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也有金手指(快穿)》作者:长桥北转 文案 沅昭死后才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而她的身份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的炮灰 因为极度的不甘怨念,被时管局的系统捕捉到,为女配分局的事业添砖加瓦 【1】好吃懒做的小姑姑-完 【2】年代文养娃对照组-完 【3】被双胞胎兄长换走气运的妹妹-完 【4】炮灰伙头军-完 【5】龙傲天小说中的炮灰-完 ——————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女配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沅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配也有金手指 立意:不放弃不抛弃努力活出自我 第1章 冯沅昭再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9999号宿主传输本世界剧情完毕。】 系统音说完后就消失不见。 周身的热度令人难耐,手脚充斥着无力的感觉,冯沅昭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 黄土的墙面,杂草铺成的房顶,可谓简陋至极。屋内陈设也极为简单,一间柜子,一张她身下躺着的木床。 然而接收到的记忆告诉她,就连这样的摆设在原身家里也是独一份。 原身冯沅昭,是大楚国清河县青山村冯家二老的独女,同时也是最小的女儿。是母亲柳氏四十岁高龄时生下来的孩子,算是老来得女。 因此二老对原身极为宠爱。 原身上头有三个哥哥,早在原身出生前便各自成家,而且分别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原身这么个差了十多岁二十岁的妹妹,关切之心便不那么真诚。 毕竟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亲妹子和亲儿子亲女儿比谁更重要这还用说吗? 但无奈冯大山和柳氏喜欢,所以下面的三个儿子儿媳看他们眼色生活,平时也对原身多有关照。 可原身是柳氏高龄产子,又是早产,所以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被冯大山和柳氏捧在手心里,精细粮食喂养着,还要时不时拿钱为原身看病。 冯家的日子本就不富裕,全靠看天吃饭,冯大山的爹分给他的田总共二十亩,按照这个时代的土地产出,才将将够一家十几口的嚼用。 所以哪够原身这么祸祸? 那能怎么办呢? 冯大山和柳氏只能压榨着下头的三个儿子儿媳死命干活,农闲时出去干活也要把钱全都交到柳氏手里。 其中被压榨的最狠的就是二房冯友宗和他的妻子小王氏,故事的女主角便出自这一房。 冯友宗和小王氏共有三个女儿,起名非常简单粗暴,大丫、二丫、三丫。其中冯三丫和原身一般大的年纪,冯三丫就比原主大一天,两人到今年都是十三岁的年纪。 但冯三丫和受宠娇养长大的小姑冯沅昭不同,二房夫妻重男轻女,做梦都想个儿子,所以对三个女儿十分疏忽。 又因为当年小王氏直接导致柳氏早产,这才让冯沅昭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所以老太太柳氏便对冯三丫极为不喜,二房更是她的眼中钉。 上行下效,柳氏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家里人的态度都跟着她的态度走。 长此以往,二房就是冯家干活最多吃得最少的一房,冯三丫在冯家也是处于最底层,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地位。 可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更别说冯三丫这里还有一个跟她一般大年纪,但待遇却完全不一样的小姑娘在。 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下,冯三丫内心对冯沅昭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恨意丛生。 终于在某天,冯三丫偷听到自己要被卖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内心的不甘怨恨冲破理智。 看到在河边玩耍的冯沅昭,冯三丫趁她不备,猛地将人推下水。而她自己,因为用力过大也被惯性带入河中。 再醒来,原本的冯三丫便被一个来自异世的顶级杀手的灵魂附身。 顶级杀手性格睚眦必报,是点家女频中的模板性格,诸如欺我?踩!骂我?打!之类的。 杀手冯芷霜接收完冯三丫的记忆,一醒过来便怒气上头,跑进冯沅昭的房间里将她揍成猪头模样。 之后冯芷霜智斗极品一家,凭借着她杀手的招式和金手指灵泉空间逆袭,带领二房三房分家致富,打压老宅和大房。尤其是冯沅昭,被冯芷霜暴力对待,见一次打一次,后来又指使流氓欺负原身让原身名声尽失,不得不嫁给那个欺负她的流氓。 婚后的生活可想而知,流氓早就被冯芷霜买通,只要折磨冯沅昭流氓便能从冯芷霜那里得到银子。 冯沅昭死状凄惨,死的时候浑身瘦骨嶙峋,眼球都快要瞪出来,显然是死不瞑目。 就这副死状,还被冯芷霜扔到了最疼爱原主的冯大山和柳氏面前,二老当时便心疼不已,一口气没喘上来厥死过去。 原主死后心有不甘,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不就是多吃了几个鸡蛋?她懒她馋,可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拖累那也是拖累自己的三个哥哥。怎么就非得要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她冯三丫明明是因为自己不讨喜,自己投错了胎,才摊上那样一对重男轻女的爹娘。肯定是因为三丫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才遭报应。 才不是因为她冯沅昭! 还有她的爹娘,虽然对她偏心,可对另外三房,那也是保证了他们有吃有喝,毕竟家里条件就这样。 原主最不能放下的就是自己的爹娘,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爹娘被冯芷霜记恨,所以用十世为人的机会换来了沅昭的到来。 沅昭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现在就是落水事件后,冯三丫被冯芷霜附身的关键情节。 这具身体非常虚弱,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还发着高热。 但是她不能继续躺在床上,不然马上就是冯芷霜拿着鞋拔子进她房间把她揍成猪头的情节了。 冯沅昭决不允许自己的脸肿成猪头。 所以她强撑着病体,一点一点将自己挪下床,过程中几次她都险些脱力,从木床上翻下去。 好在她坚持住了,额头上冒出细汗来,低头穿鞋的时候,头上的汗不停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流。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鞋穿好,冯沅昭又小心挪到门后面,贴着墙站在角落。 她刻意屏住呼吸,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太阳穴嗡嗡嗡的跳动,疼得沅昭一张小脸煞白。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这个时候的冯芷霜还没有锻炼出她上辈子杀手的身手,所以脚步声音沉重。 那脚步的声音停在门前,沅昭猜测冯芷霜应该在左右张望。 家里现在没人,大人去地里干农活,小孩子全都疯跑出去。唯一留下的柳氏,也因为去地里给大人送饭暂时离开了。 所以目前就只有冯芷霜和她冯沅昭两个人在家。 冯芷霜刚喝过她空间里的灵泉,现在她的力气可不是沅昭这个抬手都困难的病人能比的。 所以不能硬刚,只能智取。 绷着身体,沅昭偏头,注意力全部放在那扇门上,她小心将自己隐藏在昏暗的角落中。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一只脚轻松迈进来,而后是半个身子。 三丫在冯家一向不被人喜欢,就连她的爹娘都没把这个闺女放在心里,所以三丫长年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 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长长的指甲缝里乌漆嘛黑。 沅昭斜眼看到门框上那五根黑得和煤炭似的手指头,恶心得打了个哆嗦。 冯芷霜整个人迈进来,站到了黑暗中沅昭的斜前方,她环视一圈房间,将目光落在鼓起的被子上。 冯芷霜冷笑一声,心道:呵,冯沅昭,那个老婆子不在,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你这下怎么逃? 她轻轻拍了拍手上冯友宗的草鞋,迈步就要朝床边走去。 “呵呵啊——”冯芷霜感觉到一股推力施加在她的后背上,偏偏她这时刚好迈出一只脚,重心不稳,左脚绊右脚,纵然那推力不大,却也能将她推倒。 只听沉闷的‘咚’一声,冯芷霜感觉鼻子一酸,嘴里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一样,整张脸都火辣辣的。 沅昭猛地一闭眼,伸出双手朝冯芷霜背后而去,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往前一推,然后拉开门又给关上,什么也不管就朝院子外面冲。 她要去隔壁,她要找人,她要找娘! 跑到门口的时候,冯沅昭小心回头,就见三丫捂着鼻嘴,神色阴沉怨毒,乌黑的指缝里有鲜血顺着流出。 她手里还捏着那只草鞋。 沅昭惊吓之余,脑子飞速运转,回头接着往外跑的时候,刚好碰到邻居李婶子送饭回来,她倒腾着虚脱的双腿到李婶子跟前,一把抱住李婶子的胳膊。 力气全部用完,沅昭面色惊骇地指着自家门口,哆嗦着身体,自我应激反应让眼泪下意识流出来,“婶子,三丫……三丫疯了!” “她要杀我!” “三丫一定是怕沅昭把她推我下水的事情说出来!” “婶子你一定要救救沅昭!” 李婶子被抱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她连忙伸手托住沅昭因为脱力往下滑的身体。 “昭昭啊别怕,有婶子在!”李婶子嗓门极大,正好这时路上有去地里送饭的人回来,听见这话好奇心作祟,于是都凑上来看热闹。 冯芷霜胡乱擦了擦鼻血,她脚下踩着半截黄色的牙齿,阴沉着脸色大步去追冯沅昭。 “你刚才说啥?是三丫把你推下水的?”李婶子极大的嗓门吼出这句话,声音刚落,众人就见三丫手里拿着草鞋拔子气势汹汹冲出来。 脸色黑沉,眼神狠厉,那根本不是一个十三岁的乡下女娃该有的眼神和气势。 众人一下被吓一跳。 李婶子下意识挡住三丫投放在沅昭身上的怨毒视线,她的眼神一下子看到三丫手上的鞋拔子,顿时就信了沅昭之前的说辞。 “好哇你,你犯了事不认错,竟然还想杀人?!”李婶子伸出手指指着三丫,“沅昭可是你亲小姑,你竟然把你姑姑推下水?害怕事情败露,竟然还想灭口?” 众人大为震惊。 “什么?这三丫竟然把亲姑姑推下水?”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毒,这三丫可真是个祸害!” “可不是呢,听说当年就是因为她,柳大婶子才早产生下沅昭。” “呸!真是丢了咱们冯氏一族的脸面!” “就是,我们应该送三丫去见官!” 沅昭在李婶子身后藏好,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李婶子胳膊上。耳边听着邻里村民对三丫的评价,她不得不开口。 沅昭说话的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各位叔叔婶子,沅昭身为长辈,是沅昭没有教好三丫,她对我心存怨恨,我虽不知为何,却也明白她是彻底恨上了我这个小姑。” “沅昭知道二哥二嫂对三丫多有疏忽,三丫能长成这副模样,二哥二嫂占了一半,我这个小姑也莫名占了一半。” “送官就不必了,到底是家事。我们冯氏一族丢不了这样大的脸,若是三丫还敢再犯,到时由族中长辈们拿话处置也是可以的。” “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闭嘴!”沅昭的话音刚落,对面的三丫突然出声,冷笑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沅昭立刻被吓得不住干咳,躲到李婶子后面。 第2章 三丫这对姑姑冯沅昭毫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在场村民纷纷皱眉不喜。 沅昭这孩子虽然好吃懒做了些,但本质却不坏,他们乡邻都有眼睛看。柳氏是对沅昭偏爱了些,可那也不是没有理由。 沅昭早产体弱,柳氏老来得子难免会心疼,可到底也没亏待孙子孙女们饿死。 冯家又不富裕,能做到这个地步谁也挑不出柳氏的错来。 更何况他们各家也是这样做的。 这三丫那怨毒的眼神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婶子托住沅昭,安慰她:“放心,昭昭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婶子断不会让你挨了三丫欺负。” 冯芷霜冷眼看着这一群人,嗤笑一声,耳聋眼瞎。真正该被主持公道的明明是原主,同样都是冯家的女孩,为什么冯沅昭就可以天天鸡蛋白面,而原主却只能吃剩饭? 原主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整个冯家,整个村子里所有人都有责任! 冯芷霜心底里的怨气涌动久久不能平息,心神剧烈震动。 她不甘心! 她偏要冯沅昭为原主偿命! 只不过不是今天,冯芷霜脸色黑沉如墨,环视这一圈眼神中对自己带有厌恶恐惧的村民,她微垂眼眸。 纵然喝了灵泉水让她身体有了些力气,但和这么多人比较是肯定不行的。而且她还要在这个村子里待上一段时间,在实力不够强大的时候,触犯众怒可不是个好选择。 冯芷霜想到这里脑海中立马有了决断,毫不犹豫转身。但她眼里带着浓浓的怨恨,来日方长,冯沅昭你对原主造成的伤害,和今天推我冯芷霜那一下,我定会如数偿还。 不把这冯家翻了天,她冯芷霜誓不为人! 恰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让冯芷霜身体不由下意识颤抖,心里的恨意蓬勃滋生。 “你们这是咋了?全都堵我家门口做什么?”柳氏送饭从地里回来,老远就见到自家门前围着这一大堆人,她想到还在家中养病的小女儿心头突然一跳,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柳氏快步走上去,急吼吼扒拉开人群,扯着嗓子喊女儿的名字,“昭昭在不在?我的昭昭呢,昭昭还发着高热呢!” 沅昭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沅昭知道,这是原主的感受作祟,她连忙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微弱的声音响起:“娘,我在这里!” 柳氏一听这含着委屈的声音登时心就软下来,加快速度拨开人群,视线一下子捕捉到靠在邻居身上的沅昭,她冲过去把人抱住。 “昭昭,你咋醒了呢?不是还高热着呢吗?你怎么能出来,万一再加重了风寒怎么办?”柳氏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她抬手试了试沅昭额头的温度,好像比原来更烫了,柳氏脸色一变,立马牵着沅昭回家,“快跟娘回屋!” 柳氏一门心思都放在沅昭的身体上,连挡在路上的三丫都罕见的没有看到,而是直接略过去。 以往只要二房的人在场,柳氏必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气上头还抡着烧火棍子上手。 柳氏回来把沅昭带走,其他人见没戏看了,纷纷散开回家,不过心里是打算回去后好好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跟大家说道说道。 冯芷霜视线落在柳氏的背影上,攥紧的拳头里满是冷,她便知这也是一个虐待过原主的罪魁祸首。 冯芷霜强迫自己压制住内心的恨意冲动,她告诉自己,可以做,但至少不是现在。 沅昭被柳氏带回屋子里,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床上躺下,柳氏生怕她病情加重,又多加了一床被子。 直把沅昭压得喘气都困难。 之后柳氏又去厨房打热水,沾湿毛巾给沅昭擦了擦这一脑门子的汗。一切都搞定后,柳氏才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昭昭啊,你刚才是怎么出去的?”柳氏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场的人,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个三丫在场,她眉头一竖,声音冷下来,“是不是三丫那死丫头?” 说着柳氏就坐起来要出门,被沅昭伸手拦住,“娘,你听我说。” 柳氏连忙把沅昭的胳膊往被子里塞,边还责怪,“你说你这孩子,染了风寒还这么任性?” 沅昭撇撇嘴,“娘,我那不是着急么?” “好好好,娘不说。”柳氏又干脆检查了一遍被角有没有留缝隙,这才又坐回去,“你说吧昭昭。” 沅昭清了清嗓子,“娘,我说了你别生气。” 柳氏拧眉,脸色越发不好,不过却不是对着沅昭,而是对着三丫。她本不想点头,但在沅昭委屈的眼神中不得不应下来,“好。” 沅昭就把冯芷霜醒过来拿着鞋拔子进自己屋的过程说出来,又赶在柳氏大发雷霆之前把自己推了三丫导致她摔掉一颗门牙的事情快速讲了一遍。 柳氏心里总算痛快了些,但脸上的怒意未消,捂着胸口大骂,“这天煞的讨债精!母女都是一道修炼的不成?她冯三丫是什么东西,还敢动那个念头对我的昭昭下手?看我今天不撕烂她的嘴把那祸端的皮给扒了不成?” 柳氏倒是说着说着越激动,一激动就想去找冯三丫好好算账,但沅昭以防万一早就把人拉住了。 “娘,你先别激动。”沅昭自然不能让柳氏去找冯三丫。 现在的冯三丫可不简单,喝了灵泉水后她的体格可是能打死一头野猪。柳氏这长年饥荒多病多灾的身体要是对上杀手冯三丫,可讨不了丁点好处。 何况冯芷霜可精着呢。 沅昭刚刚才用舆论的力量打压了冯芷霜,现在外面的风向都是向着她冯沅昭同时贬低冯三丫的。 若是此时柳氏过去找她麻烦,以冯芷霜的性格,柳氏讨不着好不说,还会把当前舆论的大好形势给打破。 冯三丫便可以在人前作戏,扮作小可怜引村邻同情,从而间接体现柳氏这个做奶奶的恶毒刻薄。 沅昭可不会小看女主的光环,毕竟她可是用自己和家人的生命亲身体验过的。 到时候村子里的人甚至会主动为冯三丫找借口开脱洗白,说她在冯家待遇不公平,长此以往难免心生怨恨,所以推沅昭入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毕竟还是个孩子呢! 但沅昭也不可能就让这场风波安静过去。 柳氏去打不占便宜,但沅昭心里可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娘,你知道,是三丫把我推下水的。”沅昭吸了吸鼻子,神情委屈,让柳氏又是好一阵心疼。 “你放心,娘肯定不会放过三丫那个祸害的!”柳氏小声道:“前几日你二嫂那个浑人跟娘说,山那头的村子有个傻子家里要娶童养媳。三丫虽然年纪大了,但胜在那家找人看过,好生养,嫁过去后再养两年就能生了。” “娘起先不同意,现在,呵!”柳氏冷笑一声,“她娘都不为这个死丫头做打算,我这个做奶的当然要成全她!” 沅昭连忙在心里拒绝,这可不行!杀手冯三丫有多心狠手辣别人不知道沅昭可十分清楚,冯芷霜上辈子是个杀手,没有丝毫法律意识全凭心意做事,人命在她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而且冯三丫若是离开,以后的剧情难以掌控,谁知道她顶着女主光环又会搞出什么事情? 她那样睚眦必报只许我负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性格,一定会记恨冯家将她卖给一个傻子这件事,也一定会回青山村找冯家人报仇。 沅昭想起这些不好的结果,心神一阵恍惚。她可还没忘呢,冯三丫都这么厉害了,这是一本女强男更强的言情文,男主的性格可是比冯三丫更上一层的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娘,我觉得这个不好。”沅昭摇头,“三丫要是嫁到山那边的村子,我以后就不能随时找她算账了。” “而且到时外人肯定会说,你这个做奶的狠心,把孙女嫁给傻子。”沅昭晃了晃柳氏的胳膊,“娘,我不想别人说你闲话。” 柳氏心里酸酸涨涨的,她的昭昭可真孝顺,“好,娘听昭昭的,娘不让她嫁!” 见柳氏这么爽快的应下,沅昭抿着嘴唇,走神了好一片刻才道出了自己的主意:“娘,你要是打三丫,三丫肯定会往外头说你的不是,所以你不能打。” 柳氏横眉,“她敢!” 沅昭扯了扯柳氏的袖子示意她凑过来,在柳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柳氏转了转眼珠子,又不傻,沅昭这话一出来她立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而后惊讶的看着沅昭,“昭昭,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沅昭点头,“我想了好半天呢。” 柳氏露出自豪的笑容,“不愧是我的昭昭,就是聪慧!行,娘不动手,娘还累呢!” “昭昭说得对,那死丫头有爹有娘的,就算死在外头娘也不好插手。”柳氏突然笑得温柔,只是双眼里还燃烧着熊熊怒火。 太阳落山后,去地里做了一天农活的冯家人回来,后面还跟了几个萝卜头。 柳氏沉着一张脸,和非要跟出来看热闹的沅昭站在堂屋门口,两人一个脸色黑沉,一个脸色煞白,默不作声的站在昏暗的院子里,可是让回来的冯家人吓了一大跳。 冯大山直接蹦出一米远,待看清了那俩人是谁,长舒了一口气,“老婆子,昭昭,咋是你俩啊?可吓死我了!” 柳氏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看向冯大山身后自动站过来的三房的人。 老大冯有光见柳氏这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开口问道:“娘,发生啥事了?” 柳氏瞪了一眼二房紧闭的房间,冷哼一声反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 “死人的大事!” 这话一出,就像个炸弹扔进水里一样,所有人的脑袋仁嗡一下。 其中二房的冯友宗和小王氏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朝自家屋门的方向看去。他们刚才看得清楚,自家娘/婆婆分明看了那边一眼。 冯大山瞧了一眼老伴身边好生站着的小闺女昭昭,再看看自家老伴明显只有愤怒的表情,心它突然就不慌了。 老伴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要真是出了人命那得颠颠颠把他从地里揪回来再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人回来才提。 果然,柳氏马上就说道:“二房的三丫,这次昭昭落水就是她不安好心思干的!” 冯有光和小王氏刚恢复的脸色又是一白。 柳氏还在说:“推昭昭下水这是第一桩事。趁我去给你们送饭,三丫偷偷溜进昭昭的房间想用鞋拔子殴打昭昭,这是第二桩事!” 二房夫妻脸色就跟抹了白灰似的,这黑洞洞的天色下,竟然照得一清二楚。 第3章 小王氏张了张嘴,弱着声音道:“娘,会不会是弄错了?三丫她自己也落水了……” “闭嘴!”柳氏最是看不上小王氏的,表面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心里头那主意可大着呢! 小王氏吓得身子抖了抖,却不敢再说什么。 柳氏不看她,而是看向冯友宗,“老二,你家三丫拿着鞋拔子追昭昭这事,白天村邻可都看到了,没的狡辩。” “若不是因为心虚,三丫她为啥这么做?昭昭落水指定是这个死丫头做的!” 冯友宗紧抿着嘴角,片刻后道:“娘,我把三丫拎出来,您想怎么打都成!”说着冯友宗转身朝二房的屋子迈步。 被柳氏出声制止,“你可别!我只是个当奶的不好插手,你们做爹娘的都在,要教训也是你们教训!” “谁让是你们教得不好?” 听见这话,冯友宗身体一僵,小王氏的眼泪要掉不掉,全都呆愣住了。 其他两房也都是一脸惊讶,以往柳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冯友宗回头,“娘是让我动手?” 柳氏拧眉看着他,盯了半晌才开口反问道:“我可没说,你是三丫爹,本该就是你管教,三丫能做出推昭昭下水的事情来……”说到这里,柳氏猛地瞪向小王氏,吓得小王氏踉跄后退几步。 “好啊,我说三丫一个四六不懂的丫头怎么敢对昭昭出手,老二家的,是你指使的!” 小王氏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不是我,娘,不是我!” 柳氏轻飘飘收回视线,她刚才只是诈一诈,看小王氏的反应知道她没扯谎。 “老二,三丫做出谋害昭昭性命的事情,白日里就有乡邻说要把三丫送官,是昭昭对后辈心软拦住了,不然三丫现在怎么也得被打上几十大板扔进大牢。” 柳氏说完,冯友宗变了脸色,之前脸上的犹豫变成狠辣,转身就朝厨房去。 他要去拿烧火棍。 柳氏在一旁道:“老二,三丫能做出谋害昭昭性命的事情,那就说明性子是彻底养歪了。这样的丫头若是还留在家里,以后但凡她一个不如意,是不是还要在咱们的饭菜里下药?” 这番话可把院里所有的人都给吓到了,冯友宗也停下步子。 老三冯友耀反应过来说:“二哥,我看三丫这性子又狠有毒,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不如请示族长把人赶出村子吧。” 冯友光赞同道:“老二,你想想大丫二丫,他们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要是被媒人知道三丫是这么个性子,大丫和二丫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小王氏脸色一变,连忙道:“她爹,前几天还有媒人过来问大丫二丫。” 冯友宗站在原地,所有人都在等他下决定。 柳氏这次彻底不出声了,就看着冯友宗该怎么选择。昭昭说得对,她只是个当奶的,若是她提出来把三丫赶出家,老二肯定会恨上她,外头村邻肯定也不说好话,其他两房也会对她心存芥蒂。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二自己下决定。 柳氏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别以为她不知道,二房这俩心眼可多着呢。要不是这俩看重儿子,却一连生了仨都是闺女,自觉在家里抬不起头来,指不定这家啊早就被他们闹腾散了。 好半晌后,冯友宗才道:“我去请族长。” 所有人面上皆是一喜。 此时二房屋里冯芷霜正躺在土炕上睡觉,这具身体到处都是隐疾,就是灵泉水修复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而身体在沉睡时候的修复能力是好的,所以冯芷霜一回家就开始躺着睡觉。 冯友宗叫来族长和里正,白日的事情在围观村邻回去后加油添醋的传播下,族长和里正也早就知晓了。 他们作为冯氏的族长和青山村的里正,自然是不想留这样一个祸害在村里,但这到底是冯大山的家事,他们也要看看冯大山咋处理才好插手。 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决定。 冯大山家请了族长和里正的事情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青山村,不少人家都为了看热闹围上来,一时冯家门前墙上都扒拉着村里人。 冯芷霜也在这样的情况下醒来,一醒来就看到了做在她一旁的小王氏。 “娘?”冯芷霜试探喊了一声,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爹娘对她还是不错的。 小王氏垂头擦了擦眼泪,柔声道:“三丫,是娘没用。” 冯芷霜拧眉,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拍了拍小王氏的后背以做安慰,“娘,你别哭了。” 小王氏身子僵了僵,勉强扯出一个心虚的笑容,她把冯芷霜放在身后的手拿下来,轻轻拍了拍,“三丫,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娘的三丫。” 冯芷霜感觉小王氏的态度非常诡异,但她想不明白原因。 见小王氏进了屋却迟迟不出来,冯友宗到门口喊人,“快把三丫带出来!天色不早了,再磨蹭耽误族长和里正的时间。” 小王氏一听这话连忙扯着杀手三丫往外头走。 冯芷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她脸色难看,想让小王氏走慢点,可小王氏根本不听,连鞋也没让她穿就只顾着往外走。 也不知怎的,冯芷霜用力反抗让小王氏停下,却突的发现自己手脚绵软,而且只要一用力胃部就抽抽得疼。 堂屋,族长听见沅昭刚才的话,蹙着眉头沉吟半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我听白日里围观的村邻说,确实感觉到了三丫的异常。” 于是等冯芷霜一进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几个壮劳力就将她牵制住压在地上。 冯芷霜瞪大眼睛,整个人半边脸紧贴着地面,因为奋力挣扎嘴里还吃进去不少沙土。 她费力扭头环视一圈堂屋里的人,将目光放在垂泪的小王氏身上,小王氏见她看过来,心虚地移开视线。 “放开我!”冯芷霜心里恨得不行,她恶狠狠盯着靠在柳氏身上的沅昭,呼出的气息吹起她脸下一阵趟土,那怨毒的眼神让在场人皆是心头一震。 里正猛地握紧拳头,半坐直身子,“族长,这怕是真的被水鬼上身了!” 听见这话,冯芷霜瞳孔一缩。是她失策,过早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性格。 “放开我,你们这是封建迷信!” 沅昭:“……”古代不讲封建迷信难道讲科学吗? 族长见人过来,当着杀手三丫的面说了几句,“三丫,你触犯族规,谋害血亲又不知悔改,族中决定对你做出逐出家族的处置,你可认?” 不过不等冯芷霜开口,族长说完就提笔在早就摊开的族谱上划去冯三丫的名字。 冯芷霜内心的不平达到极点,脑海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愤怒和屈辱。她冯芷霜,何时沦落到别人不要她的地步了? 冯家,冯氏一族,好,她冯芷霜记下了。 待她今日离开,来日必定要这些人为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偿命! 沅昭被杀手三丫那样触目惊心的眼神惊吓到,透过那眼神,她便能猜到杀手三丫心里的想法。 所以一定不能放杀手三丫离开。 族长合上族谱站起来,对压制三丫的几个壮汉道:“随本族长去祠堂。” 冯氏的祠堂后面有几间石头盖成的禁闭室,专门处置族中犯了错的族人。 一路上冯芷霜不停挣扎,被压制她的壮汉毫不留情打晕,冯芷霜被带到这里从一个狭窄的缝隙里推进去,而后缝隙缓缓合上,禁闭室外落上大锁。 族长转身对着村邻道:“三丫落水后性情大变,我们怀疑她被水鬼附身,为了防止水鬼作恶,族里决定将水鬼关在罪室内!” “族长英明!”跟来的族人们纷纷喊道。 良久后,冯芷霜缓缓醒来,紧咬着嘴唇表情狰狞,她从地上爬起来,冷笑一声闪身进了灵泉空间。 等她归来,冯氏,她灭定了! 冯家,跟着族长前去罪室的二房夫妻回来,面色灰败如丧考妣。 沅昭也想跟着去来的,但时辰太晚所以被柳氏压着回屋里休息。其他人见事情解决,也都各自回了屋。 冯大山蹲在门槛上,磕了磕鞋里的沙子,抬眼看了冯友宗一眼,“三丫被关进去了?” 冯友宗点头,“关进去了。” “以后就当没生过。”冯大山说完,沉默半晌后突然道:“老二,你觉得分家咋样?” 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王氏心下猛得一喜,双眼放光,扭头盯着冯友宗。 冯友宗惊讶一瞬,他有些摸不准冯大山的意思,“我都听爹的。”他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冯大山听完摆摆手,“回去休息吧。” 柳氏把贴在窗户上的耳朵收回来,等冯大山进来,她拉着长脸,“分家。” 冯大山坐过去,抹了把老脸,“那昭昭咋办?”冯沅昭这个名字,还是冯大山当初走了十里路花二十文钱找秀才公给取的。 “跟咱俩,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一起交钱交粮养。”经过三丫一事,柳氏现在对二房极其不信任。 沅昭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起床到院子里,大房的春草和绿芽正在厨房烧火做饭。 春草见沅昭醒了,掀开锅盖从里头摸出一个鸡蛋一块菜饼子,“小姑,奶留的。” 春草今年十六岁,按照这个时代女子嫁人的年纪,再有一年就得相看人家,所以柳氏和大王氏已经不让春草出去干活,打算在家里养一年。 绿芽十四岁,比沅昭大一岁,性子活泼。 两个侄女都同沅昭这个小姑姑关系不错,不过原主体弱多病,大多数时候和两人也玩不到一块去。 冯家贫穷,农忙时都是一天两顿,昨天晚上沅昭没吃东西,半夜里饿醒了又睡着又饿醒,到刚才已经彻底饿过头了。 所以沅昭只吃了半个菜饼子,鸡蛋也吃了半个,然后放回碗里,推到绿芽面前,“我吃不下了。” 绿芽看着碗里的鸡蛋和菜饼子,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不过她强忍着渴望把碗放进了锅里闷着。 填饱肚子,沅昭回到房间,查看自己的金手指。 金手指是每次接下任务后随机分配的,这是沅昭第一次任务,分配到的金手指是:绝世神医系统。 绝世神医系统的核心是一本叫做《绝世医书》的医书,分为药篇、医篇、毒篇。 沅昭先翻到药篇,药篇就是药材篇,每一页介绍一种药材,配有插图、习性、药性、栽种和炮制的方法。 第一页介绍的草药是金银花,金银花全身可入药,药用价值极高。 沅昭粗粗浏览一遍,接着往下翻阅,却发现医术始终停留在金银花这一页。 沅昭:? 