，说：“走，我送你回去，我跟你爸好好谈谈。” 江小满简直吓死，忙拉住他，“别去，我不希望你也挨打。” 司迦南说：“你放心，他不敢的。” 他松开她的手，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如果让她爸妈看到他牵着她的手，难免又要发生一场战争。 他定定看着她，又一次说：“你放心，我不是要闹什么，我是想解决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一定会解决，你尽管相信我。” 江小满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跟着他往小区里走去。 走到她家楼下，争吵还在继续，吼叫咆哮，如海啸一般，几乎整个小区的人都能听到。 江小满感到难堪，她顿住脚步，想劝司迦南还是回去吧，何必搅和进这堆烂泥里呢。 司迦南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他转头，平静地看着她，说：“没关系，我们上去吧。” 上了楼，司迦南敲门。 里面的争吵声停止。 屋门打开，江爸爸出现在他面前。 江爸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再看看江小满，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沉：“谁准许你带男生回来的？” 司迦南丝毫不犯怵，他虽然年纪小，但却比江爸爸还要高半个头，他镇定自若迎视着江爸爸不善的目光。 “叔叔，我希望你能跟我谈谈。”他顿了下，强调，“我要说的话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所以，请你和我谈谈。” 第30章 江爸爸压根就不想跟司迦南谈,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跟他谈不是太掉价了吗。 然而, 这小子非常坚定坦然地看着他，隐隐散发出一种强大气场, 让他无法忽视。 他硬撑着面子，把脸一沉，转身回客厅坐着。 江妈妈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有点尴尬地看了看男生和自己的女儿，把头一低，摆一下手，“进来吧。” 司迦南转头鼓励地看一眼江小满，江小满抿抿唇, 和他一起走进去。 客厅沙发上方的墙角，一盏白炽灯发出明亮的光。 江爸江妈各据沙发一端，江小满搬来两把椅子, 放在茶几两旁, 位置和爸妈相对。 江妈大概觉得这种两两相对的局面有些尴尬, 叮嘱江小满去泡茶。 江小满示意司迦南落座, 然后也陪着他坐下。她不想让他独自面对自己的父母。 司迦南不是不紧张的，他无法预料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对江小满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万一她爸爸恼羞成怒迁怒于她，自己岂非弄巧成拙。 不过，事已至此, 退缩并非最好的办法。 略微思考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江爸，诚恳地道：“叔叔，我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冒昧，也很冲动，如果我有说的不妥的地方，还请叔叔不要介意。” “我和小满是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她因为家庭原因，非常不快乐，甚至痛苦，我想叔叔阿姨内心的感受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我们把各自的不快乐讲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江爸和江妈沉默着，若有所思。 司迦南接着道：“或许平时小满和你们的沟通存在障碍，她认为你们是不爱她的，她因为得不到你们的爱，而很难过很痛苦。” “我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你们是她的父母，你们应该也很想爱她的，只是有时候可能力不从心，连让自己快乐起来都很难，也就无法给予她需要的东西。” 这句话说到江妈妈心里了，她抬头看看司迦南，眼神柔软了许多。 江爸爸的脸色也发生了微妙变化，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小满是这样想的，从小她跟我就不亲近，长到十几岁，她懂了很多，也知道自己的爸爸很差劲，赚不到钱，脾气又大，这样的人只能让人瞧不起。” “我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很气愤你因为我是女孩而不喜欢我。” “我确实很想要个儿子，有儿子传宗接代在家族里才有面子，但我心里也很疼你的，我一直想好好赚点钱，将来你出嫁的时候，能体体面面的给你备一份嫁妆。” 江爸爸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确定她是否相信自己的话，他又说：“你毕竟是我的孩子，别人家的儿子就算再好，拿来给我换，我也不会换的。” 江小满低下头，爸爸这番话，让她心里舒服多了。江妈妈也加入进来，一再表示，他们真的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他们自己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焦头烂额，有时控制不住脾气，难免殃及她。爸爸妈妈又说了很多，从他们结婚时一穷二白，到后来爸爸被买断工龄，从体制出来当个体户，后来被合伙人坑了，整个家底都噬空了，再也爬不起来。 自那时起，夫妻俩开始经常发生矛盾，吵得最狠的时候，恨不得互相拿刀捅死对方，与仇人无疑，完全忘了往日的情分。 说到最后，一家三口都落泪了。 在他们叙旧的时候，司迦南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帮助江爸爸东山再起。如果一个男人能赚钱，能让老婆孩子以他为荣，他的自我价值感必然提升，行为也会约束很多。说到底，江爸爸并非十恶不赦，并非无药可救。 找点生意给江爸爸做，这对司迦南来说小菜一碟。 他二叔经营本市最大的服装批发城，分一个档口出来再简单不过，甚至如果司迦南开口求他的话，二叔很可能会免除他们的入场费租赁费和其他一切费用，当然，二叔是生意人，没有随便做慈善的道理，不过给个内部折扣价还是没问题的。 司迦南把这想法跟江爸爸一说，江爸爸整个人为之一振，据他所知，那个服装城里的老板很多都是南方人，做生意非常有一手，亿万富翁千万富翁多的是，他如果能进去开档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江爸爸说：“我手上杂七杂八归拢一下，也就十万，本来就是打算弄个小买卖，如果进服装城的话，这点钱显然远远不够，不过我们可以把房子抵押出去，凑个百八十万差不多了。” 江妈妈担忧地看看江爸爸，把房子抵押，万一亏了，一家人岂不是露宿街头。 江爸爸冲着司家的名头，感到非常有信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俩是同学，人家肯帮咱们，咱们打死也进不去的，他们那种商场对入驻商家是有资质要求的。只是我们对服装行业了解不多，只怕还要你二叔给指指路。” “叔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让我二叔找家老店给你接手，渠道都是现成的，你慢慢做熟了，再往外拓展。” “真这样就太好了。叔叔也好好谢谢你。”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越聊越投机，前路似乎一下子光明开阔起来。常年弥漫在家里的阴霾气息，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活力与希望。 司迦南在江小满家待到很晚才离开，江小满和父母一起送他下楼，在楼下又说了几句，江爸江妈上楼，江小满陪司迦南到小区门口等车。 天气已经有点凉了，司迦南只穿了件白衬衣，风一吹，凉气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他站在那里，像树一样挺拔，也像树一样让人觉得稳固踏实。 江小满和他并排站在一起，望着马路上滚滚车流，说：“司迦南，谢谢你。” 司迦南两手抄兜，转头看着她。“干嘛搞得这么严肃，我也就是搭根线，主要还得靠叔叔阿姨自己艰苦奋斗。” 艰苦奋斗不怕，就怕失去了艰苦奋斗的信心与勇气，而现在他把这些重新点燃了。江小满抿嘴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心里燃着一簇火苗，暖暖的，很亮堂。 * 周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桥城一中60周年校庆活动，如期召开。 上午开幕仪式，各个班代表方阵，敲锣打鼓，排队入场。 司迦南作为高一七班的门面当担，负责执旗领队，而江小满和田淇淇作为他的助手，举着牌子，随行在侧。 司迦南昂首挺胸，正步而行，双手笔直向前伸，旗帜高高举起，随风飘扬，发出猎猎响声。江小满与他保持两步远的距离，步履轻盈走在他左后方，微微侧眸就可以看到他挺拔矫健的身影。 道路两旁，各年级老师和同学翘首观看，司迦南路过的地方总能引起一片惊叹和议论。 “司迦南，司迦南，看见没，那就是司迦南，高中部神一样的存在。” “哇塞，这么帅吗？！好想抢回家拴在床头上。” “拴在床头干嘛，你这个变态！” “听说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真的吗？也没三头六臂啊，很普通啊。” “跟你说她也就是运气好，刚好和司迦南分在一个班，又刚好位置和他挨着，近水楼台懂不懂？” 江小满感到无数支无形的箭朝她射来。 走到既定候场地点，司迦南绕个半圈站在路边，后面的队伍跟上慢慢收拢。 司迦南看看站在左手边的江小满，她举着牌子，笔直站立，像一座雕像。 他低低吹了声口哨，逗她：“诶，累不累？” 江小满说：“还行，比跑800米轻松多了。” 司迦南说：“那是因为有我陪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江小满不再搭理他。 司迦南又说：“诶……” 江小满目不斜视，装听不见。 司迦南：“你看那是什么？”他手往天上一指。 江小满下意识抬头。 只听司迦南说：“飞机。” 江小满：“……大哥，我见过飞机。” 司迦南：“我不做大哥许多年，叫南哥哥。” 江小满决定真的不理他了。 又听见他说：“这样干站着好无聊，江小满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周昆在后面听到，立马来了兴致：“南哥，带哥们参与一份，哥们也无聊的蛋疼呢。” 司迦南“啧”一声：“边儿待着去，没你事。” 周昆郁闷了三秒钟，当他听到司迦南制定的游戏后，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否则他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司迦南说：“江小满，我们来看看十分钟内，飞过的飞机是单数还是双数，单数你给我一个天使之吻，双数我给你一个爱神之吻，怎么样？敢不敢玩？” 飞机场就在城南，遇到好天气桥城上空满天飞的都是飞机。 江小满说：“不敢，大佬。” “不敢吗？” 江小满看他一脸诡秘的笑容，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只听司迦南得意地说：“虽然有点胜之不武，我也只好勉强接受了。” 冲后面打了个响指：“周昆拿个小本本记上，江小满欠司迦南天使之吻一个，限今天晚会结束前偿还。” 第31章 江小满抬头看着蔚蓝天空滑过的银鱼一般的飞机, 好笑地说：“你真的这么喜欢一个白痴吗？” “此话怎讲？虽然我很优秀, 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司迦南说。 江小满瞥他一眼：“你定的规则分明就是给白痴定的。” 司迦南理直气壮：“听说爱情中的女生智商为零, 定的太复杂，不是难为你吗。” “学神, 你不要教坏小朋友，学校里只有同学情，哪来的爱情。”江小满懒得多说，直接教导主任上身。 “我反对。”田淇淇忽然加入战局。 “反对有效。”司大法官做出裁决，“田同学，请说出你反对的理由。” 田淇淇：“我不能不反对，否则给程明耀知道了，会误以为我跟他只是玩玩儿。” 司迦南故作诧异：“难道你们不是玩玩儿吗？” 田淇淇昂首挺胸：“让阁下失望了。” 江小满：“朋友抱歉, 误伤你了，你不用怀疑，你就是爱情本身, 爱神将永远眷顾你。” 田淇淇：“阿门。” 临近中午, 开幕仪式即将结束, 司迦南觉得饿了, 准备领着队伍解散去食堂。田淇淇作为副领队之一，要求再等等，因为程明耀那边还没结束呢。 程明耀参加了开幕式最后一项节目, 全民太极拳，由体育主任亲自带队。大老远看着一群人在阳光下慢悠悠推磨盘，莫名觉得滑稽。也难怪, 青春活力的少年们更愿意痛痛快快来一场搏击，挥洒汗水与激情。 司迦南把旗子往草地上一戳：“等会儿给他剩个大猪蹄子啃啃就行了。” 这时蒋兰秋走过来，叮嘱他们按秩序先慢慢退场，不要乱跑，也不要打闹，以免造成拥挤和踩踏事件。 于是大家排成长长的队伍，和其他班的同学一起往食堂进发，与此同时，学校上空响起一阵舒缓优美的音乐，上午的活动正式结束。 进了食堂，司迦南问江小满：“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来俩大猪蹄子？听说这玩意美容养颜。” 江小满也饿了，但大猪蹄子她是真吃不下，考虑着不如点一份酸菜肉丝面。周昆和李思源只对荤的感兴趣，直奔着红烧肉京酱肉丝去了。田淇淇想等程明耀来了再一起点，一边排队，一边翘首以盼。 程明耀顶着一头热汗跑进来，扑到田淇淇身边，“你怎么不等我啊？” 田淇淇说：“我这不是得听从组织安排吗。” “行了，你们两个别腻歪了。”司迦南把打包的食物塞到程明耀手里，让他负责搬运到教室，食堂里人太多，太吵闹，影响他撩妹。 周昆挤过来，叽叽咕咕笑：“南哥居然也有嫉妒别人的时候，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程明耀很得意，哈哈大笑。 李思源笑道：“我也是活久见，刀枪不入的司迦南，有朝一日也有了软肋。” 司迦南气死，挨个指着他们：“老子今儿把话撂着，风水轮流转，以后哥们风生水起，你们只有哭的份儿。” 多年后，一语成谶，司迦南和江小满伉俪蜜里调油，而他们几个情路波折，被虐的死去活来，跪求大佬赐教。 眼下，几个男生互怼一番，充当劳力把食物运回教室，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坐一圈，大快朵颐。 田淇淇爱吃椒麻鸡，程明耀见她多夹了几块，就放在心里了，拍一张五十元钞票在桌上，问：“哪位大侠愿意伸出援手，到食堂买份椒麻鸡，这是盘缠，买鸡的钱另付。” 大家折腾一上午都又累又饿，只顾埋头苦干，没人接他的话茬。 程明耀郁闷：“五十块跑路费还嫌少，真是世风日下。”起身准备亲自跑一趟，田淇淇拉住他，“吃别的也一样。” 田淇淇说完把筷子伸向面前的一盒干锅小牛肉，忽然停住，抬头看向程明耀：“哥哥，这个菜菜里有干辣椒丝，影响品尝体验，你帮我捡捡好吗？” 周昆被麻的打了个哆嗦，仰头喝一口可乐压惊。 李思源憋着笑，只管吃自己的，被动充当电灯泡。 司迦南停住夹菜的动作，看向程明耀，眼神颇有些复杂，终于明白这小子最近怎么为何如此嚣张了，一个连夹菜都需要他帮忙的柔弱女朋友，让他体内的雄性激素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程明耀心安理得享受着司迦南略带羡慕的眼神，往田淇淇身边挤了挤，细心地给她夹了好几块牛肉，并把上面沾着的辣椒丝辣椒屑蒜末花椒等作料全部捡干净。 江小满惊奇地看着做作的两人，老实不客气道：“爱情果然能把人变白痴。”以前的田淇淇能连肉带姜片一起吞下肚，现在完全抛弃了豪迈不拘小节的优良品质，朝着柔弱小白兔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田淇淇张嘴接住程明耀送过来的牛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一边托着腮对江小满眨眼睛：“当白痴的感觉不要太爽，要不要体验一把，单身狗？” 江小满直接把干锅小牛肉抢到自己面前：“还是算了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牛肉又被司迦南抢走，迅速夹起一块送到江小满嘴边：“我赞同田淇淇同学的建议，体验一下别人动手也能丰衣足食的感觉，应该更好。” 江小满奇怪地看着司迦南，司迦南把肉放在嘴边轻轻吹吹：“论服务精神，我可以团灭。” 江小满摇头：“不吃，有口水。”说完自己夹了一块，刚咬住，被司迦南伸手叼走了。 “咱们之间怕什么口水啊，相濡以沫啊。” 众人：“……”妹子口中抢食吃，这是什么操作？ 程明耀对着司迦南竖起大拇指，你小子，前途无量。 * 文艺汇演从下午三点开始，晚上八点结束。 司迦南和江小满的双人舞钢琴伴奏节目作为最后的压轴。 离候场时间还早，午饭后，他们到教学楼天台上斗地主，田淇淇和江小满没有参与，两人坐在旁边，嗑瓜子聊天。 天空很蓝，风一阵阵吹过来，隔着护栏向下望，可以看到操场上搭起的舞台，还有舞台边金色的银杏树。 田淇淇时不时塞几颗瓜子到程明耀嘴里。司迦南有意提前培养他和江小满的默契，张着嘴表示也想吃瓜子，让江小满喂他。 “战争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军急需补充能量，还请江小满同学支援。”司迦南气贯长虹甩出一对3，“这么大的对子，量你们也吃不起。” 李思源下对Q，程明耀没牌可发，眼睁睁看着司迦南一对2稳住局势。 司迦南心情不错，再一次朝江小满张开嘴。 江小满抬手往他嘴里塞一把。 司迦南嘴巴一咂摸，呸呸呸全吐出来了。 “谋杀亲夫啊给我吃瓜子壳。” …… 一直玩到五点多，又吃了点东西，他们才去礼堂后台候场。 江小满和司迦南换上礼服，田淇淇给他俩化妆。 司迦南是男生，底子也过硬，化妆相对简单，修个眉，打个底，再打点高光阴影，齐活。 女生就不那么简单了。江小满先敷了个面膜，有助于贴合妆面，之后又用上爽肤水精华，护肤程序结束，才开始打底，小姑娘到底年纪小，皮肤好到没话说，粉底打上去白润透亮，再扑上腮红，脸色粉嫩，如花瓣，好看极了。 田淇淇端详她一番：“难怪司迦南会看上你，你就是小仙女本仙，小可爱本爱。”她把转椅转过去，让江小满面对男生们，“你们说，是不是很迷人？” “哇哦。”周昆和李思源异口同声。 程明耀鉴于女朋友在场，表现比较含蓄，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司迦南定定凝视江小满，也同样的一言不发。 很快轮到他们上场，两人走到舞台入口处，主持人在报幕。 司迦南忽然凑到江小满耳边说：“诶，你腰侧的拉链是不是没拉上？都看到小内内了。” 江小满吓了一跳，低头检查，又摸摸后面，抬头瞪司迦南一眼。 “一会儿影响发挥，我踩死你。” “放心，有我带着你，你一定会大放光彩。” 司迦南在一中名头响亮，主持人报出他的名字时，台下响起雷鸣般掌声，等他牵着江小满的手上台，掌声更烈，混合着喝彩声和各种怪叫。 女生们全然忘了矜持，大声呼喊司迦南的名字，好像江小满是一只会拱白菜的猪，她们简直痛心疾首，万分不甘。 音乐响起，司迦南带着江小满翩翩起舞。 司迦南目不转睛盯着她：“你今天格外好看。” 江小满有点紧张，专心地记着节拍：“你别让我分心，我怕跳不好。” “不要关注这些，这不重要。”司迦南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这个节目吗，其实我不喜欢出风头，但我想让你出出风头，想让你高兴一点，也为了让你的高中时光拥有闪光的回忆。” 司迦南带着她完美地转一个圈。 “你跳得很好，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司迦南凝视着她，“大家都在看你。” “是在看你。”江小满说。 “也在看你。” 忽然不知谁在台下带节奏，喊了一句“在一起”，于是满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在一起”“在一起”，直把江小满喊得浑身不自在。好在她也习惯被人拿去和司迦南放在一起讨论，气场总算没有崩。 一曲终了，两人谢幕，司迦南牵着江小满的手下台。到了后台，江小满的手还被司迦南攥在手心里。 她挣了一下，“放开啊。” “不放。”这对他来说，实在机会难得，“不然不知啥时候才能再牵你的手。” 第32章 男生的手干燥温热, 触感很好。 江小满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发热, 简直烧起来。尤其她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时候。 她又晃晃自己的手, “快点松开啊，一会儿老师要看见了。” 田淇淇从他俩面前晃过去：“小满你啥时候学会撒娇了？” 江小满：“……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田淇淇夸张地扭着身子甩手, 嗲声嗲气复述她的话：“快点松开啊，一会儿老师要看见了，哎呀，你讨厌了啦。” 大家被田淇淇逗得哄堂大笑，越发肆无忌惮拿他俩打趣。 江小满用力挣开司迦南的手，朝田淇淇扑过去：“你就是这么跟你家程明耀撒娇的是吗，你个臭丫头。” 田淇淇拔腿就跑，躲到程明耀身后, 程明耀替她求饶，让江小满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田淇淇这一回。 江小满无计可施，指着田淇淇啐她：“仗着有男人给你撑腰是吧, 有本事你一辈子躲在男人身后不要出来。” 司迦南走过去, 往她旁边一站。 “她男人给你撑腰, 你……”江小满转头瞪他, 到嘴边的话立马转弯，“你的好朋友我给你撑腰。” 江小满伸直脖子，挺胸收腹, 白天鹅一样，姿态高贵又优雅：“谢谢，我腰板硬的很, 不用任何撑。”即便她腰板没那么硬，话也要说的硬点，所谓输人不输阵。 江小满在梳妆台前坐下，田淇淇过来帮她卸妆。司迦南靠在入口处的柜子上，边喝可乐，边和周昆他们闲聊。 这时，吴婷和另外两个女生进来，走到司迦南面前。 吴婷笑盈盈说：“司迦南，真没想到你跳舞也跳得这么好，我们刚才还在说呢，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了。” 司迦南喝一口可乐，说：“你们还挺会恭维人的，情商练得不错。” 吴婷伸手推了他一把：“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是说我们故意拍你马屁吗？我们可不是谁都这么夸的。” 江小满不经意从镜子里看到这一幕，又立刻垂眸，下意识把玩着手里的黑色小卡子。 田淇淇毕竟是正在恋爱的人，当吴婷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一丝别有意味的东西，当吴婷当众与司迦南打情骂俏，她瞬间就捕捉到江小满微妙的情绪变化。 她低头凑到江小满耳边低语：“吃醋了？别这么小心眼，没看司迦南不爱搭理她吗。” 江小满抬手举起小卡子作势要扎她，示意她闭嘴，别乱说。 这时，只听司迦南说：“诶，你可不能打我，我女朋友看到会心疼的。”他没有说成摸他，已经算是给女生留了面子。 