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黑色羽翼 云端上的青鸟 著 完本 免费 玄幻言情 魔法幻情 浩瀚世界,无边岁月。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神族、半神族、蛇人、异族、月魂族、最后的凡人…… 非比寻常的烛光,带她穿越生死,跨越时空。 可她,遗忘了一切…… 她被半神族囚禁在云巅。 面对神王的审判,她却什么也不记得。 他是陨落的羽翼,风中的战神。 暗光苍穹,他涅槃为与她并肩而战。 迷茫中仿佛有黑色翅膀为她遮风,护她前行。“我会陪你坠落,伴你生,随你死。”耳边似有人轻轻低语。 “别走,我好孤单。” 她点燃蜡烛,闯入结界,回到记忆中的王城。百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呢?她要寻找失去的记忆,她要找到永生的答案,也想记起他。 “别怕,我一直在。” 作者自定义标签 暗黑 杀伐果断 权谋 正剧 荣誉动态 2020-12-11 累积获得两万个收藏 荣誉殿堂 最新章节 第一本完结·2021-01-08 第1章 玄尘 在望水镇里,最有名气的是一座云雀环绕的回音阁。其名气并不是阁楼里可以飞行万里传送消息的云雀,也不是阁楼上那盏极其明亮的长明灯。 而是,那里的一个女孩。 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谁,可大家都害怕提起她的名字。那会惹怒玄武城的君王,他不喜欢别人提到这个女孩。因为在很多年以前,他把这位长着鳞片手的公主送进了回音阁。那些鳞片是玄王心头的一块诟病,他向所有谋士发过誓言,绝不让这位公主踏进王城一步。 就在这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谋士闯入君王大殿。当着玄王和众谋士的面,提起一个可怕的名字……玄尘。 一瞬间,大殿里鸦雀无声。王座上的玄王面色冰冷到吓坏了在场所有的谋士。 而此刻,玄尘正在回音阁里忙碌着。她并不知道她的大名就在刚才震动了整个君王大殿。 微风拂过望水镇最高的阁楼,太阳露出一点白光。飞翔的云雀带着无数个重要消息穿过墙壁上的圆洞,进入回音阁最顶端的云雀间。那里有高挑的圆形穹顶,纵横交错的巨型木梁,以及铁链下悬挂的金色鸟笼。整个云雀间,满是清脆悦耳的鸟鸣。 玄尘像往常一样蜷缩在窗台上,披着一件灰蓝色的斗篷。微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泛着冷色银光的左手。她抬起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里,整只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随着一声凄厉的呱叫,一只渡鸦落在窗台上,抖掉了满身的雨露。滴溜溜的转起黑眼睛,就在玄尘想要抚摸它的时候,渡鸦狠狠地啄了一口。 手背火烧火燎的痛起来,玄尘咬着嘴唇,轻抚着一片翘起的鳞。卷曲的睫毛下,充满了无尽的失落。 夕阳露出最后一抹昏黄时,窗外下起小雨。 现在,云雀间里只剩下她和一名憨态可掬的小信差。小信差取下消息,将最后一只迟来的云雀放进笼子里。他挠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满脸哀怨的看着疯狂啄米的云雀。“也不知道是谁的消息,总让这些可怜的云雀飞的很远。” “是王城的,他们吩咐过,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送过去。”玄尘嘱咐说。 在叽叽喳喳的鸣叫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小信差揉着肚子,那件麻色的旧衣服都大了好几圈,他可怜巴巴的说。“求你……就一次……你去送……” “我不去。”玄尘嘟起嘴。“你知道的,我会被王城侍卫打出来的。” “你穿着信差的衣服,也许侍卫认不出你是谁。”小信差嗤嗤的笑起来。 玄尘瞪了他一眼,郁闷的靠在窗框上。细雨中,朦胧的王城在山腰上闪烁着光晕般的灯火。那里曾经是她的家,但是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一辆双马大车透过灰色的细雨缓慢驶来。马车停在阁楼下,走下一个跛脚男孩。他接过马夫递来的雨伞,没等把伞打开,那辆车就挥鞭离开了。 “他们送来一个新人。”小信差惊奇的说。 “三年了,这还是第一个新人。”玄尘望着那把展开的黑伞,不禁蹙起眉头。“好像是个孩子,他们从来没有送过一个孩子。” 当她推开回音阁大门,就像她预想的一样,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然而,更让她吃惊的是,男孩的右小腿是一根孤零零的铁棍假肢。 瘦小的男孩撑着雨伞,从怀里掏出一封被捏的皱皱巴巴的信。 玄尘接过信,是父亲的亲笔信。 写着: 他是你的弟弟,玄星无法与人交流。今后,让他在回音阁里生活。--玄王。 “他是新来的?他的腿……”小信差指着男孩的假腿惊讶的说。 玄星挪了挪腿,紧张的低下头。 “进来吧,回音阁以后就是你的家。”玄尘假装愉悦的说。可她,看见玄星真的很难过。她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冷酷的父王又抛弃了一个孩子,和他血脉相连又没有用处的孩子。 玄星走在盘旋的楼梯上,铁腿敲击着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咚咚声。玄尘的心跳也随着这种怪异的敲击变得越来越急促。仿佛深夜中有人用力的砸响房门,惊醒了噩梦中的她。 其实,这个弟弟对她而言很陌生,尽管玄尘在王城里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次,她只是躲在角落里远远的看上一眼。夕阳洒下金色的余晖,父王和玄星站在那边,就像是天空里的鸟儿遥不可及。 玄尘收拾出一间空房,尽管信里清楚的写着玄星不能交流,但她还是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来之前父亲他跟你商量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的姐姐……” 玄星低着头坐在床边,两只手始终规矩的放在膝盖上。甚至连摇头或者点头都没有,安静的就像是空气。 “那既然……你不想回答……那么……晚安……”玄尘无奈的关上门。 那天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经历了漫长的失眠才渐渐睡去。父王只有他们两个人孩子,而现在他把玄星也送出来了。或许,他们的父亲就是一个冷酷的人,自私到只想拥有王座上的权利。 这几天,回音阁里的消息特别多。 几十只云雀挤在一个鸟笼里,它们烦躁的相互啄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当王城拿来一大袋子消息,云雀又呼啦一下全飞走了,留下满屋的空笼子。 玄尘经常会忙到半夜,她整理完乱糟糟的消息,又把睡在窗下的玄星抱回房间,才浑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她每次面对玄星时都莫名的紧张,她怕说错话,会让他更加郁郁寡欢。 这天夜里,玄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窗外微微见亮。她感觉很累,因为刚睡下不久。 “玄尘,你在吗?”小信差问道。 “我在,出什么事了吗?”玄尘无精打采的应和着。 “玄王……来了……”小信差含糊的说。 玄尘猛的坐起身。“你说他来了?他来干什么?” “他来取消息。”小信差回答。 玄尘赶紧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小信差就把冰凉的木管塞给她。“你父王,很着急要这个。” “他来多久了?”玄尘快步的往下走。 “刚到,我按照他的嘱咐去云雀间取消息,那只云雀也刚飞进来。”他气喘吁吁的跟着玄尘。回音阁很高,楼梯也很长。 “那只云雀很奇怪,它受伤了。”他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什么重要消息,玄王会不会是借口来看你们。” “他就是来取消息的。”玄尘紧紧的攥着木管。尽管这些台阶她走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她不愿意走,她最害怕的人就在下面。 玄尘来到父王的门前,独自走进房间,轻轻的碰上了门。 灰色的晨光透过窗户落在桌子上,照亮了一把精致的宝剑。玄王坐在桌子后面,随意的翻阅着鹿皮字条上的消息。黑亮的头发垂落在肩膀,厚实的裘皮斗篷遮住了华美的衣衫。 “消息到了吗?”玄王垂着眼睛,目光始终落在小皮卷上。 玄尘把木管放在桌边,轻轻推了过去。 地上有一团阴影突然动了一下,一条黑毛猎犬蜷缩在玄王的椅子旁。它抬起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她。玄尘后退两步,这条狗大得惊人,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大,是一种少有的黑狼猎犬。 玄王沉默的拉出小皮卷,只有手指般大的消息写不满几个字。他却沉默了很久,目光凝重。不久后,他收起那条消息,第一次正式看向玄尘,问道。“玄星怎么样了?” “他还好,就是很孤僻,不肯跟我讲话。”玄尘说。“他的喉咙坏了吗?” “不,他在野外狩猎时被咬伤了。野兽咬断的是腿,并不是喉咙。” “您说玄星他会说话?” “是的,最好的医者都没有办法治愈他。” “那您这次来要不要见他,他虽然不说,但他……” “我来是带你回王城的,有一个人想要见你。”玄王打断她说。“去准备一下,跟我回玄武城。” 玄王那双锐利的目光落在鳞片上,厌恶的皱起眉头。“带上你的手套,我不想看到这只手。” 玄尘回到房间,从落满灰尘的床下拉出旧箱子,在最底下翻出一只淡紫色的手套。自从来到回音阁,她就把过去和这只手套丢弃在箱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忘却一切。而如今,一句冰冷的话,又让她回到冷酷的现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犬吠。玄尘慌忙的起身,拉开门,跑下楼梯,在玄星的门前撵走了父王的猎犬。 她站在门外,静静地聆听。屋子里很静,玄星并没有被吵醒。玄尘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那条狗没有吵醒她的弟弟。 第2章 驱魔蜡烛 君王大殿依旧静静的矗立在玄武城中央,永远是光彩熠熠,神圣庄严。阳光透过琉璃洒在伸向前方的地毯上,一条石雕巨龙高举着头围绕着台阶上的王座。 不久以后,玄尘见到那名说服玄王亲自将她带回王城的人。她以为会是一位熟人,又或者在她幼年的时候见过的某个人。但是,她全都猜错了。 想要见她的是一位未曾蒙面的老谋士,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满头灰发,披着光泽的火狐绒斗篷,步伐轻盈的走向王座。身后是他的侍从,年轻的侍从低着头。 “我的陛下,您召见我。”老谋士谦卑的说。 “尤隐,我把玄尘带回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玄王凌厉的俯视着他们。 “如您所愿。”尤隐答道。 玄尘错愕的看向老谋士,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听到尤隐的名字。 “是我请求玄王把你带回王城,公主殿下。” “可我们没有见过面。”玄尘疑惑的问。 “我们见过,在你出生的那天。”尤隐微笑着。 他走上前,面对玄王请求说。“我可以带玄尘离开吗?谋士们正在大殿外恭候多时,关于援兵的事情。” 玄王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神情。“这群谋士,没有人能提出有价值的意见,全都是奉承和虚伪。” “陛下,听听他们的建议吧,总会有人想到更好的办法。” 那群聚集在外面的谋士就像玄王厌烦的一样,推开大门的一刹那,熙熙攘攘的全进来了,喧哗声此起彼伏。厚重的大门关上后,仍然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玄尘安静的跟在尤隐身后,走在林荫小径,她和侍从并肩而行,每一次他们目光相遇时,侍从总是腼腆的露出一个微笑,但他没说过一句话。 “你好,我叫玄尘。”玄尘伸出手主动介绍自己。 年轻的侍从握手后,又是一个微笑。 “他哑了。”尤隐转过头说。他又帮助侍从翻译起哑语。“他说很高兴认识你,还说你美得像夜空里的星河。” 玄尘噗嗤一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侍从又打起哑语。 尤隐微笑起来说。“他发誓,他说的都是真言。” 玄尘害羞的笑了。“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见我?” “非见你不可。”尤隐目光闪烁的说。“你还没有见过山巅全貌,身为玄王的女儿,你对玄武了解的太少。到了上边,我会告诉你原因。” “我很小就被送走了,当然不会了解。”玄尘嘟囔着。 “你被送出去的时候……让我想想……我的记性大不如从前……是七岁。”尤隐说。 “时间过得真快,我离开这里都有好些年了。”玄尘感叹道。 秋风瑟瑟,树梢上露出一缕灰色的阳光。他们走出王城,一路爬上山坡,最后攀上山峰。玄尘总能看到这座山,因为王城就在山腰上。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爬山,而眼下她已经累的双脚发麻,凝固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侍从更是喘着粗气,听起来快要窒息了。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玄尘气喘吁吁的问。 “就快要到了。”尤隐说。 侍从指着天,打着哑语。尤隐很赞同,他说。“别担心,我们会在大雨前到达山顶。我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会干爽的回家,而不会变成落汤鸡。” 玄尘望向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朵云,甚至是一片稀薄的浅白色都没有。怎么可能下雨?她觉得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侍从把她拉上峭壁,玄尘已经满头大汗。尤隐精神抖擞的站在峰顶,摆着手召唤他们。“上来,来吧,我们到了。这里是最绝妙的观景地方,我相信会让你大吃一惊。” 当玄尘与他并肩而站的那一刻,确实像尤隐所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这绝不是什么惊艳的美景,而是一种不祥的恐惧。在很遥远的那边,腥红的天空犹如镶嵌在山脊上的血色丝带。曾经茂密的树林已经全部枯萎,峡谷里一片焦黑色的死林。沉闷的风吹来,夹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儿。 “我记得以前那边是绿色的,怎么全被烧焦了?”玄尘惊愕的问。 “是封印之地,在过去一直很平静。直到这两年,你看到下面的枯林了吗?没有任何生命愿意靠近。”他担忧的说。“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现象,有人说封印开始变得脆弱了。就像是另一个地方的封印,在消失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征兆。” “那他们怎么样了?” “整个地域的灭顶之灾,直到那里的封印被开启,原来他们一直信仰的圣地是个魔窟。” 玄尘从尤隐忧虑的脸上转向腥红的天边,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恐惧。她在回音阁日复一日的劳作,并没有察觉到死亡在悄然降临。 “瞧我,差点儿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尤隐拿出一个小口袋。“我让玄王带你回来,是想把这件宝物给你。” “蜡烛?”玄尘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支黑色的蜡烛头,比正常蜡烛要小一些。 “我必须亲自交给你,这是驱魔蜡烛,仅存的三支。我觉得是时候给你了,如果封印被打开,或许它们能救你一命。” “为什么要给我?不是应该给父王或者您自己用更合适吗?” “相信我,你更需要它。”尤隐那双明亮的眼睛闪起光辉。“对于我们而言,它毫无价值,只有你鳞片下的血才能点燃它们。你要牢记,只有三支,只有三次机会,要谨慎的选择每一次时机。”他目光汇聚,很诚恳的说。“我知道你父王把你送走的原因,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应该因为鳞片而感到羞愧,有了它们,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玄尘攥紧鳞片手,在淡紫色的手套下是她父王的最憎恶的。而那些鳞片在别人的眼里,更像是罪恶。 “我们回去吧,暴风骤雨前往往会更宁静。”尤隐说。 天空里传来一声闷雷,尤隐的预感是对的。远方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骤雨即将到来。 他们在王城里分别,现在只剩下玄尘一个人。天又要下雨,既然是尤隐让她来的,又已经把蜡烛送给她,那么她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她决定尽快找父王辞行。 第3章 封印 天空上是暗沉的云,带着大雨前的腥气。 大殿门紧闭,议会还没结束。玄尘坐在台阶上吃起干饼,她很饿,幸好带了食物。大殿里的议论很激烈,坐在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么做太愚蠢。”一个男人在大殿里大喊大叫。“这是秋季,他们集结完再出发需要三个月才能到玄武。” “他们可以带来足够的兵力。”第二个声音在争论。 “北方冬季粮草紧缺,再加上东灵集结的军队,难道大家都要饿着肚子打吗?还没有开始就会被饿死。” “东灵人也可以带粮草过来。”第二个声音也很激动,声音小的多。 “带着他们的果子过来吗?”第一个声音在讥讽他。“你指望没有经历过寒冬的人在这里战斗吗?那我们还不如去找半神族。” 众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那可是神……我们都不知道半神是不是真的存在。”第三个声音插话。 一阵窃窃私语后,大殿里安静了。 第二个声音打破沉默说。“东灵情况不一样,东灵和玄武有过君子协定,他们才是最可靠的盟友。” “文绉绉的理论派。”第一个声音在吼。“你们知道什么是战争吗?我见的死人比你们吃的粮都多。等东灵人,就是等死。” “听我说,有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听说死亡信徒……” 那人没把话说完,突然安静了。 玄尘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跑上去将耳朵贴在门上。铁卫军并没有阻拦她,这么大声,谁都知道在讨论什么。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公主殿下。”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玄尘险些叫出声,她捂着嘴巴,回头一看,惊出一身虚汗。尤隐这个老谋士走起路来,竟然没有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玄尘试图在脑子里寻找到合适的理由,然而什么都没有想到。“您的侍从呢?您怎么一个人。”她心虚的问。 “他去备马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您要去哪里呢?” “这是绝密。”尤隐微笑着走上来,指了指铁卫军。“看起来你的父王默许了你的很多权利,他们竟然没有把你哄走,还让你大摇大摆的在大殿门前偷听。” “还能怎样呢?可能他都把我忘了。”玄尘咕哝说。 “既然来了,我们不如进去。”尤隐建议说。 铁卫军推开大门,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一穿着铠甲的大胡子男人站在最前面,他是最后一个闭嘴的,那嗓门不用看都知道是第一个声音。大胡子对面有个文质彬彬的谋士,他看向门口时还不忘瞪了大胡子一眼,这大概是第二声音了。还有几个人散落在周围的人,玄尘再也找到不其它的声音了。 玄王坐在王座里,凝重的拄着下巴。随即,他命令说。“全都退下,我想和尤隐单独商议。” 谋士们噼里啪啦的往出走,大胡子出门时故意撞了文质彬彬的谋士。当所有人都离开后,玄尘也准备跟谋士们离开,毕竟玄王说想和尤隐单独谈话。尤隐拦住玄尘,把她推到王座下。 “陛下,我来的时候发现玄尘在外面,她全都听见了。”尤隐说。 “我不是故意偷听,可声音太大了。”玄尘看着自己的脚尖解释说。虽然他是父亲,但是玄尘很怕他。 “您不能把她当成孩子了,有些事情她可以与您分忧。” 玄王冷漠的扫过玄尘,就像是掠过一缕腐臭的空气。随后那种厌恶立刻消失了,玄王拿出今天清晨亲自取回的消息。“这是刚接到的密报,事情要比我们预计的更严重。” 当尤隐看到消息以后,这个岿然不动的老谋士也变得凝重起来。“我们不是一直在派人盯着他吗?”他意外的说。 “你也觉得他消失了?”玄王问。 “消失就意味着他会有新的举动,以外界对他的传言,他不会平白无故的藏匿行踪,我恐怕他是选择了新的目标。” “让所有君王都畏惧的亡命徒吗?”玄王阴沉的说。 “陛下,死亡的使者更恰当。就像他的封号,死亡信徒。” “尤隐,你认为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我们。” 玄尘倒吸了一口冷气。“死亡信徒要攻打我们吗?而且听上去,他很可怕。” “比可怕严重的很多。”尤隐说。“玄武城现在最虚弱,没有更多的兵力抵御他。” “那我们等不到东灵人的救援,我们该怎么办?”玄尘有些着急,情况超出了她的想象。 尤隐微笑起来。“我们的小公主也看出情况不妙了。其实东灵人根本不打算派兵援助我们,作为盟友,他们不能背弃誓言,却也不想过来送死,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 “尤隐,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件事情。”玄王缓缓的说道,他略有所思坐在上面。“我心意已决,你作为玄武城的使者向半神族请求帮助。如果他们像传说的一样,他们就不会袖手旁观。” “可谋士们不是说没有人见过半神吗?那我们又怎么样去寻求一个传说呢?”玄尘不解的问。 “有一个人见过半神。”玄王看向尤隐。 玄尘吃惊的看向尤隐。 “我很幸运见过他们,还去过他们的圣地,重云巅。凡人很难见到半神,是因为没有得到准许,就不会找到重云巅的入口。” 玄尘这才恍然明白,尤隐在来之前已经揣测到玄王的意图,所以他让侍从去备马。“那您是怎么得到半神的准许,找到他们的入口呢?” “我有一脉半神的血。”尤隐眨了眨眼睛说。 “尤隐,你需要多久?”玄王问。 “恕我直言,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又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如果有死亡信徒的威胁,玄武城不一定能坚持到半神的到来,又或者半神们会袖手旁观。” “时间的问题,还有铁卫军。”玄王坚定的说。“只要守住我们的承诺,不让封印开启。” “我会倾尽全力。”尤隐点头说。“不过在走之前,我想请公主殿下帮我做一件事。”尤隐转向玄尘。“一件非常重要的,需要心思细腻的人来做,想来想去我觉得你最合适不过了。” 第4章 夜鬼兽 “我一走就是两个月,只好委托你照顾我的小草。”尤隐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寒舍,你可以住在那里,每天都要给它浇水。” “我可以拿到回音阁。”玄尘说。她想要回去,她认为父王不喜欢她住在王城里。 “恐怕不行,它是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尤隐无奈的说。 尤隐把她送出大殿,玄尘小声解释说。“父王不喜欢我住在王城里,你可以找个更合适的……” “他并不冷酷,他是个君王,他要关心整个玄武大地。” 玄尘只好不再反驳尤隐的善意,至少在她看来,父王就是冷酷无情的。如今的玄星就是当年的她,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着不完美。她的鳞手和玄星的断腿,都是永远无法复原的缺陷。 尤隐住在王城的一处树林里,比起高大的城楼,他的木屋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旮旯。玄尘收拾出一张小床,另一张床下放着一双肥大的皮靴,大概是哑侍从的。 这间屋里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她感觉很新奇。例如,整整一面墙的各种古书,另一面墙上挂满了巨幅彩画。中间是一副深海巨龙,还有几张地图围绕着它。玄尘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明白地图上画的究竟是哪里。 她翻遍整个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看过无数遍的白色陶瓷盆上。里面只有一根蔫巴的小绿叶,土壤很干。如果再没看见它,肯定会旱死这根可怜巴巴的小草。在花盆下面,压着一张鹿皮纸。 上面写着: 只能用罗盘的水浇灌,不能用其它任何一种水,谨记。--尤隐。 顺着花盆不远处,玄尘找到了字条提到的罗盘。它正发疯般的快速旋转着指针,中间有一滴凝露。玄尘小心翼翼的滴在叶子上,那根小草抖了抖叶子,神奇的站立起来。而且,在它的叶片里闪起微亮的银光。 玄尘松了一口气,还好及时发现了。如果弄死这颗神秘的小草,尤隐肯定会兴师问罪的。在窗户的正下方,桌子的中央有个玻璃瓶。起初,玄尘以为是个空瓶子。可到了夜晚,那里就会出现一条蠕动的毛毛虫。太阳升起时,它又再次消失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玄尘在王城里住了两个月。她几乎不出门,因为她讨厌戴手套,更不想去招惹她的父王。有时候,她会担心回音阁的信差和玄星。玄尘趁着小信差来送消息的时候特意叮嘱,如果回音阁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这天夜里,玄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要睡觉。忽然,窗外传来一阵低语声。这片偏僻的树林里很少有人过来,更别说是半夜里鬼鬼祟祟的低声议论。 “嘘,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我们深夜动手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你再大声说话,我们会惹来大麻烦的。”有人嘶嘶的说。 “要我说直接烧了,何必大费周章的弄出去。”另一个人不耐烦的说。 玄尘惊讶的坐起来,她听出那是谁了,是君王大殿里喜欢嚷嚷的大胡子。她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前,不远处的小路上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住口,它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王城里。如果让人知道了,玄王会发怒的。”那个人在教训大胡子。 “它们没完没了,我们要弄到什么时候?”大胡子的声音明显低了。 “直到瞒不住……” 两个人低声的嘀咕起来,声音太小了。玄尘轻轻的推开窗户,吱嘎一声,她慌忙缩了回去。随即,外面安静了。过了很久,另一个人才说话。“别疑神疑鬼的,尤隐早就走了。” 漆黑的小路尽头驶来一辆马车,停下后,大胡子揭开车上的黑色盖布。灰暗的月光下,里面露出一具黑漆漆的野兽尸体。 那东西更像是个恐怖的怪物,干瘪的黑皮包裹着骨头,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车夫哆嗦起来,另一个人慌忙盖上了。“你疯了吗?这东西是鬼,跟上谁,谁就得死。” “夜鬼兽,外面有很多。”大胡子漫不经心的说。“别大惊小怪的,镇子上也出现了,前些天还咬死过人。” “嘘,那是秘密,镇子里的人还不知道。” 他们上车后,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玄尘望着漆黑的尽头,心中忐忑不安。不管夜鬼兽是什么,如今连守卫森严的王城都能进来,小镇上的平民会更危险。 她躺下后再也无法入睡,天边蒙蒙的亮起灰色,她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回音阁。她要通知大家不要夜出,而且她还想看玄星。每次小信差来送消息的时候,都会告诉她玄星的情绪很不稳定。 玄尘在出发前浇灌了小草,确保它在短暂的离开后不会干旱。尽管天色渐亮,山下的望水镇还是一团漆黑。玄尘裹着斗篷,脚步飞快的赶去小镇。在进入无人的小巷里,她总是感觉有东西在跟着她,这让她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冷风吹打着树枝,木板吱嘎吱嘎的响着。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跳了过去,玄尘的心蹭的一下提起来。她站在那里,恐惧的瞥了一眼。当玄尘看清是什么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只野猫竖起尾巴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就在她嘲笑自己胆小的时候,又再次的瞥向那边昏暗的角落。玄尘感觉那里有东西在动。她忽然紧张起来,紧紧的盯着漆黑的阴影。 突然,响起一声撕裂的猫叫,嗖的一下,那只野猫被更可怕的东西吓跑了。 玄尘头皮发麻,她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在黑暗的尽头里亮起一双更明亮的绿光,空气里飘散着腐烂的味道。那东西慢慢的走出阴影,随后她就看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怪物。 它是鬼,跟上谁,谁就得死。这句话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浑身的知觉仿佛全被抽干了。夜鬼兽亮出锋利的獠牙,凶恶的盯着玄尘,好像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跑,快跑,玄尘敦促着僵硬的双腿拼命的跑起来。然而,可怕的嘶吼并没有消失,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近。她慌张的转过一个弯,就在她看到回音阁时,突然一声大叫,整个人摔出去好远,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玄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拼命的往起爬。恐慌的她已经感觉到死亡在逼近,她要死了,那东西追上来了,肯定会一口咬死她的。 当玄尘惊惧的瞥向后面,小巷里空荡荡的,夜鬼兽消失了。 第5章 刀疤脸 一路狂奔之后,她发现前面就是高耸的回音阁。 长明灯下,阁楼旁站着一个人影。那人骑着马,随后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阴影笼罩,黑色的脸庞从光亮转向玄尘。 玄尘颤抖着爬起来,揉了一把生疼的小腿。不论他是谁,她很欣慰此时此刻这里能有一个人。 突然,玄尘停住脚步。 在黑暗里,那人的腰上反射出一道铁亮的白光。在望水镇,很少有人会携带武器。而且他还是一个男人,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人踢了踢马,朝玄尘走来。 他缓慢的穿过阴影,走到光亮下,紧紧的盯着玄尘。玄尘也惊恐万分的瞪着那张脸,从来没有谁的脸会像这个人一样,让人心生畏惧。一道扭曲的疤贯穿了他那张冷酷的脸,从额头前的黑色短发里,划过眼睛,伸进竖起的衣领。他穿着黑色的暗纹衣服,领口是一颗冰蓝色晶石。那把锋利的剑就挂在鳞甲腰带上,斗篷是稀有的黑狮裘皮。很华贵,但不是王城的权贵,而是一个陌生的外来者。 “如果你迷路了,或许我可以帮到你。”玄尘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虽然那道疤很骇人,但他,也许不会为了钱财而杀她。 他来到面前,居高临下。玄尘垂下眼睛,总盯着别人的疤很不礼貌。 “你是谁?”他沙哑的问。 “我是回音阁的信差。”玄尘抬起眼睛,又心慌的说。“如果你想要送消息,最好等到天亮再来。” 就在这时,小信差从阁楼里出来了。他提着油灯朝他们张望,并大喊道。“玄尘,是你吗?” “是我。”玄尘抻着脖子大声回答,终于有人出来了。 “那你……”没等玄尘把话讲完,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那匹马喷着鼻息,奔向了小巷的尽头。 “他是谁?”小信差跑过来问。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回音阁下面。”玄尘望着消失的背景,惊魂未定。 “他还带着武器,幸亏我听见你的声音就出来了。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这个时候多危险。”小信差责怪说。 “我以为天快亮了。” 山脊上的光只冒出一点淡淡的灰色,离日出还有很久。 他们进去以后,小信差插紧了门闩。他怕那个男人闯进阁楼,偷走某个重要的消息。如果弄丢了王城的消息,信差们都会被罚掉半年粮食。 玄尘回来以后,直接奔向玄星的房间。尽管在进去前小信差已经提醒过她,玄星的情况很糟。当玄尘推开门,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墙上全都是七扭八歪的画,甚至一些是用手指按上去的。但不管有多么凌乱,所有的画全都是同一个内容……夜鬼兽。 玄尘蹲下来审视着不吭声的弟弟,她指着一副图案问。“为什么你一直在画它?你是被夜鬼兽咬伤的吗?如果你不想说话,点头也行。” 直到那颗小草的时间到了,玄尘也没有等到答案,她感到无比的崩溃。她在临行之前,特意叮嘱回音阁的信差们,夜晚千万不能出门。 玄尘拎着满满一袋子的消息,徒步走回王城。在穿过王城的玄铁大门,险些被一名骑兵撞倒,那人还责怪她走路不长眼睛。玄尘生气的坐在地上,揉着疼痛的胳膊。一个人影走过来,当她看见一双精致的皮靴时,慌忙把鳞片手缩进袖子里,拎着袋子站起身。 “陪我去看看你的母亲。”玄王平静的说。 “我能去看她吗?那里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去的。”玄尘提着沉重的袋子跟了上去,她不确定自己听清了。 “今天是她的祭日,那年没能让你看她最后一眼,是我的失误。”玄王说。 “你想起来了?”玄尘说。“你把我扔在回音阁里,甚至她病入膏肓,我让人给你送去消息,请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可回复我的是,她死了。” 玄尘原本以为会被父王大骂,可玄王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的悔悟。 当她第一次穿过重重守卫,进入到王族墓地,激动和悲伤浑浊在她波澜起伏的心底。墓地里盛开着粉色的花朵,悠悠花香扑而来。本应该是秋风落叶的季节,这里却是满满的花海。 当他们来到一颗苍天孤树下,玄尘看到了一座润泽半透的白玉墓碑。但是,她很快就从悲痛变成了愤怒。因为墓碑上面没有年月,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任何的雕花。惨白的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尘星。 “她不叫尘星,我母亲她……”玄尘指着墓碑,那上面竟然连名字都没有。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葬在这里需要名誉和血统。”玄王平缓的说。 “可她是你的妻子,难道这样的身份还不够拥有名字吗?” “我不能违背玄族的誓言。” “就像我的鳞片一样,你没有办法接受我的不完美。”玄尘突然愤怒的无法呼吸。 “我是为了保护你的母亲。”玄王看向她,威严的神情露出一丝怜悯。“你的鳞片让整个王城都很害怕,他们认为是你的母亲带来了噩运。如果我不把你送走,她就会被指责所折磨。那个时候,她病的很重,受不了更多的打击。” “那玄星呢?玄星他没有鳞片,为什么你要把他也送走?难道就是因为他少了一条腿吗?”玄尘低吼起来。 “关于封印,我猜尤隐都告诉你了,我想让你们离开玄武城。”他说。 “我不明白,这跟把玄星送走有什么关系吗?”玄尘问。 “我不想有人注意到我把你们送走了。如果铁卫军没有守住封印,玄武城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为了能让你们活下去。我不得不让尤隐把你们带走。”他平缓的说。“明日,我将率领铁卫军去往封印之地。” 天空小雨连绵,让人感到心情无比阴郁。玄尘站在山坡上眺望远征的军队,在这一瞬间,她感到不再那么愤恨和孤独了。就像是父王对于他们姐弟的安排,如果不是在墓地的谈话,她将永远不知道答案。 第6章 玄星 玄尘失落的回到尤隐的木屋,突然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挡住了。猎犬疯狂的跳来跳去,那双绿眼睛总是能让人联想起游走于黑夜里的夜鬼兽。“走开,别烦我,你这条又蠢又笨的狗。”玄尘推开它的大脑袋,一肚子烦心事。 刺啦一声。 玄尘倒吸了一口冷气,火冒三丈的指着狗鼻子大呼小喝的说。“你这条蠢狗,我的裙子。”她把猎犬拴在木桩上,恼怒的摔上门。此刻,她不想被任何人或者动物打扰到不爽的心情。 随着最后的一缕阳光消失,瓶子里渐渐出现一条毛毛虫。开始还是半透明的,爬着爬着就逐渐清晰起来。尤隐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他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也许他在路上遭遇到了不测,又或是他根本没打算回来,只是个逃跑的借口罢了。 玄尘摇了摇头,她觉得不可能。对于这种非比寻常的延误,心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条蠕动的虫子,渐渐的闭上眼睛。 安静的小屋里响起敲门声,玄尘爬起身,抹掉嘴角的口水,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屋里一片漆黑,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人,她激动的跑去开门。 “怎么会是你?晚上不许出门的。”看到是小信差,玄尘很失望,她以为是尤隐。 “玄星他……失踪了……”小信差气喘吁吁的说,他一路跑来王城通知玄尘。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玄尘急切的问。 “最近消息太多,我们没有注意到他,我已经让信差们都出去找人了。” 玄尘抓起斗篷,冲进王城树林。“玄星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他总把自己关起来。不过,是有不对劲……” 玄尘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慌慌张张的小信差问。“你说什么?” “天黑后,他总是跑到回音阁的门口发呆。我就遇见过几次,我把他拉进屋子里后,他又跑出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玄尘责怪说。 “我以为他在想事情,又或者是太闷了。你快通知玄王,他可以派人去搜寻玄星。” “父王不在。” 突然,玄尘再次将目光落向树林里的小木屋。她想到一个非比寻常的情况,因为绿眼睛在她出来后,一直疯狂的叫。声音穿过树林,直到玄尘注意到它的异常。她跑回去,解开链子,猎犬蹭的一下蹿了出去。在不远处,又朝他们叫起来。 “快跟我来,它是玄星的猎犬。”玄尘大喊。 “你说它知道?” “它今天一直在吭叽,可能它是想告诉我玄星在哪里。”玄尘犹犹豫豫的说。 他们跟着绿眼睛,一路跑下王城,穿过小镇,进入荒野。他们在后面追了很长一段路,直到空气里弥漫起腐臭的气味,玄尘才发觉他们正走向死亡枯林。只是现在天色很黑,没有注意到周围枯萎的树林。 天空下起小雨,他们在泥泞的林地里奔跑。小信差被一具腐烂的马绊倒了,他脸色苍白,带着哭腔说。“会不会是绿眼睛弄错了,也许它根本不知道玄星在哪里。” “可它要是知道呢?”玄尘假装冷静的说,尽管她已是忐忑不安。“回音阁的人会在镇子里寻找,如果玄星他真的来到枯林,我们是唯一能找到他的人。”她望向漆黑的树林,更加担心起来。 玄尘还没有来得及把小信差拉起来,就听到绿眼睛发出警惕的呜咽声。有什么东西正在灌木后来回穿梭,玄尘惊的全身像被雷击一样发麻,她顺着绿眼睛也看到了那些影子。夜鬼兽诡秘的藏在树丛后,发出可怕的嘶吼声,就像是某种被撕裂的野兽嚎叫。 “快起来。”玄尘慌张的催促说。 枯林里的声音更剧烈了,绿眼睛突然朝他们狂叫起来。玄尘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撞了出去。她头晕眼花的滚落在泥泞的地上,后背像是被猛烈的抓了一把。她听见小信差在叫喊,那边的灌木里,一头夜鬼兽窜了出来,咬住了小信差的腿。 一声撕裂的吼叫,扑倒玄尘的夜鬼兽在地上调转过来。亮出寒光獠牙,它一跃而起。玄尘跪在泥泞的地上,惊恐的捂着脑袋。一团阴影从她的身后掠过,两个庞大的野兽撞在一起。绿眼睛跟夜鬼兽撕咬起来,并发出狂怒的吼声。 那头怪物根本不怕猎犬的撕咬,脱落的皮挂在骨头上也毫无感觉。很快,传来了绿眼睛负痛的哀嚎。 灌木猛烈的摇晃着,黑暗中闪出更多荧光绿色的亮眼,一双接着一双,它们兴奋的嚎叫着。 玄尘惊的目瞪口呆,她看向周围,听到小信差惨痛的叫喊,绿眼睛痛苦的呜咽。黑暗的林地里,仿佛把她推进了死亡的深渊。 一声快速的风声从天空里滑过,紧接着,传来一声撕裂的哀嚎。那头冲向玄尘的夜鬼兽沉重的撞进泥巴里,干瘪的头颅被一支羽箭射穿了。 黑暗的天空,呼啸的羽箭像暴风骤雨般划破夜空。它们极速的飞驰,射向枯林里的夜鬼兽。哀嚎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周围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尸体。 小信差倒在那边,捂着腿呻吟着。绿眼睛躺在不远处急促的喘着气,皮毛上鲜血淋漓,它快要死了。玄尘跌跌撞撞的爬过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头。 片刻之后,快速的呼吸停止了。“绿眼睛……”玄尘悲伤的呼唤着它的名字。 她擦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看向前方。 黑暗的山脊上出现一支军队,如此庞大的军队竟然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点燃一个火把或者悬挂一面旗帜。他们不是玄王的铁卫军,他们是一支突然出现的军队。 一个人影骑着马跑下山坡,穿过灌木,踏过夜鬼兽的尸体。直到他停在前面,黑暗中,玄尘才看清楚那道长长的划过整张脸的疤痕,是那天回音阁下的陌生人。 当他再次出现,竟然带来一支军队。 玄尘从泥巴里爬起来,在泥里滚了一圈又被淋的全身湿透,湿发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她抹开湿头发,全身颤抖的走上前说。“谢谢,救了我们。” 他盯着玄尘,雨水滑过疤痕,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充斥的无情远远比疤痕更加可怕。“别这么早谢我,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玄尘。” “你知道我叫什么?”玄尘惊讶的问。她忽然又想到了。“对,你知道。那天晚上在回音阁,有人喊了我的名字。” “还有你的弟弟玄星,你们都是玄王的孩子。”他冰冷的说。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玄尘警惕的问。 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扯起一个冷笑,好像在嘲笑玄尘的幼稚。“给你的父王送条消息,告诉他……死亡信徒……来了。” 第7章 死亡信徒 至于玄星去往哪里,她再也没有时间去寻找。她希望寻找的方向是错的,弟弟没有走向充斥着死亡的北林。 当他们回到望水镇,死亡信徒的军队已是经兵临城下,镇上的人们纷纷逃向王城寻求庇护。玄尘凝重的望了一眼被抬走的小信差,转身跑进回音阁。她疏散了最后几名坚持留下来的信差,死亡信徒那支庞大的军队足以踏平镇子上的一切。 云雀间里到处都是乱飞的云雀和没有来得及整理的消息。她打开一个从未开启的鸟笼,抓出一只特殊的长尾云雀,它不仅长着一条美丽的长尾,它还是唯一一只可以飞到玄王手里的云雀。 窗外大雨倾盆,玄尘仍然放飞了这只云雀。她希望父王能早日回来,拯救危难中的玄武城。 铁卫军是玄武城最后的力量,但他们已经追随玄王进入北方的封印之地。没有守卫的王城,又如何抵御死亡信徒海啸般的军队呢? 整个城池,一夜间沦陷了。 在死亡信徒攻破大门的那一刻,所有的抵抗全都变得毫无意义。响亮的铁骑踏地,死亡信徒那张狰狞的脸充斥着冰冷的寒气。无论传说是否属实,这个人浑身充满着杀戮和暴虐的人终于还是来了。他扫视着地上匍匐的人群,厌恶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一群肮脏的臭虫。 最终,他在玄尘面前停下马蹄。 他们互相对视,即使他们认识,即使玄尘充满仇恨。命运之轮,在死亡信徒降临的这一刻被彻底的改写了。 玄尘被囚禁在王城最高处,一间被尘封已久的卧房。很久没人居住,厚重的紫色窗帘遮住窗外暗沉的天空,露出一缕灰色的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白色纱幔,照在古老的雕花大床上。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肖像画,画中瘦弱的女人坐在扶手椅里,她穿着淡色丝锻长裙,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病容憔悴。但她的笑容很温和,就像玄尘曾经在梦里无数次见过这张脸一样,每一次都会让她感到悲伤和怀念。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死去的母亲。而那把椅子还静静的放在窗前,上面的人却早已葬在花海之下。 这时,女侍从低着头走进来。双膝跪地,捧起一条泛着珠光的白裙。 “请别跪我,你起来说话。”玄尘说。这些日子,侍从为她送来食物和衣物。尽管所有侍从都是低着头,不肯跟她吐露一个字。但是,她很感激他们。 女侍从捧起的双手在发抖,带着哭泣声请求道。“求您,穿上它。” “如果我说不呢?”玄尘坚定的说。 侍从摇了摇头,开始抽泣。 玄尘忽然意识到这是死亡信徒的命令。在他的暴虐下,这些战败的囚犯被迫沦为入侵者的侍从,又有谁敢反抗? 玄尘换上柔软的长裙,她不想给侍从惹麻烦。当她坐在椅子里,侍从梳起她的长发时,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惧怕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无论她要面对什么,她的身份注定是一场悲剧。 夜幕降临以后,玄尘被带到一间金子镶嵌的盛宴大厅。在玄武城最重要的节日里,这间大厅总会摆满丰盛的美味佳肴,远方的贵客会向玄王一一进贤珍宝。 而今天,长桌子上同样摆放着美食,甘露佳酿,以及切割整齐的熏肉。火盆满是柴火,在空旷的大厅里散发着朵朵暖流。侍从们像一排雕像,安静的仿若无人。 玄尘坐在长桌的一端,面对丰盛的桌子,她却全然没有胃口,即使是已经很久没吃上像样的食物了。时间慢慢的过去,她坐在椅子里紧张的等待着。 直到午夜,侍从们轻轻的挪动着麻木的双脚。蜡烛燃成一滩泥,热汤也冷了。 就在这时,长廊里响起一个脚步声。 一瞬间,大厅里所有细微的声音全都消失了,甚至听不到侍从们的呼吸。那个脚步从身后走进来,掠过玄尘的身旁,绕过长桌,最后坐在对面。 死亡信徒依旧穿着那身精致的黑色华服,领口嵌着冰色晶石。侍从取走他脱下的斗篷,在他冰冷的注视下,玄尘害怕的垂下眼睛。 “擦干净,别让我看见血迹。”死亡信徒解开腰里的剑说。 侍从低着头,双手捧起他的剑。 玄尘惊恐的看向那把剑,脸上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那把剑上全是血,从剑柄到剑身,甚至是他经过的地上,滴滴答答的延伸到他的脚下。在侍从经过时,玄尘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抱歉,我来晚了。”他轻描淡写的说。就像是一次普通的赴约,而他却因为一些小麻烦耽搁了。 “你杀了我们的人?”玄尘嘴唇苍白的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死亡信徒平淡的说。他扫视着满桌没有吃过的食物,脸色暗沉下来。“如果你不喜欢吃这些食物,我可以命人重新做。”他烦躁的说。“每次出征我都会带上一名厨艺精湛的人,可这个人被你们的人杀死了。我只好勉为其难,临时找到一个。” “不是食物,是你让我吃不下。”玄尘愤怒的回答。 “那你想怎么办?复仇吗?”他嘲笑起来。 玄尘瞥开目光,沉默之后,她听到死亡信徒发出一声冰冷的命令。“全都出去。” 侍从们离开了,偌大的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挪开椅子,那张疤痕的脸带着轻蔑的怒火走到玄尘身后。他低下腰,双臂环抱起玄尘说。“我没有盛情款待过任何人,你的表现真令我失望。” 玄尘低着头,紧张的全身僵硬。 “我觉得你还没有我的侍从怕我。”他假装温和的说。“你可是玄王的女儿,一个死囚,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一个顽固的死囚吗?” “我不知道。”玄尘低声吐出几个字。 他轻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会杀死他们,然后把他们的尸首拖在战马的后面,行进在囚笼前。” 他抓起玄尘的一只手,用力的按在桌面上,鳞片在烛光下闪着点点的冷光。 “你要干什么?”玄尘慌张的问。她想要挣脱,可那只手更用力的按着她。 “你的鳞片很特别,很让我着迷……”死亡信徒慵懒的靠在她的长发上,声音充满着假惺惺的怜爱。“那天我在回音阁看见你的时候,就发觉我对你很着迷,你的鳞片,更让我觉得不能立刻杀死你。” “你放开……”玄尘忽然失声了。 恐惧感随着一把尖利的匕首伸过来而变得越发强烈。玄尘哆嗦起来,呼吸紊乱。 第8章 剥鳞之痛 晃动的烛火下,通体乌黑的匕首折射着暗光,上面雕刻着龙首,龙眼上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石。 玄尘瑟瑟发抖的坐在那里,手扶在桌面上。她相信死亡信徒一定能察觉到她在害怕,她也猜到他想要做什么。而那种无法形容的剧痛就在刀尖扎进鳞片时开始了。 “快住手……”在剜掉一片鳞后,玄尘痛的低呼起来。 “你的鳞片很美。”他撬起一片鳞后戏谑的夸赞说。“我明白,你很痛,那你……求我停下来……” 沉默让死亡信徒感到很失望,他抚摸着玄尘的脸颊说。“你可真倔强,你要明白生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的时候低头认错不是坏事。” 随着一次又一次剜心之痛,玄尘的手已经是血流不止。她半昏迷的靠在椅背上,几乎快晕厥了。啪嗒一声,他把匕首扔在桌子上。玄尘缓缓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身体虚弱无力的沉进椅子。她的手扶在血泊里,剥落鳞片那里露出一片白红的皮肉。 死亡信徒拿起一只勺子递给她,玄尘用另一只手艰难的吃起来,没有任何味道,只有脸上滑落的泪水流到嘴里,发出一种苦涩的咸味儿。 “我今天派人搜查了回音阁。”他收起匕首,坐回到对面。 “找到想要的了吗?”玄尘虚弱的问。 “没什么有价值的,就是例行搜查。不过我觉得空手而归很失礼,所以我抓了你的云雀,特意做了这盘熏肉。” “你这个疯子。”玄尘把勺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背也跟着火烧火燎的痛起来。她的胃突然很不舒服,她干呕了一下,愤怒的看向死亡信徒。“用一群云雀来侮辱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死亡信徒露出一个冷笑,他举起金色的酒杯,略带得意的说。“好戏还在后头呢,过几天,我会宣布我们的婚约。” 玄尘一惊,她以为听错了。 “看样子你受宠若惊了。”他嘲笑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想到这个主意了。” 这时,他的侍从送来干净如新的剑,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他拉出剑,银白色的剑刃折射出铁亮的寒光。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玄尘问。 “很多,非常多,我有些记不清了。”他带着一丝厌烦的口气。“其实,我很讨厌杀戮,我又别无选择,幸运的是这场屠杀快要结束了。” “既然你讨厌,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们?他们已经是你的战俘了,杀死手无寸铁的士兵,你不感到愧疚吗?”玄尘愤恨的问。 他合上剑放在桌上,转向玄尘严肃的说。“我觉得你是误会了,我杀的并不是士兵,你的父王没有给我留下足够的士兵。十多天,我只能选择屠杀平民。” 玄尘腾地一下站起身,愤怒到无法控制。她抓起一支酒杯使劲的扔过去,那支杯装着满满的美酒,砰的一下,砸在死亡信徒的额头上。玄尘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扔的这么准。然后,那张带着疤痕的脸上流下一股血,浑浊着玫红色的酒,淌进他的衣领里。 玄尘怒火中烧,面对一个杀人犯,她无所谓死活。如果刚才不是酒杯,而是一把刀,那一定会让她感到大快人心。 死亡信徒脸色极度难看的抹掉额头上的血。就在他们怒目而视的时候,有个士兵慌慌张张的闯进大厅。应该是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人出现后死亡信徒就匆匆出去了。 玄尘缓慢的坐回去,心跳剧烈的她感到无比后怕,扔酒杯的手还在颤抖。如果不是有人进来,那个魔鬼肯定会报复她的。 桌上忽然闪起一束铁亮的光,死亡信徒走的很匆忙,他竟然忘记拿走自己的剑,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玄尘一个人。玄尘不做声的走过去,在她的头脑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刷的一声,她拔出剑。 与此同时,死亡信徒很快结束了他的谈话。当他走回大厅,正好撞见玄尘拿着剑。他显然也忘记了,冰冷的脸上略带惊讶。 他命人关上大门,脸色恢复平静的说。“如果你没能一剑杀死我,你有没有想过会面对什么?” “我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玄尘端着沉重的剑吼道。 “我可以在一夜间毁灭整座城池,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可眼下,我对玄武城已经很仁慈了,你也不想看到我那么做,对吗?” 听到这句话,玄尘突然觉得很好笑。“仁慈?你的剑上全是无辜者的血,你把这叫仁慈?” “玄尘,你怎么还没有学乖呢?这把剑是我的,它杀不死我。” 玄尘笑的更大声了,这句话更滑稽。“我是杀不死你,但是我能杀死我自己。”她突然把剑指向自己的脖子,她早就想这么做了。“让我嫁给你,那我还不如去死。” 死亡信徒扭曲着疤痕脸,他看上去很生气。刚才的血迹被他擦掉后,额头上凝固着一团红黑色。“放下它,我命令你……放下它。”他严厉的警告说。 玄尘没有动,她铁了心要在这么做。就在这时,死亡信徒再次打开大门,唤来一名侍从,是照顾玄尘生活的那个女人。 “这座城里的每一条性命都在我手里,我可以让他们活,也能让他们立即死去。”他拔出腰上的匕首递给侍从,冰冷的命令说。“割掉你的手指,一次一根。” 侍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捧着匕首哭泣起来。“求您,放过我……”她哭诉着。 “你求她,你的命现在由她决定。”死亡信徒冷淡的说。 女侍从捧着匕首,转向玄尘,跪在地上开始边哭泣边磕头,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冰冷的石地。面对着无辜者的哭泣,玄尘感觉真的快要崩溃了。如果她的死需要代价,那她连选择死亡都是一种奢求。 啪啦一声,玄尘扔掉了剑。 这一生,她从来没有害怕一个人到无法直视内心的恐惧。 死亡信徒走过来拾起剑,重新挂在鳞甲腰带上,又带着假装的怜爱抚摸着玄尘的脸颊说。“我怎么能忍心伤害你,就连你自己伤害自己都不行。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玄尘垂下眼睛,这场较量她输了。 “别再这么做了,我会……”他扭过头,对侍从命令道。“她要伤害自己,那你就割掉你的一根手指替她赎罪。” “别伤害她,我不会自杀,我不会伤害自己了。”玄尘惊恐的低吼说。“求你……我向你保证。你可以割掉我的手指,整只手都可以。” 一声惨烈的哀嚎,玄尘只能哀求的盯着他那张冷酷的脸。她不敢去看断掉的手指,她的心快要被惨叫声撕裂了。死亡信徒抹掉她滴落的泪水,冷酷狰狞的脸上仿佛出现一丝很真实的怜爱。 “过几天,我会宣布我们的婚约。”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玄尘嘶哑的问。“我是玄王的女儿,你应该第一个处死我,为什么是婚约?” “到了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第9章 玄王 整座城池笼罩在灰暗和死亡的阴影下。 玄尘被带到一个称为屠杀之地的广场,侍从们都这么称呼它,这里是殉难者之地。数以千计的平民被囚禁在铁笼里,错落的放在青石场上。空气沉闷的凝固在周围,夹杂着血液的腥味。 中央是一大片干涸的血迹,木柴堆上绑着一个男人,远远的看去毫无气息,凌乱到半死不活。那是今天要处死的人,又一个悲惨的生命。 “我特意把他放在今天。”死亡信徒落座后冰冷的说。 玄尘怒视着他,她猜到了,一定是她认识的人。“你要烧死谁?” “你的父王。”他勾起冷酷的嘴角说。 玄尘震惊的再次看向那人,泥泞的衣服仍旧带着玄武神的花纹,只是脏乱到难以辨认出那些花纹。寒冷的风吹起垂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玄王的双眼被剜掉了,顺着脸颊淌出两行血泪。 玄尘惊恐的捂着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那真的是她的父王。“你这个疯子……杀人犯……你好残忍……”她哽咽的咒骂着。 “你要是再大点声,没准你的父王也能听见。”死亡信徒扭曲的轻笑起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沦落致此吗?” 他降低声音,靠向玄尘说。“因为我屠杀他的子民,每天太阳升起时砍下他们的头颅,直至西沉落幕才会结束。你看到地上的血迹了吗?日复一日的被鲜血滋养,那片砌砖都被浸透了。” 玄尘悲恸的看着父亲,木桩上的玄王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已是天崩地裂。死亡信徒用力的抓住扶在椅子上的鳞片手,疼痛的手背在提醒她,这个人是多么的残忍。 “我绝不嫁给你,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我绝不会……”玄尘嘶哑的说,泪花在眼眶里滚落。“你就是个刽子手,杀人犯,你会受到诅咒,你的罪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诅咒?惩罚?”死亡信徒拉起嘴角嘲笑说。“谁来诅咒我?谁又来惩罚我?我有钢铁般的军队,我有精湛的剑术,我还有死神的庇护。还有,玄尘……你还是太不了解我。我根本就不在乎死亡,死亡怎么可能让我畏惧呢?” 他朝侍从摆了摆手,立刻有人递上来一个珠光盒子。“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给我未来妻子的礼物,里面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 他打开盒子,放在玄尘腿上。玄尘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从椅子里摔下去。里面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这是玄星的假肢。“你把玄星怎么了?”她面如死灰的问道。 “如果今天你听话,我保证你的弟弟会安然无恙。”死亡信徒用手指点着铁片,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其实我本不打算用里面的东西,可是我怕你惹麻烦。记着要微笑,出嫁的女人都很幸福,我还会用你父王的死来祭奠我们的婚约。” 直至她的父王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玄尘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声的眼泪滑过清瘦的脸庞。她不想让父王知道她在这里,这也是她请求死亡信徒不要在玄王活的时候宣布婚约,她的请求被默许了。 当死亡信徒拉起玄尘,走向众人宣布婚约,牢笼里一片嘘声。但是,怒骂和嘲讽反而让他更加满意的笑了。 他亲昵的吻了玄尘的手,在耳边小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我要是娶玄王的女儿,你猜……那些追随者会不会来救你?” 玄尘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却被他按住了手。“你在利用我?”玄尘低声的嘶吼道。 “我是想斩草除根。”他唾弃的说。“其实你父王知道我要娶你,不过他更关心他的子民。对于我们的婚约,他连句祝福都没有。”他故意用力捏紧玄尘的手背,让伤口更痛一些。 “玄星他……还活着吗?”玄尘闭上眼睛,泪水涌出,她真的快要绝望了,又害怕听到答案。 “我没抓到他,那是我在枯林里捡到的。”他又缓慢的加上一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生硬。“这次我没骗你。” 那天之后,玄尘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悲伤和喜悦,她坐在窗前的椅子里,看着日出日落。即便是侍从的哀求,她仍旧毫无反应。 窗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战马穿过城门。每天太阳升起时,死亡信徒都会率领骑兵回城。 不久之后,有人推开房门。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他问断指的女侍从。侍从恐惧的跪在他面前,拼命的哭泣摇头。 “你烧死我父王那天,让她走吧,别难为她了。”玄尘虚弱的回答。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 他脱下黑色绒皮手套,生气的赶走了侍从。大步走上前,用力的拉拢窗帘。灰尘飘落,呛得玄尘咳嗽起来。他转过身,恼怒的说。“你觉得你死了,我就能放过那群追随者吗?他们可不知道屋子里的是尸体,还是活人,只要我不放出消息,我用你的尸体也能抓到他们。” 玄尘撇开目光,她不想回答。 “我宣布婚约,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他依旧很恼火。“还是你觉得我的疤,让你很不舒服?” “跟你很配。”玄尘讽刺说。 他踱着步,看到盘子里没有吃过的食物更加烦躁起来。在玄尘的反抗和诋毁里,不久后,他又渐渐的平息了怒火。死亡信徒走向桌子,拔出匕首,从盘子里拿出一个熟果。 “我在很久以前开始征战,但是我很少屠城。”他语气平缓下来。“有一次,我放走一个应该被处死的可怜男孩,那是我人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他逃走后暴露了我的位置,接下来你应该能猜到……” “他们一定会寻找你,杀了你。”玄尘愤恨的回答。 死亡信徒叉起一块熟果递过来。在窗帘紧闭的屋子里,匕首上的红石仍然泛着美丽的光晕。他注意到玄尘的目光,就将匕首连同果子递给她。 “他们没有杀我,而是给我种下一只……魔眼……”他指着疤痕上的眼睛说。“他们狂妄的以为能用魔眼控制我,可还是让我逃走了。” 玄尘紧紧的盯着他,他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那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我的眼睛里有只魔眼,你能想象那有多痛吗?我躲在湿冷的洞穴里,对着一潭泥水,用匕首割开自己的脸,在他们找到我之前切掉了那只魔眼。” 玄尘拔起果子时,指尖一痛,锋利的刃割破了手指。死亡信徒拿走匕首,又插回到腰带里。 “把它吃了,别再让我不择手段。”他烦躁的说。 第10章 黑暗魔眼 当他看到玄尘吃下果子,冷酷的目光温和了一些。 “你是用这把匕首吗?”玄尘问。 “是的,一把非常稀有的龙骨匕首,它可以杀死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一切超凡的东西。” “就像魔眼……?那为什么会到脖子那里,你说的魔眼不是应该在眼睛上吗?”玄尘注视着他的眼睛说。 “魔眼会长满全身,它就像一粒生根发芽的种子,它的根最后能侵占我的全身,让人丧失所有的意志力。”他解开领口,那道疤一直延伸向心脏。“不幸的是他们让我逃走了,然后,我带着军队踏平了整座城池。” “他们是谁?”玄尘问。 “全都死了,何必在意他们是谁呢?” “所以你怕光?”玄尘注意到他连窗帘缝隙的光都很厌恶。 “会让我的眼睛很痛,让我想起遭受过的痛苦。每次痛起来,都会让我的愤怒加深一次。”他憎恶的说。 “如果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到时候也会烧死我吗?” 他十分严肃的看向玄尘,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眼缓慢的眨动着,疤痕下的那只甚至比另一只慢半拍。“你之后,我还没有想好,我再无情也不能烧死我的妻子吧?” 玄尘哆嗦了一下,垂下眼眸。在措不及防的时候,玄尘被他猛的从椅子里拉起来,这让她感到头晕目眩,饿的太久了,以至于整个人虚弱无力。死亡信徒揽住她,他们的脸距离很近,几乎快要贴上了。“我要娶你,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玄尘惊恐的看着他,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敢想,她害怕。当她的恐惧暴露在眼神中,死亡信徒将嘴角拉的更高了。“你可真有意思,你都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吗?” “你放开我。”玄尘想要推开他,惹来他的又一次嘲笑。“你把自己饿的软绵绵的,又怎么反抗我呢?” “你……” 他低下头闻起玄尘的脖颈,带着一种嘶哑的声音说。“你父王一定恨透我了,不仅占领他的王城,还屠杀了他的子民。而他唯一的小女儿,将会成为我的女人。” “我们还没有,我们只是婚约,如果你娶我,那一定会是我的尸体。”玄尘吼叫道。 “那我就屠了整座城,让所有人为你陪葬。”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呼吸喷洒在玄尘的脖子上。 玄尘充满质疑的盯着他。“你为什么恨我父亲?如果你想要毁掉我们,那你杀了他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折磨他?” “你想到了……”他似有似无的轻啄着纤柔的脖颈。“你猜不到吗?玄尘……我刚才全都告诉你了。” 玄尘如梦初醒,吃惊的是她从来没有联想过。“你说是玄星?当年你放走了玄星?是他告诉了……” “你觉得呢?”他贪婪的目光落在肩膀露出的一角白皙,呼吸深沉起来。玄尘奋力挣扎着,她只有愤怒。手背突然碰到柔软的绒布上,她毫不犹豫用力一拽,窗帘刷的一声掉落下来,耀眼的阳光射进来,随即死亡信徒放开她,向后退却。 “你撒谎,父王他不会给任何人种上魔眼。”玄尘在阳光里大怒的吼道,她用愤怒掩饰着恐惧。“你这个魔鬼,全都是谎言,离我远点儿。” 死亡信徒眯着眼睛用手遮住阳光,冷冰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可怕。然而,他却没有惩罚她。而是,选择离开了。他拉着门把手,没有回头,嘶哑的说。“谎言就是谎言,时间可以证明我的话。”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玄尘滑坐在地上,绝望的捂住脸庞。她不相信那些鬼话,更何况她的父王是个凡人,又怎么懂得使用魔眼呢?那些话全都是在欺骗她,诋毁她,死亡信徒就是一个充满谎言的人。 这天夜里,玄尘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被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惊醒了。她以为是死亡信徒,当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谋士站在眼前时,她惊喜的跳下大木床。尤隐把手指放到嘴边,压低声音说。“嘘,我可不想救你的时候被人发现,我的公主殿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玄尘小声的问。 他环顾房间,将目光落在那副肖像画上。“你母亲的房间,只有这间屋子戒备森严。”尤隐闪动着双眼,带着懊悔的声音说。“我来晚了,我以为你们全都不在了。” “父王他……”玄尘垂下眼睛。 “那是他的宿命,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他的子民。我以为死亡信徒会杀了你,没想到他宣布要娶你。” “不,尤隐,他是把我当成诱饵,你赶紧走,别管我,如果你被发现就晚了。”玄尘往外推尤隐。 “那他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尤隐眨巴着眼睛说。“驱魔蜡烛还在吗?” 玄尘拍着她的新裙子,忽然想起那三支蜡烛。“我把它放在你的木屋了,我以为在这里不需要。” “做的好,如果被他拿走,我们很难逃走。”尤隐微笑的说。“那么我们现在还需要偷偷溜回到木屋,幸运的是,我可是这里的老熟人,没有比我更熟悉王城了。” 他们轻手轻脚的溜出去,门口的角落里有两双脚,这个干巴瘦的老谋士竟然击倒了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我们不是应该去木屋吗?为什么来北塔?”玄尘靠在一座雕像后面哑着嗓子问。巡逻的士兵大摇大摆的穿过长廊,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尤隐溜出来查看着两旁的雕像,北塔的雕像全都是卧趴的石狮。 “没错,就是它。”他绕到这座雕像后面,接着就传来吱嘎一声。后面有扇不起眼的小门,跟石墙颜色很接近,不仔细瞧很难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玄尘在进去前,快速的扫了一眼其它雕像,没有任何区别。 “是眼睛,只有密道前的狮子是闭眼睛的。”尤隐关上门,里面漆黑一片,他点亮准备好的油灯。“这是我跟你父王才知道的密道,是为了在特殊时期用的,就像现在。” 狭窄的楼梯曲折向下,转了几个弯后玄尘已经搞不清走到哪里了。不久后变得平坦起来,最后,他们又往上走了一段路。当她爬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置身于王城的树林里,出口是废弃的浅井,上面有很多枯萎的杂草。即便是有人发现它,也绝不会想到它是密道的出口。 第11章 比肩虫 尤隐的木屋或许是太不起眼了,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搜查过。玄尘从毯子下翻出小口袋,她的担心落地了,驱魔蜡烛都在。 就在玄尘翻找蜡烛之际,尤隐急匆匆的走到桌前给打蔫的小草浇水,玄尘被囚禁以后再也无法继续浇灌它,叶片已经干燥发黄。“它还活着吗?”玄尘担忧的问。 “多浇几次试试,希望这个小家伙能精神起来。还好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它。”尤隐把罗盘和小草都装进自己的口袋。“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趁着他们没有发现你逃走……”他拿出一支蜡烛,当他拉起玄尘的鳞片手,打开裹布,露出红肿发炎的伤口,尤隐眼睛里闪起愤怒的火花。“他居然对你做了这种事?” “我没事,以前也掉过,还会长出来的。”玄尘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说,她不想让尤隐担心。 “我需要你的血点燃它,就像是点燃普通蜡烛。”尤隐小心的把烛芯黏在伤口上,很轻,稍微疼了一下。噗的一声,蜡烛点燃了。在昏暗的屋子里,玄尘仔细瞧了又瞧,发现那是一团黑色的小火焰。 “为什么要在这里点燃它呢?”她迷惑不解的问。 “我们等等,我需要先弄掉……”尤隐在玄尘身上寻找着什么,可能是老眼昏花,他看的特别仔细。 “你见到半神了吗?这次你怎么那么久,原计划不是两个月就回来吗?” “遇到些麻烦。”尤隐拿着蜡烛开始围着玄尘转。“我是按照原计划一个月到达的,让我没想到是入口关闭了,我在入口徘徊了好几天,一直等到它再次打开。后来我才知道,重云颠有一头天鹿兽被杀死了,那可是半神的信仰,最古老的一种神兽。死掉的那头是跟重云巅一同诞生的,所以,他们发现尸体后进行了严厉的搜索。” “那他们找到是谁干得了吗?” “我没有等到那件事的结果,时间不等人,我立刻向半神提出玄王的请求。”尤隐站到面前,目光沉了下去。“半神至少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才能来,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难道等着我们全死了吗?”玄尘难以接受半神的答复。 “是福是祸,我们只能自己走着看了。”尤隐的语气带着失落和负罪感。“我们大势已去,你的父王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在封印之地,他用最后的兵力在拖延封印,这是在帮助我们争取时间。公主殿下,我赶回来就是要带你离开。” 玄尘垂下眼睛,心里酸酸的,没有什么比失去家园和亲人更让人悲伤了。 “瞧吧,它出来了。”尤隐拉起她的胳膊,从袖口里爬出一只黑色的甲虫。用烛火烧死甲虫以后,尤隐熄灭了蜡烛,只燃烧掉很小的一截。“他想用比肩虫跟踪你,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如果不除掉比肩虫,就算你走到天边,他都能找到你。” 为了抓到比肩虫,她和尤隐耽误的太久了。外面传来嘈杂的喧哗声,士兵们开始四处搜查。他们跑出去,刚钻进树林,一队士兵就闯进去了。只要再慢上几步,他们在劫难逃。 寒冷的夜晚,城楼亮着昏暗的灯火。玄尘紧跟着尤隐向树林深处跑去,黑暗高耸的城墙下,尤隐搬开墙边的几个空木桶,露出城墙上的一个大窟窿。“我们只能爬出去,之前一直是走私用的。王城被占领后,没有人做交易了。” “你说走私?”玄尘跟着尤隐费劲的往外爬,她敢打赌再胖上一些都干不了走私,只有她和尤隐这么瘦弱的人才能爬过去。 尤隐拉了她一把,两个人顺利的爬出狭长的窟窿。“走私犯会偷贵重物品从这里运出去,金银丝缎在外面可以卖个好价钱。”尤隐解释说。 “难道父王他不知道吗?他怎么没把他们抓起来,或者埋上洞口。”玄尘拍着身上的灰土,发现他们已经站在城墙的外边,下面就是望水镇。 “你父亲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无暇顾及。”他说。 逃离玄武城以后尤隐又告诉她一个更加意外的消息。对玄尘而言,这简直就是爆炸性的惊喜。“你是说玄星他没事?” “他和我的侍从在等你,就在那边。”尤隐指着下面蜿蜒的小溪。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在回音阁的地窖里。” “他又回去了?”玄尘吃了一惊。“难道那天是绿眼睛弄错方向了,还是玄星他压根就没出去……”玄尘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她被弄糊涂了。 “绿眼睛是不会错的,我肯定玄星他跑出去过。当时他藏在里面,浑身都是腐臭的烂泥和划伤。只有去过北林深处,才会沾上那些泥。” 玄尘回想起死亡信徒送给她的铁片,他说过是在北林里拾到的。这件事,死亡信徒确确实实说了一句真话。 “可他为什么会跑出去呢?你有没有问他?”玄尘很费解的说。 “玄星他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玄尘,我希望你能陪伴他,能让你的弟弟振作起来。” “我会的……”玄尘消沉的回答说。 “他并没有你成熟,你很勇敢也很坚强,不论什么挫折你都没有畏惧过。” 玄尘叹了一口气,她当然更坚强,因为她比起玄星更早的被遗弃在回音阁,这种孤独的日子和被人遗忘的寂寞,能迫使一个人更早的学会坚强。 当他们来到约定地点,侍从和玄星却没有在溪边等待。尤隐打着一个鸟鸣口哨,黑色的林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小溪发出涓涓细流声。 不远处的树上拴着两匹马,侍从和玄星来过这里,又奇怪的消失了。沿着马匹不远处尤隐找到了他们的脚印,他抬起头看向脚印离开的方向,苍老的脸上紧紧的蹙起眉头。“玄星的脚印,然后是我的侍从踩过去覆盖了一部分。我想是玄星跑了,然后他去追玄星了。”他起身转向玄尘略带担忧的问。“是谁给过玄星消息?” “没人给过他。”玄尘又努力的想了想。“如果有,信差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有条消息,他一直攥着,也不肯让我们看。”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叫喊,紧接着亮起几个微弱的火光。距离很远,那些火光在茂密的树林里若隐若现。玄尘心里咯噔一下,尽管声音很微弱很嘈杂,她还是在那些声音里辨认出了一个冷酷的声色,死亡信徒追过来了。 在嘈杂声和战马的嘶鸣过后,那边突然响起一个更加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惊起树梢上栖息的一群渡鸦。伴随着渡鸦凄厉的呱叫,那个尖锐的像是极度害怕时发出的叫喊声更加强烈了。 “糟了,他们被抓了。”尤隐不安的说道。 第12章 懦弱的凡人 他们小心的走向火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死亡信徒的骑兵正围着一个弱小的身影转圈,火把上冒着青烟。讥讽和嘲笑,伴随着奔跑的铁蹄将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困在里面。远远的看去有一条纤细假腿,他正捂着耳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玄尘第一次听到弟弟发出声音,本应该欢欣鼓舞,可她仿佛堕入了噩梦的深渊。那个暴虐的死亡信徒再一次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她的弟弟。 黑暗的林间,死亡信徒骑着一匹油黑色的战马走向骑兵,马的后面拖着一个软踏踏的长形物体。他走向火光,那个物体逐渐清晰起来。在骑兵挪动的间隙,隐约能看到一团乱蓬蓬的头发。 玄尘震惊的看着那具尸体,是尤隐的侍从。骑兵们把尸体拽到中间,淋上火油。呼的一声,就在燃烧的熊熊火焰里,玄星的尖叫停止了。安静的树林只有滋滋的火焰和战马的鼻息。那股刺鼻的火油味儿弥漫开来,让人难以忍受。 玄尘能感觉到尤隐的愤怒,压抑的剧烈呼吸声在耳边清晰至极。 死亡信徒命人拎起玄星,随后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人走出密林。骑兵闪出一条路,那人沉默的走向玄星。当那人把手扶在玄星额头上,更加痛苦的呜咽声从玄星的嘴里发出来,他哭泣着,架在两名骑兵中间,浑身颤抖。 玄尘紧紧的盯着,手里捏紧衣裙。她想要冲过去,让他们不要再折磨她的弟弟。尤隐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凝视的目光里充斥着悲伤和愤怒。 那个人抬起手,玄星僵硬的滑向地面。缩在一起,像是一团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死亡信徒瞥了一眼,口气很厌烦的问。“你是故意折磨他吗?”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那人嘶嘶回答。 “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里。” “他没和女孩在一起,在等一个老谋士把女孩带过来。” “带过来?”死亡信徒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他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甚至掠过藏身的树丛。玄尘的心被猛的揪了一把,尽管很远,但她觉得死亡信徒开始怀疑他们就在附近。 “给我一把弓。”死亡信徒冰冷的说。他握着弓,搭上羽箭,又故意大声说,就像在提醒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把男孩拉起来。” 他们拽起缩成一团的玄星,死亡信徒端起弓,拉满弦,大喊道。“我知道你们在,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要不然我一箭射死他。” 玄尘用力的挣脱着尤隐的手,他们在树丛后低声争执起来。 “你不能出去,我去救他。” “可尤隐……” “你不明白,你有多重要。” “他是想要我,我出去他就会饶过玄星的。” “他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他是死亡信徒。”尤隐把她拽走了,然后解下一匹马,把她推上马背。“别回头,一直跑到死亡信徒无法追上你。” “可……” “别说了,走……”尤隐用力的拍跑了马。 玄尘最后望向后面,只见林子的那边亮起一道白光。骑兵们叫喊起来,还有零碎的搏斗声。随着远离,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有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她满脑袋都是蜷缩在地上的小身影和那具焦灼的尸体。而尤隐又如何身单力薄的救下玄星,死亡信徒有一队骑兵,还有那个能读懂心思的神秘人。 在这片林地里,看不到任何活着的生命。灌木丛剧烈的摇摆着,它们从黑暗中窥视着,呜咽声已经尾随很长一段路。玄尘抓紧缰绳,身体匍匐在马背上,掏出一支蜡烛,并将手背的绷带再次解开了。 但是,她还是晚了一步。没等点燃,一头夜鬼兽就越出阴影,咬向她的马。马嘶鸣着抬起身体,狂躁的乱踢。尽管玄尘试图抓紧缰绳,还是被暴躁的马猛的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向地面。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顾一切的将蜡烛按向手背。 一瞬间,嘶吼声突然变成了急切的呜咽,夜鬼兽像是遇到了更加可怕的东西逃进树林,消失在黑暗里。玄尘的小腿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尖石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边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她的马起来后,跑进了树林。“回来……”玄尘大喊着。 她看着马消失在黑暗里,忍不住的哽咽起来。拄着泥泞的地,无助而又悲痛。起来,玄尘,别放弃,玄尘,起来……玄尘在心底鼓励着自己,不论有多难,她都要逃离这里。 枯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的腿在流血,每走一步都会让温热的血流向脚踝。就在她回头张望确定没有走错方向,忽然间,一个影子让寒冷从脊柱贯穿了全身。她原以为已经摆脱了那个犹如噩梦般的人,此刻那个人正在后面跟着她,离得很远,以至于玄尘都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 月光透过树梢,仍然能清楚的辨认出他的模样。死亡信徒故意的降低速度,静悄悄骑着马跟在后面。 玄尘慌张的加快脚步,她拼命的想要逃走。当她走出阴森森的枯林后,来到一片开阔地。一阵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虚弱的晃了晃身体,随着血液的流失她已经开始眩晕,浑身冰冷。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失去了最后一股力量,前方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悬崖深渊。 晴朗的夜空里,繁星明亮。她望向下面黑暗的深渊,是那么愤怒和绝望。 “我以为你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你跑到这么远,让我跟了你一夜。”死亡信徒下马后走向她,露出冷酷的笑容。“我说什么来着,你猜他们会不会来救你?让我没想到的,还带来了那个男孩,你的弟弟。我就知道你们当时躲在某处,然后,那个老家伙按耐不住了……” “你住口……不许你这么说……”玄尘吼道。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让她恨之入骨,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一个带着长长疤痕的魔鬼。 死亡信徒挑起眉毛,露出一脸的不屑,语气就像是在闲谈。“我给玄星送过一条消息,这孩子还真是……听话,没费什么力气就让他出来了。很可惜的是,他竟然没有死在北林。” “你说什么?” “那天,我在北林里救下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的弟弟会自己跑进去,你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玄尘看到他的笑容时,整个脸都僵住了。 “瞧吧……可是为什么呢?”他扔给玄尘一个小皮卷。玄尘颤抖的拾起来,上面写着: 告诉你父亲别去封印之地,那里是陷阱。 她双手颤抖着死死盯着那几个字,好像每一个字都戳穿过一次心脏。原来这就是玄星一直不肯放手的消息,他从回音阁失踪,就是为了去告诉父亲别去。即使他已经混沌不清,即使他那条腿已经很难行走。 泪水滴落在皮卷上,玄尘低声的抽泣着,她没有吼叫,或是发怒,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平静。“我是你最后一个要杀死的人,你就是想毁掉我们每一个人。你这么做让我觉得你很可悲,比任何人都要可悲,因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 “爱算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为了像你一样愚蠢的人制造的枷锁。”死亡信徒恼怒的嘶吼道。“而你,困在里面觉得那是对的,你们这些懦弱的人,自甘堕落的人……” 天空被一片阴影笼罩,寒风穿透了玄尘的衣裙。 玄尘把枯竭的蜡烛扔向深渊,她不想再逃了,即便是她有一百支驱魔蜡烛也阻止不了死亡信徒。但是,她不会让死亡信徒靠近她。或是让马拖着自己冰冷的尸体行进在囚笼前。即便是没有感觉,没有痛苦,她也要留下最后的尊严。玄尘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向深渊。 寒风呼啸而过,泪水飘离她的眼睛,她的一生匆匆而过,即便是痛苦的,短暂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展开双臂闭上眼睛,迎接生命里最后的陨落。 第13章 半神 “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一个男人问。 “不知道,这里看上去……很恐怖……”另一个声音答道。 “你还要继续走下去?”他又问。 “是的,我要看,究竟是什么?”另一个声音很坚定。 “我想让你记住今天看到的,永远不要忘记它……”男人说。 “这里的红色是怎么出现的?” 玄尘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林间小径。雾很大,看不清四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何向前行走。 “你看旁边……”男人说。 “天哪……”另一个声音在惊呼。 玄尘望向旁边,浓雾里有一棵苍天巨树。她眯起眼睛又仔细的瞧过去,树的颜色不太对劲。 “树里全是……血……?”另一个声音在惊呼。 玄尘走下小径,穿过雾气,来到往树前。这颗树满是纵横交错的血色汁液。 “它们怎么了?”另一个继续追问。 “有鲜血的滋养。”男人答道。“你想知道原因吗?答案就在树的后面……” 玄尘绕着粗壮的树,就像是在绕过一座塔楼,只是这些红色让她浑身不舒服,她跟随着声音绕过树。然后,她差点惊叫起来。粗壮的树藤里包裹着一个男孩,六七岁的模样。那些藤蔓穿过他的衣服,扎进皮肤里,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一缕短发。男孩的血被吸光了,皮肤苍白,闭着双眼,就像是在沉睡。 “是个孩子……快救救他……”玄尘惊恐的转向身后,不管是谁在她身后谈论,她都要提醒他们。 “玄尘,我救不了他……”那个男人缓缓走来,站到她身边。玄抬头看向他,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又说话了。“这个孩子,还活着吗?” “活着,但他无法醒来。”男人答道。 玄尘努力的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即使她能看清树上的男孩,也看不清这个男人究竟是谁。阳光洒落在他的身影上,只有一片朦胧的犹如光晕的轮廓。她揉着眼睛,越发焦虑起来。 在遥远的天空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玄尘…… 你该醒了…… 玄尘…… “玄尘,玄尘。”声音来到她耳边。玄尘感觉躺在某个地方,她听到自己胸口怦怦跳动的心脏。有一个浅浅的呼吸声,但不是她的。玄尘慢慢的睁开双眼,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旁边。光很刺眼,她又不得不闭上眼睛。玄尘动了动,身体像是被撕裂般巨疼无比,她畏缩了一下,呻吟起来。 “玄尘,能听见我说话吗?”身旁的人问。 玄尘慢慢睁开一条缝,眼睛挂着泪水,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眼前,而他的头发竟然是银色的。玄尘吃了一惊,她迅速的眨巴眼睛,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然后,她再一次确定了,那确实是一头泛着光亮的银发,顺滑的扎在后面。他的眼角有几条皱纹,可皮肤像润泽的玉石般白皙而富有光泽。一双清澈的灰色眼睛凝视着躺在床上的玄尘。他的淡银色长袍柔软而又精美,上面是更清淡的羽毛暗纹。 玄尘环视着房间,白色的穹顶上是银色的拱梁,一扇方形的小窗透着湛蓝色的天,窗下有一张小桌子,摆放着一个天平和几本书。 “我叫白法,很高兴你醒来了。”白法慢条斯理的说。“你叫玄尘,对吗?” 玄尘轻轻的点头,嗓子很干,她咳了两声。“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玄尘哑着嗓子问。 “你在重云巅。” “重云巅?”玄尘瞪大了眼睛。“那你是……一个半神?” 白法微微的动了一下脑袋,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你是说我在……重云巅?我不是掉下去后……我是说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怎么会在重云巅?”玄尘想要起来,身体立刻用疼痛警告着不许乱动,她痛的眯了眯眼睛,眼泪直流。 “你不记得了吗?”白法问。 “记得什么?我从悬崖上摔下去。后来……”玄尘又仔细的回想。“我醒来就躺在这里了,是你救的我吗?” “你忘记了吗?”白法缓慢的眨动着灰色眼睛,凝重的说。“你在重云巅杀了一个人,你不记得了吗?我负责看守你,我是你的监守人,直到审判日的到来。” “什么?”玄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怎么可能杀人……从悬崖上摔下去后肯定是昏迷了,可那么高的悬崖怎么可能还活着……”玄尘匪夷所思。“是谁救了我?玄武城怎么样了,是半神出兵拯救玄武城了吗?” 白法神情很严肃。 “那死亡信徒呢?”玄尘继续追问。“他呢?他不是一直跟着我吗?” “玄尘,你在说什么?玄武城在二百多年前就毁灭了,至于北方的封印,玄武城就是因为封印被打开后才毁灭的,那里已经毁了。” “二百多年前?二百……”玄尘张着嘴,僵住了。 “是半神用法力重新封住那里,那里有结界,谁都进不去的。里面不可能有活人,在那之前所有人都死了。”白法垂下眼睛,神色担忧的看着她。“你谎称是凡人的使者,在重云巅的禁地杀死了……一个……半神。”他加重了最后的语气。 “可我没去过什么禁地,我甚至都不知道重云巅在哪里,你居然说我杀人,这太荒谬了……” “你清醒以后神王阿多摩耶会审判你,我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白法说。 “对我审判什么?杀死一个半神吗?我没有,不可能。”玄尘很激动,如果不是浑身疼痛的厉害,她一定要跳起来好好跟这个半神辩论一翻。 白法粗重的叹了口气。“还有,你毁掉了禁地里的……天眼。” “天眼……?天眼又是什么鬼东西……?”玄尘气的不可开交,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慢慢的坐起身,然后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你们不能随便把这些罪名放在我身上,我没做过,我也不可能杀人,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什么天眼,什么禁地。” “你大概是失忆了,也许是你在禁地里毁掉天眼,法力冲撞了你。”白法说。“还有,你并没有活在二百多年前,你有可能是记忆混淆,你把听来的事情当做了自己的记忆。我要强调的是,一个凡人不可能活上二百年……” 第14章 白法 玄尘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她抬起左手,将衣袖拉到胳膊肘,鳞片完整的贴服在她的皮肤上。曾经被死亡信徒剥掉鳞片的地方,一片紧挨着一片的长在手背上,就像是它们从未剥落过。 “怎么可能……这些鳞片需要好久才会长出来……”玄尘抬起头,再次看向白法。“你是说玄武城毁灭了二百多年?” 白法点头认同了。 “那也就是我活了……二百多年?”玄尘感觉这个想法很疯狂,又或者她是真的疯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叫白法的半神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疯子。 “喔……不……”玄尘伤心的捂着脸,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二百年,她不敢想象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是多么悲哀。如果是她记忆混淆了,那她又是谁,又发生了什么。可手臂上的鳞片还在,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很真实,不像是幻想出来的。 床垫沉了下去,白法坐在床边平静的对她说。“玄尘,很多事情我们都无法左右。但是你如果真的活了二多年,那么你不可能是凡人。可眼下你看上去没有法力,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所以,我认为你需要的是慢慢回忆,你需要时间弄清楚你的记忆。” “你有亲人吗?”玄尘抬起头绝望的问他。 “我有一个小女儿。”白法说。 “那如果有一天你失去她,你有想过是什么感觉吗?” “我想那是孤独,我把她看做比自己生命更加宝贵,我希望我能看着她长大。在我人生走到尽头时,她还会坐在床边陪伴我。”白法平和的脸上出现一缕温暖。 “可我什么都没有了。”玄尘落寞的说。 “你活着,这是最大的恩赐,不是吗?”他说。 “半神能活多久?” “即使是半神也不能超越生死,我们只能活上百年,或许法力高强的半神会更久,但不会是二百多年。” “可你们是半神啊,有法力……”玄尘嘟囔着。“至少,应该有一半的神力,如果这个世界有神……” 白法咯咯笑着,他摇头时银色的头发折射着丝绸一样的光芒。“我们只有神的力量,而不会像神一样永生。这件事情应该只有你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看来我错过的不仅仅是时间。”玄尘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这没什么,毕竟你的记忆受损伤了。” “你们想如何审判我呢?可我什么都不记得,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白法严肃起来。“我们的神王阿多摩耶要亲临审判,你的所作所为都将逃不出神王的法眼,神王会对你施展读心术。” “读心术?” 白法十指交叉垂在腿上,即使在这样的话题里语调仍然很优雅。“只有修为很高的半神才可以进入到别人的意识里,神王会进入你的脑海里看到你的记忆,领会你的想法。”白法忧虑的望向她,语气低沉了些。“但过程会让你感到头痛欲裂。如果你反抗它,或许会被疼痛折磨的发疯。” 玄尘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天晚上戴着兜帽的神秘人,他可能就是在对玄星施展读心术。而且死亡信徒让那人探听她的下落,神秘人都答对了。 “不过,你别担心。”他继续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读心术折磨的发疯,只能说施展法术的人故意折磨才会发疯。神王不会那么做,阿多摩耶是法力最强大的半神。” “那你会读心术吗?”玄尘疑惑的问。 “不,这是一种很古老的神力,需要很高修为才能做的到。”他说,又变得声色俱厉。“天眼被毁掉是件很严重的事,严重到当时惊动了整个重云巅。所以,神王要亲自审判你。因为你是第一个潜入禁地的凡人,还在里面杀死了一个半神。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远超出你的想象……” “我会怎么样?”玄尘打了一个哆嗦。 “极有可能是……死刑。” 这让玄尘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她之前忽略了这些罪名其实有多么可怕,杀死一名半神,闯入禁地,破坏半神族的天眼。不论在是什么地方都会面临最严酷的判决。玄尘只希望是半神弄错了,而杀人的另有他人。 “神王也许能帮你修复记忆。”白法说。“只有你想起一切才会找到真相,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证实你的话。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因为在神王的眼中,谎言是隐藏不住的。” “我没有撒谎。”玄尘激动的拍打着床。紧接着她哼了一声,全身的骨头断裂一般疼痛。玄尘无力的眯着眼睛,捂着胸口嘶哑的说。“如果我去过禁地,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从悬崖掉下来后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失忆并不能帮你逃脱罪名,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我只负责看守和讯问你。”白法语调很平缓。“我个人认为你是个真诚的凡人女孩。但是你必须受到审判,如果你的记忆恢复不了,那么很有可能真的会被处死。”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闯入他们的房间。伴随着那个人进来,噼里啪啦的摔进来好多厚重的古书。一个年轻的半神满脸通红低下头,手忙脚乱的开始捡起书。柔长的头发垂在脸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他跟白法一样,是银发,有一双清澈的灰眼睛。看上去很青涩,穿的袍子没有白法那般精致。 “很抱歉,我不知故意的。他们说在禁地里找到一个人,他们让您过去……”他慌张的拾起书,看到玄尘,立刻闭嘴了。 白法站起身,冷淡的扫了一眼,声音带着不悦的责备他。“塔由哈,我说过多少次,把你的头发扎起来,你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女人。” “对不起,我忘记了。”塔由哈连忙道歉。 白法和塔由哈走后,玄尘一直心神不宁,她无法相信真的活了二百多年,也不相信自己会杀死一个半神。她连剑都不会用,又怎么可能杀死一个有法力的半神呢?而白法提到的记忆混淆,她觉得经历的不可能是幻象,那些回忆太真实了。玄尘躺在床上,凝视着手上整齐的鳞片,难以抚平内心的波澜。 第15章 神王阿多摩耶 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半神对待她并不是十分友善。这不仅让她想起被死亡信徒囚禁的那段时光,同样的囚禁,只是地方不同罢了。而那个魔鬼,二百多年前的他,肯定早已不复存在了。 那天的谈话以后,白法好久都没有出现。玄尘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今天终于能下床走一走,她扶着桌子望向白茫茫的窗外,浓雾很重,什么都看不见。桌子上有几本古书,她翻了翻,全都是半神语。书的旁边是一个精致的金色天平,一边是太阳,另一边是弯弯的月牙。她用手轻轻的按下太阳,一松手,太阳又缓慢的抬起来。她躺在床上时就注意到这个有趣的天平,白天的时候太阳会在上面,而到了夜晚,月亮又会慢慢升上来。 这时候,传来了开门声。 “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白法走进来,露出一个蜻蜓点水的微笑。 “我很好……”她停止了反复按压太阳,慢慢的转过身依在桌子上。 “你读了那几本书?”白法指着放歪的古书。 “我只是随便翻了几页,书里的字我不认识。”玄尘耸耸肩,那些字就像鬼画符。“我以为你今天不来呢,是要继续问我问题吗?” 白法摇了摇头,面色严肃。“神王想要见你。” “是要审判我吗?”玄尘一愣。她没想到审判日来得这么早。 “神王想要修复你的记忆,随后的几天,才会对你进行审判。” “那你会一直都陪着我吗?” “我会的,直到审判结束我都会在。如果阿多摩耶认为你有罪,我还会监督你行刑,并且焚烧掉你的尸体。” “我不是凶手,如果读心术能恢复我的记忆,神王一定能看到真相。不是我干的,我敢打赌,是你们弄错了。” “希望如此,我们走吧。”白法敞开房门。 当玄尘来到广阔的外面,她才意识到窗外那些白茫茫并不是雾,而是漫天的青云。云雾环绕,那些高怂的山峰在云海中连着桥,桥连着楼宇,雄伟的建筑下竟然是漂浮的云朵。纯白的世界在天空里闪着光辉。这里到处都是银发半神,他们不仅有白皙的皮肤,还有拥有一张被爱神吻过的容颜,美的让人窒息。 玄尘跟随白法登上直入云霄的石阶,天际下,偌大的阶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台阶极高,像是走在一个永无止境通道上。白法慢下脚步,这让玄尘有时间看向周围。两旁高挑的石柱上端全部都是展开的巨型羽翼。 “你们很喜欢羽翼?”她问。 “它们代表了天鹿兽。”白法回头说。“我们最珍贵的神兽,万物之灵。” “听起来天鹿兽会飞?可这些雕像只有翅膀,没有鹿的模样。” “你想看看它吗?”白法停住脚步,转过身,然后掏出一个精美的水晶瓶。“把手伸出来。”他说。 玄尘茫然的展开一只手。 他倒出一滴粘稠的银色,手掌拂过,闪起一道白光,那滴液体变成一头长着翅膀的雄鹿。它更像是云做的,很虚幻又轻薄,鹿角上盛开着绚烂的花朵。在玄尘的手掌上转了几圈,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随即,消失在耀眼的天空里。 “你的法术好厉害。”玄尘夸赞说。 “我们就算是最接近神的人吧。”他平淡的说。“我们只有神的法力,却没有神的寿命。”白法又领着她继续往上走。“短短的百年,半神也会生老病死,虽然我们法力高强,但是我们无法摆脱世俗的命运。” “你说过法力强大的半神会活的更久,神王会有多久?” “神王一样会死去,我认为他不会像你想象的,能活上二百多年。历经百年,最后都要归于尘土。” 云霄之中,台阶最上面站着一个人。玄尘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那个略带鲁莽的年轻半神,塔由哈。今天他很规律的把头发扎起来,在后脑勺上形成一束长扫把。 “他是你的侍从?”玄尘问。 “他是我的学徒,半神没有侍从,半神也不会禁锢任何人作为侍从,我们只会教导年轻人如何使用法力。” 塔由哈带着青涩,当他看到白法时,又拢了拢整齐的头发。他将盖着黑色绸缎的托盘举起来,白法掀起一条缝又随手盖上了,并带着难以捉摸的眼神瞥了一眼玄尘。 “他们检查完了?”白法问。 “是的,他们说让您保管。”塔由哈答道。 “你小心放好,审判日我们要用。”白法说。 塔由哈小心的捧着托盘,像是捧着一只扎手的刺猬,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谨慎。“我想……请求您……让我进去,我想看一眼我们的神王,今天……可以吗?”塔由哈结巴的央求说。 “神王会看穿你的想法。”白法说。 “我很真诚,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塔由哈用力的摇头,最后他加了句恭维。“我只是想远远看一眼,我很仰慕神王。” “那你要保证,不要胡思乱想干扰到神王。读心术需要绝对的安静,思想上的平静。” 塔由哈打起一个冷战,又满怀怜悯的看向玄尘。“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们,我只是想观摩,我保证会克制自己不去乱想。” 白法又转向玄尘,再次嘱咐说。“你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在阿多摩耶施展读心术时,尽量放松你的思想,不要去想任何事情。神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抵抗。” “神王会让我做什么呢?”玄尘很紧张,听完白法的提醒后她更无法放松心情。 “读心术不会伤害到你,不要抵抗,谨记这点就好。” “他会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吗?” “我不能保证,我们只能尝试,我认为你更应该担心的是即将要面临的痛苦。”白法坦诚的说。 玄尘以为神王会在一座宏伟的神殿里,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这座山峰的顶端是一潭平静的湖水。绿油油的草地,一头月朦小鹿在饮水,角上盛开着花朵。 “它怎么没有翅膀?”塔由哈抢在玄尘前脱口而出,他是最惊讶的一个。 白法清了清嗓子,锐利的眼光抿了他一眼。塔由哈通红着脸低下头,嘀咕了一声对不起。 “它们在幼年时并不是神兽,当它们退却幼稚,羽翼丰满,才会成为真正的天鹿兽。”一个夹着成熟的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玄尘闻声望去,远处的湖心站着一个人。但是,让玄尘大为震惊的是,半神族最有威望的神王竟然是个女人,没有头发,灰色的布衫精简的如同修行者。从她苍白而又精致的容貌以及略带温雅的声音,才能辨认出她是个女人。神王站在水面上,湖水在脚下荡漾着缓缓的涟漪。 “神王,我把人带来了。”白法很谦卑的低下头。 第16章 读心术 湖水旁的小鹿噼噼啪啪的踩响了水花,周围是很压抑的沉默,甚至连白法都不会直视神王。玄尘不敢看阿多摩耶,她觉得那种平静的目光很可怕。塔由哈在身后戳了一下,她才挪着缓慢的步子走过去。 石砖的缝隙里长着茂密的草叶,脚底下有东西闪动了几下,她抬起脚,惊奇的发现一只凸起的眼睛花纹眨动起来。当她再次抬起头,神王已经站在眼前。 面对毫无波澜的阿多摩耶,她更加紧张和害怕。阿多摩耶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在玄尘的面颊上滑动,指尖冰冷,每一次触碰都让人从心里打起寒颤。这不禁又让她想起那夜蜷缩在地上的弟弟痛不欲生的模样。玄尘畏惧起来,恐惧感席卷着她的全身。 “你很害怕,这让你想起了更可怕的事情。”阿多摩耶平静的说。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玄尘紧张的捏着紧双手,她只是偷偷的想了一下。 “你的悲伤,你的胆怯,都逃不过我的法眼。”阿多摩耶音色低沉的说。“在我施展读心术前,你还有想解释的吗?” “不是我做的。”玄尘说。 “你如何自证清白?” “我……我没有。但我相信……我不会做。” “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如你所说,又或者你在说谎……”阿多摩耶平静的声音一转,冷漠的命令道。“跪下。” 玄尘听从了命令,双膝跪在地上。阿多摩耶的手指慢慢滑到额头上,玄尘全身紧绷起来,即将面对的痛苦让她害怕不已。她的目光注视着阿多摩耶那张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一道亮光闪起,越发明亮,亮到像一张发白的纸的时候,一阵剧痛突然钻入玄尘的额头里,就像有一根钢针射进大脑。玄尘痛苦的呻吟起来,她想躲开那只手,可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双手毫无知觉的垂在旁边。 “别抵抗……”阿多摩耶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玄尘想要回答,却说不出话。只有无穷无尽的疼痛,从额头扩散到全身。不久以后,她已是疼痛难忍的想要大叫,可最后嘴巴里发出的都是呻吟。 “你所有的记忆……”阿多摩耶的声音回荡着,额头好像再次被射入一根钢针,她的头快炸了。 记忆被压缩成为一个点,从每个灰暗的角落里被吸了出来。伴随着剧痛,她仿佛在记忆里回到起点,她看见某些幼年的片段,但她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几岁,又发生在什么地方。紧接着画面开始跳跃,她在回音阁的狭小房间里翻找着什么,那天她弄丢了一条消息。眼前突然是血淋淋的手,是死亡信徒正在剥她的鳞片。可画面太模糊了,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虚景。最后,疼痛占据了一切,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也逐渐的离开她的身体。 “别抵抗我……别藏起来……全告诉我……”阿多摩耶冰冷的声音又说道。 玄尘只感觉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全身,这让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她昏过去了,又再次被疼痛折磨醒。她的脑袋里闪烁着白茫茫的光,从黑暗中跳进白色。最后,只剩下白色。 阿多摩耶的声音夹着些许烦躁,忽远忽近。“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藏起来的记忆。” 我没有……好疼……快停下来……玄尘在心里祈求着。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白光闪回,一遍又一遍的开始重复那几个画面,成千上万次的重复着。 “神王……她是凡人……”另一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说。 玄尘感觉身体往下坠落,额头上冰冷的手拿走了。她僵硬的撞向地面,大脑和身体依然痛不欲生。她蜷缩在地上,满脸泪水,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她的记忆恢复了吗?”白法的声音就在耳边。 “只有很早的几段记忆,剩下的消失了。”阿多摩耶平静的说。“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看不到它们,她不可能遗忘的那么深,好像根本不存在……” “会不会有人动过她的记忆?就像您一样,用读心术改变了她的记忆。” “半神里没人能施展读心术,如果有谁故意的改变记忆,也只有我做得到。”阿多摩耶严厉的说。 “当然不会是您。”白法说。“对她的审判……” “如期进行。”阿多摩耶毫无感情的说。 玄尘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看到灰色的长袍正在远去。神王离开了,湖水旁剩下她和白法,以及塔由哈三个人。 对玄尘而言,最后的希望在一瞬间彻底破灭了。就连半神族最强大的神王也没能帮她找回记忆,她失去的二百年记忆又该如何寻找?还有即将到来的审判,没有了记忆,她会被处死。玄尘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除了快要炸裂的额头,她更加难过的是没有找回失去的记忆。 “你先别动,你在流血。”白法蹲下来按住她的头,让她保持不动。“神王被激怒了,你在抵抗她吗?”他略带责备的问。 玄尘想要转动眼球,可双眼就像被大风吹进沙子般泪流不止。“我没有……”她无力的说。她确定当时没有抵抗,而是完全的在配合。 “天哪,她的眼睛还在流血……”塔由哈在一旁低呼。 白法微微的叹了口气,手掌扶在她疼痛的双眼上。眼前亮起一束白光,玄尘忽然感觉不是那么痛了。 “你在治疗她吗?”塔由哈的声音带着惊慌。“我们不是,不是……” “她还没有被定罪。”白法说。“在审判之前,她必须活着……” 话音刚落,一阵热流穿过双眼。玄尘闭上眼睛,她的头不再那般疼痛。 她也记不得躺了多久,直到白法觉得没问题才把她带回去。白法走后,玄尘用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安静的房间里,天平上的月亮正在缓慢升起。这一夜,她在梦里被无数次的盘问,无数次的宣布死刑。她满身汗水的惊醒过,或者火辣辣的眼睛让她不得不侧着头,难受的呻吟几声。她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7章 审判日 黎明的钟声响起,审判日到来了。 玄尘瞪着双眼,彻夜未眠。听着窗外一声接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钟声,情绪低迷到了极点。白法带她又来到湖畔,围绕着湖水的青苔石地上,站着数以百计的半神。他们都梳着整齐的长发,面色白光,安静的像是无数座冰雪雕像。阿多摩耶站在湖水上,那头幼小的天鹿兽正围绕着神王嬉戏。在玄尘踏入这里时,它抖动着耳朵看向岸边。 玄尘躲在白法的身后,希望能遮住那些蜇人的目光。她虽然没有去看周围的半神,但仍然能感觉到他们充满了敌意和憎恶。石地上更多凸起的眼睛眨动起来,诡异的看向玄尘。 一名老半神用法杖敲响地面,他是玄尘在重云巅见过最年长的半神。个子高挑,握着一把银色的法杖。他走出人群,来到玄尘面前宣布说。“我想重申你的三项重罪。闯入重云巅禁地,杀害一名半神,毁掉禁地的天眼。” “不可能是我做的。”玄尘抬起眼睛反驳道。 “住口。”老半神很不悦,他带着谴责问一旁的白法。“在重云巅里,一名残杀半神的罪犯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白法,你没有约束她吗?” “她不是半神,她是个凡人,严格意义上说我不能像对待半神那样对待她,她承受不了我们的法力。”白法依旧带着平缓语调。 “白法说的没错。”阿多摩耶冷淡的说。“我们不能施法于一个凡人,凡人很脆弱,即使她真的有罪。” 这场审判对于玄尘而言就像是个最悲哀的旁观者。因为她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毁掉天眼和杀死一个半神。整个讯问过程,几乎都是白法在回答。从玄尘闯入禁地,以及破坏天眼后震动整个重云巅,最后他们发现昏迷不醒的玄尘和一具半神的尸体后,将她丢进那间小屋子里。 对于玄尘的失忆,半神们认为她是在狡辩。质疑声,几乎淹没了白法。 “白法,你确定她是个凡人吗?”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毁掉天眼呢?那是法力强大的圣物。” “她在撒谎,她肯定隐藏了法力。” “她怎么可能杀死守护天眼的半神?” 白法向塔由哈伸出手,塔由哈慌忙呈上托盘。白法掀开黑布,里面是一把匕首和一个精致的金坠子。 “她被发现时,带着两件东西。”白法拿起匕首说,他十分谨慎的拔出它。 整个湖畔,一片哗然,半神面色更加苍白的向后退却。玄尘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把通体乌黑的匕首,龙眼上镶嵌着一颗红色晶石。这把稀有的龙骨匕首,曾经属于死亡信徒。 白法轻轻的捏着,小心的合上匕首。“更可怕的是,它是一把由弑神剑碎片锻造而成的龙骨匕首。它可以杀死任何一名法力强大的半神,甚至毁掉我们的天眼。” “白法,把坠子拿来。”阿多摩耶来到湖边,目光正饶有兴趣的盯着盘子里的金坠子。 当白法呈上坠子,阿多摩耶苍白的脸上闪过微弱的惊讶。她摆弄了一下,叮地一声,坠子展开环抱的金翅膀,舒展开来。 “驱魔蜡烛。”阿多摩耶抬起纤细的眉眼,凝视着里面的黑色蜡烛。 湖畔旁,半神们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这个凡人女孩的身上,同时带着驱魔蜡烛和龙骨匕首。”白法重复的强调说。“可她的记忆混淆了,没办法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玄尘惊呆的站在湖边,她想告诉神王那是尤隐送给她的,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了。跟半神解释这件事也不能阻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审判。更让玄尘感到奇怪的是,阿多摩耶在窥探她内心时,竟然没有看到尤隐送给她驱魔蜡烛的那一幕。 当白法拿着两件物品退回来的时候,玄尘忍不住小声的问白法。“我能看看它吗?” “恐怕不行。”白法摇摇头,将两件东西交给塔由哈。 “在禁地里,还有一个活下来的半神。”老半神说。“他就在天眼旁,请神王用读心术……” “我们不能用在一个无罪的半神身上。”白法震惊的反驳说。“老法典里提到过,绝对不能用在无罪之人身上。更何况他已经疯了……” “他是唯一活下来的半神。”老半神转向阿多摩耶,请求说。“神王,恳请您能再次施展读心术,看看这个女孩是如何杀死半神的,用那把可怕的龙骨匕首。” 围绕着湖水安静至极,阿多摩耶抚摸着顺从的小鹿,平静的同意了。 不久以后,石阶下传来怪笑。一个蓬头垢面的半神被带上来,他傻笑着去拉白法的衣服,被人拖回去的时候又伤心的哭泣起来。 “在破坏天眼的时候,法力损毁了凡人女孩的记忆和他的神智,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也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老半神解释说。 “他的记忆也有可能会出问题。”白法说。 “白法,你不想所有人遭受苦难,你是监守人里最善良的半神。”阿多摩耶说。“或许他真的看见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恕我愚昧。”白法歉意的垂下眼睛。 阿多摩耶将苍白的手放在疯半神的额头上,嗤嗤傻笑声瞬间变成了哀嚎。在读心术的折磨下,他痛苦的扭曲着五官。玄尘转向另一边,她惊的浑身直冒冷汗,那种疼痛她也曾经历过。她能想象到那些头脑里传来的问话,根本不需要神王亲口去问。片刻后,折磨停止了。那人无力的躺在地上,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他没有流血?”玄尘意外的问白法。 “一般都不会比你严重。”白法回答。 阿多摩耶目光很沉静,她慢慢的踱步走回湖中。最后,她波澜不惊的看向躺在地上的疯子说。“他的记忆很完整,在天眼被破坏之前。”阿多摩耶将冰冷的目光落向玄尘,带着一种威胁的敌意。“他看见你将匕首刺入天眼,他也看见你是怎么残害另一个半神的。” 玄尘张开嘴想要辩解,她忽然意识到不知道如何去辩解这件事,她都不能确认自己到底是做过还是没做过。玄尘试图求助白法,然而,白法也如同其他半神一样,冷漠的没有任何宽恕。 第18章 永生树 “凶手……”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紧接着塔由哈一声大叫。 但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玄尘闻声望去,有个女人拿着龙骨匕首冲了过来,双目仇恨,一手高举起龙骨匕首,愤恨的盯着玄尘。 就在玄尘以为会死在刀下时,有人猛的拉了她一下,她倒退两步,一个银亮的人影挡在面前。天空里忽然亮起一片光,一声愤怒的尖叫,湖畔的半神惊呼起来。 玄尘剧烈的呼吸着,她冷静下来后越过白法的肩膀看向前面。只见塔由哈踉踉跄跄的冲上来,按住倒在地上的女半神。塔由哈惊魂未定的抬起惨白的脸。“对不起,我没想到她要抢匕首,还刺伤了您。” 白法握紧身前的手,脚下有一滩银亮的血,顺着血液向上看,玄尘吃惊的发现白法被匕首刺伤了。那只手就像被火烧般,大片皮肤变红发黑。紧握的手心里仍旧流淌着半神独有的银光血液。 龙骨匕首悬浮在空中,被一团光包裹着。那条柔软的光像被风吹起的云,带着匕首飞向神王,又在她的手掌上减缓速度,落在神王的手中。 “放开她吧。”白法告诉塔由哈。 “可她刺伤了您。” “没关系的,塔由哈。” 塔由哈放开了,刺伤白法的女半神先是带着万分歉意给白法鞠了一躬,随后就看向湖水上的神王伤心欲绝的痛哭起来。泪水划过褶皱的脸庞,哭泣变成哽咽。阿多摩耶闭上双眼聆听着,玄尘觉得他们一定是在用心灵沟通。当她看到阿多摩耶脸上滑过一丝悲伤时,她猜对了。 “身为一位母亲,失去她的儿子就像被人夺走了心。”阿多摩耶睁开眼睛忧伤的说。“我可以答应你,把你的孩子葬到永生树林。可你要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从今日起,你要去看守永生树林来赎罪,直至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至于第二个请求……我会还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阿多摩耶转向玄尘,带着微怒问。“玄尘,你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是我?”玄尘皱着眉头,她不知如何回答。她很内疚,尽管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给别人造成如此深重的伤害。 “玄尘,抬起头,神王想要告诉你。”白法提醒道。 玄尘看到白法划伤的手,把所有的辩解都埋藏在心底。然后,直视神王的双眼。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景象,从模糊逐渐变的清晰起来。在幻象里,她正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远处有两个人,一个人背对着她,另一个半神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滩鲜血。站着的那人突然拔出匕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刺向地上的半神。一股血液流淌出来,随后,躺在地上的半神一动不动的死去了。当那人转过身看向这边,露出清晰的面貌时,玄尘感到她的全身好像炸裂了。因为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她一模一样瘦弱的自己,鳞片手握着那把乌色匕首,脸和裙子上喷溅着半神的血液。 “你都看见了。”阿多摩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怎么会?我完全不记得。”玄尘难以置信的在脑海里回答。她的周围又像漩涡一样拧到一起,一片亮光后,她回到现实,再次看到阿多摩耶那双冷漠的眼睛。 “我……我不记得这些。”玄尘惊慌的不知道说什么,甚至是不敢相信刚才杀人的就是自己。玄尘试图回忆当时,记忆却瘫痪般的毫无反应。 之后的审判,玄尘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完全陷入自我挣扎和回忆中。直到最后的宣判,她恍然回过神,阿多摩耶的那句话不断的在耳边回荡着。 处死她……处死她…… 玄尘浑身无力的险些跌倒,白法拎着她的胳膊,让她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她感觉这是一场噩梦,只是这个梦太过漫长了,没有人叫醒她。 审判之后,玄尘被押送到永生树林。 这里的树木跟半神族一样闪着微微的银色光亮,微风带着一缕花朵的幽香。味道不像任何一种花朵或者叶片,而是一种更加浓郁的木香。 塔由哈捧着匕首和坠子打了一个很夸张的寒颤,他很讨厌这片树林。“您都被刺伤了,为什么他们还派我们来监督行刑。”塔由哈愤愤不平的说。 “我是她的监守人。”白法回答说。 “可我……不想进这片林地,它们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我想……” “在外面吗?”白法问。 塔由哈猛劲的点头。 “作为半神,你应该对这里感到敬畏,而不是害怕。” “敬畏……”塔由哈小声的嘀咕着。“这片林子里全都是死去的半神,我感到的都是阴森森的恐惧……” “塔由哈。”白法严厉的吼道。“如果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话,我会让神王把你派到这里,永远守护这片永生树。” 塔由哈垂下了头。 白法伸出一只手,而受伤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尽管审判后他包扎过伤口,但是,白法的脸还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塔由哈欣喜的把东西交给白法,他的请求被默许了。 那把乌色匕首上的红晶石亮着光晕。玄尘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有死亡信徒的龙骨匕首。而这把匕首竟然也经历了二百多年,她猛的抬头,有件事被她忽略了。 “我没有记忆混淆,我记得匕首和蜡烛,我的记忆是真……” “玄尘。”白法打断她说。“不论你的记忆如何,你都要被处死,所有的纠结都会随你而消失。” 玄尘泄气的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匕首和蜡烛呢?” “把它们和你的尸体一起焚烧掉。” 永生树林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微风卷起树叶,林间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不久后玄尘才明白塔由哈特别不喜欢这里的原因,甚至白法也透着一丝厌烦。永生树林就是半神族的坟地,粗壮的大树用藤蔓环抱着死去的半神,惨白的皮肤被嫩芽刺穿,血管里流淌着永生树的液体。躯体和枝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从树里长出的尸体。 玄尘觉得这里似曾相识,那段昏迷时的梦境跳出她的脑海,那个男孩就是被一颗苍天巨树包裹着,树藤缠绕,露出一张沉睡的脸。梦里还有个男人,他说那个男孩没有死,只是醒不过来。 玄尘急匆匆的绕过白法,挡在面前恳求说。“白法,你听我解释,我觉得我来过这里。我当时还看见一个男孩,就在永生树上。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是怕死或者想逃走。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9章 行刑者 “一切全结束了,玄尘。”白法停下来认真的告诉她。“你的记忆有问题,你的梦更可能是一种幻觉。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是……你的记忆不对。”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玄尘激动的说。“我不是在狡辩,我可以想起来,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阿多摩耶看见了你的所作所为,神王不是也给你看了吗?日落前,必须处死你。这是重云巅的规矩,我作为你的监守人要监督你行刑。”白法的语气平缓的就像那面湖水,冷静的叙述让玄尘明白一个道理。白法不是她的什么人,而是一名恪尽职守的监守人。 永生树林的深处有一个巨型的尸骨坑,里面堆满了白骨。骨堆上有一头天鹿兽的骨架,硕大的翅膀铺展在白骨上,茂盛的鹿角下是一个空脑壳。骨架前站着一名全身素黑的半神,他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窟窿。手里握着一把宽厚的巨剑,沉重的剑深深地扎进骨堆里。远远看去,犹如死神降临。 “是行刑者。”白法说。 玄尘胆怯的畏缩了一下,这是她在重云巅的噩梦终点。但玄尘除了面对它,没有别的选择。 白法低垂下眼睛,目光沉重下来。玄尘也低下头,看向脚下的白骨。她知道白法在怜悯她,可那又能如何呢?她在失忆前做了那么多怒不可诉的罪行。 “别怕,跟我下去,我会陪你走完这段路。”白法安慰说。 玄尘失落的点头,沉默的走过去。 行刑者握着剑柄,将两个黑色窟窿转向玄尘。比起任何一个半神都要冷漠和无情,他声音沙哑的问。“名字……” 玄尘说出了名字。 “跪在地上。”行刑者命令说。 玄尘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支配着身体,双腿不由自主的跪向地面。撞击着骨头,发出砰砰的闷响。 “你的罪名。”行刑者说。 “杀死一名半神,闯入禁地,毁坏天眼。”白法替玄尘回答道。 “玄尘,在万灵的注视下,死亡将是你罪恶的归宿。”行刑者冷漠的说。 玄尘的身体被行刑者的声音控制着,她不由自主的挺直上身,目视前方。四周寂静无声,骨坑里没有一丝微风。永生树林银光闪烁,死去的半神安静的犹如沉睡在藤蔓里。 “白法,我失去的不是我的记忆,我失去的是我的人生。”玄尘声音颤抖的说。 “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吧。”白法平静的说。 一滴热泪滚落,玄尘闭上眼睛。等待着行刑者结束她漫长的生命,她的生命被死神遗忘过,而最终,死神还是要夺走本不属于她的生命。 恐惧就像心底里的一条蛀虫,悄悄的不断啃食着她的最后一股勇气。当她听见行刑者拔出剑来,骨头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她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不敢想象那把冰冷的剑砍断脖子时,会是怎样的疼痛。 长剑卷起冰冷的风,稀碎的脚步走向她,林子里发出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玄尘等待着死亡降临时,一股湿热的液体突然喷在她的后背上。她猛然睁开眼睛,她以为会看见自己飞出去的头颅。可她转了转眼睛,发现身体仍然笔挺的跪着。而眼前的天鹿兽的白骨上喷溅着泛着微光的半神血。 “出什么事了?”玄尘转动着眼睛,她无法移动身体。 一个黑影倒下来,行刑者鲜血淋漓的摔在玄尘的身旁。那双黑窟窿的脸直勾勾的瞪着她,割断的喉咙不断的涌出大量血液。玄尘惊恐的用余光看着倒在旁边的行刑者,不久后,行刑者停止了呼吸。 随后,一只满是血迹的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玄尘,起来。”白法说。 玄尘的身体随着白法的一句话,逐渐恢复了知觉。她过扭头,看向溅满半神血的白法,震惊的吐出几个字。“你杀了……行刑者?” “是的,我必须杀死他。”白法说。“天眼被破坏以后,重云巅的入口被关闭了。永生林里是唯一能出去的地方,所以,我只能选择在这里救你。” 白法拉起玄尘,走出骨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玄尘被拎着,磕磕绊绊的往上走。 “阿多摩耶很快会发现你逃走的,时间紧迫,拿上这些……”白法把染着血液的龙骨匕首和金坠子都交给她。“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住,你往那边跑……”他指着一边。“不要碰这些树,它们会缠住你。这条路会在日落前关闭,你必须要快。我在出口那边准备了马,回到你来的地方……玄武城。”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尘很混乱。 “你的记忆没出错,是我在欺骗你,为的是不让神王识破你。”白法解释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要先去长角镇找一个人,他叫涅凡,一定要把他带回玄武城。用驱魔蜡烛,你们才能进入那里的结界。” 玄尘吃惊的看着白法,她觉得白法没有撒谎,他的眼神很真实,她握着匕首和金坠子的手都在颤抖。“你不跟我走吗?” “我不能走,你要靠自己,路上别停留,神王会追踪到你的。”白法又朝着树林看去,然后微微皱着眉头。 一阵狂风吹来,永生树里死去的半神同时睁开了眼睛。全都是墨色的黑眼睛,而不是半神族的特有的灰眼睛。白法厌恶的皱起眉头,手掌亮起白光,随后他将手掌指向树上的半神。那些尸体扭曲着苍白的脸,挣扎着又闭上眼睛。 玄尘最后望向白法时,看到的他在施法让尸体重新闭上眼睛。 “快跑。”白法愤怒的吼道。 玄尘拼命地跑向树林尽头,带着一脑袋的浆糊,满肚子的疑问。从清醒的那天起,白法竟然在骗她。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很担心白法,半神们如果发现他放走死囚,还杀死永生树林里的行刑者。那么,白法将面临最严厉的审判。 在重云巅的树林边缘,玄尘找到了白法准备的马,马背上有些食物和一件白羽斗篷。 夕阳隐去最后一抹光芒,玄尘再次回头看去。通往重云巅的入口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茂密的树藤和陡峭的山石。即使白法不告诉她该去哪里,她也会选择回到北方。她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回到玄武城才能找到答案。 第20章 长角镇 在逃出重云巅以后,玄尘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来到白法所说的长角镇。就在北方最接近玄武城边界的地方,坐落在山谷里的小镇。玄尘披着白羽斗篷,睫毛上挂满了冰霜。北方的冬季远比她记忆中的寒冷千万倍,遥远的路途让她感到十分疲倦和困乏。夜幕降临之后,落魄的长角镇里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最后,她在一座亮着烛火的酒馆前停下马,这里是镇子上唯一发出声音的地方。里面传来阵阵嬉笑声和碰撞酒杯的声音,高挑的木房子没有任何牌匾。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卷进热闹的小屋里,喧闹声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看向推门而入的瘦弱女孩,一个披着白羽斗篷的外来者。 玄尘抖掉身上的雪,故作镇定的走向小个子酒保,她敲了敲桌子问。“有住的地方吗?” “哦,当然有。”酒保回过神,麻利的倒了一杯酸果酒推给她。“来杯热酒吧,暖暖身体。”他热情的说。 不久后,酒馆里渐渐恢复了谈话声。玄尘才捧着大木杯,安静的站在那里抿了一口热酒。 “你不是长角镇的人,我记性好的很,镇上的人我都认得。”酒保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就不能谦虚点儿。”有人大声的嘲笑酒保。“镇子里就这么几个人,谁不认识谁呢?” 酒保不爽的撇着嘴。“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拆我的老底。” 玄尘啄了一口酒,跟着所有人假笑了一下。 “你是哪里来的?”酒保边倒酒边问。 玄尘想说来自重云巅,可她看起来哪里都不像个半神。“很远的地方,东灵……”她含糊的撒谎说。 “你的白羽斗篷可是非比寻常,这种罕见的羽毛不是哪里都有的。虽然长角镇很小,可我还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靠过来低声说。“你不是东灵人,你是重云巅来的人……让我猜猜……你是怕我们不欢迎你。这点你大可不必,长角镇的人不在乎大家都是从哪里来。” 玄尘怂起肩膀。“我是来找人的,我找到他就会离开。” “那你找对人了。”酒保更得意了,眨巴着一只眼睛问。“告诉我,你要找谁。” “他叫涅凡,你认识吗?” “啊哈,你找他,他可是镇子里无人不知的……”他翻了一个白眼。 “无人不知的什么?” “我该怎么形容他呢……简直不可救药。到处惹麻烦的家伙,真是烦透了。” “他人在哪里?”玄尘很激动,没想到刚进镇子就找到了涅凡。 “三十个银币我就告诉你,否则免谈。”酒保说。 “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你还真贪心。”玄尘愤愤不平的说。 “他在我的酒馆里赊了许多酒钱,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普度众生。那么多的酒钱,他已经很久没给我结账了,不,他是压根就没给过酒钱。”酒保抱着双臂开始讨价还价。“三十个,一个都不能少。” “好吧,我真倒霉……”玄尘翻找着白法给她的口袋,她记得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钱币。不管她认不认识涅凡,酒钱还是有人要还的。玄尘随手抓出几枚洒在桌子上,哗啦一声,几枚金光灿灿的金币滚落下来。 “哦,我的女士,你可不能这样炫耀,不怕被人盯上吗?”酒保眼睛放光的说,他拿起一枚,又对着烛光仔细端详起来,然后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半神铸造的金币,看看这些精美的花纹,真是漂亮,简直就是艺术……”他用空酒杯扣住了桌子上的所有金币。“这些算是……定金。” 玄尘按住酒杯不满的说。“你说他只欠了三十个银币,这些肯定不止三十个银币。” “他还会继续赊账的。”酒保眯着眼睛,很是不爽。“你就不想见他吗?如果你不把金币给我,涅凡他休想再踏进酒馆一步,永远别想。” 玄尘无奈的松开手,贪婪的人总是防不胜防。“你说他会来你这里喝酒,对吗?” “当然,有了金币,他可以继续喝酒,我还以为永远收不回来这笔烂账。”他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子说。“你可以在那边等他,没准他今晚还会过来。” 玄尘端着大杯子走过去,又把白羽斗篷脱下来挂在椅背上。这是一个紧挨着火炉的昏暗角落,很暖和。看起来她的金币并没有白白浪费,酒保又端来一盘熏肉和果子酱。他还告诉玄尘想在酒馆住多久都没问题,而且为她留了楼上最好的客房。 这让玄尘在陌生的小镇里感到些许的轻松。她狼吞虎咽的吃起东西,没有什么比在冰冷的冬季里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食物更让人感动的了。她发誓这些熏肉是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还有满满的酸甜热酒。玄尘突然又放下酒杯,她不喜欢独自喝酒,尤其是在陌生的长角镇里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听说你找涅凡。”一个满身臭烘烘的男人坐过来。毛领子里露出大片的红色伤疤,还有一个硕大的歪鼻子。 玄尘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不要找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来自死亡之地的人。”男人说。“在这里要想活下去,你得离那种人远点儿。” “嗨,我说你……离她远点儿,要不然我立刻把你踢出去。”酒保擦着酒杯,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 那个人听到后很是生气,推翻了一把椅子,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桌子。“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我可是一个守法的良民。”大家哄堂大笑,有人挖苦他说。“你忘了前几天,你还烧掉了别人的马厩。” “几匹马而已……”他满不在乎的说。 玄尘把脸扭向窗户,她不想继续听那群人不怀好意的嘲笑。外面下着大雪,堆满了半个窗户。玄尘的思绪早已飘回到魂牵梦绕的玄武城,她是多么渴望回家。可眼下,她还需要完成白法的嘱托,把涅凡带回玄武城。 坐了很久以后,酒馆里的人所剩无几。桌子上的蜡烛化成一滩软泥,摇曳着无精打采的小火苗。玄尘缩在椅子里等的昏昏欲睡,眼皮也越发的沉重起来。 “今天他可能不来了。”酒保收拾桌子说。 “他会去哪儿?”玄尘失望的问。 他撇撇嘴。“难说,他像个孤魂野鬼。我都在外面发现过他很多次,醉的一塌糊涂。长角镇这么冷的天,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不过呢,刚才那个人说的没错,你应该理涅凡远点儿,他真的无药可救。” “你可以跟我说说他吗?”玄尘忽然来精神了。 第21章 涅凡 酒保放下脏盘子,拉出一把椅子,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前。“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他?” “我受人之托。”玄尘答道。 “解救他的醉生梦死?”他嘲笑起玄尘。 “带他去玄武城。” “去哪儿?”酒保的脸上露出更强烈的嘲笑,好像玄尘的每一句话都很滑稽。 “玄……武……城……” 一阵大笑后,酒保揉着眼角的泪水说。“你的朋友是在拿你寻开心,他会让你们去那个鬼地方。或者是……你和那位朋友肯定有恩怨。” “我欠他一份恩情,所以我来了,我必须找到涅凡。”玄尘仍然很严肃,甚至有些生气酒保的嘲笑。 “你是要报恩喽。”酒保拿起一个被咬过的果子,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嘎嘣嘎嘣的吃起来。“不过长角镇的人很少叫它玄武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我还是在祖母活着的时候听她提起过。现在,我们都叫它死亡之地,别问我为什么,那里面很恐怖的,没有人愿意进去,更何况你也进不去……” “那里面究竟是怎么了?” “亏你还穿着半神斗篷。”酒保说。“是半神的结界,为了不让死亡蔓延出来。你说的地方根本进不去的,除非你有很厉害的法术。不过谁会想进去呢?”他怂起肩膀,一脸讽刺。“除了你……”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玄尘,她摸着挂在胸前的金坠子。这是唯一能穿越半神结界的驱魔蜡烛。“那里还有活着的人吗?”玄尘问。 “不可能有人活着。”他坚定的说。“长角镇的人早晚也得撤离,要是结界哪天虚弱了,我们都在劫难逃。”酒保起来后继续收拾脏盘子。“不过,这是你的选择,你要想送死的话,谁也拦不住。”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酒保看向窗外,脸色难看的咒骂起来。“该死的,那个家伙放跑了马……”他放下盘子,冲出酒馆。玄尘跟着跑了出去,她的马也在里面。 那个歪鼻子的男人朝他们打了一声得意的口哨,驱赶着奔跑的马消失在暴风雪里。 “你不要去,我把马找回来。”酒保指着玄尘大喊说,追了过去。 大片的雪花随着狂风灌进她的衣裙,玄尘穿着单薄的长裙抱着双臂,冷的打起寒战。就在她无意中抿了一眼对面的墙角,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尽管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凸起的轮廓分明就是一个靠坐在墙角里的人。 她冒着大雪走过去,就像她猜测的一样,积雪里露出一团凌乱的短发。那人低垂着头,穿着麻色的单衣,露出的双手被冻的僵硬发紫,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他快要被冻死了。 酒保牵着两匹马,骂骂咧咧的从风雪里走回来。“如果再让我看见他,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可恶的败类……休想再来酒馆……”他吼叫着重新拴好缰绳。 “快来帮帮我。”玄尘大喊起来。她浑身冷的要命,还拽不动快要冻死的男人。 酒保大骂了一句脏话,又说。“我应该在门前养匹狼,知道为什么吗?他就永远不想睡在我的门口了。” “他要冻死了,我们得把他弄进去。”玄尘担心的说。 瘦小的酒保拽着一个比他大上两圈的男人显得非常吃力。他撸起袖子,费劲的拖拽着像块石头的男人。玄尘想要帮忙,被酒保拒绝了。“帮我开门,我可以的……”他跌跌撞撞的把人拖进屋子,气喘吁吁的回去关上门。那个冻僵的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以至于玄尘担心他真的已经冻死了。 “看在金币的份上……我真的尽力了……如果他冻死了……我不会退钱……”酒保喘着粗气说。 “你说他是……?” “你没认出来吗?涅凡……”酒保使劲的把他翻过来。“瞧吧,除了他就没有人想把自己冻死在外面。” 昏暗的烛光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玄尘看见他的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的退后两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涅凡,他是死亡信徒。”玄尘低呼说。 “他就是涅凡……”酒保蹲下来,粗鲁的抚开额头上的碎发。这张犹如噩梦的脸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不同的是脸上没有那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玄尘走上前,又仔细的瞧了瞧那张脸,光滑的没有任何痕迹。但是,除了没有疤痕,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看在金币的份上我提醒你,他不是个好人。”他拍了拍涅凡的脸,传来一阵哼唧声。“瞧他,又没死……” 酒保给玄尘留下一把房门钥匙,是二楼最大的一间客房。玄尘根本不想上楼睡觉,她要等涅凡醒过来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白法嘱托她来找的人会长着是死亡信徒的脸。玄尘拧着眉毛,心里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果她都活了二百多年,死亡信徒会不会也活下来了?眼前的这张脸让她回忆起很多事情,所有的一切却在无声无息中跨越了上百年。 涅凡哼哼唧唧的,动了动发紫的手。玄尘蹭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随手抓起一支酒杯,又换成旁边更大的托盘。心脏疯狂跳动,如果涅凡真的是死亡信徒,她发誓一定要趁他没有清醒的时候,用这张托盘拍死他。 “我这是……在……”涅凡挣扎着坐起身,还闭着双眼,呼吸中带着浓烈的酒气。 “你是死亡信徒?”玄尘举起托盘,恶狠狠的吼道。 “死亡……是呃……”他挑起眉毛寻找声音,一张木盘铺天盖地,嘭的一声,他又躺回去了。 “你就是……”玄尘紧张的吼道,她恨不得再拍上几下。 他躺在地上揉着额头的血肿,将目光重新转向玄尘。“你这个女人……是疯子吗?” “如果你不想被我拍死,最好告诉我你是谁?死亡信徒跟你有什么关系?”玄尘比划着手里的托盘威胁说。 涅凡目光呆滞的想了半天,神情恍惚后是一脸无辜,然后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的起身。“我不认识……什么徒……”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跟他长的一样?”玄尘后退两步,仍然浑身紧绷。 他龇牙咧嘴的揉着头,难以置信的瞪着满手的鲜血。“哦,我的天哪……”话音刚落,一头摔在地上,又晕倒了。 大概是玄尘太过用力了,涅凡趴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但是她的心情还是轻松不少,因为躺在地上的人看上去邋遢又肮脏,头发凌乱,满脸胡子茬,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涅凡跟盛气凌人的死亡信徒比起来,就像是一堆又臭又软的烂泥巴。 第22章 第二支驱魔蜡烛 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听到一声惊叫。“他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玄尘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她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刚睁眼睛就看到面色苍白的酒保在拍涅凡的脸,然后传来一阵含糊的呻吟。酒保才呼了一口气,指着额头上的血肿问玄尘。“你们昨晚是在打架吗?而且他没打过一个姑娘?” “不是打架,是个误会。”玄尘扭动着酸痛的后背,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下。 她起身走过去,和酒保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涅凡。她还是不敢相信,白法竟然让她寻找一个声名狼藉的酒鬼。“他怎么这副模样,你确定他就是涅凡?” “镇里的人我都认得。”酒保说。“他就是,没错,自从他来到长角镇,每时每刻就是这副德行。” “你说他不是长角镇的人?”玄尘更加迷惑了。 “他三年前来的长角镇,当时还是铁匠收留的他。”酒保说。“那时候他好像在林子里被野兽袭击了,浑身是伤,大家都以为他活不成。” “可他活下来了。”玄尘嘟囔说。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得把他弄走,很多客人不喜欢见到他。” “可是,他昏倒了。” 酒保随手拿起一杯酒,泼向涅凡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刚才还昏迷不行的他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气愤的抹掉脸上的酒。突然,目光凶恶的拎起玄尘的衣襟,就像是拎着一只轻飘飘的小兔子。呼吸里喷出浓烈的酒气,愤怒的脸快要气炸了。 “涅凡,你冷静点儿。”酒保在一旁劝架。“她替你还了所有的赊账,你应该谢谢这位女士才对。” “疯女人……”他带着怒火甩开玄尘,擦了一把脸,穿着那件单薄的衣衫走进冰天雪地。 玄尘抓起斗篷和袋子,慌忙的跟上去。“你等等我,昨晚我真的很抱歉,我以为你是……” “是什么?”他没好气的吼道。 “这不是重点。”玄尘打着哈哈。“有个人让我来长角镇找涅凡,也就是你……” 他转过身,玄尘差点撞上去。“涅凡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什么人叫涅凡。”说完后,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酒保说你是。”玄尘追上去说。“他认得长角镇每一个人,他也认得你……” “他骗你的,为了钱。”涅凡讽刺说。 小路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年轻人正在往水桶里扔铁蹄。看上去玩了很久,外面洒落着很多铁蹄。在他们经过时,那人故意扔到涅凡身上,并嘲笑他说。“涅凡,你瞎了吗?你挡到我的路了。” 涅凡无动于衷的向前走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玄尘小跑着穿过人群,身后响起一阵更响亮的嘲笑声。 “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玄尘追上去问。 他走向铁匠铺的后门,没有理会玄尘,拽开小门进去了,玄尘也慌忙跟着挤进小门。 这是间很小的仓库,里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边角料。还有一座堆成山的空酒瓶,旁边是一张铺在地上的灰色旧毯子,那是玄尘见过有时也来最简陋的床。 “你认识白法吗?他是重云巅的半神。”玄尘问。 他拿起一件更旧的衣服,瞥了一眼玄尘。“你能不能别跟着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欠你的钱,我还不起……” “不能,我不能。