沅昭垂头思考,会不会需要她完全背诵才能解锁下一页? 沅昭的记忆力非常好,怎么说也是小说中罕见的智商在线的女配。花了两分钟,沅昭把这一页一字一句的背完。 作者有话说: 求个收藏~ 第4章 奇怪的是医书并没有变化。 沅昭拧着眉仔细检查神医系统的面板,最后终于在书页的底部发现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但她并不确定这进度条会不会变化。 于是沅昭再次背诵了一遍了,下一秒就见到进度条缓缓的、微不可察的向前移动了一点点。 沅昭:“……” 好在弄清楚了解锁的原理。沅昭猜测,既然这是一个神医系统,那目的自然是为了培养神医。 只要把这书上教的东西全部掌握,自然而然就会解锁下一页。 又背诵了几遍,看进度条实在没有变化后,沅昭关闭医书,盘腿托腮思考剧情。 在原剧情中,昨天杀手三丫醒来后将原主打成猪头,一张脸肿得话说不成饭吃不了连喝水都勉强。 后来柳氏送饭回到家,看见原主脸肿得高高的昏死在床上,直接冲去找杀手三丫。但柳氏年纪大动作不灵活,杀手三丫轻松躲闪开跑出院子里。 依旧是李婶子出现,她在隔壁听到三丫的呼喊声出来看热闹。 杀手三丫灵机一动,就把落水事件的罪魁祸首说成是原主,杀手三丫自觉受了委屈又没有人做主,所以醒来自己去找原主算账,然后就是柳氏愤怒地追出来。 人们往往都偏向第一印象,所以听到动静过来的村邻就相信了三丫的话。而且杀手三丫和柳氏相比处于弱势,她也是个会演戏的,脸上的恐惧害怕不做假,轻易就取得了村邻的信任。 从而在柳氏拎着烧火棍出来的时候,村邻们动手帮着三丫将柳氏制住。 柳氏那时的反应就和昨日杀手三丫的反应一样,不过柳氏爱女心切,见到原主被打成这幅样子,还极有可能会毁容,说什么也不愿放弃。 杀手三丫佯装上前道歉,假意被柳氏抓住暴打惨叫连连,实际上杀手三丫则对柳氏在暗地里下黑手。柳氏自然不会忍受,所以也更加努力的还手,只不过全部被杀手三丫躲开。 这就造成明面上是柳氏在殴打杀手三丫,而实际上柳氏才是受伤的那个。 彼时原主正发着高热,又被杀手三丫平白无故暴打了一顿,病症更加严重,柳氏不得不花费更多的银钱为原主请大夫拿药,引起了二房和三房的不满。 而此时,青山村外舆论发酵,都在传言原主推自己侄女三丫落水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原主的名声被毁了大半。 二房三房在杀手三丫的指导下趁机卖惨,说冯大山和柳氏偏心到了极点,还去请了族长和里正,以原主推三丫下水的事情为筹码提出要分家。 族长和里正的态度就和今日一样,看不得族里出现这种祸害。二房的冯友宗借机提出要将原主逐出冯氏,不过被冯大山夫妻和大房坚决拒绝。 原主不是没有想过解释,可一来她处于半毁容的状态说话都十分困难,二来她顶着那样一副尊容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不高,别人根本不相信原主所说的才是真相。 昨日沅昭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利用舆论保护了自己的脸蛋,还顺带将杀手三丫逐出冯氏关进了罪室。 上辈子沅昭是没有待过罪室的,但沅昭大房的三侄子却因为赌博进去过。罪室用附近采石场的石头盖成,严实紧密,出进只有一条缝隙,一旦锁上只能从外面打开。 唯一能联系外界的地方就是送饭的窗口。 将杀手三丫关进那里面,纵然她有灵泉空间,可灵泉空间最初荒芜一片只有一汪灵泉。杀手三丫接触不到种子,那灵泉空间也是白搭。 而且灵泉有一项极为严重的副作用,那就是人喝下去后会产生极度的饥饿感。 杀手三丫在罪室里一天只有一顿饭,仅能足够她维持身体的基础机能,自然没有再多的供她搞事。 这就相当于彻底断了杀手三丫的金手指,也省的她再出来为祸人间。而且杀手三丫在禁闭室的这段时间,刚好还可以让她避开和男主的初遇。 说不定男主还会因此丧命。 若真是如此,一箭双雕,沅昭简直恨不得拍手称快。 毕竟在这本小说里,女主不是人,男主更不是人,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不拿人命当回事。 不过沅昭还是不能彻底放心,主角光环的效力有多大她亲眼见识过。只要杀手三丫一天不死,她沅昭就一天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 眼下这段暂时风平浪静的时间,沅昭打算发展一下自己的金手指。她以后还要穿越很多个世界,比这个世界更危险更恐怖的不知凡几,只靠当前世界分配的金手指未免有些被动。 主角光环强大到可怕,她一个小小的配角炮灰当然要准备足够多的底牌才能保命逆袭。 而且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她多学一学总没有坏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到? 如果碰到有用的金手指,像这次的神医系统,她就可以试着全部解锁出来。医术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技能,现在又有现成的老师,她若是不上进,哪还有机会逆袭主角? 晚饭沅昭是在自己的房间吃的,家里人只有早午两顿饭,她吃的是早上剩下的菜饼子和鸡蛋。睡下前,沅昭又打开医术默背了十遍,合上的时候她还在想,明天可以去山上试一试。 次日沅昭早起,和家里人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大人出去上工,小孩子出去玩耍。 大房有四个孩子,春草17岁、绿芽14岁、大宝11岁、二宝7岁;二房原本有三个孩子,现在只剩两个,大丫比春草大两个月如今也是十七,二丫只比大丫小一岁今年十六岁。 三房两个孩子,大儿子石头十四岁,小女儿翠花九岁。 当然小孩子出去玩耍也是带着任务的,正值盛夏,山上路边长了茂盛的野菜,挖回来炒一炒也能饱肚。 再大一点的可以上山,捡柴火拾蘑菇。 以往原主是不会做这些的,她身体弱稍微动一下就觉得难受喘不过气来。但是越不运动身体就越弱,长此以往恶性循环要不了多久原主就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了。 沅昭就要迎难而上,所以吃完饭她也背上一只小筐,站在冯大山和柳氏面前,“爹,娘,我也想上山!” 沅昭主动要求出门,这在冯家可还是头一回啊! 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大吃一惊。 冯大山和柳氏夫妇却惊喜交加,柳氏愣了两秒问沅昭:“昭昭,你真想去啊?” 沅昭点头,“娘,我想去。” 冯大山一拍大腿,高兴道:“那可太好了!镇上济世堂的刘大夫嘱咐说,像昭昭你这种的就得隔三差五晒晒太阳,老是搁屋里对身体不好。” 柳氏叫来春草和绿芽,到一旁叮嘱她们:“可得给奶好好照顾你们小姑,累了就别外面耽搁,你小姑的身体最重要。还有,千万别让二房的大丫二丫单独跟你们小姑在一块,记住了没?” 春草性格沉稳,她点头,“奶,我晓得。我一定不离开小姑,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第一时间带小姑跑开!” 沅昭同春草她们先离家去山上,而后冯大山才带着大人去地里干活。 大王氏跟在柳氏身边,脸上担忧之色凝重,“娘,你说昭昭该不是脑子在河里被淹出问题来了吧?”昭昭的性子又懒又馋的,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去山上? 柳氏瞪了她一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昭昭想动弹了这不更好?免得以后再有人想偷溜进昭昭的屋里都跑不动。” 身后跟着的小王氏被婆婆指桑骂槐,脸色一白泫然欲泣。 三房的陈氏原本和小王氏走在一起,见此默默加快脚步和她拉开距离。两房本就是因为因利益常走在一起,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小王氏见此,眼神闪烁,划过一抹怨毒。 从冯家去村里的山上正好要路过罪室,大房的大宝好奇指着那地方问,“三丫是不是就被关在那里了?前天族长和里正说三丫被水鬼附身,我听村里以前的神婆也说过说,只有心思不正的人才会被鬼上身。” 沅昭默默给大宝点赞,你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三丫和杀手冯芷霜,可不都是心思不正么? 和三丫一母同胞的大丫二丫互相靠近了些,低垂着的头表情十分难看。两人对三丫的感情很复杂,说是一母同胞吧,可三丫这个人性格古怪不受家里人待见,大丫和二丫为了不受牵连,也很少搭理三丫。 可有时候看到三丫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被家里长辈暴打受伤,她们也会心疼。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三丫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呢? 太可怕了! 三房的石头嫌恶的瞥了一眼,催促道:“真晦气,别看了,万一那恶鬼盯上我们怎么办?万一别人家都因为三丫看不起我们怎么办?” 和大宝纯粹的好奇相比,石头的嫌恶更加明显。 二房的大丫二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恨意。她们那日也在场,不就是因为三丫会影响到冯家的名声和兄弟姐妹的嫁娶才把她逐出冯氏的吗? 别人也就算了,她们两个可是和三丫一母同胞的姐妹!若是因为三丫而影响了她们的婚事,大丫和二丫心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三丫恨得咬牙切齿。 春草和绿芽就相当淡定了,春草道:“族长和里正已经将三丫逐出了冯氏一族,那三丫就不再是我们冯家人,丁点关系也没有,村邻为什么要看不起我们?” “再说,三丫现在还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她被水鬼上身,现在三丫就是水鬼,更和我们冯家没关系!” 春草迈步上山,“快走吧,不然晌午赶不上回家做饭。” 沅昭跟着上山,将罪室里的杀手三丫暂时抛在脑后。 此次上山,其他人的目的就是捡柴、挖野菜和捡蘑菇,沅昭名义上就是过来散步的。 其他人也没指望她能动手帮忙。 不过实际上呢,沅昭是过来挖草药的。除了金银花,她本身也认识几种草。 上辈子她家境优渥,各方面知识都有所涉猎,家里老人比较看重中医,她有兴趣去参观过中草药的种殖基地。 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车前草,这种像杂草一样的草药,在大山上简直随处可见。 用铲子将车前草挖出来的那一刻,沅昭脑海中的神医系统‘滴——’一声响起提示音,提示有关于车前草的信息全部解锁。 沅昭喜出望外,不过她没有第一时间召唤出系统面板,而是要等回家以后独自一人再查看。 没想到这一趟上山给了她这么大惊喜,沅昭决定以后一有机会就来山上转一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26 13:28:21~2021-09-26 22: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猫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除车前草外,沅昭还采集了另外几种可入药的植株,医书上相关的页面也随之解锁。 金银花相对稀少一些,不过也叫沅昭碰到过几株。 金银花的药用价值高,相应的收购价格也高。这也是沅昭目前想到的赚钱方法,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更加用心去寻找疑似草药的植株。 冯家的孩子就见到,好吃懒做的小姑姑满手是泥,傻笑着在挖那些根本不能吃的野草。 大丫见了难免心中不满,不由提醒了两句,“小姑姑,你挖的野菜只有猪耳草能吃。”而且挖野菜也没见过刨坑把草根也挖出来的,她们都只摘菜叶子。 沅昭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闻言‘啊’了一声,“我不是在挖野菜。” 春草动作快,她背上的筐很快就装满了野菜,还用木柴往下压实了,主动过去帮沅昭,“小姑姑,我来挖。” 沅昭这具身体实在没什么力气,才挖了这么多会儿土就头晕眼花,有人帮忙也好。 沅昭把地方让出来,指导着春草挖这株品相非常不错的金银花。 见两人都不搭理自己,大丫自觉丢脸,拉着二丫离远了些。 烈日当头之前,沅昭这次上山共挖了六株金银花,其他草药一堆,春草上手拎了拎约莫有两斤。 沅昭的小脸垮下来。 金银花可以单卖,但其他草药是论斤两卖的,还得是晒干炮制好的,到时候两斤缩水成几两,根本卖不出去多少钱。 沅昭叹气,赚钱真难。 回家后睡了个午觉,下午沅昭没再跟去山上,她腿脚酸软,除非有人背着。 后晌沅昭在家,继续琢磨自己的金手指。 医书上金银花界面的进度条突然往前蹿了一大截,沅昭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今天的背诵还没开始呢! 莫非是因为她挖了几株金银花? 沅昭只能作此猜测,挖草药应该属于教学实践,所以才长了这么一大截。既然如此,沅昭把目光放在详情页面里的栽种和炮制上。 栽种不着急,她现在啥也没有,金银花多珍贵,都得拿来卖钱才行。至于炮制,沅昭也有点心疼。 万一她技术不过关,把好好一株金银花给制坏了,那不是平白浪费钱吗? 所以沅昭摇摇头,暂时把这两种放到一旁。还是等先赚到钱再说吧。 但是金银花珍贵不好让她拿来练手,其他的草药可就不一样了。沅昭搓搓小手,先把新解锁的几张医术给背下来拉了一段进度条,后又去院子里折腾了一下午的草药。 等太阳落山后冯大山和柳氏回家,沅昭蹦过去找柳氏:“娘,我们什么时候去镇上卖鸡蛋?” 冯家养了五只鸡,平均每天下三四个鸡蛋,其中一个让沅昭当天给吃掉,偶尔家里也会来一顿加餐给肚子里添点油水。 差不多每十天去镇上一趟卖鸡蛋,换来的钱补贴家用。 柳氏疼爱沅昭,即便不到去镇上那天,只要沅昭提出来她就一口答应。不过还真赶巧,明日就该是去镇上的日子。 如果只有柳氏一人,那必然是靠着两脚走去镇上,可带上沅昭,柳氏就毫不犹豫选择做牛车。 记挂着明日要去镇上,沅昭在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昨天睡觉前,沅昭特意找到春草,让她今天看天气帮自己照顾后院晒着的草药。 所以这次去镇上,沅昭只带了六株金银花。 柳氏给她剥了个鸡蛋,“带这些草干啥?重不重,娘给你备。” 沅昭躲开柳氏的手,嘴里刚咬了一口蛋黄,“不用,我自己能背。娘,这些是要去换钱的。” 柳氏自己身上也背着几十个鸡蛋呢,手里还有两捆柴火,柴火能在镇上卖到钱。 柳氏心里咋就那么不信呢,“能换钱?” 沅昭点头,“嗯,我跟一个老爷爷学的,他说这是草药,可以卖钱。” 柳氏牵着沅昭去村口,闻言疑惑道:“什么老爷爷,娘怎么不知道?” 沅昭早就编好了借口,此时心里半点不慌,“就以前来咱们村里的,待了没两天就离开了。” 青山村背靠一座大山,山上还有一条小溪流下来,养育了周围几个村子氏族上百年的时间。也因吃一条河里的水,冯氏和周边几个姓氏难得的团结互助。 大山里林木繁盛,深处猛虎野猪成群,不少采药人慕名而来,听说还有人采到过人参。 所以柳氏对沅昭的说法并没有产生怀疑,她只是怀疑沅昭筐里的几株野草而已。 “昭昭啊,那老爷爷能那么好心,把吃饭的家伙式教给你?”柳氏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质疑。 沅昭晃了晃脑袋,“可能见我聪明吧。” 柳氏:“……”算了算了,大不了就丢次脸。 花了三文钱做牛车,太阳初升之际,沅昭和柳氏到了青山镇。青山镇位于大楚北方偏南的位置,人口稀少,土地也不甚肥沃,镇上的百姓大多都只能填饱肚子而已。 不过这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 到了镇上,柳氏带着沅昭直奔青山镇最大的酒楼食珍楼,把筐里的二十五个鸡蛋用两文钱三个的价格卖出去,加上之前的账一共卖了十八文钱。两捆柴也一并出了两文钱,共二十文钱。 而这时粮食的价格,在沅昭的记忆里则是一斤糙米两文钱,精米三文钱一斤,还有更贵更香的大米。 冯家人的主食是芋头和大豆,偶尔买来面粉和糙米也是给沅昭吃。 柳氏拨出四个铜板,把剩下的十六文小心放进荷包里紧上,看得沅昭的心也紧了紧。 不行,她得快点想办法赚钱了,她堂堂大小姐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柳氏去粮店买了两斤糙米,这是沅昭接下来十天的主食,搭配上野菜和鸡蛋,算是营养十分丰富了。 可沅昭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这可真不够她这个致力于通过运动锻炼身体的孩子吃。 再之后,柳氏带着沅昭去镇上的济世堂。原主体弱多病,冯家的人几乎都和这济世堂的大夫混熟了。 医馆大夫的学徒三七瞅见这一对母女连忙迎上来,眼神率先在沅昭脸上过了一遍,“柳婶子,我瞧着沅昭姑娘这气色还算可以啊。” 没错,跟以前的沅昭相比这气色确实不算差。但沅昭可以想象,从冯家一路颠簸到镇上,又跟着柳氏跑了一路,也绝对算不上好。 柳氏沉默半晌,她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和三七小大夫说,自家其实是过来卖草药的。 沅昭见柳氏一直没动,她清了清嗓子,把身后的小竹筐拿到前面来,“小大夫,我们是来卖草药的!” 三七:“?”他没听错吧? 沅昭怕金银花晒蔫了,路上还摘了片大叶子盖上,此时掀开来推到三七跟前。 三七低头往筐里看,惊呼出声:“金银花?” 沅昭点头,问他:“这个收吗?” 三七忙不迭点头,“收收。”他拿起一株来查看,植株完好品相上等,重要的是新鲜,“正好最近暑热严重,医馆的金银花急缺,价格也比平时要贵上一两文。” 柳氏在一旁听到三七的话简直又惊又喜,她的昭昭还真认得草药,不仅认得还采下来能卖钱?! 三七点了点金银花的数量,“一共六株,品相上等,其中一株可列为优等。现在医馆收购金银花单价是八文钱一株,优等金银花额外加两文钱,一共五十文钱。” 三七记下账目,从抽屉里取出五十文钱交给沅昭,“沅昭姑娘若是以后再采到这般品相的金银花,我们医馆一并是收的,只是价格可能会有些浮动。” 沅昭把钱交给还在晕乎的柳氏,多问了几句,“那医馆还收其他草药吗?” 三七点头,想了想从一旁拿来一沓松散的书页,“这些上面画的草药全部是医馆需要的。” 沅昭垫着脚接过来,刚一入手,系统的提示音就‘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虽然这纸上就只画了草药的模样,其他信息一概没有。但沅昭像捡到了宝贝一样,攥着书页两眼放光,一页一页看过去看到最后一页还有些意犹未尽。 依依不舍的把书页还回去,沅昭还想问问有没有别的,或者有什么推荐的医书没有。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信息和知识是相当封闭的,就说眼前的三七小大夫,他说不定也没见过几本医书呢。 虽然遗憾,但沅昭并没有再多问,而是拿了钱就牵着柳氏离开。 “娘,我们去吃那边的大饼和馄饨吧!”沅昭闻着路边摊散发的香味早就馋得不行了。 柳氏恍恍惚惚点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的昭昭卖野草得了五十文钱。 那边的大饼是那种夹饼,和锅盔类似,大小是沅昭脸的两倍,里面可以放鸡蛋、炒菜和肉,沅昭赚了钱决定吃点好的,于是点了一个最豪华的,花了五文钱。 带着夹饼,沅昭又牵着柳氏去了馄饨摊,一人一碗肉馄饨花了四文钱。等柳氏反应过来,嘴里已经在嚼着肉汁鲜美的馄饨了。 夹饼叫摊子的老板切成两半,沅昭抱着和自己脸一般大的饼子吃得满嘴是油。 柳氏看到她吃花了的脸,莫名就觉得放松下来。赚钱又不是什么坏事,赚了钱还能给昭昭买米买肉补身体呢。 沅昭捧着饼子吃了不到一半肚子就撑了,她又硬是吃了几个馄饨喝下小半碗的汤,吃到扶着肚子才能站起来。 剩下的夹饼柳氏给收起来,“这个留着晚上吃。” 沅昭自己吃好了,也没忘记家里的冯大山,她又带着柳氏去买了三个拳头大的肉包子,“一个给爹,两个给我大房的侄女侄子。” 现在沅昭十分有当了长辈的责任感。 柳氏撇着嘴,看沅昭这花钱大手大脚还全是为了别人花的,就不高兴了,“昭昭,花那冤枉钱干啥,家里又不是不给饭吃,给你爹买一个就行了。” 沅昭就劝她,“娘,你看我身体又不好。以后上山挖药还得让这几个侄女侄子来,而且我现在对他们好,以后她们才能更孝敬我嘛!” 柳氏又嘟囔了两句,“就算不给肉包子那也得孝敬你。”不过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心里又何尝不心疼这几个乖巧孝顺的孙女孙子。 三个肉包子又花了九文钱,五十文一下就去了十八文,剩下的铜板柳氏也说了:“等回家娘给你缝个荷包,你装起来藏好。” 至于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柳氏平时对他们不错,有了好的也从没忘记过他们,可却一次也没受过他们的孝敬,柳氏便也不提给二房三房的孩子买肉包子。毕竟连她这个亲奶奶都不孝敬,柳氏也不指望他们能孝敬沅昭这个小姑姑。 坐着牛车在后晌的时候回到冯家,趁家里人都不在,柳氏把两个肉包子放进大房屋里,又专门去后院看了一趟正翻晒着的草药。 这可都是钱呐! 第6章 晚上冯家人陆续回来。 柳氏把今天赚到的铜板拿出来给三房看一下,“来回做牛车一共三文钱,剩下十七文。” 而沅昭卖金银花所得的铜板柳氏不打算告诉三房。 三房的人看过后没什么意见,晚上家里没有饭,都各自擦一擦回房歇息去了。 柳氏把铜板收起来,咳嗽一声喊老大冯有光留下,“老大,昭昭那屋还缺个桌子,等过几天地里闲下来,你去山上跑一趟,砍树回来给她做一个。” 二房三房的人提着的心放到肚子里了,他们生怕柳氏叫大哥留下给好处。 等那两房的人离开,柳氏才小声道:“屋里俩肉包子,昭昭给春草她们买的。”说完柳氏连忙推冯有光离开。 冯有光回到屋里,神情还是懵逼的。昭昭买的?昭昭哪里来的钱?难道是私房钱? 柳氏将两个大肉包放在了房顶上的吊篮里,冯有光知道他娘的习惯,爬上床把吊篮放下来,果然就在里面发现了两个拳头大的肉包子。 这卖肉包子的摊子在镇上摆了几十年,冯有光拢共才吃过两次,农闲时候他去镇上找活做,老是看别的伙伴去买,他却一次也没吃过。 冯有光不禁吞了吞口水,不过他想到这是昭昭给四个孩子的,就胡乱擦了擦嘴。 王氏见到他手上的肉包子猛地震惊捂嘴,“这是娘给的?”她娘能有那么大方? 王氏是晓得自家婆婆对他们大房不错,但也从来没给过这么稀罕的东西。 “不是,是昭昭买的。”冯有光喊四个围观的孩子上来,“你们小姑买的,快分着吃了。” 春草和绿芽一个,大宝和二宝分一个,四个孩子嗷呜一口吃得满嘴是油。王氏也有大半年没尝过肉腥味了,看着孩子吃得这么香她也有些受不住。 春草见了,把肉包子掉个个冲着王氏,“娘,你也吃!” 王氏实在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小口,唉呀妈呀那可更馋了,不过她可不好跟孩子抢肉吃。 绿芽也让了王氏一口,大宝二宝有样学样,也给冯有光分了包子。 一家六口吃得开心。 王氏更是嘱咐道:“昭昭有了好东西都想着你们,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知道不?尤其是你二宝。” 二宝是冯家最小的孩子,当年王氏怀着他的时候险些跟柳氏遭了一样的罪,还好当时的沅昭帮着挡了三丫一下子,不然还真可能一尸两命。 那次的事情可让大王氏彻底恨上了小王氏,两人本是一个村子里的姐妹,后来嫁的男人又是亲兄弟,按理来说关系应该挺好才对。 可小王氏那人面慈心毒,她怀着三丫的时候以为肚子里的是个男娃,当时一同怀着沅昭的婆婆柳氏被大夫诊断说也是个男娃。小王氏就怕柳氏生下来儿子抢了自己儿子的鸡蛋,于是就偷摸在厨房地面上抹了油,好让柳氏进出的时候摔倒。 结果柳氏是摔倒了,却撞到了一旁的小王氏身上,俩人一块发动。小王氏是顺产,柳氏则是早产加难产。 那厨房地面上的油后来被发现,小王氏就非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柳氏也拿她没办法。 何况人刚生了孩子,柳氏没有证据证明是小王氏故意的,加上冯友宗一直为小王氏辩解,柳氏只好轻拿轻放。 但自那以后,柳氏就彻底对二房寒了心,对小王氏更是恨之入骨。 而小王氏和大王氏的恩怨早就在大宝出生的时候结下了,小王氏自己没有生儿子,偏她是个极为重男轻女的,认为自己一连生了三个赔钱货在冯家没脸。 大王氏跟她一个村子,前头两胎也都是生的女儿,到了第三胎的时候,小王氏本以为能生个儿子结果却还是个闺女。而大王氏第三胎一举得子,可是让小王氏眼红了好一阵子。 到了第四胎二宝的时候,小王氏心里的嫉妒就越发浓郁,还想着故技重施,便诱导三丫对二宝下手。 不过被沅昭挡了一下子,才让大王氏免去一灾。 在大王氏看来,这小王氏就跟魔怔了一样,为了个没头没尾的儿子可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 这不,自打三丫没了以后,小王氏晚间就开始辗转反侧。白日她在田间干活的时候,四周村邻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可真是让人难受。 三丫是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没错,可那是三丫偷了她儿子投胎的名额,她那一胎明明就该是个儿子的。 三丫要是个儿子,别说是推沅昭下水了,就是推了柳氏下水,那公爹和婆婆也不会轻易把三丫逐出冯氏。 说到底是她没有儿子,二房只有友宗一个男人。 小王氏想到这里,委屈地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冯友宗,“她爹,我跟你说个事呗?” 冯友宗忙了一天,这几天因为三丫的事情,他为了消除在爹娘眼里的芥蒂非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气才成,所以现下是真的累了。 冯友宗以为小王氏喊自己是又要做那档子事,他现在别说支棱起来了,连动一下都不想动,因此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行。过两天再做吧。”他也想要个儿子,但和没影的儿子比起来,还是自己的身体比较重要。 小王氏脸红了红,羞恼道:“想什么呢你?不是那个。” 冯友宗翻了个身,闷声闷气,“说。” 小王氏凑近了些,隔着窗户看了眼对面大房的屋子,说道:“她爹,你说咱一直没有儿子,是不是因为家里这赔钱货太多,把儿子给吓跑了?” 冯友宗没有作声。 但小王氏知道他在听,于是继续道:“我听以前村里的大仙说,投胎的男娃最讨厌家里姐妹身上那股臭味,要是赔钱货太多,男娃就不愿意投到这户人家,这样以后成家立业就没有兄弟帮衬。” 冯友宗蹙眉思考,觉得小王氏说得挺有道理,“我也听过这种说法。可咱家不还有三个男娃吗?”他指的是大宝、二宝和石头。 小王氏抿了抿嘴唇,“那是他们大房三房的,以后分家跟咱们二房可沾不上关系。” 冯友宗见她好似有办法,正色后问她:“那你说该咋办?” 小王氏立马道:“她爹,你说咱们过继一个咋样?” 冯友宗愣住一瞬,而后觉得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以,“族里有几户人家男丁繁茂,我改天托爹去族长那里问一问。” 小王氏拧眉不悦,“做什么要费那么多力气过继别家的?咱家不是有现成的吗?” 冯友宗一下就知道小王氏指的是谁,这家里一共三个男娃,单大房有两个。大房的二宝今年七岁,年纪不大不小,又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若是要过继,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也比别家的孩子容易养熟。 冯友宗也有些心动,但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不行。大哥大嫂不会同意的。”爹娘也不会同意。 小王氏急道:“咋就不行了?堂兄弟到底比隔了几层的兄弟要亲,到时候那男娃若是投胎,也更喜欢血缘近的兄弟。” “再说,大哥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分咱们二房一个就怎么了?你是他亲弟弟,难道他冯有光忍心看着你绝后吗?” 一说到绝后这个词,冯友宗的心思立马就动摇起来,这么多年没能生个儿子一直是他的痛点。 若是他能有个儿子,以后爹娘兄弟也不会看不起他。 但冯友宗直觉这件事情不好办,所以只道:“再说吧。” 小王氏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冯友宗已经背过身去,心疼他明天还要干活,所以闭上嘴不再多言。 不过她心里是打定主意了,总要冯友宗答应下来才行。而定下来之前,小王氏琢磨着自己应该提前拉拢二宝。 到时候若二宝执意要加入他们二房,就算爹娘和大房不同意也没办法。 于是第二日吃早食的时候,小王氏把她的菜饼子掰了一半放进二宝的碗里,“二宝快吃,吃多点长身体。” 上首的柳氏却老脸一拉,‘啪’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让三房的人心肝颤了颤。 “老二家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王氏被点了名,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神色慌张。 “你这是在拐着弯儿的骂我这个做奶的苛待孙子吧!啥叫吃多了长身体,你咋不说吃多了没脑子呢?”柳氏的目光落在小王氏手里的半块菜饼子上,冷笑道:“咱家里穷,既然你吃半块就饱了,那以后就拿半块。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拿,看我不饿上你十天半个月!” 小王氏顿时面如土色,像吞了颗黄连似的,嘴里有苦说不出。她一张饼子的时候都吃不饱呢,这要是变成半张饼子,她真是…… 当着三房老小的面被这样斥责,小王氏脸色又青又紫,低下头去也不敢多言,只在心里叫苦。 吃过饭沅昭和侄子侄女们去山上,昨日的肉包子彻底收买了春草绿芽大宝二宝的心。春草稳重内向些,绿芽和大宝二宝三个半大的孩子跟在沅昭这个同样半大的孩子后面嘘寒问暖,可是让沅昭好好体验了一番做长辈的舒适。 又一次经过罪室,这次众人没多做停留,只看了一眼便继续上山。 上山后,二房和三房的四个孩子下意识抱成一团,和大房四个以及沅昭分开。 山上还有村里的其它孩子,可能因为三丫的事情,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戒备警惕。 沅昭叹了口气,到底是给家里带来了麻烦。不过幸好族长和里正是脑子清明的,想来过不了多久村里其他人家就会恢复之前对冯家的态度。 系统在医馆解锁了三十多种的草药,沅昭昨日睡下前花了半个时辰全部背诵完毕,并且记下了草药的形状。 有了这些准备,在四个侄子侄女的帮助下,此次上山沅昭的收获颇丰,装满了一个大筐,足足有六斤多。虽然这六斤里面,草药根上的泥土也占了一两斤。而经过炮制后,去除不可以入药的部位再晒干,最后也就剩下几两。 其中有三株金银花,沅昭粗略一算,不错,可以卖二十四文钱。山上还有其它金银花沅昭没有采摘,她做好记号,打算等下一个去镇上的日子前再挖出来。 不然早早将其摘下来放在一旁,药性会流失不说,蔫儿答答的拿过去也不好看。 至于这三株,她要尝试一下炮制。三七小大夫说,炮制后的金银花按照品相可以额外加上三到五文钱,那就是一个肉包子或一个夹饼的钱。 下午沅昭依旧是休息过后去后院炮制药材。 一连几日都是上午挖药下午炮制药材,转眼又到了去镇上的日子,沅昭带上自己这些天炮制的药材和八株金银花,再次同柳氏去镇上。 而此时的罪室里,杀手三丫摊在送饭的窗口处,表情阴狠。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金手指给坑了?荒唐! 窗口被敲了敲,里正家的儿媳过来送饭,把一个菜饼子快速扔进来,然后就迫不及待离开。 杀手三丫吞了吞口水,在里正儿媳跑开之前连忙将人叫住,“婶子,留步!” 第7章 这次去镇上,沅昭拿了两种攒下最多的药材,一个八两一个七两,再就是三株炮制好的金银花,以及五株新鲜的金银花。 三七一共给了九十五文。 沅昭放进柳氏给的荷包里收好,加上之前的三十二文,拢共一百二十七文。 赚了钱自然要吃好吃的,沅昭拉着柳氏又去了之前的摊子,照旧买了三个包子回家。 这段时间沅昭的运动量加大,相应的饭量也变大,柳氏就多买了一斤面粉,接下来十天沅昭的早饭就是鸡蛋饼。 后晌回到冯家,柳氏把包子放到大房屋里,找到翻晒药材的沅昭。 沅昭采药能卖钱这件事,家里除了柳氏和冯大山知道,就连大房也不知晓。二房三房更是当沅昭在过家家,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听说过山上的野草能卖钱。 “昭昭,你觉得你三个兄弟里面谁最好?”柳氏问沅昭。 上一次卖草药让柳氏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次又亲眼看到沅昭赚了近一百文,柳氏才定下心思来。 她跟冯大山早就有了分家的想法,不过一直因为沅昭的身体才没有提出来。沅昭体弱,经常三天两头生病,他们做爹娘的年纪大了,干也干不了几年,还是得靠着三个儿子供养。 不过沅昭有了赚钱的法子,又有大房四个孙女孙子帮衬着,她们有心又孝顺,就算以后她和老头子不在了,这四个孩子沅昭也是能指望的。柳氏之前分家的想法就又冒出来了。 沅昭停下动作,看着柳氏想了想,莫非娘是想分家? “大哥吧,我觉得春草她们很孝顺。”就算沅昭不事先知晓剧情,她也能感觉到三房的后辈谁对她最孝顺。 大房的四个每次上山找到好东西,像野鸡蛋野果子,回来的时候都有沅昭的份。可二房三房就从来没有过,估计是受他们爹娘的言行耳濡目染。 有了沅昭这话,柳氏心里就有了准头。 晚上柳氏跟冯大山又提起分家的事情,冯大山啃着包子,她在一旁道:“老头子,咱们做爹娘的没本事,叫昭昭天天吃糠咽菜。不过昭昭自己聪慧,学了门能赚钱的好本事。这样就算咱们以后干不动了不在了,我这心多少也能放到肚子里去,不至于在下边一直惦记着。” “昭昭身体不好,以后嫁娶艰难。而且我也心疼,女子怀孕多艰险的事情,就怕有个万一。我想好了,实在不行咱们就给昭昭娶个上门女婿,说好一辈子不要孩子。” 冯大山啃包子的动作慢下来,点头道:“你打算得对。”当初柳氏生沅昭的时候多艰险他是看在眼里的。 “昭昭有门手艺赚钱挺好,这钱都给她攒起来,手里头有钱比啥都好,再有她三个兄长的儿女照看着,我这才能放心。” 柳氏白了他一眼,“你可得了吧!还三个兄长?”柳氏指了指二房三房的屋子,“你瞅瞅那俩,从来都是有了好东西搂回自个屋里。别说昭昭了,咱们做爷奶的又受过几回?” 冯大山动了动嘴,低头看着手里的肉包子,他受过最好的孝顺就是这两次的肉包子了。还是昭昭好,他做爹的没白疼。 