吴婷脸色微变，忍不住有点吃味：“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下。” 司迦南故意朝江小满那边看了一眼：“我女朋友没怎么跟男生打过交道，比较害羞，所以暂时没公开。” 吴婷顺嘴说：“那你们啥时候公开了，别忘了请我们吃饭。” “没问题。”司迦南转头，趔趄着身子，看向江小满所在的方向，“是不是媳妇儿？” 他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江小满在众目睽睽下恨不得变成隐形人。 * 校庆过去不久后，迎来了期中考试。这一次，江小满相比第一次月考，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直接从年级第32名跌出了前100名。 放榜那天，江小满站在榜单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她站在人群中，觉得手脚发凉，羞惭难当。 司迦南依然高居榜首，像太阳一样那样耀眼，睥睨众生。 “你这次考试是坐着过山车考的吗？” 江小满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幸灾乐祸的人。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我现在很自卑，尤其面对你，我觉得自己都没脸活着。” 说完她转身往操场走去，准备转两圈，散散心。 司迦南跟着她，说：“你这就没劲了，金字塔尖就那么大地方，不可能人人都蹲上去，塔底还是需要很多人撑着的，如果注定只能做塔底的大多数，那也要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废柴，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江小满猛地收住脚步：“你这是安慰人呢，还是往人家心上扎刀子呢。既然当一个废柴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当呢。” “我也想啊，简简单单混混日子，没什么不好，是你们非得以分数取人，因为我考得好，你就歧视我，把我当异类看待。” “……” 江小满无语地看了看他，继续往前走，到了操场上，索性沿着跑道跑起来，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见司迦南跟着她。 “你怎么还跟着我呢，你们作为金字塔尖的人，就不能对我们普罗大众仁慈一点吗？离我们远点，以免我们因为自己太废柴而羞惭致死。” 司迦南放慢速度，跑在她旁边。“不能离你太远，太远我不就没戏了吗。” 江小满说：“不是你没戏，是我没戏。学渣除了要更努力的学习，还能有什么戏唱呢。” 她痛定思痛，决定以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再也不跟着他们瞎玩了，尤其司迦南，她应该离他远点。固然他学习好，可他脑子里的东西是他的，并不会因为两人离得近，就真能沾上仙气儿。否则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学渣了。 * 周五下午，第三节 课快上课的时候，周昆又以司迦南考了年级第一为由，让他放血，出去搓一顿。 司迦南说：“不搓。跟你们一堆老爷们有什么好聚的。” 周昆忙道：“叫上江小满啊。”自从司迦南看上江小满，没有她就不成局，她可谓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她不会去的。司迦南闷闷地说，“这家伙特逗，自己没考好，迁怒于我，直接跟我绝交了。” 周昆下巴都惊掉了。 “没考好不是更应该紧抱你大腿吗。” “她不敢抱，怕抱上瘾了，无心学习。”也就是传统老论调，恋爱影响学习。真是纳闷，如果真影响，那不是两个人都受影响吗，他怎么还见成绩下滑呢。学渣就是借口多。哼。 周昆提醒他：“南哥，你不要老是开黄腔，给江小满听到更要不理你了。” 江小满抱着练习册进来，果然没理他，也没理任何人，往座位上一坐，就开始埋头学习。 司迦南郁闷地看着她，她已经三天没主动跟他说过话了，也不怎么跟别人说话，每天恨不得走路都在闷头想学习的事，整个人都魔怔了，简直成了学习狂魔。 放学的时候，田淇淇凑过来，问江小满：“放学出去玩吧，程明耀要请吃饭。” 江小满把书本收进书包，抬头看着田淇淇说：“你们去吧，我要到盛茂商贸城去一趟，我妈让我去拿点东西。” 自从她爸爸妈妈开始在盛茂商贸城做生意，就忙得翻天覆地，要维持店里的日常经营，还要学习各种知识，每天连吃饭都不能准点，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干脆就住在店里，江小满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江小满背着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迎面遇上程明耀，两人打了招呼，程明耀走进教室，声音爽朗地道：“司迦南你发什么愣，赶快走了去吃饭，我媳妇儿该饿了。” 商贸城从凌晨四点开始营业，到下午五点打烊。江小满来到A栋走员工通道进去，走楼梯到三楼，沿着环形走廊来到自家店铺。 爸爸半蹲着，单膝压在一个包裹上，手里拿着打包器，刺啦刺啦扯着胶带往包裹上缠。妈妈在烫衣服，挂烫机喷出白色雾气，妈妈动作麻利地将衣服的每一处褶皱都熨烫平整。 “爸，妈。”江小满打着招呼走进去。 江爸爸回头，放下打包器，抹抹头上的汗：“你放学了？” “嗯。” 江妈妈手里忙活着，转头指指办公室桌上的便当盒，“那是隔壁邻居炸的野猪肉丸子，还有你爸爸买的牛排，你拿回去吃。” 江爸爸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这里有两万块钱，你拿着花，不要再省钱，也不要再出去打工。” 江小满心头一热：“我不要。生意才刚开始，家里还欠着债呢。” 爸爸把卡塞到她书包里。“这你不用管。有了这铺子，只要我和你妈好好干，还债不是问题，也能让你像那些家境好的同学那样过日子。” 江小满带着钱和吃的从商贸城出来，迎面看见司迦南骑着摩托车呆在马路对面。 她迟疑了一下，朝他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你啊。” 江小满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司迦南，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现在这种情况，哪有资本谈恋爱啊。我们就做普通同学吧，我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等我将来飞黄腾达了，会还你的人情的。” 司迦南拿一个头盔递给她：“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你欠我什么人情啊，你爸妈做生意我一没出钱，二没出力，是你爸自己找的担保，我叔叔才最终答应的，跟我关系真不算大，我也就是提供了个思路吧，你不要把大人的事跟咱们扯在一起，还整那么复杂。” 他直接把头盔扣在她头上，把绳扣系上：“咱讲点实在的，你不就是因为怕耽误学习，才不跟我在一起吗，那我好好帮你补习一下吧，等下次你考好了，就答应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第33章 江小满肩上挎着书包, 怀里抱着一袋子东西, 定定看着司迦南。 身后, 车声人声响成一片，人人都很忙碌, 没有人注意他们。 江小满心里荡起一波一波涟漪，如海水涨潮。 她忽然觉得自己挺过分的，至于为什么过分，她也说不清楚，好像坑了谁很多钱似的。 “司迦南，你这样让我很有愧疚感，好像我是坏女孩，欺骗你的感情似的。” “你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就算你要骗，那也是我愿意的，你要骗吗, 尽管拿去。” 江小满一时无语。 司迦南也不想逼得太紧, 怕适得其反, 她感觉到压力太大, 反而更加退缩。 他伸手拎起她手里的东西放在车篓里，又摘下她的书包，“先上车。” 江小满跨上车, 扶着扶手调整坐姿，膝盖不小心蹭到他的腿，温热触感令她心头一颤, 连忙往后挪，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司迦南莫名勾了勾唇，说：“你的骨头碰疼我了，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饿瘦了？” 江小满顿一下，生硬道：“没有。” 司迦南发动摩托车，匀速前行， “你肯定瘦了，上次载你就像载一个大沙包，这次就像载了一只猫。” “你才是大沙包。” 司迦南：“这几天你不理我，没我盯着你吃饭，你愣是把自己饿瘦了，还说不需要男朋友。” 江小满：“……” 摩托车七拐八绕停在一间咖啡馆前面。 江小满纳闷：“我们到这干什么？” 司迦南：“约会啊。享受一下二人时光。” 江小满坐在车上不下去：“哪有你这样的，赶鸭子上架，我还能有点人权吗？” 司迦南：“好，那你就自愿点下来。” 他下了车，拎着东西走进咖啡馆。江小满像个傻子一样在摩托车上愣了一下，无奈地跳下来，跟着他走进去。 进门听见他跟前台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孩打招呼：“佳佳姐，我跟同学来这写会儿作业。” 佳佳姐妆容精致，仪态大方，她微笑道：“小南来了？你带你同学上楼吧，楼上清静。” “谢谢佳佳姐，待会不用给我们送吃的上去，我同学包里装了很多肉，够吃的。” 江小满：“……”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她很想跟人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带外食进来的。最后也只是保持礼貌微笑，淡定地随司迦南一起上楼去了。 司迦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江小满的书包打开，拿出试卷和练习册，还有纸笔，一字排开。 然后他抬腕看看时间，说：“现在是六点，这里十点钟关门，九点半我送你回家，这期间你哪也不许去，就在这补习。” 江小满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下意识揉揉手指上被笔磨硬的地方。“你是周扒皮吗？你这样会让我对学习产生心理阴影的。” 司迦南无动于衷：“我是被逼上梁山的周扒皮。” 江小满：“呸！梁山上都是好汉，周扒皮是坏蛋。” “坏蛋也是被你逼的。”司迦南撂给她一本物理练习册，“把你不会的题列出来，我一点一点帮你扣，重点突击。” * 周一上午早自习，江小满趴在桌子上，一手松松搭在头顶，一手按揉太阳穴，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 田淇淇凑过来：“周末两天干嘛了？叫你出来玩也不出来。现在又一副死相。该不会你们那啥过度吧？” 江小满深深地叹一口气，直起身，两手捧着额头，微微眯着眼睛，说：“注意你的用词，现在我很累，没有力气怼人。” 她这两天真的给累坏了。 司迦南像疯了一样，抓住她不放，逼着她学习学习不停学习，以至于晚上做噩梦，她一头扎进试卷海里，生生把自己憋死了。 那天晚上在咖啡馆，他们一直待到人家下班，店员都盘点完走了，佳佳姐上来催他们回家，司迦南还死不要脸说，他徒弟刻苦学习励精图治，不把列出的难题做完，绝不罢手。最后人佳佳姐愣是泡了两杯咖啡给他们，陪着熬到十点半。江小满揉着酸疼的手走出咖啡馆，站在夜色朦胧的大街上，差点没哭出来。 这还不算完，次日一早，她还在睡觉，就被司迦南的电话吵醒，吩咐她带上这个那个，到佳佳姐的咖啡馆汇合。于是就开始了她地狱般的周末生活。 “我还能活着见你，实属命大。” “司迦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精神失常了呢？”田淇淇听完将小米的悲惨遭遇，万分同情，又庆幸自家小哥哥不是那种惨无人道的人。 田淇淇沉思片刻，说：“啊，我知道了。病根还是出在你这儿。你一直不答应做他女朋友，把他逼疯了。” 江小满不服：“我把他逼疯？我才是精神病人好吗，现在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腿软。” 司迦南刚巧这个时候走进来，一脸无辜问：“我怎么着你了，你腿软？” 江小满立马又趴在桌子上，装死。 * 中午，轮到周昆和李思源去食堂打饭，司迦南和程明耀抬了两张桌子并到一起，然后司迦南对江小满招招手：“过来，趁着还没开饭，我给你讲道题。” 江小满无语地看着他，心里波涛涌动，脏话就排在舌尖，随时可能喷薄而出，比如你个大傻子二百五神经病变态等等。 但她出于自己形象的考虑，到底还是忍住了，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司迦南还想说什么，一把被程明耀按在椅子上，田淇淇也捂着耳朵表示，要吃饭了，就别坏人胃口了。 饭打回来，大家兴致勃勃开吃。司迦南突然又来一句：“江小满，我考考你……” 啪——周昆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南哥，你又忘吃药了。” 今天一早，大家就从田淇淇口中听闻了司迦南的变态行径，这会儿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把他臭骂一顿，说他仗着自己学习好，到处炫耀，卖弄学问，简直狂妄；又替江小满打抱不平，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癫狂学霸款的追妻狂魔，说不定还没被他追上呢，就被他祸害压榨成人干儿了。 司迦南气得拿筷子指一圈：“你们，活该都是学渣。” * 这周报文理科的事定了，江小满报了理科，司迦南和程明耀也都是理科，田淇淇周昆李思源他们报了文科。 司迦南对江小满的决定表示很满意。 “以后我可以继续罩着你。” 周三，轮到江小满这一组做值日，放学后，司迦南拉着周昆和李思源商量，主要工作交给他俩做，他要给江小满辅导功课，代价是替他俩一人写一篇英语作文。 江小满拎起椅子倒扣在桌子上，说：“我拒绝，麻烦你以后不要帮我辅导了。” “为什么？”司迦南很是不解，“成绩下滑那么多，好意思说这话？” 江小满扶着椅子腿，无语地看着司迦南。尽管她也很向往大学霸的生活，很想被人仰望和羡慕，但她不想再受虐了。 “我就是只蜗牛，我不是大雁，你硬拽着我飞，我会早夭的。” 司迦南走过去，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荡着两条腿，“这么说你以前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什么？” “不当我女朋友的理由啊。我不仅不会影响你学习，我还能承包你的学习，你在验收成绩前退出，这个锅我可不背了。” 江小满冷笑：“不当你女朋友都被你虐成这样了，谁要当你女朋友，那岂不是找死。”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司迦南得意地笑，“我对我女朋友是没有任何要求的，哪怕她是个死学渣，我也照样对她好。” “当真？”江小满最近被他折磨惨了，一听当他女朋友可以不用再被他逼着写作业，简直像发现了一条活路，眼睛都亮了。完全没意识到她这样的反应，在司迦南看来，完全是一种鼓励。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司迦南说。 江小满怔了一下，低下头：“赶紧干活吧。” 司迦南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江小满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司迦南说：“我们别扯那些没用的了，这周五晚上，我到世纪广场等你，九点前，如果你去了，就代表愿意做我女朋友，我们可以在那约会，如果你不去，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江小满一愣：“这么绝啊。当好朋友不行吗？” “不行。”司迦南斩钉截铁，“我哥们一大堆，没兴趣跟一个女的做什么好朋友。” 江小满沉默。 司迦南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你记住，后天晚上，九点，我在世纪广场等你。” 司迦南说完，转身就走。 “诶，你别走啊。”江小满顿了下，说，“哪有把女朋友留下打扫卫生，自个溜走的道理。” 司迦南反应了一下，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江小满白他一眼，没好气：“不同意就得跟你绝交了。这代价有点大。” 第34章 噼里啪啦, 漫天烟花在司迦南心头炸开。 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又克制着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以后好好跟哥混，哥不会亏待你。” 江小满抿着嘴, 想笑也忍住了，一丝羞涩爬上脸庞：“好了，干活吧。” 说完转身要走，被司迦南拉回来。 “你都是我女朋友了，待遇当然应该上一个台阶。”他把她按在课桌上，“你老实呆着，别累着我女朋友了。” 转身走到墙角抡起拖把，往地上一顿, 对着墙角看热闹的两人说：“周昆，李思源，你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以后咱们小组的卫生, 不能让女孩子干了, 我一人干双份, 也不让你们吃亏。” 周昆正傻笑着看戏呢，听司迦南这么说，作为一个深受刺激的单身狗, 忍不住呸了一声：“你干双份个屁，你什么操行你没点逼数吗，你那边轻松谈恋爱, 还不是我们在后面替你负重前行。” 司迦南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撸起袖子弯着腰开始拖地，“你们放心，我媳妇儿的那一份，我来担，怎么能麻烦你们呢。” “哟呵，哟呵，这就成媳妇儿了。”李思源一脸八卦，“南哥，这喜事都定了，是不是得摆酒席大宴宾朋啊。” 司迦南手肘架在拖把上，说：“我还顾不上想那些呢，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办。” * 周五晚上，司迦南心不在焉吃了晚饭，离开餐桌准备回卧室，妈妈叫住他。 “明天你妹妹过生日，大家都到你三叔家里聚餐，你记得带份礼物过去。” 司迦南不耐烦地搔搔鼻子：“一个小臭丫头，过个生日，干嘛那么兴师动众的。” 司妈妈说：“不仅仅过生日，你妹妹最近刚得了全国少儿主持大赛冠军，你三叔高兴，所以趁着妹妹过生日，请大家一起聚聚，热闹热闹。” “明天我有事，跟同学约好的，你替我送份礼物吧。” 明天是他和江小满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他想弄得像样点，但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该怎么谈。 于是躲到房间，挨个给哥们打电话，讨教经验。连母胎单身十几年的周昆，都有幸被列入恋爱顾问团成员。 周昆压根不觉得这算什么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无非就是吃吃饭，看看电影，唱唱歌这些，顺便牵个小手亲个……啊那啥的。” 司迦南有点后悔给他打电话了，听着怎么这么猥琐呢，玷污他神圣的感情。 最后还是有着成功经验的程明耀给他了启发。 “女孩子嘛，其实要求很简单的，只要你陪着她就高兴。”程明耀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约会干什么，就听女孩子的，她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挂了电话，司迦南躺在床上给江小满发了条微信。 【明天你想去哪儿玩？】 等了两分钟，江小满还没回，他扯扯嘴角，怎么回事啊，刚确定关系就开始冷落他了吗。 又等了一分钟，准备打电话过去，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看到江小满的回复。 【去哪儿都行，随你好了。】 司迦南调整姿势，手指飞舞。 【是不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所以哪里都是好风景。】 另一边，江小满盘腿坐在沙发上，抿抿嘴，嘴角溢出笑意。 【算是吧。】 司迦南立刻回她一个不满的表情。 【什么叫算是吧，我这么帅的人，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风景，你好。】 就这样东拉西扯到半夜，两人都困得不行，才互道晚安，结束聊天。 * 第二天是阴天，天空是灰色的，有风，吹得树叶翻飞。 司迦南一早就骑着他的摩托车，来到江小满家楼下。 等了几分钟，江小满出现在他视线里，她穿着一条嫩黄色的秋装连衣裙，裙摆一侧绉纱设计，非常俏美，令他想起，外婆家院子里柿子树上早春开得嫩黄小花，赏心悦目。 “今天怎么打扮这么好看？”司迦南盯着她，如果不是顾及场合，他真想跳下车，狠狠亲亲她。 江小满低头扯扯裙摆：“这是我爸妈店里上的新款，我觉得有点太扎眼了，我妈非说适合我。” 司迦南：“阿姨很有眼光。上来吧。” 江小满看看摩托车，有点为难，摩托车跑起来，一路带风，穿裙子坐摩托车好像挺不方便的。 “要不我们搭公交车吧。” 司迦南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但又不想她去挤公交车，毕竟人多又乱，提议拿衣服遮一下。 江小满说：“今天一点都不晒，我想走走。” 司迦南一想，也许小姑娘就想要这种浪漫效果呢，于是便同意了。 司迦南把车停在小区停车处，然后和江小满一起走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早饭，两人商量好一会儿去看电影，从这坐12路公交车去电影院，也就四五站地。 吃完饭出来，两人一起往公交站去，司迦南犹豫了几次，想牵江小满的手，琢磨着这离她家近，她八成不会给牵，还是不去冒险的好，万一惹她生气，这个周末岂不泡汤了。 周末的这个点，学生族和上班族大都在补觉，站台上人并不多，司迦南两手抄兜，眼睛时不时地瞟一下江小满，自己女朋友这么好看，简直心里美滋滋，特骄傲。 “你想看什么片子啊？”司迦南问。 江小满想了想说：“我还真不知道最近都上映了什么电影，到了看看再说吧。” “你想看哪一类的？喜剧？爱情？”他边问，心里边琢磨着，一定得选个好片子，要么让她开怀大笑，要么让她感动落泪，总之要让她对这次观影体验留下深刻影响，才不虚此行。 江小满说：“只要有意思的，我都愿意看。” 公交车来了，司迦南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看了看并没有一元面值的钱，竟然忘了备零钱。 江小满从挎包里拿出公交卡，“等会儿我刷下卡就行了。” “还是你比较会规划。”司迦南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钱都塞她包里，“今天就由你管钱好了。” 江小满下意识往旁边躲：“这么多钱呢，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司迦南脱口道：“这哪有很多，以后咱家的钱都是你的，那才多呢，你提前练习一下，以后才知道怎么管钱。” “你胡说什么呀。” “没有胡说。咱家真的有不少钱。” * 电影院上午场，也没什么人，司迦南想包个小点的场子，就他们俩没人打扰多好，江小满不同意，太夸张了，又不是演电视剧，再说到电影院看电影，就是和一大群人坐在大场子里看才有意思。 