你不用还我,反正也是白法给的。”玄尘坚决不走,她还特意关上冷嗖嗖的小木门。 他脱掉被冻硬的湿衣服,裸露着强壮的上身。后背上到处都是疤痕,比起他光滑的脸,身上的疤就像是一副地图。玄尘只觉得满脸火烧火燎的红起来,她尴尬的转过身,开始后悔跟着一个男人回家。 “我不认识什么白法,什么半神,你找错人了。”他在翻找东西,叮叮当当的掉落一地。不久后,屋子里安静下来,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扑鼻而来。玄尘恼火的转过身,发现自己猜对了。涅凡换好衣服后又在喝酒,他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就当玄尘不存在一样。 “你怎么又在喝酒?你昨晚差点儿冻死在外面。”玄尘难以置信的说。“而且,现在是早上,难道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她朝着屋顶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男人简直无药可救。 “如果你很讨厌,门在后面……”他指着门,懒散的说。 玄尘很想摔门离开,但是她不能,她劝解自己要对这个讨厌的男人保持冷静,然后才放低语气说。“是白法让我来找你,他让我带你回玄武城,我是说……死亡之地……”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认识什么白法,我也不想离开长角镇,呆在这里挺好的。” “如果白法不认识你,为什么他还会让我来找你呢?”玄尘烦躁的说。 “这你该问他,我怎么知道。”涅凡也很不耐烦。墙的那边传来敲打声,听上去是在铸铁。玄尘弄不清涅凡究竟怎么想的,他看上去对白法的嘱托毫无兴趣。但是玄尘想回玄武城,边境近在咫尺。而眼下,这个男人成为回家之路的最大阻碍。 有人推开小门,从门缝里丢进来几个铁蹄。玄尘甚至没看到是谁,门就关上了。涅凡很不情愿放下酒壶,在一堆破烂里翻出一把锤子。就当玄尘不存在一样,拾起铁蹄,拿着锤子出去了。 “你不敢去死亡之地,对吗?”玄尘追出去继续吼道,她要激怒他面对这个问题。“你在害怕,我看得出来。你这个胆小鬼,难怪大家都不喜欢你,因为你这个人活的一塌糊涂。” 涅凡气势汹汹的转过身,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你以为自作聪明的想要激怒我?那你就想错了。如果你想进去送死,不要带上我,我不会陪你去那个鬼地方。”他拿着锤子指向一边大吼道。“那边的结界,我们谁都进不去。” 玄尘手忙脚乱的摸出金坠子,她刚要开口解释。涅凡冷冰冰的走过来,黑色的眼睛发出冷酷的光芒,并且威胁说。“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在这里随便杀死一个人,没有人会在乎。” 他的脸和玄尘很接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当年屠杀玄武城的那个魔鬼。玄尘恐惧的垂下眼睛,不敢直视这张可怕的脸。 玄尘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指尖发抖的掏出金坠子,鼓弄了半天才发出叮的一声。那对金色的羽翼舒展开来,露出一支黑色的小蜡烛。“我可以带你进去,我们有它,我们一定能穿过结界……” 涅凡发出一个粗重的叹息,很无奈的问。“蜡烛吗?” “它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涅凡就拎着铁蹄走开了。 “它是驱魔蜡烛,神王阿多摩耶都证实了,一支真正的驱魔蜡烛……”玄尘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她多么希望涅凡能够理解她混乱的心情。 第23章 死亡之地 她听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真的是沮丧到极点了。看着涅凡无动于衷,玄尘心灰意冷的收起蜡烛。她没能说服涅凡一起回到玄武城,她让冒死相救的白法失望了。 回去的路上玄尘被扔铁蹄的那群人拦住去路,几个高大的男人把她围在中间。“等等,别走啊,听说你有半神的金币,拿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 “别碰我。”玄尘推开了他的脏手。 “把金币留下来,我们放你走。”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玄尘撞向前面。钱袋被狠狠地拽了一下,她紧紧的抓着装满金币的小皮囊。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群人在公然抢劫。 人烟稀少的长角镇里,更不可能有人来阻止这群无赖。玄尘越过人群望向不远处的铁匠铺,她希望那个人能帮帮她。可是,涅凡敲打着马蹄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最后,玄尘只好松开手,让那些人抢走她的金币。当他们嘲笑着把她推出人群,玄尘跌跌撞撞的逃走了。尽管她在一路上遇见过不少危险的事情。但是,她刚才真的很害怕。 当她双腿发软的停下来,发现自己站在镇外的树林旁。高耸阴森的树林后边是风雪交加的最北方,她呆站在那里很久,直到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玄尘抹了一把脸转过身,看到追过来的人更加的愤怒。“我知道你不想去,我也知道我很烦,我没有办法不去让你讨厌,因为我答应过白法带你回到玄武城。三天后,我会离开长角镇。不论有没有你,我都要进去。” 涅凡没有回答,玄尘看到那张脸又开始烦躁不安。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的走过去撞开了他,径直回到酒馆。 接下来的时间,玄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她不想再去碰钉子,上次就被扎的遍体鳞伤。她的金币被抢走以后,酒保还是每天为她送来食物。酒保觉得那天是他的错,不应该让玄尘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掏出半神金币。 转眼间,三天的约定到了。玄尘整理完很少的衣物,把龙骨匕首仔细的插进腰带里。她心情失落的靠坐在窗台上,望着昏沉的太阳慢慢升起。自从上次争执之后,涅凡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还一直傻兮兮的期望着奇迹发生,然而,涅凡就像长角镇的天气一样,冷的无情无义。她看向白雪皑皑的山脉,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因为她食言了,她没有完成白法托付给她的事情。 就在她最后一次望向窗外,冷雾缭绕的小路尽头出现一个意外的人影。玄尘把脸贴在小窗户上,透过冰花看向那边。那人走到酒馆门前,摘下兜帽抬起头,露出一张精神而又光滑的脸时,玄尘被惊的脚底一滑,险些从窗台上摔下去。 涅凡穿着灰针狼毛斗篷,一头整齐的短发,神采奕奕的拉起嘴角。腰上挂着一把银亮的佩剑,背着一张弓,手里拎着一捆羽箭。看上去他是准备好一切,要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恶战。 玄尘跳下窗台披上斗篷,大步跑下楼梯,酒馆的人全都看着她疯狂的跑出去。 “你改变主意了吗?”玄尘推开大门问道。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真想狠狠地拥抱他。 “我都来找你了,当然是准备跟你进去。”涅凡说。“快去拿你的东西,我们要趁着天亮穿过结界。” 玄尘回去的时候听见酒保在外边大喊大叫。显然是被他们的决定吓坏了,甚至玄尘在二楼的房间里还能听见他在劝说涅凡别去。长角镇里的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决定都会觉得他们疯了,简直就是去送死。 当玄尘拎着袋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镇定的推开酒馆大门。涅凡骑着她的马,早已整装待发。 “嘿,那是我的马。”玄尘不满的吼道。 “算我欠你的。”涅凡得意的说。 玄尘奇怪的看着马背上的涅凡,尤其是当他刮掉胡须以后,那张脸更像是冷酷暴虐的死亡信徒。只是,神情不同和没有疤痕罢了。 “还愣着干嘛?上来吧。”涅凡骑着马转了一个圈,伸手拉她。“我们俩一匹马,再合适不过了。” 她打掉涅凡的手,自己爬到后面。她不需要帮忙,更不需要让她伤心欲绝了三天的男人来帮忙。 他们在树林里走了很长的路才看到光亮。涅凡停住马,前方是密林的尽头。伴随着一种腐臭味儿,那边传来夜鬼兽的鬼哭狼嚎。 “我们穿越结界之后会怎样呢?里面还有活着的人吗?”玄尘担心的问。 涅凡回头抿了她一眼。“我以为你知道里面的情况。” “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玄武城变成什么样子了。长角镇的人说里面已经成了废墟,什么都没有了。” “你都不知道情况,还嚷着要进去?” “是白法告诉我的,他说让我找到你一起回玄武城。” “白法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我叫涅凡,还让你来找我?而你……看上去什么都不了解……” “我以为你们认识。” “不。”涅凡肯定的说。“你到我前面来,我不想穿过结界的时候你把蜡烛弄丢。” 玄尘跳下马,绕到前面。这次没有拒绝涅凡的帮助,她拉着涅凡的手爬上马背。当展开的羽翼露出小蜡烛时,玄尘想到了尤隐曾经送给她三支驱魔蜡烛的初衷。是为了让她在劫难来临的时候活下去,而如今,她却拿着蜡烛回来了。 “如果我们顺利的话,天黑前就能到达月塔,那里有我们的人。”涅凡说。 “月塔?我们要去玄武城。”玄尘尖声提醒他。 “你是从墓地里出来的吗?玄武城?这都什么称呼?古城被毁掉后,玄武城早已不复存在。是我们在玄武城的遗址上建造了月塔,我以为你在半神那里会无所不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没告诉你,我来自死亡之地吗?” 涅凡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玄尘低头一看惊讶极了。“你怎么会有我的钱袋,不是被那群无赖抢走了吗?” “我又替你抢回来了。”他说。 第24章 结界 玄尘晃了晃钱袋,打结的绳子都没解开。那群人还没来得及拆开,就被涅凡夺回来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让他们把金币还给你,他们不同意,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你是说你打赢了一群人?” “那天我跟着你是想把金币还给你。不过,你似乎脾气有点……暴躁,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玄尘拿着钱袋,心中泛起一阵暖流。虽然涅凡当时的样子不像能打赢别人。不论如何,玄尘莫名的感动起来。 “你确定那是真的驱魔蜡烛吗?”涅凡反复确认问。 “我确定,我用过的。而且在重云巅的时候神王也证实了。” “你有多少驱魔蜡烛?” “一支被我用了,一支丢了,现在只剩下这一支了。”玄尘系数着蜡烛,丢失的那一支她没有任何印象。 “如果它是假的,我们根本就过不去那道屏障。”涅凡担忧的说。“希望你拿的是一支真正的驱魔蜡烛,希望我们能平安穿越结界。” “我保证,这是我的蜡烛。”玄尘曾经仔细检查过这支蜡烛,就是尤隐送她的。 在玄尘短暂的记忆里从来没听说过结界,她也始终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但当他们来到半神的结界前,一切幻想都被证实了。银色流沙的结界是一道高耸入天的无形城墙。他们站在昏沉的朗空下,而那一边却是暴风骤雪。 “害怕吗?”涅凡勒住缰绳,两个人同时看向流动的银光。 “不害怕。”玄尘勇敢的说。 “我们就在这里点燃蜡烛,进去以后不要让火苗熄灭,直到我们到达月塔为止。” 玄尘用匕首割破鳞片,而那些鳞片也引起了涅凡的注意,在他难以捉摸的目光下,玄尘点燃驱魔蜡烛,一团黑色的摇摇欲坠的火苗燃起来。 涅凡一声大喝,骏马犹如一道闪电冲向前方的结界。呼的一下,玄尘慌忙扯住吹飞的兜帽。暴风雪扑面而来,带着刀割般的冷风打在他们的身上。涅凡发出一声热烈的欢呼,随即淹没在耳边呼啸的风中。 玄尘拉着兜帽,将头低下。“我说它是一支真正的……”她被吹的说不出话来。 “趴下,这里的风很猛。”涅凡在后面压低身体,这让他们不会直面大风。玄尘几乎是伏在马背上,并且紧紧的攥着燃烧的蜡烛。 死亡之地要比记忆中恐怖千万倍,极度冰冷的气候跟二百多年前比起来,凛冽的让人难以生存。狂风夹着雪,像一场寒冷的沙尘暴。玄尘裹着斗篷艰难的呼吸着,裸露的皮肤被吹的阵阵刺痛。 他们骑着马孤独的在冰天雪地里奔跑,涅凡不断的鞭策催促,骏马的鼻息越来越粗重,白色冰露凝结在马鬃上。 “我们的马,它快要累坏了。我们停下来歇歇吧。”玄尘担心的大喊。 “不能停下,蜡烛燃尽前还有很长的路,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在天黑前赶到月塔,不然我们全都死定了。”涅凡大喊。 随着他们逐渐远离银光闪烁的结界,更接近玄武大地的中心地带,狂风开始变得柔和一些。 不久后,枯林里出现穿梭的黑色影子,发出撕裂的嘶吼声,更多的影子在四周尾随着他们。玄尘用手遮住烛火,尽量让那团小火苗稳定一些。 “我们会在天黑前到达月塔的。”涅凡鼓励她说。 玄尘瞭望着周围,按照现在的速度奔跑是能够到达月塔的。可眼下,他们的马已经在寒冷的天气里慢下来。更糟糕的是树林里出现大片的白色冷雾,昏暗的压在前方。太阳透过风雪和冷雾,在上面形成一片浅白色的光。周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们的马明显更慢了。 “我们绕路去平原,在雾里我没法让马跑的更快。”涅凡调转马头跑向平原。 “我们还能按时到达吗?” “但愿如此。”他含糊的回答。语气里带着焦躁不安,这让玄尘也在心里打起鼓。在这里绕路进入平原,只能穿越北林才会到达月塔。如果蜡烛在最可怕的北林里熄灭,玄尘隐隐的担心起来。 太阳沉在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光辉也消失了,弥漫的雾气在进入平原以后稀薄起来。涅凡不断的催促着马,让它更快一些。直到跃进黑暗的北林,腐败的味道浓烈起来。玄尘看着手中的蜡烛越发的担心,还有很长一段路才会穿过广袤的北林。蜡烛早已摇摇欲坠,剩下一点火苗凹在蜡油里。 玄尘想要提醒他,可看到涅凡皱起的更深的眉头时,她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涅凡发现玄尘在看他,假装镇定的舒展开眉头。但他的目光落向玄尘的手心,眉头一下又紧了。刚才还摇摇欲坠的烛火,一转眼只剩一滩蜡泥。玄尘顿时害怕起来,她不敢想象没有驱魔蜡烛,他们怎么摆脱一路尾随的夜鬼兽。 涅凡扯来后背的弓,抽出一支羽箭。还没有等玄尘看过去,弓弦发出噔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撕裂的哀嚎,一头夜鬼兽撞到雪地里,正中头颅。 即便是万箭齐发,也很难在黑夜里杀死所有的夜鬼兽。当他用完箭筒里最后一支羽箭,涅凡扔掉了弓。一声锐利的出鞘声,他拔出剑,按下玄尘的头。玄尘的脸埋在马鬃里,一声长剑滑过的风声从头顶掠过。夜鬼兽兴奋的呜咽着接近他们,涅凡挥舞着长剑,刺向蜂拥而至的夜鬼兽,玄尘僵硬的缩在马背上,看着周围不断涌出更多的影子。他们的马毛躁的原地打转,夜鬼兽把他们围在中间,一双双绿色的眼睛急切的徘徊着。 “别担心。”涅凡气喘吁吁的说,这句话他更像在鼓励自己。 就在涅凡挥空一次长剑的时候,他们连人带马的被撞的倒向地面。玄尘滚向一边,涅凡爬起来迅速的跑来,斩杀着袭来的夜鬼兽。马在那边嘶鸣,裹着黑皮的夜鬼兽把他那匹马淹没了。 玄尘只有一把匕首,根本杀不死体格庞大的夜鬼兽。涅凡孤身一人,还要保护玄尘。过不了多久他的体力耗尽,他们都会跟那匹马一样,被蜂拥而至的夜鬼兽撕成碎片。 “我们怎么办?”玄尘颤抖的喊道。 “我们……等……”他挥舞着剑。“小心……” 玄尘被他猛的拽向后面,一团黑色一跃而起扑向涅凡,他被夜鬼兽扑倒在地。涅凡仰面朝天的抓着夜鬼兽的脖子,那头怪物死死的按着他。粘液在獠牙上滑落,滴在涅凡的额头上。 玄尘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拔出腰上的龙骨匕首,朝着巨大的黑色脑袋用尽浑身力气刺下去。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那头夜鬼兽瘫倒下去。涅凡推开沉重的尸体,握着他的剑重新站起身。他的一边肩膀缩在斗篷下,撕裂的衣服里露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第25章 月塔 就在他们陷入这场没有希望的厮杀中,黑暗的远方响起轰鸣的铁蹄声。 涅凡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的对玄尘说。“我们得救了。” 一群银亮的骑兵像潮水般呼啸而过,马蹄踏地,冲进黑压压的夜鬼兽里。他们的剑上都镶嵌着一颗光彩夺目的晶石,挥出炫丽的光辉。 骑兵围剿完夜鬼兽聚拢过来,银亮的铠甲上都有红蝎子的标记,暗红色的披风随着风雪飞舞。剑柄和利刃交汇处亮着形态各异的光,奇怪的打量着涅凡和玄尘。 涅凡筋疲力竭的提着剑,流出的血一直滑向剑刃,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上。他低声的咒骂出一句很难听的话,以至于玄尘低呼的怼了他一下。 “我的天,你们……是外面进来的人?”有骑兵惊呼起来,这句话引起整支骑兵队伍的骚动。一名自称是执行长的人走过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团黑色棉花卷发,带着傲慢而又不成熟的面孔俯视着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北林?” “我们从结界外面进来的。”玄尘走上前说。 顿时,围绕着他们的骑兵全都炸了。 “我的朋友他受伤了,能帮帮他吗?”玄尘大喊着,压过吵闹的惊呼声。 “撒谎,没有人能进来。”执行长吼道,他带着极度的质疑看向涅凡。“这把剑,是你的吗?” 涅凡直起身体,十分不悦的口气说。“当然是我剑。” 他讥笑起来,指了指剑柄。“你不会用它,你根本无法用这把剑。” 玄尘这才发现,涅凡的剑上也有一颗晶石。但是不像骑兵的剑,他的晶石没有任何光亮。 “我猜你是个贼,偷了我们人的剑。”执行长拉着难看的长脸。“伙计们,把他们带回去,让月塔审判这两个贼。” 他们被押回到月塔。 玄尘站在王城的玄铁大门前时,已经激动到难以平复涌起的波澜。历经了二百多年的漫长时间,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城池的中央有一座明亮的黑石高塔,甚至他们走出北林的时候就能看到尖端发出的耀眼光芒。玄武城很多建筑损毁后,又被重新建造成更加坚固的黑石建筑。但是,最大的那座四方围城还在,那是当年玄武城最壮丽建筑。 玄尘趁着骑兵卸甲集合,悄悄地质问涅凡。“剑是你偷的吗?” 涅凡回给她一个鄙视的神情,他看上去很气愤。“他说瞎话你也信,这就是我的剑。” “那个执行长那么肯定……” “你更相信他吗?”涅凡严肃的问。 “我相信你。” “在月塔千万不要提起半神。”他提醒说。“如果被他们发现你跟半神有勾结,你会被当成罪人永远关进地牢的。” 懒散的骑兵们噼里啪啦的闪到道路两旁,玄尘闻声望去。一名长老骑着高头大马走进玄铁大门,那人握着缰绳的手背让玄尘吃了一惊。他的手背在发光,而其他人只有剑上才会有光。 “他的手背……你看到了吗?”玄尘扭头问。 涅凡正眯着眼睛扒开衣服上撕开的口子,夜鬼兽抓的很深,隐约能看见白色的骨头。 “你需要马上医治……”玄尘低呼起来。她四下张望,不论是不是涅凡偷的剑,她都要让棉花头执行长先救人。 手背上嵌着亮光的人离开以后,卷发执行长和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那人穿着工艺繁琐的暗红色袍子,跟大多数人比起来要奢华的多。而且他的衣服上也绣着一只红蝎子,卷发执行长尊称他为大导师。 大导师不耐烦的听着执行长解释,冰冷的目光扫过骑兵,最后落向队伍的后面,直勾勾的盯着涅凡。僵硬的脸上忽然扯动起嘴角,阴笑着放慢脚步走来。 涅凡明显的踌躇了一下,他低下头回避着目光,像是在躲避瘟神。 “他是谁?”玄尘奇怪的问涅凡。 “大导师阿尔法。” “瞧瞧谁回来了,死里逃生的涅凡。”阿尔法还没穿过骑兵队,就带着嘲讽的腔调嚷嚷起来。以至于,所有的骑兵都扭过头看向他们。 “您说……他是……”卷发执行长结巴了。 “日泰木风,他可是斗木军团大名鼎鼎的前任执行长。”阿尔法嘲笑着说,厌恶的抿了一眼七嘴八舌的骑兵,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让人意外的是你竟然还活着,谣传你是死无全尸。”他讽刺的说。“那年你擅自带走的三千骑兵在哪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你没有权利讯问我,我不属于你的军团。”涅凡眯着眼睛,不耐烦的回答。 “如果你在尾火军团,肯定是个蹩脚的小角色。”阿尔法翘着山羊胡,跟身旁仰着头的棉花头执行长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告诉你的愣头青执行长,我是月塔的人,赶紧放了我们。”涅凡语气很难听。 日泰木风显然被气坏了,他在大导师旁憋着一张红脸,想要用眼神杀死涅凡。 “刚才你也看到沙旬长老了,你猜猜他来月塔要干什么?”阿尔法继续故弄玄虚。全然不顾涅凡,甚至是涅凡捂着肩膀在不停的滴血,让他光亮的眼睛里闪出愉悦。“是君王让他回月塔……接替斗木军团的……大导师一职。” “你说什么?”涅凡瞪着不相信的眼睛。 “你的大导师死了,我最缅怀的老朋友。”他假装慈悲的说。 “胡扯,我才离开三年。”涅凡变得很激动,玄尘拉着衣服想让他冷静下来。可涅凡一把甩开玄尘,上前一步,和阿尔法怒目而视,涅凡咬牙切齿的说。“你已经问的够多了,你没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那她要留下。”阿尔法将矛头指向玄尘。“你总是给我们惹麻烦,月塔是不准收留你的异族小女友。” “她不是异族人。”涅凡吼道。“她是个柔弱的凡人,我会给她拿到准许留在月塔的文书。” 玄尘挪了挪脚,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听到凡人这两个字,成百上千只眼睛全都看向她。而在涅凡的话语里,她弱小的连只蚂蚁都不如。 涅凡一把从日泰木风手里夺回他的剑,没有理会大导师,阴沉着脸快步穿过骑兵队,玄尘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在匆匆掠过的每一处古迹,玄尘都无法控制的多看上几眼。新旧建筑有明显的区别,新建筑多是黑石结构,旧建筑带着浓郁的玄武时代特色。 “你是月塔的人,你怎么没告诉过我?”玄尘追上去问。 “很多事情你当然不会知道。”他冷淡的说,甚至都没看玄尘一眼。“我们被遗忘了,彻底的被抛弃在结界里。就是你那些半神朋友把我们困在这里……” “半神不是我的朋友。”玄尘恼火的反驳说。“你不是也出去了吗,你们可以离开啊。” “我们谁都出不去,我当时是因为……算了……”他口气又冷了几度说。“如果你后悔进来,那我也爱莫能助。玄尘,进来后你再也出不去的。” “我不后悔。”玄尘坚定的说。 小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庞大的身影,接着,响起一声响亮的抽泣声。玄尘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块头走来,月塔光芒下,闪烁着一双亮亮的小泪眼。 第26章 橡木牙 “橡木牙。”涅凡勉强的笑着,展开一条胳膊迎接大块头的拥抱。 他抱起涅凡,带着哭腔哽咽说。“我听说你回来了,我以为他们在骗我,我以为你已经……感谢老天……你还活着……”橡木牙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全都蹭在涅凡的衣服上。 “橡木牙,放我下来,你的手臂太紧了。”涅凡挣脱出拥抱,眯着眼睛捂起肩膀。 “我去找长十子……”橡木牙泪眼自责的说。 涅凡摆了摆手。“就是被夜鬼兽抓了一下。” 橡木牙抹掉鼻涕,大手掏出一把小钥匙。“兰因说大导师的房间只有你才能进去。” “兰因现在是斗木的执行长吗?”涅凡接过钥匙问。 “她说过如果你回来,她会提出卸任……” “不,兰因她会比我更合适。”涅凡拒绝说。他紧紧攥着钥匙,愁眉不展。“阿尔法没有撒谎,大导师他……” 橡木牙咬紧牙点点头,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冷风吹过,玄尘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我忘了你。”涅凡回过神,把玄尘推向橡木牙。“替我照顾玄尘,我的情况不好出面。她是结界外面进来的凡人,给她找个单独的房间。” “你说她是……”橡木牙小泪眼立刻闪烁起来。“我的天哪,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我太荣幸了。”橡木牙友好的伸出手,咧开嘴,露出两颗大板牙。 玄尘害羞的伸出手。 涅凡走后,橡木牙就迫不及待为玄尘带路。他一直唠叨个不停,讲述了许多月塔趣闻。比如他最自豪的是拿到最佳勇士的头衔。他还独自一人在北林杀死一百头夜鬼兽,为此,兰因奖励他一整袋的鹿肉干。橡木牙吧唧着嘴,口水都流下来了。 就在橡木牙叽里呱啦的走进一条长廊,玄尘踌躇了。在她的记忆里,非常害怕走到尽头。因为那一年,死亡信徒就在那边的大厅里,残忍的剥掉她的鳞。 “你怎么不走了。”橡木牙催促着,硬生生的把她拽进大厅。 “不,橡木牙……” 当玄尘被拖拽进去,她吃惊的呆站在门口。心底的恐惧沉淀下去,那些可怕的记忆随着满眼温暖的烛火烟消云散。 圆形的穹顶蜡烛萦绕,交相辉映。大厅里整齐的摆放着数张长桌子,月塔的战士们正在闲谈就餐。围绕着四周,是火焰熊熊的黄铜火盆。大厅的两侧分别有两座楼梯,通向四方塔楼。 在月塔,消息传的飞快。 涅凡的归来,很快传遍每一个角落。玄尘跟着橡木牙走上露天长廊,她听见有人在议论涅凡。但那些话很难听,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他失踪以后有人泼了脏水,说他是斗木军团的叛徒。”橡木打抱不平的说。 “跟三千名骑兵有关吗?” “他在没有得到文书的情况下,率领三千名骑兵去往北林。后来有人发现许多骑兵的尸体,全都死了。” “那你相信他们的话吗?”玄尘问。 “我用生命发誓,涅凡绝不是那种人。”橡木牙敲着胸膛说。“不要听别人乱说,涅凡是最英明的执行长。” 橡木牙千挑万选,最后在北塔里为她找到一个小房间。玄武时代,这里住的全是侍从。橡木牙推开门,兴高采烈的介绍说。“前几天刚死的小队长,还没有分配出去。” 就跟玄尘记忆里的一样,房间狭小而又昏暗。裘皮毯子团在小床上,对面有个壁炉,窗户下是张方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头盔,下面是一双脏兮兮的男士皮靴。这间屋子,还保留着死者生前居住的模样。 “看上去很温馨吧。”橡木牙说。 “谢谢你,这里棒极了。”玄尘失望的说。 橡木牙燃起炉火,拿走了旧毯子和马靴。不久后,他夹着新毯子和衣服,一手端着鹿肉干走进来。大脸紫红,怒气冲冲的说。“阿尔法让你也加入斗木军团,我说你是个凡人女孩,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还没等玄尘说话,橡木牙吼道。“他说月塔不养闲人。我现在去找兰因,她会替你想办法,阿尔法就是喜欢到处找斗木的麻烦。” “没关系,橡木牙。我觉得进入军团很棒,非常棒,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玄尘撒谎说。 橡木牙满心欢喜的被骗走后,玄尘捧着军服欲哭无泪。当她抖开衣服,更加的郁闷。这些衣服简直丑爆了,还是件深蓝色的男士军服。 第二天清晨,她被橡木牙震耳欲聋的叫声吵醒了。 “他们要见你,玄尘,你醒了吗?” 咚咚咚…… “是我,橡木牙。” 咚咚咚…… “好了好了,我这就起了。”玄尘用被子捂着脸说。 天刚亮,她还做了整夜噩梦,一直被夜鬼兽追着跑。昨天,他们在北林搏斗。一觉醒来是浑身发酸,屁股也疼。 玄尘扭扭捏捏的来到大厅,斗木军团的年轻人正在吃早餐。他们整齐的穿着深蓝军服,腰上别着铁亮的佩剑。利索的短发,各个英气十足。 玄尘揪着马尾辫躲在橡木牙身后,她不喜欢穿男装。身材单薄的她,跟魁梧的战士比起来,好像是一个干巴瘦弱的小跟班。 “我隆重的介绍一下……从结界外面进来的……第一位凡人。”橡木牙把玄尘推到桌子前,大板牙笑的很灿烂。 玄尘满脸通红的假笑起来,整张桌子的眼睛都在看她。突然,一个瘦弱的小个子男人欢呼着跳起来。“我赢了,她是个女孩。”他尖声说,拿起一个空盘子,伸向每一个人。“愿赌服输,把钱都交出来吧。” 一阵噼里啪啦,大家沮丧的掏出钱币。他满眼放光,兴奋的数着。“啊哈,我终于凑够了。” “黑老鼠,你的梦中情人不是喜欢马鞍,她喜欢的是马鞍上的……夜明珠。”一个眉眼俊秀的人讽刺说。 大家哄堂大笑。 “我真不明白,你嘴巴那么臭,姑娘们都瞎了吗?”黑老鼠把钱币塞进口袋里。 “我对女孩可不是这么臭。”他说着将一双碧波荡漾的笑眼转向玄尘,这是整张桌子里最好看的男人,皮肤白的就像半神,黑色的头发整齐而又光亮。 “我叫长十子。”他微笑着说。 第27章 万人迷长十子 他站起身,带着迷人的笑容伸出手。长十子的手指又长又细,很光滑,带着一种温热。但是,玄尘很快从握手里挣脱出来,大厅里所有的女孩目露凶光的瞪向她,好像玄尘在碰一个让人嫉妒到发疯的昂贵男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起结界外的情况,玄尘一脸茫然,只能惭愧的摇头。当时,她回家心切,一路上没有留意外面的世界。玄尘也为此懊恼了很久,因为她没有驱魔蜡烛,永远走不出结界。 大家沮丧的叹着气,友好的跟玄尘握手道别。足有十几个穿着相同衣服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最后玄尘全忘了。 现在,这张桌子只剩下橡木牙和黑老鼠,以及俊秀的长十子。 长十子拄着下巴,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玄尘,给你留了食物。” 玄尘早已饥肠辘辘。昨晚到达月塔后,她只吃了几片鹿肉干,而且很辣,还没有水喝。闻着满桌子香味浓郁的食物,她的肚子又开始打鼓。最让玄尘欣慰的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女人也离开。她可以安静的坐在长十子身旁,远离嫉妒她的女人们。 橡木牙坐在玄尘的旁边,幸福的开怀大吃起来。对面是黑老鼠,军团里最瘦小最黑的男人。 “涅凡这个家伙居然活着,我还为他伤心欲绝三年。”黑老鼠激动的抱怨着。 “他在哪儿,回来也没打声招呼。”长十子问。 “大导师的去世,让他很悲痛。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振作起来。”橡木牙塞了满满一嘴的鹿肉饼,说话时,喷了黑老鼠一脸的肉沫。 玄尘噗嗤一声,慌忙低头猛吃。长十子切好熟肉放到玄尘的盘子里,又推来一杯热牛奶。 “谢谢,我自己来。”玄尘红着脸咕哝说,她第一次遇到漂亮男人。 “昨天涅凡去找你了吗?”橡木牙抹了一把油嘴问长十子。 “他没来。”长十子回答说。“本来我也想去,不巧的是昨晚有个重伤骑兵。还有某人的热心帮忙,结果吐了一屋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黑老鼠阴着脸说。 “除了救治伤员,我还要收拾草药室。你不知道,你吐的有多脏。”长十子抱怨说。 “我晕血,我今天还在头疼恶心。”黑老鼠揉着眼眶,表现得很痛苦。 “涅凡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玄尘从盘子上抬起脸问。“他那个样子真的是斗木的执行长,对吗?” “当然,斗木军团的传奇人物,最杰出的执行长。”橡木牙激动的吼道,又喷了黑老鼠一脸。 黑老鼠捏下一块肉,气的发抖。 “他和骑兵失踪后,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十子接着说道。“没过多久,有人发现了骑兵的尸体。” “我那天本来也在队伍里,他说我剑法差,把我调去巡夜。”黑老鼠说。 “也就是说,他当时知道任务很危险。”玄尘诧异的说。“他还是决定带着骑兵去往北林。”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滥用职权,不顾骑兵死活。”长十子说。 “这不能怪他。”橡木牙捶响了桌子,震得盘子直响。“他肯定有原因,只是没有机会解释。这次他回来,一定能洗清冤屈。” “橡木牙,我真是够了。”黑老鼠尖叫起来,擦着满脸的口水,气愤的绕过桌子,坐在更远的那边。 “抱歉,我忘了。”橡木牙傻笑说。 “他提起过骑兵吗?”长十子问玄尘。 “没有,我不太了解他,他不愿意提起过去。”玄尘含糊的说,他们其实真的很陌生。 “我明白,他一定很难。”橡木牙哽咽起来,他又要哭了。 玄尘低下头,听他们谈论涅凡。很多话题都是关于月塔,她听不明白。直到大厅里的人走光了,留下满桌的空盘子。 “橡木牙,我们又迟到了。”黑老鼠拍着鼓起的肚子,打了一个很响亮的饱隔。“我讨厌擦武器,还是草药室更清闲。” “可你晕血。”橡木牙提醒说。 “行了,哪都有你呢。”黑老鼠厌烦的说。“我们快走吧,武器库里乱的一塌糊涂,你再吃下去,这辈子都别想收拾完。” “我才吃了几盘。”橡木牙不满意的说,他把盘子堆成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 “那我怎么办?”玄尘看他们要走,扭着头大喊。 橡木牙拍着脑门,露出一个歉意的板牙笑。“苏雅拉要见你,好像说是……哦不……是现在。” “什么?”黑老鼠尖叫起来。“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他们嚷嚷着离开大厅。橡木牙嘴巴笨拙,黑老鼠说上十句他才能反驳一句。 “其实,你不必在意你的另一只手。”长十子指着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说。“不会有人过分关注你的鳞片,你见到苏雅拉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玄尘伸出鳞片手,不好意思的咧开嘴。“我以为没有人发现呢。” 长十子灿烂的笑了,他把玄尘送到苏雅拉的房门口,特意嘱咐说。“别怕苏雅拉,她是最和善的蛇人。” “蛇人……?”玄尘被推进房间。 苏雅拉的房间很昏暗,窗帘紧闭,一张宽大的桌上正对着敞开的门。熏香炉里飘出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像是雨后森林。 “昨天我就想见你,想一想你们肯定累坏了。”纱幔后,走来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尽管长十子提醒过玄尘,苏雅拉是蛇人。玄尘还是被吓得头皮发麻,惊奇一身鸡皮。她从没有见过有谁人会长着一双玻璃球般的蛇眼,皮肤黑的像是墨水。 苏雅拉穿着修身的紫色丝锻长裙,眼睛几乎不眨动。比一般女人要高,神情高傲。“别害怕,我的孩子。结界之外,蛇人很罕见。”苏雅拉缓慢得的眨动一下蛇眼。 “很抱歉,我第一次见到……”玄尘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睛,还是心惊胆战。 苏雅拉走到桌边,优雅的坐在椅子里。“昨晚涅凡来请求我,他想让你留在月塔。” 玄尘抬起头。 “我很感动你能为涅凡进入结界,你能有这样的决心,说明你是真的很爱他。”苏雅拉感动的说。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别害羞,我看得出来爱情。”苏雅拉说。“涅凡也告诉我不要声张,他怕你难为情。” 玄尘闭上嘴巴,不再反驳。她猜是涅凡为了让她留下,在跟苏雅拉扯谎。涅凡的一派胡言,的的确确打动了这位高贵的女蛇人。尤其是苏雅拉那双蛇眼里流露的怜悯,好像她和涅凡爱情凄美到感天动地。 “涅凡在月塔大不如从前。”苏雅拉说。 “是因为三千骑兵吗?” “是的,非常严重的错误。他回来后,解释了原因。是斗木大导师下达的指令,可当年,他的大导师没有提起过。”苏雅拉转动着蛇眼,瞳孔缩成一条竖线。“大规模的行动,口头命令在月塔是绝不会被接受的。这是第一次出现,他也是第一个违规的执行长。” “那他会受到惩罚吗?” “暂时不会,但他不会再继续担任执行长。”苏雅拉严肃的说。 第28章 斗木军团的执行长 玄尘松了一口气,他们在经历昨晚的搏斗,玄尘对他充满了感激。 “涅凡在外面是什么样子?我是指他的心理。”苏雅拉关切的问。 “我们第一次相遇,他就很糟。”玄尘回忆说。“如果不是长角镇的铁匠收留他,他不会活到今天。” “那你知道原因吗?” 玄尘摇了摇头。“他没告诉过我,我想可能跟三千骑兵有关。” “我很担心他继续消沉下去,我希望你能帮助他重拾自我。” 玄尘嘴巴发干,她差点儿脱口而出,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但她还是同意了,她会尽力帮助涅凡。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孩走进来。她穿着斗木军团的蓝色军服,干净的短发,面容娟秀。 玄尘知道斗木军团的执行长叫兰因,苏雅拉介绍她们认识时,她还是被眼前这位卓尔不凡的女孩颇感意外。苏雅拉介绍了情况,因为玄尘是个凡人,所以她让兰因照顾玄尘。 从苏雅拉的房间出来以后,兰因决定让玄尘去整理武器库。她也同意苏雅拉的观点,凡人太脆弱,不适合执行月塔的危险任务。 她们来到武器库,橡木牙和黑老鼠正在分拣铁剑。黑老鼠指着堆成山的剑,抱怨说。“兰因,这里有一百年没人收拾过,我们需要帮助。” “我为你们找来一个帮手。”兰因指着玄尘。“不过,在这之前,我要替她先找一把合适的轻剑。”兰因环顾着说。 黑老鼠麻利的递来一把剑。“最轻的,很适合女人用。” 兰因掂量几下,还算满意才拿给玄尘。咚的一下,玄尘的手跟着剑一起掉在地上。黑老鼠和橡木牙站在一旁,发出痴痴的笑声。 “这些都不行,你需要量身定做。”兰因沮丧的说。她给玄尘写了一个地址,是忘水镇里最有名气的铸剑师。在兰因看来,危险无处不在,即使不执行任务,玄尘也需要有一把防身武器。 玄尘拿着地址兴奋的赶往小镇,她回来以后,很想念忘水镇。她按兰因吩咐顺利的找到铸剑师,在表明身份以后,铸剑师爽快的答应了。铸剑师仔细的为她量尺,甚至连十根手指都量了一遍。拿着小本子,又机械的问了几个问题。“你精通什么兵器?”他问。 “没有。” “没有?”他抬着眼睛,记在本子上。“用过什么兵器?” “没有。” “没有?”铸剑师很震惊。 “哦,我有把匕首,还用它杀死过一头夜鬼兽。”玄尘诚实的答道。 铸剑师不敢相信的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按兰因的嘱托,为她锻造一把轻剑。太阳落山以前,就能取走。 玄尘欣然答应了,她有整整一白天的时间能在望水镇里闲逛。从铸剑师那里出来,她迫不及待的走向最怀念的回音阁。尽管望水镇的很多建筑都被毁了,可回音阁依然耸立在小镇中央。 她来到阁楼前,看到被钉死的大门时,心情又沉重起来。除了这扇门,回音阁没有任何地方能进去。玄尘用力的拽了半天,厚重的木板纹丝不动。 她在阁楼下转悠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放弃了。寒风吹过,整个镇子都在飕飕作响。没有云雀和长明灯的回音阁,寂静的像座墓碑。 玄尘只好在镇子里打发时间,直到日落前,她才回到铸剑师那里取回轻剑。 细剑很轻巧,锋利。她随手挥舞起来,砍断了铸剑师手里的小本子。看到被吓坏的铸剑师,玄尘惭愧的收起轻剑。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把小巷里的人影拉的又细又长。远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玄尘打了一个机灵,加快脚步。 喧闹的酒馆不远处,紧挨着马厩的墙边一个影子引起了玄尘的注意。积雪覆盖,有个人坐靠在墙角里,那人的轮廓立刻让她意识到是谁了。 玄尘跑过去,蹲下一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涅凡竟然又醉倒了。 “你怎么又睡在外面?你醒醒……”玄尘摇晃着他说。 望水镇更冷,行人稀少。如果不是她碰巧路过,明天涅凡被冻死在镇子里,一定会轰动整个月塔。 “你等着,我去找橡木牙来。” “别去,我不想让人……”涅凡抓住了她的手,含糊的嘟囔着。 看到涅凡的模样,玄尘不禁感到悲伤。曾经光芒万丈的执行长,如今变成嗜酒如命的瘾君子。 “可是你不能睡在外面,你会被冻死的。”玄尘担忧的说。“我今天见到了你的朋友们,还有大导师苏雅拉。大家都很想念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涅凡低着头没有回答,玄尘拍了拍他的脸,他不耐烦的哼唧着。玄尘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简直就是白费口舌。 玄尘撸起袖子,拉扯了半天,涅凡重的像块石头。“你得……自己起来……你太重了……我拉不动……” 这是有史以来,玄尘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山腰上的月塔近在咫尺,可他们步履维艰。房檐上的野猫已经来来回回游荡了无数次,他们才走出望水镇。玄尘真想把他扔在路上自生自灭,但她还是咬着牙,浑身冒汗的架着他。 直到夜深,她才把涅凡弄回四方围城。她问涅凡住在哪里,涅凡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她。 “我真是受够你了,你连我问什么都不知道吗?”玄尘把他推进自己的小房间,扔在壁炉前的石地上。瘫坐在旁边,大口喘着粗气。她发誓,如果再有一次,她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涅凡永远冻死在外面。 温暖的炉火跳动着,照亮了涅凡那张没有疤痕的脸。他紧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玄尘慢慢的伸出手,在脸上描绘着那条长长的疤。突然,她的心颤抖了一下,她惶恐的缩回手,心脏狂跳起来。 当她闻到呼吸里发出刺鼻的酒味,玄尘又开始嘲笑自己。涅凡不可能是死亡信徒,那个魔鬼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玄尘拿来毯子,又往壁炉里填了柴火,这才揉着酸软的肩膀去睡觉。 第二天清晨,玄尘醒来。地上的涅凡不见了,壁炉前摆放着整齐的毯子。 第29章 灵石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玄尘白天会帮助黑老鼠和橡木牙收拾武器库。而到了晚上,她经常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她总能听说有人冻死了,又或者谁在抱怨很久没有看见涅凡。不论这些话是不是真的,玄尘都会放下热气腾腾的盘子,冲出大厅,溜进马厩,牵出一匹马去望水镇里寻人。十有八九,她都会在某处找到醉生梦死的涅凡。 “你不能一直折磨我。”玄尘推他上马时,快要气疯了。“我又不是你的侍从,我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你知道武器库有多乱吗?我每天都要搬那些沉重的武器,晚上还要跑出来搬你。” 涅凡骑在着马,挺直身板,他今天还算清醒。“跟我走的很近,会给你惹来麻烦。”他含糊的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能冒着生命危险带我进入结界,我很感激你。” “你是向我表示感谢吗?”涅凡摆着手,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那你大可不必……” 玄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催促说。“快点儿,我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了。” “你算不算是自寻烦恼呢?”他嘲笑起来,眉毛眼睛笑的弯弯的。“下次你吃完饭再出来找我。” “下次?下次?还有下次?”玄尘难以置信的说。她牵着马,气的七窍生烟,不想搭理马背上的讨厌鬼。 第二天清晨,玄尘就往常一样很早的钻进武器库,巨大的仓库里只剩下中间一座兵器小山。黑老鼠每天来的最晚,他晃晃悠悠的走进门说。“听说你昨天晚上跟涅凡一起回来的,怎么我就看不见他,这家伙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们是偶遇。”玄尘撒谎说。她当然知道涅凡在忙什么,只要望水镇的某个酒馆开门,他一定忙着买醉。长此以往,玄尘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是干什么用的?”橡木牙迷惑的看着手里的铁棍。 “坏掉的流星锤,把它扔了。”黑老鼠懒散的说。他爬进兵器小山,里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黑老鼠,我把盾牌放到哪里?”橡木牙又拿起盾牌问。 小山上伸出一只手,指挥着橡木牙。“那边,左边是盾,右边是剑,你都问了上百次。啊……该死……好痛……什么鬼东西……扎死我了……”黑老鼠尖声喊道。他从里面爬上来,挥舞着一个小匣子说。“我找到了一个蛊。” 玄尘和橡木牙走上前,黑老鼠扣开盖子上的锁扣,神秘兮兮的说道。“一种非常古老,很稀有的……食心虫。” “一条透明的虫子?”橡木牙的大脑袋遮天蔽日的伸过来问。 盒子里有一个圆型的凹槽。 “压根就没有,它被人拿走了。”黑老鼠把盒子丢进垃圾堆。 “它有多厉害?”玄尘问。 “它能杀死一头洪水猛兽。”黑老鼠撇着嘴,又爬回武器堆。 天黑以后,武器库收拾的井井有条。玄尘数着墙上一排排的铁剑,好奇的摸着剑上的红色晶石问。“为什么这些晶石会发光呢?” “那是灵石,那可不是什么普通晶石。我可爱的小朋友,我们总不能把石头放在剑上做装饰吧?”黑老鼠说。 “灵石?” “灵石是我们的灵力的源泉。”黑老鼠说。“只有找到合适的主人才会释放灵力,主人越强大,越能驾驭更强的灵石。当你学会控制它,才是你真正拥有灵力的时候。当然不包括你,你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会控制灵石。” “她会不会是异族人?”橡木牙问。 “她不是,她是从结界外面进来的凡人。”黑老鼠说。 “异族人也在月塔里吗?”玄尘问。 黑老鼠哼哼着。“当然不,他们喜欢睡在坟墓里。你最好远离那些异族人,他们就是一群怪胎。” “她没准是从结界外面进来的异族人。”橡木牙又说。 “你是在用脑袋想问题吗?”黑老鼠讽刺说。“外面怎么可能有异族人,不要老是跟异族过不去,好吗?玄尘跟他们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强壮吗?她看起来像是一名彪悍的勇士吗?” 橡木牙使劲的摇头。 “对,完全不沾边。”黑老鼠总结说。 橡木牙和黑老鼠又开始争论起来,每次只要打开话匣子,他们都会争论不休。玄尘抱起破铜烂铁,假装去扔垃圾。她曾经尝试听他们吵架,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她的耳朵嗡嗡了一整夜。 冷风卷着枝头上的脆雪飘落下来,玄武城的夜晚很安静。她扔掉垃圾,坐在木桶上打发时间。 身后响起了踩踏积雪的脚步声。玄尘扭过头,很是意外的问。“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又去望水镇了。” “我决定洗心革面。”涅凡勾起嘴角,微笑着说。他今天穿着笔挺的蓝色军服,很帅气。 “你今晚有空吗?”他问。 “只要你不乱跑,我随时都有时间。” “今晚午夜前,你来大厅找我。” “为什么?” “我想感谢你。” “你带我进入结界,我又去镇子里救你。算我们扯平了,其实你……” 这时候,那边传来黑老鼠的尖声嗓门。他和橡木牙大吵大嚷的走出武器库。涅凡退了一步,躲进树下的阴影里。 “晚上不见不散。”他低声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 玄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忧心忡忡。涅凡在躲避所有人,包括他的朋友们。 其实玄尘没想过要他回报,在她看来,是涅凡帮助了她。如果没有涅凡,她不会顺利的回到玄武城,也不会得到苏雅拉和兰因的照顾,更不会结识斗木军团里的朋友们。玄尘每次嘟囔他,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晚餐是大厅最热闹的时候,几十张餐桌坐满了喧闹的士兵。 “听说斗木军团加入了几名新人。”长十子放下酒杯说。 “我们斗木军团会东山再起的。”橡木牙激动的锤着桌子,菜汤跟着晃动起来。 “三年了,我们一直成绩垫底,我们成了最不受欢迎的军团。”黑老鼠一脸阴郁的说。 第30章 月魂族 “自从涅凡出事以后,新人都不敢加入我们。”长十子说。 “涅凡回来了,我们会重振雄风。”橡木牙吼道。 “你的脑袋是木头吗?”黑老鼠尖声说。“涅凡还在被调查,这件事没完,他就永远不能翻身。” “我听说他已经承认自己违规。”长十子说。“要不是苏雅拉出面求情,涅凡可能会被关进地牢。” 黑老鼠和橡木牙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呼。玄尘低头喝着菜汤,虽然她早就知道涅凡已经无力回天。但是,在玄尘看来,如果等到水落石出那一天,涅凡回归斗木是迟早的事情。 “玄尘,辣酱。”黑老鼠越过橡木牙探头说。 玄尘递给了他。 “你最近见到他了吗?”黑老鼠接过辣酱问。 “没,我最近很少见他。”玄尘撒谎说。她刚才就见过,她认为涅凡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长十子把一块松子酪放在玄尘的盘子里说。“不要总喝汤,多吃点儿东西。” 玄尘恐慌的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女人注意到她,才如释重负的吃起松子酪。她非常害怕长十子的嘘寒问暖,那群疯狂的女人会嫉妒到故意找她麻烦。有一次,她走在楼梯上,那群女人故意把她从楼梯上撞下来。可玄尘觉得自己很冤枉,她跟长十子很清白,她也不喜欢这种太过招摇的男人。 “沙旬长老很欣赏涅凡。”橡木牙继续说道。“前几天,君王不是让他执掌斗木军团的大导师吗?沙旬长老一定会提拔他,涅凡就是他最喜爱的执行长。” “啊哈,沙旬长老拒绝了。”黑老鼠带着嘲讽的语调说。“这件事情都传遍月塔了,所有人都知道,沙旬长老拒绝担任斗木军团的大导师。他有先王赐予他的军队,他根本就不愿意参与月塔的事情。” “他敢拒绝君王?”玄尘吃惊的问。 “他有先王的大赦权,也就是说我们的君王不能处死他,也不能剥夺他的军权。”黑老鼠说。“瞧见他的手背了吗?沙旬长老和灵石已经融为一体了。” “没错,也只有他能做得到。”长十子说。“他可以用灵力控制任何一种武器,不像我们,只能把灵石嵌到一把剑里。” 黑老鼠突然干咳一声,他使劲的朝门口眨巴眼睛。喧闹的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连碰撞盘子的声音都消失了。阿尔法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步入大厅,他傲慢的仰着头,修剪整齐的山羊胡把他的脸拉的更长。 他来到台前,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全场。当所有人都看向他时,阿尔法很得意的扯起嘴角,宣布说。“由于无人愿意接替斗木军团大导师一职,导致整个军团制度混乱,人员散漫……”他看向兰因,轻蔑的说。“君王刚下达了圣意,斗木军团和尾火军团都将由我亲自统领。” 大厅里一片哗然,尾火军敲响桌子,高喊着阿尔法的名字。在欢呼声里,只有斗木这几张桌子唉声叹气。 “安静。”阿尔法吼道。 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 “这是君王亲笔文书。”他举起一卷鹿皮纸,这件事让他很得意。“明天斗木团去月塔场等候我的命令,我要重整军团。” 阿尔法走后,斗木军团的人全都在抗议。兰因气的把酒杯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月塔到底有几个军团?”玄尘问。 “五大军团,金木水火土划分,我们是斗木军团。”长十子解释说。“还有壁水军团,虚日军团,危月军团和尾火军团。阿尔法掌管尾火,苏雅拉是壁水军团的大导师,剩下的的大导师你还没有见过。” “这下我们惨了。”黑老鼠捂着脑袋说。 “我不同意,我们军团不能交给阿尔法。”橡木牙嚷嚷起来。 “得了,你抗议有什么用。”黑老鼠说。 晚宴不欢而散,玄尘失落的回到她的小房间。她也不喜欢阿尔法,进来的第一天,阿尔法就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玄尘看到桌子上的头盔更加心烦起来,这些遗物太晦气。她把头盔丢进箱子里,又把屋子从里到外的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其它遗物,才坐回到床上。 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涅凡说过午夜前去大厅里等她,她居然忘的一干二净。而此时,窗外明月高挂,已经过了午夜。 玄尘快步走下楼梯,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之前喧闹的人群离开以后,剩下数十张整齐的桌子。 火盆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我以为你不来了。”涅凡抱着双臂,站在墙边那张鹿皮文书前。 “抱歉,我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忘记了时间。”玄尘道歉说。“你等我很久了吗?” “你在我身上浪费的时间更多。”涅凡勾起嘴角微笑说。 “其实,你不用感谢我。” “不,我想谢谢你。”他说着拿起戳在墙边的两把木剑。“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教你剑法。在死亡之地,不会使用武器可不行。” 他扔来一把木剑,玄尘险些用脑袋去接它。 “他们说你很杰出,你的剑法一定更厉害。”玄尘握着木剑说。 涅凡走过来,挑起一条眉毛。“我以为没人能想起我。” “大家都很想你。” 他举起木剑,微微的调整着玄尘的姿势。“手腕别这么僵硬,放轻松。” “你今天不太一样。” 涅凡抬起眼睛。“哪里不一样了?” “很精神,而且你今天没有去小镇……” “我说过,我要洗心革面。” “你之前很消沉,是因为三千骑兵的事情吗?” “那些都过去了。”他淡淡的说。“那并不是我消沉的唯一理由,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有灵力的。” “我知道,通过灵石。” “抬头,要直视你的对手。”涅凡后退两步,用剑点着玄尘的下巴。“那次受伤以后,让我最难以接受的是……我失去了控制灵石的能力。” “你是说……”玄尘震惊的看着他。涅凡轻轻的点头,脸上滑过一丝无奈。“别说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 “注意动作。”他皱起眉头,玄尘慌忙重新摆好姿势。 “你那次伤的很重吗?”玄尘问。 “大难不死。”涅凡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调整方向。“要侧身,缩小对方的攻击范围。” 玄尘清了清嗓子,涅凡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上。她不好意思的偏着头,脸颊顿时红热起来。 当涅凡放开手,绕到前面。玄尘才别扭的瞄了他一眼,看着手里的木剑说。“也许等你彻底痊愈之后,灵力就能恢复了,或者你可以重新学着控制灵石。” “我们天生就会控制它,这是天赋,我们不是凡人。” “对,你们不是。”玄尘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又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你们不是玄武的后裔吗?我记得很久以前这里都是……凡人。” 他站在前面,严肃的盯着玄尘的眼睛说。“我们是,月魂族。” 第31章 第一次巡夜 “月魂族?”玄尘瞪着眼睛。“怎么会是月魂族?你们怎么会被困在玄武城里呢?” 涅凡垂下木剑,他带着怀疑的神情审视着玄尘说。“你很了解过去的几百年,又不计后果的来到月塔,你不想跟我谈一谈你吗?” “我失忆了……我忘了很多事情……我进来是要寻找记忆的。”玄尘犹犹豫豫的说,她后悔刚才心直口快的提到玄武城。“请别追问了。”她祈求道。 涅凡抿着嘴,最后,那双期盼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失望。“原来是我……把我们的关系想的太亲密了。” 他没有追问,而是冷淡的举起木剑,继续教她剑法。玄尘心虚的不行,她认为这些话并没有让涅凡感到信服,还重伤了他的一片真心。 “集中注意力。”涅凡打掉她的剑说。 玄尘捡起木剑,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盘问。她心不在焉的跟着学,更不敢直视涅凡的眼睛。 大厅里只有木剑碰撞的声音,涅凡的动作很敏捷,他轻巧的一点,就能击破玄尘僵硬的动作。在一次猛烈的进攻下,玄尘连连后退,逼近墙边,后背撞到冰冷的石墙上。她胳膊颤抖的提着木剑,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很累吧?”他问。 “我可以继续……”玄尘的剑微微的晃动着,她放下手臂,身体快速的起伏着。 涅凡垂下眼睛,凝视着低矮的玄尘,目光里闪烁着火盆里的光亮。“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竭尽全力。但我希望我们坦诚相待,我想了解你,还有你藏在心底不肯说的秘密。”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种压抑感让玄尘紧张的心跳加速。“我没有恶意。”玄尘咕哝着,声音小的像蚊子。 涅凡用剑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相遇,他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一些。甚至闪烁的瞳孔里,玄尘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别害怕,相信我,我是你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涅凡说。 玄尘咬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橡木牙哈气连天的走下楼梯。他显然是睡糊涂了,揉着小眼睛懒懒的道了一声晚安,穿过大厅,消失在门口。 涅凡收回玄尘的木剑。“不早了,今天就练到这里。” 玄尘长舒一口,就像见到鬼一样,灰溜溜的逃回房间。她关上门,惊恐的靠在门上。她对涅凡的隐瞒,让她内心有种罪恶感。 第二天,斗木军团迎来了最灰暗的时刻。 高耸的黑石月塔矗立在月塔场中央,顶端光芒万丈。兰因率领着整支军团等待着大导师阿尔法。 阿尔法一定是想让尾火看他们的笑话,他特意安排尾火军团在月塔场训练。那边春风得意的日泰木风顶着一头棉花,仰着头,恨不得用鼻孔看斗木军团。 “为什么日泰木风不认识涅凡?他才失踪三年。”玄尘问身边的黑老鼠。他们站在队伍的后面,身材高大的橡木牙站在最前排。 “日泰是去年才爬上来的小混球,靠着阿尔法对他的宠爱。他当然没见过涅凡,他进入军团才一年就被升为执行长,尾火也没人能瞧得起他。”黑老鼠鄙视的说。“瞧他的鼻孔,都可以插大葱了。”他又讥讽的说了一句。 他们嗤笑起来。 大家在冰天雪地里等了许久,阿尔法才珊珊而来。他走上月塔台阶,一脸压不住的胜利感,带着讽刺的语调问兰因。“涅凡没有来吗?”还没等兰因回答,他又讽刺说。“像这种目无法纪的人,又怎么可能管好军团。” 众人鸦雀无声。 他得意起来,提高嗓门说。“从今天开始,斗木军团负责月塔所有的巡夜任务。”阿尔法看向队伍后面的玄尘,加重语气说。“所有人都要编队巡夜,包括凡人……” “我们人手不够,白天还有任务。”兰因反驳说,气的脸色发紫。 “那你们应该更勤奋才对。”阿尔法讽刺道。 在接到阿尔法的命令以后,兰因不得不艰难的开始分配所有人,斗木军团一时间乱作一团。大家纷纷接到任务,又急匆匆的去执行。玄尘欲哭无泪,她也被分配到巡夜名单里。她什么都不会,木剑都拿不稳。她拿着鹿皮名单,可上面全是月魂族的文字。正在她纠结到底名单上都有谁,突然踩到了一只脚。 “抱歉,我没看到。”玄尘歉意的抬起头。然后,才发现那人是故意挡在前面。“你不是没来吗?”她惊奇的问。 “阿尔法没看到我。”涅凡说。 “那你也要去巡夜吗?” “是的。”涅凡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我让兰因把我们分配在一组里,还有黑老鼠和橡木牙。” “是你带队吗?” “不。” 涅凡的出现引来了不小的骚动,军团的人看到他就像在躲避瘟疫,绕到很远的地方,议论声都是诋毁和指责。 “全都去训练。”兰因一声怒吼,吓跑了所有人。她友好的过来打招呼,目光里充满着对涅凡的崇拜。 玄尘被分配到巡夜的最后一组,她还是挺欣慰。这样的话,她能有更多的时间练习剑术,而且军团人数众多,每一轮下来都需要一周的时间。玄尘很少参加训练,因为很多都涉及到灵力,不适合凡人。有一次,她硬着头皮参加了剑术练习,所有人的剑都在发光,只有她的轻剑连块灵石都没有。小队长看完后,失望的离开了。 这天傍晚,玄尘迎来了她的第一次巡夜。 她跟着黑老鼠和橡木牙来到集合地,橡木牙担心的说。“她是个凡人女孩,她连剑都拿不动,她没有灵力,她剑法又差,她瘦的会被大风吹跑……”橡木牙掰着手指数落着缺点。 玄尘成了他们最担心的人,即使涅凡很努力的教她剑法。可她没有灵力,不能像月魂族一样斩荆披棘。 “我们不需要穿铠甲吗?”玄尘不停的检查着轻剑,她紧张的要命。 “我们在月塔附近行动,夜鬼兽不会靠近月塔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涅凡牵着一匹枣色战马走过来。 橡木牙激动的跑过去,使劲的抱起他。小眼睛热泪盈眶,像是久别重逢。“好兄弟,可算见到你了。”橡木牙快乐的说。 “橡木牙,放我下来,我快勒死了。”涅凡憋着一张发红的脸,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没骑你的马?”黑老鼠指着他的马问。 “它太惹眼了……”涅凡回答。 橡木牙心花怒放的放下他,涅凡扶正了军服上的六芒星,徽章被挤变形了。他尴尬的扯下徽章,丢到雪里。 “出去后跟着我,以后会经常碰到这种情况。别担心,有我在。”涅凡拉起嘴角,微笑着对玄尘说。 第32章 消失的心脏 这句话根本不像是在宽慰玄尘,涅凡无法控制灵石,他现在连保护自己都是问题。 巡夜队伍出城后,玄尘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并不是他们遭到了夜鬼兽的攻击,而是涅凡无法冲在前面,甚至是搜索时,他会降低速度,消极的拖在最后面。虽然他曾经是他们的执行长,斗木军团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视和怀疑。涅凡看向前方,那些人立刻收回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进入林地之后,玄尘再次回头时,发现他消失了。幽暗的枯林里,一匹枣红大马孤零零的站在后面。玄尘满心狐疑的调转马头,在灌木里,他的马不远处,涅凡正蹲在那边找东西,像是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怎么没有跟着队伍?这里很危险。”玄尘下马淌进灌木。 “有血迹。”他举起手,指尖上亮起微弱的银光。 “是半神……”玄尘震惊的说。 独特的银色,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当白法杀死行刑者,银色的热血喷溅在四面八方,就是这种强烈的味道。 “我去叫大家回来。”玄尘说。 此刻,巡夜的骑兵全都消失了,他们被孤零零的丢在这里。 “他们不会听我解释,我现在不像从前。”涅凡站起身,顺着血迹走向茂密的枯林。玄尘跟了过去,两个人徒步走进幽暗的深处。 “看血迹,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他还活着,半神还活着。”玄尘紧张的说。 “对,有可能。” “那我们回去告诉大家,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一个半神。” “就算是一个半神,他也身受重伤了。” “你没见过半神的厉害,他们有很强大的法力。”玄尘解释说。 “他往这边走了。”涅凡指着树枝上的血迹,加快脚步。没过多久,他停下来眯起眼睛,将目光盯在一边,脸色暗沉的担忧起来。“好像是那边……” 他们沿着血迹越走越深,已经看不见月塔的亮光。枯萎的林子里传来嗖嗖响的风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尾随着他们。 “好像有夜鬼兽在跟踪我们。”玄尘惊慌的看向黑洞洞的枯林,只有黑色,什么都看不清。 “那是野兽,不是夜鬼兽。”涅凡说。“你跟紧我,那边有尸体。别害怕,有我在。” 玄尘听见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正在走向一堆尸体。玄尘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当她看到眼前无数具干尸,吓得她浑身发麻,手脚冰凉。她紧紧跟着涅凡,不自觉的瞟向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在一具穿着腐朽严重的铠甲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尽管已经很模糊,但是她还是辨认出了是什么。 玄尘惊恐的环顾着周围的每一具,看向铠甲上的每一个图案。全部都是龙头蛇尾的玄武神,它们是玄王的铁卫军。 可是,铁卫军不是已经追随玄王进入了北方封印。怎么又会被堆在这里,不久之后,玄尘找到了答案。除了铁卫军以外,尸体里还有平民。那些腐烂的皮囊缩在骨架上,又被冰雪覆盖了上百年。 犹如潮水般的记忆涌出她的大脑,她想起那场残忍的屠杀。玄尘面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突然干呕起来,吐出来一滩胃液。 涅凡快步走过来,带着慌张的语气自责的说。“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受不了这些尸体的。” 玄尘愤怒的推开他,她突然憎恨起这张可怕的脸。“是他把他们堆在这里。”她激动的说。 “他是谁?”涅凡问。 她浑身发抖的看着涅凡,不敢想象那些囚禁的日子,死亡信徒究竟杀了多少人,还有笼子里的士兵和平民,以及玄武城千千万万个无辜的生命。 “你在说谁?”涅凡重复问。 玄尘愤怒看向他,差点说出死亡信徒的名字。尽管她知道涅凡是无辜的,可她控制不住想要将仇恨发泄到他的脸上。命运有多可笑,仿佛在嘲弄她。数百年之后,又是同样的一张脸在陪伴她。 枯林响起了一声踩踏树枝,有人躲在那边。涅凡警觉的拔出长剑,一个人影慌张的逃走了。涅凡大喊一声,追进黑林。 玄尘跌跌撞撞的跟着跑进去,但是,她跑的不够快,很快被涅凡甩的不见踪影。黑暗的前方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她大口的喘息着,拼命的奔跑,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玄尘停下来,死死盯着寂静的黑林,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静静地树林里,只有自己发出清晰的剧烈的呼吸声。很远的北方,回荡起一声夜鬼兽的嘶吼。玄尘加快脚步,她不知道那一声惨叫究竟是半神,还是涅凡。 她害怕的追过去,祈祷着涅凡别出事。就在狭窄的林地里,黑暗的前方亮起星星闪闪的银光。富有光泽的,像是一团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前面。一种不好的念头席卷着玄尘的全身。她知道那种特别的银光是什么,发着银光的隆起的轮廓。 她害怕极了,当她慢慢的停下脚步,站在一个巨大的银色物体前,恐惧感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强烈。一对硕大的像树枝般盛开着纯白色花朵的犄角下,是一头死去的天鹿兽。它的羽翼铺展着,另一只羽翼折断后压在身体下。清雪掩覆盖着这头美丽的死气沉沉的生灵。就在扭曲的翅膀下面,一股银色的血流了出来,天鹿兽的胸口被豁开了,有人偷走了里面的心。 银光闪烁的积雪里,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碰在她脚边。玄尘蹲下去,正在她准备拾起那颗珠子,后面传来了涅凡一声大喊。“玄尘,后面……” 黑影笼罩,一个人出现在身后。玄尘跳了起来,转过身,那人一把捏住玄尘的脖子,用力的举起手臂。瘦小的玄尘被拎起来,双脚离地。 眼前是一团笼罩在兜帽下的黑色。玄尘抓着那只僵硬的手,脖子勒的无法呼吸,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喉咙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别,放了她。”涅凡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停在后面。 “你们为什么要来多管闲事。”一个人女人嘶嘶的说。 玄尘用力的踢了一脚,那人像没有知觉一样。更用力的捏紧了她的脖子,玄尘无法呼吸的张着嘴巴,缺氧的感觉更严重了。 “多管闲事的东西,快把天鹿兽的心还给我。不然,我拧断她的脖子。”她用假嗓子吼叫着。 “别伤害她,我给你。”涅凡扔了过来,那颗砰砰跳动的心滚落在雪地里。 玄尘只觉得眼睛模糊起来,被紧紧捏住的脖子就像折断一样。眼前变得灰暗发黑,她肯定是昏迷了片刻,当她泪流满面的再次听到谈话时,嘶哑的声音在催促涅凡拿起那颗血红的玻璃珠。 第33章 食心虫 捏住脖子的手松开了,玄尘摔落在雪地里,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没有半分力气。 当她颤抖的抬起头,那个要掐死她的女人早已不见。雪地上留下一滴一滴的银色血液,消失在幽暗的枯林。 涅凡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他跪在不远的地方,头顶着雪地,捂着一只手,窝在那里剧烈的起伏着。 玄尘挣扎的站起身,脚底不稳的跑向他。地上散落着许多血色碎片,他那只手里在不停的流血。“你的手怎么了?”玄尘跪在地上问。 “食心虫……”他哽咽的说。 玄尘倒吸了一口气,脑袋里回响起黑老鼠的那句话,它可以杀死一头洪水猛兽。玄尘拉来他的手,然后,震惊到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涅凡的手掌被穿出一个洞,就像是有东西炸开了他的手掌,皮肉都翻在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去拿食心虫?”玄尘问。 “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威胁说要杀了你。”涅凡眯着眼睛,缩回受伤的手。“唔……这比他们说的更痛……” “我们回月塔,长十子肯定有办法。” “太远了……我坚持不到……” “那我们怎么办?它会杀了你。” “在它没有找到我的心……不会杀死我……我知道一个地方,就在不远……”他抿着苍白的嘴唇,痛到不能说话,汗水一直流向下颚线。 玄尘扶着他,朝着涅凡所指的方向走去。在枯林里,他们攀上一个山丘。夜幕下,一座黑色的孤塔耸立在光秃秃的山脊上。没有任何光亮,犹如一根扎上面的尖锐黑刺。 他们来到塔前,玄尘用力的拍响了铁门。很久,里面都没有人应答。 “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偏僻,离月塔又很远。”玄尘担忧的说。 “这是……一个入口,都会有人把守的。”涅凡无力的说,他把身体依在石墙上,脸色更白了。 “是什么的入口?” 他苍白的脸露出一抹苦笑,玄尘立刻闭上嘴巴,她很懊恼自己的愚蠢,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还在不停的提问。 就在这时,从门缝里亮起微弱的火光。 一个身材佝偻,相貌丑陋的男人提着油灯打开门,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麻木的问。“有信物吗?” “他受伤了,我们想……”还没等玄尘说完话,守门人就不耐烦的嚷嚷道。“没有就别想进来,谁都不能进来。” 涅凡一把推住门,不让他关上。他努力的克制着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声音。“我是涅凡,告诉你的主人,我需要在这里留夜,我会答应他的一个要求。”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寒冷的夜晚,涅凡慢慢的将身体靠在门上。他吐着雾气,闭上眼睛,握着的拳头里仍然血流不止。玄尘看着越发苍白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们安静的等待着,直到里面响起慢吞吞的脚步声,玄尘才如释重负。 塔里又黑又冷,高耸的楼梯盘旋向上。木梁腐烂到变形,肮脏而又破旧。一张巨大的长桌子占满了狭小的空间。 守门人为他们点燃火炉,并紧紧的拉上了窗帘。这里离月塔更远,外面到处都是夜鬼兽的嚎叫。 “别打开窗帘,夜鬼兽喜欢追逐火光。”守门人嘶哑的提醒说。 “能帮我烧点热水吗?”涅凡虚弱的问。 “等我去拿……”他不耐烦的回答,走上楼梯。 涅凡推掉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破旧的脏东西掉落一地。剧烈的举动,又惊动了食心虫。他痛苦的低吼了一声,拄着桌子,汗水大滴大滴的滴落在桌面上。 “现在怎么办?”玄尘慌张的问。 “它在后面,必须把它弄出来……” 他颤抖着解开斗篷的结扣,摸的地方完全不对。玄尘走上去,帮他脱掉斗篷,又开始解白麻衫的衣扣。每打开一颗扣子,露出一寸肌肤,玄尘就会看到一个疤痕。不论那些疤痕是剑伤还是烧伤,涅凡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疤。 当玄尘解到最后一颗,白麻衫下露出了起伏的胸膛。她不由得垂下眼睛,这样做让她觉得太尴尬了。除了死亡信徒曾经吻过她的脖子,她从来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男人。而那一次被吻之后,她把自己的脖子都擦烂了。 “你在害羞?”涅凡哑声问。 “没有……”她撇开眼睛。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感到难过?”他勾起玄尘的下巴,面对他那张病容憔悴的脸。 “告诉我,怎么帮你?”玄尘慌乱的问。 涅凡缓慢的靠过来,炽热的鼻息喷在脸上。他们的鼻子相互碰撞,嘴唇几乎要贴到嘴唇。 “别……你……” 玄尘想要推开他,可她望着这张备受食心虫折磨的脸,双手却无力的缩回去了。涅凡一只手环上她的腰,虚弱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情。“可我现在想这么做……”他吐着气息说。 一个温柔的湿润的吻落下来,轻柔而又热烈,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洒在她的脸上。玄尘的心疯狂的跳动着,她靠在温暖的怀抱里,周围不再寒冷,甚至有一阵热流滑过身体。这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蠢蠢欲动的心跳,就像是陷入缓慢流淌的沙海里,温柔的让人窒息。 楼上传来铁壶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个火热的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她缓缓眨动着卷曲的睫毛,涅凡正温柔的凝视着她。但下一秒,他眯起眼睛,疼痛再一次的席卷了他苍白的脸庞。 “很疼吗?”玄尘焦急的问。 “吻你的时候感觉不到……” “帮我把它弄出来……” 当他脱掉上衣,把赤裸的后背转过来。玄尘惊的一声大叫,她捂着嘴巴,吃惊的看着后背。一个扭动的东西正在他的皮肤下蠕动,从手掌那里,穿过胳膊,在后背上形成了一条扭曲的红紫色血痕。 “它发现心脏,谁都救不了他。”看门人闪烁着嘲笑的目光说。“明天主人会来索要你们的承诺。”他把水壶挂在炉火上,迈着慢吞吞的步伐走上楼梯。 玄尘握着龙骨匕首,面对着涅凡趴在桌子上裸露的后背,尽管已经很小心的想要一刀解决掉食心虫。但是,玄尘在划开的皮肤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出现蛊虫。 此刻,涅凡发出一声十分骇人的低吼,那声音更像是遭受极度痛苦的折磨所发出的叫喊。玄尘从来没有听见过谁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而这样的叫喊过后,涅凡已经是近乎虚脱。 他颤栗着,压抑着呻吟说。“就是长十子……也得抓上好几次……别担心……我……” 第34章 丢失的初吻 玄尘握着龙骨匕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更准一些。在无数个深呼吸后,她猛力一刺,刀尖下的虫子扭动着,在皮肤里发出滋滋响的声音。 “还傻站着干什么?”看门人站在楼梯上,厌烦的吐了一口说。“炉火上的水烧好了,别弄的到处都是血,我最讨厌脏兮兮的屋子了。”他指着更加脏乱的塔楼,拖沓着一双大鞋上楼了。 涅凡紧闭眼睛,昏睡在桌子上。昏迷中的他,仍然能感觉到后背的疼痛。玄尘拽出黏糊糊的虫子,把它扔进炉火里。 当玄尘再次回到他身边,轻轻抚摸着纵横交错的疤痕。涅凡的后背上到处是疤,旧疤覆盖着新疤,是怎样的可怕经历让一个人会有如此之多的伤疤。她想起在长角镇相遇的那些天,她和涅凡有很多相似之处。除了遍体鳞伤的疤痕以外,心中的创伤才是更加让人难以磨灭的。 她拉起斗篷盖在涅凡身上,然后坐在椅子里呆呆的盯着他。空旷的屋子里,燃烧的炉火散发着微弱的暖气。窗外传来夜鬼兽的嘶吼,她回想起了过去的时光。二百年过去了,玄武大地的繁盛早已不复存在。 玄尘被一阵咳嗦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桌子上,盖着斗篷。窗帘大开,晨光照亮了满是灰尘的塔楼。涅凡穿戴整齐,依偎在之前的椅子里。一束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像纸一样苍白憔悴。 “我把你吵醒了。”涅凡嘶哑的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的。 玄尘坐起身,斗篷滑落到桌子上。“你怎么样了?”她担忧的问。 “头有些昏沉。”他嘶哑的回答。 “昨天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玄尘自责起来。 “你不是也救了我的命吗?”他缓慢的站起身,眼睛里很复杂。除了关心以外,更多了一抹温柔。 “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很开心。”他抚摸着玄尘的脸颊说。 “我当然会在。” “本来你就不应该加入军团的,是我连累的你出来巡夜。回去以后,我去请求苏雅拉让你离开军团,望水镇的生活更适合你。” “我不离开。”玄尘坚决的说。“如果阿尔法想看某个人的笑话,那他就打错主意了。我不会离开军团,我要让他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你很固执。”涅凡轻笑着说。 他抚摸着玄尘的脸颊,带着热烈的气息喷洒在玄尘的脸上。玄尘紧张的捏着衣服,她的脸在一次又一次的气息里不断胀红。玄尘撇开了头,她没有做好接受任何人的准备。 涅凡直起身,发出一声微弱的浅笑。 塔楼里突然响起了铁链声,黑暗的楼梯下有一座升降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蛇人缓慢的升上来,她很妩媚,嘴角上扬,一头光滑的长发。即使是黑色的皮肤,也能看得出她极其美貌的面容。 看门人扶着她走下梯子,她摇曳着纤细的腰。竖线蛇眼落在涅凡的身上,浅浅的一笑说。“我以为你想我了,原来是带女孩来避难的。”女蛇人挥了挥手,让看门人退下。 “非常感谢你的收留,蛇女王。”涅凡说。 蛇女王走过来,很自然的把胳膊搭在涅凡的肩膀上。“我是来要回报的,老规矩。你是选择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她笑盈盈的贴上去,嘴巴都快亲上了。 涅凡扶着她的腰,微笑着回答。“我选第二个。” “既然……你坚持。”他环上涅凡的脖子,挑衅的看向玄尘说。“不怕你的小女友会嫉妒我吗?” “她不会。”涅凡笑了起来。 涅凡对玄尘的反应过分自信了。在他们告别蛇女王,离开黑色塔楼。玄尘就一直很别扭,她气冲冲的一个人走向前面。刚才那一幕让她意识到涅凡是个四处留情的男人。更让玄尘恼火的是,她竟然把初吻给了这种人渣。 “你等下,我好累。”涅凡在后面抱怨起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向蛇女王要两匹马呢?”玄尘尖酸刻薄的说。昨夜,他们在追踪血迹时,把马全都弄丢了。“还有你得跟跟你的蛇女王陛下解释清楚,我不是你的小女友,我不会嫉妒你们。” “你想要嫉妒我们什么呢?”涅凡走过来,想要拉住她。 “走开,别碰我。”玄尘吼道。“她说的好像要跟你……” “跟我什么?”他问。 “你……”玄尘阴沉着脸,停下来脚步,抱着双臂,等他解释。 涅凡却拉起嘴角,故意拉着长语调问。“你是指睡觉吗?” 玄尘一下子把脸涨得通红,这句话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难怪你出来后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被昨天的事吓坏了。”他说。“你怎么不问我,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玄尘咬着牙问道。“你的蛇女王对你很热情,她喜欢你,不是吗?” “我们很熟,但不是那种关系,我没那么随便。”他的声音还带着哑声,阳光下,脸色仍然苍白。“那座塔是通向古蛇深渊的入口,蛇女王是那里的主人,掌管修罗场。” “修罗场?” “谁赢谁输,他们在赌博……非法竞技的赌博。”涅凡解释说。“当然,女王她确实很爱慕我……” “我说什么来着?于是……你同意了……要不然你报出大名,她怎么就让你进去了呢?”玄尘气呼呼的往前走。她感觉自己真够蠢的,还傻傻的听他辩解。 涅凡拉着她,玄尘用力的甩开了。 “唔。”他眯着眼睛,捂起胳膊。 “我弄疼你了。”玄尘愧疚的停住脚步。 他缓了缓说。“那是第一个,我选了第二个,是去修罗场帮她赢一场决斗。” “你疯了吗?你都没有灵力,还伤成这幅模样,你是不要命了吗?”玄尘震惊的叫道。 “又没让我现在去。”他委屈的说。 “对,她那么欣赏你,怎么能看着你去送死。” “修罗场报酬很高,我又不是有钱人,我以前去过很多次。” 玄尘气的扭头走了,还有人喜欢赚这种黑心钱。她做梦都没想到,尽然跟涅凡这种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简直就是她的人生灾难。 “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嗨,你站住,我还是个病人,为你而的受伤。”涅凡在后面喊道。 他们刚回到月塔,就被黑着脸的长十子堵在大厅里。涅凡扭着头,假装没看见。长十子立刻察觉到他病容憔悴的脸,直接把他推进草药室。 玄尘正准备回房间休息时,就听见草药室里传来长十子的大喊大叫。“食心虫?只要巡夜队伍的失踪名单有你,你肯定会来我这里报道。” “是个意外,别……我自己脱……” 第35章 藏书阁的秘密 晚餐的时候,长十子严肃的责备起玄尘。“你居然用两刀才解决掉食心虫?” 大家发出不敢相信的低呼,黑老鼠尖着嗓子批评她。“他还活着就算万幸,那东西被激怒后会钻到内脏里。长十子从来都是完美的一刀,绝对不会出现第二刀。” “可他说长十子也会……”玄尘突然失声了,原来昨天晚上涅凡是在说谎安慰她。 玄尘懊恼拄着下巴,郁郁寡欢的摆弄起汤勺,心情已是一片阴郁。 “涅凡怎么又没来吃饭?”橡木牙问。 “大概是不想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他,这些落井下石的人,以前可没少受过他的照顾。”黑老鼠鄙视的说。 “你去看看他,给他送些吃的。”长十子塞给玄尘一盘食物,又探过来悄悄的说。“我追问他是怎么中蛊的,他可说是因为你。”他弯起迷人的眼睛,一目了然的表情。“去吧,他肯定还没吃东西。” “你们嘀咕什么呢?”黑老鼠问。 “我让她去送吃的,就在你那层最里面的房间。”长十子推着玄尘,催促她赶紧去。 玄尘来到北塔的走廊尽头,她从来没有发现他的房间就在里面。不过,涅凡总是喜欢躲避所有人,长廊里也很难看到他的身影。 玄尘端着盘子在门口举棋不定的转悠,她担心涅凡在休息。昨夜的经历,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终身难忘的浩劫。 “涅凡不在。”一个斗木军团的年轻人说道,他拉着门把手正要回房间。 “他去哪里了?” “藏书阁,我刚在那里看见过他。” 玄尘又离开北塔,进入南塔。她跟壁水军团的士兵擦肩而过,最后来到一座巨大的高挑的圆形大殿。围绕着四周足足有十多层的书籍,每一排书架旁都有一把滑动的木梯子。 玄尘刚跨过大门,里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骂,有几名尾火军团的人弄脏了古籍,一名满脸凶相的长老正在训斥他们。 玄尘打了一个哆嗦,偷偷的从旁边溜了进去。她走过通天的书架,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坐在地上的身影。涅凡依在书架上,捧着一本被铁链拴住的羊皮书。他正专注的埋头苦读,全然没有发觉走来的玄尘。 “我去房间找过你,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玄尘说。 涅凡略带惊讶的抬起头,然后,勾起嘴角微笑起来。“这里很安静,我来查找一些资料。” “喏……这个。”玄尘把盘子塞给他。“长十子让我给你送来的。” 涅凡笑眯眯的看着盘子。“我是饿死了,这些该死的书都被锁在架子上。”他晃着书,铁链哗啦哗啦的响。 涅凡拿着盘子,挪了挪后背,表情立刻僵硬起来。他揉着受伤的肩膀,痛的眯起眼睛说。“古长老是不准许在藏书阁里吃东西的,你是怎么拿进来的?” “他正在教训别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玄尘坐下来说。 “算你走运。”涅凡拿起一块松子酪,一口就吞了下去。他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像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长十子都告诉我了。”玄尘惭愧的看着他打着绷带的手。“我当时没有一刀杀死食心虫,他们说我险些害死你。昨晚,我很抱歉……” “你救了我。”他说。 “我还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可能我早被杀死了。” “你已经表示过感谢了。”涅凡摸了摸嘴唇,目光里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我可以再接受一次你的道歉。” 玄尘咬着嘴唇,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不想跟他争论。她将目光落在涅凡手中的书上,是一本非常厚的书。“你在看什么?”玄尘问。 “失踪者的名单。”他指着一排排的月魂文说。“你记得昨晚在后面偷窥我们的人吗?” “嗯,你追过去了。” “后来,我们在搏斗时,我错手杀死了他,那颗天鹿兽的心就是在他身上找到的。”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要那颗心。” “还不知道。”他一筹莫展的说。“我杀死的那人就是尾火军团前些年失踪的人”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个就是他,我记得那年在月塔场上,我见过他。” “那个戴着兜帽的女人会不会也在名单里?”玄尘恍然大悟的说。“他们是尾火的人,可能是阿尔法在暗中指使,他想要借刀杀人,除掉你。” 涅凡抿着嘴,犹豫了片刻说道。“那岂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不过,阿尔法确实很讨厌我,没准他也真的想要杀死我。” “你可真是个招摇的前任执行长,竟然会惹得阿尔法跟你势不两立。” “我太优秀了。”他夸赞自己说。“不过,阿尔法应该反省一下,他的尾火军团失踪的人太多了。瞧,日泰木风的堂姐日泰央也失踪了。”涅凡指着一个名字说。“我不在的这三年里,名单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阿尔法那么恶毒,怎么会在乎军团的死活。”玄尘厌恶的说。 “我给你找到一本书。”涅凡从屁股下抽出一发黄的棕皮古籍,略带得意的递给玄尘。“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是本通用语的书。” 玄尘眼睛放光的翻了几页,是一本讲述玄武城历史的书。她兴奋的抬起头,突然收拢起笑容。涅凡正在盯着她的脸,好像在解读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喜欢它?”涅凡拉起嘴角说。 “还不错,最起码不是鬼画符。”玄尘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涅凡在怀疑她。她假装漫不经心的,把书随意的放在腿上。“这么多年,你们被困在玄武城,又是谁编著的这些书呢?” “是月魂族的智者。”涅凡指了指那边说。“最外面那排还有几本是古长老写的,千万不要试图去碰它们,你会死的很惨。” “我都看不懂。” 涅凡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把书放回到架子里。“看的我后背发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36章 月魂心 “你们……”古长老站在书架尽头,脸都气歪了。他瞪着眼睛,一瘸一拐跑来。 “快跑。”涅凡拉起玄尘。 “盘子还没拿呢。” “别管它了。” 当他们跑出藏书阁,穿过熙攘的人群,跑进正在就餐的大厅。古长老的一声吼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暴怒的长老站在上面,拄着楼梯扶手,指向他们咒骂道。“你们胆敢在我的藏书阁……我要告诉阿尔法……” 成千上万双眼睛都看向逃跑的他们,脸上全都写着同情。 “你们怎么惹怒他了?”黑老鼠喊道,橡木牙和长十子也看向他们。 “说来话长。”涅凡顺手拿走两件斗篷。 “那件是我的……”黑老鼠不满意的叫着。 玄尘被拽走时,扭头告诉黑老鼠说。“我们在藏书阁里吃东西了。” 身后传来一阵哀叹。 直到长老的咒骂声消失,他们才从落满雪花的玄武神雕像后面溜出来。他为玄尘披上斗篷,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涅凡拉起她的手,得意的他没注意到正在牵起一个女孩的手。玄尘抱着古书,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路过的斗木军团会看到他们,涅凡的出现总会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我们要去哪里?”玄尘问。 “去月塔。”他说。“也许我们能赶上侍卫换岗,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王城的中央,光芒万丈的月塔静静的耸立在平坦的广场上。门前守卫森严,玄尘跟着涅凡躲在月塔旁。她偷瞄着表情僵硬的侍卫,看上去就像是两排面无表情的石像。 “别看了,他们是真的。”涅凡把她拉回来说。 “怎么是尾火军团的人呢?”玄尘奇怪的问,铠甲上都是醒目的红蝎子。 “尾火是守护王城的军团,是君王的禁卫军。所以,阿尔法才会恃宠若娇。” 玄尘撇了撇嘴,她太讨厌阿尔法了。 不久后,侍卫队开始换岗。他们依次走下台阶,和新来的侍卫正在列队交接。涅凡拉着玄尘轻快的溜过去,大步跨上台阶。在侍卫列队的间隙,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月塔。运气太好了,所有的侍卫恰巧没有发现他们。 玄尘吓得心脏狂跳,她抱怨说。“你太鲁莽了,侍卫发现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会发现。”涅凡笑眯眯的回答。 “如果那些侍卫有任何一个人转过来……”玄尘感到后怕。 “这要感谢阿尔法。”他狡猾的说。“他规定必须有换岗的仪式感,恰巧……有个盲区。你应该庆幸,我发现了它,又很好的利用了这个漏洞。” “阿尔法不知道吗?” “他就是个到处乱叫的疯子,鉴于他的人品,我也不可能告诉他。” 月塔里是一个盘旋而上的石阶,他们走上楼梯,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门上镶嵌着交相辉映的灵石,组成了北方夜空上的各大星座。 “是玄武星。”玄尘抚摸着最中间的那颗,在晴朗的夜空里,她总能看见这颗星挂在北方的天际线上。 “星月相伴,月魂族崇拜黑夜和星辰。”涅凡低声的说。 在昏暗的楼梯里,涅凡推开石门,一束耀眼的光射出来。最让玄尘感到惊奇的是,她以为如此耀眼的光会是一个巨型的火焰,或者是成千上万颗灵石组成的光团。但是,她大错特错了。这束光来自于一块悬浮在穹顶的晶莹剔透的灵石,小到可以用一只手轻松的摘下它。 “是月魂心,月魂族的灵力源泉。”他解释道。 玄尘眯着眼睛,慢慢适应强光。随着周围渐渐清晰起来,她发现这是一座锥形的黑石大殿,顶端是敞开的天空,能使月魂心的光芒照射到更远的地方。四周是庄严的君王雕塑,他们手捧微光灵石,像是许多个缓慢跳动的心脏。 “这些灵石都是真的?”玄尘抬头望向高大的雕像问。 “是的,那都是先王的灵石。” “你们在这里经历了多少代君王?” “二百多年,经历了五代。”他说。“其实,月魂族可以活上一百年。可结界苦寒,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的那么久,包括这些逝去的君王。” 玄尘扫过每个雕像,忽然发觉是六座。她想要提醒涅凡记错了,但是,当玄尘意识到其中一雕像是谁时,她激动到热烈盈眶,玄武城的回忆像潮水般呼啸着涌出了脑海。那座雕像捧着的不是灵石,而是一根长明的蜡烛。玄尘晃了晃身体,颤抖的望着烛光后的面孔呢喃道。“他是玄王……”她难以置信的走过去,即使面对的是一座雕像,她还是紧张的缩起了鳞片手。 涅凡走过来,仰视着玄王雕像说。“他值得拥有尊重,他拯救了玄武大地的所有生灵。” “他是怎么做的?”玄尘哽咽的问道。 “你翻开书,我在那里夹了一片树叶……” 玄尘翻开了书,找到一片秋黄色的树叶。 书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在最后的封印之战里,玄王率领铁卫军誓死坚守他的承诺。他剜出自己的双眼换取一颗无价之宝,月魂心。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是他点亮了一束光。为此,月魂族追随着月魂心的光来到北方,替他完成守护封印的使命。 玄尘颤抖的端着书,反复读着这段话。二百多年前的那一天,她亲眼目睹父亲被烧死,还有那双鲜血淋漓的眼睛。 她愤怒的合上古书,这本书记载的全是谎言。挖掉父王眼睛的是死亡信徒,那个魔鬼,是他带来玄武城的最终浩劫。那天,对于所有人都是不可饶恕的。因为仇恨,死亡信徒夺走了她的家人。人们在这场屠杀中失去生命,玄武大地被黑暗和死亡毁灭了。而这一切的一切,把死亡信徒变成最不可饶恕的人。 “你怎么生气了?”涅凡审视着她。 “没有。”玄尘愤怒说。 “你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孩。”他眉梢微拢,带着懊悔的语气说。“我总是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带你进入结界。” “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不是吗?” 第37章 女君王 “你不了解这里有多危险。”涅凡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认真,光芒洒在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上,显得极其疲倦。“从进入结界的那天,你将永远被困在月塔。每个日出日落,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他沉重的说。“玄尘,你本来可以拥有外面更平凡的人生。” “我想进来是因为……”玄尘凝视着他的眼睛。她张开嘴巴,想要坦白她的身份。她知道涅凡早就怀疑她,甚至是揣测她的心思。 “告诉我,为什么?”涅凡目露期盼的问。 月塔里寂静无声,涅凡等待着答案。可是,玄尘的沉默让他再次失望了。他闪烁的眼睛暗沉下来,声音里充满了失望说。“既然你很为难,就不要强迫自己。” 他踱步走向旁边的雕像,那是一座高大的月魂族老君王,剑柄上的灵石更加明亮。涅凡温和的转过来,仿佛故意掩饰着刚才低迷的心情,他平静的说。“知道我们为什么痛恨半神吗?” “因为结界吗?”玄尘如释重负。 “一个凡人都能信守承诺的守护封印,半神却做不到。只有半神的法力可以封印它,只要在守护者的保护下完成他们的使命。” 玄尘回忆起尤隐曾经求助过半神,半神却拒绝了请求。但他们承诺,要在最后时刻才会解救玄武城。“半神不是来了吗?他们还来创造了结界。” “不,他们是将我们和封印一起遗弃在结界里。”他嘲讽的说。“那些神圣的半神,他们知道里面还有活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月魂族和玄武城的凡人。” “玄武城的凡人呢?”玄尘突然问。 “那是一场浩劫,结界之下,凡人全都死了。”他回答说。 玄尘震惊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以为会有活下来的人。可是,结界里除了她,再也没有凡人了。难怪月魂族的人对她特别关注,原来她是结界里最后的凡人。 就在这时,楼梯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涅凡慌忙把她拉到雕像后面,直到脚步声走进月塔大殿,玄尘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涅凡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把门关上。”一个高冷的女声说。 “遵命,我的君王。”阿尔法殷切的回答。紧接着就传来了脚步声和关门声。 玄尘小心翼翼的靠在雕像旁,她正好站在雕像的一条宽大的小腿后。如果被阿尔法发现他们溜进月塔,玄尘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但可以肯定的是,阿尔法一定不会轻饶涅凡。 “奎尼,你的眼睛怎么样了?”苏雅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是会痛,不过,它没有继续流脓血。”一个男人回答。 玄尘偷偷的瞄了一眼,站在苏雅拉身旁的是一位瘦高笔挺的独眼男人。奎尼穿着银灰色的长袍,一只眼睛戴着金色的眼罩。他轻轻的扶着眼罩,里面的浓血让他很不舒服。让玄尘惊奇的是,奎尼的相貌跟阿尔法很相似,但没有阿尔法那般傲慢。 涅凡不做声的说,奎尼是危月军团的大导师。他指了指那边高冷的女人,告诉玄尘,她是月魂族的君王。 女君王戴着一顶镶嵌着红色灵石的王冠,穿着隆重的淡金色长裙。消瘦的脸上有几道深陷的皱纹,她抿着薄唇,不苟言笑。 “我今天让你们来月塔商议,就是想要掩人耳目。非正式的,绝密会议。”君王严肃的说。“这件事情绝不能流传出去。” “当然不会,我的君王。”阿尔法骄傲的说。“那头天鹿兽的尸体已经焚烧了,巡夜的骑兵,只有涅凡和凡人女孩知道。我警告过他们,不许到处散播谣言。” 玄尘看向涅凡,他无奈的怂起肩膀。 “这么多人知道,秘密很快会变成消息流传出去。”奎尼提醒说。 “如果只是空穴来风呢?如果没有半神,只是一头天鹿兽闯进来呢?”苏雅拉说。 “天鹿兽在进入结界会受到法力冲击,它不会误闯进来的。”奎尼说。“半神有一种很古老的法术,他们精通读心术。只有半神能跟天鹿兽沟通,驾驭这头天鹿兽进入结界。 “这么说,真的有半神进来了。而且,我们没能杀死半神。”君王严厉的说。目光扫过三位大导师,女君王对逃脱的半神很不满。 听到这里,玄尘不禁的想起重云巅。她认为奎尼说的没错,一头天鹿兽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闯进来。她记得白法提起过,重云巅只有三头天鹿兽,二百多年以前死去一头,除了那头懵懂小鹿以外,这恐怕是最后一头天鹿兽。那么,又是谁胆敢使用读心术闯入结界呢?玄尘惊恐的想到一个人,半神里唯一会使用读心术的神王,阿多摩耶。也许,那天捏着她脖子的女人就是神王。玄尘害怕的哆嗦起来,她本应该被处死,白法却在行刑时救下了她。玄尘更加担心起来白法,他也许被严刑逼供。所以,阿多摩耶才会亲自来寻找她。可是,为什么会拿走天鹿兽的心脏? 她猛的抬起眼睛,对上涅凡那张清冷的脸。玄尘生气的推开他,离得这么近,险些撞到彼此的脸。涅凡抓住她的手腕,很迷惑的看着她,就好像她的脸上写着东西。 放开,玄尘无声的威胁说。 涅凡眯起眼睛,把手放在唇边,目光撇向那边。 玄尘透过雕像的缝隙,清楚的看见阿尔法正在盯着这座雕像。直到阿尔法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君王的话题中,玄尘吐着气,生气的瞪向涅凡。 涅凡眨了眨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坏笑。然后,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君王和大导师在月塔里商议很久,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他们决定封锁消息,加强月塔守卫,防止半神潜入月塔。阿尔法负责指挥军团,在发现天鹿兽尸体的林地里搜查半神的行踪。 君王的秘密会议结束后,玄尘跟随涅凡等到侍卫们换岗的间隙,才偷偷的溜出去。 第38章 斗兽场的邀请 他们穿过冷清的大厅,回到北塔。现在是夜晚,很多人都已经回房休息了。走廊里回荡着巡逻队伍的脚步声,涅凡把她送到房门口。 “不请我进去吗?”他低声的问。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玄尘疲倦的靠在门上。 “好,时候不早了。”他轻笑着说。“我还想……邀请你陪我参加过些天的战神日。这是月魂族最为盛大的庆典,我希望我的女伴是你。” 玄尘想了想说。“那我勉为其难的同意你吧。” 他们会心一笑。 “战神日是要参加宴会吗?”玄尘问。 “我们去斗兽场观看决斗。”涅凡兴奋的介绍说。“很精彩的竞技决斗,还有最后的困斗兽,你一定会爱上战神日。” 玄尘张开嘴巴,她很吃惊,涅凡居然邀请她去观看残杀野兽。 “我还有句重要的提醒,战神日前你不要接受任何人的灵石。”他说。 “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的灵石呢?我又不需要它,我不是月魂族。”玄尘怂起肩膀,今晚涅凡很奇怪。 “答应我,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收到某个男人的灵石。”他威胁说。“我就把你认识半神的秘密告诉阿尔法,让他把你关进地牢。” 这时,走来几名喧闹的斗木军团骑兵,他们踏着响亮的步伐穿过长廊。当他们看到涅凡,突然热闹声安静下来。骑兵们就跟见到鬼一样,加快脚步,连招呼都没有打。 “你是在威胁我吗?”玄尘气囊囊的继续说。“我发现你有时候很不讲理,我跟半神……” 涅凡突然吻过来,在唇与唇相撞的那一刻,走廊里的脚步声加快了,几声快速的关门之后,长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玄尘一把推开涅凡,捂起嘴唇,她简直不敢相信涅凡当众吻了她。她涨红了脸,更加恼火起来。“那些骑兵都看见了,昨天是因为你中了食心虫,我不想……” “你是笨吗?”他抢过话说。“敢在别人面前提起半神,你真想被关进地牢吗?”涅凡低声的训斥她。 “我忘记了。”玄尘摸着发热的脸颊,咬起嘴唇。 “我刚说完月魂族和半神的恩怨,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半神。你太鲁莽了,我总不能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我没让你保护我。”玄尘反驳说。 “你的剑法是斗木军团里最差的,你连巡夜任务都无法完成。”他生气的说。 玄尘恼火了,她瞪起眼睛吼道。“你又不是执行长,我也没让你保护我。如果我不适合巡夜,兰因会告诉我的。” 涅凡压抑着微微颤抖的声音,目光冷了下来。“昨天晚上我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他抿着嘴,脸上挂着怒火。他们站在长廊里,气氛一度冷到冰点。 就在这时,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声音。“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在下面都能听见玄尘的吼叫声。”黑老鼠走进长廊,身后是橡木牙。 “斗篷我们用完了。”涅凡扯开斗篷,他拿起玄尘脱下的斗篷大步走过去,把它们丢给黑老鼠。 “我又没惹你。”黑老鼠叫道。 玄尘慌张的走回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她失落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阵失望过后,她举起怀里的古书,坐起身,翻到了夹着树叶那一页,刚才她在月塔里就想知道上面还写了什么。整本书记载的全是玄武城的历史,以及玄武城是如何毁灭的。玄尘一页一页的扫过每行字,当她读到半神设下了结界,最后所有的凡人全都在结界里死去时,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合上书,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按照书上记载的时间,她竟然活了二百七十多岁。“我怎么可能活了这么久?”玄尘问自己。 时间在月塔里过得飞快,那天她把涅凡惹怒以后,他们闹了很长时间的别扭。就算是晚上在大厅里练习剑法,涅凡都阴着一张脸,不肯跟她聊天。玄尘憋着一口气,她决定用无声继续抵抗他们之间的战争。 阿尔法在月塔的秘密会谈后,很积极的贯彻了他对君王的承诺。他命令所有的斗木军团成员都要加大巡夜范围,白天还要进行大规模的搜索。斗木军团是叫苦连连,大家却敢怒不敢言。而身为禁卫军的尾火军团,却享受着更换战马的优厚待遇。他们牵着毛色油光的战马,得意洋洋的穿过玄铁大门,这让整装待发的斗木军团更加沮丧和悲凉。 这天,玄尘又迎来了巡夜任务。因为走的更远,骑兵们必须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甚至以往很难见到的弓手们,他们的箭筒里也是满满当当的羽箭。 黑老鼠拿来一套闪亮的女式铠甲,是兰因为玄尘特意订做的轻甲,工艺精湛的让人赞不绝口。纤细的头盔像是一顶加宽的头箍,整身铠甲很服帖,还有闪着柔光的深蓝色丝绒披风。 “是混合灵力锻造的铠甲,非常坚固。”黑老鼠解释说。 “六芒星是斗木的徽章吗?”玄尘指着胸前的图案问。 “当然,我们是夜空里的星辰,斗木的六芒星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神……”他感慨的说。 “那是以前。”橡木牙说。 “我们曾经辉煌过。”黑老鼠泄气的说。他帮玄尘扶正了头盔,从上到下打量起来,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比起月魂族的女人,还是你穿起来更像个女人。” “要是被你的梦中情人听见,我敢打赌她会掐死你。”橡木牙捏起自己的脖子,学着被勒死的惨状。黑老鼠恶狠狠的抽了橡木牙的战马,惊吓的马险些把橡木牙甩下去。 队伍整装待发的时候,日泰木风突然拦在玄铁大门前,举起阿尔法的亲笔文书。随后,他撤掉了巡夜队伍的小队长,又派遣来一名尾火的人指挥队伍。 玄尘检查着装备,听见日泰木风宣布这件事。她猜是跟月塔的秘密会议有关,阿尔法派尾火的人领队,无非是想要第一时间得到半神的消息。而且,在这之后的每次巡夜,他都安插进来一名尾火的骑兵。 第39章 尸体、药水和道歉 巡夜的骑兵踏着马蹄声奔向北林,玄尘跟随队伍行进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没过多久,她就冻得浑身颤栗起来。玄尘在队伍里寻找了很多遍,涅凡被惹怒之后,竟然连巡夜都没有参加。 “他不在,白天有任务。”黑老鼠在大风里喊。“他是不是在外面把脑子撞坏了?” “我不知道。”玄尘喊道。 “如果换做以前的他,你那天吼……”黑老鼠被风吹的呼吸困难,他咒骂了一句说。“你会惹怒他,绝对的大麻烦。” “他会怎样?”玄尘问。 “你不想知道的,他是出了名的魔鬼执行长。还是兰因温柔多了,从来不会想出什么恐怖的训练方法。” 玄尘想起了他发火的模样,真像是个暴怒的君王。 “我们为什么要巡夜?”后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一个瘦弱的大男孩,他穿着肥大的铠甲,紧张的瑟瑟发抖,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第一次巡夜,他被吓坏了。 “确保安全,清理夜鬼兽,搜寻活着的人。”黑老鼠答道。 “我们会遇见……夜鬼兽吗?”他打着哆嗦,更加害怕起来。 “当然,我就喜欢敲碎它们的脑袋。”橡木牙举起狼牙棒兴奋的吼道。 玄尘以为进入北林会遭到夜鬼兽更猛烈的袭击,但是今晚,让橡木牙失望了,意料之外的顺利。除了杀死几头游荡的野兽,北林异常的安宁。在巡夜的回程路上,还是发生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黑老鼠在队伍休息的时候,被一条艳红色的毒蛇咬伤了。 橡木牙帮他勒紧大腿,防止毒液扩散。黑老鼠捂着腿,痛哭流涕的说。“我的腿,我要死了,那是条毒蛇。” “长十子有解药,你会没事的。”橡木牙安慰说。 “他没事吗?”玄尘不安的问。 “他每次都会大惊小怪,我们回去吧,我都饿死了。”橡木牙把黑老鼠扶上马背。 回到王城以后,橡木牙和玄尘扶着黑老鼠去找长十子。黑老鼠没完没了的叫喊,中毒以后,他的脸变成了青绿色。 “行了,就是被咬了而已。”橡木牙拎着他的胳膊不耐烦的说。 “我可是中毒了,我头晕,我要吐了,等一等,我想吐……”他挣脱开橡木牙,扶着墙干呕起来。 “你再坚持下,我们快要到了。”玄尘安慰说。 黑老鼠吐的天昏地暗,玄尘听的是胃里一阵翻腾。她离开那里,站的更远,努力的吸着新鲜空气,尽量不去想象那有多恶心。她看向幽深的树林小径,灌木后面的一个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天色很黑,在月塔的光芒下,透过树林看上去很像是躺在地上的人。 “橡木牙,你看那边。”玄尘指着那里,她有些害怕。 橡木牙跑过去,刚跑到那就转回来了。他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说。“天哪,那是……我去找人……别过去……”橡木牙说着就跑了。 黑老鼠颤抖着从呕吐中停下来,脸色发青的问。“橡木牙看见什么了?” “好像是人……” 玄尘和黑老鼠对视一眼,他们一起走向那边。玄尘刚走过去,就明白为什么会把橡木牙吓跑了。紧接着,空旷的王城里响起黑老鼠的一声尖叫。响亮的叫声穿透黑夜,回荡在整座月塔王城里。 “鬼啊……”黑老鼠吓坏了。 “不是鬼,是尸体,就是烧焦了。”玄尘安慰他说。她很清楚地上是什么,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气味就让她猜到了,这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怎么会有人被烧死?”黑老鼠从手指缝里看着问。“不,他是烧焦后扔到这里的,地上的雪都没有融化。” 玄尘壮着胆子又看了几眼,黑老鼠说的没错。“那是什么?”她指着尸体的眼窝里,一个闪闪的东西。 “不,我要吐了。”黑老鼠面色发青的说。 玄尘走上前,用轻剑碰了一下。啪嗒,一枚金币从眼窝里滚下来。她小心的捡起地上的那枚金币,上面刻着怪异的符号,更像是某种文字。 “哦,我的天哪,你居然摸了这么肮脏的东西。”黑老鼠又尖叫起来。 橡木牙走后没过多久,阿尔法就气势汹汹的率领着禁卫军赶来了。橡木牙在阿尔法身后解释着,阿尔法对他不理不睬的。 “你们杀死了一个人,又焚烧了尸体。”阿尔法的一双冷眼从他们身上滑向尸体。 “不是我们干的。”玄尘解释说。“我们巡夜刚回来,黑老鼠被毒蛇咬伤了,我们正要去草药室,碰巧撞见了尸体。” “是的,就是这样。”橡木牙气喘吁吁的应和说。 “我好晕,我中毒了。”黑老鼠假装干呕一声。 阿尔法厌恶的上前查看地上的尸体,他刚蹲下去,拿起另一枚眼窝里的金币。哗啦一声,黑老鼠吐到了尸体焦黑的脸上。 阿尔法脸都气绿了,他火冒三丈的吼道。“你们给我滚回去。” 橡木牙被他留下来讯问事情的经过,玄尘扶着黑老鼠灰溜溜的逃走了。走出很远,黑老鼠转了转眼睛,发青的脸上露出一个阴笑。“我吐歪了,本来想要吐在阿尔法身上的。” “你是故意的……你竟然……”玄尘吃惊的说。 “谁让他那么可恶。” 他们面面相觑,玄尘噗嗤一笑,说。“干得漂亮。” 她把黑老鼠扶进草药室,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木架上摆放着奇形怪状的罐子。草药室里很清净,长十子不在这里。 黑老鼠哼哼唧唧的坐在床上,又开始呻吟起来。“长十子呢?我要死了,我不行了……” “我去找长十子。”玄尘慌忙往出走,门砰的一下开了。玄尘一抬头,对上一张脸,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问。“你怎么来了?” 涅凡拉起嘴角,柔和的笑了。 “我受伤了……”黑老鼠哼唧着。 “你受伤了吗?”涅凡问玄尘。 “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玄尘撇着嘴说。这些天,他第一次主动说话。 “你以为我在跟你怄气?”涅凡笑着问。 “我没有。” “她有……”黑老鼠又开始哼哼。“哎呦……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真正受伤的人。” “黑老鼠,你闭嘴。”玄尘低吼道。 “我没有生气。”涅凡说。“我觉得你不说话很有趣,所以……” “你……” “看你诚意十足,这次我原谅你吧。”他假正经的说。 玄尘嘟起嘴,这几天一肚子的憋闷,在他看来就是个笑话。 涅凡走到架子旁,翻找起上面的瓶子。“本来今天我也想去巡夜,白天执行任务耽误了时间。我很担心你……真奇怪……长十子每次都是放这里的。” 玄尘不太开心的问。“你找什么呢?” “烫伤药……” 第40章 火焰马 “你受伤了?”玄尘问。 涅凡展开手,掌心有一片红肿的烧伤。“长十子的烫伤药效果很好,所以……”他继续寻找着,忽然神情一转,微笑着从架子里拿起一个药瓶。“他摆错地方了,长十子就喜欢摆弄它们,按照大小颜色排列整齐。每次拿他的药瓶,最好放回原位。否则,他会纠结到抓狂。” 玄尘把涅凡拉到草药室门外,警惕的关上门,确保黑老鼠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她一脸严肃的审视着涅凡,拉起他的手,再次确认了烧伤。“回来的时候,我们在王城里碰到一具尸体,就在外面,就是刚才,尸体被烧焦了。”玄尘严肃的说。 “我回来还看见阿尔法了,原来那边有尸体。”涅凡咬开瓶塞,把粉末倒在伤口上。他眯起眼睛,吹了吹疼痛的手掌。 “我不想拐弯抹角。”玄尘说。“我想问你的是,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是我烧的尸体?”他诧异的说。 “可是你有烧伤,要是阿尔法知道你的伤,他会认定是你干的。”玄尘忧心忡忡的说。 “沙旬长老可以为我作证,我今天一直在他那里。至于我的烧伤,是我的马把我烧伤了。” “你的马,烧伤了你?”玄尘难以置信的重复说。 “他的火焰马,你怎么被它烧伤了?这么多年,它一直很温顺。”长十子从长廊那边走来说。俊秀的脸上乌云密布,好像谁把他惹火了。 涅凡轻轻的握起受伤的手,他说。“是个意外,它时常都会闹些小情绪。你怎么还没睡觉?” “我被日泰木风吵醒了,大半夜的让我去检查尸体。”长十子厌恶的说。“橡木牙告诉我黑老鼠被毒蛇咬了,我就回来了,毒液要尽快处理干净才行。” “烧死的是谁?”涅凡问。 “是日泰木风的堂姐,被烧的面目全非,还有人故意破坏她的尸体。” “你说破坏?”玄尘不安起来,她碰过尸体。 “对,有人居然在尸体上呕吐,我还要检查……”长十子阴郁的说。 “你确定是日泰央?她不是失踪了吗?”涅凡略有所思的问。 “没错,就是日泰央。她活着的时候就少了一只耳朵,还有她的灵石。日泰木风也辨认过,他确定就是他的堂姐。”长十子肯定的说。 涅凡不禁皱起眉头。“我还在调查她,现在她又死了。” “你为什么要调查日泰央?”玄尘问。 “还记得上次在树林里拿走天鹿兽心脏的女人吗?”涅凡说。 玄尘点了点头。 “我怀疑她就是日泰央。”他说。 “怎么可能,我以为是个半神?” 长十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涅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保持冷静。“那个女人是月魂族,我们在接近灵石的时候都会感觉到灵力。所以,那不可能是半神。” “日泰央被人隔断了喉咙,烧焦后扔在那里的,又在眼睛上覆盖了金币。”长十子说。“阿尔法总是在尸体旁指手画脚,我想看看金币都不行。 “这里,我有一枚。”玄尘突然想起来,手里一直握着那枚金币。“我在尸体上拿的,我忘记交给阿尔法了。” “你当时也在?”长十子问。 “就是我和黑老鼠回来发现的尸体。” “让我猜猜,是黑老鼠吐的,他是被红牙蛇咬了。”长十子生气的说。 “他不是故意的,他想吐在阿尔法身上,结果歪了。”玄尘替黑老鼠解释说。 “那就让他多疼会儿。”长十子愤恨的说。 在昏暗走廊里,他们对着火光仔细的查看起金币。 “跟阿尔法拿走的那枚一样。”长十子说。 “为什么要盖在眼睛上?”玄尘问。 “这是种古老的做法,让死者明目。”涅凡解释说。“这枚我先拿走,别告诉任何人。” 这时,草药室里传来黑老鼠的呼救。“来人,救救我,我中毒了,长十子……” “正好,看我怎么收拾他。”长十子挽起袖子,推开了草药室的门。 “巡夜顺利吗?”涅凡问玄尘。 “除了黑老鼠被毒蛇咬了,还是挺顺利的。”玄尘哈气连天的往回走。这一夜,她很疲倦。“是谁杀了日泰木风的堂姐呢?”她问。 “不知道,也许是仇杀,要不然日泰央失踪以后怎么没回王城?她可能是在躲避什么人,或者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涅凡慵懒的抻起懒腰说。 他把玄尘送到门口,亲昵的道了一声晚安。玄尘想要提醒他是早晨,涅凡的步伐很快,一转身,尽头那边响起了关门声。 日落傍晚,玄尘被一个噩梦惊醒了。 她坐在床上吓得魂飞魄散,长裙粘在满是汗水的身体上。壁炉里的火焰在燃烧,窗帘露出一束昏黄的光。她捂起脸,坐在床上回忆起刚才的梦。 在梦里,她身体僵硬的躺在雪地,死亡信徒把金币一枚接着一枚放在她的眼睛上。她被困在冰冷的身体里,没有办法移动。不久后,她的身体被点燃了,烈火燃烧,迫使她惊恐的从噩梦中醒来。 这天,宁静而又明媚的早晨。 涅凡带着玄尘来到一处荒废的马厩。玄尘拄着栏杆,当她看到一匹火焰熊熊的骏马时,才明白涅凡为什么会被烧伤。燃烧的鬃毛随风飞扬,在银装素裹的冰雪里,像是一滴极其明亮的红色血珠。 “来吧,火石,你要对女士温柔些。”涅凡小心的拉着缰绳,手上还有烧伤的绷带。火石看上去很不听话,总在反抗他。“嘘,安静。”他轻轻抚摸着火石的长鼻梁,火焰柔和了。 “来,摸摸它,动作轻一些。”涅凡小心的牵过来。 玄尘轻轻的抚摸着长鼻子,它的毛温暖而又柔软,接近鬃毛那里有些烫手。在寒冷的北方,这种奇妙的灵物让她感到浑身温暖。 “它好温暖。”玄尘开心的说。 火石眨着大眼睛,它生气的喷出一股卷着火星的热浪。玄尘紧张的缩回手,然后,咯咯的笑起来。 涅凡紧了紧缰绳,让火石停下来。“我在无魂沼泽里捕获了它,当时,它足足跟我抗争了七天七夜。” 第41章 魔罗 “无魂沼泽在哪里?”玄尘感到很陌生,在玄武时代没有听说过。 “沙旬长老的领域,那里是战区,现在情况很不好,死亡已经吞噬了大片地域。”他说。“那天,我就是想骑火石去无魂沼泽,结果它的脾气不好。”他郁闷的看着绷带手。 火石炫耀起火焰,鬃毛剧烈的燃烧起来。涅凡烫的松开了缰绳,他无奈的靠在围栏上。 感受到自由后的火石,围着栏杆疯狂的奔跑起来。全身熊熊大火,并发出愉快的嘶鸣。 “你已经驯服它了,为什么还会被它烧伤呢?”玄尘问。 “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我失去了灵力吗?” “记得。” “没有灵力也就意味着我无法驾驭火石,灵力是我们沟通的媒介。”他无奈的说。“火焰马虽然没有天鹿兽那么厉害,但是它也有灵性,灵力相融,它就会感受到我的想法。”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玄尘小心翼翼的问。 涅凡忧郁的看过来,他慢慢的说。“执行大导师的密令,去杀死一个魔罗。可我没想到的是,那是一场残酷的厮杀,要杀死的魔罗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 “你指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强大,而且我们遭到了埋伏,损失惨重。我感觉有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踪,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杀死它了?” “是的。”他呼出一口寒气,望向天空,稀薄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三千条生命,我作为他们的执行长,把他们带进了死亡。” 玄尘忧伤的看着他泛白的脸庞。“那不是你的错,你是要完成大导师的密令。” “我们被逼进埋伏,根本没有退路。”他继续说。“当那个魔罗被杀死以后,全是骑兵的尸体。那时我伤的很重,也很绝望,我以为我会死。我只记得当时不停地往前走,想要离开漫山遍野的尸体。直到我筋疲力尽的倒在雪地里,然后,有一束光……”他蹙紧眉头,感到迷惑不解的说。“等到我再次醒来,我已经在长角镇里了。” “你是说,你不知道如何穿过了结界?那道通天巨墙。”玄尘很诧异的问。 “我不知道,当时我失去意识了。后来,我怎么也回忆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失忆了?” “我是昏迷,昏迷和失忆完全不同。”涅凡拉起嘴角说。 玄尘看向那边跳跃的火石,她忘记了更多的记忆。“我不太明白,你都已经活下来了,为什么不能控制你的灵石。是你的灵石损坏了吗?如果是它的原因,你可以再寻找一块新的灵石。” 涅凡拔出宝剑,剑柄和剑身的交汇处有一颗乌金色的椭圆灵石。“这颗灵石完好无损,是我自己无法控制它。”他手握着剑,闭上眼睛。许久后,那颗灵石还是一团暗淡,没有任何光亮。 “对于我们月魂族而言,没有灵力就会变得像凡人一样脆弱。”他说。 “可你活下来了,肯定有什么办法能恢复的。”玄尘目光灼灼的安慰道。 “还有跟随我的骑兵,我总能想起杀死魔罗的那一夜。那些跟我并肩战斗的骑兵,他们的脸,他们的声音,他们死在那里,满地的尸体。”他缓了缓,继续说。“后来,我只想把自己灌醉,冻死在长角镇的某个角落,就再也不会因为自责而感到痛苦了。”涅凡看向她,眼神中突然露出一抹暖色的光。“就在那个时刻,你出现了。” 玄尘通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应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无法穿越结界,也无法到达月塔。” 涅凡笑了。“那天我带你进来,并没有多少底气。” “可我们进来了。”玄尘也微笑着说。 火焰马跑来碰了碰她的脸,大舌头就噼里啪啦的舔起来。“火石,别……你这个坏家伙……你的口水好多……”玄尘推开它说。 火石逃走后,她的整张脸上全是口水。 “那次你是骑着火石去的吗?”玄尘整理着额头上的几缕头发。 “它太招摇了,会给我惹麻烦。”涅凡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拢起一缕湿哒哒的头发。“上次我跟你提到的战神日,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希望你能陪我去,这次不是强迫,是想邀请你。” “当然可以,如果我没有什么任务。”玄尘爽快的同意了。尽管她不知道战神日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个节日或者庆典。 她抬起眼睛,他们目光相遇。如果生命中有什么难以解释的困惑,对于玄尘而言,就是眼前这个像谜一般的男人。 战神日点燃了冷清的王城,在聊天中提及最多的话题就是战神日。长十子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孩们,都会朝他抛上几个媚眼。有些女孩还会拿着亲手缝制的小礼物送给他。她们围绕着他,就像是一群炫丽的蝴蝶,围绕着一朵带刺的玫瑰不停飞舞。 橡木牙总是出现在训练场里,狼牙棒一砸,整个木桩都碎了。吓得弓手们四散而逃,留下一排扎成刺猬的靶子。黑老鼠拿着一个马鞍,他在大厅里追逐着一位年轻美貌的女人,但那个女人对他爱理不理的。长十子说的没错,夜明珠才是她想要的。这个马鞍上没有夜明珠,黑老鼠买错了。 玄尘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紧挨着火盆的一张桌子。她喜欢坐在这里,尤其在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 “我可以坐吗?”一个羞涩的大男孩过来讯问。 “当然。”玄尘说。这张桌子只有她自己。 “我们见过。”他坐下后提醒说。“我们之前一起巡夜,黑老鼠受伤的那天。” 玄尘捧着热水杯,想起那天是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大男孩。“我记得你,那晚我们一起巡夜了。” “你记得我?”他显得很高兴。“我叫小星,大家都这么叫我。” “你好,我是玄尘。”玄尘大方的伸出手,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里面有个星字。 小星腼腆的握手,然后,手忙脚乱的翻找着衣服。他低下头,声音很小。“我想……我想……” “你想说什么?小星。”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淡紫色匣子,用红丝绸精心的打了一个很丑的蝴蝶结。“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他推过来,通红着一张脸。 第42章 小星的礼物 “是什么呢?”玄尘奇怪的看着小星,她又觉得这个大男孩挺有趣,说话时总是很腼腆。 她解开丝绸,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块墨绿色的灵石,在火光下泛着绿色的光晕。 “我希望你能收下它。”小星诚恳的说。 玄尘猜到里面是块灵石,涅凡的那句提醒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张开嘴,又不知道怎么回绝,这个低着头的男孩看上去很真诚。 “小星,她已情有所归。”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涅凡跨过椅子,坐在玄尘身旁。 小星很怕他,脸都要贴在桌子上了。涅凡把匣子合上,推了回去说。“你还很年轻,你需要历练,拥有强大的灵力才能让你更加自信。” 小星满脸紫红的抓起匣子逃跑了,跟走进来的橡木牙撞了个满怀。橡木牙看着逃走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抱歉。 “你难道不能委婉些,他是个孩子。”玄尘责怪说。 “月塔里很安逸,以后在战场上没有人能帮助他。他这么胆怯,会拖累队伍的。”涅凡很得意,在他凌厉的目光下,吓跑了一个想要赠送灵石的男孩。“你答应过我的,刚才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就要接受了,你肯定会接受,你的脸上全写着呢。” “我没有,我只是没想好怎么拒绝他。”玄尘矢口否认。“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玄尘喝了一口热水,忧郁的说。“我的弟弟,他的名字里也有个星字。” 涅凡提着兴趣盯着她,问道。“如果我值得信赖,你能告诉我吗?关于你的弟弟。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想了解你。” 玄尘转向他,看着涅凡的这张脸,突然想起当初死亡信徒端着弓箭,想要一箭射死她的弟弟。愤怒忽然涌上心头,她的手在发抖。他们同时把目光落在水杯上,细小的涟漪在沉默里显得特别扎眼。 玄尘放下杯子,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了。她大步走上楼梯,身后传来脚步声,涅凡拉住她说。“我以为我们关系很好,为什么你看我的时候又变成老样子了。你好像很怕我,总想躲开我。”涅凡凝重的问她。 “我想回房,我太累了。”玄尘敷衍说。 “为什么?玄尘。”涅凡没有放手。“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在你心里对我没有一丝好感,我让你觉得厌烦吗?” “我没有……”玄尘皱着眉头,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有时候,她很在意涅凡,可脑海里每每都会出现死亡信徒的脸。胳膊被捏的很疼,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楼梯下传来喧闹的说话声,涅凡把她拉到墙边。他神情忧伤,声音沙哑的低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乎过谁了,所有人对我的议论,我都不在意。可唯独你,如果就这样放你走。我会彻夜失眠,我会陷入自责。”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我,我可能是累了。”玄尘解释说。 涅凡审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他试着缓解烦躁的情绪,可那呼吸声越发的急促。 就在这时,响起一声故意的咳嗽。 “打扰你们了。”长十子站在楼梯口。他看向玄尘,又看向涅凡,俨然是认定他们在吵架。“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涅凡,奎尼在找你,他很着急,让你立刻过去。” “他怎么不找兰因?”涅凡不耐烦的说,扭头看向长十子。 “今晚兰因巡夜,所以,奎尼让你去。” “出什么事了?”涅凡问。 “有人遭到了袭击,尸体被焚烧了,又是具女尸。”长十子说。“好像有什么人潜入了四方围城。” “奎尼在哪?”涅凡问。 “就在外面。”长十子指着大厅那边说。 涅凡拉着玄尘走下楼梯,脚步很急,而且,他的手捏的很紧。 “他说要见你,你拉我去做什么?”玄尘几乎在小跑。 “你没听到长十子说吗?有个女人被烧死了,我不想看到你也被烧焦。” 他们走出热闹的大厅,穿过长廊,来到寒冷的外面。迎面走来一个很魁梧的年轻人,凶恶的挡在前面。他是危月军团的人,单肩上是一枚银色狼头徽章。他背着一把重剑,头发很短,比涅凡高出半头,一副自信满满的优越感。 “涅凡,你走错地方了。奎尼是在召集执行长,而不是哪里冒出来的小骑兵。”他带着嘲笑的口吻说。 “兰因在巡夜。”涅凡清淡的回答。 “一个被撤职的执行长。”他故意大声嘲笑。“你回来以后对我们避而不见,是觉得很丢人吗?我还想在战神日与你一决胜负,现在你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了。” “让你失望了,风暴雷。”涅凡冷着一张极度不爽的脸。 奎尼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他走来的时候听见风暴雷的这番话。这让奎尼很严肃的怒瞪了风暴雷,他严厉的说。“是我让涅凡来的。” 这时,日泰木风气喘吁吁的从里面跑来说。“苏雅拉让我告诉您,她负责搜查西塔。” “虚日的执行长已经在搜索南塔。”奎尼说。“风暴雷,你负责东塔。日泰木风负责四方围城的中央。”他看向涅凡,吩咐说。“你去北塔,斗木军团的地方你最熟悉。” “我们要搜查什么?”涅凡问。 “不是月魂族的人……”他意味深长的说,又加了一句。“你不用跟阿尔法汇报,他在筹备战神日。”奎尼的独眼扫向每个人,严厉的说。“如果,你们碰到了不同寻常的人,不论他是谁,杀死他。” 涅凡接到命令后,带着一队斗木军团的人开始搜查。他在进入北塔以后,直接用钥匙打门了所有的房门。身后的搜查小队一拥而进,吓呆了屋子里人。士兵们衣服刚脱下一半,一脸茫然的僵在那里。玄尘慌忙躲出去,里面都是臭烘烘的男人。 涅凡来到她的房间前,同样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门锁。他让黑老鼠带着大家继续搜查,因为玄尘的屋子里很乱,毯子团在床上,桌子上还有一个被咬过的果子,甚至是刚洗好的裙子还挂在床尾。 玄尘一脸心虚的走进来,她把裙子扔进箱子里,又挡在桌子前面,她真的希望没有咬过那个果子。可涅凡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就扫过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了。 “有规定,每天都要收拾房间。”涅凡提醒说。 “早上我起晚了,其实,我不是这么乱的……”玄尘支支吾吾解释说。 第43章 万能钥匙 “你还当真了。”涅凡轻笑起来。“只要你在月塔里住的舒服就好,兰因是不会管你的。” “你的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玄尘如释重负的问。 “是的,每个执行长都有一把。除了大导师和君王,我们可以打开任意一扇门,我的这把钥匙还没有来得及给兰因。”他推了推窗户,插上窗锁说。“平时锁好,这里不像外面那么安全。” “我忘记检查了。”玄尘就没有碰过那扇窗,她以为是锁上的。“你不用带队搜查吗?” “黑老鼠也熟悉北塔。”他说。“奎尼是个很严谨的大导师,搜查也只是确保安全而已。更何况这么大的动静,人早就跑了。” 涅凡将目光投向桌子,陶罐旁有一枚漏下的金币。他点住金币,滑到桌边问。“是在长角镇抢走的金币吗?” “是的,你帮我夺回来的。” “我以为是通用货币,你竟然有半神的金币。”他惊愕的看向玄尘。“白法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知道我在长角镇?” “我怎么知道。”玄尘耸耸肩说。“早知道我应该问白法的,不过,我可能一辈子都弄不清了,我再也出不去了。” “你和他并不熟悉?” “他是我的监守人,我在重云颠犯下了重罪。”然后,她看见涅凡严肃的神情,承认说。“好吧,这件事说来话长。” 玄尘感觉自己被推向风口浪尖,她也不想再隐瞒涅凡。于是,玄尘讲述了重云巅的经历。但她没有提起玄武城,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她能活上二百七十多年。 “你不记得半神对你的指控?你也不知道白法为什么会救你?”涅凡严肃的问。 “我不知道。”玄尘如实回答。 “那你怎么能承认,是你破坏的天眼?你是个凡人,你没有任何能力去破坏它。” “神王会读心术,她看到了我的所作所为。”玄尘打了一个寒颤,头痛欲裂的感觉记忆犹新。“那么多的半神,我百口莫辩。我还失忆了,就算我没做过,我也不记得了。” “他们说你是如何破坏的?” 玄尘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她从腰间里拔出龙骨匕首。“就是这把匕首,是弑神剑的碎片锻造而成的。” 涅凡拿着匕首,仔细的打量起来。“这是很稀有的匕首,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忘记了。”玄尘苦笑着说。“你相信我没有杀死半神吗?” “我相信,一定是他们错怪你了。”涅凡坦诚的说。 玄尘激动的眼眶发热,她也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 “这次搜查也跟半神有关,奎尼虽然没有明说,我认为他是怀疑有半神闯进了四方围城。”他说。“如果那天月塔的秘密会谈是真的,二百多年了,谁又会想起闯入结界?我很担心,是因你而来。” 玄尘焦虑起来,她很害怕神王。 黑老鼠敲响了房门,大喊问。“涅凡,你的房间怎么办?” “来看看我的房间。”涅凡打开门,接过黑老鼠挂在手指上的钥匙。 涅凡的房间远超出了玄尘的想象,她以为是间很小的屋子。当她看到无比宽敞的大卧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精致的雕花大床上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冰色晶石,厚实的雪狼毛毯搭在柔软的床上。桌子上整齐的放着许多古书,铠甲和武器有专门的木架子。壁炉燃着余火,旁边是一把精致的紫木扶手椅,看起来又温暖又舒服。 “这不公平,为什么你的房间这么大……”玄尘趴在琉璃窗上,还有一个能眺望远方的露台。比起四五个骑兵挤在一起的房间,这里简直就是奢侈。而玄尘的房间,只能算是个睡觉的小旮旯。 “我曾经是执行长。”他说。 “现在不是兰因吗?” “她不想换房间。” “她不想住?”玄尘低吼的叫道。 “你以为执行长会是什么待遇呢?月塔只有五个军团,也就是只有五位执行长。”涅凡勾起嘴角,展露着温柔的微笑。“难道还让我们跟其他人一样吗?我们很努力,我们富有经验。而且,很多时候,执行长也会面临更多的挑战。” “日泰木风就不是,他是靠着阿尔法爬上来的小混球。”玄尘反驳道。“你是因为兰因不想住……” “兰因很崇拜我。”他说。“我提过换房间,她立刻拒绝了。” “她是盲目崇拜。” “她崇拜我,是因为我救过她的命。” “你总有理由。”玄尘嘀咕说。 “不然,你搬过来住,我很乐意跟你分享这个房间。”他逗趣的说。 玄尘抱着胳膊,郑重其事的告诉他。“我才不要。” 在他们彻底搜索了北塔,攀上楼梯,来到四方围城最顶端的房间。玄尘震惊的看着这扇门,这间屋子对于玄尘而言,充满了悲伤和恐惧的回忆。这是她母亲的房间,也是那段被死亡信徒囚禁的黑暗岁月。 在涅凡出来以后,她跟在后面祈求了很久。“我就进去看一眼……” 涅凡停下来,等到大家都走远了,他严肃的问。“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去看大导师的房间?” “我……”玄尘险些说出,那是她母亲的房间。 “这是死者的故居,我希望尽可能的保留原貌。”涅凡解释说。“我去找奎尼汇报情况。你现在去大厅,跟大家在一起更安全。” 这一夜,四方围城彻夜未眠。军团聚集在大厅里,连楼梯都挤满了喧哗的人群。玄尘垂头丧气的坐在桌子旁,橡木牙抱着石柱在打鼾。 不久以后,奎尼从人群的狭缝里走到前面。他看上去很疲倦,他摸了摸金色眼罩,扫视着整个大厅。 玄尘捅醒了橡木牙,他的鼾声快要高过奎尼的讲话了。奎尼解释说此次的搜查,是为了找到焚烧尸体的凶手。他宣布没有抓到凶手时,让大家都很沮丧。玄尘沉默的坐在那里,她早就知道结果。而且,搜查并不是因为烧焦的尸体,而是想找出潜入四方围城的半神。 在搜查事件之后,月塔的日子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天,壁水的执行长从无魂沼泽回来了。壁水军团热闹非凡,他们纷纷去迎接执行长。等到玄尘卸下铠甲,跑到玄铁大门前。队伍已经解散了,她没能见到苏雅拉的这位执行长。 第44章 战神日 在壁水执行长回来的第二天,众望所归的战神日到来了。 玄尘从箱子里翻出一条灰色裙子,是她让橡木牙找来的。因为她的大多数裙子都是粗麻布料,没有一条算得上精致。玄尘穿上裙子,郁闷的望着琉璃窗里的倒影。这条裙子显然太大了,就像是套在身上的大口袋。袖子垂到膝盖,领口大的露出半个肩膀。 橡木牙拿来之后,她就没有试穿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穿起来真是太丑了。玄尘无奈的脱下裙子又换上军服,白天要穿军服观战。到了晚上,才会参加盛大的晚宴。 缀满烛火的大厅里,聚集着五大军团。橡木牙在一众人群里显得异常高大,玄尘挤了过去,黑老鼠在橡木牙的旁边。 “我以为你睡过头了。”黑老鼠尖声说。 “那些紫色,黑色,和灰色的都是什么军团?”玄尘指着问。 “灰色是危月军团,大导师奎尼。红色的是尾火,阿尔法的军团。” “我们是蓝色的。”橡木牙大声提醒。 “这还用说,显然我们都知道自己是蓝色的。”黑老鼠尖酸刻薄的说。“紫色是壁水军团,大导师是苏雅拉,壁水是跟斗木最友好的军团。黑色的是虚日军团,大导师你还没见过,听说他们的大导师生病了。” “虚日的大导师很奇怪,个子矮小的像个小女孩。”橡木牙说。 “她都五十多岁了。”黑老鼠声音很小的嘀咕。旁边几名虚日军团的人,投来不友好的目光。 “斗兽场有什么呢?”玄尘问,她能参与月魂族的盛大节日感到很兴奋。 “那当然是最重要,最激烈,最让人期待的军团竞技赛了。”黑老鼠尖声说,就像是个装腔作势的解说员。“君王和御前长老们也会亲临,这下你能见到我们的君王了。” 玄尘想说她早已见过,那天她和涅凡溜进月塔时,偷听了君王的秘密会谈。 “各个军团也要比试吗?”玄尘问。 “是的。”黑老鼠回答。“涅凡当执行长的那些年,我们始终是连任战神头衔的。不过现在……希望成绩不要再垫底了。”他泄气的说。 “涅凡可以带领我们重回巅峰。”橡木牙眨巴着小眼睛,他激动的快哭了。 “不可能。”黑老鼠说。“剑术厉害的人,全都在三年前就死了。涅凡当时挑选的全是精英,现在只有兰因还算剑法出众。” 忽然,喧闹的大厅里响起一阵女人疯狂的叫喊。人潮涌动,大厅的女人全都在发疯。玄尘还以为有半神闯进来了,然后,她听到橡木牙说。“长十子……来了。” 他们越过人群,望向楼梯,长十子穿着斗木军团的蓝色军服,被一群女人簇拥着走下楼梯。他的短发服帖而又整齐,面色白皙,一双迷人的笑眼,和姑娘们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 “知道女人为什么喜欢他吗?”黑老鼠酸溜溜的说。 “为什么?”玄尘问。 “因为他不用上战场送死,哪个女人喜欢捧着男人的尸首哭泣呢?我们就是些不要命的男人,永远不会受到女人的追捧。” “我以为是他长的英俊。”橡木牙恍然大悟。 长十子被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他走过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玄尘和黑老鼠,以及高大的橡木牙。 这时,外面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大厅里聚集的人群开始往出走。不久以后,空荡荡的厅里只剩下玄尘一个人。涅凡昨晚特意嘱咐过,战神日要在这里等他。玄尘焦急的看向楼梯,反复回忆着他的话,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她焦虑不安的时候,楼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涅凡带着温柔的微笑站在上面,像欣赏珍宝般着迷的凝视着玄尘。目光闪烁,仿若一片宁静的湖水,清风徐来,波动起深沉的涟漪。玄尘的心突然骤停了一次,比起长十子的俊美,涅凡整个人充满着力量和勇气。 在玄尘看来,那些尖叫的女孩肯定是瞎了。她们只顾追求像花朵般的长十子,却没有注意到沉淀后的涅凡更加惹眼。或者真的像黑老鼠所说,女人们喜欢长十子是因为他能活的更久。在死亡之地,谁不想拥有永恒的爱情。 “你竟然迟到了。”玄尘不满意的说。在盛大的庆典里,他依旧如故的散漫。 “我不想别人盯着我看,那样太引人注目了。”他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 涅凡走过来,亲昵的轻抚着她的碎发。“就算有千万双眼睛注视,也不及你一人。”他说。 玄尘被摸得心脏怦怦乱跳,她红着脸,生气的推开他说。“油腔滑调,战神日你也能迟到。” 虽然王城很多建筑都已不复存在,但在走向斗兽场的路上,玄尘却犹犹豫豫的慢下脚步。二百多年以前,这条路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她每次都会故意绕开它,因为尽头就是当年死亡信徒屠杀平民的青石广场。 “我想回去。”她停下脚步说。 “你怎么了?” “我要去望水镇,我订做了一条裙子。”玄尘撒谎说。 “橡木牙说帮你找到了一条,不是吗?”涅凡奇怪的问。 “那边的地上有血迹……”玄尘不安起来。 “那边是斗兽场。”涅凡疑惑的说。“只有战神日和特殊训练才会开放,你怎么会认为那边有血迹?前几日,阿尔法还派尾火军团清扫了斗兽场。” 玄尘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我陪你过去,如果你害怕,我们立刻离开。”涅凡柔和的劝解说,他蹙着眉头,很担心的样子。“我保证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你不去那边会错过更美好的东西。” 他拽着玄尘,走向斗兽场。 当玄尘站在高耸的斗兽场前,顾虑忽然烟消云散了。她害怕的地方变得很不一样,曾经的屠杀广场取而代之的是座椭圆的巨型围场。喝彩声不绝于耳,军团竞技十分激烈。 第45章 阿尔法的阴谋 他们走进一条偏僻的通道,楼梯伸向地下。这不是通向斗兽场的路,里面又黑又冷。 “迟到以后,我们连正门都不能进吗?”玄尘奇怪的问,欢呼声灌进隧道,回荡在黑暗的尽头。 “我想看一看阿尔法准备了什么,反正前面都是些无聊的竞技,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不在。”他说。 他们来到更深层的地下,这里有几条通向不同方向的隧道。在一个更宽阔的隧道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喘息,很低沉,很响亮,震得地上的石头颤动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玄尘紧张的浑身发麻。 “今天要用的野兽。” 火光跳动的隧道那边,传来两个脚步声,涅凡拉着玄尘躲进其中一条隧道里。不久后,苏雅拉和奎尼走进视野。 “奎尼,观战台加强防护措施了吗?”苏雅拉担心的问。“这次捕获的东西太过分了,阿尔法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场面失控,我们该怎么向君王交代。” “我派人增加了双倍灵石,君王和观战台很安全。”奎尼回答说。“御前长老也进行了评估,安全性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那头野兽失控,我会让弓手们射杀它。” “但愿这次平安无事。” “别担心,苏雅拉,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要比阿尔法可靠的多。”他们走向出口,消失在光亮的隧道里。 “他们藏起一头野兽,还要在战神日放出来?”玄尘不敢相信的问。 “这是月魂族的传统。”涅凡贴着墙,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传统?”玄尘瞠目结舌的说。“你们还真是喜欢挑战死亡,要是被咬伤了怎么办?” “如果没有竞技,我们怎么知道谁更强,谁不行呢?大家都知道有危险,可你听见欢呼声了吗?他们喜欢,你难道不想看剑术高强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吗?” 上方传来一阵长鸣的号角声,接着是颤动大地的击鼓声,欢呼声伴随着有节奏的鼓掌声响彻整个大地。他们就赛场正下方,听声音都能感受到斗兽场的热烈程度。 “开始了。”涅凡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坐在观战台上看野兽呢?”玄尘不想进去。 “我想知道是什么野兽,然后,告诉兰因。”涅凡招手让她跟上。 他们穿过宽大的隧道,躲在洞口处的箱子后面。这里全是尾火军团的禁卫军,戒备深严。涅凡探出去偷瞄了一眼,紧接着,他脸色苍白的缩回来。他靠在箱子上做了一个深呼吸,嘴唇发抖的说。“他们居然捕获了这头怪物。” “是什么?”玄尘嘶嘶的问,她也偷偷的探了出去。 占据半个洞穴的铁笼贯穿屋顶,里面关着一头黑色的绿眼巨熊,玄尘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熊,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禁卫军虎视眈眈的拿着长矛刺向它,生怕这头怪物撞断粗重的铁笼。 “是头熊怪?”玄尘脸也白了。 “魔熊。”他纠正说。“幸亏我不是今年的执行长,我没有灵力,如果它发起怒,能把我们所有人撕成碎片。” “好可怕。” “它暴躁的时候会有钢铁硬甲,刀枪不入的怪物。我不知道破解的办法,斗兽场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怎么对付它。”涅凡阴郁的说。“我们走,赶紧通知兰因。” “可这么做不就等于作弊吗?” “大家只会看结果,谁会在意过程,我想阿尔法的人早就知道是头魔熊了。”他说。 他们从灰暗的地下出来,直奔斗兽场。这是一座椭圆形的场地,梯形的观战台斜坡向下,四周坐满了各色阵营的军团。入口在红色尾火军团的方阵里,玄尘跟着涅凡穿过他们时,引来很多不满的目光。观战台的上方漂浮着许多发光的灵石,光芒像薄纱笼罩着观战台。 “那些就是保护观战台的灵石。”涅凡介绍说。“上面还有铁网,为了防止野兽冲出去。不管是什么,跑出去都会惹来麻烦的。” 他们走出尾火军团的阵营,又穿过危月军团,最后来到斗木军团的地方。他们刚踏进过道,就被焦灼万分的兰因拦住了。“你们怎么才来?你们去哪里了?我派人都找不到你们。”她生气的问。 “去地下了。”涅凡指着下面。 “刚才的通告你们听见了吗?” “没有,出什么事了?”涅凡问。 “是阿尔法,他没有上交更改执行长的正式文书。我试图找阿尔法改过来,他根本就不听。他说今天很忙,没有时间更改。” “你是说涅凡还是名义上的执行长?”玄尘倒吸冷气的问。 “就是这样,其实我很乐意你当执行长,可是,今天不行。”兰因飞快的说。“这就意味着你要领队参加困斗兽。你明白吗?”兰因使了个眼色,敲了敲涅凡的灵石。“如果你上场……那该怎么办?” “我明白。”涅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没办法在君王面前继续祈求阿尔法,他还责怪我没有提醒他。”兰因焦虑的说。 正前方一座更高的观战台上,挂着轻纱幔帐。君王带领着大导师们,还有几位御前长老都坐在那里。女君王抿着薄唇,不苟言笑。即便有弓手一箭射穿了五个靶子,所有人都在鼓掌,也打动不了她冰冷僵硬的表情。 他们跟随兰因离开观战台,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或许是阿尔法故意弄来这头怪物,又让涅凡在失去军心的时候带队。玄尘担心起来,涅凡没有灵力,又该如何对付那头狂躁的魔熊。 在观战台下方,有一间专门为斗木军团准备的房间,勇士们在上场前休息的地方,栏杆外就是斗兽场地。屋里堆着许多兵器,长十子,黑老鼠,橡木牙都在。 “他们怎么说,我可以参加吗?”黑老鼠冲上来问。 “不行,他们不同意,有伤的人不能参加。”兰因回答。 “我就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黑老鼠抱怨说。 “我想我可以……帮忙……”小星从橡木牙的身后走出来,他躲在大块头后面。说完又胆怯的瞄了一眼涅凡,生怕惹怒他的前任执行长。 第46章 灵力剂 “不行,你的剑法太差了。”涅凡严厉的说。 “可是,除了屋子里的这些人,其他人不愿意跟你……”兰因忧郁的说。“橡木牙,小星,玄尘,再加上我和你,正好五个人。 “玄尘也要参加吗?”涅凡恼怒的问。 “是。”兰因说。 “他们怎么不让长十子去?他没有受伤,他还是斗木的人。”涅凡指着坐在铁锤上的长十子。 长十子正把羽箭丢进铠甲里,俊秀的脸上一片阴沉。 “他去讯问过,阿尔法说月魂族懂得草药的人很少。所以,长十子不能参与困斗兽。”兰因说。 “把玄尘和小星从名单上去掉,我们三个出战。”涅凡粗重的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要去掉我和小星?多一个人总会多一分力量。”玄尘辩解道。 “你和那个小孩不能参加。”涅凡烦躁的说。“已经够乱了,我还要分心保护你,我没有三头六臂。” “三个人不能出战。”兰因急切的说。“你不在的时候大导师改变了规定,为了保证比试的完整性,必须有五个人出战。” “三个人,我们会失去竞技资格的。”黑老鼠插话说。 “涅凡,你不要这么固执,阿尔法就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们不能让他羞辱斗木。”兰因劝解道。 涅凡看向大家,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难以抉择。最后,他凌厉的目光暗淡下来,无奈的说。“我希望我们能够平安归来,胜负无所谓。” 斗兽场欢声雷动,玄尘紧张的坐立不安。尾火军团的战士击败了危月军团,阿尔法站在高台上,起身鼓掌。黑老鼠和橡木牙帮大家拿来了铠甲和灵石剑,他们开始不做声的穿起装备。 长十子把玄尘拉到角落里,他又瞥了一眼其他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后,塞给玄尘一支装满金色液体的小药瓶。“帮涅凡带上这个,别让其他人知道。”他悄悄的说。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玄尘问。 “他不会同意的,他不喜欢这种药剂。如果他昏过去了,你就让他喝下药水。别浪费在别人身上,如果你晕倒了,那你什么都不用做了。” “可他都晕过去了,我怎么让他喝?” “把他嘴撬开,或者给他灌进去。”长十子舒展开剑眉,声音又低了一度说。“不然,你吻给他也行。” 玄尘满脸通红,挤出一个干巴的笑容。如果让她当成千上万双眼睛的面前去吻涅凡,那还不如让魔熊咬死她。 “你们不是很好吗?”长十子看到玄尘古怪的表情问。 “这到底是什么?”玄尘晃了晃药水问,她不想纠缠那个话题。 “灵力剂。”长十子小声说。