柳氏这个做娘,每每想起这些事情都觉得寒心,她抹了抹眼泪,“咱家穷,是,咱俩没本事。三个孩子都觉得咱俩偏心,都觉得咱俩手里边的东西该给他们,可他们也不看看自个啥样德性?” “老二现在就是没生个儿子出来,不然咱这家得给他翻喽!老三外向,一心只有他们三房的小家。也就是老大还好一点,有个做兄长的样子,知道咱偏心沅昭也不说啥。” 冯大山默默咽下最后一口肉包子,擦擦手问她:“你想咋分家?” 柳氏见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开始认真起来,“我想着,房子咱就不分了,叫二房三房搬出去,宅基地的钱肯定得从公中走。家都分了,我也不在乎那点银子。反正该咱们昭昭的我是一点不能少。” “分出去以后,昭昭采药的事情就不用在家里遮掩了。而且以后二房三房的糟心事也轻易传不到咱们这边来,昭昭以后吃香喝辣他们也瞅不见。” “我现在可是怕了二房三房,尤其二房,三丫差点就让咱昭昭没命了,关她进罪室我都觉得不解气,我只恨没有亲手打她一顿!” 冯大山默默听着,牙疼地咧嘴,“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柳氏皱着脸,“不到十二两,买宅基地花十多两族里出一半的钱,剩下六两我给昭昭留一两,咱俩剩二两以后也是昭昭的。分给三房就是一房一两。” 也就是幸好沅昭这次落水没有大病,否则又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银钱。 冯大山不停拍着大腿,十二两就是他和柳氏攒了一辈子的钱,增增减减的,最后到了分家还是这么寒碜。 “分吧。”冯大山最后答应下来。 不过分家不是立马就能分的,冯大山松了口以后,抽了一天农闲的时候去族长和里正家坐了会儿。 三房冯友耀的媳妇陈氏去小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里正儿媳也恰好过来,凑近了拍了拍陈氏的胳膊,“我出门前见你公爹去咱家了,听着像是在商量买宅基地的事情。” 陈氏拧眉想了想,想到什么突然睁大眼睛,表情欣喜若狂,“真的?” 里正儿媳咳嗽一声,“我也不清楚,只随便听了一句。” 不过陈氏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加快动作草草洗完衣服转身就往家跑。 但是却被里正儿媳拉住,陈氏疑惑,“还有别的事情吗?” 里正儿媳眼神闪躲,吞吞吐吐了半天,见周围没什么人离得近,这才小声问道:“那个,我听说你家小姑子和三丫同时落水,为什么就没有人怀疑你小姑子被水鬼附身了?” 陈氏闻言脸色一变,打开里正儿媳的手,恶声恶气道:“说什么呢你?你才被水鬼附身呢!”陈氏挣脱开,急急忙忙回家,路上还不满地嘀咕,“这种事情是能乱说呢吗?” 要是让那死老婆子知道,还不得撕烂她们的嘴? 里正儿媳吃痛地捂着手背,震惊的看着陈氏气哄哄离开的背影,恼羞成怒地骂道:“活该!有眼不识泰山,把活神仙当成恶鬼,我等着你们家倒大霉!” 里正儿媳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自己还没有给活神仙送饭,也顾不得还没洗完的衣服,急匆匆跑回家拿上屋里的点心往罪室去。 沅昭和春草几个又挖了一筐的草药,下山回家正好碰到神色慌张的里正儿媳路过她们。见她手上还攥着一个油纸包,大宝眼睛珠子定在上面,吞着口水道:“婶子手上拿的肯定是山楂糕,前几天我听里正的孙子说的。” 绿芽不解,“没看错的话,婶子是去罪室给三丫送饭的,她拿着山楂糕做什么?” 沅昭盯着里正儿媳的背影,眯着眼睛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家门不远的地方,沅昭看到冯家后墙根处她三哥和三嫂俩人埋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激动地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不过扭头看到沅昭他们,陈氏惊慌一瞬,而后扬起笑容迎上来,“昭昭挖草回来了,快进屋吧,咱家马上要吃饭了。” 她瞥了眼用沅昭背后用大叶子遮住的竹筐,想到后院堆积的干草,出声对沅昭道:“昭昭,家里的鸡不吃这些野草,后院已经晒了一堆,也就烧火有点用处。三嫂看,昭昭你以后还是别去上山了,不如在家里歇会。” 陈氏真是不懂沅昭的想法,明明身体就不好,干脆就安生点在家里待着不行吗?非得去山上疯跑,而且沅昭一动弹她吃得就多了,上回她还见婆婆柳氏从镇上回来多买了一斤面粉呢。 沅昭闻言立马抬头警惕地看着陈氏,“三嫂,你没给我动后院晒着的东西吧?”那可都是她的辛苦钱,要是被陈氏一把扔进火里烧成灰,沅昭发誓她会找陈氏拼命的! 陈氏被这眼神看的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没有。”今个又不是她做饭。 知道她没动沅昭也没有放心,家里可还有个小王氏呢,沅昭得到答案加快脚步往家里去,径直到后院去看自己的宝贝草药还在不在? 哪想到,正好就碰到有人祸祸她的辛苦钱! “你放下!”沅昭高声喝止小王氏正在摧残她辛辛苦苦炮制的草药的动作,“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沅昭看到一旁泥地上散碎的草药末,简直火冒三丈,特爷爷祖宗十八辈的,那可是她辛苦一个月攒下来的草药! 小王氏被沅昭这一声吓得一哆嗦,手足无措眼泪唰一下就冒出来,她手一抖,又沥沥拉拉撒掉不少草药。 沅昭急得跺脚,一声尖叫响彻冯家,“娘——!” 听到声音的柳氏立马从前院跑过来,“昭昭,昭昭,娘来了!”柳氏到了后院见到沅昭气得脸蛋通红,眼睫毛都挂上了泪珠,顿时心疼得难受,“娘来了,昭昭。” 沅昭气到不行,她现在头晕脑胀,刚刚小王氏手抖的那一幕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放,沅昭觉得她这具身体就算没病也得给气出病来。 麻蛋,那可都是钱啊!这里的钱有多难赚谁还不知道吗?她一个月辛勤劳动的成果,今天全被小王氏一抖给葬送了! 扭头看到小王氏脚下的草药末,柳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怕是比沅昭更生气更心疼,当下就上前把呆愣住的小王氏给揪到一旁,“你给我滚开!” “谁让你动这些东西的?我不是刻意嘱咐过你吗?”柳氏四处张望寻找棍子,她气上头,实在找不到干脆踹了小王氏两脚,“你个没安好心的东西!” 后院动静挺大,不过半会儿前头的大人孩子都过来后院,大王氏和春草在一旁安慰沅昭。 家里都知道那箅子上晒着的是沅昭的东西,小王氏这一下不是有心就是故意的。 冯友宗上前阻拦柳氏,把哭得满脸泪水的小王氏挡在身后,“娘,不就是一堆干草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撒了就撒了。” 冯大山立马一巴掌拍上去,“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看昭昭都气成什么样了,你一个做兄长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沅昭确实气得不轻,她这具身体又受不了情绪太过激动,此时头晕目眩地靠在大王氏身上,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闭上眼睛难受的表情看着可怜,老三冯友耀一直对这个便宜妹妹不怎么关心,此时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二哥,昭昭都气成这样了,你让嫂子认个错吧。”那确实是一堆干草没错,可耐不住那是沅昭最看重的干草。 小王氏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她心里委屈,不就是动了一下那些鸡都不吃的杂草么?怎么一家全向着沅昭那小姑子?要是她有个儿子该多好! 小王氏迷蒙着泪水,下意识找到二宝的位置,心想要是二宝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该有多好! 冯有光瞥见小王氏这个眼神觉得十分古怪,他把二宝拉到一旁挡住,劝冯友宗道:“老二,道声歉。昭昭身体不好,这次气狠了,弟媳确实做得不对,家里人都知道昭昭宝贝那些东西。” 冯友宗紧紧抿着嘴唇,要是王氏真的对沅昭认错了,那不就代表他们二房低沅昭一个丫头片子一头了吗? 见冯友宗跟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冯大山冲去厨房拎了根烧火棍出来,狠狠抽在冯友宗身上,撂下一句话,“分家!” 众人登时脸色一变。 第8章 在场人听见冯大山说出‘分家’两个字后心思不一。 大房冯友光觉得他爹这是气话,根本就没当真,还帮着劝了两句,“爹,您消消气。老二,你赶紧让弟妹给昭昭道个歉!” 三房冯友耀和陈氏两夫妻对视一眼,喜不自胜,冯友耀更是大声道:“我们都听爹娘的!” 冯友宗却是瞪大了眼睛,先是闪过一抹喜色激动的抖了抖,不过转而想到当下的情况,那抹喜色顿时消散,脸色又青又白很是难看。 “爹!!”冯友宗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爹,我道歉,我让王氏也道歉!” 小王氏一脸懵逼,泪痕挂在脸上,错愕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家男人,“友宗……”他怎么能让自己道歉呢?分家不是挺好呢吗?分了家她就不用再受恶婆婆和小姑子的欺压了。 她早就受够了,家里人都看不起她,觉得她不能生儿子,婆婆柳氏还不给她饭吃,三丫也被赶走了。 小王氏内心惊惧,面上浮现一层委屈,现在就因为一把杂草,不止公婆要闹分家,以往最无条件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也不再向着她。 沅昭靠在大王氏身上,她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看东西也没了重影。冷眼瞧着这心思各异的一大家子,沅昭只觉得讽刺。 大哥冯友光占了长子的位置,从小就被冯大山和柳氏偏重,分到的房间最大最宽敞,他娶的媳妇也是柳氏费劲托了人去王家村说和的,以后分家他也会分到家里绝大多数的财产。 但相应的,二老晚年由冯友宗负责大部分的养老问题,当然还顺带抚养沅昭这个拖油瓶。 要说家里头谁最不希望分家,除了想压着三个儿子供沅昭过好日子的冯大山和柳氏外,就是大房的人。 毕竟没分家的时候有下头的两个弟弟帮着冯有光供养爹娘和沅昭,可一旦分家,这重担就只落在他一人的肩膀上,而冯友宗和冯友耀只需每年上交粮食和银钱就行。 而且大房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不像二房三房现在分别只有两个孩子,单是口粮就耗上不少。 冯友光对冯大山和柳氏这对爹娘可能还有几分真感情,对原主那真是算不上什么。毕竟年龄差了那么大,沅昭又体弱,对冯友光来说只是个负担。 说起来他可能还没有大王氏对原主的真心来的多。 但有一点沅昭不得不说,即便冯友光再不喜原主这个拖油瓶,那也从始至终没有放下抚养原主的责任。 相比较另外两个,冯友光在沅昭这里差不多可以算自己人。 而冯友宗看似心软懦弱,实则小心思数不胜数。就拿刚才来说,冯大山提出分家后,难道冯友宗是真的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 他巴不得能早些分家呢!冯友宗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冯大山提出分家的源头在小王氏他冯友宗的妻子身上。现在家里所有人都认为小王氏有错在先,一旦叫来里正和族长,届时族里长辈四周村邻都会知道冯家是因为二房才分家。 要知道这时候冯大山和柳氏还健在,更有沅昭这样一个还未长成的妹子在,实在没有什么必须分家的理由,除非有什么不光彩的原因。 他冯友宗心思不能再多,像这样的坏名声说什么也不会揽在自己身上的。 因此即便他当下心里再后悔也得装作坚决拒绝的样子,不然就算分家他冯友宗也得被村邻看不起。 至于三房的心思就更明显了,不管小说中还是现在,三房都只向利益看齐,分家对他们好他们就分家,跟着杀手三丫在一起能赚钱那就一心一意跟着杀手三丫,并跟柳氏和大房划清干系。 势力得可怕。 既找着了这么一个分家的好时机,柳氏自然不能让冯友宗这么糊弄过去,她恨小王氏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今天能把分家坐实了,那她小王氏以后出门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分家!今天就得分!”柳氏又上去给冯友宗补了一脚,顺带拧了一把小王氏,“我的昭昭本来就身体不好,又被你们二房的人轮番找麻烦,是不是非得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才行?!!” 柳氏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子,她连忙回头找到沅昭的身影,见她还在总算松了口气,“老大家的,你先带昭昭回屋休息。” 大王氏和春草带沅昭往前院走,小王氏终于反应过来,拔腿朝她们冲过去撞在大王氏身上。 大王氏背着沅昭,冷不丁被撞一下好悬没有跌倒,幸好有春草在一边扶着。 大王氏也怒了,一脚踹开小王氏,“你没长眼啊你!” 小王氏抱着胸口躺在地上,脸色煞白,一身狼狈,表情柔弱可怜,“大嫂,我想给沅昭道个歉。”说着她半爬起来扯住沅昭的腿,整个人好像因为大王氏那一脚受了重创不断往下坠。 沅昭的脚腕被小王氏大力攥住,又随着小王氏的动作不断拉扯着,疼痛让沅昭脸色一白。 大王氏见了心疼,柳氏更是一刻不能忍,冲上去就啪啪给了小王氏两巴掌,“你个贱人,你给我松开!” 冯友宗连忙上去拉架,“娘!”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 这么多人齐齐上来,小王氏又死抓着沅昭的脚腕不撒手,在被柳氏扇了两巴掌后,小王氏眼里闪过一抹戾气,多年来的委屈怨愤在看到分家的希望时一下子爆发出来,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多半今天是收不了场了,便咬牙狠狠将沅昭往下一拽。 大王氏察觉到力道生怕沅昭受伤,才弯着身子想要将人放下就感觉到后腰一酸,一个脱力就带着一旁的春草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摔做一团,沅昭这具身体又没力气又没个子的,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拧一把又踹一脚。中招次数太多,沅昭都以为自己被针对了。 柳氏身上脸上也挨了很多伤,不过她都不在乎,她一个一个把人推开找到沅昭,“昭昭,昭昭!”找到人后她一把抱住沅昭,用身体为沅昭挡住了其他人的攻击。 柳氏抱着沅昭想要离开,却不想那小王氏还不依不饶地扯着沅昭的脚腕,另一手甚至摸索在沅昭的腿上这掐一把那拧一把。 柳氏顿时气得头顶冒烟,一脚大力踩在小王氏的手腕上,“老二家的,你给老娘放手!” 柳氏这一下用了大力气,小王氏吃痛连忙放开,她一松开大王氏就得了空子,连忙挥着爪子就招呼在小王氏的脸上。 刚才混乱之际,春草也遭了小王氏的毒手,白净的脸上划了几道口子。 春草十七岁正是议亲的年龄,若是毁了脸蛋,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会来问。 冯友宗一把将大王氏推开,他早就看不惯大王氏这泼辣的性子了,平时二房可没少受大王氏冷嘲热讽,正好趁着混乱推一把报仇。 但是正好这一幕被冯友光看到,他竖起眉毛,“老二,你推你大嫂做什么?!” 于是几个人又打做一团。 柳氏抱着沅昭赶快远离这些疯子,她看着沅昭惨白的脸,简直怒火中烧。把人抱进屋里,让跟来的春草绿芽留下照看,柳氏气势汹汹拿着烧火棍子到后院,对上二房的俩夫妻就抡上去。 “我叫你们欺负昭昭!我叫你们闹腾!”柳氏也是做惯了农活的,手上还是有两把子力气的,几下砸下去,别说小王氏了,就连冯友宗也受不了,连忙躲闪,这一躲闪就把小王氏给彻底暴露出来。 柳氏和大王氏可不就趁机还手了么,又是掐又是挠的,小王氏本来假装的受伤,这下子变成了真受伤。 冯大山也没有干站在一边,他手上还有烧火棍子呢,刚才人多他怕自己打错了,现在人分都分开了,他又抡着棍子招呼在冯友宗身上。 一番闹腾,只有几个孩子和三房俩夫妻没有被波及到,两人看到二房如今被单方面殴打的惨样,不由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小王氏最后脸到脖子没有一处好地方,冯友宗后背更是来回挨了几棍子疼得冷汗直冒。 陈氏见此给了自家男人一个眼神,冯友耀领会到后上去挡住气头上的冯大山,“爹,爹,您再打我二哥就下不了床了!气大伤身,您年纪大了可得注意点。” 冯大山深吸了几口气,猛把棍子扔在地上,喝道:“分家!” 柳氏气喘吁吁地附和,“这家必须分!” “我看二房是彻底要反了!” 冯友宗忍着背后的疼痛,爬起来抱住冯大山的腿,哀求道:“爹,不能分,爹!”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大家身上脸上都带着伤,到时候分家就是让村邻看笑话。而且气头上,冯友宗可不信他爹娘分家产的时候能公平公正。 “不分可以。”柳氏冷眼看着脸肿得高高的小王氏,对冯友宗说:“老二,要么你休妻,要么就分家。” 冯友宗脸色狠狠一变。 “只能选一个!”柳氏的话掷地有声的落在众人耳边。 小王氏扭头,眼神惊恐,视线紧张地盯着冯友宗,她不安的攥了攥手心。 冯友宗回看小王氏,两人正好对上视线,小王氏冲他露出一个虚弱可怜的笑容。冯友宗内心一动,而后抬头问冯大山和柳氏,“爹,娘,非得这样吗?” 柳氏冷笑一声,“我昭昭一条腿上全是青紫的掐痕,都是你的好媳妇儿下了死手掐的。有这样的毒妇在家里一天,我昭昭的性命难保!” “三丫推昭昭下水的事情,保不齐就是王氏教的!”柳氏咬牙切齿吼出这句话,“今天你要么休妻要么分家,王氏她休想还安生待在我冯家里头!” 冯友宗垂头看不清神色,院子里好半晌都没有声音。他缓缓抬头,脸色灰败,声音嘶哑,“爹,娘,我同意分家。” 真到了这一步,冯大山和柳氏更多的是感觉到心寒。 这就是他们的好儿子,拉扯了这么多年,到最后还比不过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确定了分家,柳氏现在一刻也不想多等,立马让老大冯有光去请族长和里正。 听说冯家要闹分家,还亲自上门请了族中长辈和里正,才安静下来没几天的青山村百姓就又有热闹可看了,纷纷到冯家门外看戏。 李婶子家就在冯家隔壁,晌午闹腾的那一阵她和几个儿媳妇听得一清二楚。要说分家的起因也是小事,但谁想到这小事把冯家的宝贝沅昭给气得差点晕过去了,后来二房的小王氏又不肯低头,又因此爆发了一场大战。 李婶子说得绘声绘色,村邻们听着不时发表意见。 “那小王氏手贱不贱,明知道那是自家婆婆心头肉的东西还敢动?”这就是已经做到婆婆位置的人说的话。 小媳妇儿们就不认可了,反驳道:“怎么就手贱了?那杂草摆在那里又没用,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做顿饭呢?” “就是就是,心头肉又怎么了?她一个赔钱货总归要嫁出去的,到时候不得要家里的兄嫂给她撑腰啊?我看她现在一个个得罪得狠了以后咋办?” 外头的议论咋样柳氏暂且听不到,她脸上也被划了几道口子,死瞪着堂屋中央跪在地上的二房夫妻俩。 冯大山在和族中的长辈及里正商量分家的事情。 族长瞧着这一家脸上的青紫,叹口气问道冯大山,“大山,父子没有隔夜仇,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友光说过了。友宗媳妇是做得过分了,让她道个歉,这件事翻了篇,以后家里还好好的。” 都是劝和不劝分,族长也是真心为冯大山打算,要是真分了家,以后他和柳氏同大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冯大山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冯友宗,苦笑一声,只回了一个字:“分!” 族长还想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冲进来大宝的身影,焦急地在屋里张望,“奶,小姑发高热了!” 柳氏脸色一变,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出堂屋不见了人影。冯大山也想跟着过去,刚站起来,想到现下的情况又坐回去。 族长见此就知道,这家,是分定了。 “分!”族长一拍桌子,洪亮的声音传到了冯家内外所有人的耳朵里。 冯友宗脸色白了白。小王氏面上一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她能留在冯家柳氏也不会饶了她的。 大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冯友光在去请族长和里正的路上就接受了分家的事实。沅昭受了那样大的委屈,他的大闺女也差点毁了容,冯友光自认不是心胸大度的人,做不到以前那样和老二相处。 今日之事本该只需小王氏一声道歉就罢,偏偏老二不管不顾挡上去。以往他还觉得老二虽然懦弱,但好歹爱护妻儿,还算有担当。如今看来,不正是老二无底线的袒护才无形中助长了小王氏的心思吗? 三房依旧激动到双手颤抖。冯友耀和陈氏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要分家了?! 冯家贫穷,没什么家底,是以分家的过程非常简单,也是之前冯大山和柳氏早就商量好的。 “家里一共有十二两六钱的银子,六两银子拿来买宅基地,剩下六两六钱分成五份。”冯大山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冯友耀急切问道:“爹,怎么能是五份呢?” “我和大哥二哥一人一份,爹娘一份,剩下一份爹你还打算给沅昭留吗?” 冯大山铁青着脸,神色含着怒气反问,“不然呢?老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昭昭是你亲妹子,你就不打算养她了?” 冯友耀黑了脸。亲妹子又不是亲闺女,就算亲闺女跟沅昭一样三天两头的生病吃药他也不愿意养。 “你还真是这样想的?!”冯大山颤抖着指着他,“老三,你良心叫狗吃了啊?” 族长拍了拍冯大山的肩膀,说了句公道话,“昭昭年纪还小,按理来说她没有出嫁前,咱家是不允许分家的。友耀,你是昭昭的兄长,这是你该担的。” 冯友耀不情不愿退回去,紧抿着嘴角不再多言。 接下来继续分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是平分,家里的五只鸡也分成五份。之后族长写文书,几个人轮番上来摁手印,再交给里正,让他明天去镇上衙门登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28 17:08:11~2021-09-29 18: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何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修) 分家的过程十分平静,饶是之前昏了头敢对沅昭动手的小王氏也不敢出言发表意见。 族中长辈和里正都知晓了今日分家全都是因二房而起,冯友宗自觉面上无光,垂头跪在一侧,一声不敢吭。 不过他心里算是彻底恨上冯大山和柳氏了。 今天之后但凡有人提起他冯友宗,就绝对逃不开分家这件事。 他没有儿子,分家以后本就不容易在村里立足,如今还被扣上这顶逼迫爹娘分家不孝不义的帽子,他的名声完全毁了。冯友宗顿时新生绝望,他不敢想象村里人是怎么看他的。 冯大山去屋里拿银子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点了点,“十二两六钱,六两银子用来买宅基地,族长您寻摸两处可以的地方分给他们,争取这两天收拾出来就让他们搬出去。” 把盒子里的银钱分成五份发下去,再之后就是三个儿子的养老费和供养沅昭的粮食,一房一年八钱银子加六十斤的粮食,加上沅昭的二十斤粮食拢共八十斤。 再之后是二十亩地,分成四份,大房占大头分了十亩,二房三房各四亩,两老剩下两亩。 所有东西分完,冯大山现在是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俩糟心儿子,等冯友光送走族长和里正后沉着脸对老二老三道:“明天就带着你们的东西搬出去,养了你们三十多年,到头来孝顺没捞着全都是埋怨。” “一个个的都觉得我们两把老骨头偏心,呵,就你们这样喂不熟的……” 冯大山的话突然被打断,是三房冯友耀冷笑一声,“爹,家都分了还说这些干啥。” “我们摊上你和娘偏心那是不会投胎,你和娘摊上我们这样的白眼狼那是上辈子作了孽,谁也别说谁!” 冯大山气得脸色铁青,身子不住颤抖,他真是小看老三了。 冯友耀甩了甩袖子,仰着下巴鼻孔看人,语气猖狂道:“爹,现在不一样了。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是我仰仗您过日子,现在分了家,那就是您和娘靠着我们才能活。” “我看您还是省省吧,别一下把三个儿子全得罪了,免得以后迟些交粮交钱您和娘的两把老骨头就埋地里去了。还是说,您想靠着跟鸡仔活一样长的沅昭?” 冯大山听见这话登时暴跳如雷,额头鼓起青筋来,指着冯友耀怒吼:“你个不孝子!”他气得原地转圈在屋里找东西上手,“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一条腿?!” 正好这时冯友光送族长回来,见此问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冯大山见他回来连忙指着冯友耀,“老大,给爹摁住这小子,我今天非把他打回娘胎里不可?” 在冯友光没反应过来前,冯友耀三两步跑出堂屋蹿回三房的房间,反手把门一锁,然后跑到窗户口吼道:“爹,您还是省点力气给沅昭抓药吧!” 三房屋里的陈氏和石头翠花噗嗤一声笑出来,石头问他爹,“爹,那咱分了家,以后是不是想吃几个饼子就吃几个?” 陈氏瞪了他一眼,立马回道:“想什么……” 不过冯友耀说话比她还快,气完了冯大山把窗户放下来坐到床上,“当然了!以后咱家就是你爹做主,别说饼子了,一天一个鸡蛋!” 石头高兴地跳起来。一旁的翠花悄悄抬眼看向冯友耀,却见他只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啥也没说,眼里的光彩逐渐黯淡。 陈氏见了这一幕就当做没看到,不过是个赔钱货罢了,还想一天一个鸡蛋,当谁都跟沅昭那丫头片子似的好命? 堂屋里,听见这话冯大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厥过去。 冯友光拧眉,诧异地盯着三房屋子的门口,“老三这是?” 此时一直跪在地上的冯友宗站起来,默默路过,淡淡瞥了一眼他,“家都分了还忍什么?” 小王氏跟着爬起来,垂头跟在自家男人身后。 冯友光错愕地看着老二的背影,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两个兄弟跟变了个人似的? 冯大山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冯友光注意到这情况连忙回神,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水给他安慰道:“爹,气大伤身。都分家了,以后各自过成啥样都跟对方没关系了。” 关系闹成这样,冯友光刚才也看出来了,二房三房都对爹娘心里有恨,这才刚分家就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以后但凡出个大事眼看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冯大山捋了捋胸口处的怒气,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眶通红泛着泪水,“爹能有什么办法啊?爹又没本事……谁让爹没本事呢……” 冯友光听见这话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何尝没跟二房三房一样在心里怨过爹娘,觉得爹娘不该对沅昭那么好,光是沅昭从小到大请大夫的钱都能为家里添上多少亩地了? “爹,您放心,有我在一天,沅昭就能有口饭吃。”冯友光郑重对冯大山保证。 这也不是冲动才下的决定。最好的情况就是沅昭嫁出去以后才分家,冯友光自然更偏向这一种,但也不是没想过现在的情况。 沅昭现在十三岁,和绿芽差不多大的年纪,没几年就得相看人家。冯友光想的是,就算养也无非就是三五年了,到时候年纪一到,他再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担子也就卸下去了。至于沅昭出嫁以后,他作为大哥定是要给她撑腰的,只是再多的却也要量力而行。 终于听到一句人话,冯大山总算得到些许慰藉。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沅昭采药卖钱的事说给老大听,转念一想又暂时放弃,最后只意味声长地说道:“老大,有你这句话,以后少不了春草她们的好处。” 冯友光满头问号,心说这跟春草她们有什么关系? 沅昭这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晚上的功夫就恢复正常。不过柳氏到底怕了沅昭这虚弱的体质,没敢让她立马出门。 沅昭心心念念自己的小钱钱,后院晒的草药被小王氏毁了大半,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补充小金库。 于是柳氏叫来春草,春草向沅昭保证,她和绿芽还有大宝二宝绝对会把那些草给沅昭带回来的。想着春草确实和自己一起采了很多天的药,而且沅昭也有意锻炼一下这几个后辈,就点头道:“春草,若是你们今天采回来的都合格,那我以后每天给你一个铜板。” 春草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小姑姑,我们每天都上山,采那些东西也不费事。”她脸颊红了红,不好意思道:“就当是感谢小姑姑的肉包子。”说完,她赶快推门离开。 柳氏去看了眼门缝,回头对愣在床上的沅昭笑道:“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不过该给的钱也得给。” 沅昭回神,“是得给。”就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一个铜板的事情,有这四个后辈帮忙省了她多少事情,把药材炮制好转手卖进济世堂又能得多少钱? 就这一个铜板还是亲情价呢,要是雇人采药怎么也得贵上几倍。 柳氏则是完全不同的想法,现在分了家,二房三房眼看是指望不上,也就大房还算有点良心。沅昭得拿住大房这几个后辈,这样以后才有人给她撑腰。 分家的第二天,二房三房就选好了宅基地然后找人过去盖房。盖房用的黄土砖都是自家平时就攒着的,黄土砖垒成的土屋不结实,经常得修检才安全。 若是砖的数量不够那就去各家借上几块以后再还,或者只修一两间先凑合住。 冯友耀这边招呼了一群人不到一个上午就垒好了院墙和两间房,下午就带人去老宅搬东西,当天晚上在新房开的火。 二房冯友宗那边的进展不大好,族里的人都知道是因为二房冯大山才提出分家,冯友宗的名声多少不大好。 不过他也有些朋友主动过来帮忙,但大部分都在三房那边,所以到了晚上只盖起了一间房,院墙也只垒了一半。但冯大山发话要他们务必今天搬出来,冯友宗只好搬进这盖了一半的院子。 没了二房三房,冯家老宅突然就清静下来。 冯大山和柳氏几次看着二房三房的屋子眼神都非常复杂。 好不容易到了再一次去镇上的时候,这次沅昭没去,柳氏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叫上了大王氏。 这是柳氏和沅昭商量好的,沅昭采药卖钱这件事她们没打算瞒着,这件事越早让大房知道越好,免得以后等他们自己发现心里再多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大王氏亲眼看到那些杂草能卖钱比什么都来得有说服力。 果然当天晚上两人从镇上回来,大王氏神色恍恍惚惚,一回来就晃到后院晾晒了一地的草药前。 两眼放光的架势险些让春草以为她娘也盯上了这些杂草,想拿去厨房点火。 不过春草心里说句实在话,上次那些被小姑姑沅昭扔掉的杂草确实挺好烧。 “娘?”春草试探喊了一声。 大王氏回神,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给春草:“去,带你弟弟妹妹吃包子去。” 春草:“……” 第10章 这次柳氏带回来二百文,因为都是炮制过的药材,十株金银花就卖到了一百二十文,其他零散的药材加起来八十多文。 知道沅昭喜欢那个夹饼,柳氏买了回来,还捎带了一斤的肥肉,第二天冯家老宅就飘起了肉香味。 吃饭的时候,沅昭感觉到对面大哥冯友光的眼神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透着打量和难以置信。 沅昭十分能理解他的心情,任谁以为的拖油瓶突然变成了金娃娃也会感觉到惊讶。 吃过饭,大人们依旧扛着农具去地里。冯家虽然分了家,但这一年田里的粮食还没收上来,所以老宅和二房三房还得一起下地干活。 沅昭带着四个后辈上山采药。 这段时间以来,绝世医书中[药]篇解锁的进度陷入迟缓。这座大山虽然物种多样性极为丰富,但沅昭和几个后辈多是在固定的地方探索采药,更深更远处的大山就连十里八乡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轻易踏足。 每每到一个范围时春草便会带着大家往回返,“小姑姑,再里面有大虫和野狼,秦家村的猎户就是在打猎的时候被野猪顶着了心口才去的,留下孤儿寡母靠着族里的接济才能度日。” 春草拉着沅昭离开,沅昭念着大山深处的宝库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不经意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她眨眨眼,再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看错了。 这几日地里的活不多,因此冯家人都是赶着凌晨和后晌日头不热的时候才下地,沅昭到家的时候堂屋正在接待客人。 她扭头刚想找春草说话,就见春草脸蛋一红,迈着小碎步回了房间。 沅昭不明所以,“绿芽,你大姐刚才脸红,是发烧了吗?”想到这里她激动的搓手手,[医]篇中的初级病症她已经研读了大半,却还没有机会试验过。 绿芽瞅了瞅堂屋正朝她们这边看过来的客人,摇头低声回答道:“不是的小姑姑,那人是来给大姐说媒的。” “说媒?”