司迦南买了一大桶爆米花，两人站在柜台前，抬头看着上方的排片表，司迦南说：“要不，咱们看个恐怖片吧，我还挺喜欢香港那个女演员演的恐怖片的。” 售票的小姐姐不由抬头看一眼眼前这个帅气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诡秘笑意，小弟弟，你很懂套路嘛，请女孩子看恐怖片，等人家尖叫着说怕怕，就可以把怀抱贡献出去了是不是。 江小满想也不想，拒绝：“我不喜欢恐怖片，画面脏兮兮，血淋淋，会影响吃爆米花的胃口。” 司迦南说：“那我们看《三傻大闹宝莱坞》吧，听说这片子挺有意思的。” “这个我看过了。” “跟谁看的？” 江小满好笑地白他一眼：“视频网站买的VIP。” 司迦南继续选：“《星球大战》呢？” 江小满努努嘴，摇头：“不太想看。我们看《怦然心动》吧。” “听上去这是个文艺爱情片。” “你不喜欢吗？”江小满问。 司迦南立刻说：“喜欢。”挪到收银台前，报了两张电影票，招呼江小满：“媳妇儿，给钱。” * 电影开始之后，司迦南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这种片子，节奏太慢，也没什么剧情，最大的感受就是画面挺唯美。 电影结束，他偷偷松一口气，看看时间，快中午了。 在黑暗中，伸手牵住江小满的手：“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江小满本能地有点心虚，左右看看，觉得不会有人注意他们，就任由他牵着了。 出了电影院，站在走廊上，江小满说：“我知道电影院后面有一家卖鸭血粉丝汤的，他家的牛肉馅饼很好吃，汤头也不错。” “好嘞。那我们就去那吃。”司迦南继续牵着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挠一下她的手心。 江小满松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她到底还是不习惯。 他们下了台阶，江小满领着他拐到电影院后面的小巷，巷口一棵银杏树，金黄色的落叶铺满地面，美不胜收。 江小满两手抓着挎包带子，说：“刚才你看电影的时候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跟你一起看电影，怎么会无聊呢。” 江小满哼一声：“你们男生天生会撒谎，你刚才明明打了四个哈欠，换了三次姿势，说明你根本就是很无聊。” 司迦南诧异地看着她：“你们女生都天生是侦探吗。”索性承认了，“我不太喜欢节奏慢的电影，抱歉，我以后尽量改正，提高自己的鉴赏品味。” 江小满努努嘴，不搭理他。 司迦南不经意低头，看到地上一片金灿灿的心形叶子，灵光一闪，连忙捡起来，拉起江小满的手，把叶子搁在她手心：“这是我金色的心，给你了。” 第35章 江小满抿着嘴, 忍着笑意, 接过那片叶子, 仔细看看，说：“这上面有斑点, 还有纹路，这是不是表明你的心不纯粹，是坏的呀。” “瞎说。”司迦南一把攥住她的手，把叶子高高举起来对着天空，“你好好看着这纹路，多细致，多精巧，怎么可能是坏的, 明明是我喜欢你的印记。” 江小满心一暖，脸一热，微微低头, 笑意怎么都忍不住, 自眼角眉梢流泻出来。在此之前, 司迦南虽说追她追的紧, 但从未真正说过一句喜欢，两人总是别别扭扭，他不得章法, 她心有顾忌，最后还是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依了他。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像是玩笑，却还是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你嘴怎么这么甜啊，搁别的女生那练出来的吧。” 他们都知道，彼此是对方的初恋，他上哪儿跟别的女生练呢，是以，司迦南直接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嘴甜，给你尝尝？” 司迦南双手拉住江小满的手，让她贴近自己，俯身凑过去。 江小满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快步朝巷子那头走。 司迦南郁闷：“你是我女朋友，我亲亲你怎么了？” 江小满：“哪有你这样的，不分场合耍流氓。” 司迦南迈开大长腿跟上去：“哦，我懂了，场合不对。” 牵住她的手：“这种场合适合牵手。” 江小满浑身别扭：“……人言可畏懂不懂，给人看到肯定会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要不得，不成体统。” 司迦南转头看着她，一副看老古董的样子：“太吓人了你，清朝穿越来的吗？” 江小满忽然翘着兰花指，屈身福了福：“虽然你拆穿了本宫的身份，但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司迦南被她逗笑，忽然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很用力，江小满觉得自己简直喘不过气来了。她抬头打他的手臂，口齿不清咕哝：“放开，放开。” 司迦南放开她，她连忙张皇四顾，还好没人看见他们，心里总算松一口气。 白他一眼，不高兴地说：“回去我们要定个规矩，你不能随随便便这样，我是个要脸的人。” “你说谁不要脸。” * 周一上午，大课间，田淇淇一脸八卦凑过来，问江小满：“诶，你们昨天约会都干嘛去了？” 江小满把书本收起来，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说：“还能干什么啊，就平常的呗，你们干什么，我们干什么。” 田淇淇：“那可不一样，我们干的可多了，你确定你们跟我们一样吗？” 江小满震惊，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们还这么小……” 田淇淇好笑：“你满脑子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亲亲抱抱，不然呢。” 司迦南正巧进来，听到田淇淇的话，叹息一声：“别人家女朋友系列。” 这下换田淇淇震惊：“这都让你羡慕？江小满你怎么能虐待人呢，何况你虐待的还是一中女生们心尖尖上的人。” 江小满：“你这个‘们’包不包括你？要不要我给程明耀嚼嚼舌根？” “你媳妇儿有毒。你可好好调~教调~教吧。”田淇淇闪身往外走。 司迦南走到江小满旁边坐下，踢踢她的脚：“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调~教我啊。大白天的别做白日梦行吗。” 司迦南看着她笑了：“你这是心有所想啊，我压根没往这想，我是说田淇淇和程明耀都能亲亲抱抱，我也想要。” 江小满拿起一本练习册，轻轻拍在他脸上：“咱长大了，咱不是宝宝了，要乖，否则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走的。” “知道了，姑姑。”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快到圣诞节了。 司迦南又开始发愁了，这是他和江小满确定关系之后，第一个节日。 他想送江小满一份礼物，可完全不知道送什么好。问了一圈，有送衣服的，有送手机的，还有送书的，他觉得都一般，不见得江小满会喜欢。 到了平安夜这一天，司迦南也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就随大流，先送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苹果。 放学后，大家约着一起出去玩。 人很多，几个班的东拉西扯都凑一块了，大家AA定了KTV大包厢，司迦南和江小满到的比较晚。 江小满进门，看到吴婷和齐丹丹都在，本能有点不自在，在门口顿了下，想跟司迦南说他们单独出去玩，还没来得及开口，司迦南就被周昆和李思源他们拉过去玩游戏去了。 桌子上摆满了啤酒，男生们摆开了架势，要痛快玩一把。女生们都跃跃欲试挤到点歌台，准备飙歌。 江小满和田淇淇坐到边上，捏着开心果吃，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田淇淇说：“一会儿我和程明耀对唱，你和司迦南要不要也唱一首？” 江小满摇头：“还是算了，我五音不全的，就不当众出丑了。” 田淇淇：“那有什么，你声音好听，唱歌也不会难听到哪里去。” 田淇淇又坐了一会儿，就去点歌唱了。江小满独自坐着，听田淇淇唱得挺好听，静下心来欣赏。 司迦南和他们玩了一会儿，过来坐到江小满身边，凑到她耳边问：“你今晚怎么这么乖啊，一点都不黏我，要不要跟我过去唱个歌？” 江小满说：“不太想唱，我就坐着吃点东西好了，你去玩吧。” 司迦南又被拉走了，田淇淇唱完，拿着麦克风问：“下一首谁的？” 吴婷起身接过田淇淇手里的麦克风，又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走到司迦南面前，直接把麦克风塞到他手里。 “司迦南，我们唱一首吧。”转头，麦克风凑到嘴边，对着江小满的方向说：“江小满，借你男朋友合唱一首歌，你不至于吃醋吧？” 江小满愣了一下，看看司迦南，没说什么。 司迦南还在玩游戏，输了，一边仰头喝啤酒，一边手里下意识把麦克风放在桌上，吴婷拿起麦克风再次塞他手里，扯扯他的袖子，“赶快，开始了。” 吴婷点的是《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前奏已经结束，进入演唱部分，开头就是男声。 她再次催他：“快呀。” 司迦南看一下，这歌他刚好会唱，而且是他比较喜欢的一首，也没多想，举起麦克风轻轻开唱，声音很动听，引得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唱。 吴婷显得很兴奋，紧挨司迦南站着，随着音乐高举双臂缓缓摇摆，身体也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很动情很投入，轮到她唱的时候，她还刻意转过身看着司迦南，司迦南看着屏幕，等到女声部分结束，又接着唱。 “你是我心中的一首歌，” 江小满坐在角落，指间捏着一颗开心果，半天都没吃。 听着听着，忽然莫名心烦。 丢下那一颗开心果，起身朝门口走。 身后，司迦南的歌声戛然而止。 江小满走出门，司迦南也跟了出来。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走，才刚开始玩，别扫兴啊。” 江小满忽然更烦了，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司迦南：“我就是个扫兴的，我本来就不会唱歌，你们唱吧，我先回去了。” 司迦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生气了？吃醋了？” 第36章 “吃你个大头鬼。” 江小满很讨厌司迦南这样问她, 好像他跟别的女生对唱情歌, 一点问题都没有, 全是她小心眼，不上台面。 司迦南被她骂的一愣, 上来牵她的手：“好了，好了，这点小事也犯得着生气。” 江小满原本只是有点烦，被他这么一说，真生气了。 “确实犯不着，是我心眼小。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玩。”江小满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发现司迦南还跟着她，停住脚步, 说：“你别跟着我了，否则，我们一定会吵架, 我不想跟你吵架。” 司迦南摸摸她的头, 一脸宠溺：“吵什么吵, 就算你跟我吵, 我也不会跟吵的。” “所以你别跟着我了，我想自己回去，清静清静。”她已经是没有兴致再回去唱歌的了, 还不如回家自己待会儿，刷刷剧什么的，也挺好。 司迦南有点为难, 他怕江小满不高兴，想陪她一起离开。可今晚这局是他组织的，他如果走了，这局也就算散了，反而置江小满于尴尬境地。 江小满也明白这些，她刚才出来，仅仅只是觉得心里发堵，又不想为了所谓面子，勉强自己，现在她也没打算让司迦南跟她走，那样只会让大家都觉得没意思。 她说：“你回去吧，就说我出来接了个电话，我妈有事催我回去。” 司迦南沉默了下，说：“那我先送你回去。”说完，拿出手机给周昆打了个电话。 * 司迦南送完江小满回到KTV，不出意外被群嘲了。 周昆勾住他脖子：“嫂子吃醋了？可见对你爱得深沉啊。” 李思源：“挨罚了吧。这下未来一周都别想牵小手手了哦。” 程明耀：“需要我传授你两招哄媳妇儿大法吗。”话音刚落就被田淇淇踢了一脚，外加一个白眼。 吴婷也来凑堆儿：“江小满真生气了啊？这不是闹着玩吗？我也没想那么多。不会影响你们小两口感情吧？” 司迦南淡淡瞥一眼吴婷，莫名有点反感：“谁也影响不了我们。” 吴婷撇撇嘴：“那刚才江小满不是生气了吗？” 司迦南：“你老关注我媳妇儿生没生气干嘛？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 田淇淇厌恶地看了吴婷一眼，插话进来：“我看小满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然要是我，看见别的女的勾引我男朋友，我肯定也和别的男生勾搭勾搭，气死他。” 吴婷脸上一臊，不自在地咕哝：“田淇淇，你也心眼太小了，大家是同学，一起唱首歌怎么了，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田淇淇最烦这种绿茶婊说辞，当即冷着脸怼回去：“是吗，既然大家都是同学，那你怎么不勾搭别人去啊。前天，一班的四眼肥仔不是还约你出去玩吗，你怎么不带上他来，跟你情歌对唱啊？” “田淇淇你也太尖酸刻薄了，我没得罪你吧？”吴婷还想说什么，程明耀瞧她一眼，说：“行了，吴婷，你少说两句吧，今晚就是因为你不分场合乱开玩笑，好好一场聚会都差点被搅了，再吵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吴婷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明耀一把揽住田淇淇的肩，把她带到一边唱歌去了。“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可不许勾搭别人去。” * 江小满一个人在家，爸妈忙生意都待在店里，妈妈给她打了电话来，问她晚上吃了什么，什么时候考试，什么时候放假，闲聊了半天，结束通话，她回到卧室，趴在写字台上写了半张卷子，打开手机刷一下，司迦南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家干嘛；还有田淇淇的一条语音，问她干嘛那么早就走了，晚点走就能看到她是怎么怼吴婷的。 回复了他俩的消息，江小满继续写卷子，计划写完两张卷子，就去刷喜欢的剧，算作奖励。 又写了半张卷子，忍不住又想刷朋友圈，这次看到田淇淇发的朋友圈小视频，镜头对着屋子扫了一圈，扫过司迦南，她看到吴婷紧挨着他，好像在拉扯他的胳膊，看了几遍，镜头太快，看不太真切，但可以确定挨在司迦南旁边的女生就是吴婷。 扣下手机，继续写作业。 写了一会儿，心里还是发堵。把视频又翻出来看了一遍。退出朋友圈，回到消息界面，司迦南的头像在最上方，看着看着，忽然有点烦，伸手一滑删除，又莫名其妙点进通讯录，刷了一下，又看到他的头像，心烦，气闷，索性删除，眼不见心不烦。 * KTV包厢里，大家越玩越疯，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气氛越来越热烈，司迦南从包厢出来，给大家点了一堆零食，结了账，回包厢，路上顺便给江小满发消息，然而系统显示，他不是对方好友，要先通过好友验证。 司迦南懵了。 这什么情况？ 之前还回他消息，说在家写作业呢，怎么才过了这么会儿，事情就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自己这是被组织开除了吗？ 发了消息验证过去，站在走廊等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 打电话过去，打不通，电话好像也被拉黑了。 司迦南：“……” 包厢门打开，周昆走出来，说轮到他的歌了，叫他赶快进去，就等他跑调罚酒呢。 司迦南收起手机，郁闷地走进包厢，完全没心情唱什么歌了，往沙发边上一坐，手里转着手机，闷头思索问题出在哪儿。服务员送零食进来，田淇淇拆了一包蟹黄瓜子仁，拉着程明耀一起坐到司迦南旁边，边吃边说：“你问问小满她睡了没，等会儿我们带点吃的到她家里再聊一会儿。” 程明耀说：“你不困啊。” 田淇淇说：“不困啊，今儿玩得尽兴，不想回家呢，反正小满爸妈不在家，咱们去她家聊会儿，晚了大不了就住下，你们俩可以在客厅打地铺。” 程明耀完全听女朋友的，催司迦南打电话给江小满。 司机南沉默了下，对田淇淇说：“你打吧。” 田淇淇和程明耀对视一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田淇淇问：“干嘛，别的女的一勾搭你，这就心猿意马了，考虑换人了？” 程明耀揉一把田淇淇的头发：“别乱说，小心别火上浇油。” 司迦南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她把我拉黑了。” 田淇淇一愣，哈哈大笑。 程明耀捂住女朋友的嘴，对司迦南说：“那你用淇淇的手机打过去吧，以后长点记性，尽量离别的女生远点，女孩子都在意这些。” 聚会散了，司迦南拿田淇淇的手机打过去，竟然也打不通。他有点无助地看着田淇淇：“她这是把咱们都给抛弃了吗？” * 第二天一早，江小满出门去上学，走到楼下，一抬头看见司迦南站在路边。 司迦南快步走过来，伸手把她的书包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小心地看着她：“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没有啊。” “我发消息给你需要验证，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那是删除，不是拉黑。” “电话也打不通，用田淇淇的手机也打不通。” “那是屏蔽，不是拉黑。” 司迦南郁闷地叹一口气，两人走到小区门口，司迦南提议一起去吃早饭，江小满说她吃过了，司迦南问她吃的什么，她说自己熬的肉粥，看她还愿意和他搭话，司迦南才敢把话题扯回去。 “你昨晚是因为那件事生气吗？” 江小满摇头：“我怎么能做小心眼的人呢。” 司迦南转头看着她，忽然伸手点点她的鼻尖：“我希望你心眼能更小一点，这说明你在乎我。昨天晚上我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换做是你和别的男生眉来眼去唱情歌，我可能会打人。” 江小满睨着他：“你还要打我？” “那哪能啊！”司迦南说，“我要么打我自己，要么打那男的，死也不可能打你啊。” * 这天是圣诞节，中午，江小满和田淇淇在教室等着男生们去打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聊起昨晚的事，江小满说她把手机设置了免打扰，写完作业看韩剧来着，就是不想再理会那点事，图个清静。 田淇淇好笑地说：“你可把司迦南吓坏了，一直担心，你要跟他吹了。” 正说着，江小满手机响了，快递小哥打来的，叫她到学校门口取快递。 快递小哥说：“你最好叫个同学一起帮你取，箱子有点大。” 江小满挂了电话，纳闷：“我并没有网购啊。” 田淇淇好奇地拉着她直奔去学校大门：“说不定是司迦南把自己打包成礼物送给你呢。” 江小满蹙眉，觉得田淇淇这想法实在太奇葩：“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神经病吗？” 到了校门口，江小满看到那只比行李箱更高更大的纸箱子，一脸惊悚：“这不会是什么大炸~弹之类的吧？要不要叫个拆~弹专家来啊？” 田淇淇推她一把：“你魔怔了，赶快打开看看。” 箱子打开，两个小姑娘都愣了。 是零食大礼包。 牛肉干、鱿鱼丝、小核桃、开心果、小锅巴、小麻花、椰奶糖、华夫饼、蛋黄酥、曲奇、甜甜圈、火鸡面、麦丽素、小小酥、蛋挞、纸杯蛋糕、酸奶、牛奶、奶酪、果汁…… 太多了，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种。 甜口味的很多，这样一个一个吃下去，吃到的都是甜。 第37章 司迦南他们刚打完饭, 就被召到学校门口。 “小主儿们有何吩咐？”程明耀笑问。 田淇淇指指那一个大箱子, 说：“这有一箱狗粮, 太沉了，我们搬不动, 劳烦各位小哥哥。” 程明耀和周昆抬着箱子朝学校里走，田淇淇跟在程明耀旁边，两人说说笑笑，司迦南和江小满走在最后面，司迦南转头看着江小满问：“可还满意吗？” 江小满说：“你家有亲戚批发食品的吗？” 司迦南：“怎么可能是批发的，每一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昨晚熬到很晚，眼都快瞅瞎了。”昨晚打不通她电话, 一直想着要怎么弥补，让她高兴一点，想到女孩子大多喜欢吃小零食, 就连夜上网下单, 发同城快递送来。 “听说吃甜的能让人心情好, 今天你多吃点, 心情好了，就不会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江小满抿抿嘴, 顿了下，说：“我本来也不是生气，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被人盯着, 有一种感情受到威胁的感觉，很不踏实，还有点难过。” 司迦南立刻道：“我才受到威胁呢，你昨晚直接不搭理我了，我一夜都没睡好，几次想跑到你家去敲门，又怕影响不好，你更生我的气，就没敢那么做。今天天一亮，我就出门到你家楼下去，好在你还愿意跟我说话，我这心里一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司迦南这一番剖白，让江小满心里舒服了很多，她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说白了，她和司迦南之间差距不小，她是有压力的，只是这压力在不同的点爆发出来，会呈现不一样的模样。 他俩走得慢，前面扛箱子的已经远远不见踪影。 他们沉默着走过悬铃木下，忽然司迦南说：“昨晚的事，责任全在我，吴婷的心思本来就不单纯，我压根就不应该跟她接触，以后我一定注意，绝不到女生堆里打转。” 江小满点点头：“嗯，乖。” 司迦南好笑地看她一眼：“你也一样，以后尽量不要和别的男生过多接触。” 江小满白他一眼：“你少扯我，我可什么事都没有。” * 当天下午，放学后，江小满到校外买吃的，回来的时候遇到陈泽渡。 陈泽渡看到她，快步走过来，微笑里带着几分痞气：“女侠，好久不见，今天圣诞节要不要出去玩儿？” 江小满瞧他一眼，不冷不热说：“那你得问问我家司迦南。” “哟喂，都成你家的了，你俩啥时候成的亲，怎么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江小满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陈泽渡跟着她：“早恋变数很大的，我也不是没有机会对不对？” 话音刚落，陈泽渡觉得脖领一紧，回头，只见司迦南揪住他后脖领，目露凶光。 “孙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招惹她？”司迦南用力一推，陈泽渡趔趄一下，勉强站稳，“你给老子滚，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骚扰我女朋友，我就剁了你。” 