“可以帮他的灵力维持一段时间,等到最后放出野兽的时候,你见机行事。” “你知道他没有灵力?”玄尘惊讶的问。 “自从他被火焰马烧伤以后,我就猜到他没有灵力了。我还告诉了兰因,她会帮助你们的。” “这样做不会违规吗?”玄尘把药瓶塞进衣服里问。 “阿尔法在针对涅凡,性命攸关的事,违规也要用。”长十子帮玄尘扣上披风,又恢复音量说。“先是军团对抗,你要小心尾火军团的人,他们的手段很阴险。军团较量过后,场上会剩下十名勇士晋级,你们会相互牵制,相互合作对付那头野兽。重点是胜利者只有一个军团,所以就算是合作,最后也会成为敌人。” 等了许久,他们在屋子里简单的吃了些食物。直到下午,战神日的重头戏到来了。号角声响彻斗兽场,观战台上欢呼雀跃。 屋子里却是压抑至极,涅凡踱来踱去的不断地嘱咐大家说。“不要英雄主义,不要脱离队伍。我们不是最强的,但是也不能做最弱的,上场后要绝对服从我的指挥。” 这时,有人在场地里跑过来,隔着围栏告诉他们时间到了。橡木牙一声怒吼,推开沉重的围栏门。涅凡率先跨出大门,然后是兰因。 玄尘不断的检查着轻剑和匕首,小星凑到她身边小声的问。“好像兰因和涅凡的位置搞错了,不是执行长带队吗?” “涅凡经验更多。”黑老鼠来到身后,他拍了拍小星和玄尘的肩膀说。“祝你们好运。”黑老鼠将他们推向广阔的场地。 观众席上人浪此起彼伏,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出场的勇士们。橡木牙举起狼牙棒兴奋的吼叫着,玄尘躲在橡木牙的身后。她紧张的浑身冒汗,脑袋里一片空白,开始后悔自己不假思索的冲动。身后传来了一阵自言自语的嘀咕声,小星吓得脸色惨白,他在跟自己的剑说话,已经紧张到歇斯底里了。 人海呐喊,高耸的观战台上座无虚席。红色的尾火军团,灰色的危月军团,黑色的虚日军团,紫色的壁水军团,还有人数较少的斗木军团。正对面的观战台上,女君王高冷的凝视着场中央。阿尔法和苏雅拉各居左右,还有奎尼和矮小的虚日大导师。 号角声响彻整个斗兽场,他们的对手从四面八方走向中心。距离太远,玄尘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但是他们各个身材魁梧,壁水就在斗木的旁边,带队的是一名皮肤墨黑的蛇人执行长。 涅凡慢下步伐,来到玄尘身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跟紧我。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绝不是儿戏。” “好的。”玄尘大幅度的点着头,回答的声音很没底气。 五支队伍聚集在场地中央,围绕着地上的巨形螺旋铁门,分散而站。五位执行长走到螺旋门中心相互握手,涅凡取代兰因上前握手,按规定他是执行长。壁水军团的执行长眨着玻璃球的蛇眼,在与涅凡握手时,露出一个微笑。他的铠甲上是一条盘立的蛇,背着两把交叉的铁光亮剑。 尾火军团是日泰木风,危月军团是身材魁梧的风暴雷,他和日泰木风握手时互相很友好。而对于涅凡,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虚日军团是一名甜腻腻的女执行长,她在跟涅凡握手时。使劲的扑扇着长睫毛,笑容里挤出一对儿深陷的大酒窝。 第47章 图门 涅凡回来后,大家聚拢在一起。 他开始细说其它军团的情况,语速很快,很干脆。“壁水的蛇人在白天很虚弱,尾火和危月会联手淘汰较强的虚日,然后才是壁水。但要注意的是不能让壁水的蛇人执行长近身,他的近身肉搏最厉害。日泰木风是个新手,没有经验。风暴雷是典型的左撇子,右边薄弱,小心他的左路。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保全自己。尽可能留存实力,对抗危月和尾火剩下的人。玄尘你跟着我,小星跟着兰因,橡木牙负责拖延他们的执行长,争取十强里还有我们的人。魔熊出来之后,我们要小心尾火的叛变,阿尔法会教唆他的执行长这么做。” 伴随着一阵欢呼声,驶来一辆双马战车。马车停在螺旋门中央,奎尼搀扶着藏书阁的古长老走下来。古长老捧着陶泥罐子,他瞪起眼睛,朝涅凡招了招手。 涅凡带领他们走过去。 “我们要做什么?”玄尘问。 “封住灵石的部分灵力,防止大家彼此误伤。”涅凡解释说。 他第一个走上前,拔出腰间的灵石长剑。双手呈上,露出乌金色的灵石。 玄尘以为古长老会因为藏书阁里偷吃东西的事情而大发雷霆。但这位长老只是怒瞪了一眼,然后,颤颤巍巍的打开陶泥罐子。一只半透明的蜘蛛爬了出来,它跳到涅凡的剑上,在灵石上转了几圈,八条腿舒展拉长,最后包裹住整颗灵石。当蜘蛛消失后,灵石的颜色变淡了。接下来是兰因的剑,橡木牙的狼牙棒,小星的剑,所有人的灵石全变淡了。 古长老朝玄尘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玄尘犹豫的把轻剑呈了上去。 古长老抿了一眼,不悦的说。“把剑翻过来。” 玄尘又把剑翻过来,古长老瞪起眼睛,吃惊的打量起轻剑。“你的灵石呢?”他惊愕的问。 “我没有灵石。”玄尘尴尬的说。 “没有?”古长老的脸拉的很长,他震怒的吼道。“你们这群年轻人,把竞技当什么了?没有灵石还要出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古长老被激怒了。 奎尼上前跟长老低语嘀咕了几句,古长老发紫的脸稍微缓和下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凡人出战,我要让御前长老提议更改规定,杜绝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除了壁水军团的蛇人执行长,每个人的灵石都已被封印。古长老和奎尼驾车离开了,玄尘跟大家又回到螺旋门的外面。 “以前我最痛恨封印灵力。”涅凡说。“不过,今天倒是能让我能省些力气了。”他一把抓住玄尘的胳膊,拽着她向后退了两步。 一声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响起,脚下的地面抖动起来。涅凡投来一个确定的眼神,地面缓慢的开始移动,场地的土层下升起无数个螺旋状的圆盘。大地四分五裂,随着圆盘旋转,最后形成许许多多的螺旋铁山。 之前还在一起的队员,被分割到不同的地方。小星在螺旋的边缘险些摔下去,兰因抓住了他,橡木牙在另一个更大的铁山上。 “我不想拿战神头衔,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平安离开。”涅凡大声说。 “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玄尘大喊着问。 “去找兰因和橡木牙。” 忽然,场上响起一阵号角声。 观众席上欢声雷动,挂在铁网上的一面黑色大旗飘落下来。 “出什么事了?”玄尘问。 “虚日有人被淘汰了。”涅凡指了指上面说。“那些不同颜色的旗对应着每个军团,如果有人被淘汰,就会坠落一面对应的大旗,斗木是蓝色的。 玄尘数着上面的旗,每种颜色都有五面旗帜,只有虚日剩下四面。 他们脚下的铁山缓慢的移动着,从旁边跳上来一名尾火的年轻勇士。他远远的看上一眼,却没有攻击,而是扭头跳向另一座铁山。 “他们要先淘汰虚日。”涅凡说。 暂短的时间里,号角声不断响起,虚日全员被淘汰出局。玄尘想起来带着酒窝的甜腻女执行长,那些强壮的男人竟然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女人。 橡木牙跟蛇人队长在搏斗,涅凡带着玄尘跳到这个圆盘上。蛇人队长的竖瞳转向涅凡,他从后背拔出另一把剑。 号角声响起,一面紫色的大旗坠落。 “图门,你的人正遭到围剿,斗木永远不是你的敌人。”涅凡说。 图门直起身,停止和橡木牙的纠缠。“我的朋友,欢迎你的回归。”他说。 图门离开后,场上响起了两次号角声,一面蓝色大旗和一面紫色大旗同时坠落。 “是小星。”橡木牙喊道。 “他没事吧?”玄尘问。 “他昏倒了,会有人把抬他下去的。”橡木牙看向下面。 螺旋铁山像海浪般不停起伏,他们跟危月的执行长风暴雷和他的两名勇士不期而遇。风暴雷左手握着钢铁重剑,他壮的像头牛,那把沉重的剑在他手里轻盈的翻转着。 “是三对三,还是一对一?”风暴雷露出嘲讽的笑容问。 “一对一。”涅凡干脆的回答。 风暴雷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名队员离开了。 涅凡转过身,嘱咐玄尘说。“你和橡木牙在一起,如果我输了,你要立刻弃权。这场较量我们胜算很小,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舍不得你的女友吗?”风暴雷嘲笑说。 “快去,玄尘。”涅凡催促说。 “你要小心。”玄尘说完,跑向橡木牙。 一阵铁器出鞘的撕裂声,涅凡拔出剑来,他准备迎接风暴雷的挑战。 观战台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涅凡和风暴雷的身上。呐喊声几乎是一边倒,大家都喊着同一个名字。“风暴雷,风暴雷,风暴雷……” 风暴雷举起手中的重剑,他的灵石忽然发出白色强光。危月军团呐喊起来,这是开场以来最响亮的欢呼。激情澎湃,竞技赛迎来了第一个高潮。 “涅凡,你的灵石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炫耀灵力吗?”风暴雷兴奋的咆哮道。 “对付你,我不需要灵力。”涅凡讽刺说。 风暴雷忽然发起进攻,他一跃而起,重剑砸下来。涅凡后退半步,举起剑接住了风暴雷。 第48章 黑眼睛 “橡木牙,玄尘,过来帮忙。”兰因在那边大喊,她正跟两名尾火的人纠缠。 他们跑过去,橡木牙的狼牙棒挥向其中一个人。“玄尘和我负责一个。”橡木牙吼道。 尾火的勇士比起大块头橡木牙太过瘦弱了。狼牙棒砸下去,打飞了那人手里的剑。 “刺他的脸。”橡木牙说。 玄尘刺了过去,那人躲开了。 “踩他的脚。” 玄尘上去一脚,那人后退好几步,龇牙咧嘴的抗议说。“你们这是恶意……噢……我的脚……” “你们二打一,怎么不说是欺负人呢?”玄尘咯咯的嘲笑他。 这时,斗兽场响起一次号角声,玄尘慌忙看向涅凡。他跟风暴雷仍然在搏斗,但令人担忧的是,涅凡比起风暴雷要虚弱很多。即便是被封住灵力的风暴雷,灵石的光依旧很强烈。而涅凡的剑,暗淡无光。 一面紫旗飘落,日泰木风得意的用剑指着躺在地上的壁水勇士。正当所有人把注意力聚焦在日泰身上,观战台上响起一阵惊呼。涅凡被暴风雷撞飞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捂着右边的胳膊,剑也脱手了。 “涅凡,你的灵石坏了吗?”风暴雷嘲笑说,一副嫌恶的样子。 观战台上的军团,也注意到涅凡无光的灵石。一时间,惊呼变成了低声议论。涅凡在议论声里重新站起来,用左手拾起剑。但是,他并不擅长左手。而风暴雷,恰恰是个左撇子。 “他需要帮助,风暴雷会杀了他。”玄尘想要冲过去。 “这是他夺回荣誉的重要时刻。”橡木牙拦住她说。“涅凡等的太久了,他需要一次让大家认可他的机会。” 号角声此起彼伏,壁水军团只剩下蛇人执行长。兰因淘汰掉一名尾火队员后,又被赶来的日泰木风围攻,号角声很快响起,兰因被淘汰。 玄尘和橡木牙正在对付两名危月勇士。橡木牙朝他们挥舞着狼牙棒,玄尘趁着间隙快速的刺向对方,两名危月勇士被迫跳到旁边升起的螺旋体。 “场上还剩多少人?”玄尘问橡木牙。 “上面的旗。”橡木牙大喊。 穹顶上挂着三面尾火的红旗,四面危月的灰旗,一面壁水的紫旗和三面斗木蓝旗。 “还剩下十一人。”玄尘说。 “好消息啊,我们要进十强了。如果再淘汰一个人,我们就能进入最后的困斗兽。”橡木牙兴奋的说。 脚下的铁盘发出撞击声,日泰带着他的两名尾火勇士满脸阴笑的跳上来。日泰俨然按耐不住得意的笑容,他们又在故技重施,准备联手淘汰玄尘和橡木牙。 “瞧瞧,我们在对付谁?”日泰木风拖着长调说,声音足以让远处的涅凡听见。“要是我错手杀了玄尘,那该如何是好。” “日泰……”涅凡在那边大喊。 日泰木风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卑鄙的微笑。“如果我们对付你,涅凡肯定不会专心应战的,我们要同时淘汰你们三个人。” “你们好卑鄙。”玄尘暴躁的说。 她和橡木牙被尾火盯上以后,让那边的涅凡不由得方寸大乱。他不断的看向玄尘,险些被风暴雷撞下铁山。 日泰木风恶狠狠的一声令下,几个人同时围过来。玄尘和橡木牙腹背受敌,就在橡木牙难以分身,日泰木风趁机而入,砍向玄尘。玄尘迅速的提起轻剑,接住日泰的攻击。力气大到,震得玄尘整只手发麻。尾火的另一个人绕到后面,在他们前后夹击中,玄尘很快就跟橡木牙分开了。 两名勇士围攻一个凡人女孩,引来了观战台上斗木军团的不满,嘘声一片。 日泰木风得意忘形的再次举起剑,满目凶光的用尽全身力气砍向玄尘。号角声突然响了起来,日泰的剑停在空中,整座斗兽场鸦雀无声。 天空中,一面灰色的大旗飘落下来。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观战台上蓝色阵营炸锅了。伴随着危月军团的大旗坠落,斗木齐声高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涅凡,涅凡,涅凡。” 他们站起身,鼓掌热烈。 涅凡捂着胳膊站在铁山上,风暴雷躺在边缘,昏迷不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风暴雷身下的厚重铁板断裂了。众人一片哗然,就连高台上的几位大导师也站起身。危月军团的勇士跳下铁山,冲向他们的执行长。 玄尘跑到涅凡身旁,朝下望去。危月的人正扒开碎铁,将昏迷不行的执行长拉出来。在混乱中,她隐约听到风暴雷喊了一句,黑眼睛。 玄尘看向涅凡,他眨动着一双黑眼睛转向玄尘,甚至眼白也是一片漆黑。然而,当他再次缓慢的眨动一下,眼镜又恢复正常了。 他勾起嘴角,疲惫的微笑起来。 “你的眼睛……”玄尘结巴的说。 他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汗水,就像什么什么也没发生,那双棕色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向胳膊上的伤口。 玄尘惊呆的看着他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然而,玄尘很快被涅凡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力。风暴雷这一剑很深,如果再用力些,涅凡的整条胳膊都会被重剑砍断。 “你得退赛,让长十子帮你包扎。”玄尘紧张的说。 “伤的不重。”他缓慢的端起胳膊,露出少有的轻松表情。 突然,场上响起三次短促的号角声。随即,三面灰色大旗坠落。观战台上再次发出惊呼,危月军团全员退出。 “他们不是进入十强了吗?”玄尘看着走下去的危月勇士说。 “是奎尼让他的勇士们退出了,风暴雷是危月的灵魂人物,如果没有他,其他人溃不成军。”涅凡解释说。他担忧的皱起眉头,望向君王高台,神情更加凝重起来。“阿尔法绝不可能让我们退出,我很担心接下来的困斗兽。只有七个人,又该如何对付那头魔熊。” 七面大旗迎风飘扬,三面红色尾火,三面蓝色斗木,一面紫色壁水。随着螺旋体的下降回落,竞技场变得平坦空旷。他们聚集在一起,大家又重新走向斗兽场中央。 第49章 苏雅拉 图门走过来,黑色的皮肤上粘着发白的灰尘。“昨晚我查找了一整夜,始终没有找到破解硬甲的办法。”他忧郁的跟涅凡说。 涅凡皱眉,他们遇到了同一个问题。“我想日泰知道,阿尔法不会让尾火输掉最后一战。”他说。 玄尘站在一旁,瞪着眼睛听他们谈话,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另一场灾难里。她习惯于这样的念头,那就是涅凡能够解决任何问题。但是,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就算有长十子的灵力剂,对付魔熊而言,还远远不够。 图门眨动着蛇眼,充满了友善的微笑继续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涅凡扬起了眉毛。 “不那么……可恶,不那么……自负。”图门加重语气的说,他指着涅凡的剑。“我发现你没用过灵石,除了我,日泰木风肯定也发现了。尾火军团的人不是君子,你要留神。” “他们一贯的作风。”涅凡鄙视的说。 “他们是卑鄙,无耻。”玄尘暴躁的说,刚才日泰的所作所为把她气坏了。 图门转动蛇眼,略带意外的伸出左手,他的右手粘着更多的灰土。“你就是那个凡人女孩,久仰大名,我叫图门,认识一下……” 玄尘尴尬的伸出鳞片手。“如果你介意鳞片,可以不用握手。” 图门热情的握住她的手,他看到鳞片,竖线瞳孔都在收缩。“我很喜欢它们,你的鳞片很有趣。” 就在这时,大家武器上的封印解除了。涅凡的剑再次出现了半透明的蜘蛛,它在灵石上转了一个圈,迅速的爬下来。同一时刻,所有的蜘蛛全都跳下灵石,消失了。 围绕着场地的灵力屏障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寂静的场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困斗兽。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喧哗声,观战台有人起身,指着上面大喊。“斗木军团退赛了。” 玄尘抬起头,两面蓝色的大旗正在坠落。接着,响起两次短促的号角声。 “是谁在让我们其中两个人退赛?”玄尘问,她和橡木牙同时看向涅凡。 “我不知道。”涅凡意外的说。 出口旁站着苏雅拉和奎尼,苏雅拉朝他们挥了挥手,她在喊话,但距离太远了,听不清她的声音。 “是你和玄尘退赛了。”图门摸了摸耳朵对涅凡说。 “你能听见?”玄尘惊讶的说。 “我的耳朵很灵敏。”图门回答。 玄尘跟着涅凡离开斗兽场以后,还没有走出昏暗的长廊,苏雅拉就愤怒的训斥起来。“你们居然没有上报自己的状况,不能控制灵石还要出战,这简直就是……疯狂的……不要命的……愚蠢的做法。”苏雅拉怒火冲天的说,蛇眼没有眨动过。 “是阿尔法没有更改执行长。”奎尼平缓的替他们解释。 “又是阿尔法,你哥哥总是这么不成熟。”苏雅拉说。“斗木的大导师都死了好些年,还要跟他的执行长没完没了。” “阿尔法的性格更像我父亲。” 玄尘恍然明白了,原来奎尼和阿尔法是兄弟,所以,他们才会长的很像。除了金色的眼罩以外,奎尼的鼻子和身材跟阿尔法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奎尼神情更温和,不像阿尔法那样自大傲慢。 苏雅拉的语气温柔了一些,蛇眼转过来说。“玄尘,可能你不了解我们这里有多危险,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鲁莽。你是个凡人,要更加小心才是。” 玄尘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断的点头认错。她想说这都是阿尔法的杰作,可眼下苏雅拉在发火,解释已经无济于事。但她还是出奇的轻松,因为他们终于不用再面对那头魔熊了。 在严厉的训斥后,苏雅拉带走了涅凡,她要讯问涅凡的灵力。因为她是蛇人,所以她请来奎尼一同前去。 玄尘急匆匆的跑回房间脱下铠甲,她很担心橡木牙和图门。没有涅凡,又要面对日泰木风和魔熊,恐怕会凶多吉少。当她换好衣服披着斗篷出来。王城里空荡荡的,大家还都在斗兽场观战。 她穿过无人的小径,路过茂密的树林。斗兽场那边欢声雷动,魔熊发出一声恐怖的吼叫。玄尘大步流星,由于太着急了,她险些被绊倒。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林子的深处传来很压抑的吼声。那是什么人受到折磨时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剜出食心虫,涅凡发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低吼。 玄尘惊的脊背发凉,有人在遭受折磨。她踌躇了一下,决定去看看那边是谁。当她淌过坚硬的灌木,走进深处,眼前出现一座荒废的死气沉沉的建筑。那是玄武时代关押重罪犯人的地方,一所囚禁过无数恶人的可怕建筑。 这时,叫喊声又出现了。就在不远处,她看到有个人正在黑暗的建筑附近徘徊。那人戴着兜帽,遮遮掩掩,他痛苦的低声哀嚎着,走到紧闭的大门前。突然,他的手掌亮起一道银光。砰的一声,法术炸开了厚重的铁门。 尽管看不清是谁,但是,那束银光让玄尘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了。她很熟悉这种光,是半神独有的法术。玄尘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跳出一个名字……阿多摩耶。 可是,半神为什么要闯进一座荒废的建筑里。那里被封闭了上百年,破旧的木板封住了所有的窗户。当半神闯进去建筑里,玄尘决定过去,她想看一看究竟会是谁。 她壮着胆子来到门前,里面静悄悄的,半神已经走进去很深了。地上有几滴发光的血迹,银光点点,沿着漆黑的长廊,一滴一滴延伸向黑暗。 玄尘小心翼翼的跟着血迹,整座建筑昏暗无光。周围是铁门牢房,粗重的铁链锁着牢门。血滴消失在尽头的一扇门前,门上的铁链被拽开,扔在地上。 玄尘放轻脚步,警惕的竖起耳朵。那间屋子里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那人很急切,呼吸很快,还夹杂着一阵痛苦的低泣声。她来到门前,偷偷的瞄了一眼,昏暗的屋子里折射出一缕银亮的头发。 第50章 不可自拔 就在玄尘试图看清半神的样子,忽然他转过脸。黑暗笼罩,他的手上闪起一道银光,玄尘快速的缩回去,砰的一声,那道光撞向铁门对的石墙,碎石飞溅。 玄尘拔腿飞奔,她拼命的跑向出口。脚步声回荡在黑暗的长廊里,她惊恐的回头看去,半神站在那边,头发反射着银光。他的双手再次燃起白光,绵长的光带沿着长廊伸向前方。 可怕的咆哮声。狭长的过道里,响起了更剧烈的爆炸,身后的铁门一扇接着一扇的被击碎,铁链剧烈的晃动着。气流夹着碎石滑过头顶,炸开的声音越来越快。 就在玄尘跑向光亮的大门,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玄尘险些撞到那人的身上,她惊慌的抬头,视线聚焦,看到眼前的人愣住了。 “阿尔法……”她嗓子发哑的说。 阿尔法捏着细剑,充满厌恶说。“你究竟在干什么?” “有个……半神……”玄尘回头望去,才发觉所有的爆裂声停止了。身后一片狼藉,和一条解释不清的混乱长廊。 “我看见半神闯进来,所以,我跟着进来的。他打开里面的牢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玄尘指着后面,语无伦次的解释说。她不能保证阿尔法相信她,因为长廊里没有动静,空旷的建筑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你说半神?”阿尔法闪烁着黑色的小眼睛,露出厌恶的怀疑。 “地上有血,这些发光的血滴,就是半神的血。”玄尘说完咬住嘴唇,盯着阿尔法。 阿尔法看向地面,僵硬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一把推开玄尘,紧紧的看向黑暗尽头。“这里禁止任何人进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这里瞎转,我就把你永远扔进地牢。”他走进了昏暗的长廊,并冷冷的声说了一句。“回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玄尘惊魂未定的回到房间,她没有心情再去看困斗兽,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后怕。不论半神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可以肯定,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能吸引一个半神闯进去。而半神的法术,玄尘害怕的哆嗦起来,她见过那种法术,施法的人正是神王阿多摩耶。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难道仅仅是为了追寻一个被判死刑的罪人,带着天鹿兽孤身闯入结界。或者,半神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那座废弃建筑里的某个东西。 玄尘在屋子里转悠,思来想去的弄不明白。直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黑老鼠敲门提醒她晚上去大厅,玄尘在房间里随便的应了一声。窗外天色变黑,她在屋子竟然忘记了时间。 玄尘来到床前,扒开乱作一团的铠甲。忽然发现床上的裙子不翼而飞了,她把屋里翻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那条裙子。她望着凌乱的房间,惊讶了许久,竟然有人会偷走那么难看的裙子。 走廊里的人寥寥无几,北塔的斗木军团都已去大厅赴宴。只有她穿着军服惆怅起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突然,门外传来了开锁声,紧接着,她的房门被打开了。玄尘错愕的看着进来的人,她简直要气炸了。“难道你从来不敲门吗?我是需要隐私的,万能钥匙执行长。”她气愤的说。 “我来给你送裙子。”涅凡晃了晃崭新的蓝裙子。 “是你偷了我的裙子?”玄尘低吼道。 “不是偷,是帮你扔掉它。”涅凡纠正说。 “你居然……” “作为我的女伴,你起码不要穿的那么难看吧?毕竟,君王和御前长老们都会亲临。”他关上房门,微笑着走过来,在玄尘的身前比量几下。这是一条轻盈的蓝丝绸长裙,胸口到腰间是金丝打造的软甲,前面点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 随后,涅凡嘴角拉起一个弧度,满意的说。“很合身,赶紧换上裙子,他们已经开始了。” 玄尘想让他出去回避一下,但涅凡绕到窗前将脸转向漆黑的夜空。“我刚从苏雅拉那边出来,要不然能早些送过来。” 玄尘躲到床后,尽管这张床遮挡不住什么,昏暗的角落能让她感觉自在些。她脱下衣服,问道。“苏雅拉是问你的灵力吗?” “嗯。” “那他们找到原因了吗?” “没有,我心里很明白,不会有结果的。”涅凡仍然看向窗外,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军服,肩膀上是更精致的黄油色麦穗,后面披着蓝丝绒的半肩披风。火光下的剪影,轮廓分明。 玄尘拽来新裙子,找到了金丝软甲前面的蓝色晶石。她站起身套了进去,当她再次伸出脑袋看向涅凡,人不见了。 涅凡来到她身边,拿起垂在腰间的金色腰带,双手拎着伸到腰的前面。玄尘感觉到起伏的炽热胸膛,以及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她紧张的浑身僵硬,轻微的晃动都会碰到彼此。“我自己可以的。”她害羞的说。 一个清脆的卡扣声,涅凡说。“你不会系。” 玄尘脸颊很烫,她扭着头,躲开了声音的那一边。如果可以,她想把脑袋重新塞进裙子里,此刻她的脸热的像是被火灼烧了一万年。 “好了吗……?”玄尘清了清嗓子问。 涅凡并没有放开手,他收拢双臂,将玄尘搂在怀中。双手顺势拢住了她的手,指尖上带着冰冷。涅凡把头靠在秀发间,呢喃的说。“如果换做三年前的我,就像图门所说,我从前太自负了,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这也许是对我的惩罚,在最骄傲的时候将我变得一败涂地。今天我很怕,我怕日泰木风真的会杀了你。其实,日泰也发现了,只要是牵扯到你,我好像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你是我最致命的弱点。” 玄尘站在那里静静的聆听,她不知道怎么劝说。她和涅凡在长角镇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的人生会永远纠缠不清。玄尘隐约的感觉到,涅凡对她的情感慢慢的变得不可自拔。 第51章 龙息石 “你的伤怎么样了?”玄尘打破沉默问。 “又不是第一次,几天就会好起来。”涅凡松开后摸了摸胳膊,衣服外能看到绷带的痕迹。 玄尘整理好衣裙,红着脸转过身。涅凡闪烁的目光凝视着她,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可是你没有灵力,你把风暴雷击晕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玄尘想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她弄不清涅凡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我以为我要输了,可……那一剑我记不清了……”他思索着说,好像全都忘记了。“唔……我可能是太担心你……” 玄尘奇怪的盯着他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一道难题,或许,她当时真的看错了。 “最后谁赢了?”她问。 “是尾火的日泰木风。”他厌恶的说。“你没有去看吗?” “没有……”玄尘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今天在去斗兽场的路上,发现一座废弃的建筑。因为那边有人在叫喊,我就进去了,我好像看到一个……半神……”玄尘打起寒颤的说。 “你是说你看见了一个半神?”涅凡更加严肃的重复问。 玄尘用力的点头,然后,她讲述了经过。 “他炸开了所有的门?”涅凡听完后,闪出一道警惕的目光。 “也许,他是想要攻击我。”玄尘回忆说。“或者,他在寻找什么东西。” “玄尘,你不可以再去那里。”涅凡凝重的说,看上去很担忧。“我更担心的是你,如果你再碰见半神,一定要远离他。我们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很有可能会伤害你。” “你说的没错,我毁掉了天眼,还杀死一个半神,并且在行刑的时候逃跑了。”玄尘悉数着罪名,她感到自己十恶不赦。 她回来以后也在后怕,只是她很幸运,没有被法术击中。“那阿尔法呢?他怎么没有观看困斗兽,反而去了废弃牢房?” “你也要小心阿尔法。”涅凡面色沉重下来。“日泰央的尸体被烧焦,我怀疑尾火军团出了大问题。也许,那些失踪的人,都叛变了……” “叛变?” “对,想要脱离月塔,想要与魔罗为舞。”他凝重的说。 啪嗒一声,一个金色的小药瓶滚落下来。 “灵力剂?”涅凡挑起眉毛审视的问。 “长十让我帮你拿的。”玄尘解释说。“灵力剂到底能有多大作用呢?如果它能让你恢复灵力,你可以去找长十子再要一些。” “帮我拿着,晚上告诉你。”涅凡捡起来,把灵力剂塞进玄尘的腰带里。“你的金币还有吗?”他问。 “在罐子里。” “还记得上次烧焦尸体上拿的那枚金币吗?”涅凡打开罐子,哗啦一声,倒出几枚。 “它们有什么联系吗?”玄尘来到桌边。 “这是一枚半神族铸造的金币。”他掏出那枚尸体上的金币摆在桌子上,又用手指滑来一枚半神金币。 “它不是半神的金币,那上面的字不是半神语,我见过他们的文字。”玄尘提醒他说。“尸体上的这枚,我觉得那些不是字,看上去像是某种图案。而白法给我的这些,它们很精美,很光亮,不是吗?” “有水吗?”涅凡问。 玄尘很迷惑,她端来一个水杯。 涅凡把尸体上的金币扔进水里。“半神会用永生树的汁液铸造金币,这是他们的古老习俗。” “你都没去过重云巅,你怎么知道?”玄尘怪异的问。 “藏书阁里的书清楚的记载着,书上说半神金币泡在水里会溶出部分汁液,这是辨认半神铸造的最简单方法。” 他施了一个眼色,玄尘看向水杯,金币上漂出星星点点的银色亮光。“是真的,你说对了。”玄尘意外的说。 涅凡又将真正的半神金币扔进去,没过多久,也出现了银色亮光。他们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虽然两枚金币从外形上看完全不同,却都是用银色汁液铸造的金币。 “也许有人用永生树汁液模仿的呢?”玄尘说。“你可以从书上查到,别人也可以,他故意制造了这些金币,混淆视听。” “死亡之地没有永生树,更何况没有人懂得如何将汁液混合进去。”涅凡把金币放进陶罐,他合上盖子,口吻轻松的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迟到了。今天可是最热闹的战神日,别总纠缠这些烦人的事情。” 他们赶去大厅,那里早已热闹非凡。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和美酒。军团的男士穿着黄油麦穗的军服,而女人都穿着华美衣裙。 正前方女君王在为日泰木风授勋,在如此盛大的庆典里,她刻薄的脸上依旧不苟言笑。她将一颗流光火红的圆石赐给日泰木风,掌声如雷鸣,尾火军团起身欢呼。 “君王怎么知道日泰木风能控制这颗新灵石?”玄尘小声的问,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 “那是龙息石。”涅凡低声说。“在火焰中可以释放热量,北方寒冷,龙息石尤其罕见,所以才会当做胜利者的赏赐。” 最前面的几位大导师,玄尘第一个注意到了阿尔法。他今天的脸色格外阴沉,显瘦的眼窝深陷在鼻梁下,胡子修剪的很精致。从他的阴沉的表情,玄尘猜到他没能抓到半神。阿尔法的旁边是奎尼,他在跟苏雅拉窃窃私语。苏雅拉的另一边就是大病初愈的虚日军团大导师。她的个子像是小女孩,长相却有五十岁。在火盆旺盛的大厅里披着很厚的裘皮斗篷,面色病殃殃的。 执行长们坐在大导师后面的桌子,兰因穿着青色长裙,配上她的短发,很清爽。除了风暴雷没有出席,四位执行长都在。 当玄尘看到虚日的执行长,立刻捂起嘴巴吃惊的说。“天哪,虚日的执行长穿的好吓人。” 那个女执行长不光穿了一件艳粉色的长裙,还顶着一朵占据半个头的山茶花。她朝楼梯快速的眨巴着长睫毛,露出一个娇滴滴的笑容。玄尘这才意识到,她在向涅凡抛媚眼。 “乌美娜,她最爱粉色。”涅凡低声说。 第52章 沙旬长老 他们来到斗木的桌子,长十子特意探头打招呼,身边是他的新女友,一位年轻漂亮的美女。 授勋的过程总是乏味而漫长,四位大导师又轮番起身讲话,然后是执行长们。日泰木风的发言最长,以至于大家听完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乌美娜穿着粉色长裙站起来,日泰还帮忙拉起长长的裙摆,一对儿扑扇的大睫毛,这是玄尘唯一记住的。图门发言最简短,大厅掌声也最热烈。兰因说完后,玄尘跟着斗木军团猛劲的鼓掌。 “橡木牙和黑老鼠呢?”玄尘扫过整张桌子,两个人都不在。 “橡木牙还在草药室休息。”长十子越过美女说。 “橡木牙受伤了?”玄尘吃惊的问。 “他的腿被魔熊撞断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他接好骨头了。”长十子说。 “如果我和涅凡没有退出,也许他不会受伤的。”玄尘愧疚的说。 “是日泰木风孤立了橡木牙和图门。”长十子说。“我不明白的是阿尔法为什么让他当执行长,他看上去什么经验都没有,根本就不懂得合作。” “他迟早会因为不懂得合作而丧命的。”涅凡预言说。 “日泰木风是怎么对付那头魔熊的硬甲?”玄尘问。 “他偷偷带了一把是降魔杵。”长十子唾弃的说。“日泰木风在魔熊暴躁的时候,用降魔杵击碎了它的硬甲。我猜是阿尔法给他的,日泰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这是作弊。”玄尘吼道。 “斗兽场并没有规定不能拿降魔杵。”涅凡厌恶的说。 这时,苏雅拉站起身,高举酒杯,向今天斗兽场的勇士们表示敬意。掌声热烈,所有人都举起酒杯。玄尘抿了一口,她发觉桌子上的气氛很热烈。斗木军团都在向涅凡表示致敬。涅凡也没有刻意回避其他人,整张桌子再也没有出现奇异的眼光,或是难听的议论。玄尘很高兴,他度过了难熬的被人指责的日子。 晚宴很热闹,大家都在兴奋的讨论着白天的精彩比武。就在这时,喧闹的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玄尘正起劲的吃喝,涅凡按下她嘴边的梅子酒。他们把目光投向一个闯入盛宴大厅的人,他披着覆盖冰霜的狼毛斗篷,步伐飞快,掀开兜帽的手背上放射出微亮的光芒。 女君王从座位上站起身。桌椅挪动,大导师和御前长老们全都站了起来,凝重的看向突然出现的沙旬长老。 “君王殿下,在如此重要的盛典,请恕我冒然而来。”沙旬长老来到君王面前,带着急切的语气说。 “沙旬长老怎么来了?”长十子低声问。 “出事了。”涅凡说。在沙旬长老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苏雅拉走向沙旬长老,她问。“是无魂沼泽吗?” 沙旬长老没有回答,但他不安的表情能看出来,那边的情况很严重。 在女君王一声令下,大导师和御前长老们面色沉重的鱼贯而出。沙旬长老在经过玄尘他们的桌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涅凡。随后,长十子将目光转向涅凡。 节日气氛随着沙旬长老的出现,变成了吵杂的议论。长十子跟他的新女友换了座位。他压低身体把头探向涅凡,两个人把玄尘夹在中间嘀咕起来。 “沙旬长老也闯进过君王大殿,三年前的那次,然后你就出事了。你现在还不想跟我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长十子低声问。他身边的美女凑过来,长十子不耐烦的把酒杯推给她。“亲爱的,我们等下再聊。” 玄尘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大导师的密令,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涅凡说。 “我不相信大导师的一句话,你就可以违反规定。”长十子对涅凡的回答很不满意。“前几天,你还跟沙旬长老见面了,这件事你是瞒不住的,军团已经有传言了,你和沙旬长老有私交。如果让阿尔法听到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阿尔法知道,我去无魂沼泽找沙旬长老,就是他告诉我的。”涅凡扫了一眼旁边,把声音又降低几度。“斗木军团要被派去无魂沼泽,那边情况非常糟。再过几天,我们的军团有可能会被沙旬长老接管。” “我们要去无魂沼泽?”玄尘嘶哑的问。 涅凡和长十子同时看向玄尘,他们显然忘记了,中间还夹着一个人。 “恐怕会去。”涅凡说。 “劳烦,请借过……”黑老鼠阴着一张脸,从人群里挤到桌边,他看上去气坏了。 “你的梦中情人呢?”长十子变了一副口吻。涅凡和长十子默契的坐直身体,好像刚才的话题从来没有讨论过。 “别提了,她刚才哭着说我不懂她的心。”黑老鼠拿起一块熏鹿肉,塞的嘴里鼓鼓囊囊的说。“女人真是够麻烦的,她明明说喜欢马鞍。” “她要的是夜明珠。你应该把夜明珠拿下来,捧到她面前。女人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不能那么野蛮。”长十子说。 “我野蛮?”黑老鼠的注意力全在满桌的食物上,他坐下来开始大吃大喝。之前他拿着马鞍追逐梦中情人,肯定是忘了吃东西。“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太忙了,我可是浴血奋战的男人,哪有时间哄女人开心。” 玄尘默默的吃着食物,听到黑老鼠的话,她呛的咳嗽起来。他们讨论着各种问题,长十子说起女人的种种心思和喜好。对于俊秀的长十子而言,他就是一个情场老手。接着,他们又讨论起无魂沼泽和沙旬长老。玄尘完全插不上话,都是些她没听说过的。她悄悄的离开大厅,回房披上斗篷,然后走到外面透气。 远处的篝火旁,歌声缭绕。 小雪纷纷扬扬,王城银装素裹。到处是欢笑声,仿佛大家都生活在平凡之中,今夜死亡离所有人都很遥远。 玄尘沿着记忆中的王城漫步,昔日玄武城面目全非,一部分是古老的建筑,另一部分则是月魂族的黑石高塔。玄尘来到君王大殿前,这座建筑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大门戒备森严,君王和大导师在紧急商议。曾经几何,她的父王坐在高殿之上,厌烦的听着那些谋士们喋喋不休。只有尤隐,总是能提出更有价值的建议,这也是玄王更喜欢跟尤隐探讨问题的原因。 玄尘靠在远处的树上,在欢乐的夜晚里仿佛回到过去。曾经的她,从来没有发觉时光是如此珍贵。而现在,当亲人和朋友全都消失了,她才怀念起过去的平凡日子。 第53章 第四座墓碑 “我找你好久,我们的话题一定让你觉得很无聊。”涅凡沿着小径走过来,带着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只是听不懂,毕竟我不是月魂族。”玄尘解释道。回忆让她陷入那段忧伤往事,无法倾诉的过去。即使是面对眼前的涅凡,只有这个秘密,她难以启齿。 涅凡来到她面前,眉头蹙的很深,眼睛里仿佛读到了她的失落和低迷。“等下大厅有表演,你想回去看吗?”他问。 玄尘摇摇头。 他从玄尘的腰带里拿出灵力剂。“你不是很好奇,它有什么作用吗?” “我很好奇。”玄尘说。 涅凡拧开盖子,扬起头,一饮而尽。 玄尘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诧异的问。“你怎么喝了?你不是很讨厌灵力剂吗?” 涅凡的皮肤下出现许多闪亮的金色血管,灵力剂融入血液,金光像藤蔓一样在脸上蔓延,然后是他的眼睛,瞳孔里金黄萦绕。接着,从脖子向下延伸,滑向指间。最后,所有的金光变淡了,消失在皮肤下。 涅凡眯起一只眼睛,好像喝了一口很辣的烈酒。“长十子做的太难喝了,我不喜欢用它,是因为它会让我感觉身体里有团火在燃烧。”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事。”他微笑着回答。 他拉着玄尘走向废弃马厩,皮肤偶尔会闪现一道金光。“趁着灵力还在,我们去骑火焰马。”他说。 “你能控制火石了?” “只能维持片刻,灵力剂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他们来到马厩,涅凡唤来火石。 此刻,他的灵石亮起金色的光芒。他抚摸着火焰鬃毛,露出难有的喜悦。火石眨动着大眼睛,顺服的熄灭了后背的火焰。 在冰天雪地里,骑乘火焰马感觉很奇妙。火焰包围着他们,全身暖和至极。玄尘开心的摸着柔软的火焰鬃毛,撩起一片火星。 “这些火鬃不烫手。”玄尘兴奋的说。 “在驯服它之后,火石从来没烫过我,除了那次。”涅凡的手上还有烧伤的疤痕。 他们越过玄铁大门,奔向灯火阑珊的望水镇。穿过小镇,最后来到蜿蜒小溪。冷气在潮湿里凝结成稀薄的雾水,溪水缓缓流淌,白雾缭绕,犹如漫步在青云之间。 这般宁静,让玄尘心底升起一丝温暖。 涅凡停下马,伸手扶下她。玄尘提着裙子踩进雪里,安静树林只有他们。 “除了扔掉你的裙子,我还拿走了它。我把灵石放进去了,希望它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涅凡把金坠子挂在她的脖子上,玄尘拿起胸前的坠子,金色的翅膀展开后,露出一颗乌金色圆润的小灵石。 “这是用我的灵石,分割下来的一块碎石。”他指了指剑上缺少一角的灵石说。 玄尘摸着发光的灵石问。“为什么在战神日要送灵石?你不让我接受别人的灵石,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你是笨吗?”他说。“这可是我们的传统,战神日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灵石。” “为什么?”玄尘问。 “真是让我好为难,别人都明白,只有你不懂。” “因为我不是月魂族。”玄尘咕哝说。 “是代表……我已经爱上了……接受灵石的女孩。” 涅凡的双眼映着火焰马的光亮,玄尘望着那双游荡着金色的瞳孔。在火焰和金光里,仿若繁星闪烁。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谁能把她视为珍宝。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命运将他们推向彼此。不论二百面前的死亡信徒和涅凡有多么相似,她决定,要爱他一次。 涅凡温柔的勾起嘴角,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渐渐的溶成露,浅浅的呼吸越发的深邃。他颤抖着吐了一口气,带着烈焰般的气息吻了过来。 玄尘闭上眼睛,周围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们的斗篷碰在一起,靠向彼此温暖的身体。玄尘搂着他的脖子,狂跳的心让人窒息,她希望时间能永远的静止下去。 直到彼此分离,涅凡把头贴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头碰着头。四目相对,他们深情一笑。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战神日的重点,难道勇士们只是为了在斗兽场里炫耀自己吗?”涅凡责怪说。 “让我想想,嗯……好像是呢,黑老鼠一直拿着马鞍追逐梦中情人。”玄尘的胳膊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脚下像踩云朵,软绵绵的。她贴在胸膛上,听见里面那颗有力的心脏。就在一声又一声的跳动中,她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没有这个男人的爱更加珍贵。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玄尘问。 “你是说对你动情吗?”涅凡扬起眉毛。“你去长角镇劝我的时候,我发觉我们很像。而你,每次我看见你都会有一种感觉,你让我感觉……死去的心再次跳动了。” 黑暗的远方传来野兽的嚎叫,黑夜下的小溪,惊起一群乌鸦。他们已经沿着小溪走出很深,雪地里露出的一朵粉色的花。 “这些花,是四季花。”玄尘环顾黑暗的树林,月光朦胧,白雾后是一道破败的城墙。四季花攀爬在倾倒的石墙上,玄尘忽然心中一惊。 她挣脱开拥抱,跨过树丛,内心涌起一阵恐慌的激动,还有心头的悲伤。那里面是玄族的墓地,埋葬着亲人的地方。 涅凡追赶上来,拉住她说。“玄尘,我们该回去了。” 玄尘挣脱他的手,快步绕过石墙。倒塌的石墙上落着一只渡鸦,凄厉的呱叫声回荡在漆黑的墓地里。 玄尘掠过低矮墓碑,着急的小跑起来。这些墓碑在这里有上百年,她朝着熟悉的方向跑去。远方有一颗孤独的落满白雪的苍天大树,她跑到树下,猛的停住脚步。 因为这里不是一座墓碑,而是四座。 她的目光滑过母亲的白玉墓碑,看向第二座。 月光照亮了上面的名字,玄王。 玄尘浑身颤抖起来,她压抑着要失控的情绪,继续将目光转向旁边一座相对低矮的墓碑。 那上面写着,玄星。 然后,她惊恐的看向最后一座,恐惧猛烈的席卷着她的身体。她瞪大眼睛,僵硬的盯着上面的名字。就在这一刻,仿佛脚下的大地分崩离析了。 第四座墓碑……上面的名字是……玄尘。 玄尘不敢相信的反复的确认了无数遍,这绝不可能,她还活着。而这座墓碑上,竟然有她的名字。 第54章 蝴蝶效应 涅凡追上来,停在后面。 “那一年,玄王因为封印而死。”他平静而又缓慢的说。“那场浩劫我并没有经历过,但是,当你不愿意去斗兽场,我隐隐觉得你和这座墓碑有关系。在斗兽场建造以前,那里确实有渗入石地的黑血。还有你来望水镇找我,想要进入结界。没有人愿意进来的,除了你。所以,我开始怀疑你就是这座墓碑上的玄尘,你选择进来,就是为了回到你生活过的玄武城。” 玄尘听完这番话愤怒了,难以相信的转向涅凡质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是故意带我过来的。你居然在怀疑我?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涅凡没有回答,黑影遮住了他的脸。玄尘攥紧双拳,愤怒到浑身颤抖。“没错,我就是墓碑上的玄尘,我是个百年不死的怪物,这下你满意了吧?如果你想把我交出去,那你去告诉君王或者任何一个人。” “玄尘,我只是想弄明白。”涅凡说。“我见过这些墓碑,当你第一次告诉我你叫玄尘,我立刻想到了这座墓碑。我以为是巧合,可你那天说弟弟的名字里有个星字,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在这里生活过,我能感觉到你的悲伤。” 涅凡走上前,月光下,他满是内疚。 “我没有死,我不知道这个墓碑里是谁,我忘记了太多记忆。我是隐瞒了你,可又有谁能相信我真的活了二百多年,大家会把我当成疯子的。”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并且来到我的身边。”涅凡说。“我本不想伤害你,我想带你来……只是为了证实……” 玄尘愤怒的看着他,对她而言,这算是一次背叛。 “玄尘,请你原谅我……” 让玄尘最伤心的是,涅凡为了验证她的真实身份,居然把她骗到墓地。她用力的撞开涅凡,独自走回王城。她恨的发狂,现在的怒火之下,她无法原谅今晚的所作所为。 涅凡牵着火石,一路跟随。在进入王城的玄铁大门,他拍跑了火焰马。四方围城烛光通明,里面尽是欢歌笑语。 兰因微醺的走下台阶,带着迟钝的笑容拉起涅凡说。“斗木军团的勇士们在等你,黑老鼠说你打败风暴雷,都是他的功劳。” 紧接着,黑老鼠在里面嚷嚷起来。“别抢我的风头,嗨……兰因……别让他进来,我还没有讲完我的传奇故事。” “兰因,我还有事。”涅凡推脱说。 一阵嬉笑声,一群斗木军团的人冲下来,簇拥着把涅凡拽上台阶。 玄尘加快脚步,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他了。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她快要失控的表情一定很明显。 玄尘转过高墙,准备从侧门进入北塔。一个人影闪出来,挡在她的面前。 “涅凡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他今天可是出尽风头了。”风暴雷堵住路,带着浓重的酒味,语气像是找麻烦。 玄尘的心情糟透了,她更讨厌看到风暴雷。 “别烦我,离我远点。”玄尘没好气的说,转身走向别处。 “站住。”他咒骂了一句。 风暴雷拉住她的胳膊,使劲的往后拽,她被拽的倒退几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没有办法控制灵力是有原因的。”风暴雷吐着臭气,急切的说。“我知道他是怎么了,我可以帮助他。”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玄尘将信将疑的说。“他就在大厅那边,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你也看到我们在斗兽场里的情况了,如果我现在去找他,斗木军团不会欢迎我的。”风暴雷将声音降低一度,警惕的看向周围。“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有人在陷害他。” 路的尽头传来声音,一队尾火的禁卫军朝这边走来。 “我们不能在这里说,如果让人发现了,会害死我的。”风暴雷说。 玄尘满心狐疑,但她又不得不相信一次风暴雷的话。尽管他跟涅凡是对手,但在月塔里,他们都是月魂族,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她跟着风暴雷穿过树林,走的足够深,才听不到喧哗声。茂密的树冠后面就是那座被废弃的黑色牢房。今天下午,玄尘在里面遭到一个半神的攻击。 “就在这里说,我不想靠近它。”玄尘停下脚步。 风暴雷转过身,扭曲着脸怪笑说。“你真的很关心他。” “他是我的朋友。”玄尘微怒的回答。 “他可是很关心你呢,你都没看见当时在斗兽场里。他险些让我砍下他的胳膊,就是为了去救你。”风暴雷讽刺的说。“日泰打算给你些教训,是阿尔法让他这么做的,就是为了杀涅凡的风头。连灵力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还在军团里,他早就该滚出月塔。” “你说他用胳膊……?” “就差一寸,如果我在用力些,他的胳膊就是我的战利品。如果我的灵石没有被封印……那个该死的规则……”风暴雷愤恨的咒骂着。 “你们是月魂族,你的敌人不是他。这只是一场比试,更何况斗木军团并没有赢。” “我等了三年。”风暴雷吼道。 玄尘缩回半步,她觉得风暴雷很狂躁。 “在这之前,你知道我等待复仇有多久吗?他以前是怎么对待我的?他给我留下任何余地了吗?”他吼叫说。“没有,他没有。他只顾得争抢荣耀,从来没有想过我输给他的时候有多么难看,有多么的不甘心。”风暴雷的眼睛亮起寒光。“他居然连自己的胳膊都不要了,为了你……他的女人……”他阴森森的嗤笑着,身体高大的像一座山。 玄尘缓慢的后退,她希望此刻能有什么人恰巧经过。然而,除了冷风吹响树枝发出嗖嗖的声音,这里静的吓人。 “他要夺走我的荣耀,我就让他悔恨终生。”风暴雷拔出重剑,愤怒之火在他的双眼里燃烧。“你知道他们怎么议论我吗?”风暴雷捏着嗓子学道。“他连一个没有灵力的人都斗不过,还有什么资格当执行长。风暴雷……太愚蠢了……涅凡是故意在耍你……” 第55章 监守人 “他不是故意的。”玄尘后退着说。“是阿尔法没有更改执行长。涅凡才是受害者,他本来就不想参加困斗兽。” 风暴雷狞笑的脸变得更加邪恶。“如果我伤害他的女人,他是不是会愤怒,又或者永远陷入自责。当他每次想起你,都会憎恨自己有多无能。” 玄尘屏住呼吸,看着风暴雷手里巨大的剑,她害怕任何举动都会惹怒他。 就在这时,黑暗的建筑里传来一声可怕的吼叫,跟之前玄尘听到的一模一样,像是被撕裂的呻吟。玄尘警觉的看向那里,比起眼前的风暴雷,她更加害怕这个声音。在月塔光芒照耀下,封闭大门木板被拽开了,大门露着一条缝隙。 风暴雷看向那边,气急败坏的吼道。“是什么人?那里禁止进入。” 他握着剑,一把抓住玄尘的衣服,将她往那边拖拽。 “别去,那里之前就有人闯进去过。”玄尘害怕是半神,听声音是同一个人。 风暴雷暴躁的扭头问。“你说是谁?” “是半……”玄尘突然失声了。 她惊恐的瞪着门缝里的阴影,一瞬间,惊恐贯穿了她的全身。比起风暴雷,她更害怕门缝里的影子。门缓慢的推开了,漆黑的里面折射出一道银色的光。 玄尘惊恐的指着,惊恐的说。“是半神……” 风暴雷看向门,脸色瞬间变白了。虽然,半神站在阴暗的门里。但是,玄尘感觉得到,里面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风暴雷朝那边骂了一句,正当他举起重剑。黑色的阴影下,半神的手里亮起一团耀眼的白光。 玄尘想要大喊提醒风暴雷,那团光突然明亮起来……越来越亮……像炸开一样笼罩着周围…… 一阵刺骨的风席卷而来,她被一股力量推向后面,身体猛的撞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痛仿佛被撕开一样,发出剧烈的疼痛。与此同时,她感到风暴雷倒在她旁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不久后,那束光消失了。 玄尘集中最后的力量眨动着眼睛,把头转向黑暗的建筑。视线很模糊,耳朵里都是轰鸣声,她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 半神走向他们,一双泥泞的脚停在眼前。玄尘转动的眼睛向上看去,半神俯视着她,一头银亮的头发。 她使劲的眨着眼睛,让视线清晰些。当她逐渐从光亮适应黑暗,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半神。他的一只眼睛很扭曲,是一只充斥着红血丝的黑色眼睛扒在眼窝里。 玄尘用尽最后一口气,艰难的发出些声音,说出了半神的名字。 “白……法……” 玄尘很惊恐,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最后一丝力气抽离了她的身体。她沉重的脑袋撞向冷地,在昏迷的边缘,她好像听到半神在施咒。 最后,一切黑暗下来,她昏过去了。 当玄尘的意识再一次回到身体里,她躺在很软的东西上,全身好像被击碎了一样。就像重云巅那次,痛的她永生难忘。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模糊之中,发现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她轻微的移动一下身体,疼痛让她立刻僵住了。 说话声随后停了下来,有人走过来。涅凡坐到床边,身后站着长十子。 “我怎么了?”玄尘问。眼睛几乎是闭上的,她浑身痛的要命,这辈子她真的不想再痛第三次了。回想起重云巅的那次,一定是抓捕的时候,被半神用法力击中了。 “你还好吗?”涅凡担忧的问。他泛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 “我很好……”玄尘虚弱的说。 涅凡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玄尘的话让他觉得更加担忧。“你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玄尘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昏倒。“我被人袭击了……”她无力的说。“还有风暴雷,有人袭击了我们。” 涅凡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失忆了,我真怕你一觉醒来不记得我是谁。这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离开。如果我跟住你,昨晚你就不会遇到危险。”他很自责。 “昨晚?”玄尘瞪大眼睛。 “你昏迷了一整天。” 琉璃窗外一片漆黑。 玄尘认真的打量起这间屋子,她发现盖着雪狼毛毯,又看到壁炉前的紫木扶手椅。 “我在你的房间吗?”她问。 “是的。” 她又将目光转向长十子。“我浑身都很疼,是不是骨折了?” “你只是受到了冲撞。”长十子说。“我们检查过了,你没有骨折或者任何皮外伤。” “你说检查?”玄尘想要扯开毯子,她又痛的停下手。她在毯子底下,摸到了柔软的长裙。 “骨折会扭曲的很明显,是我抱你回来的。”涅凡说。“你怎么会跟风暴雷在那里?” “他骗我说能帮你找回灵力,我以为是真的。到了出事的地方他威胁我,他只是想用我报复你。”玄尘有气无力的回答。 涅凡皱紧眉头,低声斥责说。“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我的灵力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幸好我又出去寻你,否则你和风暴雷凶多吉少。” “玄尘,谁袭击的你们?”长十子问。“看上去不是月魂族,你们是被法术攻击了。” 玄尘的意识被拉回到昨夜的记忆里,她惊恐的转向涅凡,嘴巴发干的说了两个字。 “白法……” 她努力的回想那之后的经过,昏倒以后,她什么都记不得。 “那些药,可以止痛。”长十子指着桌子说。“放在酒里温一下,她会感觉好些。” 涅凡轻吻了她的额头。“别去想了,你需要休息,等风暴雷醒了,就会有答案。” 涅凡起身后去拿桌子上的药剂。 “看起来她是间接受到的攻击。”长十子说。“大多数的法力都在风暴雷的身上,我不知道风暴雷能不能挺过来。” “想办法弄醒他。”涅凡恼火的说。 “他不乐观,他是深度昏迷。” “白法是谁?”玄尘听见长十子在问。 两个人的声音变成低了,他们在小声嘀咕着。 壁炉烧的劈啪作响,涅凡把小锅架在炉火上。没过多久,满屋子飘起一股香浓的梅子酒味。 第56章 无魂沼泽 “她有事我在过来,我现在去看风暴雷。”长十子恢复声音说。 长十子离开后,涅凡站在壁炉旁盯着热锅里的酒壶,直到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才移动脚步带上手套,将热酒倒进杯里。 涅凡重新坐回到床边说。“我跟长十子讲了白法,你不用紧张,长十子是月塔里最值得信赖的人。” 玄尘忍着疼痛缓慢的坐起身,依在床头宽大的靠枕上。药水没有任何味道,喝到嘴里的都是很辣的酸甜的梅子酒。玄尘抿了一口,热酒呛得她难以下咽。涅凡接过杯子,看到大半杯的酒,皱起眉头。 “你找到我的时候,没看见白法吗?”玄尘问。 “那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和风暴雷。风暴雷被人拖出去很远,雪地上有一条很长的血迹。我当时太着急了,抱你的时候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白法很怪异,他好像不认识我。”玄尘说。“他有一只凸出来的黑色眼睛,可我记得白法以前的眼睛很正常。”玄尘比划着说,她又详细的描述了眼睛的模样。 涅凡抿着嘴,眉头紧锁的思索起来。然后,他起身去桌边翻出一本书。又重新坐在床上,展开一页,递到玄尘眼前。 “是它吗?”他凝重的问。 玄尘惊恐的看向画中扭曲的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这幅画很抽象,但从那些充满红色血丝的特征,能让人一眼辨认出来。 “是魔眼。”涅凡合上书说。“魔眼就会寄生在一只眼睛上,并且会控制宿主的灵魂。” “魔眼?” 玄尘简直要被吓坏了,曾几何时,她听说过魔眼。她伸出手,尽管很疼,她还是想抚摸涅凡的脸。仿佛那里有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脖颈里的长长的疤痕。死亡信徒曾经也被种上过,但他用龙骨匕首豁开自己的脸,取出了魔眼。 涅凡抓住她的手,神情变得很严肃。“如果他被种上魔眼,白法就不再是白法。别试图接近他,他会受到那只魔眼的蛊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果帮他摘掉魔眼呢?” “不可能的。”他严厉的说。 “可我记得,有一个人做到了。” “没有人能做到。” “可……” 涅凡用酒杯堵住她的嘴,一股热辣的酒气扑面而来。“喝光它,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你需要休息。” 玄尘喝光了梅子酒,她被辣的嗓子冒烟。涅凡将毯子重新盖好,他拿走空酒杯,熄灭了床头的蜡烛。 昏暗的房间,只有壁炉的火光映照着半面墙。玄尘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她呼出一口热气,浑身无力的昏昏欲睡,长十子的药让疼痛减轻了。涅凡的房间很暖,很安逸。雪狼毯上渗透着淡淡的梅子味,就像是经常能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 玄尘半闭着眼睛,看向壁炉。 他坐在扶手椅里,端着那本书,慢慢的抿着酒。火光的映射下,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的翻过一页。睡意笼罩玄尘的双眼,她无力的眨动着睫毛,浓郁的困意席卷全身。不久以后,她就睡着了。 可能是昏迷的太久,又或者是药效过去了。玄尘醒来时,疼的毫无睡意。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挣扎着坐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忍着疼痛缓慢的走向桌子。 涅凡深陷在扶手椅里,睡的很沉。睡着的他依然蹙着眉头,书放在腿上,呼出的气息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玄尘倒了一杯水,尽量很轻,可还是吵醒了他。 “我睡着了,你怎么没叫醒我。”涅凡在椅子里动了一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玄尘一口气喝光水说。“我太渴了,而且我好多了。” 涅凡起身帮她倒满水,玄尘又继续喝,她边喝边看向他。 “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她放下杯说。 “风暴雷也有一把钥匙,同样能打开所有门。”涅凡说。“我怕他醒过来还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他想要报复我。” 玄尘张开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他也能打开北塔的所有门吗?” “这是执行长的权利。”他说。“难免会有特殊情况,所以,其他执行长可以代替。” 涅凡把她抱回到床上,放在柔软的毯子里。“我睡在地上,但是,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他说。 “你可以睡到床上。”玄尘拍了拍床说。“只要你别来过……”她脸一红。 涅凡身吸一口气,露出久违的微笑说。“我怕我们都睡不着,你需要休息。” 他在地上打起地铺,应该是很累,躺下没多久就听见熟睡的呼吸声。 第二天,玄尘过的浑浑噩噩的。她也弄不清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或者是睡着过几次。等到她醒来,发现床边摆放着一盘酸果干和松子酪。再次醒来后,又换成了鹿肉饼和热水。但她不记得见过涅凡,玄尘耸了耸肩,莫名其妙的吃起来。 长十子说的没错,她伤的不重,现在她感觉好多了。她回忆起重云巅的那段日子,对玄尘而言,白法既陌生又熟悉。她始终没有想明白是,白法为什么会救她?又是如何知道躲在长角镇里的涅凡。涅凡是从结界里出去的人,又在外面醉生梦死,白法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呢?玄尘越想越混乱,最后,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时候,房门开了。 她塞了一嘴食物,高兴的看向门口。涅凡穿着铠甲背靠在门上,满脸倦容的闭着眼睛。 “你今天去哪里了?”玄尘咽下食物问。 “无论我去哪里,都会回到你身边。”涅凡勾起嘴角,睁开眼睛。 他来到床前,在额头落下一吻。带着一股血腥味和臭汗味,铠甲上都是黑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玄尘吃惊的说。 “是兽血,我们白天遭到袭击了。” “很严重吗?” “不。”他坐到床上费劲的卸下铠甲,那些铠甲被他扔的叮当作响。然后,他脱掉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解开手臂上缠绕的纱布,是跟风暴雷决斗时留下的伤。 玄尘尴尬的把目光移向别处,呆呆的看向黑色的窗外。没过多久,那边没有声音了。玄尘转过脸,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依在床柱上。 “你睡着了吗?”玄尘小声问。 “没有……”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回答。“斗木军团被派去无魂沼泽,我们军团早上就出发了。那天沙旬长老回来,就是想要更多的增援。” 第57章 忘记的回忆 “你是从无魂沼泽赶回来的。”玄尘错愕的说,她下床取来纱布,帮他重新包扎胳膊。 涅凡睁开眼睛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抬起胳膊让纱布更方便的缠绕。“我受宠若惊呢。”他说。“为什么风暴雷没有在我胸口刺上一剑,兴许你会包扎的更好。” 玄尘瞪了一眼。“难道你就不能小心吗?如过风暴雷再用力一些,你现在就没有这条胳膊了。” “明天我回来的要更晚。” “为什么只有沙旬长老驻守无魂沼泽呢?”玄尘问。 “无魂沼泽很接近封印,沙旬长老是月魂族灵力最强大的。所以,他就成为最合适的人选。当初先王赐予他军队,为的就是让他守住最重要的峡口。” “那阿尔法愿意放弃斗木军团吗?他作为大导师也希望能指挥更多的军团。”玄尘仔细的缠着纱布,伤口发红,愈合的并不好。 “君王和御前长老都同意了,况且是沙旬长老借兵,谁都不愿意无魂沼泽失守。”他语气一转,略带愉悦的说。“这是斗木军团摆脱阿尔法的最好机会。如果我们能进入沙旬长老麾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涅凡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说出答案。 “你想让沙旬长老成为斗木军团的大导师?”玄尘反问,又立刻打断他喜出望外的表情。“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刚来到月塔的那天,沙旬长老就拒绝担任斗木的大导师。” “因为他不想回月塔,当大导师就意味着要回来。” “你自己都说了,他不愿意回来。”玄尘提醒说。“如果无魂沼泽的局势稳定了,我们还会回来的,他还会继续驻守无魂沼泽的,阿尔法还会继续恶心我们。”玄尘简直不能相信涅凡在高兴什么。 “无魂沼泽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可能是回不来。”涅凡皱起眉头,玄尘缠到了红肿的地方。“你不需要担心,有我在斗木会重见天日,我是个非常有经验的执行长。” “是前执行长。”玄尘翻着白眼说。 “他们险些把长十子也送到无魂沼泽,是我请求沙旬长老让他留下来筹备药草。如果长十子走了,月塔就没有人能照顾你了。等到你痊愈,我再把你接过去。” “所以你把钥匙给了长十子?”玄尘低吼着说。 涅凡将一整张鹿肉饼都塞进嘴里,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说。“似……呃……” “你怎么把钥匙给他了,要是我睡觉时出了什么糗事。”玄尘检查身上的软甲蓝裙子,庆幸自己没有去换睡觉用的轻薄丝裙。比起那些美貌的女人,她敢肯定长十子会嘲笑她身材太差。 “他不会多看你一眼,他相处的女友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而且,都是多情漂亮的的。”涅凡嘲笑说,摇着头喝了半杯水。 “那我们谈谈你最想知道的事。”玄尘阴阳怪气的说。显然在他们看来,她既不多情也不漂亮。玄尘用力的打了一个结,痛的涅凡眯起眼睛。 “我们……说什么……”他半天憋出几个字。 “我弄疼你了。”玄尘故作惊讶。 涅凡揉着胳膊,起身穿上白麻衣衫。 “那天晚上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他轻呼了一口气,满目歉意的说。“我很后悔,我也非常抱歉……我当时带你过去,就已经后悔了……” “所以,你当时拉住我,想让我跟你回月塔。” “我很想了解你,又怕伤害你。”涅凡激动的解释说。“没有一个凡人可以活二百年,你能理解我当时有多么不可思议,我想证实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让玄尘醒悟到是因为自己的隐瞒,才会让涅凡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讲述了一切。她的鳞片手是如何让玄王感到厌烦,那一天,死亡信徒又是如何当着她的面活活烧死父王。尤隐和玄星都死在逃亡的那一夜。最后,她跌落悬崖,失去了二百多年的记忆。 玄尘看到涅凡的脸,欲言又止。她不想讨论这张脸,涅凡跟死亡信徒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她起身来到壁炉前,坐在紫木扶手椅里。玄尘盯着跳动的火花,燃烧的炉火像是妖女摇晃的裙摆。 “那你有没有想过白法为什么会驾驭天鹿兽闯入结界,他还被人种上一只魔眼。”他问。 “我觉得都是我的错。”玄尘自责的说。“因为他放走本应该被处死的我,或许是半神族抓住他,又种上魔眼惩罚他。” “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做法。”涅凡严肃的说。“半神会用一只魔眼惩罚他吗?再大的罪行,也不过是处死而已。” “那会是谁给他种上的魔眼?” 目光相遇,两个人谁都没猜到答案。 “那两具被烧焦的尸体,或许跟白法有关系。在我们发现天鹿兽的尸体后,日泰央就被人杀死了。”玄尘说。 “如果真的是他,白法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他那天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正是他用法术击倒了风暴雷。换句话说,是白法救了你。” “这感觉太糟糕了,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玄尘失落的看向涅凡说。 “谁又能猜透一个人的内心呢?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帮你找到答案。”涅凡闪烁的目光沉了下去,声音低沉的说。“我的感觉更糟,我担心的是如果我变老怎么办。你还是那么年轻美貌,还会有其他人爱上你。” “在你看来,我是既不多情也不漂亮吧。”玄尘愤愤不平的说。 涅凡仰起头勾起嘴角嘲笑她。“你在因为那句话耿耿于怀,怪不得刚才你那么用力。”他揉着绷带说。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涅凡,风暴雷醒了。”长十子简短的在外面说。 涅凡迅速的拉开门。 “他刚醒,我还没有通知奎尼。”长十子说。“在别人知道之前,你肯定想先去看看他。”他又看向玄尘展开笑容。“看起来你气色不错,白天的时候睡得昏天暗地,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第58章 金色天平 “我就猜到了,都会被你们说出去的。”玄尘义愤的说,她抓起斗篷就往外走。 “玄尘,你留下来休息。”涅凡拦住她。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要去看那个可恶的家伙。”玄尘怒火冲天的说。 他们来到药草室,风暴雷躺在床上。裸露的身体盖着毯子,紫青色的胸口涂满了泥巴一样的草药。长十子拍了拍风暴雷的脸,他哼唧了几声。 “他的思维严重混乱,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长十子说。 “你是说他失忆了吗?”玄尘感到惊讶。 “他是傻了,他也说不出是如何遭到的袭击。”长十子用力的拍打他的脸,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喊道。“风暴雷,你该醒醒了。” 风暴雷哼哼唧唧的醒了,他瞪着眼睛打量起房间,惨白的脸看上去像第一次来到草药室。 玄尘大步上前,气的想要抽他耳光。“风暴雷,我是玄尘。你还记得半神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他咳嗽起来。 “那天晚上你拿剑威胁我的时候,有个半神攻击了我们,然后那个人把你拖走了。”玄尘试图描述当时的情景。 “他用剑?”涅凡在身后咆哮道。长十子推着他,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推搡。 “半神?”风暴雷转了转瞪得很圆的眼睛。 “银头发的男人,他有法力。你记起来了吗?你被拖走后他对你做了什么?”玄尘再次追问。 “我听见了……他的咒语……”他慢慢说着,突然转过脸问。“你……是谁?”一副痴傻的表情。 玄尘不耐烦的应和一声。 他突然瞪起眼睛,张开嘴巴,惊恐的说。“白……法……” “对,你想起来了,是叫白法。”玄尘激动的说。 “他的……眼睛……”风暴雷忽的一下坐起身,惊得玄尘差点仰过去。涅凡扶住了她,又把她拉远几步。 风暴雷忽然发出一阵狼哭鬼叫,声音很大,很凄惨。 “你再这么动,会痛死你……”长十子使劲地把他按在床上,不耐烦的盖上毯子说。“我真是够受了,我得通知奎尼,让他赶紧把人领走。” “他的意识清醒过吗?”涅凡问。 长十子摇摇头说。“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痴傻,这件事让奎尼来决定他的执行长该怎么办。” 事情在风暴雷身上变得一筹莫展,玄尘离开的时候告诉长十子不用再给她送食物,她已经可以自己去大厅就餐,顺便活动下身体,总躺在床上对于她来说很乏味。 玄尘探望过橡木牙,橡木牙正巧在睡觉。他的伤腿夹着木板,响亮的鼾声传遍整条走廊。床角下的一个窟窿旁,有一只肥硕的老鼠正在啃地上的鸡腿。玄尘以为是橡木牙的宠物,后来,等他醒来时问起过宠物老鼠。“什么老鼠,是黑老鼠吗?”他憨笑起来,完全没弄明白问题。 这些日子,涅凡每次回来都会很晚,天没亮就又消失了。玄尘被掉在地上的护甲惊醒了,她懒懒的翻了一个身,眼睛睁开一条缝问。“你又要走了吗?” “吵醒你了。” “我可以继续睡……” 涅凡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说。“今天我有任务,必须提前过去。沙旬长老已经很通融的能让我经常回月塔。我不能耽误那边的任务,过几天我回来接你去无魂沼泽。” “我可以去吗?”玄尘睁开眼睛问他,她得到肯定的表情后高兴极了。“我早就想去了,这里除了长十子我都不认识。还有橡木牙,他天天在睡觉和吃东西。”玄尘感觉月塔很没趣。 “那边可不是悠闲的地方,那里是无魂沼泽……”涅凡认真的告诉她。 “可军团都在那里。” “我给你带来一个小礼物放在桌子上,昨晚我回来你都睡着了。” “礼物?”玄尘彻底清醒了。 涅凡起身系紧手臂护甲的皮扣,他拿起桌上的长剑,露出一个恋恋不舍的笑容离开了。玄尘听见关门声,就将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她毫无睡意,兴奋的从毯子里爬出来走向桌子。里面的小礼物着实让她感到很意外,是一个金灿灿的日月天平,涅凡竟然送给她在重云巅最熟悉的摆件。 她把天平放在桌面上,月亮慢慢的升起来。玄尘吃惊的望向漆黑的窗外,现在才是午夜。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涅凡要比她想象中走的更早,只是她以为是将近早晨。 又过了几天,阳光明媚的清晨。 玄尘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作为一名痊愈很久的病人在王城里转悠,简直奢侈到极点。黑老鼠前几天捎来消息说,涅凡计划今天回来接她。因为无魂沼泽局势紧张,那夜的告别后,涅凡始终无法抽身回来看她。玄尘去跟橡木牙道别,他正在把肉干排在断腿的夹板上。他露出板牙笑容,祝福玄尘身体完整的回到王城。 玄尘干巴的回笑,这个祝福太冷了。 她在下楼时,险些被一群危月军团的人撞下去。她生气的对着背影诅咒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粗鲁的瞎子。可危月军团的一番谈话,让她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到了内容。 “奎尼把他当亲生骨肉看待,把所有的经验都教授给他。” “那能怎么办,他都吓疯了。” “我看是傻了。” “他打算怎么处理尸体?” “火烧,奎尼不想土葬他的执行长。新鲜的尸体埋在外面都会被夜鬼兽挖出来啃光。” 那些人走远以后,玄尘整个人僵在楼梯上,她不确定听到的是真的。玄尘拔腿跑向草药室,如果风暴雷真的死了,长十子肯定知道的。 “长十子……”她推开门,一声大吼。 长十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药水洒了大半瓶。 “我想问你一件事。”玄尘气喘吁吁的说。长十子转过身,床上趟着一名胸口插着羽箭的伤员。玄尘惊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我听说……风暴雷他……出事了……”她没敢详细说,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需要保密。 “他自杀了……喏……就是从那扇窗户跳下去的。”长十子指着草药室的窗户厌烦的说。“当时奎尼也在,我们在讨论他的病情,那家伙就趁我们不注意跳下去了。” 玄尘惊的不知所措,她慢慢的关上门,又听见长十子在里面喊道。“玄尘,你去收拾东西,我们正午出发。” 玄尘推开门。 “涅凡快到了。”长十子说。 “这么快吗?”玄尘惊讶的问。“你说我们,你也去吗?” “没错,我也去。”他又责备的说。“还有……记得下次敲门……” 第59章 温暖的小帐篷 玄尘兴奋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迅速的收拾好东西。在白羽斗篷和灰狼斗篷之间,她选了灰狼毛。她把轻剑和匕首都带上了,即便是涅凡想尽一切办法教她剑术,可玄尘真的没什么天赋,剑术对她而言就是场灾难。以至于涅凡最后都放弃让她练习,他的解释是凡人并不适合学习月魂族的剑法。 长十子还在草药室里忙,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那位伤员的痛苦叫喊。玄尘只好独自走到王城铁门,太阳高挂在昏沉的天空里,她坐在火油桶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 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斗木军团的一队骑兵涌入玄铁大门。尽管玄尘坐的很远,还是认出其中几个熟悉的身影。涅凡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矮小的黑老鼠,还有经常在大厅里同坐一张桌子的几名骑兵。 涅凡看到她,调转马头直奔而来。 “路上顺利吗?”玄尘笑盈盈的抬头问。 “很顺利。”涅凡翻下马背,走到眼前,捧着她的脸颊,在额头的碎发间亲昵的落下一吻。“回来的路上一直很想你,你等我很久了吗?”他问。 “长十子刚告诉我你要回来的消息,我才过来不久。” “今天军团休息整顿,还有沙旬长老让我带给君王的一封信。所以,我决定提前出发了。”涅凡说着掏出两个鹿皮卷。“还有图门给苏雅拉的,他都念叨好几天了。” “图门也在无魂沼泽?” “他要比我们去的更早,那边需要壁水军团的蛇人弓手,是苏雅拉派图门协助沙旬长老的。”涅凡回答。 黑老鼠在玄铁大门前大喊提醒他把信送给君王,涅凡朝他摇了摇手里的鹿皮卷,又对玄尘说。“我先把信交给君王,稍后我们就出发。” 玄尘按照约定时间拎着她的行李来到马厩,门口的骑兵正在往马车上装东西,几车粮食,几车武器和数个火油桶。 涅凡和长十子在马厩里捆绑药草。长十子的东西非常多,只好多弄几匹马才能带走所有的药。 “你怎么拿这么多药,那里还有一些备用药草,或者下次运送粮草时我再帮你捎过去。”涅凡拎着木箱,放到了马背上。 “我喜欢未雨绸缪,再说,这些昂贵的药剂我还是亲自带过去比较放心。“长十子挤紧了绳子,两个人才放开手。“沙旬长老这次派你回来是又要增援吗?”他问。 “这次主要是物资问题,我们已经捉襟见肘了。如果在这样下去,军团和沙旬长老的军队都要忍饥挨饿,那边冷的要命,还需要弄更多的裘皮。” “我听奎尼说,他已经在筹备物资和粮食了。”长十子说。 他们聊的很投入,并没有发现站在外面的玄尘。她拎着袋子,清了清嗓子走近他们问。“我们要离开多久呢?我不知道我带的东西够不够用。” “不用担心,如果你忘记了什么,我随时派人回来取。”涅凡说。 “我好羡慕你,可以带上玄尘。”长十子嫉妒的说。“可惜我刚认识的女友,等我回来,我自己可能都会移情别恋。” 涅凡抿了一眼玄尘,露出一个坏笑,他转向长十子问。“漂亮和多情,你最喜欢哪个?” 长十子想了想,神情认真的说。“还是喜欢多情,多情的女人分手时不会大吵大闹。说到漂亮,其实也很重要,有谁不喜欢赏心悦目的女人呢?” 玄尘瞪了他们一眼,长十子弄的莫明奇妙。 她知道涅凡是在暗示她那天晚上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不过玄尘还是低下头窥视了一眼自己的身材,确实没有那么妖娆的曲线和美的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容貌。 因为涅凡的嘲笑,她一路上心情不爽的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男人通常都不会发觉女人生气的真正原因。涅凡不停的劝解玄尘不要害怕,还嘲笑她被吓得不敢说话。玄尘气的踢了踢马,远离喋喋不休的臭男人。 营地在无魂沼泽的峡口外,空气里弥漫着封印附近特有的腐臭味。周围都是斗木军团和沙旬长老的士兵,以及规模壮观的上万顶整齐的帐篷。长十子在进入营地以后就匆匆分别,他说还要整理运来的草药,还有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去医治伤员。 玄尘骑的浑身酸疼,她才突然意识到,前几天涅凡往返月塔和无魂沼泽之间是多么辛苦的是一件事。如此遥远,他竟然持续了数日。 “你在营地里可以去任何地方,但绝对不能离开营地。”涅凡严肃的告诉她。“黑老鼠在哨塔,长十子在那边。”他指了指。“我和兰因会轮流待在营地里,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找他们。” 在他们穿过营地的路上,不停的传来大家的问候。斗木军团在这里很尊敬涅凡,所有人都称呼他为……执行长。 一个愣头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洪亮的喊声惊的玄尘直冒冷汗。涅凡微微点了一下,满脸严肃,他对称呼早已习惯。 玄尘捅了捅他问。“他们叫你执行长,是兰因被撤职了吗?” “兰因还是执行长,我是临时的。”他不以为然的说。“在无魂沼泽很多事情一个执行长处理不了,沙旬长老才让我在这里暂时恢复权利。” 他们穿过排列整齐的帐篷,最后,来到一顶卧在石壁旁的帐篷前,比别的大一些,但还是很小。“我们到了,你的新家。”他高兴的介绍说。 玄尘一生中没有见过像这样深感郁闷的帐篷,在她来到这里之前,还抱有美好的幻想。可眼前的这顶帐篷,就是一个噩梦。单薄的油布随风飘荡,根本就阻挡不了冰天雪地的寒风。玄尘是一阵惆怅,她宁愿面对阿尔法那张讨厌的冷脸,或是白法的攻击,也不想睡在这顶帐篷里。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的衣服好像拿少了……”玄尘打了一个寒颤,看着都冷。 “说不好,几十天,几个月或者几年都有可能。”涅凡扬起眉毛带着笑容说。“进去瞧瞧吧。” 他掀起门帘,将玄尘推了进去。 帐篷小的也只能容下两个人,玄尘险些踢到火盆。但另她意外的是,帐篷里远比想象的暖和千万倍。尽管外边冷风呼啸,但是,这里面甚至可以解下斗篷穿着衣裙。 地上铺着整张棕熊皮,踩在脚下软软糯糯。上面摆着一个火盆和一张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床。虽然有些臭烘烘的皮毛味,但是,这里真的很不错。 第60章 青石碉堡 玄尘沾沾自喜的抿着微微上弯的嘴唇,夸赞道。“挺不错,我以为会很艰苦。” “我接你来之前一直担心你不习惯,我尽量弄的舒适些,你需要的东西这里基本都有。”涅凡松了一口气说。 “这里好暖和。”玄尘脱掉斗篷,一头栽在床上。从月塔飞奔到无魂沼泽,她快累死了。 “是龙息石,我怕你受不了寒冷,所以,我把龙息石带过来了。只要保证盆里的火不灭,它会持续发热。” “你把日泰木风的龙息石要来了?”玄尘坐起来问。噼噼啪啪的火星里原来有块龙息石,在火焰里分外鲜红。 “当年是君王赐给我的,我曾经是战神日的常胜执行长,有一年的恩赐就是它。” 玄尘环顾着帐篷,发现有一整箱涅凡的衣物。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东西,甚至是早上出发前,随手放下的半杯水。 “你也住这里吗?”她问。 “这就是我的帐篷。”涅凡坐到床上说。“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而且,我只有一块龙息石。整个月塔也只有三块,一块在我这,一块赐给了日泰,还有一块在君王的卧房。”他转过脸,在玄尘还没有提出疑问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是担心跟我在一起不适应吗?” 玄尘咬了咬嘴唇说。“我不是害怕和你……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在一起……”她红着脸,说的极其不好意思。然后,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心脏莫名的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 “我是担心你自己住不安全,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玄尘转过来,目光相遇。 涅凡拉起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滑过额头。他举起一只手,郑重其事的发誓说。“我保证会克制我自己,不会伤害你。” 当他离开帐篷去拿行李,玄尘觉得又惭愧又挣扎,她的心里早已燃烧起一个微弱的小火苗,正在侵蚀那道铸就了两百年的心灵冰墙。直到寒冰融化,她将被烈焰焚烧的粉身碎骨。 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玄尘就被帐篷外夜鬼兽的嚎叫弄得心神不宁。她从进入营地就缩在帐篷里,比起王城舒适安逸的小房间,她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玄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上面不停鼓动的帐篷。巡夜的士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外面走过一趟,还有远方的各种鬼叫。她闹心的捂起耳朵,这个地方简直糟透了。 一阵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涅凡系紧门帘的绳子。玄尘翻了个身,眨巴着异常精神的大眼睛看向他。 “睡不着吗?”涅凡放下剑,带着满身的雪。 “太吵了,我睡不着。”玄尘咕哝说。 “沙旬长老召集我们议事,要不然我能早点儿回来陪你。”他解下斗篷,抱起旁边的毯子,在熊皮上打起地铺。“营地驻扎在无魂沼泽的边缘,夜鬼兽很多,你要试着习惯这种声音。” “我们为什么要增援这里?这里看上去也不像要沦陷的样子。”玄尘问。 “是那边的封印,围绕着封印的鬼东西在增多。在这之前,营地是驻扎在无魂沼泽里面的。可是,现在夜鬼兽的数量剧增,沙旬长老才不得不选择退出无魂沼泽,守住峡口。” “有多少夜鬼兽?” “数以万计。” 他看到玄尘越发惊恐的眼睛,拉起嘴角嘲笑说。“看你的表情,晚上我们还是不讨论这些了。” “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又问。 玄尘忽然来精神了,她拄着头说。“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日月天平,那不是半神的东西吗?” “你还记得上次发现天鹿兽尸体的地方吗?” 玄尘用力的点头。 “你被白法袭击后,我又去查看了一遍,天平就是在那里捡到的。” “难道是白法带进来的?”玄尘意外的说。 “还有,在这里你也不能提半神,沙旬长老跟所有人一样憎恨半神。”他铺好毯子,穿着衣服躺下了。贴着玄尘的床,两个人很近。 “真是仇恨一万年哪。”玄尘感慨的说。“那沙旬长老为什么信任你当执行长?你不是没有……灵力吗?” “既然你提起来了……”涅凡叹了一口气,缓慢说起他的过去。“我在很久以前就跟随沙旬长老在无魂沼泽,直到有一年,斗木军团的大导师让我加入军团……担任执行长。当时我很渴望离开这里,月塔的生活更正常。” “是啊,这里好恐怖。”玄尘赞同说。 “我当时很想证明自己,我控制灵力要比别人强。”他无奈的长叹一声。“那些年我风光无限,现在却完全控制不了灵力。也许,这就是命运。” “我不该提起……”玄尘低沉的说,她后悔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很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些。” 玄尘把脸转到帐篷那边,她的心掠过一丝心酸,世间如此不完美,总是会带来各种痛苦的经历。 涅凡支起身,温柔的吻了她的头发。 她蜷缩在毯子里,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等到涅凡发出均匀的呼吸,她才扭过脸。伸出手轻抚着他蹙起的眉头,紧闭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抿起的温热的薄唇……是他温暖的体温。 玄尘不敢在白天这么做,她怕涅凡笑话她,怕引火烧身而感到后悔。在她心中仿佛有两个声音争执不休,一个让她放下心中的芥蒂放任去爱,一个让她回忆起死亡信徒提醒远离他。 清晨,玄尘心情很不错,昨夜的忧愁早已抛在九霄云外。 她披着斗篷一路打听,来到营地最大的青石碉堡。当她进去后并没有看见涅凡,也没有她期待的在沙盘上指手画脚的军事会议。沙盘静悄悄的放在中央,屋子里到处都是乱放的椅子。昨夜议事结束,这里一片狼藉。 忽然,她听到一个均匀的呼吸。 沙旬长老靠在墙边的椅子里睡着了,双手搭在扶手上,镶嵌在手背的灵石发出淡淡的青光。 “长老他彻夜议事,刚睡下。”长十子走进来说。 玄尘压低声音,尽量不去吵醒长老说。“涅凡去哪了?早上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他去执行任务了。”长十子说。 “什么任务?他怎么没告诉我。” 第61章 他的女孩 “他说你会来问,所以他派我过来解释今天为什么不辞而别。”长十子走到沙盘前,摆弄着上面的木雕小棋。 这是一个无魂沼泽的地形沙盘,里面放着形态各异的木雕棋子。马头,士兵,长剑,盾牌,还有五颜六色的小旗帜。 “这是我们吗?”玄尘指着半圆形的碉堡问。 “没错,青石碉堡,我们在峡口外。” “他特意让你来解释无魂沼泽的情况吗?”玄尘问。 长十子抿嘴一笑,闪烁着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睛说。“昨夜的会议就是为了今天的任务,涅凡他们今天要夺取这里。”他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 “他去里面了?”玄尘吃惊的说。 “别害怕,他总去的。”长十子安慰道。“那里是夜鬼兽的巢穴,如果我们想往冰窟那边推进,必须除掉巢穴。”他指着远方的一个更大的陷入地下的窟窿。 “夜鬼兽的……?”玄尘哑着嗓子尖叫。 “如果能顺利的毁掉那里,军队就可以沿着前方的山崖行进到北边的冰窟。” “冰窟?”玄尘更迷茫了。 “我也没去过里面,或许跟长老的下一步行动有关系。”长十子说。 “涅凡带了多少人?”玄尘问。 “图门和兰因都在,一共十人。” “十人?”玄尘再次尖叫。“那里可是无魂沼泽,还有那个什么鬼巢穴,怎么就派了十个人呢?” “这边的断崖里有个干涸的地下沟渠。”他指着小山丘的侧面继续解释说。“他们从峭壁爬进去,点燃里面有火油桶。在夜鬼兽苏醒之前,那里就是我们的营地。如果幸运的话,那些火油桶应该还在地下的洞穴里。” “可如果要烧毁它,需要大量火油桶才行,点燃那么多的火油,需要足够远的距离。”玄尘飞快的说。“断崖很陡峭,爬上去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然后,还要躲避层出不穷的夜鬼兽,最后,点燃可以炸掉山丘的火油桶。” 她心里开始打鼓,这个任务除了勇气以外,更需要一些好运气。“我不相信运气,如果惊动了夜鬼兽,它们会疯狂的攻击入侵者。” “你要有信心,涅凡会有备用计划的。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备用计划。当然,实际情况不会用那么多。”长十子安慰说。 “计划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玄尘和长十子同时看向身后,沙旬长老从扶手椅子上站起身。“但计划会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十个人能换取胜利,是非常划算的。”沙旬长老来到沙盘旁平静的说,他看上去醒来有一段时间了。“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涅凡重新担任执行长吗?” “他有经验。”玄尘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在幼年的时候就跟随我在无魂沼泽,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里了。在二十岁的那年,他曾经在里面呆过整整七天七夜。我们以为他活不下来,但他却在一天清晨自己走出了无魂沼泽。”沙旬长老说。 “他熟悉地势,懂得利用。”长十子附和道。 “可是涅凡他没有灵力啊。”玄尘反复强调说。“如果他遇到了攻击,他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又怎么继续完成任务。” “玄尘,长老还派了兰因和图门。”长十子说。“没有涅凡领路,他们是进不去的。” 玄尘抿起嘴巴,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即使有危险,她相信,涅凡会不顾安危的完成任务。 他们离开青石碉堡之后,玄尘去了长十子的帐篷。每天窝在自己的小帐篷里,玄尘想想都憋屈。于是,她欣然接受了长十子让她帮忙的提议。 接近峡口的边缘有一顶巨型帐篷,里面的木板床上全是伤员,呻吟声此起彼伏。几名斗木军团的人也在那里帮忙,人手依旧十分紧缺。帐篷里摆着几个大火盆,旁边是一张堆满药剂的桌子,还有更多的瓶瓶罐罐整齐的排列在架子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受伤?”玄尘拿着一瓶泡着甲虫的浓绿色药水。 “野兽很猖獗。”长十子打开瓶子,飘出一缕酸味。他拍了拍昏迷不醒的人,然后掰开那人的嘴巴说。“这家伙,不醒来也好,药水很难喝。” “你要让他喝了吗?”玄尘胃里一阵痉挛。 “不然呢?”长十子抬起剑眉。 玄尘立刻转过身,接着传来咕噜一声,那人吧嗒着嘴巴,像是喝到了什么美味的菜汤。 “你后悔跟他进来吗?”长十子拿着空瓶子走过来,酸臭味更浓烈了。 “你说从结界外面吗?”玄尘捏着鼻子说。“当然不,是我想进来。” “我以为是他强拉硬拽让你进来的。”他惊奇的审视着玄尘说。 “他在外面情绪很糟的,想过把自己冻死,我觉得他再折磨自己不是办法。所以,我提出进来。”玄尘撒谎说。她忽然想起是涅凡在帮她瞒真相,只要有人问起为什么要带个凡人女孩进来。他都会一往情深的说,我们爱到难舍难分。 长十子大笑起来。 “你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傻女孩,又是个很幸运的女孩,也是涅凡的幸运。”他把药瓶整齐的摆在一起,按照颜色形状以及治疗功能排列,又把一瓶歪出来的陶瓷药瓶推齐了。 玄尘畏缩了一下,她觉得长十子有强迫症。 长十子满意的摆放好最后一个药瓶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爱上别人。自从他失去那个女孩后,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恋爱了。” “你是说涅凡曾经喜欢过别的女人。”玄尘吃惊的问。 “你没有问过他?” “没。” “那他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的心结。他不会主动告诉任何人,他也不喜欢提及这段往事。” “他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怎么知道他有过别的女人,我还以为他只对梅子酒情有独钟。” “喝酒都是后来的事,之前他很少酒醉的。”长十子说。 “那个女人呢?他们后来为什么没在一起?” “她死了。” “死了?”玄尘惊掉下巴。 “当时月塔出现了叛乱者,涅凡清剿他们之后。为了报复,他们抓住了他的女孩。”长十子神情凝重的回忆说。“他们把那个女孩的头割下来,插在北林的一个旗杆上,尸体被摆在雪地里……到处都是……” “涅凡也看见了吗?”玄尘惊恐的问。 “他是第一个看到的,我以为涅凡会伤心或者发狂。但他没有,他的举动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长十子闪烁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我怕你听完会接受不了……”他试探着询问说。 第62章 异族人 “你说吧,我想知道。”玄尘坚定的说。 “涅凡走了过去,就像他的女孩还活着,他用额头贴着女孩的额头。然后,吻了那个头颅……”长十子拧起眉头,声音低沉的艰难回忆说。“当时,很多人都在……” “你说他在亲吻尸体?”玄尘低吼说。 “是的,吻了插在旗杆上的头颅。”长十子闪烁的目光暗淡下来。“是橡木牙把他拖下来的,涅凡当时那双空洞的眼睛,我记得很清晰,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玄尘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嘴唇,忽然觉得这个吻很吓人,这段往事远远超出她能理解的范围。 “所以,后来他把时间都用在剑术上。”长十子长舒了一口,倚在桌子旁说。“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我以为他已经绝望到再也无法去爱。直到有一天,他把你带进来了……” “我也不确定我们的关系,看上去像是两个孤独的人走在一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玄尘耸着肩失落的说。 “别为他难过,他已经走出来了。他每次看见你那副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他动情了,我了解涅凡。”长十子说。“还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千万别去看其他男人。这会惹怒他,后果很可怕。” “这里都是男人,除非我瞎了。”玄尘说。“再说他哪里像动情,明明就是不顾及别人……我行我素……自大要命的……” 日落黄昏,营地里传来喧哗声。一支队伍从红光漫天的峡口缓缓走来,夕阳的余光把几个骑在马背上的人影拉的又细又长。玄尘穿过人群,冲到第一个到达营地的图门前面讯问涅凡在哪里。因为队伍分散,后面的几个身影里并没有看见涅凡。图门将目光投向峡口,沉默的队伍进入营地,最后一抹余晖里才缓慢走来一个影子。玄尘用手遮住光线,只能看见骑在马背上的轮廓,后面还拖着一个被包裹起来的人。 玄尘紧张的心在胸腔里快速跳动,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出脑海,有人在这次行动里死去了。当她看到骑在马背上的涅凡,双腿像是被恐惧吸光所有的力气。 “我以为是你……”玄尘捂着脸声音颤抖着说,她被吓坏了。 涅凡下马后一把搂住她,手上粘着火油的味,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玄尘惊讶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长十子追上来,走向拽回来的长包裹。他扒开裘皮,一脸错愕的看向涅凡问。“兰因人呢?” 涅凡放开手,沉重的目光看向长十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玄尘才恍然发现没有看见兰因,她当时一直在寻找涅凡,完全忘记队伍里没有兰因身影。 这次任务让所有人沉浸在兰因死去的悲痛里。因为点燃火油桶的人正是兰因,她牺牲了自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涅凡埋葬了她的一枚六芒星徽章,为兰因在峡口旁立起一座墓碑。全体斗木军团静静地矗立在墓碑前,弓手们射出无数支火羽箭点亮了黑暗的夜空。黑老鼠低低的抽泣着,沉默的长十子,以及对无魂沼泽满目仇恨的涅凡。 玄尘情绪一直很低落,她躲在帐篷里不想见到任何人,直到有一天涅凡把她拉出去,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躲的太久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营地里来了一个异族人。在月魂族的军团里出现一名异类,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围着营地里的异族人,就像是在看某个稀有动物。 “怎么会有异族人?”玄尘问。 “上次任务我带回来一个人,就是他。”涅凡说,奇异的眼光看向玄尘。 玄尘想起拖在后面的人,并不是兰因的尸体。 “我们回来的路上发现的异族人,他被夜鬼兽咬伤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异族人的恢复能力还是真够快的,沙旬长老说等他痊愈以后准备让他离开营地。” 玄尘踮起脚,越过人群看向里面的人,是一个穿着黑色皮甲体格强壮的青年。“异族人为什么神神秘秘的呢?”她问。 “异族是明令禁止跟我们月魂族透露任何消息的。” “为什么?你们有恩怨。” “没有,他们喜欢躲着我们。” 两个人走过营地,漫无目的继续散步,最后走向峡口。高耸的崖壁间袭来的风中夹着腐败的臭味,他们穿过狭长小路,前方一片满天腥红。路旁是烧焦的夜鬼兽尸体,看上去还没有来得及掩埋。 突然,嗖的一声,一道亮影滑过。玄尘惊的后退一步,她瞪着眼睛看向扎在地上的羽箭。 头上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玄尘抬头,愤怒的朝上吼道。“图门……” “你们是要去无魂沼泽吗?我可是没接到通知。”他得意的垂下弓。 “我们去散步。”涅凡大喊。 “别走远了,我盯着你们呢。”图门说。 “那上面到底有多少人?”玄尘环顾峭壁低声问涅凡,惊奇的发现有很多之字向上的梯子。 “我让他们出来,你仔细看好,别走神……”涅凡眨巴着眼睛。随后,他朝图门大声挑衅说。“你射的真歪,你的们蛇人在白天里眼神不好吗?” 玄尘拉了拉他的衣服,叫他不要再说了。 “全……员……戒……备……”图门吼叫起来。 上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梯子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弓手。全部都是黑色的皮肤,齐刷刷的指向目标。随着图门一声令下,羽箭如雨,飞向前方。 当玄尘走出峡口,来到那头被扎成刺猬的动物旁,在茂密的羽箭里露着一对树枝犄角,是头无辜的驯鹿。 “苏雅拉把壁水所有的弓手都派来了吗?”玄尘看着驯鹿阴郁的问。 “所有蛇人弓手。”涅凡说。 “现在无魂沼泽的情况怎么样了?”玄尘问。 “我们要面临一场恶战,沙旬长老还在准备,希望我们能把战争结束在无魂沼泽里。” “我们要进去吗?”玄尘意外的说。 “月塔兵力有限,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决一死战。”涅凡忧虑的看向前方的泥潭,山脊上是一片腥红色。“我们的君王只想保卫月塔,所以除了斗木和沙旬长老的军队,我们没有更多的士兵。” “不是还有异族人吗?你就没有想过与他们结盟吗?如果月塔被吞噬了,异族人独木难支。” 涅凡鄙视的哼了一声。“异族人不会跟我们结盟,他们总是提防着我们,还会监视我们,是敌是友难以辨别。” “你救回来的异族人呢?你可以从他那问出答案。” “他很奇怪。”涅凡转向玄尘,表情古怪。“他对你很有兴趣,他醒来以后就开始向别人打听你。” “我?”玄尘抬起眼睛奇怪的问。 第63章 伏辛 没过几天,涅凡的一番话应验了。 玄尘像往常一样要去长十子的帐篷,那个四处打听她的异族人突然拦在前面。他穿着一身油亮的黑皮甲,身材魁梧,一双略带青涩的大大的眼睛,精简的头发梳着一条很细的小辫子。 “你好,玄尘。”他高兴的说。 “你是……?”玄尘一愣。 他骄傲的仰起头,抱着双臂,好像全世界都踩在他的脚下一样,激动的介绍自己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有史以来异族最伟大的勇士……伏辛。很荣幸,我们能握手吗?”伏辛伸出手来。 玄尘奇怪的看着他,慢慢的伸出手。 伏辛低头一看,换了一只手又说。“再握一次。” “哈?”玄尘扭起鼻子。“不行,我还有事。”玄尘低着头走开了,她可不想伸出自己的鳞片手。 “拜托……”伏辛又拦住她。伸出左手,诚意十足的说。“就这一次,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认识你。” 玄尘非常无奈,如果不满足伏辛的愿望,她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长十子的帐篷。在伏辛的软磨硬泡里,于是,她被迫伸出手。伏辛用力的抓住她的手,眼睛瞪的好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鳞片……” “不关你的事。”玄尘愤怒的甩开他,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大步走向长十子的帐篷。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伏辛的骚扰远远没有结束。她在忙完最后一名伤员回帐篷的路上,又被伏辛拦住了。 “你听我说……玄尘……你别走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快说。”玄尘停下来不耐烦的听着。 伏辛走到她面前,拉起玄尘的手,又被无情的甩开了。 “玄尘,请你嫁给我。”他说。 “什么?”玄尘尖叫道。“你这个人……是不是……疯子?不要总来纠缠我……” “我是认真的,我可以说服我的族长,让他同意我们。我知道跟你通婚很难,但我相信真爱……” “哈?”玄尘都惊呆了。“那么好吧,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娶我呢?” “因为……因为……”伏辛吭叽半天,憋的满脸通红。 “那想出来你在来告诉我吧。”玄尘得意的说。 她回到自己的帐篷,懒散的躺在羊毛小床里。没过多久,听见黑老鼠在外面大喊。“玄尘,你快去看看……那个异族人,他要和涅凡决斗。” “决斗?”玄尘忽的一下坐起来,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她跟黑老鼠跑过去,那里已是人山人海。玄尘扒开人群,钻到风暴中央。涅凡和伏辛正在对峙,两个人火药味儿十足。 “你们有婚约吗?”伏辛看到涅凡阴沉的脸更得意了。“啊哈,你们没有,你们都没有婚约,凭什么我没有权利娶她?” “小子,管好你的嘴巴,如果伤好了,立刻给我离开……”涅凡厌烦的说。 “我们光明正大的决斗一次,谁赢了,玄尘就是谁的。” 这句话真的惹怒了涅凡,他蹙着眉,怒火滑过他清冷的脸庞。随即,他冰冷的命令说。“把他捆起来,给我扔出去。” 得罪一名军团执行长,也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军团。伏辛被斗木军团的士兵捆起来,穿过峡口,直接扔回了无魂沼泽。 涅凡吼声解散了围观的人群,玄尘冲过去惊慌的问他。“你就那么把他扔出去了?那里可是无魂沼泽。” “你都听见了,那个可恶的小鬼……”涅凡咬牙切齿的说。 “他就是说话不修边幅,可伏辛他没有恶意。” “你让我怎么办,接受他的挑战吗?”涅凡生气的边走边说。“才一天不见,你就开始为那个小鬼说话,你就那么在乎他吗?” “你这是说什么呢?”玄尘尖声反问。“是他一直缠着我,我又没有答应他。可你是执行长,如果你觉得讨厌他,你完全可以接受挑战,然后击败他,让他永远闭嘴。” 涅凡停下脚步,脸上是一道怒不可数的表情。“那我要是输了呢?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怎么会,你不会……”她错愕的问。 “我没有灵力。”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当玄尘望着被气走的涅凡,后悔到想要把自己埋进坟墓里永远不要出来说话。 她失落的回到帐篷,脱掉斗篷,裙子上有一片血迹,是刚才帮长十子弄脏的。她无奈的换上一条新裙子,拽出压在领子下的金色坠子。 当金色的羽翼伸展开时,那颗小小的乌金灵石静静的躺在坠子里。它从没有发出过一丝亮光,就像是一颗普通的晶石。玄尘见过月塔的女孩们会炫耀光亮的灵石,因为她们的爱人正在很远的地方使用灵力。 孪生灵石,不论多远都会彼此呼应。 玄尘无比郁闷,刚才她只是一时失言,不是有意揭他的疤。她坐在熊皮上,把脑袋靠在床边,她要等涅凡回来第一时间向他道歉。玄尘将脸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失落极了。直到夜幕降临,巡逻的士兵无数次的经过帐篷。等到困意席卷她的眼眸,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一阵冷风夹着梅子酒的香气吹进了狭小的帐篷,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 玄尘抖动着睫毛,却没有开眼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呢喃的说,内疚的不敢睁开眼睛。 涅凡抱起她,将她放到柔软的床上。 带着梅子酒的香气在脸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玄尘这才睁开眼睛,目光相遇,涅凡的眼神迟缓而又迷离。她沉在白色的绒毛里,涅凡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有些痒痒的。 “今天伏辛说的没错,如果我们没有婚约,我们还会分开。玄尘……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玄尘……我爱你胜过世上所有的一切……”涅凡带着酒香吻下来,自从战神日的那天晚上,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拥抱她。玄尘的手扶在他的胸口,冰凉的衣服下是他温暖的肌肤。 涅凡半醉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的说。“过几天,我会宣布我们的婚约……”然后,稀疏的吻像雨滴一样落满她的唇。 我会宣布我们的婚约…… 同一张脸,跨越了百年,说出了相同的一句话。玄尘的心底滑过一丝惊恐,她僵硬着身体,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跳的让人发慌。 第64章 又见伏辛 涅凡穆然停住,他撑起身,那双同样震惊的眼睛不断的扫视着她的脸。当他看到玄尘的惊恐和不安,忽然意识到正在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玄尘……我……吓到你了吗?”他哑着嗓子问。 玄尘捂着双眼,她摇了摇头。 泪水从手指尖的缝隙滑落,滴在涅凡手上。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段可怕的回忆。尽管她真的不想伤害涅凡,可是她混乱到无法控制自己。 当涅凡穿着单薄的衣衫离开帐篷,玄尘才觉得心情勉强好起来。她知道,她又再一次的伤害了涅凡。可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个跟仇人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她需要时间去慢慢消磨那段记忆。 玄尘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拎起涅凡的斗篷追了出去。在凛冽的冷风里,雪花飞舞。涅凡站在帐篷外,她把斗篷盖在他冰冷的身上。 “是我的错。”玄尘万分自责的说。 “为什么突然哭了?”他转过身审视着,满目的疑虑。“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会怕我?还是长十子跟你提起我曾经的那个女孩,才让你郁郁寡欢的。” 玄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你会想起她吗?”她问。 涅凡凝视着她,在心底翻出尘封已久的记忆,他认真的带着无尽的真诚坦白说。“有的时候我会梦到她,对我而言那些全都过去了,所有的爱恨纠葛……我释怀了……才会选择重新开始,但我无法抹掉脑海里的记忆。”他叹了一口气,忧郁的望着穿梭在营地里的士兵。 “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无魂沼泽。”他平静的说。“她当时被咬伤了,藏在雪坑里奄奄一息。是我发现的她,把她带回来医治。然后你应该能想到,慢慢的我们产生了感情。直到我们爱的难舍难分,她才告诉我她是异族人……” “她是异族人?”玄尘很惊讶。“异族人的衣服很不一样,你怎么会分不清呢?” “她穿着我们的衣服,我以为她是望水镇里的孤儿。”他说。“异族人是不允许和外族人通婚的,后来我们相爱以后,她选择背弃异族跟我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我回到月塔再也没有看到她……然后……我发现了她的尸体……” 玄尘有些妒忌那个曾经被涅凡爱过的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死,她可能永远不会拥有涅凡。她的心中不禁莫名的感到一丝恐慌。 无论是无魂沼泽的寒冷,还是死亡近在咫尺。她都愿意留在这里,因为她希望彼此的爱情能走的更长久,直到生命的结束。玄尘把金坠子挂在衣服外面,以此告诫自己不要再去伤害她所爱的人。 这天,玄尘跑去给涅凡送一封遗落在帐篷里的信,是苏雅拉写给沙旬长老的。青石碉堡的会议还没有结束,她悄悄地把鹿皮卷递给涅凡就出去了。青石碉堡里的会议很压抑,她一刻都不想呆在那里。 玄尘准备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完成长十子交给她的任务,将大罐子里的药剂分装在小瓶子里。没想到又遇到了让她头痛不已的人,她低下头转向另一条路,就当没看到伏辛。 “玄尘,你等等。”伏辛跳过栅栏,把玄尘拉到一座帐篷旁。他今天背着一把厚重的剑,神色慌张的像是偷偷溜进营地的。 “我们没什么要谈的,还有你不要再来我们的营地。”玄尘没好气的说。 “我就想跟你说一件事,一句非常重要的提醒。” 玄尘怒视着,等他把那话说完。 “你就那么愿意跟涅凡在一起?你难道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吗?” “不关你的事。”玄尘瞪了他一眼。 “你必须离开他,如果你选择继续跟他在一起……迟早你会送命的,跟他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你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要走了。”玄尘不耐烦的催促说。 “如果你不想嫁给我,你也要跟我回异族。” “你是不是疯了?”玄尘暴怒的说。“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如果你再让我去异族,我就一剑杀了你……” “那我只好回去请族长出面,让他跟沙旬长老谈判,他们不会拒绝我们的族长。” 玄尘被气的七窍生烟,她就没有碰到过这么讨厌的人。她一把推开伏辛,径直走向帐篷。 “我说到做到,你根本就不属于月塔……”伏辛在后面大喊。 但是,伏辛说要请族长来营地,不论这句话是真是假,玄尘不免担心起来。等到青石碉堡的军事会议结束,涅凡回到帐篷,玄尘依旧阴沉着脸,回答任何问题都跟吃了火药一样呛人。 “谁惹你了?不会是我吧?”涅凡坐在床边,挑起眉毛看向躺在床上的玄尘。 “不是你,没有谁。”玄尘大声小气的说。她拉起毯子转向里面,又使劲的把脑袋蒙上了。涅凡拉了拉毯子,玄尘使劲的捂着自己的脸。 “今天不开心吗?”他问。 “我不想说……” “我也不行吗?” “你听了更生气……” 玄尘憋了半天,忽的一下坐起来气愤的说。“我又碰见伏辛了,你猜他说什么……”她还没等涅凡回答就吼道。“他说要让异族族长来跟沙旬长老谈判,把我弄到异族去。” 涅凡抿着嘴笑起来。 “你还笑?”玄尘气的又躺下了,背朝涅凡。 “他口气不小,还能请出族长。”他平静的说。“即使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没把我放在眼里,说明他并不是能讲道理的人,或者他没有把我当回事。或许,他真的能请来异族族长……” “伏辛怎么可能……”玄尘又坐起来问,头发乱蓬蓬的搭在肩膀上。 “明天我通知军团,不准他再靠近营地。如果他真的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那他只有请出族长。” “他想得到我的什么呢?”玄尘问。“他才来营地几天,我和他都不认识,总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又或者什么真爱吧?”玄尘嘲笑说。“算了,反正我很严肃的威胁他,如果再提起让我去异族,我就一剑杀了他……”玄尘恶狠狠的说。 “你连剑都举不起来。”涅凡挑起眉毛。 “你可以继续教我啊。”她愤怒的说。 他眉毛挑的更高了,一副鄙视的目光。 第65章 黑羽毛 就在伏辛离开后的一天,长矛峡谷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异族人的族长。 当族长孤身一人来到闸门前报出自己的名号,整个营地全炸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异族人的族长竟然是个满头白发的干瘪老头。瘦的只有一副骨架,眼窝深陷,披着极不协调的蓬松黑羽斗篷。沙旬长老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下令敞开大门,欢迎族长的到来。 玄尘爬上黑老鼠的哨塔,望向熙攘的人群,不由得畏缩了一下,伏辛的承诺变成了可怕的现实。 “他们居然有族长。”黑老鼠尖声说。 “那你以为他们会是什么样子?”玄尘心虚的问。 “一盘散沙……坟墓里的行尸……活死人……怪胎……夜里的影子……”黑老鼠说出一堆形容词。“他一个老头来我们营地,这是要做什么?”他问。 “我怎么知道。”玄尘更加心虚,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族长忽然在哨塔下停住脚步,望向他们。玄尘惊的的退后一步,黑老鼠倒吸了一口冷气,嘴巴不动的说。“惨了,他一定听见我说的坏话了。哦……不……他听见了……天哪……他上来了……”黑老鼠话音刚落,就听到哨塔的木梯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玄尘向前一步,往下看去,黑老鼠说的没错,族长正朝他们而来。下面的议论声顿时吵闹起来,悬崖上的弓手虎视眈眈的端着弓,指向这座孤零零的哨塔。 “我一直很想见你。”族长花白的头发刚露出木地板说。“可我的身体太虚弱……这些楼梯……”他踏上来呼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让我的腿脚吃不消……” 玄尘和黑老鼠面面相觑。 “您……是要见我?”黑老鼠尖声问。“我刚才在说笑,别把我的话当真……” 玄尘捅了黑老鼠,显然族长没在看他。 “是这位女孩,我想感谢你对伏辛的救命之恩。”族长说。 “他不是我救的。”玄尘解释说。 “可他说是你?”族长略带惊奇的打量起玄尘。 “是我们的执行长在无魂沼泽里救的伏辛,他可以作证……”玄尘用力的捅了黑老鼠的肋骨。 “嗷呜……是的……您弄错救命恩人了。她的话,句句属实。”黑老鼠说。 玄尘露出一个假笑,咧开的嘴巴都在抽搐。 “好可惜。”族长哀叹说,声音里带着有趣的感觉。 这时,下面响起一个快速的步伐,涅凡急匆匆的跨上哨塔的木板。“沙旬长老在青石碉堡里恭候您,他很高兴您能来到我们的营地。” “是他救了伏辛。”玄尘指着涅凡迅速的解释说。 族长的脸上出现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平常的和蔼笑容。“我听伏辛说给你们惹了许多麻烦,年轻人总是激情四射。”他缓慢的说。“但是,我没想到伏辛把救命恩人弄错了,因为我今天只带来了这位女孩的谢礼。” “可沙旬……” “沙旬长老不会介意再多等上片刻。”族长打断了涅凡,环顾四周。“在那之前我想借一把弓。”族长犀利的目光又落回到涅凡身上。 “那边是我们的靶场。”涅凡指了指。 异族人的族长出其不意的举动让迎接的军团乱作一团。涅凡为老族长引路,后面跟着玄尘和黑老鼠,还有经常来青石碉堡的御前长老们。再在后面的一队战士,一队弓手,一队骑兵,以及围观的众人。族长更像是在月魂族的营地里参观游览,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愉快的穿过整个营地,最后他们才来到靶场。 图门和弓手迅速闪出靶场,留下一排立在雪地里的木靶子。 “蛇人能射多远?”族长问。 “八百。”图门回答。 随即他唤来一名蛇人弓手,点了一个相当远的野兔,那名弓手很顺利的完成任务,一箭击毙。靶场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蛇人觉得这很平常。 “蛇人的射程名不虚传。”族长夸赞道。 图门仰着头,摆出一副执行长的傲慢模样。 族长转向玄尘问。“你用过弓吗?” “没,只会些剑术。” “剑术如何?” 玄尘尴尬的挤出一个微笑,虚心的说。“只能算皮毛。” “不论你有多高超的剑术,作为一个女孩在跟男人较量都会变成弱者。男人更强壮更有力,我认为你的优势应该在于不要让那群力大无穷的男人接近你。” “我不明白,我怎么可能不让别人靠近我。” 族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好主意,他向图门借来一把弓。“这倒提醒我了,我们需要一把弓。” “我没射过箭,我更熟悉轻剑。” “那么,今天你可以尝试一下射箭,我们还需要……”族长四处张望,指着一个更远的目标说。“那颗树上的小鸟如何?” 玄尘眯着眼睛再次确认了那真的是只鸟,而不是一片枯树叶或者一个小窟窿。 “那太远了,你在逗她开心吗?”黑老鼠喊道。 玄尘也觉得太远了,她拿着弓预感到即将要在众人面前出糗,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 族长耐心的教她如何端弓,放松肩膀,羽箭不是指向黑老鼠,而是应该指向目标。黑老鼠捂着脑袋躲到涅凡身后,靶场上一阵哄堂大笑。玄尘满脸通红的抿了一眼涅凡,他的表情看上去比玄尘要紧张一万倍。 “闭上眼睛。”族长说。 “她会射歪的。”黑老鼠在后面尖声说。 蛇人弓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大概在说射的准全靠眼力。玄尘沮丧的闭上眼睛,她敢肯定是自己得罪了伏辛,异族族长是故意前来让她出糗。 “你仔细聆听,感觉你的皮肤和弓弦的接触。”族长从后面抓住她的双肩调整方向。 玄尘竖起耳朵,全是议论和嘲笑。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脑袋里回荡着悲惨的结局,她会变成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安静。”涅凡一声怒吼,瞬间鸦雀无声。 寒风呼啸,每个人的呼吸声在忍耐里低低的起伏着。窸窣的细弱响声,雪花缓慢的落向羽箭,她感觉到那只小鸟扇动起翅膀,两只爪子同时离开了枝头。 “它要飞了。”玄尘轻声说。 “放箭。” 第66章 天赐 离弦的箭穿过雪花划破寒风,速度快到爪子刚刚离开树枝的一刹那,玄尘睁开眼睛,砰的一声,将那只展翅欲飞的小鸟钉在了枝头上。 整个靶场寂静无声。 玄尘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真的射中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掌声,涅凡在为她鼓掌。一瞬间,整个靶场掌声如雷。老族长依旧挂着微笑,玄尘是惊的合不上嘴巴。 “我的天……”黑老鼠叫道。 “蛇人也望尘莫及,你太棒了。”图门赞不绝口。 在一片赞扬声里,涅凡却露出一个奇怪的严肃表情。玄尘忽然不想笑了,因为这件事情太奇怪,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射中一个不可思议的目标,可这位从未蒙面的异族族长却知道。 “我从来没有用过弓,您怎么知道我能射中?”玄尘转向族长问。 “看来你是神射手。”族长说。“鳞片手并不多见,碰巧我知道拥有龙鳞之手的女孩,是天赐的神射手。” “我都不知道……”玄尘抬起手,密密麻麻的鳞片泛起冰冷的光。 “伏辛总是提起你的鳞片手,他很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妻?”族长突然说。 “我绝对不会答应。”玄尘坚定的说。“即便是您来了,我绝对不会嫁给一个陌生人。” “一位勇士的真心被爱慕的女孩拒绝,他要伤心欲绝了。”族长感叹说。 “族长,沙旬长老在等您。”涅凡再次提醒说。 族长被应邀去了青石碉堡,这下让玄尘更加抓狂了,她都没有心情再射上一支箭。她在碉堡旁不停地绕圈子,满脑袋都是异族族长即将要提出的婚约和谈判。如果伏辛是认真的,如果族长真的要让她去异族。对于从未抛头露面的异族人来说,沙旬长老肯定会欣然答应的。可能连条件都不需要,就算是一个人情。但是,涅凡不会同意,他在里面会阻止这场灾难性的谈判。 谈话很短暂,异族的勇士们集结在闸门的时候,族长就慢悠悠的离开了月魂族的营地。干瘦的老头骑在马背上,勇士们却各个高大魁梧。 “你们谈什么了?”她把涅凡从送别的队伍里拽到一旁问。 “族长想要你去异族。”涅凡说。 “什么?”玄尘吃惊的低吼,引来了士兵们的注意,她压低声音又说。“他们是不是都疯了?怎么伏辛不正常,他的族长也不正常?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 “族长想要用一百车粮食作为交换,你知道那有多少吗?”涅凡抿着嘴,不可思议的说。 “多少?” “够整个月塔吃上一年。” “沙旬长老同意了吗?”玄尘着急的问。 “沙旬长老说……”他故意拉起长调让玄尘着急,然后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不……” 玄尘紧绷的神经像泄了气的皮球,她的心脏总算恢复正常了。 “还有一件事。”涅凡跑向闸门口,不久后提着一个鸟笼和一个封信走回来。“族长说送你一只渡鸦。”蹲在笼子里的黑鸟朝玄尘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 玄尘打开信,上面写着: 我最爱的玄尘,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族长没能带你回异族,我真的很惋惜。但是,真爱无价,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如果你想我,记得用这只渡鸦给我送消息。……伏辛。 玄尘愤怒的撕掉了信,她命令涅凡放掉那只吵闹的渡鸦。对于她跟伏辛的关系没有如果,她永远都不会用到这只讨厌的鸟。 沙旬长老送走异族族长后,又把涅凡叫进青石碉堡里单独谈话。 涅凡出来后就拿着沙旬长老的亲笔信去找黑老鼠。玄尘迫不及待的跟上他,涅凡在里面谈了多久,玄尘就在外面等了多久。她怕跟自己有关,她不想当做交易卖给异族。涅凡让她放心,沙旬长老绝对不会那么做。他朝哨塔吹了一声口哨,黑老鼠此刻躺在哨塔上翘着二郎腿。 “那族长有没有提到我的鳞片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会射箭?”玄尘展示着她的鳞手,伸到涅凡的眼前。 涅凡轻轻一笑,捉住手,吻了她的鳞。“鳞片可爱极了,别担心异族人,我们早晚会弄明白族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梯子吱呀吱呀的响,黑老鼠晃晃悠悠的爬下梯子。“别在大白天里亲热,我的眼睛要瞎了。”他翻了一个不满的白眼。 黑老鼠被涅凡带来的任务变得欣喜若狂,他拿着要送去月塔的鹿皮卷,手舞足蹈。自从来到营地他就一直嚷嚷着要回去看梦中情人。这下,黑老鼠如愿以偿了。 那天之后,玄尘反复的验证了她的天赋。她从没留意过自己的对弓箭的熟悉程度,然而,奇怪的是命中率非常惊人。只要她把注意力放在猎物的身上,屏住呼吸凝视猎物,就会一剑毙命。 她射中了一只鹰,一头鹿,甚至是朽木上的一个指环大小的枯叶。 “早知道我就不教你剑法了。”涅凡站在树下,他今天回来的很早。 “我需要一条猎犬,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找猎物。那些动物的耳朵太灵了,有时候我都没看见它……”玄尘拎着鹰抱怨着往回走,她已经放弃了那头体格更大的死鹿。 “猎犬最好是从小驯养,不然它不会服从你的命令。”涅凡接过猎物说。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异族族长知道我的鳞片就代表着会是神射手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射箭。”玄尘看到自己杀死的鹰有些不舒服。 “它可能意味着你对什么事情更擅长。” “擅长?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好了,何必自寻烦恼呢。”他说。“告诉你一个惊喜,过几天我们可以回月塔住上几日。” “太好了,我好想念王城。”玄尘高兴的说。 “沙旬长老派我回月塔运送物资,他拒绝了异族人的慷慨解囊,而眼下,其实我们很缺乏粮食。” “那他为什么没同意把我卖给异族?” “月魂族没那么好贿赂。”他会心一笑,从衣襟里拎出一封信。“猜猜这是什么?”他神秘的问。 “什么呢?” “沙旬长老写给君王的一封信。” “他不是时常汇报这里的情况吗。”玄尘懒散的说。 “那既然……你不感兴趣……”他失望的揣回去。 “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是什么呢。”玄尘挽起他的胳膊,装出一副好奇的惊讶表情。 “是沙旬长老同意担任斗木军团大导师一职的请求信。”涅凡语气平平的说。“瞧你,我的好心情都没了……” “你是说长老他……”玄尘捅了捅耳朵。“这简直比回月塔还要棒,我们终于彻底的摆脱阿尔法了,天啊,我激动的要晕倒了。” 涅凡勾起嘴角,宠溺的吻了她的眉梢。 “我们终于等到云开雾散了。”他释然的说。 第67章 惊悚礼物 光芒万丈的月塔再次出现在灰色的天边,玄尘是兴奋的合不拢嘴。以前在王城里,她总是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无魂沼泽,当她真的有一天离开了,又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王城。玄尘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矛盾体,但不论如何,玄武城永远是她唯一的家。 长十子也跟他们回到月塔,他需要更多的草药,无魂沼泽的伤亡情况远比预估的还要严重,上次带走的草药在短短数日就已经全部用完。他说镇子上有个叫小鱼的女孩,只有她能种出稀有的灵草。 “肯定又是个多情美貌的女孩。”玄尘望着长十子的背影说。 “是清新脱俗的那种。”涅凡说。 “不是多情吗?”玄尘嘀咕着。 “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哼,纯洁的友谊……”玄尘拉着长调讽刺说。 因为异族族长的关注,玄尘回到月塔被女君王唤去大殿。从玄武时代就存在的大殿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中,而此刻坐上面的君王已是今非昔比。 女君王坐在黑龙王座里,她高傲的俯视着走进大殿的涅凡和玄尘。阿尔法和奎尼各居左右,奎尼的面色很苍白,大概是在为他的执行长离世而感到难过。女君王讯问了异族勇士和族长的一些事情,玄尘和涅凡如实回答了。涅凡将沙旬长老的信呈了上去,就像他们设想的一样,君王立刻同意了沙旬长老担任斗木军团大导师一职的请求。 而阿尔法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和失望,又在女君王的的允诺后变成一脸奉承说。“君王陛下,沙旬长老会是最值得尊敬的大导师。”阿尔法恭维说。 君王又抬起高冷的眼睛,看向涅凡问。“他让你继续担当执行长?” “是的,陛下。” “既然是沙旬长老的提议,那一切都由他定夺吧。”君王转向奎尼问。“奎尼,你的执行长选择的如何了?” “陛下,还未定,我希望这次更慎重挑选我的执行长。”奎尼说。 “奎尼,你要擦亮眼睛才是,不要再发生上次的事情。”阿尔法轻蔑的说。“威胁一个凡人女孩,还发疯自杀,月塔历经百年从来没有哪个执行长是这幅模样。” “他发疯是因为遭到了半神的攻击。”奎尼低声嘶嘶说。“是你掌管禁卫军负责月塔安危,却让一个半神在眼皮底下逍遥法外。如果那天碰到的不是风暴雷,而是君王……” 奎尼和阿尔法的在大殿里争论不休,玄尘从心底要感谢阿尔法,她看到君王就会紧张的浑身冒汗,可能是当年父王给她留下了太多阴影。但是,此刻君王的注意力都在争吵的两个人身上。 在结束了君王大殿的问话,玄尘激动万分的回到想念的北塔。虽然只能住上几日,但是她仍然感到很开心。她把自己的东西从涅凡的房间搬回到她的小屋。 玄尘抱着一堆衣服,被涅凡拦在门口。 “我们可以继续住在一起,我们在无魂沼泽不是很好吗?”涅凡着急的说。 “那是因为我们只有一颗龙息石,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房间也有炉火,再说我喜欢一个人睡觉。”玄尘故意仰起头傲慢的回答,这下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一次。 第二天醒来时,玄尘奇怪的发现房间不对劲。她盖着雪狼毛毯,壁炉前的扶手椅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涅凡的房间。玄尘吃了一惊,以为是在做梦。露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涅凡推开琉璃门,夹着飞扬的雪花走进来,露出一个笑容。 “我怎么在你的房间?我昨天明明回去了,这是怎么回事?”玄尘问。接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是你,你有那把可以打开所有门的万能钥匙,你趁我睡着把我弄过来的,是不是?”她看到涅凡拉起的嘴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怕白法又回来伤害你,所以我决定把你搬回来。”他笑容满面的说。 “白法他不可能伤害我,那次一定是误伤,而且他看上去不太对劲。你要找理由,也别找这么蹩脚的,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回来。”玄尘气坏了,她就猜到这种事只有涅凡干得出来。 “玄尘,我真的担心你。就连我把你从房间里抱回来,你都没发觉。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月魂族,在我开门的时候,一定会醒来的。” 玄尘扑通一下躺回到床上,哭笑不得,上辈子他们之间肯定有恩怨,这辈子涅凡才一直纠缠不休。 从早上醒来,玄尘就顶着微微的恼火先是看了橡木牙。他的腿明显好多了,橡木牙还在屋子里表演了走路。地上已经有一群老鼠在吃鹿肉干,胆子大到不怕人。 “听你提起老鼠宠物,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看它们,毛茸茸的,有多可爱。”橡木牙的小眼睛全是满满的爱意。 玄尘用力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对于这群毛骨悚然的宠物,她已无言以对。 从橡木牙那里出来,玄尘又去找黑老鼠的梦中情人。上次黑老鼠送信回来,他的梦中情人想要个特别的生日礼物。黑老鼠筹备了很久,他把这份送礼物托付给玄尘带给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当玄尘把夜鬼兽的獠牙项链塞给那个女人时,她羞愧的低下头溜走了。身后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黑老鼠把爱情送上了断头台。玄尘提醒过他,没有女人喜欢这么骇人的礼物,黑老鼠却说她不懂女人心。 玄尘只顾着低头逃跑,在过道里撞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她连忙道歉,一抬头,惊讶的发现是涅凡。 “你跟那个女人打架了?”涅凡指着那边七窍生烟的梦中情人问。 “没,我就是把黑老鼠的礼物送给她,快走……”她推着涅凡,灰溜溜的逃走了。 从大厅出来,玄尘跟随涅凡来到王城的玄铁大门。从望水镇运送粮食的马车正源源不断的行驶进来。 涅凡扒开袋子,都是秋麦子。 “结界里的冬季太长了,秋麦只能一年收割一次,奎尼已经把储备全都给我们了,但这些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叹着气,指挥军团士兵将袋子搬下车。 “可异族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粮食?”玄尘问。 “谁知呢。” “他们的领地在哪里?” 涅凡怂起肩膀。“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谣传异族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可你不是认识异族女孩吗?” “我问过她,她把保守秘密当做誓言,即使我们的关系很近……” 第68章 茉莉 玄尘看向马车,她听到涅凡提起曾经的异族女孩,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粮?”玄尘问。 “沙旬长老正在筹备大战,我们要夺回无魂沼泽。目前来看,这是通往封印之地最安全的一条路。” “最安全……”玄尘难以置信的低吼。 “但是,君王和御前长老们都反对接近封印。他们怕一旦失败,月塔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封印不是还在吗?”玄尘问。 “时间问题。”涅凡神色严肃的说。“当年半神在这里设下结界,就预示着封印迟早还会被揭开。对于我们而言,是灭顶之灾。但对于结界之外,却是毫无影响。” 涅凡抿着薄唇,蹙起冷清的眉宇。 这是笼罩在结界之下的所有生灵最为担忧的预感。月魂族被半神抛弃了,玄武城的凡人早已灰飞烟灭,二百年以前就注定了如今悲惨的结局。 最后驶来的一队马车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兵器,十几辆的车上全部都是长剑和弓弩。剑柄和剑身链接的地方有一个凹槽,月魂族更换武器时,会把灵石敲下来重新镶嵌在新武器上。 在无魂沼泽的营地就有一个熔炉,在熊熊的炉火里可以重新嵌入灵石。 当然,图门率领的蛇人弓手就没有这么复杂,只要是坏掉的,随手一扔,直接换上一把崭新的弓。 就在这时,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男孩,递来一朵黑色的茉莉。涅凡接过黑茉莉,神情就暗沉了一大半。 “为什么要送你花?”玄尘接过涅凡递来的黑茉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在寒冷的玄武大地,黑色的茉莉是非常稀有的。 “还记得那次我中食心虫后,我答应过蛇女王一个条件,现在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他说。“黑茉莉是蛇女王的信物,她的消息真快,我们才回月塔。” “你要去修罗场帮她打赢一场决斗吗?”玄尘倒吸了一口冰凉的气,她完全忘记了这个承诺。 “我要守约。”涅凡温和的说。“以前我接到黑茉莉都会满心欢喜,而眼下没有灵力,不论是面对什么,都会先感到畏惧。” 看着那张充满失落和无奈的脸庞,玄尘很明白这样的感觉。她在回音阁的那段日子里,也曾感觉到渺小的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而言下,对于一个月魂族而言,失去灵力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你是我见过剑法最棒的执行长,没有灵力的你仍然很优秀。”玄尘拉起他的手夸赞说。然后,她看到涅凡略带忧伤的目光变的尽是温情。 涅凡拉起嘴角说。“到了古蛇深渊,不要随意跟陌生人说话。” “如果被沙旬长老知道,不会惩罚你吗?”玄尘担心的问。 “不是只有我一个执行长去过,风暴雷也去过。乌美娜还偷学过禁术,这样的行为在月塔根本算不上严重错误。” “乌美娜偷学了什么禁术?” “迷魂术。” “她还用学吗?”玄尘哼哼出几个字。“她那甜死人的笑容就会迷倒一群男人,还有她的长睫毛,天哪……都快扫地了。” 涅凡大笑。 “月塔里好多男人都爱她和那双扫地的长睫毛。”他说。“迷魂术不是针对男人的,它可以控制所有中迷魂术的人。不过乌美娜看上去确实像要去勾引谁。幸运的是她还没学会就被大导师发现了,最后她的大导师亲手烧了那本书。” “只有乌美娜才会想出这种龌龊的手段。”玄尘带着一副轻蔑的口气说。“女人的魅力在于内心,你懂吗?不过,你们男人总是那么肤浅……” “我很重视内心。”涅凡立刻撇清关系。“你看我什么时候看过别的女孩,我发誓我绝不会跟长十子一样,我不喜欢多情漂亮的女孩。” 玄尘生气的把黑茉莉丢给涅凡,又提到多情漂亮,就好像在说她长得很丑一样。可每次照镜子时,除了年龄已经二百多岁,她觉得自己还算清秀。 太阳西沉,他们如约前往荒野里的黑色孤塔。 “你有黑茉莉……?”驼背的看门人惊讶的看着那朵花,死气沉沉的脸上浮露出怪笑。 他们走进来,塔楼里还是老样子,肮脏破败。 涅凡把黑茉莉扔在桌子上,那边的升降梯就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涅凡……我对你真是念念不忘……”一个绵长的很轻浮的女声喊道。 蛇女王穿着华贵的血红色衣裙,黑色的皮肤上缀着一条金蛇项圈。一头光滑的长发,贪婪的目光盯着涅凡。她扭着纤细的腰肢来到面前,就当玄尘不存在一样,两条细长的胳膊很自然的搭在涅凡的肩膀上。 玄尘故意干咳了一声,蛇女王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涅凡的身上了。 蛇女王挑衅的转向玄尘,抬起又细又弯的月眉故意讽刺说。“涅凡,你带了新侍从。” “我是他朋友,上次我们见过面。”玄尘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 涅凡推掉了两根面条胳膊,蛇女王矫情的去拉涅凡的衣服,涅凡又再一次的推掉了。 “我没有灵力,押在我身上会很危险的。”涅凡提醒说。 “今晚你的对手受到别人指使,杀了我的很多角斗士。”女蛇人说。 “你想让我杀了他?”涅凡带着一丝反感的语调问。“我不想参与你们的勾当,我也不会帮你杀人。我帮你屠杀夜鬼兽,仅此而已,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 “怎么还有夜鬼兽?”玄尘问。 “你没有告诉她规则吗?”女蛇人洋洋得意的说。“他们在巢穴里屠杀夜鬼兽,击杀最多的是赢家。” 玄尘震惊的把涅凡拉一旁低声责起来。“你是不要命了吗?她说那个人会想方设法的赢你,而且还有夜鬼兽。你都没有灵力,你会送死的。我可以把半神的金币都送给蛇女王,她看起来很喜欢金钱。” “我更爱他。”蛇女王莞尔一笑说。“如果你后悔,现在还可以选择第一个……” “不行。”玄尘愤怒的转过身吼道。这简直比杀夜鬼兽还难以接受,她都想上去抽蛇女王一个耳光。 “我选择第二个。”涅凡露出一个微笑说。 “你疯了?”玄尘吼道。 “别担心,没那么危险,我会赢的很轻松。”他故作轻松的安慰说。“我带了长十子的灵力剂,相信我,这种比试不会有危险……” 第69章 修罗场 铁链转动,在昏暗的升降井里缓缓下沉。玄尘站在狭窄的铁梯上,古蛇深渊就像它的名字,深到仿佛走进了蛇王沉睡的地狱。 很久之后,脚下亮起火光。 伴随着一声铁笼撞地面的声音,升降梯终于到达了井底。蛇女王迈着曼妙的步伐走向洞穴前方一扇厚重的铁门。 她把红晶石戒指摘下来,嵌入大门上雕刻的蛇眼里。 整扇门随着她扭动戒指轰然而开。 里面是挂着油灯的光洁通道,是一条封闭的黑暗长廊。 “这条入口怎么关闭了?”涅凡问。 “是我下令封闭的,因为这条路可以直达古蛇深渊的中央。修罗场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权贵,我不想某天有人闯进来杀死他们任何一个人。”蛇女王解释说。 他们穿过尽头的一扇门,来到一间房间里,周围的墙上挂满了形态各异的面具。窗外不同寻常的景象立刻吸引了玄尘的注意,她走过去,发现外面是深邃的悬崖,滚滚岩浆像河流般穿过断崖的谷底。 涅凡挑了两个只露出两个丹凤眼睛的金色面具,他把小一些的递给玄尘说。“戴上吧,别摘下来,这是古蛇深渊的规矩。” 他们走出房间,进入一间宏大的充斥着极度奢华的大厅里,到处都是耀眼的金子装饰,甚至围绕着大厅的轻纱都是用金线编织而成的。 在这座大厅里,权贵很尊敬蛇女王,他们会主动上前亲吻她的手。 蛇女王挥退了前来献殷勤的众人,慢下脚步挽起涅凡的胳膊,贴向他的耳朵低声说。“那边的光头男人就是你今晚的对手。” 玄尘跟在他们后面,她看见涅凡微微的点了点头。 “之前他一直很听我的话,最近开始不守规矩了。”蛇女王悄悄的告诉他。“我接到消息说,他的买家让他赢了今晚……” “奖赏是什么?”涅凡问。 玄尘竖起耳朵,他们的声音太小了。蛇女王说的很不清晰,她只听了一个“水”字。 顺着涅凡的目光看去,那边有一个比橡木牙还要高大的戴着灰色面具的秃头男人,头上有一片红色的丑陋的疤痕。在涅凡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蛇女王和涅凡,充满杀气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们走出大厅。 他们跟蛇女王分别后,涅凡轻车熟路的来到一间紧挨着悬崖的小房间。 玄尘关上门,在金色面具下她紧紧咬着嘴唇,经过一阵难受的心里挣扎,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你还是退出吧,他比橡木牙还要魁梧,他会杀了你的。”她顿了顿,痛苦的说。“你选择第一个吧,蛇女王很喜欢你……我不在意……” 涅凡吐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你就这么愿意把我送给蛇女王吗?”他阴沉的问,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可……总比你冒着生命危险……” “玄尘,即使你能接受我有别的女人,可我……爱上的是你……我无法分裂我的情感……”涅凡一把摘掉他的面具。 这时,玄尘才看到那双充满了怒火和失落的神情。 他审视着面具下的玄尘,语气透出一丝忧伤说。“别把我推给其他人,别试图分裂我的情感,我也有感情,我也会悲伤……” 玄尘再一次的更加用力的咬起自己的唇,她知道涅凡在故作坚强,她也能想象今晚的厮杀会多么艰难。让玄尘感到无比惭愧的是,整件事情都是因为涅凡要救她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有人通知他们时间到了。 涅凡喝下灵力剂,重新戴好金色面具。 权贵们汇入一条狭长的悬崖回廊,玄尘跟着涅凡穿过丛林一般的面具脸。这个狭长的观战台虽然不像月塔的斗兽场那般壮丽,但能容下数千名喜欢观看血腥屠杀的赌徒们。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面具后的他们发出了兴奋的喊声。 玄尘来到热浪翻腾的栏杆旁,下面是奔腾的岩浆,岩浆的中央是一个宽阔平坦的巨石地面,围栏旁的升降梯刚好能落在上边。巨石的地上有一个占据了小半边的坑洞,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玄尘听见夜鬼兽的叫声紧张的直冒冷汗。涅凡靠在栏杆旁,身上没有坚硬的铠甲,他连斗篷都脱掉了,只有腰间的一把灵石长剑,此刻那块乌金色的灵石正发出微弱的光亮。他把玄尘拥入怀中,面具下的瞳孔里流淌着金色的光芒。 “别担心,如果顺利的话,午夜就能上来。如果你困了,去刚才的房间里休息。” “你要我怎么不担心?”玄尘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说。“我们刚进来的那天晚上也不过数百头,还不是日泰木风巡夜时碰巧救下了我们。” 涅凡发出一声轻笑。 当他踏上升降梯缓慢的落向谷底,玄尘的心也随着铁链的滑动跌向深渊。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恨不得下去的是自己,而不是最珍爱的最亲近的涅凡。 她趴在栏杆上,蒸腾的岩浆卷上来的热浪吹在她的脸上。两个升降梯同时落地,周围响起了欢呼声。 不久之后,洞穴里的夜鬼兽出现了。涅凡拔出光亮的长剑,他们开始屠杀夜鬼兽。 不远处,有人断断续续的喊起击杀夜鬼兽的数量。数量决定胜负,涅凡和带着灰色面具的大块头几乎是齐头并进。 赌徒们跃跃欲试的观战,就像是在修罗场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典,周围全是欢笑和热议。 玄尘趴在栏杆上紧张的发抖,石头上是将近百头夜鬼兽,那边黑漆漆的洞里还在不停的涌出更多裹着黑皮露出锋利獠牙的夜鬼兽。 没过多久,平坦的石头上到处都是夜鬼兽的尸体,涅凡不得不踩着尸体继续砍杀它们。他单薄的衣服和金色的面具上,迸溅着更多发臭的黑血。 之前一直让玄尘担心的对手始终在另外一边,两个人默契的保持距离,谁都没有越界。玄尘感觉宽慰许多,至少他还没有杀死涅凡的念头。 就在周围都是这场屠杀夜鬼兽的热议,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在小声的争吵。玄尘以为是情侣在吵架,她好奇的竖起耳朵听,但却听到了更令她意外的一番对话。 第70章 古蛇深渊 “蛇女王已经怀疑他了。”女人惊慌的低声说。“知道那下面的人是谁吗?他是来杀你的角斗士……” 高个子的男人将她推到栏杆前,戏谑的说。“他的灵力剂撑不了多久。”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那个男人趴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当他们默契的分开后,玄尘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如果他们的话是真的,那个女人很可能要去对付修罗场上的涅凡。玄尘穿过人群,紧紧盯着脚步飞快的女人。走下楼梯,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最后来到一条长廊里。 当那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尽头,玄尘追了过去,尽量放低脚步声。 就在这时,转角那边传来一声碎裂的响声,接着是一声惨叫,有人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玄尘奔跑过去,在拐角里偷偷的瞄了一眼。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躺在地上,胸口涌出的鲜血流淌在身下形成了一大片血水。她沿着长廊继续追逐,跨过尸体。 她在尸体上看到一个更惊悚的东西,那人的胸口里有一条毛骨悚然的细长的虫子。食心虫正往胸口里蠕动,破裂的前胸像是一个涌动的泉眼,不断的流出散发着腥气的血。 玄尘慌忙转移视线沿着长廊走到尽头,躲在金色柱子后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的偷偷瞄向那边。 这是古蛇深渊的一座金库,里面堆满了金币和宝物。 在堆满金子和宝物的屋子里,那个女人直奔中央的一个托盘。是一个由无数条金蛇扭曲盘旋向上的圆柱形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在众多的珠宝里,只有这个小瓶子被单独的放在这座华美的托盘里。 但是,最让玄尘吃惊的是她发现眼前的女人少了一只耳朵。对于缺少一只耳朵的人玄尘记忆犹新。那晚,巡夜回来碰到的烧焦尸体就少了一只耳朵,长十子和日泰木风都辨认出尸体是失踪的……日泰央。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建筑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细小的碎石噼里啪啦的掉落下。玄尘紧紧贴着石柱,她听见更远的地方传来叫喊声,古蛇深渊在刚才的地动山摇里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偷走瓶子的女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玄尘躲在柱子后,看到那个女人在长廊尽头跑向另一边。紧接着,那边传来一队蛇女王侍卫的喊话,一队人追了过去。 但让玄尘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日泰央会死而复生?