沅昭下意识挺了挺脖子,去后院的路上多瞅了那媒婆几眼。 剧情里面春草和绿芽的下场都挺惨,两个人对标的是大丫和二丫,大丫二丫在三丫的带领下以后过得有多好春草和绿芽就有多惨。 大丫嫁给了本地一个家贫的秀才,那秀才受过三丫的帮助,上门感谢的时候大丫对其一见钟情,后面那秀才考中进士被授官,随着男主登上大位一家也跟着飞黄腾达。秀才成为一朝首辅,大丫成了一品诰命的首辅夫人,儿女双全荣华富贵一世。 二丫嫁进了侯府成为侯夫人,后来丈夫上战场立功,爵位更进一步封为国公,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三丫就更不用说了,男主皇帝她皇后。 但是作为对照组,春草和绿芽被三丫送进了青楼,春草因为护着绿芽被活活打死,绿芽见春草没了气绝望地撞柱而亡。 而一切的起因就是媒婆这次过来说和的人——秦家村的一个童生。 大丫和春草差不多大的年纪,也是这阵子小王氏张罗着给大丫议亲,两人同为冯家的女儿,家世年龄都相当,自然目标对象也重合了大部分。 但不同的是,小王氏相貌清秀,生出来的三个丫头也都个顶个的好看,当然其中属三丫最出众。 春草和大丫一比较在容貌上就落了下乘,不过春草也有优点,那就是她有两个兄弟,这个时候人们非常看重这点,觉得以后多少能帮衬着夫家。此外春草的爹冯友光是冯家长子,以后分家也会继承家里的大部分财产。 所以多的是媒人上门过问春草,而大丫那边就显惨淡。更不提冯家刚出了三丫的事情,大丫和三丫一母同胞自然受了更严重的影响。 也因此那日混乱的时候小王氏想着对春草的脸蛋下手,只要春草毁了容,偏向春草的人家就会转而去找大丫。 前几日分家,二房冯友宗的名声又添上两点不孝不义,他的两个兄弟也没帮着建房,眼看着分家跟断亲没什么差别了,自然上门过问的人就更少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位秦家村的童生和大丫有过几面之缘,两人每次见面就跟偶像剧冒粉红泡泡似的,说白了就是互相仰慕。 那童生打听到大丫是青山村冯家的女儿,就托老母亲找人上门提亲,却不想童生母亲在冯家适龄的闺女里面筛选一圈后,压根就没考虑过大丫,而是看上了春草。 童生也不了解大丫到底是哪房的,两家说定之后提亲当天才知道,春草根本就不是大丫。可事已至此,童生来年还要科考非得顾全名声不可,才好歹没有反悔,春草和他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但事情被大丫和三丫知晓,大丫失了初恋伤心欲绝,三丫为姐出气就有了后来春草被掳进青楼的事情。 因此事童生和春草解除婚约,三丫就拿男人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这点劝大丫走出了轻伤,再后来大丫就看上了她的官配穷秀才。 这辈子没有了杀手三丫,她现在正搁罪室里面待着,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人将春草和绿芽掳进青楼里面。 但沅昭纠结的是,她要不要阻止这桩婚事。 虽说在小说中童生和春草就定过亲,但沅昭明知道童生心仪的是大丫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婚事继续,怎么想怎么难受。 等了好半天,柳氏和大王氏把媒婆送走,两人脸上挂满了笑意,沅昭踌躇上前,“娘,大嫂,我听绿芽说,刚才那位客人是来给春草说媒的?” 柳氏灌了杯茶,笑着点头,“对。你大侄女春草的年纪不小了,相看好人家估摸着年后就能嫁出去。” 沅昭看她和大王氏表情就知道,两人对媒婆提的那桩婚事对象肯定非常满意。 她问道:“那,说的是哪家啊?” 大王氏下巴隔空点了个方向,“北边秦家村的童生,比春草大两岁,听说来年准备下场试一试。” 果然如此,沅昭心道一句,故作不解问道:“既然明年就要下场,为何不干脆等中了秀才再另行婚娶?”秀才的身份可不是童生能比的,便是城里的员外小姐也能攀上。 柳氏托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琢磨了下沅昭的话觉得挺有道理,“也是。但那媒婆说了,童生老爷见过咱家春草,那叫啥一倾心,这才托人上门来过问。” 沅昭拧巴了片刻手指头,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委婉一点表示,春草的相貌确实一般,而男人都是一群只看脸的肤浅视觉动物,更别说一见钟情那种不靠谱的感觉了。 在堂屋中来回踱步几圈,沅昭突然眼睛一亮,握拳捶打手心,大声道:“娘,我知道那个童生!” 大王氏看向沅昭,声音欣喜,“昭昭你知道?” 沅昭沉着脸点头,“对。”她抬眼想说什么又低下头,欲言又止,“我见过那个童生,是只有一个寡母和妹子的秦家童生吗?” 大王氏点头,见沅昭这副不方便说话的表情心里突然一跳,“是他,昭昭,是不是你听到啥不好的事情了?” 沅昭缓缓点头,“是见过。我见过那个童生,和大丫……” 沅昭停下瞅了瞅柳氏和大王氏两人的脸色,又青又白跟中了毒似的,“所以我猜,那童生想要问的人是不是大丫。” 把事情说出来沅昭终于感觉到一身轻松,她其实也没有恶意拆散这桩婚事,毕竟在剧情中它就没成。而现在只不过点明了一个可能的误会,也省的那童生临到提亲那天见到春草心里后悔。 到时候童生即便娶了春草也觉得委屈,而大丫再因为求而不得成为童生的白月光,沅昭都替春草觉得恶心。 所以在婚事定下来之前让柳氏和大王氏知晓,问清楚那家到底看上了谁,若对方考虑过后依旧选择春草也未尝不可。 提醒过两人后沅昭便不再多管,又一个去镇上的日子,这次是冯友光独自去镇上,背着沅昭整理好的一筐草药时简直如负千斤,赶路的速度都慢上不少。 不知不觉间到了秋收的日子,青山村里却逐渐传出有关于河神和水鬼的故事来。 古时候的人们由于对自然的敬畏和自身认识世界的不充分等等原因,神鬼之说异常受百姓们的推崇。 加上青山村背靠大山,又临溪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大山和溪水养育了附近几个村子上百年,山神河神之说更是早就刻进了人们的骨血中。 沅昭本不信神鬼,但亲身经历告诉她,确实有鬼,但神不好说。而且这个世界就是普通的古代世界,神鬼妖怪之类的根本就不存在,她只当个故事,听过就算了。 收粮食那几天,二房三房的人久违的过来老宅这边,不过等冯大山去族里借东西来分完粮食又很快离开。 分粮食的时候沅昭见小王氏两只眼睛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看来看去,走的时候还盯着沅昭看了好半会儿,然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沅昭蹙眉,心里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又再次涌上来。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鸭~祝大家身体健康~ 第11章 沅昭的感觉没有错。 秋收之后村民们清闲下来,冯友光和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去镇上找活计,村里的人一下子空了大半。 赶在天寒之前,家家户户都在拆洗被褥,搬去河边洗净。这人一扎堆,往前还只在个别人中间流传的故事就扩大开来。 “哎,你们说咱这河里头有水鬼,是不是也有河神?”河边,一人扭头左右看了看,小声问着身旁的人。 “是吧。”另一人抬头瞅了瞅波光粼粼的河面,想到什么不由打了个哆嗦,“不过我觉得河神这段日子应该不在。” “为啥啊?”先前那人不解。 “还能为啥?”另一人往后头瞥了瞥,“你忘了罪室里关着的水鬼了,要是河神在的话,能让那水鬼祸祸咱们百姓?” 先前那人·里正儿媳妇:“……”你这样我咋还能说下去? “不是,你就没想过被咱关在罪室里的人不是水鬼,而是河神?”里正儿媳妇急了,直接把心里话讲出来。 可把周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妇女们吓了一跳,纷纷出声斥责: “你不要命了啊?那咋能是河神?河神咋能对自己亲小姑下手呢?” “就是,咱们乡亲可都看着了,那三丫阴沉着脸一身煞气,就是水鬼的模样!” “四媳妇儿,你别不是天天给水鬼送饭叫人下了咒吧?” “可别叫河里的鱼听到再给你传到河神耳朵里去!” 里正儿媳妇听着你一句我一句危言耸听的话,不由吞了吞口水,正好这时一条小鱼冲她这边游过来,她吓得浑身一抖,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水花溅出来,弄湿了她旁边几个妇女的衣服,惹来一阵怒骂。 “喔唷,我就说吧,叫河神听到你说坏话,这惩罚可不就来了!”说这话的人幸灾乐祸。 里正儿媳妇爬上岸,拿还没沾水的脏衣服裹上,看着周围人默默远离的动作和不屑的眼神,气得跺了跺脚,端着盆子跑回了家。 她要去找大仙,叫这群人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有眼无珠! 里正家,看到老四媳妇儿端着没洗完的衣服回来,里正媳妇眼里腾一下就冒出火来,冲着老四媳妇儿的背影大喊:“老四媳妇儿你给我站住!”这都第几回了,叫干啥都干不好,一回来扔下盆子就跑。 里正儿媳根本不管后面婆婆的喊声,她现在一门心思装的都是罪室里蒙冤的大仙,只要她把大仙救出来,别说那个老婆子了,就连公公都得听她的。 见老四家的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里正媳妇怒了,捡起一根藤条唤来其他几个儿媳后匆匆追上去,她今天非把这老四家的心给收收不可。 沅昭和春草采药下山的时候,正好碰到这场面。里正四儿媳在前面跑,后头里正媳妇带着一大帮人在后面追,好不热闹。 春草护住沅昭站在路旁,等这群人全都过去才回家。 晌午柳氏在家,边吃饭边跟大家说道:“这老四媳妇儿到处浑说,天天讲那什么河神水鬼的事情,说得人神仙都烦了,今个浣洗衣服的时候叫河神给处罚了,跌进河里扑腾了阵子。” 柳氏摇头,表情带着不屑,“我还听说,那老四媳妇儿非认准了那罪室里的三丫是河神,可别笑死我!” 沅昭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在脑海里反应了片刻,约莫知晓了杀手三丫的打算。 大王氏吞下饼子附和道:“三丫要是河神,那咱把三丫关了这老多天,也没见河里有什么动静啊?” 柳氏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在理。我可没见过把自己亲小姑推下水的河神,除非那是个水鬼。” 里正的四儿媳没等跑到罪室就被婆婆抓回了家,拿着藤条狠狠教训了一顿。 不少村邻过去围观,大王氏刚吃完饭就被隔壁李婶子带着一块去看热闹。 沅昭没有跟上去,她继续在后院侍弄草药,同时在思考该如何反击杀手三丫。 杀手三丫的金手指是灵泉空间,灵泉可治百病,可以肥沃土地、缩短植物的生长时间,也可强身健体、开启灵智,效用多到数不胜数。 似乎灵泉唯二的缺点就是产量不足,外加服用后会亟需补充大量能量。 沅昭猜测的是,杀手三丫会伪装成河神,然后利用灵泉的效果让大家相信她拥有某种超凡的力量。 灵泉的作用确实强大,这一点上沅昭无能为力。那么就只剩下灵泉的产量和副作用可以做文章,但这两点还不足以反驳杀手三丫‘河神’的身份。 沅昭一时犯了难。 二房的新家。 小王氏今儿也在河边浣洗衣服,好巧不巧就听到了里正四儿媳的话,说三丫是河神而不是水鬼附身。 小王氏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她三两下洗好衣服回家,给独自盖房的冯友宗热了两个菜饼子,把在河边听到的说出来。 “她爹,我听老四媳妇儿说,河里头有河神在,水鬼不敢放肆,她还说三丫才不是水鬼附身,她是被河神附身了?”小王氏目光灼灼,激动地脸颊泛红。 三丫如果是河神,那她们作为三丫的家人还不得被村里的人供起来?到时候欺负过她们二房的人,尤其是老宅的人,肯定要痛哭流涕的跪下来磕头求她们二房施舍。 冯友宗吞下饼子,拧眉看着小王氏,“河神做什么要附身一个丫头?” 小王氏激动的神色僵硬在脸上,“对……对呀,河神要附身,为什么要附身在三丫身上?”三丫一个丫头片子,“不过,万一呢?” 冯友宗不以为意,“不可能。河神那是神仙,有通天的手段,三丫被关在罪室里,吃饭都得靠族里人送饭呢。” 小王氏心里那点心思彻底破灭了。 一旁睁大眼盯着冯友宗啃菜饼子的大丫二丫这时上前,声音有气无力,“娘,今天有……有菜饼子吃吗?” 小王氏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将大丫二丫拉着上前,一人抱了抱,声音温柔,安慰道:“大丫,二丫,咱家刚分家,没多少粮食,你爹是咱家唯一的顶梁柱,粮食得先紧着他吃才行。” “你们两个小丫头一天一个饼子就够了,以前在没分家的时候娘一天半个饼子都不饿,若是忍不住,可以去山上找找野菜野果子。” 大丫二丫对视一眼,垂下头,眼神里闪过埋怨。 明明家里刚收过粮食,以前在老宅,刚收粮食的这几天奶总会给每个人多分半个饼子的。 爹娘都说分家以后就好了,分家以后就不用再受气再饿肚子,怎么反而分家前一天两个饼子和野菜粥,分家后一天只有一个饼子呢? 哄走了大丫二丫,小王氏对冯友宗道:“粮食我已经分出来了,后天你到镇上找活计的时候在粮店里卖出去,咱攒下钱来给三哥儿备着。” 冯友宗点点头,“嗯。”他加快速度啃完饼子,拍拍手问小王氏,“这几天还有人上门问大丫的婚事没?” “我看二丫的年纪也够了,早些嫁出去家里能少两张吃饭的嘴。” 说到婚事,小王氏欲言又止。 因为分家的事情,她们二房在村里的名声不大好,从前还有几家上门来问,现在上门的…… “她爹,前几日有个媒婆是从镇上来的……” 小王氏和冯友宗说话的时候,大丫和二丫站在门口听到,脸色煞白。 这边气氛不平静,另一边,里正家大院,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老四媳妇儿头发散乱一身狼狈,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在婆婆的藤条再一次落下之前,老四媳妇儿突然爆发,一把将人推倒,“我是河神的使者!” “你们敢这样对我,小心河神显灵降下惩罚!” 顿时院门口和墙上扒着的村邻哄笑出声。 “惩罚呢?我怎么没看到啊?” “这老四媳妇儿真是魔怔了啊,从前多好一人啊,怎么去罪室送了几回饭就成这模样了呢?” “我看这是得疯症了吧,哪有什么河神的使者?” “别不是叫那罪室里的水鬼给附身了吧?”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也太吓人了这!” 里正媳妇儿被推了个跟头,狼狈地爬起来,喝道:“给我把她摁住!我非把她身上的孽障给打走不成!” 民间的偏方,若是被鬼上身的时间不长,用柳树或者槐树枝可以将人身上的鬼打跑。 然而那老四媳妇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疯了,一把推开围着自己的几个妯娌向门口跑去,边跑嘴里还呢喃呼喊着:“河神大人救我!” 门口正堵着一堆看热闹的村邻,怎么能让老四媳妇儿就这么跑出去,于是一伙人合力又将人抓住送到里正媳妇跟前。 老四媳妇儿心如死灰,受了几鞭子后终于忍不住,喊出:“河神大人能治百病!” “河神大人能治百病!” “我肚子上的疤就是河神大人治好的!” “不信你们看!”说着老四媳妇就开始扒拉自己的腰带,让在场好些看热闹的汉子忍不住扭过头去,嘴里还说着:“羞不羞啊!” 里正媳妇儿更是头一仰差点没气昏过去。 第12章 眼见老四媳妇儿一副你们不看不行的架势,赶在衣服真的被扒拉开之前,里正媳妇让其他几个儿媳将老四媳妇儿架进屋里头。 半晌后,老大媳妇儿冲出屋,大喊道:“娘,真的没了!” 里正媳妇震惊地睁大眼。 在场围观百姓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女人肚子上的疤是生完孩子才有的,而且一旦出现就跟着一辈子也消不掉,才不管你是宫里的娘娘还是乡野村妇。 里正媳妇呆呆的张大嘴,“真的?” 老大媳妇重重点头,“真的!” “难道真的有河神?” 围观的村邻中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引来了众人的激烈讨论。 “不会吧!那咱们可把河神关在罪室里一个多月了呢!” “三丫怎么就是河神了,她不还推自己亲姑姑下水吗?” “说不定是沅昭这个小姑先欺负三丫,然后水里的河神看不过去才附在三丫身上教训沅昭的。” “那怎么咱把三丫关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村里有人出事,我看就是你瞎说的。” 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总归相信的是大多数。 一来这时候的人们天生对鬼神抱有敬畏心理,二来老四媳妇儿肚子上消失了伤疤正好可以佐证他们的想法。 动静闹来了里正和族长。 据请两人过来的村民说,族长和里正正在冯家老宅里面商量事情,满脸喜色掩饰不住。 听里正媳妇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族长和里正拧眉沉吟,互看一眼里正上前一步,“三丫确是水鬼无疑。” 在场村邻左右窃窃私语,皆是不大相信里正的话。但里正是十里八乡除族长外最有话语权的人,积威甚重,即便不信他的话也只敢悄悄反驳。 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提着拐杖敲了两下地面,各处的村邻才静下来,继续听里正说话。 里正咳嗽一声,“水鬼偷拿了河神的宝贝,借机附身心肠歹毒的三丫逃离河神的掌控,不想被青山村我等凡人发现了蹊跷及时关进罪室,以防水鬼三丫祸害人间。” “河神为感谢我等相助,特赠送一张绝世方子,若有此方,我等冯氏族人崛起又何在一时?” 村邻们将信将疑,纷纷开口询问:“敢问族长和里正大人,究竟是何方子?” 里正但笑不语,族长这时开口:“此方如何使用,我与里正和族里的长老会尽快商量出来。” “只是从此以后,水鬼三丫所在的罪室,族里无论何人皆不可轻易接近,免得同老四媳妇一般中了那恶鬼的摄魂之术。” “竟是邪恶的术法?”村邻惊呼一声,同时拍着胸口直呼好险,他们差点就将恶鬼当成了河神。 却不想就是那恶鬼偷了河神的宝贝才迷惑了大家的眼睛。 刚才信了三丫是河神的村民羞愧低头。 跟来看后续情况的沅昭,见此松了口气。好在她急中生智,又紧急复刻了一遍先前的计策,编了个故事先让族长和里正信服,再拿出豆腐方子利诱,最后才免于被杀手三丫翻盘。 沅昭擦了把额头的汗,今天的事情实在惊险。好在村里有现成的石磨,她又在医书的指导下发现了石膏,才能紧赶慢赶做出一锅豆腐脑来。 石膏可入药,属于矿石类药物,在沅昭将金银花的进度条推到十分之七左右的位置时解锁。 先下手为强,沅昭靠着合情合理的故事以及这张价值不菲的豆腐方子才能成功将族长和里正拉到自己这边来。 不过杀手三丫那边也不能放松,她手上的灵泉终究是个威胁。族长和里正向利益看齐,始终以整个氏族的得失来考虑,如今站在她这一方,不过是觉得豆腐方子有利可图但还没有真正拿在手里。 幸好沅昭事先留了一手,所以族长和里正现在只知道有豆腐这种食物,却并不知如何制成。 沅昭心里捏了把汗。 要不了多久她手上的方子就必须要交出去,必须得在交出去之前解决掉杀手三丫手上的灵泉才行。 回到冯家,沅昭敲了敲系统,“有灵泉空间的具体信息吗?” 过了很长时间沅昭的脑海里才出现一份有关灵泉空间的详尽信息。 杀手三丫手上的灵泉空间来自她一枚玉坠,玉坠原是高等位面的道具,偶然流落到杀手三丫上辈子的位面,沾染了她的鲜血后被激活。 道具一旦激活就需要能量来运转,而其内的聚灵阵法渐渐失效,除非在空间内种植,利用灵泉激发植物体内的生机再输送给空间才能让玉坠中的阵法恢复,随着阵法的修复,灵泉眼中会产生更多的灵泉。 反之,阵法产生的灵泉会越来越少,直至消耗完阵法中的能量,阵法失效,空间崩溃。 在小说中,杀手三丫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空间内种植从而发现空间的秘密,而是偶然间将买来的粮食和种子撒在空间的泥土里,才察觉到空间内植物不同寻常的成熟速度。 沅昭翻开小说,在较为后面的剧情里找到这样一句话: 【即便后来成为大楚国的皇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冯芷霜也从没懈怠过在灵泉空间中种植一事。】 想必就是因为冯芷霜隐约察觉到了种植和灵泉之间的联系。 合上书,沅昭揉了揉眉心。 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知道杀手三丫有没有在空间里面种植,如果没有种植,那灵泉空间还能撑多久。 沅昭决定去见见里正的四儿媳。 在小说中,杀手三丫最为出名的技能之一就是催眠术。靠着这一大杀器,杀手三丫催眠过敌军将领、敌国皇子和现任大楚国皇帝,策反了无数反派阵营中大大小小的人物,为其生为其死。 催眠术作为精神疾病的一种治疗方法,同样出现在了医书的[医]篇中,沅昭掌握的还不熟练,不过为了获得杀手三丫的空间状态,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 傍晚时分,打着河神·的名义,在冯大山和冯友光的陪同下沅昭去了里正家。 到里正家门口的时候,院子墙根脚下有微小的声音传出来,三人下意识放轻脚步,耳朵贴近墙角偷听。 “老四,弟妹得了河神的宝贝就没有给你也用一用?” “什么宝贝?”说话的应该就是里正家的四儿子,“爹和族长都说了那不过是水鬼的把戏。” “嗤,当时村里的人都听到了,弟妹身上没了疤,那要不是宝贝能有这效果?” “我都看到了,爹和族长找了族里的长老一起去了罪室,如果不是真有宝贝至于动这么大排场吗?” 墙外的冯大山和冯友光顿时扭头紧张地盯着沅昭。 沅昭握着拳头,她早就想到族长和里正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杀手三丫手里的灵泉,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去的这么快。 “昭昭,咱们还进去吗?”冯友光小声询问。 沅昭垂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后做下决定,“去。”不过不是现在。 于是三人转道上了大青山。 沅昭沉着脸,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族长和里正身上,实在不行就只能…… 此时罪室前,冯氏一族的长老和里正立在打开了的送饭窗口前。 冯芷霜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不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等着,只要她从这破房子里出去,青山村、冯家、沅昭,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水鬼三丫,你可知冒充河神是何大罪?”里正沉声质问。 黑黢黢的罪室里,唯有送饭的窗口处送进来一片亮光,冯芷霜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狗屁的河神水鬼,也只有这些愚昧的古代人才会相信。 她反问,“呵,既如此那河神为何不降下惩罚?” 里正声音顿住,下意识看向四周的族长和长老。 族长眯着眼睛沉吟半晌,“听说老四媳妇的伤疤是你治好的?” 冯芷霜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里正高声喝道:“水鬼三丫,你偷窃河神法宝,如今我等奉河神之命讨要,你还不速速交出?” 冯芷霜摆正身体,睁大眼睛反应了好半晌这话的意思。 所以她这是被污蔑为偷窃河神法宝然后逃窜出来的邪恶水鬼了? 冯芷霜勃然变色,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该死! 说到底她从一开始被关进罪室就失去了先机,而且原主的爹娘姐妹这些天也从未出现,这让冯芷霜对原主的家人彻底失去了信心。 “吾乃河神,你如此污蔑神灵,不怕天罚吗?”冯芷霜强撑着气场,她只要咬死自己是河神,加上她手里的法宝,总归得逼他们将自己放出去才行。 只要能出去,冯芷霜有一万种方法惩罚这些人。 然而族长和里正对视一眼,他们心里其实更偏向沅昭的说法。 沅昭拿出来的豆腐方子利益巨大,冯氏一族若得之,他日成为青山镇一方富强也说不定。 而三丫所谓的河神自称,族长和里正根本就不相信。 河神能呼风唤雨,庇佑青山村百年。若他们冯氏冒犯了河神,自然会降下天罚惩戒。而这一月来,青山村风调雨顺,甚至连粮食都比往年多收了两成,何谈天罚? 冯芷霜恨恨咬牙,“我就是河神!想要法宝可以,除非把我放出去!” 族长见冯芷霜油盐不进,放话道:“水鬼三丫冥顽不灵,族里决定对你禁食三天!” 冯芷霜大喊:“你们敢!” “若是三天后依旧不松口,那就十天!直到你答应将法宝交出来为止!” 说完,将送饭的窗口堵住,罪室重新恢复黑暗。 只剩下冯芷霜不甘而粗重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3 16:46:39~2021-10-05 21: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碗面条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夜色中俯瞰大青山,茂密的灌木丛被拨开踩出一条山路,月光渗进叶片的缝隙洒在赶路的人影身上。 冯友光在前面开路的同时,忍不住频频向后面的沅昭看去,“前面再往里走就是大青山的深处,不止有野猪豺狼还有大虫。” 冯大山停下来询问沅昭,“昭昭,咱这是要去干啥?“ 听见这话冯友光嘴角抽搐,是啊,他们连上山要干啥都不知道。 沅昭沉默不语。 冯友光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冯大山拉住,冯大山又问道:“昭昭,咱这还往里走吗?” 沅昭抬头朝深处望了望,林木茂盛树叶郁郁葱葱,黢黑一片好像随时会有不可名状的生物从里面冲出来。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不知名的哀号吼叫,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沅昭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抬手搓掉一胳膊的鸡皮疙瘩,狠下心来:“去。” 话音落下,她抬步一马当先朝深处走去。 冯友光憋着一肚子情绪,扭头看向冯大山,压低了声音喊道:“爹?!” 冯大山抹了把脸,冲他摆摆手也立马跟在了沅昭身后,“昭昭,你走慢些,小心脚下的石头树杈。” 冯友光:“……”您就纵着吧! 四下寻顾找了三根合手的木头棍子,冯友光大步跟上父女俩。 沅昭此次上山的目的是采集毒草,按照[毒]篇解锁的第一张毒药方子制毒。 [毒]篇对应的是[医]篇,医篇中的药方掌握程度达到要求则会解锁毒篇中的毒方。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沅昭捏着手心,她会给杀手三丫用毒。 杀手三丫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对她和冯家人甚至青山村的百姓恨之入骨。在杀手三丫的世界里面,这已经是你死我活的程度。 一旦杀手从罪室里面出来,凭借着她的女主光环,沅昭无法想象后果。 第一张毒方不是沾之即死的烈性毒药,而是能让人昏昏欲睡忘却前尘的慢性毒药,是为消睡散。 沅昭担心的是,杀手三丫手上的灵泉可解百毒,她这药就算找到机会让三丫喝下去也没什么卵用。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消睡散中极为重要的一方药材只有在大青山深处才能找到。 一路前进,沅昭呼吸急促,额头满是大汗,脚步虚弱发软。冯大山同样累得不轻,他回头看了眼沅昭,“昭昭,爹背你。” 沅昭摇头,“快了,我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附近。” 药材详解里面提到,这味药喜阴喜湿,四周的环境刚好符合,而且沅昭在周围看到了这味药材的伴生植物。 拄着木棍在四周寻找片刻,沅昭面上一喜,撕下一片衣角,小心将草药最上方的几片嫩叶掐下来包好。 “爹,我们下山吧!”沅昭回头,对上的却是两个战战兢兢后退围上来的身影。 冯大山和冯友光两手握着木棍竖在胸前,警惕地望着四周突然出现的几双绿色的兽瞳。 绿色的兽瞳,沅昭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背冒出来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冯大山后退的同时,小声对一侧的冯友宗道:“老大,带上昭昭,一会儿我拖住这几头畜生,你和昭昭全力往山下跑。” 冯友光哆嗦着身体摇头,“不行,爹,要走一起走。” 沅昭撑着木棍站起来,这一路上山她早就不剩下什么力气了,“爹,你和大哥分两个方向往山下跑。我身上带着香包,这些野狼不会对我动手的。” 冯大山下意识拒绝,“不行!”他怎么能把沅昭留下来呢? 面对眼下被一群野狼包围的情况,冯友光内心升起一股绝望,想到家里还在等自己回去的妻儿,又忽的冒出一股怨恨。 这个时辰他本该躺在家里的,如果不是沅昭任性非要上山,也不至于现在被一群野狼包围。 三人和野狼对峙时,沅昭思绪飞速运转。 解锁的药材中有一种在燃烧时发出刺鼻的气味可以驱散野兽,但这种野草恰好喜阳。视线快速略过四周的草丛,沅昭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心脏砰砰砰狂跳,眼前一阵阵发黑,沅昭紧紧咬住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这种情况不能再添乱。 冷风吹散了脸上的细汗,沅昭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就见原本还在观望的野狼踩倒草丛逐渐逼近。 三人挤成一团不断后退。 直面沅昭的一头野狼似乎感觉到她是这三人里面最弱小的存在,加快步子逼近。 沅昭大气不敢出一下,握着木棍的手抖了抖,野狼发光的兽瞳里面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似狼嚎的叫声,正在动作的野狼不由停下步子,而后纷纷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一眼沅昭三人。 沅昭三人宛如被定在原地一般,直到再也看不到野狼的身影,手中的木棍陆续掉在草丛里,而后齐齐瘫倒在地上。 刚放松下来,忽而草丛中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沅昭的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里,同时悄无声息抓住掉在一旁的木棍。 她抬头盯着发出响动的草丛,不甚明亮的月光勾勒出一个人影的形状,正迈步靠近,然后停在沅昭面前。 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好听,“它们还会回来。” 冯大山和冯友光一听这话立马爬起来,冯大山连忙道:“那小兄弟你赶快和我们一起下山吧。” 少年摇摇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朝那里走。” 沅昭盯着少年的侧脸呆住,她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似乎察觉到沅昭的注视,少年低头回视,在沅昭沾满了黑泥和汗水同时头发松散飞舞一般贴在两颊的脸上顿了两秒,而后伸手。 看到他的动作,沅昭很快反应过来,两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借力爬起来,“刚才的事情,谢谢。” 不出意外,那声狼嚎就是这个少年发出来的,为了引开这群野狼。 少年微微讶异点头,“不用谢。” 冯友光不停看向少年指的方向,催促道:“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免得那群野狼又回来。” 冯大山附和,“小兄弟,你也同我们一起吧,这大晚上的山上不安全。” 沅昭不停点头,“对对,山上不安全。”深山老林的,说不定不止有野兽。 少年也就是秦暮归本想摇头,但对上沅昭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下来。 然后四人一齐来到山脚下。 回头看了一眼,见已经离开大青山,冯家三人不由松了口气,今天晚上可真是太凶险了。 将三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秦暮归转身要离开,衣角却被扯住。他回头,视线正好落在沅昭脏兮兮的小脸上。 沅昭挤出一个微笑,“我叫沅昭。”说完她盯着少年等他的反应。 秦暮归淡淡点头,“嗯。” 沅昭:“?” 沅昭觉得可能少年没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你叫什么,恩人?” “秦暮归。”而后少年轻轻从沅昭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角,转身进了大山。 看着秦暮归眨眼就消失了的背影,冯大山一拍大腿,懊恼道:“乖乖,这小兄弟怎么又去山上了?!” 冯友光转身,迈步朝家里去,他是半点不担心秦暮归的安危的,这少年能在山上救下他们就证明本事不俗。 “爹,回家了。”他心里还存着对沅昭的气,只喊了冯大山,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的。 今天要不是正好碰到那少年,冯友光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在山上了,还不都是沅昭任性造成的? 沅昭和冯大山连忙跟上,沅昭侧头看了眼冯友光,出声问道:“大哥是不是在生沅昭的气?” 冯友光轻哼了一声,“没有。” 沅昭撇撇嘴,“你有。”当她不知道呢,这三个兄长一个比一个没有兄妹情谊,现在冯友光心里指不定在怎么编排她呢? 冯友光斜睨了她一眼,“你说有就有吧。”他都险些丢了性命,还不能生个气是咋的? 冯大山在兄妹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最后一巴掌拍在冯友光后背上,“有你这么做大哥呢吗?帮昭昭做个事情都嫌东嫌西的?” 冯友光瞪大眼睛,“爹!”他一肚子委屈不满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我咋嫌东嫌西了?我差点被野狼叼走我都没跑?!” 沅昭在一旁点头,确实,但她知道冯友光没跑的原因全在冯大山身上,可不是因为她这个有跟没有一样的拖油瓶妹妹。 冯大山哼哼两声,“还算你有良心。” 