陈泽渡嘿嘿一笑：“行，不招惹，那晚上我请你们小两口吃饭，去不去？” “不去。” “男子汉大丈夫，心眼也太小了。” “给爷爷滚边儿去。” *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桥城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了一整天，皑皑白雪把城市包裹起来。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司迦南他们兴致勃勃到操场上踢球，雪很厚，又滑，球滚不动，人倒是摔得够呛。几个人玩疯了，头上脖子里都被塞了大团大团的雪，抖也抖不出来，化进衣服里，冻得人发抖。 司迦南抖着衣服走进教室，只见江小满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他走过去，霸占了周昆的位置，挤到江小满身边，问：“怎么这么勤奋？” 教室里冷，江小满戴着露指手套，写了一会儿，往手指上哈一口气：“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拼一把，考好了才能安心过年。”说着把练习册推到他面前，指指自己划出来的重点，“你帮我辅导一下。” 司迦南摇头：“不要。咱俩不是说好了，咱家有一个学霸就行了，你也上去了，谁来衬托我。” 江小满拍一下练习册，不满道：“跟着你个大学霸，我还越混越惨，那要你何用？” 司迦南伸手捏一下她的下巴，眯着眼，故作阴狠：“这么说你是在利用我了？” 江小满拍开他的手：“你该庆幸，你还有利用价值。” 司迦南敢怒不敢言，只好放弃了课间休息时间，含恨替她辅导功课。过了中午，司迦南觉得嗓子有点疼，头也疼，鼻塞，有点感冒了。 江小满也不敢再让他辅导了，把他撵到自己位置上休息。 “你不想帮我辅导就算了，也犯不着用强大的心理暗示，逼得自己生病逃避啊。” 司迦南扶着太阳穴，眼皮发沉，有气无力道：“我有病啊。”全句应该是“我有病啊我这么做”，但实在懒得说话，就说半句留了半句。 “我知道你有病啊。”江小满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赶快喝了，多喝热水，好得快。” 司迦南不怎么喜欢喝白开水，寡淡无味，勉强喝一杯还凑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江小满拿着空杯走了，很快折回来，又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再喝一杯，感冒一定要多喝热水。” “先放着吧，我一会儿渴了再喝。” 上课铃响，江小满到座位上坐好，准备上课。蒋兰秋进来，说了几句关于期末考试的话，叫大家都收收心，好好应付这次考试，争取都拿个好成绩回家过年，还特别提到，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要多向成绩优异的同学取取经，大家互相帮助，提高成绩。 江小满忍不住回头看了司迦南一眼，发现他蔫蔫地托着脑袋，水杯在桌边放着，扣着盖子，也不知他有没有喝水。 下了课，江小满立刻去检查水杯，还有大半杯，已经凉了。 她不悦地瘪瘪嘴，拿起杯子，把凉水倒掉一点，又接了热水回来。 “跟你说多喝水，你就是不听，感冒本来就虚耗身体的能量，多补点水，身体会舒服一点，也有利于废物排泄。” “我不想喝了，再喝膀胱要不高兴的。” “屁，你才喝了多少。”江小满把水杯塞他手里，“赶快喝，放学前至少喝够五杯水。” 司迦南一副吓到的样子。 周昆和李思源齐齐表示羡慕。 “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不想咱们没人疼没人爱的，病了，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可怜啊。” “活该。”司迦南美滋滋端起杯子把水喝了。 江小满满意地笑了下，转身又接来一杯。 司迦南：“……” 田淇淇也过来凑热闹，狠狠把江小满夸赞一顿，说她贤惠体贴，简直是好老婆典范。 司迦南骄傲地说：“你们还别说，我媳妇儿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眼光，喜欢上我，因为太喜欢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江小满听着这话怪怪的。 “照你这么说，我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有。”司迦南回答的很快。 “是什么？” 司迦南一愣。 这下大家又都开始看好戏了。 田淇淇大惊小怪：“这还需要想啊，想半天了还没想出来啊？这么说你追江小满就是图她会体贴人呗。” “南哥，你完了。”周昆火上浇油，“你倒是快想啊。” 司迦南都快被闹晕了，一着急反而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个，有了，胃口好。”司迦南脸色轻松许多，“我们小满胃口真的特别好。” 吧唧—— 胳膊上挨了一巴掌。 “你才是猪呢。”江小满气死。 “哈哈哈。” 大家乐坏了，看着司迦南一脸憋屈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玩。 江小满呼一口气，问他：“我就没有优点是不是？” “有，当然有，很多，比谁都多。”司迦南紧着表忠心。 “那你说一百个来听听。”江小满转头对周昆说：“麻烦你帮忙记录一下，谢谢。” “好嘞。”周昆立刻准备纸笔，往椅子上一坐，“南哥，请开始你的表演。” 司迦南认真想了一下，总算有点准备了，对着本子一指，说：“先写第一个，胃口好，这也算一个，别浪费了。” 江小满气结：“快点说，到底还有没有？” 司迦南说：“第二个，脾气不好，像个爆炸的小刺猬，可爱。” 周昆简略，写下：脾气不好。 很快一页纸上写下不少字。 胃口好，脾气不好，不是学霸，爱吃醋，会打架，太啰嗦，管家婆…… 江小满：“……” 大家都惊呆了。 学神充分阐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司迦南还在绞尽脑汁列江小满的缺点，只听“啪”的一声，江小满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别说了，分手吧。” 司迦南懵逼。 “怎……怎么了媳妇儿？” “你都把我说成渣渣了，我还跟你在一起，我有毛病？”江小满气得想咬死他，“我当然要去一个欣赏我的人啊。” “我欣赏你啊。以上你所有的优点，都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司迦南一本正经，“真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特别可爱，特别与众不同。” 第38章 桥城又下了两场雪, 学校就放寒假了。 江小满的期末考试成绩有所进步, 她心态也轻松不少, 刚放假的前两天，她压根连书本也没摸一下, 刷刷剧，上上网，和司迦南一起出去瞎溜达，人民广场公园动物园游乐园植物园……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司迦南走到哪儿都想手牵手，到了犄角旮旯更是要吻一吻才高兴。 江小满生怕被熟人撞见，各种不自在，时不时得防着他, 他一拉手立马甩开他，他的脸一凑过来，她立马跑开。 司迦南为此郁闷不已, 他们是正经男女朋友, 适当表现一下亲密不是人之常情吗, 干嘛搞得跟偷情似的, 别别扭扭，但这别扭里又有着隐秘的快乐。 司迦南希望整个假期都这样度过，然而江小满却并不能全然放松, 她惦记着要加紧复习功课，还想去做兼职。司迦南不能理解，又不是急需用钱, 何必要去费那个力气呢。 江小满却觉得靠自己能力赚点钱，特别有成就感，尤其看着小金库日渐丰足的时候。 闲了几天之后，她在网上找兼职信息，拿个小本本逐条记录。司迦南打电话来的时候，她以为是叫她出去玩，没想到是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上次她参加了一档少儿节目录制，被一个广告片导演看中，请她去拍一组果汁广告，广告女主角是个新晋流量小花，她只是在里面打个酱油。拍广告的酬劳比她做一般兼职可高多了，就算打酱油也够令人高兴的。 广告拍摄取景地在世纪广场步行街，江小满和一群与她年龄相仿的男生女生一起踩着滑板，从街这头滑到街那头，裙摆和青春飞扬绽放。 江小满原本不会玩滑板，司迦南找专业人士突击教授几天，上街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拍了一整天，连流量小花的面也没见着，据说广告方案里，流量小花是和他们一起滑过街头，但最终拍摄的时候，原本流量小花的位置站着一个替身。最后，只需要女主角站在人前，说上一句广告词就大功告成。 傍晚，司迦南来接江小满，两人打算到广场楼上吃烤肉，这时，司迦南接到妈妈的电话，问他在哪儿，说约了小姨在世纪广场楼上做美容，晚上一起吃饭，叫他也过去。 司迦南握着手机，转头看一眼江小满：“我就不去了，和同学在外面呢。” 司妈妈说：“叫你同学也一起来，又没外人。” 江小满不想去：“我有点紧张，万一你妈妈问起咱们的关系，搞不好会露馅的。” “露馅就露馅，早晚都得说，反正我们又没影响学习，怕什么。”司迦南其实也有点紧张，他生怕他妈妈万一对江小满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会让江小满心里不舒服，继而影响他们的感情，但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以免加重江小满心里的负担。“没事，就是碰巧遇上了，一起吃顿饭，周昆他们也到我家里去玩过，就是同学之间来往，不用太紧张。” * 江小满和司迦南到的时候，他妈妈和小姨已经等在包厢里了，见他们来了，才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原本江小满还有点紧张，但司迦南的妈妈和小姨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带丝毫审视与挑剔，也不带探究的意味，总之就是很自然，让人感觉轻松没有压力。 小姨说：“小南，你照顾好你的同学，需要什么尽管点。” 司妈妈也笑道：“小满想喝什么，果汁或者酸奶？” 江小满微笑：“谢谢阿姨，我没关系，喝什么都行。” 司迦南说：“给她来一盒酸奶吧。” 司妈妈问他：“你呢？” 江小满下意识转头瞧他一眼，平时在外吃饭，他十次有八次要喝啤酒，这次当着长辈的面，他断断说不出要啤酒的话。 司迦南与她对视一眼，转头对着妈妈说：“我喝水就行。” 菜上来，司妈妈把一盘虾转到江小满面前：“小满，多吃点。” “好的，谢谢阿姨。”江小满说着，拿起筷子正要夹虾，司迦南已经夹了一只，准备往自己碟子里放，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下，转个弯放在她盘子里。江小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给她剥虾来着，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才又赶紧打住。 “谢谢。”江小满低声说了一句，拿起虾慢慢剥起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感觉很微妙，江小满低着头，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司妈妈和小姨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刚才做美容那家店上的新品，效果不错，司妈妈觉得用了之后皮肤状态很轻盈，打算下次再多充点钱，然后她们又聊到小姨的女儿，也就是司迦南的表妹，表妹读初三，明年准备到美国读高中。 “诶，小南，你有没有打算留学？”小姨放下筷子看着司迦南。 江小满心头一颤，手里没剥完的虾差点掉了。 她转头看看司迦南，司迦南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眼里都掠过一丝紧张和不安，不过司迦南瞬间就安定下来，再回答小姨的问题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姨，我的目标是清华北大，所以我没打算出国。” 小姨说：“以你一贯的成绩考清华北大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认为年轻人还是要多出去开开眼界，了解不同的文化，增长见识。” 司妈妈也说：“我跟你小姨想法一样。下周你小姨准备带你表妹到美国过年，我想带你也一起去玩一玩，顺便看看那边的学校，你喜欢那个学校，回来我们就做准备，这样高三你就不用在国内参加高考了。” 司迦南为难地看着妈妈。妈妈连行程都定了，可见并非偶然的想法，只怕她和小姨叫他来吃饭，就是为了和他商量这件事。 他想也没想说：“妈，我现在真的没有留学的想法，还是先在国内读吧，在国内读完本科再申请国外的大学读研究生读博都可以的。” 妈妈和小姨对视一眼，神情复杂，但两人很有默契地决定不再对这个问题揪住不放，以免适得其反。 “我也没有叫你立刻就决定，只是一个建议。”司妈妈语气温和又克制，“先不说留学的事，过年跟小姨和你妹妹一起在美国玩几天，应该可以吧？” * 吃完饭后，司迦南送江小满回家，一路上江小满都很沉默，司迦南跟她说什么，她也只是随便应付，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司迦南知道她有了心结，在公交车上想了一路，下车便对她说：“你不要想太多，我的事肯定我自己做主的。而且我就算做什么规划，也会和你商量，要我们两人一起做决定。” “不用。”江小满下意识脱口而出，“关系到你的前途，你千万不要考虑我，万一因为我耽误了你，我可担不起责任。” 司迦南一愣，情绪也有点受影响：“看你这话说的，我就知道你多想了，这才只是我小姨和我妈建议我留学，你就觉得承担不了，想甩手了，万一以后再有什么困难和障碍，你还不得立刻抛弃我，自己图轻松去了。” 江小满心里堵得很，司迦南这话又叫她觉得是倒打一耙，她也不想理他，只管闷头往前走。甬道边上堆积着一些残雪，渗入了泥水，脏兮兮的，又冻得硬邦邦，不留心踢上一脚，鞋尖与积雪摩擦，迸出冰棱小碎屑。 司迦南紧跟在她旁边，想牵她的手，手刚伸出去，就被她甩开了。 他索性放弃，与她保持一点距离，默默往前走。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 江小满走得很快，她边走边想着刚才饭桌上的情形。他妈妈叫他一起到美国过年，他起初表示不太想去，他妈妈说爸爸那几天也忙，约了朋友到乌克兰狩猎，初三赶到美国和他们团聚，待到初十，回国和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们过元宵节。“你爷爷奶奶过年也出去玩的，跟你二叔到瑞士去。你一个人大过年的留在国内，怎么能成呢，冷冷清清，你不孤单啊？再说我和你爸爸也不放心啊，你爷爷奶奶更不放心，说不定要把你带去瑞士呢。” 最后司迦南无力招架，只好答应了去美国过年。 她想，他妈妈和小姨肯定猜到他们的关系了，也是她傻，刚到的时候还自作聪明以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跟他装普通同学。 可是大人哪有那么好糊弄。 之前司迦南为了她跟人打架，他三叔出面调停才不至于受处分，仅这一件事，他三叔也能猜出司迦南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了。还有后来，他托他三叔给她介绍兼职，再加上她爸妈做生意，他又托他二叔帮忙。此番种种，他家里人对于他们的关系，自然心里明镜一般。一直无人点破，八成也是出于对司迦南的尊重，维护的隐私与尊严。 他家里人会希望他出国留学，完全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年纪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当然前途更重要。 至于他们之间的小儿女情长，是注定应该被放弃被牺牲的东西。 纵然有遗憾，可谁的青春又没有遗憾呢。 他妈妈和小姨没有点破他们的关心，更没有直接和她谈话，让他们克制自己的感情，以学业为重，已经算很尊重她了。 对此，江小满无话可说，也没有立场抱怨。 她只是有些难过。 她喜欢司迦南，很喜欢，越来越喜欢，一会儿看不到他，心里就挂念。没放假的时候，她每天上课一进教室，就习惯性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心里一片清明，看不到他，就忍不住失落。周末的时候，如果连着两天见不到他，也会忍不住发消息或打电话给他。收到他的消息，接到他的电话，就像花儿沐浴阳光，整个人充满活力与朝气，学习也更有劲头，连食欲也会好很多。 如果过年他去了美国，她就会有很多天见不到他，恐怕联系也没那么方便，想到这儿，心里像堵了一块湿哒哒的乌云，随时能落下雨来。 至于…… 至于，以后，他出国了，他们完全见不到面，受时间和空间的影响，他们联系越来越少，对彼此的感觉越来越淡，那点喜欢很容易就会化作一阵烟雾，风一吹就散了。 这样的设想，让江小满越发难过起来。 她低着头，觉得眼眶发热，视线渐渐模糊，一滴眼泪猝不及防跌出眼眶，砸在融雪的地面上，疏忽不见。 她装作怕冷，两手捧在鼻翼两侧，往手心里呵气，同时偷偷抹掉眼泪，把难过的情绪压在心底，抬眸往前面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司迦南走在她旁边，一直关注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他没有看到她流泪，但也猜到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阴沉。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那些句子绕来绕去，好像总也罗列不好，不能更准确表达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江小满停下脚步，回头对司迦南说：“你回去吧，今天天气不好，别一会儿再下雪了。” 司迦南踌躇，然后他说：“那边有个秋千，我们在那坐一会儿，你不是喜欢荡秋千吗。” 冬天的秋千架挺冷的，坐在上面，悠荡一下，冷风刺骨。 江小满松开绳子，两手戴着手套缩在身前。 司迦南在旁边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他微微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回去了。”江小满说。这么冷的天，他俩在露天秋千上坐着，跟俩大傻子似的。 司迦南站起身，面对她，说：“小满，你心里是不是高兴啊？你别担心，我不会出国的，至少大学毕业前不会，大学毕业后，如果我要出国留学的话，也带你一起去。” 江小满勉强笑了一下：“好啊，到时候再说吧，不是还有好几年吗。” 世事无常，说不定这几年内他们就会分手也说不定，干嘛想那么远呢。 此刻江小满心里尽是悲观的想法。 “你回去吧。”她再一次说。 司迦南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点点头：“那我回去了，到家给你打电话。” 江小满看着他转身离开，走出两三步，又回头看过来。 司迦南这个回头的动作，让江小满心里暖了暖。 她不记得在哪看过一个故事，女主角和男主角看起来很相爱，几乎从不吵架，女主角过生日，男主角也记得给她买最喜欢的花，工作日他们每天出门在小区门口道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每次女主角走出几步，就站在那里，望着男主角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而整整两年时间里，男主角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女主角。后来，女主角就独自领着行李箱，走入茫茫人海，再也没回来。 分别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你，他一定也很喜欢你。 * 之后的两三天，江小满和司迦南没有见面。 那天他到家后，给她打过一通电话，之后也没再打电话，倒是发过几条信息给她，告诉她，因为过年要出门，这两天他陪着妈妈四处拜访亲友，算作提前拜年。 他说每天都没有在家吃过饭，连早饭都是在外婆或奶奶家吃，难得年关大家清闲下来，老人家顾念他们，早早叫人煮好早饭，打电话叫大家去吃。中午再换一家，到了晚上，又是另一家。他说以前没觉得家里怎么这么多亲戚。 江小满看着他发过来一条条消息，偶尔回复，心里总提不起劲，怅怅然。 终于到了大年二十八，他和家人飞美国的日子。 头天晚上，他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问她过年准备做什么，家里准备了什么年货，她爱吃的东西有没有备了很多，尽是些闲话，关于他到国外过年的事，他只字未提，也没说到了之后他们怎么联系，多久可以联系一次。 江小满也没问，恐怕提及这个话题，两人会闹不愉快。 后来挂了电话，她就去睡了，睡前想给他发条微信，祝他一路顺风，旅途愉快什么的，想想又觉得自己怪啰嗦的，就算了。反正就算他在那边不方便联系，过完年也总要回来的。哪里就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这天早上，江小满醒的很早，坐在床上，下意识往窗外望一眼。那天在饭桌上，他妈妈说他们是这天中午的飞机。从桥城飞美国的航线会经过她家上空，说不定她可以看到他乘坐的航班。 隔着门，她听到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爸爸妈妈不知在忙活着做什么。 自从开始做生意，他们就复婚了。两人也几乎不吵架了。她和爸妈虽然始终亲近不起来，但比起以前看到就互相呛声，现在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爸爸因为做生意赚到了钱，而且赚得不少，心情明显舒畅了很多，回来也不再摆臭脸色了。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他们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爸爸在妈妈腰上捏了一把。爸爸也知道以前对她不好，现在有心弥补，又不知怎么做才好，就只是拿钱给她，很慷慨，仅仅零花钱就每次几百上千的给。如此，她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其实只要他们两个能和睦过日子，她也没什么更多的奢求，反正她早晚要离开家，开始自己的人生。 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手机忽然响了，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走过去一看，是司迦南打来的。 “喂。”江小满说。 “喂，你起床了吗？” “嗯，起了。你……准备去机场了吗？” 她又下意识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没有。”司迦南说，“现在，我在你家楼下。” 江小满顿住，过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没去？” “因为你在这儿，我想陪你过年。” 