还是自己刚才眼花看错了。如果她真的要趁着修罗场的决斗杀死涅凡,那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偷东西。 玄尘猛的瞪起眼睛,因为刚才的巨响是从修罗场那边传来的。她拼命的往回跑,也许是那个男人去了修罗场,而这个女人只是来偷东西。 玄尘被这个想法吓得魂飞魄散,她还没有跑上楼梯就已经听到上面的喊叫声了。人群发疯般向下涌来,又把玄尘撞了回去,她抓着扶手艰难的登上楼梯。 修罗场上方的整条回廊里全是蛇人弓手,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号令下,羽箭万箭齐发射向下方。 玄尘冲到悬崖的栏杆旁向下望去,震惊到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那下面石地像是被什么炸出了一个窟窿,夜鬼兽蜂拥而至的从里面爬出来。 此刻,一架升降梯掉落在修罗场上,另一架升降梯摇摇欲坠的吊在半空。夜鬼兽疯狂的跳上去,顺着那根铁链爬得更高。可那链子太细了,摇晃之中,夜鬼兽就像是许多坠落的黑色甲虫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修罗场上只有涅凡一个人,金色面具早已掉落,露出一张溅满黑血的脸。身材魁梧的对手不见踪影,一把剑扔在石地上,灵石一片黑暗。 数以百计的夜鬼兽围攻下,涅凡几乎是被逼近修罗场的边缘,下面就是滚动的炽热岩浆。 玄尘趴在栏杆上,大声的呼喊。可是,下面太深了,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鬼哭狼嚎的嘶吼声中。 涅凡试图走向吊在空中的升降梯,回廊里的蛇人弓手迅速的调转箭头,弓箭对准了下面摇摇欲坠的梯子,羽箭像大雨般射向爬上去的夜鬼兽。 “这是上来的唯一办法。”蛇女王来到玄尘身边,她的蛇眼紧盯着下面。平日微微上扬的嘴角已是笑意全无。 “那下面是怎么了?”玄尘惊慌的问。 “我没想到那人指使他炸开了通道,惊醒了巢穴下面沉睡的夜鬼兽。” 玄尘转向下面,她看见涅凡正沿着弓手们开辟的一条路缓慢的靠近吊在空中的升降梯。他踩在夜鬼兽的尸体上试图跳起来抓住它,石台上的夜鬼兽都随着他的移动奔跑过来,扑咬上去。 玄尘一声惊叫,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当她害怕的睁开眼睛,看见涅凡单手抓在上面,升降梯带着他在空中荡来荡去。 然而,再精准的射手也很难射中摇晃的目标。他们为了避免夜鬼兽扑到涅凡身上,不断的射杀着飞快穿梭的夜鬼兽。在羽箭的扫射里,涅凡的身上很快就出现了划破的血痕。 玄尘跑向一名弓手,夺来一把弓。 就像异族族长教她如何准确的射中枝头上的小鸟,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将箭头指向摇晃的梯子。 只要有夜鬼兽扑咬上去,她的羽箭便飞射而去。玄尘快速的搭弓射箭,一支飞离,紧接着另一支已是满弦而出。 周围的蛇人停下来看向她,玄尘的所有注意力全都盯向下方的目标。涅凡爬上梯子,将剑收进剑鞘,用力抓住摇晃的铁链开始攀爬。 玄尘端着弓,已是紧张到心脏骤停。但她知道,在生死一线间,她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射死每一只夜鬼兽,每一支箭都代表了涅凡会多一次活下来的希望。 当涅凡爬上来,弓手们拉他上来的时候,玄尘几乎无法控制的闭上了眼睛,心脏仿佛在这一刻才恢复了跳动。那些可怕的想法涌出脑海,又随着耳畔响起的掌声而渐渐消失了。 呼啸的热量卷着夜鬼兽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一个起伏的胸膛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里。就像是涅凡在下去之前,轻轻的在发间落下一吻。 一声响亮的摔裂声,摇摇欲坠的梯子摔在修罗场里。 谷底是一片狂怒的吼声,弓手们的掌声响起,蛇女王的关切……这些声音仿佛离玄尘很远……很远…… 她不在乎任何人,任何声音。她只想要最重要的人活在她的身边。 第71章 恶灵 涅凡苍白的脸上喷溅着发黑的血液,浑身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夜鬼兽的血还是他的血。 “圣泉水被人偷走了。”蛇女王带着歉意说。“就在我派人想要取出来作为今天的奖励……” “我不需要它,我来是为了兑现我的承诺。”涅凡嘶哑的说。“给我找一辆马车,我的腿被咬伤了……” 玄尘想要挣脱他的拥抱查看伤情,涅凡沉重的依在身上,最后,她只好呆站在原地支撑着他的身体。 蛇女王派出一辆带有蛇头标志的黄金马车和一支护卫队。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愧疚,不论之前是多么的千娇百媚又或者像是演戏一样面对涅凡。在涅凡爬上来的那一刻,蛇女王不再拥有浮夸的笑容。 在这场惊魂的修罗场风波过后,已是过了午夜。他们走出黑色高塔,登上奢华的马车。 涅凡十分疲倦,他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不停的打瞌睡,随着马车晃动险些一头跌下去。玄尘坐在身旁单手扶着他,尽量让他的身体靠向椅背。她能想象涅凡是有多么的不想在古蛇深渊多停留一刻,甚至不想坐在那里让人缠上绷带再回月塔。 “我看见一个女人偷走的圣泉水,她还用食心虫杀死了一个人,是一个男人教唆她去做的。”玄尘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说,她知道涅凡没有睡着。脸上的眉毛一直拧在一起,每一次马车的颠簸都会抖动眼皮。 “上次是偷走天鹿兽的心……”涅凡嘶哑的说。“这次又是圣泉水,月塔里有人在……” “你觉得月塔里有叛徒吗?” “对,叛徒……”他说。“月塔的很多行动都被人出卖了,也包括我那次带着三千轻骑去杀魔罗。我们的行动被暴露了,进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你说的魔罗到底是在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出现的?”玄尘问。 “是恶灵,摆脱肉体束缚的灵魂。”他说。 “那他们是怎么出现的?”玄尘重复问。 “我不知道……玄尘……”涅凡仍然闭着眼睛,脸色白的就像张纸。 “那圣泉水和天鹿兽的心跟恶灵有关系吗?”玄尘问。 “可能是一些恶毒的法术吧,但是化作恶灵并非易事。”涅凡慢条斯理的猜测说。 “好像偷走圣泉水的女人是……日泰央。”玄尘犹犹豫豫的说,她不确定真的是。 涅凡睁开眼睛,略带震惊的看向玄尘。“怎么可能是她,她死了……” “我看见她少了一只耳朵。”玄尘说。“也许那天的尸体不是日泰央呢?” “那上面有日泰央的灵石,月魂族不会轻易换掉自己的灵石,更何况日泰木风辨认出尸体是……”涅凡咳嗽起来,他一直捂着肋骨上撕裂的衣服。 “好了,你别说话了。”玄尘慌忙阻止他继续解释下去。 他们在快进入月塔的时候,蛇女王派来的护卫队就离开了,这些人的衣着和装备明显区别于月塔的人。因为各为其主,月魂族是不会让他们踏入玄铁大门半步的。 午夜的四方围城冷清无人。 他们回到房间,玄尘叫来了长十子。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长十子还算过得去的脸色瞬间爆炸了。他看上去特别生气,俊秀的脸上乌云密布。在听说是在修罗场里杀夜鬼兽的时候受的伤,又狠狠的在涅凡的伤口上涂了一把药水。 涅凡痛的从昏睡中醒过来,他看起来应该是很虚弱,就在玄尘去找长十子的时候,一转眼,他就栽倒在枕头上睡着了。长十子给他翻身,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你别生他的气,都是我……”玄尘慌忙解释说。 “夜鬼兽的咬伤不像是普通的剑伤,它们的唾液会使伤口溃烂,如果不彻底的擦掉唾液,涅凡这条腿不比橡木牙好上多少。” 涅凡疼清醒过来,开玩笑的哑声说。“又不是……第一次被咬……” 然而,他们看到他身上的伤都觉得不好笑。 “你要在这里再来一道疤,你的后背就是张完美的地图了。”长十子指着他的后背说。 涅凡嗤嗤地笑起来,引来了长十子的不满。“你还有心情笑?我讽刺你没听出来吗?还有,你带玄尘去那里做什么,吓得她脸色发白。” “她没去过古蛇深渊。” 长十子气冲冲的递给玄尘一个小药瓶。“喝光它,你就那么傻吗?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吗?” “我没想过……”玄尘结巴的说。其实她不想涅凡还在下面拼杀的时候,她却躲在安逸的屋子里。 玄尘打开盖子差点没把胃吐出来,一股腐臭味熏的她干呕一声。她在长十子的怒视下扭着鼻子喝光了药水。 长十子也同样的递给涅凡一瓶,肯定是疼痛让他忘记了药水有多么难喝,他一饮而尽。 玄尘觉得涅凡跟长十子交好是有原因的,涅凡以前肯定是经常光顾草药室。 “好了,让他睡上一觉,明天他就会醒过来的。”长十子说。“这种药对于恢复精神和体力效果不错,你们俩……全都老老实实的睡觉。” 长十子离开后,玄尘收拾了地上的血迹,她帮涅凡擦干净脸,又闭着眼睛脱掉了他的脏衣服。 玄尘抱着一团腥臭准备回去,涅凡拽住她的裙子。 她不禁吓了一跳,屋子里安静到忘记了涅凡不是昏迷不醒,而是又困又累。 “我以为你昏过去了。”她说。 “留下来。”他睁开眼睛说。 “那……好吧……看在你为了承诺搏命的份上……”玄尘无奈的拉着长调同意了。 她放下脏衣服,又给壁炉填了柴火。 也不知道涅凡到底有没有醒过,他几乎没有动过,这让玄尘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昏迷或者休克了。玄尘摸了摸他的脸,扶平了紧锁的眉头。涅凡翻过身,又响起熟睡的呼吸声。 窗外黑的像墨汁。 大概是长十子的药发挥着作用,玄尘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感觉脑袋越发昏沉。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在床柱上,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她就睡着了。 第72章 涅凡的权利 自从玄尘失忆后总是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梦境。就像是第一次在重云巅醒过来时,她就梦到了永生树和树藤里包裹着一个皮肤惨白的男孩。 可当时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永生树。玄尘努力的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是失忆之前她见过那些树,后来梦境把现实和幻象虚构成一个根本不存在景象。 还有一次,她梦到死亡信徒将金币一枚一枚放在眼睛上。紧接着,她的身体被点燃了,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灼烧发出的剧烈疼痛。 而这次,玄尘的梦更加的奇怪。她梦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台上,她动了动手指碰到一个暗红色的小瓶子,奇怪是她的身边怎么会放着一个瓶子。 天空稀稀落落的飘着雪花,她无力到连起身都非常困难。玄尘缓慢的移动目光,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水面。身体下的石台是湖面上唯一的陆地,她发觉自己被困在这座狭小的孤岛上。 这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雪花不停地飘落融入镜面一样的湖水里。 玄尘躺在那里很久,久到像是被永远的遗弃在这里一样,孤独开始侵蚀她的意志,让人难以忍受。 她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她吃力的抓住手边的瓶子,在极度孤独和好奇心的趋势下,艰难的喝下瓶子里的液体。 一股血腥的味道蔓延在口中,里面是血。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人影踏着平静的湖水而来。那人走上石台,坐在旁边,伏下身体,脸上清晰的出现一条可怕的长长的疤痕…… 玄尘猛的睁开眼睛,周围明亮起来,她躺在床上,一张放大的脸正在靠近她。她惊恐的用力推开眼前的人,等到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恰好在她惊醒的时候,涅凡在一尺高的距离端详她的睡容。 “你怎么了?”涅凡翻倒在床上,心虚的吐了一口气。 “我做了一个梦……”玄尘惊魂未定的说,刚才的梦仿佛实实在在的发生过。 一束昏黄的光落在桌子上,日月天平的太阳比月亮稍微低了一寸。 屋子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打着什么。 玄尘跳下床竖起耳朵聆听,涅凡扶着床头缓慢的坐起身,他不做声的指了指露台琉璃门。 这时,玄尘才恍然发现有一只渡鸦正在外面啄门。 玄尘眯着眼睛仔细一瞧,脸都气紫了,她指着琉璃门质问涅凡。“我不是让你把伏辛的鸟扔了吗?” “我把它放走了,遵照你的吩咐。”涅凡无辜的说。 玄尘走过去,推开门,渡鸦就呱叫着飞进来。它落在桌子上高兴的跳来跳去,故意露出绑在爪子上的字条。 玄尘取下字条,又是伏辛。 写着: 你有危险,三日后溪边见面。 玄尘火冒三丈的把字条丢进壁炉里。“这个伏辛,他是不是疯了。”她怒骂说。 “他写了什么?”涅凡扬起眉毛问。 “一堆废话,还不是想骗我去异族。”玄尘义愤的说。 她不打算回信,也不打算赴约,就当做今天没见过这只讨厌的渡鸦。她找来一个笼子把鸟关了进去,伏辛再也不会等到回复,因为他的渡鸦永远也飞不出去了。 涅凡按着大腿上的绷带缓慢的站起身走过来,从身后搂住玄尘。在柔软的发间深深地闻起脖颈,低声的呢喃说。“伏辛每次都那么热烈的追求你,我都开始嫉妒他了。” 玄尘的脸砰的一下红到脖颈,涅凡这些甜言蜜语也只能是无人的时候说出来。但是,她还是太害羞了,受不了这么直白的表白。 没过多久,无魂沼泽那边就送来一封紧急军报。没有哪一封信像这次急切到送信的人是在半夜出发的,他浑身是血的昏倒在玄铁大门,手里捏着一封血迹斑斑的信。 说出的几个字,使在场的禁卫军吓得面色煞白。 “无魂沼泽……遭到攻击……” 在君王召开大导师进行议事的时候,涅凡就已经接到命令准备出发。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苏雅拉集结壁水军团,甚至是奎尼也传消息召回驻扎在南边的军团。 涅凡穿好铠甲,拿起灵石长剑准备跟随队伍去支援沙旬长老。玄尘在走廊里一路央求,她被下令留在月塔。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也是斗木军团的人。”玄尘小跑跟在后面。如果不是涅凡有腿伤,玄尘相信这时候他早就狂奔出北塔了。 “玄尘,你不要再添乱了,我已经把你从军团名单里去掉了。” “你这是滥用职权。” “对,我是。”涅凡停下来转向玄尘凝重的说。“营地被毁了,现在沙旬长老带着军团正在撤离。我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玄尘怒瞪着,她已经在生气了。“你在撒谎,我刚来的时候兰因怎么没有把我踢出军团名单。”她说。 “那时候阿尔法是大导师,兰因甚至都没有日泰木风的权利高。”他目光严肃的抿着嘴,停顿片刻犹豫的说。“是沙旬长老让你留在月塔,异族人对你的关注让沙旬长老开始怀疑你的身份和目的。他怕异族人对你另有所图,或者利用你跟我们的关系……” “长老以为我会通风报信?”玄尘震惊的说。 “我相信你。”他打断了玄尘即将要爆发的怒吼,凌厉的神情变得柔和一些说。“月塔里很安全,我不想你遇到危险,等我回来。”说着他低头吻了玄尘的额头,匆匆的离去了。 当涅凡离开以后,玄尘感到无比失落和焦虑,这次苏雅拉和奎尼两名大导师同时前去支援。这让玄尘更加担心,看上去无魂沼泽的营地受到了重创,女君王才会派去两支军团。 玄尘心情失落的留在王城里,如果说她作为一个凡人总是给别人带来烦恼,那么玄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痛恨自己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月魂族。她不能控制任何一块灵石,甚至连沙旬长老都在怀疑她会随时背叛月塔。 第73章 死而复生 三日后的清晨,玄尘回到房间里又听到了咚咚响的敲击声。她看向琉璃门,整个人惊的魂飞魄散,露台上堆满了数以百计的密密麻麻的黑色渡鸦。 回音阁的金色鸟笼里也没有这么恐怖的数量,混乱而又难看的栖息在露台上。 玄尘在屋子里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打开门,她想弄清楚伏辛到底是为什么要送来如此之多的消息。 当玄尘推开琉璃门,渡鸦就像是惊弓之鸟,轰的一下全都飞进来了。落满了涅凡阔绰的大房间,平日里挂铠甲的空架子更是让渡鸦站的满满当当。 玄尘愤怒的哄走了落在雪狼毯上的几只,那些鸟踩得到处都是泥水。 她抓到一只,抽出字条。不出所料上面写着“小溪见面”四个字。 她又抓来几只渡鸦,字条上同样写着这句话。 玄尘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因为伏辛用上百只渡鸦给她送来同一个消息,并非是寻常的警告。 但是,伏辛向来就是不修边幅的代名词。也许,这又是他的一次花招。如果有危险为什么不能用渡鸦直接告诉她是什么,而非要在小溪见面,还弄出这么多只渡鸦吸引玄尘的注意。 玄尘拿起笔想了想,她想问伏辛是怎么回事。落笔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她决定亲自赴约去问个究竟。 她在狭窄的鹿皮上潦草的回了一句。 溪边见,玄尘。 玄尘卷好细小的鹿皮,绑在渡鸦的腿上。走向露台,把这只渡鸦放飞了。 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会把渡鸦当做传递消息的鸟。她有些担心这些跟伏辛一样不修边幅的渡鸦,她怕它们在路上冲向某个腐烂的野兽尸体,而忘记了送信的使命。 当她走回房间,一屋子的鸟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等待她继续塞上小字条。 玄尘狂怒的驱赶它们,最后是双臂发酸气喘吁吁,一只鸟也没飞走。 她恼火的拎起斗篷,摔门而出。她要立刻见到伏辛问个究竟,最重要的是让他赶紧弄走这些不停在房间里怪叫的鸟。 玄尘飞快的走向约定地点,伏辛选择小溪见面让她省去了很多麻烦。如果被月魂族发现她在和异族人见面,她又要被怀疑是月塔的叛徒了。 她加快脚步穿过小镇,闻到了溪水的潮湿气味,树林那边就是小溪。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玄尘警觉的回头望去,茂密的树冠上露出回音阁最顶端的一扇窗,身后安静的树林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玄尘摸了摸腰带,发现自己忘记带武器了,甚至是她形影不离的龙骨匕首,此刻正在桌子的某个角落里被那群渡鸦踩在爪子下。 那些稀碎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响,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女人从一颗粗壮的树后走出来。 玄尘惊的是脊背发凉,因为这个女人她见过,散乱的头发里少了一只耳朵,是古蛇深渊里偷走圣泉水的女人。 她今天没有戴面具,消瘦的脸上是一双眼眶深陷的憔悴双眼,眼角有明显的皱纹,一张干裂纤薄的嘴唇。从女人身后的灌木里又走出两个男人,同样穿着黑袍,腰上别着一把冰冷的铁剑。 玄尘惊慌的向后倒退。 那个女人怪笑起来,狰狞的笑容突然变得异常恐怖。她的脸上浮出半透明的青烟,更像是一团弥漫在她脸上的浓雾。雾气在她的脸上挣脱出来,变成了一张扭曲的半透明的痛苦挣扎的人脸。两个脸重叠在一起,它们张开嘴巴,露出一个没有牙齿和皮肉的黑色窟窿。 突然,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玄尘捂起耳朵,那声音让她感到头痛欲裂。当那个女人缓慢的走近她,那张脸的叫声也更加强烈了。 她听到它们发出刺耳的嘲笑,玄尘痛苦的跪在地上,撕裂的头痛让她头晕目眩。她的意识被这个叫喊声挤压的一片混乱,灵魂像是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最后,她双眼发黑的倒向地面,意识彻底消失了。 当玄尘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隐隐作痛的头让她难受的哼了一声。她注意到四周的树林在不断的向后移动。她艰难的看向头顶,黑袍男人拖着她往前走,她无力的身体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鸿沟。 玄尘感觉自己昏迷了很长时间,昏迷前还是白天,而现在漆黑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他把她丢弃在冰冷的地上,月光散落在她的身上,她眨巴着模糊的眼睛,借着浅浅的月光试图看清自己究竟躺在哪里。目光落向一个被烧毁的巨大的带着羽翼形状的骨架上,这是那头被焚烧的天鹿兽尸体。 黑暗中传来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接着,她听到女人烦躁的指挥说。“把它拉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动作快点……不然要错过满月……” 有人在挥鞭,马蹄声和嘶鸣声响起,一个沉重东西被马拖动着。玄尘望向声音,她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穿长袍的人正在抽打两匹高大的骏马拉着一个惨白的长东西。 她很快就意识到那个沉重的东西是什么了,是一个白晶石打造的石棺。在银色的月光下,白亮的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走过来,脸上的雾气已经消失不见,干巴无光的脸露出一个惊悚的诡笑。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拢了拢稀少的长发,原本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是一个丑陋的疤痕。 “我以为你会昏睡到死亡,感受自己的死亡会让你生不如死。”她嘲笑着说。 玄尘拄着地,支撑起无力的头看向上面问。“你是……日泰央?” 她抽动着嘴角,冷漠的脸浮现的意外又很快消失了,没有任何情感的俯视下,就像是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灵魂表现的神圣而又庄严。 “可是……你不是被烧死了吗?”玄尘无力的问。 “月塔的人愚蠢透了。”她唾弃的带着憎恨的语气说。“他们连尸体都分不清,我把尸体的耳朵割下来,然后又放上我的灵石,阿尔法就认定那具烧焦的尸体是我。” 第74章 风暴雷 “为什么要欺骗他们?”玄尘试图站起来,但是身体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冷土上。 “他回来以后一直在调查我。”她憎恨的说。“他在追查失踪人员的下落,怀疑我是想脱离月塔。我只能弄来一具尸体,让他以为我是真的死了。” “你说的是涅凡?”玄尘吃惊的问。 “就是你的那位执行长朋友,多管闲事的东西。”日泰的语气更冷酷了。“他那么喜欢你,而你……我要用他心爱女孩的鲜血作为我的祭品,完成复活咒最重要的一部分。” 日泰央走到石棺旁,恶毒的面容在看到石棺的时候变得娇柔,她抚摸着光滑的石棺盖子,就像抚摸着她的孩子般温柔而又缓慢。 “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但他说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是一个秘密。在月塔里不能告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我们。” 日泰央沉浸在悲伤中,仿佛心中的怜爱让她无法接受石棺里那具尸体已经死亡的事实。 玄尘忽然意识到棺材里躺着一具她可能认识的尸体,而日泰央准备如此稀有的白晶石也是为了里面的人。玄尘觉得很恐怖,她要为了一具尸体被当作祭品死在这里。 “那里是谁?”玄尘颤抖的问。 “别急,我的小可怜……”日泰央假装怜爱的说。 他们打开棺盖,一股作呕的臭味飘了出来,弥漫在树林间凝固的空气里。 玄尘不由得从心底感到强烈的惊恐,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多么希望有谁能发现她失踪了。但是,此刻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又在遭受着什么。涅凡赶去无魂沼泽支援沙旬长老,就连伏辛也不会猜到她被日泰央弄到这片林地里。或许有一天他们发现她失踪了,搜索整个荒野时才找到她腐烂的尸体。 “你想看看他吗?”日泰央走过来牵起玄尘的手,温柔的让玄尘一阵畏缩。 玄尘踉踉跄跄的挣扎着站起身,双腿虚弱的直打颤。她走过去看到尸体的脸,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有想到石棺里的人竟然真的很熟悉。 他腐烂的皮肤穿着华丽衣服,身材魁梧,头骨有一块明显的凹陷,玄尘立刻猜到那是从长十子的草药室跳下去撞击在地面形成的。 “风暴雷,你还记得他吗?”日泰央像一朵绽放的百合露出少女般的笑容。她弯下腰,用干枯的手指抚摸着风暴雷腐烂的脸庞。 “你要复活他?”玄尘惊惧的问。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爱过的男人。”日泰央说话明显温柔很多,她正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风暴雷的尸体。 就在刚才玄尘险些问他们是不是母子关系。看到日泰央那种怜爱的目光,让玄尘意识到……日泰央很爱风暴雷。 日泰央直起身,黑袍人奉上两枚金币,她将金币轻轻的放在风暴雷的双眼上。 “我最亲爱的,愿你的灵魂安睡在身体里,等待你苏醒的一刻。”日泰央缓缓的说。 “为什么要在眼睛上放金币?”玄尘扶在石棺旁,她眩晕的几乎要摔倒了。 “因为古老的半神金币不会让灵魂离开躯体。”日泰央说。 “所以你点燃尸体后,把金币放在眼睛上是害怕死去的怨灵脱离躯体……你心虚害怕……你怕冤灵寻仇……” 乌云散开,一束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苍白的石棺。 “主上,时间到了。”一个黑袍男人嘶嘶的提醒说。 日泰央的脸上忽然变得邪恶起来,那团雾气徘徊在她的脸上。她冰冷的手捏住玄尘的脖子,将她的头拉近棺材。玄尘的脸跟风暴雷就差几寸,腐臭的味道随着她的呼吸充满了肺部。 一道冷光滑过,玄尘的肩膀突然发出剧烈的疼痛,紧接着,她就看到自己的肩膀流淌下的鲜血殷红了风暴雷那张恶心的丑脸。随着大量的血从肩膀上涌出,本来就虚弱的玄尘觉得意识开始不清醒了。 银色的月亮悬挂在夜空,天幕诡异般的清透。光亮洒满了整个林地,一个巨大的尸骨旁摆着白晶石棺。 他们托起玄尘的身体,将她缓慢的落下。浓烈的腐臭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他们要把她放进石棺里,跟那具恶心人的尸体放在一起。 尽管玄尘认识风暴雷,但是此刻,她非常害怕这具腐烂的尸体以及即将到来的祭祀。 玄尘紧张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她的身体慢慢的下落,黑袍人帽兜下的黑暗,日泰央可怕而又扭曲的笑容,以及进入视线的白色石棺。 玄尘的后背落在腐臭味强烈的风暴雷身上,她的头就在尸体的头上,后脑勺就是尸体挺立的鼻子和僵硬的皮肤。石棺里刺鼻的臭味几乎让她窒息,玄尘闻的胃液翻滚到喉咙,恶心的想要呕吐。肩膀上流淌着湿热的血液,每一滴都渗入腐烂的尸体里。 这时,几只满身赖皮的黑色蟾蜍模样的怪物跳到石棺的边缘上。呜呜的怪叫,然后,圆鼓的肚子里收缩了几下,随即喷出一股带着腥气的液体。肚子里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向石棺,水位逐渐升高,将身下风暴雷的尸体浸泡在污水中。 等到水位覆盖起玄尘的身体和头发,液体漫过她的肩膀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玄尘痛的全身颤抖,她害怕极了。他们想要淹死她,而这样缓慢的过程对于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人来说是无比的惊恐和煎熬。 水面不断上升,直到越过耳朵将脸淹没在水底。玄尘迫使自己在水中屏住呼吸,她挣扎着扬起头,吸上两口气后又不得不沉了下去。 日泰央拿着一支晶莹剔的小瓶子,是她在古蛇深渊偷来的圣泉水。她把液体倒进石棺,融入这潭夹杂着腐臭和血液的水中。 接着,她又捧来一个银色的物体。 咕咚一声,一个银色的发光的心脏坠入水里。污水产生了神奇的变化,硕大的心脏开始溶解,最后化成细小的银色星点漂浮在玄尘的周围。 日泰央垂下冷冰的眼睛,勾起纤薄的嘴唇上是一个更加邪恶的笑容。 “关上石棺。”她命令说。 第75章 复活咒 棺盖像乌云笼罩般将玄尘困在黑暗的石棺中,身体下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她只要想到和尸体泡在一起就觉得胃液翻滚。 玄尘痛苦的挣扎着将脸贴在盖子下的狭窄缝隙呼吸。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血液在水里更快的流出她的身体。 星光斑斓的银色在浑浊的水中飘荡,她感到害怕和绝望,她不敢想象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多么希望有谁能赶来从这场死亡祭祀里救下她。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她正面临着什么。再过不久,她的意识消失,她将彻底的淹没在冰冷的石棺里。 玄尘忽然感到一丝难过,因为那天跟涅凡分开竟然成为了他们的诀别,她还因为当时的不满对他大喊大叫。 就在这时,下面有东西抽动了一下。玄尘想要看向身后,可她几乎无力到提不起昏沉的脑袋。然后是一阵更剧烈的在水底的抖动,这让她意识到这并不是错觉。恐惧再次席卷她的全身,风暴雷的尸体在动,顶在后脑勺的鼻子扭动着并发出咕咚咕咚气泡声。 突然,一只手越过她的身体举上来。玄尘惊的吸了一口浑水,她拼命的扬起头,将脸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起来。 水花飞溅,身体下的风暴雷举起那只手猛的将她的头按进水中。在挣扎中,她听见从水底传来闷响的叫喊。 风暴雷的头浮起来,在玄尘受伤的肩膀上用力的咬了下去。玄尘惊恐的挣扎着咳嗽着,她的肺部涌进更多的臭水,肩膀发出撕裂的疼,就像有人用刀子在割她的肉。尸体的脸就在侧面,混乱的水中她清晰的看到风暴雷那颗腐烂的头颅正在啃食她的肩膀。 血液浑在水里,瞬间变得腥红。 玄尘剧烈的咳嗽,无法控制的吸入了大量的水。她感到肺部发出针刺的疼痛,胸腔里充斥着让人疼痛的水。 最终,她慢慢的停止挣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能感觉到被啃食的肩膀和牙齿咬在坚硬的肩胛骨上。 昏暗狭小的石棺里,玄尘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四周一片漆黑,模糊的眼前亮起光,仿佛这束明亮的光照耀着她的身体,有人像神明一样在光环中向她伸出手。她想要抓住它,可知觉远离了她的身体,只有手指微微的动了动。她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消失了,在那一刻,她的意识跌进了无尽的黑暗。 “玄尘……能听到吗……玄尘……醒醒……睁开眼睛……别离开我……”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玄尘清醒过来,她睁开模糊的眼睛看到了金色的强光,周围是很嘈杂的噪音,衣服和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身体。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肩膀又开始剧烈疼痛,那里已经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白骨。胸腔里疼的厉害,她拼命的咳嗽,不停的咳嗽,将里面的污水全都吐出来了。 “玄尘,我来晚了。”涅凡抱着她说。 “我好害怕……”玄尘艰难的发出声音。 “别怕,我来了。”他搂着玄尘,就像是下一秒会从他的怀抱里消失。玄尘疼的闭上眼睛,她的血要干涸了,整个人感觉虚弱的濒临死亡。 涅凡抚摸着她冰冷的脸,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玄尘可以想象她会看到自己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玄尘睁开眼睛将目光移向地面,她发现那束耀眼的金光是剑柄上那颗椭圆形的乌金色灵石放出的光芒。这把剑她太熟悉了,它曾经无数次的握在一个可以用性命来保护她的男人手里。 她皱起眉毛,除了喜悦还多了一分疑惑。 “你的灵力?” “我恢复了灵力。”涅凡说。 “怎么恢复……”玄尘激动的咳嗽起来。 涅凡担忧的脸上更加紧张了,她抚摸着玄尘的脸,制止她想要继续的问题。 顺着他的剑,日泰央倒在不远处的血泊里,一双毫无灵魂空洞的眼睛瞪向他们。玄尘恐惧的打了一个冷颤,这个恶毒的女人终于被杀死了。 “快来帮我……”远处传来长十子的大喊。他在和动作僵硬的风暴雷搏斗。 玄尘眨了眨不清晰的眼睛,看到风暴雷挥剑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个活人。 “我们不能拖延时间,还会有……”涅凡看向林间,他的声音里透着紧张的颤抖。 玄尘听到他在撕扯衣服,涅凡开始急切的甚至是有些忙乱的包裹着她的肩膀。 玄尘闭上眼睛忍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这种痛一度让她昏厥。全身湿透的她尽管盖着针毛斗篷,冰冷的风还是冻穿了她的全身。 “我去帮长十子……”涅凡慌张的说。 长十子把剑刺进风暴雷的身体,风暴雷张开嘴巴吐出一滩粘稠的液体,流在他那身华贵的衣服上。 长十子使劲的从僵硬的身体里抽出剑,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吐的太恶心了……”长十子拧着剑眉说。 这时,玄尘才注意到四周还有隐藏在黑暗森林的更多嘶吼声,在接近月塔的林地里竟然出现了夜鬼兽。 玄尘半昏迷的看向他们,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昏迷了片刻,闭眼睛的一瞬间涅凡还在石棺旁,再次睁开,他又突然出现在另一边刺穿了夜鬼兽的头。 玄尘闭上眼睛虚弱的喘着气,她听见涅凡在喊,别睡着,玄尘,睁开眼睛…… 玄尘再也睁不开了,她好累,她疲倦的想要睡上片刻。 “小心。”一声大喊。 玄尘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抬起手握住刺向她的一把匕首,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握着眼前的刀刃,日泰央惨白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她愤怒的咆哮着,雾气慢慢的凝聚在她的脸上,两张脸同时愤怒的扭曲着五官。 “你去死,该死的。”她发疯的叫。 玄尘握紧锋利的刀刃,手掌上是割裂的疼痛。血液从她的手指间顺着刀刃流下来,滴落在她的毫无血色的脸上。 这是玄尘的最后一股力量在支撑双手不要松开。上空滑过一道金色光芒,手里的那把刃歪向旁边,日泰央发出一声尖叫后倒向旁边。 涅凡蹲下身体,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伴随着马蹄声一匹火焰熊熊的骏马在黑暗中奔向他们。那团火停在眼前,温暖的火焰像光环一样围绕着。 “我们离开。”涅凡简短的说。 涅凡抱起她,斗篷滑落,玄尘的胸前亮起一束光,金坠子的灵石跟涅凡剑上的灵石同时亮起光。 涅凡抱着她骑上火焰马,肩膀撕裂的疼痛让她无力到像是挂在他怀里的玩偶,没有一个关节能支撑起她的身体。玄尘看到风暴雷的肢体全碎了,额头中间烧出一个大窟窿。 长十子跳上马背,朝他们大喊。“我们没有时间了……” 更远的幽林里,夜鬼兽的呜咽变得更加密集。虚弱的玄尘看不到黑暗里还有多少,但是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从来没有流露过任何恐惧的涅凡,他那双迅速扫视的目光里透着惊慌。 第76章 异族勇士 “王城的尸体是日泰央烧的……天鹿兽的心也是她偷的……还有圣泉水……”玄尘无力的说,她想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涅凡,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说出每个字都很艰难。 “嘘……别说话……”涅凡低声的说。 她躺在涅凡的怀抱里,火石温暖的火焰环绕着他们,让她感觉湿漉漉的身体不再那么寒冷。 低沉的白雾开始从树林间蔓延,此刻,原本挂在夜空的月亮被雾气遮挡形成一团光晕。周围到处是嚎叫声,在接近月塔的树林里出现了夜鬼兽。 玄尘半闭着眼睛,周围是一片快速掠过的树林。黑漆漆的林子里,远方月塔光辉也无法穿透浓重的雾气。 “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我的灵石衰弱了。”长十子骑着一匹幽兰色眼睛的马,同样的迅捷强壮。 玄尘看到涅凡紧促眉毛,事情要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她颤抖的拿起金坠子,里面那颗小灵石的光在衰弱。 “你的灵力……” “月食会衰减月魂族的灵力。”涅凡垂下眼睛解释说。 玄尘抬起头,看向夜空中朦胧的光晕,那光在雾气里弱的快要消失了。 “她还能坚持多久?”长十子问。 “我们要快,她的肩膀被啃光了。”涅凡担忧的说。 玄尘听完后是一阵头晕目眩,她以为只是被咬掉了一部分而已。可没有想到的是,风暴雷竟然啃光了整个肩膀。 她听见涅凡拔出剑,砍杀追上来的夜鬼兽。她的肩膀像火烧一样剧烈的疼痛,胸腔里隐隐作痛。这种极度的疼痛一度让她昏迷,每当她的意识陷入模糊都能听见涅凡在喊她的名字。 玄尘疲倦的睁开眼睛,她也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奔跑。斗篷下的身体感觉越来越冷,就连火石的火焰也无法阻止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她把头歪在涅凡的胸口,透过铠甲能听见他跳动的心,那颗强有力的心此刻正在耳畔砰砰跳动。他每一次用力的挥舞剑,都会让里面的心跳剧烈的跳上几下。 “你是不是很冷?”涅凡问。 玄尘嗯了一声,她还想告诉他……她很疼。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涅凡的铠甲上闪烁起点点星亮,她抹了一把嘴角,发现手指上粘着发光液体。玄尘意识到这些光亮是她咳嗽时喷出来的唾液,整个胸腔像是被针扎的一样疼。她惊起一身冷汗,她的身体受到了复活咒的严重影响。 涅凡的呼唤变得很遥远,视线灰暗下来,她的意识再次的坠入了深渊。 她听见一个声音,有个女人在她的耳边说情话。“我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说话的女人从怀里挣脱出来,日泰央红肿的眼圈像是刚刚痛哭过。 玄尘听到一个男人在说话。 “他在怀疑你失踪是为了脱离月塔,他在调查你。如果让人发现你还活着,他们会把你关进地牢折磨你,直到你把我们的秘密全都说出来。你在杀他的大导师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人发现他是被毒死的?” “是你没有说服他们火化尸体。”日泰央阴阳怪气的说。“要是你劝奎尼……” “你是想让我也暴露吗?” 玄尘的视线走向窗户,窗外很黑,映在黑色玻璃的倒影是一个张十分熟悉的脸,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是风暴雷。“大导师如果发现一个执行长在叛变,我将是第一个被活活烧死的月塔执行长……”风暴雷愤怒的看向外面,他的脸上露出冷酷和极度的不耐烦,甚至他厌恶的扫了一眼映在窗户里的日泰央。 “那我们怎么办?”日泰央带着哭腔问。 “在我们经常见面的那里有具烧焦的女尸,把她拖出来,把你的灵石放上去,月塔的人会认为你已经死了。还有不要因为跟日泰木风的关系暴露了你还活着,他根本就不认你这种脱离月塔的堂姐。他会告诉阿尔法,他会不顾亲情的揭发你。”风暴雷冷漠的直视窗户,语气毫无情感的说。“亲爱的,等我找到所有的东西。我们离开月塔,在一个没有知道我们的地方共度余生。”他严肃的脸忽然扯起嘴角,带着满脸的笑意转过身。 日泰央泪眼朦胧的像个少女,她矫情的走过来,扑到风暴雷的怀里。 “我们已经有天鹿兽的心,现在还缺少什么东西?”她痴迷的看向风暴雷问。 “圣泉水和凡人的鲜血。”风暴雷说。 “我这就去杀了那个女孩。”日泰央恶毒的说。 “在得到圣泉水之前,不要动那个女孩。你想让涅凡继续追查你吗?别去打草惊蛇,等到我们拿到圣泉水之后再去抓他的女孩……”风暴雷警告说。 玄尘肩膀一阵刺痛,她从漩涡里卷进燃烧的火光里,搏斗声和嘶吼声逐渐的清晰起来,她颤抖着从梦中醒来。 玄尘缓慢的抬起眼皮,发现自己趴在火焰马的背上,雾气弥漫,四周是混乱的嚎叫声。玄尘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看向那边的光,涅凡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发光的弧线,他在斩杀扑咬上来的夜鬼兽。但是,他剑上的光很弱,甚至没有树林间夜鬼兽的绿眼睛明亮。 他向前跑去,身影在浓雾之中更加模糊。这时,长十子向火焰马这边退了回来。玄尘模糊的双眼只能看见一道光在雾气里快速的晃来晃去,忽然,一团巨大的黑色东西扑向了金光,随即灵石的光亮变得更加微弱。与此同时,金坠子的光突然消失了。 玄尘支撑起无力的身体,肩膀立刻发出了强烈的疼痛,她捂着肩膀眩晕的一头栽下马背。没有血肉的肩胛骨隔着手掌撞向地面,她大叫了一声,汗水瞬间从额头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就在她绝望的以为会死在这里,远方响起一阵声音,马蹄疯狂踩踏着大地发出隆隆的巨响。卷着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一双脚落在眼前。玄尘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看向眼前穿着黑色皮甲的异族勇士。伏辛转过身,拔出剑挡在玄尘的前面。 这是玄尘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她无力的闭上眼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77章 灵力 宁静的清晨,湖水波光粼粼。 秋叶火红的玄武大地落下第一场冬雪,玄王站在银装素裹的湖岸旁,寒风吹起裘皮上柔软而又细腻的针毛。他凝视着北方的领土,那些连绵起伏的山脉,宁静的湖泊,远方黑色的北林…… 玄王沉静的脸上掠过一抹担忧,北方的天际线满天血红。 “父王,我捡到一条猎犬。”男孩高兴的抱着一条黑色的小狗跑来。 玄王带着威严的目光平静的垂下眼睛,等待着小男孩说出自己的想法。 男孩偷偷的看着父王严肃的脸,抱着他的狗小声问。“父王,我能养它吗?”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养它?”玄王问。 “瞧它的眼睛,是绿色的。”男孩兴奋的说。在玄王毫无波澜的注视下,他迅速的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想学习狩猎,听说猎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猎犬……” 沉默片刻后,玄王缓缓的说。“你要保证每天给它食物和水,训练和照顾它,直至你的猎犬死去,你能做到吗?” “那您同意了?”男孩抬起闪烁的大眼睛。“我能做到,我发誓。”他又举起手起誓说。“我玄星,玄武神的后裔,玄武城玄王之子,今日向神明起誓。我将遵守我的诺言,把绿眼睛训练成为一条真正的猎犬,保证会照顾绿眼睛直到死亡。” “它叫绿眼睛?”玄王问。 “我喜欢这个名字,我要把它训练成最出色的猎犬。”玄星兴奋的说,他高兴的举起绿眼睛,黑毛小狗也兴奋的摇起尾巴。 玄尘站在树丛中望着父王和玄星,这种平凡的生活她曾经无数次躲在远处窥探。她看到父王和玄星的笑容,心里也流出一股暖暖的热流,尽管父王从来没有对她笑过,甚至是说上几句关心的话。 玄尘希望有一天也会得到像玄星一样的爱,她伸出鳞片手忽然又感到悲伤,因为这些鳞片她永远都不会得到父王的爱。 这时,有人走到她身旁,玄尘惊愕看向他问。“涅凡,你怎么在这里?”她觉得哪里出了差错,但是哪里不对她完全想不明白。她突然想起他们是如何认识的,这里的景象和时间出现了错误。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说。 “我不是他……”涅凡转向她,脸上浮出一道长长的伤疤。 玄尘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的往后退步。死亡信徒目光狰狞的看着玄王和玄星,然后举起手中的弓。 “危险……父王……玄星……”玄尘大喊着跑向湖边嬉笑的父子。 玄星和父王同时看向她,一支箭滑过她的身旁,玄尘猛的停住脚步,惊恐的看向玄星胸口绽放出的一朵血红色。就在这时,她的父王全身燃起烈焰。在一阵撕裂的喊叫过后,他和玄星一起坠入脚下断裂的深渊里。 玄尘泪水滚落的趴在边缘,看向下面深邃的黑暗,哭泣着呼唤他们的名字。 她的肩膀突然发出一阵疼痛,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接着,她又感觉到一种凉凉的触碰在不断的蹂躏着她的肩膀。 她睁开挂满泪水的双眼,全身赤裸的趴在一张兽皮上。一个很凉的东西在她的肩膀上来回移动,伤口像火烧一样疼的她想要尖叫。她颤抖着想要躲开,浑身虚弱到毫无力气。 她突想起肩膀为什么会痛,被风暴雷啃食的骨头上正有一只小勺在不断的往上涂抹着绿泥,夹着淡淡的青草味。玄尘动了动面前缠满绷带的手,看见手指还能活动感到一丝欣慰,她以为那把刀已经割断了手掌上所有的神经。 那人合上瓦罐盖子起身离开了,狭小的房间又响起另一个脚步声,有人为她盖上赤裸的身体。 “你醒了。”涅凡低声问。 玄尘尝试着移动身体看他,但是全身都觉得虚弱和疼痛。 “别动,后面的创伤很严重,长出血肉之前,你要趴上好几天。” 玄尘嗯了一声。 “你做噩梦了吗?”他问。“我听见你在喊父王和玄星。” “我……不记得……”玄尘低迷的撒谎说。 涅凡坐下来,用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玄尘趴在石地的兽皮上,熟悉的气息和轻柔的抚摸让她感觉疼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长十子呢?”玄尘问。 “他很好。” “我们在哪里?”她试图去摸涅凡的手,涅凡抓着她的手腕又放回到兽皮上。 “异族人的领地,是他们救了我们。”涅凡说。 “异族人?他们为什么会救我们?”玄尘侧着脸看向席地而坐的涅凡。 面对这张脸她又想起了刚才的噩梦,她慌忙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对自己解释说那只是一个梦罢了,他绝不可能是死亡信徒。 “是伏辛……你的疯狂追求者率领勇士救下的我们。” 玄尘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他弄了一屋子的渡鸦和消息,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月塔,然后被日泰央抓住。” “那你也要感谢他的渡鸦,要不是那些鸟伏辛也不会知道你出事了。他在小溪边等你很久,伏辛又让渡鸦给我送来一条消息,是他告诉我你失踪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玄尘好奇的问。 涅凡站起身,他离开视线走到桌子旁拿起一件东西。“就是它,不论你走到天涯海角,它都能释放灵力让我找到你。” 他重新坐在地上打开金坠子,用手指触敲了敲小石头。一束金光射了出来,就像是那天晚上救她时一样。 玄尘接过坠子,在舒展开的金色翅膀中央,那颗灵石里透出一个圆形的像是太阳的花纹。“里面有个太阳,别人的灵石里怎么没有花纹呢?” 玄尘确实没有在其他人的灵石里见过花纹,她还让黑老鼠和橡木牙都展示过灵力,除了光,没什么特别之处。 “大概是我的灵石很特别。”涅凡说。 “那你能感觉到千里之外的灵力?”玄尘抬起眼睛问。她发现依在墙边的灵石剑也在忽闪着金光,没有跟夜鬼兽搏斗时强烈,但是剑和金坠子的灵石闪烁的频率是相同的。 “你失踪后月塔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灵力,而且我还需要另一件更重要的灵兽……火石,我才能找到你。” “你是说火石能感受到你的灵力?” “灵性超出你的想象。” “也就是说,你在施展灵力的时候能通过火焰马找到另一颗灵石?”玄尘觉得怪怪的,她忽然脸色一沉说。“你居然送给我一个可以跟踪我的灵石?亏你还说战神日送灵石是爱情的见证,你们月魂族太虚伪了。” 第78章 不能说的秘密 “你生气了?”涅凡好笑又得意的问。 玄尘撇了撇嘴不想搭理他,在她看来这都是男人的狡辩。什么爱情的见证,什么不能拿别人的灵石,想到这玄尘气的闭上了眼睛,她都不想去看这个虚伪的谎言制造者。 “你之前不是一直无法控制灵力吗?怎么突然恢复了?”玄尘翻开眼睛问。 “我许下承诺,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连我都不行吗?”玄尘激动的说。她提高声音时让整个胸腔里痛的像是扎进一根尖刺。 玄尘颤抖的呼了一口气,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当她低下眼睛,再次看见喷溅在兽皮上的银色液体。 涅凡的手从眼前滑过捻起了一点银亮,他充满愧疚的说。“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去晚了。当时我把你从水里拉出来,你已经没有呼吸了,我以为你死了……”他顿了顿,目光透着万分的懊悔。 玄尘捏了捏他的手,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也认为自己会死在石棺里,她以为没有人能找到她。然而,幸运的是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再一次的创造了奇迹,将她从死神的手中救了回来。 房间里很安静,他们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涅凡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庞,这让她感觉无比的欣慰。就在这样安逸的昏暗小房间里,两个人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放松过。 此时,玄尘不想讨论任何问题,她握住涅凡的手闭目小睡。哪怕是一天,一刻或者是几秒钟,她都喜欢享受这样宁静的相聚。 这几天玄尘一直被迫待在狭小的房间里,肩膀的伤让她足足在这块兽皮上趴了十多天,每次涅凡或者长十子来看她,她都会用另一只胳膊拄着脑袋聊天,抱怨她的身体快要趴到僵硬了。 长十子来的次数非常少,因为玄尘赤裸着上身总是需要遮遮掩掩。相比较而言,她对涅凡就随意许多,她有些习惯跟涅凡这种微妙的关系。 玄尘用鞋底拍死了一只爬到眼前的湿虫。她很好奇异族人的屋子里怎么能有许多喜欢躲在阴暗角落的湿虫,甚至是在夜晚胆大的湿虫会在她身上乱爬。之前因为受伤的肩膀不能乱动,她只能忍耐着那些小爬虫肆意妄为。 但是,她现在明显好多了,她不用再龇牙咧嘴的喊疼。可玄尘真的快要憋疯了,即使看到涅凡也会没完没了的抱怨。“我真的要受够了,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间无聊透顶的房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怎么想的,每次我提出要去看异族的领地,你都不同意。” 涅凡正在往肩膀上涂抹绿泥,他平缓的语气带着习惯性的敷衍说。“我当然在乎你的想法,再说这是两码事,异族人枯燥乏味没什么好看的,这个房间比起外面要有趣的多。” “我觉得肩膀好多了,我能感觉到新肉的存在。”玄尘趴在兽皮上懒散的说,她不喜欢异族的女人给她涂药,那个女人总是阴阳怪气的。不是提到死亡就是提到可怕的鳞片,话题永远绕不开这两点。后来,涅凡猜到她的心思,索性就接管了涂药的工作。 “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鳞片,它们看起来冰冷而又厌烦。”玄尘看着手上的鳞片叹了口气。 她听见涅凡放下药罐,他抓起鳞片手仔细的端详说。“看上去确实很冰冷还让人厌烦……” “你讨厌它们?”玄尘失落又惊讶的嘟囔说,没有想到这句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涅凡拉着胳膊将她慢慢翻过来,这是玄尘受伤后第一次可以仰面朝上。 “我说谎了。”涅凡拉起嘴角微笑说。 玄尘狠狠地瞪了他。 涅凡双手拄在她的两旁,他勾起嘴角,又将身体压低到足以在下一秒吻到玄尘的唇。气氛瞬间变得很古怪,玄尘爆红着脸,她猜到涅凡想要干什么。她不好意思拽着手边的毯子,却怎么也拉不上来,毯子的一角被他的膝盖压住了。 “怎么跟我也害羞了?”他低声问。 “我肩膀还没好。”玄尘提醒说。 “皮肤愈合了,我天天都在帮你涂药。”他笑着说。 当涅凡勾起邪恶的嘴角简直让玄尘紧张的心脏狂跳。玄尘的脸越涨越红,浅浅的呼吸里都吐出了热浪,而涅凡的呼吸声却是沉重和平缓。 他平静的目光荡漾着闪烁的涟漪,涅凡深沉的呼吸着,最后将那道挑起的薄唇吻向她。 玄尘没有勇气拒绝他,没有力气推开他。她感觉到这是一种压抑在平静中最热烈的爱,是一种坠入爱河又被捧在手心里的呵护。在心脏的每一次澎湃跳动下,将沸腾的血液快速的流过全身的肌肤。 直到水火交融的唇分开,玄尘才不好意思的拉起毯子遮住上身。涅凡抚摸着她粉红的脸颊,抿着嘴唇微笑起来。 “我这一生注定是短暂的,不像你可以活到永远。玄尘,你要记住我的爱,我对你的爱在这世上永远不会泯灭。”他深沉的说。“如果我老去,我不许你死,你可以爱上别人,只要在你心中给我留下一个角落。” “我不会爱上别人。”玄尘撇开脸,她有些恼火听到这样的话。“你以为永生是件幸运的事吗?那你就错了,你知道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有多可怕吗?没有人跟你分享喜悦悲伤,没有人跟你有着共同的记忆,没有人能想起你是谁。” “玄尘……” 就在这时,气氛沉重的屋子里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他们同时看向门口。玄尘以为是长十子没有敲门就进来了,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呱叫,气的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伏辛怎么还好意思给我送消息,我那天被日泰央当做祭品都是因为他……” “他可能是不好意思打扰我们,刚刚他在门口的时候……我们还在……”涅凡清了清嗓子。 “你是说我们在接吻的时候伏辛来了,然后,你假装不知道继续的吻我?”玄尘感到一阵惊慌,听上去她的小秘密都被人赤裸裸的看穿了。 涅凡挑起眉毛,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他在外面,原来你吻我是为了向伏辛挑衅。” 渡鸦落在玄尘眼前,拍打着翅膀兴奋的蹦来跳去,不停的展示着爪子上卷起的小字条。涅凡一把抓过来,十分不友好的抽出皮卷。在他放手以后,那只渡鸦发出不满意的呱叫,拍打着翅膀逃走了。 第79章 风语谷 “写的什么?”玄尘凑过去问。 涅凡看了一眼诡笑着递过来,玄尘的脸瞬间僵在这张纸条上。墨水还没有干,是伏辛刚写的。 上面写着: 打扰你们的约会了,族长想见你们。 玄尘惊恐的捂着绯红的脸,刚才伏辛一定是全看见了,才会派一只渡鸦进来送消息。玄尘只觉得无地自容,开始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咒骂伏辛,怎么他总像一只苍蝇不停地围着她转。 当玄尘第一次走出狭小的房间,她以为异族的领地会在一片荒芜的树林里或者是不为人知的小镇。但她的房间是在一条昏暗的石廊里,墙上的油灯让她隐约的察觉到这里是黑暗的地下。因为她在这里没有听见过任何风声,马蹄声或者是夜鬼兽的嘶吼声。 “我们在哪里?”玄尘问。 “在异族的风语谷。”涅凡走在前面说。“这几天你在房间养伤的时候,我和长十子经常在风语谷里转悠,让我没有想到异族人竟然藏在北林的高山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玄尘赞叹着环顾四下。这是一条精美的长廊,而那些逼真的花纹就像是富有美感的艺术品。 玄尘在画中找到了很多曾经的记忆,玄武城还没有毁灭前那些在林间栖息的动物,北方特有的野花和飞翔的小鸟。她停下脚步望向上面,一只小巧的云雀在飞满乌鸦的黑暗穹顶里显得那么醒目。 “你看到了什么?”涅凡抬头问。 “那只云雀……” “那种弱小的动物早就绝迹了,这里除了死亡和野兽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涅凡说。“走吧,我们去见族长。” 当月光出现在尽头,玄尘激动的加快脚步走向银灰色的外边。让她为之震惊的是她所居住的岩洞只是异族领地的冰山一角。她走进月光,扶在栏杆上,仰望整座缀满油灯的风语谷,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 风语谷四周环绕着陡峭的山峰,而异族人这么多年隐秘行踪是因为这个环形山将他们的领地包裹在中央。风语谷里很温暖,在寒冷的冬季仍然绿叶丛生,好像是百年之前春回大地的玄武城。 她抬头看向纵横交错的铁链桥,点点的油灯证实了那些桥真的存在。随着清风吹过,摇摆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哗啦哗啦声。 圆形的谷底是碧波荡漾的麦浪,那些麦子就像是天空上的星河。在黑暗的谷底随着拂过的风,麦穗相互拍打激起了银光粉尘。 “那些麦子在发光。”玄尘高兴的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异族人能拿出一百车的粮食做交易。”涅凡说。“这里位于一座安静的火山里,又能种植出稀有的麦子。” “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座世外桃源。”玄尘感叹说,就算是她的父王也不会猜到这里会有一片宁静的谷底。 异族勇士井然有序的把守着每个出入口,从看到玄尘和涅凡的那一刻,勇士都会盯着他们,好像当初在无魂沼泽的营地里看待伏辛一样。 这时,长十子从锁链桥上走来。 “我还以为我走错路了,这里的桥太多了,每次走过来都要重新寻找方向。”长十子温雅的笑着说,他今天的头发格外服帖。在一群健壮的勇士里,长十子依旧保持住了白皙细腻的俊秀。 “你的手怎么样了?”长十子笑眼转向玄尘,仔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翻。 “有些麻,不能使劲握拳。”玄尘展开手掌说。 “日泰央的那把刀差点割断的你手。”他说。“一个女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忘了告诉你们……她有问题。”玄尘猛的抬起头说,她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她跟他们讲述了日泰央的脸上会浮现出一个灵魂的面孔。涅凡和长十子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涅凡凝重告诉她那种像灵魂出窍一样的浓雾是转化为魔罗的开始,日泰央想把自己变成魔罗,只是还处于恶灵和肉体分裂的阶段。 “她为什么想把自己变成魔罗?”玄尘疑惑的问。 “可能是追求更强的力量和永生。”涅凡说。“只要她摆脱肉体的束缚,灵魂在这世上活的要比肉体更长久。” “那她和风暴雷都想变成魔罗?”玄尘问。 “风暴雷并没分裂出恶灵,他要是敢用邪术,奎尼肯定会察觉到的。”他说。 长十子轻咳了一声,又朝涅凡试了一个眼色。涅凡大步走过去,他们移步上了锁链桥,故意躲开玄尘低声的嘀咕起来。 交错的铁链哗啦啦的响着,玄尘好奇的竖起耳朵偷听。在一阵噪音里她只见听到了“守卫、午夜”两个词。 “你们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听?”玄尘不开心的问。 涅凡扭头展露出一个微笑说。“我们的小秘密,稍后我再告诉你。” 玄尘耸耸肩膀,一阵隐隐的疼痛让她僵直了身体。她轻轻的按了按肩,新长出来的皮肉要更加柔软。 异族的大殿位于环形山最上层的岩洞里,在缀满油灯的大殿里聚集着许多勇士。大殿中央有一座高大的异族勇士的黑石雕像,双眼紧闭,硕大的羽翼环抱着人类身躯。雕像的肩膀上落着一只渡鸦,圆溜溜的黑眼睛正盯着走进来的三个人。 勇士们正在切磋比武,整个大殿里不停的响起热烈的掌声。当他们高高跳起,相互撞击的重剑发出一声巨响。那个被撞倒在地上的勇士抬起脸,玄尘意外的发展竟然是个女人。异族人都喜欢在后面梳着小辫子,体格又强壮,让玄尘忽略了其中还有少数女勇士。 雕像下的阴影里,站着头发灰白身材干枯的异族族长。在温暖的大殿里他依旧披着极其不协调的蓬松黑羽斗篷,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温和的看向比武的勇士。 族长身边是一名年轻的勇士,玄尘与他目光相撞,生气的狠狠瞪了一眼,竟然又碰见了伏辛。即使他在前几天救过玄尘,可她每次见到这张脸,都会气的不得了。 玄尘退后一步,躲在涅凡身后躲避着伏辛烦人的目光。大殿里再次响起掌声,胜负在女勇士拉起另一名勇士结束了这场比武。 “恕我冒昧,我想让我们的客人评价一下勇士们表现的如何?”族长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涅凡问。 “剑法凌厉,势如破竹。”涅凡谦卑的说。 长十子把玄尘从涅凡的身后拽了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她夹在中间。她心虚的瞄了一眼涅凡,也不知道涅凡是真的在夸赞还是在恭维族长。 “传说月魂族的灵力很强大,尤其是作为一名军团的执行长。”族长慢悠悠的说。“听说你是月塔里最厉害的战士……涅凡。” “执行长是我的责任。”涅凡诚恳的说。“这次如果不是您派伏辛救下我们,我和我的朋友们不会那么顺利的逃出来。” 第80章 王者之战 “异族的风语谷是我们最大的秘密。不论是谁进来都不能再出去,尤其是月塔的人。我们世世代代生存的秘密,没有任何人能打破规矩。” 族长说完这番话,玄尘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们被囚禁了。”长十子小声的告诉她。 “您不能一直把我们囚禁在风语谷。”玄尘激动的说。“我们不是异族人,而他是军团执行长,无魂沼泽遭到了攻击,北方的封印在蠢蠢欲动。如果您和异族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最后夜鬼兽会爬上山崖毁掉您的风语谷。” “看起来我想留下你们并非易事。”族长忧郁的说。 伏辛干咳了一声。 “除非……”族长略带深意的瞥向伏辛。“你们救了伏辛,伏辛又救了你们。但是,对于异族人而言我们有一个古老的传统,就是异族从不囚禁最强大的勇士。对于一个拥有非凡力量的人,应该帮助他完成所肩负的使命。”族长闪烁着深切的睿智目光说。“所以,如果你们想要离开还可以选择挑战伏辛……” 玄尘和长十子同时看向涅凡,能够战胜伏辛的人只有涅凡。 “那如果我输了?”涅凡问。 “留在异族,永远不准离开。”族长说。“伏辛向我请求过想要与你一战,因为他很爱慕你的朋友。如果你能战胜他,也好让我们盛气凌人的年轻人收敛他的锐气。”族长抬起头略带有趣的表情说。“异族的爱情经常用决斗来决定,我觉得不应该破坏年轻人的规矩。那么,如果伏辛赢了,我不会再阻止他追求你的女孩。” “就如您所说。”涅凡说。 听到这里玄尘简直要暴怒了,她拉着涅凡的衣服怒气冲冲的低声吼道。“你怎么能同意呢?我可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跟那个可恶的家伙相处。” 长十子踩了玄尘的脚,又朝她眨巴眼睛说。“涅凡他有灵力了,你要相信他。” 玄尘撇了撇嘴,再也不吱声了。她确实忽略了涅凡找回灵对于一个月魂族来说是多么的重要,经历了三年的波折,传说中的最强大的执行长又是什么样子呢?玄尘不由得在心中好奇起来。 涅凡接受挑战之后伏辛简直无法掩饰脸上的喜悦。他仰着头骄傲的走来,就在他们以为他要跟涅凡握手。伏辛却牵起了玄尘的手,在包裹着绷带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亲爱的女孩,你的伤好了吗?”他咧开嘴笑眯眯的问道。 “我好了。”玄尘生气的抽出手,这个伏辛的行为怎么每次都这么鲁莽和奇怪。 但不论玄尘如何讨厌他,可心里还是很感谢伏辛的。如果那晚不是他率领勇士们及时出现,恐怕他们三个人早就已经死在夜鬼兽的利齿下。 涅凡拔出金光明亮的灵石剑,而身材健壮的伏辛却依仗强有力的体格握着更加厚重的钢铁重剑,服帖的皮甲下是矫健的体魄。 近百人的大殿里突然安静无声,勇士们又朝后退了数步,围绕着黑色雕像的周围只站着涅凡和伏辛。 他们的对决在刚开始就立即进入了激烈的想要杀死对方的厮杀,涅凡的剑亮起无比炫耀的强光,他几乎跟体魄强大的伏辛不相上下。玄尘以为只有异族人会跳跃的更高,挥剑速度更迅捷,然而涅凡在灵力的环绕下,那把剑几乎快到只能看见光。 而那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弧度,玄尘能感觉到涅凡的愤怒,只是他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金光划破了黑色昏暗的异族大殿,伏辛在强有力的体魄下绝对是玄尘从未见过的能把力量和剑法融合的如此完美的人。月魂族里她找不出谁能与之抗衡,除了涅凡。 就在伏辛一次跳跃转身,在空中犹如陨星坠落砍向涅凡,两把武器碰撞在一起,他们同时摔了出去。 涅凡站起身,他的灵力忽然暗沉下来。 “他怎么了?他的灵力是不是又出问题了?”玄尘紧张的问身边的长十子。 “他的灵力不会那么脆弱,他在等待机会。”长十子把声音降到最低说。“月魂族召唤灵力的时候总是会消耗我们的体力,如果碰到伏辛这样体魄耐力极好的人,持久战对于涅凡很不利。而且,我觉得涅凡也没有使出全力……” 砰的一声,涅凡重重的摔了出去,观战的勇士惊的向后退。玄尘紧张的跑过去,她看见涅凡胳膊上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她愤怒的转向伏辛,刚要朝他大叫就被长十子拽了回去。 “这哪里是比武,他明摆着要报复涅凡。”玄尘低声对长十子吼道。 伏辛走上去低下腰,朝涅凡友好的伸出手嘲笑说。“你这样打下去,是要把玄尘送给我吗?” 涅凡拾起剑,想要站起来时伏辛又将腰放的更低,声音小到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我给玄尘送去消息,你就想不到是我故意骗她出来的吗?”伏又降了几度声音说。“是我告诉他们玄尘在哪里,告诉他们玄尘是唯一的凡人……” “你说什么?”玄尘震惊的听到这番话。她还没有来得及上前追问伏辛或者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一道刺眼的光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她听到长十子大喊。“涅凡,别冲动……” 涅凡已经被伏辛彻底的激怒了,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现的更加愤怒,但是他的灵石强光却看上去很不冷静。 然后,玄尘预感的事情发生了。 涅凡毫无保留的点亮剑柄上沉睡了三年的灵石,每一剑都是致命的咄咄逼人的砍向伏辛。在场的异族勇士没有预料到这个军团的执行长发怒以后是多么的可怕。 涅凡甚至学会了伏辛的剑法,他跳向高墙,在高高的石墙上腾空而起腾转身愤怒的砸了下去。 在剑与剑撞击的那一刻,伏辛脚下的地面碎裂了。然后是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大殿一片哗然,伏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重剑。 勇士又给伏辛抛来一把剑。 “你们这是作弊。”玄尘气愤的吼叫。长十子捅了捅玄尘,让她不要那么激动。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们?”涅凡用剑指着伏辛问。 伏辛笑着继续讽刺他。“复活咒需要凡人的鲜血。我觉得她死了太可惜,就这么一个凡人,我还准备用在第二次复活咒。” 涅凡眯起了愤怒的眼睛,脸上的冷酷就像是冰封上万年的修罗,一个可怕的毫无情感的杀戮者。这让玄尘忽然想起一个完全泯灭人性的人……死亡信徒。 第81章 破碎的信仰 涅凡的灵石剑在呜咽作响,他把伏辛当成了最憎恨的敌人,几乎每一剑都是致命的。 当涅凡再一次的跳上墙壁,甚至是比上一次更高。墙壁上刻画的巨大黑色翅膀就在他的身后,仿佛就是他展开的羽翼。他愤怒到要将下面的伏辛连同那把新剑击的粉身碎骨。 长十子在旁边吸了一口冷气,玄尘吓得想要闭上眼睛。 大殿里发出一声巨响,伏辛在剑落下来的那一刻滚向旁边。而涅凡却将所有的灵力砸向那座黑石雕像。 碎石飞溅,大殿里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碎裂的雕像。异族勇士们发出惊呼,他们所敬仰的黑石神像在涅凡的剑下破碎了。 玄尘觉得伏辛躲开后,涅凡是把这一剑里的所有愤怒都砸向了这座雕像。 一瞬间,呼喊的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族长要如何惩罚这个月魂族的执行长。在一片寂静里,涅凡来到族长面前,单膝跪地奉上了自己的灵石剑。 “如果您想要惩罚我,我无话可说。作为月塔的军团执行长,我会承担有所的错误和承诺。” “让他把玄尘给我。”伏辛站起来说。 族长带着责备的目光看向伏辛怒斥说。“伏辛,你什么时候能像月魂族的执行长这般剑法卓越,思虑沉稳。既然是你惹下的祸,你跟我们尊贵的客人解释吧。”族长指了指雕像。“还有,惩罚你修好这座雕像,虽然我也觉得它确实很丑陋。” “为什么是我修?又不是我弄坏的。”伏辛一脸冤枉的叫道。 “还不是你用各种办法激怒了我们的客人。”族长斥责说。 “谁让他敷衍我,我是想看看月魂族到底有多厉害,可他……”伏辛指着涅凡气愤的说。“没有唤起他的全部灵力,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他决斗。他这是不尊重决斗,不尊重我。”伏辛气的歇斯底里。 “跪下。”族长第一次露出严厉的目光。惊的伏辛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垂下头,泄气的承认说。“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刚才是我为了激怒他才会撒谎……我没有出卖过玄尘……” “可你确实给我送去了很多条消息。”玄尘走上前质问他。 “抱歉,我当时特别想见你……”伏辛像蚊子一样捏着嗓门说。他指向涅凡又说。“怪他没有保护你的能力……” 族长更严肃的看向伏辛,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既然这场决斗已分胜负,我允许你们离开。”族长说。他又将温和的目光转向玄尘。“要等到你的伤痊愈了才可以离开。还有你们要向我发誓,不会把风语谷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请替异族保守秘密。” 涅凡意外的抬起头,玄尘咬着嘴唇带着浓浓的笑意,长十子长舒了一口气,三颗悬起的心同时尘埃落定了。 族长单独留下了玄尘,现在安静的大殿里只剩下老族长和玄尘两个人。 “上次见面时候你刚学会射箭,我还在想你的箭是不是更加娴熟精准了。”族长说。 “我练习了很多次,大多数都会很准确的射中目标。”玄尘回答。 “大多数?”他意外的说。“我认为你应该是百发百中,你擅长射箭。” “为什么您知道我会射箭?” “异族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甚至是更久远的时代。很多事情我们要比月魂族知道的更多,他们是外来的,又被困在这里。我相信有一天结界被打开,他们会选择离开北方。” 玄尘惊讶的看向族长,她想说为什么二百多年前没有人提过异族人。 族长的目光在深陷的眼窝中凝视着她,出乎意料的是族长回答了她在心理盘旋的疑虑。“异族不喜欢接近月魂族或者任何外族人,通常我们的好意总会被别人曲解,在死亡之地很多人都会对我们的存在产生敌意。就像月魂族一样,他们一直在提防我们。宁愿被野兽和危险弄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肯相信异族不是敌人。” “月魂族也很友善,还有您那天派伏辛来救我们,我相信异族和月魂族会成为盟友。” “异族不会见死不救。”族长说。“月食是月魂族最害怕和虚弱的时刻,就算你的执行长朋友武艺高超,没有月光他们就跟凡人一样脆弱。” “是啊,我们差点死掉,多亏了伏辛带着勇士赶来。” “伏辛他有时候很冲动鲁莽,但是他没有恶意。”族长温和的继续说。“我还记得他从无魂沼泽回来跟我说发现了一个拥有鳞片手的女孩,看他当时兴奋的样子就很喜欢你,他还信誓旦旦的承诺要把你带回风语谷。” “就因为我有鳞片,他才喜欢我吗?”玄尘问。 “也许是一见钟情。”族长露出一个笑容。 玄尘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那天我在无魂沼泽看见你的时候还在想,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弱小的女孩又回到死亡之地。”族长像看到珍珠一样明光烁亮。“拥有龙鳞之手的凡人,我以为有生之年见不到你,很荣幸我们的伏辛在一次偶遇中找到了你。” “你知道我来自结界之外?” “是的,从你进入月塔,但是我没想到你有鳞。” “那您知道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忘记了很多的事情?” 族长的脸略过惊讶,然后豁然明朗的说。“难怪你什么都不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的神箭手。” “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族长说。“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你,可以改变异族命运的人。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是个女孩。” “听上去不太像我。”玄尘心虚的说,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更不要说改变整个异族的命运。 “是你还没有准备好。”族长温和说。然后,他苍老的目光越过玄尘望向里面的阴影。 “穆叶,你认为呢?”族长问。 玄尘扭过头,顺着族长的目光看去,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安静的大殿里传来了第三个更低沉的声音。 “她很柔弱。” 玄尘吓了一跳,她没发现这里还有别人。在那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白色轮廓走向他们。 玄尘惊恐的看向族长。 “别害怕,它是一只虎兽。”族长依旧保持着笑容。 当一头巨型的白色虎兽出现在玄尘的眼前,她整个人好像被恐惧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呆站在原地。因为这头虎兽大的可以轻松咬死任何一种大型野兽,它的一双折射着寒光的琥珀色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玄尘。 穆叶来到她身边,吐着热浪的鼻子嗅起手背的鳞。玄尘吓得倒退两步,她看到胡须后藏在嘴里的锋利牙齿了。 “异族女人很强壮,她们可以独自杀死一群野兽。”穆叶说。“我认为这个女孩很难成为我们要找的人。” “她需要时间去历练。”族长平静的说。 “等到我们全被死亡吞噬吗?”穆叶吼叫着嘲笑说。“她是一个凡人,结界之外的凡人跟月魂族一样自私自利,难成大器。她只是拥有龙鳞之手,她什么都不懂,她会把异族带入歧途。” 第82章 穆叶 穆叶坐在族长身边,懒散的甩着长尾巴,它抿起大嘴端着下巴,琥珀色眼睛始终落在玄尘身上。 “穆叶,那我们打个赌,我相信她就是我们找的人。”族长说。 穆叶抖了抖胡子。“您这么相信她,我还能说什么呢。” 玄尘感觉像是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当一头虎兽站在她面前说话时,彻底的颠覆了她二百多年的认知。这个世界在她失忆后变成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奇怪世界。 当玄尘结束了跟族长的谈话,从大殿出来没有看到涅凡和长十子。她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座铁链桥上找到了他们的身影。 “你可以和玄尘留下来。”长十子说,他们谈的很投入。“族长不也是希望你们留在异族吗,回去后你改变不了无魂沼泽的情况,沙旬长老那边顺利撤离已经算是幸运了。” “我不能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这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涅凡说。 长十子注意到了玄尘,然后朝涅凡使了一个眼色,涅凡这才转头露出一抹微笑。 “你们聊什么呢?”玄尘走过去问。 “还不是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长十子说。 “我们计划过两天逃出去,我和长十子找到了出口。”涅凡解释说。“没想到族长今天又准许我们离开了。” “雕像被你砸碎的时候,我以为我们再也活不到明天了。”长十子埋怨说。“你应该装作险胜伏辛,而不是把你的怨气放在那座黑石上。这样我们就不会被他们的族长过分关注。然后,等玄尘伤病好了,我们离开风语谷。” “现在结果也是一样的。”涅凡无所谓的说。 “进大殿之前,你们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计划逃出去?”玄尘惊讶的问。 “你受伤那些天我们试图找族长谈话,可异族人根本不准我们接近大殿。”长十子指向涅凡又说。“拜他所赐,我们现在不用逃了,族长已经同意让我们离开。” “族长跟你谈了什么?”涅凡问。 在他的追问下玄尘把族长说的话告诉了他们,还有那头突然出现的虎兽。 “族长说你的手能改变异族的命运?”长十子听完后好奇的抓着玄尘的鳞片手,仔细的瞧了半天。 “不是我的手能改变命运,是拥有龙鳞之手的人。”玄尘纠正说。 当长十子听到龙鳞之手,俊秀的脸上滑过一个狡猾的笑意问。“我能剥下一片回去研究吗?” “不能。”玄尘生气的回答。掉鳞对于她来说很痛,而且手背还会红肿发炎。 长十子惋惜的放下鳞片手说。“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玄尘眨巴着眼睛问。 “是藏书阁古长老的一本书上提到过的传说。”长十子说。“是说在很久以前,龙神化作人形坠入凡间拯救了脆弱的凡人,并且得到了凡人的敬仰。因此它招来死神的嫉妒和陷害。他被掌管死亡的兄弟杀死了,并在死去前遭到了剥鳞之苦。龙鳞散落在凡间,最后鳞片化作人形成为在凡间复生的龙神后裔。” “世间没有神,就连半神也是修为高的种族。”涅凡严肃的说。 “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长十子撇着嘴。 “玄尘,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涅凡转向玄尘问。“族长提过让你留下,可我觉得月塔才是你的家,你应该会更喜欢月塔吧?” “当然,我要回月塔。”玄尘不加考虑地说。“留下来让我嫁给伏辛吗?难道你能忍受我嫁给那个自大骄傲的异族人?” 涅凡拉起嘴角,在她的额头的碎发间落下一吻。身旁长十子弯起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睛嘲笑他们,玄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夜空飘下小雪,在落向温暖的风语谷变成了细小的水滴。谷底翻滚着银色的麦浪,环形山里安静的只有摇晃的铁链声和草叶上昆虫的叫声。他们在风语谷里闲转,在油灯斑斓的铁链桥间漫步。 不久后,玄尘开始慢下步伐揉起紧绷的肩膀,湿哒哒的还透着血腥的药泥味。之前她在屋子里趴的太久了,出来以后肩膀就开始隐隐作痛。她听着长十子和涅凡聊天,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听他们说什么。 “玄尘。” 她抬起头对上了涅凡审视的双眼,在撞到涅凡前慌忙的停住脚步。 “我喊你半天了。” “我没听到。”玄尘放下手说。 他和长十子同时将目光转向她的肩膀。 “看起来我们真的还要等几天再走,她的情况回到月塔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有她身体里的复活水。”长十子说。 涅凡抱起她,玄尘没有拒绝,而是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苦笑,她确实疲惫到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靠在涅凡温暖的臂膀上,听见心脏在他的胸口里发出噗通噗通声音,仿佛四周安静的只有这颗心在跳动。玄尘闭上了眼睛,她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涅凡的陪伴会是怎样的孤独。 “你没有办法帮她清除吗?”涅凡问长十子,他们正加快脚步往回走。 “我不懂半神的法术,复活咒是半神的古老咒文,可眼下藏书阁那些方法已经没什么管用的了。” “我会死吗?”玄尘喃喃的问。 “不会。”涅凡说。 还没有回去她就在涅凡的怀抱里睡着了,甚至后来在睡梦中能感觉到有人再给她涂药,又在唇上轻轻的吻她。玄尘疲惫的睁不开眼睛,只能轻微的卷起眉头,接着就会有一只手抚摸起她的眼眉。 风语谷成为了玄尘养伤的地方,不论月塔和无魂沼泽正在遭受什么都好像远在天边。在这里除了偶尔能撞见不修边幅的伏辛,对于玄尘来说宁静的好像在经历一场美梦。 有时,她能看见穆叶那头虎兽从一座桥上跳到另一座桥上,动物的本能会让它发现极其甚微的呼吸,甚至是角落里的玄尘。 穆叶琥珀眼珠转向下方,它轻盈一跃,四只大爪落在桥上。脚下的桥晃动摇摆,链子哗啦作响。 穆叶走过来嗅起她受伤的肩膀,随后眯着眼睛退了几步。玄尘猜它闻到了刺鼻的药泥,看上去穆叶不喜欢这种味道。 “你不想离开他吗?”穆叶问。 “你说涅凡吗?我当然不打算离开。”玄尘耸着肩膀,然后龇牙咧嘴的哼哼起来,她忘了肩膀还有伤。 “三年前我见过他。”穆叶走下桥。 “你见过涅凡?”玄尘追上去问。 “那晚他和骑兵追杀一个魔罗。”穆叶抿了一眼。“如果我没猜错,他想要魔罗身上一件非常重要的宝贝。为了那件东西他被逼的没有退路,最后他的所有骑兵惨死在荒野。” “他想要什么东西?”玄尘问。 穆叶吼声的嘲笑说。“或许你可以问你的那位朋友,他们月魂族总是喜欢遮遮掩掩。而你,不是月魂族,迟早你还是会离开月塔的。” “我也不是异族人,我是个凡人。”玄尘激动的说。“我不会离开月塔,那里才是我的家。” “我想提醒你,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想让我离开,那还是早点放弃吧,我是不会离开他的。”玄尘很生气,她觉得穆叶说话总是带刺。 第83章 灵魂之歌 玄尘发现不知不觉中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了很长一段幽暗的石阶,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他们穿过有勇士把守的入口,最后走进到一个宽敞的闪烁着光亮的岩洞。这是玄尘见过最大的岩洞,因为这里大到容纳了一片树林。那些树冠上的银光在洞穴深处吹来的风中摇曳着。玄尘错愕的发现这种带着银色光亮的树居然会出现在重云巅以外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有永生树?”她震惊的问。 “因为这里有圣泉水,可以让万物复苏的神奇之水。”穆叶解释说。“我们的粮食也是用圣泉水种植的,所以,那些麦子成长的更快更健康,还会发出银色的光。” 玄尘简直不敢相信她能在异族的领地看到它们,这些漂亮的永生树仍旧美的如此妖娆。 “你们也会像半神一样把尸体放在树里吗?”她紧张不安的问。 “如果把死者放在永生树里,灵魂将永远得不到安息。异族人是不会那样做的,他们会把尸体放进熔岩化成火焰。”穆叶说。 “他们?” “我是虎兽,并不是异族人。” 玄尘显然是忘记了,穆叶哪里都不像是异族人或者任何一种人形族类。 树林里传来了一些声音。 “里面还有别人?”玄尘竖着耳朵听,是用鼻音哼出来的婉转而又轻柔的曲调。 “是鬼魂,圣泉水会让它们现身,但只有纯洁的魂才会出现在永生林里。”穆叶说。 “你说鬼魂?”玄尘打了一个寒战,她感觉鬼魂这个词让她浑身不舒服。 “它们只是虚无缥缈的魂,不会伤害任何人,它们不会跟活人交谈或者产生灵魂上的共鸣。” 穆叶说的没错,当玄尘走进永生树林时,那些鬼魂正在林间游荡,曼妙的裙摆像一缕青烟围绕着它们。对于活人从它们身边经过,或者穆叶直接穿过它们像雾气的身体,玄尘头皮发麻的绕过它们,鬼魂都丝毫没有反应。 永生树的深处,岩洞的中央是一座用金子打造的圆形的古老水池。金色的渡鸦蹲座在池子的边缘吐着水,水里成群的小鱼看上去更像是鱼的灵魂,柔软的白雾拖着长尾巴优雅的滑动着,它们成群结队的围绕着整个大池子游动。 “这就是圣泉水吗?”玄尘惊奇的问。 “是的。” 玄尘望着这座水池,突然为死去的日泰央感到惋惜,她当初为了那么一小瓶的圣泉水涉险潜入古蛇深渊,险些被蛇女王的侍卫抓住。又怎么会想到异族的风语谷里竟然藏着这么一大池子的圣泉水。 “古蛇深渊也有一瓶圣泉水,蛇女王把它当作为胜利者的奖励。”玄尘说。 “那她一定是在异族人手里得到的,只有风语谷里才有圣泉水。”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玄尘疑惑的问。 “帮你清除体内的复活水。”穆叶回答说。“圣泉水可以帮助你疗伤,还能净化你身体里的污浊。” “你是说它能帮我清除复活水?” 穆叶微微的歪了一下毛茸茸的大头。这只凶恶的白毛黑斑虎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柔软的大猫。但玄尘不敢摸它,穆叶锋利的牙齿在警告所有人,它会撕碎一切。 在穆叶离开岩洞之后,玄尘按照它的嘱咐脱掉长裙。她全身赤裸的扶着渡鸦雕像缓慢的坐进池水里,并且小心的把受伤的肩膀全部泡在水中。 玄尘舒服的呼了一口气,她惊奇的发现痛感在温暖的泉水里全都消失了。 玄尘屏住呼吸将头沉进水里,在水底试图抓住那些游动的小鱼,她很快发现这里的鱼原来真的是灵魂。虽然她能感觉到滑过的水流,但是,当她握起手掌,那条鱼就立刻变成了一团散开的烟雾,又在前面形成鱼的形状逃走了。 玄尘浮出水面,将湿漉漉的头发靠在池子的边缘。她不确定圣泉水真的能把身体里的复活水清除干净,因为她的胸腔从醒过来就一直隐隐的作痛,有时候在夜晚会难受到无法入睡。 她想起了那天日泰央把她和风暴雷的尸体关在一起。当时,隔着水面她看到日泰央放入了圣泉水和天鹿兽的心。可能是复活咒的影响,让玄尘多多少少的看到了风暴雷的记忆。风暴雷说要圣泉水和凡人的血,这些东西显然是在准备复活咒,可那个时候风暴雷并没有死。而且他是受到了白法的攻击,最后发疯自杀而死的。难道是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吗?还是他们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还有,在古蛇深渊里那个教唆日泰央的男人又是谁?除了风暴雷和日泰央,月塔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叛徒。当时,日泰央为了制造自己的假死弄来一具烧焦的女尸。没过多久,月塔里又再次出现了一具被烧焦的女尸。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玄尘闭上眼睛思索着,这些疑问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的盘旋着。可随着日泰央和风雷的死亡,所有的疑问都断了线索。 那个古蛇深渊里的神秘男人就成了唯一线索,可是,他又会是谁呢? 玄尘感觉到小鱼在她的身旁游动,好像在啄着她的肩膀。树林间游荡的鬼魂在哼唱着悠扬的小调。渐渐的,她浑身疲倦的歪靠在金色渡鸦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声音突然把她从深度的沉睡中唤醒了。 “玄尘,时间到了。” 玄尘蹭的一下抬起头,脚底一滑险些摔到水里。她望向声音,穆叶正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眯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很抱歉,我睡着了。”玄尘挣扎着刚想起身,又想起自己全裸着身体立刻缩了回去。“我刚才就是想闭上眼睛休息的,没想到在这里睡着了。” “受伤的人都会在圣泉水里熟睡,直到身体痊愈。”穆叶说。 “那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玄尘惊叫道。她感觉自己就是闭目养神了一小会儿。玄尘忽然想起了肩膀的伤口,但她看到光洁白皙的皮肤时整个人惊讶的不行。她的肩膀不但完全愈合了,皮肤光滑的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当她回头再次看向那边的树下,穆叶已经不见了。玄尘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她把裙子套在潮湿的身体上跑出去了。如果她突然消失一天一夜,涅凡和长十子一定会急的到处寻找她。 在铁链桥上,她看到了站在桥对面满脸阴沉的涅凡。他大步走来,一句话也不说。 “我在下面的圣泉水里睡过头了,我以为是一会儿,没想到睡了一天一夜。”玄尘心虚的解释为什么自己消失了一整天,可她抬起头对上涅凡那双依旧阴沉的目光却失声了。 涅凡抿着嘴没说话。 玄尘知道他在生气,赶忙又解释说。“是穆叶说受伤的人会在里面熟睡,我肩膀上的疤都消失了,还清除了身体里的复活水。” 涅凡的目光尽是怒气和哀伤,接着,他那双闪动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哀伤。 他一把搂住了她,很久才责怪她说。“知道我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 “我还以为你被族长藏起来了,如果你再不出现,我要回去带领军团将这里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玄尘错愕的呆在原地,她这一觉险些酿成大祸。斜上方很远的铁链桥上的两个身影突然停下脚步,玄尘也被他们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 第84章 魔晶 那上面是魁梧的伏辛,他身边站着一个带着兜帽躲躲藏藏的男人,身材不像伏辛那样强壮。他使劲的拉着兜帽,恨不得把脑袋藏进宽大的衣衫里。铁链桥上的油灯太暗了,两个人俯视向下的脸全都笼罩在阴影里。 玄尘忽然从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因为她觉得兜帽里的灰色看上去更像是银白色。但是她立刻又否定了猜测,即使在阴影里她确定那个人的脸上没有魔眼。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呢?”涅凡松开她后奇怪的问。 她对上涅凡那双疑惑的眼睛。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异族的风语谷是不可能有半神的。 涅凡抬头朝那座铁链桥望去,然而,伏辛和那个人已经离开了。玄尘觉得是在圣泉水里睡的太久,让她产生了错觉。 涅凡挑起眉毛转过脸说。“还有,你最好不要跟穆叶太亲近。” “为什么?穆叶虽然嘴巴恶毒,可是它帮我治好了伤。” “它是头虎兽,不是普通的野兽。”涅凡语气里带着警告的说。“你的裙子看上去是脱在了水池外面,你怎么能当着一头虎兽的面脱衣服?” “虎兽又怎么了,再说我也没有当着穆叶的面前脱衣服。你还说自己是月塔最厉害的执行长,我看就是最小气多疑的执行长。”玄尘撇过头,她不想看涅凡。 涅凡拉过她的脸。“它是个男人,你还赤身裸体的跟他去圣泉池。” 玄尘翻了个白眼。“它是只虎兽,是只会说话的大猫而已,你竟然在嫉妒一只野兽?” “我是嫉妒它。” “三年前你率领军团去杀魔罗,究竟是为了得到魔罗的什么?”玄尘忽然问道。自从穆叶告诉她,玄尘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涅凡的表情立刻变僵硬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他警惕的问。 “是穆叶,他说三年前看见你和军团骑兵去追杀魔罗,是为了魔罗身上的某件东西。” 涅凡眯了眯眼睛,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你真的为了那件东西。”玄尘生气的吼道。“你居然没告诉我,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好到足以坦诚相待了。” “我当时对大导师发过誓言,不能告诉任何人。可我……又不想对你撒谎,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那是什么,能让你放弃了三千条生命?”玄尘狂怒的说。 “魔晶。” 涅凡抿起嘴巴,他的表情已经告诉玄尘他不会再多说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缓慢的说。“这是大导师生前对我的嘱托,我要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永远。所以,我没有办法跟君王和大导师说明,我无法向月塔交代,我只有承认我违反命令擅自带领军团去杀魔罗。” “所以我去长角镇劝你回来,正合你的心意,你那个时候巴不得回月塔。”玄尘忽然觉得自己愚透了,那时还想尽办法的劝涅凡进来。 “你应该记得我那时候有多么沮丧,我甚至想一醉不醒把自己冻死在长角镇。三千条生命,就算我有再大的功绩也无法阻止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那你知道是日泰央在三年前毒死了你的大导师吗?” “你怎么知道?”涅凡显得很意外。 玄尘讲述了复活咒之后看到的风暴雷和日泰央的对话。涅凡思索着并笃定的说。“你猜的没错,我想你的确因为复活咒看到了他的某些记忆。因为我回来以后,长十子告诉我大导师是被毒死的。” “那大导师的死也跟魔晶有关吗?”玄尘问。 涅凡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后认同的点头说。“他们想在他的嘴里得到魔晶的秘密,可我想是日泰央没有问出来,所以才会杀死他,然后日泰央假装失踪离开了月塔。” 铁链桥哗哗响的晃动,几名异族勇士踏上木板走了过去。玄尘看着他们跨过桥才继续降低声音问。“可她为什么要找魔晶呢?她只是想复活风暴雷,复活咒又不需要魔晶。”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在收集什么,我想复活咒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涅凡蹙着眉头看向远处的点点油灯。“某个更可怕的计划,或许它们想唤醒封印里的所有恶灵……” “封印里是恶灵?” 涅凡犹豫的点头说。“恐怕是这样的,我听沙旬长老提到有人试图寻找打开封印的方法,将那里的邪恶全都释放出来。你不要说出去,这些秘密长老是不准许我们告诉别人的,他怕会引起月塔的动荡。” “可是,对那些反叛者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谁唤醒它们,谁就能控制它们,那将是灭世的力量。”涅凡瞥来一个沉重的目光。 这让玄尘为之震惊了很久,原来一直蠢蠢欲动的封印里藏着如此邪恶的力量。对于生活在结界下的人们来说,如果封印一旦开启,那将是所有生命的终结之日。 自从涅凡找回灵力后,玄尘的金坠子总是时不时的发光发亮。前几次玄尘都会紧张的跑过去问他出了什么事,涅凡通常都一脸无辜的告诉她。“是刚才我擦剑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灵力。” 玄尘很是无奈的晃了晃坠子。 “我下次我会小心的。”涅凡微笑着说。没过多久,他又会搞出同样的乌龙事件。玄尘又去问他怎么是回事,正好涅凡在跟长十子谈话。可她还没有推门,涅凡就在紧闭的房门里喊她进来。玄尘问他怎么又动了灵力,他的解释是。“伏辛挑衅说还要娶你,我无法控制的动怒了。” 玄尘不好意思的退出去,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听到长十子一声大喊。“他是故意的。” 玄尘生气的把坠子藏在衣服里,她不想再看到里面的灵石了。 然而,在他们准备离开风语谷回到月塔的一天早晨。玄尘还是遇见了她的瘟神,伏辛。尽管她试图低下头绕到另一座铁链桥,伏辛围追堵截的追了上来。 “玄尘,我想在你走之前跟你解释一下那群渡鸦,我没想到你因为要见我出了意外。” “我差点被你害死,就因为你想见我。”玄尘生气的说。 “我知道有人在打你的主意,有人想要凡人的血。那天在大殿里当着那么多的勇士面前,我没法告诉你有人在筹备复活咒。” 玄尘警觉的看着伏辛问道。“你怎么知道复活咒需要凡人的血?” 伏辛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的满脸通红。“总之,你是异族最重要的人,你不能跟涅凡回去,他会害死你的,就像是那年他害死了一个异族女孩。” 第85章 囚禁 玄尘不舒服的紧盯着伏辛,她忘记了涅凡曾经爱过的女孩是异族人。“我不在乎涅凡的过去,我只在乎现在所拥有的。”她直言不讳的说。“我跟异族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想要改变命运,最好不要相信所谓的天命。族长是你们最好的人选,他比我要更了解你们。” “等等,玄尘。”伏辛跑过来,拉住转身要走的玄尘。“涅凡这次回来救你违抗了沙旬长老的命令,据我所知他没有得到任何准许。那就意味着他是个逃跑的将士,他将受到月塔最严厉的审判。” “审判?”玄尘惊的重复说。 “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你不想受到伤害,还是离开他吧。还有他的灵力……”伏辛忽然不说话了,他的目光越过玄尘看向桥的那边。 玄尘回头望去,涅凡脸色冰冷的站在那里。 “玄尘,过来,我们该走了。”涅凡冷冷的说。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伏辛把声音全都吞进肚子里不再说话了。玄尘觉得伏辛没有把话讲完,可她的确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玄尘甩开伏辛,大步流星的走向涅凡。她不想留在风语谷,一刻都不想待。 玄尘彻底清除复活水之后,他们顺利的通过唯一能出去的隧道,最终在一个隐藏的山洞里离开了异族的领地。 “他们会审判你吗?”玄尘刚走出风语谷就急切的问。 “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涅凡回答。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擅自离开军团的?”玄尘责怪说。 “军团还有沙旬长老,我当时更担心你。”他说。 “月塔会像对待叛徒一样把你关进地牢,然后是大导师和君王的审判。”长十子说。 “可沙旬长老很喜欢你,他会帮你的。”玄尘扭头问涅凡,他们共同骑在火焰马上。涅凡扯出一个微笑,故意歪曲的说。“把我关在地牢挺不错的,最起码不用为军团费心,也不用再出去执行任务。” “别开玩笑了,谁会想进地牢?”玄尘气的不行,好像他为此感到骄傲一样。 “你是沙旬长老的执行长,在斗木军团受到重创的时候临阵脱逃。哪个大导师能容忍自己的执行长做出这样的事情?”长十子说。“还有阿尔法,他恨不得找个理由处死你。奎尼和那个虚日的墙头草,他们三个没有一个人希望沙旬长老当大导师,他们会借题发挥逼迫沙旬长老重罚你。” 回月塔的路上,他们并没有快马加鞭,而是缓慢的穿过树林往回走。玄尘为此感到无比的惭愧,在风语谷,她甚至都没有问过涅凡是怎么离开军团的,而如今他却要因为救她而被关进月塔最黑暗的地牢。 “你的马呢?”涅凡突然问长十子。 玄尘这才从自责里缓过神,注意到长十子换了一匹花灰色的普通骏马,马尾用花绳编着许多小辫子,是异族人的马。而之前那匹迅捷的幽兰色眼睛的马不见了。 “它死了,我给它吃了强魂剂,但是副作用就是会短时间内暴毙。”长十子说。“当时我需要一匹更强壮的马,才能跟上火石的速度。” “你经常给马吃药水?”玄尘不敢相信的问。 “不,强魂剂算是毒药。”长十子说。“我记得以前尾火军团的一名骑兵为了在战神日表现自己,他偷喝了我的强魂剂。等到他上前授勋时正好毒发到七窍流血,为此还把我关起来盘问了好几天,那家伙是偷走的,阿尔法竟然指责我没有放好药剂。” 玄尘听着有些后怕,要是长十子不小心拿错了药水,涅凡可能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长十子朝玄尘眨眨眼,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说。“我还有女孩都喜欢的奇幻果,如果你喜欢……” “我不喜欢。”玄尘打断他说,她害怕长十子的药剂,而且还难喝的不行。 在他们刚进入王城,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阿尔法率领着尾火军团的禁卫军在玄铁大门前没收了涅凡和长十子的武器。然后,把他们三个人同时关进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长十子请求见沙旬长老,但是,阿尔法仰着头,翘起下巴上的山羊胡威胁说。“明天的君王审判中,我会争取处死涅凡。” 夜幕降临之前,让涅凡最不敢面对的一个人从深邃黑暗的尽头沉默的走向牢笼。当他们看到手背上闪着光亮的沙旬长老出现在眼前,玄尘和长十子冲上去,抓着栏杆试图解释一切。 “沙旬长老,是日泰央绑架了我,她要复活风暴雷,涅凡他是为了救我……” “长老,日泰央在分裂恶灵。” “在审判涅凡之前,您应该查清楚整件事,奎尼和阿尔法的人都参与了。” 沙旬长老抬起手,阻止他们的解释。 “这些问题也改变不了涅凡擅自离开军团的事实,审判是不可避免的。”沙旬长老说。“我不是君王,除了壁水军团的苏雅拉,其他几名大导师一定会同意把他关进地牢。” 沙旬长老失望扫过整个牢房,最后将目光落向坐在角落里的涅凡。从他失望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他最为宠爱的执行长做出了一件让人十分心痛的事情。 涅凡在他的注视下缓慢的走近栏杆。 “你知道作为一名执行长临阵脱逃是什么罪名吗?”沙旬长老缓缓的说。“你太让我失望了,在年轻人中你算是佼佼者。尽管你失去了灵力,我仍然相信你会带好军团。” “是的,长老。”涅凡隔着栏杆无力的答道。 玄尘一直盯着嵌入沙旬长老手背里的灵石,她也不敢抬头看长老。长十子一张会说漂亮话的嘴巴也没有吱声。 在一阵沉默后,沙旬长老又说。“涅凡,你也应该清楚要面临着什么。我作为你的大导师,在审判时只能对你的行为保持中立。至于如何处罚你应该能想到,临阵脱逃,最轻也是永远关入地牢。” “我会承担所有的后果。”涅凡说。 沙旬长老向前一步,走到牢笼旁。“我希望你能弥补一些事情。”长老塞进来一把钥匙,几乎是在咽喉里发出来的哑声。“你还记得我问过你那个重要的问题吗?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在那里。午夜之后,你有两个小时回到地牢。明天审判时,你绝对不能逃跑。” 涅凡接过钥匙,沙旬长老又低声说。“我在青石碉堡的谈判,告诉族长我改变主意了。” 第86章 午夜之后 涅凡攥紧钥匙,对于沙旬长老嘱托的两件事,他都凝重的点了一下头。 玄尘却没有弄明白第一件事指的是什么,大概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发现了。可第二件事让玄尘感到紧张不安,族长在青石碉堡的谈判,除了想用一百车粮食换她,还会有什么呢? 长十子完全都没有听懂,他在沙旬长老走后就开始追问。“长老他怎么不让你直接逃走?这时候告诉你谈判有什么用,明天阿尔法会想方设法的蛊惑君王处死你。涅凡,你有钥匙就跟玄尘逃走吧。” 涅凡朝长十子使了一个眼色,他把长十子拉到很远的角落,两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就在玄尘以为他们又要密谋什么计划,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涅凡扶着摇摇欲坠的长十子,他把长十子击晕了。 “为什么把他打晕了?”玄尘紧张的看向守卫,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只能把他留在这里,我不能让他知道魔晶的秘密。” “你说魔晶?”玄尘嘶嘶的说。 “沙旬长老的意思是有人在找它,我得换个地方藏起来。”他把长十子拽到墙边摆了一个像是靠在墙边睡着的姿势。 他们在牢笼里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午夜来临,尾火军团的守卫换岗离开以后,整个牢房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涅凡用钥匙打开了牢门,整个地牢的守卫突然消失了。在距离他们的牢笼前不远的地方,缓慢的从地上升起一道像金沙琉璃的屏障。 玄尘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结界,涅凡把手指放在唇边。“他们能听见。”他无声的说。他牵起玄尘的手,将她拉进这道施在地牢里的结界。 地上全是水,积水伸向了地牢的楼梯。玄尘踩在啪嗒啪嗒的水里,像是有人在这条过道里洒了满满一桶水。当玄尘仔细的看向水里的倒影,里面的景象吓得她捂起了想要尖叫的嘴巴。 倒影里没有他们,而是穿着铠甲走来的尾火军团守卫。她还看见队长在那里大骂,但玄尘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积水,直到走出牢房来到外面。玄尘感觉再次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墙。一阵冷风吹来,卷起飞扬的雪花。涅凡一把拽走她按在草丛里,不一会儿,一队巡夜禁卫军迈着响亮的步伐从前面走过去。 “你要是能看见他们,他们就能看见你。”涅凡低声说。“沙旬长老给我们设下一个结界。我们在结界里是互相之间看不见的,除非那些人会低头看脚下的水。” “沙旬长老居然会设结界?” “他可是有史以来月塔最强大的月魂族。”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让沙旬长老把半神的结界打开?” “那道结界谁都打不开,那是无数个法力强大的半神铸造起的结界,足以抵挡封印揭开后的邪恶力量。”涅凡蹲着身体开始往里走。“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牢房的守卫是每两个小时巡视一次。我们出来前他们刚看过一次,所以,我们必须在两个小时内回去,要不然他们会发现牢笼里只有长十子。” 夜晚寒冷的风吹打着他们的衣衫,月塔上的光芒照耀着整座宁静的王城。他们躲过巡逻的禁卫军,在树林里飞快的走向一座没有人经过的黑暗建筑。 玄尘在看到这座黑色影子的同时就开始浑身发抖,不是夜晚太冷,是这座建筑让她想起在曾经遭到白法的两次攻击。 “你把它藏这里了?”玄尘哆嗦着说。 “是沙旬长老让我这么做的。”他说。 “难道白法那天也在寻找魔晶?” “我不确定白法是不是在找它,我认为日泰央曾经试图寻找过魔晶。” 他们沿着破旧的长廊走上楼梯,来到跟一楼构造相同的二楼。玄尘能想象到再往上的几层也都是紧紧挨着的牢门。 他们略过一扇扇紧锁的铁门。在一扇跟其它们一模一样的门前,涅凡停下了脚步。 他抚摸着满是灰尘的铁门,然后,他又看了旁边的几扇门后,脸上滑过一阵惊恐。 “是的,他快要找到了,这里的门都有人碰过。”他说。 玄尘顺着他的手指发现这扇门把手上厚厚的灰尘被人摸掉了一部分,有人试图打开这扇门。 “可他怎么没有进去呢?”玄尘惊奇的问。旁边几扇门的锁链被拽开后丢在地上,但这一扇,只是摸过门把手。 “这扇门是沙旬长老亲手设计的,更难被打开。”他上上下下的敲起房门。按照某种顺序和敲击的次数。 一道暗光从门上亮了,接着光慢慢的移动着,最后在门上形成一个六芒星。 涅凡卸下他单肩上的六芒星徽章,把它按进中间的凹槽里。 咔哒一声,门里响起了一阵锁具转动的声音,几秒钟之后,门开了。 “那你不认为放在这里很不安全吗?”玄尘跟他进入房间。但是,玄尘进去之后就傻眼了,满屋子里堆了上万块五彩的石头。除了架子上一些摆放整齐的,屋子中央竟然堆成了一座山。 “我把没用的灵石都扔在这里了,它们之前全都存在仓库里。”涅凡爬上去,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捡起一块最丑的灰色石头。 “如果真的是谁在找它,他应该是还没有确定是哪扇门。如果他贸然的打开其它任何一扇门,沙旬长老就会感应到。” “难怪沙旬长老知道有人在找它。” 他们拿到魔晶之后,离开了这座黑暗的废弃建筑,又从无人的大厅里溜进了四方围城的北塔。在昏暗的北塔走廊里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涅凡把玄尘推进狮子雕像后面。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橡木牙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声。他拍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睡眼惺忪的朝大厅方向走去。 “我真是应该把他扔回到军团里。”涅凡咬着牙根说。 “他的腿骨折了。”玄尘小声的提醒说。 涅凡瞄了一眼,生气的说。“我看已经好了。” “你在干什么?”阿尔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玄尘一惊,又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阿尔法的红袍子就出现在走廊里直奔橡木牙。 “哦,我饿了……”橡木牙揉着肚皮说,眼角还挂着一滴刚睡醒的眼泪。 “马上回去,你不知道没有特殊情况,晚上是不许出来的吗?” “我有特殊情况,我是特意出来的,我饿了。”橡木牙呲着大板牙认真的答道。 阿尔法气的长脸僵硬。“你怎么没去无魂沼泽?” “我的腿骨坏了,那次在战神日,还是您的执行长日泰木风让我一个人去对付魔熊撞断的,您忘记了吗?” 阿尔法再次打量起橡木牙,冷嘲热讽的哼了一声。“是的,就是你这个蠢货。” 第87章 日泰木风 玄尘躲在雕像后看向怒骂的阿尔法,可怜的橡木牙被骂的狗血淋头。 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 涅凡直起身体,手里的魔晶就在指缝里亮出了一点暗红色的光,接着那光越来越刺眼,玄尘慌忙捂住了光。 涅凡垂下眼睛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向她。他缓慢的眨动着眼睛,一下接着一下,当最后一次慢慢的睁开竟然变成了一双漆黑的双眼,连眼白都充斥着黑色。 玄尘捂着他的手,惊恐的盯着他的脸,从狭窄的指缝里露出了更多的亮光。她上前一步,把涅凡推到墙边,用身体挡住了那些刺眼的光亮。 玄尘发现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涅凡的眼睛不正常,他居高临下的黑眼睛是一双极其陌生的目光。甚至玄尘眨动十几下,他才缓缓的眨一次眼睛。 走廊里的阿尔法还在朝橡木牙大发雷霆,玄尘是心惊胆战,如果被阿尔发现他们并没有在地牢里,而是跑到了北塔。还有涅凡手里的魔晶,这个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阿尔法发现,将是一场真正的灾难。日泰央就是尾火军团的人,这几年来,人员频繁失踪都跟尾火军团有着莫大的关系。玄尘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也许那天在古蛇深渊里教唆日泰央的男人就是阿尔法。 涅凡狂乱不安的想要抬起手,玄尘死死地按着他,用力的将涅凡的身体顶在墙边,在两个人不做声的较量下,涅凡突然把脸贴在玄尘的耳朵旁,发出了一个轻声的耳语。 你回来了…… 虽然声音很小,阿尔法的怒骂突然停止了。 玄尘震惊的看向涅凡,她快要被这句话吓到心脏骤停。让她大为慌张的是阿尔法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正在扫向这座雕像。 他们躲避在狮子尾巴后,只要阿尔法走近这座卧趴的狮子雕像,就会看到他们。 安静的长廊里响起一个脚步声,缓慢的步伐正在走向他们。玄尘僵硬的看着涅凡的黑眼睛,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她听着回荡在整条长廊的脚步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一个绵长的极其响亮的屁声。在雕像后的玄尘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像毒气的臭味。 “你这个白痴。”阿尔法一声怒吼停下脚步再次大骂橡木牙。 “我就是吃了几头蒜……”橡木牙尴尬的解释。这时,从他的肥大的衣服领子里跑出来几只圆溜溜的灰老鼠。 一群老鼠从阿尔法的红袍子下穿过去,这让原本就在生气的阿尔法的整张脸都气绿了。 在他的一阵谩骂里,橡木牙委屈的眨巴着小泪眼。阿尔法被气走了,橡木牙追着他的老鼠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玄尘紧绷的身体才松软下来,但她立刻像碰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样,从涅凡的身前倒退了好几步。 涅凡睁着一双黑眼睛面无表情的靠在墙上,手里的魔晶发出诡异的暗红色光。 玄尘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大步冲过去,使劲的抢夺他手里的魔晶。涅凡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玄尘用尽全身力气拽他的魔晶。 一缕黑色的浓雾从他们的手指间飘了出来。 “涅凡,你放手。”玄尘顾不上这些,她一根一根掰开手指,最后将那块飘着雾气像要爆炸的石头夺了过来。 在魔晶离开涅凡的一瞬间,涅凡的呼吸变得更加剧烈了。他微微颤抖着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一双恢复正常的眼睛。 “玄尘……”他眯了眯眼睛,好像头痛欲裂的说。“刚才我……怎么了……” 玄尘皱着眉头,认真的说。“我觉得你好像被魔晶影响了,你知道刚才你在做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又觉得不对劲的点了点头。“我记不太清……以前我拿着它的时候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我们赶紧把魔晶藏起来,时间不多了。”玄尘说。 魔晶在玄尘手里很安静,没有亮光或者发出雾气。而是,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灰石头。她猜测这块魔晶跟月魂族赖以生存的灵力有关,所以,涅凡才会受到它的影响。 涅凡把石头藏在死去的大导师房间里,那曾经在二百多年前是玄尘母亲的房间。玄尘解下斗篷裹好魔晶交给他,这次她没有再要求进去看上一眼。 没过多久,涅凡就匆匆的走出来,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这条走廊里,快速的锁上了门。 “那里安全吗?” “这里是我事先准备的第二个藏魔晶的地方,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说。 “那接下来,我们要给族长送消息吗?” “是的。” “我记得你的房间里有很多伏辛派来的渡鸦,如果它们没有飞走,我想它们可以给族长送消息。” 涅凡将拿回来的斗篷重新披在玄尘身上,略带惊讶的看向她说。“你怎么不问我沙旬长老同意族长的什么要求了?你就不怕是长老想要用一百车粮食把你卖给异族吗?” 玄尘眨了眨眼睛,心跳剧烈的说。“如果能救你,我觉得我能接受……” 涅凡拉起嘴角笑了。“那岂不是便宜伏辛了?” 他们悄悄地溜回到涅凡的房间。露台琉璃门大开,屋子里冷的不行,所有的渡鸦全都飞走了。 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玄尘关在笼子里的那只还在。可那只可怜巴巴的渡鸦已经吃完了水和米,饥饿的它在笼子里不停的呱叫。 在涅凡写字条的时候,玄尘赶紧给渡鸦喂了些食物和水。她感到很内疚,如果他们再不回来,就要活活饿死这只可怜的鸟了。 涅凡塞好纸条后放飞了渡鸦,它像是逃离魔窟一样呱叫着飞走了。在快速扇动翅膀后,留下了一堆飘落的羽毛。 “沙旬长老改变了什么主意?”玄尘问。 “我不清楚,但不是你的那件事。”涅凡说。“他们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让所有人都躲开了,也包括我。” “沙旬长老一定是想要帮助你,否则他也不会让你在今晚把消息送出去。”玄尘猜测说。 但是,玄尘的心理依然在打鼓。这些也都是她的猜测而已,至于明天对涅凡擅离职守的审判还是让她感到焦虑和担忧。 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沙旬长老交代的两件事,又慌忙的离开北塔赶回地牢。 但是,在地牢的门前他们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不但长老的结界消失了,换岗的侍卫也提前到来了。两组人正在那边按照阿尔法的规定进行一次有仪式感的岗位交接。最不幸的是,这组的队长是日泰木风。 “沙旬长老的结界怎么消失了?”玄尘小声问。他们正躲在树丛里。 “结界不能一直放在那,被侍卫发现了就会知道是长老设下的,月魂族里只有沙旬长老会这种结界。” “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长老是想让我们这样进去。” “什么?” 玄尘还没问完,涅凡忽然从树丛里站起身。玄尘惊恐的拉了拉他,让他赶紧蹲下。紧接着,涅凡带着愉快的声音说了一句。 “日泰木风。” 玄尘蹲在树丛里惊的魂飞魄散,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也缓缓的站起身。 第88章 小王子 尾火军团的两队守卫立刻将他们团团包围。 “你们胆敢越狱?”日泰木风顶着一头卷发装腔作势的问。 “你的人忘在门锁上了。”涅凡扔给日泰木风一把钥匙。“正巧我想出来找点食物,我们饿坏了。”他借用橡木牙的理由。玄尘当时确实很饿,她在房间里喂渡鸦的时候顺便吃了鹿肉干,涅凡还喝了一大杯梅子酒。 涅凡说完后,日泰木风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把他们重新关进牢房后没多久,那边就传来了日泰疯狂的怒吼。 当玄尘回头时,看到了乌云密布的长十子坐在墙边生气的盯着他们。 “都处理好了?”长十子挑起剑眉,柔和的脸上写满了怒气。 玄尘和涅凡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睡,玄尘裹着斗篷看向昏暗的地牢长廊。日泰木风加派了更多的守卫,现在整条长廊里守卫们不停的走来走去。 涅凡坐到玄尘身旁说。“明天在君王大殿,他们问什么你就说实话实说。日泰是不会把我们今天越狱的事情告诉阿尔法,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受罚。还有,异族的风语谷不要透露一个字,我们要替族长守住这个秘密。” 玄尘郁闷的嗯了一声,她不希望审判来临。他们刚刚死里逃生,又要面临这场惩罚逃兵的审判。 清晨的阳光洒在高耸的黑石月塔上,空旷的月塔场上清冷宁静。在日泰木风的押送下,橡木牙站在路旁目送他们走向君王大殿。 这场审判女君王并没有出现,而是交给了五大军团的大导师审讯涅凡。苏雅拉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大导师,她刚从无魂沼泽赶回来,蛇眼忧郁的看向被不停盘问的涅凡,一双浮肿眼睛里充满了怜悯。 五位大导师站在黑龙王座下,严肃的看着他们。阿尔法作为统领禁卫军的尾火军团大导师掌管了这场审判。他站在王座下的地毯中间,捧着一本月魂族的古老法典宣读了种种条文。 涅凡在听到每一条规定,欣然的接受并且还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你是高估了我们对你的审判,还是觉得作为一个逃跑的执行长很是骄傲。”阿尔法合上法典阴冷的讽刺说。 “当然不是,我认罪。”涅凡答道。 “那是最好。”阿尔法说。“沙旬长老,你同意实行月魂族最终的处罚吗?将你的执行长永远关入地牢,并且要在所有军团面前剥去他执行长的身份,接受鞭刑。” “是,阿尔法。”沙旬长老没有任何情感回答。 “已经都关进地牢了,为什么还要承受鞭刑?”玄尘激动的说。 长十子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顶撞大导师。 “住嘴,你这个无知的凡人。”阿尔法阴冷的说。 “阿尔法。”苏雅拉颤抖着说。“这件事情还是要君王来……” “君王她没有时间来裁决一个小小的执行长。”阿尔法打断了苏雅拉。 “奎尼,你有意见吗?”他越过苏雅拉又询问那边的奎尼,奎尼依旧穿着灰色的长袍,眼睛上带着一个遮住了整个眼眶的眼罩。 “没有。”奎尼说。 “素檀?”阿尔法又问虚日大导师。 这个矮小的像是个女孩的大导师坐在椅子里,面色衰老苍白的她只是安静的点了一下头。 之后,阿尔法更得意了。又在日泰木风递上来的第二本法典里继续寻找有可能处死涅凡的条文。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闯进了审讯。他披着蓬松的白绒毛领斗篷,穿着黑色的丝绸衣服,面容干净,细长下拉的眼角透着几分慵懒。 玄尘以为是个半神,但是追上来的侍卫通报说。 “异族人,他说有事求见……” 高大的异族人快步而来,一双透彻的琥珀色眼珠滑过大殿里每一个人,玄尘震惊的认出了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是谁。 她抬头看向走到眼前的异族人,不做声的问道。“穆叶?” 高大的异族人略微的点了头,玄尘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竟然真的是那头白斑虎兽。 穆叶平静的递出一封信。“这是族长让我转交给君王的亲笔信。”他说。 阿尔法拿着穆叶送来的信匆匆离开大殿,不久以后,又带着君王的信回来。他冰冷的脸已是极其的难看了,而且还添了更多愤怒。 阿尔法来到黑龙王座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向穆叶说。 “这是异族人的阴谋。” “君王回复了什么?”苏雅拉的蛇眼转向他问。 阿尔法捏着君王的信,又将愤怒的目光看向了沙旬长老。 “沙旬长老,是你在暗中教唆异族人这么做的。为了一名执行长,你胆敢跟异族人勾结。” 大导师们一阵惊讶。 奎尼走过去,抢下阿尔法手中的信。他展开君王的亲笔信,快速的扫视着,然后,惊讶的看向了涅凡。 “君王说,赦涅凡无罪。” “是你们异族人在耍阴谋。”阿尔法指着穆叶高声说。 “如果你不同意,请你问君王吧。”穆叶干脆的说。“为了感谢涅凡在无魂沼泽里救下了异族的小王子,族长将派遣异族勇士帮助沙旬长老夺回无魂沼泽。” 阿尔法的脸气的发紫,他在穆叶面前看上去就是个小矮子,他仰着头像个想要挑战兽王的山羊。玄尘忍不住的想笑,第一次看见阿尔法那副狼狈的样子。 涅凡凑过来低声说。“不许你再和穆叶去圣泉池,瞧瞧他的样子,你还觉得他是个虎兽吗?” 玄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没想到穆叶是个人。如果君王大殿能有一道地缝,她惭愧的想钻进去永远不要出来。 涅凡被穆叶的一封信彻底解救之后,他们如释重负的离开了君王大殿。 “玄尘,还有一件事,族长让我留在月塔跟随你。”穆叶走上前说。 “你说你要跟随我?”玄尘重复道。 “她不需要。”涅凡一把将玄尘拉进怀里,在脸上轻吻了一下。“她不需要别人,她有我。” 玄尘的脸立刻红到爆,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涅凡把她拢在怀里不肯放手。 “这是族长的意思,他认为你并不能保护好玄尘。”穆叶说。 “你什么意思?”涅凡恼火的问。 “别吵了,我同意。”玄尘从涅凡的拥抱里挣脱出来。“替我感谢族长,感谢他派你来救下我们。” 第89章 塔由哈 这场惊魂风波过后,王城的生活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因为异族的联盟暂时停止了无魂沼泽的瓦解。沙旬长老采取了保守的防御战略,在无魂沼泽的峡口不远处重新建立了临时营地,阻止那些从峡口不断涌出的夜鬼兽向月塔扩散。 涅凡在宣判无罪后变得异常的忙碌,他经常在无魂沼泽那边协助沙旬长老指挥军团。只有运送物资或者重要事情才回到月塔。 这一天,涅凡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说沙旬长老的军团和斗木军团合并为一个军团,统称为斗木军团。这让整个斗木军团欢欣鼓舞,他们瞬间从五大军团人数最少变成了人数最多的军团。 玄尘在那次复活咒时受的伤成了涅凡让她留在月塔最好的借口,每次玄尘提出要去营地,他都用各种理由搪塞。“你需要休息,你要再出什么事,我可没有任何颜面临阵脱逃,沙旬长老已经无条件跟异族联盟,原因你应该能猜的到。”他每次走的时候,还会反复嘱托说。“让穆叶保护你,他是头虎兽,就是蚂蚁的呼吸都感觉得到。还有,不要在夜晚出门,小心白法……” 玄尘吐了吐舌头,让他赶紧走,耳朵快要被他唠叨聋了。 清凉的风席卷了整个寒冷的北方大陆,融化的积雪里盛开着一朵娇黄色的花。 玄尘惊喜的折下太阳花,她都忘记了,玄武大地每年是有短暂的春天,而春天过后又是秋季,接着就是漫长的乏味的寒冬。 她独自穿过冷清的望水镇,顺着小溪走进树林,来到倒塌的城墙旁。这里是漫山遍野的粉红色四季花,玄尘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最后来到苍天大树下的四座墓碑前。 “父王,您知道血缘意味着什么吗?”玄尘对着墓碑说。“即便是您再讨厌我的鳞片,最后我们尘归故土,我和玄星也会选择沉睡在您的身边。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就会躺在里面,跟母亲和您一同仰望星辰日月。” 玄尘把太阳花放在前面,抹去了三座墓碑的积雪,但是,她不敢去看自己的墓碑,那个墓碑总是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玄尘起来抖掉了手上的浮雪,她想趁着天亮赶回月塔。自从无魂沼泽的峡口失守,月塔加强了夜晚的巡视。向来傲慢的阿尔法被沙旬长老与异族的结盟彻底的夺走了风头,他更是讨厌斗木的所有人。玄尘每次只要看到他,都会远远的绕开,尽量不去招惹尾火军团的任何人。 玄尘顺着围墙的缺口离开墓地,她想要走近路回月塔。在叮咚作响的小溪边,安静的没有任何人。太阳开始落向山头,玄尘加快了脚步。 忽然,林子里出现了一道飘浮的影子。 玄尘奇怪的停下脚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光又再一次的从树丛里探出了一个像雾气形成的犄角。紧接着,一头发着银光雾气灼灼的小鹿从树丛里跳了出来。它抬着一对儿犄角望向对岸的玄尘,这是一头用法术幻化的小鹿。 玄尘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记忆。那一天,在重云颠高高的石阶上,白法曾经用法力变出一头天鹿兽,只是,没有眼前这头大,但这种雾气萦绕的幻影让玄尘突然感到浑身一震。 玄尘绕到浅滩,从石头上跳过冰冷的溪水走到对岸。即使涅凡警告她不许接近白法,可对于白法的遭遇她太迷惑了。 小鹿跳进树林里,左转右跳的在林子里奔跑。玄尘小跑着追逐,就在一片空旷的林子中间,它突然砰的一下炸开了,雾气在冷风中散去。 天空挂着灰色的太阳,玄尘站在这片枯萎的林间空地上,奇怪的看着眼前消失的幻象。林子里寂静的只有冷风吹过树枝发出的凄凉声音。 玄尘……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喊。 玄尘望向四周,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玄尘,我在这…… 玄尘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就在她的身边,她猛地低下头,看到脚下的水坑时吓得倒退两步,水坑里的倒影并不是她,而是一个模糊的像是更加光亮地方。 有个人趴倒影里喊她。 玄尘蹲下来,捡走飘在水坑上的几片枯树叶。当涟漪安静下来,水坑里模糊的倒影清晰了。 那人趴在光亮的池子旁,银色的长发别在耳朵后垂下来,他逐渐靠近水面,露出一张清晰的而又憔悴的年轻面孔。 玄尘目瞪口呆看着水坑里的这个影子。 “塔……由哈?”她结巴的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塔由哈说。 “塔由哈,你不是白法的学徒吗?白法怎么了?你跟白法在一起吗?” 塔由哈委屈的脸像是要哭了。 “白法他被发现了,有人改变了他,我就是想要跟着他才进来的。”塔由哈声音哽咽说。 “你是说你也在结界里吗?你在玄武大地?”玄尘震惊的问。 “是的,我在异族的风语谷里。那天我看见你了。但异族人不让我接近你,我这才偷偷去你住过的房间捡到了你的头发,那头鹿就是用你的头发施法变出来的,只有这个办法能找到你。”塔由哈慌慌张张的说。“我闯大祸了,我偷了半神族的神兽。要是让重云巅的人知道我害死了一头天鹿兽,阿多摩耶会处死我。”塔由哈带着哭腔说,他好像忘记了是在回答问题。 “塔由哈,你先冷静下来。”玄尘有点糊涂。“我不明白你跟着白法,为什么要去偷天鹿兽呢?” “我知道白法打算闯进结界,我想帮助白法,可是……我的法力太弱了。没有办法穿过结界,所以我偷了天鹿兽闯进来的。但是,我没有想到那头神兽在进入结界的时候,被撞成了重伤。我还把白法弄丢了,他在改变之前是那么的和蔼,我对不起白法。”塔由哈歇斯底里的说道。他看上去已经失控了,而眼下玄尘成了唯一可以倾诉的人,让委屈的塔由哈彻底的崩溃了。 玄尘蹲在水坑上,伸手抚摸塔由哈的脸,可她碰到的是泥泞冰冷的水。“这里不是重云巅,更没有阿多摩耶。没有人会惩罚你,即便是那头天鹿兽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惩罚你。”她安慰说。玄尘明白了之前那头死去的天鹿兽,正是塔由哈带进来的。 “你知道白法在哪里吗?”玄尘追问。 “我不知道……”塔由哈哭泣着。“他被种上魔眼后就失控了,法力大到能孤身穿越那道结界。” “他在重云颠究竟发生了什么?”玄尘问。 塔由哈哭的更伤心了。 “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在放走你之后就失踪了,然后有一天,他再次出现带着那只可怕的眼睛……他被种上了魔眼……”塔由哈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惨白。 “塔由哈,你知道白法为什么要救我?” 塔由哈摇摇头,脸色仍然很白。“白法负责看守你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你。而且……我跟着白法接触过很多重罪半神,之前我们都相安无事。”塔由哈抹掉脸上的泪水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嘴唇依然在颤抖。“我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那天在风语谷里见到你,才知道你还活着。我进入结界曾经试图去那个有光亮的黑色高塔,谁知道他们见到我就跟看到仇人一样。后来我才知道,月塔里的人全都恨半神。” “是的,月魂族恨半神……” 这时候,塔由哈那边传来了其他人的喊声。塔由哈紧张的看向一边,忽然脸色一惊,慌慌张张的又说。“有人来了,我得走了。还有,离开涅凡,你救不了他。” “塔由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玄尘拍打着水面,此刻,这个水坑的一切幻象全都消失了,玄尘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第90章 勾勾搭搭 玄尘以为会见到白法,可这个半神是塔由哈,身为白法学徒的塔由哈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在塔由哈消失后钻出树林,扒开灌木来到溪边。 可接下来,站在对岸的白鬃虎兽让玄尘心惊胆战了一下。平时穆叶是不会现身的,而此刻,她刚和塔由哈说完话,穆叶就出现了。 “穆叶,你怎么来了?”玄尘跳过溪水假装镇定的问。 穆叶嗅着空气,最后那双警惕的琥珀眼睛回到玄尘湿漉漉的裙摆上。 “我跟你走到这里。”他说。 “你跟踪我?”玄尘嘟囔着说。 “你对异族心存介怀,不要忘记是异族救了你。如果没有我们,你和你的朋友活不到今天。”穆叶带着野兽的低吼声说。 玄尘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每一次,穆叶的话总是在试图不停的挖苦她。 在君王大殿里看见他的时候,玄尘还觉得是自己对穆叶有偏见。可现在不论玄尘说起什么话题,最后总会换来穆叶的严厉说教。 “我要回去了。”玄尘不开心的朝月塔走去。 进入望水镇里,穆叶化作成人形跟了上来。 “你怎么变来变去的,很有意思吗?”玄尘带着怒气说。 “我怕吓到镇子里的人。” 然而,高大的穆叶还是跟月魂族大相径庭,他的白色长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恐慌。在几声尖叫,几声快速的关门,道路上的所有人全消失了。他们大概是把穆叶当成了半神,他的白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银发。 “族长他很了解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他比月魂族的任何人要可靠的多。”穆叶解释说。 “算了吧,只有我自己最了解自己。月魂族也很可靠,至少我现在还在王城里活的很好。” “你很喜欢涅凡?” “当然喜欢,还用问吗?” “他会伤害到你。” 玄尘看向他,又想起塔由哈的忠告。 “为什么他能伤害我?”玄尘停下脚步奇怪的问。 “命中注定。” 玄尘冷笑了一下,她更不相信命运。相比较而言,她觉得涅凡更值得信赖。“他不会伤害到我,如果你想劝我离开他,应该找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知道伏辛和族长都想让我去异族,你们还是放弃吧,就算没有涅凡我也不会去异族。” 在望水镇里不断的尖叫声和关门声,她们顺利的穿过小镇走向月塔。 尽管守卫能接受穆叶的模样,可他们还是会在背后偷偷议论起这个来自异族的虎兽和他独有的白头发,以及琥珀色的眼睛。 穆叶有时候也不得不保持住人的形态,尤其是他想要在人多的地方找玄尘说话,一只巨大的虎兽会引起更多的骚动。 有一次,虚日的女执行长乌美娜就被穆叶吓昏了,恰巧从身边经过的日泰木风接住了她。然后,她缓慢的睁开双眼,又快速的煽动着长长的睫毛。玄尘敢打赌,日泰木风已经彻底的被那副卷曲的门帘征服了。 “记得我跟你说的每句话,玄尘。”穆叶转动着琥珀色的眼睛说。“我并不是让你立刻改变想法,迟早你会发现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玄尘停下脚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不如现在说服我,为什么我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异族呢?” 穆叶捏起玄尘的下巴,玻璃球眼睛里倒影着玄尘迷惑的脸。 玄尘奇怪的看着他,穆叶平静的脸上滑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说。“我告诉你……他那个样子对你和他而言都不对。可是眼下,我觉得我这么做会多少毁了你们的关系。让我感到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变得很浮躁。” “你在说什么?”玄尘眨巴着眼睛问。 穆叶的眼睛瞥向旁边,玄尘看向玄铁大门。然后,她感觉被一道晴天霹雳的雷击中了。玄尘惊慌的挣脱了穆叶的手,满脑子的绝望看向骑在火焰马上的男人。 她没想到涅凡今天又回来了,而此刻,他正冷着一张脸注视着他们。 “你这是在陷害我。”她愤怒的对穆叶说。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回避涅凡的目光,玄尘一定会那么做,她完全不敢直视那双透着怒气的眼睛。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跟穆叶的“眉来眼去”,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在干坏事。 玄尘尴尬的走过去。 每一次涅凡回来都会问东问西或者轻轻的吻她。可是,今天截然相反。他跳下火焰马摘下手套,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的走进大门。 “不是你看到的那种……我们就是在聊天,我没想到他会那个样子。”玄尘追上去解释。“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你……你生气了吗?” “如果我和哪个女人勾勾搭搭,难道你不生气吗?”涅凡反问她,脸上挂着酸溜溜的怒火。 “我没有勾勾搭搭。我是去墓地了,谁知道穆叶会跟踪我。”玄尘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她抓住涅凡,迫使他停下来。“涅凡,我今天见到一个人……”玄尘紧张的四下张望,她担心穆叶的耳朵非常灵。她踮起脚,小声的在耳边告诉涅凡她遇到塔由哈的事情。 但是,涅凡听完后,脸色瞬间更冷了。“你竟然一个人跑进了树林?玄尘……白法不是你的朋友,你应该处处小心他才是。还有你说的塔由哈,那是个……”他嘶嘶的说出半神两个字。“如果你再这样不顾及安全,那我只好让人把你锁在屋子里,永远别想出来。正好,让你少出来勾搭男人。” 玄尘听完后整个人要暴怒了。 “涅凡你……” 玄尘这句怒吼还没有说完,就被涅凡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给堵进了嘴里。他搂着着她,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玄尘转着眼睛瞟向四周,他们正好在人来人往的玄铁大门旁,还有尾火军团的守卫,以及那边吹起口哨的斗木骑兵团。 玄尘想要推开他,涅凡抱着她不肯放手,最后,又在她的嘴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好痛。”玄尘生气的舔了舔发麻的嘴唇,一股血腥的味道。 “谁让你不专心。”他眯着眼睛警告说。“要是再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后果就不是这样了。我才走了一个白天,你就到处惹祸。” “我没有。”玄尘通红脸说。 “你不知道跟他们保持距离吗?又是伏辛,又是穆叶,现在还有塔由哈……” 玄尘憋着一张红脸,她又忍不住的问。“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你指的什么?” “塔由哈说……我也救不了你……”玄尘尝试着追问他。 “我们接吻的时候,你还在想别的事情?”涅凡拧了拧眉头,十分不爽的问。 “我是在关心你。”玄尘认真的说。 涅凡脸上出现一个细微的古怪后又变的更加凝重。“又是伏辛在扯谎,等我处理完无魂沼泽那边的上万名异族勇士和斗木军团的合营问题,我再让你去营地散心。” 第91章 曼陀罗 第二天早上,玄尘准备出门时发现长廊的尽头射出一缕阳光,涅凡的门开着。 玄尘感到很好奇,因为这个时候他通常早就出发去无魂沼泽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炉火噼啪作响,床上放着他的灵石剑。 “怎么来了?”涅凡回房时撞见了玄尘。 “你又要走吗?”玄尘看见他穿着铠甲。 “这几天我在运送战备品。”涅凡拿起床上的剑,走过来亲吻了玄尘的额头。“我时间不多,你是有事找我吗?” “注意安全。”玄尘踮起脚尖,回吻了他的脸颊。 “我会小心的。”涅凡挑起眉毛微笑着说。 涅凡离开后,屋子里又变得安静下来。晨光下的琉璃透着五彩斑斓的光落在桌子上,那上面摆放着古书和日月天平,角落里还堆着几瓶酱紫色药水。 玄尘摇了摇瓶子,飘起许多紫红色的碎片,透过木塞子能闻到刺鼻的苦草味。 很奇怪的是涅凡健康的几乎不会吃任何药水,可这些药水看上去很奇怪。玄尘拿起一瓶跑去草药室。长十子几乎成了涅凡的左膀右臂,只要涅凡回来,他就会在草药室。玄尘今天试着碰碰运气,长十子果然在里面整理他准备带走的瓶瓶罐罐。 “有些提神药……”他闻过药水后说。“他大概是睡眠不好,可这些碎末看上去是一些很特别的……”长十子犹豫的想了好半天,白皙的脸上滑过一阵惊讶说。“闻上去像是长在尸体上的曼陀罗,这是禁药。” “你说涅凡在服用禁药?” “好了,别大惊小怪的,这种事他干的出来。”长十子把药水还给玄尘。“可能是最近他太忙了,需要些镇定的药水。不过这是曼陀罗的新芽,如果成熟了这样的剂量是致命的。但是,他这个浓度最多也就是镇定罢了。还有,这种花草在月塔是禁止使用的,被人发现了涅凡会有麻烦的。” 玄尘把瓶子仔细的塞进衣服,长十子解释完她放心多了。她从草药室出来到空旷的训练场,整个月塔只有玄尘闲来无事,所以她经常过来练习射箭打发大把的无聊时间。 前几天,玄尘还经常在这里撞见橡木牙,橡木牙自从腿骨长好以后就回到了军团。那次半夜在走廊里他被涅凡撞见后,没过多久就被下令回军团报到。 玄尘机械的搭弓射箭,思想早已飞到了过去的那段记忆。白法……玄尘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会忽然感到悲伤。她听到塔由哈说到白法的遭遇,还有那只让人失去意志的魔眼。玄尘很担心,白法是因为要救她才会受到魔眼的折磨。 玄尘心不在焉的一支接着一支的射箭,直到有个愤怒的叫喊打断了她。 古长老手里的书被一支箭射中了,他暴怒的扭曲着脸正要口水横飞的大骂。 突然又闭上了嘴巴,古长老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面色发青的逃进了四方围城。 “你是在射箭,还是杀人?”穆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尘软塌着身体,虚惊一场的说。“我还以为要被骂的天昏地暗,幸亏你吓走了古长老。” “有一件东西族长委托我给你拿来。”穆叶拿着一个黑布包裹着的长物体,露出的弦让玄尘立即认出了这是一把弓。 玄尘接过沉甸甸的弓,疑惑的打开了裹布。 鎏金的弓体雕刻着纤细的羽毛,就连弓弦都是用金丝编织而成的富有极好的弹性。 “它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把弓铸造的这么精美。”玄尘翻看着弓赞不绝口的说。握在手里感觉很舒服,这把弓的质地也很柔和。 “这是异族的传世武器,族长希望你能很好的善用它。”穆叶说。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拿。”玄尘还给了穆叶,因为她听到了“传世”感到这是一把十分贵重的弓。 “不久异族和斗木军团会进入无魂沼泽。”穆叶说。“大战前你要认真的熟悉这张弓,我相信它在你手里会更合适,我也很期待它的威力。” 在穆叶送给她这把弓之后的几天,玄尘都在认真的练习和熟悉它。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了十几天。在穆叶的指导下,玄尘已经能很熟练的掌控这把鎏金弓。穆叶建议她用真正的夜鬼兽作为目标,展露一下这把异族最古老武器的威力。 玄尘欣然同意了,他们选择距月塔比较远的一个山丘上。这里地势很高,下面是广阔的平原,这里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周围的一切,甚至是藏在草丛里的土鼠。 穆叶一身雪白的鬃毛随风飘动,它的一双琥珀眼睛正在扫视着周围细微的动静。 白天里夜鬼兽并不多见,但是,它们只要嗅到能够呼吸的活体,就会尾随气息而来。 玄尘握着弧度优美的弓,将弦拉到最满。箭就像是一道冰冷的寒光,划破冷风。 伴随着空旷的原野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一头夜鬼兽应声倒地。 “穆叶,你看到了吗?我杀死它了,我杀死了一头夜鬼兽。”玄尘激动叫道。 “你还没有发挥出弓的威力。”穆叶说。“你要感觉弓和弓的灵魂。” “我感觉不到弓的灵魂……”玄尘觉得穆叶把她当成了月魂族,除了是把好弓,她没有发现灵魂。 “你能感觉得到,闭上眼睛,感觉它的存在。” “既然你说了……我试试……” 玄尘闭上了眼睛,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弓上。 慢慢的,她听到了呼啸的风声。穆叶深沉的呼吸,远处树林的骚动,以及她感觉到了某种力量。她欣喜若狂的感觉到了手中的弓正在与她沟通。有一种力量在徘徊伸向她的手臂,沿着手臂流入了她的全身。 “我感觉到了,我的弓。” “好,夜鬼兽来了,你能察觉到它。”穆叶说。 “我能。”玄尘兴奋的说,仍闭着眼睛。她端着弓,调转箭头,感觉到一头夜鬼兽在迅速的接近他们。 “不妨睁开眼睛,看看你力量。” 玄尘睁开眼睛惊奇的看到了手中的弓正发出火红的烈焰,这把金色的雕刻着羽毛的弓在剧烈的燃烧。随着玄尘的气息,火焰越发剧烈。 “注意你的目标。”穆叶提醒说。 玄尘把注意力再次放在呜咽而来的夜鬼兽。她缓慢的吞吐着气息,然后,轻轻的放开了手中的火焰羽箭,那支箭朝着目标快速的飞去。 随着嘶吼声变成惨烈的哀嚎,夜鬼兽被吞噬在烈焰中。 冷风吹过,化作尘土随风飘散。 第92章 无法泯灭的爱情 “你看到了吗?穆叶,这把弓真是神了……”玄尘惊叹的说。 穆叶的鬃毛像是起伏的浪花,琥珀色的眼睛里掠过一种难以言表的惊奇,更多的是温和。它将目光转向北方的天际线,那里是充斥着黑暗和死亡的封印之地。 “我希望我们都会在这场劫难里活下来。”穆叶说。 玄尘抚摸着它的鬃毛,她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种软软的温暖的触感让她无法控制的喜欢这头很陌生的虎兽。她把脸埋在绒毛中,感觉到虎兽发出的更加缓慢而又低沉的呼吸。 虽然他们此刻站在玄武的土地上,可玄尘却非常孤独。 “我们会的,一直活下去。”玄尘呢喃的说。 她觉得今天的经历更像是一场梦,充满了喜悦和感伤,又带来了希望和迷茫。 四方围城的晚餐快要结束时,本来今晚说能赶回来的涅凡还没有出现,甚至是与他同去的图门都已经带着弓手们回到了王城。玄尘和这个蛇人执行长并不太熟悉,她只好静静地坐在大厅里继续喝着已经变凉的水等待涅凡。 长十子这些天在整理无魂沼泽需要的药剂,而他没有跟涅凡去营地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正在交往的女友是月塔里最漂亮的女孩。虽然长十子身边不乏美貌的女孩,可今天这个穿着玫色长裙的女孩真的惊艳到玄尘了。她卷曲的长发垂到腰间,皮肤白皙,还有让女人无比羡慕的妖娆身材。 玄尘没能记住她叫什么,因为这些女孩在长十子的爱情里不过也就十多天,她索性也不费神去记她们的名字。 “帮我把这个给涅凡。”长十子和漂亮女孩准备离开,把一支灵力剂递了过来。 玄尘惊讶的看着灵力剂。“他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灵力剂?” “我不知道,你问问他吧。”长十子说。 他搂着女孩,那个漂亮女孩在众目睽睽下吻了他的嘴唇。 惊的玄尘呛了一口水,她接过灵力剂慌忙低下头,这是长十子的众多女友里最热情的一个。 直到深夜,玄尘再次拿着灵力剂去了涅凡的房门口,她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很安静。 忽然,一道阴影在身后遮住了走廊昏暗的火光。玄尘惊的回头看去,黑色阴影笼罩,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她想要大叫的嘴巴。 玄尘看见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甚至比夜晚蛇人的眼睛还要更黑更浑浊,眼白都变成了黑色。 涅凡打开了房门,大力的将玄尘推进了房间。 “你的眼睛怎么了?”玄尘惊恐的问。 涅凡没有回答,他来到桌前喝光了一瓶酱色的药水。并且在那里拄着桌子站了好久才恢复一些理智。 惊魂未定的玄尘看着他的双眼,混浊的黑瞳像是流淌的泥。 涅凡眯着眼睛走到床边,身体沉重的趴在床上。他好像完全忘记了玄尘还在屋里,躺下之后再也没有动过。 “我去叫长十子……”玄尘走过去说。 涅凡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冰凉的手捏的她很疼。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的说。“别去……” “涅凡,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喝那些药水?”玄尘担心的问。尽管涅凡受伤不断,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虚弱无力。 “我睡会……就好了……”他虚弱的颤抖着眼皮,但是没能睁开眼睛。 玄尘往壁炉里加了很多木柴,然后脱下鞋子钻进毯子里,从身后搂住了他冰冷的身体。她感觉到从衣服里透出来的寒冷,还有嘴里呼出的凝结的雾气。 在涅凡昏睡的背影里,玄尘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阴影。她拿起床头的蜡烛照亮了涅凡后颈,她惊奇的发现是一个圆形的黑色疤痕。大概有金币那么大,很多都藏在头发里。如果是白天来回走动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块黑疤。 自从他们回到王城,涅凡没有要求她睡在一个房间里。玄尘忽然感到一丝恐惧,她轻轻摸那个疤,就听到了涅凡发出的呻吟声。 “你的疤是怎么出现的?”玄尘知道他没有睡着,冷到浑身颤抖是无法入睡的。 涅凡慢慢的面朝上翻过身睁开眼睛,瞳孔中还是搅动的黑色泥浆。 “我在恢复灵力时……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你到底是怎么恢复灵力的?”玄尘震惊的追问他。 “我不想骗你,我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说的意外就是这个疤吗?” 涅凡闭上了眼睛,他艰难的想要勾起一个微弱的嘴角说。“我有药剂……睡会儿就好了……别担心……” 涅凡的呼吸声在夜里很清晰,睡梦中他说了一些指挥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胡话。 玄尘却毫无睡意,她躺在床上回忆起那天晚上复活咒的经历。那天,她整整昏迷了一个白天。在黑夜降临,涅凡找到她时已是恢复了灵力。他是寻求了谁的帮助,又是如何恢复的灵力。会不会是沙旬长老?玄尘立刻否定了,那就不会有之后的审判。或许是伏辛,因为是伏辛告诉涅凡她失踪了,而且在那天伏辛提到了涅凡的灵力。可异族人没有灵力,又怎么会知道恢复灵力的方法。 玄尘在脑海里反复的回想着所有细节。突然,她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人,她怎么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那天除了涅凡,长十子也在。 玄尘决定第二天清晨就去找长十子问个明白。她闭上眼睛祈祷着不要再那么冰冷,寒冷传遍她的全身。有好几次,她冲动的想要立刻去找长十子。可是,现在是午夜,长十子又经常不在草药室里睡觉。 玄尘在挣扎中慢慢睡着了,梦中有人吻了她的面颊。 当她睁开疲倦的眼睛,清晨一缕阳光从窗户透射在椅子里,皮毛斗篷安静的搭在扶手上,那些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微亮的光泽。 涅凡早已离开,床的另一边空荡而又安静。他拿走了桌子上的灵力剂,取而代之是又多了一个空瓶子。 月塔场是执行长带队出发时的必经之地,骑兵需要在这里集合列队接受执行长检阅再出发。 玄尘很担心涅凡的情况,她忧心忡忡的穿好衣服跑去月塔场。 而此刻,军团骑兵整装待发。涅凡正在检阅着每一个人,他从来都是十分严谨地对待每次出发。金属铠甲在晨光里闪闪发亮,整个人气色恢复了许多。斗木军团的骑兵队整齐排列在场中央,确定队伍没有问题后他骑上了火焰马。 出发前涅凡看向躲在石柱后的玄尘,他微笑着,这个温暖的早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的笑容。 玄尘感觉到胸口里沉睡的心脏再一次的跳动起来,脉搏里涌动着热血,那是她灵魂中苏醒的最深的无法泯灭的爱情。 第93章 咒石 玄尘去草药室找长十子。 “我想问你一件事。”玄尘急匆匆的推开门说。 长十子吸了一口冷气,他精致的小药瓶就在玄尘破门而入的时候洒了一桌子的血红色。 长十子指着睡在床上的古长老嘶哑的说。“古长老被气的犯了头痛,刚喝下安神药睡着了。”他轻轻的挪开椅子走到窗户旁,示意玄尘过去说话。 “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玄尘放轻脚步低声说。“我来是想问我被日泰央绑架的那天,涅凡到底去见了谁?” “出什么事了吗?” “我想知道他是如何恢复灵力的?”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灵力了。”长十子说。 “你白天没跟他在一起?”玄尘意外的说。 “那天我在草药室收到他派人送来的消息,按照他的意思把所有的灵力剂都带上了。”长十子回忆道。“我还奇怪他在无魂沼泽是不是受到了伏击,才想起要这么多的灵力剂。然后,我拿着灵力剂准备去约定地点找他,正好撞见他的火焰马冲出大门。火石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涅凡在召唤它。我怀疑他当时已经恢复灵力了。”长十子猜测说。“就在你出事的林地不远处我遇见了他,他的灵石已经有光了。” “那你也不知道他如何恢复灵力的?”玄尘审视着长十子问。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长十子表情严肃的说。“因为我给他灵力剂的时候,他告诉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那你知道他脖子后面的疤是怎么回事?圆形的发黑的疤……”玄尘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他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受的伤,也不肯告诉我是谁干的。” “他的疤是什么样子的?” 玄尘四下望去,看到窗户的琉璃上凝结着白霜。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很接近的圆形。又觉得那个疤里好像有很多个凸起,她试着在里面点了几个点。 长十子显然是惊到了,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用纤长的手指又把玄尘画的几个点用三条交叉的线连了起来,那个冰霜画的圆就像是被圈起来的一个雪花。 玄尘仔细的看着,她惊讶的发现原来脖颈的疤是这个样子。当时,夜里太黑,她没能看清楚疤痕的真实样子。 “就是这样的。”玄尘说。 长十子踌躇了一下,他走到书架旁,在一堆书籍里来回翻找,最后,在下面抽出一本非常厚重的书。 他把书放在桌子上,快速的翻找着某一页。这是一本月魂族撰写的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圆滑奇异的文字。 长十子翻找了一会儿,不久后,他停下来指着一段小声的读道。 “那是月魂族最黑暗的古老邪术,把灵石附上咒文刺入月魂族的身体里,灵石碎片可以附上任何咒文。但是必须是在月魂族最脆弱的时刻才能施展的邪术,身体里的月光……”长十子猛的抬起头,他脸上划过惊恐。 “月光什么,你继续读啊?”玄尘看着一堆鬼画符着急的问他。 “月光消失的时刻,指的是月魂族没有灵力的时候。” “你是说他的脖颈后面的疤痕是有人给他刺入了一个附着咒文的灵石碎片?”玄尘努力的把这句话说的更加清楚些。 这时,传来古长老的一声不清晰的怒骂。他们紧张的同时看向古长老,古长老翻了一个身后还在继续熟睡。 “涅凡不会这么大意。”长十子继续说。“我认为那个疤痕不一定就是邪恶的咒石,又或者,他找到了一个精通咒石的人,用这样的方法帮他恢复了灵力。” “可他的样子很让我担心。” “或者你可以找他谈谈。”长十子愁眉不展的说。“但我了解他,如果他要是选择不说,我们谁都问不出原因。” 玄尘沉重的心情没有比现在更加阴郁了,长十子说的没错,涅凡能把魔晶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三年之久。如果他真的不想说,那他一定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等到涅凡回来的一天晚上,玄尘抱着长十子的这本古书去找他。他疲倦的读完那段文字,一脸不在乎的把书丢在桌子上说。“我太累了,你今天回去睡觉吧。不用担心我,我身体里没有咒石。”他把玄尘推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玄尘回去后躺在床上一直不能入睡,她听见走廊里传来了长十子的说话声。等到她打开房门,涅凡那边正好关上了房门。玄尘跑过去偷听,厚重的木门只能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嘀咕的声音。 第二天,玄尘再去追问长十子都谈了些什么。长十子说检查了涅凡后面的疤痕,长十子说那不咒石留下的。 天气阴沉的下了整整一天的小雨,异族和月魂族在临时营地里召开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玄尘也受到沙旬长老的邀请,她跟随一支补给队伍进入这座异族和月魂族的临时营地。 这里到处都是体格强壮的异族勇士以及庞大的斗木军团。玄尘走进营地里最大的一座帐篷,围绕着地形沙盘站着六位重量级人物。 涅凡抬起头第一个露出笑容,他旁边是壁水的蛇人执行长图门。接下来是穿着一身紫色长裙的苏雅拉,苏雅拉身边是沙旬长老,他正对着大门朝玄尘友好的点了头。挨着沙旬长老的是异族族长,面带和蔼笑容穿着黑色羽毛斗篷的族长。最后是伏辛,伏辛和涅凡是面对而站,在沙盘两边最靠近门的地方。 伏辛看到玄尘眉开眼笑的走过来,在玄尘错愕的表情下吻了她的手背。这让刚才还微笑的涅凡瞬间变得很不爽,他憋着一腔怒火折断了手里的小蓝旗。 “你终于来了,我们刚才还提起你了。”苏雅拉走上去拥抱起玄尘。“听说你在族长的指导下箭术飞涨,太让我惊讶了,你比图门还要优秀。” 玄尘红着脸,苏雅拉的夸赞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玄尘,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沙旬长老说。“除了正规军以外,我需要几个特别的人完成这项任务。族长和我都认为你很合适,你和图门,两个弓手更稳妥。” “这次任务的人很少吗?”玄尘扫视着所有人问。 “只有几个特别挑选出来的人会参加。”族长扬起眉毛肯定的说。 玄尘望向沙盘,这是无魂沼泽的部分地形。而远处很深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的灰色地带。 大家十分严肃的讨论起这次行动,很多地方玄尘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涅凡在所有地方都提醒她。“跟我走,你和图门都跟紧我。” 涅凡不停地解释里面的情况,玄尘看着他认真严肃略带疲倦的面容。恍然明白了沙旬长老为什么在涅凡没有灵力的时候还坚持让他当执行长。因为涅凡真的了解无魂沼泽,他更清楚的知道里面的地势以及那些未知的危险。 第94章 被囚禁的半神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涅凡侧过头低声问。 “我们是白天行动吗?”玄尘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些天涅凡对她不理不睬的,让她很不开心。 “是的,日落前回来。”他说。 “那我的目标是什么呢?”玄尘一脸的迷茫。 “杀死一个魔罗。” 玄尘张了张嘴巴,她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她想到了涅凡曾经带着三千骑兵去追杀一个魔罗,而如今,他们只有几个人再次去追杀一个魔罗。 就在他们不停的讨论如何用几个人解决掉一个非常可怕的魔罗时,一个强壮的异族女勇士走进了帐篷。 “族长,您找我。”她看到满屋子的人,显然是惊讶的愣住了。 “这是我们的异族女孩……米眉。”族长缓慢向大家介绍说。 整个帐篷顿时都沉默了,女孩长的像是女金刚。异族女勇士就像是男人一样拥有强壮的体魄,她梳着一个低垂的麻花辫,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皮肤是健康油亮的小麦色。 “进去以后涅凡会带着你们穿过已经被烧毁的巢穴,还有那座山……再去那里……”沙旬长老指着沙盘打破沉默继续说,他指向一个更远处的冰窟。 玄尘看到那座曾经用火油桶点燃的山崖忽然心中一阵酸楚,她想起了那是兰因用生命点燃了火油桶才完成了那次艰巨的任务。 “如果我们等不到他们的信号又怎么办?”苏雅拉问。“我们的弓手不足以抵挡其它巢穴的夜鬼兽。” “如果天黑他们没有回来,我们只能按照原计划撤离无魂沼泽。”沙旬长老答道。 “没有备选计划吗?”玄尘差异的问。 “恐怕是这样的。”沙旬长老严肃的说。“我相信你们都是非常出色的勇士。异族的伏辛,米眉还有穆叶能够协助我们完成这次的任务。” “异族派出的三位勇士是可以穿越无魂沼泽进入冰窟的。”族长认同的说。“尤其是伏辛,他也熟悉里面。” “我比涅凡更熟悉无魂沼泽,我比他更优秀。”伏辛带玩笑的语气挑衅说。 涅凡恼火的盯着沙盘,双手使劲的捏着桌子的边缘。他在克制自己不要表现的过度讨厌这位自命不凡的异族王子,事实上他真的烦透了伏辛。 “我们为什么要杀死那个魔罗呢?”玄尘转移话题说。 “魔罗是恶灵。”族长缓慢的解释说。“没有形态的恶灵能吞食更多灵魂。它能操控没有灵魂的躯体,那些无魂沼泽下面数以万计的僵化的夜鬼兽。” 这次临时营地的会议持续了一整天,玄尘最后听到昏头涨脑。很多地方她都没有听说过,还有月魂族和异族的提到的术语。她忽然发觉自己活了二百年才是最大的问题,因为几百年之后的她和其他人产生了很严重的代沟。 就在她左脚换右脚等待着沙旬长老宣布结束会议,黑老鼠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长老,阿尔法让你们立刻回月塔,他说非常紧急。”黑老鼠急切的说。“还有阿尔法派来的人说需要您本人过去,才能交出阿尔法的密信。” 沙旬长老随即解散了会议,他和苏雅拉急匆匆的去找阿尔法的信使,图门和涅凡也跟着大导师们离开了。 不久后,涅凡带着一个让玄尘无比震惊的消息回来了。“我说完后你不要太吃惊。”他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说。“刚才阿尔法派来的人说他们抓到了一个……半神。” “他们抓住了塔由哈。”玄尘低呼。 “不是塔由哈,他说那个半神有一只魔眼。”涅凡说。 “不,是白法。”玄尘震惊的低声大叫。“白法不是法力很强大吗?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我听说是白法在众目睽睽的月塔场上袭击了尾火军团。” “你说他袭击了尾火军团?”玄尘吃惊的重复说。 “是的,现在阿尔法把他关在月塔里,只有在月魂心的光芒下,他才能安静下来。” “我们需要帮助他。” “他可是半神,半神就是我们的敌人。”涅凡烦躁的说。 “我有很多疑问想要问白法,难道你就不奇怪他是怎么知道你在长角镇吗?” 涅凡顿了顿,像是在心中做了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争斗。然后,他点了点头说。“我尽量让你们见一面,也许你能让白法开口,他现在被关在月塔大殿里不肯和任何人交流。而且,他在被抓之前杀了阿尔法的很多人,听说尾火军团的禁卫军死伤严重,就连日泰木风都被法术击中了。” “日泰木风死了吗?”玄尘捂着嘴巴说。 “没有,日泰昏迷了。” 他们在日落前的最后一刻回到了月塔,玄尘以为在天黑之前根本无法到达月塔,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火焰马的速度快的犹如一道闪电。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山腰上的月塔。 涅凡让她先回房间等消息,因为这个时候几位大导师全都因为白法的出现赶回来了,他们在商量如何处决这个半神。 玄尘在屋子里焦虑的转来转去,她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也无法停住脚步。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白法究竟为什么会救她的命,而后又闯入结界,就连他的学徒塔由哈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窗外变的漆黑,月塔的光芒在外面形成了一层轻薄的朦胧的光。 就在这时,门开了。 涅凡没有做声的示意她出来。玄尘披上斗篷,他们迅速的穿过安静的北塔,走出四方围城。 在夜幕下,两个身影步伐飞快的走向月塔。尾火军团将月塔围的水泄不通,阿尔法派出了一个军团的人看守半神。 涅凡拿出一张沙旬长老的蜡封鹿皮亲笔信,守卫才准许他们进去。 “现在只有大导师的特许才能进入月塔,沙旬长老只准许我们停留十分钟。”涅凡说。 他们登上旋转的楼梯,最后在月塔大殿的门前再一次的让守卫确认了沙旬长老的亲笔信。 第95章 不能忘记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关门声,玄尘看向眼前这个既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半神,心里涌出的不仅是对魔眼的惧怕,还有对白法的怜悯。 晶莹剔透的月魂心在穹顶上发出夺目的光芒。白法安静的站在月塔大殿中央,他穿着精致的白色长袍,手指交错的垂在身前,银发整齐顺滑的扎在后面,苍白的脸上那只魔眼像是从泥浆里伸出来的血色藤蔓一样盘踞在他的左眼眶里。 涅凡拉住了试图走上前的玄尘说。“有大导师设下的禁锢咒文。”他指着石地上围绕白法旋转的黑色咒文。 白法抬起头睁开了另一只正常的眼睛,那只魔眼始终在眼窝里来回转动的盯着他们。 “他是白法吗?”涅凡问。 “是的。” “注意我们的时间不多,你试着跟他交流,他在这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玄尘的恐惧感和内心的同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她问题时发出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孤零零的回荡在月塔大殿里。 “白法,你为什么会进入结界?” “为什么要救我?” “你的魔眼是怎么回事?” “阿多摩耶曾经说过你是监守人里慈悲的半神,还记得那次读心术后我痛苦不堪,是你不顾违抗命令施法治疗的我,是你为我挡住了那把龙骨匕首。永生林里,是你在行刑者的刀下救了我的命。我想……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听到我们进来才睁开了眼睛。” 白法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只正常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玄尘。 “那天要不是你阻止了风暴雷,虽然他们说是你把他弄疯了,可能你都不记得我是谁……” “我记得你,玄尘。”白法平静的说。 玄尘吃了一惊,在她确定这个声音真的来自白法,她忽然震惊到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那天我用读心术折磨他,是为了窥探他的脑子里到底藏着怎样的记忆。” “可你不是说只有阿多摩耶会读心术吗?” 白法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的法力大概连神王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强大,我把我的法力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封存在一个瓶子里。就连阿多摩耶也感觉不到法力的存在,她只会认为我跟大多数半神的法力一样虚弱。” “为什么?”玄尘错愕的问。 “我需要那件重要的东西,我知道是你的朋友把他藏起来了。”白法将魔眼转向涅凡,然后是另一只好眼睛。“你去杀死魔罗的时候就得到了魔晶。” 涅凡抿着嘴,警惕的看着白法。 白法把脑袋轻微的歪向一边,然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更加狰狞的笑容。“慢慢等待死亡的滋味很痛苦吧?”他讽刺的问涅凡。 当玄尘疑惑的看向涅凡时,可怕的事情又发生了。就在涅凡与白法目光对峙的不久之后,他的眼睛再一次出现了混淆的黑色。 涅凡眨着眼睛想要让视线变得清晰些,但他无法阻止黑色的瞳孔扩散到整只眼睛。 涅凡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两步,身体靠向后面的一座君王雕像。他皱着眉闭上了眼睛,脸色瞬间变白,皮肤冰冷到像是寒气骤降冻结了整池湖水,疼痛让他难以控制的发出几声呻吟。 玄尘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不明白涅凡到底是怎么了。 “是什么人给你施的黑暗咒石?”白法口吻轻蔑说。 “你说他身体里有咒石?”玄尘惊愕的问。 “我能看见身体里藏起的法力,一个附在咒石上的黑暗符文。”白法讥讽的说。“让他身体里沉睡的灵魂在折磨中想要挣脱出肉体。一个懦弱的月魂族躯体又怎么能藏得住你最黑暗的灵魂。” “白法,你知道这是什么?”玄尘紧张到浑身颤抖。 “这样下去他的灵魂也会被撕裂,变得分崩离析。他会忘记你,他会忘记所有的记忆,那是灭魂咒最后的归宿。”白法缓慢的说。 就在这时,守卫打开了大门,他们的时间到了。涅凡挣脱开玄尘的手,他像是要迫切的离开这里一样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月塔大殿。 玄尘跑出大殿时听见白法在后面说。“玄尘,我需要那件东西。” 白法说话显然是惊到了守卫,甚至他们投在涅凡身上的奇异目光,又立刻变得更震惊的看向白法。 盘旋的楼梯向下,涅凡步伐不稳的向下走去,很多次玄尘都紧张的低呼了一声,因为涅凡险些滑下楼梯。 他回房间又喝了一瓶酱紫色的药水,然后他僵硬的躺在床上开始昏睡。玄尘站在昏暗的房间难过的看着涅凡,只要她想到涅凡可能会把她忘记,玄尘就开始滚落泪滴。 “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承受灭魂咒的折磨,如果不是我……白法还会在重云巅过着平静的生活。是我伤害了白法,伤害了你们。”玄尘难过的自责说。 她快要情绪失控了。 玄尘用力的拽开琉璃门,冲到寒冷的露台上。她蹲在凛冽的露台上开始哭泣,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所有应该承担的后果,结束她给别人带来的痛苦,以及她痛苦的和被遗忘的一生。 这时,灰石地上走来一双脚,玄尘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涅凡抱起了她,玄尘紧紧闭着湿润的双眼。从冷风席卷的露台穿过琉璃门,涅凡抱着他走进了炉火燃烧的房间里。 她抽泣着,她不敢睁眼睛,不敢看到涅凡那双会将她遗忘的黑眼睛。 她的身体轻轻落在柔软的床上,涅凡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面颊,他的吻轻柔的落在玄尘的脸上。 最后,那个冰冷的唇落在玄尘的唇上。这让玄尘感到无比的悔悟,她捧住涅凡的脸热烈的回应着他的吻。玄尘什么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只有涅凡。唇被松开了,玄尘颤抖着睁开眼睛,眼前那双混浊的眼睛正温柔的凝视她。 “涅凡,我想和你在一起。”玄尘轻声说。她又主动的吻了他的冰唇,但是,涅凡没有任何回应。 “吻我,求你……”玄尘央求说。 涅凡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尽管双目浑浊,可那双眼睛却仍然能看到温和。 “傻女孩,现在就要把你给我吗?” “我……” 玄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泪光盈盈的希望能永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涅凡慢慢的躺倒玄尘身边,面对面,四目相对。敞开的露台门卷进冷风,他们在雪狼毯上对望。玄尘能感觉到冰冷,甚至是涅凡呼出的寒冷。 但她很失落,她发现涅凡对她的感情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在故意躲避她。 等到他熟睡,玄尘抚摸着他的睡容轻声说。 “涅凡,你忘记我没有关系,可是你……不许离开我……” 第96章 踩你一脚 漫长的部署终于迎来了大战前的这次任务。 清晨的峡谷口诡异的宁静,地平线升起了一层灰色晨光。远处的山脊上站满了壁水军团的蛇人弓手,以及更远方的平原上是沙旬长老率领的斗木军团和他们的盟友异族勇士。 军队准备在他们完成任务进军无魂沼泽。而最重要的前提是,涅凡的这支小队伍必须杀死那个可以唤醒无数夜鬼兽的魔罗。 玄尘背着她的金弓第一个到达集合地。 自从她学会射箭再也没有穿过沉重的铠甲。因为她的箭准到没有任何东西能接近她,甚至有一次她在百米之外把扑向火光的飞蛾射穿在半空中。 玄尘蹲下身体抚摸着地下的泥土,她和涅凡的帐篷曾经就在这里安营扎寨。而如今,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到处都堆满了散发着腐臭味的夜鬼兽尸体。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过来,毕竟这里是无魂沼泽的入口。”穆叶抖动着胡须说,它那一身洁白黑斑的极度漂亮的鬃毛随风起伏着。 “我害怕见到他,他的眼睛,还有他藏在心里的秘密。”玄尘忧伤的说。“他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能总让别人为我遮风挡雨。” “你在成长。” “谢了,穆叶。”玄尘微笑着说。她抚摸着穆叶的鬃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头虎兽已经和她形影不离。即使是在王城的任何角落,玄尘也能感觉到穆叶就在她身边。 “我之前还在说要养条猎犬,我想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有一头世界上最威风的虎兽。”玄尘抓着它的毛,使劲的揉了几下。 穆叶眨巴着玻璃球眼睛,好像这个想法荒谬可笑。“虎兽没有主人,但是我会遵照族长的意愿追随你。” “我开玩笑的,在结界里,谁会想要捡回这些夜鬼兽的尸体呢。”玄尘好笑的说。 玄尘的提前到达让事先约好的涅凡真的是着急了一把。他骑着火焰马带领着队伍火急火燎的赶到无魂沼泽的峡口。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涅凡怒气冲天的跳下火焰马吼叫道。今天他只穿着一身轻甲,纤薄的护甲伏贴的绑在他的小腿和手腕,鳞甲腰带上挂着微光闪闪的灵石剑。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穆叶比你靠谱多了。”伏辛追赶上来,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讽刺他。 然后是背着重剑的米眉和图门也追赶了上来。图门带的羽箭特别多,马背上和他的后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箭筒。 “如果你不听从我的指挥,你就再也别想参加行动。”涅凡扬起眉毛,摆出一副执行长的模样训斥她。 玄尘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涅凡在大题小做。然后,她看见他的一身轻甲,突然想到了一个解恨的主意。“好了,我听你的,我的大执行长。”玄尘散漫的走过去,眼睛一瞪,狠狠的踩了涅凡一脚。 她快要恨死这个男人了,让她那天夜晚之后伤心欲绝了好几天。 可他呢? 自从那天在月塔见过白法,涅凡就像人间消蒸发一般躲进临时营地再也没有回来。还有长十子,他也跟涅凡一起跑掉了。玄尘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长十子说不是咒石,而白法却说是。她被两个人的说法弄糊涂了,也不知道谁在撒谎。 “我的大执行长,您的脚背痛吗?”图门学着玄尘的语气嘲笑起涅凡。 大家哄堂大笑。 涅凡龇牙咧嘴的捂着脚,最后阴沉着一张脸翻上马背。 当他们穿过峡口,涅凡慢下火焰马的速度忍不住又去问玄尘。“你为什么踩我?” 玄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简直就是个迟钝的讨厌鬼。她催促马追上了图门,身后的伏辛发出嗤笑。 然后,传来了米眉的说教。“涅凡,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奉劝你好好回忆一下,再去向她低头认个错。” “我哪里做错了,我都快把她当成女王来供养了。” 他们踏进无魂沼泽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火焰马安静的走在最前面。涅凡带领他们没有选择开阔地,而是绕到一条更加崎岖的枯萎的沼泽里。由于地上冻硬的土地在温暖的气候里开始化成了泥巴,他们又不得不在沼泽里绕来绕去,躲过每一处有可能陷进去的泥潭。 “那里有黑熊。”图门抽出一支羽箭说。 “不要,图门,别碰它们,这里的动物全都死了。”涅凡挡住图门说。 “可它不像是死了,它还站着呀,它会攻击我们。”图门奇怪的说。 “那是僵硬的尸体。”涅凡说。 橙红色的太阳昏沉的挂在空中,无魂沼泽没有任何声音。玄尘头皮发麻的看向立在泥潭里的黑熊,两只窟窿眼睛里正在往外爬恶心的驱虫。 但是,整个无魂沼泽没有夜鬼兽的影子。 在白天,这种可怕的东西全都躲起来了。就像是尤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暴风骤雨前往往会更加宁静。而他们来到了风暴中央,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之地。 “涅凡,你真的进来过吗?”伏辛哼哼着问。 涅凡同样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哑了吗?”伏辛追上去问他。“你确定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对的吗?我们刚才还不如选择那边的开阔地,至少能保证大家不迷路。” “你不是也熟悉无魂沼泽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当然熟悉,我还是未来能掌管整个异族的人,不像你只有一个军团。”伏辛开始拼命的挖苦涅凡。“异族的勇士尊称我为王子殿下,我还是剑法最好的勇士。而你……除了真心还有什么?” 涅凡踢了踢火石,厌烦的离开了伏辛。 “既然如此,但愿咱们都能活着出去,要不然我们俩谁活着谁娶她。”伏辛喊道。 “玄尘,你这里有个蜘蛛。”米眉指着肩膀说。 一个细长腿的蜘蛛正伸着长腿慢慢的向上攀爬。玄尘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她最讨厌蜘蛛了。 涅凡叫停了整支队伍,因为他说那个黑色的东西不是蜘蛛。所有人全屏气凝神的看着那个东西甩着细长的腿向前滑行。涅凡说的没错,它根本就不是蜘蛛,而是一个会移动的泥巴一样的怪东西。 玄尘僵硬着身体不敢呼吸。 “你的匕首。”他低声说。 玄尘撇撇眼珠,她一直都别在自己的腰上。涅凡拔出来,在她的肩上轻轻的一刮,那个东西发出了一阵吱吱响的声音缩成了一团恶心的焦糊色。 涅凡长舒一口气,他其实也在紧张。“如果碰到皮肤,你就变得跟那头黑熊一样僵硬了。”他塞来一个小瓶子说。“喝了它,你会觉得好一些的。” “灵力剂,我又不是月魂族。”玄尘诧异的摇晃着里面金色的液体。 “这东西多少能让你得到些灵力,要不然邪物总喜欢袭击最弱的一个人。” 玄尘喝下灵力剂,苦味直窜喉咙,这是她有史以来喝过最难以下咽的药剂。玄尘眯着眼睛将痛苦的目光投向涅凡,她无法形容灵力剂到底有多么的难喝。 “所以我一直向长十子抱怨……口感太差了。”他说。 第97章 冰窟 他们来到一个大到可以容纳整座王城的冰窟边缘,冰凌交错伸向了地的最深处。 尽管进入无魂沼泽以后并没有遭遇到太多的袭击,可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冰窟让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到一阵畏惧。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吗?”图门担忧的向下望去。 “如果沙旬长老预感是对的,那个魔罗就在冰窟的最下面。每到夜晚,这里的夜鬼兽就会不断从下面爬上来,我想这也是唯一能进去的入口了。”涅凡说。 “希望能像长老说的一样,它就在下面。”米眉担心的说。 “来吧,我们下去吧。”伏辛翻下马背,第一个爬下冰窟。 他们在一处略微平缓的冰凌上一个挨着一个往下爬。 只有虎兽穆叶轻盈敏捷的穿梭在圆滑的冰面间。涅凡紧跟着伏辛,然后是玄尘,再上面是图门和米眉。 往下攀爬的路很艰难,因为这些冰凌很滑手,透过手套都能感觉到冰冻的寒冷刺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在深入冰窟数百米以下,峭壁开始变得异常陡峭,甚至很长一段路是垂直向下的。 玄尘扒着凸起的冰凌尽量不去看让人眩晕的脚下。她感觉那下面很深很深,一直延伸到无穷无尽的地下深渊。 “别往下看,注意脚下。”涅凡提醒大家说。 玄尘紧张的摸向下一个凸起的冰凌,她的每一次挪动都会感到心惊胆战。这些冰太滑了,除了用手指用力的扒住它们,有的时候脚底会时不时的打滑。 队伍往下攀爬。 就在安静的冰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所有人紧张的将身体贴在冰坡上。 “那是什么?”伏辛在下面问。 “好像是个活的。”上面的图门说。 “我们继续。”涅凡说。 就在他们又往下攀爬了一段距离,这种奇怪的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的轰鸣声又响了起来。随着声音的接近,那个声音滑到了他们的正下方。整个冰窟好像在随着轰鸣声产生了颤抖。 突然,米眉一声大喊。 “小心。” 一块震碎的冰凌掉落下来,粉碎的冰块沿着峭壁噼里啪啦的往下坠落。玄尘紧绷着身体将脸贴向墙壁,那些碎落的冰块在她的身旁快速的下落。 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的冰凌开始断裂,玄尘的上方发出一声巨响,一块冰体突然崩裂了。 破碎的更加密集的碎冰砸向她的身体。玄尘脚下一滑,身体跟着那些冰块一起摔了下去。 一个力量猛地拽住了她。 她惊魂未定的看向脚下的黑暗。此刻,她被一个力量抓住手腕,身体摇摇晃晃的在冰窟里来回摆动。 一个小瓶子滑进了黑暗,下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 涅凡拉着摇摇欲坠的她,图门快速的爬下来又把她拽回了峭壁。当玄尘的脚落在冰冷的墙体,她害怕的开始浑身颤抖。 她抖的停不下来,十根手指全都冻僵了。 “你还好吗?涅凡问。 玄尘点了点头,牙齿打颤的说。“还好……” “我们快到底部了。”涅凡说。“我听到摔下去的声音,大概还有一段距离就到了。” 当玄尘的双脚踩到了结实地面,她整个人都瘫软了。冰窟的底部一片昏暗,上方的天空像是一个圆形的井口。 周围很黑,但是还能看到彼此。前面的隧道里几乎没有一丝亮光。 地上有一滩散发着草药味的液体。玄尘忽然意识到那个清脆的声音是什么了,尸体上的曼陀罗花具有一种独特的苦草味。 “你的药水?”玄尘慌张的说。 “没关系,我不需要它了,天黑前我们会完成任务的。”涅凡说。 他顾不上碎裂的药水,带领着大家继续往里走。玄尘离开后再次瞥向那滩药水,心里不免的担心起来。但愿能像涅凡所说,他不需要那瓶药水。 他们沿着狭窄光滑的冰走向深处,玄尘以为会碰到更多危险的道路。但是,穿过这条凸凹不平的冰洞后,他们走到一个开阔漆黑的地方。虽然看不清到底有多大,但是他们的声音回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四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穆叶的鬃毛从身旁滑过,闪出一双荧光绿色的夜眼。 “穆叶,你能看清我们在哪里吗?”玄尘问。 “这里没有气息,我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穆叶答道。 “图门,你射一支火羽箭。”涅凡指挥说。 大家谁都看不到彼此。 就听到图门低声的问。“你确定吗?用火?不会惊到魔罗吗?” “它们不是活的。”涅凡说。 于是,图门呼吸颤抖的点燃了一支箭。 一声弓弦的弹响。 那支火焰燃烧的羽箭飞进空旷的黑暗,随着亮光坠落,下面的巨坑里出现了像海洋般庞大的密密麻麻的阴影。 所有人惊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图门垂下手中的弓,又点燃了一支羽箭,以便大家能看到彼此,他的蛇眼恐惧的转向涅凡说。“下面全是……夜鬼兽……” “全是没有被唤醒的,我想是这样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伏辛问。 “我们走过去。”涅凡说。 “你是说我们要大摇大摆的穿过这群僵住的夜鬼兽,再去杀死那个魔罗吗?”伏辛发出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的。” “你疯了吗?我们会死在下面的。”伏辛嘶嘶的反对说。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不,我不下去。”伏辛反对说。“我们现在回去,让他们重新商量一个万全的计划。” “我们必须下去。”涅凡坚定的说。“军队在等待下一步行动,你想让我们所做的准备全都付之东流吗?” 伏辛愤怒的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伏辛,你冷静些。”米眉将伏辛推到旁边。 “他那是什么态度,我只是觉得应该回去重新商量对策。”伏辛烦躁的说。 “怕死就别来。”涅凡生气的说。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玄尘把涅凡推开了。 还没见到敌人,他们就开始起了争执。为了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玄尘不得不让其他人表态该不该下去。预料之中的,除了伏辛,所有人都同意继续向前走。图门将火羽箭射进下面的峭壁里,借助火光他们走进了数以万计的僵硬夜鬼兽坑洞。 伏辛用剑柄敲了敲脆响的獠牙。 玄尘紧张的魂都快飞出来了,然后,她听到米眉在后面祈求道。 “拜托,别碰它们。” “我们还要走多久?”玄尘紧张的问。她一点都不喜欢在这种僵硬的夜鬼兽“树林”里行走。 “我不太确定……唔……如果沙旬长老猜测的对,朝这个方向是没错的。”涅凡犹豫的说。 “你确定魔罗在前面吗?”玄尘又问。 “我想它在,如果它离开了,这里的情况会大不一样,这些夜鬼兽都会苏醒过来。” “那是什么?”图门指着黑暗问,他的蛇眼要比所有人灵敏的多。 第98章 真实与梦境 黑暗的前方出现一点幽蓝色的光。 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以为那是一个很近的弱光,却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玄尘感觉自己徒步跨过了一个平原,不同的是旁边不是繁茂的树林和成群的麋鹿,而是数不清的夜鬼兽。她不敢想象如果它们全都被唤醒会是怎样的可怕景象。 光亮越来越近,最后他们来到一座石台前。从黑暗的穹顶射出一束光,这束光倾斜着照亮了一个空旷的圆形石台。 玄尘踏上石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们惊愕的围绕着石台。 在石台旁的一处冰层里玄尘发现了一件东西,她蹲下来,抹去雪霜。冰层下冻着一个精致的晶石小瓶子。 一阵低沉的轰鸣从脚下滑过,整座冰窟颤动起来,穹顶上飘下了稀疏的雪花。 玄尘看着小瓶子,一个画面跳出她的脑海。她望向四周的空旷的寂静的景象,震惊的发现她见过这里。 就在曾经的一次梦中,那个寂静的孤独的梦。她躺在石台上,望向雪花飘落的天空。梦里是灰色的天,周围是湖水。而这里却是深埋于地下的千里冰封。 她拔出匕首用力的戳向冰面,她想知道瓶子里装的会不会是血液。 “玄尘,你在干什么?”敲击声吸引了涅凡的注意。 “我好像来过这,不,是我在梦里见过……还有这个瓶子……我认得它……” 大家聚拢过来,惊奇的发现冰里有个小瓶子。 “我帮你。” 伏辛拔出重剑,玄尘刚躲开,他的重剑砸了下去。 哐的一声,冰层碎了,水花四溅,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下面居然是水。”图门惊讶的说。 伏辛捞出包裹着瓶子的冰块,又将瓶子上的冰敲下来。“你是说你在梦里见过它?”他递给玄尘问。 玄尘用力的点头,她一定来过,否则梦里的一切不可能都跟这里很相似。 “那你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吗?”米眉凑过来问。 她抬起头看向每一个人,感觉自己像是个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疯子。可她在梦里喝到了一种腥气。 “我觉得……是血……” 她说完后所有人都用惊奇的目光打量起她和瓶子。 “我梦到过,我喝过……”她环顾大家说。 “我的鸡皮疙瘩出来了。”伏辛阴郁的说。 “那你记得是谁给你的吗?”涅凡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惊异表情。 “好像是……”玄尘看向涅凡,她不知道如何说出死亡信徒的名字。 “我?”涅凡挑起眉毛。 “不完全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涅凡,他抬着眉毛努力的回忆着,最后茫然的又看向玄尘,表情就像是说她在开玩笑。 他们尝试着打开瓶子,力气最大的伏辛都掰不动瓶盖。 水面颤抖起来,脚下又响起了轰鸣声。 玄尘望向水底。一道长长的影子从下面滑了过去。玄尘使劲的眨了眨眼,因为那道长东西过去之后,里面出现了一张脸。除了她自己的倒影,暗光水底又出现了另一张十分虚幻的脸。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当她确定那真的是正在浮向水面的脸,她整个人惊讶的不行。因为这张脸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恐惧涌出心头。 可是,一切太晚了。 突然水里伸出一只手。那只苍白的手抓住她的脚踝,猛的一拉,将玄尘拖进水里。 一阵冰冷刺骨的水涌向她的全身。那只手用力的往下拖拽,一个灰色的像是幽魂一样的东西正在发出怪异的笑声将她拖进深水。 它还有一条巨大的像是蟒蛇一样的长尾巴。 玄尘拼命的想要踢掉它,可这个可怕的东西是团雾气。她的脚踝被捏的异常疼痛,下沉的速度变快了,很快就沉进了更黑暗的深水区。 就在玄尘坠入黑暗里,忽然亮起一团光。光从衣服里飘出来,挂在脖子上灵石坠子在发光。 水波晃动的上面游下一个影子。涅凡握着发光的灵石剑,抓住了她的手。玄尘用力的踢踹着水花,想要摆脱它的纠缠。 下面传来了一声更加诡异的笑声,水底的笑声变得撕裂起来。它松开玄尘的脚踝,那团灰色的雾气爬上她的身体,顺着手臂伸向了涅凡。 在涅凡的身旁又慢慢的聚拢成一个人形。这次没有尾巴,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女孩。 那个女孩用苍白的手抚摸着涅凡的脸。玄尘震惊的看着逐渐清晰的面孔,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涅凡,嘴角拉到脸颊,笑容极其扭曲。 涅凡明显是被这张脸惊到了,然后,他惊讶的脸忽然平静下来。 涅凡认识这张脸。 “涅凡,你忘了我吗?”那个温柔诡异的声音在水里回荡。“我死去的时候你在哪里……那个时候我好痛……我好怕……我哭着祈求你来救我……你在哪里……” 玄尘错愕的听她哭诉,猜到了这张脸属于谁,是涅凡曾经爱过的异族女孩。 那个女孩哭泣着贴向了涅凡的额头,一双黑色的眼睛瞬间变成得更大更突兀。然而,涅凡被迷住了,脸上露出温情的目光。 玄尘张开嘴想要提醒他那不是真的,可嘴巴里吐出来的全都气泡。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身体沉重的就像块石头不断下沉。 一团白色冲向了她,穆叶用嘴巴咬住了玄尘的胳膊。白色的鬃毛在水里漂浮着,玄尘用另一只手努力的抓住鬃毛。 就在她越过涅凡准备游向水面,玄尘奋力的挣脱开穆叶。 她忍着快要窒息的胸腔,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出金弓,抽出一支羽箭。 当燃烧的火羽箭穿过水体,射向那个可怕的幻影。那张柔美的脸突然转向玄尘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的脸变得狰狞,一条巨大的尾巴忽然甩了上来。 玄尘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在混乱的水流里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水灌进她的肺部,痛的她连喊叫的力气都消失了。 第99章 噩梦 她在剧烈的咳嗽中睁开眼睛。 米眉扶着她做起身,伏辛脱下斗篷盖在她的身上。 “玄尘,你感觉怎么样?”伏辛担心问。 “还好,刚才那是什么?”玄尘虚弱的问。 “它就是我们要找的……魔罗。”伏辛说。 “怎么会是那个样子?”玄尘惧怕的问。 “它没有完全变成魔罗。”伏辛解释说。 “可它……不像日泰央。” “恐怕它很古老,没有形态的恶灵,但是已经拥有了魔罗的力量和生命。” “涅凡呢?”玄尘颤抖着问。 伏辛将目光转向那边,穆叶抖动着湿漉漉的鬃毛和图门围在涅凡的身边。 玄尘裹着斗篷跑过去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涅凡。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剑上的灵石没有亮光。 “他怎么了?”玄尘惊慌的问。 “我不知道,他没有醒。”图门说。 “他是不是死了?”伏辛走过来问。 米眉拽了拽他,因为玄尘听到这句话颤抖了一下。 “他被攻击了。”穆叶说。 “他?怎么可能呢?”伏辛在一旁问。“他的灵力那么强,是我们里面最不可能的,邪物只会攻击最弱的人。” “那它怎么缠上了涅凡,而不是玄尘?”穆叶反问他。 伏辛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最弱的。”穆叶肯定的说。“他的气息很虚弱,他的灵魂也很虚弱。” 伏辛和穆叶对望了一眼,突然不说话了。 图门猛地站起身。蛇眼缩成了一条线,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到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所有人都吓的退了半步。 让玄尘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涅凡的双眼彻彻底底的变成了黑色。 他睁着眼睛,表情僵硬。 现在不是午夜,在他被魔罗纠缠之后,灭魂咒在白天发作了。 “涅凡,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玄尘摇了摇他说。 他缓慢的呼吸着,没有眨动眼睛,没有回答。 “没有涅凡,我们没有办法杀死魔罗。”图门担忧的说。 “我没射中它吗?” 图门摇了摇头。“它还在水里,我不知道如何杀死它。” “没有人知道?”玄尘错愕的问。 伏辛和米眉也摇了头。 “玄尘,你不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图门说。“如果我们没有杀死它,这里所有的夜鬼兽都会被它唤醒。白天我们也许能坚持住,可我们在这里活不到明天。” “玄尘,你一定知道怎么叫醒他。”米眉期盼的说。 “我不知道,可是他在夜晚才会出现黑眼睛。我想是受到了迷惑,才会……” “你是说只有夜晚吗?”米眉问。 “是的。” “那也许他在光亮下能醒过来。”米眉指着石台最明亮的光源。 话音刚落,伏辛把涅凡拉进了光的中央。但是,什么都没发生,米眉的这个办法没有任何效果。 很远的黑暗中响起一声撕裂的嚎叫。大家警觉的盯向漆黑的四周,图门的瞳孔缩成一条线。 穆叶发出一声警告。“它们被唤醒了。” 这时,又响起一个更接近的撕吼声。 他们全都惊呆了。 吼叫伴随着脆冰的碎裂声,那群僵住的夜鬼兽在苏醒。 可怕的死亡之声,数以万计僵硬的夜鬼兽逐渐的挪动着躯体。一双接着一双亮绿的眼睛在黑暗里移动。 图门率先射出一支箭,黑暗里传来了哀嚎。 玄尘感觉到米眉的呼吸在发抖,穆叶紧张的在石台上来回踱步。伏辛拔出剑,警惕的盯着某个方向。 夜鬼兽的嘶吼像海啸般此起彼伏。 “玄尘,图门,掩护我。”伏辛跑下石台,用力的砸向脚下的冰层。米眉也开始砸向冰面,冰层随着用力的敲击裂开了。 在羽箭的掩护下,两个人发狂的击碎了石台周围的冰。 直到伏辛和米眉筋疲力尽。玄尘数了数箭筒,十支。图门更是射空了所有的箭。 穆叶围绕着半昏迷的涅凡,不让那群饥饿的怪物接近他。 他们感到了绝望,站在湖畔中央的石台上没有退路。冰冷的水阻止了夜鬼兽的靠近,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死亡。 “我们怎么办?就算不被撕碎,也会活活饿死在这里。”伏辛说。 玄尘望着天上的光,梦境仿佛成真了。她就这么仰望着,等待着死亡。 而在梦里,那张带着刀疤脸的死亡信徒就在最后的时刻出现了,就在玄尘喝下那瓶血。 玄尘猛地转过身,发疯一样冲向丢在地上的小瓶子。她想起了那瓶装着鲜血的瓶子,她在梦里喝过它,不论这个梦是真是假,她想试一试。 她拾起它。 惦着手心里这个熟悉的瓶子,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只有她能打开。 玄尘试着拔开盖子,只是稍微用了一些力气,它开了。 里面是浓重的血腥味。 不管是好奇心,还是在给涅凡喝下它之前的试毒。玄尘尝了一口,是血。 大家喊叫起来。 伏辛认为那里面是毒药,就算不是毒药,它在这里冰冻了数百年。或许,什么效果也没有。 玄尘拿着瓶子走到涅凡身边。她掰开涅凡的嘴,将里面的血液全都倒了进去。 她盯着涅凡,等待奇迹。 “涅凡,你醒醒,我们需要你。你要是再睡下去,你的军团就要碰到大麻烦了。你刚才看那个女孩的神情让我好嫉妒,我要报复你的不专情,我要嫁给伏辛……” “不……许……”涅凡眨动着眼皮突然说。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正常了。 “你怎么能嫁给那个小混蛋?”他嘶哑的说。 “得了吧,至少小滚蛋在关键的时候可以英雄救美。”伏辛说。 玄尘激动的搂住了他。“你终于醒来了,我好担心你。” 玄尘扶起跌跌撞撞的涅凡。 他望向四周,情况糟糕到出乎意料。他眯着眼睛看向呜咽的夜鬼兽说。“我们遇到大麻烦了。”他说。 “说的没错,我们是遇到大麻烦了,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呢?”伏辛问。 “找到魔罗,杀死它。” “你在开玩笑,我们被困在这里,你能不能先想个办法让我们摆脱夜鬼兽。”伏辛说。 “我们来这里就是要杀它。”图门说。 “我们现在被困住了,而那个鬼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它躲在哪里。”伏辛说。 第100章 命运之战 “我们再下一次水。”涅凡简短的说。 “你疯了吗?”伏辛吼道。 “因为魔罗需要吸食灵魂。”他说。“整个冰窟的下面恐怕都是水,我们除了让它主动现身,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你想把自己当成诱饵?”玄尘惊呼说。 “是的。” 玄尘喉咙发紧,不能说话,她无法告诉涅凡这种做法是有多么疯狂。 在简单的讨论后,他决定让伏辛和米眉一同下水,这样就能保证魔罗只会攻击灵魂最虚弱的涅凡。 他们卸掉铠甲装备,穿着单薄的衣衫,拿着剑,三个人相继跳进冰冷的水里。 数以万计的夜鬼兽在对岸嘶吼,它们相互拥挤撕咬,不停的有夜鬼兽被撞到水里。那些腐烂的褶皱黑皮在水中脱落,它们很快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坠入了漆黑的水底。 图门在石台上点起一堆火,以便于能快速点燃每一支羽箭。 不久后,米眉浮出水面。又瑟瑟发抖的吸一口气潜了下去。然后是伏辛,他跟着米眉又钻进水里。 漆黑的冰窟,只有这座石台被照亮。黑暗的水里亮起一道光,是涅凡的灵力,那束光正往更远的冰层下面游去。 玄尘站在石台上等待着,时间漫长到好像是过了数万年。在静静的等待之后,刚下去的伏辛和米眉同时浮上水面。 因为水底滑过一个黑影。那不是一条长长的蟒蛇尾巴,也不是女孩的幻影,而是一团黑色的雾气掠过水底。 图门和玄尘拉满弦,每人仅有五支羽箭,每一支对他们而言都无比珍贵。 两支燃烧羽箭同时射向黑影,但是很快,火焰熄灭在黑暗的水里。 “这是怎么回事?”玄尘错愕的问。 “没有射中它。”图门猜测说。 那团雾气还在继续向灵石的光亮游了过去。 “它去找涅凡了。”玄尘追逐浓雾跑向石台的另一边。 黑暗的水底传来了搏斗声。 在水面上,只能看到灵力的光亮来回移动。伏辛和米眉浮出水面,朝这边游来。 “你们下来,它就在那边。”伏辛大喊。 玄尘脱掉斗篷跳入水中,冰凉的衣服再次浸透了冷水。 在昏暗的水里,她很快看到了魔罗的影子。它在纠缠涅凡,它又变成一个女孩。这一次,它选择变成了玄尘的样子。 涅凡挥舞着亮剑,击碎了浓稠的躯体,雾气聚拢,又再次的汇聚成人形。 它在水里来回穿梭,只要是经过的地方,冰面上就传来了夜鬼兽苏醒的声音。玄尘在水里听到闷响的嘶吼,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竖立。 冰面上更加吵闹了,魔罗在唤醒它们。 玄尘被一个力量撞向更深的水域。伏辛和米眉游过来,挥舞着重剑,将那头夜鬼兽拦腰截断,黑色的血水和融化的烂皮漂的到处都是。 玄尘追逐着水流游向了更远的涅凡。 她拉满弓弦,愤怒的将火羽箭射向和她一样的幻象。魔罗忽然散成了一团雾,羽箭滑过浓雾,射进更黑暗的前方熄灭了。 浓雾紧紧缠住了涅凡,旋转着更用力绕紧了他握剑的手臂。 玄尘慌忙拉起弓。 “玄尘,我就是你……别杀死你自己。”它突然转过脸说,连声音都像极了玄尘。“你难道不奇怪你在梦里见过这里吗?因为我就是你的……灵魂……” 它的嘴角拉到脸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才是你得仇人,杀死你所有亲人的凶手。”它用力的缠绕着,想要把涅凡勒死。 玄尘拉着弓,犹豫了。 涅凡在缠绕的雾气里摇了摇头,喊话都淹没在气泡里。 玄尘憋着胸腔里的一口气,她紧拉着弦,冰冷的水已经刺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一束火光突然从身边滑过,图门的箭射中了魔罗。 它发出一声撕裂的快要刺穿耳膜的叫喊,在它再次汇聚成人形时。那边忽然闪起更亮的强光,涅凡挣脱开雾气,将所有的灵力释放出来。 玄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的灵力会如此耀眼,金色的光芒让前方一片白亮。她听到了尖叫的声音开始变的扭曲,那声音像是很多个声音拧在一起。 光芒在衰弱,视线逐渐清晰。她看到那团浓雾汇聚成她的模样。它尖叫着,张开的嘴巴发出可怕的叫喊。 涅凡在后面勒住了幻影的脖子,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能不能碰到魔罗。可她惊惧的看到涅凡邪恶的拉起嘴角,将那把很亮很刺眼的带着金光的剑刺穿了它的头颅。 金光炫丽的亮着,魔罗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全都亮了。忽然,光炸开了。 一声更加刺耳的叫喊。 玄尘捂着耳朵,直到所有光芒消失。她被游来的穆叶拖向石台,她被刚才那一幕惊的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玄尘,玄尘……” 玄尘浑身湿冷的坐在石台上,她抬起头看见围在眼前的伏辛,米眉还有穆叶。 “你被吓坏了吗?”伏辛问。 “没……”玄尘心不在焉的回答。她恐惧的看向那边爬上石台的涅凡,图门把他拉上来。 在水底所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很怕他。 冰窟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巨响,所有的冰层开始破解,水底颤动起来。 伴随着鬼哭狼嚎,一条庞大的蟒蛇伸出水面,它张开巨大的嘴巴将掉落在水里的夜鬼兽活吞了进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玄尘从未见过的这种庞大的动物。 她站在石台上,开始怀疑梦境是真实存在的。也许,她的梦就是她的记忆。她来过这里,在梦里,死亡信徒从水面上缓缓走来踏上石台。但是,她弄不明白的究竟在二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直到洪水淹没了所有的夜鬼兽,巨大的怪物沉入水底。 很远的地方,一团火光正在奔向他们。火焰马踏着水花从水面上跑来。刚才的巨响原来是湖底升起了一条通向外面的石桥。 日露曙光,峡谷里一片寂静。 联盟军夺回了无魂沼泽,然而他们却付出了血的代价。经过数日的厮杀终于将无魂沼泽里数以万计的邪物全都清除了。正如沙旬长老的战略一样,他们杀死了这片沼泽里的所有魔鬼。 军团和勇士在清理尸体,他们把死去的人装进马车。然后,在峡口点燃了遗体。 火光漫天,在焚烧的火焰里。不仅仅是死亡,而是燃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愤怒和恐惧。 第101章 松鼠盾酒馆 小溪叮咚作响的流向远方。 涅凡和玄尘在树林里漫步,他们踏着柔软的土,雨过天晴的空气散发着清爽的草香。 玄尘穿着蓝色长裙,顺滑的长发编起一圈精致的麻花。今天是异族和月魂族的庆功日,她特意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梳洗打扮。 君王准许异族在今日踏入月塔的领土来庆祝胜利。而此刻,他们溜出王城,享受着安静的二人世界。 涅凡穿着斗木军团非常正式的军礼服,笔挺的制服挂着奶油色的麦穗。 这身衣服每次都惹得玄尘控制不住的多看上几眼。她在心中嘲笑起自己,她承认快要成为斗木军团里那些尖叫女孩的其中之一。 自从涅凡重新成为执行长,那些曾经围绕着长十子的女孩们开始分裂成两个阵营。她们经常在四方围城的大厅里大打出手,口水横飞,就是为了要争论出谁才是月塔最耀眼的男神。女孩们会悄悄的跟踪他,然后跑出来装作是场偶遇,将灵石或者亲手制作的小礼物送给他。 不论之前涅凡曾经失去灵力遭受过多少冷嘲热讽,或者被剥夺执行长身份有多么的悲惨。 在这群女孩的心中,早已过往烟云。如今的他变得炙手可热,甚至在战役之后,追求他的女孩数量超越了长十子。 “你想什么呢?”涅凡奇怪的问她。 “没什么,就是很好笑。”玄尘嗤笑了一声,胡乱说了一句。“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她问。 “很不错。” 玄尘撇了撇嘴。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在睡觉前喝了三瓶药水。而且,日落前,他又把玄尘驱逐出他的房间。 “如果你能去风语谷,长十子想让你帮他弄些圣泉水。”他说。 “我不想去。”玄尘嘟囔着说。“我又不是异族人,再说王城才是我的家。” “对了,圣泉水。”玄尘猛的抬起头。“也许……圣泉水能治好你的病。” “这是咒,不是病,圣泉水没有效果的。”涅凡懒散的说。 “谁知道呢,没准可以。”玄尘说。“如果求穆叶,他一定能把你弄进去多泡上几天,多少也会有些效果吧。” “呃……这个想法好……惊人……”涅凡僵着一张脸说。 在无魂沼泽的战役之后,玄尘逼问了他到底怎么回事。涅凡承认白法的话是真的,身体里是有咒石。可玄尘继续追问,他就开始变得高冷起来,什么都不肯讲。 玄尘还试图求他向沙旬长老要一封进入月塔的特许信。她想去问白法关于咒石的事情。但是,涅凡拒绝说。“沙旬长老不同意,他说那是半神,过几天,大导师会商量如何处置他。” 玄尘感到很紧张,她不想白法受到任何一种刑罚。又或者是永远的关在月塔里失去了一生的自由。 他们离开小溪,漫无目的走进望水镇。路上的人少得可怜,冷风吹过小巷,显得格外荒凉。 “我们要迟到了。”黑老鼠从小巷那边跑过去大喊。他后面是橡木牙。他们很着急,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涅凡和玄尘。 黑老鼠尖着嗓子责怪橡木牙。“你怎么不叫我起床,今天他们有特供的冬眠草。” 他们争吵着跑远了。 “他们要去哪里?”玄尘感到很奇怪。 “我想是去了酒馆。” “你说酒馆?” “镇上最有名的松鼠盾酒馆,只有那里才能买到冬眠草。” “我都忘记了,你也喜欢酒馆。” “那里的酒是用浆果和冬麦酿造的,口感非常不错,还能增强我们的灵力。”他愉快的说。“今天那里有个小型聚会,你想去喝上一杯吗?” “那好吧,既然你那么热情的介绍,我还是去吧。”玄尘无奈的说,她知道涅凡是特别想去。 松鼠盾酒馆是个不大的双层木屋,比长角镇的酒馆还要小。铁片招牌在风中吱吱作响,上面画着一只丑陋的松鼠和一个盾牌。 “这看上去要塌了,哪里有名声大作的样子。”玄尘望着很歪的房子说。 但是,屋子里却传来了热闹的嬉笑声。 涅凡迫不及待的推开门,把玄尘拽进屋里。 玄尘被一片深蓝色的军团礼服晃瞎了眼睛。酒馆里装满了斗木的人,大家正在聚会狂欢。 几十张小圆桌子全都坐满了,很多人不得不拿着酒杯站在过道上聊天。楼上扶梯旁,苏雅拉依在栏杆上正在和沙旬长老聊天。但很快,他们停止了交谈,将目光投向门口。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跟涅凡打招呼,一时间,玄尘和涅凡被蓝色军服围的水泄不通。 “你好,涅夫人,很荣幸。”有人朝玄尘伸出手。 玄尘满脸通红。 在这之后,所有的称呼都变成了“涅夫人”。 握手持续了好半天,最后玄尘胳膊发酸的穿过人群,来到一张空桌子里。 一位穿着红裙子满头卷发的女士走过来,拿着鹿皮小本子问。“什么酒?” “冬麦酒,两杯。” 女士迅速的记上了,没抬眼睛的问。“要加冬眠草吗?” 涅凡看向玄尘。 “当然,我也要。”玄尘不假思索的说,她很好奇月魂族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涅凡轻微的吸了一口气,他清了清嗓子确认说。“两杯都加。” 两杯酒推到眼前,玄尘惊的想要在酒馆里大声尖叫。酒泡上爬满了让人浑身发麻的肉桂色蛆。 涅凡哈哈大笑。 玄尘是一脸阴郁。 “冬眠草味道很棒的,你会爱上它。”他把酒杯推到玄尘面前。 然后,举起他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故意的咬住一条扭动的蛆让玄尘更加恶心它们。呲溜一声,他吸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涅凡挑衅的抬起一条眉毛,无声的嘲笑她点了一杯蛆。 “不就是蛆吗?”玄尘生气的说。 她端起酒杯,拧着鼻子,一口一口喝下酒。那些蛆带着凉嗖嗖的感觉在嘴巴里疯狂的蠕动,玄尘一脸铁青的吞掉了它们。 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嗝,睁开一只眼睛高兴的说。“这感觉太棒了。” “如果你嚼它,感觉会更好的。”涅凡抹去了她嘴角的酒泡。“今天月塔彻夜狂欢,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 第102章 交换条件 玄尘喝完酒再看他,有一种迷离的雾蒙蒙的感觉。脸颊滚烫,心脏也在疯狂的跳动。她放下酒杯,注意到旁边桌子的人正在打赌。他们在比谁喝的快,最快的人能赢得扣在酒杯里的奖励。 “准备好……我的帅哥们……三二一……开始……”一位漂亮女孩大喊起来。 玄尘记得她,长十子曾经的女友之一。但是,他们的爱情像是昙花一现,只有短短数日。 几个人快速的喝酒。 咚的一声,有人摔响了空杯子。“抱歉了,各位,它是我的了。”他得意的掀开杯子。 里面是一只长着三个头的怪鸟。满身绒毛,是个雏鸟。它拍打着小翅膀,三个头开始相互撕咬。三头鸟在桌子上斗得你死我活,绒毛乱飞,其中一个吐出了小小的火焰。 他们兴奋的拍打桌子,叫喊着让三个头继续打架。 “涅凡,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着你发言呢。”黑老鼠坐下说。 橡木牙露出了板牙笑容,坐进黑老鼠旁边那把小椅子里。 “让去年的人说,我不想上去。”涅凡懒散的回答。 “去年是兰因。”橡木牙说。 桌子下传来咚的一声,黑老鼠踢了橡木牙。 橡木牙捂起嘴巴,惊惧的眨了眨小眼睛。 “现在你是执行长,每年的聚会都要由执行长说开场白。”黑老鼠说。“这是我们斗木的传统,再说大家都想让你说,我们可都在盼着你回归后的第一次发言。” “安静,大家安静。” 热闹的酒馆里传来了长十子的声音。他站在屋子中央,举着酒杯高声喊道。“现在有请我们斗木军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执行长……涅凡……” 他朝这边举起酒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他们这张桌子。 涅凡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掌声雷动,黑老鼠催促他赶紧过去。他只好起身穿过人群走向中央,在长十子的安排下,他跳上了用酒桶临时搭建的台子。 玄尘一开始还很好奇涅凡会说什么,可没说几句,她就发觉都是些陈年老调。 斗木军团却很热情。在说到荣誉和胜利,所有人都会站起身鼓掌欢呼,松鼠盾酒馆燃起了聚会的小高潮。 橡木牙听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因为涅凡提到了在战役中逝去的英雄们,也包括兰因。 黑老鼠一脸死相,嘲笑起橡木牙。“你好歹也是军团里块头最大的,怎么总是哭哭啼的。” “我好感动。”橡木牙抹了一把小眼睛说。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里,一个穿着紫色壁水军服的蛇人大步流星的走下楼梯。 “图门怎么来了?”玄尘问黑老鼠。 “可能是苏雅拉让图门过来喝上一杯。” 图门脚步飞快,很快就出了酒馆。橡木牙抹掉眼泪,看向门口,图门已经消失了。 “你说谁?”橡木牙擤了一个响亮的鼻涕。 “图门。”玄尘说。 “还有壁水军团……他们那么友善……我好怀念他们……”橡木牙又哭了,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壁水军团死去的蛇人弓手。 玄尘被一阵狂热的口哨声吸引了注意力,大家都在盯着她。 “出什么事了?”她一脸蒙圈的问黑老鼠和橡木牙,他们回给她一个同样迷茫的表情。 长十子挤过人群,把玄尘从椅子里拉了起来。在欢呼声中,玄尘被簇拥着推上了酒桶,和涅凡站在一起。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她听见台下有人大喊。 “接吻,接吻,接吻……” 玄尘的脸腾一下红透了。 让她当众接吻,恐怖程度不次于杀死一个魔罗。她慌张的看向涅凡,寻求帮助。 然而,涅凡却一把将她拢进怀里。 “你难道要当着大家的面……”她嘶哑的说。 涅凡轻轻的勾起嘴角,目光是熟悉的温柔。“如果不满足他们,那我们谁都别想下去。” 当涅凡的吻在拥挤着上千人的酒馆里落在玄尘的唇上,她要疯掉了。玄尘想要推开他,又听到了台下的欢呼声。 声音仿佛在这个吻中全都消失了。她只能听到他的气息,大脑的血液随着脉搏剧烈的扑通扑通响。这样的熟悉感又让她沉浸在拥吻之中。 玄尘闭上眼睛感觉到温暖的拥抱和他的深吻。她靠向怀抱,伸出手搂住了他。 当他的唇离开时,她能感觉到从另一个胸膛里传来的心跳。 爆炸般的尖叫。 玄尘颤抖着睫毛,不敢看向任何一个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其他人。 “在下面等我。”涅凡轻声说。 玄尘低着头跳下了酒桶,她不想回到座位上面对黑老鼠和橡木牙。趁着涅凡再次吸引众人目光,她悄悄走上楼梯,想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冷静下来。 楼梯上响起一个声音。 “那孩子气色不错。”沙旬长老说。 “如果不是图门告诉我,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如此大意,中了咒石这种恶毒的邪物。”苏雅拉责怪说。 此时,酒馆二楼只有她和沙旬长老。 “是我们太大意了,他怎么可能在一天之间突然找回灵力。”沙旬长老说。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应该把他关进地牢,更不会让他去救玄尘。” “没有玄尘,我们就没有异族人的联盟,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夺回无魂沼泽。” “是不是涅凡的秘密被人发现了。”苏雅拉声音很小的说。“也许有人发现了,然后利用他喜欢的女孩威胁他。我始终觉得涅凡对于感情总是他最脆弱的地方,所以那些人重施故技。” “也许他跟某人做了一个交换条件,就算他没有灵力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下咒。” “你是说他知道,他是自愿的?” “恐怕是自愿的,是他心甘情愿的承受咒石。”沙旬长老猜测说。“我教过他如何躲避这种黑暗咒文和分辨施展手段,他不会那么不小心。” “玄尘会知道是谁吗?”苏雅拉突然问。 “他喜欢玄尘,更不可能告诉她。” “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苏雅拉哽咽道。“月魂族需要这个孩子,我们也需要他。” 玄尘贴在墙边竖起耳朵,她焦急的等待着回答。 第103章 蜂鸟 一阵沉默,然后是一声叹息。 “我还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救他。”沙旬长老说。“他会遗忘很多事情,最后他的灵魂也会消失吧。” 沉默了很久,苏雅拉哽咽的继续说。“也许他没有遇见玄尘,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凡事皆有因果。”沙旬长老说。“我认为是那个凡人女孩的陪伴才让他重拾信心,也是她的驱魔蜡烛才会让涅凡重返月塔。而且,你瞧他……”沙旬长老发出一声赞叹。“他在试图摆脱咒石的阴影,在努力成为更优秀的执行长。” “可他还那么年轻……”苏雅拉轻轻的抽泣。 “好了,苏雅拉,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别让大家看见你在哭。” 楼上响起了脚步声,他们走向二楼的深处。 沙旬长老和苏雅拉的谈话结束了。 玄尘大脑空白的呆站在楼梯转角里。她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关于涅凡的秘密是什么。但对于一个身体里埋藏着咒石的人来说,什么都没有他的记忆和灵魂更加重要。 涅凡会忘却一切。 然后,灵魂消失…… 玄尘伤心的闭上眼睛,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也许涅凡的药水能化解咒石,只要他在每天夜晚来临前多喝上几瓶,灭魂咒永远都不会发作。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楼梯的,她的大脑已经混乱到无法记住任何事情。 她被人群撞来撞去,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 “你去哪儿了?”涅凡有些生气的问,他嘴里呼出了浓烈的酒气。他眯起半醉的眼睛,又皱起眉头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玄尘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谈话,她急切的想从他的嘴里追问出原因。 可酒馆里人太多了,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狭窄过道。 “我们得谈谈。”玄尘严肃的说。 涅凡挑起眉毛,他明显很醉。“去那边坐会儿,聚会很快就结束了。” 他拉着玄尘走向里面,至于玄尘提出的想要谈一谈,他好像全忘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玄尘不愉快的问。 “我不记得了,你走后他们递过来很多的酒杯,天哪,全是酒,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酒。” 涅凡把她拉进一张桌子,长十子和月塔最漂亮的女孩坐在对面。 玄尘看到长十子又想起他替涅凡隐瞒咒石的事。当她看向漂亮女友只好忍住想要追问的冲动,等到聚会结束,一定要让他们解释清楚。 酒馆里响起了一阵嘲笑,小星站在酒桶上正在酝酿祝酒词。他憋着一张红脸,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玄尘捏着手里的酒杯,她纠结着要不要问。最后,她趁着长十子和他的女友都在看小星的时候,忍不住的小声问涅凡。“到底是谁给你下的咒?我刚才听到苏雅拉和沙旬长老的谈话,他们认为你是自愿承受咒石的。还有苏雅拉说你的秘密,那是指的什么?” 涅凡皱了皱眉,他的思维因为醉酒变得散漫和迟钝,他冥想了半天才说。“什么秘密呢?别担心,我有药水。” “你或许应该找沙旬长老和苏雅拉谈谈,他们很担心你。他们也许能帮你解开……咒石……”玄尘小声嘟囔着。 涅凡带着微醺的醉意贴过来说。“我不需要,你就是我的解药。” 玄尘红起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们在说什么?”长十子问。 “我们是说……”玄尘结结巴巴看向他们,长十子和他的漂亮女友都在等待着答案。 “她在道歉。”涅凡突然说。“说她不是故意的,弄伤了我的嘴唇……”他舔了舔嘴唇上的一道伤口,暗色的血凝结在下唇。 玄尘的脑袋里顿时炸锅了,是刚才的那个吻…… 长十子和女友同时转向玄尘,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我没使劲咬……不……我是说……”玄尘尴尬的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她惭愧到无地自容,脑子里又开始回放接吻的那一幕。 如果松鼠盾酒馆能有条更宽地缝,她一定会钻进去。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显然会更丢人。 “我原谅你了。”涅凡得意洋洋的说。 “这是什么?” 漂亮女孩指着长十子手背。 他挽起袖子,让大家看的更清楚,是一朵淡紫色的鸳鸯花。 “你去找小鱼了?”涅凡问。 “我正好去她那里拿些稀有草药,顺便让她帮我烧了个花纹。”长十子说。 他的女友生气的嘟起嘴,搂着长十子的胳膊撒娇说。“为什么不带我去,我想和你烧一对儿蜂鸟。” “亲爱的,这可不行,这样会让其她人嫉妒你的。”长十子抽出胳膊,又把袖子拉下来。 “有我还不够吗?”她的女友生气了。 “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长十子回答说。 砰的一声,他的女友愤怒的放下酒杯。“诸位,失陪了。”她站起来,带着一副伤情的傲慢坐到旁边的桌子。 “你还不去哄她?”玄尘提醒说。 “她的要求太多了,远远超出我能给予她的。我本来就喜欢随心所欲的恋爱,没办法像你们一样长情。”长十子懒洋洋的说。 他的女友显然是听见了,非常生气的把脸扭向另一边。 “你有过……长情。”涅凡中肯的说。 长十子不削的哼了一声。 涅凡带着醉意大笑,他突然兴致勃勃的对长十子说。“我的过去你都告诉玄尘了,现在她想听听你的,我们最浪荡的风流才子的……情史……” “我的情史也只有你最清楚。”长十子拢了拢顺滑的头发无奈的说。“这都过去好多年了,那还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有好感。我当时想要娶她,梦想着和她结婚,然后,生一群孩子。后来我才发现她根本不爱我,她悄悄的偷走了我的钱……” “偷了你的钱?你不是只有药剂吗?”玄尘很差异。 “你不了解他。”涅凡说。“长十子的家族虽然不在月塔,可我们的马匹都是他的家族提供的。” “你是说他是马商的继承人?”玄尘震惊的一塌糊涂。 “我的家族擅长养马,是纯血马和封印之地的冰火马培育出的战马,它们很耐寒,奔跑速度也快过普通马。”长十子说。 “难怪那群女人会为你发疯。”玄尘恍然大悟。 “哪个女人不爱既英俊又有钱的男人。”涅凡赞同说。 “可那个女人不爱我,她只爱我的钱。她骗走我的钱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了。那个傻女人……后来我听说他们被夜鬼兽咬死了。他们花光了我的钱又去骗另一个人,然后被那个人绑在北林的树上……”长十子浅浅笑了一声,他看上去很平静,完全没有愤怒和同情。 玄尘震惊的抿了一口酒。 “我很感激她,因为她让我明白了享乐。”他继续说。 “也许你是没有碰见对的人。”玄尘宽慰道。 “玄尘,别让我对爱情很真诚,我会让女人们都爱上我的。”长十子带着一种挑衅的满足说。 涅凡清了清嗓子。 “当然,不包括你。”他又加了一句。“我从来不碰他喜欢的女人。” “她永远不会爱上你的。”涅凡带着浓烈的酒香挑起她的下巴。 就在他受伤的唇快要碰到玄尘的唇。玄尘用力的推开了他。“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玄尘生气的吼道。 涅凡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喝的一塌糊涂,他竟然胆大到要在长十子的面前亲吻她。 第104章 达摩之梦 酒醉的涅凡满脸是笑。 长十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做声的看向迈上酒桶的苏雅拉。 酒馆里响起最热烈的掌声。 苏雅拉的黑皮肤很难看得出,她刚才哭过。但从她踏上酒桶的那一刻,她的蛇眼始终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涅凡的这张桌子。 苏雅拉对涅凡关心程度远远超过其他几位大导师。如果不是蛇人和月魂族有明显的不同,很难不让人误会苏雅拉和涅凡可能有更深的血缘关系。 “小鱼还在吗?”涅凡突然问长十子。 “她在,我刚从她那里回来。” “我想去烧个花纹。”涅凡说。 “她念叨你很久了,去吧,蜂鸟非常适合你们。” 涅凡把玄尘拽出酒馆,可她不想弄什么奇怪的花纹。“手上有个花纹多幼稚,我才不要去。”玄尘抗拒的说。 “再过一会儿,他们要比酒量。如果你不想让我一醉不醒,我们还是赶紧逃走吧。”涅凡拉着她,脚步晃悠的往前走。“我早就想和你烧个花纹。”他继续说。“自从回到月塔,我忙的不可开交。” “你说烧?”玄尘紧张的问。她挣扎起来,想让涅凡放手。“我身上的疤够多了,我不想再弄出一个。还有我的鳞片,我也不想破坏它们。” “我保证不会烧到你的鳞片,也不会弄疼你。前面就是她的花房,我们快到了。”涅凡使劲的拽着她,防止她逃走。 这是一间通透而又明亮的花房。 阳光从屋顶的窗户洒下来,照射着屋子里形态各异的花盆。藤蔓缠绕房梁,花架上挤满了彩虹般的花朵。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从花草中轻飘飘的走来,长长的头发用丝绸挽在后面。她看到涅凡,清澈的眼睛里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说。“涅凡,好久不见。”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又看向玄尘。“这位是……让我猜猜……你是玄尘。” 玄尘干笑着点头。 “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我经常听长十子提起你。”小鱼的声音很柔美,她伸出手自我介绍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小鱼。” “你好,小鱼。” “听说你射箭很厉害。” “唔,还好吧……” “你还杀了一个魔罗,你好厉害,有机会一定要跟我讲讲……” “准确的说是涅凡杀死的。”玄尘不好意思的说。她当时被魔罗吓呆了,是涅凡用剑杀死的魔罗。玄尘突然畏缩了一下,当时那个画面让她感觉很恐怖。 “小鱼,能帮我们烧个花纹吗?”涅凡打断说。 “好,没问题。”小鱼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花草里,哼着小曲,清新的就像是一朵百合。 “难怪长十子不喜欢那个美女,他肯定又看上小鱼了。”玄尘小声的说。 “小鱼和长十子是旧识,不是那群女人的其中之一。长十子会定期来拿需要的稀有药草,只有小鱼才能种出他想要的植物。”涅凡解释说。 “这不像他,他可是万人迷,不,长十子是所有女孩的噩梦。” 涅凡捏了一下她的手。 小鱼从里面走来。 “这是达摩之梦的种子,你们想要什么图案呢?”小鱼的声音很悦耳,手里捧着一罐子绿油油的种子。“ “蜂鸟。”涅凡立即说。 “好配你们……”小鱼拉着长调眨了眨眼。她从罐子里翻找出一粒写着月魂族文字的绿种子。玄尘猜测那上面写的是“蜂鸟”或者某种标记。 “那我们开始吧。”小鱼放下罐子。 涅凡拉起玄尘没有鳞片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这是做什么?”玄尘奇怪的问。 “一起烧花纹。”涅凡把他们的手伸向小鱼。 小鱼将达摩之梦的种子放在他们紧紧相扣的拇指间。当那颗奇异的种子落在皮肤上,就像是雨水滋润的种子生根发芽了。伸出来的细根从种皮里爬出来,在手上缓慢的开始攀爬。 “开花后就可以烧了。”她愉快的说。 玄尘皱起眉毛,她不喜欢提到“烧”这个字,听上去会很疼。 涅凡拉着她来到窗旁的阳光下,这个生长过程要比想象的慢很多。需要种子慢慢的长出蜂鸟的形状。 玄尘站到双腿发酸,眼看太阳要落下了。 “还没好?”她问了成千上万次。 “再等等。” “那好吧。” 小鱼这会儿跑到后院里,透过窗户能看见她拿着剪刀,从垂下的树枝上剪下熟红色的小果子。 见到小鱼离开房间,玄尘忍不住又想起偷听沙旬长老和苏雅拉的谈话。 “涅凡,到底是谁给你下的咒?” 涅凡的目光撞上玄尘审视的眼睛,他粗重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们不谈这些,好吗?” 玄尘伤心的看着他问。“你会忘了我吗?你的灵魂会消失吗?你会死吗?” “你不是也忘记很多吗?”他回答说。 “我不想让你忘记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她嘶哑的说。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可以试着让我再爱上你。还是你怕我忘记你,然后喜欢上别人?”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很特别,我相信你也是,就算是我们遗忘彼此,我们还会再一次的相爱。” “那灵魂消失怎么办?”玄尘急切的说。她险些把手松开,涅凡抓住了他们的手。 在涅凡许久的沉默中,玄尘感到了恐惧。“你也没有办法,对吗?那些药水不管用。” 他抿着嘴,没有回答。 玄尘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哽咽说。“你救我就是让我看着你遗忘我吗?求你,别这样折磨我,我会痛苦的生不如死。” 玄尘哭了,她从未如此伤心过。 涅凡搂住了她,他把头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的说。“别辜负我用这些代价换回你的生命,我不准许你轻生,你的命是我给你的,我不准许你放弃它。”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玄尘没有勇气面对他。这段日子总是让她感到悲伤,无论多么愉快的气氛,突然而来的悲伤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扎进她的胸口,让她难以呼吸。 “我们可以烧了。”小鱼从后面走来。 玄尘忍住了声音,把脸埋在涅凡的衣服里。涅凡牵着她伸出手,一种很烫的刺痛在手上蔓延。 噼噼啪啪的火烧声。 片刻之后,刺痛感消失了。 “好了,看起来很漂亮。”小鱼高兴的说。 玄尘从衣服的缝隙里看见他们的手上出现两只蜂鸟。他们手指相扣,两只蜂鸟嘴对着嘴飞向了彼此。 “你喜欢吗?”涅凡问。 玄尘难过的嗯了一声。 第105章 消失的爱人 “她很怕疼呢,不过只有这样灼烧才会留下美丽的图案。”小鱼显然不知道出去那一会儿时间里,他们吵起来了。 从望水镇回来,玄尘心情就十分低落,她甚至连送别异族勇士的晚宴都没有参加。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窗外的歌声让她心烦意乱。伏辛的渡鸦不停的敲打着琉璃,玄尘怒火冲天的拉上窗帘。 到了夜晚,渡鸦飞走了。 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开门声。她知道是涅凡,她生气的缩在毯子里不想搭理他。 涅凡走到床边坐下来,玄尘不开心的瞪着他。昏暗的火光里,他的眼睛又开始混浊了。 涅凡俯身吻住了她,一股清甜的液体滑进她的喉咙。玄尘想要推开他,却被涅凡用力的按在床上,迫使她咽下嘴里的液体。 随着这个吻变得轻柔,玄尘感觉到一阵眩晕。在她最后一次软弱无力的挣脱下,涅凡才放开她直起身体。 “你给我喝了什么?”玄尘虚弱的问。她想要撑起身体,又浑身无力的跌了回去。 “安神药。”他声音嘶哑的回答。 玄尘努力的眨了眨模糊的眼睛,让意识清醒些,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为什么要给我喝……” “玄尘。”他温柔的呼唤道。 涅凡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的目光里流露着无尽的爱意和不舍。 “对不起,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不能陪着你共度余生。我大概是要魂飞魄散了,有时候我醒着却感觉不到我的意识。我始终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不肯让我走,可是,你知道吗?我看不了你伤心,我怕我最后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会让你痛不欲生。我想陪着你一直到我生命的结束,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在跳动的火光下,他的眼角卧着一滴荧光闪烁的泪。 玄尘在之后的很多年,都会想起那一夜,想起他那双浑浊的看不清倒影的眼睛,那双充满着爱和绝望的目光。 玄尘连央求的声音都发不出,她想说别离开她,别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王城。她想说忘记她没有关系,但不要离开她。 房间在天旋地转,安神药让她渐渐的失去了知觉。她虚弱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眼泪像雨水般无法控制的滴落。她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最后整个人陷入到失去直觉的深渊里。 第二天清晨,玄尘头疼欲裂。 在她醒来的一瞬间,悲伤再次席卷了她疼痛的心脏。她瞪起一双无神的眼睛告诉自己,涅凡的告别不是真的,昨天她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玄尘支撑着麻木的身体艰难的往起爬,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到长廊的尽头。 房门没锁,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炉子里是一片冰冷的死灰。很多东西整齐的摆在原位,桌子上放着几瓶酱色药水和日月天平。 玄尘恐慌起来,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北塔。在路上,她问了很多斗木军团的人,所有人都说没有看见涅凡。 她在大厅的楼梯上眩晕了,脚底一空,从台阶的最上面滚下楼梯。 大厅里传来惊呼声。 玄尘昏沉的躺在地上,穹顶上的烛光一片模糊。她感到浑身很疼,刚才她的头狠狠的撞到了台阶。 有人跑向她,接着是一片模糊的脸凑在上面。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 这时候,有人扒开人群蹲下身。她被这个模糊的人影抱起来,然后听到有个声音在喊。 “快让开,让他过去。” 玄尘浑浑噩噩的。 她被人抱着,快速的穿过长廊。 后面追上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很紧张。“她不会出事吧?我看她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她的头好像撞到台阶上了。” “好了,小星,你回去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我要进草药室了。” 玄尘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然而,这让她更加伤心,因为抱起她的人已经不再是涅凡。 长十子把她放在床上。 玄尘半昏迷的躺在那里,她闭上模糊的眼睛。不久后头皮上传来一阵疼痛,长十子在擦拭她的伤口。 止血后,他仔细的检查着玄尘头骨。“玄尘,头还痛吗?有没有感觉到恶心不舒服?你感觉哪里还有摔伤?” 玄尘闭着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 长十子又给她喝下一瓶很苦的药水。过了一会儿,玄尘才感觉好一些,她的腿和手不再虚弱的发抖。 “它能帮你缓解安神药,不然无力的症状要持续好几天。”长十子说。 玄尘低声的抽泣起来。 在人多的大厅里她不敢哭,因为她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哭。 可这一刻,在安静的草药室里,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从紧闭的眼睛滚落,滴在身下的白色床单上。 “你知道他走了吗?”玄尘尽量控制抽泣声,她问到这个问题时,心痛如刀割。 “我知道他走了。”长十子慢慢的说。 玄尘睁开眼睛,视线清晰了许多。长十子站在床旁,神情很严肃。 “他去哪里了?你怎么能让他走?他还有灭魂咒,他那个样子会遇到危险的。”玄尘嘶哑的低吼。 长十子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沉默片刻之后,他缓慢的说。“我也很自责,我是他的朋友,却没有办法救他。还有……涅凡让我告诉你不要再找他了,把他忘了吧。” “他怎么能这么做,我都已经爱上他了,我怎么可能忘了他?”玄尘声嘶力竭的吼道,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滴。 “他的咒我无能为力,他喝的那些药水也只是延长他忘记你的时间罢了。对你而言,亲眼看着他慢慢的走向死亡将是更加痛苦的折磨。” “死亡?”玄尘颤抖的重复说。 长十子呼了一口气,让声音不再那么嘶哑的继续说。“灭魂咒到了最后就是死亡,他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所有人性,最后在混乱中死亡。涅凡不想让你看到他那副模样,他不想走的那么难堪,他不想你也跟着痛苦……” “所以你和他一起商量好了来骗我?”玄尘愤怒的盯着他。 长十子缓慢的点头承认。 “那天你拿着药水来找我,我当晚找他谈过,他说那些药水是为了让他的咒不要太快的唾弃他的意志,他想多陪你几天。” “是谁给他下的咒?” “我真的不知道,玄尘。”长十子说。“我告诉你的就是事实,那天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灵力了。”他又加了一句说。“这件事我没有欺骗你。” 玄尘呆呆的看向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她问长十子。“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我要找到他,我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子。”玄尘哽咽的说。“如果他不在了,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第106章 药水里的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玄尘开始变得恍恍惚惚。她感觉在涅凡灵魂消失之前,她的灵魂也要支离破碎了。 她甚至无法瞄准任何一个目标,金色弓箭再也没有燃起火焰。她愤怒的将弓抛向无边的夜空,她不需要弓,她不想要任何东西。她已经寻找到筋疲力尽,而她的眼泪早已干涸。 在冷风呼啸的北林,面对冲向她的夜鬼兽,玄尘闭上了眼睛。如果活着是一种没有终点的痛苦,那不如让她静静的等待死亡。 可是,她期待的死亡没有出现,没有夜鬼兽撕碎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头白鬃虎兽。穆叶在悄悄的跟随它,总是在这样的时候为她挡住死亡。 “穆叶,你走吧,我不是异族期待的那个人,我甚至连夜鬼兽都感觉不到。”玄尘哼笑了一声,她或许就此失去了所有神力。 她心灰意冷的像一具行尸走肉,一个毫无灵魂的躯体缓慢走向月塔。她痛恨涅凡的残忍,把她一个人丢弃在这里忍受痛苦。 回去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感觉不到饥饿和疲倦,只有不断流泪的双眼。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涅凡站在琉璃窗下,阳光洒在他笔挺的衣服上。 玄尘猛地坐起来,当她再次看向那边,空荡荡的窗前根本没有人,那里除了刺眼的阳光什么都没有。 玄尘呆坐在床上,捂着脸哭泣到无法停止。直到她哭累了,倒在床上变成一具空洞的躯体。 长十子端着食物走进来。 自从涅凡失踪以后,长十子每天都来探望她,给她送些食物或者跟她讲一讲月塔的新鲜事。 玄尘从来没吃过,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的胃口一天比一天差,所有的食物都让她难以下咽,索性她什么都不吃了。 “你有让人感觉不到痛苦的药吗?”玄尘盯着屋顶问。 长十子坐到床边,把盘子放在小桌上,剑眉下是一双同情的眼睛。 “你要试着忘记他。”他说。 “好难,我忘不了,我好痛苦,我甚至要强迫自己呼吸才能活下去。我可能要被痛苦折磨死了,长十子,我该怎么办?” “这种感觉我曾经也有过。”长十子缓慢的说。 玄尘将呆滞的眼睛转向他。 “她是为了钱假装很喜欢我。”他平缓的说。“我每次回想起她,都更憎恨所谓的爱情。后来,我试着接受这个事实,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慢慢的我变得不再相信爱情。”长十子露出一个苦笑。“玄尘,你要比我幸运千倍万倍,你们的感情从来都是真诚的,没有被人戏弄和嘲笑过。涅凡为你的生命留下了最真诚的爱情,在你的记忆里,是没有被人践踏的真心。” 玄尘慢慢的坐起身。 她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遭遇比她还要更加灰暗。而长十子所遭受到的是在爱情里最让人心痛的背叛和欺骗。 长十子用手指抹掉了她的泪水,英俊的脸上展露一个迷人的微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的情人。” “你情人那么多,我可不想被一群疯狂的女人视作敌人。”玄尘撇着嘴回答。 “为了你,我可以遣散她们。虽然我的剑法比不了涅凡,可我是月塔里最英俊最富有的男人。如果你愿意,你就住在马场的大房子里,跟我的家族一起照顾那些可爱的小马驹。那里还有上百个侍从,任你差遣。” “你用这些话骗过多少女人?”玄尘警惕的问,长十子所说的简直就是所有女孩的梦。 长十子嗤笑一声,他拿起一块酸梅酪塞进玄尘的嘴里。“我没和别的女人许诺过,她们已经够疯狂了。我是看你哭的梨花带雨,实在于心不忍。” 阳光照在长十子白皙的皮肤上,玄尘暗自感叹,难怪女人们会为他发狂,他不仅富有,他漂亮的容貌比女人还要惹人喜爱。 长十子又讲了一些花边情史。例如,有的女人爱到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庆幸的是他在举起的酒杯里闻到了毒药味。还有更极端女人去找另一个女人决斗,两个人打的天昏地暗,却发现长十子还有更多的女人。后来他为了避免女人们之间的争斗,索性提前说明自己有很多女友。如果想要得到他的一份爱,就要接受他的所有女人们。 玄尘感觉那群女人是真的太爱他了,可以容忍爱情的不忠。而且想要守护对他的爱慕,必须拥有一颗强大的心。 玄尘勉强吃了一些食物,即便是长十子总是喜欢聊一些有趣的话题。可玄尘明白,他其实最担心的是她不吃东西。 长十子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笑容满面的放下空盘子说。“你要是饿死了,他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自从长十子走后,玄尘的心里就惊起了一阵波澜。她不想自暴自弃,她还要继续寻找涅凡。 她拽来床头的斗篷,一个黑色的物体滚落在腿上。这把曾经属于死亡信徒的龙骨匕首,历经百年,却落在她的手里。 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龙骨匕首和驱魔蜡烛成为她失去记忆前最后的两件东西。 玄尘把匕首插进腰带里,浇灭了炉火,拿起穆叶替她拾回的金弓。 她匆匆去了涅凡的房间,把桌子上的酱紫色药水全都拢进口袋里。如果涅凡还活着,他需要喝这些药水。 一块亮晶晶的水渍吸引了玄尘的注意,她用手指碾起一点,闻到了曼陀罗的特殊气味。 玄尘震惊的看着手指上微闪的亮光。她迅速的倒了一杯水,然后把涅凡的药水滴进去。 不久后,水里逐渐的飘出星星点点的银色亮光。如果不是干涸的药水,在浓稠的酱紫色液体里很难看出银光。 玄尘突然意识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猜测,这种药水是半神的杰作。 而结界下只有两个半神,白法和塔由哈,究竟是谁制作出的这些药水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白法,他的法力可以强大到超越阿多摩耶,一个连神王都没有发觉的可怕力量。 可是,涅凡是怎么找到的白法?白法为什么要施咒杀死他?如果白法想要魔晶,他可以直接要求涅凡交出魔晶换取灵力。 第107章 拯救我的灵魂 而塔由哈的那句警告此刻在玄尘的耳畔反复的回荡。“离开涅凡,你救不了他。” 她竟然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 在她出事的那天,涅凡第一个向伏辛发出的求助渡鸦。离开风语谷的那一天,伏辛又吞吞吐吐的提到过涅凡的灵力有问题。而药水里的银光是永生树的枝液。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所有的疑问里慢慢浮现出来。 玄尘懊恼的用双手拍响了桌子,她恨自己没有领悟塔由哈冒着被异族人发现的危险提醒她的那些话。 玄尘跑出四方围城,抢走了城门前黑老鼠的战马。斗木军团正准备出发运送军备,黑老鼠在后面大叫,玄尘早已穿过王城奔向风语谷。 玄尘骑着马奔向异族的荒野。当她穿过枯林,越过山脊,最后来到雄伟的山峰脚下。 在岩洞里的入口,她被异族的勇士拦住了。不论她如何解释,把守的勇士就是不准她进去。 就在这时,伏辛和米眉从黑暗的通道里走来。 “玄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月塔吗?”伏辛意外的说。 玄尘情绪激动的抓住伏辛的胳膊问。“伏辛,我来是有件事要问你,那天涅凡究竟是如何恢复的灵力?” “我不知道。”伏辛回答。 “别骗我了,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要找族长谈谈,我要见族长。” “族长和沙旬长老在无魂沼泽。如果族长回来我给你送消息,或者我帮你转告他。”伏辛说。 “你让我进去。” “没有族长的准许,你不能进去。”伏辛拦住她说。 “可你不是异族的王子吗?你让他们让开,放我进去。” “呃……我还没有正式的掌管异族。”他说话时脸都红了。 玄尘望向黑暗的隧道,尽头的那边就是风语谷。 “要不然,我给族长放一只渡鸦。”米眉在一旁提议说。 “不用,米眉。”伏辛说。 “涅凡救我的那天究竟去见了风语谷里的什么人?”玄尘犹犹豫豫的问。她想说塔由哈的名字,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问。在没弄清楚原因之前,玄尘不希望再给塔由哈惹来什么麻烦。 “我不知道,你回月塔等我的消息吧。”伏辛劝解她离开风语谷。“我和米眉会把你来风语谷的事情转告族长,我想很快你就能等到族长的消息。” 直到伏辛和米眉的身影消失在很远的山脊,玄尘才不得不选择离开。 夕阳露出血红色的余晖,一群乌鸦从天空中飞过,凄惨的叫声响彻整个枯林。 玄尘牵着马发愣的看着眼前的石棺,她在林子里走了一整天,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这个地方。 悲伤再次席卷了她伤痛的心,那天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缓慢的走向石棺,棺盖大开,里面只有一些变黑的水渍。 就在那一天,她被日泰央丢进这个可怕的石棺,跟腐烂的风暴雷尸体关在里面。也正是那一天,涅凡握着金色光芒的剑救出了她。 玄尘滑坐在石棺旁,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这些回忆让她再一次陷入了痛苦。 记忆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她想起了涅凡坐在壁炉旁的扶手椅里朝她露出的一抹微笑。她想起了晨光下,他在月塔场上不苟言笑的对待军团的每次出征。玄尘陷入内心的幻觉,她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了厌恶。 她抹掉眼角的泪滴,把袋子里的酱紫色药水倒了出来。既然涅凡注定要死去,就算她知道是谁施的咒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把那些药水摆成了一排,一个接一个的打开,然后,她开始一瓶接着一瓶的喝下它们。她根本不觉得难喝,因为她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一个白色的影子跳到她的面前,穆叶琥珀色的眼睛滑过一丝恐惧。“停下来,玄尘,别喝了,你不要命了吗?”穆叶吼道。 玄尘眯起眼睛,她确实感觉很难受。在喝下药水之后,她的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这些药水像是冰块一样从喉咙滑倒胃里,让人感到浑身寒冷。 “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他的影子,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会出现一个人。穆叶,我很绝望,我很痛苦,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要为我放弃灵魂……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玄尘哽咽着,仿佛她的心被撕裂了。 穆叶柔软的大鼻子伸向了她,他顶着玄尘的额头闭上眼睛。玄尘痛苦的急促呼吸,她感觉到额头的温暖,她的心慢慢的不再那么狂躁不安。 玄尘闭上眼睛,她的胸腔里像有根冰刺扎进去一样,又冷又痛。然后,她感觉到顶着她额头的毛茸变成了一个温暖的肌肤。 玄尘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了一张五官清晰的人脸。 穆叶皱着眉,雪白的眉毛能看到虎兽的影子,他跪在地上用手擦拭着玄尘的泪水。 “你很爱他吗?”他问。 玄尘瞪着穆叶,泪水潸然而下。 “你知道涅凡是谁吗?” “他就是……涅凡……”玄尘思索着说。 “不对,玄尘,我指的不是这些。”穆叶缓慢的说。“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族长知道,关于涅凡他是谁。他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过这片被封印的地方。” “我不明白,这跟他的咒有什么关系吗?”玄尘难以理解穆叶的话。 “他的灵魂一直在死亡之地徘徊。死亡后又复生,一次接着一次。他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他的每一次重生都是为了寻找你,就是为了杀死你。” “是他用灵魂拯救了我的生命。”玄尘艰难的说。“穆叶,就算涅凡有一天想要杀死我,我的生命早就属于他了。” 在玄尘说出这番话时,她也想到了穆叶所说的追杀她的人是谁了。 那个挥之不去的名字。 一张带着疤痕的脸,一个杀死她所有亲人的魔鬼……死亡信徒。 “你爱上了你的敌人,玄尘,你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穆叶说。 玄尘警觉起来,然后她惊恐的意识到眼前的穆叶远比她想象的要知道更多。“你知道涅凡发生了什么,是你们放入的咒石。他离开无魂沼泽直接去了异族,在结界里,除了你们应该没有什么人有这种本事。所以,那天异族会在最危险的时刻赶来救下我们。” 玄尘的心在疯狂跳动,愤怒灼烧着她的胸口。她以为异族对她很友善,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愚蠢透了。 第108章 归宿 “族长认为灭魂咒是他最好的归宿,没有痛苦的死去,直到灵魂消失。”穆叶说。“涅凡是自愿接受族长的交换条件。” “穆叶,他在哪里?”玄尘颤抖的盯着他的眼睛,难以置信的又问。“他在风语谷吗?他在……他在那里……” “你见到他会更伤心。” “我想见到他,我要见他,穆叶,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玄尘快要失控了,几乎是用最卑微的声音祈求穆叶。 穆叶站起身,带着一种对她感到些许失望的语气说。“也许他的陪伴能让你振作起来。” 回风语谷的路上,玄尘一句话也没说。虽然她真的想立刻飞到涅凡的身边。但在数日的寻找中,她的内心是更多的难以释怀的悲伤和矛盾。 穆叶告诉她,准许她进入风谷的事情他会稍后转告族长。而他,并不需要像伏辛一样先要得到族长的许可。玄尘第一次注意到,穆叶这头虎兽竟然在异族的权力远远高于伏辛。 天空已是漆黑如墨。 暖风徐徐的风语谷,异族人正在点亮油灯,纵横交错的铁链桥灯火阑珊。 玄尘跟随穆叶走向谷底。 圣泉水浇灌的枝叶透着美丽的银光,麦浪相互碰撞,银色星尘点亮了脚下的谷底。 最后,他们来到麦田。 “涅凡跟随我们回到风语谷,他只喜欢在这里徘徊。”穆叶望向麦田说。 当玄尘看到一个背影出现在麦浪深处,她的泪无法控制的再次夺出眼眶。那是她牵梦绕的人,那是她生命的最终归宿。 涅凡穿着平日最习惯的白麻衣衫,此刻,他正在仰望深邃的夜空。他的短发随风飞舞,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剪映。 玄尘失控的已经发不任何声音,她呼唤着他的名字,成百上千次的呼唤,才把声音从嘶哑中扯出来。 “涅凡……” 他缓慢的转过来,银光索绕着他,仿若夜空里星辰围绕的诸神。而他,站在银河上,正注视着一个朝他而来的女孩。 玄尘淌着麦浪,哭的难以控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就在她快要拥到彼此,玄尘踌躇了。她看着那双混浊的黑眼睛,破碎的心仿佛又被狠狠的刺了一刀。他的眼睛已经黑了,灭魂咒彻底的占据着他的灵魂。 当她抱住冰冷的身躯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玄尘哭的无法自拔。 涅凡静静的站在那里,冷的好像是万年不融的冰。 玄尘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毫无情感的冰冷的脸。混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一双黑洞无神的眸光注视着她。 “涅凡,我是玄尘。”她惊惧的打量着他。 涅凡突然将她推开了,像是躲避令他畏惧的东西一样向后退却,转头走向麦田深处。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你。”穆叶走过来说。 “我这里有他的药……”玄尘慌乱的翻找她的口袋,她猛然想起,她把药水忘在石棺旁。 “药水对他已经没用了,他的灵魂正在消失。灭魂咒是死咒,没有办法化解。” 这些话在割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玄尘颤抖的克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问。“我能带他回去吗?” “他说过不想回月塔,他不敢面对你和他的军团。”穆叶说。 玄尘跟着涅凡漫无目的在麦田游荡,石壁上雕刻着许多美丽的花纹。全都是她见过的,她抚摸着一颗六芒星,那是斗木军团的标志。再往前走,是一匹火焰熊熊的马,月塔,夜鬼兽。玄尘突然苦笑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一个酒壶。 她沿着涅凡刻画的花纹,就像走在一条记忆的回廊里。 她突然停住脚步,看见了一个让她十分心痛的图案。一只展翅而飞的蜂鸟,此刻她扶在石壁上的手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蜂鸟。 玄尘闭上眼睛,心脏跟着呼吸颤抖起来。她需要冷静下来,在涅凡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要更加振作。 再往后,他雕刻的东西凌乱的看不出任何形状。在一片破碎里,所有的形状都消失了。 “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前几天他还可以画出一些。近两天,都是在乱涂。”穆叶说。“我知道很难让人接受,尤其是你。他的魂魄消失后,他再也无**回重生。” “他还能活多久?”玄尘颤抖着问。 “什么时候会死去,这要取决于他的意志。” 这天之后,玄尘再也没有离开涅凡。她想要陪伴他直到他灵魂的消失。 到了夜晚,玄尘会抱着他越发冰冷的身体躺在麦田里,跟他讲述他们的共同经历。有的时候,涅凡会盯着她看,就像是认出了她是谁。当玄尘满怀期待的等他说出她的名字,冰冷无神的目光又再一次击碎了她的希望。 玄尘拒绝异族提供的所有帮助。她不需要送来的食物,因为涅凡更愿意吃峭壁旁长出的小粒浆果。玄尘把它们摘下来,在很饿的时候一起吃上几粒。 她憎恨异族人,除了穆叶以外她不跟任何一个异族人交流,甚至是同样欺骗她的伏辛和米眉。 时间飞快的又过了几天,玄尘已经筋疲力竭,两个人的情况都在恶化,涅凡时常躺在她的腿上睡觉,一睡就是很久不醒。玄尘靠在石壁上,只拿浆果充饥的她也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或许时间快到了,他们都要死了。 玄尘昏睡的时候被一阵麦子发的碎响惊醒了,有人在接近他们。 “走开,我不需要食物和水。”她闭着眼睛烦躁的说。 “玄尘,我是塔由哈。” 玄尘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些银色不是幻觉,而真的是银色的头发。“塔由哈?”玄尘吃惊的直起身,又惊慌的查看睡在腿上的涅凡,然后她把声音压到最低说。“嘘,小点儿声,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吵醒了很麻烦的。” 涅凡最近总是想要在她身上雕刻,她不得不藏起所有能摸到的尖锐东西,甚至是地上的小石子。而且,涅凡的力气很大,有好几次她都没有办法制止他的刻画,玄尘的胳膊还没有痊愈,就在睡着之前,肩膀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他可能已经听不见了……”塔由哈担忧的看向涅凡。 塔由哈脸色很苍白,在异族里生活的他不像是在重云颠那么开朗。长发规规矩矩的绑在后面,身体也消瘦了一大圈。 他把手掌贴在涅凡的额头,掌心亮起白光。不久后,他呼了一口气说。“他的灵魂还在,跟我想的一样。”塔由哈掏出一瓶酱紫色的药水。“让他喝了吧,这些药水还是能帮他守护灵魂的。” “药水是你给他的?”玄尘嘶哑的问。 塔由哈低下头躲避着玄尘责备的目光,他愧疚的说。“我下咒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愤怒涌上她的心头。 为了不吵醒涅凡,她压抑着声音嘶哑的斥责起塔由哈。“为什么?塔由哈,你为什么要对他施这样邪恶的咒?” 塔由哈起身后退两步,因为玄尘抓起了手边的弓。 “听我解释,玄尘。我并不想给他放咒石。可是,族长收留我之后一直对我很好……” “所以你给他们卖命。”玄尘低吼道。 “他要恢复灵力,他的灵力不太对劲。普通的月魂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好像灵力消失了……” “消失了?”玄尘重复问。 “在他的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抑制他没有办法控制他的灵力。” “你说清楚些,塔由哈。” 第109章 封印的灵力 “我怀疑他的灵力被人封印了。”塔由哈说。“他说是因为三年前伤的很重导致灵力消失的。我认为不是身体的原因,更像是有人给他施过什么法术在压制他的灵力。虽然灭魂咒很极端,可它能破解他体内的封印。有一次,白法让我熟背一千本关于咒文的书,里面提到过封印月魂族灵力。” “难道你没有看到灭魂咒会让他魂飞魄散吗?”玄尘愤怒的问。 塔由哈羞愧的低下头。 “族长就是想让他魂飞魄散,他认为涅凡以后会变成我的敌人。塔由哈,你被他们利用了。” “所以……我想弥补我的所作所为。”塔由哈赶紧说。“他现在正处于灵魂分裂,要是再不想办法,他的灵魂真的要回天无力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有个人或许能救他。” “你说有人能救他……”玄尘震惊的说。 “是白法。”塔由哈说。“他对咒文和法术的精通远远超过其他半神,我也是从他那里学到的如何施咒,白法一定知道如何解咒。” “可穆叶说灭魂咒无药可解。” “那是他们认为,难道你想放弃唯一的希望吗?”塔由哈反问道。 “我们回月塔。” 她把涅凡的头轻轻的放在地上,扶着石壁艰难的站起来,她僵硬的双腿已经很久没有移动过了,现在又酸又麻。 “白法被抓了吗?”塔由哈吓得脸白了。 “是的,他们抓住了他。” “不可能。”塔由哈不相信的说。“你没有见过白法的法力,他能击败一支军队。” “我去月塔里见了白法,没错,他是伤了一个军团的人。可月魂族抓住了他,用月魂心的光芒约束了他的法力。”玄尘说。 “我也是个半神,他们也会抓我的。”塔由哈打了一个寒颤说。 “只要你……把头发剪掉,还是很像月魂族。” “没门。”塔由哈的脸更白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玄尘祈求说。“如果你把头发剃光,就没有人注意到你是半神了。” “我的皮肤也很白。”塔由哈找各种理由说。 “月魂族也有皮肤白的。”玄尘想说长十子,那是她见过白到可以跟半神媲美的月魂族了。 塔由哈揪着银色长发,他很爱他的头发。在重云颠那时,他就喜欢披头散发的到处跑。而如今,让他剪掉珍贵的秀发,他着实难以接受。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为了白法,为了你,还为了他……” “你没有头发也很好看。”玄尘撒谎说。 身后响起一些声音。 玄尘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冰冷的身体从身后拥住了。而且,涅凡不合时宜的在塔由哈的面前吻了玄尘的脸颊。 塔由哈惊的从脖子红到了脸,玄尘羞愧的也从脖子红到了脸。“别胡闹,我们在商量救你的办法。”玄尘想要挣脱他。 涅凡就是抓着不放,他搂着玄尘,一只手缓慢的伸向了她的腰间。在他碰到龙骨匕首的时候,玄尘失望的推掉他的手。 这段时间,他对匕首的兴趣远超出对玄尘的兴趣。他总是想法设法的拔出她的匕首,然后在哪个看上去顺眼的地方继续乱刻乱划。 玄尘是真的不愿离开,她转过身,用力的拥抱起他冰冷的身体。 “涅凡,你要坚强一些,别放弃你的灵魂。”玄尘不舍的说。“你的军团在等你指挥,你的朋友在等你归来,我在等你爱我。” 玄尘让他喝下塔由哈送来的药水。然后,急匆匆的背上金弓出发了。她现在需要立刻见到白法,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解咒的方法。 在风语谷的出口,他们意外的碰到一个人。族长披着蓬松的黑羽毛斗篷等待着他们,看上去他有话要说。 塔由哈害怕的躲到玄尘身后,即使是玄尘矮到露出了他的整个脑袋。 “玄尘,你真的想好了吗?”族长平静的问。 “是的,就算他注定是我的仇人,我也要救他。” “他终有一天会觉醒。” “我想赌一次,让他活下来。”玄尘说。“如果他觉醒后仍然会变成魔鬼,那我将亲手杀死他,然后,我再陪他一起死去。” “如果那一天到来,你能痛下杀手吗?”族长凝重的问。 “我说到做到。”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族长叹了一声。“你和他的命运在冥冥之中总是会纠缠在一起。希望涅凡能记住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到了苏醒的时刻能像你一样坚定你们的爱情。” 玄尘瞪着族长严肃的脸,这番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如果涅凡知道自己是谁,他也能像玄尘一样坚贞不渝的去爱她吗? 玄尘畏惧这个答案。 “去吧,既然是你们的命运。”族长慢慢地说。 他们走出风语谷,玄尘帮塔由哈剪掉了头发。为此,塔由哈伤心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捧着头发将它们埋葬在树下。不论是为了祭奠,还是塔由哈说他的头发也有灵性。玄尘认为埋掉它们是对的,结界里,到处都是月魂族。 “好了,我们走吧,你的头发还会长出来的。”玄尘拉走了伤心的塔由哈。 月塔依然是重兵把守。 阿尔法看上去十分害怕里面的半神会跑出来,他派出的尾火军团堆满了整个月塔场。 “这样不行,我们进不去。”玄尘躲在角落里说。身后是紧张兮兮的塔由哈。 “你为什么不求族出兵进攻月塔呢?”塔由哈拉着兜帽露出一双惊惧的眼睛,尽管他现在已经是个秃头。 “族长不可能为了救涅凡出兵的。再说,那会破坏异族和月魂族的结盟。为了一个人,毁掉两族的关系吗?”玄尘难以置信的反问。 “那你可以求穆叶咬死守卫。现在可好了,就剩我们俩个人。” 玄尘一阵阴郁,自从穆叶带她回去见涅凡,一定是对她失望透了。穆叶是坐在铁链桥上,一言不发的目送他们走出风语谷。 “总不能我们两个人冲进去吧?”塔由哈紧张的说。“我法力太弱了,我还是个初学者。” “只有沙旬长老的亲笔信才行进去。”玄尘是一阵焦虑。 “那你去求沙旬长老要一封亲笔信。”塔由哈提议说。 “那次是涅凡求来的。可他是执行长,我怎么可能像他一样轻轻松松的拿来长老的亲笔信。现在沙旬长老还在无魂沼泽。” “那就换个长老写信,要不然换个执行长也行。”塔由哈嘶嘶的说。 “换一个……”玄尘突然神情一转,惊喜的低声说。“塔由哈,你太棒了,你提醒我了,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把他忘了。” “谁?”塔由哈茫然的问。 “图门,也许他能帮助我们。” “太好了。”塔由哈也高兴起来。“那我先想藏起来,你见过白法再来找我。” “不行,你要陪我进去,你要跟白法亲自解释到底是如何下的咒。”玄尘生气的说。“再说,图门是蛇人,他不会太恨你。” 第110章 灰瞳 晚餐结束,四方围城的大厅空无一人。 他们溜进去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图门执行任务要很晚才能回来,去往壁水军团的西塔,大厅是必经之路。 最前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盘干酪和果酒,为那些夜晚执行任务错过晚餐时间的人准备的。 玄尘端来一盘。 两个人都饿坏了,尤其是玄尘,这几天她只靠吃浆果维持虚弱的身体,现在已是饿的心脏发慌。 塔由哈拽着兜帽吧唧吧唧的吃起松子酪,他说月魂族的食物比异族要好吃的多。但是,他始终不肯摘下他的帽子,非要像做贼一样对着一面墙偷偷的吃东西。 他们等到午夜。 突然,吧唧声没了。 “玄尘,玄尘,有人来了。”塔由哈紧张的小声说。 拄着桌子小睡的玄尘清醒过来,长廊里传来脚步声。她迅速的看向大门,一件紫色的斗篷从眼前飘过。 图门停下脚步,他也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玄尘。现在是午夜,不论是谁在大厅都会显得很突兀。 “玄尘,你怎么在这里?”图门瞪着蛇眼问,他的脸上露出一缕同情又说。“我听说他失踪的事了,还有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很难过,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玄尘蹭的一下站起身,冲向图门说。“我是需要你的帮助。” 图门惊讶的不得了,刚才的允诺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他说。 “我要去见月塔里的半神。” “不行,这绝对不行。”图门的瞳孔吓得缩成一条竖线。“那个半神杀死了很多人,他是重罪囚犯,他是个危险人物,阿尔法特意下令不让我们随意接近半神。” 就在这时,塔由哈不小心撞到桌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图门惊奇的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人从桌子旁缓慢走来。 “我本来是不想出来的,可眼下……我也得进去……那不如先出来认识一下。”塔由哈来到玄尘身边。 图门的蛇眼打量起塔由哈,不久后,他断定说。“他不是我们的人,他的眼睛很浅……” 塔由哈拉下兜帽,紧张兮兮的怼了玄尘一下。 “他是我的异族朋友,塔由哈,异族人有一些是灰眼睛,族长说是他们的祖先得了一种怪病,很怕阳光。”玄尘惊出一身虚汗的撒谎说,她忘了塔由哈的眼睛是灰色的。 “你好,塔由哈。别介意,我的颜色还要更浅。”图门指着自己的眼睛愉快的说。 两个人简短的握手,塔由哈吓得又拉紧兜帽。这让图门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再次打量起塔由哈问。 “异族勇士吗?他可太瘦了。” 塔由哈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图门,我想见半神是为了救涅凡。他快要死了,现在只有月塔里的半神能救他。”玄尘直白的说。 “涅凡不是失踪了吗?”他问。 “不,他把自己藏起来,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慢慢的死去。”玄尘伤心的说。“上次在无魂沼泽里执行任务,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了。” “灭魂咒是月魂族最恐怖的黑暗咒文。”塔由哈在旁边快速的解释说。“再耽误时间,他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别说半神了,什么神都救不了他。” 图门在他们简单的解释后,透亮的蛇眼凝重起来。“他还能活多久?”他问。 “很快,他现在每天都在昏睡,什么都不记得。”玄尘回答。 “我不知道苏雅拉她……”图门犹豫的说。 “再说,你们不可能一直困住那个半神,你们不知道他的法力有多厉害。”塔由哈着急的说。“如果他要是发怒了,他能毁了整座月塔。” 玄尘使劲的踩了塔由哈一脚,他所说的和拯救涅凡毫无关系。如果再说下去,图门一定不想带他们去见能毁掉月塔的恐怖分子。 “他的咒只有半神能解。”玄尘诚实的说。 “我明白了,我也是他的朋友。”图门审视的着两个人,比起他们慌里慌张的解释图门更冷静的说。“我希望我没有做错,如果你们说的是真话。现在对于涅凡而言时间十分紧迫,他能撑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我想办法找苏雅拉要一封亲笔信带你们进去,你们先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没过多久,图门拿着一封印有蛇头标记的鹿皮信回来了。 图门在路上解释了为什么半神还被关押在月塔里。图门很是阴郁,这个问题难住了结界下的所有月魂族以及蛇人。“谁都不敢招惹半神,没人知道如何能处死半神。”他是这样解释的。 他们拿着苏雅拉的亲笔信,穿过月塔场的重重把守。日泰木风已经在那次袭击后从昏迷中清醒了,他作为尾火军团的执行长亲自在月塔下看守半神。 日泰木风反复审核了这封苏雅拉的亲笔信。塔由哈始终很紧张,他拼命的将帽兜拉到了鼻子下。 “他是谁?”日泰木风警惕的问。 “是异族派来保护玄尘的人。”图门说。“涅凡不在了,所以异族很担心她的安危。我们进去是经过苏雅拉同意的,还有异族族长想委托玄尘查看半神的情况。” “让他把帽子摘下来。”日泰木风不依不饶的说。 塔由哈很紧张的慢慢扯下兜帽露出一个光亮的秃头。在月塔光芒的阴影里,他垂下眼睛,不让日泰木风看清他的灰瞳。 “他最近打赌输了。”玄尘立刻编瞎话说,装模作样的瞪了塔由哈。“我就说那是出了名的神箭手,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玄尘忐忑的说完瞎话,气氛突然诡异安静。 片刻之后,日泰说。“开门,让他们进去。” 玄尘的心都要跳飞了,她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上走,双腿都是软的。她很害怕塔由哈的身份被识破,如果是那样,她就成为把塔由哈推进火坑的始作俑者了。 守卫打开最后一扇门。 月塔大殿里的一束光射了出来,白法安静的站在月魂心的光芒下。交叉着十指垂在身前,闭着一只正常的眼睛,那只魔眼紧紧的盯着他们。 黑色符文在地上缓慢的旋转,大殿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身后传来厚重的关门声。 与此同时,突然亮起一道光,那光从眼前飞过撞向了旁边。 图门后退两步,一头摔倒在地上,他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就被法术击晕了。 “塔由哈,你干了什么?”玄尘喘着粗气瞪着塔由哈。 “我把他击晕了。”塔由哈抖着发光的手,看上去更慌张。“他不会让我们救白法的,我只能先打晕他。” “我们没打算救白法。”玄尘小声的吼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图门的,是他拿着苏雅拉的信让我们进来的。我们放走了白法,苏雅拉和图门全都会遭殃。” “难道你不想救涅凡吗?我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帮助白法控制魔眼。”塔由哈指着白法嘶哑的说。“他的魔眼已经侵蚀到他的脑袋里了,要是不让他摆脱魔眼,白法会变成被魔眼控制的魔鬼。我们先把白法弄出去,再想办法弄掉他的魔眼,然后让他告诉我们怎么解咒。”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至少我们能想个办法别把图门牵扯进来。”玄尘生气的低吼。“外面那么多守卫,你还是个半神学徒。现在好了,我们全都困在月塔里了。” 塔由哈示意玄尘小点儿声,他脸色吓得发白说。“白法他不能一直关在月塔里,这里是关不住他的。你以为我想困在这儿吗?月魂族会像对待白法一样对待我。” 安静的月塔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微弱的呼吸声,玄尘和塔由哈同时看向白法。白法站在那边缓慢的睁开正常的眼睛,另一只占据着整个眼窝的魔眼里泛着狰狞的红光血丝。 第111章 罪恶与救赎 “塔由哈……塔由哈……”白法极度失望的拉着长调说。 塔由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的颤抖。 玄尘茫然的看着他们,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塔由哈为什么如此恐惧白法。 “你跟我闯入结界,是为了替自己赎罪吗?”白法讽刺的说。 “您不了解当时的情况,我被吓坏了,对不起,白法,我知道错了,我让您失望了……”塔由哈捂着脑袋痛苦的说。 白法冷酷的表情并没有原谅他,而是露出更加阴冷和嘲讽的笑容。 “我当时很害怕,我以为他们要给我种上魔眼。”塔由哈害怕的继续说。“我不应该说出您的小女儿藏在哪里,我很抱歉,如果我能弥补所有的过错……” 白法那只正常的眼睛暗沉下来,他的魔眼忽然睁的更大了。接着,白法脸上的最后一抹悲伤消失了,变得冷酷无情。 “我在很久以前把我的法力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就这样隐藏在神王的重云颠数十年。有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在重云巅是为了什么。而你……”他冰冷的说。“毁掉了我费尽心血创造的生活。” 玄尘吃惊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她不敢相信是塔由哈出卖了白法。而塔由哈追进来也是他自己的罪恶感在作祟,他认为很对不起白法。 “我教你学会咒文时没有想到你真的敢用在一个月魂族的身上,残忍的黑暗咒文。塔由哈……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些?”白法平缓的不夹杂任何情感的教训塔由哈。 塔由哈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哽咽,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法,你知道如何解咒?”玄尘着急的问他。 白法的魔眼狰狞的转过来,两只眼睛同时打量起玄尘。“我可以救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魔晶。”他说。 玄尘犹豫了,她在进来之前这个问题就没有想好如何回答。魔晶是用三千名骑兵的生命换回来的,是涅凡受到重创丢失灵力换来的,还有他死去的大导师以及沙旬长老所给予的重托。 “玄尘,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的朋友注定要魂飞魄散。你想让他就此消失吗?还是,要替他保守魔晶的秘密,从此以后痛不欲生?”白法嘲笑着说。“你的真心,还有他的真心,你们的爱情为了一个魔晶值得吗?” “同意白法,玄尘,白法是你唯一的希望。”塔由哈仍然带着哽咽声说。“涅凡他的灵魂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只有白法能救他。” 白法大笑。 “玄尘,我在永生林里救过你的命,现在我索要的回报不过就是一个魔晶而已。在结界里,只有我知道如何化解灭魂咒,也只有我能救他。” 玄尘脑袋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不停的怂恿她,她确实动摇了,她想要不惜任何代价的救回涅凡。如今,“解药”就在眼前,她不想放弃。“我知道魔晶藏在哪里。”玄尘说。 白法的魔眼在他的眼眶里开始缓慢的抽动,这让他原本冷酷的脸上多了一分痛苦。他痛的用手捂住魔眼,嘶哑的自言自语说。“不,我要拿到魔晶……”在一阵急促的呼吸,他慢慢的安静下来,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脸更加冷酷僵硬了。 “塔由哈,把我的法力还给我。”白法说。 塔由哈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在玄尘还没有来得及跑过去阻止,塔由哈就将小瓶子抛向了白法。 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月塔大殿。 “塔由哈,你做了什么?”玄尘看到的只有一片白亮的光,然后,她听见塔由哈在那边回答。“我把白法当初遗落在重云颠的最后一瓶法力还给他。” 光亮虚弱之后,视线逐渐清晰了。 银亮的烟雾像无数条绵长的丝绸缠绕着白法。那光变得庞大,将白法团团围住。最后在他额头的眉宇间被吸进他的身体里。 这时,响起巨大的碎裂声。 大殿的石地裂开了。 围绕着月塔大殿的六座君王雕像都跟着剧烈颤抖。那些在地上缓慢旋转的符文突然冒起火,火光四射,将黑色符文焚烧在火海里。 白法笼罩在一层雾蒙蒙的淡红色光晕里。那只魔眼,让他更像一个邪恶的魔鬼。 白法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又很恐怖的狞笑。他缓慢的跨过火焰,走出向玄尘。 这时,大殿的门开了,侍卫冲了进来。 一个无声的瞬间。 白法抬起一只手,轻轻一动,所有的侍卫全都飞了起来,在那团银色的光亮里缓慢的移动着,最后,猛地撞向旁边的石墙。 事情发展的快到超出玄尘的想象,白法击倒这些守卫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快到没有一个人叫喊,月塔外没有人察觉到大殿里已经倒下数名侍卫。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白法在踏出大门的时候,突然施法击中了穹顶上的月魂心。 随着一阵清脆的摔落声,明亮的月魂心掉在那圈火焰的正中央。 他的魔眼狰狞的盯着月魂心,手上再次亮起光。 “想要魔晶,就别碰它。”玄尘拦在他的前面说。 “闪开,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凡人。”他嘶哑的说,声音不再像是他。 “你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玄尘就是不肯让步。 白法抬着光亮的手,片刻之后,手里的光消失了。 月塔外传来了惊叫声,楼梯里响起更多的脚步。 “来不及了,他们上来了。”塔由哈恐慌的叫道。 白法走出大殿,他把一团发光的法力随手丢下旋转楼梯的空旷地带,随着银光坠落,下方传来了许多个摔倒的声音。 当玄尘跑到栏杆,看到尾火军团的人七扭八歪的昏倒在地上。所有的侍卫全都软绵绵的躺在楼梯上。 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跑,侍卫昏迷不醒,没有人能清醒的看到半神的逃跑。 塔由哈紧张的拉低兜帽露出一双眼睛。玄尘其实比塔由哈还要害怕,刚才月魂心掉落下来,她不知道会对月魂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她既然选择救涅凡,所有的后果她都会承受。 在踏出月塔的一刻,她看到了更可怕的后果。 尾火军团混乱至极,所有人的灵力全都消失了,而指挥军团的日泰木风早就昏倒在刚才的楼梯上。 拥有全部法力的白法势不可挡,他施法将整个军团的人都击飞起来了。玄尘不敢相信的看着上万人的军团被法术抛向空中,又在银色的光里重重的撞向地面。 一时间,黑暗的月塔场乱作一团。周围是混乱的叫喊和白法施法射出的白光。他们在混乱中,跑向了四方围城。 最后,他们来到藏有魔晶的房间。 在玄尘确认就是这扇门,白法冷漠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脸上转了转他的魔眼,他对着门低声说起半神密语。 烛火跳动的长廊里,三个人面对那扇门。 咔哒一声。 第112章 凤凰泪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古老的房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古老的木床剩下一副空架子。玄尘母亲的画像被摘下来和一些杂物堆在角落里露出一个画框的角。 白法进去后四处寻找,可奇怪的是,即使他动用法力去感觉魔晶的力量,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确定魔晶藏在这里吗?”他问。 “我确定,涅凡不会骗我的。”玄尘肯定的说。 她打量着四周,虽然之前涅凡死去的大导师曾经居住过,可这里并没有任何遗物。 最后,玄尘把目光落在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未曾出现的一个摆放在窗台上的黑石盆。 里面是满满的清水。 “你在看什么?”塔由哈走过来问。 “它不太对劲……这里……怎么没有倒影?”玄尘望着那一盆平静的水说。 水盆除了透明什么都没有,甚至是琉璃窗透出的朦胧月光。 “可能是它太静了,我来……”塔由哈撸起袖子伸手去摸。他突然发出一声喊叫,手像被蛰了一样弹开了。 白皙的手指被烫的通红。 他惊恐的瞪着水盆,结结巴巴的说。“这里有毒。” 玄尘意识到,这里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法走向水盆,他的魔眼正在缓慢的睁大并且闪出兴奋又意外的光亮。 “我翻遍那座封锁的建筑一无所获。”他兴奋的说。“他大概猜到是半神在寻找魔晶。这是一种半神不能碰的水,会灼烧皮肤的凤凰泪。” 塔由哈倒吸一口气,惊恐的躲在玄尘的身后。 “玄尘,你用带鳞片的手把魔晶取出来。”白法命令说。 “可是,里面没有东西。” “凡胎肉眼看不见眼泪里隐藏的东西,但是你的鳞片手能摸到它。” 玄尘伸出鳞手,她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塔由哈发抖的牙齿打颤,在她的身后哒哒哒的响着。 她在盆子里来回摸索,搅动了好几圈,啪嗒一声,她的手撞到一块坚硬的物体。 “你的手不疼吗?”塔由哈颤抖的问。 “没什么感觉,有点凉。” 玄尘抓住那块东西,将手慢慢的抬出水面。是一块灰色的石头,正是涅凡藏起的魔晶。 在白法的魔眼贪婪的看着她手中的魔晶时,她突然松开手,咕咚一声,魔晶又掉下去了。 “你干什么?”塔由哈在后面惊呼。 玄尘认真的看向白法。 “你想要的魔晶就在里面,现在应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告诉我如何能救涅凡?” 白法将目光从水盆转向玄尘,突兀的魔眼比另一只眼睛更加愤怒。 “复活咒,它能凝聚一个消失的灵魂。”他缓缓的说。 “复活咒需要天鹿兽的心,不是吗?”玄尘急切的追问。“这里没有天鹿兽,之前的那颗心已经被别人用掉了。” “重云颠只有三头天鹿兽。”白法说。“一个在很多年以前死了,另一个被阿多摩耶养在圣山里,还有一个被愚蠢的塔由哈骑进来害死了。” 塔由哈明显在身后哆嗦了一下。“如果阿多摩耶知道,我就死定了。”他害怕的说。 “那我该怎么办?去重云颠杀死那头天鹿兽吗?唯一的驱魔蜡烛已经被我用了,我没有办法走出结界。”玄尘说这话时喘着粗气,复活咒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能回去,涅凡的时间不够用。”塔由哈在一旁说。“他的灭魂咒根本撑不到我们去拿到心再回来。他看上去精神都混乱了,他现在看不清也听不见。” “复活咒是半神族的古老咒文,只有半神族能复活一条死去的生命。”白法缓慢的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秘密,甚至连许多半神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瞥了一眼塔由哈。“你的修为太浅了,塔由哈。” 白法伸出手,玄尘腰上的龙骨匕首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握着匕首,魔眼看向塔由哈勾起邪恶的笑容说。“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除了天鹿兽的心,一个甘愿献出自己心脏的半神也能救活死去的人。” 塔由哈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握住胸口害怕的说。“我不想死,我不愿意奉献心脏。白法,我错了,我知错了,请别杀我。” 玄尘横跨一步,她挡在白法和塔由哈之间。“杀一个人再去救一个人,这么做好残忍。” “死而复生需要代价,生命不是轻易换取的。”白法嘲讽的笑了。“是我在半神的刽子手里救下了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让涅凡和你如愿以偿的回到了玄武城。而你的报答还要继续跟我讨价还价吗?” 玄尘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救我是为了让我带涅凡回月塔,让他能够再一次的拿出魔晶。”玄尘感觉到了欺骗,如果不是白法的再次出现,她根本想不到白法当初的阴谋。 “你的朋友为了夺回魔晶,带着三千名骑兵走向死亡。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魔晶很重要,他把它藏了起来。如果不让他回到月塔,他是不会拿出魔晶的。”白法愤怒的说。 这时,窗外亮起一片光。 月塔顶端的光芒再次照耀着漆黑的夜空。他们把月魂心重新放回去了,那束光又重新点亮了。 “玄尘,把魔晶给我。我还有一个方法能救你的朋友。”白法扭动的魔眼死死地盯着玄尘说。 “如果你说谎呢?”玄尘问。 塔由哈爬起来后退几步。“只有白法能帮助你,白法他做得到。” 为了救涅凡,她只能拿出魔晶。 白法得到魔晶后并没有太多的狂喜。他举起光亮的手,一道绵长光击向了他们。玄尘和塔由哈被他的法力推向后边,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 白法握着魔晶,银色的光带围绕着他,然后,他的法力像一团爆炸的光从身体里涌出来。 那些光快速的旋转着,魔晶在他的手掌里逐渐融化了。光里出现了黑色,整个房间突然吹起黑色的旋风。渐渐的,他的法术消失在黑暗里。巨大的黑风卷起屋子里的杂物,空旷的大床发出吱吱的挪动声。 玄尘不得不紧紧贴着墙壁,那些飞起的杂物在整个房间里横冲直撞,窗户碎裂,飞起的琉璃撞向她和塔由哈的旁边。 塔由哈打着哆嗦往门口挪动,他闭上眼睛对自己叨咕着。“他失去理智了,想要杀死我们……” 玄尘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向风暴中央亮起的血红色魔眼大喊。“白法,我实现了我的诺言,告诉我怎么救他?” “快跑吧,这边。”塔由哈抓到了门把手。 “塔由哈,我不走,我要救涅凡。”玄尘使劲的摇头说。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停止了。 碎裂的窗前站着一个高怂的人影。白法的皮肤下出现了密集的像藤蔓一样攀爬的黑色血管,而那只握着魔晶的手上裹着一层蠕动的黑泥。他那只正常的眼睛彻底的失去了人性的光辉,冷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感。 “白法……”玄尘发出一声微弱的喊叫。 塔由哈转动着门把手,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白法拿着龙骨匕首,拖着浑身滴落的泥浆缓慢的走向他们。 “玄尘,要想救你的朋友必须要动作快一些,在心脏停止跳动前,这是你唯一救他的机会。”他嘶哑的说。 第113章 生命的代价 白法停住脚步,举起手中的匕首。一道暗色的光滑过,他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白法。”玄尘大喊。 但是,复活咒的代价必须要牺牲另一个人。 银亮的血渗出他的白袍。 白法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更加用力的朝下豁开了鲜血淋漓的胸膛。他的脸因为疼痛在扭曲,最后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扔掉了匕首。 他呻吟着将手伸进他的胸膛,热血涌了出来,银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胳膊像河流一样淌向地面。 白法张了张嘴巴,夹杂着呻吟发出一声……玄尘…… “玄尘,快去拿。”塔由哈尖叫道,他的声音抖的都不像他了。 玄尘大步跑去,她不敢相信白法所说的另一个办法竟是掏出他的心。 白法停了下来,无力的垂下头,缓慢的闭上了那只正常的带着最后一丝人性的眼睛。另一只魔眼转向玄尘,魔眼有自己的意识,白法已经死了,它还在狰狞的看着玄尘拉出白法的手,又把她的手伸进胸膛。 玄尘移开目光,不让自己过于注意那只魔眼。 胸膛里是温热的血,很泥泞。 她的指尖碰到了一颗缓慢跳动的脉搏,玄尘艰难的抓住了跳动的心。她不断的对自己说必须掏出白法的心,这将是换回涅凡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 她颤抖的拽出连接着血脉的心脏。一颗闪烁微光的心在她的五指间缓缓的一下一下跳动。她捧起白法的心,仿佛自己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魔鬼。 她来不及看蠕动的像泥巴一样的魔晶到底会发生什么。窗外传来了嘈杂声,尾火军团在遭到袭击后开始搜查了。 她把白法的心包裹好揣进怀里。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她最后望了一眼白法,此刻,黑液已经吞噬了他的大半个身体。 月光下的金弓在黑暗的荒野里反射出一点亮光,她和塔由哈骑着马穿梭在死亡之地。枯林深处都是嚎叫。在重新点亮的月魂心照耀下,黑暗和死亡笼罩着整个玄武大地。 玄尘带着心,回到风语谷。 微风卷起银光的麦浪,这里安静的空无一人。这时,她才想起刚才进入风语谷的时候看见很多往出跑的勇士。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风语谷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麦田尽头走来一头白鬃虎兽。“伏辛带领勇士去找他了。”穆叶说。 “涅凡不在风语谷吗?”玄尘惊恐的问。 “是我们低估了他的灵力,没有派更多的人看守他。涅凡在你走以后,他的行为很反常,可能是你离开以后让他情绪失控了。他击倒了入口的守卫,逃出了风语谷。” 玄尘震惊的站在麦子中,满满的希望忽然沉到恐怖的深渊。 “外面到处都是夜鬼兽,涅凡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玄尘惊的呆若木鸡。 “塔由哈带你找到办法了吗?”穆叶问。 “我找到了,复活咒能救他,我拿到了心。”玄尘捂着白法缓缓跳动的心悲伤的说。 塔由哈站在麦田外,扯下兜帽露出一个光头,他的脸色苍白,比任何时候都要白的没有血色。 “是族长让塔由哈来帮助我的吗?”玄尘突然问。 穆叶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它抖了抖胡须低声说。“族长他不想你悲伤的死去。别责怪族长,他是最想保护你的人。他不忍你再伤心,所以,他也饶恕了你的敌人。” 玄尘惊呆的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忍看到涅凡死去,又不忍辜负族长的善意。可她,无论选择谁都会让另一个人感到失望。 这时,麦田的那边传来了叫喊。“快把它弄走,它把这儿弄着火了。”勇士们冲进麦田。 一个烈焰燃烧的火光在远处奔跑,那些火星正在点燃快要收割的熟麦。 火焰马发出一声嘶鸣。 “是火石。”玄尘说。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射出了一道光。她惊奇的打开金坠子的翅膀,小小的灵石在发光,是涅凡在远方唤醒了他的灵力。 在银色的麦田里,火石跳跃着跑向玄尘,后面是一群追赶它的勇士。火星飘到哪里,哪里就会燃烧。 火石来到玄尘面前,马蹄用力的踏着土地。它转过身,露出红色的背脊。 它想让玄尘骑上去。 玄尘爬到火石宽大的马背上才明白,在她遇难的那一天,千里之外的涅凡为什么能找到她。她能感觉到坠子里的灵力正在跟火焰马沟通缠绕,深邃的远方伸出另一种更强大的灵力在牵引着她胸前的灵石。 “火石,带我去找到他。”玄尘抓紧了火鬃,热浪的火焰包围着她。 火焰马一跃而出,穿过狭长的隧道跑出风语谷,冲进了黑暗的枯林。 “快点,火石。”玄尘着急的说。奔跑的速度变快了,火石在加速。“再快一些,他需要帮助,让我看看你最快的速度……” 枯树快速闪过,一颗接着一颗的快速略过。风在呼啸,四周的景象在快速的从眼前滑过,它比风还要快,所有的景象在飞驰中变成了一片模糊的黑暗。 它越过沟渠,跳过岩石。 玄尘匍匐在火鬃里,使劲的抓着它,她很怕在某次跳跃中不小心掉下去。 林子里传来了可怕的嘶吼。 火石载着她跨过树林里堆积的腐烂尸体,那些二百多年前被死亡信徒屠杀后抛弃的尸体。 玄尘惊恐的把脸埋在火焰里,她不敢看,她害怕这些堆积在这里又被冰冻了上百年的尸体。 不久后,他们离开了堆积尸体的林地,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跑去。黑暗的枯林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石棺,就在几天之前,玄尘还来到这里寻找过涅凡。 在火焰马的几个跳跃之后,她来到了更加灰暗的林地。 前方响起了打斗声,低泣的呜咽声里夹杂着兴奋的咆哮,夜鬼兽正围着一个手持光剑的人,它们迫切的想要咬死任何活着的东西。 如果黑暗让人感到绝望和恐惧,那么,在玄尘的心中总有一个人会为她点燃一盏不曾泯灭的光。 玄尘跳下马背,拉开怒火燃烧的弓,一箭一箭的射杀夜鬼兽。 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不久后,那群可怕的东西慢慢的变少了,露出里面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 涅凡的剑法没有哪一次比今天还要混乱,他根本就是在乱挥。单薄的白麻衣服上鲜血淋漓,漆黑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灰暗无神。 最后,他无力的拄着长剑跪在一片死去的野兽尸体里。 他的灵魂支离破碎。 他看不到走向他的女孩,他听不到一支又一支的羽箭杀死夜鬼兽发出的哀嚎,他更不知道玄尘内心在无声的低泣。 第114章 逝去的心 涅凡的神志很混乱,他缓慢的眨动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夜鬼兽的呜咽声在远处嚎叫,听上去要比羽箭的数量多上成千上万倍。今晚很古怪,在平时里不会出现夜鬼兽的地方,现在到处都是这种可怕的东西。 死亡之地的魔鬼似乎在渐渐苏醒。玄尘不安的联想到一个原因,也许是白法的那道法术毁坏了月魂心的灵力。 玄尘想要拉起他,但是……光熄灭了。 涅凡的灵力忽然消失了,随着长剑上乌金色的椭圆灵石渐渐的失去光泽,身后传来了一声嘶鸣,火石突然被什么吓跑了。 “不……火石……回来……”玄尘大喊。 乌云遮住了天空高挂的圆月,夜幕下的枯林变得更加灰暗。整个树林里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她看向周围,急促的呼吸中慢慢的吐出了寒冷的白雾。 有什么在接近他们。 随着一个僵硬的脚步声,黑暗的前方走来一个人。铠甲挂在腐烂的骨架上,他提着一把满是铁锈的剑朝他们走过来。 玄尘的全身都在战栗。 因为这个朝他们而来的尸体是死去了上百年的铁卫军。就在刚才,她骑着火焰马穿过的那些尸体。 她颤抖的抽出一支羽箭,射了出去。一阵撕裂的叫喊,火焰迅速的把它烧焦了。 黑暗的深处响起了更多的声音。 “我们赶紧离开……”玄尘使劲的拽起涅凡,他重的就像是一块石头。 涅凡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又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玄尘用力的拉着他,稍微的松弛,都能让他们摔倒。 远方是夜鬼兽的鬼哭狼嚎。 玄尘摸了一把箭袋,羽箭不多了。她在杀死一群夜鬼兽的时候,已经用掉了大多数。 她呼出冷雾,环顾枯林。 不远处的空地上闪起一道惨白色的东西,是为风暴雷准备的石棺。 她不确定接下来还有多少具诈起的尸体,或是多少个寻觅而来的夜鬼兽。她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数以百计的夜鬼兽在月塔光芒的范围内狂躁,死亡之地的情况在恶化。 “涅凡,我们过去。”玄尘扛起他沉重的身体朝石棺走去。 “好了,我们就要到了,坚持住……”她踹着粗气说。支撑一个比自己重很多男人,对于瘦弱的玄尘来说很困难很费劲。 玄尘拖着他,涅凡拖着剑,在地上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沟渠。玄尘感觉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漫长而又让人感到十分恐惧。 当她看见这口石棺害怕的从胃里涌出一阵的恶心,尽管风暴雷的尸体已经被大卸八块。可那天的经历让她感到畏惧眼前这个冰冷的狭窄空间。 她将涅凡扶进去,又推起沉重的棺盖。 如果那群野兽和诈起的尸体是寻着气息而来,那也许石棺能帮他们躲过一劫。 啪嗒一声,她忽然踢到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掩埋在雪里的空药瓶。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她把它们忘在这里。而眼下,涅凡坐在石棺里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看她。 玄尘慌乱的扒开雪,在一堆空瓶子里找到一个没有打开的酱紫色药水。 盖子推到只剩下一个缝隙,她跳了进去。 玄尘这辈子没有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她跪在石棺里,发疯一般合上沉重的盖子。涅凡就躺在下面,直勾勾的看着她使劲。 当最后一束光线消失在外边,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她竟然挪动了一块如此沉重的石头。 玄尘躺下来,拼命的喘息着。然后,她突然屏住呼吸。 紧接着,外面传来更多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多到分不清到底是多少个脚步或者多少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走来走去。还有那些越来越近的夜鬼兽,它们咆哮着穿过枯林攻击了几具尸体。 干涸的水渍里,天鹿兽的血发出微微的亮光。 涅凡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呼吸里全都是寒冷。玄尘抚摸着他冰冷的脸,不论外面多么可怕多么骇人,在看到涅凡的那一刻,对她而言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然而,涅凡的举动又再一次的让她陷入了痛苦的边缘。 他突然拔出玄尘的匕首,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滑过她的前胸。这让玄尘措手不及,她慌忙捂住白法的心。 涅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日子他就是喜欢不停的画着脑海里闪过的画面。 玄尘紧紧的抱着双臂不肯让匕首碰到白法的心。一道又一道的疼痛开始了,那些疼痛在她的身体上不停的滑行,她痛到想要大声尖叫。 终于,涅凡觉得她的胳膊碍眼了。他扒开捂着胸口的一只手,玄尘拼命的想要夺走匕首。她可以忍受皮开肉绽的疼痛,但是,白法的心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在狭窄的石棺里,两个人无声的撕扯起来。玄尘不顾一切的去抓匕首,被划开的手掌疼得她浑身颤抖。 涅凡突然僵住了。 他像看到让人极度吃惊的东西般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玄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昏暗的石棺里一对儿蜂鸟飞在一起,他们的手重合时,两只蜂鸟正飞向彼此。 涅凡痛苦的松开手。 玄尘抢来匕首,把它藏到身下。她用尽最后一股力气拿起酱紫色的小药瓶,颤抖的打开了盖子。 涅凡在理智和混淆的争斗中艰难的喝下药水。当他再一次的睁开眼睛,黑暗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漩涡。 玄尘浑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在全身撕裂的疼痛里,她望着那双混淆的眼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她真的坚持不住了,意识渐渐远离了她的身体。最后,在涅凡注视下,她昏了过去。 周围响起了轻盈的哼唱。 玄尘缓缓的睁开眼睛,上面是一张模糊的脸庞。 四周银光闪烁,涅凡抱着她走在永生树林。飘浮的鬼魂在林间穿梭,断断续续的唱着婉转的小调。 前方是一座金色的水池。 此刻,镀金的渡鸦围绕着整座水池吐着水。玄尘意识到他们离开了可怕的石棺,来到风语谷的圣泉池。 她的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痛,衣服里传来一个微弱的跳动,玄尘虚弱的从怀里拿出那颗泛着微光的缓缓跳动的心。 涅凡垂下浑浊的眼睛,目光里正在跟灭魂咒搏斗,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他踏入圣泉池,将玄尘缓慢的放进水里。温暖的圣泉水透过衣裙,不久后,她痛的不再那么撕心裂肺了。 涅凡的呼吸冰冷到能在水面上凝结成一团冷霜,敞开的领口里,白色的冰花从脖子一直延伸到他消瘦的脸颊。 “很冷吗?”玄尘虚弱的问。 她想要抚摸那些冰花,可她虚弱到抬起不手。 涅凡用力的抱住了她,没有说话。 玄尘闭上眼睛。 他们在水池里相互拥抱,直到有人把一个盘子放到池边。 “今天是满月,别错过时间。”塔由哈催促说。 玄尘突然想起了风暴雷没有成功的复活咒,她从涅凡的怀抱里抬起眼睛问。“他会变成没有灵魂的躯体吗……” 塔由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白法是心甘情愿的献出了他的心脏,复活咒一定能完整的凝聚他的灵魂。” 塔由哈离开了。 涅凡起身走向池边,他依次拿起盘中的瓶子,将液体倒入池水。 他在做复活咒的准备。 玄尘捧着缓慢跳动的心,将白法的心缓慢的沉入水里。 心脏开始在水里溶解。 手指间飘出银色的星光,慢慢的扩散到整个池水。清澈的圣泉水里星光莹莹。 玄尘伤心的望着银光。 一个生命的逝去,才能换取另一个生命的复活。 第115章 第二次生命 涅凡放下最后一个空瓶子。 一声铁器出鞘,他拔出腰间的剑。没有任何预兆的将寒光铁剑刺向他的身体。 “不要。”玄尘大喊。 她拼命的爬起来,淌着齐腰的水扑向他。 两个人撞到了一起。玄尘摸向他满是温血的手,涅凡死死的握着剑柄。水花飞溅,他们同时跌进水里,她不敢相信涅凡竟然当着她的面刺死了他自己。 血液融进池水,他们在水中透过血腥的红色相互对望,温暖的圣泉水包围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玄尘哭泣着,泪水飘散在水中。她抱着涅凡堕入了绝望,尽管她猜到死亡也许是复活咒的一部分,可她害怕再一次失去他,她怕就此他一睡不醒。 永生树林的鬼魂哼唱着婉转的歌声,在水里传来闷闷的曲调。 在混浊的水底,她抱着涅凡冰冷的身躯缓慢的闭上眼睛。