沅昭摸了摸袖子里的布包,打开后看到上面躺着的几片嫩芽又包起来放回去,然后一脸正色对冯大山和冯友光道: “爹,大哥,我上山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冯友光听见这话脸色一黑,就为了这么个破东西,三个人差点丢了命。 冯大山则问:“昭昭,这东西有啥用啊?” 沅昭认真说道:“救命。” 冯友光撇撇嘴不以为意,他知道沅昭和采药人学了两把,靠着采药赚了不少钱,但认识几株草药不代表沅昭就会治病了? 别说冯友光不信,连对沅昭无脑信任的冯大山的眼里也有怀疑。 沅昭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爹,大哥,你们觉得那个豆腐方子,值钱吗?” 第14章 豆腐方子值钱吗? 这个问题真是……当然值钱了! 就算冯大山和冯友光一辈子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豆腐方子有多稀罕。 粗略算一算,一斤黄豆能出四五斤豆腐,而前者的价格低廉,两文钱三斤在这风调雨顺的年景都顶了天。一斤豆腐的价格姑且算作两文钱,五斤就是十文钱,减去成本净赚九文钱。 这青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镇上的百姓碰到个新鲜东西还是舍得掏钱尝一尝的,豆腐这样东西美味可口,若是推着去镇上一天只消卖出去二十斤,一个月就能赚一两银子。 一年下来刨去吃喝少说也能给家里添上两亩地。 所以家里人对沅昭毫不犹豫把方子交给族里的做法十分不理解,极其不理解。甚至一向觉得自家闺女聪慧到无人能比的冯大山和柳氏二人,都觉得沅昭落水那次,很可能脑子也进水了。 冯友光肚子里当然有意见,那可是一年能买两亩地的方子,傻子都得犹豫两秒想想呢?结果沅昭啥也没要就那么无私地给了族里? 但问题是这方子是沅昭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该怎么处置也得沅昭说了算,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两人愣住,而后点头。 沅昭摊手,“那么值钱的方子,我又不傻,难道就白给了族里?” 听见她这话,冯大山长长舒了口气,后怕的拍着胸脯,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哎哟可吓死我跟你娘了,我们还以为昭昭你脑子进水了呢?” 沅昭:“……” 算了,到底是亲爹。 深呼吸几下,沅昭解释:“三丫被族里关进罪室后也不安生,一直谋算着想要出来,从这些天的流言你们也能猜到。” “里正家的四婶婶更是性子大变,胡言乱语说三丫被河神附身而不是所谓的水鬼。” “如果不第一时间阻止,三丫对老宅之人恨之入骨,等她从罪室出来后,又担着河神的身份,我们冯家岂还能在青山村立足?” 冯大山和冯友光父子面色一肃,沅昭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但是冯友光却不是全然信了沅昭这一面之词,“三丫还能让她爹娘不好过?” 沅昭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大哥冯友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不知道脑子到底咋长的? “大哥,三丫是三丫,她爹娘是她爹娘,我们是我们,哪能混为一谈?再说都分家了,你难道还没看清楚二哥三哥到底是什么人?” 二房冯友宗还知道作秀孝顺,三房冯友耀和陈氏那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心人。 一个心里奸,一个面上毒。 冯友光话头一下子哽住,脑海里又浮现出分家那天的事情来。老二老三确实跟他这些年了解的不大一样,像是私底下长了张别的脸,如今分家撕开了面上那张,底下那张就开始冒出来。 “三丫应该不会做的那么绝。”说到底都姓冯,冯友光道。 沅昭见他还一根筋,反问道:“那你看看我。”她指着自己,“三丫要是不那么绝,她能把我这个亲小姑推下水?她能在六岁那年大嫂挺着大肚子的时候故意往她身上撞?” 就这一桩桩的恶事,水鬼都没她能造。 冯友光没话说了,安静下来。与其说他不相信三丫会做得那么绝,倒不如说他不信三丫能有那本事让冯家不好过。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难道族长和里正会听三丫的瞎话不成? 冯友光的表情变化很明显,沅昭摇摇头,她猜出了冯友光的想法,无非就是没把杀手三丫放在眼里。 “大哥,三丫还是个孩子没错,但你别忘了三丫后边还有二哥和二嫂呢。”这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冯友光面色一怔,而后蹙起眉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冯大山在一旁晃着脑袋听俩人说话,最后下了个结论,“既如此,那就千万不能让三丫从罪室里面出来。” 月上枝头时分,三人回到冯家,沅昭粗粗洗漱一番爬上床。 冯大山和冯友光父子俩却没像她那么心大,各自把在山上遇到的事情说给了媳妇听,而后又讨论了一番三丫的事情,最后决定这几天得时刻盯着罪室和二房的动静才行。 拿到了最关键的一位药材,沅昭开始着手配置消睡散。 冯友光担心家里边的事情,这些天有村邻上门喊他结伴去镇上找活计也没应,留在青山村以防意外。 那日之后,青山村面上更加热闹起来,村邻们聚集的时候日日都要提起里正家中了邪术的老四媳妇儿。 老四媳妇儿被婆家人用麻绳捆起来堆在柴房里边,连亲生的儿子闺女都只敢隔着柴房的窗户每天见一见。 据和里正家挨得比较近的村邻说,每每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哭嚎。大晚上的怪渗人,吓得都不敢去如厕,生怕被黑夜时潜行的邪鬼给盯上。 一连几日,冯友光盯着罪室那边的动静报给家里人,“听说老四媳妇儿中了邪术后被绑在家里,我已经好几日没见有人去罪室那边给三丫送饭了。” 沅昭边吃饼子边思考,这应该是族里和三丫的谈判不怎么顺利导致的。不过这种状态应该持续不了多久,杀手三丫不会轻易亮出她的底牌,而族长和里正也不能就这么将人饿死。 看来她必须要尽快配制出消睡散来才行。 消睡散服下后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和反应,非要说的话就是精神倦怠记忆力迟钝,但这对于处在饥饿虚弱状态下的杀手三丫来说更加不容易察觉。 然而出乎沅昭的预料,隔天下午,族长和里正就等不及,带老四媳妇儿到了罪室。 据前去围观的冯友光说,“三丫不同意给老四媳妇儿解开邪术,她有个条件,就是必须让她从罪室里面出来。” 沅昭黑沉着脸色,消睡散还差几个步骤就能完成,而这时候杀手三丫却从罪室里面出来了。 现在只能庆幸那豆腐方子还没完全交出去,她手上也不是没有筹码。 据系统推算,杀手三丫手上的灵泉应该维持不了多久。 沅昭将配制到一半的消睡散收起来,微微眯起眼睛,或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趁机加把火。 三丫被放出罪室得以重见天日。但回的地方却不是二房的新家,而是里正家。 沅昭也是第二日才知道这个事情。 据说是三丫自己要求的,沅昭推测,杀手三丫应该也恨上了二房的人。想来这一个多月在罪室里面的生活让杀手三丫狠狠得了个教训,身上的戾气也更加浓重。 二房那边也乐得轻松。冯友宗和小王氏现在全心全意为那个还没影的三哥儿打算,不止大丫二丫每天一张饼子一碗野菜,就连新盖起来的房子也是什么都没添置。 另外还听说,二房把今秋收上来的粮食卖了不少,眼瞅着这是要打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里正家。 昨日将三丫从罪室里面放出来带到自家,里正本想让三丫当场解了老四媳妇儿的邪术,但三丫推脱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暂时还没有精力。 三丫确实脸色煞白,而且这些日子在罪室受了不少苦,族里一个长辈出面,便允了三丫的请求。 无奈里正只好安排了一间客房。 沾到枕头的那一刻,无论杀手三丫上辈子的习惯多么警觉,也瞬间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已是后晌,而客房里的杀手三丫还没有动静。 里正家院里做活计的人频频看向客房的门口,里正四儿子更是忍不住开口问:“爹,三丫这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媳妇儿身上的邪术还没解开呢?” 里正蹙着眉,脸色不大好。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老四家的身上的邪术而答应把三丫放出来,如今三丫没了所求,倒成了他们求人不得不低一头。 “老大,你去拿把锁把客房锁上,门窗都找东西钉好。”里正背着手在廊檐下来回走了几步,指了自己的大儿子去做事。 里正大儿子动作很快,没两下就把客房那一门一窗给钉得结结实实的。 里正舒了口气,坐回到一旁的椅子上,冲客房瞥了一眼。心道,如今这不就又回到平起平坐的地位了? “今天只给一块菜饼子。”里正端起手边茶抿了口,惬意的闭上眼睛,吩咐道。 客房里,冯芷霜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困乏地睁开眼睛。过度的身心疲惫后又肆无忌惮睡了一觉,那种从内而外无处不在的疲惫虚弱反而更加鲜明。 好不容易撑着从床上起来,冯芷霜扶着墙壁挪到门口,伸手拉了拉门把,门却没开。 “有人吗?”冯芷霜开始以为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反复试了几次后才觉出门可能是从外面被关上了。 虚弱的声音传到门外,正好和隔壁柴房老四媳妇儿中气十足的喊声撞上,因此便也没人听到。 没有得到回应,冯芷霜脸色唰一下变黑。看来这里正家也不老实,说不定就是觊觎她手上的宝贝,想先下手为强趁族长不备独占下来。 就是可恨如今她手上没有力气,即便有灵泉在手,也碍于没有足够的食物充饥而不能动用。 冯芷霜踢了一脚木门,既然老天都给了她这等宝贝,又为何还要设置这么多限制? 老天不公! 冯家老宅里,沅昭把自己的要求讲述给家里人,“记住,一定要不着痕迹的,最好是找人多的时候,躲在外面变个声音,悄无声息把这些话散播出去。” 第15章 冯友光犹犹豫豫,这种办法能有用吗?而且三丫是被放出来了没错,但也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们冯家如何,这事情难道不就过去了吗? 冯友光不理解。但他扭头看了看左右,不管他爹他娘还是他媳妇儿女儿儿子都在沅昭话音落下那刻郑重点头,然后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显然是想按照沅昭的计划去外面散播消息。 冯友光:“……”算了,去就去吧。 出了家门,冯家人分成四拨,柳氏和大王氏一拨,冯大山和冯友光一拨,春草和绿芽一拨,大宝和二宝一拨,纷纷去找自己的社交小团体。 等人都离开家,沅昭背上自己的药篓上山。 柳氏和大王氏去得巧,刚好碰到一群边缝补边说闲话的熟人,谈的还是三丫的事情。 “那三丫真被放出来了,这会儿正跟里正家给老四媳妇儿解那什么邪术呢!”一个大娘瞪着眼睛喊道。 “老四媳妇儿那样我看真是中邪了,从前见了人那是头都不敢抬,对上她婆婆别说像前几天那样推搡了,大声点儿说话都不敢。” “就是,那天可真是把我吓坏了,没想到是中了邪术,这么说三丫身上还真有偷了河神宝贝的水鬼?” “那可不成咋的,浑说什么河神附身,河神能对咱老百姓下邪术?指定是那恶鬼耍心机想着哄骗咱呢!” “我看不一定。”就在所有人都对三丫水鬼的身份坚信的时候,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发出来,“那真要是水鬼,族长和里正能把三丫放出来?就不怕水鬼对咱族里的人下邪术?” 听到前面那句先前说话的几个人下意识想反驳,但听到后面这话又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到了嘴边的话出不去憋得人面上无光。 “……那指定是族长和里正有办法压制那水鬼呗!”最后,一个人干巴巴地吐出这样一句话,听着就没什么说服力。 大家都在一个村子,谁家出点事要不了半天全村都能知道。前几日老四媳妇儿发疯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隔了这么多天,也没见里正和族长忙活着找人解开老四媳妇儿身上的邪术。 这不一直到昨天,里正和族长突然就带着人去了罪室前面,还把三丫放了出来。 要说谁最有可能解开邪术,也唯有始作俑者的水鬼三丫了。 这么说,就连族长和里正也没有办法对付那水鬼的邪术? 想到这点,在场村邻纷纷脸色一白,面上闪过惊惧。这可咋办啊?都没有压制水鬼的办法,族长和里正怎么就把水鬼给放出来了呢? 柳氏听到这里估摸着时机正好,给了大王氏一个眼神让她等会儿配合自己,然后悄悄猫着腰去了人群对面,掐着嗓子喊了一句。 “我看啊,族长和里正把三丫放出来,说不定是为了她手上的宝贝?!” “宝贝?”人群中有人恍惚明白了什么,然而还不待继续深想,另一个方向突然又冒出一个尖细的嗓音。 “先前那水鬼三丫不就给老四媳妇儿用了吗?” 听见这话在场人纷纷点头,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老四媳妇儿用了那宝贝后肚子上都没疤了,我瞅着人的气色也好上不少,看着怪年轻的。”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我就说老四媳妇儿最近看着脸嫩了不少,合着是那宝贝的作用?!” “那这么说,河神的宝贝就是让人永葆颜色康健喽!”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 什么叫永葆颜色?! 什么叫永葆康健?! 这不就是长生不老药么?!! 柳氏看准时机来了一句,“我看那水鬼挺大方的,说不定咱们上门求药她就能同意呢?” 另一边大王氏刚换了个位置,“对对!水鬼不是想假装河神么,咱们就哄它当河神,为了取信咱们它也得给药!” 说完这一句,柳氏和大王氏隔着人群对视一眼,比了个手势然后退到人群最外层。 良久的沉默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场热烈的关于河神的宝贝是不是长生不老药,以及他们青山村的村民前去讨要长生不老药的话三丫会不会给的讨论。 “她咋不给?她不是还想装河神么?她要是不给咱们就不承认她是河神!” “对!不给她就是水鬼!” 见事情朝着预测的方向发展,柳氏和大王氏对视一眼,功成身退。 另一边冯家其他人也差不多复刻了两人的行动,躲在人群后面鼓动民心散布流言,不消片刻整个大青山的村邻都知晓了刚从罪室出来的三丫手里有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好啊!谁不想长生不老呢? 得了这个好消息的村邻迫不及待想跟家里人说道说道这个事情,匆匆走到门口,正好对上家里外出的其他人,这一对话,原来她/他也知道长生不老药的事情啊?! 都知道那就更好了,也用不着进家门,直接在门口就跟左右邻居结伴去里正家问个清楚。 这长生不老药总不能让水鬼三丫一个人占了,非得拿出来大家一起用才成不是? 于是远远的,冯家人躲在一处房子墙角下,能看到一群人乌央乌央的朝着里正家而去,面上表情愤慨而又兴奋。 而这种对长生不老药的渴望和期待将会在见到三丫时达到顶点,但三丫若不能满足,那么这种渴望和期待便会转化为程度更深的渴望和愤怒。 毕竟没有人能抵挡的了长生不老的诱惑。 上到天子,小到蜉蝣,一旦能窥见到希望便一发不可收拾。 冯友光望着那一群气势汹汹的族人,偶尔晃过几张癫狂的面孔,狰狞放肆到让人不禁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里正家,意识到自己又被限制自由后,冯芷霜一番威胁无济于事,不得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放我出去!我可以马上解开那个女人身上的法术。”冯芷霜喊话喊得嘴里发干,她已经许久没有进水。 外头院子里一直听着冯芷霜干嚎的人终于有个坐不住了,里正四儿子扭头询问他爹,“爹,三丫答应解除邪术了,咱把她放出来吧?” 他媳妇儿都被关在柴房里好几天了,吃吃不上喝喝不上,闺女儿子都不敢近身,他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照顾仨孩子,可把他累够呛。 里正‘啧’一声,在心里道:早这样识时务不就好了么? 不过他心里打定主意要狠狠杀一杀三丫的傲气,听见老四这话拧眉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没心气的东西,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她说你就信啊?” 被自个爹训斥了,老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听到外面这对父子的对话,冯芷霜恨恨咬牙,这帮愚蠢的古人简直欺人太甚! 要不是她刚穿过来就被那个冯沅昭摆了一道,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只要一想到这几个月来在罪室里面受过的苦,冯芷霜就恨不得将沅昭剥皮抽筋,她堂堂杀手女王,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心里头恨得滴血,冯芷霜面上却压着怒气,又低声下气说了许多的好话,才肯让里正同意把她放出去。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冯芷霜告诉自己,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一步步让这段时间欺辱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 沅昭背着药篓上山,神医系统又解锁了一张毒方,这次上山就是为了毒方上面的几味药材。 和春草几个后辈一同上山的时候都是走罪室那条路,今天也不知怎的,沅昭鬼使神差选了那天晚上走过的路。 她记忆里很好,顺着那天少年指的路上山。沅昭依稀记得路途上有几味眼熟的药材,刚好就是这次毒方所需要的。 一路寻找过去,遇到有用的草药便采下来,不知不觉间沅昭已经入了大青山的深处。 太过沉迷其中,她一个人采药的时候往往都会忽略周边的环境。以往都有春草绿芽提醒,今天沅昭独自一人,等她察觉到周围突然变得昏暗幽深时,已经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沅昭:“……” 还好她知道看太阳辨方位。 生怕在这深林中再次遇到野狼,沅昭来不及休息便选了个方向匆匆下山。 路上随手捡了根木棍,沅昭的视线在深山中环绕一圈。说起来,小说中的男主就是被杀手三丫在大青山上发现的。 算算时间,好像就是这几天了。 小说中交代,男主被政敌追杀,身受重伤逃到大青山上,失血过多昏迷在山林中,被上山打猎的杀手三丫偶然间发现。之后杀手三丫为男主止血包扎,还将男主带回二房新建的房子里,再然后就是男主女发展感情。 沅昭停下步子,回身看着黑洞洞的深山老林。 如果杀手三丫这几天不上山,遇不到男主,会不会男主失血过多就下线了呢? 沅昭在心里想了想这种情况,嘛耶,这也太爽了。没了男主女主的灵泉也马上要失效,那这一对在小说中日天日地的主角CP岂不在一开始就be,也就没后面那么多因为得罪俩人就家破人亡含冤而终的炮灰和反派了。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沅昭又摇摇头。不行不行,她可是要成为一代神医的人,医者仁心,怎么能有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想法? 那她和这本小说的男女主有什么区别?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沅昭猛地听到前方草丛微微摩擦的声音,心下一凛,她举起手中的木棍一脸戒备。同时扭头往下山的方向瞅了瞅,预算好逃跑的路线 打算情况一有不对,她就撒丫子跑下山。 第16章 草丛动了动。 沅昭已经转了方向打算逃跑,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所以能清楚看到在草丛动了的下一秒,一道灰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来。 惊得沅昭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后退躲闪,却正好绊到一颗石头,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山林的地上有许多枯枝石头,扎在屁股上的一瞬痛得沅昭眼泪唰一下止不住冒出来。 眼泪模糊了视线,沅昭隐隐约约看到那灰色的身影体型不过跟只小猫一般大。 沅昭:“……” 紧接着草丛又动了动,沅昭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同时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里,却只见一个人影走出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认清了那个人影,愣住几秒然后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秦、秦秦……”叫什么来着,越着急她越想不起来就干脆换了另一个称呼,“恩人?” 秦暮归步子微顿,上前朝沅昭伸手,“沅昭。” 沅昭借力爬起来,面色痛苦地不经意间揉了揉屁股,“恩人怎么在这里?” 秦暮归语气淡淡:“打猎。” 沅昭动作顿住,猛地抬头看他,“打猎?”听春草说这大青山附近的几个村子只有一家猎户。 秦暮归点头,反问沅昭,“你呢?” “采药。”沅昭把背上的药篓拿到前面来,“那天上山在路边看到了不少草药。” 秦暮归视线移到药篓里面,只见到一把把被放得整齐的杂草,看起来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他默了默,原来这些就是草药。 “你会采药?”秦暮归问沅昭。 沅昭正在整理稍微有些散落的草药,闻言道:“认识几种。”她现在就是没什么机会实践,不然按照神医系统的评级,她怎么也算个乡野郎中的。 秦暮归又瞅了瞅药篓里的杂草,他也认识几种:人参、灵芝、首乌。 整理好几种药草,沅昭低头朝脚边看过去,先前见到的灰色小身影此时正仰着大眼睛转来转去,两只耳朵灰色的皮毛。 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啊?” 秦暮归:“……这是狼。” 沅昭:“?!”什么玩意? 她三步蹿出去两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脑袋对秦暮归招手,“恩人快过来!” 招完手沅昭又一想,躲在这里也不管用啊,“不对,咱们还是先下山!” 秦暮归:“……”他随手拎起脚边的小灰狼,看沅昭误会什么了,开口解释:“这是随我一同打猎的伙伴。” 沅昭……下山的步子收回来,站定转身,然后握拳咳嗽一声,干笑道:“我以为,它是偷跑出来的。”后面肯定还跟着一群野狼呢。 “不是。”秦暮归扔掉手里的狼崽,问沅昭:“还记得下山的路吗?” 沅昭点点头,“记得记得,恩人不用送!”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是下晌才上山采药,现下日头西斜时辰已经晚了,她得快些下山回家才行。 沅昭指了指自己下山要走的路,转身迈了几步突然回头,“恩人对这大青山很熟悉吗?” 秦暮归听着沅昭一口一个恩人的,联系上沅昭一开始结结巴巴喊出了他的姓氏却喊不出名字的事情来,推测出一个事实。 “秦暮归。”秦暮归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接着回答沅昭的问题,“还算熟悉。” 见自己忘了恩人名字的事情被发现,沅昭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郑重点头,“我记住了。”她扯了扯药篓的背带说:“恩人,那你在山上见过我背篓里的草药吗?” 秦暮归沉默两秒,“……现在脚下的不算吗?” 沅昭:“?”她晃头四下瞅了瞅,这块地能被采的早就进了她的药篓,连颗漏网之鱼也没有,“哪里?” 秦暮归眼神茫然,抬手指了指这一片茂盛的灌木和杂草,“我看这些都挺像的。” 沅昭:“……”这些要都是她就发财了,发大财了!“算了。”她鼓了鼓脸颊,看秦暮归的表情就知道,她背篓里的那些草药肯定又被当做杂草了。 和秦暮归挥挥手,沅昭扭头下了山。 看着沅昭用力踩倒草丛的动作,秦暮归困惑拧眉,她是不是生气了? 小腿被蹭了蹭,秦暮归低头看去,小狼崽讨好的扭了扭身体。那动作姿势,莫名和村里游荡的大黄狗摇尾巴的姿势重合。 秦暮归:“……” 原地站了片刻,等见不到沅昭的身影后,秦暮归转身去了最近的一个陷阱,从里面拎出两只兔子下山回村。 秦家村。 秦暮归家就在大青山的山脚下,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再往四个方向走上百米才能见到其他民居。 绕着院墙转一圈,见没有陌生的脚印,秦暮归推开大门进了家。 主卧的方向传来几声咳嗽,秦暮归放下手里的兔子走过去,敲了敲窗户,“娘,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隔着窗户,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无妨。许是入秋了天气凉。” 秦暮归抿紧了唇角,安静着去厨房做好晚饭送到主卧门口,“娘,中午剩下的鸡汤,您喝一碗暖暖身子。明日我去镇上买几斤棉花,顺便把近日的猎物卖出去,后晌才能到家,早午饭焖在灶上您记着吃。” 屋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应答,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咳嗽声。 ** 沅昭背着一下午的战利品回家,走在青山村的村路上,四处都静悄悄的很难看到个人影。想到什么,她扭头往里正家的方向看过去,快走几步到那条街上,只见一处高大的青砖瓦房四周围满了人群。 哄闹吵嚷。 伸着耳朵,沅昭依稀听见了几句叫喊。 “三丫呢,叫她把长生不老药交出来!” “对,三丫要是不给,咱们就送她去见河神!说不定河神感激咱们帮他擒获水鬼,还会送些长生不老药呢!” 沅昭转了转眼珠,杏眼里面充满了疑惑,杀手三丫什么时候有长生不老药了? 听了几句后沅昭就没了兴趣,她迫不及待回家,转道走上老宅那条村路。早早便等在门口的冯大山一见到沅昭的身影就三两步上前接过她的药篓,“饿不饿?咋回来这么晚呢?山上不安全,以后还是让春草她们跟你一起。” 沅昭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是有些饿了,却转而问道:“爹,三丫手上有长生不老药的事情,是你们传的吗?” 冯大山点头,表情还有些骄傲,“那可不咋地!是你娘脑袋灵光,说那啥宝贝宝贝的听着怪不对劲,不如长生不老药喊着好听。” 沅昭:这俩称呼也就半斤对八两吧。 近日收了粮食,冯家在伙食上就大方了些,加上最近沅昭向柳氏手里交了不少钱,所以原本农闲一天一顿变成了一天两顿,同时对沅昭来说就变成了三顿。 用过晚饭又洗漱过爬上床,沅昭打开神医系统。[医]篇的进度非常快,沅昭已经学到了针灸的部分,然后进度条就直接停在原地再也没动弹过。 针灸的第一个关卡就是人体穴位图,几百个穴位密密麻麻分布在3D的人体模型图上,看得人眼睛发晕。 沅昭也晕。 因为这具身体晕3D。 所以她必须得看几秒钟然后仰头休息片刻,才能平复那种恶心的感觉。 沅昭:就离谱。 背熟了几个穴位的位置并通过测试后,沅昭揉着太阳穴复习了几遍[药]篇已经解锁的药材,确认进度条往前涨了一截才躺下休息。 ** 被放出来后,冯芷霜认清了当下的情况,不得不憋着胸腔里的怨恨去给老四媳妇儿解除催眠术。 不过她只打算解开一层。 柴房里,冯芷霜低垂着眉眼,余光瞥到门口堵着的一群人,“我施法的过程需要绝对安静的空间。” 里正拧眉,“我们不会出声。” 冯芷霜收回视线,转移到此时正目光痴迷地盯着自己的老四媳妇儿身上,语气淡淡带着一丝狠厉,“如果出现意外别推到我身上来。” 听见这话里正四儿子扯了扯他爹的袖子,小声担忧道:“爹,我们还是别打扰三丫了。” 里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蠢货! 他拧眉盯着看似老实的三丫片刻,而后猛甩一把袖子,砰——一声带上门。 门框上隐有灰尘震落,冯芷霜眯着眼睛,扯起嘴角冷笑一声。 解开一层催眠术,又重新加上一层暗示,冯芷霜看着瞳孔涣散的女人,嗓音轻柔。 “记住,我是你的主人……誓死效忠……” 门外,里正媳妇儿耳朵紧贴着柴房的门都没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她啧一声,心道,这丁点儿声音都没有,估摸着三丫也就是糊弄人。 半天没听到什么动静,里正媳妇儿也放弃了偷听。 “他爹,你说这三丫手里头真有河神的宝贝吗?”里正媳妇儿走到里正跟前问道。 里正抬头,两眼直勾勾盯着柴房的大门,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听到什么动静了没?” 里正媳妇儿摇头,撇撇嘴不以为意,“没。我看这三丫也就是装神弄鬼。” 里正紧皱着眉头,心想着,三丫手上指定是有宝贝的,不然老四媳妇儿那伤疤和这突变的性子没法解释。只是把三丫放出来之前,族长和族老们有交代过,务必尽快弄清楚三丫手上的是什么宝贝。 里正叹气,这可不好办啊,连解除邪术的过程他们都不能旁观。不过也正因着这件事情,里正猜测,三丫解除邪术会不会要用到河神的宝贝,所以才这么谨慎。 作者有话说: 求个收藏~么(*  ̄3)(ε ̄ *) 第17章 给老四媳妇儿重新催眠后,冯芷霜过去开门。催眠术消耗太多精神,她一个不察便跌在墙上。 院外几人听到一声动静忙推门进来,就见老四媳妇儿歪头倒在墙角,而三丫则抱着脑袋表情痛苦地蜷缩在门后一侧的墙上。 里正媳妇儿见此情况喃喃道:“难不成这三丫是法力消耗太大了?” 里正瞥她一眼,下巴朝墙角的老四媳妇儿点了点,“去看看她身上的邪术解开没有。” 后面跟来的老四挤到屋里来三两步跑过去,晃动他媳妇儿的肩膀将人摇醒,“他娘,你咋样了?” 老四媳妇儿呆呆睁开眼,一脸茫然环视四周,“他爹,我这是咋了,怎么在柴房里呢?”说着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全被捆住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 老四见状心里面上一喜,扭头大声道:“爹,娘,邪术解开了!” 瞥了几眼柴房里这奇怪的情况,里正沉吟半晌道:“三丫……” 只不过话刚到了嘴边,突然一阵吵闹打断了他的话音。 “大人,族人听说三丫有长生不老药,特前来讨要!” “对!附在三丫身上的水鬼偷了河神的长生不老药,还给大人家的四儿媳用上了。”一人十分机灵,生怕里正自个贪墨了那神药,直接把这事点出来。 “什么长生不老药?”里正媳妇儿听着前来的族人们吵吵嚷嚷的,上门就说啥长生不老药,一时间脑子糊涂极了。 人群里面响起一道声音,“就是三丫手里的宝贝!那宝贝原来就是长生不老药!还给里正大人家的四儿媳用上了!” “是这样!既那水鬼如此不吝啬,随便就给一个妇人用上,想来那宝贝神药应该多得是,族人们听闻可不就前来讨要了?!” 听明白了原因,里正沉下脸色,“荒唐!” “什么长生不老药?那你们是不是还说老四媳妇儿现在就跟神仙一样长生不老了?!” “难道不是吗?”前来的村邻们反问。 里正话音一哽,他怎么知道? “三丫不是在里正大人家吗?喊她出来问问不就是了?”村邻们心情急切,不断催促。 里正却没有称了他们的心意,悄悄给了自己大儿子一个眼神,让他把这柴房的大门给锁上,同时走到人前来喊道: “大家安静,某不知诸位族人从哪里听来的三丫手上的宝贝是长生不老药。如此珍贵的神药,就像诸位族人所说,凭何能用在老四媳妇儿一介无用妇人身上?” “就算依照诸位的猜测,三丫手上的宝贝果真是长生不老药,那这神药该如何分配也不是某一介小吏能做主的。” “那就去请族长!”一个扒拉着院墙的汉子喊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于是没挤进去的族人们又跑去不远处的族长家和诸位族老家将人请过来,不过片刻,里正家院里就摆上了桌凳,冯氏一族的族老对坐着成两列,四周空隙的地方和里正家的院墙上围满了青山村的族人。 族长坐定后,眸光不经意间望了望柴房,等所有人安静下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河神的宝贝一事,还望诸位族人保守住秘密,切莫随意对外人吐露。” “族长且放心,神药干系重大,我们都晓得。” 族长微笑捋了捋胡子,而后环视一圈在场族人,点点头才道:“宝贝究竟是不是神药还需商议,眼下最快的办法是询问被水鬼附身了的三丫。” “确实。”族老们点头表示认同。 “只不过,三丫肯直接告诉族人们吗?” “再者,三丫如今是人是鬼还不确定,她说的话也并不是十分可信。” 几个人提出疑问,族长左右看了看,抬手下压,“不若先将三丫带过来问话?至于真假,后续再商议讨论。” 也只能如此。 里正对几个儿媳摆摆手,片刻后冯芷霜被带上来。 冯芷霜半趴在地上,四周是来自冯氏族人的视线,他们或坐着或站着,唯有她趴在地上,鼻息间是潮湿的泥土的气息。 这场景不禁让冯芷霜想起刚穿越过来的那天,那天也是如此,她被这些人讨伐批判逐出冯氏一族,然后又被关进罪室。 直到昨日她才重见天日。 刚才使用催眠术消耗了本就虚弱的精神,冯芷霜只掀开眼皮饶了一圈又无力地合上。 这些人的话她在柴房里就听到了,无非就是为了她手上的灵泉。既已经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并且对方想要的东西就在自己的手上,冯芷霜并不觉得她此时需要低头。 是以在场族人耐心等了好半晌,也不见三丫有什么反应,倒是直接趴在地上没有了动作? 里正拧眉,他早就看出来这三丫是个硬茬子。刚才他们商议时的声音不小,想必这三丫在柴房里面便听到了,也猜出了他们的心思,这就自以为拿捏住他们的把柄,开始摆架子。 两列人精似的族老们自然也大约看穿了冯芷霜此时的想法,互相对视一眼,一个族老出声。 “三丫,你可是在老四媳妇儿身上用了河神的宝贝?” 冯芷霜呼吸停顿一下,没做反应。 问话的族老面色不变,继续下一个问题,“河神的宝贝可是长生不老药?” “那宝贝可能消除病灶?可能永葆年轻?可能使人返老还童?可能长生不老?” 