第39章 司迦南在楼下等了大概五分钟, 看见江小满从楼门口出来。 她穿着毛茸茸的棉睡衣, 像只小兔子, 一副乖巧模样。 她来到他面前，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愉悦中有带着一点负担，似乎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是犯了什么了不起的错误。 “你要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吗？”江小满尽管也很高兴他能留下来陪她，但她同样觉得不太妥当。“大过年的，还是应该跟家里人团聚。” 司迦南伸手拍拍她的头：“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似的，什么应不应该的，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江小满瘪着嘴笑笑：“好好好，南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司迦南摸摸肚子：“没吃饱。你吃了吗, 一起出去吃点吧。” 江小满从棉衣兜里掏出用纸袋包着的两个肉包子，递给他。 “我妈自己蒸的，猪肉香菇莴笋馅儿, 味道还行, 你尝尝。” 司迦南接过来, 手掌触到一团温热, 打开纸袋，一股香味溢出来。 “在这儿吃啊？不请我上去吗？”司迦南微笑看着她。 江小满下意识回头往楼上看一眼，有点为难, 带男同学回家这件事本事就挺微妙的，再加上爸妈在家，难免尴尬。 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只听他说：“逗你的。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江小满说：“那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下衣服。” 她转身跑上楼。 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肉香味，还有滋滋啦啦油煎的声音。 她进屋换了外套，出来走到厨房门口，对妈妈说：“妈，我同学过来找我，我们去逛一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下午回来写作业。” 妈妈举着锅铲，转头看着她，问：“你同学？谁呀？” 江小满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垂下眼睛，随口说道：“陈悦如，我们一个寝室的，你不认识。” “下午早点回来。你现在学习最当紧，别老想着到处跑着玩。” “我知道。吃完午饭就回来。” 司迦南在小区门口的花坛那边等她，两个包子被他拎在手里，多半已经凉了。 江小满走过去，问：“咱们去哪儿啊？” 司迦南抬下巴指了下小区外面停着的一辆车：“先上车。” * 司迦南名下有一处学区房，面积不大，但位置极好，在市中心，是市政规划重点，这一两年就要拆的，平时没人住，只有家政人员定期来清扫。 司迦南带江小满到这来，只为图个清静，两人可以完全放松下来，而不用在意周围人的异样眼光。 屋子里暖气充足，江小满脱了外套，只着毛衣，还是觉得有点热。司迦南找了件自己的卫衣让她换上。卫衣很宽松，下摆遮住她一半大腿，像连衣裙。司迦南歪着头打量她，直夸好看，然后就欺身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作势要亲她。 江小满吓一跳，两手捧住他的脸，使劲往上托。他的下颌线条紧绷，突出的喉结隐隐透着一股力量的美感。 “脖子要断了，就是亲一下而已，不至于谋害亲夫吧？” 江小满松开他，笑道：“诡计多端我把引到狼窝里来，果然没安好心。” 司迦南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手指曲起，用指背摩挲她的脸颊：“小脸这么又白又嫩的，不想亲的才不正常。”捏捏她的鼻子放开她，“你先到书房去，我去弄点喝的，一会儿我给你补补课。” 江小满一愣，心里莫名一甜，但嘴上却不肯表现出来。“南少，过年呢。” 司迦南一勾唇，语气轻松道：“同学，离正式过年还有两天，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应当时刻不松懈，持之以恒，艰苦奋斗。” 说完他走进厨房泡柠檬蜂蜜水，江小满在原地略站了站，跟过去，凑到他身边：“你实话招了吧，是不是怕我掉队？” 司迦南伸手戳一下她的脑门：“我怕什么，你掉队了，不是更显得我厉害吗？”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我是想高考以后，我们不要离的太远，否则你会哭的。” 江小满推他一把，努着嘴，故作不悦：“你就知道。” 在书房做了一个半小时功课，司迦南收起书本，把电脑摆在靠窗的大睡垫上的小桌板上，找了一部电影，让江小满躺着边休息边看。 中午司迦南家的阿姨做了吃的送来，放微波炉里叮一下就可以吃了。今天是阿姨节前最后一天上班，阿姨问司迦南晚上想吃什么，司迦南说他晚上和朋友出去吃，叫她提前放假回家团聚，阿姨临走，司迦南给她封了一个红包，祝她春节愉快。 阿姨走了，江小满从保温饭盒里拿出饭菜，放进微波炉，一面问司迦南，这位阿姨是一直在他家工作的吗。司迦南说是的，已经快十年了，关系处的不错，这位阿姨应该会一直在他们家工作下去，他打趣说，以后逢年过节给阿姨封红包的事就得她来操心了。 江小满瞥他一眼，只觉得他又在乱说了。她想的并非这些，而是他们两个到这里来，又特意叫阿姨给弄吃的，万一叫他家里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呢。自从见了他妈妈后，她在这方面变得敏感了许多。总怕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司迦南拍拍她的肩，从微波炉里把一条蒸鲈鱼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告诉她他已经跟阿姨打过招呼了，阿姨不会随便跟家里人提的。 “你也不用太紧张，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这是我们俩的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江小满定定看着他，心里莫名踏实了很多。 司迦南被她看得心里一荡一荡的，忽然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江小满下意识躲了一下，没躲开，他托住她的后脑勺，将两人贴得更近，更用力地咬住她的嘴唇，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灼热。 “好了，好了。”江小满到底不自在，用了点力气，推开他。 司迦南松开她，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定定瞧着她：“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场合，可以跟你亲近一点，你又不乐意，等开了学，到了学校，你又该拿场合不合适来搪塞我了。” 江小满瘪瘪嘴，笑盈盈看着他，然后隔桌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可以了吧，提前补偿你。” * 节后开学，江小满和司迦南分去了理科不同的班，两个人的教室相隔长长的走廊，江小满去上厕所路过他们班，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偶尔两人的目光恰巧对上，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各干各的。 吴婷和司迦南分到了一个班上，江小满几次看到吴婷凑到司迦南身边，和他说笑。心里堵得很，但在司迦南面前从未提及有关的话题。分班后，课程越发紧张，他们难得碰到一起，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几句浮于表面的闲聊，不触及肌理，也有些刻意避免说有可能让对方不高兴的话。 课间的时候，江小满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发呆，回想起春节的时候，他们连着两三天到他的住处去，在那里呆上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看看剧或者看上半本书，再尽情讨论一番，两人常常观点相悖，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有时争着争着就有点吵架的意思，往往都是司迦南主动选择认输。“好好好，你是宝宝，你说什么都对。” 玩的饿了，两人出去觅食，或者订外卖，或者干脆就煮酸辣粉，再烫一大碗生菜拌麻酱吃。他会在她夹着青菜蘸麻酱的时候，不要脸的说上一句：“多吃点，吃胖了手感好。” 她翻个白眼，回怼：“你可不要吃胖，胖了影响观感，更影响手感，油腻腻的。” “还手感，你都没摸过我。来，给你摸摸看，手感如何。” …… 转眼间，距离那一小段快乐时光，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江小满想想还真有点怅然。 她的手指在栏杆上无意识地敲一敲，转身准备回教室，看见司迦南从走廊那边走来，吴婷走在他旁边，不知在跟他说什么，笑意盈盈，还伸手轻推了他一把。 江小满的心随着吴婷的那个有些亲密的动作，而往下沉了沉。 她把头一低，抬脚往教室走。 “小满。” 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小满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司迦南快步走来，扯一下她的衣袖。“你没看到我啊？怎么也不理我？” “我没不理你，我准备回去写作业。你干嘛去呀？”江小满问。 “去图书馆。”司迦南说，“一起去吧。” 吴婷接话：“我们准备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江小满对着司迦南说：“你们去吧，我回班了。”说完她转身走进教室。 司迦南看着她的背影，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吴婷说：“你女朋友又生气了吗？” 司迦南转头盯着她：“吴婷，以后我们的事你能不多嘴吗？” 第40章 司迦南沉着脸呛了吴婷一句, 吴婷看他一副窝火的样子, 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两句, 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敢再说话。 又往前走了两步, 司迦南突然停住，转身走到江小满他们班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江小满正埋头写作业，犹豫了一下，他没进去，转身回班。 吴婷在后面叫他：“诶，你干嘛呀, 不去了？” 司迦南头也不回：“你自己去吧。” 两人声音都不小，江小满把外面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她停了笔, 转头看向窗外, 走廊上空荡荡, 司迦南和吴婷都不在了, 只有暮春的阳光安静地铺满走廊。 时间过得可真快，夏天快来了。 江小满心里忽然莫名充满紧迫感。现在她和司迦南只是分了班，她都觉得他们离的有点远了。等到高考以后, 只怕他们会离得越来越远。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多写几道题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减轻当下因为不确定感带来的烦躁情绪。 这天放学，江小满从教室出来, 下楼，穿过教学楼前的一条甬道往食堂去，路过一丛毛竹，一转弯，一个偌大的毛毛熊挡住去路。 江小满愣在原地，潜意识已经猜到了挡在熊后面的是谁。她偏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她没心情配合他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毛毛熊呆呆傻傻杵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晃晃大脑袋，捏着声说：“你怎么不理我啊，我是你的大熊啊。” 江小满努努嘴，呼出一口气：“你是大熊？你看上去憨厚又老实，给人踏实可靠的感觉，你是这样的吗？” “是的，女王陛下，您希望我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司迦南的脸从大熊后面露出来，“你别生气了。”把大熊塞她怀里蹭一蹭。 江小满抱住大熊，推开他：“我哪生气了。”转个身往寝室方向走。 司迦南跟着她：“还说你没有生气，那今天在走廊上你都不理我。” 江小满低头，下巴搁在大熊脑袋上：“就不兴人家学习累了，身心疲惫啊。” 司迦南转头看她，忍不住捏一下她的耳垂：“哦，原谅是你学习累了，还以为你无端瞎吃醋呢。跟你说啊，我和吴婷也就是认识，普通同学的关系，你可千万别多想。” 江小满躲开他的手，不自在地左右看看，做贼似的。顿了顿，她说：“我知道你们是同学关系啊，不过我也知道，她喜欢你。” 司迦南郁闷，提高音量：“就说你瞎想吧，你管她呢，她爱喜欢谁喜欢谁，跟咱们无干。” 江小满看他有点急了，便转移了话题，问他学习上的事，把自己没解开的题跟他说了说，司迦南给她提供了不同的解题思路，两人一路轻松地聊着，到了寝室楼下。 江小满一眼就看到躲在一棵树后的田淇淇，低着头好像在抹眼泪。 叫了一声，田淇淇吓一跳，回头看到是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出来，木着一张脸，脑门上写着仨字：不高兴。 “怎么了？” “程明耀那个混蛋，他竟敢骂我。我要跟他分手。”田淇淇嘟着嘴，委屈万分。 江小满和司迦南对视一眼，这不像程明耀的画风啊。 司迦南从兜里掏出手机：“我这就把他叫过来审问审问。” 江小满说：“我先把熊拿到寝室，一会儿我们一块去吃饭。” * 校外小饭馆。 桌子上摆着三盘凉菜，四碗过桥米线，色香味俱全。 司迦南和江小满背对门口坐着，程明耀和田淇淇坐在他俩对面，一个一脸苦闷，一个满脸委屈，谁也没动筷子。 司迦南拿了两瓶酸奶给江小满和田淇淇，又开了瓶啤酒，给程明耀倒上一杯：“自己招了吧，以免我们严刑逼供。” 程明耀垂着头，摸摸鼻子，然后看看田淇淇，说：“我招什么呀招，什么事都没有。” 田淇淇：“你还撒谎，我亲眼看见那女的往你课桌里塞水果，都看见两回了。你说你们啥事都没有，她为啥光给你水果不给别人啊？你肯定给了她什么暗示。” 程明耀挠头：“我操……” 田淇淇：“你们听见了吧，他又骂人。” 江小满：“……” 司迦南说：“不许骂人。” 程明耀无奈：“我真是不懂女人的逻辑，她给我水果，就代表我暗示她给我水果了。”他抬头看着田淇淇，“那我之前还看到你们班有个男生在做值日的时候替你擦黑板呢。” 田淇淇生气：“呸，你要不要脸，那能一样吗，擦黑板我够不着上面，换同学擦黑板，我去擦桌子了啊，这叫合作，你懂？那女的的行为算什么，跟小媳妇儿伺候老公似的，还关心你维生素的摄取量，比我都体贴。” 她说的太急，声音都破了。江小满赶紧顺顺她的背，劝她不要太激动，有话慢慢说。 程明耀说：“你硬要跟别人比，能怪我吗？” 说完他就挨了一脚，力道之大，显然是司迦南干的。司迦南对他使眼色，这回答糟透了，你就等着挨怼吧。 果然，田淇淇圆眼一瞪，酸奶也不喝了，差点掀桌：“什么叫我硬要跟别人比，这学校女的那么多，我挨个比了吗，那不是你招蜂引蝶，我被迫跟那些蜂啊蝶啊放在一起比较。” 程明耀一副蒙冤受屈的样子，正要说什么，江小满推一盘凉菜到他面前：“别光顾着说了，先吃点。”又把一盘卤鸭肠放在推到田淇淇面前，“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多吃点。”顿了顿，说：“都别吵架，顺着把话慢慢说开。”抬头看着程明耀：“你是不是没弄明白淇淇的意思啊，我听你说话都像拱火。” 程明耀低头不说话，他即便想说什么，也不能说，他怕司迦南弄死他。 江小满用一只小碗给自己捞些米线，一面说：“我知道你心里觉得冤枉，你没故意招惹别的女生，你觉得淇淇不该跟你生气，可事情是因你而起，人家偷偷给你塞水果，那就是在追求你了，你不能要求淇淇看到了，也装没看到，就算她能装，心里也骗不了自己。她就是会委屈，会不舒服，甚至担心你们的关系会遭到破坏，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些支持和包容，让她心里踏实一点，硬要跟她争，你即便说的再有理，那也只能代表，你不能感同身受，你没有真正体会到她内心的感受，你忽略她情感上受到的小伤害，这一点才是最让她心里难过的地方。” 江小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会忽然说这么多话，她就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对不对的也没在乎，就是替田淇淇表达一下内心的感受。她也是女孩子，在面对类似事件时，女孩子们的感受大体总是差不多的。 田淇淇刚才还拉着脸，气咻咻的呢，现在听江小满说这一番话，登时越发委屈起来，眼圈都红了，低着头赶紧吸了一口米线。 司迦南和程明耀面面相觑，两人各怀心事。 司迦南莫名觉得江小满这话也像是说给他听的。那就是她心里的真实感受，只是相同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时，她被情绪所困也做不到这么冷静周到的分析。 程明耀细品了一番江小满的话，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立刻放下据理力争的架势，充满歉意地看了看田淇淇，拿起筷子夹了一截鸭肠放在她碗里。 田淇淇夹起来搁回盘子里。她气还没消呢，别指望一根鸭肠就把她糊弄过去。 江小满看看她，也没打算劝她，这种事当然还得当事人心里舒坦了才算翻篇，旁人说的多了就是越界，只会平白招人烦。 程明耀看着田淇淇欲言又止，显然他想说什么，但碍于场面不好意思说出口。 司迦南和他相交多年算是有些了解，提起啤酒瓶用瓶底碰了下他的杯子，对他使个眼色：“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算什么男子汉。”有什么道歉示好的话，这个时候说，正是好时机，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程明耀又夹了一截鸭肠，送到田淇淇嘴边：“你也气了半天了，先吃点喜欢的东西，让心情好一点。那什么苹果梨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以后我再看见那些东西，把它们直接丢垃圾桶就完了，原本我也没吃，都给同桌了。” 田淇淇闭着嘴，没好气看着他。 程明耀又说：“全世界的女生除了你，我看谁都不顺眼，天天怕你跟别人跑了。以后为了让你放心，我就在脑门上写着：名草有主，拒绝出墙；保管没人搭理我就成了。” 田淇淇瘪瘪嘴：“油嘴滑舌。”张嘴把鸭肠吃了。 …… 晚饭后，两对小情侣在饭馆门口分别，司迦南带江小满到附近小公园散心。 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那些话啊，你早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了，保管一点都不带搭理别的女生的。” 江小满无语地看看他。 “我哪知道你们男生这么缺心眼少根筋啊。” 司迦南怕继续挨骂，忙道：“行，我这回知道了，以后我连母蚊子都不会看一眼，母蚊子敢骚扰我，我一巴掌拍死，以示对你的忠心。” 第41章 司迦南说到做到, 那次风波之后, 他除了江小满、田淇淇和老师之外, 见了女的一概正眼都不瞧，吴婷屡屡碰壁, 渐渐也有些心灰意冷，再也提不起劲头撩他了，从此司迦南身边清静多了。 江小满一心扑在学习上，也因为相信他，心里踏实，就算忙起来很少见面，两人之间倒也没有隔阂，晚上在寝室视频, 各自对着试卷写作业，半天谁都不说话，间或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 看见江小满咬着笔杆皱眉, 司迦南立马来了精神。 “小笨笨, 不会做了吧, 叫声哥哥，哥哥赐你智慧之力。” 江小满一头黑线，转头看着屏幕, 对他使眼色，提醒他这屋子里可不只有她一个人。 司迦南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丢了笔托着下巴幸灾乐祸看着她。 “看你愁的, 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什么题这么难啊，给哥哥瞧瞧。” 话音刚落，两三张脸凑到屏幕前。 田淇淇搭着江小满的肩说：“你家哥哥如此奔放的向你表达爱意，你好歹回应一下啊。” 室友小希说：“是啊，看你们秀秀恩爱，我们单身狗也好解解馋不是。” 室友老幺说：“想解馋还不简单，小满你把你家哥哥借她用一下。” 老幺被小希揪住狂殴：“死丫头，你要不脸不要，嗯？” 老幺不服：“我是说借你用一下了解了解男生思维，便于你撩小弟弟，你想哪儿去了，还说我不要脸，到底谁不要脸。” 江小满也不好意思再跟司迦南腻腻歪歪了，对他说：“挂了，我得去劝架了。” 司迦南慌了：“不许挂，半个月你才批准这一回视频，我还没看够呢，你不得让我解解馋啊。” 江小满脸一热，白他一眼，在田淇淇凑过来又要拿他们取乐的时候，眼疾手快按了红色按键，聊天界面显示视频通话已结束。江小满盯着手机，发现自己有点意犹未尽。 准备睡觉的时候，江小满的手机又响了，她以为是司迦南，不由嘴角一弯，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看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心里纳闷，这个点除了司迦南还会有谁给自己打电话呢。 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接通，对面的声音隐隐有点熟悉。 “小姐姐，你好啊，睡了吗？” 江小满蹙眉：“你谁啊，谁是你小姐姐？” “你干嘛这么凶啊，不喜欢我叫你小姐姐，那我叫你小仙女好了，听说你们女生都比较喜欢这个称呼。” “并不喜欢。” “那小天使？小可爱？小豆豆？小……” “小你妹，你到底是谁？别这么无聊行不行。”江小满烦得很，她想去睡觉，没闲工夫跟不相干的人瞎扯，再说让司迦南知道了，还以为她跟人撩骚呢，还不得收拾她啊。 “小妹，你忘性也太大了，上次我还好心借了你雨衣呢，你都没谢我。” 原来是这个家伙。 “你是那个谁，司迦南的朋友，对不对。” “我不是那个谁，我是陈泽渡。”陈泽渡语气含笑，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好，陈泽渡。你有什么事吗？” “有啊。跟你聊聊天，关心一下你最近的生活和学习。” “谢谢你，不过我们并不熟悉，关心还不是不用了。”对方已经自报家门了，江小满的语气也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不熟悉可以慢慢熟悉啊，你以前跟司迦南不也不熟悉吗。”陈泽渡没给江小满说话的机会，紧接着说，“这周末我过生日，到时请你吃饭，你可以给个面子吗？” “周末我有事。再说我们不熟，现在功课紧，我也没时间交朋友，就这样吧，不聊了。” 