她爱上了一个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人,不论生与死,她都要永远的和他在一起。 当玄尘从昏迷中苏醒,她已经躺在涅凡宽大的卧房里。阳光从琉璃倾斜的透射进来,把露台玻璃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在青石地上。炉火噼噼啪啪的响,没有其他人。她环视着空荡寂静的房间忽然感到了害怕,圣泉池的记忆好像是一场梦。 玄尘虚弱的下床,赤裸的双脚无力的摔倒了,她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咕咚一声,她和依在墙边的剑一同倒向冰冷的地。 露台响起一个脚步声,推开的琉璃门夹着冷风,一双黑色的皮靴走向趴在地上的玄尘。 “你怎么自己下床了?”涅凡抱起她说。 玄尘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当她看到涅凡那双平静的瞳孔,仿佛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我以为在圣泉池里的是梦,我以为你又不见了。”她悲伤的说。 涅凡把她放到床上,拉起毯子。他坐在床上,抚摸着玄尘的脸庞。 “那不是梦,圣泉池所有的经历都是真的。” “你真的活过来了吗?” 涅凡看着她,很慢的点头。 “我体内的咒石已经不在了,是复活咒凝聚了我破碎的灵魂。”他摸着后颈,又转过来让玄尘看到脖子后面光滑的皮肤,那块黑疤消失不见了。 玄尘咬着嘴唇,忽然眼眶一热。“那天夜晚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她生气的翻起旧帐问。“你躲在风语谷里,让我到处的寻找你。在你离开我的那段日子里,我活的好痛苦。” 说着,她不争气的流下泪水。她拉起毯子,把头埋在下面。她不喜欢让人看见她哭泣,她不想表现的很软弱。 “对不起,玄尘。” “你走开。” “原谅我一次。”他扯开毯子自责的说。 玄尘想要拉起毯子,可涅凡就是不放手。他轻柔的在额头落下一吻,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抹去眼角的泪滴。 “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微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卷着清淡的空气,温暖的房间里充满了他们的气息。就在他们相互拥有彼此,他们十指相扣,那对儿分离的蜂鸟再一次的飞向彼此。 这个夜晚,玄尘不再彷徨不安。经过一次生离死别的考验,涅凡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向自己起誓,决不让异族的任何人再去伤害他。她要守住他们的爱情,直到永远。 第二天,她被一个吻惊醒了。 涅凡穿着一身血腥味的铠甲吻醒了她。在玄尘熟睡的这段时间里,他肯定是去了北林,铠甲上都是夜鬼兽的臭血。 “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玄尘闭上眼睛,她睡了很久,还是困得不行。 “小懒虫,你可真能睡。”涅凡低低的嘲笑说。 他端详着睡眼朦胧的玄尘,坐在床上不做声的看了好半天,一直看到玄尘感觉怪怪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缓慢的睁开一条缝。 “黄昏,再过会儿又要天黑了,你睡了一整天。” “一整天?”玄尘瞪起眼睛。 涅凡拎起她的胳膊,皱着眉头不悦的扫了一遍说。“我弄疼你了,你怎么没提醒我?” 玄尘这才发现胳膊上有几块淤青,回想到昨晚,她不好意思的涨起一张红脸。 “都青了。”他说。 “我没觉得疼,还好吧,比起你拿匕首划我的时候好多了,我还不能出声音……” 她忽然失声了。 当她看到涅凡自责的脸,咬起嘴唇,不知如何劝解他。 “那时候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什么都不记得,直到我看到它们。”他牵起她的手,把那对儿蜂鸟转到最上面。“我发现你躺在眼前,而我……拿着匕首,你浑身都是伤,我才意识到我对你做了什么。” 玄尘挤出一个微笑,尽管她想表现的无所谓,可是这个笑容明显太假了。“我原谅你了。”她故作轻松的说。“我昏迷后,我们是怎么回到风语谷的?” 涅凡握紧了手。 “伏辛赶来了,带着勇士们救出了我们。还有穆叶,我想是穆叶能感觉到你在哪里。我好像输给伏辛和穆叶了,每次都是他们赶来救你。而我,总是让你受伤……” “不论如何,全都过去了。”玄尘吻了他的脸。 他勾起嘴角,拉开毯子。 玄尘只穿了一条很薄的白丝绸裙子,就在冷风卷进来的时候…… 阿嚏…… 她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她碰到冰凉的铠甲。 阿嚏……又打了一个喷嚏。 涅凡愣住了。 玄尘推开臭气熏天的铠甲,笑到停不下来。 “这些可恶的铠甲。”他挑起一条眉毛轻声的说。 涅凡站起身,开始解全身的铠甲。 阳光照耀着银色闪亮的铠甲。 他扯掉了深蓝色的斗篷,扔在红木扶手椅子上。然后是手臂上的皮扣,接下来是胸甲,玄尘裹着毯子起来帮他解开最难摸到的一个扣子。直到所有的铠甲全都安静的挂在木架子上,他重新走到床边,吻起坐在床上的玄尘。 他们拥吻着。 很久以后,涅凡才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是无尽的深情。 “玄尘,我爱你。” 第116章 重回月塔 “你怎么刚回来就执行任务了?”玄尘拉着他的衣襟问。 “月塔里的半神失踪了,君王发威。这几天夜鬼兽异常活跃,我主动请任务想要躲避他们。” “没有找到白法的尸体吗?”玄尘震惊的问。“他就死在藏魔晶的房间里了,我当时还听到有人在搜查王城。” 涅凡挑起一条眉毛,满脸的惊讶。“阿尔法带人搜查过,没有发现尸体。” “可是,那颗心是白法的。”玄尘激动的说。“是我亲手取出他的心,他当时确实死了……除了……”她看向涅凡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说。“白法的那只魔眼还活着。” “我以为是天鹿兽的心,你拿到的竟然是白法的心。”涅凡平静的表情滑过一道不小的惊讶。 玄尘失落的垂下眼睛,这几天她始终故意回避关于白法的所有问题。只要涅凡提起来,她都会装睡觉或者咬着嘴唇什么也不肯说。当然,涅凡也没有不停追问,毕竟他们前几天才死里逃生的回到月塔,谁都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 “还有一件更糟的事情……”玄尘支支吾吾的说。“白法提出用魔晶换取他的心,所以……”玄尘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她也不知道。 “你替白法拿到了魔晶。” “你知道?”玄尘惊讶的说。 “除了你和我,再没有人知道魔晶藏在哪里。我去查看过房间,魔晶没有了。” “很严重吗?”她心虚的问。 涅凡冷峻的脸显得格外凝重,看不到任何笑容。玄尘眨巴着卷曲的睫毛,她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惩罚。 “是的,很糟,至少在我看来三千条生命白白葬送了。”涅凡平静的说。但是,他的脸却更冷了。 “我没想到你会藏在水盆里,我也是碰巧发现那个盆子不对劲,你应该也知道我在王城里住过,那是我母亲的房间,那里的所有陈设我全记得,只有水盆是新的。更何况如果我不拿出魔晶,白法是不可肯告诉我如何解咒。” “是我选择了一个不该选择的房间。”涅凡淡淡的说。“我以为那里没有人进去,在大导师去世之后那里就再也没有住过。” “可他的东西呢?”玄尘抬起头问。“为什么全都是二百多年前的,大导师住过好多年,怎么没有他的遗物?” “我把遗物搬出去了。”他回答说。“在我发现是你亲生母亲的房间,我尽量的恢复了每一件物品原有的样子。” 玄尘很惊讶。 涅凡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我发现那副肖像画,你和她很像,特别是你的眼睛很像的你的母亲。还有你们的笑容,弯起嘴角的样子很温柔。” 玄尘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被涅凡劈头盖脸的训斥,让她感觉更加内疚。 “有个好消息,尾火军团不再是禁卫军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愉快了一点儿。“尾火军团让白法逃走了,还险些毁掉月魂心。所以,君王一怒之下惩罚了阿尔法,撤去尾火军团禁卫军的职责。现在由奎尼的危月军团担任守卫王城的任务。” “图门和苏雅拉也受到牵连了吗?”玄尘紧张的问。 “是的,苏雅拉不再让他担任执行长。”他说。“图门解释说是半神突然施法攻击了你们和月魂心。他说月魂心根本没有压制住半神的法力,半神只是假装没有法力。” “月魂心还好吗?”玄尘问。 “图门醒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月魂心放了回去。幸好白法没有击碎它,否则,整个月魂族在劫难逃。” “那我呢?君王要如何惩罚我?”玄尘更慌张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住在王城,而她也参与了半神逃跑计划。 涅凡凝重的看向她,目光一寸不离的盯着她说。“放走半神,你知道有多严重吗?”他责备的问。 玄尘悲哀的点了点头。 他无奈的吐了一口气继续说。“事实上,不会惩罚你。” “是我放走了半神,我罪大恶极。”玄尘感到很惊讶。 “图门替你承担了一切。”他说。“还有一个条件,图门已经受到了惩罚,而君王又不能惩罚你,因为你是我们和异族很重要的人,我们不能随意惩罚一个跟异族有着非比寻常关系的人。鉴于你的身份,沙旬长老希望你能回到异族。” “什么?”玄尘尖叫道。“可是我不想去异族。” “过几天族长会亲自过来接你回风语谷,等到这件事情风平浪静,我再把你接回来,谁让你犯了如此滔天恶行的错误。”他严厉的说。 “可我和白法跑出月塔,那么多的人都看见我和半神在一起,我还能再回来吗?”玄尘不安的问。 “我真不敢想像,你都做了什么?”涅凡挑起一条眉毛。“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那天晚上尾火军团的人全都不记得半神是如何逃走的。” “怎么可能?”玄尘吃惊的说。 “所有人只记得看见一道白光,之后,他们像是被人故意的抹去了记忆,不记得你们是怎么跑掉的。” “抹掉记忆……”想到这里,玄尘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惊恐的瞪着眼睛说。“我的记忆就是白法抹掉的,那时候,阿多摩耶说过读心术可以清除记忆。重云颠里只有阿多摩耶和白法能施展读心术。是白法想要利用我帮你进入结界,他抹去我的记忆,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能让你拿出藏起来的魔晶。” 说完这些话,玄尘自己都惊呆了。 “那白法是怎么知道结界里的事情?”涅凡问。“月塔跟外界与世隔绝,他又是如何知道我有魔晶,那次任务可是绝密。” 玄尘蹙紧了眉头,这个问题始终也困扰着她。 “一滴血都没有。”涅凡继续说。“他当时取出心脏一滴血都没有留下,我进去查看过那个房间,屋子里遭到了严重破坏。但是,我没有发现半神的血,也没有其它任何奇怪的东西。” “难道是白法拿到魔晶之后复活了?”玄尘浑身发麻的说。“就像枯林里那些活死人一样,那天晚上有很多尸体都活过来了。可能白法也活过来,然后自己离开了。” “没有血迹。”涅凡重复说。 “他起来擦干净了。” 涅凡愁眉不展,他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认为这个答案极度滑稽的表情。“那让我们大胆的猜想一下,月塔里还有其他想要得到魔晶的人,有人在暗中跟随白法,在你离开之后,他藏起了白法的尸体。” 他们默契的望向彼此,这个猜测让他们不寒而栗。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涅凡突然说。“还记得月塔曾经出现过两具烧焦的尸体吗?” “有一具是日泰央为了伪造她死亡的假象。”玄尘不假思索的说。 “那你能猜到第二具尸体是谁吗?” 玄尘摇摇头。 “是喜欢风暴雷的一个女人。”他说。“在半神逃走后,审问日泰木风时他说了很多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他当时看到日泰央杀死的那个女人。我想是出于嫉妒,或许是风暴雷喜欢那个女人,让日泰央对她痛下杀手的,然后,她又故技重施的焚烧了尸体。” 玄尘惊的合不拢嘴巴,这太让人吃惊了。“日泰央为什么要在尸体上放金币?”玄尘又问。 “她很迷信,她怕灵魂会回来复仇。”涅凡说。“日泰木风选择隐瞒也是怕堂姐的所作所为会妨碍他的前途。日泰木风是靠着阿尔法的宠爱爬上来的执行长,他害怕别人拿他堂姐诋毁他。要不是虚日的大导师素檀认为他在撒谎,想要施蛊逼迫他说出真相,日泰木风可能会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第117章 绝情的男人 自从涅凡重新回归军团,他总是奔波于无魂沼泽和月塔。他魂飞魄散的那段时间,沙旬长老没有提携任何人担任执行长。所以,很多事情都积攒到现在由涅凡一件一件的处理。 天黑后,王城里灯光明亮。 晚餐过后,玄尘端着一盘鹿肉干准备给穆叶送些食物。从风语谷回来,穆叶跟随她回到月塔住在王城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路过玄铁大门的时候,玄尘看到了正在集结的尾火军团。他们准备接替奎尼去往南边,那里同样需要军团守卫。而现在,奎尼的危月军团全部调遣回月塔,之前守卫南线的任务自然成为尾火军团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即使阿尔法已经失去了君王对他的偏爱,他也依然翘起山羊胡,保持着骄傲自大的端庄表情指挥起上万人的军团。 玄尘很不喜欢尾火,更不喜欢撞见阿尔法。她转身走进一条小路,匆匆的躲开玄铁大门。 无人的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人。俊秀的长十子满脸怒气,他好像被气坏了,黑着一张冰脸,甚至看到玄尘都没有打一声招呼就从身边走向四方围城。 玄尘想追上去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十子的身影已经在转弯处消失了。 这时候,他的漂亮女友痛哭流涕的从玄尘身边跑了过去。不久后,那边传来他们大吵的声音。 “十子,别离开我,我保证不乱发脾气了。”女友哭泣着说。“我一定能改,我不介意你有几个女人,只要你还像以前一样,我什么都答应你。” 玄尘故意放慢脚步,想要听听长十子怎么回答。 “我们结束了,全都结束了,你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吧。”长十子冷酷的说,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我们到此为止吧,我现在很忙,草药室还有伤员,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谈论这些事。” “不,你等等。”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玄尘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长十子说过的那些像梦一般的家族生活。而这些喜欢他的女孩们,都是被美好的幻象冲昏头脑丧失理智一样爱上了长十子。 冷风吹打着她的衣裙,玄尘一只手裹着斗篷加快脚步,她来到穆叶经常住的一颗苍天大树下。 树冠里很安静,玄尘仔细的瞧了半天,发现穆叶不在。她端着盘子,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在这里等下去。 小路上又传来哭泣声。被长十子骂哭的漂亮女友从那边跑了过去,她哭的特别伤心,眼睛又红又肿。 玄尘同情的看向她的背影,忽然感到自己很幸运的爱上了涅凡,而不是月塔的风流男神,长十子。 一个黑影突然从前边的林子窜了出来,冲向那边的漂亮女友。 一声可怕的惨叫。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就在玄武大地最安全的王城里竟然出现了夜鬼兽。尖叫还没有继续变成大喊,就在一声嘶吼的狂咬中,所有的叫喊都消失了。夜鬼兽咬断了她的脖子,一只枯皮裹着骨头架的黑东西按着地上的女孩疯狂的撕咬起来。 玄尘吓得浑身发麻,她不敢相信的往后退步,转身拼命的跑向四方围城。身后响起了追逐声,夜鬼兽发出急切的呜咽,可怕的声音在逼近…… 玄尘一声大叫。 她被一个从前面一跃而起的影子吓得摔倒在地,她惊恐的捂起脑袋,害怕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后…… 等待的撕咬没有发生。 她听到那边传来两种野兽的撕咬声,一声狂怒的吼叫。 是穆叶。 玄尘迅速的睁开眼睛,看向那边。一头白鬃虎兽和夜鬼兽纠缠在一起。它们撕咬着,穆叶庞大的身躯扑向拱起脊背的夜鬼兽,它抬起粗壮的虎爪狠狠地拍打下去。夜鬼兽发出一声负痛的哀嚎,它本来是不知道疼痛的怪物。 但是,穆叶将它的整扇肋骨击碎了。碎掉的肋骨被打出一个大窟窿,穆叶锋利的獠牙又再一次咬进夜鬼兽的脊背。 没过多久,那头怪物安静了。 穆叶抖了抖全身的鬃毛,宽大的嘴巴上都是黑血。它轻盈的一跳,来到面前。 玄尘颤抖的从冷草上爬起身。 “月塔从来没出现过夜鬼兽,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个女人被咬死了,我应该去叫人过来……不……我应该告诉长十子……他们认识……”玄尘语无伦次的解释说。 “你受伤了吗?”穆叶问。 她胡乱的看向满身泥巴的衣裙,声音发抖的说。“好像没有,怎么有夜鬼兽跑进来?这里有月魂心的光保护我们。” “夜晚不要出门,北林的情况更严重。”穆叶琥珀色的眼睛瞟了一眼那边撒了满地的鹿肉干又说。“我可以自己去野外狩猎。” 穆叶把她送到房门前。 尽管月魂族的人知道有一个高大的白头发异族人经常在王城里转悠,但是穆叶的出现还是会引起一些人的恐慌。走廊里响起无数个关门声,所有人全都消失了,现在北塔狭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她和穆叶。 玄尘打开房门,还是很担忧这件事情跟白法有关。“是因为白法击中月魂心引起的吗?” “这还不清楚,玄尘。”穆叶说。“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论是什么引起的,我们迟早都要面对它。” “你说的对,我们是要面对。还有,你总是在树林里休息,我让涅凡帮你找个房间。毕竟你在异族里住的没有这么简陋……”玄尘支支吾吾的说。让穆叶放弃风语谷追随她睡在寒冷的树冠里,玄尘总有一种罪恶感。 “我是虎兽,一身的皮毛足以抵御这里的寒冷。”穆叶抿嘴微笑,他披着蓬松的白绒毛斗篷,个子和门一样高。他从黑丝绸的衣襟里掏出一封用树藤缠绕的鹿皮信。“这是塔由哈的信,他委托我交给你。” “你回风语谷了吗?”玄尘接过信问,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 “族长唤我议事。” 玄尘嗯了一声。 “如果你想给异族的任何人写信,只要交给我就可以了。”他慢慢的说。“伏辛也很期待你的信,你要是能给他写一封回信,他会很高兴的。那天在入口欺骗你说涅凡不在,那是族长的命令。有些时候两个人的误会需要真诚的沟通。” 玄尘干巴的笑了一下,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又哪能想起伏辛还为欺骗她而感到耿耿于怀。 回到房间,她立刻拆开塔由哈的信。字体很优美,墨汁还有永生树汁液的银光。玄尘贴着鼻子闻了闻,确定这些光是来自于清凉的草香,而不是半神的血。 第118章 诅咒树 塔由哈写道: 这几天我始终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在异族等待一个非常重要的结果。今天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白法还活着。 请不要太惊讶,我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验证真实性。白法活着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朋友。在结界里,除了你,我不相信其他人。 我在异族生活的还不错,族长让我照顾永生树,这感觉像是回到了重云巅。还有那些鬼魂,它们经常跟我聊起各种各样的死亡经历。 期待你回到风语谷,你最真诚的朋友——塔由哈。 玄尘读完这封信简直就像是大脑爆炸一样,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白法在掏出心脏之后竟然还活着。所以军团搜遍整个王城,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她忽然感觉浑身直冒冷汗,她不敢想象白法拿到魔晶以后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恐惧淹没了她的喜悦。 她端着信,想要仔细的再读一遍。可目光重新落回到信上,那些优美的字变淡消失了。塔由哈在信上施了法术,他害怕有人看见这些内容。 时间过的飞快,就在王城遭到夜鬼兽袭击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天,玄尘去望水镇铸剑师那里订做了一批锋利的羽箭。等到傍晚回到王城,她惊恐的发现她的小房间被人洗劫一空。所有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甚至偷走了她的衣裙和一双穿坏的破鞋子。 她惊慌的去找人帮忙,最后在十分愤怒有人偷了她东西的时候,又意外的在涅凡的房间找到了它们。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应该先看看他的房间。”长十子一副了然的样子说。 “他人都没回来,谁搬走了我的东西?” “他是军团执行长,经常会调换房间。有些人愿意和朋友住在一起,又或者骑兵和弓手通常都是分开住的。只要他写下一道命令,自然有人过来搬东西。” “那他为什么要搬走我的东西?”玄尘依然很愤怒,她真是气不过涅凡的这种霸权作风。 “等他回来,你问他。”长十子说。“涅凡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这样做,往好处想能让你们的爱情变得更长久。” 玄尘忽然想起长十子的漂亮女友了。“你还好吧?”她试探的问。“那天她被咬死的时候我也在,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 长十子拢了一把顺滑的头发,语气轻松的说。“我这几天反复的思索这件事,我想解散我的女人们。每天面对那么多张脸和抱怨,我真是太累了。” 玄尘很惊讶长十子能说出这番言论,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也有喊累的时候。 “行了,看你的眼神,我就是说说罢了。”长十子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对于他的女人被夜鬼兽咬死,他没有半分忧伤。 玄尘不得不又回到涅凡的大卧房里睡觉。他们还没有婚约,她认为这样住在一起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总是坚持搬回去住。可眼下,她的东西全都装在大箱子里堆在他的房间。就连钥匙也被一个斗木军团的新人取走了,他说是涅凡让他来取的,至于给谁他也不清楚。 玄尘半夜醒来时,发现涅凡回来了。他坐在扶手椅里,将头歪向一边睡的很沉,腿上放着一本展开的古书,酒杯从垂下的手里滑落在地上。 玄尘拾起空杯子,每次涅凡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总是或多或少的喝上一杯梅子酒。 她拿起读到一半的书,翻开的那页是一幅很惊悚的插画。 泥泞的沼泽里,一头鹿挣扎着想要摆脱不断吞噬它的黑色泥浆。但是,黑泥像无数只恶魔的手死死地抓住它不放。最后,那头鹿包裹在泥浆里露出一只惊恐而又绝望的眼睛。 玄尘看到这幅画感觉很不舒服,她立刻合上书放在一边。 涅凡紧了紧眉头慵懒的睁开眼睛,他看见眼前的玄尘露出一个拉起嘴角的笑容。 “这些书总是让我昏昏欲睡,我肯定又睡着了。”他懒洋洋的说。 “你在看什么?” 涅凡拉起她的手,用力一拽,把她笼入怀里。他将头靠在玄尘的头发里,呼出一嘴的梅子味道说。“我们去了更深的地方……” “是哪里呢?” “穿过无魂沼泽……到达了封印山附近……”他闭上眼睛懒散的继续说。“里面的情况很糟,好像整个地域受到了影响,它们……被腐蚀了。” “腐蚀?”玄尘想到了那副画。她伸手想要拿书,却被涅凡使劲的搂在怀里无法动弹。 “那副插画上的鹿和腐蚀有关吗?”玄尘挣扎着问。 “嗯……”他拉了一个很长的音调。“那本书上都是古老的传说,我没见过它们,被诅咒的死亡之树……” “被诅咒的树?” “只是一副插图而已。”他昏昏沉沉的胡乱回答一句。 “涅凡。” “嗯?”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你住在一起。” 涅凡睁开眼睛,这个问题让他突然变得清醒了,他想了很久才慢慢的回答说。“我把你的房间给小星了。” “小星?他怎么了?” “他没有房间,那个可怜的孩子一直住在仓库里。斗木军团最近进来很多新人弄得房间很紧张。你正好搬过来和我住,小星可以搬到你的房间。” 玄尘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沙旬长老成为大导师之后,斗木军团的声誉变得很受月魂族新人的欢迎。 涅凡把她抱到床上。 “我听说夜鬼兽袭击了一个女人,你以后在月塔也要小心。”他坐下来,脱掉厚实的军服外套。 “那头夜鬼兽突然跑出来,然后咬死了长十子的女友之一。”玄尘恐怖兮兮的说,她忽然又担忧起长十子。“长十子今天看上去一点儿都不伤心,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他对每个喜欢他的女人都很冷漠。” 涅凡躺到床上,凑过来吻了她的脸颊,弄得玄尘痒痒的。 “他是多情。”他说。 “哪里是多情,他那是无情。” “别管他了,明天我还要……选……” “选什么?”玄尘瞪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 然而,涅凡睡着了。 就在他躺下的一瞬间,他就睡着了。他紧闭双眼,熟睡的脸上带着泛白的倦容,白麻衣衫里的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缓慢的起伏着。 玄尘拉起毯子,把头靠向他的肩膀困倦的闭上了眼睛。她喜欢涅凡回来陪她,空旷的大房间里又变的温暖了。 第119章 试炼场 第二天醒来,玄尘追问起昨晚的话题。“被诅咒的死亡之树是什么意思?” 涅凡拧着眉毛,大脑还在苏醒的混淆中。“我以为你会问声早安,让我想想我们说到哪里了?”他失望的吐了一口气。 玄尘拄起脑袋,饶有兴趣的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被诅咒的树……”他睡意朦胧的说。“传说世间是一面镜子,有正反两个世界。就像是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正义就会有邪恶。但是,永生树在这个世界上却是最纯洁的。它的纯粹引来了魔鬼的嫉妒,魔鬼用一百种血浇灌一颗死去的永生树,那些惨死在树下的灵魂被困在树里无法解脱。一百个灵魂的怨恨在树下化作诅咒,让整颗树结满了仇恨和死亡。这颗永生树开始捕捉那些自由的灵魂,将整个生命连同灵魂一起吞噬。随着时间的过去,它成为一颗充满死亡的诅咒之树。” 玄尘听完故事,打了一个发冷的寒颤。然后,她吻了涅凡的脸,懒洋洋的道了一句早安。 “是这里。”他指着嘴唇说。 玄尘推了推他,又想起昨天没说完的那句话。“我记得你昨晚说要选……什么呢?” 涅凡脸色骤变,他慌张的跳下床,忙乱的系紧敞开的衣衫。“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今天有重要的任务。” “是什么呢?” “军团这几天要挑选一支队伍……”他看向桌子上的日月天平,表情是相当崩溃。太阳抬的略高,至少已经不算是清晨了。 “昨天我喝的太多了,该死的酒……”他眯着眼睛,像是醉宿刚醒。 昨晚屋子里太黑,玄尘以为他只喝了一杯梅子酒。结果,壁炉旁的墙角里堆了十来个空酒壶。 “我去帮你。” 玄尘在昨天搬来的箱子里翻找她的裙子。 “你收拾完去试炼场找我。”涅凡飞快的说,他拎起床头的军服就往外冲。 她想问试炼场在哪里,一转眼,涅凡已经离开了。 玄尘四处打听,沿着北塔的楼梯走到最下面。在地下的长廊里穿过全是梅子酒的酒窖,她感觉自己走到了四方围城的正下方。除了北塔的楼梯,还有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楼梯通向酒窖。 不久后,前方传来说话声。 一条昏暗的长廊里站满了斗木军团的人,大概有几百人整齐的排成一队。 玄尘低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这条长廊,很远的那边就是试炼场的大木门。 然而,这条路她走的并不顺利。 她以为低着头朝前走就行,可接下来,几乎每个人都热情的像是喊口号一样跟她打招呼,问候声不绝于耳的开始了。 “你好,玄尘。” “上午好,玄尘。” “玄姐姐好。” 玄尘尴尬的点点头。 接着,有人开始议论起她的身份。 “就是她,执行长的未婚妻。” 众人是一阵惊讶。 然后,最可怕的称呼就像是一次无法控制的瘟疫,所有人全都改口了。 “早上好,执行长夫人。” “你好,涅夫人。” “早,涅……” 玄尘生气的抬起头,她想告诉他们不要乱七八糟的叫了。 眼前出现一面巨大的墙。橡木牙挡在她的前面,他灿烂的挤出一个板牙笑,眨巴着一对儿小眼睛说。“涅凡也刚来,这会儿他不算忙。” 橡木牙推开大门。 里面是叮叮当当的击剑声,选拔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因为是在四方围城的地下,拱形的试炼场里没有窗户,火盆燃烧,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武器。 空旷的场地里有几组人在比试剑法。 涅凡坐在靠边的一把椅子里,后面是堆成山的鹿皮卷。黑老鼠坐在里面疯狂的翻找着,那座山快把他淹没了。 比武的声音很响,在地下的大厅里传来响亮的回音。 涅凡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一张展开的鹿皮上,没有注意到走向他的玄尘。 “我能帮你做什么?”玄尘问。 涅凡从鹿皮上抬起眼睛,柔和的拉起嘴角。他指向后面的小山说。“我想让你帮黑老鼠一起整理。” “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你瞧有多少,快救救我吧,玄尘。”黑老鼠从里面探出脑袋尖声抱怨。 “其它军团呢?”玄尘扫视着整座试炼场,只有斗木军团。 “壁水和尾火军团在月塔场,虚日和危月在斗兽场。我让沙旬长老走了点儿关系,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他放下手中的鹿皮喊道。“黑老鼠,给我下一组。”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黑老鼠从里面钻出来,递给他一个鹿皮卷。 涅凡拉开,扫了一眼说。“这里的都不行,很多人没有参加过无魂沼泽的战役。” “这是我们招募到的一批新人。”黑老鼠说。 “不行……”他慢条斯理的摇着头说。“把名单上的人全都派去沙旬长老那边,新人需要历练。” 很快,黑老鼠又拿来一组新名单。 “我们最好把五百人的名单先定下来,日泰木风和乌美娜已经把名单交上去了。”黑老鼠提醒说。 “那是其它军团,沙旬长老不会反对我这么做。”涅凡说。 “尾火军团不是去了南边吗?”玄尘问。 “这几天,执行长全都回月塔了。我们要选拔一些剑术出众的人执行任务。” 比武噼噼啪啪的进行着。 涅凡喊停了他们,他留下几个剑术精湛的人。而没有被叫到名字的人失望的离开了试炼场。 “你担任过什么职位?”他拄着扶手,快速的扫了一眼之前的名单。“卫南?” “我在无魂沼泽担任哨兵的小队长。” “你是跟随沙旬长老的人?”涅凡略带意外的问。 “一直跟随沙旬长老。” “非常好。”涅凡赞许的点头说。“玄尘,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些记下,方便我日后作为参考。” “可是,我只会写通用语,我不会月魂族的文字。”玄尘小声告诉他。 “没关系,我能看懂通用语。”他说。 黑老鼠愁眉苦脸的递给玄尘一张崭新的鹿皮和一支羽毛笔。 玄尘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堆起的资料上。这里没有桌子,这么多的鹿皮卷就算有十张桌子也放不下。她把空白鹿皮摊在椅子上,写下了名字和职位。 “他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苛刻?我们就不能像尾火一样随便弄个名单交上去吗?”黑老鼠小声的咕哝。 玄尘耸起肩膀,她也无能为力。 “这么多人,我要疯了。”黑老鼠抱怨说。 “记上了吗?”涅凡忽然大声问。 “我这就记……”玄尘慌忙拿起笔,是什么名字,有过什么经历,她完全没听到。 “凌云。”涅凡说。 玄尘灰头土脸的填上了,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声的问。“那他也当过小队长吗?” “他是轻骑队长。”涅凡平缓的说。 玄尘默默的写上了,她敢打赌如果换作另一个人,涅凡一定会气到吼叫。 接下来,比试一组接着一组。 涅凡逐一询问,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没有没无魂沼泽的经验,以及对于服从命令的执行力度。 第120章 腐蚀的蛇人 王城外春风温和,地下试炼场比武如火如荼。 玄尘忙的天昏地暗,她和黑老鼠埋在小山里写到手酸,涅凡还在不停的喊出人名。 换组比试,一轮接着一轮。 “我是战场上的男人,这都是女人该做的。”黑老鼠从睡梦中惊醒,他总是在偷懒。他的脸上有一条瞌睡时画上的墨水,从嘴角一直拉倒耳朵。 “好了,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玄尘忍住想笑的冲动说。 “这些人名多久没有人整理了,这几个人早就死了,怎么还在名单里。”他歇斯底里的抱怨。 “把它们扔了。”玄尘沾了一些墨水说,又飞快的继续写上名字。她不能溜号,涅凡提问的速度越来越快。叫什么名字,担任过什么,有没有荣誉勋章,是否参加过战役等等的问题。 她忽然停住笔,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们把橡木牙叫进来帮忙吧。” “不必了,他不识字,真是个幸运的家伙。”黑老鼠愤愤不平的说。 直到下午,他们在试炼场简单的吃了些食物,涅凡忙到没有吃上一口,他只喝了一杯水。 这时候,图门来了。 他眯着竖线蛇眼,心情烦躁的坐在涅凡旁边。“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阳光真毒。”他揉着眼眶说。 “你那边怎么样?”涅凡问。 “苏雅拉把我撤掉也没提拔新的执行长,这些工作还是需要我继续完成。”图门抱怨道。“尾火军团倒是清闲,日泰木风哪里是选人,简直就是行贿现场。” 两个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嘲笑。 “你选的怎么样?”图门问。 “人不少,合适的并不多,我没有选出几个。”他指着手里的名单说。 “你的要求太高了,其实大多数人都不错。” “我希望尽可能挑选一些合适的人。” 一阵沉默后,涅凡问图门。“苏雅拉没有继续责罚你吗?”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我跟随她多年,还是很了解她的想法。说是很生气,其实她听说你回来的消息,哭了一夜。” “那么伤心?” “她是开心……高个子不错,他的剑法很利落。”图门指着一组说。 涅凡在名单上画了一笔。 “我听说北边情况很紧张。”图门说。 “现在有异族的协助,也很棘手。” “我们会赶上封印……”图门没继续说,显然,他和涅凡都明白这个问题。 涅凡抿了一眼。 玄尘慌忙低下头胡乱的查看手中的名单。 “还不确定。”涅凡回答。 “你怎么让玄尘来了?看这些多无聊,还不如让她去君王大殿那里,听说奎尼换来一批禁卫军,各个都比异族人强壮。” “他的执行长是那个白脸小鬼吗?”涅凡轻蔑的问。 “是的,奎尼准备让赤努伽当执行长。” “那个小白脸,比日泰还要讨厌。”涅凡说。 “总比风暴雷好对付。”图门说。“听说了吗?异族族长明日要来月塔。我听苏雅拉说族长这次来是想请玄尘回异族。你这么忙,抽不开身陪她,玄尘肯定又要伤心了。” “我尽快结束选拔。”涅凡阴郁的说。 玄尘握着羽毛笔,手中的鹿皮纸捏皱了。她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但她很舍不得王城和她的朋友们。 “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她每天就跟丢了魂一样,爱你爱到想死的女孩。”图门半开玩笑的说。 涅凡没有回答,他的侧脸却微微的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两个人闲谈起来,大多数都围绕着如何挑选人员。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图门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在涅凡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晚……老地方……” 玄尘就听到这几个字。 突然,一名壁水军团的人闯入试炼场。他慌慌张张的跑来通知图门月塔场出事了。 “他在呕吐,浑身都是黑色的泥。我们全都吓坏了,没人敢上前帮忙。”壁水的人解释说。 涅凡和图门沉重的对视了一下。 “腐蚀。”涅凡说。 玄尘放在羽毛笔和鹿皮缓慢的站起身,她隐隐的感觉这件事跟魔晶有关。在玄尘的一再坚持下,涅凡同意让她去。 他们来到月塔场,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 此刻,半个场地被壁水军团围得水泄不通。那边的尾火军团整齐的站成一个方队,日泰木风站在最前面抻着脖子观望。 但是,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个空出的圆圈,里面传来一个极其恐怖的哀嚎。玄尘仔细辨认后才确定这个声音是人的喊叫,撕裂的声音让所有人又往后倒退了几步。 “全都让开。”图门咆哮道。 人群闪出一条通道。 图门大步走进去,身后是涅凡,最后面是玄尘。 壁水的一个蛇人趴在地上痛苦的惨叫,他扭曲着身体向前爬行,动作很奇怪,再加上黑皮肤和蛇眼,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变异的大蛇。 他不停的呕吐着,全是黑色的粘液。不久后,他蜷缩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黑液喷溅到四周,人群惊叫着往后倒退。 “别碰到液体,他被腐蚀了,让你的人离他远点儿。”涅凡拦住想要走近的图门。 “那该怎么办?”图门慌张的问。 “他没救了,叫你的人弄些火油,烧掉它们,否则这些粘液会惹大麻烦。” 痛苦的蛇人睁着一双蛇眼发出细微的祈求声,浑身在不断的痉挛。 “他还有意识,没有别的办法吗?”图门问。 “除非把那些黑泥连同皮肤一起割掉,可他满身都是,还吃进了身体。” 很快,有人拿来一桶火油。 图门把油泼到那人身上。 玄尘害怕的将头扭向一边,她不敢看这样残忍的场面。 一阵哀嚎声过后,烧焦的味道飘了出来。 她这辈子忘不掉的就是这种味道。那一年他的父王被活活烧死在火刑架上,还有尤隐的侍从被死亡信徒点燃的那一刻,都充斥着这种焦灼的死亡气息。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声音。 “玄尘。” 她睁开眼睛,涅凡站在眼前。 玄尘意识到自己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外,所有人都向后退去,只有她还呆站在原地。那具烧焦的尸体就在不远的前方,火焰下已经黑了。 回去的路上玄尘没有说一句话,一种罪恶感让她感觉是自己害死了那名壁水军团的蛇人。 那些黑色的腐蚀,就是白法用法力溶解魔晶后扭动的泥浆。这不是什么腐蚀或者扭曲的泥巴,这是魔晶被白法拿走后产生的最可怕的后果,一个可以吞噬掉所生命的诅咒。 他们沉默的穿过地下酒窖。 “这件事跟魔晶有关系吗?”玄尘突然问。 涅凡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敏锐的打量着玄尘发白的脸。 “是我的错。”玄尘难过的说。 “你还记得我们在无魂沼泽里执行任务,你肩膀上爬的黑色蜘蛛吗?”涅凡问。 “记得,你是说那就是腐蚀?” “那个时候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只是大家还没有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人们生活在月塔下,并不知道北边的情况。如果说白法拿走魔晶,那也只是加速了恶化的时间。但是,魔晶绝对不是恶化的根源。” “我当时看到那些泥巴,就是用法力溶解魔晶后出现的。”玄尘纠结的说。 “你是后悔用魔晶换取我的生命吗?” 玄尘摇了摇头,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依然会用魔晶救涅凡。即使让她交出世间所有的魔晶,她也毫不犹豫。 “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尽全力的去弥补它。”涅凡尽量让声音柔和的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选出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才能保证我们顺利的进入封印山。” “你是说我们要去封印山?” “没错。”涅凡说。“如果你感到后悔,不如先从帮我做好记录开始,我希望每个与我们进入封印山的都是经得起考验的人。” “好,我会。”玄尘认真的看向他,那双眼睛里带给她的永远是温暖和希望。 涅凡拉起嘴角,安慰般的亲吻了她的额头。“今天结束后陪我去望水镇。”他说。 玄尘眨了眨眼睛。 “去见两个人。” 他们重新走回到试炼场门口的长廊里。 在涅凡的陪伴下,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句奇怪的问候。军团的人很怕这位严苛的执行长,甚至不敢直视没有任何责备或者愤怒的他。 第121章 金手指 傍晚,涅凡解散了军团。 玄尘满脑袋都是人名,她卷起最后一张鹿皮,手累的发抖。 涅凡坐在椅子里垂下眼睛翻看名单,一只胳膊拄着扶手,整个身体都依靠在里面。他很累,只不过没有像黑老鼠一样不停的抱怨。 “我们今天筛选了多少人?”涅凡问。 “大概有一千,我还没有统计完。”黑老鼠抱起今天整理完的资料,他的脸挡在那堆皮卷后面,在最上面露出一双浓重的黑眼圈。 “还剩多少?”涅凡问。 “你不想知道的,我劝你还是别问了。”黑老鼠说。“这是冰山一角,斗木和沙旬长老的军队合并后人数已经超越了其它军团。你回来后,很多新人又选择加入到我们的麾下。” 听到这里,涅凡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辛苦你了,黑老鼠。”玄尘把卷好的鹿皮放在那堆资料的最上面。 “嗨,我看不见路了。”他抱怨说。“这种体力活就不能让橡木牙搬吗?” “他好像走了。”玄尘望向空旷的大门,一个人都没有。 “我怕橡木牙弄丢了,你是斗木军团里最让我放心的人。”涅凡在一旁虚伪的鼓励他。 “那是自然,我是谁,我可是黑老鼠。”他得意的说,带着满满的自豪艰难的走出试炼场。 “我担心他没办法上楼梯。”玄尘担忧的望着远去的背影。 身后响起挪动椅子的声音。 接着,她被涅凡从身后慵懒的抱住了,他把头贴在玄尘的脖颈,深沉的舒了一口气。 “明天还要继续吗?”玄尘问。 “不,明天我们什么都不做。族长亲自来接你回风语谷,我想多陪你一天。” 玄尘扭过来,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忘记了,涅凡才是最累的。她和黑老鼠可以偷懒,军团的士兵在比武后可以离开。而涅凡,整整一天不停的在斟酌留下谁,或是淘汰谁。 “我真想向沙旬长老申请卸任执行长,每天忙到力竭。我想当一名普通的骑兵,那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了。”涅凡收紧了胳膊说。 玄尘安静的站在那里,她希望能让涅凡多一分依靠。尽管她很柔弱很渺小,但是,她希望为他承担这些沉重的责任。 “我们现在去望水镇吗?”玄尘问。 “松鼠盾酒馆。” “是图门邀请我们去酒馆吗?” 涅凡嗯了一声。 “壁水军团的聚会吗?” “不是聚会,是去见两个人。”他松开手臂说。“图门不喜欢聚会,他当执行长这么多年向来都是最严肃的。壁水军团的人都叫他,老古董。” 玄尘嗤笑了一声,这个绰号很适合图门。 夜幕下的望水镇,安静的没有任何人。自从夜鬼兽闯进王城咬死了长十子的一个女人,这里的人们生活的更加谨慎了。门窗紧闭,没有灯火,深邃的小巷里寂静无声。 他们来到松鼠盾酒馆。 冷风吹打着吱吱作响的铁招牌,上面的松鼠和盾牌依旧很丑陋。 “酒馆里好像没有人。”玄尘仔细听了听,烛光摇曳的酒馆里没有任何声音。 “安静就对了。”涅凡说。 他推开门,屋子里传来一个放下杯子的声音。图门坐在紧靠窗户的桌子旁,指向二楼说。“上去吧,他们都到了。” 玄尘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她走上楼梯,小声问涅凡。“图门不上来吗?” “他每次都在下面,确保没有人进来打扰我们。” “每次?你们来过多少次了?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做坏事,我们干嘛要偷偷摸摸的?”玄尘奇怪的问,她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准备和别人策划一次惊天密谋。 “我们就是在做坏事。”涅凡低声说。 “你们终于来了。”苏雅拉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她的紫裙在昏暗的灯光下增添了更多的神秘感。 “军团的选拔才结束。”涅凡解释说。 “沙旬长老很难从无魂沼泽回来一次,他直接来到酒馆,没有通知月塔。”苏雅拉引领他们往里走。二楼尽头是一间敞开的房门,里面透出晃动的烛光。 玄尘是一阵惊讶,原来涅凡所说的两个人指的是苏雅拉和沙旬长老。 “我听图门说你帮他处理了那个蛇人,做的好,涅凡。”苏雅拉夸赞说。 “第一次在月塔里出现腐蚀,还是要让图门注意不要引起军团的恐慌。” “很好的建议。”苏雅拉说。“来吧,小心撞到头。”她低下头,越过很矮的门框。 涅凡把玄尘推到前面,跟在苏雅拉身后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狭窄细长的小仓库,里面存放着许多酒桶和杂物。酒馆的主人很喜欢盾牌,整整一面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盾牌。很多盾牌上都嵌着润泽的灵石,其中最醒目的就是中间的银盾,一颗很大的灵石正发出琉璃色的彩光。 最里面是一扇高挑的窄窗户,窗下是一张圆形小桌和几把很小的圆凳子。 沙旬长老满面笑容的坐在桌子后面看向他们。他今天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棕色绒皮大衣,带着手套,遮住了手背上的灵石。 在玄尘的记忆里,这是沙旬长老少有的由心底发出的温和微笑。而这种笑容,只有在看到涅凡时才会出现。 涅凡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他熟练的拉出一个凳子坐下了。 “您特意赶回来是想了解军团的选拔情况吗?”涅凡问。 “不,没有那个必要,一切都交给你处理,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们今天是想谈一谈你和玄尘。”苏雅拉热情的把玄尘按在涅凡身边的空凳子上。 “我们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沙旬长老附和说。 “玄尘,不用拘泥于礼数。”苏雅拉在身后拍了拍玄尘僵硬的肩膀。“在这间屋子里,我和沙旬长老都没有大导师的身份。”她扶着玄尘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的继续说。“我还想感谢你救了涅凡,你不知道他对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苏雅拉,你又把自己说哭了。”沙旬长老嘲笑说。“她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她比谁都感伤。自从那天知道你被下了咒石,她伤心的天天以泪洗面。” “那些事情全都过去了。”苏雅拉坐在沙旬长老旁,用手指抹了一下湿润的蛇眼说。“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我提议把你们叫出来的,我认为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你们了。” “涅凡,我们认为你太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总是把情感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沙旬长老严肃的说。“我们本想继续保持沉默,是你一次又一次的不珍惜自己,我和苏雅拉只能选择让你知道真相。” “你们能想象是谁绑架了玄尘吗?”苏雅拉问。 涅凡看了一眼玄尘,回答说。“是日泰央。” “这件事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沙旬长老沉重的说。 第122章 血脉继承人 “是因为你,涅凡。”苏雅拉肯定的说。“他们想用玄尘除掉你,才会选择在你出征的时候绑架玄尘,他们笃定你会去救人,即使是你活着回来也想用审判治你的罪。但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你恢复了灵力,更没有想到的是异族的那封信救了你。” “涅凡,他们发现了关于你的重要秘密。”沙旬长老说。 “我的秘密是什么?”涅凡紧紧的盯着他们。 “你拥有君王的真正血脉。”沙旬长老说。“换句话说,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夺权,如果御前长老们知道你的身份,一个拥有血脉的子嗣,他们同样会拥护你的。” 沙旬长老顿了顿,在确定涅凡理解他的话之后继续说。“这个错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年。当时,先王发现你生下来有些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涅凡说。 沙旬长老露出一个肯定的目光。 “你的灵力里充斥着一种力量。而这样的力量,对于一个月魂族来说是不应该存在的。先王认为你会毁了月魂族,他决心不让你继承王位,而让他的长女,也就是你的姐姐来顶替你。因为月魂族的继承者是在男性子嗣里挑选的。在你出生不久后,先王就宣布了你夭折的消息。他把你交给我,让我在无魂沼泽抚养你长大,成为一个远离月塔的普通人。” 沙旬长老缓慢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继续说。“当时,这件事情只有我和苏雅拉,还有你死去的大导师知道。但是,先王怕你的姐姐继位后残害你,在他死去之前赐予我一支军队作为保护你的筹码。现在,我把这支军队和斗木军团合并成一支军队。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能善用这支军队。” 一阵沉默后,苏雅拉起身走向狭窄的窗边,她忧伤的望向漆黑的小镇说。“不幸的是现在执政的女君王发现了你的存在。斗木军团死去的大导师就是因为女君王怕暴露这个秘密,她派人秘密的毒死了他。” “是女君王指使日泰央做的?”玄尘震惊的说。 “没错。”苏雅拉说。 玄尘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窥视过风暴雷的那段记忆。他们当时在密谋杀害一个女人掩饰日泰央还活着的事实,并且在那段记忆里,日泰央提起是她毒死了涅凡的大导师。 涅凡伸出手,在桌子下握住了玄尘发抖的手。 “为什么审判时,女君王同意异族人的要求?君王可以直接处死我,或者永远把我关进地牢。”涅凡问。 “她是王座的拥有者。”苏雅拉有些激动的看向他们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异族的提议她是瞒不住的。如果让御前长老们知道她拒绝了异族的联盟,长老们可以联名提出反对意见驳回她的决定。” 玄尘感觉到涅凡的手越来越紧,她同样的能感受到那份埋在心中的让人难以平复的心情。 “涅凡,我们很担心你。”苏雅拉接着说。“上次你被人施了灭魂咒,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是我们辜负了你的父亲和你死去大导师的嘱托。” 涅凡看向苏雅拉,又转向沙旬长老等待着他们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知道女君王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沙旬长老平缓的说。“她把阿尔法派去南线,让奎尼的军团成为她的禁卫军就是一个警告信号,她已经对我们心怀芥蒂了。” “阿尔法和奎尼不是对立的吗?”玄尘忍不住的问。“女君王为什么要把表现虔诚的阿尔法派去南边,而让阿尔法的对手奎尼顶替禁卫军的职责?” “奎尼和阿尔法虽然表面不合,但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沙旬长老说。“奎尼的母亲很早年带着奎尼离开了家族,他跟随了母亲的族谱。但是,奎尼在最开始是他父亲的姓氏,奎尼-热合曼。” 沙旬长老将严肃的目光看向玄尘和涅凡,然后继续说道。“奎尼在立场上还会延续他们父亲的作风,他和阿尔法有分歧,他们又同时是女君王的拥护者。” “女君王亦正亦邪,她的极端行为会威胁到月塔。”苏雅拉义愤的插话说。“涅凡,她也很恶毒,她不会放过你和对你有利的每一个人。” “沙旬长老,苏雅拉,我该怎么做?”涅凡缓缓的问。 “我们会帮助你对付她,甚至是夺回你失去的权利。”沙旬长老说。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甚至能听到楼下挪动椅子的声音。图门还在下面,这些谈话对于敏锐的蛇人来说,听的一清二楚。 “玄尘,你下楼等我。”涅凡突然说。 玄尘缓慢的站起身,走出了小仓库。她猜测涅凡在沙旬长老和苏雅拉提出让他夺权的时候,触动了他的野心。 楼下图门坐在桌边。 他坐在那里沉思,桌子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剑。 “你怎么没有带弓?”玄尘走过去问。 “在狭小的屋子里,弓很难射中目标,我在城里一般用剑防身。”他回答。 “你的剑法很厉害。”玄尘忽然想起图门在斗兽场里用的就是双剑。而涅凡在介绍各个对手的时候,他特意提到图门的近身肉搏是非常厉害的。 “射箭是蛇人的基本功,我也喜欢修炼剑术。”他说。 玄尘坐下后,他起身走到酒馆前边的货架,倒了一杯清水。然后,他拿起另一个空杯子问玄尘。 “酒,还是水?” “水。” 图门又倒了一杯清水,他端着两杯水走回来坐下了。 “我也不喜欢喝酒。”他说。“会让思维变得迟钝,我不喜欢醉酒的感觉。” “涅凡恰恰相反,他喜欢麻痹自己。” “他很看重感情,很有人情味儿。这是我们蛇人很难做到的,除了苏雅拉,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我喜欢。”玄尘拄着下巴微笑着说。 “我之前看到你的鳞片时,还在想会不会跟某个种族有关系。”图门指着玄尘的手说。 “很奇怪,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长鳞片。”玄尘端详着鳞片手说。 “更奇怪的是我们不长鳞片,只有黑皮肤和蛇眼。”图门眨了眨眼睛,里面是一条诡异的竖线。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玄尘郑重其事的直起身体说。“你可以变成蛇吗?就像是虎兽一样可以变化。” 图门朗声大笑。 “我们不会变身,我们可不像你的那位异族朋友。据我所知,他还是我见过唯一的虎兽,我以为它们是传说,直到你的虎兽朋友出现,让我感到大为震惊。” 第123章 冰释前嫌 楼上依然是沉闷的谈话,玄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清楚的知道,这次的谈话会是最漫长的一次。 图门又去倒了两杯水,他加了一些薄荷草。他们等的太久了,两个人坐在那里困的直打瞌睡。 玄尘接过杯子,清爽的草香让她精神不少。她捧着杯子,犹豫了半天才缓慢的说。“图门,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塔由哈能袭击你,我们还放走了半神,害你被苏雅拉撤职了。” “能救回涅凡,撤职算不了什么。”他无所谓的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你刚才也听苏雅拉提到为什么涅凡至关重要。我去要亲笔信的时候,苏雅拉已经预感到要出事。但是,她还是给我了。苏雅拉在涅凡很小的时候就很关注他,如果不是种族差别,我一度怀疑我和涅凡被搞错了。他才是苏雅拉的亲人,而我是其他的什么人。” “你是苏雅拉的……” “长子。” 玄尘吃了一惊。 ”这是秘密,我不想别人指责我是靠关系当上执行长的。”图门慢慢的摇晃着杯子,水面上的薄荷草跟着来回摇摆。“为了证明我有能力,而不是像日泰木风依靠某个人的关系,我修炼各种武器,至少要在武艺上超越壁水军团的所有人。” 图门讲述了很多他的经历。 他是如何进入壁水军团的,他又是如何在执行长选拔中脱引而出的。图门的剑术和涅凡旗鼓相当,只不过他是蛇人,没有像月魂族一样的灵力。 他也提到涅凡是如何管理军团的。魔鬼执行长,这是他赐予涅凡的绰号。 “他的要求很苛刻,对待犯错误的士兵非常残酷。很多知错不改的,他会直接踢出军团。”图门说。 “斗木军团为什么还能受到新人的欢迎?”玄尘问。 据她所知,新人得知涅凡重新担任执行长,都像发疯一样投奔到斗木军团的麾下。 “当面对死亡的时候,你才能发觉严苛的要求和纪律有多重要。”图门解释说。“在结界里,除了训练就是面对更多的死亡威胁。每年军团都要面临几千人的伤亡,大家都不希望下一个死去的是自己。” “你们不能想办法打开结界吗?” 图门发出一声嘲笑。 “不可能的,我们被遗弃了,打开结界就意味着死亡会蔓延到外面,半神族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外面的人或许都不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肯定认为结界里全都是魔鬼和死亡。” “几百年前,不是只有月魂族派出军队支援玄武吗?蛇人又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玄尘又含糊的加了一句。“我是在书上读到这段历史的。” 图门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不知道蛇人的历史?”图门惊讶的说。“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上千年。” “上千年?”玄尘也惊讶了。 “瞧我的记性,你当然不知道,你是从外面进来的凡人。”图门停止摇晃杯子,他坐直身体郑重其事的说。“蛇人在古蛇深渊里隐藏了数千年,我们不愿被任何一个种族打扰。所以,在深埋的地下蛇人始终不和外界打交道,直到二百多年前的那场灾难,古蛇深渊受到了波及,同时也毁掉了蛇人祖先的栖息地。” “那蛇女王是?” “我们的女王。” “她看起来很喜欢涅凡。”玄尘撇着嘴说。 “你也知道了。”图门大笑说。“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涅凡不喜欢蛇女王的。” 直到夜幕降临后又过了很久,玄尘困倦的停止谈话。炉火渐少,酒馆里变凉了。 图门闭上眼睛在小歇,他的呼吸很浅。 玄尘裹紧衣服,哈气连天的拄着脑袋转向窗外。回音阁的阴影耸立在远方,在楼宇间露出半个楼身。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座塔楼是她生活了十年的家。而如今,就像一座阴森恐怖毫无生气的黑塔。 就在这时,回音阁顶层的窗户突然亮起了一点烛光。 玄尘猛的瞪大眼睛,她揉了揉,再次看过去,云雀间依旧黑暗一片。玄尘打了个很长的哈欠,她大概是困到眼花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涅凡独自走下楼梯。 “苏雅拉呢?”图门睁开眼睛问。 “她和沙旬长老还有话要谈。”涅凡走过来说。“玄尘,我们走吧。” 玄尘跟图门道别,就匆匆的离开了酒馆。他们穿过空荡的望水镇,一路爬上通向王城的山坡。 夜风寒冷的道路上,到处结满了霜露。冷风吹过树林,随着马蹄声经过,一队骑兵从王城奔向北林,是奎尼的危月军团在执行夜间任务。 “谈话还顺利吗?”玄尘裹着斗篷问,夜晚很冷,她冻的发抖。 “很顺利。” “那你……还好吧?” “我很好。”涅凡平静的说。“很幸运他们跟我说明了一切,至少让我知道何去何从。”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说。” 涅凡放慢了脚步,他握起玄尘的手,目光里是最熟悉的温柔。 “有你在,我很高兴。”他说。 “可惜……我明天要去异族的风语谷了。”玄尘惋惜的说。“这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 “让我算一下……唔……大概二十天。完成选拔任务,我就去看你。”他微笑着说。 玄尘叹了一口气。 “其实,族长要比你认为的更关心你,他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恶。跟异族结盟的这段时间让我对他们改变了很多偏见,我们和异族的目标一致,是真正的盟友。” “你是赞同我回异族?” “你在异族,我反而觉得放心。” 玄尘失望的嗯了一声。 他们穿过玄铁大门。午夜的王城只有巡逻的禁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小径。 涅凡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带她去了之前藏魔晶的房间。 “为什么要来这里?”玄尘问。 “我们来拿一件东西。”涅凡用一把新钥匙拧开门锁。白法的法术毁掉了之前的锁。 屋子里干净整洁,在白法用风暴破坏了整间屋子,又被涅凡派人重新打扫干净了。旧墙皮粉刷一新,大床被抬回到原来的位置,玄尘母亲的画像又放回到原来的角落里。 窗户也重新换上一个七彩拼花琉璃。上面有一头漂亮的雄鹿,犄角是盛开的花朵。除了没有翅膀,它看上去很像天鹿兽。 第124章 泥巴蛋 玄尘抚摸着七彩琉璃,在四方围城最高的房间里透过黄绿色的琉璃拼块,依然能看见王城的玄铁大门。 她突然踢到一个花盆,是一盆结满小绿果的枯草。 玄尘捡起一个滚落在脚边的脆果,在手里轻轻的一捏就碎了。一种熟悉的气味飘了出来,这种特殊的味道让她立刻联想到一次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那场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的,让她全身血液倒流的一个夜晚。 “这是什么?”玄尘问。 “一盆枯草,我准备把它扔了。”他随便说了一句。 “那天你离开的时候,是给我喝的它吗?”玄尘展开手掌问,声音里明显带着恼火。 涅凡停住脚步,他听出玄尘生气了。他走过来,垂下眼睛看了一眼说。“是安神草,那天的药水就是从它的叶片里提炼出来的。我之前不让你进来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放了很多禁忌物品,安神草就是其中之一,它的汁液会迅速让人陷入昏迷。” “然后,你给我喝了。”她生气的说。 “玄尘,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追上来,我怕我当时无法离开你。”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玄尘愤怒的看向他,那天的离别让她永生难忘。 “我发誓,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涅凡这样的道歉,玄尘依然很生气。在她满脑子都是愤怒的时候,她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把那些碎屑扔掉了。“算了,都过去了,沙旬长老和苏雅拉告诉你的事情已经够糟了。”她闷闷不乐的说。 月光透着五彩的琉璃洒在他的脸上。 “我懂你的伤心。”他轻柔的搂住她,带着那双没有杂色的透着温情的目光。涅凡一只手拥着腰,另一只手轻轻的勾起她的下巴。 玄尘生气的撇开头,她知道涅凡要做什么。但是,她此刻没有心情。 “拿完东西我们走吧。”她冷淡的说。 “原谅我。” 涅凡的唇在她的嘴边徘徊,像是在捕捉调皮的猎物。玄尘快要把头扭到后背了,这样的角度仍然可以让涅凡捉不到她的唇。 最后,涅凡发出一声轻叹。他在玄尘的脸颊轻吻了一下,极度无奈的环顾着房间。“你是故意的,你在惩罚我那天给你喝了安神药。” “我没有。”玄尘撒谎说。“去拿你要的东西,太晚了,我要回房休息。” “那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他们留下来,那些人进来粉刷又把它堆到哪里了?”涅凡打量着整个房间说。 他开始满屋寻找。 “你在找什么?”玄尘问。 “要不是白法把东西全都砸碎了,我没想到这间屋子里有一个……泥巴蛋。” “泥巴蛋?” 他赞同的哼了一声,钻进堆满东西的角落里。 “我嘱咐他们不要把它扔掉……因为……”涅凡在杂物里站起身,把上面的大箱子搬下来,又在最下面拉出一个粘满灰尘的小箱子。 “我以为被扔了。”他如释重负的说。 他把箱子放在桌子上。 “什么是泥巴蛋?”玄尘凑过去问。 涅凡拉起一边的嘴角,故意不说话的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皱皱巴巴的泥色大蛋,大到占满了整个小箱子。 “一个丑陋的巨蛋?”玄尘说。 “一个稀有的灵兽蛋。”他纠正说。 “是什么灵兽?” “我猜它是……凤凰。” “它长得这么丑怎么可能是凤凰,要是蜥蜴或者夜鬼兽的蛋怎么办?”玄尘将信将疑的说。 “夜鬼兽不会下蛋,但是蜥蜴会。”涅凡兴趣十足的打量着凤凰蛋。“别摔出什么裂痕……那样它就死了……”他举起来,回来查看。最后,勾起的嘴角又向上扬的更高说。“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你都不能确定是凤凰,如果你弄错了怎么办?” “也许……大概是凤凰。”涅凡挑着眉毛故意说的很含糊。“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来完成。等你到了异族把它放到圣泉池里,只有圣泉水可以孵化凤凰。” 玄尘接过泥巴蛋,摸上去很凉,蛋皮很坚硬。 “如果不行怎么办?”她问。 “那就把它扔了。” 他们拿着小箱子回到房间,已经过了午夜。涅凡小心的把箱子放在桌子上,日月天平的月亮已经开始下沉了。 玄尘累的不得了,写了一天的名字,又在酒馆里坐到午夜。她躺在床上,在涅凡往壁炉里添木柴的时候,她趴在柔软的毯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玄尘醒来时,涅凡很早就离开了。架子上的铠甲还在,他只拿走了佩剑。玄尘回忆起昨天的话,她不确定涅凡说要陪她见族长的承诺是不是作数。 玄尘穿好裙子,随意的拢了一把头发,无精打采的去大厅里吃早餐。只要她想到今天族长特意来接她回异族,本来阴郁的心情又笼罩了一层浓重的乌云。 橡木牙和黑老鼠热火朝天的讨论军团的选拔趣事。玄尘低头喝牛奶,她完全不想插话,就连长十子的新女友她都没有心情看上一眼。 “我们见过。”一个悦耳的声音说。 玄尘抬起头,忽然认出对面的女孩。 “你是小鱼。”她惊讶的说。“我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没有留意到你在这里。” “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觉得蜂鸟跟你们很般配呢。那天我想跟你说,可是看你那天很怕疼。”小鱼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谢谢你帮我们烧的花纹,这对儿蜂鸟帮了我的大忙。”玄尘举起手展示着蜂鸟说。 “什么忙?”长十子在一旁问。 “没什么,我想说我很喜欢它。”玄尘赶紧把手藏起来,她不想回忆被涅凡用匕首割伤的恐怖过程。 “你也住在王城吗?”橡木牙吼叫着问小鱼。结果,又喷了对面黑老鼠一脸肉沫,黑老鼠擦着脸习以为常的解释说。“别介意,他嗓门高。” “我住在望水镇,今天来月塔是给长十子送药草。”小鱼微笑着回答。 “你跟小星是兄妹?”橡木牙捂着嘴巴嘟哝问。 “你真够蠢的,她肯定不姓小,只是大家都习惯这么叫她,我敢说小星他也不姓小。”黑老鼠不敢相信的翻了一个白眼。 “没有人姓小,我们不是兄妹。”小鱼赞同说。 “那小星姓什么?”橡木牙问。 “让我想想,整理名单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了……”黑老鼠拄着勺子想了好久说。“姓什么呢……管他姓什么……”他突然转向玄尘说。“小星让我告诉你,你的头盔在他的房间里,你搬走时忘在原来的房间。” “我的头盔搬过去了,我前两天还拿出来擦了一遍,全套都在箱子里。”玄尘肯定的说。 “他说是个男人头盔,可能是涅凡的。”黑老鼠说。 “涅凡的铠甲放在架子上,我记得在。” “我知道是谁的。”橡木牙灵光闪现的说。“是玄尘住进去之前那个小队长的,他的遗物都堆在那间屋子里。” “我转告小星,扔掉它。”黑老鼠说。 “小星以前的房间还空着吗?”长十子突然问。 第125章 弥天大谎 “嗤嗤吗?”橡木牙塞了满嘴的食物问。 “他问你做什么?”黑老鼠尖声翻译。 “我想让小鱼搬到北塔住,你们也知道最近夜鬼兽袭击了很多望水镇的人,她一个女孩子在镇子里太危险了。”长十子担忧的看向小鱼。 “你要让她住仓库吗?”玄尘震惊的问。 “她住在小星的房间。”长十子说。 “小星不是住在仓库吗?”玄尘再次提醒长十子。 “谁说小星住在仓库,他一直在我隔壁。而且我们还是一人一间房,他胆子小,总受欺负,涅凡特意安排他单独住。我是鼾声太大,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橡木牙哈哈大笑的说。 “橡木牙,你再说一遍。”玄尘感觉她一定是听错了,她用手指捅了捅耳朵。 “我是说……”橡木牙又提高嗓门。 咚的一声。 “你干嘛踢我?”橡木牙怒气冲天转向黑老鼠大叫。 黑老鼠使劲的眨巴眼睛。 突然,整个桌子安静了。 “让我猜猜,涅凡说小星没有地方住,所以让你把房间给小星。”长十子拄着尖尖的下巴说。“那个家伙还真是一个说谎高手。” “千万别告诉他是我们说的。”黑老鼠紧张的说。 “他对你很用心。”长十子调侃道。 黑老鼠突然站起身,紧接着,橡木牙也站起来,硕大的体格撞的菜汤洒了满桌。黑老鼠推了一把橡木牙,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 长十子俊秀的脸上略过一个古怪的表情。 “我忘了煎锅里还有草药,你陪我回草药室。”长十子拉起小鱼说。 小鱼跟玄尘匆匆道别,他们也离开了。 玄尘迷茫的看着整张空桌子,刚才还是一片热闹。好像大家跟见到鬼一样,突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听见远处传来一句问候。 “执行长,早。” 大厅的门外走来一个人,这让所有斗木军团的士兵都停止攀谈,主动的站起身打招呼。涅凡一身笔挺的军服,腰上挂着灵石佩剑,神采奕奕的走进过道。他礼貌的点着头,看见玄尘立刻露出了一个微笑。 “就你一个人吗?”涅凡走过来说。其它桌子人声鼎沸,只有玄尘这里空空如也。 玄尘抱着胳膊,没有吱声。 他拉出椅子坐在身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气喝光了。 “橡木牙和黑老鼠呢?”他问。 “都被你吓跑了。”玄尘大声小气的说。 “我刚回来,怎么说是我?”他挑着眉毛奇怪的问。 “你说小星住在仓库里,他根本就有房间住。而且还是一个人一间房,你居然骗我。” “哦,原来是……”涅凡眉毛挑的更高了。“我承认我撒谎了,不过你要是不同意搬到我的房间,我可以搬到你的房间,再把我的房间分配给别人。” “你这是滥用职权。”玄尘说。 涅凡嗤笑一声,他卷起一张鹿肉饼,把它折了折,一整张饼全都塞进嘴里了。 “我快饿昏了,天没亮就让我们去镇上搜查。”他鼓着腮帮子说。 “搜查什么?”玄尘问。 “有人说见到了复活的尸体。” “真的吗?” “谁知道,我们没有找到一具尸体。” 涅凡饿坏了,他很快吃光了一整盘的熏肉,又喝起加了酸果的香草汤。他的吃相没有长十子那么斯文,暴风骤雨般的席卷着餐桌。 “不生我气了?”涅凡放下空盘子,打了一响嗝。 玄尘慌忙看向四周,让斗木军团的人听见多丢人。 “自从你听说族长来接你,就开始心不在焉的。等会儿我们去见族长,你可不能这幅模样。”涅凡说。 “你好像巴不得族长把我带走。”玄尘瞪了他一眼。 “说的没错,让异族替我照顾你几天。”他说。“目前的情况看来,异族要比月塔安全得多。” 早餐是在穆叶送来一条消息结束的。 在明媚的早晨,族长已经很早的进入了月魂族的领地。玄尘以为族长的到来会有一场隆重的迎接仪式,但事情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族长这次十分低调,没有任何仪式或者阵容,只有一队精简的勇士护卫。 见面地点在望水镇的溪边。 进入茂密的林荫,族长命勇士们原地待命,只留下涅凡和穆叶跟在不远的后面。他们绕开古老的玄族墓地,沿着爬满四季花的城墙漫步。 族长披着蓬松的黑羽毛斗篷,步伐轻盈的跨过深浅的草地。 “我这次来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想请你回异族。”族长缓慢的说。 “这次您让我住多久呢?”玄尘问。 “我当然希望是永远,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毕竟你还想回到王城,想要待在他的身边。至于月塔风波过去,是去是留,要看你的想法。” 玄尘黯然的失落起来,她也不知道月塔多久能再次为她敞开大门。 “这次请你回风语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您说。” “死亡之地的情况在恶化,异族不可能置身事外。我想带你回去是为了接下来异族和月魂族渡过共同面临的难关,为此,我想赠予你五百名勇士。” “我哪里会统领勇士。”玄尘惊讶的说。 “你只是还没有醒悟罢了,这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你也想帮助月塔的朋友们,如果让他们孤军作战,显然是不明智的。”族长解释说。“接下来异族会提供更多的帮助,包括如何对付北方的邪恶力量,以及和沙旬长老所承诺的进一步合作。时间紧迫,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玄尘认真的说。 族长停下脚步,看向后面的涅凡和穆叶。等到两个人走到身边,他继续说。“涅凡,月魂族每个军团派出五百名战士吗?” “是的,如果加上您的异族勇士,我们共有三千人进入封印山。” “如此重要的一次出征,才有三千人。”族长继续往前走。 “在死亡之地不可能总有像无魂沼泽那种大规模战役,我们月魂族的人数岌岌可危。”涅凡跟在后面回答说。 “的确如此,希望你们能阻止死亡的蔓延吧。”族长说。 “听说你去过封印山?”穆叶问。 “很久以前去过一次。”涅凡说。 “我们这次阻止封印带来的灭亡,你有多大的胜算?”穆叶问。 “不清楚。”涅凡叹息说。 “灭亡……”玄尘嘟囔道。 “还记得壁水军团被腐蚀的蛇人吗?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们迟早都会被吞噬。”涅凡解释说。 第126章 糖糖是个鬼 他们走出树林,又绕回到勇士们停留的地方。族长在穆叶的搀扶下骑上一匹骏马,队伍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玄尘告别。 涅凡拉起她的斗篷,又重新系紧扣子。目光仍然是一池平静的湖,清澈的没有波澜。 他打了一声口哨。 没过多久,火焰马背着小木箱和金弓从旁边的草地跑来了。 “你更需要火石,我骑这匹就足够了。”玄尘把装着灵兽蛋的箱子和金弓挂在米眉牵来的枣色骏马上。 火石撞了撞玄尘。 “好了,火石,去找你的主人。”玄尘推开它的长鼻子。 涅凡走过来,拉住了火石。火石又不耐烦的挣脱他的手,风一般跑进树林,在空气里留下一片飞扬的火星。 “路上注意安全。”他说。 玄尘嗯了一声,她忽然眼眶一热,紧紧的拥抱了涅凡,她很难过她的心又要和她分别了。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过几天我去异族看你。”涅凡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说。 玄尘抱了很久,她知道勇士们都在盯着他们看,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抱了很久。然后,穆叶轻咳了一声。她不好意思的放开涅凡,恋恋不舍的骑上马。 月塔上的光芒犹如一轮满月屹立在山坡上,玄尘跟随族长去往异族的风语谷。 当玄尘进入风语谷,纵横交错的铁链桥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勇士。自从战神日之后,这还是玄尘再次面对众人的关注,成千上万双眼睛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族长缓慢的走在最前面。 “勇士们喜欢你。”他慢慢的说。“尤其是你在无魂沼泽战役前完成了一次重要的任务,已经变成一个英勇的故事耳耳相传。” “最重要的是伏辛对你念念不忘,让勇士们都知道了。”米眉小声的告诉玄尘。 “伏辛呢?”玄尘小声问米眉。 “他在无魂沼泽。” “还有你的金弓。”族长继续在前面说。“异族沉默上百年,没有人能点燃这把弓。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希望你能熟悉异族,并且带领异族人走出黑暗。” 族长回过头,慈爱的笑了,玄尘回了一个干巴的笑容。 这番话说的她满脸通红,在这之前,她还一直抱怨为什么要去异族。但是,异族人对玄尘的热情欢迎,让她感觉到一种回家的温暖。 正如族长所说,勇士们对她的到来充满了好奇和敬畏。不论她走在哪里都会投来很多惊奇的目光,还有人特意绕到桥的对面跟她打招呼。 玄尘从她的房间出来,抱着小箱子跑下铁链桥,快步穿过一双双闪烁的大眼睛。她想把泥巴蛋放进圣泉水,最重要的是她想借孵化凤凰的理由去见一见塔由哈。上次接到塔由哈的信,她始终没有写回信,她不会法术,不能保证在送到塔由哈手里会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 洞穴里是一片茂盛的永生树林,烟雾般的鬼魂在林间飘荡哼唱。 玄尘四处寻找,洞穴很深。 她穿过金色的圣泉水池,在不远处的树旁看见一个穿着白袍的秃头男人坐在地上,鬼魂们飘来荡去围绕着他嬉笑打闹。 塔由哈在和鬼魂聊天,他坐在那里很开心。而鬼魂们所说的话玄尘一点儿也听不见,只有那些飘渺的歌声轻柔的传遍整片树林。 玄尘清了清嗓子,忽的一下,鬼混们哼哼着飞散了。 “玄尘,你来了。”塔由哈兴奋的站起身说。“我听他们说你要回来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快。” “是啊,塔由哈,我回来了,我也没有想到今天能来。”玄尘微笑着回答。 “糖糖,出来吧,是我的朋友来了。”塔由哈对旁边的树说。此刻,正有一个长发鬼魂躲在后面偷看玄尘。 糖糖很害怕,她缓慢的飘向塔由哈,在他的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捂起脸,尖叫着飘走了。 玄尘惊的头皮发麻,虽然爱慕的表达有很多种。但是,糖糖是个鬼,它不是跑走的,而是滑走的,这样的画面还是让人感到浑身发冷。 塔由哈走过来,他们站在圣泉水池的不远处。玄尘四处打量,确保附近没有别人。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塔由哈问。 “我没敢给你写回信,我也不相信其他人。我很想知道你说的情况,白法他……还活着吗?” 塔由哈把手指放在唇边让她别出声,然后拉着她走近池水。 就在玄尘感到奇怪的时候,他掏出一个瓶子。 “是白法的法力。”塔由哈小声的解释说。“他把法力封存在很多的小瓶子里,因为他太强大了,一个瓶子无法容纳那么强大的法力。这是他在被抓之前给我的,他说有一天我会用得上这瓶法力。” 玄尘看到小瓶子,心中不免伤感起来。 塔由哈倒出一滴银色粘稠的法力。他握紧拳头,不一会儿,白色的光芒从他的指缝里射了出来,那光越来越强烈。 当他再次展开手掌,圣泉池里飞起了一片水滴,就像是一场由下而上的小雨。雨滴在空中旋转,将他们包裹在中间。玄尘抱着小箱子惊奇的看向四周,飞溅的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长裙。 塔由哈再次攥紧手,哗的一下,水滴砸向地面。 周围突然异常的安静了,那些吟唱消失了,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是池子旁吐水的金色渡鸦。 “我说的话鬼魂也能听见,这样做比较安全。”塔由哈说。 “我们是在结界里吗?”玄尘问,她的脚下有一片水,而糖糖正在倒影里来回飘荡,寻找塔由哈。 “我造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结界。”他说。 “可是,鬼魂是不能跟活人交流啊?除了你们半神族。” “鬼魂只是不想交流罢了,它们可以在午夜找你谈话的。” 玄尘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很后悔刚才的问题。她还要在风语谷里住上很久,如果哪个鬼魂午夜想要找她谈话,她真不敢想象那有多恐怖。 “塔由哈,我们还是说白法吧。” “白法还活着。”塔由哈手舞足蹈的说。他又从白袍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虫茧。“这只虫子还活着,你瞧,它结茧了……” “我不明白,这跟白法有什么关系?” “那天从月塔里出来,我把一个虫卵悄悄放在白法的身上,如果白法死了,这只比肩虫是活不下去的,现在它都结茧了。”塔由哈激动的说。 玄尘看着手掌里的虫茧,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尽管白法被魔眼控制以后变得很可怕,可在玄尘心里,他永远都是重云颠舍身救她的白法,也是白法奉献他的一颗心脏挽救了涅凡的生命。 “如果它能破茧而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塔由哈快速的继续说。“我们能找到白法,这只比肩虫出来后会飞向另一只,我们可以跟着它找到白法了。” “我们找到白法以后怎么办呢?我们怎么做才能去掉他身体里的魔晶,让他能变成正常人。” “你疯了,他没有心脏,拿走魔晶白法会死的。”塔由哈认真的说。“再说,我都不知道他被那块魔晶附体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能有一部分自我意识已经是万幸了。” “白法会变成什么样子?”玄尘担心的问。 “我只能确定他还活着,也许那块魔晶能让他摆脱肉体的束缚,成为一个超凡的灵魂。”他说。“在那天他准备挖出自己心的时候,他就知道魔晶能让他活下去。” “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才没有执意让你献出心脏?”玄尘问。 “不对,你怎么还没弄明白?”塔由哈叫道。“那天你和涅凡在圣泉水里,我还告诉你复活咒一定会起作用的。复活咒最核心的关键是那颗心必须是心甘情愿的。至少书上写着天鹿兽必须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奉献心脏,你才能去挖它的心……一颗甘愿为你而死的心……” 第127章 失忆症 塔由哈想要继续说下去,但他们很快都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倒影里的糖糖嗖的一下飞走了,像是见到鬼一样,即便她也是个鬼。脚下的地面微微的颤抖起来,池子里的水也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好,有人来了。”塔由哈看向脚下说。 他慌乱的又掏出法力小瓶,在手掌上滴了一滴。可能是塔由哈过于匆忙,那光刚一亮,轰的一声,四周像是水体爆裂般把他们两个人瞬间吞没在一场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里。 大雨过后,玄尘被淋成了落汤鸡,塔由哈的白袍子从上湿到下。 “塔由哈,你……” 玄尘忽然失声了。 一头白鬃虎兽正甩着长尾巴蹲坐在不远处看向他们。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穆叶坐在那里不知有多久了。 塔由哈试图解释法力失控的事,玄尘踩了他一脚,声音装作愉快的说。“穆叶,你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穆叶问。 “嗯……我们……” 玄尘努力的想到各种理由,没有一条能解释得通他们为什么藏在一个结界里说悄悄话。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在向玄尘展示我的法术,我造了一个不太稳定的结界。”塔由哈接话说。“结果,它崩裂了,弄了我们一身的水。” 穆叶目不转睛,表情依然很严肃。然后,气氛尴尬的又安静了。以至于玄尘和塔由哈都不知道怎么把谎话继续编下去。 “箱子里是什么?”穆叶问。 “这个嘛,是灵兽的蛋。”玄尘拍了拍手里的箱子,心虚的松了一口气。“涅凡告诉我可以用圣泉水孵化凤凰,我想试一试。” “凤凰。” 塔由哈大叫一声,立刻跳到很远的地方,就像在躲避一个即将要爆炸的火油桶。 “你怎么弄来一个这么恐怖的东西,你的凤凰会杀了我的。” “它只是一个蛋,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孵化出来。”玄尘把箱子放在池边,小心的捧出泥巴蛋。 “凤凰是十分稀有的灵兽。”穆叶终于把注意力放在蛋上了。 “你也认为是凤凰蛋?”玄尘问穆叶。 “它当然是。”塔由哈在那边大叫。 “太好了。”她如释重负的说。“我能把它放进圣泉水里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穆叶。 “圣泉水可以净化邪恶,纯洁的灵兽在圣泉水里会得到滋养,孵化凤凰必须要用圣泉水。”穆叶缓慢的走来说。“这是灵兽,当然可以放进去。” “哦,不……” “塔由哈,它只是一个蛋,它还没有出来,不会伤害你的。”玄尘说。 “凤凰会烧死我的。”塔由哈哀怨的说。 玄尘把蛋放进水池的时候,塔由哈早就吓得躲在很远的树林里。糖糖飘在那边,飘来荡去的围绕着浑身发抖的塔由哈。 玄尘望向水底,蛋皮在水底冒出许多小泡泡,一群烟雾小鱼游过来,啄起这枚丑陋的泥巴蛋。 “它需要多久能孵化?”她问。 “要看灵兽是否愿意出来。”穆叶走上前,毛茸茸的大鼻子伸向水面。 “那它要是不愿意呢?” “要看你的缘分。”他回答说。 玄尘不免一阵失望,她唯一的乐趣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未知。 她把蛋放进圣泉水后,又回房间换了一条干净的裙子。除此之外,玄尘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水池。但是,塔由哈就此也失踪了一整天。玄尘知道塔由哈真的怕凤凰,可她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很想看看凤凰到底长什么样子。 直到晚上回去休息,熟睡的玄尘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了,她感觉有一阵风滑过密闭的房间。 燃烧殆尽的蜡烛堆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的发着微光,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她以为是错觉,当她想要翻个身继续睡觉。门外响起一个很轻的脚步声,那个脚步在外面转来转去,一直在门口不愿走开。 玄尘猛的做起身,她走到桌边,想再点燃一支蜡烛让屋子明亮一些,但是那个窝在蜡油里的小火苗是最后一支。 门把手突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吱嘎一声,门开了。 一阵冷风灌入,吹灭了最后一点烛火。紧接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玄尘一声惊叫。 “玄尘,我是塔由哈……” “塔由哈。”玄尘难以置信的低吼。“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间里做什么?” 塔由哈走进来,把门轻轻的关上了,又扭头对门说。“没事了,你进来吧。” 一个白雾脑袋伸了进来。 玄尘打了一个激灵。 鬼魂穿过门飘进来,然后,又害怕的躲在塔由哈的身后。一头又长又顺的头发让玄尘立刻认出是谁了,是喜欢亲吻塔由哈的糖糖。她的脸很瘦,一双带着黑眼圈的憔悴大眼睛,穿着一条没有边缘的白雾长裙。 “糖糖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所以,我们只能午夜来。你也知道的,鬼魂在白天里很虚弱,没办法跟你交流。”塔由哈解释说。 玄尘摸着疯狂跳动的胸口,她很不适应跟一个鬼魂在午夜谈话。 “塔由哈,下次记得白天告诉我一声,好吓人的。” “你一直在圣泉水池,我害怕那东西。”塔由哈耸耸肩说。 糖糖躲在塔由哈的身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她声音飘渺的说。“别怪他,是我突然想来找你的……” “抱歉,糖糖,我不是故意埋怨你们。”玄尘赶紧解释。 然后,糖糖趴在塔由哈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塔由哈认真的点头,又告诉她说。“你说吧,我保证玄尘相信你的话。” “糖糖,你说吧。”玄尘说。 糖糖飘了起来,在屋顶来回飘浮,像是做了一次艰难的内心挣扎一样,最后,情绪失控的又开始呜呜的低声哭泣。 “她怎么哭了?”玄尘奇怪的问。 “糖糖,说话,别总想着死亡。”塔由哈说。 “我又想起了我死亡的那一天,一个可怕的野兽攻击了我。”她痛哭流涕的说。“今天我来不是谈论我的死亡,我是想告诉你,在我死亡之前的一件事。”她在上面停止飘浮,瞪着一双很大很恐怖的眼睛。“你在二百多年前来过风语谷。” “你说的是真的吗?”玄尘震惊的问。 “看吧,她不记得了。”糖糖哭的更大声了。 “我失忆了。”玄尘解释说。 “她严重失忆,我替她作证。”塔由哈在一旁说。 “你确定真的是我吗?”玄尘反复的问。 “我不会认错的,你手上的鳞片很特别。”糖糖抹了一把没有泪水的脸,哽咽的说。“当时,是你把第一颗永生树种在下面的洞穴里。” “当时除了我,还有别人吗?”玄尘更加震惊的问。 “没有,就你一个人。”糖糖摇了摇头。 “然后呢,之后怎么了?” “没有然后了。”糖糖飘到屋子的那边说。“我当时偷偷溜进来的,然后,我又从山洞里跑出去。接着,我就被一个可怕的东西咬死了,那怪物满身腐烂的黑皮,它就喜欢咬死活人……”糖糖哽咽的说。“当我飘出来,我看到它在咬我的身体,还有我的脸全都毁了……” “那都过去了,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玄尘宽慰说。 糖糖不停的在上面飘浮,直到她哭够了才缓缓的落下来,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飘来说。“我想谢谢你种下那颗树,才让鬼魂有了栖身之地。” “不用谢的,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替你难过。”糖糖伤心的说。 “这没什么,糖糖。” 糖糖说完一切,高兴的飘向塔由哈,没有任何预兆,又飞快的亲了塔由哈的脸。她捂起脸,发出一声可怕的嬉笑穿过塔由哈的身体,又穿过紧闭的房门消失了。 走廊里响起一阵远去的鬼哭。 “糖糖,别在走廊里哭。”塔由哈紧张的拽开门,追了出去。 玄尘打了一个激灵。 糖糖每次说什么事情都要借题发挥的亲吻塔由哈,看上去亲吻比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更重要。 第128章 障眼法 塔由哈走后,玄尘彻底的清醒了。她裹着毯子走出房间,夜晚的铁链桥依旧灯火斑斓,虫鸣螽跃,勇士安静的把守着每个通道。 她靠在栏杆上,环形山在点点油灯下宁静而又安逸。鬼魂所说的事情玄尘没有任何印象,但是,糖糖的出现可以证明她真的活了二百年,那些停留在二百面前的记忆都是真的,而不是幻想出来的或者是记忆混淆。 第二天,玄尘去看凤凰蛋的时候被一束光吸引了注意力。永生林的深处,塔由哈坐在石头上施展法术,糖糖飘在他的旁边,很专注的看他施法。 塔由哈正在写咒文。石头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块红晶石,他用树枝沾着水,围绕红晶石写出一圈发光的咒文。 “你在写什么?”玄尘走过去问。 “我想造一个稳定的结界。”他回答说。 “是白法的法力吗?”玄尘坐在石头的另一边。 “这么小的结界,不需要动用他的法力。”他停止书写,抬起树枝,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咒文。“好像哪里不对,都怪我在重云颠没有认真学习法术,现在连建造一个结界都弄不明白。” “昨天你造的结界就不错。”玄尘夸赞说。 他皱起眉毛,显然是不满意这些符文,生气的用手擦掉了。“那是用白法的法力,不算是我的。而且,我只造了一个镜面世界,把我们放到里面。我现在要做的是把这块晶石……”他停住了,拄着树枝又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的沾了一下水,重新写起咒文。在他即将写完一圈咒文,那些闪亮的微光忽然全熄灭了。 塔由哈气愤的摔掉了树枝,抓狂的抹掉了所有的咒文。“好吧,我放弃了,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结界还有很多种吗?”玄尘眨巴着眼睛说。 “当然,昨天的镜面世界算是一个初级结界。” “初级?” “它更像是一种障眼法,用一种法术和光的反射把我们藏在里面。但是,这样的法术有个破绽。一但施展法术的水消失了,法术也就消失了。” 塔由哈往红晶石上倒了一些水。随后,他闭上眼睛施展了一个结界术。塔由哈的手掌亮起白光,当那光消失,整块红晶石也跟着消失了。 “它消失了。”玄尘惊讶的说。 “没有,它只是被藏在水的倒影里了。”塔由哈说。“你看倒影,它还在。” 玄尘探过去,在倒影里确实又看到了红晶石。 就在这时,塔由哈一把抹掉了水。伴随着一个晶石掉落的声音,那块红晶石又回来了。 “只要在倒影里,你就能看见它,一个初级的结界,需要水作为媒介。”他望着那些即将干涸的水说。“我想施展一个更厉害的法术,一个结印术,不需要任何媒介,就能隔离一个物体。” “就像是困住我们的结界吗?”玄尘问。 “是的,那是无数个法力强大的半神铸造起来的。”塔由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失落的说。“不过,我这辈子是别指望了……” “我相信你能做到。”玄尘安慰说。“你是白法的学徒,他可是比神王还要强大的半神。” “那是因为我天赋很差,没有人愿意收我为徒,是白法怜悯我……”塔由哈擤了擤鼻子,又想起了往事。“而我是一个失败者,什么法术都学不好。还在白法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卖了他。” 糖糖飘落下来,看到塔由哈伤心,它也在无声的鬼哭。 “好了,塔由哈,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只要你及时改正就好了。”玄尘拿出一个手帕递给他。 “谢谢。”他拧了一把鼻子说。“我想帮助白法,我要用比肩虫找到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这是我欠他的,还有他被抓走的小女儿……” “他的女儿在哪里?”玄尘小心翼翼的问。 塔由哈摇了摇头。 提到白法,玄尘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们都欠白法,一次又一次的欠了他的生命。而眼下,就连帮白法救出他的小女儿都变成了一种奢望。他们全都困在一个强大的结界里,更不要说离开这片死亡之地。 在风语谷,时间过的飞快。 一转眼,玄尘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像平常一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小桌子前,展开鹿皮纸,在上面画一笔。 玄尘拄着下巴,数了数整齐的竖线,正好二十一笔,涅凡已经迟到了一天。 她端着那张鹿皮,嗤笑一声,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斗木军团人数众多,他要在上万人里挑选出五百人。二十天完成它,并非易事。 就在这时,米眉敲响了房门。 “玄尘,今天伏辛回来,晚上我们有聚会,别忘了。” “我知道了。”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更希望今天回来的人是涅凡。 玄尘卷起鹿皮,把羽毛笔插进笔筒,又换上一条黑色长裙。异族人很喜欢黑色,米眉特意为她拿来一条黑裙子。在一片黑色中,这样的裙子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玄尘穿好裙子,走到墙边,用袖口擦了一把落满灰尘的旧镜子。 这是一条泛着珠光的柔软长裙,在胸前绣着羽翼暗纹,漂亮的羽毛一直延伸到她的腰间,腰的中间点缀着一颗黑金石渡鸦头。 玄尘望着镜子,即便是穿上精致的衣裙,依旧高兴不起来。今天早上她画上第二十一笔的时候就开始了,她盼望的人没有如约而至。 玄尘在去往圣泉水池的路上停下脚步。她站在铁链桥上,向下望去。银色的麦田里是上百名收割麦子的勇士,他们赶着马车,将一捆又一捆的成熟麦子运到通往仓库的岩洞。 忽然,脚下的铁链晃动了几下。 玄尘缓慢的直起身体,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面对走来的穿着深蓝色军服的人,她高兴的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 但是,她很快收敛了这个笑容。涅凡神情凝重,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 涅凡走到面前,摘下皮手套。 麦田里的勇士在大喊着指挥马匹。他抿了一眼,又将凝重的目光转向玄尘,他沉重地说。“你的弟弟……玄星的坟墓被人挖开了。我到那里的时候,骨骸已经不见了。” “他的墓碑至少在那里有二百年了,怎么会有人去挖一座老墓碑呢?”玄尘不敢相信的问。 “我派人搜索了附近,没有发现他的尸骨。” “没了吗?”玄尘重复问。 “没了,那里面应该有他的骨骸,因为棺木腐蚀后有尸体的痕迹,我想是被人盗了。”他平缓的说。 玄尘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他,她也不敢相信有人会去挖玄星的坟墓。 “对不起,我没有守住墓地。” “这不是你的错。”玄尘声音低落的说。 涅凡微微的扯起嘴角,他抚摸着玄尘的脸颊,在一边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玄尘上前一步,仔细闻了闻他的衣服,一缕清淡的梅子香气。 “你喝酒了?这可是早上。”她难以置信的问。 涅凡挑起一条眉毛,停顿了一下说。“你不在身边,我只能借酒消愁。” 玄尘撇撇嘴。 涅凡发出一声浅笑。 “这次你能呆多久?”她问。 “大概一天。” “一天?这也太匆忙了,选拔还没有结束吗?” “比预计的难多了,我想再仔细考量他们。” “你留下来陪我,就让他们再多等两天。” 他抿着嘴,嘲笑说。“你的口气真像个君王。” “我才不像那个尖酸刻薄的杀人犯。”玄尘挽起涅凡的胳膊,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过于关注玄星的坟墓。“跟我说说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在这里吗?我可是赶了很长的路。”他抱怨说。“我的屁股都快被火石烧焦了,再加上每天筛选士兵,我还去了无魂沼泽协助沙旬长老,你能想象我有多忙多累吗?” 第129章 盛大的晚宴 他们说笑着往回走,在风语谷的这段时间里,玄尘今天的笑声特别多。 “凤凰孵化了吗?”涅凡突然问。 “还没有,穆叶说要看缘分,我猜它跟我没有缘分吧,至少现在它并不想出来看到我。” 说到这里,玄尘决定再去看一眼泥巴蛋,虽然她自己都没抱多少希望。毕竟,这是一只灵兽,一只传说中凤凰,她也很期待看到它的样子。 他们来到圣泉池,让玄尘感到失望的是那枚蛋仍然毫无反应的泡在水里。 玄尘挽起袖子,把泥巴蛋捞上来,每天她都会这么做,又用耳朵仔细的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你确定它是活的吗?”她问。 “我确定。” “是我没有缘分吧。”玄尘失望的把蛋放进水里。 “玄尘,你能猜到是谁挖开了玄星的坟墓吗?”涅凡又追问说。 “不能,这都过去二百多年了,挖出他的尸体有什么用呢?”玄尘迷惑的说,她突然瞪大眼睛转向涅凡问。“那我的坟墓呢?” “你的还在,其它三座都很完整。” “是个好消息。”她失落的说。 “那你想过……你的坟墓里埋葬的是什么?”他犹豫的问。 这句话把玄尘吓坏了,她脸色苍白的说。“当然没有,我还活着,那里面怎么能有我的尸体,你真会开玩笑。”她干笑了一声。 涅凡抿着嘴,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缓缓的说。“如果我帮你挖开……” “不行。”玄尘叫道。 “如果你害怕,我可以只告诉你结果。” “不要挖开它,里面没有尸体,我还活着,不可能有尸体。这么做就是在浪费时间,还会惊扰到父王和母后。”玄尘逃避着涅凡审视的目光,她能感觉到那蛰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 “既然你不想,就当我没说过。” 玄尘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在刚才说了一次违心的话。她不想挖开那座坟墓,是起源于她内心的恐惧。 咕噜,一个水泡破裂的声音。 他们把目光同时转向水底的泥巴蛋。 “我来。” 玄尘抢在涅凡前面再一次的把胳膊伸向水底,刚才她捞起泥巴蛋的时候,已经打湿了袖子,而涅凡的军服又很难挽到最上边。 她捞上来,把蛋放在池子上。 涅凡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快躲开,玄尘。”他脸色一惊的站起身说。 玄尘跳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倒退,轰的一声,泥巴蛋爆炸了,火苗窜了出来,整只蛋剧烈的燃烧。 玄尘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刚才那声巨响,险些烧到她的脸。 “你怎么不提醒我它会爆炸?”她惊慌的说。 “我忘记提醒你了。” “你忘了?”玄尘低吼。“如果碰巧我在观察它,我会被它炸飞。” “这是个蛋,威力不会像火油桶。” 一阵燃烧过后,火焰逐渐熄灭了。一只长相极其难看的灰毛雏鸟站在焚烧的灰烬上,它转了转眼睛,发出一声撕裂的啼叫,那声音像是一只嘶哑的渡鸦。 玄尘指着它,在脑海里快速的搜刮一种能形容它的动物,然后,她想到了,她大喊了一句。 “鹌鹑。” “玄尘……是凤凰……”塔由哈躲在一颗树后颤抖的说。“你赶紧把它弄走,它会烧死我的……” “凤凰能长得这么丑?”玄尘起身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她走过去,抓起那只丑陋的鸟。 它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突然在她手背上使劲的拧了一嘴。 “哎呦,好痛。”玄尘痛的松开了手。 涅凡向前迈了两步,抓住准备逃跑的丑鸟。“等它长大了,就能变得很漂亮,我保证你不会再嫌弃它了。”他说。 玄尘找米眉借来一个鸟笼,将这只丑陋的凤凰拎回到房间。她的手背生疼,她让涅凡把这只丑鸟放到离她很远的墙角里,每次只要有人靠近,它都会发出烦躁的怪叫。玄尘想起了穆叶那句话,可能她跟凤凰没有缘分,而涅凡刚一回来,它就孵化了。 到了夜晚,盛大的异族宴会就要开始了。 米眉敲门的时候,玄尘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喊道。“我们马上就到。” 桌子上的书,她才看到第二页就睡着了。 涅凡倒是兴趣十足的捧着一本异族古书。那上面写着:意志力与勇气。 “他们竟然使用通用语。”涅凡说。 “当然,伏辛每次写的信都是通用语。”玄尘懒散的说。 这时候,又传来了米眉的声音,她走了没多远又返回来提醒他们说。“玄尘,下面数第三座桥的左手边,如果你找不到可以问路过的勇士,他们都知道族长的晚宴大厅在哪里。” “好,米眉,我知道了。” 他们匆忙的收拾好东西,按照米眉所说的路线顺利的找到了异族的晚宴大厅。 她以为是秋收的盛宴。结果,不太大的厅里只有一张摆满丰盛美食的长桌子,蜡烛通亮,屋子小的只能容下一张桌子。这是一次小规模的晚宴。 正前方坐着族长,他的左手边是穆叶,接下来是伏辛,米眉。 另一边是一排空椅子。 族长请玄尘坐在右手边,涅凡挨着她坐下了。玄尘的对面是穆叶。米眉起身为大家贞满酒杯,金色的高脚杯里是黄油色的麦香酒。 一阵闲谈后,大家转入正题。 “月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族长问。 涅凡始终保持着文雅的进食,这让玄尘放心不少。“我听沙旬长老说队伍集结完毕就会进入封印山。”涅凡放下酒杯说。 “月塔派了多少人?”伏辛问。 “每个军团五百人,共计二千五百人。”涅凡说。 “不算多。”伏辛说。 “君王不准备派更多的人,即使任务失败,她也要保证月塔有足够的兵力维持安全。”涅凡解释说。 “那再加上异族的五百名勇士和玄尘。没有她的协助,你们很难走到最后。”族长又将锐利的目光落到玄尘身上。 涅凡抿了一眼,他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我也需要挑选勇士吗?”玄尘问。 “伏辛已经帮你选出了五百名杰出的勇士,明天让他带你去检阅。”族长交叉着手指,目光闪烁的说。“他们都是忠实于你的勇士,甚至让他们为你而死。” “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玄尘红起脸说。“我以后还是要回月塔的,勇士们总不能一直跟随我去月塔吧?” “这下可难办了。”族长带着一个有趣的声音说。“可他们是你的勇士,除了你,他们不会再效忠任何一个人。” “你回月塔还为时过早。”涅凡靠向她小声的说。“我会尽快请求沙旬长老想办法,月塔那边再次接纳你还需要一段时间。” 玄尘忧郁的看向他。 “再等等。”涅凡拍了拍她桌子下的手说。 第130章 领土分割 “族长,我在无魂沼泽听沙旬长老提起和异族的无条件合作。”伏辛问。“他始终没有说明是什么意思?” 族长将闪烁的目光转向伏辛,严谨的解释说。“帮助月塔夺回无魂沼泽的合作换取沙旬长老的一次有偿合作,而前提是他必须无条件接受我的提议。”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伏辛说。 “我的提议是……政变。”族长说。 “你们要推翻君王?”玄尘在一旁震惊的问。 “一场夺权政变。”族长说。 这场晚宴,在这张桌子上几个人,只有族长和穆叶,以及涅凡没有任何表情。而玄尘和伏辛,以及米眉听到“政变”,显然是惊到不敢相信。 “穆叶,你也知道?”玄尘问。 “我去君王大殿亲手交给大导师的信,就是这场政变的开始。”穆叶说。 “那封救下涅凡的信?”玄尘吃惊的问。 “还记得沙旬长老在地牢里交代我的第二件事吗?”涅凡说。 “记得,他让你给族长送一个消息,他说无条件同意异族。”玄尘忽然顿住了,她努力的让思路更清晰的回忆那晚的一切。“那只渡鸦才是这场政变的开始,沙旬长老同意了与异族的合谋。第二天,族长派穆叶来到君王大殿送来那封结盟信。” 她震惊的看向族长。 “不是合谋,是合作。”族长交叉着十指,严肃的说。 “那天在松鼠盾酒馆,沙旬长老和苏雅拉就是在谈论这件事。”涅凡说。 “沙旬长老和苏雅拉联合异族要推翻女君王的统治?”玄尘嘴巴发干的问。 “他们知道真相,如果不这样做,女君王接下来就要对付他们,还有我。”涅凡说。 “有偿合作又是什么?”玄尘转向族长问。 “分割领土。” 玄尘惊讶的瞪着族长,又将不敢相信的目光转向穆叶,然后是身边的涅凡。他们严肃的表情告诉了她一个事实,这场交易已经在他们之间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晚宴在族长的举杯中结束了政变的话题。他们好像忘记之前的话题,更准确的说,在这里的人都对政变避而不谈。 诡异的和谐气氛再次充满餐桌。 没过多久,在频繁的举杯中,热辣的熟麦酒席卷了玄尘的大脑。她刚喝完一杯酒,又被米眉迅速的贞满。她觉得米眉是故意的,让她从沉思中变得彻底麻木。她始终不敢相信的是,沙旬长老和苏雅拉联合涅凡与异族暗中筹划一场夺权之战。而异族,他们的目的是想分割月魂族的领土。 玄尘看着金灿灿的高脚杯,她有些头晕目眩了,大脑逐渐停止思考。她总是控住不住的溜号,目光迷茫的停留在对面穆叶的身上。 “你不吃些食物吗?”玄尘低声问。 从晚宴开始,穆叶没有吃过任何食物,甚至是一口酒。 “我吃过了,一头羚羊。”他说。 “你在开玩笑?” “我喜欢不放盐的熟肉。”他抿着唇,勾起嘴角说。对于一头虎兽,穆叶始终保持着优雅而又有礼数的完美形象。 涅凡伸过来,在耳边小声的说。“不许看他,我很嫉妒。” 玄尘再次喝光杯里的酒,她开始陷入遐想,如果她没有认识涅凡,而是先认识了穆叶,可能真的会对穆叶产生某种好感。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奇怪的盘旋在脑海里,她怀疑熟麦酒让她醉了。 接下来,总是有人提议举杯,就连穆叶也举起金色的高脚杯。玄尘很无奈的望着酒杯又被贞满,她想阻止那个可怕的酒壶。米眉看见她的苦笑又热情的继续倒了一杯,米眉眨了一下眼睛,无声的说了一句,不用谢。 玄尘绝望了,她快要晕倒了。完全听不到其他人在说什么,对面穆叶总是用余光瞄着她。 不久后,她听到穆叶说。 “她醉了……” 整间大厅在天旋地转,她被抱起来的时候快要晕倒了。 玄尘疲倦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尽管这张脸模糊不清,她依然知道抱起她的人是涅凡。 “抱歉,我不会喝酒……”她脸颊发烫的说,身上的血液飞快的冲向大脑。她惭愧的将脸埋在涅凡的衣服里,在族长的宴席上,她丢脸的喝到酩酊大醉。 “没关系,晚宴已经结束了。”涅凡说。 “我没想到……” “我明白,酒很烈。” 在风语谷的这些日子里,她只有在梦里能看见涅凡。而此时,耳畔跳动的心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她越来越昏沉,涅凡的心跳声让她陶醉,她将耳朵贴在他柔软的衣服上,陷入了灰暗的昏睡中。 第二天醒来,玄尘在一阵疼痛里醒来。 她闭着眼睛,胡乱的摸了一把,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扎了她的脸,还有一团毛踩着她的脖子走过去。 “别烦我,我头好痛……”她紧闭眼睛,挥舞着软绵绵的胳膊。 脸又被更用力的扎了一下。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团灰色的毛茸茸从眼前滑过,那团毛忽然又被人拿走了。 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了,她捂起头虚弱的说。“烦死了,别让那只鹌鹑烦我,我头好痛……” 玄尘突然睁开眼睛,因为脑海里跳出一些可怕的让她感到惭愧的画面。她看向坐在身旁的涅凡意识到那些恐怖的画面不是梦,涅凡的嘴唇有一块凝固的血痕。 “哦,不,这不是真的,我昨天好像咬了你。”她捂起脸羞愧万分的说,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伤口是她咬的。 “玄尘,你不适合喝酒。”涅凡平静的说。 他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几块紫色牙印。这让玄尘绝望的捂住眼睛上的所有缝隙。 涅凡拉开她的手,她露出一个愧疚的笑容。 而身为受害者的涅凡却毫无波澜。他语速很慢,尽量把每个字说的很清晰。“玄尘……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许……喝酒。” “别取笑我了,我是第一次喝醉。谁知道异族的酒容易醉人,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醉会咬人的。”她悲哀的说。 玄尘坐起来,将涅凡的袖子推到关节,整条胳膊上全是青紫色的牙印,一个接着一个排满了一条胳膊。 “哦……不……我好像把你当成了熏肉,我还咬了哪里?”她惭愧的问。 涅凡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他的另一条胳膊。 “不,我究竟干了什么,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你怎么不阻止我?”玄尘傲懊恼的说。 “只要你不去咬别人,这些小伤又算什么?”涅凡拉起嘴角嘲笑说。 第131章 五百勇士 清晨,宿醉醒来的玄尘带着阵阵发痛的脑袋去往异族大殿,她要在伏辛的陪同下检阅五百名勇士。 上次比武中,涅凡毁掉的人身渡鸦神像已经由伏辛修复完毕。硕大的翅膀环抱着人类身躯,矗立在异族大殿中央。 五百名勇士列队站在雕像前,他们身穿油亮的黑色皮甲,身材矫健强壮,每个人背着一把厚重的铁光重剑。 队伍的前面是等待已久的伏辛和穆叶。高大的穆叶披着白鬃斗篷,琥珀色眼睛紧紧地盯着走进大殿的玄尘和涅凡。伏辛依然保持着普通勇士的穿着,一双精神的大眼睛透露出他骄傲的身份。 数百人,没有任何声音。 米眉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间,看到走来的玄尘,她无声的问了一句……还好吧? 玄尘惭愧的点了点头。 当她在空地上检阅勇士,双颊通红的无以言表。因为伏辛和穆叶不约而同的看向涅凡,他受伤的嘴唇以及袖口露出的整齐牙印。 “他是不是碰到那条到处咬人的灰毛猎犬了?”米眉低声问。 玄尘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咬人的不是灰毛猎犬,而是人。 “怎么缺少一名勇士?”玄尘指着前排的一个空位问。 “是我。”伏辛说。 “你也在队伍里?” “我熟悉勇士,我能帮到你。” “你疯了吗?你是异族的王子,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向族长交代?” “族长同意了。” “什么?”玄尘吼道。 “异族的统治者不会畏手畏脚的躲在勇士身后,我是王子,更要身先士卒。”伏辛将目光越过穆叶,看向那边的涅凡,他带着嘲笑的意思说。“月魂族不像异族,冲在前线的永远是士兵。” “指挥官的任务是指挥军团。”涅凡厌烦的抿了他一眼说。“月塔规定没有特殊任务,指挥官不准冲锋陷阵。月魂族士兵身经百战,我相信就算没有指挥官身先士卒,他们也会出色的完成使命。” “那不如我们较量一下,异族勇士和你的军团切磋剑术,看一看是月魂族厉害,还是我们的勇士能赢。”伏辛挑衅的说。 “正巧我选出了五百位军团精英。” 他们隔着穆叶,怒目而视,语气充满浓烈的火药味儿。 穆叶平静向前迈出两步。 “玄尘,你昨天怎么样?”穆叶问。 “好像失忆了,还头痛,异族的酒实在是太惊人了。”玄尘尴尬的说。 “那他是吃什么过敏了?”伏辛指着涅凡袖口的紫色印记。“你这是什么过敏,这么严重。” “熟麦酒。”涅凡面不改色的撒谎说。 玄尘呛到咳嗽,她以为涅凡会答不上来。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涅凡说起谎话,从来都是冷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一个月后,经过漫长的等待,玄尘终于等到一个让她兴奋不已的好消息。 涅凡写道: 三日后,让勇士进驻月塔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迎接即将到来的出征。提醒你的勇士,收敛锋芒。是沙旬长老和苏雅拉做的担保。——涅凡 她难以置信的反复读着几行字。涅凡在几天前托人捎来消息,他在争取玄尘回月塔的机会。 今天,玄尘终于等到盼望已久的消息。尽管是一次出征前的联合训练,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是,她还是太兴奋了。她能见到月塔的朋友们,她也能再次回到她的家,玄武城。 出发前,她激动的一夜未眠。第二天,晨光初露,玄尘带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率领五百名勇士启程了。 一支全部由黑色皮甲组成的勇士队伍列队前行。穆叶身披华贵的白鬃斗篷,以人类的形态跟随玄尘一同前往月塔。 月塔郊外,王城山坡的路口。 涅凡骑着火石,带领一队轻骑已是等候多时。今天,他穿上了深蓝半肩披风军礼服,奶油色麦穗衬在衣服上十分夺目。 玄尘高兴的想要跳下马拥抱涅凡。但是,她身后的五百名异族勇士让她变得更加拘谨。 “你是故意穿它引起我的注意吗?”玄尘目光落在那身精神的军礼服。 “这是对贵客的尊重。” 涅凡的笑容在看见她一刻重未停止。袖口里的牙印,从紫色变成淡青色。 他们在玄铁大门碰到了奎尼的新执行长,赤努伽。赤努伽皮肤白的像长十子,身材消瘦,在一队人高马大的禁卫军里,赤努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 “奎尼下令,除了训练场,其他时间都不准许异族人携带任何武器。”赤努伽说。 “就按赤努伽说的做。”玄尘下令说。 伏辛翻下马背,指挥勇士将重剑放到马车上。 “那我们怎么取回武器。”米眉放下剑问。 “武器都放在训练场里,你们每天训练时可以取回自己的武器。”赤努伽解释说,又加了一句。“为了月塔的安全。” 就在这时,橡木牙撞出人群。在无数双目光下,激动的将涅凡抱了起来。“我又弄到一百张毯子,五百个床位,五百张毯子,异族勇士都能睡上一个好觉。”他激动的吼道。 “橡木牙……放下我……你要说什么前……不用这么热情的拥抱……” 橡木牙高兴的放下他。 涅凡一脸无奈的拽了拽皱起的军服,他的形象全毁了。 “最后一百张毯子是我借到的。”黑老鼠挤出人群说。 “黑老鼠,橡木牙,谢谢你们。”玄尘高兴的说。“我还有一个请求,你们能带勇士们先休息整顿吗?” “当然,跟我来吧。”黑老鼠自告奋勇的说,口气比日泰木风还要有官威。“来,都跟我走。我们月塔可大着呢,都跟上我。” 勇士们把武器放进马车,排成一队,跟随黑老鼠走进四方围城的北塔。 玄铁大门旁,轻骑全副武装。 “你有任务吗?”玄尘问。 “临时任务,晚上回来我去找你们。”涅凡说。“晚上你让勇士们去松鼠盾酒馆,他们刚来月塔,去那里聚会能缓解紧张感。”涅凡吻了她的额头说。 玄尘窘迫的推开他,那边有一队骑兵,他们全都看见了。 傍晚,异族勇士列队出发,由黑老鼠和橡木牙带领他们去往松鼠盾酒馆。 玄尘站在山坡上,再次将目光望向通往荒野的小路。聚会已经开始了,涅凡还没有回来。 第132章 背叛她的男人 玄尘无精打采的往回走,在半路上撞见了藏书阁的古长老。 她转进林荫小路,她不想被这个古怪老头用仇恨的目光怒瞪。自从那天她在练习时射中了古长老的书。每次见到玄尘,古长老都恨得咬牙切齿。 小路前面不远处,传来两个女人的谈话,她们讨论的话题吸引了玄尘的注意。 “今天进来好多异族人,是那个凡人女孩带来的,她怎么又回来了。” “我都告诉你了,别磨磨蹭蹭的,你怎么还没有把情书交给他?” “他喜欢惹眼的女孩。我刚才撞见他在马厩和那个女人聊天。他们总在一起,那个魅惑的女人不喜欢别人靠近斗木军团的执行长。” 听到这里,玄尘停下脚步,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去马厩,她不相信她们所说是真的。涅凡怎么可能回来,他还在执行任务,更不可能跟哪个魅惑女人眉来眼去。 不祥的猜测笼罩了焦虑的心情。玄尘加快脚步,来到马厩,穿过一排排的马棚。 就在她找遍所有的地方,以为她听到的谈论是假的。马厩尽头的草垛后面,传来一个娇嗔的女声。 “你不是要去望水镇吗?” 玄尘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即将要出现的声音。 当另一个人缓慢的发出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玄尘还是清晰的辨认出那人是谁,并且让她整个人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 “不着急,都是异族人的聚会。”涅凡说。 她愤怒的想要冲过去,质问他究竟为什么回来以后没有找她,而是躲在这里,跟一个女人偷偷摸摸的聊天。 说话声又降低了,听不清。 她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干枯的黄草旁,露出一个男人的侧脸。涅凡穿着深蓝色衣服,还有肩膀上的奶油色麦穗。是早上出发时,他没有来得及换掉的军礼服。 而那个女人,背对着枯草,只能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 “你等我……结束……”涅凡的声音很模糊。 他们又悄悄的说起耳语,两个人同时笑了。 玄尘听到女人在撒娇,发出更加颤抖的绵羊音。 “你能在我……” 女人踮起脚尖,又开始耳语。涅凡听完,微笑的点头了。 玄尘站在马厩的尽头,她从来没有想过涅凡会欺骗她。然而,当她看到涅凡脸上浮现的微笑,她才如梦初醒。这样温柔的笑容,不仅只对她一人。而是,他可以微笑着面对任何一个女人。 他们很开心,聊的火热。玄尘已是怒火中烧,紧紧攥着裙子。 撒娇的女人再次踮起脚,突然在涅凡的脸颊轻柔的印上一吻。当她落下脚跟,涅凡俊逸的侧脸出现一个淡色唇印。 涅凡展露出一个笑容,比刚才还要柔和。 玄尘虚弱的扶住围栏,她努力克制住即将失控的情绪。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缔造的爱情城池随着眼前男人虚情假意的微笑崩塌了。 一声嘶鸣,马厩中的战马在骚动。 玄尘迅速向后退步,转身逃离马厩。她步伐飞快,跌跌撞撞的,像是身体失控一般撞到正前方的栏杆。 她的裙子被铁钉勾住了。她紧张的回头张望,双手颤抖的用力一扯。刷的一声,她的黑裙子破了。 一阵心酸涌上她的眼眶。 烦躁的战马嘶鸣。 不久后,前方出现一个人影,让不安的马匹变得更加狂躁了。 穆叶站在马厩的出口,即便是他保持着人类形态,依然会让所有动物感到不安和害怕。 玄尘擦了一把脸,她颤抖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勇士们在等你。”穆叶平缓的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通知伏辛。” “不,我去,他们第一次来到月塔,我要去。”玄尘嘶哑的说。 在穆叶的陪伴下,玄尘沉默的走下山坡。 她满脑子都是涅凡在马厩背叛她的情景。他在对那个女人笑,又对那个女人点头,然后,他接受了那个女人的吻。 “我们到了。”穆叶说。 玄尘猛地抬起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松鼠盾酒馆。 大风吹过,铁招牌依旧吱吱作响。小酒馆里,传来了欢快的嬉笑声。 “如果你进去,里面的气氛很热烈。”穆叶提醒说。 “我要进去。”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推开门。 里面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她环顾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突然觉得不再那么孤单和伤心。她拥有五百名誓死效忠于她的勇士,她拥有穆叶的追随,还有伏辛和米眉的陪伴。 她被勇士举过头顶,抗在肩上,在酒馆的人海里往前滑行。有人递来一大杯酒,玄尘微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酒馆响起更加热烈的欢呼。 玄尘被放下时,已经站在一张空桌子前。她和穆叶坐下后,有人端来两杯美酒。 “给她一杯清水。”穆叶挡住说。 那人又换来一杯水。 “谢谢。”玄尘接过水杯,松了一口气。 伏辛兴奋的挤过人群,他指向人群里强壮的米眉说。“你错过很多好戏,酒量比试,米眉竟然拿到了第一名。”他笑得很灿烂,眨着一双大眼睛坐在玄尘身边。 “你猜米眉想要什么奖励?” “一把好剑。”玄尘说。 “她想要一个男朋友。” “一个男朋友?” “没有人敢追米眉,因为她比男人还要男人。” “米眉是个多可爱的姑娘。”玄尘不由得惊讶说。 “那是你不了解异族男人,我们更喜欢柔弱的女孩。那样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她,而不是需要一个比自己强壮的女人来保护自己。哪个男人受得了,如果需要女人保护,那我们怎么能算是勇士?” 玄尘发出一声鄙视的哼声。 “伏辛,你得跟他们解释一下,不能携带毒液。”黑老鼠挤过来嚷嚷说。“月塔是不许用毒的,尤其是在君王之城。”他突然看到玄尘,又客气的打招呼说。“玄尘,你来了,你自己吗,涅凡呢?” “不清楚。”玄尘敷衍了一句说。 “带我去见他。”伏辛站起身,又跟随黑老鼠钻进人群。 “刚才你都看见了?”玄尘问穆叶。“这让人很尴尬吧,他居然还有别的女人。” “月魂族天生散漫,不忠诚的人,比比皆是。”穆叶轻蔑的说。 “你有过感情经历吗?”玄尘看向他问。 “我的人生不需要情感,我和你一样,拥有不同于凡人的天命。”穆叶说。“而且,你和我应该是形影不离的搭档。我不是指的感情,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 “形影不离?” “你现在很难理解,你只需要记住,我们都是要听从命运的人。” “我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你不是普通的凡人,你能唤醒异族之神的金弓,还有你所经历的非凡命运,还不够证明的吗?” “但愿我能不负众望。”玄尘说。 “知道我为什么总在你窗下的树冠里吗?”穆叶问。“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即使你在高耸的城墙上。我可以通过你的气息知道你是否有危险,又或者是伤心难过。刚才我本来不想出现,但是我觉得那个时候,你更需要有人陪伴。” 玄尘失落的看向欢笑的人群。 “他来了,跟他谈谈吧。”穆叶放在杯子,起身走进人群。 话音刚落,酒馆的门开了。 涅凡进来后,在一群黑甲勇士里,四处寻找。最后,将目光落向玄尘,带着最熟悉的笑容拉起嘴角。 但是,玄尘看到他的笑容,感到心烦意乱。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也无法释怀心中积攒的愤怒。 第133章 乌美娜 他若无其事的走来。 “刚才临时加派任务,耽误了时间,要不然我能早点儿过来。”涅凡坐到她身边说。“我还担心你应付不来你的勇士,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发白的脸颊,唇印被擦掉了。玄尘的心情又跌了半座山,她不做声的喝了一大口水。 “今天怎么没喝梅子酒?”他看见玄尘端起的是清水。 “不想喝。” “我来是要告诉你,晚上不能陪你了。”涅凡挑起眉毛,他解释问题一贯的表情。“今天巡夜换成斗木,所以,天黑后,我要组织巡夜。还有乌美娜的骑兵,我必须安排好他们,真是烦透了。” 乌美娜…… 这个名字滑过玄尘的脑海,她的心就被狠狠的揪了一把。在马厩里,那个绵羊音的撒娇女人,不就是乌美娜吗? “什么时候变成两个军团一起巡夜?” “奎尼接管禁卫军,提出了许多不同于阿尔法的规则。他想让两个军团相互监督,杜绝偷懒的现象。可惜,今天我不能陪你了。”涅凡遗憾的说。 “你可以让橡木牙去,他不是也当过小队长吗?” “又不是重要事情,尽量不要调动巡夜队伍。再说,橡木牙在无魂沼泽营地住了两个月,他好久没有放松了。” “你什么时候走?”玄尘问。涅凡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她更加生气。 “我想跟你打完招呼就走。”他拄着桌子,懒散的看向热闹的人群。 “你别去,今天留下来陪我。” “别任性。”他轻声的说。 “我让你留下来。”玄尘冷起一张脸,语气有些暴躁了。 “明天早晨,我就回来了。”他转过来,并没有看见玄尘刚刚露出的发怒表情。 涅凡勾起嘴角,俯身想要吻她。 玄尘使劲的把头扭向旁边。 “谁惹你生气了?”涅凡挑起一条眉毛,打量了好半天。 “我就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她冰冷的说。 “夜巡人员已经定了,我不去巡夜又要临时换人,而且……”涅凡的语气降低了好几度,他疑惑的打量着,随后他的脸上出现一个明确的猜测。“你在跟我生气……我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玄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涅凡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将不高兴的脸转向他。 他眯着眼睛,表情严肃。 这时,不远处的小窗户出现一张紧贴着玻璃的脸。小星拍打窗户,可是屋子里的声音太大了,没有人注意到。 小星使劲的敲,引起了橡木牙的注意。他指着小星贴在玻璃上扭曲的大脸,挥舞双臂,大喊涅凡。 “有人找你。”玄尘说。 “这个时候……”涅凡皱起眉头。他松开手,冷峻的脸看上去比玄尘还要不耐烦。“等我明早回来,你再向我解释为什么生气。” 涅凡起身走向大门。 望着他的背影,玄尘愤怒了。为了陪另一个女人巡夜,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甚至可以对她不理不睬。 玄尘握着水杯,怒气涌上心头。 “勇士们。”她咆哮道。 酒馆忽然安静了,勇士齐刷刷的看向她。涅凡停下脚步也转过身看向她。 “我刚才提议让斗木军团的执行长跟你们比拼酒量,他拒绝了。”玄尘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她冷着脸又提高了嗓门。“他说你们没有人能击败他,酒量和剑术都不是他的对手。” 异族勇士被气炸了。 身材高大的异族人将涅凡拦在门口。涅凡难以相信的盯着她,玄尘举起水杯,挑衅般向他致敬。 人群蜂拥而至,酒杯像暴风雨将涅凡淹没在梅子酒里,他甚至无法解释有任务在身,需要立刻离开。 “这样没问题吗?”穆叶又回到桌旁。玄尘的举动,显然让他出乎意料。“你应该问清楚原因,我认为他对你的感情不像你看到的。” “我们谈过了。”玄尘失望的说。“算了,他不会承认的,如果我当时站出来指责他,也许他还能跟我解释。可现在,他把那件事从谈话中抹掉了。” 涅凡被异族人围在里面。米眉举着一个酒桶挤进去。不久后,那边响起欢呼声,有勇士站出来挑战他,并且率先喝光了一杯酒。 橡木牙好像站在异族那边,他正帮助涅凡倒酒。 黑老鼠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人群走向玄尘。“今天他惨了,被一群人围攻,哈哈哈……” “涅凡以前很受欢迎吗?”玄尘问黑老鼠。 “你指的是哪种欢迎?”黑老鼠的注意力全都在人群里。 “女人的欢迎。” “那简直就是月塔的传奇人物。”黑老鼠转过来,坐在椅子里,两眼放光的说。“涅凡可是全军团赤手可热的执行长,掌管当年最厉害的斗木军团。月塔的女人们每天跟苍蝇一样不停地围着他嗡嗡。你知道五大军团里谁最受女人欢迎吗?别说是长十子,他不是……” “是涅凡?”玄尘脸色铁青的问。 “那还用说,我当时最嫉妒他。”黑老鼠用力的锤了一下桌子,感慨万千的说。“不过,我现在最嫉妒长十子。” “我怎么没发现他受欢迎?”玄尘问。 “他现在很低调,而且刚接管执行长,昔日辉煌还需要慢慢培养。” “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很多女人喜欢。”玄尘酸酸的说,尽量不让愤怒暴露在语调里。 “很多,虚日军团的美女执行长乌美娜就是其中之一,听说她因为喜欢涅凡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忧郁症。”黑老鼠忽然转过来问。“你干嘛问这些?” “没什么,我喝醉了,我想出去透透气。”玄尘放下杯子,起身走向大门。 “这是水。”黑老鼠在后面尖声说。 玄尘出门前瞥了一眼人群,涅凡被勇士们围在中间,他焦急的看向准备离开的玄尘,说话声全都淹没在拥挤的人群里。 玄尘走出酒馆。 一阵凉风吹过,她抱着双臂,裹紧了衣裙,已是站在泥泞的小巷里。虽然现在春暖花开,可是她的心却像是经历了一场冰天雪地的骤变。 报复涅凡并没有让她感到快乐,反而是更加的伤心和愤怒。 不论涅凡有什么苦衷,都不该成为他接纳另一个女人亲吻的理由。玄尘的心被狠劲地扎了一下,面对背叛的心痛,远比划破肌肤疼痛千万倍。 在不知不觉中,玄尘来到回音阁。她站在黑暗的阁楼下,昔日的生活早已人去楼空。那些飞翔的云雀消失了,只剩下一座阴森恐怖的外壳立在眼前,高大的阁楼就像是一座寂静的墓碑。 第134章 黑色阁楼 漆黑的顶楼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碎裂的声音。 玄尘望向云雀间,最上面的窗户亮起一点微弱的烛火。而阁楼下,不远处的阴影里,原本用木板封住的门被人拽开一条缝隙。 在漆黑的夜晚,荒废上百年的回音阁,竟然有人悄悄的闯进去了。 阴冷的风透过黑暗的门缝从顶部灌下来,夹杂着灰尘吹向敞开的外面。 玄尘小心的推开门,破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在确定没有惊动云雀间里的人,慢慢的走了进去。重回玄武城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尘封已久的回音阁。 在过去的某个时候,这座阁楼遭到了严重损毁。破败的阁楼落满厚重的灰尘,旋转楼梯的扶手全都掉落了,棕木碎片散落在一楼的空地。 月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让整座阁楼都处于灰暗的光线里。 她贴着墙壁缓慢的走上没有扶手的楼梯。玄尘放轻步伐,绕开腐烂的木板,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登。 就在她沿着环绕的楼梯快要到达顶部的时候,突然踩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昏暗的角落露出一只腐烂的手。 玄尘惊的倒吸一口冷气,向后倒退两步,又在没有扶手的边缘停住脚步。 阴影里,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腐败的楼梯上,手掌扭曲的翻向上面。干枯的皮肤贴着凹陷的头骨,是一具风干的男性尸体。 玄尘哆嗦了一下,头皮发麻的将视线移开。 头顶上的云雀间响起一个清脆的鸟笼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旋转楼梯间回荡。玄尘忽然意识到,刚才她站在阁楼外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 此刻,她距云雀间只有十几个台阶,半开的门里有一点晃动的烛火。玄尘感到脊背发凉,但她还是壮着胆子走到最顶层。 透过半开的门,云雀间里很静。空旷的屋子里挂满了鸟笼,那些金色的落满灰尘的鸟笼是云雀间仅存的古老物品。 晃动的小火苗是地中央一盏小小的油灯发出的亮光。 墙上的圆洞透着冷风,吹的火光晃动。琉璃窗上是一层很厚的灰尘,遮住了大部分月光。 叮当,又一声鸟笼碰撞。 顺着声音望去,在一处昏暗的鸟笼后站着一个瘦弱的男孩。 玄尘吃了一惊,原来玩弄鸟笼的人竟然是个孩子。她缓慢的侧着身体穿过半开的门。尽量放慢动作,不去惊吓到躲在后面的男孩。 啪的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玄尘飞快的转身,在门后的角落里冲出一个人,就在转身的同时,一道黑影略过,一个坚硬的东西猛力撞向她的头。 玄尘被击中了,头疼欲裂的摔向地面。她捂着头躺在地上,像是剑柄击中了她。她听见铁器摩擦的声音,那人收起铁剑。 云雀间很黑。 袭击她的人将她的头用力的按向地面。玄尘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无法移动疼痛的头。 “你是谁?”玄尘艰难的问。 她转动眼睛,试图看清是谁。可屋子里太暗了,她只能看见一些阴影。 那人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地上,在不远的眼前打开了。里面装着两颗透亮的小球,一颗是血红色的食心虫,另一颗是黑色的。 屋子里突然响起第二个声音,很嘶哑的女声说。 “黑色。” 粗鲁的大手,从红球移向黑球。 当那颗黑球被塞进嘴里,玄尘害怕到浑身战栗。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跟食心虫放在一起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球在嘴里破裂了,没有任何味道的液体。不一会儿,她趴在石地上感觉很不舒服,她的眼睛和耳朵很奇怪,浑身有一种毛孔竖立的异感。 那人站起身,从阴影里走来另一个人。两双脚站在眼前,变成了模糊的虚影。 云雀间突然融化了,像是一片流动的泥浆。 玄尘眨了眨眼睛,地面也在融化。云雀间的鸟笼在拉长,跟着晃动的墙体扭曲在一起。站在眼前的两个人更是可怕,黑色的身体被拉的更长,像是两颗苍天巨树耸立在眼前,脸是一片浑浊的泥浆在流动。 玄尘知道自己陷入了严重的幻觉。她分不清谁是谁,或者谁在说话。只能听见一个遥远的更加混淆的说话声。 “为什么不杀了她?” “你仔细看看这张脸。”一个黑影捏起玄尘的脸,迫使她看向另一个黑色影子。“墓碑上有她的名字,我怀疑她和坟墓里的男孩有关系。” “她是涅凡带进来的凡人,不可能和尸体有关。” “只需要一点血就能证明,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个男孩身上,他的尸体毫无价值。” “动作快点儿,她会引来异族人。” 玄尘惊恐的想要爬起身。幻觉占据了所有的知觉,她没有力气,也不知道融化的墙壁里究竟哪边才是出口。 那人拔出剑,从腰间拉出的白色物体像是一把剑。他拽起玄尘的手臂,用晃动的白亮物体划了一道。 胳膊裂开一条口子,强烈的幻觉让她没有任何痛感。 “是你们偷走了玄星的尸体,你们究竟是谁?”玄尘虚弱的问,她的声音也很远。 “我说什么了,她真的是。”另一个人说。 两个黑漆漆的影子俯视着她。 泥浆开始旋转。 融化的墙壁拧着金色的鸟笼,又把两条黑色的人影扭曲在一起,和混乱的房间疯狂的融合在一片漩涡里。 云雀间天旋地转。 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很痛,身体的每个关节像在四分五裂一样,飞离了她的知觉。玄尘倒在地上,盯着旋转的泥浆,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可怕的幻觉才缓慢的停下了。 旋转停止了,云雀间变成一团黑色。她看不见窗户和任何东西,甚至身后的门也消失了,还有那两个影子全都没了。 玄尘拄着冰冷的地,缓慢的支撑起身体。她感觉那他们一定离开了,他们取走她的血,又离开了。 慢慢的,融化的墙壁开始向上流动,地上的石头逐渐露出花纹。 熟悉的云雀间正在恢复原来的模样。悬挂的金色鸟笼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能看见悬梁上吊起的鸟笼在激烈的碰撞,有一个矮小的男孩站在油灯前,推着来回摇摆的金色鸟笼。 玄尘揉了一把模糊的眼睛。 一个满身是黑色泥巴的男孩在玩弄鸟笼。他的脸上是腐烂的皮,还有流动的黑泥形成一张扭曲的五官。一只腿上的铸铁假肢在移动中发出咯噔咯噔的敲击声。 玄尘整个人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谁。 男孩不是一个活人。 但是,他是玄星。 第135章 坠落 男孩不停的推着鸟笼。 玄尘双脚发软的站起身,周围还是幻觉。她看不到窗户,找不到门。面对眼前的男孩,她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幻觉。 “玄星……”她发出一个声音。 玄星停止反复的推动鸟笼,将那张可怕的泥脸转向玄尘。脸上应该有五官的地方只有一堆蠕动的类似形状。在晃动的烛光里,他的弟弟就像是一个腐烂的鬼。 一声刺耳的叫喊划破了云雀间。 玄星突然尖叫起来。 张开的嘴巴是一层薄薄的黑皮,那不能算作嘴,里面是堵死的。他站在晃动的鸟笼中,身体僵硬的没有任何动作。 难以忍受的尖叫声。 玄尘捂住耳朵,刺耳的声音无法控制的穿透了她的耳骨。 金色鸟笼叮叮当当的碰撞,地上蠕动的泥巴在迅速扩散,它们汇聚在一起,拧成树的形状。从地面伸向悬挂的鸟笼,抓着那些笼子,摇晃的撞到了一起。 腐蚀的泥滕吞噬了地上的烛火,朝玄尘一路爬来。 她惊恐的向后倒退,四周流淌的幻觉和腐蚀的泥混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才是真实。 恐怖的死亡在蔓延。 在尖叫声里,玄尘惶恐的四周寻找。黑暗的屋子里出现了一片朦胧的银白色,那片模糊的光看上去像是云雀间高挑的大窗户。 “玄星,我是你的姐姐。”玄尘大喊。她希望让她的弟弟能够听到,不管是死是活,只希望让这一切停下来。 叫声没有停止。 玄尘的肩膀撞到一个鸟笼。伴随着尖叫,哐当一声,金色的大笼子摔落下来。 她转过身,抓起沉重的笼子。她只能这么做了,因为在幻觉中她看不到唯一能逃走的大门。 玄尘将鸟笼用力的扔向那片模糊的银光。 一声琉璃破碎,冷风吹进黑暗的屋子里。玄尘跑过去,扶在窗台上,她晃了晃不清醒的头。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空气吸进胸腔,她感到幻觉不再那么严重。 当她回过头,再次看向漆黑的云雀间。玄星站在屋子中央,泥泞的腐蚀已经攀爬到逐渐清晰的棕木大门。 腐蚀是真实的,那些黑色的泥巴正从玄星的身上流淌膨胀,攀向云雀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窗外是黑暗的小镇。 低矮的房顶纵横交错,又被幻觉蒙上了一层晃动的光晕。而远处的一点昏黄的光,就是勇士们聚会的松鼠盾酒馆。涅凡被困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玄尘爬上窗台,站在破碎的大窗户上。冷风吹起她的长发,下面是黑暗的高空。她沿着凸出的屋檐小心的挪向窗外,尽量不去想象在望水镇最高的阁楼坠落会是多么可怕景象。 阁楼外的石墙光滑的没有任何能抓住的地方,而屋子里的东西还在快速的涌向她。 玄尘小心的挪动着脚步,沿着狭窄的边缘走向更远的外面。她想要爬上这座阁楼,在墙外躲避蔓延的腐蚀。 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峰峦叠嶂的屋顶上跳跃着奔向阁楼。距离回音阁最近的一座屋顶,那团白色停住了。 玄尘使劲的眨了眨幻想重生的眼睛,那团白色逐渐清晰了,她看见白色的鬃毛在飘动。 穆叶的大鼻子嗅着阁楼飘出的气味。它又朝旁边快速的越过几个屋顶,跳到一个更高的更接近阁楼的斜形屋顶。 “跳下来。”它吼道。 “太远了。”玄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大喊。 “走过来,我接住你。” “我要再往那边……”她害怕的吐了一口颤抖的呼吸,踩在狭窄的石头边缘缓慢的向那边移动。 冷风穿过身体,吹的长裙乱飞。 窗户最近的孔洞里伸出了一些黑色的腐蚀。它们爬上墙壁,从云雀穿梭的小洞向外蔓延,寻找着活人的气息。 玄尘加快挪动的速度,一步一步走向穆叶所在的那边。 穆叶跳到屋顶的最后面,在玄尘快要接近边缘,它大吼一声,开始加速奔跑。 黑色的泥浆从身边的孔洞钻了出来,玄尘用力的一蹬,纵身跳进黑暗的夜空。 他们同时起跳。 一个朝上飞去,一个朝下坠落。在交错的一瞬间,他们撞向彼此。穆叶的白色鬃毛拂过身体,玄尘慌乱的抓向能碰到的任何东西。她的身体撞进柔软的绒毛里,她拼命的抓住了,双腿夹住巨大的野兽身躯。 在呼啸的风中,尖叫声渐渐远去。玄尘趴在软毛里害怕的紧闭双眼,鬃毛飞舞,她的长发也随风而起。那感觉像在夜空里飞翔,快速的坠落让人感到窒息。 直到他们落在低矮的房顶,穆叶的爪子撞向瓦片,发出几声脆响。 玄尘颤抖的睁开了眼睛。 房顶在脚下快速的掠过,穆叶带着她在屋顶上穿梭跳跃。很快,他们就离开暗黑的小镇,奔向明亮的月塔。 玄铁大门不远的树林里,穆叶化作人形。 他仔细的查看玄尘,琥珀眼睛不断地扫视着全身的每一处,尤其是她的黑裙子。玄尘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夜晚的冷风让她感到抖得不能控制。 “我没有碰到它们,我没碰到腐蚀,对吗?”玄尘害怕的问。 “没有。”穆叶目光严肃的说。 “他好像被腐蚀了……”玄尘颤抖的说。“可是他死了,他都死了上百年。在这之前,有人挖开了他的坟,他的样子好可怕……” 穆叶跨了一大步,拥抱住剧烈颤抖的玄尘,高大的身体温暖的更像是一种热血动物。 “她被杀死的那天晚上就在尖叫,很刺耳的尖叫。我当时应该冲出去救他,可我没有,我逃走了……”玄尘垂下眼睛说。 过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出她的心头。她憎恨自己的懦弱,她也憎恨自己遗忘了很多可怕的记忆。 “别责怪自己,事情都过去了。不论他是谁,他已经不是你的弟弟了,阁楼里没有活人的气息。”穆叶说。 “你知道他是我的弟弟?”玄尘瑟瑟发抖的问。 “我听到了你们很多的谈话。”他说。“关于你的身世,还有玄族的墓碑。其实我并不是有意偷听的,我的耳朵很灵,即使我在你窗下的树冠里。” “那你也知道我是谁?” “传说中的永生女孩。”他回答说。 “你相信我活了二百年吗?”玄尘难以置信的问。 “我相信。”他平缓的说。 玄尘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她隐瞒了许多重要秘密,穆叶却毫无保留的选择信任她。 月塔的光透过树林照耀着每一寸灰暗的土地。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死里逃生。玄尘感到身心疲倦,她想要回去冷静的思考一下,回音阁里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以及那两个逃离的人究竟是谁。 穆叶抱起了她。 “穆叶,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来吧。”她惊慌的想要下来。 穆叶没有放下她,尽管这么做会引起很多人的议论,可他还是坚持把她抱进了王城。 第136章 爱无止境 四方围城的大厅,他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穆叶的一头白色长发,再加上高大的身材和琥珀色的眼睛,整个大厅是一阵窃窃私语。 玄尘把头埋在白色的绒毛斗篷里,紧闭双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她能想象大厅里坐满了各个军团的士兵,一双双眼睛全都注视着高大的穆叶大摇大摆的穿过狭窄的过道。 尽管她从阁楼上纵身一跳,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但是,比起大厅里成千上万双眼睛像蛰人的马蜂一样盯着他们,她宁愿用双脚走回去。这太让人难熬了,明天她会像一条热门消息传遍整座王城。 他们穿过嗡嗡响的议论,从明亮的烛光走进阴影。 穆叶忽然挺住脚步,低沉的呼吸随着胸口的起伏缓慢浮动。 “他来了,你们应该谈谈。”穆叶说。 玄尘睁开眼睛。 此刻,他们来到通往北塔的楼梯下。而那上面,就是让玄尘难过了许久,极度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涅凡站在楼梯最上面。 在火光的阴影里,他抿起薄唇,面色冰冷,醉酒后飘浮的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我不想和他谈。”玄尘把头扭向里边说。 “他的气息……在生气……”穆叶提醒说。 玄尘听见了脚步声,很快很急躁的步伐。伴随着一阵扑鼻而来的酒气,涅凡走下了楼梯。 玄尘将脸扭向穆叶那边。她不想看到他,她又想起涅凡是如何在马厩里和乌美娜私会亲吻。她才离开月塔一个月,涅凡就有别的女人了。 玄尘忽然感到悲伤。 比起乌美娜,她没有那么妩媚动人,也不是统领军团的执行长。她只是一个长着鳞片手的凡人,还有追随她的五百名勇士。 穆叶将她交到另一个怀抱里。玄尘愤怒的挣扎,想要从涅凡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放我下来,我不想看见你。”玄尘狂怒的说。 涅凡用力的将她拢在怀里,阻止她的挣脱。 他步伐不稳的踏上楼梯,没有再看玄尘一眼,酒醉的脸上露出压抑的怒火。 玄尘感到心烦意乱。 他们离开众人的视线,走进露天长廊。玄尘又开始挣扎,她不需要他的拥抱,这个男人的拥抱让她感到怨念重生。 “放开我,我要下去。” 涅凡抿了她一眼,继续大步走向北塔。不管玄尘是多么愤愤不平,他抱着她不肯放手。 幽暗的走廊尽头,他一脚踢开房门。 一声巨响,惊的玄尘打了一个哆嗦。 他把她扔在宽大的床上。 走廊里传来说话声,他转身又把门关上了。 过了好久,玄尘才偷偷的瞄了一眼门口。门关上以后,屋子里安静的没有声音。 涅凡背靠木门,看到玄尘的目光又微微蹙眉,除了生气以外,他似乎在考虑如何压抑即将爆发的愤怒。 “你能跟我解释是为什么吗?”他冰冷的问。 “我不想解释。”玄尘愤怒的说,她比涅凡更生气。 “你在酒馆让勇士把我灌醉,原来是为了去找你的新情人……穆叶。”他讽刺的说。 “你怎么能诋毁我们的关系。”玄尘瞪着眼睛。 “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疯了吧。” “从我进入酒馆,你根本就没有跟我说上一句正常的话。你让勇士强行的把我留下,我连巡夜都耽误了。就是因为你想摆脱我,然后和穆叶在一起。” “巡夜?”玄尘冷哼一声。 涅凡走过来,垂下眼睛,目光冰冷的盯着坐在床上的她。好像冷酷盘踞了他的所有理智。那双像冰一样的眼睛恨不得杀死眼前的女人。 玄尘从来没见过涅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即使他们没有争吵,但那双可怕的眼睛,那张带着醉汹汹的冷脸,简直就是二百多年前的死亡信徒。 玄尘移开目光,她跳下床朝门口走去,她不想争吵,她感觉他们的情绪都要失控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玄尘刚拉开一道门缝,咚的一声,门又被涅凡用力的推上了。 玄尘转过身,目光相撞,全都是愤怒。 “我不想争吵,但你也没有权利不让我离开。”她吼道。 涅凡眯起眼睛,像是酒醉后的不理智促使他这么做。就在玄尘试图再次拉开门,他使劲的捏住了她的胳膊。 一阵尖锐的疼痛。 在回音阁里受伤的胳膊,被涅凡捏的发出强烈的剧痛。 “你放开我。”玄尘冒了一身的冷汗。 “今晚你休想离开。”他威胁说。 涅凡拧着她胳膊,带着即将要爆发的愤怒。突然发疯一样吻起她。 泛着微醺的脸颊上还有一点淡粉色,是跟乌美娜亲吻后,又被他擦掉的痕迹。 玄尘觉得这张被别的女人碰过的脸很可恶。她奋力的反抗,用力的推他。 然而,她的挣脱就像是在烈焰上撒了一桶火油。 燃起了他的愤怒之火。 但是,愤怒并不是只有涅凡。 玄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不肯让他接近。她狠狠的回击了一次,她使劲的咬了一口,一股血腥流进他们的嘴里。 涅凡痛的眯起眼睛,嘴唇上是一股涌出的鲜血。 “让我走。”玄尘吼道。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愤怒的问。 “对,你让我恶心。” 涅凡扭着她疼痛的胳膊,走向大床。 他失去理智了。没有任何的温情,脸上全都是愤怒。 他将跌跌撞撞的玄尘拽回到床上。 玄尘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重罪犯人。涅凡可以惩罚一个对他不忠的女人。但是,不忠的人却恰恰相反的是他。 只不过没有人揭穿他那张背叛爱情的伪装面具。 玄尘伤心的把脸埋在毯子里,心中一阵酸楚,眼泪滴进白色的狼毛里。 “你看着我。”他坐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让玄尘看向他。他打量着玄尘,目光冰冷的说。“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属于我,这是你欠我的。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变心,你也不准喜欢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俯下身体,将冰冷的脸靠的更近说。“玄尘,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只有感情……我绝不让步。” 泪水淹没了她的眼眶。 眼前的这个男人何尝不是她的一切,他们曾经用生命呵护着对方,曾经在绝望中相依为命。 如今,他们像仇人般对视着,彼此沉默着。 “为什么,玄尘?”他带着微微颤抖的嘶哑声音问。“为什么我们经历了生离死别,你还是想要离开我?你知道你在穆叶的怀抱里有多么可恨吗?” “我没有想过离开你。”玄尘愤怒的说。“是你……你们在马厩里……你和那个乌美娜……那个女人……为什么你要躲在里面和另一个女人亲吻?” 玄尘挣脱了他的手,痛苦的捂住湿热的眼睛。 第137章 月光光心慌慌 她在认识涅凡以后好像变得更喜欢哭泣。玄尘感到很痛苦,爱情之路上的背叛就像是摧毁了活下去的勇气,让人心如死灰。 “我不知道你当时也在……”涅凡神情错愕的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看见你对她微笑,你们在一起,她吻了你,你那时候的笑容,我以为只对我才会有的笑容……”玄尘感觉快要说不下去了,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让伤口溃烂疼痛。 涅凡盯着她,不再那么怒不可遏。宽大的房间里,只有玄尘的哽咽声。 “我今天还看到了我的弟弟。”玄尘颤抖的说。“早在二百多年死去的弟弟,他被腐蚀了,他要杀死我。是穆叶赶到回音阁救的我,他抱我……是因为我被吓坏了。” 