一连几个问题,都是在场人最迫切想要知晓的,但冯芷霜依旧毫无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意思? 最上首族长的视线定定停在仿若死尸一般的冯芷霜身上,目光带着探究。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最倚重的大儿子,食指轻敲三下扶手。 族长大儿子目光微动,状似不经意间道:“依后辈拙见,说不定三丫被那水鬼压制住不得说话。后辈听闻水鬼最畏火畏干,不若将那水鬼逼出三丫的身体,再请大仙将水鬼抓住……” 冯芷霜终于动了动眼皮,透过一丝缝隙看向正在说话的人,心下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算真的有水鬼存在,这人说要将拿东西逼出她的身体,试问怎么逼? 况且她自己最清楚,哪来的什么水鬼,真正附在三丫身上的是她这个来自现代的魂魄。 先前问话的族老替冯芷霜问出了她好奇的一点,“大侄子且说,如何才能将水鬼逼出三丫的体内?” 族长大儿子鞠躬作揖一把,而后道:“何不用火烧?” 冯芷霜:“?!” 她脸色骤变,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吹起来一阵烟尘,动静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 一村邻下意识出声,“嘿哟,这水鬼也知道轻重厉害,一听咱要用火烧,立马这就有反应了?” “说的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咱们拿它没办法。” 冯芷霜紧咬着牙齿,面上一阵发烫,她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侮辱和尴尬,本来打算睁开的眼睛也重新合上。 她的小动作并不隐蔽,早就落入了在场人的眼里,一时又响起几声噗嗤噗嗤的笑声。 冯芷霜手指动了动,打定主意此时不做任何反应。 她就不信了,这群人还真敢用火烧,自己手上可有他们以为的河神的宝贝。 然而上首的族长沉吟片刻后,还真吩咐道:“架柴堆!烧火!” 冯芷霜身体一僵,面上大骇,再也忍不住反射性睁开眼睛,震惊的视线射向此时大手一挥的族长。 他们怎么敢?这些人怎么敢? 震惊之余,冯芷霜感觉到两只胳膊猛地被一扯,她扭头同时挣扎,“你们这是动用私刑!” 在场没人搭理她。 这不废话么? 再说这种事情又不少见,大惊小怪做什么? 本朝历律,家法族规,其上才是国律,而且国律承认族规的合法性。甚至各州各县若有豪强世族,其族规甚至可凌驾于国律之上。 是以动用私刑罢了,着实算不上什么。即便县令前来,此时也只能旁观族长处事而不可插手。 在场人齐心协力,不过片刻便从自家拿来足够的柴火堆到一处,最上头竖了一根粗木头,旁边还备了麻绳,不是为冯芷霜准备的又是为谁呢? 而冯芷霜只能被押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看押她的人嫌弃吵闹,还拿布捂住了她的嘴。 冯芷霜:“呜呜呜……” 一切备好,冯芷霜即将被推上那木柴堆,求生的渴望让冯芷霜吐出味道令人作呕的粗布,大声吼道:“我说!我说!” 然而都到了这个地步,族老和在场的冯氏族人们岂是一个‘说’字就能打发得了的? 直到被强硬的绑在高高的木柴堆上,还有举着火把的人在一旁待命时,冯芷霜才真切感受到,她如今当真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她原来生活的世界,她也不再是杀手界赫赫有名的女王,而是这青山村里微不足道任人拿捏生死的冯三丫。 柴堆架得极高,此时日头西斜,冯芷霜身在高处,目光下意识在围观的人群中晃了一眼,像是在寻找什么。 然后可悲地闭上眼睛。 “我给!”冯芷霜咬咬牙,不得不亮出最后的底牌。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族老们对视一眼,将冯芷霜放下来。 … 第二日沅昭便从隔壁李婶子那听来了全程,李婶子一脸兴奋激动,“那三丫起初还顶着脾气跟咱硬抗呢,也不看看自个那命值几个钱,咱们稍微吓唬吓唬她就服软了。” 一旁的沅昭安静听着,服软?不会的,杀手三丫定还有别的算计。 李婶子继续道:“昨个时辰晚,听说族里的长老和里正连夜商议神药一事,不知道今天咱能不能用上?” 柳氏心说,这劳什子的长生不老药还是她瞎编的,难不成还真说中了?心里疑惑面上不显,柳氏同李婶子说:“那有说啥时候去哪里领那神药不?” 刚说到这儿,外头来了人传话,“族老们吩咐,所有族人去里正家听话!” 作者有话说: 求个收藏~(*  ̄3)(ε ̄ *) 感谢在2021-10-11 00:40:47~2021-10-13 18:36: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南水北即为阳 20瓶;萨卡列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料想是关于神药的事情,李婶子着急地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冲回了隔壁家门。 柳氏心痒痒得厉害也想过去看看,她问沅昭,“昭昭,咱家去不去?” 沅昭蹙眉想了想,“别都去。”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杀手三丫上辈子可是浸淫在黑色地带称霸女王的角色,岂能这么轻易就交出灵泉来? 而且关于灵泉的效果,沅昭敢肯定,就连杀手三丫也没摸清楚,她又怎么敢应承下长生不老这个作用的? 传话的族人在村里四处流动通知,听到信儿的族人赶忙行动起来,漫天欢呼成群结队的往里正家去。 村里一时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在外闲聊唠嗑的大房一家也急哄哄赶回来,大王氏竖着两条眉毛,脸色难看,“那二房三房真不是东西,可真应了那句话:小人得志!” 柳氏一听拍着桌子起来,“那俩孬货又咋了?” 大王氏叉腰想说个二四六,被一旁冯友光扯了扯袖子,“这事不急。” 后头背着手慢悠悠进门的冯大山也道:“这个不急。先说说神药的事情。” 老宅九口人围在一起,冯友光先开口:“我看咱们也过去瞅瞅,宝贝不宝贝的不重要,咱们不能让二房三房的占了便宜。” 分家后这个把月,冯友光可算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两个弟弟,谁好跟谁玩,势利眼到某种地步。 他可不想让二房三房得了好处,然后见天到老宅门口冷嘲热讽。 大王氏重重点头,“对!不能让二房三房得了好处!” 沅昭:“……”有这个志气是好的,但是,“你们留在家里。我跟爹娘过去一趟就行。” 冯友光瞪眼,“为啥?”为啥他也要留家里? 沅昭言简意赅,“安全。” 冯友光:“……”啥啊就安全? 但他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应下,谁让冯大山和柳氏只听沅昭的呢? 而且不止不能去,冯友光还得带着妻儿去山上采药,美名其曰:更安全。 ** 沅昭和冯大山柳氏算是最后一波出发的,走在寂静的乡路上,柳氏问沅昭,“昭昭,你咋想的?是不是觉得那三丫肚子里又冒坏水了?” “娘早就看出来了,老二他们做爹娘的就蠢毒蠢毒的,能给三丫留下什么好东西?肯定也是有一样学一样!” 柳氏心里,始终过不去一个坎儿,差一点儿她的昭昭就没了,现在想到没能亲手狠狠教训一顿三丫心里就不住的后悔。 沅昭轻轻应声,“我猜,三丫到时候肯定会针对老宅。所以这河神的宝贝多半是跟咱没什么关系了。” 冯大山立马道:“那没事。老大说得对,宝贝不宝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一家能安生。” “那就好。”有了这句话,沅昭心里就起了打算,“爹娘,到时候看情况行事。” 里正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砖瓦房,房子前就是村里最宽的一条路,惯常有了大事要宣布时,族人们都会聚集在这里。 沅昭三人赶到,还能看见李婶子讲的昨日吓唬三丫用的木柴堆。 柳氏护着沅昭,往柴堆那边瞥了一眼,“还别说,老高的地方了,是个人上去都得吓蔫儿吧了。” 冯大山找到个偏僻地方,回来把娘俩带过去,“这处不起眼,咱三个来得晚,别的好地方都被占了个干净,先将就将就。” 沅昭四处瞅了瞅,“不起眼才合适咱们待。”她们又不是来凑热闹的,只单纯看看情况好做下一步应对。 冯家其他人对杀手三丫不大了解,不知道三丫内里换了个芯子,还当她是以前的三丫。所以对这些事情的重视程度不够,至少在沅昭的观察中,大房一家更忌惮的是二房三房。 而冯大山和柳氏完全是出于对沅昭的重视,才将三丫的事情放在心里,和沅昭站在统一战线,忧沅昭之忧思沅昭之思。 柳氏左右张望着,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若不是因为沅昭在,早就挤到人群最前面同相熟的村邻们交谈起来了。 族老们还没有现身,当下里正家房前的这条街挤满了青山村的族人。 柳氏扯了扯沅昭的袖子,“你瞅瞅那边,是不是你二哥三哥两家?” 沅昭朝柳氏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二房三房、尤其是二房的冯友宗和小王氏左右被围满了村邻。那些人面上带着热情殷勤,不时拱手作揖,将冯友宗和小王氏捧得鼻孔朝天,好一派得意洋气。 冯大山瞥了一眼收回视线,脸色难看得紧,语气也不怎么好,“别管他们,一群白眼狼。今个在外头,老三当着那么多村邻的面挤兑咱家昭昭。说昭昭是病秧子,往日里还得罪了三丫,如今三丫手上有了神药,沅昭就只能看着,看着别人长生不老,她自己却……却却没几天活头了。” 其实当时老三说得更难听,差点没把冯大山气得晕厥过去,要不是有一旁的族人拦着,冯大山指定要大义灭亲。 柳氏登时眼里就冒起了火花,瞪着那头得意的二房三房,撑起地面就要冲过去找他们算账。 沅昭不想在这时多生事端,抱着柳氏的胳膊将人拦住,“娘,他们也就是嘴上过过瘾,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呢吗?” 柳氏不肯就这么过去,嘴里骂骂咧咧,“有他们这么做兄长的吗?竟然诅咒自己的亲妹子?我真是、真是生块猪肉都比生这俩蠢货有指望!” 冯大山也手痒痒,想趁着沅昭不注意爬起来去那头教训老二老三,被沅昭眼疾手快拉住,“爹,娘,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知道爹娘是心疼我,但这会儿要闹起来,这处的族人们是指定不会向着咱家的。” 瞥到两人愤怒的脸色,沅昭解释,“现下情况不一样,人人眼里心里都期盼着那神药。二哥二嫂再怎么说也是三丫的亲生爹娘,加上村里各家各户都晓得咱家和三丫之间的恩怨,这会儿闹起来,真说不准他们会帮谁。” 柳氏和冯大山最听得进去沅昭的话,两人又不是没脑子,听了一番解释便熄了找茬的心思,不过心里算是给二房三房再记了一笔账。 虽然沅昭劝柳氏和冯大山不要计较,但她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二房三房的人。 任谁被这么说一通没几天活头的话都不会无动于衷,沅昭上辈子可顶着恶毒女配的身份牌活了十几年,心眼自然也不会多大。 而且沅昭向来奉承着有仇就报,还非得是当下就报的理念,她冷眼看了看二房三房此时得意的表情,打定主意今天让他们栽个跟头。 人群前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哎,出来了出来了!” 光听声音,挤在后头的村邻们还以为这是要迎新娘子出来呢。 沅昭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微高,半大个孩子踮起脚尖都能看到人群中心。 人群中出现骚动后,三人立马就站起来。 众人只见,青砖大瓦房前,冯氏一族的族老和里正,以及一众受重视的年轻后辈们簇拥着三丫走出来。 里正抬手下压,“诸位安静,下面我来宣布神药该如何分配!”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听里正讲话。 里正环视四周人群,“神药每天产出有限,所以一日只有五名族人才能服用。” “什么?才五个人?” “定是那水鬼在唬人!” “一天只有五个人不对吧,那水鬼偷了宝贝数把月总有,到今日合该有百十来份神药才对!” “对,那么多神药,水鬼要是不给,咱就把她扔进河里、架在火上,就不信还是一天只有五份!” “就是!这水鬼当咱们好骗,一直叽叽歪歪糊弄咱,我看就照昨天那样把水鬼架到柴堆上去,好好灭一灭它的心思才对!” 听见这话,冯氏的族老们默契地看向三丫。 冯芷霜面色铁青,她确实是把这些人当傻子糊弄的。那灵泉作用逆天,而且一天只有一口,她才舍不得给这些人用上,所以只说一天一滴。 如此既能接着积攒灵泉,还能利用这一天一滴的宝贵神药让冯氏的族人内斗。 但冯氏的族老们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最后逼她不得不加到五滴。冯芷霜碍于如今性命捏在这些人手里,只能应下。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族老等在这里,等着让这一个村子的族人来逼迫她。 冯芷霜环视一圈四周人脸上愤怒癫狂的表情,不得不承认,她再一次被威胁到了。 如果有上辈子一半的实力,现在她也不至于身怀异宝却无法将其保住。 最可恨的就是冯沅昭,冯芷霜猛地抬头,仇恨的眼神直直落在人群最外的沅昭身上。 眼眶睁大,冯芷霜恨恨咬牙,心里恨到滴血,怒气上头脱口而出:“神药就在我手中,你们谁想要,就先把冯沅昭和冯家人给推到河里去!” 最好淹死! 冯芷霜痛快得想,她亲手杀死过数不清的人,但有一次她记得格外清楚。 那是一个被她亲手推下游泳池的小男孩,小男孩还不会游泳,落到水里后挣扎扑腾出一大片水花,微弱的呼救声传到她耳朵里。冯芷霜记得,她当时提前庆祝任务完成美金到账还开了一瓶香槟。 面对任务对象的呼救,她无动于衷甚至还带着欣赏的心思,眼睁睁看着那呼救声渐渐消失,小男孩沉下去,然后肚子盛满了池水胀大又浮上来。 冯芷霜指着面色沉沉的沅昭,脸上表情得意狰狞,大喊:“快去!按我说的去做,谁速度最快我可以给两份三份神药!” 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在瞬间全部落到沅昭身上。 冯大山和柳氏脸色青白难看,颤抖着身体挡在沅昭身前,“你们敢?!”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3)(ε ̄ *) 感谢在2021-10-13 18:36:55~2021-10-14 21:0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肥瑞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冯芷霜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 对上所有人不明意味的眼神,柳氏慌张地解释,“你们别听这水鬼的恶言!再说再说那神药也不是她冯三丫的,凭啥她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 话是这么说没错,在场人又收回了放在沅昭身上的视线。 偏有人在这时出声,“神药虽不是三丫头的,但确在三丫头手上,她要不想给咱也没办法。” “而且不过是把人推到水里罢了,三丫头也没说要把人淹死,这点小事都帮不了哪还有脸拿三丫头的神药?” 说话的人抬着下巴,边说还腆着脸冲杀手三丫谄媚献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是在讨好口中的‘三丫头’。 “冯友耀你良心被狗吃了?!昭昭可是你亲妹子!”冯大山再也忍不了了,听见这话立马冲过去狠狠给了冯友耀几个拳头。 旁的族人生怕被波及赶紧让开。 冯友耀一个不察被打得跌倒在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觉丢脸,脑子一热爬起来就想打回去,“啊啊啊!” 但是被冯大山一个闪身躲开,四周的人也不能看着这对父子互殴,纷纷上前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族长和里正可都在呢!” 冯大山气得老脸涨红,扯着嗓子怒骂,“不孝子!白眼狼!没有半点兄妹情谊!我冯大山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还推昭昭下河?猪狗都比你有良心!你咋不自己往河里噗通一声呢?!” 冯友耀捂着被踢到的肚子脸色发青,闻言想也不想就回道:“没有就没有!你以为我想做你儿子?我呸!” 冯大山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几个拉架的村邻都险些没拉住,力气大到让人不可思议。 挣扎间冯大山又借着力气伸腿踹在冯友耀肚子上,趁着混乱之际还赏了冯友宗两脚。 “老二,你说呢?”冯大山不死心的,又问了冯友宗。 冯友宗错开他的眼神,“老三说得没错。” “一群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冯大山疯狂叫嚷着。 这边父子大战吸引了在场族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柳氏拉着沅昭作势要离开,“趁他们都看你爹咱们快走!” 沅昭试图抽回手腕,现在离开情况无疑会变得更差。她从来都没想过三丫会放过自己,也从来没想过逃避。而今,更不可能眼睁睁独自留冯大山挡在这里,自己却逃之夭夭。 “族长,我实名举报!”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下意识停下动作,朝两道声音的主人看过去。 族长铁青着脸色,手里的拐杖打在地面上发出‘噔噔蹬’的声音。 人群安静下来,沅昭抓住时机快速说道:“族长,我要举报!” “我怀疑我二哥三哥两家都被水鬼下了邪术!” 顿时在场的族人们又一次炸开! 冯三丫被水鬼附身还会邪术一事,是青山村所有族人共同认可的一点。毕竟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老四媳妇儿摆在眼前,那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性子实在骇人。 而今冯家的二房三房也一改分家前老实和善的性子,竟然听了三丫的两句鬼话就要把自己的亲妹子和爹娘扔进水里? 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想到了这点,本来簇拥着二房三房的族人们纷纷远离他们,争先恐后的架势像是慢一步就生怕染上瘟疫一般。 二房三房的人本来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小王氏连忙伸手想要挽留那些族人,“你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真信了小丫头的胡话?” 陈氏也没法做到无动于衷,一块拉扯着。 但不管她们怎么解释都被那些族人当成了狡辩。 先前还围着陈氏亲热地喊姐姐妹妹的人此时一把甩开她的手,“友耀家的,咱又不熟。” 陈氏快要气笑了,一帮蠢货,这些人还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手。狗屁的邪术,三丫前天才被放出来,她们都没见过面又是怎么中的邪术? 情势瞬间反转。 族长落在沅昭身上的眼神意味深长。 见沅昭马上就解决了危机,冯芷霜不甘心地又跳出来,“冯沅昭,吾乃河神,尔等蝼蚁对本神不敬,不配得到神药!” 沅昭:“……” 演戏演上瘾了这是? “狗屁的河神!”沅昭突然大喊了一句,吓得在场人一个哆嗦。柳氏更是差点没腿软摔倒在地上。 一个族人抖着手指向沅昭,“你怎能对河神不敬?” 冯芷霜心下一喜,暗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马上就想给沅昭扣上一顶不敬河神的帽子。 然而沅昭紧接着淡定说道:“我说的狗屁自然是她冯三丫。” 众人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又落回去。 冯·狗屁·三丫倒吸一口冷气,只有她这么对别人的份,自己还从来没受过这种辱骂,“你TM才是狗屁冯沅昭!你再说一次,你信不信我……” 冯芷霜不止想动口,她还想动手,但是被一直看守她动向的冯氏族人给拦住,只能在原地跳脚瞪着沅昭无能狂怒。 沅昭得意地笑了,她抬手指着天空,“你们看!” “我刚才说冯三丫是狗屁的河神,老天爷都同意了。”沅昭搬出一套现编的道理,“河神是神仙,神意就是天意,我只是个凡人,冒犯神仙肯定要遭报应的才对。” “但是你们看,我好好地站在这里,那就证明我刚才冒犯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河神。不过是只扯大旗装神仙的恶鬼罢了,谁信谁傻谁信谁蠢!” 在场的族人里还真有一部分隐约信了三丫是河神,现下听到沅昭这话,纷纷羞愧地低头,实在无颜见人。 “再者,哪有河神会鼓动大家杀害别人的?只有恶鬼才做得出来。就算是神,那也是邪神!” “而且我听那些茶馆说书的人讲,这人来到世上走一遭,处处都沾染了因果。” “如今水鬼三丫欲加害于我,却妄想用神药来利诱大家动手,若大家真的听信她的鬼话将我一家扔进河里,若我一家又果真如她所愿出事,这份杀了人的因果岂不是就转嫁到了动手之人头上。” “而她水鬼三丫倒好,既解决了我这个眼中钉,又逃脱了因果,最后受害的岂不是大家?” 沅昭说完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编故事嘛,当谁不会似的? 这番言论的大体逻辑一时找不出问题,是以就连各位族老和里正都有些信了沅昭的话,当下便更加坚定了‘三丫是水鬼,企图冒充河神’的想法。 好不容易才让这些族老动摇了她是水鬼的念头,冯芷霜见自己的成果三言两语就被沅昭又打回原形,气得头晕脑胀。 坑了一把二房三房,又将杀手三丫的坏心思摁灭,沅昭见此行的目的达到,放下最后一句话,“族长大人,各位族老,里正大人,神药珍贵,本是河神的恩赐,无奈被水鬼三丫独占。众所周知,水鬼三丫莫名对我冯沅昭恨意丛生。为避免水鬼三丫因嫉恨于我而在神药中做手脚连累诸位族人,我仅代表我们一家在此发誓,放弃服用神药!” 在族人们震惊的眼神中,沅昭与柳氏和冯大山离开这条街。 三人一离开,人群顿时爆发出一场更大的哄闹声。 “沅昭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水鬼兴许会在神药里面用上邪术?” 听见这话的村邻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爷啊!那这到底是神药啊还是毒·药啊?!” “太吓人了,幸亏沅昭提醒了咱们,要不然大家可都要中了那水鬼的邪术了!” “那这神药咱还能不能服用了?” 耳边是冯氏族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冯芷霜想到沅昭最后这句话的后果,顿时气得绝倒,再也坚持不住,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过去。 族老们个个都皱起眉头,视线在吵闹的人群和晕过去的冯芷霜身上来回。 一场本该喜庆热闹的神药大会最后没头没尾的收场。 回到冯家,沅昭继续处理她的草药,后天又是去镇上的日子,她得及早整理出来。 散会之后,冯芷霜被重新关在了柴房里,冯氏的族老们和里正围在大堂内,脸上的神情皆是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一个较为年轻的族老,“大哥,咱可都用了那神药,万一三丫在里面动了手脚,那咱岂不是早就中了邪术?” 是的,昨个晚上他们就服下了神药。 冯芷霜试图利用神药收买人心,但计划刚开始就夭折,因为神药而向她这边移动的天平瞬间又回到了沅昭那边。 族长捋着胡须,拧眉回想沅昭今天那番话,竟依旧找不到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而且沅昭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实在让人难受。 神药是神药没错,可掺杂了邪术的神药,试问谁还敢服用? 可偏偏他们这几把老骨头早先一步服下神药,如今连后悔都没法。 一位年纪最长的族老长叹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咱们几把老骨头都怕死得很,着不住诱惑,连神药毒·药都没分清楚就一股脑吞下去。” 里正沉吟半晌道:“往好处想。那水鬼兴许法力不高,也就没办法对这么多人使用邪术。” 这天之后,一连几日,青山村的气氛都非常低迷。 冯家老宅这边还是该咋样咋样,唯一一件不大好的事情是关于春草的婚事,上次过来提亲的秀才家回话了,说是同春草两人的命格不大相和。 大王氏嘴上说着没关系没关系,这个没了下家更好,但是转过天出去一趟回来就拉起了长脸。 柳氏一问才晓得,原是那童生家推了春草这边,转而去了二房提亲。 没错,是提亲。 第20章 秦家村的童生到冯友宗家上门提亲不是小事情。 大王氏气哄哄地拍桌子,咬牙切齿怒骂:“真晦气!老二家的脸皮子都不要了,说咱们春草被秦童生退婚,不是身有恶疾就是品行不端,这是要绝了春草的婚事啊!” 春草正在院里帮着沅昭晒草药,乍一听闻这事脸色瞬间白了白,叫柳氏瞧见踢了一脚大王氏,“说什么呢?” 大王氏顺着婆婆柳氏的视线看过去,正对上春草无措的神情,顿时心疼得不行,“瞧我这没遮拦的嘴,没那回事儿!是那童生有眼无珠,我家春草模样好又能干,恁的她小王氏嘴里胡说!” 春草垂眸继续挑拣草药,低低应了一声,“嗯。” 大王氏哆嗦着两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春草,只道:“春草啊,你别将这事放在心上。咱家跟那秦童生家一没过来往二也没订过亲,那媒婆也是晓得的。” 柳氏扯着大嗓门也道:“你娘说得对。春草你是什么性子咱整个青山村的族人都明白,小王氏一张嘴管不了用。” 春草抬头,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晓得的。” 大王氏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春草你的婚事别担心,我跟你爹正在寻摸着,非得是本分能干的才行,定不叫你受了委屈。” 沅昭托腮听了半晌,视线在春草紧绷着的小脸上转了一圈,心说这桩婚事到底不成,不过这时伤心总归比之后要强些。 怎么也是自己的后辈,这段日子对自己孝顺良多,沅昭宽慰了春草几句,“一桩婚事而已,算不得什么。这里头的波折你也知道,那书生弄错身份在先,可见眼珠子早就被黄鼠狼叼走了。” 被长辈安慰时春草还不觉有什么,但是看到比自己小了许多、如今就连婴儿肥还没褪去的沅昭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春草憋不住笑出声,“我知道。我没放在心上,就是担心二婶那些话污了咱家的名声。” 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要嫁娶,春草自己倒还好,就是怕后头的弟妹和小姑姑受了影响。 大王氏一听这话就瞪直了眼睛,“咱家的名声可好着呢!现在村里谁不知道沅昭慧眼识恶,先是将认出了三丫的真身助族里将恶鬼关在罪室,后又识破了水鬼企图在神药中下邪术的把戏,一个个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倒是实话。反正感激不感激的沅昭不知道,但村里确实消停了几天,神药大会也没继续下去。而且这些天村邻过来老宅这边串门的明显变多,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把野菜干蘑菇啥的,都没空着手。 正说着呢,隔壁李婶子上门了,一进门就直直冲沅昭过去,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红果子塞到沅昭的兜里,“我家虎子搁山上摘的,酸溜溜的尝个鲜。” “谢谢婶子!”沅昭捏出一个红果子来瞅了瞅,这好像是山楂,医书有了反应解锁相应的页面,却是山楂无疑,可以入药也可以当零嘴吃。 山楂裹上糖衣就是冰糖葫芦,想到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沅昭忍不住口水泛滥,然后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顿时被这野生山楂冲天的酸味酸得天灵盖都有些晃悠。 捂着半边麻了的腮帮子,沅昭口齿不清,“太酸了!” 李婶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哟我的傻昭昭哦,就是尝个味,你咬这老大口别把牙给酸倒了!” 还好春草及时端来茶水,沅昭灌了半碗才稍微觉得好受。 柳氏冲李婶子招手,“瞅你这嘴咧的,又是听着啥好消息了?” 李婶子闻言一脸神秘兮兮过去,扭头四下瞅了瞅,压低脑袋但声音却是没点下去,“我跟你们说,那大丫当真是个不要脸皮子的,舍了清白也要勾搭那秦童生!” “真的?!”大王氏一个激动起身,险些没绊倒桌子。 李婶子也是知道这冯家几房的关系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二房的闲话。 “真的。”李婶子兴致勃勃道来:“就前个开大会的时候,二房的大丫二丫不是没去么?后来等咱散了以后,有族人去河边,你猜瞧见了什么?” 柳氏竖着耳朵,直觉有大事,着急地问,“瞧见了啥?” 李婶子撇撇嘴,放轻了声音,“瞧见了,那秦家村的童生和大丫俩人浑身湿透,正抱在一起嘴对嘴亲热呢?!” “好家伙!”大王氏干张了张嘴,震惊地不知道该说啥。 柳氏更是瞪直了眼睛,怒火中烧,“我的老天爷诶!这这这……这这……不要脸的贱皮子!” 李婶子颇为赞同地点头,“幸亏看到的人少,秦家村的童生动作又快,隔天就上门去提了亲,只说是救人一命以身相许。” 大王氏一拍桌子,“我说呢!这要是让族长晓得了,还不得将大丫浸猪笼啊!” 李婶子深以为然,“那可不咋地!”不过这浸不浸猪笼还得看自家的意思,要是冯友宗和小王氏立不起来,大丫十有八成就没个好下场。 “不过这婚事都说是大丫高攀了,但我瞧着那小王氏并不大高兴的样子,也是奇了怪了。” 大王氏想到今天她一听说有热闹就凑了过去,结果一看是前些日子拒了她家春草婚事的童生去二房提亲,险些没气得鼻子歪了。小王氏瞅见了她,还阴阳怪气了好一番,哪有什么不乐意? “她那哪是不乐意,她怕是心底里都高兴疯了!”大王氏心里酸溜溜的。 纵然那童生是家贫了些,但到底是个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比地里刨食的泥腿子高贵不少,是个十足的好婚事。搁谁唾手可得但是最后却被仇人收入囊中也没法忍,况大王氏本身又不是个能忍的性子。 和大王氏想象中的兴奋得意不同,在送走了提亲的童生和媒人后,此时的冯家二房气氛一片死寂。 被提亲的对象冯大丫跪在堂屋门口的地上,小脸煞白,紧咬着嘴唇,神情坚定。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要准备考试,这更之后会暂停一段时间,也就十来天 第21章 小王氏瞪了一眼跪着的大丫,转头红着眼睛看向冯友宗,“他爹,这婚事咋办啊?” 冯友宗沉默不语。 秦家村的童生今日来提亲确实让他在青山村的族人面前长了脸,但他自己清楚,这提亲一事的前因并不光彩。 若不是那日秦童生再三透露结亲的意向,大丫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还安生跪着。 冯友宗睨了一眼大丫,对小王氏没好气道,“还能咋办?咱家和童生老爷结亲明显是高攀了,常人求都求不来!” 小王氏也知道这桩婚事属于高攀,放在以前她早就乐疯了。 “她爹,那,那件事咋办啊?”小王氏心里十分纠结,“前两天刚同那边回了话,这要是反悔……”那边可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冯友宗也是因为在意这点才心里头窝着火,早先一个月就说定的事情,临到头却反悔,那家可不是他们泥腿子能糊弄的。 但秦童生已经先一步过来提亲,闹得整个青山村人尽皆知。那可是十里八乡名声出众的童生,来年下场据说是指定能考上秀才的,到时候就是货真价实的秀才老爷,青山县的县令也得好声好气的说话。 两头都要紧,冯友宗哪方也不想得罪。 可偏偏这两头都说的是大丫,大丫只有一个人,总不能明天去这家,后天去那家。 “你看你做的好事!”冯友宗气愤地对大丫大吼,“我们冯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大丫脸色惨白,紧抿着嘴角不敢言语。前几日落水后当晚她就发了高热,出了那样的事情,爹娘都恨不得她能直接病死过去,又哪会给她请大夫买药? 何况爹娘本就不喜她们姐妹,分家后每日的口粮都经常短缺,生病吃药这种钱窟窿,大丫想也不用想都知道得靠自己才能熬过去。 一直到现在,她的额头还都滚烫着。 院里一侧的茅草屋,二丫偷偷看过来,心里捏了把汗。若是爹娘同意大姐的婚事,那也不必嫁去镇上的员外老爷家做小妾了。日后等秦童生考上秀才,那大姐就是秀才夫人。 堂屋里,小王氏偶然对上二丫偷窥的眼神,心里不由感叹,要是被秦童生救上来的是二丫该多好! 二丫今年十六岁,同那秦童生也是般配得紧。 就是可惜了,秦童生前来提亲时,指名道姓就是他家大丫,过了今天十里八乡都得知道。 秦童生那边是指定要大丫不可,不然就是他们冯家不识好歹,族里的长辈们也不同意拒了这桩喜事。 至于答应葛婆子那事,小王氏见二丫缩回头去,心里突然就有了别的主意。 她凑到冯友宗跟前小声说了说,“她爹,咱跟葛婆子那头只说有合适的姑娘,可没说明是大丫还是二丫。眼看着二丫的年纪也到了,让她替大丫过去成不成?” 听见这话,冯友宗看了看小王氏,又朝院里的茅草屋瞅了瞅,心里琢磨了一番后紧皱的眉头松开,点头,“我看成。你先前说那家的夫人只要个年轻能生养的,二丫比大丫小一岁,也不差什么。” 小王氏忙不迭道:“是,而且咱家二丫的模样比大丫还上一筹,那边指定满意。” 下头跪着的大丫依稀听见几个字眼,加上两人不时越过她朝茅草屋看过去,说的什么内容她猜也能猜到几分。 大丫捏紧手指,眼神闪了闪。 冯友宗和小王氏终于想好了解决办法,冯友宗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留下话:“我出去转转,你抽个时间去找葛婆子探探。再就是和秦童生家的婚事,两家也该找个时间细细商酌一番。” 小王氏跟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她爹还回来用饭吗?” 冯友宗摆摆手,头也不回,“不了。” 小王氏看着冯友宗的背影道,“那成。晚上就煮个野菜汤。”卖了粮食家里本就紧张,两个丫头不吃也就不吃了,多喝点水饿一饿,脸蛋说不定能更俏几分。 