江小满挂了电话回到床上，看到司迦南发来一条微信：你跟谁打电话呢，讲这么长时间。 她回复：哪有很长时间，大概五分钟。 司迦南立刻又回她：五分钟还短？土味情话够说一大车了。 江小满莫名有点心虚，心想这家伙莫不是有千里耳，听到她跟男生讲电话了，说话就这么酸不溜丢的。 正要回复他，司迦南的电话打过来：“从实招来，是不是背着我跟男生撩骚了。” 江小满：“滚。” 司迦南：“那你跟谁打电话呢。” 江小满毫不犹豫，如实相告：“你哥们陈泽渡突然打电话给我，不知烦得什么神经病。” 司迦南嘶了一声，仿佛咬到舌头，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原来你是跟他撩骚啊，那我就放心了，他可比我差远了。” 嘴上说的云淡风轻，第二天中午放学，司迦南就打电话约了陈泽渡出来见面。在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司迦南一把勾住陈泽渡的脖子，一个扫堂腿，把他压在地上，大骂他是孙子，撬墙角撬到他头上来了，再敢这么干，他保证打折他一条腿。 “反正你一条腿也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我爸关爱残障人士了。” 司迦南是真生气。陈泽渡就是个绣花枕头花花大少，叫他别招惹他们学校的女生，尤其别招惹江小满，他好像没长耳朵，几次三番作死，他严重怀疑这货就是有意挑衅他。不就是小时候人们多夸他几句，忽视了他这个桥城陈二少吗，至于记仇到现在吗。 陈泽渡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你就不能换个招数吗，老把我往地上摁，地上多脏啊，都是土。” “你再不长记性，下次我把你往便池里摁。” “凭什么啊。我给江小满打电话，招你惹你了，她又不是你圈养的小宠物，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并不独属于你，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公平竞争。” 司迦南惊讶地看着陈泽渡，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完全不要脸了。想想他和江小满在一起之后，也没消停几天，他再来横插一杠，真叫人烦的。 “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只要还在一起，你就一天没资格追她，这点道理不懂？你再特么这么不懂事，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直到你懂事为之。” 陈泽渡哼唧一笑：“我好怕你啊。” 陈泽渡忽然来这么一出，搞得司迦南心中不安，越发抓紧一切时间和江小满黏在一起。 终于盼到十一小长假，司迦南老早就规划好要带江小满出来好好玩几天，先把市区好玩的地方都去一遍，还要市郊风景浏览区，邻市未央山景区，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玩什么就玩什么，还有她喜欢的衣服啥的，只要她想要，统统买给她。反正他不差钱，再说钱乃身外之物，如果能博自己女朋友一笑，比什么都值。 列好小长假初步计划发给江小满，江小满秒回：小哥哥，你没腾出一点学习时间，学习哪儿招你惹你了，你是学霸你可以不在乎，人家可不敢太懈怠。 司迦南豪情万丈：不在这三天五天的，放心，开学后哥哥带你飞，保证你得偿所愿。 江小满每天埋头学习，也早憋闷坏了，当然也想好好玩一下放松放松，只是心里有压力，放不开，这下有司迦南打包票，心里就轻松多了。 然而，事与愿违，江小满并没有收获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小长假第二天，司迦南和江小满一大早就出了门，乘地铁到人民广场汇合。 在广场二楼吃了早餐，又到四楼电玩城夹娃娃玩跳舞机，司迦南不太喜欢玩这些，但江小满喜欢，他也就喜欢了。中午去吃烧烤，下午看电影，买完电影票进场之后，司迦南一时兴起发了个分组可见的九宫格朋友圈。 田淇淇第一个评论：一个来自宅男女神的祝福请查收：秀分快。 程明耀炸毛评论：能不找事吗司大少爷，哥们已经把王者又装回去了。 田淇淇特别回复：给我删了，立刻，马上。 这对儿开始在人家的朋友圈下面互怼，司迦南作为始作俑者，吓得不敢掺和，只当没看见，收了手机安心陪着江小满吃爆米花看电影，好不惬意。 电影结束，司迦南准备带江小满到下一站天下美食城吃小吃，公交车上不经意刷了下朋友圈，看到陈泽渡的评论：短暂的快乐有什么好炫耀的，等你出了国，还不是留人家一个人。 司迦南心里一咯噔，慌忙要删除，可已经晚了，手机被江小满抽走。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怎么知道你要出国？你确实要出国，是吗？”江小满盯着陈泽渡发的那串字，手指微微发抖。 “小满，你听我跟你说……” “你先不用说。”江小满望望前面，公交车驶进下一站站台，她起身走到门口，车门一开，便跳下车，司迦南紧随其后。 江小满找了个清静地方，拿着手机调出陈泽渡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陈泽渡说：“你打给我干什么，兴师问罪啊？我又没说错，你妈已经给你申请调到你们学校国际部了，就是为你出国做准备，申请表我都见了，就在我小舅办公桌上……” 江小满没听他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塞给司迦南，一言不发转身往马路对面走，走得很快，恨不得立刻就从这茫茫人海中消失，让司迦南永远找不着她。这个大骗子，混蛋！ 第42章 一切发生的太快, 司迦南毫无防备, 当他意识到要去追江小满的时候, 她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他正要过去, 左向行驶的车把他拦在了路边斑马线上。 “小满！江小满！” 司迦南出于害怕失去她的本能，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各色目光。 秋天北方的天空高远清透，像蓝色玻璃糖纸一样好看。这真是一个好天气。原本他们正在快乐地享受这个美好的日子。司迦南焦急地望着江小满跑向马路对面的身影，满心失落和悲壮。他太了解江小满，她这样突然跑开，绝非随便闹脾气。她倒希望她只是闹脾气，那样总有哄好的时候。此时这种状况, 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江小满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司迦南心急如焚，但不敢再喊她, 怕她反感, 越发不理他。 他边过马路, 边拿出手机给江小满打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江小满不接。一直不接，怎么都不接。最后她跳上一辆公交车, 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司迦南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边嘱咐司机师傅跟着前面的公交车，一边埋头手指飞快给江小满发短信：小满, 你先别生气，我们慢慢聊聊，好吗？我没你想的那么坏，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发送。 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 司迦南握着手机，郁闷的要死。 * 江小满没回家，中途下车，拐进地铁站，去找田淇淇。 田淇淇正在程明耀家写作业，临时被她叫回来，老大不高兴。 “我们正准备出去玩会儿呢，你们都浪漫半天了，也该我们撒撒狗粮，让你们眼红一下了。” 江小满说：“以后你都没得狗粮吃了。” 田淇淇一惊：“什么情况？司迦南被小妖精拐跑了？” 江小满心灰意懒，啥也不想说：“就这么说吧。”这理由也挺好的。 田淇淇把自己丢进沙发里，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什么叫就这么说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咱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能滥杀无辜。” “无辜个屁，我现在觉得司迦南就是个骗子，就是逗着我玩的，根本不是认真要跟我在一起。”江小满表面愤愤的，心里失落极了，闷闷的发疼。 * 司迦南在街上乱窜，他把江小满跟丢了，到处都找不到她，给田淇淇打电话也没有接，他快急疯了。 这事必须立刻马上跟她解释清楚，否则就算这次他们没有彻底闹翻，也会生出隔阂。江小满指不定对他多失望呢，以为他欺骗她，嘴上说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背地里偷偷摸摸准备出国了，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去田淇淇家的路上，他给爸妈分别打了电话，质问他们为什么自作主张，他明明还没有答应他们，他们就不能尊重他一下吗，背地里给他使绊子，害他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太过分，太自私了。他气急了，毫无顾忌，口无遮拦。他妈妈直接在电话里就有了哭腔。很快他二叔和三叔都打电话给他，说这是大家商量的结果，让他出国也是为他好，希望他体谅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司迦南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没想到平日看似开明的长辈们，竟然是这么的不可理喻。 他愤愤地挂断电话，心里产生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再也不回家了，他找到江小满就带她一起走，他们远走高飞，就可以永远不受他们的控制。 到了田淇淇家楼下，他直接扯开了嗓子喊江小满的名字，那扇窗一直紧闭着，里面的人好像打定了主意，永远不再理他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江小满就在田淇淇家，她听到了自己的呼喊，她矛盾万分，不知该怎么办。 那他就必须得把她喊出来不可。 反正这件事今天必须要解决，多拖一天就多一分麻烦。 “小满！小满！你先下来，行吗？” 香樟树叶子在风里摇了摇，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司迦南很沮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更大声地喊道：“江小满——” “别喊了，一会儿邻居该报警了。”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司迦南回头，只见江小满和田淇淇手挽着手，一人手里拎着一袋食物。江小满注视着他，表情很平静。司迦南宁愿她冲自己发脾气，骂他打他都行，就是别这样，她看上去主意已定的样子，令人心里发慌。 他强作镇定，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不在家啊？早知道我就不喊了，太有损形象了，楼上那家的大姐已经在窗口白我好几眼了，就差给我泼洗脚水了。” 江小满看着他，他一副讨好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是司迦南啊，他什么时候这么小心，这么委曲求全过。 以前的司迦南是什么样，有点小痞，有点小坏，有点漫不经心，有点优雅，有点清高，又有点浪漫主义，这所有的特质构成了她喜欢的司迦南。 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西沉的太阳挂在楼群中，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树叶向阳的那一面映出金色光芒，他背对着夕阳，万丈光芒披在身上。 她就那样定定凝视他，心里渐渐平和安宁。这是她喜欢的男孩，除了喜欢他，她对他生出任何别的负面情绪都是一种折磨。 江小满的沉默让司迦南越发感到不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他清了下嗓子，两手抄在裤兜里，尽量显得随意自然：“该吃饭了，我请你们吃饭吧，晚饭你们想吃什么？” 田淇淇看看江小满，她显然有话要跟司迦南说，她如果当电灯泡只会破坏气氛，于是她说：“你们去吧，我晚上陪我爸妈吃饭。” * 本城最火的网红火锅店人满为患，江小满提前打了电话订位，到了之后取了号码牌，发现前面还排着十几桌。 江小满怕司迦南等的不耐烦，想换个地方吃饭，司迦南坚持等。“你喜欢吃这家的火锅，我们就再等等吧。” 江小满说：“今天是我请你吃饭，以你的意愿为准，你不要老想着我。” 司迦南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你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 今天的事他们都没有提，司迦南想跟她好好聊聊，谈谈心，然而周围环境太吵，并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至于江小满心里在想什么，他猜不准，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吃饭就开开心心吃饭，哪怕吵架也等吃饱了再吵。 火锅吃的很开心，不愧是网红店，食材用料都属上乘，鲜的几乎要吞掉舌头。 江小满喜欢吃牛骨髓和墨鱼滑，司迦南一筷子都没夹，都留给她吃了。还有水晶粉和豆皮她也吃了很多。 司迦南看江小满胃口不错，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能吃得下东西，说明情绪也并没有太糟。这就好办了。 吃完饭，江小满坚持结了账，然后和司迦南一起走出火锅店，来到大街上。 城市灯火璀璨，夜色迷离，行人来来往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闲庭漫步，空气里飘来烤红薯的香味。 “我们到那边走走吧。”江小满垂眸若有所思往前走，司迦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顿了下，连忙跟上她。 江小满走上天桥，司迦南走到她身边，转头看着她问：“小满，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为那件事不高兴啊？其实我……” “迦南，你不要解释了。”江小满忽然开口打断他，她抿抿唇，声音很轻，而又充满力量，“我想过了，其实我们现在不适合谈这些问题，我们先把各自该做的事做好吧。” 司迦南不好的预感得到了验证，不由头皮一阵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小满走到护栏边，眺望桥下滚滚车流汇成的灯河：“你是父母的骄傲，你是一中的骄傲，你也是我的骄傲，你不应该为了我死守在这儿，你应该到更广阔的世界去，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光芒万丈，这才是你。” 司迦南呼吸窒闷，胸口也一跳一跳的疼：“你在说什么呀，你是要跟我分手吗？”他不能想象跟她分开。他不能想象她和别人在一起。他不能想象若干年后，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这样，他即便成为更优秀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出国，和你一起参加高考，上同一所大学，就不能变得更优秀吗？为什么非得和你分开，我才能变得更优秀？或许你觉得出国很重要，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更重要。” “司迦南，你不要这样。我们毕竟是学生，当下还是以学业为重。我们互相都不要成为对方的阻力和压力。”江小满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小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这一分开少说也要三五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太多，你真的不担心吗？” 江小满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尽量不表现出来，努着嘴，白他一眼：“是不是想到国外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大美妞就心猿意马了？你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小心你的小命。” 司迦南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还让我走。” 江小满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世界很大，我们都应该去看看，只要别忘了回来就行。” 第43章 周昆这几天很郁闷, 司迦南老是找他的碴, 叫他出去打球他也骂, 勾勾他的肩，他也不耐烦, 有一天中午在食堂抢了他半包酸奶，妈呀，差点没被他砍死。 他和李思源琢磨了几天，南哥突然性情大变，实在令人胆寒，还是想办法挽救一下失足少年比较好。 办法没想出来，得出一个结论：珍爱生命，远离女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老祖宗的教导不无道理。 程明耀可得意惨了，一堆单身狗，就他一个人享受初恋的甜蜜, 每天大把撒狗粮, 还觉得储备太少, 不够喂的。 田淇淇敬佩江小满的魄力, 那可是司迦南欸，全校女生心目中的初恋男神，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暴殄天物啊。 江小满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秋日的阳光洒下来，亮得刺眼, 梧桐树上几只鸟儿啼鸣，婉转清脆，哗啦一声，她翻过一页书，一面在作业本上写着什么。 “我没有不要他，我只是不想耽误他，如果以后他没有被别的小妖精勾走的话，我当然还会要他的。” 田淇淇撇嘴：“搞不懂你犯得什么病，怕失去他，难道不是紧紧黏着他吗，把他放生出去，别说他了，对广大女生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和诱惑，她们会吞了他的。” 江小满不以为然：“他如果甘于被吞，那只能证明我曾经眼瞎，” * 司迦南走进图书馆，径直往后面走，路过江小满身边，眼神都不带瞟一下的，只当没看见她。 田淇淇的视线追着他，脖子都快扭断了，她戳戳江小满，给她使眼色，江小满转头看了看，继续低头写。 司迦南摆开一本书，一套卷子，握着笔，手压在书页上，想赶快写点什么，做出很忙的样子，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 “诶，司迦南，你怎么不理我们呀。”田淇淇尽管压着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也显得有些突兀，好在他们离的并不算远，不至于太打扰旁人。 司迦南一听见声音，立刻在空白纸上划拉：1234司迦南江……笔尖一顿，有点烦躁地皱皱眉，头也不抬，说：“我正发愤图强呢，别打扰我。” 田淇淇吐吐舌头，“切”了一声，转回头，对江小满嘀咕两句，低头开始看书。 司迦南抬头看过去，江小满脊背挺直，微微低头，奋笔疾书，看上去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他合上笔，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收拾东西，起身往外走。 路过江小满身边，脚步不停，仍然看也不看她，表现得非常酷。 江小满惊奇地看着司迦南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充满怜惜和同情地对江小满说：“看看你，都要把咱们一代校草，气成神经病了。” 江小满无语：“写你的作业吧。” 话音刚落，只见司迦南又回来了，径直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能出来一下吗？” …… 这天晚上，江小满失眠了。 她起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空星河璀璨，风一吹，星星一闪一闪，仿佛要掉下来。 她想起白天在图书馆外面的走廊上，司迦南冷着脸对她说：“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好好的要跟我分手，你甚至都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出国，你自作主张就给我判了死刑，我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让我觉得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很不安，以前我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你会在我身边，我就没什么好怕的。现在我才发现，最大的不确定性，最大的挫折，就是你。” 江小满无言以对，陷入到某种莫名的自责和歉疚中。 此刻，她又忽然想明白过来，如果这个时期他们彼此的存在，会成为对方的挫折和困难的话，他们更应该先分开，在各自所属的地方以更适宜的方式，深深扎根生长，长成参天大树，拥有更多的力量和勇气，到那时，他们的交汇一定会呈现更美丽的形态。 * 那次在图书馆见面之后，江小满就没有再见过司迦南，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他好像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她从程明耀那里得知，司迦南转到了国际部，课程很紧，各种比赛测试也很多，忙得连打球的时间都没有了。 反观田淇淇和程明耀这对儿，偶尔小吵小闹，基本顺风顺水，一天到晚腻腻歪歪，羡煞旁人。 江小满吃狗粮吃到消化不良，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助消化，健体魄。 陈泽渡诈尸似的时不时来江小满面前晃一下，要请她吃饭或唱歌，江小满懒得去，直接拒绝。临近放寒假的时候，陈泽渡来的频繁了，每次来都带很多吃的，江小满寝室的室友们都有份。圣诞节，江小满和她的室友们都收到了圣诞礼物，巧克力、苹果和一个大玩偶。室友们彻底被收买了，这么帅的小哥哥，还这么贴心有诚意，如果他不是在追江小满就好了。她们都开玩笑说希望自己是那个被追的人。 元旦这天下午，学校放假，陈泽渡又来了。 江小满很困扰：“我现在对这种过家家这类的事没兴趣，你要不要换个目标试试？” 