涅凡拉开她的手,玄尘泪花盈盈。在静静的聆听中,他意识到这场争斗是为何而起。 “我嫉妒你和乌美娜在一起,我让勇士拦住你,就是不想让你去找她。”玄尘撇开头,她感觉自己傻透了,竟然跟那个魅惑的女执行长乌美娜争抢一个男人。 “我解散骑兵队,乌美娜把我叫到马厩里。”涅凡慢慢的解释说。“她说怕人听见,因为她想今天晚上让我帮她带队巡夜,两个军团一起巡夜,一个执行长足以。我同意了。后来,她又跟我讲了危月军团的新执行长赤努伽的一件糗事,我听完后笑了。” 玄尘闭上眼睛,僵硬的躺在床上,她感觉到涅凡正注视着她哭花的脸。 “我不知道乌美娜会吻我,我以为她想继续说悄悄话。”涅凡停顿了一下说。“以前也有女人偷吻我,我总觉得太过直白的拒绝会伤害到她们。所以,我会笑着拒绝她们。” 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玄尘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她转过头,他们的双眼都在泛红。 “别这样哭泣……别这样对我……”他嘶哑的说。 玄尘伸出手,用力的搂住了涅凡。她刚才就已经原谅他了,她本不想用这种方式惩罚最重要的人,她感觉到涅凡难过时,她的心都碎了。 “我应该给你解释的机会……”玄尘说。 “我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明知她们有意,就应该躲开那些追求者……” “你到底还有多少追求者?”玄尘松开双臂,目光警惕的问。 “没几个……”涅凡拧紧眉头,随便说了一句。 “从酒馆里出来,我发现你不见了。”他瘫倒在床上,揉着眉心说。“我回来是找长十子要醒酒剂。我都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他们后来又拿来异族的烈酒。不过,我算是自作自受,下次你可以直接冲上来……” “下次?” “绝无下次……”他立刻说。 涅凡躺下后,醉意很浓。 他拧着眉头,注视屋顶,烈酒已经开始涌上麻木的大脑。 玄尘讲述了回音阁的恐怖经过。 “你是说玄星被人复活了?”涅凡听完后不清醒的问。 “那不是复活咒,我确定不是。他看上去完全没有活人的迹象,穆叶也说过没有感觉到气息。” “没有气息。”涅凡皱起眉毛,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思维很慢。 “玄星看上去像具尸体。”玄尘推了推他说。“是不是有人用复活咒复活了他,像风暴雷一样没有成功的复活咒,把玄星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除非他们拿到半神的心。”他的思路清晰一些了。“但是,塔由哈在风语谷里,对他而言,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轻易闯进异族人的领地杀害一个半神。如果塔由哈失踪,穆叶肯定第一个知道消息,他没有说就是好消息,塔由哈很安全。这件事情,我们必须想办法查清原因……”涅凡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皱的眼眶。 玄尘猛地坐起身,她惊恐的再次推了推醉意朦胧的涅凡。 “他们还取走了我的血。” “血?” “可为什么呢?”玄尘说。“他们挖开坟墓是想从我弟弟身上拿到玄族的血,玄星的身上都是腐蚀,根本没有能用的新鲜血液,所以,他们取走了我的血。” 玄尘撸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崩裂的伤口。 涅凡睁开了眼睛,他抬起自己手,手掌上是一片血迹。 涅凡沉默的起来,忍着头痛欲裂,帮玄尘擦了一些青绿色的麻草汁。这是他从草药室拿来的药水,因为经常受伤,涅凡的房间里也会放几瓶药水备用。 他涂完药水,起身拿起了佩剑。涅凡说要亲自带队查看回音阁,因为玄尘提到了腐蚀,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望水镇里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还有玄尘的弟弟,他要去证实一下,回音阁里到底有没有男孩,还是玄尘的幻觉产生的假象。 玄尘提出想一起去,涅凡拒绝了。他说查看完回音阁,他会告诉她结果。 涅凡走后,玄尘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回想发生的所有事情,让她心神不宁的除了涅凡的桃花史以外,更多的是对玄星尸体的担忧。 直到很晚,她才渐渐睡去。 在梦里,她浑浑噩噩的总能看到一张脸,一张流淌着黑色泥浆的脸。 浓雾缭绕,她好像又来到了回音阁。可她记得自己是在睡觉,在半睡半醒中,她挣扎着想让自己醒过来,可她做不到,甚至是动一动手指都不行。胸口难受的透不过气来,她害怕极了,玄星好像就在漆黑的梦中。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动了动眼皮,感觉到了光亮。 玄尘…… 声音更清晰了。 当她睁开眼睛,浑身大汗淋漓。她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火光摇曳,窗外一片漆黑。 “玄尘……” 玄尘望向声音,涅凡坐在床边注视着她。壁炉里的木材劈啪作响,火光照亮了他担忧的脸。 “你怎么了?我怎么一直叫不醒你。而且,你在叫喊……”他担忧的问。 琉璃窗透进来的月光,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琉璃里光线变得很诡异,让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桌子上日月天平的月亮升到最高,现在是午夜。 “帮我把窗帘拉上。”玄尘虚弱的说。她心慌的厉害,刚才的错觉让她莫名的害怕。 “我梦到玄星了,他在尖叫,他在阁楼里,一直的叫。” 涅凡起身拉上了窗帘,他坐回来担忧的说。“是你在喊叫。” 第138章 别惹我 玄尘坐起身,将沉重的目光看向涅凡。 “他还在吗?”她问。 “我们没有进去。”他回答说。“在阁楼破损的大门,我发现了一些腐蚀,但是,数量不多。” “怎么可能呢?当时那些泥巴爬到楼顶了。”玄尘吃惊的说。“整座阁楼肯定全都是腐蚀。” “没有你说的情况,阁楼外墙没有腐蚀。”他肯定的说。“我下令封锁了回音阁,因为在夜晚魔物很难控制,我怕有人碰到腐蚀,所以,我封锁了它。天亮后,我再带队搜查。如果情况严重,我需要请示大导师。”他抚摸着玄尘发白的脸,担心的继续说。“我知道这听上去难以接受,但是,不论明天里面有没有玄星的尸体。那只是一具尸体,他不是你的弟弟。” “我明白,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玄尘难过的搂住了他,把脸埋在冰凉的麦穗里。她希望玄星还活着,在孤独的玄武城里能有一个亲人的陪伴。 可幻想对她而言永远都无法实现,她的亲人早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经全都死去了。陪伴她的,只有这个纠缠了她数百年的男人。 玄尘能想到自己的结局。不论如何抉择,她的未来都将是一片无望的黑暗。 安静的屋子,响起了一阵叽叽声。 “什么声音?”玄尘警惕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是你的凤凰,今天米眉把它送过来,它就一直躲在床底下。” “你把它放出来了?” “它不停的叫,太吵了。”涅凡说。 玄尘想起那只又丑又笨浑身灰毛的小东西。这只鸟总喜欢咬她,她只好把它关进笼子里,在风语谷出发前,她把它交给了米眉。 “想好名字了吗?”涅凡问。 “它好丑,我没想好。” “既然是你的灵兽,没有名字也可以。”他无所谓的说。 玄尘再次睡着是午夜之后,直到破晓时分才醒来。她赶紧起来穿好裙子,涅凡已经出去办了一些事情又回来找她。 安静的早晨,士兵们都在匆匆吃着早餐。玄尘跟随涅凡穿过大厅,在紧挨着门口的一张大桌子旁,她看见了她的勇士们。 勇士立即起立,这是异族人表示尊敬的一种方式。伏辛高兴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从跟随勇士来到月塔,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玄尘死缠烂打。而是,变成了一个谈吐文雅的绅士。 “玄尘,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伏辛走过来说。 “先让勇士们坐下。”玄尘小声说。 此刻,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向他们。 伏辛摆了摆手,勇士们整齐的坐下了,发出一声干净利落的就坐声。 “我想今天开始训练,不知道该去哪个训练场。”伏辛显得很无助。 玄尘看向涅凡。 涅凡又将目光落在斗木军团那边的桌子。 “黑老鼠,过来。”他叫道。 黑老鼠跑过来,险些被一把椅子绊倒。 “什么事?”他惊魂未定的跑过来问。 “怎么就你一个人,橡木牙呢?”涅凡问。 “昨天你不是让他替你巡夜了吗?在你不省人事之前,你说需要他替你带队。”黑老鼠尖声的提醒他。 涅凡挑起一边的眉毛,他显然是忘记了。“我是问……橡木牙他有没有回来?”他立刻改变语气的问。 “还没。” “早餐结束以后,你带勇士去我们的训练场。还有,让赤努伽把武器全都还给勇士。” 黑老鼠使劲的点头。 他和伏辛走向异族桌子,黑老鼠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你们太酷了,我想看看你们的好身手。” “当然没问题。”伏辛眨巴着眼睛说。 啊的一声尖叫。 一个走进大厅的尾火女孩被满桌子的异族人吓坏了。盘子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热汤。 “你,就餐时不许叫喊,去找你的队长领罚。”一头卷发的日泰木风从众多的桌子里突然站起身,脸色难看的吼道。 他显然觉得很丢脸,教训完他的人又气势汹汹的坐下了。被骂的女孩,捂着脸,委屈的跑出了大厅。 玄尘忽然同情起尾火军团,她从来没见过涅凡无辜发飙。在她看来如果能让日泰木风不再傲慢的行事执行长特权比登天还难。 “他也太过分了,又没怎么样。”玄尘嘟囔说。 “日泰前几天选拔的人里有很多人都要求退出。所以,最近他心情特别差,你最好也离他远点儿。”涅凡低声解释说。 “那些人不是贿赂他才进入队伍的吗?” “贿赂的钱全部要退回去,这是最让日泰头疼的,他在古蛇深渊把钱都输光了。” “涅凡……” 一个娇弱的带着颤音的女声突然说。 惊的玄尘一身鸡皮。 虚日军团的执行长乌美娜此时站在大厅门口,粘腻的脸蛋上是两个深陷的巨大酒窝。 正巧橡木牙巡夜归来,他毛手毛脚的闯进来,差点儿把柔弱的乌美娜撞到异族勇士的桌子上。 橡木牙一脸高兴,展开双臂。 涅凡端起一盘熏肉,直接塞进橡木牙的怀里。 “辛苦你了,替我巡夜。”涅凡虚伪的说。 橡木牙看的口水直流。 涅凡如释重负的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庆幸刚刚阻止了一场灾难性的拥抱。 乌美娜娇滴滴的重新站好,扑扇着弯曲的长睫毛,嘴唇涂着娇嫩的粉色。故意咳嗽一声,想要引起涅凡的注意。 “我去跟乌美娜解释,昨晚没有巡夜的事情。”涅凡说。 看到涅凡朝她走去,乌美娜迷情的更加快速的煽动着长睫毛。 玄尘气的浑身发抖,她简直受够了那对儿抖动不已的大门帘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男人。 “涅凡,你等等。” 玄尘大步流星,一把拉住涅凡,踮起脚尖,当着大厅里无数双眼睛吻向他的唇。 涅凡是一阵惊讶。 然后,他眯起眼睛明白了。 他搂住玄尘,纤长的手指插进柔软的长发里专注的回吻着玄尘。就像是一场事先预谋好的演练,这样的接吻姿势看上去很优美。 大厅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勇士们在欢呼。 乌美娜的脸要气炸了。 此刻,那双娇滴滴的大眼睛看上去快要哭了。 玄尘挑衅般盯着乌美娜。 敢动她的男人,这算是一次警告性的宣战。 乌美娜将手里一团棕色狠狠地摔到地上。哭泣着离开了,在楼梯上,又凶巴巴的推开了一群嬉笑的女人。 “我说……乌美娜看上去不喜欢温情的场面。”橡木牙端着盘子,嘴里鼓鼓囊囊的说。 第139章 波旬咒 玄尘被吻得发晕,他们唇齿分离,她忽然羞愧的涨红了脸。刚才她冲动的只想教训乌美娜,却忘记了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 “我是想告诉乌美娜没去巡夜是因为我要陪你,你可真是个爱嫉妒的女人。”涅凡带着嘲笑的口吻说。 “谁让你们偷偷摸摸的被我发现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缠着你了,我帮你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 玄尘终于狠狠的还击了让她伤心欲绝的情敌。接着,她又开始鄙视自己的想法。对她而言,乌美娜连情敌都算不上。 他们走出大厅,玄尘看了一眼乌美娜扔掉的东西,是一副男士皮手套,棕色的皮子上锈着一个凡字。 玄尘厌烦的抿了一眼,她走过去,不做声的把那副手套偷偷的踢进桌子底下。乌美娜想夺走的是涅凡,那就是一次对玄尘充满威胁性的挑衅。 他们离开王城赶到小镇,尽管他们很早的就准备过来。可刚才在大厅里,耽误了许多时间。 寂静的回音阁矗立在小镇中央,被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没有任何腐蚀的痕迹。 涅凡建议她留在外面等候消息,玄尘同意了。士兵们准备了燃烧的火把和一桶火油。在涅凡的带领下,踏入了黑暗的回音阁。 阳光透过灰色的云,照耀着这座阁楼。玄尘站在下面静静的等待着,荒凉的阁楼仍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经过昨晚那场风波,恐惧就像是从心底滋生的一颗嫩芽,将根须扎在最深处慢慢的爬满全身。 里面是搜查声。 他们打开每一扇窗户都会听到有人在喊。 “这里还有,注意安全。” 不久后,窗口飘出了一缕浓烟。 “他们在清理腐蚀。”穆叶走过来说。他披着白鬃斗篷,神色严肃的凝视着阁楼。 “你回去不久后,他就派人封锁了塔楼。奇怪的是,腐蚀消失了。”穆叶说。“我送你回王城以后又回来查看情况。没有太多的腐蚀,除了楼梯上的尸体,阁楼顶层还有一具腐烂的男孩尸骨。” “你是说男孩的尸体?”玄尘瞪着眼睛,她害怕自己听错了。 “他根本不是活的,你也能看出来,他就是一个被腐蚀操控的尸骨罢了。”他说。“他连自我意识都没有,我猜有人利用尸骨做了一个人偶。”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是一个人偶?” “是波旬咒操控的一具尸体,一种邪恶的咒文。”穆叶继续解释。“看上去像是活了,其实都是被法术控制的悲惨尸骨。波旬咒来自于黑暗咒文的一种,很多人都称呼这些被操控的尸体是人偶,或者叫它们是波旬的追随者。就像是有人拿着几根线控制人偶的动作一样,用腐蚀当作媒介控制尸体。”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连亡者的尸骨都不放过吗?”玄尘愤恨的说。 穆叶意味深长的看了玄尘一眼。“你没有看到他们的头发或者眼睛吗?”他问。 “我当时幻觉太严重了,如果我能清醒一些就好了。”玄尘突然抬起头。“你怀疑是半神吗?” “据我所知,波旬咒是半神的法术。” 玄尘不小的吃了一惊。她努力的回忆昨晚,可当时她幻觉太严重了,连那两个人是谁都看不清。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男人不是半神,他的手看上去很粗糙,更像是月魂族里的什么人。 回音阁最上面,涅凡站在被撞坏的窗口环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目光严肃的看向阁楼下的玄尘,从他凝重的表情能看得出,他在云雀间搜到了尸体。 没过多久,云雀间里的窗户和圆洞飘出了更加浓烈的黑烟,伴随着一股腐败的臭味,黑烟弥漫在整个阁楼顶端,他们在焚烧玄星的尸体。 直到那黑烟慢慢淡去,他们从回音阁撤离。涅凡指挥士兵搬出了一些破碎的东西,还有楼梯上的那具尸体。最后是一个用木板抬着的,被一张破旧的麻布盖起来的东西。 玄尘心脏狂跳,她感觉那是弟弟的尸骨。她跑过去,被涅凡拦住了。 “你烧了他的尸骨?”她急切的问。 “尸骨上有腐蚀,我只能这么做。”涅凡缓慢的语调里充满了歉意。 “你打算怎么处理?”玄尘嘴唇发抖的说。 “重新埋葬在玄族墓地。” 玄尘望着远去的士兵,直到他们消失在小巷的尽头。玄尘才难过的抽了一下鼻子,她提出想进去看一眼,涅凡同意了。 他们沿着楼梯直奔云雀间,阳光在空旷的窗口洒了进来。金色的鸟笼安静的挂在梁上,地上有一滩黑色的焦灼,是焚烧玄星尸骨的地方。 涅凡和穆叶聊起昨晚的情况,这反而让玄尘觉得很放松,她不用刻意的去描述那些可怕的回忆。 玄尘很怀念回音阁,有好几次她都想进来。可大门被封死了,直到昨晚有人闯入这座废弃已久的地方,她才有机会进来看上一眼。她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现在却变成了一副破败的景象。 玄尘抚摸着空荡的金色鸟笼,不由得感到忧伤,那些喧闹的云雀一去不复返。 冷风卷入,窗外坐落在半山腰的王城如今已是月光覆盖。她扶掉几块碎片,坐到窗台上。环抱起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清风拂过她的长发,玄尘闭上眼睛感受着混杂着泥土的清香。仿佛这样做又回到了二百多年前的生活里。那些忙碌的日子,还有远方遥不可及的玄武城。她久久的坐在窗台上,过去那些宁静的单调的生活,如今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坐在这里很危险。” 玄尘睁开眼睛,涅凡站在眼前。云雀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穆叶已经离开了。 玄尘如梦初醒,她离开幻想,回到现实,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不会掉下去的,我在这里坐过上千次上万次,我熟悉它就像我的双手双脚一样。” 涅凡拔开碎琉璃,坐到窗台上,遥望山腰上明亮的月塔。 “你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他问。 “住了很多年,父王不喜欢我,他讨厌我的鳞片。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被他送到这里,掌管回音阁。” 玄尘抬起手,鳞片在晨光里反射出点点的寒光。她冷笑了一声,又继续说。“我喜欢住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讨厌我。”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收集整理云雀带来的消息,把它们分门别类的送到各个地方。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生活很平淡,也很平静。” “如果让你选择……你喜欢过去……还是现在?”涅凡犹豫的问。 “这倒是难住我了,如果能把你带回到过去,我会喜欢过去。可眼下,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很温暖。”玄尘回答说。 他抿着唇,勾起嘴角,就像是无数次的笑容一样温柔。乌云下露出一束阳光,涅凡抬起手挡住眼睛看向远方,当他再次将目光落到月塔,却微微蹙起眉毛。 “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转过来认真的说。“我想封闭回音阁,我怕给镇子里的居民带来危险。” 玄尘失落的嗯了一声。 虽然她明白,但她仍然感到很伤感。 她环顾着云雀间,从今日起,她再也没有机会踏进生活了十年的回音阁。 第140章 她和他的孤独 “是因为白法拿走了魔晶吗?”玄尘突然问。 “恐怕是这样的。”涅凡说,眉头略略皱着。“那天族长在晚宴上提到了一件事,他说有勇士发现了半神的踪迹。他认为白法还活着,依靠着魔晶的力量。” “我怎么没听族长说呢?”玄尘假装吃惊的说。她不感到吃惊,是因为塔由哈已经证实了这件事。 然后,玄尘开始后悔提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引起涅凡不自觉的拉起嘴角。“那天晚上你在族长的晚宴……一醉不醒……”他还用语气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玄尘一脸阴郁,她讨厌总拿她的糗事说事。 “你后悔当初的决定吗?”涅凡平缓的问。 “不,我说过不惜一切代价,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玄尘坚定的说。 涅凡牵起她的手伸向阳光明亮的地方,手背上的两只蜂鸟飞向了彼此。 “有一件事我后悔了。”玄尘继续说。“如果当初我们选择留在长角镇,也许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生活在平凡里。可是,我用最后一根蜡烛,把我们送进了死亡。” “你不一定会爱上那样的我,一个每天沉迷于醉生梦死的人。”涅凡慢慢的说。“你不想多看我一眼的,在某一天,我会冻死在冰冷的角落里。而你,会爱上一个比我更加优秀的男人。” “你错了。”玄尘有点恼火。“我的人生注定和你纠缠不清,这是我们的宿命。” 阳光下,他的脸上洒满了金子。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深沉的温柔,自从复活咒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混淆的黑色眼睛。 玄尘想在他的脸上描绘那道长长的疤。她突然感到害怕的缩回手,一种可怕的念头卷起心中的记忆,她不愿意相信涅凡跟死亡信徒是同一个灵魂的人。 “玄尘,我想你留下来,别跟我们去封印山,五百名勇士改变不了这次任务的结局。”他平缓的说。 “难道你想让我留在月塔里等待你的消息吗?”玄尘反问说。“我做不到,我去封印山代表的是异族,族长既然也赞同我去,我想一定有什么原因必须让我进去。或许像那次无魂沼泽的任务,你们需要两名神射手。” 直到望水镇的小巷有人群聚集在阁楼下,他们才离开回音阁。涅凡下令封闭了整座阁楼,又在厚实的木板上加了一道锁链。最后在门上贴了一个封条,上面是警示语。告诫大家阁楼很危险,不能靠近。 月塔的生活依旧,他们在勇士们进入王城的第十天举行一场策划已久的比武。异族勇士和斗木军团的五百名精锐士兵的一次剑术较量,是涅凡和伏辛在风语谷里决定的。 很快,消息在沉闷的月塔中悄然传开。 几乎每个地方都会听到关于这场比武的议论。就连藏书阁的坏脾气古长老在整理他心爱的几本自传时,都会停下来,竖着空耳朵偷听那边激烈的讨论。 在议论声里不乏也会出现令人厌恶的论调。 阿尔法这几天从南边回来,他虽然被派到远离月塔种种权力的南线。但是,阿尔法依然保持着他的傲慢。山羊胡修剪的一丝不苟。他轻蔑的掠过大厅,目光滑过尾火军团的桌子,停下了脚步。 日泰木风一直在月塔里训练尾火的五百名士兵。阿尔法脸色很冷,对日泰感到十分不满。 “最后的人员名单什么时候交给我?”阿尔法问。 日泰立刻收敛了笑容,他没注意到阿尔法。他缓慢的起来,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就快好了。” “你就是这么当执行长的吗?”他阴冷的说。“上一次交上去的名单就应该是最终名单。反反复复的改名字,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浪费时间。日落前,把人员名单交给我。” 在阿尔法走后,尾火军团又被日泰木风大骂一顿。 “全给我起立,全都去训练场。” 吼叫声很大,玄尘差点把水撒了一桌子。等到尾火军团走了以后,黑老鼠不满意的撇着嘴说。“瞧他那副德性,哪有执行长的样子。” “阿尔法心情不好。”橡木牙抹了一把说。 “他怎么了?”玄尘放下杯子问。 “阿尔法失宠了。”黑老鼠接过话尖声说。“听说他跟奎尼在君王大殿起了争执,君王一怒之下单独惩罚了他,让他远离月塔,不许干涉月塔的任何事情。现在阿尔法就是个不受宠的怨妇,到处乱咬人。” “阿尔法和奎尼不是兄弟吗?”玄尘问。 “奎尼想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阿尔法不同意。所以,奎尼和阿尔法才闹得不可开交。”黑老鼠厌恶的说。 “我认为奎尼很有度量,阿尔法的母亲才是第三者。”橡木牙说。 玄尘想起了沙旬长老和苏雅拉那日在酒馆里的谈话。阿尔法和奎尼虽然看上去不合,但是,他们都是拥护女君王的大导师。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女人的尖叫。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能引来一群女人的疯狂追捧,在月塔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万人迷长十子。 长十子微笑着挥动手臂,就像是一位君王在跟他的臣民挥手示意。他优雅的走到斗木军团的桌子,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睛打量起正在喝汤的玄尘。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观战吗?”长十子震惊的问。 “有什么问题吗?就是场比武罢了,又不是选美。”玄尘看了一下自己的灰色长裙,她觉得挺不错的。她非常喜欢穿这条裙子,当她骑马又或者走在泥泞的土里,这种颜色不显脏。 她被长十子从座位上拽出来,旁边的女人发出嫉妒的议论。 玄尘赶紧推掉了他的手,她不想惹麻烦,每次跟长十子在一起总会被女人们误会。有很多次玄尘都莫名其妙的被那些疯狂的女人翻白眼或者不怀好意的议论她。 “行了,别扭扭捏捏的,你的异勇士可不想看到你这幅模样出席比武。”长十子拉着她往北塔走。“那条蓝色的,战神日那条裙子很合适。” 玄尘被他推回到房间,她翻箱倒柜的找那条蓝裙子。最后,终于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长十子说的那条裙子。是涅凡送给她的金色软甲蓝裙子。 玄尘匆忙换好裙子。 此刻,日月天平的太阳正在往起升,异族勇士和斗木军团的比武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将目光转向天平旁的一个木匣子,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天早晨,涅凡吻别前的一句话。“别忘了拿奖励,我放在桌子上了。” 玄尘当时睡得很迷糊,一翻身,她就把这句话忘的一干二净。 她庆幸回来换了一条裙子。 否则,她就把今天为获胜者准备的奖赏彻底的忘在房间里了。 第141章 荣耀 玄尘打开木匣子,涅凡准备的东西有点让她出乎意料。但是,比武快开始了。她关上盖子,抱着匣子,急匆匆的赶往斗兽场。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小径,穆叶从一颗苍天巨树上跳下来,抖了抖鬃毛,伸了一个带着长长低吼的懒腰,跟随玄尘一起走向尽头的斗兽场。 玄尘自从发现木匣子里是什么就非常郁闷,她大步流星的迈上台阶。涅凡坐在最高的那一层,是战神日君王和大导师所坐的纱幔观战台。 玄尘生气的把盒子塞给他,坐下后一通抱怨。 “你还说奖赏不用我担心,这下好了,如果异族勇士获胜,他们要龙息石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会控制灵石,这个主意简直糟透了。” “你竟然贡献了你的龙息石?”长十子坐在涅凡的另一边惊愕问。他在玄尘换裙子的时候,先来到了斗兽场。 “是龙息石。”涅凡平静的把匣子又还给玄尘说。“龙息石不是灵石,它只要碰到火就会发光发热,它是不需要任何人来控制,只需要有火。” “那我们呢?以后我们在野外安营扎寨怎么办?天气越来越冷了。”玄尘愤愤不平的说。 她还不忘抚摸趴在身边的虎兽,穆叶舒服的打着呼噜,这引起涅凡的强烈不满。 他凑过来,故意让穆叶听见。 “我们不需要,我比龙息石还要温暖。” 玄尘刷的一下脸色爆红,她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可事实上,在结界里要想渡过寒冷的漫漫长夜,就要像绵羊一样簇拥在一起相互取暖。 斗兽场的比武吸引了其它四个军团的人前来观战。奎尼和他的执行长赤努伽也出现在对面空旷的观战台。还有一队危月军团的禁卫军,他们穿着铠甲,手持佩剑,队形整齐的像是一条直线。 “奎尼怎么来了?”长十子问。 “他是怕我们出现意外威胁到月塔的安全。”涅凡猜测说。 “听说了吗?”长十子说。“奎尼这次准备派新人去封印山,危月是针对年龄筛选出来的,只要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新人……”涅凡蹙紧了眉头。 “这也许是赤努伽的建议,他本身就是新人里提携的执行长。”长十子揣测说。 “新人有什么不妥吗?”玄尘突然问。 “经验不足,鲁莽……”涅凡思索着说。“新人是我最担心的,因为他们经验不足,更容易盲目服从命令。不像是斗木军团,特别是沙旬长老的军队,经验丰富的士兵不用过分担心,但又很难管理。” “还有让我们大执行长头疼的时候呢?”长十子嘲笑说。“不过,今天谁输谁赢都会成为焦点,你就不想下去跟异族人比试一番吗?” “在异族我赢过那个小鬼。”涅凡轻蔑的抿了一眼下面。 此刻,宽大的椭圆形斗兽场里,伏辛正指挥着勇士井然有序的排列队伍。 “听说你前几天回家了?”涅凡问长十子。 “我委托他们从长矛峡谷采集的稀有药草。”长十子说。“最近马场有一批冰火良驹,还有一些新捕获的小鹿,很可爱的,你可以和玄尘去那里挑选一些。”长十子闪亮的目光看了一眼玄尘。 “小鹿我们以后再看,晚上我还有议会。”涅凡说。 听到这里,玄尘有些失望。她很想去看长十子的家族马场,可涅凡有重要议会,她也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不久后,苏雅拉和图门走上台阶,步入观战台。 长十子让出座位,苏雅拉坐在涅凡身边,长十子和图门坐到稍远的位置。在观战台气氛高涨的时候,玄尘却看到了一个非常不想见到的女人。 乌美娜站在远处的阴影里,那种愤恨的眼光第一次出现在那个魅惑女人的脸上。 玄尘虽然面无波澜,可她还是发觉在争夺涅凡的战争里,乌美娜不知不觉成为了她的一个敌人。 这时候,周围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斗木军团的五百名士兵走进宽大的斗兽场。 比武开始了,橡木牙是第一个走进场地中央。 “你猜橡木牙会赢吗?”涅凡侧着脸小声的问她。 “他当然会赢,这还用问吗?”玄尘觉得不可思议。 “我赌他会输,这次是异族勇士赢。” “你怎么知道?” 涅凡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回答。 玄尘是一阵莫名其妙。 橡木牙力大无穷,几个回合下来,他完胜对手。橡木牙拉起摔倒在地上的勇士,观战台再次响起了掌声。 玄尘激动的起身鼓掌。 “又是我的军团赢了。”涅凡拉着长调说。“你的勇士输了,你这么热情,会让勇士们伤心的。” 玄尘忽然发觉被他戏弄了,她忘记了,她应该支持异族勇士才对。她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生气的说。“你在故意误导我支持橡木牙,你太卑鄙了。” 涅凡拄着下巴,装作没听见。 紧接着,是黑老鼠和米眉。黑老鼠完全招架不住一个比他强壮的女勇士,一眨眼,黑老鼠就被缴械投降。 玄尘内心哀叹,但是,她却傲慢的站起身使劲鼓掌。在她坐下时,又引来了涅凡的嘲笑神情。 “为什么黑老鼠也在队伍里,他的剑法太臭了。”玄尘奇怪的问。 “他为了不想进入队伍故意求败,所以,我破例钦点了他。” “故意,真是他的作风……” 比武一轮接着一轮,玄尘的热情逐渐被打的昏昏欲睡。 她看不懂剑术的奥妙,完全是雾里看花。最让她费解的是其他人都兴致勃勃观战,只有她一个人昏昏欲睡。最后,玄尘终于坚持不住了。她拄着沉重的头困倦的闭上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就在熟睡中,她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惊醒了。玄尘慌忙的跟大家一起站起身,木匣子差点从腿上掉落,她捂着匣子,惊魂未定的望向场地。伏辛站在场中央正向观战台挥手,勇士们都在欢呼。 “伏辛赢了。”涅凡低声说。 “结束了吗?”玄尘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你们赢了,伏辛打破了平局。” 玄尘抻了抻裙子,又按下几缕睡乱的头发。 “别担心,除了脸上的压痕,其它都很完美。”涅凡指着脸颊小声说。 玄尘摸着发热的脸,如此精彩的比武,她居然睡得天昏地暗。 伏辛大步跨上观战台,朝他们而来。他来到玄尘面前,礼貌的吻了她的手。 “你怎么上来了?”玄尘一脸的茫然的问。 “恕我冒昧,斗木军团还有一个人没有参加比武,我想得到你的准许,让我挑战最后一个对手。” “可是,五百人全都比完了。”玄尘错愕的说。 “我想要挑战斗木军团的执行长,谁能先击杀那头魔兽。”伏辛挑衅的目光转向涅凡。 两个人眼光碰撞,火花四射。还没有开始,他们已经是斗得不可开交。 第142章 地煞 所以人都在期盼最后一战。 只有玄尘心神不宁,伏辛的目光并不是在看木匣子,而是在看捧着木匣子的她。 一阵压抑的沉默。 长十子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友好的敌意,他清了清嗓子问涅凡。“是昨天你弄来的那个吗?” “那到底是什么?”玄尘问。 “地煞。”长十子说。 他们倒抽一口气冷。 “这简直是胡闹。”苏雅拉严厉的说。“你们不是鲁莽的年轻人,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地煞被沙旬长老封印了,没有危险。”涅凡解释说。 “还有沙旬长老?”苏雅拉更加恼火了,激动的嘴唇发抖。“那东西不是什么软绵绵的兔子,它可是地煞。这里可是君王城,你们比武归比武,别弄出什么危险。在过几天你们是要出征的,如果有什么意外……” “我部署了弓手。”图门指了指更高的地方,观战台的最高一层有一队蛇人弓手。 “你也参与了?”苏雅拉将矛头转向图门。 “我去查看过地煞,没有危险,我可以作证。”图门解释说。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的鲁莽。”苏雅拉扶着额头,瘫软在椅子里。 原本是勇士和军团联手挑战地煞,如今却变成了只有伏辛和涅凡两个人。 涅凡走下观战台,军团已是欢呼如海啸。 大家纷纷落座。 “你以后告诫伏辛,别总挑战涅凡,他又把他弄火了。”长十子隔着空座位对玄尘说。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把伏辛的嘴堵上。”玄尘耸起肩膀说。伏辛从来不听她的命令,在异族里,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子。玄尘还是感到了担忧,她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战争。虽然,涅凡和伏辛都非常喜欢她,可这两个人碰在一起,玄尘谁都说服不了。 “我该拿伏辛怎么办?他怎么每次都非要惹怒涅凡。”玄尘问身边的穆叶。 “他很想证明自己。” “他们谁更厉害?”玄尘问。 “伏辛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缺少经验。”穆叶平缓的说。“不像涅凡,我认为他的灵力会很难超越……” 涅凡穿着闪亮的铠甲重新回到斗兽场,腰上是发亮的乌金灵石。作为异族勇士的伏辛恰恰相反,他穿着黑色的皮甲,露出一身矫健的体魄,背着一把重剑。 围绕螺旋铁门,他们各占一边,两个人,一白一黑,观战台里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剑拔弩张。 这次的比武没有启用灵石防御,那些石头安静的毫无光亮的飘浮在空中。 号角声响彻整个斗兽场。 周围再次响起欢呼。斗木军团整齐的坐成一个矩形阵营,异族的勇士在下面形成不规则的波浪形。 就在这时,螺旋铁门的下面传来一个巨大而又低沉的呼吸声,那不是嚎叫,是一种像是大地深处断裂发出的隆隆巨响。 虽然所有人知道地煞被封印了。可当一只灰色的大爪从地下伸出来,扒在铁门的边缘露出褶皱的干裂的皮肤和倒钩一样锋利的爪尖。 玄尘惊的从椅子里缓慢的站起身,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野兽会是石土构成的。巨大的厉爪足以让人感到里面那只可怕的怪物有多么凶残。 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叫,那叫声是刺耳的鸣响又带着低沉的混合声音。 它从铁门里冲上地面。拍打着两张泥土般的巨型翅膀,细长的尾巴和脊背长着更多锋利的刺,粗大的鼻孔喷着尘土,像是一头用泥石堆起的巨龙。 它的翅膀被铁链锁住了,煽动时,铁链哗哗作响。 玄尘惊的嘴巴发干,她感觉自己今天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她应该把她的弓带上的,如果发生意外,至少她能一箭杀死那头怪物,尽管她不清楚她的火焰金弓能不能杀死如此巨大的怪物。可是,金弓此刻放在卧房的床边,今天她是来观战的。 “玄尘,别紧张,下面还有军团和勇士。” 玄尘不知道是长十子还是图门说的,她被吓坏了。 她缓慢的坐回去,好像灵魂飞出了身体。除了紧张,她感觉不到任何知觉。 地煞喷着灰色的土石朝伏辛那边爬去。观战台一阵惊呼,那头怪物大到能轻而易举的撕碎他。 “这太危险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胡闹。”苏雅拉紧张的说。“是谁允许你们把地煞带进王城的,如果它失控了,这简直太疯狂了。” “涅凡已经向奎尼申请过,是奎尼同意它这么做的。”长十子解释说。 “它看上去并没有被削弱,它只是被铁链锁住了。”苏雅拉脸色苍白的说。 一缕晨光照进观战台,苏雅拉眯起蛇眼,不耐烦的躲开了阳光。 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那头地煞猛力的拍打着大翅膀,尘土满天,它正试图摆脱束缚的铁链。 砰的一声巨响,一条锁链断开了。 接着,它怪叫着发出兴奋的咆哮,继续朝伏辛爬去。锁链抻到尽头,它吐了一口灰尘,巨大的头颅猛然转向更近的涅凡,鼻息激起了烟雾,让整个场地弥漫在灰色之中。 玄尘无法自控的闭眼睛,她不敢再看下去了。 不久之后,四周响起了更加响亮的呼声。她睁开一条缝隙,眼前是一片强烈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一个爆闪,亮到只能看到一团金色。 四周是惊呼。 玄尘眯起眼睛,缓慢的适应了强光。她慢慢的看清楚了光,那是涅凡的灵石发出的光芒,耀眼的像是燃烧的太阳。 原本趴在地上的穆叶,警惕的站起身。“他的灵力很强,如果你和他之间如果有分歧。”穆叶琥珀眼睛盯着那光说。 “我们不会有分歧。”玄尘肯定的说。她知道穆叶在担心什么,她并不相信会有那一天。除非涅凡忘记了一切,忘记他们之死靡它的爱情。 又是一阵欢呼声。 伏辛划开了地煞的一个翅膀,随着一声嚎叫,那个被剖开的翅膀掉落一堆碎土。 涅凡看准时机跳到长刺脊背,他抓着立起的脊背,将强光大剑刺向进了结实的土皮里。 疯狂的嚎叫声,铁链作响,激起了更多的尘土。 玄尘每次将目光投向场地都会心跳加速,她的心被拎起来,被各种恐怖的景象拧成了麻花。尽管屠杀的是一头地煞,但场面很可怕,充满了血腥的杀戮。 涅凡的灵力越发的抢眼,耀眼犹如月塔光芒。那一道又一道的金光正从乌金色的灵石长剑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伏辛已经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收起剑,站在一旁,观看涅凡跟地煞的搏斗。 第143章 万千之爱 奎尼撤离了禁卫军。 斗兽场里的情况很明显,不需要他派出一队禁卫军防止怪物脱逃。 这时候,玄尘才注意到除了奎尼,阿尔法和虚日的大导师素檀也在远处观战。素檀很矮小,但是,她摆脱了病怏怏的身体不用再坐椅子。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耀眼的金光,那光芒太炫丽了。玄尘和苏雅拉坐在纱帐里,同时为涅凡感到担忧。 “他不该如此炫耀他的灵力。”苏雅拉低声自语说。 对于涅凡的灵力,大概奎尼和阿尔法都不愿见到这样强大的灵力。这也是玄尘所担心的,没能杀死他,他们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玄尘,涅凡他最近怎么了?”长十子探着头问。 “他能怎么了?”玄尘奇怪的说。她想说前几天刚跟他大吵一架,他们都快被对方气炸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的剑法变的不像是他。”长十子问。 “我没对他做什么,他以前不是这样吗?” “不是,他变了。”长十子摇着头。“就算他是月塔里灵力最强的执行长,那也没有这么强。或者是那次……有什么在改变着他。” 玄尘看了一眼,并没有吱声。长十子指的就是复活咒,从那之后,涅凡的灵力确实在变化。玄尘经常能看到金坠子里的灵石发出强光,比任何一个月魂族的灵力都要明亮。 长十子摸了一把自己的佩剑,自从他的女友之一被夜鬼兽咬死,他每天都会佩剑防身。 “他之前控制灵力就要比别人更强,现在是……不同寻常。”他敲了敲自己翠绿的玛瑙灵石,闪起一道普通的绿光。 随着斗兽场炫耀的灵力,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扣人心弦的挑战。 但是,这些热情的声音却跟玄尘的心情恰恰相反,她几乎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击杀魔兽。她是最不希望看到涅凡的改变,即使这跟他们的命运无关。 一声惊天巨响把她拉回到斗兽场。 观战台尘土飞扬,激起的灰尘铺天盖地。玄尘被呛得呼吸困难,咳嗽不止,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四周传来欢呼,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遮天蔽日的尘土逐渐散去,卷起的灰色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玄尘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地煞瞪着一只无光的灰土眼睛砸碎了下面的石阶,再往前十几个台阶,纱幔里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个丑陋的大脑袋拍碎。 苏雅拉站起身,蛇眼紧紧的盯着死去的地煞,她想要说什么又闭上嘴不说了。玄尘在弥漫的烟尘里四处寻找,她紧张的并不是地煞毁掉了小半边的石阶,她最担心的是涅凡和伏辛。 当一个人影慢慢从地煞的头上站起来,图门一声大笑,长十子白皙的脸看上去更苍白,他低声咒骂起台下的那个人是疯子。 涅凡拔出长剑,一股碎掉的石土涌出厚皮。他跳下来,踏上观战台,用力的将他的剑砸向地板。咚的一声,那把金光长剑深深插进地板,浑浊着兽血的泥浆沿着光芒万丈的剑身流淌而下。 周围安静下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决斗结束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战台的纱幔里。玄尘感觉到目光汇聚,甚至是身边的人都在盯着她。他们没有看涅凡,而是齐刷刷的看向她。 还有涅凡满脸尘土平静的注视着她。压抑的呼吸在胸口剧烈的起伏,他在等待着什么时刻。 “玄尘……授勋……”长十子的声音飘了过来。 玄尘慌乱的从椅子里起来,没人告诉过她。涅凡只是告诉她带上龙息石,可谁都没有提过授勋。 玄尘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苏雅拉,比起她,苏雅拉更有资格。 “这是军团和异族勇士的比武,你最合适。”苏雅拉浅笑说。 “授勋很简单的。”图门说。 “玄尘,大家都等着呢。”长十子催促道。 玄尘打开匣子,一颗璀璨的龙息石静静的躺在里面,在阳光下,发出明亮的红光。 她捧出温热的晶石,面对眼前的他,他们目光相遇。煦色韶光的观战台,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只剩下涅凡轻轻勾起的微笑。 涅凡向前一步,来到玄尘面前,突然单膝下跪。 玄尘慌张的想要扶起他。 苏雅拉轻咳了一声,玄尘这才发觉涅凡正在等待她的授勋。 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玄尘的一举一动。她后悔同意这场比武,而她更不愿意的是把龙息石又还给涅凡。 “你就不能让给伏辛吗?这块石头总不能又拿回来吧,多奇怪。”她撇着小声嘟囔。 涅凡举起双手,接过龙息石,抬起头说。“早知道我教你了。” “教我什么?” “如何授勋……” 面对挑战地煞的种种危险,玄尘感到后怕,她也只能想到这句话来形容他今天的行为。 “你简直太疯狂了,不要命的疯狂。”玄尘严厉的说。 “龙息石能送他,但是你……绝不……”涅凡站起身,上前一步。 玄尘惊的缩了半步,她感觉涅凡想要吻她。她被吓得心跳乱撞,紧张的脸颊扑红。 涅凡轻笑一声,转身面向台下,邀请伏辛走上观战台。 在勇士和军团的注视下,他面对伏辛,带着无比尊重与谦卑的语气说。“我想把龙息石作为友谊的信物送给患难与共的朋友,最勇敢的勇士。如果不是他的谦让,如果不是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将看不到光明。作为真挚的朋友,伏辛,我希望你收下它。” 在热烈的掌声里,伏辛捧起龙息石。异族勇士向观战台深欠了一躬,军团士兵和勇士相互握手。 “现在,月魂族只剩下两枚龙息石。”长十子说。“我想日泰木风一定很高兴,他现在成为唯一拥有龙息石的执行长了。” “你说君王在下次战神日能拿出最后一颗龙息石吗?我还准备赢一次。”图门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越来越冷,我天天都在填柴火。” “谁让你是个冷血动物。”涅凡玩笑说。 “看,谁来了。”长十子指着远处走来的一个人。沙旬长老风尘仆仆的走向他们,他应该是刚到,斗篷都没摘。 涅凡立刻解散了队伍。 他们离开以后,伏辛带领勇士们回去休整。穆叶为了不引起月魂族过分的注意,在离开斗兽场后,又跳到茂密的树冠里。 最后,只剩下玄尘和长十子回到了四方围城。 “君王有什么重要会议?”玄尘忍不住问。 “跟封印山有关,这段时间大家都在筹备这件事。”长十子诚实的说,他正摆弄着他的剑。 “你的剑怎么了?” “最近我的灵力很虚弱,涅凡说让我练习控制灵力,大概我真的很久没用它了……” “是因为你总是忙着谈恋爱。”玄尘嗤笑一声说。“小鱼她怎么样了,我是想问……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们不是男女关系。”他合上佩剑略显尴尬的笑了。 “可你说过,不想再有很多女友。” “是的,我累了。”他说。“但那不代表我必须选择一个女人。我告诉过你原因,至少在这几年里,我并不想找一个女人结婚。” 第144章 漫漫黑夜 玄尘望着长十子走向草药室的背影多少感到一些悲凉。长十子对待每一位伤员都能倾尽全力,但是,他对于爱情的态度好像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悲观主义者。 比武之后,玄尘始终心神不宁,她不想回房间,她准备去君王大殿。尽管她没有资格参加君王议事。但是,她很想去大殿门口看上一眼,她想知道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直到黄昏,君王大殿依然大门紧闭。玄尘靠在石柱上,无聊的踢着小石子。她在外面等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会议仍然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开了。日泰木风面色难看的走出来,他独自一人,拿着一封信,垂头丧气的。 自从他的堂姐想用玄尘的命复活风暴雷。日泰木风每次见到她就跟见到鬼一样,甚至正面相遇时,他会绕开玄尘,选择走更远的另一条路。 “日泰木风,会议还有多久结束?”玄尘故意拦住他。 “玄尘,好久不见。”日泰木风假装刚看见。“他们还在议事,涅凡也在,还有很久才能结束。” “那你怎么出来了?” “阿尔法派我出来的,他说……人员名单有问题,我需要修改……”日泰捏着鹿皮卷,笑容很假。 日泰木风走后,玄尘也想要离开了。因为日泰说还有很久,她等到双腿发软。 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谩骂。当她听出那个怒骂的声音是谁,又立刻躲进石柱。 没过多久,奎尼捂着眼罩,一副苍白的倦容出现在视线里,还有他新任命的执行长。 赤努伽殷切的跟随着奎尼,在谩骂中,他惨白的脸依然保持着微笑,比日泰木风还要假的笑容。 “这件事情我嘱咐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就像块迂腐的木头。”奎尼训斥说。“只要月魂族的人,那几个灵力弱的都是混血,他们不是月魂族,你懂吗?” “他们没有蛇人的特征。”赤努伽小声的辩解说。 奎尼扶着眼罩,停下脚步。 他没有参加君王议事,玄尘在门口等了一下午,她没见过奎尼。 “你真够愚蠢的。”奎尼恼火的说。“要是他们跟异族人厮混在一起,生下来的不也是肮脏的杂种吗?” 赤努伽憋着白脸,吓得不敢作声。 “如果你再犯错误,我会撤掉你的所有权力。” “对不起,大导师,我马上调整。”赤努伽连连道歉。 “行了,简直就是废物。” “还有一件事……”赤努伽唯唯诺诺的说。“壁水军团蛇人怎么办?” 奎尼把他叫到一旁,远离禁卫军,确定没有人能听到谈话。“蛇人忠实于月塔。异族人才是你应该担心的,他们不是月塔的人,你懂吗?如果他们胆敢捣鬼,你就杀死他们……” 啪嗒一声。 玄尘踩到一颗石子。 她连忙靠紧柱子,大气不敢出,唯恐被人发现。 一阵长久的沉默,奎尼继续说。“这次是君王的意思,别让人知道,别让我失望。赶紧去大殿,你还有君王议会。” 奎尼让赤努伽一个人参加会议,而他却独自走进另一条路。他很不满意,自言自语的说。“如果风暴雷在,一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这个愚蠢的年轻人……” 如此重要的君王会议,奎尼竟然没有参加。玄尘觉得不对劲,她怕奎尼又在计划下一个阴谋,能够杀死涅凡的另一个可怕计划。 而且,奎尼还提到了不能出现混血,这让玄尘感到不解。但她转念一想,也许,混血的灵力不够强,不适合封印山的行动。 玄尘悄悄的跟了过去,她想知道奎尼要去哪里。 尽管她用最快的速度跟了过去,可奎尼走的太快了,偏僻的小径没有任何人。玄尘小跑了一段路,直到茂密的树林上出现月塔,她也没能看到奎尼。 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就是月塔场,她加快步伐,突然又停下脚步。因为她听见一个声音,晃动的灌木里有人在说话。 “一,二,三……四……唔……几个……八,九……见鬼,该死的,怎么少了一个……应该是十个,那个呢,第十个在哪里……” 茂密的灌木,那人猛地站起身。一个消瘦邋遢的男人,穿的很脏,满脸胡须,头发凌乱。他低着头四处寻找。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看向玄尘,就好像玄尘突然出现一样。邋遢男人吓得不清,他张大嘴,用脏手指着玄尘嘶哑的吼道。“滚开,你这个骗子,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玄尘向后退去。这个男人是疯子,王城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疯子。 很快,疯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瞪的很大。他发出撕裂的惨叫,连滚带爬的逃向深处。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个疯子。” 玄尘惊叫了一声,浑身打了一个强烈的哆嗦。她不知道后面有人,准确的说后面不是人,而是一头白色的虎兽。 穆叶盯着逃走的疯男人,嗅着空气里的气味,琥珀眼睛一刻不离的看向里面。 “那人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他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冷草里闪起一点亮光。 玄尘奇怪的跟穆叶对视一眼,她走过去发现是一枚金币。当她擦掉泥土,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的雕刻立刻让她联想到一些事情。这枚金币跟之前日泰央放在尸体上的金币是一样的,它是一枚金子打造的古币。 “半神金币。”穆叶毛茸茸的大鼻子抽了一下说。 “他怎么有半神的金币?”玄尘说。 “也许是他偷来的,或者捡到的。”穆叶猜测说。 “我见过日泰央在杀死一个人后会放在尸体的眼睛上,为了能让灵魂得到安息。” “不论是谁,别靠近他,他行为异常,很有可能会伤害你。”穆叶提醒说。 玄尘握紧金币。 日泰央是效忠女君王的,还有死去的风暴雷。现在又是奎尼,他们早已勾结,准备暗中消灭一切不利于王权的人。 但是,这次却有些不同寻常的情况。沙旬长老和苏雅拉已经选择帮助同样拥有君王血脉的涅凡。女君王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明知道叛变只是时间问题,她也清楚的知道涅凡会是她争夺王座最大的敌人。 可是,君王没有任何行动。 如此平静的沉默,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第145章 午夜的爱神 “伏辛和勇士在等你。” “为什么等我?”玄尘奇怪的问。 “他们在聚会,是伏辛提议的。”穆叶说。“勇士们在月塔生活经常感到不适应,伏辛为了帮助他们缓解紧张的情绪,偶尔会背着你在那里聚会。远离月塔,让他们感觉更自在。” 玄尘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的罪恶感。勇士们放弃了异族的风语谷,追随她来到月塔,她却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她只顾自己的心情,而伏辛却替她承担了所有应该做的。 一只聒噪的渡鸦越过树梢,落在地上,不用想都知道这又是伏辛的消息。玄尘抓住渡鸦,拉开字条,果不其然。 写着:望水镇的小溪边见面,伏辛。 “伏辛着急了。”穆叶说。 “是啊,沉不住气的年轻人。”玄尘吐了一口气说。 他们伴着皎洁的月光走下山坡,很快就到达了约定地点。玄尘刚进入树林,在很远的地方,她就听见有个女人用鼻音哼唱出很婉转的歌曲。 那是米眉的声音。她站在溪水旁,今天她穿了一条黑裙子,头发散落,涂了红色的嘴唇。勇士们围绕着她,但米眉很高,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得到。 玄尘略微的感到吃惊,米眉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打扮的女人味十足。 “我好像听过,好耳熟的小调,可我……”玄尘绞尽脑汁,她忘记的太多了。 “是永生树林鬼魂哼唱的。”穆叶说。 但这首歌被米眉哼唱的好听极了。 伏辛愉快的走出人群,他笑盈盈的走过来,抬起胳膊,让玄尘挽着他。“你怎么才来,我们刚才是真心话大冒险。我还想让你也来说说,到底心里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刚看到你的字条,可能是渡鸦找我耽误了时间。”玄尘干笑了一声,幸好她迟到了。 她犹豫的搭进伏辛的胳膊。她不好意思拒绝他,她怕伤害到伏辛的好意。 “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吗?”伏辛期待着说。 “是什么呢?” “我讲述了妹妹被杀死的时候,我万念俱灰的那些日子。” “你妹妹?” “被人残忍的分尸,全是那家伙害的,他害死了她。” 玄尘停住脚步,伏辛也停下了,穆叶滑过他们的身边,趴在不远处的树下。 “你说涅凡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孩……”玄尘瞪着眼睛,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伏辛眨了眨大眼睛,玄尘松开了胳膊,他们面对面,两个人都很严肃。 “他曾经喜欢的异族女孩,是我的亲妹妹。”伏辛郑重其事的说。 “所以……你总是在找他麻烦?” “他可是害死我妹妹的男人。”伏辛讽刺的说。“我认为老天不公,让我的妹妹替这种男人遭受折磨,凄惨的死去。” “那你总说要娶我,也是在报复涅凡吗?” “不,我承认开始是这样的。可后来,我变了,我想娶你是因为……”伏辛停顿住了,他不知道怎样继续说下去。 “是因为什么,伏辛?” “是……” 伏辛看向那边卧趴的穆叶,玄尘也看了过去。穆叶正在注视着他们,然后,它把头扭向别处。但它的耳朵很敏锐,他们的谈话,穆叶听得一清二楚。 “是什么?”玄尘又问。 “我就是把仇恨归结在涅凡的身上,不停的想要报复他,没别的原因。”伏辛敷衍的说。“好了,今天别说这些,我们还有更精彩的节目,需要你配合……”他拉着玄尘往马车那边走。 那是一辆装满食物和美酒的马车。伏辛把她扶上车,玄尘坐在木板上,双脚离地。 “其实我早就忘记仇恨,但他仍然是我的敌人。不仅是他害死了我的妹妹,他也抢走了你,我最爱慕的你。”伏辛笑嘻嘻的说,他的睫毛很长,跟大多数异族人一样,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玄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如何劝解他。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大家。勇士们在出发前,还想与你聚一聚。”他笑容灿烂的说,好像刚才的话题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玄尘独自坐在马车上,傻兮兮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伏辛之前的话。她摸了摸发热的脸,伏辛的话让她感到内心充满了各种复杂的矛盾。 掌声响起,米眉腼腆的离开溪水边,就在她魁梧的身材穿过人群搂住一个瘦弱的男人,玄尘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那人是黑老鼠。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眼花。玄尘惊讶的合不拢嘴,随后又欣慰的变成一个笑容。 人群里还有橡木牙,大块头橡木牙正在和同样高大的勇士谈论武艺,他们在那边空手比划着。树荫下是聊的火热的长十子和小鱼,小鱼的笑容很甜。虽然,长十子不想恋爱结婚,从小鱼的笑容里看得出,小鱼一定是爱上长十子了。那种痴情的眼神一刻不停的注视着长十子,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 “请大家起立,对,全都起立,接下来是我们之前演练的。”伏辛举起手,让所有勇士列队。“我们要用行动告诉我们的命运女神,感谢她的到来,我们将用我们的生命捍卫我们的誓言。”伏辛拍着巴掌在人群里大喊。他的脚边有一个口袋,里面装满了微微发亮的永生树枝。 玄尘的声音淹没在响亮的欢呼声。她满脸通红的想要拒绝,她完全没有想到,这让她感到十分难为情。 五百名勇士聚集在伏辛周围,他们逐一取出银亮的树枝。第一个来到玄尘面前的是一名年轻的略带羞涩的勇士。这让玄尘想起了小星,他们虽然都有些胆怯,但在危难降临时,又充满了无畏。 勇士来到马车前,单膝跪地,牵起玄尘的手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并将永生树枝献给了玄尘。 “你叫什么名字?”玄尘受宠若惊的问。 “裘海。”他腼腆的说。 玄尘讯问了每一位上前献给她树枝的人,她试图记住他们的名字,尽管到最后,她没能全都记住他们。可她的身体里有一股温暖的血液流进了眼窝,怀里的树枝像是无数颗心脏缓慢轻微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米眉是最后一个,黑老鼠激动的望眼欲穿。玄尘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她跳下马车,将米眉的手牵向黑老鼠说。“祝福你们,米眉,黑老鼠。异族和月魂族将一起见证你们的爱情。” 米眉红着脸,今天她看上去强壮而又妩媚。在充满掌声的夜晚,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橡木牙抹了一把湿润的小眼睛,哭的不能自拔。看上去就像是黑老鼠要出嫁了,而他已经激动到痛哭流涕。 涓涓小溪,是五百名勇士的狂欢之夜。 玄尘捧着永生树枝坐在马车上继续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和欢笑。她宛然谢绝了伏辛的邀请,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她不像异族人,武艺高强,歌声动听。 她只是一个活了太久的凡人。除了流逝的生命,她没有任何超越凡尘的能力。但玄尘此刻的心却像是一颗太阳,让仰望它的人们记住,黑夜之后,必然是光明。 第146章 种族与歧视 “如果时间能够停止,我们都会选择此刻的宁静。”涅凡绕过马车,带着泛白的倦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玄尘意外的问。 涅凡坐到身边,拎着一袋松子酪,飘出一股浓香的味道。“我知道异族总来聚会,于是我想过来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 “你也知道?” “月魂族的领地,很多人都盯着呢。” “君王会议怎么样?” “整整一个下午,把我弄得头昏脑涨。”他疲倦的说。 涅凡打开袋子,玄尘先抢走了一块。她晚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儿正饿的浑身发虚。涅凡又灌了一杯梅子酒。他们坐在马车上,简单的吃起晚餐。 勇士正在点燃篝火。 变凉的夜风吹过,玄尘裹着涅凡为她披上的斗篷。她哆嗦了一下,玄武的夜晚总是让人感觉冷到骨头。 “君王说了什么?”玄尘问。 “奇怪的是君王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奎尼也没来,她把权力交给了大导师和御前长老们讨论对策。”涅凡嘴巴鼓鼓囊囊的说。 “我看见奎尼了,还有他的新执行长赤努伽。”玄尘忽然说。“奎尼让赤努伽挑选月魂族的人,他说不准许队伍里存在混血。” “混血……”涅凡紧蹙眉头。“月塔军团很少有混血,因为异族人或者蛇人也不愿意跟我们通婚,尤其是异族人。” “可这不代表两个种族的男人和女人不会产生感情。你不也喜欢过一个异族女人吗?”玄尘激动的说。 涅凡抿了她一眼,躲避玄尘审视的目光说。“我们最后没在一起,如果我和异族人结婚,那我们的孩子将被月塔所歧视,可能永远要住在望水镇,或者是更远的地方。” “那我们呢?”玄尘惊的不能自已。“我也不是月魂族,我是个凡人。如果我们在一起,那我们也要遭到歧视吗?” “那我正好向沙旬长老申请卸任执行长。”他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看向远处的篝火。“其实我并不担心我们的未来,我不在乎那些陈腔滥调。我担心的是过几天进入封印山,二百多年以来,月魂族没有踏入过那片死亡之地。但很多迹象表明,封印又在变得虚弱。月塔派我们进去的目的就是查看那道封印,它究竟是怎么了。如果真的虚弱了,我们接下来必须要想办法不让死亡蔓延到整个结界。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像曾经的那场浩劫。” “或许,我们也可以再次封印它。”玄尘说。“如果白法真的没有死,他是最强大的半神,他一定有办法再次封印它。” “白法拿走魔晶时,他提到过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没说,当时太混乱了,我一心想要天鹿兽的心。”玄尘回忆说。“他说有人让他这么做,他们为了彻底的控制他,给他种上了魔眼。” “你有没有想过白法进来,也许就是为了揭开封印。” “那我不就是万恶之源?”玄尘错愕的说。 “封印迟早要揭开。”涅凡缓和了语气,他望向玄尘,带着平静的神情说。“就像二百多年前,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那块魔晶虽然法力强大,可它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阵欢笑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长十子和小鱼在悠扬的歌声中从树下走向篝火,两个人迈着缓慢的舞步,依偎在一起。不远处的阴影里,黑老鼠靠在米眉的怀中坐在溪边,他们看上去很奇怪,但是又十分和谐。 涅凡放在酒杯,扔掉了手里的空袋子。他转过脸,在淡红色的火光里凝视着玄尘,梅子酒让他的目光变得很迷离。 “那我们也应该享受……现在……”他倾身而来,想要亲吻。 玄尘举起硕大的树枝,挡在他们之前。接着,那边传来涅凡不耐烦的声音。“把这些讨厌的树枝送给长十子。” “看起来长十子喜欢小鱼,也许他自己都没发觉。”玄尘放下树枝,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长十子被之前的感情伤的很深,说不定哪天他又会逃离这段感情。” “说的也是。”玄尘叹了一口气。“之前那个女人死了几天,他就开始跟小鱼在一起了。要我说,不是他命运不好,而是因为他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不打算让长十子去封印山,我想自私一次,让他能替我们活的更久更幸福。” “替我们?” 他的眼睛闪烁光亮,望着那双沉静的眼睛,玄尘回想起很多,那些曾经的生死难关,那份对爱情永不放弃的追寻。有时候,她很怀念长角镇初次相遇,虽然他满身的酒气和悲伤,但那一刻,他们没有任何的忧伤和烦恼。 “你想看你的鹌鹑吗?”涅凡问。 “它总躲在床底下,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了。而且它什么都不吃,前几天我试着喂它柴火,它发疯一样咬我,我差点儿把床点着火。”玄尘愤怒的说,她手背上还有一片淤青。 “你喂它柴火。”涅凡低下头,憋着声音发出嗤嗤的笑声,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玄尘阴着脸瞪他,很久后,玄尘忍不住发火说。“你笑够没?我总得试试吧,我又没养过凤凰。它总不吃东西,我担心它会饿死。” “柴火……”他又笑出声说。 玄尘气的把脸扭到另一边,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傻透了。但是,让人嘲笑是很丢人的。她跳下马车,生气的走开了。 “你生气了?”涅凡追上来问。 “没有。”玄尘撒谎说。 “凤凰是灵兽,它们不需要像我们一样吃食物,它需要更特别的东西。” “比如?”玄尘停下脚步,怒气冲天的抱着双臂。 “比如……火,当然,柴火已经很接近了,但是,灵兽是不吃干树枝。” “那它想要吃什么?” “不是吃什么,而是需要什么。”涅凡说。“我把它放到火石的身上。刚才我去看了它一眼,我发现它有变化了。应该说是脱变,你的鹌鹑在火石的火焰里蜕变了。” “那它到底发生了什么?”玄尘不耐烦的问。这是她见过最丑陋的凤凰。 “它的绒毛脱落了,新羽让它看起来不像是个……鹌鹑。” “不像鹌鹑,那也是野鸡或者渡鸦之类的。”玄尘用鼻子哼哼说。 “你会很惊喜的。” 玄尘翻了一个白眼,她发誓她不会有惊喜。 他们离开小溪,歌声变得遥远,两个人悄悄走出树林。 玄尘很高兴能享受单独时光,即便是再让他们腻在一起几万年,她也嫌时间不够用。而她的美好心情也浮现在脸上,不久后,生气的她变成一脸的傻笑。 “你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作为一个异族的神话,应该保持一副孤傲冷峻的形象才对。”涅凡装模作样的提醒她。 “那是神该做的,我是个女人,充满嫉妒心的女人。” “这句话提醒我了,我应该把那些女人写的情诗全都烧了。” “情诗?什么情诗?”玄尘警惕的问。“你居然还背着我接受了其她女人的情诗?你把那些让人恶心的情诗……全都藏在哪里了?” “让我想想,可能……是塞到某个箱子里了,好像……是堆在杂物里……我忘记了……”涅凡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忘记了?”玄尘尖声问。 “都是三年前的,很久了,最近我收到的全都烧了。” “你怎么烧掉了?”玄尘一阵失落。 “我怕你嫉妒。” 玄尘撇着嘴,醋意大发的咕哝道。“我很好奇那些女人能写出什么,肯定都是让人想吐的软绵绵的……恶心的……”她搜刮着脑袋,说的自己都倒胃口了。 第147章 一箱子的情诗 他们来到废弃马厩。 黑暗里传来一声狂怒的嘶鸣,火石暴跳如雷的冲出马厩。它疯狂的奔跑,又蹦又踢,横冲直撞。 涅凡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火石喷着不满意的鼻息,鲁莽的撞过来。 一阵火焰燃起,玄尘吓得退到栅栏。“火石,它怎么了?” “火石不太喜欢被扎,那小东西的爪子太锋利了。”涅凡慢慢的走过去,他伸出手,低声发出嘘的声音。“火石,安静,你把我们的小伙伴吓坏了。”他放慢动作,抚摸着火焰长鼻子。“好了……对……好伙计……安静……” 喷薄的火焰熄灭了,火石终于安静了。 涅凡摸进火焰马鬃,从里面抓出一只全身亮红的小鸟,它发出一声清脆的啼叫,那双大眼睛轱辘轱辘的打转。 玄尘惊呆了,凤凰完全不像先前的丑陋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只富有灵性的小凤凰。它的羽毛是鲜红色的,一双硕大的黑眼球占据了半个头,冠是三根七彩的长翎羽。尾巴是很长的大尾羽,在涅凡的手掌下不耐烦的晃悠着。它转了转大眼睛,发出一声啼叫。 “我发现没人的时候,它总跑到壁炉里,它好像很喜欢火焰。所以,我突发奇想的放到火石身上。没想到它很适应火焰马,加速了蜕变。” 玄尘小心翼翼的接过凤凰。 它转着眼睛,突然使劲的拧了一口。“哎呦……它咬我……”玄尘疼得呲牙咧嘴。 她痛的还给涅凡,揉着火烧的手指,气得不行。“这只笨鸟,每次都咬我。” “我没驯服火石的那几天,它总想把我摔下马。”涅凡伸出一只手,火石就用长鼻子撞了撞,享受着挠痒痒。“慢慢的我和它心灵相通,我可以用灵力召唤它,它也能感受我的存在。” “现在要把凤凰放回去吗?火石好像不喜欢它,再放回去,又要狂躁了。”玄尘一脸的无奈看着凤凰,它在涅凡的手里还发出一阵不高兴的鸣叫。 “我们把它带回房间,它褪去绒毛不再需要火焰了。” 就在这天夜里,玄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壁炉劈啪作响,她的脑袋里始终盘旋着一件事情,她很想看涅凡的情诗,她想知道那些女人到底写了什么。 于是,她偷偷溜下床,尽量放轻脚步。架子上的凤凰轻轻的打着嘟噜,涅凡也睡得很沉。 玄尘轻手轻脚的开始翻找,她打开一个箱子,拿出很多衣服,毯子,披风,还有一双没有洗的袜子。玄尘拧着鼻子,难以置信的丢了回去。这些月魂族的男人,光鲜亮丽的他们,生活总是很邋遢。 接着,她又打开另一个箱子,当她看见整整一箱子五彩斑斓的灵石,玄尘惊讶的不得了。 她挑了一颗祖母绿石,用手紧握着它,试图感受灵力的存在。很久以后,她失望的发现什么感觉都没有。玄尘恼火的把灵石通通试了个遍,居然一个都没有。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感觉,就是一箱子破石头。 她气愤的扔了回去,啪啦一声。玄尘惊的屏住呼吸,她忘记应该保持安静。 但是,除了壁炉燃烧。大房间突然安静的奇怪,原本熟睡的呼吸声消失了。 她紧张的扭头,一声惊叫。 涅凡睡眼朦胧的拄着头,带着一副嘲笑的表情看着她。他指了指那边,懒洋洋的说。“在桌子下的箱子,我刚想起来,我放在那里了。” “你指的是什么?”玄尘装作没有听懂的木讷表情。 “情……诗……”他故意拉长语调。 “好吧,既然你想让我看那些肉麻的……诗……我勉为其难的读它们吧……”玄尘干咳了一声,来到桌子旁,拉出底下不起眼的箱子。 她打开盖子,噼里啪啦的掉出一堆鹿皮卷,满满一箱子,比灵石还要多。 玄尘的喉咙缩紧了,她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多的……情诗。 “这几个,是同一个人给你的吗?她是谁,写了这么多。”玄尘挑出几个一模一样的鹿皮卷,都是玫色丝绸系的。 “我不记得了,都是三年前的,可能更早。我没时间看,就扔在箱子里了。”涅凡眯着困倦的眼睛说。 蜡封凝在蝴蝶结。玄尘随便挑了一个,打开一看,她又郁闷了。 “怎么了?”涅凡懒散的问。 “是月魂文,我看不懂。” “拿过来。”他比划着说。 玄尘起身递给他。 涅凡快速的扫了一眼,从鹿皮上抬起一双眼睛问。“你确定想知道写的是什么吗?还是……唔……我怕你的嫉妒心受不了这些情意绵绵的话。” “我确定我想知道,当然想,你赶紧念。”玄尘噗通一下坐到床里,抱着双臂挑起眉毛说。“我很好奇那些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居然给你写情诗。” “既然你坚持……”他从雪狼毯下坐起身,敞开的白麻长衫露出了结实的胸膛。玄尘不自觉的偷瞄了好几眼,心跳轻飘飘的加快了半拍。 涅凡清了清嗓子,他无奈的看了一眼玄尘才读道。“我全部的爱……我心爱的执行长……”他抬起头,再次讯问玄尘。“你确定要听吗?我可以全都烧了。” “继续,我等着听呢。”玄尘催促说。 “好吧……既然……那么……”他无奈的又开始朗读。“我爱你的眼睛……它隐藏着我对你深深的爱和你那柔情似水的神情。我爱你的嘴唇……它交融着我对你的迷恋和你的热情如火的温柔。我爱你的身躯……这是我将心交给你用我的爱供奉你的唯一选择。我爱你……” “好了,够了。”玄尘尖叫说。她一把抢过情诗,下床丢进壁炉。“真是太恶心了,我要吐了……” 烧焦的烟味呛醒了熟睡的凤凰,它拍打着翅膀发出叽叽喳喳的抗议。 “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她们不觉得感到羞耻吗?她们怎么能写的出来……这些肉麻的话……全都疯了……”玄尘把玫色丝绸的全扔进火里,不论这个女人是谁,她再也不想看到它们了。 “所以,我都不看情诗,每次收到后我就直接扔到箱子里。”他翻倒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抱怨起来。“别烧了,屋子里全都是烟味,我们可怎么睡觉。” 第148章 长十子的狂怒 玄尘不甘心的又抽出一个,和之前的大相径庭,素静的白皮上什么点缀都没有。 “再帮我读一次,这一封可能……不会肉麻。” 涅凡摇了摇头,坐起来打开它。他扫了一眼,嘲笑的脸突然暗沉了。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是兰因的。”他沉默的阅读起手中的信。 而他出现这种神情,还是他在无魂沼泽峡口葬下兰因遗物的那一天。玄尘想到了那个曾经英姿飒爽的短发执行长,那个不苟言笑的善良女孩,不觉坐在那里目瞪口呆了一会儿。 “兰因也喜欢你吗?”玄尘小心的问。 “好多年前了,我当初拒绝了她,因为那时候她像是个野蛮的小丫头。” 玄尘闷闷的嗯了一声,她后悔自己的愚蠢行为。为什么要在半夜里翻找情诗,又在一箱子的情诗里随手拿到了兰因的。他们逝去的朋友,每次想到兰因这个名字,她和涅凡都会陷入悲伤。 就像是有一片树叶划过平静的湖面惊起了无声的涟漪。涅凡抬起头时,忧伤的情绪平静多了。“她死的那天……本应该是我去点燃火油桶的,可她坚持自己被咬伤了,她坚持要替我去做。而我那时候没有灵力,还是领队的队长,本应该是我去做,三千个生命已经够多了,我宁愿是我……”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今天不应该把它们翻出来。”玄尘抢走兰因的情诗,又仔细的把它卷好放进箱子。 她不禁在内心深处沉痛的颤抖了一下,她知道她很自私,自私到可以选择牺牲任何人来救涅凡。不像兰因,有一颗牺牲自己私利的心。但是在玄尘看来,涅凡活着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幸事。不论谁死去又或者谁在替他们死去,她只想让最重要的人永远活在身边。 涅凡从身后搂住了她,他们站在安静的房间里。“已经都过去了,死者已矣,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他把脸贴向她的长发,声音很嘶哑的谴责说。“你这是不是自寻烦恼?把信都翻出来,害得我们不能睡觉。” 玄尘转过身用力的搂住他,眼睛窝在他的衣服里。除了为兰因感到伤心,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一种罪恶。 “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让我不再孤单。”玄尘咕哝说。 涅凡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是无数次给予的安慰一样。“从我复活的那一刻,你就是我活着唯一的理由。玄尘,即便是月塔泯灭,我也会陪你走到最后。” 等到他们再次躺在床上,玄尘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睡着。涅凡一直是浅浅的呼吸,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睡了。兰因的死在他们的心中已经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在这片土地,活着需要付出更加残酷的代价。 第二天醒来,屋子里飘满了焦灼味,箱子空旷的敞着盖子,涅凡烧光了所有情诗。露台的琉璃门敞开一条缝,亮红的凤凰蹲在架子上发出不满意的啼叫。 玄尘裹着斗篷,赤裸双脚下床,把琉璃门敞开了,烟味太重了。 冷风吹来,一张纸从桌子上飘落到脚边。玄尘捡起来,发现是涅凡写的。 他写道: 我去无魂沼泽,昨夜王城又发生了袭击。告诉穆叶提高警惕,晚上不要出门,危险。 最下面他又加了一句。 把永生树枝送给长十子,他想制作药水。 玄尘将留言条放在桌子上,日月天平的太阳正在升起,现在是早晨。 她随便套上一条裙子,面对铜镜,在里面看到一双很深的黑眼圈。昨天睡得糟透了,梦里她看到兰因的魂魄,为了不让她魂飞魄散,她追赶了一个晚上。 玄尘披上斗篷,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她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比起精致的女人,她看上去打扮的过于粗糙。 一大早,长十子的草药室就要爆炸了。大门敞开,里面全是伤员。 玄尘刚转进走廊,就听到尽头长十子的吼叫声,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是什么愤怒的事情把长十子变成了一个比日泰木风还要狂躁的指挥官。 “尾火军团的人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我说了,我没地方了。真是受够了,日泰呢?阿尔法呢?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日泰木风慌乱的跑进走廊,差点把玄尘撞到墙边的火盆里。玄尘一阵暴怒,日泰木风已经冲进了草药室。 “昨天夜里我们在野外训练。”那边传来了日泰木风的解释。“我没想到能碰到夜鬼兽,长十子,拜托你帮我处理一下伤员。” “野外训练?”长十子吼道。“难道你不知道宵禁了吗?” “我以为没事,我没想到会出事,现在外面全是那鬼东西。” 玄尘听得浑身发麻,她竟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动荡。夜鬼兽数量剧增,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日泰木风灰头土脸的走出草药室,他被弄得焦头烂额,眼圈比玄尘还要深。草药室更是一团乱麻,屋子里堆满了伤员,没有地方的尾火士兵全都哼哼唧唧的坐在地上。 小鱼像一个灵动的小仙子,微笑着接过玄尘送来的永生树枝。长十子俊秀的脸上乌云密布,他走过来拍了拍小鱼,让她去帮助坐在最里面的小星,他的胳膊好像受伤了。 长十子把玄尘拉到人少的一边,声音特别低。“玄尘,我听说昨晚上有人在四方围城发现了腐蚀,你以后多加小心……” 玄尘惊的呆若木鸡,她刚想追问,长十子示意她别出声。 “我也是听说的,但你要小心别碰到那东西,这里现在非常危险。”长十子紧张的说。“这件事奎尼不想声张,他全面封锁了月塔。涅凡也是因为无魂沼泽那边的情况在恶化,今天一早出发的。还有,感谢你送来树枝,我正好需要它们。” 玄尘从草药室出来,她也注意到了变化。王城增加了更多的守卫,灰色的军团禁卫军到处都是,奎尼派出了全部兵力。 到了夜晚,整座王城充满了紧张气氛。玄尘感觉走在哪里都会撞到禁卫军,他们全副武装,到处搜查。 黑老鼠和橡木牙应该跟着涅凡一起去了无魂沼泽,除了小星,她没看到斗木军团的其他人。甚至是她的勇士们,她很奇怪五百名异族人到底去了哪里,在整个四方围城看不到一个影子。 第149章 泯灭 玄尘独自坐在大厅,今晚这里十分冷清,所有人都在外面忙着巡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张桌子面对发凉的食物。 “玄尘,我可以坐吗?”小星单手端着盘子走过来问。 “当然,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包扎了。”他羞涩的说,现在那只手肿的很胖。 “你是怎么受伤的?” “昨天晚上我在马厩喂马,结果夜鬼兽出现了,有个小女孩差点被咬死,我去救她,不小心撞伤了。” “你真棒。”玄尘惊喜的说。 “剑法太差了,又被撞断了胳膊。”他腼腆的低下头,小星说话从来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他是玄尘所见过最害羞的男孩。 玄尘环顾着大厅,人少得可怜,勇士们经常坐的桌子也是空的。 “真奇怪,你看到异族勇士了吗?” “没有,我刚从草药室出来。”他拿起一杯水,紧张的喝了一口。“不过异族勇士真的厉害,他们没有灵力,照样能赢我。”他惭愧的低下头。 “你输了?” “你不是也在吗?” “唔……当然……别泄气,你还是很有潜力的。”玄尘打着哈哈,她想起为什么不记得了。那天她在观战台睡得昏天暗地,当然也错过了所有的比武。 “其实,我还是觉得勇士们比我们幸运,因为你从来不发脾气。涅凡他非常严厉,这些日子除了每天能睡上五个小时,其它时间都在训练。他还说……还说我们太闲了……应该把睡觉的时间用在练习剑法。” “他在说笑,他就是想督促你们。”玄尘干笑着说。她知道,涅凡要是认真起来,没有人能劝得住。 这时候,大厅的外边突然响起一阵喊叫。玄尘看向昏暗的长廊,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好像发生了什么恐怖事情。 小星猛地站起身,大厅里为数不多的人也都感觉到了,他们放下食物,慌乱的跑向外边。只有玄尘很迷惑,却没想到为什么大家都突然变得异常紧张。 “出什么事了?”玄尘不由得紧张问。 火光照亮了小星惊恐而又惨白的脸,他瞪着一双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是月塔……是月光没了……” “你说月光?” 小星用颤抖的手拔出剑,灵石毫无光亮。他看到后,脸色更加惨白。“这是出大事了,我们的灵力消失了……” 穹顶的琉璃一片漆黑,平时镶嵌在墙里闪着光亮的灵石全都熄灭了。让玄尘感到震惊的是,当她跑到外面,月塔就像是黑色的影子耸立在城池中央。 可怕的惊叫响彻王城。 黑东西快速的从墙头跳进来,亮起一双双绿光狰狞的眼睛。夜鬼兽发出急切的呜咽声,在月塔光芒消失以后,这些鬼东西猖獗的攻击着整座王城。 玄尘感到浑身一阵发麻,她确定那些阴影就是夜鬼兽更加感到了恐惧。搏斗声开始了,鬼哭狼嚎,周围全都是,王城沦陷在黑暗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恐怖袭击。 这时候,在一群乱跑的人群里,伏辛带领着勇士跑向她。 “玄尘,月塔遭到了攻击。穆叶,穆叶他在哪儿?”伏辛问,显得很焦虑。 “我没看见穆叶,一天都没见到他。”玄尘说。“你们去哪里了,我怎么也没看到你们?” “我们在试炼场,一整天都在那里。” 玄尘恍然,她找遍了王城,却忘记了最重要的试炼场。以前涅凡总喜欢在试炼场练兵,他肯定把场地让给了异族勇士。 “玄尘,我必须亲自回一趟风语谷,我要确保族长知道这里的情况。月塔支撑不了多久,他们只有一支军团在守卫。” “现在出去太危险了,你放一只渡鸦?” “不行,夜鬼兽数量太多,渡鸦飞不起来。”他环顾着说。“我带领一百人杀回去,剩下的勇士留下保护你。” “你带上五百名勇士。”玄尘坚定的说。“月塔还有军团,我不会有事。” “他们的灵力全都没了,怎么保护你?那里的光都没了,月魂族变得不堪一击。” “这是命令,你更需要勇士。”玄尘严厉的说。她拒绝留下一个勇士,在夜晚赶回风语谷,路途凶险。 在她的坚持中,伏辛同意了。但是,伏辛说的没错,月魂族在失去灵力之后,连面对夜鬼兽的勇气都消失了。 玄铁大门打开,伏辛带着勇士队伍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又有一支轻骑跑进王城。是涅凡的斗木军团,他的火焰马在黑暗中很容易辨认。 火石一路跑向四方围城,刚停下,就从涅凡的身后滚落下一个人影。他跳下马,查看躺在地上的人。黑夜里,那人流出大量的血,青色石地迅速的被染上了颜色。 玄尘跑下台阶,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人是谁。图门穿着紫色的军服滚满了泥血,一条腿被模糊的血肉覆盖,他双眼紧闭,已是昏迷不醒。 他们把图门拖进草药室,受伤的士兵迅速让出一张空床。图门的肤色很黑,否则他的唇已经白的像纸了。他伤势很严重,大腿露出一片白色的腿骨,黝黑的皮肤上到处是夜鬼兽的咬伤,他遭到了一群夜鬼兽的袭击。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草药室。 满床的鲜血,让玄尘感觉很不舒服,她的胃在翻滚,腥气让她眩晕,她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会伤的这样严重。 直到长十子处理完伤口,又去架子上找药水。玄尘慢慢的走到床边,吓得脸色发白。“他是怎么伤的?” “他被夜鬼兽围攻。”涅凡从惊慌中恢复了一些理智,声音带着一点颤抖的说。“他应该是搏斗了许久,等我赶到的时候,他都快被咬死了。后来,我发现他为什么没能摆脱夜鬼兽,因为他被腐蚀了,所以那群野兽才追上了他。” “那他的腿……是被割掉了腐蚀吗?”玄尘吃惊的问。 “是的,我别无选择,但愿我这么做能救他一命。那东西附着上去后蔓延的太快了,整条腿都被缠住了。” “他会好起来吗?”玄尘害怕的问。 “我不清楚,这么严重的伤……”涅凡蹙着眉毛,看上去很担心。 “我相信他会挺过来的,他是蛇人,他的生命力比我们更有任性。”长十子拿着一瓶绿汁药水走过来。“你们都出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他们沉默的走出草药室。 涅凡停下脚步,将玄尘拉到没有人的旁边。他忧心忡忡的眼神忽然沉下去,玄尘盯着那张异常严厉的脸,等待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想让你冒风险,你可以让伏辛替你,或者让穆叶去,他们任何人都要比你去更适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绝不。”玄尘立刻反驳说。“在最危险的时刻,你让我躲在别人的身后苟且偷生吗?我做不到,我要跟你们并肩战斗。” “你不知道情况变得有多糟,月塔的光消失了。”他指着一边,恼火的说。“我不想你变成图门这个样子,如果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图门都对付不了,你更加无法对付它们。” “我绝对不可能退缩,我已经决定了。” “玄尘。”他低吼。 “这也是我的家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走向灭亡。”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除了射箭,你都无法保护你自己。” “绝不。”玄尘愤怒的说。 涅凡恼怒了,他的目光变得很锐利。但是,玄尘也很生气,她不想让别人总是为她承担所有的危险。 “我不想看着他们送死,而自己苟且偷生。如果所有人都离我而去,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玄尘吼道。 第150章 至暗时刻 涅凡虽然没有怒斥,可他的脸冷若冰霜,气氛变得压抑,他正试图控制即将要爆发的愤怒。 昏暗的走廊传来叫喊,禁卫军响亮的脚步声响彻整座四方围城。窗外滑过可怕的嘶吼,尖利的爪子敲打琉璃发出哒哒响的声音,夜鬼兽正在向上攀爬。 就在他们怒目而视,长廊尽头传来了苏雅拉的抽泣声,她脚步飞快的走进视线,摆动的斗篷下是新泥。她听说图门的消息,连夜赶回王城。 苏雅拉直奔涅凡,双眼通红,嗓音嘶哑。“图门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他在里面,还在昏迷。”涅凡停止跟玄尘争吵,为苏雅拉打开草药室的门。苏雅拉进去不久,紧闭的门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 他们站在草药室的门外,听见苏雅拉伤心欲绝的痛哭,突然沉默了。 许久后,涅凡粗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教训玄尘,而是朝长廊的阴影招了招手。橡木牙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藏在玄武神兽的雕像后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图门受伤以后,玄尘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她想起在长十子处理图门伤腿的时候,涅凡好像出去过。当时太混乱了,她没有过分在意这些细节。 但今晚,涅凡对她早有打算。 如此巨大的橡木牙躲在那里,玄尘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涅凡向后退了一步,橡木牙大步走来,面对茫然的玄尘,他伸出大手,一把拎起玄尘。 一阵天旋地转,玄尘是惊愕不已,她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子被橡木牙抗在肩头。 “对不起,玄尘,涅凡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埋怨他。”橡木牙充满了歉意。 “等等,橡木牙,你在说什么,把我放下来。”玄尘挣扎着,橡木牙至少有常人的两倍大,玄尘的力气和橡木牙比较就是在挠痒痒。 玄尘的喊话如同空气一样传遍整条长廊,她简直无法相信,涅凡居然使用如此粗暴的手段阻止她去封印山。她愤怒的抬起头,在橡木牙的肩膀上瞪着面无表情的涅凡。他根本早就计划好了,如果玄尘一意孤行,他就采取极端手段阻止她。 “涅凡……我恨你……你阻止不了我……”玄尘怒吼道。 望着渐渐远去的涅凡,玄尘是愤怒到了极点。她一路大喊大叫,引起好多人惊奇的目光。橡木牙始终不肯讲话,他把玄尘放进一间屋子,忙手忙脚的跑出去,关上了门。 玄尘爬起身,愤怒的冲向门,用力的拍打木门。“橡木牙,你把门打开,我还有话,我要找涅凡谈谈。”她气得发抖,使劲的喊叫。 “我很抱歉刚才对你……”橡木牙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涅凡他是不想你受伤……你冷静一下……过几天……过几天我们就会回来……他就会放你出来……” “橡木牙,你是说要出发了吗?” 门外一阵沉默。 “橡木牙……橡木牙……你回答我……” 玄尘使劲的拍,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月塔光芒的消失,让整个行动提前了十多天。 门外响起沉重的步声,橡木牙离开了。 不久后,面对紧紧关闭的房门。玄尘慢慢的冷静下来,她环顾周围,发觉被关进一间既陌生又熟悉的屋子。这里曾经属于她的母亲,也是死亡信徒囚禁她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古老房间。 二百多年的沧桑,让整个房间失去了曾经的面貌,只剩下一副破败古老的样子。 玄尘恼怒的环视,她猜到涅凡为什么选择这间屋子。因为这里没有任何武器,没有弓,也没有通往外面的露台,穆叶就住在窗下的树冠里,他怕穆叶帮助她逃离。 她在房间里疯狂的走来走去。愤怒的到处踢,所有东西都让她觉得生气。她受不了涅凡的强权,他根本不考虑她的想法。玄尘气急败坏的摔碎了枯萎的花盆,一盆接着一盆,直到窗下的花盆全碎了,依旧是发泄不出的愤怒。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哐当一声,戳在箱子后面的肖像画被撞倒了。 她惭愧的扶起母亲的肖像画,她不是故意的,这是母亲唯一的画像。很快她惊讶的发现,这副画的后面叠放着另一副画。 玄尘掀起那副古董画,抹掉了上面的灰尘。当她看到那上面画着的是什么,整个人都惊呆了。因为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快速的用袖子抹掉了更多的灰尘,露出另一个人。 拥抱着她的人也清晰的画在上面,一个像噩梦一样的男人出现了。即使这是一副破旧的古画,她也一眼认出了这个男人。在他冷酷的侧脸上也清楚的勾勒出那条扭曲的长疤。他们相拥在一座湖水平静的石台上,阳光洒满了整座孤台。他的身后是一张展开的火焰羽翼,和弥漫天空的火光混淆在一起。 她感觉要爆炸了,整个人的灵魂被这副画惊的四分五裂。她跪在地上,先是震惊,可随后,她逐渐的被一个愤怒的想法吞噬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只要作画的人想画,什么都可以。这就是一副彻头彻尾的谎言,也是一副对她仇恨的亵渎。 玄尘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不要被愤怒和仇恨占据。当她再次仔细观察,发觉很多细节并不是想象而来的。因为她穿的白色裙子就是屠杀广场所穿的那条精致的裙子,还有她习惯性微微歪着脑袋看对方,这副画表达的淋漓尽致。而画中的她的神情,更像爱上了那个恶魔。 玄尘开始唾弃整张画,她虽然爱涅凡,但她绝不可能爱上死亡信徒。她的目光落在一处特别的地方,在画中,她的白色衣裙渗透出一片血红色,就在死亡信徒的手掌遮住的腰里,可那种红色仍旧很刺眼。 玄尘摸向自己的腰后,她感觉很可笑,居然在证实画的真实性。 可是,当她摸到裙子里凸起的皮肤,她惊的一塌糊涂,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注意过,如果不是刻意去摸,她根本不知道后腰上有一块凸凹不平的疤。 玄尘的心底里升起前所未有恐惧感,她很怕,即使她千万遍的否认真实性,可是,她怕的浑身发抖。 琉璃窗传来夜鬼兽嘶吼,鬼东西爬到四方围城最高的顶端。玄尘跑向窗户,透过七彩的雄鹿拼花琉璃窗,外面的景象更加令人震惊。夜鬼兽正源源不断的翻过城墙,镇子上的居民逃向王城,到处都是搏斗和尖叫。 玄铁大门开了。 涅凡骑乘着火石带领斗木军团的五百名精锐骑兵出发了。队伍一队接着一队的穿过大门,直奔黑暗的北方。玄尘咬住嘴唇,她想与他们并肩战斗,而不是被关在房间里授人以柄。 第151章 失落的梦 玄尘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外面的喊叫越演愈烈。她感觉是到了午夜,鬼怪最活跃的时刻到来了。山脚下的望水镇燃起熊熊火光,把黑夜照的通亮。 碎裂的玻璃一声接着一声。 玄尘僵硬的紧靠窗边的墙壁,她全身是汗,不敢呼吸。漆黑的琉璃窗外趴着一头夜鬼兽,它使劲的嗅着琉璃,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声。 玄尘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希望有谁能打开房门,让她远离死亡。涅凡一定没有预料到,夜鬼兽能攀爬到四方围城最高的房间。 可走廊里也不安全了。 那些怪物闯进窗户,在昏暗的长廊里来回搜寻,门缝下出现一道阴影,夜鬼兽用力的吸着房间的空气,急促的呜咽声开始加快了,它嗅到了,尖锐的爪子伸进门缝。 突然,又响起一声嘶吼,两头撕咬起来,它们在外面争斗,为了房间里唯一的活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喊叫,禁卫军拔出铁剑,冲向夜鬼兽,门缝的影子快速闪过,没过多久,整条走廊又安静了。 玄尘呆站在墙边,她感觉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憋在胸腔里的空气抽干了,她猛地吸了一口,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很久她才意识到错过了一个逃走的机会,她被吓得忘记呼喊。现在,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屋子里。 火光晃动的门缝下突然出现一个影子,有人走过来,在门口徘徊。 “是谁?有人吗?”玄尘激动的问。 脚步停下来,没有说话。 玄尘缓慢的走向门,她又猛地停住脚步,那人在试图插钥匙,门锁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 然后,门外又安静了。 玄尘狐疑的走过去,她试探的转动把手,轻轻一拧,打开了房门。她探出半个身子,昏暗的走廊里,除了两头被刺穿头部的夜鬼兽尸体,安静的出奇。 就在黑暗的那边,响起一个躲躲闪闪的脚步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酸臭的乞丐扒在那边的门口,同样探出半张脸,目光躲闪的盯着她。 玄尘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有一张人脸出现在前边。而这张脸她清楚的记得,是在林荫小路上碰到的疯男人。 “是你帮我打开的门吗?”玄尘迟疑的走出房间。 他学着玄尘的模样也走了出来,站在不远的前方,全身肮脏,双手在衣兜里捣鼓,口袋里的金币哗哗作响。 “是的,我……看见你被关进来了……”他极度紧张的回答,金币的声音变得更响亮。 “你为什么救我?”玄尘小心的询问。 “自从跟奎尼勾搭上……她变了……她想毁掉月塔……她说她已经受够了……”他激动的嘴唇发抖,手还在不停的鼓弄着口袋。“我没有,我不是疯子,他们乱说,他们才是……” 玄尘开始还没有弄明白他的话,可接下来,疯男人所说的疯言疯语让玄尘意识到他指的人是谁了。 “她说我知道的太多,她怕我有一天会告发她,她怕有人夺走她的王位。我衷心的追随她,替她卖命,替她杀死所憎恨的人,那些想要夺走王位的贪心者……可她……”他唾弃的吐了一口。“她想尽办法让我现身,抓住我,她就是想折磨我……关着我……让我在牢笼里闭嘴……”疯男人越发的愤怒,他气的浑身发抖。 玄尘感到紧张,她试图转移疯男人的注意力。“好吧,她是不对,我想……” “不准你说她坏话。”他突然大吼。 玄尘打了一个寒战,僵硬着身体慢慢向后倒退,她想要远离这个疯子。 “月光没了……我会死的……她不能再错下去了……你的朋友也被关在那里……就在那里……”他指着窗外。而那边,是月塔的黑暗轮廓。 “你说的是谁?”玄尘停住脚步。 “你的白毛野兽……” “你说穆叶?它是头虎兽,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抓住。”玄尘警惕的问。 “她有奎尼。”他哆嗦了一下。“奎尼的眼睛里……有个黑色的眼睛。”他提高声音大叫。“不,不,那是一只魔鬼的眼睛。” 黑色的魔鬼眼睛…… 玄尘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猜到了,疯子说的是魔眼。奎尼为了掩盖他的魔眼,一直戴着很大的金色眼罩。 疯男人停止捣鼓金币,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件东西。“他们剪掉了它的一个趾头。”他慢慢的伸出手,从兜里拿出一个勾形的爪尖。“因为它爪坏了她的脸,他们惩罚它,把一只趾甲割掉了。” 疯男人扔给玄尘,是一只带着血迹的兽爪尖,白色皮毛一起被割掉了。穆叶失踪了一整天,这是很不寻常的情况,通常在月塔遭受攻击的危险时刻,穆叶一定会跳出来保护玄尘。而今晚,到了午夜,穆叶也没有出现过。 远处传来禁卫军的脚步声,疯男人被吓跑了。 “等等,站住。” 玄尘追了过去,一直跑向北塔。四方围城里十分混乱,玄尘躲避着迎面而来的人群,在缝隙里到处寻找疯男人的身影。一支禁卫军冲进人群,撞的大家一片混乱。玄尘扒开高大的禁卫军,在摆脱人群后,疯男人失踪了。 她站在北塔的一条走廊,宽大的走廊摆放着两排卧趴的石狮。玄尘在狮子雕像里四处寻找,她以为疯男人躲起来了,这条笔直的长廊跑到尽头需要很长时间,他不可能凭空消失。 很快,玄尘在一座雕像上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所有的狮子都是睁开眼睛,只有这一头是闭上的。 一个非常久远的记忆突然跳出她的脑海,这条走廊她在二百多年前来过,那晚,是尤隐带她逃离王城来到这条走廊。而尤隐也提到了,闭眼睛的后面有一个暗门。她绕到狮子雕像后面,果不其然,后面的墙上有一条浅浅的勾痕,是通往树林的隐形小门。 玄尘用力的推开门,黑暗的密道里传来脚步声,还有疯男人自言自语的咒骂。 但是,事情往往会让人出乎意料。 本来通往王城树林的密道尽头,却出现了一扇小木门。玄尘推开门,从一堆杂物后面钻出来。她顾不得纠结原因,跟随咒骂声跑出仓房。 最让她震惊的是,她竟然出现在月塔的最底层。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月塔里没有任何守卫。在月光消失后,没有人进入这座塔楼。 此刻,黑暗的月塔寂静无声,盘旋的楼梯一直伸向闪着弱光的上方。 玄尘小心的往上攀登,她在一扇小窗户看到了原因。诺大的月塔场是数以万计的危月军团,禁卫军包围了整座月塔,不让任何人进出。 突然,漆黑的塔顶闪出一道光,一个叫喊声坠落,疯男人就从旋转楼梯的中间,从玄尘的眼前滑过,最后是一声沉重的撞击。玄尘向下看去,那个疯子竟然摔死了。 头顶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哀嚎。 尽管刚才的亮光十分吓人,玄尘却更急切的加快脚步,穆叶被囚禁在月光大殿,它正在遭受折磨。玄尘紧握着穆叶的勾趾,心跳加速,她着急的快要小跑了。疯男人被推下去,她怕接下来的是穆叶。 第152章 真想背后 楼梯越转越窄。 玄尘只有一把匕首,面对大殿敞开的门一步之遥。她在脑海里猜想过即将面对什么,除了女君王,她不能确定还有别人,但是,安静的月塔大殿里没有人说话。 这时候,又传来一声负痛的低吼。她不知穆叶正在遭受着什么,但它从来没有发出软弱的呻吟。玄尘顾不得面对怎样的危险,鼓足勇气登上最后一节台阶。 但她却惊呆在门口,眼前的景象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惊悚。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月魂心的光消失了,为什么上万名禁卫军包围着月塔,却没有进入到大殿。 这里充满了死亡和阴谋。 黑石建造的月塔大殿,只有几盏烛火。一颗粘稠的树藤不停的缠绕穹顶上的月魂心,泥树很粗,粘稠的液体湿答答的滴落在地上,在地上扭动着又爬回到树藤,不断的融进树藤,让其壮大。 穆叶被关在雕像旁的兽笼里,铁链锁住了四肢。它奄奄一息,躺在笼子里,身体快速的起伏着。 玄尘怒火中烧,她捏紧了手里的爪尖。穆叶的白色鬃毛上染着一片鲜血,一只爪子上的趾头被割掉了。 这时,泥泞的黑树后面传来一个很轻的脚步声。女君王身穿华丽长裙绕过腐蚀的树藤,她苍白而又细腻的脸上有一条很深的血痕。 “那个疯子把你带来了。”女君王冷酷的说。 玄尘胸膛里的愤怒在沸腾,她知道又是君王的一次阴谋。她死死地盯着女君王,这个女人不止一次伤害玄尘最亲最近的人。 “你是君王,却在月魂族陷入危险的时候助纣为虐?”玄尘愤怒的问。 “为了权力,人命又算什么?”女君王冰冷的说。“如果不是沙旬和苏雅拉选择背叛我。又在你的帮助下联合异族妄想夺走我的王位,我怎么可能想到毁灭整个月魂族?” “如果不是你赶尽杀绝,涅凡是不会选择篡权。”玄尘冷笑说。“你却为了你的王位杀死他的大导师,又利用我想要置他于死地,是你让涅凡别无选择。” 女君王踱步走向一座雕像,满目憎恨的仰望。那是个老君王,他笔直的目视前方,手里握着一颗湖蓝色灵石。面色温和,面容和女君王很像。但是,他并不像涅凡。 “我可怜的父王,他太仁慈了,他以为这样做能让我们都活下去。但他将小儿子送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我们的手足残杀。”她声音古怪的变调了,带着某种压抑的激动声音,眼睛发亮的转向玄尘。“比起王位,你的身世才让感到惊讶,你居然是这座老王城的继承人,一个活了二百多年……永生者。” 玄尘瞪着眼睛,好像看到了那晚回音阁里险些害死她的两个被拉长影子的真面目。那个女人就是道貌岸然的女君王,而那个男人…… 一个名字跳出玄尘的脑海……是奎尼…… “我知道你是谁,还有你的弟弟玄星,你们都是二百多年前的玄武后裔。”女君王继续说。“我费尽心思把玄星的尸体挖出来,可他的尸体毫无价值。他变成了一具恶心的怪物,一具腐蚀的木偶尸体。我把他藏在回音阁,期待有一天能造出骨血。就在我想要放弃那具恶心的尸体,你却闯了进来,带着你的玄族之血……” “他不是恶心的怪物,他是我的弟弟。”玄尘吼道。她耳朵里全都是那些恶毒的语言,那么轻描淡写的辱骂她弟弟的尸骨。“他要比你纯净千万倍,你才是这世上最丑陋的人。没有人肯为你献出真心,没有人愿意为你的罪恶而复活。”玄尘语速很慢的说,那声音听上去带着隐忍的警告声。 女君王大笑,她听到了一句可笑的话。直到她笑够了,突然变得冷酷,她将目光看向腐蚀泥滕一边说。“那你还没有见过他,是谁更丑陋,是谁的心更恶毒?” 玄尘狐疑的看着女君王,她觉得话中有话,顺着目光,玄尘犹豫的走向藤蔓的那边。但是,她突然僵住了。粘腻的藤蔓后面站着一个男人,他举着剑,锋利的剑尖正对玄尘的脖子。 “你不应该暴露我的,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完成。”奎尼端着剑往前走,那只正常的眼睛狂热的发光。玄尘慢慢的后退,远离了腐蚀的树藤。 “奎尼,不必担心,她今晚将与月塔一同毁灭。”女君王说。“还有她的野兽,都要死在这里。” “不过在她死之前,赶紧拿走你所要的最后一件东西。”奎尼阴冷的说,他的剑很稳的指着脖子。 “你们想得到什么?”玄尘不自觉的吞了口水,她感觉碰到了冰凉的剑尖。 “你的血。”奎尼简短的说。 “你们不是取走了我的血吗?” “上次的血就是普通的凡人之血。”奎尼说。“我们没有注意到你鳞片下的血和你身体里的血是两种血。 “我要的是玄武后裔一滴特别的血。”女君王掏出一个小瓶子。 玄尘坚硬着头部,将眼睛转向鳞片手。打开的瓶子里爬出了一条黑色的蠕虫,那条黑虫爬到手背上,来回寻找,最后朝鳞片狠狠的咬了下去。 玄尘痛的一声尖叫。 她全身的血液快速的流向手背,那条虫子膨胀着,从一条细虫变成了椭圆形。慢慢的,她感觉到眩晕,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是这条虫子让她感到浑身发麻。不久后,玄尘的大脑被麻痹了,奎尼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整个大殿模糊不清。 玄尘双腿发软,她知道快要不行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离开了她。玄尘撞向地面,在麻木中昏了过去。 玄尘…… 一个遥远的声音。 玄尘躺在地上,大脑好像摆脱了麻痹的感觉,全身仍然感到无力和僵硬…… 她睁开眼睛,缓慢的转向声音。 “玄尘,快离开……”穆叶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收缩。 玄尘又将目光看向那边,她惊的瞪大眼睛,支撑起麻木的身体爬的更远,腐蚀的泥浆正在慢慢伸向她,只差几寸就碰到了。 玄尘爬到铁笼旁,知觉慢慢的回到了她的身体,但她仍旧感到无力。她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看向周围,奎尼和女君王消失了,腐蚀在蔓延。再过不久,她和穆叶都会被腐蚀吞没。她必须想办法打开兽笼,离开月塔。 “我怎么能打开它?”玄尘焦虑的问。 穆叶虚弱的抬起绒毛大头,看向她说。“他们离开时,把钥匙带走了,还有大门也被锁上了。”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会被腐蚀吞噬的。”玄尘拔出匕首,使劲的砸向锁头,她要先打开兽笼的锁。然后,再打开里面锁住四只爪子的锁链。最后,还要对付紧闭的大门。 想到这里,玄尘快要绝望了。 第153章 监守自盗 泥巴正在淹没昏暗的大殿。 玄尘停止了敲打铁锁,她想她看到了一点蒙蒙的月光,那光穿过厚重的门像一缕青烟从门缝涌进大殿。弥漫的烟气,在屋子里聚集成一个形状。 是一头法术变幻的白雾小鹿。 紧接着,一道白光炸开了。就在玄尘刚认出那是什么,一束炫目的白光把厚重的大门击碎了,石块乱飞,镶嵌在门上的晶石撒了一地。 玄尘捂着头,惊呆的眨巴着眼睛,直到她看见从白光里出现一个清晰的秃头。 “哦,天哪,我做了什么,我居然弄坏了这扇门……我简直……是个天才……”塔由哈兴奋过度的甩着冒烟的手。 很快,惊喜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看到腐蚀的巨大树藤,那棵树显然把塔由哈吓坏了,白皙的脸上写着满了害怕。紧随其后的是伏辛和米眉,他们同样看到了扭动的泥树。 三个人惊的一塌糊涂。 “快过来帮忙。”玄尘激动的吼道。 “玄尘,你受伤了吗?”伏辛从惊愕中醒来,他跑过来,紧张的打量着她的全身。 “不,不是我,快帮帮穆叶。”玄尘指着铁笼。 话音刚落,大殿里又是一声巨响。米眉用剑砸开了那把玄尘用尽所有力气也没能撬开的锁头。 “就不能让我来吗?你也太野蛮了。”塔由哈手掌刚亮起光,他想用法术开锁。 米眉将头探进笼子,检查了锁住的铁链。她担忧的看向躺在里面的虎兽,低声询问。“穆叶,你还能变形吗?” 穆叶轻微挪动了毛茸大头,它表示能。随着巨大皮毛消失,穆叶化作一个披着白鬃斗篷的男人。在人类形态下,粗大的锁链从他的身上脱落了。 “有圣泉水吗?”穆叶躺在那里虚弱的问。 “我有。”米眉掏出一个水晶小瓶。 穆叶喝下圣泉水,他们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米眉确定他能站起来,伸手拉出了穆叶。 他们离开大殿,走下昏暗无人的旋转楼梯。塔由哈走在最前面,接下来是伏辛和玄尘,伏辛脸色有点发白,像是被大殿里的景象吓到了。爱说话的他,从走出大殿一个字也没有说过。玄尘忍不住看了一眼后面的穆叶,米眉担心的紧紧跟着他。但是穆叶的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他端着受伤的手,小指断了一节。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玄尘问。 “我用你的头发,施法找到了你。”塔由哈在前面说。“从进入王城开始,法术从北塔的密道进来的,我都不知道,王城里竟然有条通往月塔的密道。” “你从风语谷赶过来的吗?”玄尘又问伏辛。 “是的,我告诉族长这里发生了什么。族长正在集结勇士,我想很快就会有援兵到来。” “那太好了。”玄尘感觉紧绷的心松了一点。 “穆叶,你哪里受伤了?”米眉问。 “奎尼的魔眼,他想摄取我的灵魂。” 除了玄尘,其他人发出一声害怕的低呼。只有玄尘早已知道,奎尼的金色眼罩下藏着一只魔眼。但奎尼是如何被种上魔眼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月塔外暴乱了,从窗户能看见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阿尔法的尾火军团试图冲进来,但是,奎尼下达了死令,月塔场现在变成了两支军团的战场。 他们匆匆走下旋转的楼梯,跨过疯男人的尸体,走进小库房,从杂物后钻进密道。走了很长一段路,又从卧趴的狮子雕像后进入北塔。塔由哈紧张的拉起兜帽,即便他是个秃头,我很怕暴露在月魂族的视线里。 北塔的长廊里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从密道里出来。他们小心的躲避,到处是尾火军团和危月军团的人,两支军团各自为营,打的不可开交。 伏辛和米眉拔出重剑,阻挡乱砍的士兵。他们一路溜回到北塔的房间,玄尘需要她的金弓。穆叶伤的不轻,他需要医治。玄尘提议去找长十子帮忙,穆叶拦住了她。 “治愈灵魂,圣泉水要比月魂族的药水管用。”穆叶解释说。 木架子上的凤凰被吵醒了,它拍打着翅膀,愤怒的朝着露台狂叫。玄尘这才注意到,塔由哈已经躲在紧紧关着门的露台。即使外面有可能会被夜鬼兽攻击,他也坚决不回到房间。 玄尘四处寻找要带的东西,她拿了一口袋干饼,水和厚衣服,全部羽箭,最后又将金弓背在肩上。 “你的手指被谁伤的?”伏辛指着穆叶的断手指问。 “是奎尼切掉的。” “手指呢?”伏辛紧张的问。 “在我这儿。”玄尘忽然想起,她一直死死地握着穆叶的爪尖。 “还能接上吗?”米眉走过来,担心的问。 “等到从封印山回来,圣泉水或许能接上。”穆叶把断指揣进衣服,他的脸很白,苍白如雪。 “你要去封印山?”伏辛发出一个惊讶的声音。 “我必须去,你们需要我,玄尘也需要我。” 然而,大家都很担心穆叶的情况,所有人都开始反对他。 “穆叶,你现在需要的是回风语谷接上手指,时间越长,成功率越低。”伏辛说。 “我来保护玄尘。”米眉说。 “我有金弓,我能保护自己。”玄尘尴尬的说,好像大家把她当成了负担。 “没错,没错,还有我。”塔由哈敲着琉璃门。看到大家看他,塔由哈一脸苦相的哀求说。“玄尘,拜托你把凤凰拿走。” 玄尘瞪了他一眼,她没时间。 穆叶举起手,阻止大家的继续劝说。“除了我,你们没有人去过封印山。他们是日落出发的,现在过了午夜。想要追上月魂族的军团,我们必须选择捷径。”他面色凝重的逐一看向伏辛,米眉,以及最后的玄尘。“我在月塔偷听到君王和奎尼的秘密。封印山行动就是一个谎言,那是君王和奎尼筹划的陷阱。进入封印山的月魂族,他们的灵魂将会成为打开封印的祭品。” 玄尘倒吸了一口冷气。 “涅凡他们有生命危险。”她嘴巴发干的说,脑袋里全是不好的猜测。她想起奎尼那天在训斥赤努伽,让他挑选纯血的月魂族,原来是想用他们的灵魂开启封印。 从房间里出来,他们就溜出了四方围城。 玄铁大门旁,无法形容的乱。军团士兵一盘散沙,从望水镇逃进王城避难的人群四处乱撞,还有到处乱爬的夜鬼兽。喊叫声,嘶吼声,打斗声,乱作一团。 伏辛、米眉和塔由哈去找他们藏在不远处的马。勇士队伍藏在树林里,距离王城不远。穆叶变成虎兽,坐在马厩不远的外面盯着玄尘。野兽靠近马厩,会引起马匹的骚乱。 玄尘独自走进去,她需要一匹快马。她在所剩无几的马里寻找,仔细的看着剩下的马,冰火马的两只眼睛是红色和蓝色的。 在这排马厩的尽头,她听到了苏雅拉的哭声。玄尘想要绕开,她不想去惊扰苏雅拉,她知道图门的情况让苏雅拉悲痛欲绝。 “玄尘,等一下。”苏雅拉突然说。她从木桶上站起身,身姿优雅的走来。她的眼圈很肿,面容憔悴,整个人看上去神情恍惚。 “我以为你跟随军团出发了。”苏雅拉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显然不知道马厩外面的暴乱,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 “出了一点意外,我们正要出发。”玄尘小心翼翼的说。“还有……图门他很坚强……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苏雅拉擦了一下眼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如果图门不能去,你可以骑他的独角马。” “不,我骑普通的就好。” “如果你想追上军团,独角马的脚力更快。”苏雅拉说。“他们很早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到达了无魂沼泽。” 图门的独角马在壁水军团常用的马厩里,一匹全身闪着油光的黑马,它高大健壮,马鬃顺滑,额头上长着一根尖利的黑犄角。独角马很温顺,不像火焰马需要灵力才能驾驭。 第154章 行过死荫之地 谢过苏雅拉之后,玄尘带领勇士直奔无魂沼泽。 这是通往封印山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唯一的还有军团驻守的通道。这也是沙旬长老留守于此的使命,先王赐予他一支军队,除了为涅凡留下一条生路,更重要的是在大难降临,为月塔创造最后的希望。这样的预见,却在女君王的背叛提前到来了。 月塔光芒的消失,对月魂族而言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沙旬长老的军团几乎无法正常守护沼泽。而眼下,蛇人和异族人成为保护要塞的主要军力。 五百勇士在到达无魂沼泽得到了沙旬长老以及异族人的帮助。长老很诧异迟来的一队勇士,在如此混乱的夜晚,他以为队伍全部出发了。早已出发的军团没有一刻停留的穿过了无魂沼泽。 在捉襟见肘的峡口营地,沙旬长老还是调派一支队伍,护送玄尘和勇士前行。一队特派的轻骑引领他们穿越了危险的沼泽,最后进入原野边缘。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再往前要靠你们自己了。”轻骑队长说。玄尘见过他,在试炼场的选拔中见过他。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骑兵队长没有被选入编队。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达封印?”玄尘问。 “三天,大概是这样。”队长含糊的说。“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后你们就能进入结界中心地带的高山。你们要穿过这片平原一直往北走,在到达高山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他们告别轻骑队,队伍奔向了寒露弥漫的平原。 奇怪的是这片广袤的平原有些不同寻常。曾经肆虐的夜鬼兽像人间蒸发般变得无影无踪,甚至听不到它们的嘶吼和哀嚎。山脊上出现几个佝偻的黑影,很快夹着尾巴逃跑了。 天空吐出一点橙红的曙光,他们从黑夜跑到了黎明。北方的天边就像二百年前那场灾难来临的时候,一片血腥的红色。 渐渐的,平原上寒露变成了浓雾。在如此平坦的地带,却看不清周围。队伍的首尾消失在灰白里,没有人知道浓雾是怎么回事。 “停下。”浓雾的前面传来伏辛的喊声。 队伍停住了。 玄尘加快独角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问伏辛。“怎么停了?” “我想带人去前方探路。”伏辛说。“雾气太重,我怕有埋伏。” 伏辛带领几名勇士进入了前方的迷雾。玄尘也想让队伍停下来,从无魂沼泽出来穆叶就显得很疲惫。它虽然化作一头虎兽,但它跟在独角马的旁边始终提不起精神。穆叶趴下沉重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塔由哈神秘兮兮的走来,他紧紧的拉着兜帽,即使异族勇士并不在意他的半神身份。 玄尘翻下马背,她觉得塔由哈有话要说,他们走到离队伍稍远的地方。 “塔由哈,你要说什么?”玄尘放低声音问。 塔由哈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亮着银光的圆形盒子。这是用永生树制作的小木盒,木纹里是淡银色的光。 “我想让你看这件东西。”他打开盒子,在一堆缠绕的小树枝中间放着一只纤细的黑虫。它全身漆黑,抖动着一对儿没有打开的乌黑翅膀。 “它是比肩虫?”玄尘惊讶的问。 “没错,就是这只比肩虫。现在它跟随我们往北走,加快了它的成长速度。我在异族就发现了,只要是往北走,它就会活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不等玄尘回答,飞快的又说。“我们离他很近了。” “你说白法?” “就是白法,我相信我们离他很近,我猜白法就在封印山。” 玄尘担忧的看了一眼北方,白法在封印山并不算是好消息。白法拿走魔晶,整个结界下的魔鬼都在苏醒。但她除了担忧,也多了一份期盼,那就是……白法还活着。 没过多久,伏辛他们回来了。 玄尘结束了和塔由哈的简短谈话。因为伏辛的脸色很凝重,好像遇到了麻烦。 “里面有军团的尸体。”伏辛骑马跑过来说。 后面跟着米眉。 “是紫色的,是蛇人军团的。”米眉补充说。 “有多少?”玄尘紧张的问。 “不是很多,如果你想看,就在那边,被啃的面目全非。”伏辛厌恶的指着那边说。 整只队伍走进了浓雾。 大约不到一公里,玄尘就看到了尸体。几具残尸,壁水军团的十几具尸体,白骨裸露,血肉模糊。 “我们绕开这条路吧,可能里面有更危险的怪物。”塔由哈害怕的说。“穆叶,你不是知道近路吗?我们走近路,前面看上去太危险。” “穿过这片平原,我们才能进入捷径。”穆叶低沉的解释。 “没有别的路?”塔由哈惊叫道。 “现在只能沿着他们的足记继续前进。”伏辛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说。“在雾中,我们如果选择别的路,很有可能会迷路。” 塔由哈脸色发白了。 事实上,这样危险的地方,没有人愿意继续走下去。但是,他们必须往前走,如果他们就此回头,那将是整个结界的灾难。月塔被摧毁,异族人也会遭受浩劫。而进入封印山的军团,都将成为开启封印的祭品。 玄尘鼓励大家振作起来,队伍加快了行进速度。 图门的马很温顺,它能按照指令准确的奔跑,却远不及火石那般迅捷和有力。这让玄尘很担心,他们会被军团甩的更远。 走了一段路,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惊悚的景象出现了。浓雾里出现了一些形状怪异的树,那像是几颗很畸形的树。但是雾气很大,看不清楚。 在距离树几米远的地方,他们终于看清楚是什么了,整支队伍都陷入了沉默。那根本不是什么树,而是更多死去的壁水的蛇人尸体。那些尸体死在地上,又被腐蚀的泥浆拉进树藤,看上去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形树干。在吸取了尸体的血液,那些缓慢移动的树冠像是得到了新生,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生长。 勇士改变了队形。 他们变成一支蛇形队伍前进,沿着上一个人的足记,一个接着一个继续前行。这样可以确保所有人不会踩到地上的腐蚀。五百名勇士鸦雀无声,安静的只有刮过的风声。他们小心的绕开树,还有地上的白骨以及正在被黑泥盘踞的死马。 太阳又往上升了一截。 现在它越过山脊,挂在昏暗的天边。行进了很久,他们终于走出了迷雾,这让大家提起的心沉了下来。 第155章 死亡游戏 独角马在封印之地变得更加敏捷,它像一阵疾驰的旋风刮过平原。玄尘裹着斗篷,发梢挂满了冰霜。这里的天气,远比月塔寒冷。那些缠绕的树藤好像对蛇人情有独钟。整整一个白天,玄尘看到的都是散落的蛇人尸体。她在心里数了数,大约有百人左右。 走出平原,在穆叶的带领下,他们没有选择宽阔的峡谷,而是朝着一片死寂的枯林行进。这让塔由哈不停的抱怨,其实大家都在害怕,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面对什么危险。 黑暗茂密的枯林像一道城墙耸立在前方。 队伍再次停下了。 在平原和枯林的交汇处闪起一点光亮,那个光在黑色的树林前跳动,很像是一种鬼火。就在整支队伍踌躇不前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传来塔由哈的一声大喊。 “哎呦,它出来了。” 玄尘抬起头,她知道是什么出来了。勇士们全都看向空中飞舞的一个小黑点。比肩虫扑扇着一对泛着冷光的翅膀飞向了天空。 “别弄丢了,玄尘,快追上它。”塔由哈骑马冲出人群。 玄尘使劲踢了独角马,他们拼命的追,身后是伏辛的一声命令,五百名勇士伴随着隆隆巨响的马蹄声冲向前方。 一只飞舞的比肩虫,紧随其后是光头塔由哈,他连兜帽都来不及拉。然后是玄尘骑着独角马,最后是一群狂奔的勇士。他们踏着硬土,进行了一次阵容凌乱的冲锋。 光点变成一束火光。 他们又跑了一段路,玄尘才惊讶的发现那光到底是什么。她在狂奔的马背上眯起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因为那是一匹火焰马,火光燃烧,火石在原地踱来踱去。 五百名勇士的一次冲锋,这让骑着火焰马的涅凡惊的不知所措。他勒住缰绳,催促火石调转马头,准备原路逃走。五百名勇士正面冲突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会撞的人仰马翻。 勇士又突然来了一个急停。玄尘和塔由哈都停下了。那只黑色的比肩虫飞向了准备逃跑的涅凡,它在涅凡的头顶盘旋,最后落在手背上。涅凡抬起手,茫然的瞪着比肩虫,以及他们如此特别的见面方式充满了惊讶之情。 当涅凡穿着铠甲翻下马背,冷风吹动飞扬的蓝色斗篷。玄尘忘记了刚才是为何奔跑,她激动的跳下马,朝着涅凡奔跑而去。那些可怕的猜测随着他的出现,全都消失了。 涅凡展开双臂,迎接跑向他的女孩。 玄尘突然从心底涌出一阵愤怒,她冲过去,握紧拳头使劲的敲向他的胸口,咣当一声,玄尘呲牙咧嘴的捂紧手,她忘记了铠甲。 “你这个混蛋……”玄尘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咒骂。“让橡木牙把我关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 “来,让我看看手。”涅凡拉起她发红的手,故意转移话题说。“我就知道是你,我骑在火石上总是能感觉到你。” 火石探出长鼻子,撞了撞玄尘的脸。“别……火石……你口水太多……”玄尘推开了长鼻子。 “你怎么能感觉到我?你的灵力不是消失了吗?” 涅凡露出一个难言的苦笑说。“其他人的灵力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还在。”他拉出剑,那块乌金色的灵石泛着淡光。“在我骑上火石才意识到……我有灵力。原本以为我和别人一样失去了灵力,可眼下,只有我有……” “这太奇怪了。”玄尘看了一眼火石,她刚才忘记了火石是需要灵力才能驾驭的。 “是谁把你放出来了?”涅凡问。 “是一个疯男人。” “疯男人?” “这不是重点,他已经摔死了。”玄尘急切的说。“这次行动是君王和奎尼的阴谋,奎尼想用月魂族的灵魂开启封印。” 涅凡的嘴角一刻没有停止的微笑,他亲吻额头,抚摸着她的碎发,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玄尘一个人。 “我很想你。”他说。 “你在听我说话吗?”玄尘敲着铠甲问。她突然望向四周,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这条捷径?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我曾经来过封印山,我也知道捷径。”涅凡说。“比起上次我进来的时候,这里的情况不对劲。除了蛇人遭到袭击,我们太顺利了。所以,我让队伍停在林地原地待命。眼下这件事情明朗许多,如果是奎尼在搞鬼,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他们短暂的相聚后,一起走进了寂静的枯林。玄尘告诉他月塔里发生的叛变。涅凡很是震惊,谁都没有想到女君王和奎尼真的会背叛月魂族。奎尼的行为可以理解,因为他被人种上了魔眼。但女君王是月魂族的君王,一位君王为什么要弃整个月魂族于不顾,难道她就是为了报复吗? 更让人玄尘费解的是比肩虫就像找到了花蜜的蝴蝶,它不停的围绕着涅凡飞舞,有时候还会落在他的头顶。 “这该死的虫子,到底想干什么。”涅凡烦躁哄走了比肩虫。 玄尘让独角马慢下来,靠近塔由哈问。“你确定这只就是比肩虫?” “我确定。”塔由哈肯定的说。“你瞧,它很特别的,它有永生树的汁液,我特意把比肩虫的卵放在永生树上。绝大多数的比肩虫都是纯黑的,它却不一样,有银光。”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更加迷惑。“可是它都起飞了,另一只也该飞出来了,它们是成双入对的。” “是不是你弄错了,要不就是它找错方向了。” “你在怀疑我养的比肩虫?”塔由哈愤怒的问。 “那另一只呢?你说过,它们是成双入对的。你再看看这只,一只孤独的……虫子。” 塔由哈的表情就像是在研究一件匪夷所思的东西。“也许它受到了封印的影响,我还是个初学者,很多特殊情况我不明白。” 玄尘是无法形容她的失望,唯一找到白法的机会,被塔由哈搞砸了。 “比肩虫根本不会犯错,另一只肯定在他身上,被关在袋子里了。”塔由哈笃定说。 “你说……”玄尘瞪起眼睛,小声的辩论说。“不可能,涅凡要是得到了另一只比肩虫,他一定会告诉我。再说,他为什么要拿另一只比肩虫呢?” “你就那么相信吗?要是那天月魂族找到了白法的尸体,然后,他们背着你掩埋了尸体,涅凡又偷走了比肩虫。”塔由哈猜测说。“我是说比肩虫不会出错的,可月魂族不一样,他就诚实的没撒过谎吗?” “那我怎么办?难道你让我搜他的身吗?”玄尘嘶嘶的反驳。 塔由哈扬起眉毛,显然就是想让玄尘这么做。他还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再次肯定说。“比肩虫……不会出错……” 第156章 活东西 玄尘重新回到涅凡身边,已经是心虚的不行。她不善于隐藏秘密,她僵硬的脸看上去写满了紧张。 可她离开,又回来,涅凡却没有任何反应。玄尘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才发觉涅凡为什么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发皱的眉间,一滴汗水顺着尖利的下巴滴落,紧握缰绳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好像是哪里不舒服。 涅凡注意到玄尘的目光,勉强的拉起一个微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我总感到头疼,经常会出现一种幻觉。” “有多久了?” “从昨晚开始的。”涅凡缓了缓说。 “你不会瞒着我什么吧?咒石那种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玄尘担心的说。 “不是咒石。”他肯定的说。“我感觉有一个声音,是一种愤怒复杂的情绪。”他揉着眉心,额头痛得厉害。 “我们休息一下吧。” “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赶上军团。” “勇士也很疲劳。”玄尘不等他回答,下令让整支队伍停止前进。 他们在一处避风的山脊下整顿休息。虽然他们马不停蹄的奔跑了一整天,但没有勇士跟她抱怨过一句话。这一点,玄尘还是感到欣慰的。 而眼下,她其实也很累。 穆叶卧在一颗枯树下,缓慢的舔舐着伤口。伏辛和米眉带领几名勇士轮流放哨。有人捡来一些干枯的树枝,他们燃起几堆篝火,围绕着火焰抵御寒冷。 玄尘和涅凡单独坐在一处篝火旁,等了很久,涅凡才感觉好些了。 “你想带领军团回月塔吗?”玄尘问。 “我还在犹豫。”他说。“如果回去,我们只能守住失去保护的月塔。月魂族没有灵力是守不住城的。但如果我们继续前进,可能付出的代价要更大。”他沉默的用树枝捅进篝火,这个决定让他很矛盾。“我想先跟军团汇合,再商量对策,如果其他执行长同意撤离……” “赤努伽一定会反对。”玄尘笃定说。“也许他早就知道奎尼的打算,一心想要帮助奎尼完成使命。那我们是说服不了他的,也许你们还会成为敌人。” “至少我们还有其他三个军团的支持。壁水的临时执行长很听话,乌美娜我也可以说服她。” 玄尘裹起斗篷没有吱声,她很不喜欢提到乌美娜。 “除了赤努伽,我们就剩下日泰木风。” 玄尘忽然想起,知道奎尼的叛变是在队伍出发之后才发生的。日泰木风当然也不知道阿尔法和奎尼打的不可开交。玄尘忽然想到了那个留着山羊胡,说话尖酸刻薄的阿尔法。他竟然在最月塔危难的时候,与奎尼兵戎相见。 但阿尔法不是君王的拥护者吗?他又是如何从南边调派军团回到的月塔呢?如果他想要提前调兵,那他一定知道奎尼会在昨夜行动。 “日泰木风不知道月塔的情况。”涅凡的话将她拉回到话题中。“如果我们能用月塔的情况说服他,那家伙是个胆小鬼……”他轻蔑的说。“他不会为了任何人的命令去搏命的,我认为他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涅凡继续捅着火焰,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日泰的想法总是很肤浅,涅凡也无法揣摩。 寒冷的树林里,诡异般的寂静。 玄尘望了一眼四周。 “你不认为这里有些奇怪吗?”玄尘说。“没有夜鬼兽的影子,也没有任何鬼怪,什么都没有。” “这也是我担心的。”他的脸更加阴沉的说。“我曾经来过这里,几乎是踏入这片地域的同时,这里的夜鬼兽就像蛛网上的蜘蛛,清楚的知道侵入者的位置。” “你早就发觉不对劲?” “很诡异的安静……比起外面……更安静……” “那你不害怕吗?”玄尘低声问。 他眯着眼睛望向山脊的伏辛和米眉。 一阵沉寂。他严肃的看向玄尘说。“以前的我不在乎死亡,就算是带着军团去杀魔罗,也没有退缩过。现在却很不一样,我怕死去,你会伤心。” “算你明智。”玄尘嘟囔说。 “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他凑过来故意把声音变得很嘶哑的说。 玄尘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涅凡抚弄着她额头的碎发,修长的手指从额头滑向下巴。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突然蜻蜓点水的亲吻了玄尘。 玄尘顿时红的像血滴,勇士们全都挤在周围。她慌张的四处环顾,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是,她在人群里看到有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塔由哈拉着兜帽,不做声的说了三个字。 比肩虫…… 玄尘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刚才涅凡吻她,全被塔由哈看见了。但塔由哈更关心比肩虫。玄尘认为塔由哈的猜测很荒唐,可看到在头上盘旋的黑虫子,她决心验证一次。 “你的手怎么了?”涅凡拉起她的手问。 玄尘的鳞片手,有一片鳞脱落了。 “是女君王想要我的血,她说鳞片下的血和我身体里的血不一样。”玄尘厌恶的说。“她还承认是她挖出玄星的尸骨,是为了玄族的血,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玄族的血……”涅凡蹙着眉。“也许,这跟封印有关。” “她用一只蠕虫吸走了我的血。” “古血虫。”涅凡轻轻碰了伤口,玄尘呲牙咧嘴的打掉了他的手。 “别碰,好痛。” “古血虫的体内是可以保存血液的,但它的胃口大得惊人。我还记得以前有个士兵失踪了,等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变成了干尸。那些古血虫不停的吸食他的血液,最后变成了好几个血囊附在他的尸体上。” 玄尘打了一个冷颤,这种死法听上去好恶心。 塔由哈在那边故意的咳嗽了一声。 玄尘心虚的抿了一眼他。 她往涅凡那边挪了过去,裹着斗篷,假装很冷。她先锁定了一个挂在涅凡腰里的小皮囊。如果不是她靠的很近,还真没发现确实有一个很有嫌疑的东西。那袋子里藏了一个活东西,绒皮偶尔鼓起一个包。 玄尘顿时觉得可疑,她将手慢慢的在冰冷的地上滑过去。手指刚刚碰到绒毛,涅凡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玄尘突然后悔不应该这么做。在涅凡看来,她的翻找更像是很暖味的举动。涅凡含情脉脉的把她拉进怀里,那双眼睛里闪出了惊喜和温情。 “我很想你……”涅凡低声说。他抚摸着玄尘的脸,那目光像一缕正在融化冰雪的暖光。 玄尘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不,你快放开我,这么多的人在看……”她瞟向那边的塔由哈,她需要帮助。 塔由哈拉着兜帽,手里微微的闪烁出一点光亮。嗖的一下,一团小亮光飞射而来,正中头顶的枝头。 一阵从天而降的冷雪,从头顶砸向了他们。在涅凡一阵的咒骂声里,玄尘快速的拽下皮袋,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站起身抖着全身的雪。 “伤到你了吗?”他起来紧张的问。 “没,雪而已。”玄尘假笑说。 涅凡仰起头,厌恶的看向头顶的枝头。玄尘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涅凡跟着她发出一声更浅的笑声。 虽然,他们笑的不是同一件事。玄尘捏着皮袋子,藏在斗篷里,面对涅凡她不由得感到疑惑加重。 袋子里确实有个活东西。 第157章 黑暗塔 她和塔由哈鬼鬼祟祟走到很远的地方,确定涅凡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玄尘才悄悄的打开袋子。 两个脑袋凑到小袋子上。 皮囊里的活东西根本不是比肩虫,而是一只扭动尾巴的玻璃蝎子。它的虫甲是透明的,身体里的内脏看得一清二楚。 玄尘低呼着迅速合上口袋,她感觉他们傻得冒烟。涅凡怎么可能去偷白法的虫卵,当时他身中咒石,在离月塔很远的风语谷里。就算是他解咒赶回来,那白法的尸体早就轰动月塔了,而不会像现在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件事是塔由哈搞错了,一定是这样。他没有弄清楚比肩虫的习性,才让两只虫子飞错了方向。但是,玄尘没有继续责怪塔由哈,毕竟他是个半神初学者。 而不久之后,涅凡发现了他抓的毒蝎丢了。玄尘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她和塔由哈发现那是只毒蝎后,她就把袋子扔掉了。 “真奇怪,我的水晶蝎呢?”涅凡摸着空荡的腰带。他的头顶还有几片雪花和一只飞来飞去的比肩虫。 “水晶蝎有什么用吗?”玄尘心虚的问。 “是很稀有的蝎子,只有封印山附近有,我想带回去给长十子,据说它能解百毒。” 玄尘看了一眼远处的大雪坑。她不想把皮囊找回来,尤其是她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 随着山脊上最后一抹光消失,他们迎来了封印之地的第二个夜晚。 勇士们熄灭了篝火,队伍整装待发。涅凡坐在篝火旁,背靠大树,他没有起来熄灭火焰。玄尘在查看穆叶的爪子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原本涅凡说要小睡一会儿的。可队伍准备启程了,如此嘈杂的声音也没能吵醒他。 玄尘感到一阵不安,她小心的走过去,发现涅凡还在睡。这不寻常,玄尘立刻感到了紧张,她摇了摇他的肩膀,涅凡就顺着光滑的树干倒向地面。 “快过来帮帮我。”玄尘大喊勇士,她需要帮助,她没有办法弄醒涅凡。 伏辛挤过人群,急匆匆的走来问。“他还睡呢?我们要出发了,我们的月魂族最骄傲的大执行长,他竟然还在睡觉。” “他病了,还有,他从来没有骄傲过。”玄尘生气的说。她看到那只盘旋的比肩虫更加的恼火。“塔由哈,如果这只比肩虫没有用,你能把它收起来吗?” “我不能。”塔由哈无辜的说。 米眉蹲下来,查看了涅凡的情况。“他好像是睡的很深……” “让我来瞧瞧。”塔由哈说,不等米眉把话讲完,发光的手扶上了涅凡的额头。 “你要对他做什么?你还是个初学者。”玄尘问。 “我看他梦到了什么。” 手掌上的光更亮了。在漆黑的枯林里,照的他们能看清彼此。塔由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闭双眼的涅凡也滑过一阵痛苦,但是他没有醒来。 “快住手,塔由哈。”玄尘大喊。塔由哈似乎陷入了某种疼痛,他只顾得大叫。玄尘想拉开他的手,她认为塔由哈在施展不成熟的读心术。 但是,她碰到塔由哈的一刹那,一阵疼痛顺着胳膊流向全身。玄尘痛的也开始大叫,她能听到自己的叫喊,她头痛的快要爆炸了。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叫声,尖锐的要刺穿她的耳骨。 一片阴影笼罩头顶。 砰地一声,所有的叫喊停止了。玄尘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满头汗水,她被刚才的事情吓坏了。 塔由哈软绵绵的倒在旁边,额头上有一块血肿。米眉揉了揉拳头,弄得骨缝嘎嘎直响。她打晕了塔由哈,而且还是一拳打倒的。勇士们向后退了半步,伏辛看米眉的眼神充满了对这个强悍女人的敬畏。 没过多久,涅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揉着整张脸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劫难,他将游离的目光从周围的勇士转向了玄尘。 “你怎么昏倒了?”玄尘紧张的问。 “你就像睡着了。”米眉说。 “你还是执行长,竟然在这里睡死过去了。”伏辛很不满的说。 “我刚才头很痛。”涅凡揉着眉心,这一路来,他一直伴随着头痛。 “刚才谁在叫喊?”涅凡忽然问玄尘。 “唔……是塔由哈……还有我……是塔由哈的法术弄的……” 玄尘简直难以启齿,塔由哈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尖叫,这让她感到十分丢人。 “你到底怎么回事?”玄尘问。“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你的灭魂咒没有消失吗?” “不是灭魂咒,我向你起誓。你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很正常的颜色。”他认真的看向玄尘,证明眼睛里没有浑浊。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夜鬼兽的嚎叫。在这片枯林里,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米眉把昏迷的塔由哈拖走了,又毫不费力的扔到马背上。 现在,除了受伤的穆叶,玄尘又多了一个需要担心的人了。让她感到忧虑的是,他们还没踏入封印山,大家已经开始出现各种问题。而涅凡,是问题最大的一个。 “别再看我了,你的表情让我紧张。”涅凡说。从出发之后,玄尘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他,这让涅凡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能怎么办,你这个样子还要带领军团,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再看下去,后面的人会以为你在迷恋我,虽然他们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开玩笑的说。 “你以为我想吗?”玄尘哼了一句。“你总是让人不放心,我行我素,就像你能接受乌美娜的亲吻,你从来不考虑后果。” “我当时在拒绝她,你怎么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涅凡得意嘲笑说,玄尘的嫉妒让他开始自我膨胀。 “用接吻去拒绝其他女人吗?那你已经拒绝我无数次了。”玄尘尖声说。 “那不一样。” “算了吧。” “那我让你分辨下什么是拒绝,什么是真情流露。”他低吼道。 玄尘忽然惊出一身汗,她敦促独角马加快速度,躲开身后那道带着玩味的凌厉目光。 “你去过里面吗?”后面传来了伏辛的问话。 “去过。”涅凡简短的回答。 “封印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到达过中心地带。”涅凡不耐烦的说。 “那你就是没去过。”伏辛尖酸的说。他又提高声音,带着骄傲问。“穆叶,你知道吗?” “传说是黑暗塔,一座魔罗亡魂的鬼城。”穆叶低沉的说。 “魔罗不是没有肉体吗?”伏辛的声音突然虚弱了。“没有肉体的魔罗怎么还会建造鬼城。再说,它们是没有灵魂的怪物,死后怎么可能有亡魂。哈哈哈,真可笑。”伏辛发出一阵心虚的笑声,他很怕听到魔罗或者亡魂。 第158章 分裂 大约走到枯林最深,已经能看见耸立在远方的封印山。 他们遇到了橡木牙。他等了很久,头顶和肩膀落满了雪花,橡木牙冲过来,挡在火焰马的前面,一脸焦急的向涅凡解释发生了什么。 “其它军团离开了,我和黑老鼠拦不住他们。壁水开始反对,危月的执行长以反叛的名义处决了他。现在,其他人都去了封印山。我和黑老鼠试图说服他们等你,可是赤努伽说不用管你的命令……”橡木牙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橡木牙,冷静,告诉我斗木军团还在吗?”涅凡问。 “还在,只有我们留下来了。”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你离开后不久。” “壁水的执行长,他还活着吗?” “他死了,被赤努伽就地正法了。他疯了,没人敢阻止他。是我和黑老鼠把尸体烧掉的,我不想尸体被夜鬼兽……”橡木牙声音哽咽的说。 涅凡凝重的脸上,眉头紧锁。“是赤努伽亲自执行的吗?” 橡木牙用力的点头,小眼睛泪眼汪汪。 “其它执行长为什么没有阻拦?” “他们被吓坏了,日泰躲在最后面不肯说话。乌美娜当时同意赤努伽处决他。” “该死的乌美娜竟然同意了,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橡木牙解释壁水临时执行长的遭遇后,他们陷入了无声的沉默。涅凡才离开半宿的时间,军团的队伍就开始四分五裂。为了追上其它军团,斗木军团和异族勇士马不停蹄的奔向最终目标……封印山。 漆黑的夜晚,天空泛着暗红色的光勾勒出直入云霄的巨大山峦。这座死气沉沉的山跟死亡之地一样,除了寒冷,寂静的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穆叶帮助他们寻觅到其它四个军团的足迹,他们一直追到了陡峭的悬崖。在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峰,很惊险,是一条在岩壁里开拓的小路,弯弯曲曲,攀在山体里。而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狂风骤雪,这条路伸进了暴风雪。 “不,他们走上去了。”玄尘担心的说。 “大家跟紧我,动作快点,希望我们还能来得及。”涅凡喊道。 风雪呼啸,他们走上了这条危险的通向封印山的路。马蹄踏着不平的石地,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子坠入无底深渊,声音也消失了。玄尘抓紧独角马的缰绳,做了一个颤抖的深呼吸。她将手缩进斗篷里,顶着风雪,前方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任凭独角马慢慢的前行。 队伍的最前面是穆叶,然后就是涅凡和玄尘。在后面是刚醒过来的塔由哈,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悬崖上,吓得惊叫了半天,直到身后的橡木牙威胁要把他扔下去,塔由哈才停止喊叫。 “哎呦,我额头肿了,是谁?是谁打晕的我?”塔由哈摸着脑门上的血肿问。 “是米眉。”玄尘说。 “米眉?你是说你被米眉敲晕了。”黑老鼠在更远的后面尖声说。“那一定是你的错,米眉从不会打错人的。” 塔由哈紧张的拉紧兜帽,周围全都是月魂族,他很害怕。“玄尘,我们找到斗木军团了?”他嘶嘶的问。 “在你昏迷的时候找到了。” “哦,不,他们没有发现吧……对吧?” “没人发现你……”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橡木牙大吼,风太大了,声音很难传到前面。“我是说……后面的伏辛传话问。”伏辛和米眉在队伍的最后面,确保整支队伍有序的前进。 涅凡看向前面白茫茫的雪,什么都看不见。“大概还有一半的路程。”他猜测说。 橡木牙又把话传了回去。 接着,是黑老鼠在喊。“还剩一半,保持队形,鬼知道还有多久能到。” 喊话一个接着一个传了回去,淹没在狂怒的风雪里。 他们行进到快要看到山峰时,队伍的最后传来了打斗和嘶吼声。玄尘紧张的望向后面的风雪,她听到了夜鬼兽的声音,那怪物一定是尾随他们而来。暴雪里喊叫不断,一千人长队,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有夜鬼兽,后方遭到了袭击。”玄尘大喊。 “路太窄,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涅凡说。“如果让队伍停下,我们都会遭到攻击。我相信,我们快出去了。”他犹豫的说,并加快了火焰马的速度。 在陡峭的崖壁,火石奔跑起来。玄尘的独角马也开始加速,没过多久,整支队伍都跟着加快了。暴雪遮挡了视线,她看不见后面,但是能听到从呼啸的风里传来的兵器碰撞的搏斗声。 玄尘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他们拼命的跑,每一刻对于她而言都是折磨人的煎熬。当前方出现一片豁然开朗的夜空,队伍像湍急的河水涌向平坦的地面。 玄尘数了数剩下的勇士,不足五百人了,她始终没看见伏辛和米眉的影子。不久后,最后的几名勇士追赶上来,还拉上来几具勇士的尸体。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痛哭。 玄尘扒开拥挤的勇士。黑老鼠坐在雪里抱着一把大剑痛哭流涕。“她没能回来,她的剑,米眉的剑。” “伏辛呢?”玄尘大喊。看向最后那几名浑身是伤的勇士。 “他在最后面,我不知道,后来夜鬼兽太多了。”一名勇士答道。 玄尘查看了尸体,确实没有伏辛和米眉。不论如何没有尸体就算是好消息,也许他们还活着。玄尘头上的脉搏在跳动,她简直无法相信在这里会遭遇夜鬼兽的袭击。她看向深入风雪的悬崖,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动静。那些怪物又逃走了,在偷袭了勇士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他们。 “集合,我们准备出发,烧掉那些尸体。”涅凡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烧掉?”玄尘转向声音。“我们留下来等伏辛,他们还在后面。”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追上军团。”涅凡说。 “不,我要等他们。” 涅凡正在勒紧火石的缰绳,他有些恼火的停下来,转向玄尘严肃的告诉她说。“别忘了我们进来的目的,如果再拖延下去,月魂族的灵魂就会成为接下来的祭品。” 玄尘担忧的看了一眼悬崖,她真的不想放弃伏辛和米眉。 “如果他们活着会追上来的,在这里等不是办法,我们帮不了他们。”涅凡说。“让你的勇士集合,时间不多了。” “我可以回去寻找他们,你们不用等我。”橡木牙走过来说。 “够了,我们不能再有伤亡了。”涅凡恼火的吼道。 天空就像是日落黄昏的火烧云,整个山峰红光漫天。橡木牙将黑老鼠拉离悬崖时,黑老鼠绝望的死死盯着漆黑的深渊。玄尘望向那些被淹没在暴风雪里的朋友们难过的想要哭,她不愿就这样放弃他们。 “他说的对。”穆叶说,它的鬃毛上结满冰霜。“前面的军团正在走进死亡。我相信伏辛和米眉会活下来的,他们是异族的佼佼者。” “他很冷酷……”玄尘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当她望着火焰马上的背影时,忽然发觉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涅凡。 “他注定是冷酷无情的。”穆叶看向她说,那双琥珀眼睛里藏着耐人寻味的目光。 玄尘垂下眼眸。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涌出许多过去的记忆。在玄武时代,那个带着长长刀疤的男人,曾经冷酷无情的屠杀了无数贫民,还有他留给玄尘无法忘记的悲痛回忆和不曾释怀的憎恨。 第159章 末日之战 他们遇见第一支军团是逃离封印山的尾火,大概也就剩下半数人马,日泰木风显得格外狼狈,一脸尘土,卷发凌乱的压在头盔里。“我们要撤回去了,其它三个军团全都没救了。”这是他见到涅凡说的第一句话。 “日泰,其它军团在哪里?”涅凡追问。 “我不清楚,或许还在继续往里走。危月的执行长就是个疯子,他杀了壁水的执行长,又开始杀我的人。”日泰木风的脸吓得没了血色。“他不准我们撤退,他下令要杀死所有撤退的人。涅凡,带着你们的人回月塔吧。这次任务是个错误,继续往前走……只有死亡。” “听着,我们必须回去找他们。那里面的三个军团都要离开这座山。他们正在走进封印,赤努伽就是想用他们的灵魂开启封印。” “那我更不能进去,我不去,我要离开,他们全都没救了。”日泰木风歇斯底里的说。“你又不是我的大导师,我不想跟你争论,我现在要带着我的军团回月塔禀告阿尔法。”他大喝一声,带领队伍奔向了悬崖之路。 “你怎么不跟他解释月塔发生的暴乱呢?”玄尘看着远去的尾火骑兵,不由得焦急万分。 “在死亡面前很多人都会变成懦夫。”涅凡鄙视的说。“就算是我们告诉他月塔发生了什么,日泰还有一百个理由回绝我。” 冰冻的山峰,两支孤独的队伍鸦雀无声的继续前行。风雪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他们寸步难行。尽管时间紧迫,面对凛冽的风,涅凡也不得不让大家停下来稍事休息,躲避刮起的狂风。 玄尘冷的没有胃口,食物成了冰块。只有橡木牙兴奋的两眼放光,大板牙咬的冻饼嘎嘣嘎嘣的响。黑老鼠两眼红肿的去放哨,他抱着米眉的剑,始终不肯放下。玄尘担忧的看向他的背影,这一路来,她总是期望能出现奇迹。“伏辛和米眉能追上我们吧?” 涅凡正在检查他的铠甲和武器,他重新系紧了每一个扣子。“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他们追上我们也要花很久的时间,我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但比起伏辛和米眉,我其实最担心乌美娜。” “又担心你的新情人了。”玄尘撇撇嘴不爽的说。 “我说了,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乌美娜天生胆小懦弱,我怕她拯救不了军团,反而会误入歧途。” “我怎么没发现她胆子小。”玄尘哼了一句。 “乌美娜的父亲曾经是虚日军团的大导师。” “她母亲是素檀?”玄尘抱着火焰燃烧的火石,她冷的发抖。 “不是那个侏儒,让我把话讲完。”涅凡说。“她父亲死后,素檀才成为虚日的大导师。而乌美娜的父亲在很多年以前被一个强大的魔罗杀死了,后来她的母亲悲伤过度得了忧郁症。” “她真像她的母亲,乌美娜不是因为喜欢你得过忧郁症吗?”玄尘酸溜溜的说。 涅凡露出一个无奈的目光,他盯着玄尘,已是哑口无言。“请你……让我把话讲完……” 玄尘转过来,靠着火石。“好吧,你继续……” “乌美娜从幼年一直生活在母亲狂躁的阴影下。她虽然剑法出众,但是,她的内心却非常脆弱的。” “那她会存在很多不稳定因素。”玄尘忍不住说。“为什么还要让她担任虚日的执行长,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曾经是大导师吗?” “是素檀怜悯她,又或者她父亲的牺牲为她换来了一次提拔重用的机会。”涅凡系紧了臂甲说。“再说谁都有过去,只是有的人很幸运经历了爱和美好,可有的人所经历的却是痛苦和磨难。这会影响一个人一生。