等冯友宗离开家,小王氏拉长了脸,瞪了几眼大丫道:“你就在这跪着。你爹说得没错,你真是丢尽了咱们老冯家的脸!” 二丫偷偷冒出一双眼睛,想为大姐说几句话,还没张口就被小王氏呵斥,“你也给我跪过来!” 二丫顿时一个哆嗦,什么也不敢说,慢吞吞走出茅草屋跪在大丫一旁,弱弱喊了一声,“娘,大姐要嫁给童生老爷了,不是好事吗?” 二丫想不明白,秦童生是难得一见的好后生,就连族里的长辈都这么说。更重要的是秦童生和大姐一般的年纪,不比那据说胡子大把头发花白的员外老爷好吗? 小王氏气笑了,戳着二丫的额头冷笑道:“好啊!当然是好事!” 对上二丫更加疑惑的表情,小王氏问道:“你大姐落水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她来着?” 不然那秦童生怎么好端端的从秦家村来青山村的河边,还恰好撞见大丫落水? 二丫下意识扭头看向大丫,表情里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大姐?!” 小王氏瞪了一眼大丫,心道这丫头跟沅昭倒有几分相似,肚里的小心思一茬一茬的,“你别看她,就你们那点小把戏我还能看不穿?你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娘肚子里跑出来的,娘还能不了解你们?” 二丫抓着衣角,抬头怯懦地看向小王氏,“娘。” “别喊我娘!”小王氏厉声道,“你就没想过,你大姐的名声毁了,以后你的婚事也就毁了?” 二丫缩了缩脖子,扭头看了眼大丫,小声道:“大姐说,以后秦童生就是咱家的姑爷了,我有个童生老爷做姐夫,以后嫁娶多的是好人家来上门提亲。” 二丫也不傻,三丫对他家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以前村里的小姐妹都不怎么和她来往了,若是真对她的婚事有影响,二丫打死也不干。 小王氏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大丫,眨眼间就想明白了什么,问二丫,“那天我同你们爹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在外面偷听了?” 二丫心虚地垂着头,两只手搅在一块。 见状小王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这两姐妹知道了她们的打算,但是大丫不想嫁去镇上的员外家,这就忽悠了二丫帮她。就是不晓得那秦童生是事先就知道,还是被算计了。 还是那句话,小王氏生养了大丫二丫,哪能不清楚她们的心思? 何止那秦童生被算计了,就连这二丫,怕是也被算计了。 不过小王氏可不打算现在就把刚才的安排说出来,葛婆子那边是绝对不能再出问题。 否则谁知道二丫晓得嫁进员外家的成了自己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 冯友宗分到的地基在青山村外围,进村里要走一段路,路上正好经过他三弟冯友耀的新房。 分家之前,冯友宗和冯友耀两人就是亲兄弟,分家前闹得几场,加上分家那时盖新房冯友耀将全村的少壮全部拉到自己那边的事,后续两家又有过几次摩擦,是以关系很比不上从前。 神药大会上,也是三房先对二房示好,两家才短暂的好上了那么一天。 冯友耀为人圆滑,脸皮子贴上又撕下来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因此当日被沅昭一番话说得在村里彻底没脸,还被禁止服用神药后,冯友耀当即就和冯友宗翻了脸。 都没利用价值了,冯友耀自然不会舔着脸上去巴结。 冯友宗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心里就没有气吗?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显脸的好事,冯友宗踱步到三房家门口前,“老三,在家不?” 门唰一下就被打开了,冯友耀亲热地喊了一声,“二哥,快进来,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看着冯友耀脸上假模假式的笑容,冯友宗在心里冷笑一声,从前没分家的时候他怎么没看出来自己这个三弟惯是作戏的? 他面上却不显,甩了甩袖子,装作先前的矛盾不存在,指了指村里,“大丫和秦童生的婚事是咱村里的独一份,我事先也不知晓秦童生看上了我家的大丫,这不,还没来得及和族里的长辈们报喜。” 冯友耀笑着恭维,“二哥说得是。以后咱冯家也有个童生姑爷了,我看族里还有谁看不起咱?” 冯友宗只依旧笑着,却没应承这话,而是道:“天色不早,我得尽快去村里各户长辈们家里报信,先不聊了。” 目送着冯友宗喜气洋洋的背影,冯友耀转身拉下脸来,“不过是个没儿子的绝户头,以后死了连个摔盆子的都没有,还跟我这显摆?” 陈氏端着盆子过来,往外头瞅了瞅,问冯友耀,“他爹,二哥过来干啥的?是不是说大丫嫁妆的事?还是想借咱家石头去背新娘子?” 冯友耀嗤笑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嘚瑟上了。咱家石头才多大,不借!” 陈氏点头,“说得也是。”她感叹道,“不过二房算是起来了,以后有童生做姑爷,村里人都得高看一眼。” 冯友耀听着直皱眉,怎么就起来了?他二房连个顶立门户的儿子都没有,就算有了童生姑爷又如何?帮衬二房能帮衬谁呢? 陈氏觑着冯友耀变了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他爹,二房眼看着也要起来了,说不定族里就同意把神药分给二房的人,那到时候岂不是就咱们家不能分到神药?” 冯友耀眉头皱得更紧,“想得美!神药就算不给咱家,那也不能给了二房!” 陈氏叹气,“咱不吃那神药没关系,但咱家石头得有才行。” 冯友耀点点头,“你放心,咱家石头肯定会有。” 第22章 大丫和秦童生的婚事很让冯友宗在族里风光了一阵, 听说两家已经商定下成亲的日子。 大丫原和春草一个年纪,如今她的婚事有了眉目,不少村邻见了大王氏就总爱多问上几句春草的亲事。 有真正关心的, 也有平时和大王氏不对付此时看热闹的。前者还好, 大王氏随便糊弄几句人就不问了。后者可就十分气人了,私下那难听的话一串串的。 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 大王氏听了都生气的话更怕传到春草的耳朵里。沅昭就给支了个办法,大王氏如今对沅昭信任得紧,听完二话不说就找了个时间在河边蹲点。 “要我说啊,别是那姑娘身子有问题!都多大的年纪了,她二叔家的妹子都定了童生老爷, 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没人去问。” “保不准呐, 前阵子不是瞧见还有媒婆上门么, 如今却是影子也没有了,可见是那大姑娘有问题。” “啥问题能让媒婆不再上门, 你们说, 那孩子是不是不能生啊?” “放你老子的狗屁□□花!”大王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了, 猛地跳出来, 直直朝着河边浣洗的几个妇人冲过去,一把抓住□□花等人的头发。 “你老子才不能生呢!好好个畜生偏张了张嘴,满口喷粪!”照着几人的脸上, 大王氏又是扯又是挠, 趁着她们没反应过来手上下了死力气。 “啊!!!杀人了!!!”挨了几下子的妇人终于反应过来, 摸着脸上的血痕半点不肯吃亏地就想照着还给大王氏。 你来我往的,战况十分激烈,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 等到被村邻拉开时, 各个都一身狼狈,有几个险些破了相。 大王氏回到家,蓬松着头发,脸上一道道的抓痕,衣服袖子都扯烂了半截,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柳氏震惊地喷出一口水来,“老大家的,你这是去干啥了?” 大王氏笑了笑,不小心扯到嘴角又疼得倒吸一口气,“没啥,就是一帮嘴碎的,同她们打了一架。” 柳氏擦了擦嘴,她也知道村里近日有人家在传春草的闲话,不过到底没人敢当着她家的面说什么,“你赶紧换身衣服去洗洗,别让孩子们瞧见了,我看这回她们得消停一段时间。” 大王氏进屋等脱了衣服才看到身上各处青紫的痕迹,不比脸上血刺呼啦的好看多少,她呲着牙换了身干净的麻布衣出来。 “娘,晌午饭就麻烦你了。” 柳氏摆摆手,“晓得了,你歇息几天再做活计。” 后院沅昭在鼓捣她的宝贝草药,猛一抬头正对上脸颊青紫肿了一边的大王氏,险些没将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嫂,你这是咋了?” 大王氏去井边打了盆水,用麻布沾湿擦脸,“这不是听你的,去找人干了一架么。放心,我一个打几个也没吃亏,她们的伤可比我严重多了。” 沅昭凑过去仔细瞅了瞅大王氏脸上的伤,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大嫂,你咋不多叫几个人?你这脸都快破相了。” 大王氏咧嘴笑了笑,伴随着几声吸气解释,“这可不行,那闲话最好谁也听不到,不然传到春草耳朵里咋办?” 沅昭沉默两秒,转身去前院拿了自己配的药膏过来,“这是祛疤膏,大嫂你抹在脸上,两三日就能见效。” 祛疤膏是[药]篇解锁的配方,沅昭也只来得及配出两盒,本打算后日去镇上卖给济世堂。 祛疤膏用手心一般大小的木盒子装着,大王氏小心接过来,抠了一小块,对着水面抹在脸上,察觉到脸上的感受,惊奇地睁大眼睛。 “哎别说,冰冰凉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大王氏拿近了盒子,“闻着也怪香的。” 沅昭道:“里面添了花瓣水。” 大王氏抹完脸把盒子盖上,打算还给沅昭,“昭昭,这是不是打算卖出去的?太贵了,我这脸用上不值当。” 沅昭没接,“这本就是留给家里用的,春草和大宝他们上山难免磕磕碰碰。至于卖出去的药膏我那边也有,你不用操心。” 大王氏小心问道,“真的啊?” “还能有假?”沅昭反问,“大嫂,春草的亲事你是咋想的?” 春草十七岁,如果放在她前世那个世界,这个年纪正是学校老师和家长处处严防死守生怕孩子早恋的时候。 可在古代,春草已经算得上大龄剩女了。而且这个时代的到了年纪不嫁人的女子,要比她前世所受的流言蜚语还要多,多到能逼死一个女子的程度。 换成沅昭,她可以不在乎外人怎么议论。但春草只是这个时代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子,她就算表现得再平静再淡定心里也是慌乱不已。 绿芽和春草住一个屋,已经好几次偷偷同沅昭说,半夜听到春草在被窝里抽泣。 沅昭也曾劝过春草叫她别放在心上,甚至还想把后世那些女子独立的言论与春草说一遍。但后来转念一想,似乎毫无用处。 到底她不是春草,也不懂这个时代的女子对于婚嫁一事的执着。 单看如今春草这般的年纪还未论嫁就已经有人议论纷纷,便可知她的那番女子也可以不嫁人的言论有多惊世骇俗。 恐怕就连一向疼爱她唯她的言论盲从的柳氏和冯大山夫妇也不会赞同。而在冯有光和大王氏看来,她这个做姑姑的,无异于将春草往火坑里推。 说到春草的婚事,大王氏不由叹气,“还能咋办?边看边找呗,我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将春草许出去。” 沅昭在心里道,总算没有气糊涂。 “边找边看,实在不行,春草也可以招赘啊。”沅昭说。 大王氏:“……”她愣了一会儿,小声道:“招赘,倒也不用。” 不过好歹是条退路。 ** 腊月之前,家里打算再种上一茬菜,留着吃也好,卖去镇上的酒楼也行。 院里摆了一片的野山药,是春草她们在山上找见挖回来的。 后晌冯大山和冯友光父子俩从地里回来,柳氏端着一锅山药粥到饭桌上,“春草说那片山药地不小,她们几个才挖了一小块,等明个儿你俩跟着去一趟。” 冯友光吸溜了一口山药粥,“哪用得着明个儿,吃完饭去一趟就能成。” 柳氏翻了个白眼,“我能不晓得啊?明个就明个儿,吃完饭你拎着黄豆去磨一桶豆浆回来。” 冯友光喝粥的动作停下,抬头看了眼沅昭,“要做豆腐?” 沅昭点头,“嗯,后天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冯友光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激动得脸都红了,“能!豆腐恁好吃的东西咋卖不出去?” 关键这是独一份的东西,别处都没有,就他们能做出来,老少年幼尽能吃,也肯定尽爱吃。 “不过,咱先做这豆腐生意的话,族长那边咋说?”冯友光问沅昭。 沅昭喝完山药粥拍拍手,“不管他们。反正咱早都把事情同那边说过,如今是他们自个忘了的,怪不到我们头上来。”只怕他们现在满脑袋都是神药,也没精力管这件事。 而且应付那些人的理由她也想好了,就说是先试试水,帮着族里打开市场。 杀手三丫的灵泉空间撑不了几天了,到时候也根本再拿不出神药来,不需要沅昭再多做什么,失望大过希望的冯氏族人就饶不了杀手三丫。 之后族里的长辈们肯定会想起被他们遗忘在犄角旮旯里的豆腐方子。 沅昭这时候打算卖豆腐,也未必没有防着族长等人的心思。她就怕到时候这方子一交出去就得全凭族里安排,最后冯家是丁点好处都捞不着。 家里这几个要说多精明吧,到现在都是住的茅草屋,虽然其中也有原主的身体拖累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冯家上下除了种地没有其它出路,也没其它本事。 冯友光拎着一桶泡好的黄豆去了村里的石磨处,第二天上午做出来十五斤豆腐,拿大石头压实正在滴水。剩下的桶底浇成豆腐脑,一人一碗尝了个鲜。 沅昭吃完做点评,“豆腐脑不错,我看明天可以带半桶过去。” 柳氏担心,“咱带那么多,能卖完吗?” “能!”沅昭说得斩钉截铁,十五斤豆腐本就不多,镇上那么多人呢,不怕没人买,“再说还可以卖给酒楼,这豆腐只要尝过,有舌头的人总能觉出好坏。” “说得也是。”不过柳氏还是放不下心来,“可这豆腐是咱这独一份的,闻着也没什么味道,别人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咋就愿意买了?” 这个沅昭也有办法,“小葱拌豆腐,拌一小盘摆在摊子上,过来寻摸的可以尝一尝。” 冯友光闻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得好好看着,一个人只能尝一口,再多了可不行。 下午冯大山和冯友光去了趟山上,搬下来几筐的野山药,一家人洗洗涮涮的又忙活到晚上。 次日一大早,冯友光早早起来去厨房点了半桶豆腐脑,同压好的豆腐一起打算搬到镇上去卖。 豆腐脑据说有两种口味,但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冯友光便只拿了一小碗的腌咸菜。 今日去镇上的并不止冯友光,还有柳氏和冯大山,沅昭也要去一趟。祛疤的药膏是新鼓捣出来的,不知道济世堂收不收。 一人一碗豆腐脑喝完,带着各自的东西朝镇上行去。 豆腐的价格已经事先商量好了,三文钱一斤,也可以用别的粮食换。 一路快到镇上的时候,冯友光突然定定看着一个方向,“爹娘,你们看那个人影是老三吗?” 冯大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挺像他,他这是去镇上找活计吧?” 柳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管他去做什么,没良心的东西!” 四人不再言语,快步赶路,到了镇上兵分两道,冯大山和冯友光去西街摆摊,沅昭和柳氏去济世堂卖药。 第23章 济世堂在镇子东面, 沅昭和柳氏熟门熟路找过去,先拿出这些日子来积攒的各种药草,等学徒三七划拉着算盘算出价格来, 沅昭才小心翼翼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祛疤膏。 “沅昭姑娘, 这是何物?”三七鼻子灵,沅昭甫一拿出药膏来他便闻见了味道。 沅昭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青色的药膏, “祛疤膏,若是新伤多则半个月便能消除。” 三七:“……”他挠了挠头,“沅昭姑娘,指甲大的伤疤和手掌大的伤疤,愈合所需的时间应是不同的。” 沅昭点头, “我知道。先前所说的半个月是上限。” 三七震惊地张大嘴, “真……真的?” “不信的话可以叫你师父过来验一验, 再不成,也可以在病人身上试验一番。”沅昭将盒子盖上, 一边说, “这药膏有毒没毒总归是能验出来的。” 三七一想也是, “但是今天不巧, 师父上门出诊,估摸午后才能来医馆。若是沅昭姑娘放心,可以将药膏留下, 待师父查验过后再论价。” “那行。这药膏若是正常保存, 半年以内使用最好。”沅昭叮嘱一句, 将药膏留给三七后,同柳氏离开医馆。 一大早从青山村走到镇上, 出发前喝的那碗豆腐脑早就消化完了, 柳氏拎着筐子说道:“咱先填饱肚子再去找你爹和大哥。” 沅昭每次来镇上都要吃那家的卷饼和馄饨, 磨磨蹭蹭吃完又去买了肉包子,两人才去西街那边找冯大山父子。 豆腐摊十分安静,前面的客人并不多,愿意尝鲜的人少,掏钱来买的就更少了。 冯大山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口,“你们吃了没?” 柳氏正四处张望,闻言随口回道:“吃过了。咋个没什么人呢?” 冯友光找了个地方蹲下,同她解释,“先前有几个客人尝过豆腐,只手上没有容器,都各自回家去了。” “那就好,有人买就行。”柳氏拍了拍胸口,继而皱起眉,“豆腐这么新鲜好吃的东西,咋就那几个人来买呢?”而且他们还给免费品尝,没道理生意这么冷清的。 “咱这是新鲜吃食。”冯大山三两口啃完包子,拍拍手上前,“昭昭娘,我看这买卖一时半会儿做不完,要不你俩先回家吧。” “还有,这摊位费一天两文钱,若是租整个月要便宜些,是五十文。”冯大山说,“要这生意能做下去,咱是不是交月租才更便宜些?” 柳氏面上有些迟疑,五十文可不是笔小钱,现下还什么利头都没见着呢就一下子出去五十文,她可舍不得。 沅昭站在摊子前四处瞅了瞅,这条街上卖什么东西的摊子都有,筐碗盆菜和一些小玩意,闲逛的百姓也不少,就是没一个肯施舍眼神给他们这个豆腐摊儿的。 沅昭听着四处摊子上不时响起的吆喝声,又想起刚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安静的摊子,她扭过头来,表情相当严肃,“爹,大哥,你们是不是没有吆喝?” 冯大山&冯友光:“……” 父子俩是如出一辙的茫然加疑惑。 看他们的表情沅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做生意哪有不吆喝的?不吆喝谁知道咱们卖的是什么?” 柳氏瞪着父子俩,声音里充满不可置信,“你们都没吆喝?!” “蠢死你们算了!”看到俩人羞愧低头,柳氏怒骂,“白长脑袋,肉包子让你们吃了才叫一去不回!” 柳氏扒拉开父子俩,站到装豆腐的竹筐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卖豆腐喽!新鲜又好吃的豆腐和豆腐脑儿!豆腐三文钱一斤,豆腐脑儿一文钱一勺,还可以免费品尝小葱拌豆腐!” 沅昭也喊了一句,“先到先得!一人一口!” 冯大山紧接着跟上,“粮食换豆腐也成!” 剩下冯友光,愣在原地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看着摊子前的仨人接力吆喝。 果然吆喝完就立马有人上前过问,“这豆腐是何物?怎的之前从未听说过?” 柳氏嘴皮子利索,立马解释,“这是新琢磨出来的吃食。您瞅瞅这又白又嫩的豆腐,不拘老人还是小娃娃都能咬得动。” 冯大山在一旁不住点头,看向柳氏的眼神闪着光,“对!这豆腐可好吃了!咱这儿有试吃的拌豆腐,一人一口,要不我给您来一勺?” “那成!”有免费的当然要尝一尝。 那人手心里被冯大山放了一勺小葱拌豆腐,松松散散的,白中带着翠绿看着怪好看,凑近了也没闻见什么味道,不知道吃起来咋样。 小心将拌豆腐倒进嘴里嚼了嚼,那人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这拌豆腐整体的口感松软,但细嚼起来便能感受到从没有过的鲜滑嫩,豆子厚重的醇香在嘴里蔓延却不觉得腻,而小葱的味道犹如点睛之笔,让这一口充满了鲜活生机。 “豆腐怎么卖的?给我来一斤!”那人依依不舍咽下去,睁开眼睛就激动地说道,“不!三斤!” 柳氏屏着的呼吸的松开,脸上露出喜色,“一斤豆腐三文钱,可以用粮食换,您看您要拿什么盛豆腐?” 那人愣了两秒,确实啊,他手上根本没东西能装豆腐。 街对面卖碗的摊主伸着脖子,瞅见这边的情况后灵机一动大喊道:“大海碗四文钱一个!一个能装三斤豆腐!” 沅昭:“……”你就不能不佩服人家这做生意的眼力见儿。 那客人显然是个不差钱的,听见这吆喝立马掏钱买了个海碗回来。 见这人尝过豆腐后立马要了三斤,不少人逐渐围上来,让冯大山分一勺小葱拌豆腐尝味道。 沅昭在一旁不时补充,“白豆腐有很多种吃法,除了小葱拌豆腐,还可以切成块炒着吃、炖菜吃、炖汤喝。或者下油锅炸,成金黄色后撒上盐,配饼子和馒头的味道也极好,同样也可以放在炖菜里面。” “豆腐多孔,不管做成汤还是炖成菜,都可以吸满汤汁,若是菜里放了肉,那这豆腐也就成了肉的味道……” 随着沅昭的讲述,越来越多的人围到小小的摊子前来,听着那一道道闻所未闻的菜式和形容,嘴里的口水不停泛滥,肚子里的馋虫叫嚣着要吃豆腐。 等沅昭的话音一落,不管尝过拌豆腐还是没尝过的,都一窝蜂到竹筐跟前来喊着要买豆腐。 “给我一斤!” “两斤!” “三斤!” 还有开口要六斤十斤的,那疯狂的架势直把这周围的其他摊主看了个目瞪口呆。 也把柳氏和对面摊子卖碗的摊主高兴得都合不住嘴。 谁让这买豆腐都得先去他摊子上买碗才行呢? 冯友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站在竹筐前挡住疯狂的人群,以免他们推搡间波及到豆腐。 这么多人来买豆腐是种甜蜜,也无疑是种负担。 ——因为他们拢共才带了十五斤豆腐。 而且先前已经卖出去了七八斤。 无奈沅昭只能规定一人限购一斤。冯大山也得跟失望的客人们说明情况,“豆腐是新鲜吃食,咱们家也是头一次做这个买卖,所以就备得少了些。” “不过大家放心,明日,若明日是个好天气,我同我大儿一定还过来镇上。” 得了这应承,后面那些买不到的客人才总算放过他们。 很快十五斤豆腐和半桶的豆腐脑儿都卖了个一干二净,对后面买到豆腐脑儿的客人,沅昭还贴心赠送了两份食用攻略:甜豆腐脑儿和咸豆腐脑儿。 收拾好东西后,又买了几个大肉包子,沅昭她们打算这就回家。 柳氏咧开的嘴角一直都没收回来,摸着鼓鼓囊囊的铜板,兴致冲冲道:“咱回到家就立马做豆腐,昨天泡的豆子估摸能出三十斤豆腐,依我看指定能卖出去!”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就往回走,后晌的时候回到青山村,一直到老宅的路上都意外静悄悄的。 柳氏拧着眉,疑惑地嘀咕,“这是咋了,怎的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冯友光提着竹桶,四处张望也是一个人都没看到,“要不把东西放回家后,我去族长和里正家瞅瞅。” 冯大山点头,“行。有要紧的事你别出头,偷偷在一边看个大概就回来给咱报信。” 回到老宅,大王氏和四个孩子都在家没出去,听见动静赶忙从房里出来。 大王氏看到人都回来下意识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事。” 听这话看她的反应好像知道些什么,沅昭问,“大嫂,村里出什么事儿了?” 大王氏接过几人的手上的东西,往门外瞅了瞅见没人才小声道:“听说县令大人来了青山村。” “县令大人来咱青山村干啥?难道是谁犯了事情?”冯大山随口一问,“到底啥事还能值当县令大人亲自跑一趟?” 大王氏摇摇头,用更小的声音说,“咱村的族人都去了里正家,我先前也过去听了一嘴,像是……为了那神药而来。” “什么?”柳氏惊呼出声,“哪个蠢货把这种事情也说出去?”叫族里的长辈们知道了,指定是要逐出冯氏的! 沅昭莫名想到今早看见的那个背影,难道会是三房的冯友耀?不过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不晓得。”大王氏摇头,“我当时担心家里出事就没多待,只同李婶子说了几句。” 不管怎么说,涉及到神药就涉及到三丫,三丫又一向对老宅尤其是沅昭恨之入骨,他们总得多费些心思才行。 于是冯友光又匆匆跑去里正家。 第24章 里正家大门前的村路挤满了人。 冯友光拉了个村邻询问, “里面什么情况?” 那人伸着脖子想要往人群里面看,但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后脑勺还是后脑勺,听见冯友光的问题后头也不扭, 张嘴就秃噜出一串话来。 “也不知道哪个脑瓜蛋子被野狗吃了的蠢货将咱村有神药的事情说了出去, 还叫县令大人给知晓了,也不晓得神药还能不能保住?” 村邻叹了口气, “果然好东西都藏不住啊。” 那可是能长生不老的神药,搁谁谁不得藏着掖着,怎么就有人蠢到没长脑子把秘密给捅出去了呢? 这下可好,族里人连个药汤子都没见着就得便宜了别人。 冯友光问那人,“这么说, 县令大人此番前来, 目的就是神药?” 闻言这一片的村邻们纷纷出声。 “还能为了啥?咱村也没别的好东西了。” “哎, 咱们自个族里的人都还没用上神药呢,偏叫个脑子进屎的说给别人!” “也不知道里面咋样了, 咱还能不能再用上神药?” “估摸着是不成的。” 众人纷纷摇头叹气。 冯友光更担心的是三丫, 什么神药不神药的, 别人不晓得他还不晓得么?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家几个编出来又散播出去的瞎话。 可三丫竟然承认了她自己有神药?! 还在神药大会上鼓动族人处置他们冯家? 当时他就在心里庆幸, 庆幸听了沅昭的话对三丫多有防备。 但是神药大会上三丫还只是鼓动族人,族长和里正顾念同族情谊才不会答应三丫。如今却是县令找上来,又同他们冯家非亲非故的, 往日在县里的风评也不大好, 为了神药保不准会顺了三丫的心意。 “神药在三丫手里, 想想三丫对咱们冯氏可没有好印象,万一她被县令带走, 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能吧。”听见冯友光这话, 有人迟疑, “三丫还能让县令砍了咱们的头不成?” “浑说什么?咱们冯氏一族在这青山县扎根百年,族里出去的人才不知凡几,哪个不要命地敢枉顾条律害咱们的性命?” “谁晓得呢?就算不是砍头,万一是别的又该怎么办?”这时候的官欺良民还少么? 一族人小声嘀咕,“到底咱们先前将三丫关进罪室里个把月不说,还断水断粮的,放出来后又弄出要架火烧人的事来。那三丫能对自个的亲小姑下死手可见也不是好心肠的,如今她得了门路,十有九八会报复回来。” 这一片静默半晌,众人心知这人说话十分在理。 本以为只是得不到神药,没成想就连性命都遇到了威胁,村邻们心里都惴惴不安。 “她哪里有脸报复?她推冯家的沅昭下水且真?她对老四媳妇儿下了邪术且真?咱们哪件事冤枉她来?” 正各自小声谈论的时候,村路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咋的了?” “是不是出事了?不会真的要对咱们冯氏下手吧?!” 众人你推我搡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另一面的情况,一个灵活的少年动作利索地跳到身前的人肩膀上,给大家播报第一手的消息。 “来了个黑衣男子,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腰上挂了把长剑,竟……竟直直飞进了院子里!!” 许是这人的身手太过震撼,让这少年后面的几个字都破了音。 “可知道那是何人?”旁的族人赶紧问少年。 少年从前面那人的肩膀上下来,摇摇头,“不清楚。看衣着应不是咱们县里的人。” “可是衙门的捕快?”另一人追问。 “不晓得。只知那男子的身手极佳。”少年激动地手舞足蹈来形容,“就这么一脚蹬在马背上,整个人就跳过了院墙再看不见身影!” 又听了一阵村邻们对于那黑衣男子身份的猜测,眼见着天色不早,已有村邻等不及散去,冯友光也急匆匆回家报信。 将看到的听到的大致同家里人讲了一遍,冯友光摇头感叹,“这下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了。” 不止县令,后面来的黑衣男子也知晓了神药,往后说不定整个青山县都能知道。 冯大山虽想象不到后果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指定不能有好。 柳氏愤愤说了两句,“这一天天的,三丫的命咋就那么大呢?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当初就不该让老二家的生下来!” “不对,就不该让老二娶小王氏!” 三丫那么恨他们一家人,如今县令找上门来索要神药,她那个黑了心肠的性子指定是要狠狠报复回来才罢休的! 柳氏又气又担心,“要不,昭昭你同春草几个去娘的娘家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回来?” 沅昭果断摇头,她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再说她的任务是保护爹娘。 “娘,不用担心。别人不晓得我们还不晓得么?三丫手上根本就没有神药。”沅昭计算着系统给出的数据,杀手三丫的灵泉空间撑不了多久了,最迟也就是后天,灵泉的泉眼会彻底枯竭。 没了灵泉,她的空间也就废了大半。 柳氏怎么能放心,“那她还有邪术呢?万一她控制了县令大人咋办?” 沅昭:“……”她娘怎么还真信了,“娘,什么邪术不邪术的,这也是假的您忘了吗?” 当初要不是她编出这个说法来,杀手三丫也不能刚穿越就被关进了罪室。她以为家里人都知道这是假的啊。 “我说的邪术是三丫的嘴皮子功夫,邪门得很。”柳氏说道:“不然那老四媳妇儿好端端一个人咋就疯魔了?还诓的族里长辈们真信了她手上有神药的鬼话。” “可三丫手上有神药不是咱编瞎话传出去的吗?”大王氏听得一头雾水,出声问道。 柳氏白了她一眼,“哪都有你?咱编的是咱编的,她三丫凭啥应下来?咱是说瞎话不假,她就不是了?” 大王氏缩了缩脖子,行吧,您年纪大您说得对,“那这么说,咱家昭昭的嘴皮子也挺利……利索的。” 话说到一半,大王氏就感受到来自婆婆柳氏的死亡凝视,秃噜完后半句就闭上嘴再也不敢出声了。 “咱家昭昭是聪慧,是机灵!她三丫能把没有说成有,能把假的说成真的,难道不邪门吗?”柳氏紧张地抓住沅昭的胳膊,“昭昭,听娘的话,去你外祖家避避风头。等事情过去娘再接你回来。” 冯大山在一边劝说,“你也挺长时间没去看过你外祖外婆了。” 沅昭不愿意,她要是离开那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怎么办? “我不走。” 沅昭坚持留下,柳氏和冯大山也拿她没办法,只千叮咛万嘱咐没事别出门,出门也别去村里晃悠,就在山上采采药就成。 因着这一出,冯家下午也没能做豆腐,只得在晚饭前后抓紧时间做出了三十五斤豆腐。 ** 里正家。 从院墙外突然飞进来一黑衣男子,吓得躲在屋里的里正家人心跳都空了两拍。 堂屋正在为神药扯皮的冯氏族老和县令带来的人也惊得站起来。 飞影大步走进堂屋,扯下腰上的令牌,“王爷有令,即刻带神药面见!” 县令黄步忠眯着绿豆大的小眼瞅着令牌,待看清楚上面的名号后一个噗通跪在地上。 在场人见他这副惶恐模样,不由好奇来人的身份。 “下官……下官参加左靖王!” 众人一惊,竟是王爷?! 飞影面无表情,重复先前的话,“王爷有令,即刻带神药面见!” 黄步忠小心翼翼抬起脑袋,“大人,那神药……神药……”他瞥了一眼冯氏的族长,指着他道:“大人,那神药据说是河神赐予青山村冯氏族人的,微臣听闻后前来讨要,却被这冯氏的族长一口否决。” 飞影转头,视线落在冯氏族长身上。 听见这话,族长面色一白,战战兢兢上前,“回大人的话,我族并无神药一说,皆是传言,当不得真。” 事到如今,他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否则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求药,今日是县令,明日是王爷,后天是不是整个大楚有权有势的人都上门来? 且不说这个,族长也想得清楚,那神药如今并不在族人手里,而是全由三丫掌握。 三丫心里对冯氏充满恨意,且她心思深沉全然不像个乡下长大的十三岁女娃,若让她以神药利诱那些手握权势之人,到时就是冯氏的灭顶之灾! 族长在心里暗骂那个将神药说出去的蠢货,恨不得立马就将人逐出冯氏再关进罪室! 飞影微微拧眉,“我不管真假,我只要神药!” “没有也要有!” “否则就拿命去见王爷!” 说着,他抽出腰侧的长剑,剑刃一一比划在众人的勃颈处,眼神淡漠的仿佛于他而言杀人就如同喝水吃饭一般平常简单。 在场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噗通噗通,又几声响起,只见堂屋中除飞影和几个年迈的冯氏族老外,全部跪在了地上。 一墙之隔的里正家客房中,冯芷霜侧耳听了半晌外面的动静。 她知道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依稀听到有人称呼那客人为‘县令大人’。 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要来了。 确认了客人的身份,冯芷霜闪进灵泉空间。 灵泉空间内空气清新,仅仅身处其中就能让人感觉到通体舒畅。即便垂垂老矣时日不多的老人在这里吸上几口空气,都似乎可以容光焕发重获生机。 空间内无日月却始终如白昼一般明亮温暖。 冯芷霜只在刚穿来那几天进来过,自从发现灵泉的副作用后就仅用意识查看空间的状态。然而灵泉空间内虽环境优越,但一片荒芜,面积也十分有限。 她也曾思考过这空间的作用,目前看来也就那灵泉水十分难得,此外这空间还能装活物,危急时刻充作逃命的底牌也可,另外也是装神弄鬼的最佳工具。 若想取用空间内的物品,可以全凭主人的意念。 不过,冯芷霜多日未进空间,上次取灵泉水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不对劲,这次进来明显能感觉到异样。空间内的气息变得浑浊,似乎光线也不再明亮,垂眸看着地面,冯芷霜发现土地好像出现了裂缝。 面色一变,冯芷霜反射性跑去灵泉眼,却惊恐地发现泉眼已经不再吐水。 怎么回事?! 冯芷霜内心惊骇,空间出现问题了。 来不及多想,胸口突然一阵心悸,冯芷霜面色发青呼吸困难,她环视一周不大的灵泉空间,闪身回到房间。 离开灵泉空间后,那种怪异的感觉方才消失,冯芷霜喘着粗气,回忆着刚刚的情况,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她的身体。 第25章 飞影的目的很明确, 他就是为神药而来。 对上飞影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冯氏族长陷入两难的境地。 给吧,后续的麻烦甚大;不给, 眼前的后果就是拿在场人的性命去承担。 