陈泽渡很受伤：“谁跟你过家家，什么叫换个试试，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江小满不明白：“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对号入座一下，说不定你喜欢的是想象中的我。” 陈泽渡忽然笑了，有点小害羞：“我觉得你小飞侠的样子挺有意思的，这个可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是我亲眼所见。” “我什么时候小飞侠了，我明明是端庄稳重三好学生。”江小满一脸认真。 陈泽渡嘿嘿一笑：“我还记得你打架的样子，让人很有安全感。” 江小满：“滚。” 陈泽渡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对江小满说：“是司迦南。” 他接通电话，说了几句挂了，然后告诉江小满，司迦南邀他参加聚会。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尴尬主要来自于陈泽渡。以前司迦南和江小满好的时候，司迦南对他左防右防的，现在他和司迦南关系没那么僵了，他俩倒疏远到这个地步。这叫什么事啊。 江小满并不在意，她说：“你去吧，我回家了。” 陈泽渡跟上她：“我送你到车站，放心，这个是友情赠送，不作为当我女朋友的交换条件。” 江小满白他一眼，没理他，径直往外校门走去。 走出校门，江小满看到司迦南蹲在花坛边缘，两只手臂松弛地搭在膝头，一个长发大眼睛的女孩站在他身边，两人离的很近，女孩黑色百褶裙的裙摆蹭着他的腿。 司迦南看到江小满楞了一下，然后从花坛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先问陈泽渡：“你来找她干嘛？” 陈泽渡说：“我们至少也算朋友嘛，来找她玩，不行吗？” 当然没什么不行，反正现在他和江小满也没什么关系了。她和谁来往碍不着他。 司迦南转头看着江小满，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陈泽渡识趣地走开，到便利店去了。 “你的单身生活过的怎么样？”司迦南问。 江小满说：“挺好的。你呢？” 司迦南：“清静的很。” 江小满下意识看了眼百褶裙女孩，司迦南不由得解释：“那是我同桌。” “哦。”江小满说，“我走了。” 司迦南：“不送。” 陈泽渡拎着几瓶饮料从便利店出来，只见司迦南望着江小满的背影，烦躁地吹了下刘海。 * 寒假后的第一个周末，田淇淇约江小满去新天地广场逛，逛到中午，在二楼美食街吃了牛肉肠粉，接着逛，和程明耀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唱歌。 傍晚，程明耀打来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了。田淇淇不高兴，说好的为啥不来，是不是背着她干啥坏事呢。程明耀招架不住拷问，告诉她，司迦南被女同桌的哥哥打了，原因是同桌的哥哥认为司迦南撩完他妹妹，又不认账，害他妹妹自尊受到伤害，他是个渣，该打。 田淇淇他平时连母猪都不会看上一眼，他会去撩妹？难以置信？ 程明耀深有同感：“所以，当他哪天不小心看了母猪一眼，母猪会怎么想？这么帅的男人在看我，啊啊啊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没错，换个长得丑的，母猪会想，看什么看死变态。” 江小满：你们不能因为跟他是好朋友，就这么偏袒他，而诋毁母猪。万一他真的撩了人家呢。 田淇淇愣了愣，一把抱住她：“那你一定心碎死了，我可怜的孩子，你还有我，再不然我把我家老程让给你。” 江小满伸手捏捏她的脸：“一边去。” …… 江小满再一次从程明耀那里听到关于司迦南的桃色绯闻，已经是高三上学期。 据程明耀说，司迦南好像和他同桌在一起了，两人约好一起出国呢。 当时他们在食堂吃饭，田淇淇一口紫菜蛋花汤喷出来。 “千真万确？他果然是个渣。” 田淇淇声音很大，几乎全食堂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程明耀一脸抱歉向大家点头示意：我家孩子不懂事，打扰到大家了，我一定好好管教，您请便，您请便。 田淇淇关切地看着江小满：“小满，你别哭啊，快，老程把你肩膀送上。” 江小满一口米饭差点噎死，抬头瞪她一眼：“你眼瞎就去治好吗。” 田淇淇轻咳一声：“你眼睛虽然没有流泪，但你的心一定在滴血，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跟我不用假装坚强了。” 江小满：“滚。” …… 当天晚上，在某烧烤店里，程明耀向司迦南汇报情况。 “她没哭没闹，表现十分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司迦南沉默，微微蹙眉。 程明耀安慰他：“或许她其实很伤心很难过，只是我没看出来。” 司迦南：“以她的智商，怎么可能会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演出云淡风轻。”看来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事实证明，男生对女生的情绪感知力是很差的。 江小满在听到司迦南可能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之后，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其实心里隐隐作痛，晚上躺在床上，很久都睡不着。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算了，当初是你说要分开的，你不能要求人家跟你结束了，还不能和别人开始。喜欢是有有效期的，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转瞬之间，而永远，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江小满和田淇淇去吃麻辣烫，她特别警告田淇淇，从此以后，不许在她面前提起司迦南的名字，就算她对他没感觉了，也不喜欢听到曾经的男朋友和别人腻腻歪歪的肉麻故事。 “你放心，我保证不提司迦南的名字，毕竟我们还是要对单身狗保有基本的礼貌和善良。”田淇淇不放心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把司迦南打一顿吗？” 江小满提醒她：“你已经两次提到了我不让你提的名字。” 田淇淇立刻抓起两串肉丸把嘴巴堵上。 * 离高考越来越近，江小满连跟田淇淇都很少见面了，每天扎进题海里写啊写，写到两眼发黑，五指发酸僵硬麻木。 她一心想考明大，读高中前就树立了这个目标，这是她的信仰和梦想，几乎认识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高考结束后的那天下午，江小满走出考场，天上下着小雨，空气中有一丝丝凉爽，她抬头望望灰色的天空，有点虚脱感，又有点茫然。 “小满。”田淇淇朝她跑过来，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挂在她身上，“小满兄弟，你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可能一般吧。” 田淇淇哭丧着脸：“一听你这语气应该是不错了，我就惨了，估摸着也就七百分吧。” 、 江小满白她一眼：“那可真够差的。” 查分数的前一天晚上，田淇淇住在江小满家，两人买了一大堆零食，边吃边各自捧着手机刷剧，一起等待人生中重要时刻的来临。她们熬了个通宵，把攒的剧看了个痛快，也吃了个痛快。天亮了，江小满困倦极了，关了手机，准备睡觉，转头看看田淇淇，已经歪在一边睡着了，手机在播着广告，耳塞还在耳朵里挂着。她动作很轻的帮她把耳机摘下收好，关了手机，又给她身上搭了条空调被，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躺下睡了。 下午两点，江小满醒了，田淇淇还在睡，她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开始查分数…… 田淇淇迷迷糊糊醒过来，转头看见江小满盯着手机，表情诡异，不知是喜是悲。她噌一下爬起来，挪到江小满身边：“查了吗？多少啊？我有点不敢查，要不你帮我查吧，好紧张，万一我啥都没考上怎么办，我可不想去煤矿挖煤。” 江小满放下手机，认真地看着田淇淇：“淇淇，如果我考的比你好，你会不会嫉妒我？会不会嫉妒得跟我绝交？” “妈呀，你这是考到火星去了吗？” “明大。分数线超了三分。”江小满难掩激动，她没想到自己真能考上，这次真的超常发挥，神佛保佑。 田淇淇愣了一下，尖叫：“太好了，以后我靠你罩了，将来我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投靠你。以后出去腰板都硬了，我姐妹儿明大的，你们谁敢惹我！” 江小满好笑：“原来明大是黑社会团伙。” * 江小满没想到会在明大遇到司迦南。 报到那天，天气热得能烤出油来。江小满拖着一只行李箱，跟在爸爸身后，左看右看，心想这就是明大，我终于来了，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就见司迦南挎着单肩包，两手插兜，咧着嘴对她笑。他旁边站着黑色百褶裙女孩。 江小满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司迦南已经来到她面前，和她爸寒暄。 “叔叔，您特意来送小满的？路上辛苦吧。” “是迦南啊，怎么你在这，听小满说你不是出国了吗。”害他和小满妈还很遗憾，毕竟他们看得出来小满挺喜欢这孩子的，而且他还帮过他们家，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我没有出国。”司迦南转头看看江小满，“我暂时还没有出国的打算。之前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考明大来着，就没怎么和朋友们联系。” 江小满低头，撇撇嘴，心想，你努力个屁啊，学神，少在这里嘚瑟了好吗。 “叔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我大伯家的女儿，比我小半岁，之前在侨城一中国际部读高中，本来她是打算出国的，后来觉得太早出国会很难适应，决定在国内读完本科再说。”司迦南边说边瞄着江小满。 “叔叔你好，小满你好，我是司迦雪。”司迦雪笑容甜美，彬彬有礼。 “你好。”江爸爸笑容和蔼，“你们都是好孩子，都很优秀，以后还希望你们能在学习上多多帮助小满。” 江小满无奈地看看自己的爸爸，我为什么要他们帮助，在你心里，你女儿就那么逊吗。 到宿舍安顿好，送走爸爸，江小满在回寝室的路上，接到司迦南的电话。 “江小满同学，我是司迦南，让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吧。” 第44章 嗨呀 ... 德行。 江小满懒得跟他多说, 挂了电话, 继续往前走, 抬头看到司迦南站在面前。 江小满觉得，司迦南可能是神经了, 不然他不可能在愚弄了人之后，还能笑得这么人畜无害。 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小满！”司迦南扯着嗓子喊她，“久别重逢，你怎么不理人啊，太没礼貌了吧。” 江小满下意识嘟囔：“招人烦，谁认识你是谁。” 司迦南也不生气，挑挑眉, 大步倒退着追上去：“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还是原来的味道, 小心眼的味道。” 江小满对于他的评价很不满, 认为他这是倒打一耙, 但她不想搭理他, 决定不再接他抛过来的钩子，径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 司迦南急着追她, 又一直盯着她看，察言观色，没注意脚下, 右脚踩到一根树枝，左脚一绊，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江小满下意识伸手一捞，抓住了他的手，他有了平衡，稳稳站住，她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不仅如此，他还顺势一带，把她拉向自己…… 江小满跌了一下，“扑”进他怀里，下意识一手撑住他肩膀，才不至于跌倒，她心慌意乱，羞愤不已，一边试图挣脱他，一边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到。 司迦南拽着她的手不放，看着她笑，一脸玩味，兴致勃勃。 “你干什么，你这个神经病，你快点松开我。”江小满抬脚踢他，被他躲开。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这是大学，又不是高中，咱俩这样不算早恋，再耗两年都成晚婚了。”司迦南心情很不错，觉得这个小游戏可以玩一年。 “婚你个鬼，跟谁婚也不跟你。”江小满脸都憋红了，满腔怒气，难以纾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怒气源自何处，反正她就是很生气，快气死了，尤其听到司迦南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狠狠地在司迦南腰间拧了一把，他疼的倒吸一口气，松开了她：“最毒妇人心！你怎么这么狠啊。” 江小满白他一眼：“再狠也没你狠，你把我耍的团团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 “你胡说。”司迦南大声抗议，“当初是你坚持要分手，你少倒打一耙。” “我分手是因为不想耽误你出国，不想让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分心，那你没出国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吗。”司迦南没料到自己会噎一下，以至于显得底气不足。 江小满也确实不相信他的鬼话：“你放屁，你就是存心整我，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她跟他说不清，也不想再说了，她转身往寝室楼走去，“别再追我，再追我就喊了。” 司迦南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行，我不追你，那我们直接和好，行吗？你考虑考虑。” 江小满头也不回，说：“那你就等着吧。” * 江小满隐隐觉得司迦南可能会死皮赖脸纠缠她，她做好了准备，绝不进他的圈套，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她并没有见到司迦南，他没来找她，也没联系她，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天他并没有拦着她要求和好，江小满摸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心里不由烦闷，讨厌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 周五傍晚，她从阶梯教室出来，准备去图书馆，忽然接到司迦南的电话。 “小满，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司迦南一副认真的口吻。 江小满觉得他真的很神经。 “不怎么样。” “那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件事，我们谈点别的，关于赚钱发财的事。”司迦南说，“我三叔想找你拍广告，我们出去吃饭见面谈，可以吗？” 有钱赚江小满当然不会拒绝，作为一个明智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把个人恩怨抛到一边。 在校门口的香辣小龙虾店，江小满见到司迦南，他坐在圆桌边，面前摆着六道凉菜，见她进来，连忙对她招招手，然后他吩咐服务员上主菜，江小满刚坐下，一锅红彤彤的小龙虾也上了桌。司迦南又另外给江小满点了饮料。 司迦南挪了个位置挨着江小满坐下，给她布了菜，然后拿给她一份合同：“这是我三叔让我带给你的，你看看价格合适就签吧，其他条款我都帮你看过了，不会坑你的。” 这点江小满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她随便翻了翻，在姓名栏签下名字，然后问司迦南：“你三叔怎么想到找我的？” 司迦南理所当然道：“以前不是跟你合作过吗，觉得你勤奋敬业，外形条件又好，自然就想到你了呗。” 甲方是本地一家知名运动品牌，主打运动鞋，连锁店遍及城市大街小巷，物美价廉，口碑良好。此次广告的方案是，江小满与一群少男少女一起穿着同一品牌的运动鞋踢足球，然后特写给到她的脚，再停留在她脸上，她说一句广告语，即完成。 十一小长假前一天，江小满与司迦南的三叔取得联系，次日乘动车回去录影，在动车站她再一次见到了司迦南的三叔，为了节省时间他亲自来接她，直接送她去影棚。 “谢谢司总，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叫什么司总啊，你应该跟着迦南叫我三叔才对。”三叔边开车边说，“迦南很欣赏你，对你赞不绝口，说我们公司那些小模特论气质论外形都比不过你。” 江小满意识到什么：“这么说，我们这次合作是他促成的？”这个骗子。她还真以为是司迦南的三叔认可她的工作能力呢。 司迦南的三叔一听就知道小姑娘闹什么别扭呢，坦言：“我们公司的这些小姑娘基本都是朋友熟人引荐的，只要是好苗子，我们都欢迎。之前我们合作过，你的档案一直在我们公司资讯库存着呢，你的风格确实很适合这次广告的主题，这也是公司内部开会讨论后决定的，可不是那臭小子一个人说了算的。” 江小满想想也是，对方找她拍广告，目的是为了赚钱，并非为了卖人情扶贫。 广告拍了三天，第四天江小满闲下来，主动联系司迦南，约他在世纪广场见面。 在世纪广场二楼的火锅店，江小满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边点菜边等司迦南。锅底端上来不久，司迦南戴着顶鸭舌帽，面带微笑走进来，径直在江小满对面坐下。 “这顿饭是什么名头？” “答谢。毕竟靠你的关系，我赚了不小一笔。” “怎么样，有个我这样有关系的男朋友，挺不错吧？” 江小满拿起公筷往沸腾的锅底里下牛肉和牛骨髓，香味飘出来，令人食欲大发：“这是两码事，你可以是我的朋友，但不一定非得是男朋友，或者我们也可以是合作关系，你帮我介绍工作，我给你提成。” 司迦南蹙眉：“亏你说得出口，你好意思跟我撇这么清，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心里很清楚。” 江小满停住动作，纳闷地看着他：“你是我前男友啊，还能是什么关系？哦对，还是同学，还是朋友。” 司迦南根本不想再听她说话，夹起一点小菜，塞她嘴巴里：“吃你的吧。” * 接下来几天他们没有再见面，江小满在家窝了两天，只在假期结束前一天约了田淇淇出来逛街，田淇淇与程明耀感情稳定，蜜里调油，一下午程明耀就发过来两次视频通话，外加微信语音若干，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纯闲的。 程明耀有意无意透露晚上要跟司迦南他们聚一聚，田淇淇问江小满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江小满想也没想说：“算了，一堆男生乌央乌央咋咋呼呼免不了被他们开涮，我才不往上碰，给他们找乐子呢。” 田淇淇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俩还不和好啊，你让他出国，他没出国，也没跟别人好，你们俩就继续呗，还抻着干嘛呀。” 江小满想了想说：“事儿没搁你身上你不明白，一旦有了隔阂，心里总像是有一根刺，时不时冒出来扎一下，你别看他嘻嘻哈哈好像没事人，其实他心里生我的气，不然当初不想出国就会跟我说清楚，也不会一直绷着，最后弄这么一出，他就是想小小的报复我一下……” “不可能，司迦南是真的喜欢你，他怎么会报复你呢。” “潜意识你懂吗，心里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但潜意识引导他这样做了，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 田淇淇一副看大仙儿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你才不同意再跟他在一起？” 江小满抿抿嘴说：“也不是，总得各自把心里的刺都拔了吧，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刺伤对方。” 田淇淇感慨地摇摇头：“小满成了大学生以后就真的长大了，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江小满拍拍她的肩：“失恋使人成长，你也可以试试。” “你滚。” …… 开学后，司迦南也没找过她，偶尔发条微信问她在干嘛，吃饭没，课忙不，江小满回答也简单，没干嘛，吃了\\没吃，忙\\不忙，反正就是聊不下去的状态。 有一天晚上，宿舍都熄灯了，江小满收到他发的消息，说新生报到那天是他冲动了，他不应该那么着急，应该给她多一点时间调整，还说以后不会再逼她了，希望她能轻松一点，就当他们以前只是普通同学，重新开始了解彼此，问她觉得行吗。 江小满岔开话题，说困了要睡了，没有回答他。既然是要重新开始，就应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是吗，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那样自然而然，谁也不会饿了还问问别人，我可以吃饭吗，一样的道理。 那晚江小满有点失眠，她扪心自问，她是喜欢司迦南的，一想到要永远和他分开，他们之间再无关系，她心里就闷闷的疼，可她又希望司迦南能真的再好好追求她一次，感动她，温暖她，让她再一次心动，而不是现在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反正我们各自身边也没人，就还在一起呗。她不喜欢类似老夫老妻凑合过日子的感觉。 11月底的一天，下起了小雪，初冬的第一场雪令青春少年们兴奋莫名，小树林里，小花丛里，到处都有人拍雪景，江小满和宿舍的一个女孩打饭回来路过操场，发现很多人围在操场上，不知在看什么，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八卦的兴奋笑容。 江小满忍不住好奇，拉着室友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嘿呀，真刺激——司迦南正被人表白呢，女孩手擎一支枯松枝，上面挂着一枚泛着银色光泽的铂金尾戒，是情侣款，另一只在她手上。 女孩说，如果司迦南同意做她男朋友，就取下尾戒戴上。 周围一片起哄叫好，司迦南一脸歉意，正为难呢，不经意瞄见江小满，眼睛一亮，一副得救的样子，一把拉过江小满对那女孩说：“不好意思啊，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拍拍江小满的肩，“我们俩青梅竹马，高中就在一起了，是吧？” 江小满也没犹豫，对着女孩说：“姑娘，你真的撩错人了。” 第45章 新女婿 ... 司迦南高兴坏了, 自从江小满向他提出分手, 这么长时间以来, 他就没有畅快过。 