如果乌美娜能走出阴影,那我们可以用正常的逻辑判断她的行为,可如果她没有走出来……” “那你走出来了吗?”玄尘突然问。 涅凡走过来,他看着玄尘沉默了片刻说。“我认为我所经历的并不扭曲。”他把手伸进马背上的口袋,掏出一些肉干递给玄尘。 这些食物很热,在火焰马的身上没有被冻成冰块。“我发现……你离开火石的时候,这些袋子也没有被点燃。”玄尘尴尬的转移话题说。“为什么火石没有烧着东西呢?” “因为我在里面也放了灵石。”涅凡从里面又摸出一块乌金色的灵石碎片。“上次送你灵石的时候,我把切割下来的碎片都保存下来。只要有灵石,火石是不会烧着东西的,灵力就像气息一样让它觉得我们都是它的主人。” “所以你让我拒绝小星的灵石,因为它会让我们有感应。” “我告诉过你的,那天送灵石是代表了爱情。”涅凡感到一种悲凉感,他一脸鄙视故意拉着长调说。“小星的灵石就是块破石头,根本谈不上有感应。” “那你还不喜欢穆叶呢。”玄尘索性继续挖苦说。“每次你看到他就跟见到伏辛似的,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他们。” “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纠缠我的女人……”他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在。我不在的时候,他也跟着你。他是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不舒服。” “那有什么了,他是我的朋友,还是个毛茸茸的大猫。他让我有安全感,而且他人不错。” “他人不错?还有安全感?”涅凡有点抓狂了。 就在这时,放哨的黑老鼠慌慌张张的的跑回来。“我看到虚日他们了。”他喘着粗气,指着一边说。“他们遭到了袭击,我没看清是什么是在袭击,太黑了,我觉得他们在……自相残杀。” “你确定看到的是虚日?”涅凡重复问。 “好像是……可是这不可能……天太黑了……但我能肯定……那是虚日……” 情况比黑老鼠说的要严重的多。 远处一个较低的巨坑里,有很多人在打斗。黑老鼠确实没有看错,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他们铠甲的标志,是黑蜘蛛徽章。除了虚日没有其他人,山坡下是一片混战,虚日军团真的在自相残杀。 “他们怎么在杀自己人?”玄尘惊呼说。 “他们在杀……死人。”塔由哈拉着兜帽,在后面小声告诉她。 “你是说……死人?” “没错,我确定,有一些人的灵魂消失了,我想是虚日军团的人正在和尸体搏斗……我证明给你看……” 塔由哈从身后伸出胳膊,将一双冰凉的手放在玄尘的额头两侧。 白色的光缓缓的亮了。 一阵奇妙的感觉穿透了大脑。眼前的景象慢慢的变得只有黑色和青色。在下面,虚日军团的黑影变成了发光的青色人形,玄尘感觉像是他们的灵魂,而他们的对手却还是一片黑漆漆的影子。 “看到了吧,那些人的灵魂没有了。”塔由哈放下手,玄尘再一次的回到了现实。 “真的是尸体……”玄尘震惊的看向旁边的涅凡。 她没有想到乌美娜的军团会遭遇一群尸体的攻击,更准确的说是一群由波旬咒控制的玩偶。尸体的数量已过半,虚日军团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 第160章 勇往直前 塔由哈显然忘记了自己是半神,当他施展完法术,黑老鼠和橡木牙都用别样的眼光盯着他,好像看见了一头怪物。 “异族的法术……”他心虚的拉紧兜帽,边缘盖到了鼻梁。 涅凡疲乏的长出一口气,呼出一团白雾。“虚日军团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死的人越多,敌人就越多,我们必须下去帮助他们。”他担忧的说,语气充满了失望。 “我们也要下去吗?”玄尘问,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我们的人死了,不是会变成敌人吗?” “所以我们不能拖得太久,斗木军团也会被吸走灵魂。我想你带领勇士绕到后方,那里可能会有尸体的操控者。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不会离这些移动的尸体太远。” “那会是谁在控制,赤努伽吗?” “他没有那么厉害,我猜也许是魔罗或者是摄魂的恶灵,你和塔由哈要做的是尽可能快点找它,然后杀死它。”涅凡指向另一边。“我带领斗木军团从前方冲过去,我们前后夹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没有灵魂的尸体。” “如果我们找不到呢?” “必须找到它。”涅凡转向她,略带担忧的问。“你能做到吗?” “我想可以。”玄尘不确定的说。 “记住,要砍下尸体的头颅或者射中头颅,否则那些尸体不会停止的。” 时间拖的越久,敌人越多。 玄尘带领勇士绕到盆地的后方,脑子里就不停的盘旋这句话。他们站在枯林里,盆地的边缘。不久后,对面亮起一束光。火把一个接着一个点燃了,在弧形的高地形成了一条曲线。 玄尘望向对岸的火光。 片刻之后,涅凡骑着火焰马率先冲下山坡。而在这边的玄尘骑着独角马,紧握金弓,心脏狂跳。 盆地里立刻响起了更混乱的打斗。 “就是现在,我们冲下去。”穆叶在旁边大吼一声。 勇士也陆续点燃火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近五百人的队伍从后方涌下山坡,冲进混战的军团。玄尘和塔由哈跑在队伍的后面,他们的任务不是冲锋,而是寻找那个隐藏在黑夜里的操控者。 “塔由哈,它在哪里?”玄尘大喊。 “我在找……”塔由哈的手亮了,他把一束光团射进夜空。砰的一声,那团光像是爆破的烟花,在暗红色的夜空里炸开了一片白色星火。星星点点的光雨坠落,在不远处的枯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叫声。那听上去不是人类的叫喊,而是一种魔鬼之声。 “它在那。”塔由哈指向一边喊。 距离盆地不远的枯树林,有一个黑影快速的滑过,它飘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形状,是一团浓重的黑烟。 玄尘举起金弓,她也感觉到了某种力量的波动。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边飞速移动的东西。轰的一声,金弓燃烧起来,即使双眼紧闭仍然能感觉到弓的光亮。 游离的黑影飞向死去的尸体,它去捕捉躯体里的灵魂。当它落向某个地方,盘旋在尸体上。玄尘屏住了呼吸,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松开手。弹响的弦伴随着一道火光飞射而去。 一声更加刺耳的撕裂叫声,浓雾消失了。 “我杀死了魔罗。”玄尘惊讶的喊,这一箭似乎太容易了。 “它不是魔罗,是吸食灵魂的恶灵。”塔由哈喊道。 他再次将法术射向天空,坠落的光点朝着更多地方飘去。在黑暗的枯林里,传来了数不胜数的可怕声音。 玄尘惊恐的看向四周,那些浓雾在枯林里快速的穿梭。这里不只是一个恶灵,而是数以百计的恶灵包围了他们。 盆地里传来涅凡的大喊。“点火,点火……” 有人泼洒了火油,随着一道弯弯曲曲的火蛇燃烧,照亮了混乱的盆地。可怕的厮杀没有停止,除了活人和死人,就是快速飞过的浓雾。恶灵飞快的吸食着灵魂,它们疯狂的攻击所有的活人。 到处都是惨叫,可怕的魔鬼。 恶灵没有肉体,他们像一团雾一样缠住遇到的活人。吸食他们的灵魂,最后又飞离尸体,留下一具僵直的躯体攻击活人。 空洞的躯体,没有任何痛感。 火焰马就在前面,斗木军团的人正在往中间推进。 玄尘寻找着隐藏在黑暗里的浓雾,她必须解决掉它们,尽快撤离。她和塔由哈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飞梭的浓雾。半神的法术非常厉害,一道白光可以击穿数个恶灵。 突然,玄尘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下马背。她只觉得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雪里。她用力的踢掉了抓着脚踝的手。 当她看清楚那人的脸,整个人惊的不知所措。一名双眼无光的勇士正在攻击她,异族勇士也变成了木偶。 玄尘慌忙去抓脱手的弓,却被巨大的力量向前拖拽了一段距离。她摸不到金弓,周围是乱踏的马蹄和喊叫。 就在这时,一名勇士突然扑向了那个躯壳。玄尘的脚踝被松开了,两名勇士在那扭打着。然而,就在勇士砍下尸体的头颅时,一团浓雾飞了过去,并且死死地缠住了他。在塔由哈射向空中爆破的法术里,那名勇士的身体开始发出微弱的青光,他的灵魂正在挣扎,不肯离开身体。 黑暗里,响起刺耳的尖叫。 玄尘拼命的爬向金弓,她跌跌绊绊的站起身,全身疯狂的颤抖。塔由哈在朝她喊叫,可她什么也听不见。穆叶的鬃毛上染满鲜血,撕扯着一个死人。 但是,一切都晚了。在她举起弓准备杀死恶灵,勇士的灵魂已经飘向空中,被那团浓雾带走了。 现在僵硬的尸体正朝她走来。玄尘的心骤停了,她无法射杀眼前的勇士。就在刚才,就是眼前这名勇士救了她。她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模样,那晚小溪边的聚会,他们都曾为她献过永生树枝。而这个人就是第一个走上前的年轻人,他叫裘海。玄尘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羞涩的就像小星。想到这里,玄尘停跳的心脏像是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刀。她急促的呼吸,心痛到全身麻木。 “不,我做不到。”玄尘低吼一声,她下不去手,她的声音都嘶哑的变调了。金弓失去了火焰。纵有千万条理由,她也不愿意亲手结束这些年轻的生命。 周围传来呼喊,听不出是谁。 “杀了他。” “玄尘……” “快动手,玄尘。” 玄尘……杀死它……现在就杀了他……她脑子里有声音在警告她,想要逼迫她射出这支箭。 她彷徨着,心痛着。就是这张脸救了她,也是这张脸替她挡住了死亡。失去灵魂的人本来就应该是她,而现在的她,必须杀死它们。 黑暗中,一道火光冲向她。涅凡跳下马,手里是一把金光闪耀的剑。他挡在玄尘面前,迅速的刺向已经僵硬的勇士。长剑挥舞,发出一道滑过空气的风声,以及身体倒地的沉重闷响。 她被拉进一个怀抱,这让她不用面对近乎残酷的厮杀。 “我做不到……”她嘶哑的说。 “别怕,有我在。” 周围是搏斗声,涅凡不停的挥舞着灵石长剑。他急促的喘着气,胸口快速的起伏。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碰撞,发出刺耳的铁器摩擦的声音。 他的脸上溅着手足人的鲜血,却要继续下去。玄尘不知道自己躲了多久,她只记得藏在别人的臂膀下逃避着一切。 突然,一切全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停止了。那些躯壳停了下来,僵硬的倒向地面。夜空里,黑色的浓雾一个一个飞上天空,它们带着吸食的灵魂飞向了风雪掩埋的山巅。 涅凡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他把玄尘拉上马,他们同乘火石,玄尘坐在后面。涅凡一声大喝,火焰马就像一道闪电冲出了低洼的盆地,追逐着天空里裹着青光的黑雾。 “玄尘,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必须杀死天上的恶灵,他们带着灵魂……不能让它们带走灵魂……” “好……好……我可以……”玄尘慌忙抽出羽箭。她瞄准呼啸而过的黑雾,迅速的射出羽箭。 火箭穿透浓雾,那雾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随后就飘散在夜空里。她顾不得周围,取箭射箭,然后再取箭射箭。 “玄尘,做的好。”涅凡鼓励她说。 一支又一支的羽箭不断的从金弓上射出,刺耳的尖叫响彻整座山巅。 第161章 蛇蝎的毒爱 摄取到灵魂的恶灵飞蛾扑火般穿梭于黑色夜幕。 冰雪交加的封印山,火石的速度快的像一阵疾风。没过多久,他们已经远远的甩开了军团和勇士。玄尘越过涅凡的肩膀望向前方墨汁般的山巅,除了寒冷的雾气,那上面连天空里的红光都穿不透。 火焰马突然降低了速度,黑色的浓雾滑过,他们正在脱离天上的恶灵。 “出什么事了?”玄尘射出一支羽箭问。 与此同时,涅凡摇晃了一下身体,突然失去重心地栽下马背。玄尘想要抓住他,在火石即将停下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摔了下去。 涅凡的灵石暗了。 玄尘的心中惊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有控制灵石的意志消失,那光才会突然熄灭。 她翻过涅凡沉重的身体,她猜的没错,涅凡再一次因为头痛而陷入了昏迷。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发出一声很低的呻吟,他动了动嘴巴说了几句不清晰的月魂语,声音非常弱小。 “雷哈……摩……斯瑞……” “你在说什么?”玄尘抱着他的头,坐在雪地里。她顾不得飞过的恶灵,她一心想把他唤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涅凡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玄尘的心头。自从进入封印之地,涅凡不断出现头痛和昏迷,这种情况的频繁出现也许隐藏着更严重的后果。可究竟是怎么回事,玄尘却没有头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追上来的马蹄声。 虚日的女执行长乌美娜独自追来。她的马很明亮,并不是普通的冰火马。而是一匹通体泛着珠白的马,马的双瞳也是白色,像是一匹白癜马。 乌美娜浑身是雪。她在刚才的战斗中摔下去过,还在雪地里滚的满身肮脏。白皙的脸蛋上抹着泥,头盔下的长发有些凌乱。 乌美娜下马后瞟了一眼昏迷的涅凡。然后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目光看向玄尘,她发出很嗲的绵羊音问。“他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他是头痛昏迷了。”玄尘不安的说。“他好像说的是月魂语,我不确定他说的是什么。” 乌美娜走过来,并没有去听涅凡的低语。粉色嘴唇在黑夜中泛着光亮,她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瞪向玄尘。“他昏倒了,也就没有办法保护他最怜爱的小女人。玄尘,眼下没有人能帮助你了。”说着,乌美娜捡起金弓。 “你要干什么,把弓还给我。”玄尘警惕的问。 乌美娜向后退了几步,甜腻的笑容里挤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你没有这把弓会是怎样一副可怜的模样呢?让我想想……一个一无是处的可怜鬼。没有涅凡和异族人,你连只苍蝇都踩不死。”乌美娜发出一阵颤音的笑声,她把玄尘的弓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疯了吗……”玄尘吼道。 “不枉我等了许久的机会。”她狠狠的说,不等玄尘把话说完。“从你天天纠缠涅凡开始,我就在等待着能找到一个机会,让你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这个讨厌人的……脏东西……” “就算你杀死我,涅凡也不会爱上你的。难道不是吗?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如果可以……” “你住口……”乌美娜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 玄尘把涅凡的头放在地上,她缓缓的起身,尽量不去激怒拔出佩剑的乌美娜。“听着……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涅凡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如果再继续争论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那些恶灵……” “如果你死了,他一定会爱上我的。”乌美娜继续说,好像没听到玄尘的话。“你就是我的阻碍,只要我除掉你。他昏迷是最好的,就算他醒了也不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她提起剑一步一步走来,玄尘不得不向后退缩。 “是你造成这一切,是你害得我们不能在一起,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全都是你的错。”乌美娜叫嚣着,发疯一样的狂叫。她的手激动的在发抖。 憎恨已经淹没了乌美娜的理智。她猛地刺向玄尘,力气非常大,像要刺穿巨石那么用力。 玄尘退了一大步,侧身躲过致命的一剑。乌美娜恨到浑身颤抖,她开始发疯一样的乱砍,恨不得将玄尘千刀万剐。 玄尘不断的躲避着,现在她只有一把匕首。即便是她有一把剑,也很难战胜一名剑术精湛的军团执行长。 突然,天空中坠下一股黑雾,并快速的滑向躺在雪地里的涅凡。 “他有危险,有个恶灵……”玄尘试图阻止乌美娜。 嫉妒让乌美娜陷入了无尽的憎恨,她好像没有听见玄尘的话,只想杀死眼前的情敌。 浓雾落向涅凡。 恶灵夺走一个灵魂的速度有多快,玄尘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玄尘拔出龙骨匕首。 当一把冰冷的剑刺入她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贯穿她的每一根神经。玄尘用力的将匕首抛了出去,她顾不得咄咄逼人的乌美娜,她不能让恶灵吸走涅凡的灵魂。 一声刺耳的怪叫。 玄尘踉跄几步,捂着疼痛的肩膀一头摔向冰冷的雪地。她呼出一口哈气,白雪渲染着涌出的鲜血,在玄尘的身体下蔓延开来。玄尘的脸贴着冰雪,肩膀让她痛的无法思考。她艰难的抬起眼睛看向那边,此刻黑色的浓雾已经消失了。涅凡依然躺在那边一动不动,她不确定他还活着。 乌美娜发出一种可怕的嘲笑声。漆黑的夜里,乌美娜的笑声突然变成一声惨叫。 从黑暗的枯林袭来一头巨大的白鬃虎兽。玄尘只觉得一阵狂风从身上吹过,接着,她就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撞击。玄尘将头扭向那边就看到了野兽捕食经常发生的一幕。 乌美娜仰面朝天的躺在雪地里,一条胳膊怪异的扭曲着,像是被折断了。穆叶按在纤瘦的铠甲上,发出一声狂怒的吼叫,獠牙正对她的脸。乌美娜痛的呜呜咽咽,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懦弱的羊羔。 “别那么做,穆叶。”玄尘无力的说。她感觉穆叶想要撕碎乌美娜。 “求你,别伤害我……”乌美娜哽咽的祈求说。 “我想咬死你。”穆叶呲出獠牙。 乌美娜吓得没了声音,有那么一会儿,玄尘以为她吓晕了。然后,乌美娜发出一阵细小的抽泣。 玄尘挣扎着爬起身,她更担心的是涅凡,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捂着肩膀,扑通一下跪在他身边。涅凡的铠甲在微微的起伏着,他还在呼吸,这让玄尘紧绷的心缓缓落下。 玄尘抚摸着他的脸,肩膀疼的手臂发抖。比肩虫执著的在涅凡的上方飞舞。 涅凡突然哼了一声,抬起的手又无力的落了下去。 “我刚才听见了……可我……动不了……”他虚弱的说,没有睁开眼睛。 玄尘抿着嘴,露出一个痛苦的微笑。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玄尘,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玄尘激动的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涅凡却皱起眉头,他看见了受伤的肩膀。 那边传来乌美娜的哭声。 此刻天空上什么都没有,恶灵已经飞入了山巅。涅凡压抑着极度愤怒站起身,他拾起剑,朝乌美娜走去。 穆叶挪开了。 涅凡垂下冰冷的双眼,用剑指着梨花带雨的乌美娜问。“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吗?” 乌美娜伸出一只手拉扯涅凡的腿,她的另一条胳膊断了,痛的她直哼哼。“求你……涅凡……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她哭的更惨了。 “我之前对你的照顾,那并不是爱情。”涅凡冷冷的说。“是因为你的身世,是因为你天天在哭诉你的悲惨经历,你总是用你的悲剧寻求我们的怜悯。乌美娜,我们所有人都在怜悯你,同情你,帮助你。而你……却想杀死玄尘,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也爱你,胜过她……” 第162章 殊途同归 “玄尘跟你不一样。”涅凡的眼光变得无比锐利,他踢开乌美娜的手,极度冰冷的质问说。“如果你想让我觉得你有理由活下去,那你就应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你的士兵有壁水军团的武器?” “壁水军团……”玄尘惊恐的看向哭泣的乌美娜。 “我错了,我不想被杀死。他杀了很多尾火军团的人,还亲手处决了壁水的临时执行长。”乌美娜哽咽的说。“我当时很害怕,我怕下一个就是我。” “为了不让赤努伽对付你,你就同意他杀死了壁水的执行长?”涅凡低吼道。 “他就是一个魔鬼……”乌美娜瞪着那双娇羞的泪眼。“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要联合壁水杀死我。我是被迫的,我不想把壁水带入到泥潭的,可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让壁水去泥潭……” “泥潭在哪里?”涅凡用剑指着她问。 “就在西边。”乌美娜虚弱的抬起手指向那边。 “壁水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我离开时他们还活着。”乌美娜伸出颤抖的手,再次去抓涅凡的腿。“求你,涅凡,宽恕我一次……” “玄尘,你来决定她的生死,这种叛徒,我可以直接杀死她,以背叛月塔的罪名。”涅凡痛恨的说。他把剑滑向乌美娜的脖子,这让乌美娜的哭声变成了抽泣。 玄尘捂着肩膀,她始终站在后面没有吱声。乌美娜这个蛇蝎女人是如此阴险和残忍,她为了苟且偷生,无情的出卖了壁水军团。玄尘看向发抖的乌美娜,涅凡的建议让她感觉到了复仇的快感。但很快,玄尘又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 “不,让她活下来,她不能一死了之。”玄尘喘息粗气说。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仁慈……”乌美娜假惺惺的眨巴着长睫毛,想要伸手去抓玄尘的脚。 这让玄尘感到恶心的退后两步。 “我以为你会让我杀死她。”涅凡略带惊讶的说。 “留下她的狗命。”玄尘唾弃的说。“她所犯的罪行应该在月塔受到应有的审判,让她在壁水和苏雅拉的面前忏悔。” “既然,我把她的生死交给你……你是这里唯一有权处决她的人……”涅凡收起剑。 他们没有立即去往西边。涅凡先帮她包扎了伤口。玄尘捂着肩头已是头晕目眩,失血过多的她总感觉浑身虚弱的快要不行了。涅凡唤来火焰马,从口袋里取出一卷绷带。 “她的剑再向下一寸,你的心脏就被刺穿了。”涅凡有些恼火的帮她包扎。 玄尘靠在火焰马的身上,她听见穆叶发出一声低吼,吓得乌美娜又开始抽泣。她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这个恶毒的女人,还在惺惺作态的哭。 肩膀突然一阵疼痛,涅凡停下手正用责备的眼神瞪着她。“别乱动,就不能关心下自己吗?” 玄尘嘟起嘴,局促的靠在火石身上,每次的缠绕都让疼痛加剧一分,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栗,撇开了眼睛,不去看包裹的绷带。直到涅凡拉起衣服,她才呼了一口气,紧张过后感觉浑身很无力。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涅凡愧疚的说。 “你还知道你的追求者严重影响到我的人身安全了。”玄尘一肚子的苦水。“我怎么这么倒霉,你犯下的错误,都报应到我头上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不依不饶。”涅凡低声说。他拉起玄尘的斗篷,轻轻的盖住肩膀。“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过一年,就要面对死亡,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月塔,我想向沙旬长老提出……卸任执行长。” “什么,你要……可你是最优秀的执行长啊。”玄尘差点惊掉下巴,她很不习惯涅凡说出这种低迷的论调。 “最优秀?我以为在你看来我是最糟糕的。”他轻笑着拉起嘴角。 “其实想一想,你不当执行长也不错,那群女人再也不会像苍蝇见到……呃……嗡嗡叫……” 涅凡明显猜到了呃的意思,眉毛一扬。“这么说你也喜欢……” 玄尘撇了撇嘴,她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斗木军团和异族勇士追来了,还有少数的虚日。橡木牙牵来了丢失的独角马,这让玄尘激动不已,她以为弄丢了图门的马,还在想回去后如何解释。乌美娜的虚日军团所剩无几,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玄尘回头看去,虚日的骑兵正在扶起乌美娜,她的胳膊很疼,一直发出绵阳般的哼叫。 天空浑浊,斗木和勇士集合后立即赶往泥潭寻找壁水军团。 泥潭就在接近山巅的一处峭壁旁,黑泥平静如镜。这里的空气像凝固般死气沉沉,弥漫着阵阵的腐臭味。那上面却长出来许多奇形怪状的枯树,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玄尘的心头。玄尘见过这些树,就在迷雾平原里见过一模一样的恐怖树藤。 涅凡跳下马走到泥潭的边缘查看情况。塔由哈从队伍里钻出来,走到玄尘身边,脸色苍白的瞪着一双惊恐的灰眼睛,好像要告诉她一个十分可怕的事情。在他们目光接触的一刹那,玄尘的猜想恐怕是真的了。 “玄尘,过来,帮我射一支箭。”涅凡指着一颗泥树说。 玄尘抽出一支羽箭,向前迈了两步。她端起弓,拉满弦。肩膀痛的她打了一个哆嗦。但她很快的让表情平静下来,瞄准目标,射出一支燃烧的羽箭。 火焰点燃了泥树。 那棵泥树蠕动起来,在剧烈的灼烧里发出吱吱响的怪音。弥漫的黑烟,慢慢的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大家还是不敢相信,泥树里真的包裹着一具尸体。而整片泥潭里矗立着数以百计的黑色泥树,大概壁水军团剩下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涅凡将目光落到一个整齐摆放的小石堆,他走过去,从石头下拿出一个蛇纹徽章。 “是壁水留下的吗?”玄尘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是壁水的记号,恐怕全都在里面了。” 整整一支队伍的人。 三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泥泞的腐蚀之树里。 “可恶的奎尼,可恶的赤努伽。”涅凡紧紧握着手中的徽章,好像要把愤怒注入到这枚徽章里。 “快来,这里有一个活人。”橡木牙在不远的旁边大喊。但是,橡木牙没有靠近躺在地上的人,他站得很远,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幸存者是壁水的蛇人,滚在泥浆里,浑身爬满了黑色的腐蚀。他仰面朝天,直勾勾的盯着天空,就像是在等待着死亡降临。 “你们来了,我们的人全都死了。帮我一个忙,执行长……”他转动眼球看向涅凡,脸上是黑色泥浆,瞳孔缩成一条竖线。 玄尘想到了古书的插画,一头鹿被腐蚀吞没,在泥浆里露出一只惊恐的大眼睛。 “什么?”涅凡问。 “请帮我……杀了我……” 第163章 铁王冠 这样的要求不禁让他们为壁水的蛇人感到一阵难过和心酸。玄尘看得出,其实涅凡也很难接受。但是,他还是允诺了,并且清退了在场围观的军团和勇士,只留下塔由哈协助他完成超度蛇人的灵魂。 玄尘站在很远的地方。她假装在独角马的口袋里翻找东西,她胡乱的翻腾袋子,脑子里全都是即将要死去的悲惨蛇人。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刺耳的长剑出鞘。没过多久,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她想是涅凡已经完成了蛇人的心愿,玄尘回头望去,塔由哈的手上闪起一道白光,随着青色的灵魂飞出身体,蛇人的灵魂仿若一缕青烟飞上天空。凛冽的冷风吹过,消失在一片卷起的雪花中。 五支军团,现如今已经有三支军团惨死在这座魔鬼般的山巅。除了斗木军团和异族勇士,玄尘能想到赤努伽率领危月军团恐怕早已变成五百具冰冷的尸体。那些千挑万选的拥有纯正月魂族之血的骑兵,跟随他们的执行长走向了死亡。 现在,飞向山巅的恶灵已经全部消失了。恶灵没有继续攻击他们,这样的平静让人感到了恐惧。玄尘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山巅,她隐隐的感觉到被吞噬的灵魂已经足以开启封印了。 涅凡大步穿过军团和勇士,看似平静的脸上冷的就像冰块。他在为逝去的蛇人感到愤恨,那神情就是燃起了心中的复仇之火。 “我们去哪里?”玄尘追上去问。 “封印之巅。” “你想好如何阻止赤努伽了吗?” “至少我们的人数比赤努伽多。”他跨上火焰马,火石喷出一股热浪。“如果我们能阻止他继续作恶是最好的,但如果我们不能,我希望能毁掉奎尼的计划,想办法阻止封印的开启。”他勒住火石,看向玄尘突然问。“你害怕吗?” “怕,怎么不怕。”玄尘如实说。 “那你随我一起去吗?” “现在封印山只剩下我们了,如果我们不去,谁又能去呢?”玄尘深吸了一口气。“我认为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前进,如果回去是死亡,我宁愿选择前方的未知。” 涅凡挑起一条眉毛,露出一个欣赏的目光。 封印山的天空红的像一片浓稠的血。他们一路前行,数百人的队伍却鸦雀无声。塔由哈拉着兜帽变得沉默寡言了,穆叶依然默默跟随玄尘左右。黑老鼠背着米眉的重剑,两个眼圈全肿了。橡木牙是体格最大的,也是最乐观的。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快乐的吃起冻饼。涅凡始终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看不到他的脸。玄尘裹着斗篷,踢了踢独角马,与他并肩而行。 “这里让我想起了过去……”玄尘说,她忍不住又回忆起一段记忆。 “是什么?”涅凡从沉思中回过神,惊讶的发现了玄尘。 “死亡信徒和他的军队。” “你说过他,你的仇人。”他平静的说。 “我感觉我去过那边的悬崖,可我有些记不清了……如果我真的是在那里跳下去……”玄尘犹犹豫豫的说,她不是很确定。“如果是真的,我的记忆就是在那个悬崖消失的,我好像错过了什么。我想不明白的是死亡信徒为什么要去揭开封印,难道就是为了报复父王?还是他也像奎尼和白法一样,成为魔鬼的追随者。可是死亡信徒剜去了魔眼,他不应该受到魔眼的蛊惑……” 玄尘瞪着涅凡的脸,她好像在问他灵魂深处沉睡的那个人。 “也许你没有了解他的全部……”涅凡耸着肩膀。“你失去了很多记忆,那期间也会发生许多事情的。可能你失去的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二百年过去了,封印还在,玄武城还存在,这片土地上还有活下来的生命,这跟你说的死亡信徒想要揭开封印结果不同……” 玄尘的心颤抖了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死亡信徒在亲口告诉她。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有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然而,死亡信徒后来怎么样了?关于玄武城的古书里并没有提到过他。随着玄尘记忆的消失,许多事情都变得耐人寻味。 他们登上最后一道山脊,一座黑色的铁城出现在眼前。 那座孤城犹如一个落在封印山巅的黑色王冠,中间是高耸入云的黑塔。谁都没有想到山巅之上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即便是穆叶之前提到过黑暗塔。玄尘曾无数次的设想会面对多少可怕魔鬼和血腥的战斗。然而,封印之巅除了一座寂静的铁城,这里什么都没有。 队伍又朝黑暗塔行进了一段距离。 就在城池前的开阔地,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些人影。那是一排跪在地上的战俘,他们垂着头,手捆在身后。身穿油亮的皮甲,身材魁梧。玄尘眯着眼睛,仔细的辨别,她忽然激动的心脏狂跳。在她丢失的勇士里,很多都跪在那里,还有她最担心的伏辛和米眉。 “他们抓了米眉。”黑老鼠冲出队伍,涅凡骑着火石拦住了。两匹马差点撞到一起,火石亢奋的燃起了鬃毛火焰。 “别冲动,黑老鼠。”涅凡呵斥说。 “赤努伽抓住了米眉,他会像对待壁水执行长残忍的处死他们。”黑老鼠指着那边大喊大叫。 “赤努伽没有杀死他们,就证明他们暂时安全。” “赤努伽在等我们?”玄尘惊恐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把俘获的勇士放在这里,他早有准备,他知道我们会来。”涅凡说。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轰鸣的颤动大地的巨响。铁门打开,赤努伽骑马越过战俘,直奔而来。 “涅凡,你终于到了。”赤努伽停在不远的前方大喊。“看到异族人了吗?”他指了指说。“你也不想他们像壁水的蛇人惨死于此吧?” 涅凡骑着火焰马走出队伍,阻止了正要这么做的玄尘。“你想要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赤努伽仰着头说,现在,他看上去得意的忘乎所以,脸皮白的好像没有活人的气色。“我不想要异族人的灵魂,你们知道的,异族人的灵魂毫无价值。我想要的是……你……还有玄尘……” 勇士愤怒的拨出剑,马匹骚动。 “别激动。”赤努伽得意的说。“我给你一刻钟,如果时间到了你们还没想好,你们知道会面对什么。” 赤努伽回去了。 漫天红光下,铁黑的大门并没有关闭,他在等待着玄尘和涅凡的决定。 玄尘奇怪的望了一眼涅凡,她不明白赤努伽为什么选择让他们两个人单独进去。玄尘是凡人,一个凡人的灵魂对于开启封印而言,跟异族人一样毫无价值。 涅凡将担忧的目光转向玄尘问。“你愿意跟我进去吗?” “当然,那是我的勇士。”玄尘立即回答。“不论如何,我们两个人去换取更多的人生命很划算,不是吗?” 涅凡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随后他叫来了橡木牙和黑老鼠,他把军权交给了橡木牙。又跟他们走到较远的地方耳语了几句。最后,他下令让斗木军团越过异族勇士的队伍,前进一百米。 第164章 隧道尽头 面对耸立的黑暗塔,涅凡大喝一声,火焰马高高的抬起前蹄,一声嘶鸣,他们孤独的奔向了黑色铁城。玄尘握紧缰绳,她承认这种行为让人心生畏惧。但在玄尘的生命里,从来不缺乏的就是时刻面对死亡和充满奇遇的冒险。 他们掠过跪在地上的勇士,涅凡拔剑挑开了伏辛的绳索。 “我去帮你……”伏辛解开绳索说。 “不,回去指挥你的勇士。”涅凡喊道,火焰马已经远离了他们。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赤努伽食言了…… 混沌的天空滑过一阵尖锐的声音。浓雾从黑暗塔飞下来,数以百计的恶灵冲向了军团和勇士。 “他骗了我们。”玄尘吼道。紧跟火石的马蹄。 “别相信赤努伽会守信用,他一贯如此。” “恶灵在攻击我们的人……怎么办……” “我就知道他耍阴谋,我早就准备好了……”涅凡扭过头,抿了一眼后方。“现在我们只管去杀赤努伽,结束封印山的任务。” 玄尘再次回头,斗木军团燃起火羽箭。伏辛他们正狂奔向军团。骑兵整齐的排成一个纵队,他们点燃火油,在橡木牙的指令下,一波又一波的将燃烧的羽箭射向恶灵,羽箭如雨,他们正在阻止黑雾的逼近。 “你选了会射箭的骑兵?”玄尘惊讶极了,她以为只是剑术精湛和富有经验就可以了。 “当然不是,我需要的是全能战士。” 他们穿过铁门,进入黑暗塔的第一道城墙。那些高耸的塔尖相互交错,环环相套,内环尖塔比外层要高出很多。整个建筑峰峦叠嶂,庞大高耸,这是一座充满了死亡的孤城。 赤努伽早已不见踪影。 在进入第一道铁墙,他们来到一座铁桥前,下面深不见底。玄尘望向两旁,看到了更多的结构相同的铁桥,她猜测这座城池有很多个入口,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央的黑暗塔。 很快,他们又穿过了第二道巨型铁门,沿着笔直的通道穿梭在尖刺般的建筑之间。最后,他们跑到铁桥的尽头,停在一座高大的黑色建筑下。台阶向上,大门敞开,吞噬了所有光亮。两旁是比门还要高的黑铁巨龙,它们展开蝙蝠般的翅膀,脚下踩着一只扭曲的黑色眼睛。 玄尘和涅凡沉重的相互对视了一眼。这座城就像是死亡降临,到处都是可怕的东西。 跨进大门的时候,涅凡拔出佩剑。 里面是一片漆黑。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玄尘能清楚的听见他们的呼吸。暗红色的光从大门照进来,还没有涅凡的灵石光亮。 在黑漆漆的大殿里他们走了一段距离,门口已经变得只剩下一块淡红色的光斑。这里安静的只有脚步声,踩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碎音。 “他在哪里?”玄尘紧张的问,声音依然在回荡。 “就在附近……” 涅凡警惕的盯着前方,忽然拉住玄尘。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灵石猛地变得明亮。玄尘紧张的抽出一支羽箭,不管是什么,她已经准备好战斗了。 前方突然响起一个很缓慢的脚步声。赤努伽从柱子后走出来,黑暗中能看得见他的轮廓。他提着长剑,剑尖在地上拖出一阵刺耳的摩擦。 “杀了他们。”他突然命令说。 玄尘一惊,这里还有别人。 从两边的柱子后面传出了更多的脚步声。玄尘紧张的盯着声音,大殿里黑的可怕,她什么也看不清,那些人一定也没有呼吸和灵魂,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不久后,她借助涅凡的灵力看清楚是什么了。那些披着灰色斗篷的士兵,他们是危月军团。 “赤努伽,你竟然残害了你的军团。”涅凡愤怒的说。 赤努伽狂笑,那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让笑声更加惊悚。 “我们对付不了五百具尸体。”玄尘射出一支羽箭说,已经有死人扑向他们。 “必须找到控制尸体的人。”涅凡飞快的说。 “不是赤努伽在控制?” “不是他,我感觉不到他的法力。” “法力?”玄尘看向涅凡,比肩虫在头顶徘徊。“会不会是白法?”她颤抖的问。 “怎么可能,他都把心剜了。”涅凡挥舞着灵石剑。 尸体还在聚拢,他们要被淹没了。五百具僵硬的尸体突然海啸般冲来,没有喊叫声。玄尘的射程越来越短,短到她险些被扑上来的人刺中受伤的肩膀。兵器碰撞,火花四溅。涅凡急促的呼吸着。他杀不了五百人,他们迟早要坚持不住的。玄尘努力迫使自己的手不要再发抖了,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么多的尸体在同时攻击着他们。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玄尘举起弓,朝黑暗的穹顶连射数箭。火光燃烧,羽箭像是碰到干枯的树,顺着攀爬在穹顶的黑藤迅速的蔓延开来,伸向更深的黑暗。就在火焰燃烧殆尽的时候,大殿的尽头出现一个人影。那个躲在阴影里的人,如果不是这一箭,他们不会发现大殿里还有一个活人。 “做的好。”涅凡挥舞着剑说。“听我的命令……你就跑……杀了他……” 玄尘嗯了一声,她简直无法想象怎么才能冲出去。 涅凡靠向她,从她的腰间抽出龙骨匕首。他突然将匕首刺向最近的一具尸体。然后,大剑猛地一挥,从人群里硬生生的劈出一条缝隙。 “跑,现在……” 玄尘拼命的跑,不顾一切的冲向尽头,她穿过穹顶的火光,又跑入了黑暗。 身后传来赤努伽的咆哮。“站住,该死的……”他迈着叮当作响的铠甲追赶玄尘。此刻,一直盘旋在涅凡头顶的比肩虫突然从上空滑过,飞向黑暗中的神秘人。 玄尘震惊了,这让她险些停下脚步,那只能找到白法的比肩虫飞向了前方。然而不论那人是谁,玄尘必须杀死他。在距离足够近的地方,玄尘停住脚步,拉满弓,对准晃动的黑影果断的射出一支燃烧的羽箭。 当羽箭飞出去,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击中物体的声音。火焰羽箭吞没在漆黑的尽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火光。 一阵武器稀里哗啦的掉落声。赤努伽的脚步声在接近,就在她的后面,当她转过身,被一个遮天闭月的影子撞飞了好远。 赤努伽跑的太着急了,直接把弱小的玄尘撞了出去。他狂躁的举起他的剑,脸上是扭曲的愤怒。 玄尘被撞的头晕目眩。她躺在地上胡乱的摸向冰凉的地,她需要弓。 就在赤努伽准备一剑劈死玄尘,突然响起一声更闷的声音。赤努伽高高举起剑,停在半空中,胸前的铠甲里窜出一个剑头,鲜血流淌。他身体一歪,直挺挺的倒向旁边,露出了站在身后的涅凡。 玄尘大口的呼吸着,她险些让赤努伽结束她长达二百多年的生命。 涅凡浑身是血,已经分辨不出有多少处刀伤。他走过来,拉起玄尘。他的臂甲裂开了,胳膊上有一条很长很深的伤,深到露骨了。 “你的胳膊。”玄尘惊叫。 “五百具尸体,这点伤已经算少了。”他望向黑暗说。“你杀死他了吗?” “好像是……”玄尘不确定。 他们来到尽头紧闭的大门前,除了射进石门的一支羽箭,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没射中他?我的命中率很高,这怎么可能?”玄尘奇怪的嘟囔。 “可能他躲开了。”涅凡说。“当时的情况很紧迫,你不能保证全身心的射出这支箭。” 玄尘拔出箭,一滴血都没有。 涅凡用他的灵石照亮了石门。那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鹿兽。“这是半神铸造的。”他抚摸着鸿沟说。 “怎么可能,玄武城以前是没有半神的。”玄尘很惊讶。 “可能是半神封印这里时留下的。来吧,我们赶紧进去,军团和勇士们撑不了多久。” 涅凡用力的推开石门。 一束光从门缝射进来,黑暗城池的中心出现了一潭湖水。在腥红色的天空里,整个水面像是灌满了血液。湖水的中央是高耸入云的黑塔,那很远,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模糊的黑色。而且,连接那边的桥被毁掉了,四周的桥全都断裂了。 第165章 冰树 彼岸的桥上站着一个人影。 夜晚的红光太暗了,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玄尘不知道那人是谁,又是如何过去的。而那人只是抿了一眼,就朝着中央的黑暗塔走去。 此时,玄尘和涅凡碰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通往中央的桥断裂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顺利达到对岸。站在断裂的边缘向下望去,百米高空的下面是一片死寂的湖水,又深又黑,还泛着粼粼红光。 “看来我们是要游过去了。”涅凡拧着眉头说。“我们游过去,沿着对岸的桥墩爬上去,这些石头可以徒手攀爬。” “这么高?”玄尘吃惊的说。“我们都不知道水里面藏着什么,如果像无魂沼泽那个冰窟里的湖怎么办?这个地方和那片湖有点像……” 玄尘想说很像,除了建筑和黑暗塔,她认为至少这潭湖水的构造和冰窟里的冻湖是很像的。它们具有相同的特点,中央都有一个宽敞的平台,平静的死水深不见底,只不过这潭湖水上多了一个奇高无比的黑暗塔。 “我担心的是你……”涅凡带着深深的担忧望向她说。“水里很冷,你又是一个凡人……” “我想我可以……游泳……”玄尘虚弱的说,其实她根本就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可眼下,游过去是唯一的办法。 “那好,既然我们都到了,总是要去那座黑塔的。”涅凡开始解铠甲,叮叮当当的全都卸下来了。玄尘慌忙的解开斗篷,冷风吹透了单薄的衣裙,她冻的打了一个喷嚏。她把弓背在肩头,又系紧了后背的箭筒。 他们站在边缘,然后,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跳……”涅凡大喊一句,第一个跳了下去,玄尘发抖的紧随其后。 在撞入黑暗的湖水,冰冷的水刺进了他们的身体,真是够冷的,玄尘感觉腿要抽筋了。她在水中下沉,直到水体开始托起她的身体,她拼命的踢着冷水。跟随涅凡一同游上水面,一鼓作气的朝远处的断桥游去。 死寂的湖水并没有摄人魂魄的魔罗和恶灵。但是,却在他们游到深水里时出现了一种可怕的庞然大物。或许是他们跳进去后惊扰了它的长眠,随着水底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条巨大的背鳍拱出水面。 “别管它,快游……”涅凡大喊。 玄尘用力的游,她不擅长游泳,尤其是在冰冷的水里更加吃力。 对岸的桥墩在逼近。 低沉的轰鸣又响了起来,那东西滑过她的脚下,正在水底徘徊。突然,一阵漩涡猛的把她拖进水里。玄尘惊的吐出了一口憋住的气,她在旋转的气泡里慌乱的抽出一支羽箭。不久之后,那股水流突然又停止了。她拉满弓,在逐渐变缓的漩涡里四处的寻找。灰暗的湖水里什么都看不清,玄尘感觉到一阵恐慌蔓延到她的全身,那头怪物消失了。在寂静的水底,她又挣扎着往上游。 涅凡游下来拉住她。 玄尘能清楚的听见水底传出一阵闷声的低语。是另一种语言,很遥远很嘈杂的声音。 涅凡颤抖了一下,那个声音他也听见了。他朝黑暗的水下望了一眼,胸腔里的空气在塌陷,他又继续拽着玄尘向上游。他把她拖出水面,桥的影子就在前面。 又继续游了一段距离,他们攀上桥墩,古老的石砖在风吹日晒里劣迹斑斑。这使得他们能扒住凸凹不平的表面向上攀爬。玄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她做到了,她居然爬上一座高达百米的桥墩。当她浑身瘫软的躺在桥上时,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 “你也听见了?”玄尘仰面朝天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问。 “水里有人在说话。”涅凡站在她的眼前说。 “是月魂语吗?” “我没能听清。” “那到底是什么?鬼魂?”玄尘瞪着眼睛问他。 “我不知道,可能在封印的中心会出现一些怪像。”他拉起浑身发抖的玄尘,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你还好吧?” “冷的要人命啊。”玄尘打着哆嗦,牙齿打颤。 涅凡将她拉进怀抱,试图用身体让玄尘温暖起来。“凡人会觉得特别冷,我要比你更耐寒冷,因为我有灵力。” 玄尘抖得更剧烈了,然后,她打了一个很大的冷颤,感觉好多了。 随后,他们奔向中央的黑暗塔。在距离桥头不远的地方,他们才发觉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了想象。 湖水就像灌在高脚杯里的美酒,被禁锢在固若金汤的城池里。湖的中央是一片广阔的圆形石台,八座拱桥分别从各个方向汇入中心的宽广地面。漫天腥红,高耸入云的黑暗塔光滑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是一扇门一个窗。一颗像冰凌般晶莹剔透的苍天大树长在黑暗塔的前面,遮住了这边的大半个陆地。 黑色的比肩虫正围绕着冰树飞舞。 玄尘以为她能见到白法。 她很想念白法,即使白法拿走了魔晶,攻击了月魂族。但是,白法是唯一在永生林里救了她的人。也是甘愿为了复活咒而掏出心脏的唯一半神。 然而,玄尘在看到树下站着的人是谁,还是失望极了。那个控制尸体的人并不是白法,而是一个早应该猜到的人,一个深藏在月塔里的背叛者……奎尼。 冰凌树叶在风中瑟瑟颤抖。 奎尼从树冠的阴影里慢慢踱出。他披着灰色斗篷,苍白的脸上扣着一个很大的金色眼罩。他有点神似阿尔法,但是奎尼比阿尔法壮一点,五官更随和一些。如果在平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谦卑谨慎的大导师,那么今天他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在他猖狂的笑容里,他的人格都在扭曲。此时此刻,奎尼看上去既虚伪又阴险。 “我还以为你们活不到这里。看起来……我的新执行长还是没能把你们杀死在大殿。” 涅凡拔出剑。 “别冲动,年轻人,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奎尼缓缓的举起双手,像是迎接神圣降临。不久后,天空中飞来一团浓雾,灌入了巨大的冰凌树。 涅凡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捂着疼痛的额头摔倒在地。片刻的时间,他的呻吟消失了,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他看上去极其的痛苦,眉头疼的都在颤抖。 “瞧,不出所料……他还真是用了半神的心……” “是你……”玄尘跪在涅凡身旁,愤怒的转向奎尼。 “你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奎尼怪笑问。“那我来告诉你吧,涅凡中了那么恶毒的黑暗咒文,怎么可能活下来,灭魂咒对于月魂族而言是死咒,除非是半神的复活咒。在我发现死去半神的尸体缺少了一颗心脏,我就开始怀疑真的是半神的心救了他一命。” “是你……偷走了半神的尸体。”玄尘紧紧的握着弓。 “不然还有谁呢?你指望阿尔法带着人把尸体搜出来吗?”奎尼抚摸着金色眼罩,慢慢的踱步。“那我们的使命又该如何完成,毕竟在被种上魔眼以后,我和白法都是效忠于我们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玄尘警惕的问。 奎尼摇了摇头,把手指放在唇上。“嘘,魔眼是不许我们说出来的。”他诡异的大笑,好像说了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 第166章 第四个条件 湖水如镜子般寂静,在封印的最中央感觉不到一丝微风。那棵冰凌树却不断的抖动,发出摩擦的沙沙声。 一条冰蓝色的树藤缓慢的滑了过来,在玄尘意识到有东西接近他们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它无声的爬来,快速的缠住了涅凡的手臂。与此同时,冰树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声。无数个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发出强烈的鸣叫。 玄尘跪在地上拼命的捂住耳朵,她又想要抓住被拖走的涅凡,可她快要昏倒了,那些灌入耳朵的尖叫让她无法集中精神。 “接近怨灵会让人感到痛苦。”奎尼平缓的说。“除非你的灵魂离开肉体,你就再也不觉得那声音刺耳。” “让它停下来。”玄尘呻吟说。“别拖走他,住手。” 树藤也爬向了玄尘,但它是伸向手边的金弓。玄尘用力的抓住弓,她知道树藤想要夺走唯一的武器。那条藤蔓死死地缠绕住她的弓,拖向湖水。玄尘被拽倒了,手指一根一根的崩开。最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金弓被藤蔓拖向边缘,坠入湖水,发出咕咚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撕心裂肺的尖叫才停止。玄尘趴在地上,几乎快要绝望了。她大口的喘着气,满脸泪水。 涅凡被藤蔓拉向冰树,缠在粗壮的树上。他低垂着头,依旧昏迷不醒。 “你已经得到了上百个灵魂,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杀死一名执行长?”玄尘捂着裂开的头质问奎尼。 “那是因为我还少了一样东西,一个非常特别的条件……”奎尼情绪激动的说,他看到涅凡缠在树上,独眼在发光。 “军团的灵魂足够了,在虚日遭到攻击之后就够了。你在城外没有直接杀死我们,而是选择让我们进来。”玄尘愤怒的盯着他,她在踏入这座城就在反复的思索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们的身上有你需要的条件……” “那是什么?你没有想到吗?”奎尼戏谑的说。“既然你很想知道,让我来提醒你……还记得我最得意的执行长风暴雷吗?” “记得,他最后自杀了。” “是啊,我培养他很多年。”他失落的说。“不比沙旬长老宠爱涅凡的时间短。可你们却害死了他,害的他精神失常,害的他最后选择结束他的生命。” “那是他咎由自取。”玄尘吼道。 “他对我来说就像亲生子。”奎尼认真的说,但没有大吼。 “所以你想让日泰央复活风暴雷?”玄尘说,她突然想到一个疑点。“可为什么是在风暴雷死之前偷走了天鹿兽的心?难道你很早就预料到风暴雷会死吗?” “我并不是先知。”奎尼说。 玄尘努力让疼痛的大脑思考,然后,一个答案从无数个猜想里跳出了脑海。“难道是复活咒跟封印有关?” “你很聪明。”奎尼缓慢的鼓掌说,脸上是更加扭曲的笑容。“揭开封印所需的第四个条件,恐怕在结界之中涅凡是唯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你复活风暴雷,也是为了打开封印?”玄尘浑身发抖,全身湿冷,愤怒到极点。“你在利用日泰央复活风暴雷。让别人看起来,就是那个愚蠢的女人为了爱情才会选择铤而走险的复活风暴雷?” “可咒文失败了,那颗心没有按照我的计划复活他。”奎尼慢慢的说。“我以为整个计划要付之东流,直到我发现那个半神的心被人挖走了。” 玄尘捂着疼痛的头,缓缓的站起身。“你想要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那你让涅凡独自进来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也进来?” 问到这里,奎尼那只正常的眼睛里狂热地发亮。“我很好奇……一个半神可以抵抗魔眼心甘情愿的挖出自己的心,就是为了一个凡人女孩。我想让你进来是因为我想知道将你的灵魂放在树里,那会发生什么……” 玄尘感觉奎尼要实施他的可怕计划了。如果她不去阻止,所有人都会深陷于这场灾难。可玄尘的弓被扔进深不见底的水底,涅凡昏迷不醒,军团和勇士正在跟恶灵搏斗。现在,没有人能帮助她。 缠绕涅凡的藤蔓在滑动,一条扭动的冰藤下露出了一点黑亮,红色的晶石镶嵌在匕首的龙眼里发出更加血亮的颜色。那是玄尘的匕首,在大殿里搏斗时,涅凡拿走了它。这把曾经属于死亡信徒的匕首,历经百年,它却成为了玄尘的防身武器。一把由弑神剑碎片锻造而成的,可以轻易的毁掉一切超凡力量的匕首。 玄尘想起古书上提到的诅咒之树。如果书上讲的是真的,那树必须是由一百个怨灵凝聚而成。那么充斥着怨恨的冰树在变化之前,它就是一棵纯净的永生树。 玄尘孤注一掷的做了一次大胆的赌注。不论结果怎样,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要用匕首刺入冰树,如果这棵树是永生树,龙骨匕首将是唯一的希望。 尖锐的叫声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听上去是成千上万个人在耳边尖叫,想要用叫喊声扯碎她的大脑。这种炸裂的疼痛随着她每迈一步疼痛就会加深一层,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冰树。 石地上的花纹在蠕动。 玄尘仔细的看了一眼,忽然感到毛骨悚然。因为那些挤在一起的不是什么精美花纹,而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脸都朝向一个方向,中央的苍天大树。 玄尘顺着看上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东西。那些扭曲的灵魂挤在树干里,痛苦的挣扎。无数张惊恐的脸挤在一起,一张又一张的不停游动,随着永生树的汁液向上游走。这棵树并不是梦幻的冰凌,而是一颗束缚着无数灵魂的诅咒之树。 “爱情终究是要走进坟墓的,就让你们的爱情结束在封印里吧。”他高声的抒怀着,好像把自己当成一个掌管生命的死神。奎尼突然拔出剑,在玄尘走进茂密的树冠下,当着她的面前,一剑刺入了涅凡的身体。 “不……”玄尘声嘶力竭的大喊。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身体上的痛和心中的痛几乎让她崩溃。泪水流过她的眼角,滴在冰冷的地上。她喘息着,发呆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涅凡的鲜血流淌到树根。 她的心被人撕碎了。 她万念俱灰的闭上了双眼。可是,她不能让所有人白白牺牲,不能让奎尼揭开封印。她睁开眼睛,浑身颤抖的来到涅凡前面。他单薄的衣衫,浸透着湿冷的水,浑浊着涌出的鲜血。玄尘轻轻的抽泣着,搂住了冰冷的身体,湿冷的衣衫下是更加冰凉的皮肤。 她听到了奎尼再一次举起剑,剑刃在空气里划出一阵风。 玄尘伸出手,穿过涅凡冰冷的衣衫愤怒的说道。“但是在这之前我要……摧毁它……”玄尘握住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拔出来,猛地刺向冰树。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一阵黑烟从裂开的树干喷薄而出。玄尘双手紧握匕首,那力量快把她掀翻了。一道又一道的青色灵魂涌了出来,它们带着痛苦扭曲的脸飞出了束缚。 “你都干了些什么。”奎尼发疯般的咆哮。 玄尘看向近在咫尺的涅凡,他们脸对着脸,他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玄尘闭上眼睛等待着奎尼在背后刺上致命的一剑,她要死了,跟着她的爱一同陨灭在封印之地。 灵魂的尖叫在耳边滑过,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很害怕,她不知道刺入身体会不会让人痛不欲生,又或者直接穿过她的心脏快速的结束她的生命。不论结果如何,玄尘已经彻底的释然了。人生的尽头不再那么让人恐惧,她万念俱灰的等待死亡降临。 第167章 白法和永生树 然而,那一剑并没有出现。 奎尼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玄尘睁开眼睛,迅速的转过头。然后,她看到了一个让人无比震惊的景象。 奎尼被怨灵包围着,那些灵魂像无数支箭一样不停的冲向他。奎尼挥舞着剑,想要劈开攻击他的灵魂,可它们是灵魂,又怎么可能被一把剑杀死。愤怒的灵魂疯狂的冲向他,在一次次的冲撞中,他的金色眼罩掉落下来,露出了那只狰狞的黑色魔眼。 奎尼发出一声可怕的咆哮,魔眼在他的眼窝里飞快的抖动。在奎尼的吼叫中,魔眼迸发出一股黑烟。奎尼和魔眼同时看向玄尘,在怨灵的袭击中,它牵引着奎尼的身体慢慢走向玄尘。 玄尘抽出涅凡的剑,挡在前面。尽管玄尘的剑法很差,也没有召唤灵力的能力。 “愚蠢的凡人……你做的好事……”奎尼张开嘴,像是魔眼发出嘶嘶的喊叫。 “不论你是谁,我绝不让你的阴谋得逞,我绝不让任何人揭开这道封印。”玄尘端着沉重的剑大喊。 怨灵在攻击着奎尼。 但是,它们的力量阻止不了奎尼的魔眼。头上的树冠剧烈的抖动着,发出更响亮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一束光从龙骨匕首撕开的缝隙射了出来。那束光越发的强烈,在空中变成一头展开翅膀的天鹿兽,在无数个怨灵的愤怒中,与青色的灵魂一并冲向了奎尼。那就是一道锋利的尖刺,贯穿了奎尼的魔眼。 奎尼捂着眼睛,和魔眼发出一声像是魔鬼的声音。 玄尘不得不再次堵住耳朵。 她靠在树藤上,难以忍受的痛苦之音。渐渐的,声音消失了。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奎尼的身体萎缩成一个皮包骨,瘦的像一把柴火。佝偻在那边捂着魔眼,从眼窝里流出了一潭腐烂的泥浆。 白雾在湖面上变成天鹿兽的样子,拍打着翅膀,轻盈的跳落到地面,它很高大,顶着一对儿叶繁枝茂的犄角走来。 玄尘……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玄尘吃惊的盯着天鹿兽的幻影。 白雾散开,又凝聚成一个高大的半神。半透明的雾气闪着淡淡的光,他手指交叉的垂在身前,眼角有几道深陷的皱纹。即便他是一个灵魂,玄尘也认出来他是谁。白法的银色头发还是明亮的,犹如黑夜里的一条柔软的银河。 “白法,真的是你,你怎么出来的,你和那些灵魂一样被困在诅咒之树里吗?”玄尘激动的语无伦次。 但是,灵魂是很难与凡人沟通的。 烟消云散后,树冠下所有的怨恨都平息了。银光朦胧的白法化作一束白光穿过玄尘,最后汇聚到涅凡的身体里。 玄尘惊慌的后退几步,她打量着苍白的涅凡。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冰色的树藤变成发光的银色,一枝新芽攀附在涅凡的伤口。血液流回,从树根慢慢的逆流而上,回到他的腹部。渲染在衣服上的血液渐渐的消失了,如春回大地,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逐渐变得红润。黑色的短发像是被泼了一盆银粉,从发根蔓延到发梢,变成了银白色。 涅凡缓慢的睁开眼睛。但是,他的双瞳变了,变成了一双半神的灰瞳…… 玄尘瞪着他,她觉得这种神情是…… “白法……”玄尘咕哝道。 她惊讶的望着那双萦绕着银光的身躯。“你不是……我是说涅凡不是被奎尼杀死了吗?怎么变成了……” “他拥有我的心,一颗具有神力的半神之心。”藤蔓松懈,他走下冰树。 玄尘惊的合不拢嘴。 那神情她记忆犹新,在重云颠囚禁的日子里,白法通常都会露出这种锐利的目光。 “你用我的心救了涅凡。”白法说。“我想这是命运赐予我最后的一次机会……来救赎我的罪恶之行。” 玄尘张开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直到我剜出心脏,才让那只魔眼跟我一同死去。”他平缓的说。“在那之前我必须按照魔眼的旨意寻找魔晶,可它控制不了我选择杀死自己。但我没有想到……月塔里已经有人被种上魔眼了,潜伏在月魂族里,等待我拿到魔晶,释放它的力量。” “你说奎尼?”玄尘看向抖动的小小身躯。 “魔眼在指挥奎尼的意志,我们必须做,无法反抗。”白法厌恶的看了一眼。 玄尘警惕的向后退了半步。“你在被种上魔眼之前,就已经替他们寻找魔晶了,不是吗?你在月塔里都承认了你的罪行,你是为了魔晶才从行刑者的剑下救我一命。你放我走……是为了让我回到北方寻找涅凡。”她喘着粗气说。“让我带涅凡回到玄武城,就是为了魔晶……” “玄尘,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 “可是,你那个时候没有魔眼。” “我是受人胁迫,直到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立场。”白法说。“放走你是我自愿的,不是为了魔晶。他们发现我叛变了,才给我种上的魔眼。在月塔里说的那番话不是全部的真相,我当时有魔眼,控制着我的思想和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时在撒谎……”玄尘感觉到有点糊涂。 “言不由衷,魔眼会告诉它的主人,它所听到的。” “那好,既然你说你是受人胁迫,那我又是怎么改变了你的立场?” “玄尘,你记住要永远把自己藏起来。”白法温和的说。“你和涅凡生活在结界之下,永生不要走出这里。你谨记一点,永远不能去招惹……半神。” 玄尘惊呆的盯着白法,她觉得他没把话说完。 “我进入过你的记忆,看到了你的很多的经历。”白法说。 “你是说我失去的记忆吗?”玄尘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闭上眼睛,我告诉你。”他说。 玄尘照做了。 白法将手伸向她的额头,玄尘立刻明白要做什么了。玄尘安静的站在那,等待着即将出现在脑海中的景象。 玄尘的意识开始下坠,她感觉手里的剑滑落了,发出一声清脆的摔落。她的整个身体和思想都陷入一种轻飘飘的感觉里。在一片漆黑中,有人在大喊。 “快出来……这里很危险……别闹了……求你们……” 眼前出现了一些亮光,她发现这里是永生树林,她在跑,气喘吁吁的。然后,听到了一个藏在树林后的笑声,一个清脆的女声。 “我在这……” “快出来,别闹了……”男人有点恼怒的呵斥说。 玄尘这才听出来,这是白法的声音。她穿着白色的长袍,皮肤白皙,银色的头发规矩的扎在后脑勺。她进入的是白法的记忆,在用白法的视角窥探记忆。 白法很生气,他朝树林的影子怒斥说。“出来,别胡闹,都什么时候了。这里很危险,如果让人发现……” “好了,我们出来了。”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短发小孩从树后走出来。女人穿着一条白色长裙,长发扎成一个马尾,左手长满了鳞片。 眼前的女人着实让进入梦境的玄尘大吃一惊,她看到的正是她自己。 而旁边的孩子,是半神族。毛茸茸的灰眼睛,一头的银色短发。穿着绣满花朵的银色小裙子,这是一个女孩。 “我的宝贝……我的小女儿……过来……让我看看你……”白法大步上前,吓得小女孩向后退缩。 白法停住了,狂乱的心跳声很清晰。在这一刻,白法一定很难过,因为他的小女儿怕他。 “她在永生树里困的太久,可能有些紧张,别担心,她刚才还偷偷的告诉我……她想你……”玄尘把小女孩推向白法。“别怕,他是你父亲。” 白法一把抱住了小女孩。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女儿,眼角湿热,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的疼爱。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让你遭受永生树的折磨。”白法声音发抖的对女儿说。 “她被活生生的困在永生树里,日复一日的遭受折磨。他们太残忍了,竟然把一个活着的孩子放进永生树。” “我没有办法不按照旨意去做,我不能放弃我的女儿。”白法缓了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现在,我不再受到他们的胁迫。我会帮你毁掉天眼,这是我当初对你的承诺。”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助。”玄尘点了点额头。“帮我毁掉我的记忆,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记忆,包括我自己。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毁掉天眼后神王会认为是我做的。我希望在审判我的时候,你能带着你的女儿远走高飞。” 第168章 魔晶和复活的生命 大地开始颤动。 玄尘被一阵漩涡卷进黑暗,她的意识轻飘飘的悬浮在空中。眼前的光逐渐变亮,她又回到了现实,看到一双灰色的半神眼睛。 而此刻,玄尘望着灵魂深处的白法,好像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她在白法的记忆里找到了许多答案。是她救出了白法的小女儿,作为交换条件,她又教唆白法毁掉了重云颠的天眼。 而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失忆…… 玄尘张了张嘴,面对眼前的男人发出一个轻微的声音。“是我……让你……” 白法缓慢的点头,面容平静说。“是我抹去了你的记忆。” “不对。”玄尘突然说。“阿多摩耶当时给我看了另一个半神的记忆。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就是我在禁地杀死了一个半神。” “是我抹去了那名半神的记忆,是我又编织了一个假记忆,为了能让神王相信是你做的。”白法向前一步,神情严肃的说。“可事实上,是我杀死了半神,也是我亲手毁掉了天眼。” 玄尘惊的合不拢嘴,她完全没有想到。 “白法,我当时一定是糊涂了。我想找回我的记忆,我想知道这二百多年里究竟做了什么?”玄尘情绪激动的说。“你能恢复我的记忆,你是法术最强大的半神,帮帮我,让我想起来……”她盯着白法,想要在他平静的脸上找到答案。 “你曾经说过,永远不要让你找回记忆。”白法说。“我承诺过,就必须遵守。” “永远不要……”玄尘瞠目结舌。 “在结界之下,找回记忆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可我后悔了,我现在想请求你帮我恢复记忆。”玄尘恳切的说。 白法缓慢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不肯恢复记忆。这让玄尘感到跌入了失望的谷底,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完全不能理解。 “诅咒之树已经具备了打开封印的条件。”白法缓慢的说。 “可是,我不是把灵魂放出来了吗?” “在涅凡的血渗入树里,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灵魂了。你必须摧毁这棵怨念重生的诅咒之树,它已经具备了开启它的四个条件。永生树、月魂族的灵魂、死而复生的血,以及……魔晶……” “魔晶?” “我的身体在树中。” “那我不能毁掉它。”玄尘惊的不能自已。“我要把你救出来,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复活你。你的灵魂这么完整,我们只需要得到一颗天鹿兽的心,或者是找到一个心甘情愿的……” “一个心甘情愿奉献心脏的半神吗?难道你要让塔由哈死去吗?”他质问道,带着责备说。“可能你还不明白,一个心甘情愿献出心的人,复活咒是永远复活不了的。因为我……自愿选择了死亡,我放弃了我的生命……” “总会有什么办法的。”玄尘有些哽咽了。 “月塔还有很多无辜的人,如果没有摧毁诅咒之树,那将是整个结界之下的一场浩劫。而且我已经死了,就让我的灵魂为这个世间留下最后一点希望吧。” “我要怎么做?”玄尘低声说,这样的请求对她而言太沉重了。 “用你的弓烧掉树。” “我的弓掉进湖水里了……”玄尘看向边缘,她无法找回她的弓。 “那是属于你的武器,只有你可以召唤它。”白法走到她身边,牵起鳞片手。“想象一下,它就在你的手里……”他让玄尘摆出射箭的动作,就像握着一把隐形的弓。 白法的手亮了。 就在玄尘空旷的手中,忽然燃起一道火焰,从手掌向上下延展。剧烈燃烧的火光里慢慢的发出一道纯金之色。玄尘感觉到手心里出现一个沉甸甸物体,她的弓出现了。那把被丢入湖水的金弓,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它……回来了……”玄尘目瞪口呆。 “那么我的时间也到了。”白法松开手。 玄尘痛苦的皱起眉头,手里的金弓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沉重。 “可我想……一定有办法……” “玄尘,我的心在这里。”白法指了指胸口,那是涅凡结实的胸膛。“而树里只是一具死去的尸体,如果你不毁掉我的身体和永生树,融化的魔晶会让灾难重现。你看天上的灵魂,你想让更多的人为此牺牲吗?” 玄尘不敢抬头,她相信那些灵魂一定在某处注视着。她的眼眶滚热,滴落在白石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灰色印记。 曾经在重云巅救出她的白法,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剜出心脏的半神。她从未想过,会欠白法一次又一次。 悲伤和绝望交织起来,让她无法面对眼前的半神。 白法走到身后,帮助她端稳了弓,将箭头对准晶莹剔透的苍天巨树。 “别让我的尸体在诅咒里受尽折磨,别让我的灵魂无法安息。我是罪有应得,死在你的手中将是我最仁慈的归宿。” “求你……别说了……”玄尘颤抖着看向冰树。 一只银黑色的蝴蝶翩翩飞舞,比肩虫正绕着眼前的树。树藤慢慢的凹陷进去,露出了一个被包裹在树里的人影。除了那只死去的像窟窿一样的魔眼,白法的皮肤在那里泛着朦胧的银色。他闭着正常的眼睛,头发很光洁的扎在后面,胸口上还有一片血迹,那是他剜心后留下的。 玄尘没想过能再次看见白法的肉身。当树藤舒展开,她望着尸体,突然感到天崩地裂。如果说身体的伤痛会让人难以忍受,那么让她杀死一个熟悉的朋友,这让玄尘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了。 时间仿佛静止般,知觉离开了她的身体。 “你必须完成使命,不可以让封印揭开毁掉玄武城。你不能让成百上千个灵魂白白牺牲。”白法有些发怒,一遍又一遍的命令她。“玄尘,射箭,玄尘,射箭……” 一声破冰的脆响,一阵轰然而起的熊熊烈火。玄尘从没有像今天憎恨自己,如果生命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选择让白法毁掉天眼。 但是,一切的一切,终究都是她的幻想和奢望。 一个温暖的拥抱从身后抱住了她。白法走了,那熊熊的火焰带走了白法最后的灵魂。玄尘相信那时候她的心肯定骤停了,冰冷从脚踝沿着她的皮肤一寸一寸的向上攀爬,直到蔓延到她的是全身。 焚烧的永生树和解脱的灵魂飘散了,化作星光灿烂的银光缓慢的落向湖水。奎尼已经一动不动了,他死的很惨,干皮包裹着骨头,佝偻在那里死去了。魔眼让他成为月魂族第一个罪人,比女君王还要罪孽深重的人。 玄尘将头埋在涅凡的臂膀里。 她听到了灵魂之歌,就像永生树林里的哼唱。如此宁静的景象,她却仿若冰冻万年般的孤独。 玄尘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去的。她只记得衣裙湿透的她无力的站在断桥边缘。淡红色的曙光洒满波光粼粼的水面,巨大的脊背随着一声轰鸣滑过平静的湖。 对面的石门打开了。 伏辛带领勇士冲了进来,还有斗木军团。寒冷穿过湿漉漉的衣衫,肩膀在剧烈疼痛,玄尘再也坚持不住了。就在她摔向地面的时候,涅凡拉住了她。 面对一张模糊的脸庞,涅凡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那头黑发遮住了刺眼的光,他的眼睛里是柔和的黑瞳。 玄尘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无力的任由手臂垂下。 “玄尘……” 第169章 曙光之后 过了很久,玄尘依然浑身无力而且寒冷无比,她无法睁眼或者移动身体,头疼让她难以忍受。她的全身在阵阵发抖,尤其是脑袋和肩膀,随着脉搏的跳动在愈演愈烈的发出难忍的疼痛。 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不断的袭来。她昏昏沉沉的,无力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然后,她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覆盖了。 “玄尘……” 谁……?她在脑海里问。 “玄尘,你要坚强些,白法走了,你还有我。” 玄尘哼了一声,不知是痛的还是想要回答。 一个吻落在额头上,很轻很柔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想起一些事情,一些悲伤心碎的事情。 “玄尘……”涅凡的声音来到耳。 玄尘皱了皱眉,使劲的睁开沉重的眼睛。一个模糊的影子靠近,在光线里垂下一缕短发。 涅凡看上去很焦虑,发白的脸看到玄尘醒来又多了一份欣慰。“我好担心你醒不过来,你昏迷了十多天……” “我这是……怎么了……”玄尘无力的问。 “你生病了。” “生病了?” “我想是你的肩膀伤的太深,又跳进湖水。还有那些涌出的怨灵,冲撞了你的灵魂。” 玄尘打量起周围,琉璃窗透着温暖的阳光,炉火作响,架子上的凤凰滴溜溜的转着大眼睛正在看她。 玄尘把目光重新落向涅凡,艰难的问。“白法还在吗?” “你是指我脑海里的声音吗?”他皱起眉头,目光更加担忧的说。“不,他消失了。” 玄尘闭上眼睛,眩晕感席卷着她的大脑。在一片安宁之中,她又浑浑噩噩的睡了。 即便是盖着雪狼毯子,柴火填的旺盛,她仍感到很冷,昏睡中只能感觉到全身不停的颤抖。 有时候,会有一个人拥抱她冰冷的身体,让寒冷不再刺入骨中。她靠向温暖,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人陪伴她。但是,她累的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这场病几乎要了她的命,直到有一天,她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玄尘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面色发白的脸。涅凡睡得很沉,看上去很疲倦。作为一个警惕性很高的月魂族,他竟然没有被吵醒。 玄尘伸出手,抚摸着他骨骼分明的脸,尖利的轮廓,熟悉的脸庞。 涅凡颤动着眼皮,还没等睁眼就懒洋洋的拉起嘴角说。“你醒了……” “嗯……” “你可真能睡……”他睁开眼睛,欣慰的说。“看起来你的体温正常了,你回来后总是在昏睡,我都被你吓坏了。”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等到了异族勇士,还有一个非常意外的人。”涅凡温和的说。“族长率领军队进入了封印山,这真让我感动,我想感谢他,因为他把所有的军队全都调来了,为了我们和月塔……” “那大家呢?” “伏辛和米眉都很好,穆叶回异族了,他需要在圣泉水里接上趾骨。塔由哈也回去了,他被斗木发现了身份,但他住在风语谷里是安全的。” 玄尘一下子轻松不少,她可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噩耗了。 “我好像醒过一次,然后,我又昏睡了多久呢?” “上次醒来后……唔……又睡了六天……”他回忆说。“这几天你一直在哼哼……在喊冷……”他露出无辜的神情,低声的谴责玄尘。“在月塔这种非常时期,你的病来得太突然了,我只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回绝了,一直陪了你十多天。沙旬长老都在发飙,说我儿女私情,不管军团。” “我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呢?”玄尘拉开雪狼毯子,查看肩上的绷带。 “我认为并不是你的伤,乌美娜她的那一剑远远不及……白法灵魂消散对你心灵的伤害。” 玄尘垂下了睫毛,涅凡说的没错,她听到白法的名字,心里又咯噔的痛了一下。 “你要知道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不论我们经历过什么又或者失去了什么,我们都必须向前看。” 玄尘始终垂着眼睛,没有吭声。 涅凡叹了一口气,声音也低了一些。“你还有我,你的人生除了回忆,还有更重要的现在。” 玄尘嗯了一声。她盯着涅凡的衣衫,她知道白法不会再复活了。即使有一百颗天鹿兽的心,也不能复活一个心甘情愿献出心脏的人。 她回忆起重云颠审判日的那个早晨。本应该带着女儿远走高飞的白法,却出现在她的房门口。那时,玄尘并不知道白法做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他可以走的很远,他可以选择逃离,可他留下了,为了能在行刑时救她一命。 还有白法失踪的小女儿,如果不是结界,玄尘想帮白法找寻他最真爱的小女儿。 但是,结界之下又有谁能出去呢? 玄尘的眼睛湿润了,她贴向柔软的白麻衬衫,把脸窝在涅凡怀里,难以自控的颤抖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们再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安静的无声无息。 涅凡轻抚着她的长发,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说。“玄尘……如果……我忙完所有的事……我想……等你好了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呢?”玄尘蹭了一把眼角,抬起眼睛问。 涅凡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他看上去很紧张,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等你病好了。”他简短的说。 玄尘嗯了一声,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头还痛吗?” “不,没有再痛过。”他说。“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让我想到了原因。我头痛是因为复活咒让我和白法产生了某种联系。当白法的灵魂感到痛苦时,我也就产生了头痛。半神具有通灵的法力,每一次有灵魂进入那颗树,白法的灵魂就会感觉到怨恨和痛苦。他是支撑整颗树的灵魂,所以,那些痛苦的灵魂也同样的在折磨白法。而我……恰恰在那个时间接近了他。” 那天醒来之后,玄尘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甚至是伏辛和长十子。 伏辛经常出现在王城附近。 至今,异族勇士还在协助没有灵力的月魂族守护月塔。现在,五大军团几乎全都退守月塔。每到夜晚,他们都要时刻准备着抵御各种魔鬼的袭击。虽然封印还在,但月塔的光芒消失了,被毁掉的月魂心再也无法庇护这里的人们。 第170章 拜托,清醒一点 涅凡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是天蒙蒙见亮,他才疲惫的回来。月塔有什么在困扰着他,他时常心烦意乱的坐在壁炉前的红木椅里,一坐就是很久。地上摆着好几个空酒壶,他又开始喝酒了,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玄尘蜷缩在雪狼毯子里,经常能感觉到他的消极。其实,她也很消沉,因为她亲手杀死了白法,这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罪恶感。 这天清晨,阳光刚射进露台的琉璃窗。满满当当的柴火烧的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木架子上的凤凰发出惬意的叽叽声,它摇摆着漂亮的长尾羽,正在咕噜咕噜的打盹。 涅凡回来的很早,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回来了。他解下斗篷,带着一股冷风把盘子放到床边,神情凝重的瞪着躺在床上的玄尘。“你总是不吃东西,撑不了多久又该出问题了。” “我不饿,你放那吧。”玄尘缩在毯子里说。 她忽然被拽起来,毛毯滑落,她感到一阵的眩晕,虚弱的浑身颤抖。涅凡那只大手使劲抓着她的手腕,不肯让她躺回到柔软的床里。玄尘无力的瞥了一眼托盘,是她最爱的浆果熟麦汁和一些蜂蜜腌制的鹿肉干。 但是,玄尘全然没有胃口。“我不想吃,我想躺会儿,放开我。” “你太任性了,你看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涅凡带着微微怒气说。“我们都很担心你,你却为一个死去的半神在这里折磨自己。” “我一直在想……”玄尘神情落寞,声音虚弱的发抖。“为什么我要让白法抹去我的记忆?他为什么要在审判日那天回来?如果他那天走了,那他就不会因我而死。” 涅凡叹了一口粗气,带着恼火斥责说。“玄尘,你清醒些,白法死了,也许这个问题你永远都找不到答案,难道你要把自己活活折磨死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感到自责,我活在你的身边为你担忧,而你……陷入到虚幻中不肯出来,我真的快要被你折磨疯了。” “我不会死的,我已经活了二百多年,我只是没有胃口罢了。”玄尘烦躁的解释。 “你吃不下食物,我也吃不下。你在深夜落泪,我也同样感到悲伤。”涅凡的脸露出忧伤,声音嘶哑的祈求说。“玄尘……求你……求你从你的幻觉里清醒过来……” 玄尘从恍惚中看向涅凡。 他的脸色像是张脆弱的白纸,眼窝深陷,胡茬长满下巴。他很久没有整理自己了,他把他弄的一团糟。 玄尘突然意识到她正在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在自责里,已经变得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 玄尘眼窝一热,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条肉干。一杯热腾腾的熟麦汁递到嘴边,飘出了浓郁的酸果清香。她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她的的确确是饿了,只不过把饥饿淹没在悔恨之中全都忘记了。 然而,涅凡却微笑了,他用手指抹掉玄尘从眼角挤出的一滴泪水。“慢一点,别着急,说你几句都不行。你总是这么柔弱,我要多费心才能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保护……”玄尘嘟囔说。 “白法可是说让我们生活在这里,我认为他这句话是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不……应该说是照顾到我的一生结束。” “你听到白法的声音了?”玄尘抬起眼睛问。 “我还看到了那段记忆,你救了他的小女儿……”涅凡挑起眉毛。“不过,真想不到你失忆前是那个样子,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假如你有一天恢复记忆,我可能还有点不适应……你的冰冷……” “那你也应该知道了,竟然是我让白法毁了我的记忆。”玄尘懊悔的说。“我怎么能毁掉自己的记忆,我简直是太蠢了,愚蠢透了。” “你是害怕暴露白法。”涅凡猜测说。“或者你的记忆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肯让人知道,连你自己都不行。” “这下好了,不论我想隐瞒什么,秘密彻底的消失了。”玄尘沉重的说。她狂乱的抓着长发,险些弄洒了杯子。 “忘了也罢,你记性本来也不好。”涅凡嘲笑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健忘不是坏事,健忘能让你忘记烦恼,能让一直向前看。”他摸了摸鼻子,看向桌子上的日月天平略带惊讶的说。“都过早晨了……” “有什么事吗?”玄尘问。 “是的,我想让你陪我去君王大殿……” 玄尘喝着酸甜的熟麦汁,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们要审判君王……” 噗嗤一声,玄尘把热果汁喷回到杯子里。咳嗽了好半天,她擦了一把嘴角,不敢相信的问。“你再说一遍……咳咳……” 涅凡放慢语速,字字清晰的说。“审……判……君……王……” “她不是逃走了吗?”玄尘惊的一塌糊涂。 “是阿尔法抓住了企图逃走的君王。”他长叹一声,又加了一句。“不过她已不是君王了,我们是准备审判一个背叛月塔的逃亡者。” “她没有君王权力了?” “是的,没有任何权力。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背叛了月魂族,触犯了月塔的老法典,御前长老也不会放过她的。”涅凡凝重的细数了君王的罪名。“比如,分裂月魂族、暴乱罪、破坏月塔、谋杀罪、她参与了很多人的死亡,封印山所有死去的,全都有她的一份罪行。” “那她会怎样?” “这些都是死罪,如果不出意外……她会被处死。” “处死?”玄尘尖叫道。 “在这之前,大导师想要还给月魂族一个迟来的正义。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以示警醒。” “那她准备逃去哪里呢?”玄尘有点费解的问。“这里除了风语谷,只有古蛇深渊了。” “还不清楚,她什么都不肯说。只能等过一会儿的审判,看看大导师有什么办法撬开她的嘴。”涅凡目光落向空杯子。“你还要再喝一杯吗?我们还可以等一等……” 玄尘摇了摇头,把杯子放回到托盘。 “这里。”涅凡点了点她的嘴唇。 玄尘舔了一下,是块脆脆的果肉。涅凡拉起嘴角,抿着薄唇笑了。他勾起玄尘的下巴,轻柔的吻向她的唇。 玄尘气愤的推开他,不满意的嚷嚷说。“别过来,你的胡子太扎人了。” “看你精神头十足。”涅凡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们去君王大殿之前,涅凡彻底的收拾了乱糟糟的模样。他刮掉胡子,梳平了零散的头发,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蓝色军服。他把佩剑依在床边,通常情况下君王大殿是不准携带武器的。 当他系好扣子,微笑的看向大床。 玄尘敢打赌涅凡是故意的。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就像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喜欢看涅凡收拾整齐的模样,再加上一点勾起的笑容。玄尘的脸颊红的发热,她慌忙的将头扭向另一边,不敢再去看他。 涅凡坐回到床上,轻轻的拉过她的脸。他伏过来,再一次寻找她的唇,温柔的吻起玄尘。 玄尘伸出手,环抱起他的脖颈。那感觉就像是灵魂毁灭,让人彻底的沦陷在这个男人的温情一吻。玄尘坐在毯子里,睡裙滑落一角,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膀。清爽的空气穿过琉璃门吹了进来,在温暖的房间里旋转,吹起了她柔软的长发。 在这一刻,玄尘忘却了一切烦恼。 “玄尘……” 玄尘闭着眼睛,听见了涅凡低沉的声音。 “嗯?” “我们……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玄尘睁开眼睛,脸颊绯红,心里确是一万个不情愿。 第171章 花里胡哨的邀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涅凡无声的说了一句…… “日泰木风” 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涅凡,你在吗?阿尔法让我通知你……如果……他说如果你再不去……他们要开始了……”日泰木风的声音显得有点紧张,但还是那么的装腔作势令人感到讨厌。 “我们这就过去。”涅凡皱起了眉毛,他也很讨厌日泰。 脚步声走远了,涅凡把搭在床尾的斗篷递来。他希望玄尘能多穿点,因为玄尘的脸色看上去病殃殃的。 “日泰木风怎么没有被关进地牢?他当时带领队伍逃跑了。”玄尘难以置信的说。 “是阿尔法,他说这次任务就是场阴谋。他认为日泰木风的决定是对的,而且还给日泰记了一个大功。”他打断想要吼叫的玄尘,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是日泰逃出去通知月塔的。当然,阿尔法接到消息并没有来营救我们,而是选择一起守卫月塔。” “难道你们月塔有双重标准吗?你那次去救我也是遭到了陷害,为什么没有人替你平反。” “沙旬长老也试图拯救我,手段比阿尔法高明多了。”涅凡说。“阿尔法是不顾大导师们的反对称赞日泰是功臣。他认为尾火军团损失最小,不像我们和其它军团。” 玄尘翻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白眼。“那乌美娜呢?别告诉她也算作功臣了。” “暂时查看。”涅凡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玄尘咆哮道。“这个可恶的女人要杀了我,还有她害死了整个壁水军团。” “我们没有证据,壁水军团没有活下来的人指证她。”涅凡说。“她解释说是受到了赤努伽的蛊惑,当时神志不清,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还提出想要探望你,被我拒绝了。” “她那个样子哪里像是被蛊惑?”玄尘气的不得了,她快恨死乌美娜了。 “她说在封印山搏斗时受了很重的伤,这也博取了大导师素檀的怜悯。” “那伤是因为她要杀我,所以是穆叶咬断了她的胳膊。”玄尘尖叫道。 “你指望在月塔光芒消失,又发生君王和奎尼的叛变,谁还能有心情去仔细审讯乌美娜?”涅凡严肃的说。“大家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理会这种小人物?我们都知道乌美娜很擅长扯谎,她也会为了自保去欺骗她的大导师。” “她害死了壁水军团,图门一定不会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他肯定会怀疑乌美娜的。”玄尘抱着双臂,她快被恶心死了。 “没错,图门相信是乌美娜做的,他相信我们。” “图门,他还好吗?”玄尘突然问。 “他醒过来了。”涅凡如释重负的说。“我还在纠结当时是不是做错了,谢天谢地,他没事了。” 玄尘把自己关的太久了,当她出去才发现戒备森严的王城处处都充斥着危机感。弓手们占满城墙,投石器,火油桶到处都是。每一条小路都是各色军团,全副武装的骑兵正在穿过玄铁大门。 其实每到夜晚,她都能听见窗外的鬼哭狼嚎,甚至有时候她会被夜鬼兽的嘶吼惊醒。只不过那时的她,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在去往君王大殿的路上碰到了斗木军团的队伍。 “玄尘,太好了,你可算出门了。”小星从队伍里跑过来,羞涩的瞄着玄尘,又腼腆的低下头。 “你有什么事吗,小星?” “哦,有……”他抬起头,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我想告诉你,晚点儿……或者是今天黄昏,我本来想晚上的,可眼下晚上出来太危险了……”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我想……想给你个……呃……黄昏的时候……你来月塔场等我……” 这时候,涅凡正好走来。他刚才在不远处和长十子说话,所以落后了几步。而此刻,他刚回来就撞到小星在邀请玄尘去月塔场。 小星看到涅凡,脸色吓得发白,低下头,快要把一张脸全都塞进铠甲里了。 “小星,我恐怕要通知你,你们今天开始实行全天禁足,所有不出任务的人都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他带着命令的口气缓慢的说。“月塔现在是非常时刻,无关紧要的聚会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否则我会把违纪的人全都踢出军团。” 小星的脖子红了,浑身发抖,从他的头盔一直抖到大号铠甲,最后到溅满泥巴的鞋子。 “赶紧归队。”涅凡吼道。 小星战战兢兢的跑回队伍,不小心撞到了迎面的橡木牙。那孩子差点被撞了一个跟头,还是正好经过的黑老鼠扶住了他。 “你在吓唬那个孩子?”玄尘生气的问涅凡。 “我看上去像是要吃了他吗?小星每次见到我都跟见到鬼一样,我能怎么办?刚才长十子说白天也出现了许多袭击伤人事件,是他建议我这么做的。” “你就是在滥用职权,你不喜欢小星,每次都会找他麻烦。所以,那孩子才会怕你的。” 涅凡用严肃审视的目光看向玄尘。“月魂心的光芒消失了,月魂族就会变得脆弱不堪。就算是有军队守卫,王城也经常会发生危险。你认为就小星那点儿破剑法能保护你吗?” “他说了,是天黑前。”玄尘喘着气,声音更大了。“他只是想表示友好,如果你觉得外面危险,我们可以在大厅里或者北塔。” “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逗你开心吗?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吗?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了?”涅凡大步的向前走。 “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玄尘追上去问。 “没什么。” “你就是在吃一个孩子的醋。你在报复他,因为你认为他还喜欢我。” 涅凡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加快了速度。 玄尘一路小跑,两个人赌气的走向君王大殿。尽管她知道涅凡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他骄傲的自尊心不敢承认罢了。所以玄尘决定好好整治涅凡,绝不第一个开口说话。 他们沉默的走上台阶,大殿守卫恭敬的打开大门。 黑龙王座孤独的屹立在前方,围绕王座下聚集了诸多张熟悉的面孔。奎尼死后,月塔最富权利的大导师只剩下四位,这是月魂族为数不多的执政者,甚至比御前长老的地位还要高。 一身紫色长裙的苏雅拉正笑容满满的用蛇眼看向他们。沙旬长老仍旧保持着朴素和随意,手背灵石也失去了光泽。他旁边是个子矮小的虚日军团大导师素檀,一脸的苍白,病态十足。然后是穿着精致的暗红色长袍的阿尔法,他仰着头,正在用精剪的山羊胡看向大门。 玄尘一度怀疑阿尔法才是真正的反叛者,可事实上,最终的结果让她出乎意料。竟然是阿尔法率领尾火军团跟奎尼的禁卫军打的不可开交。 当然,讨厌人的家伙不止阿尔法,各个军团的执行长也在这里。他们站在大导师的旁边,离王座更远的地方。 日泰一直不敢直视涅凡,玄尘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作为一名逃兵,他应该感到羞耻。乌美娜扑扇着长睫毛,朝涅凡施了一个楚楚可怜的样子,胳膊上的绷带让她看上去特别的委屈。 玄尘厌恶的越过乌美娜,接着她看到了图门,他拄着一根黑木拐杖,大腿上还缠着绷带,穿着紫色的军服神采奕奕的。 玄尘灿烂的笑了,她很高兴图门的回归。 第172章 月魂心之谜 “玄尘,听说是你最后摧毁了诅咒之树。”图门愉快的说。 玄尘站在他的旁边,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我只是射了一箭而已。” 涅凡站到玄尘身边。图门又越过玄尘,故意让涅凡听见。“这下我们中最自信的执行长可是要小心了。” “他能小心什么?”玄尘问。 “你的追求者,听说好多人想要认识你,全被他教训了。”图门拉开衣襟,露出一角白纸信。“我这里还有一封蛇人的,是壁水军团爱慕者想通过我转交给你。” 图门抽出信。 涅凡一把抢了过去。他面不改色的刺啦刺啦的撕个粉碎,最后,把碎片向后一扬。 “别跟着瞎起哄,图门。”他冰冷的说。 玄尘忍住笑声,憋的浑身发抖。她太解气了,图门的这封信让她感到狠狠的报复了招蜂引蝶的涅凡。她都能想象小星为她准备的聚会,让这个自信的执行长气的火冒三丈。尽管小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今天之后,他们被彻底禁足了。漫漫长夜,枯燥乏味。 他们不能在大厅里举杯畅谈,也不能在林间小径幽会爱慕之人。所有人只能奔波在鬼哭狼嚎的城外,又或者躺在小床里盯着天花板打发时间。 随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他们等待的人终于到来了。 一个被麻布套住头的瘦弱女人由两名侍卫押送进大殿。如果不是涅凡提前告诉她要审判谁,玄尘肯定不会猜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就是背叛月塔的女君王。她穿着肥大的男士长袍,双手和双脚锁着铁链,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这种刺耳的声音,让玄尘的痛恨的咬牙切齿。那天穆叶在月塔里所遭受的囚禁,要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女君王被迫跪在地上,侍卫揭开她的面罩。露出一头剪短的黑发,她眯着眼睛惊恐的环顾四周。当她看到黑龙王座,那双目光又变得锋利,扫视着王座下的每一个人,好像她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一个被人蛊惑毁掉了月魂心的背叛者,却表现的如此盛气凌人。 “我是君王,我是月魂族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女君王尖声怒叫。 沙旬长老走上前,面对不肯认罪的女君王,他反而平静的多。“我们在封印之地经历了数百年,没有一位君王是懦弱的,不顾及子民的。可是你……却做出了如此令人胆寒的行为。” 女君王冷哼了一声。“你和苏雅拉都做了什么?你们密谋篡权,让我失去了两支军团。” “我们拥护的是真正的血脉继承人。”沙旬长老平静的说。“现在奎尼已经死了,你应该很清楚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惩罚。” “沙旬,这样是问不出结果的,也许我可以尝试别的方法。”阿尔法走过去,让旬长老退到不远的后面。 “你清楚的知道,为什么我抓到你的时候没有一剑杀死你。”阿尔法拉长的脸,抽动了一下嘴角。 “我没有什么秘密。” “撒谎。”阿尔法咆哮道。“如果你不想死的太难看,告诉我月魂心的秘密,或许我会让你死的有点尊严。” 素檀和苏雅拉不约而同的互相传递眼神。苏雅拉轻咳了一下,素檀摸了一下短杖上的透明圆石,她第一次拿出了法器,一根铜色短杖,杖头是嵌着灵石的蜘蛛。 “那好,既然你不肯说……”阿尔法突然柔软的说。他拿出一个八角铁盒,那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血色小珠。 玄尘害怕的颤抖了一下,她认出那是什么了,她见过那东西,不止一次的见过。在很早之前的夜晚,涅凡被食心虫钻进身体,遍布整个后背的血痕仍然让她感到全身战栗。 “阿尔法,我们不能用食心虫。”苏雅拉嘴唇发抖的说。“如果食心虫控制不好,她会死的,我们需要她活着说出月魂心的秘密。” “就交给阿尔法。”沙旬长老平静的阻止走上前的苏雅拉。 “我们没有时间了,月塔守卫匮乏,我们需要灵力。”阿尔法咆哮说。他转向女君王,眼睛闪出一道冷光。“自从你把尾火军团派到远离月塔的地方,我就开始怀疑你和奎尼要动手了。”他厌恶的唾了一口。“果不其然,你相信了我那不争气哥哥的话。他那眼睛里有问题,我早就应该预料到那是魔眼。” “你们不能……食心虫不能用在我的身上……我要见御前长老……你们这是违反法典……”女君王颤抖的说。“如果让御前长老知道,他们会治你的罪,他们也会审判你。” “这里没有御前长老。”阿尔法狂躁的说。“你还不清楚问题有多严重吗?我们的灵力都消失了,还有什么心情谈法则?” “滚开,你们这群叛徒。阿尔法,你不能使用它,它在月魂族是禁止的。”女君王尖叫着爬向苏雅拉,又被侍卫拖了回去。 “你最好在它到达心脏之前招供。”阿尔法端着八角盒说。日泰木风替他戴上一只鳞甲手套。 阿尔法走到女君王面前,玄尘只能看到阿尔法的后背,挡住了趴在地上的女君王。他弯下腰,手臂动了一下。 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阿尔法起身离开。玄尘惊的捂住了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阿尔法做了什么,他把虫子放进了十分可怕的地方。 女君王扭曲的跪在地上,脸上有一条血红色的印迹。她捂着脸,发出一声撕裂的尖叫,而那条食心虫跑到哪里,她就会像躲避灼烧的火焰一样,尖叫着,一直拍打到她的脖子。 玄尘感到胃里一阵痉挛,她难受的闭上眼睛,撇开脸。她没有亲身感觉到那种痛,但她知道那是她所见过痛到骨子里的最残忍的折磨。 苏雅拉不断地惊呼,素檀显然也看不下去了,她需要苏雅拉的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大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细剑出鞘,阿尔法想要激怒食心虫。乌美娜发出害怕的呜咽,图门动了动拐杖,发出一声很浅的呼气。 玄尘从缝隙里抿到了更加可怕的景象。阿尔法刺向了女君王的身体,在食心虫不远处的肩膀。 “你出去等我。”涅凡拽着玄尘往外走。 玄尘感觉头重脚轻的,身后是女君王的惨叫声。侍卫打开了门,他们来到外面,站在阳光刺眼的台阶上。 “今天是我的错,我没想到阿尔法会用食心虫。”涅凡说。 “我好像还能坚持住。”玄尘声音发抖的说。 “在这里等我,别离侍卫太远,等我出来,我再告诉你里面发生的一切。” 涅凡走回去,将声音关在厚重的大门里。她独自一人站在外面,一阵冷风吹来,她的胃感觉好多了。 玄尘走下台阶,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台阶上,让一队僵硬的侍卫盯着她。 耀眼的阳光有点让她眩晕。 玄尘穿过广场,来到一片茂密的树荫下。 “你肯出来了。” 树后传来一个声音。 穆叶从不远处的旁边走出来,他披着蓬松的白鬃毛斗篷,提着一个绒皮小口袋。 “穆叶?”玄尘惊喜的说。 穆叶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小口袋。“这些天,你不肯见人,族长只好委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我很抱歉……其实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在埋怨我自己……”玄尘低下头,她感到对不起她的朋友们。 第173章 第三支蜡烛 穆叶将绒皮口袋递给她,里面是一块冰蓝色的晶石。玄尘举向阳光,通透干净。“这是什么?族长为什么让你转交给我?” “魔晶。” “你说它是什么?”玄尘尖叫问。 “这是族长从灰烬中找到的。在救出你和涅凡之后,我们在黑暗塔下面拾到的魔晶。” “我不是射中它了吗?它怎么又出现了,而且还变得这么……纯净?” “你毁掉的是它的魔性,火焰焚烧了它的魔性。族长把它带回异族,将这颗魔晶放入圣泉水净化掉了剩余的杂质,而这是它原本的模样。” 玄尘望着透光的冰蓝色,十分迷惑。“那我该拿它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再引起什么大麻烦,虽然它现在没有魔晶的影子。” “这是属于月魂族的最稀有的灵石,一颗蕴含天地灵力的月魂心。” “你说它是……月魂心?”玄尘又被惊了一次,比上一次更加难以相信。 “是沙旬长老请求族长这么做的。他请求族长将它放进圣泉水里净化它,直到他们找到唤醒灵力的方法。”穆叶缓慢的说。“族长对你有一句嘱托,如果你把它交给月魂族,就意味着他们会拥有更加强大的灵力。” “更强大?” “比之前的灵力更加强大。”穆叶严肃的看向她。“不要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大敌未到,我们之后的路还很漫长。”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大殿的门开了。 乌美娜冲出大门开始呕吐,喷了侍卫一身。她发出绵羊音的哭声,看到日泰木风哭的更响亮了。 无辜的侍卫看到日泰木风出来,又不得不笔挺的站在那里。现在王城禁卫军又换成尾火军团,因为尾火要比其它军团更加熟悉王城。 “他们结束了。”玄尘将目光转回来,她惊讶的发现穆叶已经消失了,就在一转眼的时间,只剩下一片空荡的树林。 乌美娜的哭声远去了,她靠在日泰木风的臂膀里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颤音。大门再次打开,涅凡和图门走了出来,他们在台阶下分别。 涅凡脸色阴郁走向树荫。 “怎么样了?”玄尘问。 “我们边走边说。”他拉着玄尘往别处走。玄尘向后瞄了一眼君王大殿,从繁茂的树林间能清楚的看见,侍卫抬出一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 “女君王死了?”玄尘惊恐的问。 “是的,阿尔法如愿以偿了。”涅凡说。“她最后说出了所有秘密,但是,阿尔法仍然让食心虫杀死了她。” “那是什么秘密?” “唤醒月魂心。”涅凡快速的说。“这件事还需要时间,大导师认为在唤醒之前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 玄尘把穆叶送来的月魂心交给涅凡。他端详冰蓝色的月魂心,脸上充满了平静。他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异族替他们净化了月魂心。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他收起月魂心说。“我今天让你来君王大殿,本来是想当着你的面询问她为什么要破坏玄星的坟墓,还有为什么要用古血虫吸你的血。” “为什么呢?”玄尘盯着他,等待着答案。 涅凡紧紧的攥着一只手。 当他展开那只手,将一个黑色蜡烛头呈现在眼前。玄尘的眼睛瞪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比任何时候都要吃惊。她的一双圆眼睛从手掌看向涅凡,吃惊的合不拢嘴。“这是……驱魔蜡烛?” “这是女君王交代的。”他飞快的说。“是奎尼用来作为交换条件给她的。如果君王能放弃月塔,她就能得到蜡烛,她想用驱魔蜡烛离开结界。” “所以他们偷走玄星的尸体,是以为玄星的血能点燃驱魔蜡烛。”玄尘错愕的说。“那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也用了驱魔蜡烛,她怎么不知道用我的血点燃蜡烛?” “当时我对君王撒谎了。”他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所以,我只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苏雅拉和沙旬长老。君王曾经找我询问过是如何进来的,我告诉她是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帮我们点燃的驱魔蜡烛。后来,奎尼拿出一支蜡烛蛊惑君王,但是,他们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的血可以点燃……” “他们以为……玄星的血也可以点燃。”玄尘嘴巴发干的说。 “碰巧那天你闯进回音阁,让他们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他神情严肃的又说。“你到底还有几根驱魔蜡烛?” “只有三支,我在二百多年前用掉了一支。”玄尘仔细的回忆说。“后来我们从长角镇进来又用了一支,然后……这是第三支……”她猛地抬起头。“可我怎么弄丢了一支呢?” “原来如此。”他一副了然的表情。“或许是你忘记的太多了,后来你是怎么活下来,又怎么活到今天的,你这二百年都经历了什么,你都忘记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它?”玄尘着急的问。 “沙旬长老认为我保管它最合适。” “那我们能出去了。”她高兴的说。 “我们不能随意用掉它。” “可这是我的蜡烛。” “它现在不能属于你,大导师们都知道它的存在。”他捏着蜡烛头,神情严肃的说。“当初我还问过你是否后悔,你可是斩钉截铁的要进来。” “我后悔了。”玄尘嘟囔道。 涅凡轻笑了一声,他将玄尘拉进怀中。“我很高兴白法指引你来寻找我,又让结界把你困在我的身边。” 涅凡讲述了女君王交代的秘密。 那就是满月之时,在月塔大殿,只有月魂族的血脉继承人才能唤醒月魂心。听到这里,玄尘也弄明白了为什么沙旬长老和死去的大导师让涅凡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魔晶,它能带给月魂族更强大的灵力。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月塔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满月。 淡淡柔光在树梢间照亮了古老的小径。玄尘穿着蓝色的软甲长裙站在皎月的林荫下,透过树梢,不远的前方就是黑暗的月塔。 “看起来月魂族要重获新生了。” 玄尘惊喜的看向声音。 族长在穆叶、伏辛和米眉的陪同下悄悄的来到王城。他披着黑羽毛斗篷,身材枯瘦,目光充满了关切。 “您是来看月魂心?”玄尘高兴的说。 “我来看你,玄族最后的小公主。”族长和蔼的说。 “您知道我是玄王的女儿?”玄尘惊讶的问。 “我知道的远比你认为的要多。”族长说。“我还知道你的鳞片在出生的时候引起了当年玄武城的一场轩然大波。” 玄尘举起手臂,鳞片闪出冰冷的寒光。“您是怎么知道的?”玄尘突然问。 “事情的结果往往会更直白简单。”族长神秘的说,目光是一片朦胧的月光。“恰恰是故土难离的玄武后裔又重新聚到一起,为了这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和每一份珍贵的回忆。” “您是说……?”玄尘瞪着眼睛,不敢相信族长的话。 他缓慢的走到玄尘身边,目光灼灼的看向黑暗的月塔。“异族就是玄武的后裔。我认为你的父王给你留下了最宝贵的两件东西,凡人的血和玄武最后的勇士。” 玄尘彻底惊呆了。 “我以为在那场浩劫,所有的凡人都死去了。”她难以置信的说。 “那是一段可怕的历史,玄武城死去了很多人。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被半神彻底的抛弃了,连同月魂族一起被困在结界之下。当年,玄武城遭到了严重损毁,我们的祖先为了能活下去,不得已选择隐居在风语谷。”族长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不远的几个人。“还有我们的伏辛,他作为尤隐的后人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 伏辛站在米眉和穆叶的中间灿烂的笑了,大眼睛笑得弯弯的。在族长说完这番话,玄尘才顿悟,原来伏辛那双精神的大眼睛像极了尤隐。 玄尘瞪着伏辛,仿佛在此刻她才认出了慧眼睿智的尤隐。她咬起嘴唇,心中是尘封的往事。她突然跑向伏辛,并且紧紧的拥抱了他。 “你怎么骗我说你是王子,原来你是尤隐的……”玄尘抬起头问他。 “那天为了救涅凡,是我们共同编造的谎言。”伏辛骄傲的笑了一声。“我哪里是什么王子,我是一直找寻你的勇士。” 漆黑的塔尖突然亮起一道炫目的光芒。军团纷纷拔出长剑,在月塔场上亮起炫丽的灵力,就像是五彩斑斓的潮涌。 他们同时望向那光。 月塔比天空中的明月还要闪亮,那是光芒万丈的月魂心。 第174章 奇幻果 在月魂心灵力的庇佑下,月魂族迎来了一次新生。穆叶说的没错,月魂族的灵力变得更强了,从他们的灵石发出的光就能看得出,光更明亮,他们也更有自信。 族长走后,玄尘站在月塔场的旁边,看到了黑老鼠和橡木牙在报复一个胆小鬼,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日泰木风在狂欢的人群里被橡木牙大力抱起来,黑老鼠趁机在他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两个人又趁乱逃走了,留下了一脸蒙圈的日泰。他捂着屁股来回寻找,没有注意到究竟是谁踢了他。 玄尘咯咯咯的笑了。 欢呼很快就变成了月魂族的盛大晚宴。所有人脱下战甲,换上了华丽的礼服,来到四方围城的大厅。 玄尘一直穿着涅凡送给她的蓝裙子,这条裙子已经成功的让她应付了整整一年的重大节日。她跟着熙攘的人群,一路来到晚宴大厅。 在一张紧贴墙边,靠近火盆的桌子,大家给她留了位置。橡木牙显然是忘记试穿他的新皮毛礼服,在坐下那一刻,不堪重负的扣子就崩到对面黑老鼠的脸上。 “哎呀。”黑老鼠一声惨叫。他今天穿了一件繁琐的贵族礼服。在层层叠叠的花边里找了半天,才把橡木牙的木扣子翻出来,黑老鼠生气的丢进橡木牙大笑的嘴巴里,惹来一桌子的嘲笑。 小鱼今天穿的是一条轻纱白裙,再加上她本来就可爱的脸蛋,像极了一个灵气十足的仙子。 但是,大家追问她和长十子的关系,小鱼一副无法言喻的表情。“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小鱼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长十子装作没听见,依旧文雅的切割着半熟的鹿肉。 “你今天怎么穿的阴阳怪气的?”橡木牙问黑老鼠。 “阴阳怪气?你真不懂品味,你瞧瞧,多有型,它能衬托出我的气质。”黑老鼠抻着礼服陶醉的说。“我特意请望水镇最好的裁缝做的,他说今年非常流行这种复古款式,女人们都爱高贵的男人。” 玄尘低下头,捣鼓她的空盘子。不论那个裁缝是谁,黑老鼠肯定是被忽悠了,把裁缝店里最丑的一件买来了。 “你说呢,玄尘?”黑老鼠问。 “那……当然,我就很爱。”她虚伪的说。“你穿铠甲的样子就很帅气了,这身……呃……看上去更……凸显了你的气质。” “那为什么长十子穿的是军礼服,看上去更有气质呢?”橡木牙又问。 长十子最喜欢穿军礼服,在奶油色麦穗的衬托下,他的笑容简直能迷倒一个军团的女人。 长十子温雅的一笑。 这让旁边桌子发出一阵痴迷感叹,那群女人特意坐在他的旁边,一刻不停的盯着他,好像大厅里只有他一个男人。 “行了,吃你的。”黑老鼠不耐烦的说。 “涅凡他去哪里了?”小鱼问。 “可能还在月塔。”玄尘含糊的说,其实她也不知道。 “涅凡现在大不一样了。”小鱼说。“你没注意到这几个执行长,只有他进月塔了吗?” “我没注意。”玄尘耸起肩膀,那么多的人,她只看到了日泰木风。 “玄尘之前病的很重,她一直在修养,所以什么都不知道。”长十子替玄尘解释道。 “涅凡现在是头号人物。”黑老鼠尖声说。“就在前两天,我还看见他和大导师一起去了君王大殿。他经常去那里,你们猜猜那里还有谁……” 大家一阵沉默。 黑老鼠得意的敲了敲桌子,又问。“没人知道吗?你们都不知道?还有……御前长老……他们在讨论……下一任君王……” “是沙旬长老要当君王吗?”橡木牙问。 “拜托,你长点儿脑子,我说的是涅凡……”黑老鼠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想想,只有他能唤醒月魂心……这就意味着他是最终的人选……” “你是说涅凡要当君王?”橡木牙问。 “当然,还会有谁,我早就说过之前的君王不行,最后怎么样了,她差点儿把大家玩死。” “你没说过。”橡木牙说。 “涅凡是月魂族古老灵力的掌控者。”长十子放下刀说。“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月魂族的灵力继承者。一种天赋,一种血脉,一脉通天的灵力,不一定每个血脉继承人都会有。但是对于能控制灵力的月魂族而言,古老的灵力是非常强大的,就好比只有他能够唤醒月魂心。换句话说,谁拥有控制月魂族赖以生存的灵力,谁就拥有整个月魂族。” 啪的一声,黑老鼠兴奋的拍响了桌子。“太对了,我正要这么说,他就是命中注定的君王。” “你可没说过。”橡木牙反驳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黑老鼠恶狠狠的瞪了橡木牙。 一阵闲谈后,黑老鼠从那件繁琐的礼服里翻出一个鹿皮卷,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夜鬼兽獠牙嵌在蜡封处。 “玄尘,能帮我把信给米眉吗?我都有好久没联系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好,正好我的房间里还有一只渡鸦。”玄尘把信仔细的插进腰带,这条裙子没有衣兜。 “你和米眉怎么样了?”小鱼问黑老鼠。 “她很爱我,我就知道我能征服她。”黑老鼠得意的说。“我其实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我是个很低调的战士,没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米眉能一只手把你拎起来,那天我看到了。”橡木牙说。 黑老鼠憋着一张即将爆发的脸。 “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长十子扔给黑老鼠一个皮袋,打断了他的怒气。 “还真有你的。”黑老鼠解开袋子,往盘子里一倒,哗啦一声,滚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小圆球。 “这是什么?”玄尘问。 “奇幻果。”长十子说。 “我也想要一个。”橡木牙伸进盘子里,又被黑老鼠狠狠的打掉了手。“绿色是我的,你拿别的颜色。”说着,他把绿色都挑走了。 “好吧,那我要别的。”橡木牙随便抓了几粒。黑老鼠又把盘子递给长十子,“剩下的我不需要,你可以收起来了。” 长十子接过盘子,里面只有两粒白色和一些彩虹色。长十子吃了一粒白的,又递给小鱼一粒白的。最后,只剩下几粒彩虹色。 “玄尘,你也尝一个。”长十子递来盘子。 “不用,我不想吃。”玄尘立刻说。她想起那天在回音阁里吃下的东西,就是这个样子,只是那天奎尼给她吃下的是黑色。整整一个晚上,玄尘都处在严重的幻觉中。 “没关系的,这是我调制的奇幻果,没有不良反应,就是个非常有趣的小果子。”长十子微笑着说。 大家相继吃下了一粒,橡木牙吃的相当开心,黑老鼠一下就吃了两粒绿果子,小鱼吃的很腼腆,大家都挂着一副嬉笑的面容,就像是吃到了味道绝妙的蜜糖。 玄尘犹犹豫豫的拿起一个吃下了,她不想让大家扫兴。是一股很腻人的檀香,随着果子逐渐融化,又变成了一股四季花的清香味。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四位大导师相继步入大门。 沙旬长老步伐轻盈,还是平日里随意自信的模样。后面是一脸冰冷的阿尔法。接下来是苏雅拉,她的紫色长裙格外优雅。最后,一个头顶从人群中滑过,那是大导师素檀。 再往后是日泰木风和乌美娜。乌美娜今天穿着一条嫩粉色蛋糕长裙,她超爱粉色,甚至胳膊上的绷带也换成了粉色,还画了许多玫粉色的小花。 大导师和执行长走到最前排,在一张空桌前入座了。 第175章 疯狂的果子 他们噼里啪啦的挪动桌椅,苏雅拉又起身朝这边走来,笑盈盈的蛇眼落在玄尘身上。“你怎么坐在这里,来,跟我去前面的桌子。” 苏雅拉的力气很大,她拉起玄尘,迈开大步朝最前排的桌子走去。 玄尘几乎是被拖走的。 “玄尘……别去……你吃了……”长十子嘶嘶的说。黑老鼠和橡木牙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小鱼使劲的摇头。奇幻果肯定是要产生什么可怕的幻觉了,不然,大家不会如此紧张。 “别,苏雅拉,我不能坐在那里,都是大导师和执行长,我和大家还是在后面吧。”玄尘想要挣脱,苏雅拉捏的更紧了。 “你当然要坐在前面,我邀请族长的时候,他特意提出让你代表异族出席最合适不过了。你还帮助我们破解了奎尼的阴谋,玄尘,重新找回灵力有你的一半功劳。” 苏雅拉将她按在椅子里,并愉快的说。“你是我们的一员,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玄尘拘束的坐在椅子里,不好意思的扫过每一个人。她的旁边是一个空座位,大概是留给涅凡的。对面就是乌美娜,那个粉嫩的女人投来了恶毒的目光,如今玄尘的身份要比她尊贵许多,这让恃宠若娇的乌美娜感觉十分不爽。 这张桌子上除了大导师和执行长,还有几位经常能见到的御前长老,古长老就在其中,他满脸怒气,肯定是谁又弄脏了古长老心爱的书。 苏雅拉为所有人斟满酒,玄尘谢过她,露出一副干巴的不能再干的笑容。阿尔法冰冷的眼睛扫向她,玄尘慌忙低下头。不管如何被人追捧,她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张桌子的话题很沉闷乏味,玄尘一勺接着一勺的非常认真的喝菜汤。看着慢慢下沉的汤,她不仅又开始郁闷了。如果喝完菜汤,她都不知道该继续吃什么。还是应该把自己当作一根无动于衷的木头,撮在椅子里傻傻的听他们讨论各种话题。 随着奇幻果在身体里慢慢释放它的幻觉,玄尘开始变得头晕目眩。她揉着太阳穴,感觉脑袋砰砰直跳,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和扭曲。 噗的一声,乌美娜的头突然炸出一团粉色的烟雾。玄尘揉了揉眼睛,乌美娜还在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块涂有半罐蜂蜜的松子酪。 玄尘惊出一身冷汗,她知道幻觉开始了。然而,那种轻飘飘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严重,她仿佛坐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朵里,整个身体随着摇晃的烛光飘来荡去的。 大厅再次响起掌声,甚至是大导师和御前长老都看向大门。但是,玄尘不敢转动脑袋,每次大幅度的动作都会引起一些可笑的幻觉。 那些目光一直追随到桌边。 有人走向他们,缓缓的坐在旁边的空座位。一阵寒气迎面扑来,夹着淡淡的梅子味道,是涅凡来了。 “图门呢?”苏雅拉问。 “他还在布置弓手,他说稍后就过来。”涅凡说。 “我去叫他。”日泰木风自告奋勇的站起身。 “日泰,坐下吧,别管那小子了,他是找理由不来参加宴会。”苏雅拉说。 大家又开始聊天。 穹顶的吊灯很亮,玄尘只好眯起眼睛拄着昏沉的脑袋瞟向旁边。 涅凡古怪的看向她。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 “是长十子,他让我吃了一粒奇幻果。这感觉有点儿怪怪的,他还说没事,我都快要不行了。” “如果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别,今晚很重要。”玄尘昏昏沉沉的回答。 “月塔的守卫如何?”沙旬长老问涅凡。 “很安全,在我离开时,又加派了一队侍卫,这多亏了日泰木风,他把军团的精英全都派来了。” “哪里,这都是我该做的。”日泰木风心虚的说。 “阿尔法,那接下来尾火军团还要继续守卫西线吗?”苏雅拉问。 “只要有月魂心的光芒,我想没有必要。”阿尔法高傲的说。“现在奎尼已经死了,他的危月军团暂时由我接管,我准备派到西线一部分骑兵。至于尾火,我还是希望能继续担任禁卫军的职责。但前提是还需要得到御前长老和涅凡的认同……” 阿尔法将山羊胡转向涅凡,语气已经低调多了。 黑老鼠的猜测是对的,涅凡的身份不同以往。傲慢无礼的阿尔法也开始心虚的询问涅凡,这个月魂族最后的一位血脉继承者。 玄尘坐在那里,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的幻觉越发严重。她先是看见日泰木风的肩膀上趴出一只蜥蜴,绿色的蜥蜴滴溜滴溜的转着眼睛又把舌头吐向乌美娜。乌美娜已经不再是粉色的烟雾头,她的头上长出一对儿毛茸茸的兔耳朵。她的嘴现在是兔唇,吃东西的样子活像一只啮齿动物。甚至是盘子里的烤鸡都跳了起来,它抖动着肥大的身体,掉了一桌子的薄荷草。 玄尘吓了一跳,她慢慢的放下鸡翅膀,她不想惹那只跳舞鸡生气,即便是一个幻觉。 就在玄尘已经适应幻觉带来的奇怪景象,还是发生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乌龙事件。一个矮小的影子从黑暗的楼梯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玄星的脸全是腐肉,断腿上的铁棍撞在地面,咚咚作响。 玄尘猛地站起身,她紧紧盯着男孩。 “玄尘……” 涅凡拉了她一下。 然而,当她再次看去,那里只有一片灰暗的烛光。 欢笑声戛然而止,桌子上所有人都看向她,就连平日一贯冷静的沙旬长老也惊讶的瞪着一双惊奇的眼睛。 “我想……我想起一件事情……”玄尘结巴的说。 “如果不重要,结束后你再去吧。”苏雅拉说。 “我认为……非常重要……我必须……很抱歉……失陪了……”玄尘慌忙往外走,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如果幻觉失控,她不敢保证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糗事。 她想找长十子要解药。 可是,长十子早就离开了,他们全都离开了,只留下一张空桌子和几把七扭八歪的椅子。 玄尘又朝大门走去,一路小跑的来到寒冷的外面。她刚踏下台阶就听到一阵鸣叫,一群天鹿兽展开双翼,踏着隆隆巨响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玄尘捂着疯狂的脑袋,难以置信的望向腾空而起的鹿群。 “你看到什么了?”涅凡漫步走下台阶,他今天穿的是军礼服。 “你一定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玄尘激动的说。“是一群天鹿兽,真是太壮观了。” 尽管她知道是幻觉,但万马奔腾的天鹿兽群起而飞,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她站在那里突然开怀大笑,她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是傻透了,但谁没有犯过傻气呢? “那是禁卫军。”涅凡说。 “你怎么出来了,晚宴不是刚开始吗?你应该多陪陪大导师和御前长老。” “我讨厌恭维。”他走到玄尘面前,轻轻的闻了闻玄尘的嘴。“让我猜猜……这股花香……你吃了彩色奇幻果。” “他们剩下的全都是彩虹色。”玄尘自豪的说,她在朋友那里分得了一粒人人都有的奇幻果。 涅凡哈哈大笑。 “看起来长十子真的喜欢逗你,彩色的……我们没有人敢吃的。因为它会让你感觉到所有的幻觉,就像你现在,幻觉让你变成了一个疯子。” 玄尘撅起嘴,她像是傻的冒烟。“你快回去,我想自己走,你太啰嗦了。”她推涅凡,想让他走开。 “你这样乱跑更危险,而且大厅很沉闷,我不喜欢他们的恭维。” 玄尘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因为你拥有君王血脉,而且,你还唤醒了月魂心,现在不论你是否愿意,你都要承受这些……” “我更愿意过的平凡点。”涅凡轻叹说。 他们朝僻静的林荫小径走去。在接下来的漫步中,幻觉让玄尘越来越不可思议。她差点被一条蟒蛇吓晕,结果涅凡告诉她说,蟒蛇是图门。 涅凡一脸无奈的解释,蟒蛇勾起硕大的蛇头,吐着信子,在眼前嘶嘶的聊天。 第176章 她的羽翼 “图门说了什么?”玄尘看向滑走的尾巴,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说……呃……你没听懂吗?” “我听到了,嘶嘶嘶。” 涅凡扬起眉毛。 “他也去查看了月塔守卫,以防那里出现什么意外。自从女君王毁掉月魂心,那里就成了众矢之的。图门还说不想参加晚宴,他不想见到阿尔法,还有他怕在那里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揍乌美娜。” “那你得劝他去。”玄尘激动的说。“是该给乌美娜这个可恶的女人一次教训,她害死了壁水的所有人。” “如果能用暴力解决,那我们还要法典做什么。”涅凡说。“乌美娜会得到报应的,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他牵起玄尘的手继续往前走。因为玄尘的步伐很不稳,有时候她会从光滑的路面跳过去,她看到一群蜘蛛狂躁的穿过石路。 他们漫步在林间小径。 细雨过后,草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并且散发出一股沛人心肺的清爽味道。这让玄尘感觉真的变成了一片羽毛,轻轻的浮在草浪上。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月塔场,塔尖上闪耀着更加明亮的光芒。月塔下守卫森严,至少有一千名禁卫军。在诺大的广场排成一个方阵,他们胸前佩戴着红蝎子徽章,是尾火军团。 禁卫军整齐的闪出一条路,在尾火军团的注视下,他们大摇大摆的走向月塔。自从他们从封印山回来,涅凡威望迅速高涨,他可以在整座王城自由出入,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 “阿尔法提出让我直接指挥禁卫军,但最好由大导师监督。”涅凡说。“以防止权力之上,有人谋反。他们不希望女君王的叛变再次出现,现在我们只有一颗月魂心,在我们没有发现其它,它是月魂族最后的灵力源泉。” “那个密道呢?”玄尘跟随涅凡踏入月塔。“你有没有封闭通往北塔的密道?” “这是肯定的。” 月塔里,原本通向下方仓库的通道被拦住了。那里装上一扇厚重的铁门,并且用很多把锁头牢牢的锁住了。明亮的冰蓝光洒落在盘旋的扶梯间,他们一路向上,踏过漫长的楼梯,最后来到月光大殿。 腐蚀已经全部清除了。 圆形的大殿里,六座雕像静静的矗立在周围,但没有女君王的雕像。背叛月魂族的君王,是没有资格拥有雕像的。 穹顶是光芒万丈的月魂心,那颗冰蓝色的灵石,此刻正在水晶托架上缓慢的旋转。这是用灵魂作为代价夺回的月魂心,曾经被藏在角落里最骇人的魔晶。此刻,魔性消失以后,它正发出强大的灵力庇护结界下的所有生命。 玄尘的目光从月魂心转向涅凡。“你是如何唤醒它的灵力?” “用我的血。”涅凡撸起袖子,小臂上缠着绷带。“我们必须用血才能唤醒灵力,每颗唤醒的灵石都凝聚着拥有者的魂和血,我们与灵石共享灵魂,血脉相融。” “你唤醒月魂心,会影响到你的灵力吗?” “很奇怪,两颗我都能感觉到。我的灵石,还有这颗月魂心的灵力,我能感觉到它们两个。” “那你有没有尝试把它嵌在你的剑上?”玄尘迷惑的说。“也许那样,就不需要把它放在这里。” “这可不行,我不能总呆在月塔里,如果哪天我去了遥远的地方,月魂心该怎么庇护王城?”他说。“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完全控制它,月魂心有自己的意志,有时候,我感觉它能影到我的思想……” “你是说它能控制你?”玄尘倍感惊讶。 “我认为月魂心不会轻易屈服于任何人。”他回答说。“所以,最好不要尝试控制它,反而,容易被它的灵力所反噬。” 涅凡走向一座雕像,在那座雕像的一双大脚后面,他转动了某个按钮。 空旷的大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一架铁梯从悬梁上缓慢的放下,卷起灰尘,最后,咣当一声,落在不远的前方。 “这是维修穹顶的梯子,我带你上去。”涅凡爬上梯子,玄尘紧随其后。他们小心翼翼的跨上满是灰尘的老木悬梁。涅凡拉着她手,走向旁边的窗户。 “不是要看月魂心吗?”玄尘奇怪的问。 “除了光,你什么也看不到,这边……” “我们为什么要上来?”玄尘缓慢的继续走,最后来到一扇通向外边的拱形大窗。那里没有琉璃,为了让月魂心照耀四方,围绕着穹顶的窗户都是通透的。 冷风拂过,玄尘站在宽大的台子上。在这里能看到整座玄武城,以及灯火阑珊的望水镇。甚至可以看到回音阁,那座被封闭的阁楼静悄悄的立在望水镇的中央。 晴朗的夜空下,凉风吹起她的衣裙。玄尘却将目光落向山脚下一片黑暗的地方。坍塌的石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圈,是玄族的古老墓地。 “埋葬玄星的时候,你没有打开我的墓碑吗?”玄尘突然问。 “没有,你不同意我这么做,我没有碰它。” “每次我看到那座墓碑,我始终在想,那里面究竟埋葬的是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会有我的墓碑。” 涅凡沉重的看向她。“如果你想,我可以……” “不,请不要,我害怕看到答案。”玄尘立刻说,她的心中升起一阵恐慌。“二百多年了,再去追究一座墓碑已经毫无意义。我的父王、母后,还有玄星。我不想惊扰到它们的灵魂,就让我的墓碑陪着他们一同沉睡吧。” “玄尘,我看到了……”涅凡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想要告诉她。 “怎么了?” “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二百多年前的那些经历。” 玄尘盯着他的脸,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在黑暗城的那天,白法给我看了你的记忆,关于二百多年前死亡信徒入侵玄武城的记忆。”涅凡深吸了一口气,在寒冷的夜晚,又缓慢的吐出一口白雾。“我才明白为什么你当初看到我,总是很害怕。因为……我让你想起了……死亡信徒……”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他还给你看到什么了?”玄尘追问。 “我只看到你跳下去之前的记忆,那个夜晚,死亡信徒把你逼入断崖。” 玄尘垂下眼睛,对她而言那一天是最可怕的噩梦。在每个孤独的黑夜里,她总能想起那夜,以及那张狰狞的刀疤脸。 “我认为是白法想让我知道,我和死亡信徒的脸一模一样。”涅凡声音很轻,他在承认这件事,内心也非常矛盾。“我想了很久,我怕告诉你以后,会毁了我们的关系。我怕我提到死亡信徒,会让你感到伤心。当我看到你的记忆才明白,在你的记忆中永远带着那道疤痕。我真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你不是他,我没有把你看做是他。”玄尘认真的说。“如果我很在意你的样子,在长角镇见到你的时候,我就选择离开了,而不是劝你陪我回到玄武城。” 玄尘突然晃了晃身体,她感觉一种轻飘飘的幻觉在席卷着她的全身。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常,她需要全神贯注的聆听。但是,奇幻果的幻觉太厉害了,比预想的要严重。 随着一道烈焰从月魂心里划出一个绵长的抛物线,她的幻觉加剧了。在她的幻觉之中,月光大殿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玄尘不禁畏惧的退了半步。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一脚踩空了…… 涅凡一把抓住了她。 炽热的火焰四处喷发,在大殿里相互碰撞,像一道猛烈的龙卷风汇聚在一起,伸向涅凡。最后,在他的后背形成了一双巨大的火焰羽翼。 玄尘迷茫的盯着他,这种感觉很熟悉,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火光弥漫,在涅凡的那双映照烈焰的目光里,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了。 第177章 火光 “你怎么了?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涅凡目光闪动的问。 “我看到了……火……全是火焰……在燃烧……我不确定是幻觉……还是真的……” “只有我,没有火焰。”他认真的说。 “可是……” 涅凡粗重的叹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咒骂。“可恶的长十子,他把计划都毁了。” “什么计划?” 涅凡朝塔下使了一个眼色。 夜空里,从黑暗的塔下升起一片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它们飞舞着,盘旋着,就像银河里斑斓的星辰向上蒸腾。 沿着萤火继续看去。 玄尘忍不住的笑了。 在月塔场接近树林的地方,一个大块头和一个小矮子在那里抖着满是萤火虫的大口袋。 “你看见了吗?我指的不是火焰。”涅凡问。 玄尘抹掉眼角的泪花。“对,我看见了,我还看见橡木牙和黑老鼠在完成你的任务。” 涅凡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 “不过,放萤火虫,你怎么也学小星弄些花里胡哨的把戏?”玄尘好笑的说。 “我又不是年轻人,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和花样。这是黑老鼠的主意,我认为还挺不错,所以……” 玄尘忍不住的笑,浑身颤抖。涅凡露出一个难言的尴尬神色,他解释说。“再说你都二百多岁了,有人能娶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你说什么?”玄尘瞪起眼睛。 “我在选择地点,忽略了那片墓地,又让长十子的奇幻果弄得一滩糊涂。”他拧着眉头,语气认真的说。“我在进入封印山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活下来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也希望……我能做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你在向我求婚?”玄尘捂起嘴巴,惊讶的不得了。 “我是第一次,还犯了很多低级错误。”他哀怨的说。 “可是,我想等等。” 涅凡突然愣住了。 玄尘赶紧又解释说。“我不是在拒绝你,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想等一等,等到我想起所有的记忆。” 涅凡的手僵住了,在兜口的边缘,露出了一点乌金色,是一枚嵌着灵石的纯金戒指。 玄尘摸了摸胸口的金坠子,忽然发现灵石没了。“你把它拿走了。”她惊讶的说。 “我想让你戴在手指上。”他失望的说。“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没有答应我。” 他们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些失望和不解。在涅凡看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只差一次完美的求婚和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现在,玄尘的回答让他的热情突然冷却了。 涅凡微微的卷起眉毛,但他没有责怪玄尘。而是痛恨的瞥了一眼下面,忍着一腔怒火缓慢的说。“瞧我一会儿怎么收治长十子,我肯定是交友不慎。他明知道我的计划,还故意给你吃了奇幻果。” “不能怪长十子,是我今天太混乱了,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而且……”玄尘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假笑说。“其实,今晚很完美,尤其是萤火虫,这个主意简直太棒了。” 涅凡无奈的望向天空。火焰羽翼猛烈的挥动伸展,掀起一阵热浪。玄尘的指尖拂过他的羽翼,她惊奇的发现,这些火焰羽毛是烫手的。 今晚的幻觉太不可思议了。 涅凡拥抱着她,轻柔的落下他的吻,夹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玄尘搂住炽热的身躯,就在拥吻之后,玄尘睁开眼睛,仔细的思索了唇齿间那股清甜的味道。 “是桃子味,你吃了什么?”玄尘问。 “我没有吃过。” 玄尘又仔细想了一会儿,那是一种浓郁的果香,混杂了甜丝丝的味道。 “除了桃子,还有什么?”涅凡问。 “是……嗯……淡淡的……里面有……”玄尘恍然的瞪大了眼睛。“是茉莉……” “茉莉?”涅凡扬起一条眉毛。“看来长十子是还给你加了些特别的东西。” 玄尘眯起眼睛打量涅凡,她的脸很热,心脏狂跳,她觉得涅凡的语气是在嘲笑她。 “长十子能加什么特别东西?”玄尘问。 “一定是加了半神草,他跟我提起过,让人感觉到快乐的汁液……”他说。“那是一种长在永生树林的半神草,我忘记还有什么,长十子总喜欢加上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水。但是,半神草很像茉莉的味道。” “那他是怎么拿到的半神草?”玄尘警惕的问。 涅凡沉思了片刻,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是我们第一次去风语谷,你被风暴雷咬伤的那次,长十子偷偷的溜进了永生树的岩洞。” “是他偷的?”玄尘尖叫道。“岩洞门口不是有守卫吗?长十子是怎么溜进去的?” “他用了一点儿小花招。”涅凡用手比划着说。“他当时洒了一点药粉,我认为那是安神粉,因为他在洒之前,特意嘱咐我捂住口鼻。” “你们……”玄尘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下次他想要什么,让他直接告诉我。” 这晚,玄尘是在幻觉中渐渐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她头痛欲裂,犹如大醉初醒。但是,她坐在雪狼毛毯里突然想起一些声音,一些好像是涅凡说的话。玄尘盯着桌子上的日月天平,想起了那些耳语。 “玄尘,我爱你,我要永远跟在一起。这次,我不能再让你任性了,我去筹备……” 筹备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了,她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涅凡真的说过。 玄尘迅速的跳下床,胡乱的套上裙子。她要弄明白是不是他说的,如果真的是他,那他要去筹备什么呢? 玄尘打了一个冷颤,她认为涅凡指的是……婚约。 临走之前,玄尘逗弄了羽翼丰满的凤凰,现在它看上去漂亮极了,羽毛更加蓬松,硕大的眼睛似乎认得玄尘,因为它没再去啄她的手指。 明媚的清晨,玄尘走出四方围城,在通向城外的小路,她看到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马队。 十几辆马车载着满满的古书,从玄铁大门鱼贯而入。领队的是伏辛,他身穿油亮皮甲,背着重剑,跟米眉一起指挥勇士搬运书籍。 黑老鼠兴奋的抱起一大堆古书,他和米眉有说有笑的朝藏书阁走去,全然没注意到台阶上的玄尘。古长老站在上面等了很久,古板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即使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在生气。 但是,伏辛的目光总在玄尘出现的时候变得十分敏锐。他抱着双臂,笑容满面,站在马车旁。矫健的身材惹来许多月魂族女孩的围观。 第178章 崭新的开始 “这些书在岩洞里都发霉了,族长命我把它们送给月魂族。”伏辛解释说。 古书很多都长了霉点,其中有一本腐蚀的最严重。 书名是: 玄武的万象生命与…… 后面的字被碎掉了。 再往下看,玄尘惊讶的发现每一本她都认得。这些异族的藏书全都是通用语,也是她的母语。 “这些古书有上百年吧?”玄尘翻了翻问。 “从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它们了,这些书比我还要久远。”伏辛眨巴着大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封你的信,这是塔由哈让我转交给你的。” “太好了,谢谢你。”玄尘高兴的接过鹿皮卷,很久都没有塔由哈的消息了。 “还有,我想告诉你。”伏辛突然腼腆的低下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嫁给那个家伙……我随时都是你的最佳选择……” 玄尘涨红了一张脸。 她知道是什么了,昨天涅凡提到去准备,恐怕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大家。眼下连伏辛都知道了,大概在异族里,他们的婚约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伏辛,你先把书搬进去,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玄尘放下书,怒气冲天的朝君王大殿走去。自从女君王死后,大殿就成为大导师和执行长出入的议事大殿,他们经常和御前长老在那里商议重大决策。 玄尘刚到大殿前,就碰到了一群从君王大殿里出来的御前长老。议会刚结束,长老们气得面红耳赤。 然后是粉艳的乌美娜,她还穿着昨晚的裙子,手臂缠着绷带,日泰木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好像乌美娜断的不是胳膊,而是她的双腿。 最后,走出来的是涅凡和图门。 他们正在讨论一张展开的鹿皮。涅凡在上面指指点点,图门眯着蛇眼认真的聆听。阳光很刺眼,图门的蛇眼现在变成了一条很细的竖线。 大殿门前是军团骑兵,只有斗木军团和壁水军团,今天他们有任务。 玄尘硬着头皮冲上台阶,直奔涅凡。她已经等不到晚上了,她现在想问个究竟。只要涅凡回答是或者不是,她再也不会添乱。 “你怎么来了?”涅凡略带惊讶的抬起眼睛,他和图门同时从那张地图上看向玄尘。 “我想问你一件事。”玄尘低声说,她注意到下面的骑兵都在看他们,甚至乌美娜和日泰木风也在看。 “我想单独和你谈谈。”玄尘心虚的说。“只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涅凡把鹿皮塞给图门,满心疑惑的跟随玄尘走下台阶,来到较远的地方。 “我以为你能睡到中午。”他笑眯眯地说。“现在还有幻觉吗?” “没有,这不是重点。”玄尘飞快的说。“我昨晚好像听见你说……去筹备……我不确定你真的说过,还是我在做梦。” “是我说的。”涅凡认真的答道。“我昨晚跟你说的很清楚,在你还没有睡着之前。我告诉你说……我去筹备我们的婚礼,这次不能让你任性了。” “什么?” “没错,我们的婚礼。”他提高了声音。 “嘘,你小点儿声。”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他怀疑的盯着玄尘。“你不会又要找什么理由推辞吧?关于婚约,我已经帮你决定了。” “可我不想,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帮我决定呢?我认为我们应该等一等,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找到答案,而且我都活了……”玄尘把声音降到最低,嘶哑的说。“二百多岁了,我很不正常,如果我永垂不朽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抱着你的尸骨哭泣吗?” “那你想抱着谁的尸骨哭泣?”涅凡挑起眉毛,声音都快要吼叫了。 “嘘……他们都在看我们。”玄尘想要上去捂他的嘴。“问题不在于我抱着谁的尸骨,而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这件事情可以等几年再谈。” “等什么?等我娶别的女人吗?”他指那边吼道。 乌美娜娇滴滴的煽动起长睫毛,她一定是听到了。 “你不能娶她,她是个蛇蝎女人,她害死了壁水军团。”玄尘愤怒的指向乌美娜,故意说的更大声。“你瞧她眼睛上的门帘都能扫地了。” 涅凡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愤怒,他抿着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说。“玄尘,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现在有多少女人排队想让我娶她们。而你,我们在这一年里经历的一切还不够吗?我不明白的是只要提到婚约,你就非常强烈的排斥它。” 周围忽然安静了。 他们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玄尘接下来的回答。 “涅凡,你还去吗?”图门在远处喊道。蛇人的耳朵很灵敏,就算是低语,图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涅凡有些烦躁,他扫了一眼那边整装待发的骑兵说。“我这就去告诉图门,我今天不去执行任务了。如果你同意嫁给我,我立刻给族长写一份正式的通知,让你永远不能反悔。如果我回来你坚持反对,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吻你……” “这算什么选择?”玄尘低吼道。 涅凡转身去找图门。 玄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憋的一脸通红。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办。她不想当众接吻,她也不想立刻同意婚约。 但是,涅凡被她惹怒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整个王城,也只有玄尘胆大到不想同意一个储君的求婚。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会疯狂的同意他。他是未来的王,他也是唯一拥有唤醒月魂心的血脉继承者。 涅凡和图门嘀咕了几句,他冷着一张脸回来了。玄尘心虚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她不知如何回答。 “想好了吗?”他问。 “让我想想……” “你不需要回答我,两件事我都想做。”涅凡突然说。 众目睽睽之下,涅凡拥住了玄尘。他不在乎玄尘如何去选择,他不想听到任何借口。而此刻,他决心要这么做,他要掌控她的命运。涅凡的目光闪烁着光辉,冷冰冰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情的微笑。 他深情的拥吻了玄尘。 骑兵队炸了,比战神日那天还要热烈。他们面对疯狂的骑兵,相互对视。玄尘忍不住笑出了声,月魂族最闪耀的执行长,却在爱情的路上失去了他的骄傲。 美好的一天总是晴空万里,月塔的生活依旧如故。 玄尘懒散的靠在树下,抚摸着穆叶柔软的鬃毛。她打开塔由哈的信,迅速的扫过每一行字。 塔由哈说了很多趣事。 例如,只有异族才会为粮食太多感到发愁,族长正在和沙旬长老谈条件,他们想要用熟麦换一些冰火马。还有,伏辛提议建造一个更大的房间。他的要求是,必须大过月魂族君王的卧房。为此,勇士们已经挖塌了四个岩洞。 看到这里,玄尘不禁会心一笑。但是,她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内容感到伤心难过。 塔由哈每次都会提到白法。他一直未能释怀,对于白法的死,塔由哈始终认为那是他的错。 玄尘失落的爬在穆叶的鬃毛里,这让她感到心情无比沉重,因为她才是让白法踏上不归路的始作俑者。 随着一阵火光燃烧的马蹄奔跑而来。 涅凡满脸不爽的跳下火焰马,他阴沉着一张脸,拉起玄尘,随手还推开了穆叶的毛茸大头。 “你干什么?”玄尘惊奇地问。 “如果塔由哈再写这些让你伤心的信……”他抢走了塔由哈的信,随手一扔。 “我的信。”玄尘睁大了眼睛。 涅凡从他笔挺的衣服里掏出一枚戒指,是上次那枚镶嵌灵石的黄金古戒。 他拉起玄尘的手,将这枚刻有通用语的戒指套在玄尘的手指上。 纯金的戒身上是几个弯曲的字。它们是: 月照明心。 玄尘惊讶的抬起头,涅凡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月光朗照的玄武城,他们一起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第一本完结 整个故事并没有完结。 《女神的黑色羽翼》是我撰写的第一个故事,从创作到现在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因为这个故事并不是常规意义的玄幻网文,所以在写完第一段落就开始陆续上传了。 我是比较传统的写作,喜欢把一段故事写完进行反复修改,这样能使故事更加清晰和紧凑。 在创作期间,这个故事真的被我删掉了太多角色。我几乎把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物,情节,注水全部删掉了。 我想想都删了什么人…… 大祭司,是死亡信徒领主。 女谋士,后来被伏辛这个角色取代了。 异族导师,简直就是啰嗦的产物。 老君王,出来没多久就死去的悲惨命运,不如直接删除。 还有几个小人物…… 请原谅我的强迫,以上角色都被我无情的删掉了。 读到这里,大家一定发现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解答。例如,玄尘腰后的疤痕,石台上装满血的小瓶子,玄尘没有找回的记忆等等…… 这些疑问在接下来的故事会陆续解释清楚的。有的疑问,可能要迎来大结局才会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接下来,我会继续写第二本。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修改完毕后我会在笔名下继续发表第二本书,继续玄尘和涅凡的冒险故事,直到整个故事的结束。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每一张推荐票都是我创作的动力。 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