他拉住江小满的手，表忠心：“媳妇,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不敢接受的，我怕我万一跟别人好了，你会深受刺激，就此疯掉，最后郁郁而终。” “呸！”江小满白他一眼，低声道，“我是同情人家姑娘, 在这跟你丢人现眼，不值当。” 说完，她拽着司迦南逃离包围圈。被这么多人围观, 说实话她是有点怂的, 再撑下去, 气场肯定要塌, 司迦南丢人不要紧，她是绝对要给老江家争口气的。 司迦南紧紧攥着她的手，边走边咧着嘴：“嘿嘿嘿, 你还别说，这二女争夫的戏演起来还真过瘾。” “什么？你这是雇了人跟我演戏？”江小满站住，用力甩一下他的手, 没甩开，他攥的更结实了。 司迦南慌了一下，意识到说漏嘴，想遮掩，为时已晚，后悔不已：“那个，不是，媳妇，是这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呢，那女孩是真的喜欢我，毕竟我这么帅是吧，但是，那个，我不是心有所属吗，那什么……” “那什么呀？”江小满打断他，“你找人跟你演戏，就是为了诓我，你觉得我傻是吧，你觉得我离了你就活不了是吧？你这个神经病。” 江小满又用力甩他的手，想甩开，还是失败了，就狠狠地抠了他一下，疼得司迦南嗷一声，松开了。 司迦南这么一疼也不卡壳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个清楚：“其实是这么回事，那女孩确实喜欢我，我跟她明说，我有女朋友，只是我女朋友生气了，最近正跟我冷战，她不信，她说她观察过我身边没有别的女孩，她说她要当众跟我表白，如果我女朋友出现的话，就算了，如果我女朋友不出现，说明我骗她，我就得接受她的追求，跟她在一起。” 司迦南说到这儿，停住，观察江小满的反应，见江小满有所松动，继续说道：“我就想，那不如就趁此机会赌一下，也好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说实话我是很紧张的，生怕收不了场，现在想想，对人家女孩也不公平，好像利用人家，但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么久你都不肯答应跟我和好，我天天觉都睡不好……” 江小满看他还要再说下去，实在嫌吵，就打断他：“下不为例，以后再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小心我废了你。” 司迦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是原谅他了，心头一松，觉得整个天地都宽广了：“怎么会，不会的，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他转头看着江小满，越看越高兴，这下好了，以后就不用为情伤神了，每天甜甜蜜蜜过小日子，多好。 为了庆祝两人和好，晚上司迦南在校外某网红饭店设宴三桌，请了学校学生会的几个朋友，自家兄弟程明耀携女友田淇淇也前来道贺，在饭店门口碰面，程明耀对着司迦南和江小满拱拱手：“祝贺二位破镜重圆，早生贵子。” -　 司迦南一脚踹过去：“今天司老师来教你一个道理，讲话要分场合，你这话，前半句还行，后半句要过几天再说。” 江小满一皱眉，瞪了司迦南一眼，拉着田淇淇往里面走：“这都是哪儿来的二百五，走，咱们别理他们。” 司迦南很高兴，一晚上喝个不停，三个桌子上的啤酒几乎叫他一个人喝光了，程明耀倒是没醉，凑到田淇淇身边，非常鄙夷地说：“你瞧瞧司迦南那货，江小满跟他和好，把他乐的，搞这场面跟订婚似的。” 司迦南大概是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当天晚上喝得宁酊大醉，回学校的路上，勾着江小满的脖子，踩着摇摇晃晃的影子，边走边唱：“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解放军……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找呀找呀找朋友，你是我的好朋友，敬个礼，亲亲嘴，你是我的好朋友，mua……” 江小满一巴掌撑不住他的脸，把他推一边去。 薄薄一片月亮挂在半空，洒下淡淡月光，江小满的心随着司迦南的歌声，一荡一荡的。 接下来一个月，司迦南每天都给江小满送早餐，风雨无阻，除了上课，这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每天变着花样买，今天豆浆小笼包，明天豆腐脑水煎包，后天肠粉酸菜粉……惹得宿舍女生羡慕不已，也想有个这样的男朋友，没有怎么办呢，就去找江小满商量，众筹雇她男友给买早餐，再附送一句温暖问候：宝贝，你的早餐到了，慢慢吃，不要烫到哦。 江小满万分警惕地否了，呔，你们安的什么心，想撩我男友直说，还这么迂回，你们当我傻？ 圣诞节前的一天，江小满睡前发现外面下雪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走廊上都飘了一大片，像月光染下的霜。 江小满缩在被窝里，给司迦南发微信，让他明天早上别来送早餐了，她上午没课，准备睡个懒觉。 司迦南回：我也没课，那就晚点送。 江小满说，那你就别送了呗，既然没课，大雪天在寝室睡懒觉多好。 司迦南回：我不，还是送早餐更好。 次日，江小满又按点醒了，躺在床上玩手机，玩到八点半，肚子咕咕叫，昨晚没吃宵夜，果然顶不住。想起司迦南给买的热腾腾的小馄饨、酸辣汤和酸菜肉丝炒面，满口生津，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想念司迦南，想立刻马上见到他，当然他得带着吃的来。 室友去上课，开门出去，又折回来：“你家的快递送餐员又来了，要不要我帮你把食篮放下去？” 有时候江小满懒得下楼拿吃的，就突发奇想网购了一个老太太们用的买菜篮子，栓一根十米长的绳子，顺到楼下，晃晃悠悠满载而归，感觉非常奇妙。 “不用。”江小满爬起来，“本宫亲自去取，毕竟这么冷的天，他又亲自跑来，我怎么也得回报一点诚意。” 江小满裹着厚厚的毛绒睡衣哒哒跑下楼，来到司迦南面前，看他头上眉毛上都粘着雪花，有点过意不去：“其实你偶尔表表心意就行了，天天送，我承受不起啊。“ 司迦南立马敏感起来：“啥意思啊，啥叫承受不起，你是不是又想溜，所以不想承我的情，你要一直跟我好，我一直对你好，你一直觉得好，这么着不就一直好下去了么。” “你在说什么呀，我要被你绕晕了。”江小满看他反应有点大，就赶紧转了话题，“你带的什么吃的给我，我快饿扁了。” 司迦南从怀里掏出两个用塑料袋装着的保温盒：“蟹黄包和牛肉粉。” 江小满咽下了口水：“想吃，我宣布我现在最爱的食物是蟹黄包和牛肉粉。” 转眼就放假了，江小满待在家里的前两天，妈妈什么都不让她做，说要让她好好歇歇，放松一下，然而到了第三天，她起床后，妈妈就开始撺掇她做煎饼，搅了面糊，缓缓倒进平底锅，摊开，煎一煎，翻一翻，啪嗒——破了，再来第二个，啪嗒——又破了，妈妈无语，怎么会这么笨。 江小满下意识抗议：“我肯帮你做就够好了，在学校都是我男朋友帮我买早餐的。” 妈妈瞪她：“好意思说，你怎么那么懒，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江小满丢下锅铲走到餐厅：“我不是懒，我是笨，不会做煎饼，也不懂得怎么防止丢人，大概遗传基因不好。” 江小满吃了点妈妈做的煎饼，回到卧室，趴床上玩手机，司迦南发来一条微信：我妈让我给你家送点年货。 哈？ 江小满以为自己看错了，为啥给我家送年货？我家买的有年货啊。 司迦南说，跟你家有没有年货无关，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我妈让我送年货是因为，她老家的规矩，过年的时候，要给亲家或准亲家送节礼。 江小满被亲家两个字吓着了，手指翻飞，快速给司迦南回复：你妈真这么说的？这才哪到哪啊，我们还在读书呢，现在就说亲家亲家的，感觉怪怪的。 司迦南也回的很快：哪里怪了，反正早晚不都是，我跟我妈好好说了下咱俩的事，我说咱们感情很好，将来肯定是要在一起的。那我妈就说，既然儿子喜欢，她肯定支持，要好好维护好关系，以免你将来被别的男人哄走了，当然最后这句是我附加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江小满把这事告诉她妈，她妈愣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客厅，四下看看：“那这就是新女婿要上门？那我得收拾收拾吧，还得准备酒菜招待他。” 江小满：“……”这些大人真是魔怔了。 “妈，他才刚成年，你招待什么酒菜啊。你招待他还不如招待我呢，我都被你们弄晕了，喝点小酒好醒醒神。” 第46章 完结章 ... 司迦南第一次作为江小满的男朋友正式登门拜访, 当然不会把自己喝醉, 事实上当着未来岳父母的面, 他只是意思意思喝了杯啤酒，白酒压根没好意思沾, 为的是给二老留个好印象，这孩子长大了，很懂事，很可靠，女儿跟他在一起，他们很放心。 江妈妈厨艺相当了得，为了显示对女儿男朋友的重视程度，十八般绝活全拿出来了, 幸亏搞不来满汉全席，否则家里这么大地儿都摆不下那么些菜，就这还弄了六荤六素四个汤, 四个汤还分浓汤清汤咸汤甜汤, 一张餐桌摆的满满当当, 酒杯饮料都得加塞放。 四个人围着餐桌一坐下, 江妈妈先给司迦南盛了满满一碗花生党参甲鱼汤，看着司迦南受宠若惊喝下一口，连声问味道怎么样, 合不合口味，司迦南赶紧点点头：“好吃，很好吃,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甲鱼汤。” 江妈妈嘿嘿嘿笑的很开怀，看看人家就是会说话，家里这两人全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平时别说夸她了，能不气她就算好的。 江小满夹了一点菜正准备吃，听司迦南这么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想讨好我妈，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跟长辈撒谎，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筷子，江妈妈下手不轻不重，但足够有震慑力：“你再瞎说，不让你吃了。” 江小满揉揉头：“你是什么妈呀，人家也就是客套奉承你两句，你就当宝了，把闺女当草，又打又骂。” 司迦南好笑地看着她：“我没有奉承，我说的是实话。” “听见了没有。”江妈妈不满地看着江小满，“跟人家小南学学，用真心品尝妈妈做的饭。” 江爸爸说：“行了，你们娘俩别缠起来没完了，赶紧吃饭吧，要凉了。”说着，拎起一瓶酒，问司迦南：“小南喝点吗？” 江妈妈闻言瞪了江爸爸一眼：“你看你这人，哪有叫孩子喝酒的。” 江爸爸“啧”一声，打趣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女的不喝酒，管那么多干嘛。” 司迦南笑一下，说：“叔叔，我还真没喝过白的，我喝点啤的吧。”他自己开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问江妈妈和江小满喝不喝，两人也各自要了一杯。 吃完了饭，司迦南在江家又呆了一会，吃了点饭后水果，江爸爸被老朋友一个电话叫出去打麻将，江妈妈饭后犯困，打算去睡会午觉，让江小满陪司迦南在客厅看电视，江小满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出去找同学玩儿。” 从家里出来，走出楼道，司迦南忽然撩开衣领低头往胸口，一边拎着衣襟轻蹭了两下，江小满看到他锁骨处一片红斑，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司迦南说：“没事，过敏了，有点痒。过会就好了。” 江小满拍他一下，有点着急，有点生气：“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都过敏了，一片红斑，看着就怪吓人了，你还说没事。好好的怎么会过敏的？” “我一吃花生就会过敏。”司迦南又忍不住想挠，被江小满一把拉住手。 江小满想起司迦南之前吃的花生甲鱼汤：“你之前不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吗？” “知道。有时少吃点过敏症状就不明显，吃的多的话就不一定了。” “那你还吃那么多？”江小满估摸着那一盆甲鱼汤，至少有一半都被司迦南吃了，就应该他说味道好，她妈就一直给他盛，喝完再一碗，再喝完再一碗，他也是个傻的，都不知道拒绝。 “今天大家心情好，阿姨又疼我，想让我多吃点，我这不是不想扫兴吗，我以为可能吃了没事呢，再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有点痒而已。”司迦南不以为然，心情仍处于轻松愉悦的状态。 江小满白他一眼，无奈好笑又有点感动：“行了，别逞能了，我们赶快去医院看看吧，让医生给开点药。” 司迦南不想去，随便找个药店买点药就行了：“你不是想去找同学玩儿吗？” “玩个鬼啊，身体不舒服，当然要先照顾一下身体。”江小满拽着他走出小区，在路边拦了辆车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在皮肤科开了点药，两人乘电梯下楼，刚走出医院大楼，司迦南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消息，问他是否还在江小满家，她父母态度怎么样？ 司迦南看了眼江小满，很快回道：我和小满在外面。叔叔阿姨很喜欢我，对我很好。 刚点完发送，手机界面显示妈妈的来电，他接起来：“妈，怎么了？” 司妈妈说：“改天也请小满到家里来吃饭吧，问问她什么时候方便？” 司迦南不由的抿嘴笑了，转头看着江小满说：“等会我问问她。” 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小满就有点急切，有点紧张的问：“你妈妈说什么了？”他们刚才的谈话显然是提到她了，她下意识就有点慌，生怕他妈妈会不会不喜欢她，对她不满意。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司迦南有点好笑。 江小满实话实说：“我担心你妈妈会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 司迦南伸手在她头上使劲揉一把：“说什么傻话，不同意会特意准备好东西让我到你家去吗？再说了，你将来跟我结婚，又不跟我妈结婚，她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我们感情好就行，如果我们感情不好，我们两边的父母再同意再喜欢我们又有什么用？” 江小满不由轻松了很多：“说的也是。” * 司迦南要带女朋友见家长，这对于整个司家而言都是头等大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二叔三叔七姑八姨都认真对待，争着要定酒店，安排见面当日的活动。 司迦南当个好玩的事讲给江小满听，把江小满吓一跳：“这太隆重了吧，万一我那天表现不好，你们家的人对我不满意，岂不是会后悔这么铺张。” “不会的。他们其实就是凑热闹，别看家里人多，平时都很忙，也就逢年过节能聚一下，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可以热闹一下，他们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你不要紧张，家族里任何人带男女朋友回家，他们都要这样热闹热闹的，但仅限于此不会瞎掺和瞎搅和，不会对你妄加评论。”司迦南说的是实话，他们家的人确实不会这么做，也是因为他提前打好招呼了，这次聚会就是以吃喝玩乐为主，不许对他女朋友评头论足，不许拿审视的眼光打量她，等等，定的标准很多，简直精细到表情动作，好在不能控制人家的潜意识，否则简直要给人家头脑里输入标准程序。 见面那天果然很热闹，江小满跟着司迦南混在人堆里，转了一大圈，除了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二叔三叔其他的谁是谁都几乎分不清楚，大家围坐几张桌子，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并不会把焦点过多的放在江小满身上，但也不冷落她，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吃，这让江小满觉得轻松不少。 吃完了饭，长辈们都散了，回家休息，奶奶拉着江小满的手，笑眯眯说：“小满，你和迦南去跟你们的哥哥姐姐唱歌去，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你二叔定了个大包间，什么都安排好了，你们尽管玩，不要拘束。” “是，奶奶，我知道了，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方便的时候我和迦南再去看望您。”江小满是打心眼里喜欢心慈面善的奶奶，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奶奶很开心，拍拍她的手：“嗯，好，你真乖。” 司家的长辈们看江小满这样得体又亲善，哄得老太太高兴，不免对她又多几分好感，平辈中的几个也喜欢她，率真大方，不端着，也不别别扭扭，玩得来，也都乐意跟她一块玩。一听说要陪江小满和司迦南去唱歌，没有不响应的。 江小满在认识司迦南之前的十几年都过得很平淡，江家的亲戚之间也很少来往，鲜少有这样热闹的场面，江小满跟司家的人接触的多了，发现他们家的人是真的很喜欢热闹，只有有空闲有机会聚到一块，必定要热闹一番才好，不仅平辈的兄弟姐妹们如此，二叔和三叔私下里也是孩子心性的人，每每到KTV唱歌，又扭又跳，太空步霹雳舞扭秧歌想到什么就跳什么，随性而为，没有章法，怎么高兴怎么来，小女儿也要跳舞，就踩着爸爸的脚，或者骑在爸爸肩上，尽兴而舞，叽叽喳喳，好不开心。 江小满慢慢受他们影响，比之前也开阔了很多，有时候见到二叔三叔之间就开玩笑：“老板，上次跟你们公司合作拍了个广告，害我浇冷水浇到感冒，算不算工伤？” 二叔笑哈哈：“算，绝对算，等过节的时候二叔给你包个大红包，弥补一下，另外，迦南你要体贴点，给小满煮点红枣姜汤喝。” 三叔说：“三叔也有大红包，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给你们大红包，保管比谁的都大。” 司迦南听江小满的，她想毕业后先奋斗几年再结婚，他就随她。二叔一听就有点着急了：“过来人给你们点建议，早点结更好，心里踏实做事更有冲劲，毕了业就办婚礼，不耽误奋斗，两人一起奋斗，互相支持，互相鼓励，省得因为没有盖章签字，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心思随时都有可能飘，到那时影响感情不说，也影响事业。” 三叔说：“没错，一起携手共同打拼，你们毕业也才二十出头，奋斗个十年八年，事业基础就打下来了，到那时再规划下一步的人生方向。” 两位叔叔一片好心，说的也在理，江小满心领，不过还是不太想一毕业就结婚，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呢，完全靠司家的资源，总觉得底气不足，她想先敞开自己到外面的世界去碰撞，去磨合，去锻造，让自己通过闯关去获得更多的力量和勇气。 司迦南支持她：“去吧，我未来的影后，我知道你想踏上星光大道，你去吧，我等你。” 大学四年，江小满除了修学分，大多时间泡在剧组和摄影棚，演戏，拍广告，从小丫鬟的角色开始，一点点积攒经验，大三那年签了家影视公司，拿到几个重要女配角色，看到圈子里有的人一朝成名，她也有焦虑心慌的时候，但她也想明白了，按自己的节奏每一脚都稳稳的踩到实地，如果这辈子注定红不了，只能演配角，那她也做一个合格的配角，有戏演，有钱赚，有饭吃，能一直有事情做，也不错。 当她真正能沉下来的时候，可能因为状态更松弛，拍戏的时候更容易打开自己，反而能出效果，机会也慢慢找上门来，戏路也多了。她很开心，跟司迦南分享，司迦南一边在准备出国的事，另外还在和同学合伙做一个科技项目，经费都是各自从家里借的，打了欠条的，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司迦南做自己喜欢的事很投入，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和江小满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两人主要靠线上联系维持感情，有时候司迦南也会有点慌，他的圈子相比江小满所处的娱乐圈是小了很多的，圈子大自然诱惑也多，再加上他出国后两人之间地域的距离，他没把握江小满对他的感情会不会被种种因素稀释。 有一阵他在想，要不不出国了，在国内也一样发展事业，等他和江小满的事业稳定下来，再结婚，要个孩子，以后有机会两人在一起出去。 江小满不同意：“你别老为我耽误你的事啊，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出国怎么了，一张机票随时都能见面，我也会出国参加活动，我们就满世界飞呗，你来看我，我去看你，不是挺好玩吗。别墨迹了，趁年轻，该出去看看就出去，如果我们俩感情不牢固不坚定，天天黏在一起该分照样分。” 说的有道理，司迦南认同江小满的说法，也不纠结了。到了毕业季，同学们都开始找工作入职，或者考研，江小满进组拍她的第一部 挑大梁的青春偶像剧，司迦南把手上的项目移交给同学，满心不舍与江小满道别，到法国读书去了。 * 四年后，司迦南留学生涯结束回国融资创办一家电商平台，同时接管家里的一家科技产业公司，做新型科技研发，而江小满通过大学四年，毕业四年，整整八年在演艺圈的深耕细作，如今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成功跻身国内六大小花旦之列，三天两头上头条，司迦南每天刷江小满的微博评论区看到一片“老婆”“女朋友”的呼喊，心里倍感压力，有一种家里的宝贝被一群豺狼惦记着的感觉。 江小满最新的一部戏杀青之后，又连上了两个通告，这才终于有一周的空闲，可以和司迦南好好约会，自打司迦南回国，他们统共也就见过三回，第一次一起吃了西餐；第二次江小满熬了两个通宵回来，在新房睡了一下午，司迦南在旁边一边守着她，一边对着电脑忙工作，等她睡醒了，把保姆送来的鸡汤端给她喝了，她立马又赶回去拍戏，两人连话也没来得及说几句；第三次更匆忙，司迦南见客户录过江小满工作的录影棚，给她带了爱吃的外卖，她站在车窗外俯身对他疲倦地笑一笑，接过外卖，顺便偷偷捏一下他的大腿，然后拎着外卖匆匆返回影棚。 这一次可以好好享受七天的甜蜜时光，司迦南打心眼里高兴，恨不得带她跑到世界尽头去，谁也找不到他们，谁也看不到他们，他独属于她，她也独属于他。 七天时间够去国外待两天的了，江小满选了个偏僻的小岛，司迦南派了家里的私人专机送他们过去。 到达岛上的第一天晚上，两人在旋转餐厅吃烛光晚餐，江小满拍了张司迦南手拿刀叉切肉的照片发在了微博上。 微博顿时炸了，有眼尖的网友认出了司迦南手上戴的限量版尾戒，@他过来认领。 司迦南回酒店房间后看到，也懵了：“有人猜到我了，我需要回应吗？先撇清？” 江小满嘟嘟嘴：“干什么啊，第一时间就想到撇清，这就是你说的对我的真心吗？” “我这不是顾虑你那边的影响吗？那我就当没看见，不回应了。” “干嘛不回应，除非你不想承认我。” 司迦南笑了：“你这意思是要公开了？” 江小满走过去环住他的腰：“公开吧，我想光明正大做你的新娘，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老公是司迦南，司迦南的老婆是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