纠结半晌, 在飞影的剑刃更近一寸之前,族长心里有了决断。他才刚服下神药没几日, 自是舍不得这么快就丢了性命。 但也不能马上就将神药拿出来。 “大人且慢,实不相瞒,这药乃神赐,珍贵难得,便是我等冯氏族人也未曾服用过。”族长微垂着视线, 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只因为这药每月只有一味, 且若是不及时服用便也会失去效果。” “是以当下族里确无神药。” 跪在地上的黄步忠挑了挑不伦不类的眉毛,拔高声音道:“族长可是说错了?” “本官记得向本官献药的冯氏族人可是说, 神药是河神赐予的宝贝, 能让凡人长生不老、永葆年轻健壮。” “还说那神药一天五味, 且掌握在一女娃的手上!” 族长心里怒火冲顶, 越发恼恨那泄密的族人,面上还得强自维持镇定,“不知县令大人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若那神药真是一天五味, 可我冯氏的族人为何到现在还从未有人服用过?” 族长挥了挥袖子, 手指一一点过地上跪着的冯氏族老们, “大人,县令大人请看, 这都是我冯氏德高望重的族老们, 若那神药当真轻易可得, 我等必然要先服用才算。” “可两位大人亲眼所见,我等的相貌与从前并无任何差别,又何谈永葆年轻健壮?” “再者,神药从未有族人服用过,竟不知是谁未卜先知就晓得了那神药的作用?”族长沉着脸,他们这些人都服用过三丫给的无色之水,当下只觉通体舒畅沉疴消散,至于返老还童永葆年轻倒是谁也没瞧见。 服用过神药的族老们一度怀疑三丫给的是假神药,可那种舒畅的感觉却不是作伪,便只能私下猜测神药的作用其实是让他们保持当前的年纪。 看着这些人年迈的面容和佝偻着的身体,确实同族长说得一般无二,黄步忠心下迟疑,难道那冯友耀果真骗了自己? 飞影不关心这些,从刚才冯氏族长的话中他只得出了一个信息:神药是真的无疑。 至于神药的具体作用他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是主子要的东西。拿到神药并交到主子手里,这才是他唯一的目的。 “下一次的神药是何时?” 主子的伤等不了太长时间,他必须尽快拿到神药让主子恢复身体。 族长犹豫两秒才回道:“就在五天后。” 五天的时间倒也能等,飞影面无表情点头,“这副神药我家王爷要了!” 听见这话黄步忠心口一痛,他的神药怕不是只能等到下个月才行?而且这冯氏一族着实难缠,他早早便前来,直到现在也没能将神药弄到手。 他还不能像人家王爷的手下一样来硬的。 别看他是官冯氏族人是民,但一来他并不是青山县本地人是以并没有家族势力支持,二来冯氏族中也有几位或做官或科举的族人,所以黄步忠并不敢做得太过分。 飞影决定留在青山村等神药,以免中途再出现意外。 为了隐藏神药在三丫手上一事,族长特意将人请到自己家中歇息。 县令黄步忠也坚持要随同。 临走之前,族长瞥了擦汗的里正一眼,随后视线不经意间划过里正家的客房。 一群人走到大门时,安静的客房突然传来一声响动,飞影敏锐地察觉到,停下脚步看过去。 黄步忠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出声,“族长,那房间可是发生了意外?正巧本官在场,可以为咱们冯氏断断案!” 族长面色一黑,扯起嘴角回道:“不劳烦县令大人,只是些杂事。”说完他拧眉看向里正。 里正连忙冲屋里喊人,“他娘,过去看看是不是咱家娃睡觉不老实摔下去了!” 话音刚落,发出响动的房间对面应下一声,“哎!”马上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妇女,径直迈着大步进了刚才的房间。 大门口站着的一群人不发一声,皆盯着那房间不错眼珠子。 不多时,里正媳妇儿的大嗓门响起来,“没事,就是睡觉不老实摔下去了!” 里正在心里松了口气,“劳烦大人们惦记,不过是小民的家事。” 飞影收回眼神,黄步忠紧接着摆手,“不是大事就好。”听他的口气带着遗憾,像是没发生大事就亏了一样。 等送走所有人将大门关上后,里正冲到客房,面上带着怒气。这个冯三丫心思不老少,刚才指定是见县令和那位大人要走,才弄出响动引人注意。 进了客房,里正刚想开口怒骂,就见到三丫昏迷在床上。他面上错愕,看向床边的老妻,“老婆子,你这是……把人给打晕了?” 里正媳妇儿摆手,拔高声音为自己辩驳,“可不是我!我一进来就见到三丫就捂着心口躺在地上,面色煞白煞白。我走近了一看,人都晕过去了,所幸还活着就是。” 里正放下心来,“活着就行。”想到刚刚离开的县令和那位代表王爷的大人,他出声嘱咐,“这几天务必看好三丫,不能让她离开房间,饭食还按照原来的安排,一天一块窝窝头不能多。” 给多了万一三丫恢复体力琢磨着逃跑怎么办? 就她那一身的邪术,逃出了族里的掌控还不知道该惹下什么祸端呢? 里正媳妇儿忙不及应下,不就是看顾个女娃娃么,把门窗都用铁锁封死了,还怕她一个瘪着肚子的女娃冲出来不成? ** 次日清晨,冯家人起了个大早。 摸黑煮了一桶的豆花,冯大山和大房夫妇背着做好的豆腐和豆花去了镇上。 沅昭照常上山去采药。 她十分好奇昨日那个黑衣男子的身份,昨晚一直没有头绪,现在上了山才渐渐有猜测。 沅昭也想过直接问快穿系统,但自打穿越以来,这个系统一直保持沉默,她问过许多问题都得不到回应,只有灵泉空间的信息给的格外爽快。 春草她们经常捡柴挖菜地方的草药已经被沅昭摸了个清楚,所以今天特别换了个地方。 沅昭想着黑衣男子的身份挖药都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等抬起头想要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却看到那么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活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反应过来‘活人’的身份后,沅昭试探地喊了一声,“恩人?” 秦暮归微微蹙眉,“秦暮归。”她还是没记住自己的名字。 沅昭点点头,她知道,然后继续活动脖子,顺便寻找她的几个侄儿,幸好她们就在不远处埋头挖菜。 见沅昭不说话,秦暮归动了动嘴角,“我听说,你们族里有神药?” 沅昭停下动作,缓缓抬头,视线落在秦暮归的身上久久停留。 秦暮归不自在的捏了捏手心,“只是听说,不知真假。” “神药的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吗?”沅昭拧起眉头,这可不大好啊。 已经先后有县令和一位不知名的男子前来,若是事情进一步扩大,势必会引起青山县所在的州府豪强注意。县令可能还会在意冯氏一族在青山县的势力,但那些掌握兵马的豪强可不用顾忌。 届时他们直接挥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沅昭心下懊恼,这一步她确实欠缺考虑,当时只顾将危机引到女主身上,却全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遭。 心中更加恼恨那泄密之人的同时,沅昭脑子飞速运转,琢磨着该如何弥补。 见沅昭又在出神,秦暮归咳嗽一声,回答刚才的问题,“没有很多人知道,我也只是偶然知晓。” 沅昭眼神询问他。 秦暮归解释,“冯氏的族人在山上挖菜时会说闲话。” 沅昭:“……” 这真是! 幸亏敢日夜都在山上的人不多!幸亏这十里八乡就秦暮归这一个猎户!幸亏这面山的脚下只有她们冯氏的族人! 沅昭松了口气,问秦暮归,“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秦暮归:“真话是?” 沅昭拍了拍裤腿站起来,“真话就是,确有药,但神不神就看个人怎么想了。” 秦暮归点点头表示了解,“那假话呢?” “假话就是,有,可神了呢!听说人服下后能长生不老,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也能把人命给救下来。” 长生不老和拯救将死之人,这怕是灵泉唯二办不到的事情。 沅昭说完回味了一下,在小说剧情中,灵泉确实被杀手三丫玩出了许多花样,而且灵泉的普适性极高,竟没有一项不符合? 谁让那是属于所谓的‘高等级’位面的产物? “不过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再多加两句实话。”想着这人怎么也救了自家三条命,沅昭好心提醒,“不管真假,神药都跟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关系。别想,别惦记,别琢磨。” 秦暮归:“嗯。” 沅昭挠挠头,也不知道恩人听进去了没有。 看到沅昭脸上的苦恼之色,秦暮归说道:“只是听说那药能治病,所以便好奇了些。” “治病?恩人家中可有病人?”沅昭来了兴致,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她正愁自己一身医术没地方使呢,最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在家添加办一个早午晚家庭集中会诊的事项,好锻炼自己飞速从赤脚郎中精进到坐堂大夫的医术。 “是有。”秦暮归惊讶一瞬,想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家母身体不大好,吃了许多药都见不着效果。虽不是些大病,但小病积少成多也是日日折磨人。” “恩人!”沅昭激动地上前一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秦暮归:“?”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更! 以十根头发为赌注! 第26章 就在秦暮归以为沅昭要口出惊言的时候, 下一秒就听到她雀跃的声音,“我来帮婶子调理身体吧!” 似乎觉得自己表现得太高兴,沅昭咳嗽一声解释, “算是偿还救命之恩。” 秦暮归:“……” “你别不信!”看到秦暮归脸上明显带着怀疑的表情, 沅昭挺直腰板推销自己的医术,“你别看我年纪不大, 但我的医术绝对不比济世堂的刘大夫差!” 刘大夫就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 秦暮归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这个,我娘的病已经有刘大夫负责了。” “啊?”沅昭叹了口气,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那好吧。不过你什么时候改主意过来找我都行。” 明明再过一阵子她的医术就可以超过刘大夫, 却还能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家里人实践。 秦暮归嘴角抽搐, 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拿他娘的身体开玩笑。但沅昭也是一番好意,秦暮归想了想说道:“那不然, 你给我诊治一番?” 嗯?! 沅昭眼前一亮, 把手里的药篓放在地上, 拍拍手对秦暮归说道:“那你先走两步。” 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奇怪, 但秦暮归还是来回走了两步,不过来自沅昭灼热的视线让他的动作些微不自在。 沅昭面色严肃,垂眸思考片刻, 问道:“之前脚踝受过伤?” 秦暮归惊讶, “你看出来的?”他从小就随父亲在山上打猎, 山上道路艰险复杂,小时候确实崴过几次脚。 可是这能看出来吗? “嗯。看出来的。”沅昭淡定点头, “就在左脚。你再深呼吸两下。” 停顿两秒, 秦暮归照做。 听他的气息, 沅昭很快对秦暮归的身体状况有了进一步了解,“之前有受过伤或得过比较严重的疾病吗?” “伤口大或者伤在紧要部位都算。” 秦暮归摇摇头,“只崴过几次脚,再就是偶尔磕磕碰碰。”大伤还真没有。 “伸出手腕。”沅昭高兴地搓搓手,终于到了诊脉的环节。 每个人的脉象都不相同,在沅昭看来,一个人的脉象甚至比指纹和瞳孔还能代表它的身份。 因此诊脉这个环节对大夫的经验要求极高。 沅昭恰好在实践经验方面欠缺。 虽不知沅昭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想到刚才她一眼便瞧出自己的脚踝曾经受过伤,秦暮归也隐约信了几分沅昭自称和刘大夫一般高明的医术。 搭上三根手指在秦暮归的手腕上,沅昭摸着下巴细细感受病人,哦不对是恩人的脉象。 约莫两分钟后,沅昭拿开手,“换另一只。” 秦暮归换上另一只手腕。 又过了两分钟,沅昭收回手,思考片刻才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律不齐,是你经常熬夜的缘故。再就是湿气重,脾胃有些上火。总得来说就是脾阴虚。” 秦暮归:“……”我不信。 沅昭只顾着思考秦暮归的身体状况,所以没看到秦暮归的反应,“你这种情况不严重,多是山上的环境和熬夜缺觉导致,另外就是吃肉吃多了,只要在这方面时常注意就行。” 说到这里沅昭吸了吸口水,瞧瞧人家都能吃肉吃到上火,而她们家连吃粮食都吃不起。 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一边将秦暮归的脉象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写在纸上供以后研究,沅昭一边又补充道:“倒也不用吃药。可以泡些下火的菊花汤。” 秦暮归不相信自己体虚,所以选择性忘记沅昭刚才的诊断,只回答她的最后一句话,“我明白,我不吃药。”他又没病吃什么药? “不错。”听到这话沅昭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讳疾忌医不是好习惯,但一有问题就想着让大夫开药吃药也不好。是药三分毒,听大夫的话再好不过。” 秦暮归:“……”总觉得在内涵我。 “行了!”沅昭拍拍手,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祛疤膏。 这是柳氏说什么也让她随身携带的东西,说是万一在山上磕着碰着了随时能用,以免身上留疤。 “这个是祛疤膏。”沅昭视线落在秦暮归一侧的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挺显眼的疤,“抹上后多则半月就能见效。” 秦暮归手没动。 沅昭眨眨眼,“不收你钱。算是报恩。” 秦暮归伸手,接过祛疤膏捏在手心里。抿了抿嘴角,他心道,自己不是因为银钱才不接。 抬头看了眼天色,沅昭拎上药篓,“每隔十日过来找我把一次脉,就在这山上。” 对上秦暮归惊讶的眼神,沅昭说道:“不会耽误你的时间。我总要看看后续你的身体情况才行。”身为一名大夫,必须要对经手的每一位病人负责到底。 而且这还是自家三条人命的救命恩人,那就更要认真对待、负责到底了。 见秦暮归不言语,沅昭冲他摆摆手,“回家吃饭了,以后见。”说完她过去找几个侄儿,下山回家。 秦暮归愣神好一会儿,等看不到沅昭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自己十日后多了一项事情。 ** 冯家老宅。 午饭时桌上只有柳氏、沅昭和大房的孩子,冯大山和大房夫妇去镇上卖豆腐还没回来。 沅昭匆匆扒拉两口面条就回了房间。 她爬上木床将自己蒙在棉被里,悄悄唤出绝世神医系统,刚才在山上给秦暮归把脉后系统发出了提示音,提示解锁了新的药方——止血散和金疮药。 这两味药方的功效略有重合,不过非常实用,无论家用还是卖出去都可。 看了下两种药散所需要的材料,都是较为常见的草药,沅昭打算下次去镇上前多做些出来,卖给济世堂,然后买上几斤猪肉好好吃一顿。 虽然不能体会什么叫吃肉上火,但好歹也可以解解馋。 将两张药方倒背如流,后又研究半个钟头,沅昭琢磨开改进药效的问题。 其实在得到祛疤膏的方子时她就有了这种想法。 学不是目的,学会也不是终点,将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加以理解利用才算合格。 她运气好,第一次就得了绝世神医系统这样的金手指。 毫无疑问,医术是非常实用的技能。如果她能将这项技能掌握,对于以后的任务绝对会有极大的帮助。 哪怕到了快穿系统说的修真、西幻和星际等世界,医术里最根本的原理也可以加以利用,对学习这些世界中的‘医术’也有助益。 沉下心来,沅昭试着改进止血散的药效。将脑海中至今学习到的各种药材效果一一拉出来,再逐步加上用药的原理,对比着系统提供的止血散药方,沅昭最终确定下其中一个方子。 方子被确定下来那一刻,神医系统出现反应,原本止血散的名字变成[基础止血散],泛黄的药方左上角出现一个活页夹,单张的药方下出现另一张页面的边角。 沅昭试着翻开,果然下面就是她改进的止血散药方,不仅将材料列出来,还在名称[止血散]后面标上了[改良]二字和绿色的[10%]。 沅昭托腮思考,这意思就是药效提升了10%? 这神医系统和快穿系统一样,沉默寡言,后者好歹还能开口说话,前者只会发出提示音,在系统功能方面更是连文字介绍都懒得展示。 就全靠蒙。 结果还算不错。 沅昭盯着10%的字样看了片刻,满意过后又开始叹气。药效确实提升了没错,但这张方子所需的药材却更加难得。 简而言之就是成本大过收益。 外头院子里传来动静,应该是冯大山他们卖完豆腐回来了。关掉面板,沅昭跳下床到院子里,“爹!” 打一进门冯大山的视线就一直在寻找沅昭,听见沅昭喊自己,他乐呵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大油纸包,“爹买了镇上的夹饼,还热乎着呢!” 沅昭摆摆手,她才刚吃过面条现在不饿,“爹你留着吃。我有事情跟你说。” 冯大山可舍不得吃,他把夹饼给了柳氏,“老婆子,晚上热给昭昭。”转过头来,他笑得一脸褶子,“啥事跟爹说啊?” “爹你明天还去镇上卖豆腐吧?”沅昭说,“我记得镇上有一间书肆,你明天帮我在里面买一刀纸和笔回来吧?” “哎哟,那玩意可死贵了!”大王氏猛地惊呼出声,“昭昭你要那玩意干啥啊?” 冯大山也摸不着头脑,“可以是可以。但是爹见过族里以前的秀才爷说,笔墨纸砚都是一套一套的,缺哪个都不成?昭昭你只要纸笔吗?” “都要!”沅昭点头,“最次的那一档就行。”说完,她余光瞥见从屋里出来的大宝二宝,又说道:“纸多买几份,笔也多买两支。” 柳氏注意到了沅昭的视线,立马就反应过来,出声问道:“昭昭想让大宝二宝进学?”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家里做豆腐卖豆腐赚了银钱,若是过两年能攒下些来,送一个孩子去书院,说不定还能改换门庭? 冯友光愣了一下,手里的竹筐当啷一下掉在地上,“进学?” 大王氏张了张嘴,夫妻俩如出一辙的震惊,“进学?” “咱家要送大宝二宝去进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柳氏拧眉训了一句,“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 “自然不能、也不是现在就送去进学。” 当他们冯家是什么豪门大户么,一个娃子进学都吃不消还想送两个? 冯大山也道:“你娘说得对。咱家家底不厚。”何止不厚,几乎相当于没有。 也就是近日来沅昭没有生病,否则家里那几个银钱还不够她吃一顿药的。 “送一个已经是强撑。而且到底送不送还得看看年前能攒下多少银钱。” 作者有话说: 马上二更 第27章 一个也行啊! 冯友光在心里大喊。 读书科举改换门庭, 哪个农户人家不奢望? 就算家里娃资质愚笨科举无望,进学两年好歹也能识得几个字,往后去酒楼或者商铺做管事账房, 不止舒服清闲, 每个月拿的银钱也比在地里忙活要多。 要不是先前家里贫穷,冯友光连想都不敢想这么好的事情。 如今被提起来, 冯友光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更加卖力种地做豆腐才行,赚来银钱供一个娃进学。 大宝二宝人还是懵的。他们俩在村里四处玩耍时,倒也听到过哪家哪家的儿子去了书院,小考得了哪个名次, 下场又考了童生还是秀才。 远的且不说, 就说那个同大丫定了婚事的秦家村童生, 是村里人闲谈时出现频率极高的对象。 是以两个孩子便隐约知晓能去进学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看着家里人这一瞬激动的表情,沅昭拧着眉, 出声道:“要送就送两个。不然一个也别送。” 几人愣住。 柳氏张嘴问沅昭, “为啥啊昭昭?”家里是肯定负担不起两个娃上学的银钱的, 但是眼看着卖豆腐有赚头, 送一个去改换门庭不是正好么? 冯大山不理解,冯友光和大王氏也不理解。 “为啥啊?”现在遇到问题,冯大山总是一问沅昭二问柳氏, 家里这俩人最有脑子。 沅昭瞥了眼站在一起的大宝二宝, 对着大王氏眨了眨眼。大王氏咳嗽两声, “啊,大宝, 二宝, 你俩不是跟虎子他们说好去掏鸟窝么?现在就去吧。” 一听见可以去掏鸟窝, 大宝二宝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两人欢呼一声,你拽我我拽你就欢快地跑了出去。 隔着大门还能听到两兄弟站在隔壁李婶子家前喊虎子一起去掏鸟窝的声音。 等俩人离开,冯友光连忙出声问沅昭,“咋个意思叫送就送两个,不送就一个也不送?” 沅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冯友光,“你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不明白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个道理难道冯友光不明白吗? 冯友光起先疑惑,抬头低头看了看沅昭和自己,来回几次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看沅昭的眼神复杂,“这个不是……我……“他结结巴巴,张嘴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说不出来沅昭说,“大哥最讨厌爹娘偏心,我便以为大哥知晓这其中的厉害。” “如果只送一个孩子去进学,那另一个该如何想?” “更别提如果只送一个去进学,在大哥的打算中,另一个必定要不遗余力供养他才行。” “不需十年二十年,三五年便能让大宝二宝从亲兄弟变成仇人。” “别说不可能。就看大哥二哥还有三哥都对我如何便可知晓。常言道子肖父,我并不以为有大哥这样以身作则的爹,大宝二宝还能兄友弟恭。” 冯友光脸上火辣辣的,沅昭的话像几下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恼怒之意上头。 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竟然找不到一句? 因为沅昭说得才是实话。 他因为爹娘偏心沅昭而对其产生不满,这种不满让他偶尔对爹娘没有好声气,甚至还经常和她们对着干,而每当看到两人愤怒的表情时他的心里都会产生一种隐秘的畅快。 看吧,谁让你们只偏心沅昭,那就别指望我能好好对你们? 但反过来一想,他刚刚得意洋洋在心里所畅想的安排,对大宝二宝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偏心? 会不会等到以后,就像沅昭说的三五年后,大宝或者二宝会埋怨他这个做爹的偏心? “为什么大宝/二宝就能去进学我不能去?都是你的儿子,既然做不到一视同仁那还不如别把我生下来?” 冯友光猛地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就是他曾经在心里埋怨过爹娘的话吗? “我……我也是不得已。”冯友光弱弱道了一句,他心虚地看了眼冯大山和柳氏破旧的鞋子,眼睛突然泛上一股酸涩之意。 沅昭摊手,“不得已那就干脆别送。爹娘给我看病拿药的时候就有办法了?” 冯大山和柳氏确实是偏心无疑,但并不是没有度。原主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看病吃药都是必不可少的,此外也就是日常吃食·精细了些,每十天花三个铜板买上两斤细粮。 但柳氏也没有纵容原主到不顾家中情况有求必应的程度。 具体体现在,原主的衣服和家里其他人就没什么差别,灰扑扑的也有补丁。若要非说区别,也就是柳氏将原主的衣服打理得格外干净整洁。 就这都让原主的三个哥哥处处看不过眼。 “都是大哥你的孩子,你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有人跟你离心。”沅昭走过去拉住柳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道:“爹娘花钱给我治病吃药,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都能让大哥你们同爹娘离心。相比起来,进学不进学的不都能好好活着?” 冯友光彻底没话说了,他转身捏着拳头回了屋子。 大王氏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她本就是向着沅昭的,沅昭的那些话又极为在理,就希望这回当家的能好好想想。 大王氏没回夫妻俩的屋子,而是进了春草和绿芽的房间,掏出兜里揣着的肉包子分给两姐妹。 院子外面只剩下沅昭三人。 冯大山突然开口,表情十分严肃,“昭昭,你刚才说得话还得再加上一句。” 沅昭:“啥?” “你得再加上一句,好竹出歹笋。”冯大山语气极为认真,“爹可跟你几个叔伯姑姑关系好着呢!” 沅昭:“?” 柳氏撇撇嘴,给沅昭解释冯大山话里的意思,“你爹是说,他不是白眼狼,你三个哥哥也不像他,因为你爹同他的兄弟姐妹关系好。” 沅昭:“……” 下晌快天黑的时候,不知道冯大山在屋里独自经历了怎样的反思和哲学上的螺旋上升,出来后直奔厨房,一气做出来五十斤豆腐。 又趁家里人都外出歇闲的时候准备了晚饭。 等冯家人结伴回来时,就看到堂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而桌边却空无一人。 柳氏瞥了一眼大房夫妻的屋头,撇撇嘴嘟囔两句,“这是良心发现了啊……个个小白眼狼……” **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赐神药的日子。 一干族老带领飞影到河岸边。 前一日,族里便已经通知各户今天不能来河边,是以这里一片清静。 黄步忠瞪着绿豆小眼旁观这些人四处忙活。 里正指挥劳力在河边摆上一处祭司用的桌子,上面放了鸡鸭鱼等等的祭品,最中间摆上一碗清水,桌子前放置一块蒲团。 族长身披宽袖外衣,等祭桌准备就绪后,跪在蒲团上。 其后的冯氏族人纷纷上前,跟随族长跪在祭桌前。 “一拜!” 由族长带头扣首。 “二拜!” …… “九拜!” 若沅昭此时在场,定会惊叹道冯氏这帮族老比她还会装神弄鬼。 瞧瞧这场面,像模像样的还。 九九八十一拜,也就是半个时辰后,族长终于停止了叩拜。 黄步忠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还有完没完啊! 然而不再叩拜后,族长却愣在了原地。 黄步忠:“……” 不说他,就是族长身后的冯氏族人也在心里暗自奇怪。不是说好八十一拜后就起来吗?怎么族长还一动不动? 有几个和族长一般年纪的族老却相当理解他。 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换谁七老八十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还得弯腰扣头的,完了不得歇会儿才能起来? 他们头还晕着呢?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到一向有耐心的飞影都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族长终于动了。 他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对着黄步忠和飞影苦笑一声,“两位大人见笑了,老朽年迈,八十一扣委实有些艰难。” 飞影&黄步忠:“……” 黄步忠这下更信了族长所说并未服用过神药的话。 飞影开口,“神药呢?” 族长锤了锤腿,转身看向祭桌上的那碗清水,小心将其捧到手心,一脸激动,“回大人,这就是神药!” 黄步忠抬手愤怒指着族长,“你诳我们呐?!”震惊到他都忘了自称‘本官’。 飞影沉下脸色,表情也满是被欺骗的愤怒,他一个闪身到族长身前,长剑架在族长的脖颈上,声音沁着寒意,“神药呢?” 显然,他也不认为这刚刚还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在祭祀后就变成了所谓的神药,他觉得是族长在欺骗自己。 幸而族长手拿得稳当才不至于将水洒出来,他惊魂未定地吞了吞口水,“大人,这就是神药!” 剑刃又近了一寸。 族长连忙出声为自己辩驳,“若大人不信,可以当场服用,一验真假!” “这确是神药无疑!” 飞影不信,他一把夺过族长手上的瓷碗,仰头灌下去。 入口的瞬间就让飞影睁大了眼睛。 清水异常甘甜,滚过舌尖的时候像融化一般溢散下去,却似乎在还未到达腹部时就已经进入了身体,四肢和躯干充满了生机和力量,就连头脑都仿佛变得清明。 还有很多细微的感觉,常人可能感觉不到,但飞影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所以对服下灵泉后的变化才感觉更加深刻。 神药下肚,黄步忠两眼紧盯着飞影,“大人?大人?”见飞影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由喊了两声。 飞影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尴尬。 从刚才的感觉来看,那并不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反而更像是别人口中的神药。 神药一个月才有一副,而刚刚那副已经被他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三更! 感谢在2021-11-06 20:50:50~2021-11-06 22:5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等下一副还有一个月, 但是王爷急需神药,他的伤势没有时间等待。 飞影做事向来谨慎,如今却因为他的谨慎坏了主子的好事, 一时非常自责。 他的任务失败受到惩罚倒在其次, 耽误主子的伤势才是大罪。 飞影抿紧嘴角,正不知该如何抉择时,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快!抓住她!” “别让三丫跑了!” “好你个小贱种,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差点儿就让你坏了好事!” 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黄步忠眯着眼睛看过去,发出惊讶的声音, “咦!这不是里正家的妇人么?莫不是那日的事情并未解决?” 看到那几个追逐之人的面孔, 族长和冯氏族人眼神一慌, 脸色黑黢黢的,难看得紧。 里正跳出来呵斥, “做什么丢人现眼!还不快将人带回家好好管教!” 被呵斥的里正媳妇儿缩了缩脖子, 一手使劲捂着杀手三丫的嘴, 一边同这些人解释, “家里孩子不听话,让诸位见笑了。” 杀手三丫费力挣扎,狗屁的孩子, 她发了狠的扭着身体试图脱离里正媳妇儿的桎梏。明明机会就在眼前, 她绝不允许自己错过! 谁知道这次被抓回去又要发生什么? 她再也不想被关在罪室和柴房里面了?! 张嘴狠狠咬在里正媳妇儿的手上, 逼得她吃痛松手,杀手三丫立马大喊:“我有神药!” 黄步忠和飞影眼前一亮。 “我有神药!” “我……呜呜呜……” 冯氏的人脸色大变, 里正媳妇儿恼怒, 一巴掌打在杀手三丫的嘴上, 下一秒三丫张嘴,从里面掉出两颗门牙。 看到带着血的牙齿,加上口中隐隐作痛的牙龈,杀手三丫心中怒火滔天。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自己被打掉牙齿了! 她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我有神药!”杀手三丫用最后的力气喊出这句话,紧接着就是里正媳妇儿大力的拉扯。 “我家孩子脑子不清楚,是个痴儿,别听她胡说,她哪可能有神药?”说着里正媳妇儿就要带杀手三丫离开。 然而飞影开口,“慢着!” 是不是痴儿他自己能判断,这女子刚才说话时口齿清晰毫不混乱。 再者,如今唯一的一副神药被自己服用,但凡此刻有一丁点希望,飞影也不愿放弃。 里正媳妇儿想当做没听到,不管不顾拖着三丫转身。飞影见状拧眉,闪身将人踢开,里正媳妇儿倒飞五六米跌在地上,头一歪晕过去。 里正心脏一提,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试探她的呼吸,还好活着。 另一边,飞影垂眸看着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你说你手上有神药?” 看到飞影眼中闪过的一抹嫌弃和厌恶,杀手三丫心下屈辱,咬牙切齿,“我有!” “但你要答应过几个条件!” 这个人明显身怀武功,在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若是不利用一番都对不起自己,她一定要在离开之前向冯氏一族收点利息! 飞影沉默两秒,点头,“先给我神药。” 杀手三丫愤恨咬牙,MD,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帮我杀个人我就给你!”杀手三丫一步不肯退让,“那个人没有身手,你一只手就可以解决。” “杀了她,我可以给你两副神药!” 飞影犹豫几息,点头应下,“杀谁?” 杀手三丫面露狂喜,“冯沅昭!帮我杀了冯沅昭!” 其他冯氏族人听见这话,心下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打算。 河岸边,黄步忠回想着刚才这些人追逐时自己听到的喊声。三丫?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飞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冯沅昭,杀手三丫自告奋勇指路,飞影不得不将人拎在手里。 “两副神药,若要让我知道你说谎,你知道自己下场如何?”飞影面无表情。 杀手三丫为即将手刃宿敌兴奋,闻言回答道:“放心!说是两副就两副!” 见两人要离开,冯氏族人和黄步忠也连忙跟上。 从河边到冯家老宅的距离着实不算近,路上,冯氏族人小声交谈。 “族长,怎么办?难道咱们真要看着那男人去杀沅昭吗?”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位大人身怀武艺,我们根本阻止不了。”说不定还会被拉着当垫背的。 族长眉头紧拧,脑子嗡嗡作响。三丫不简单,如今得了助力,别说沅昭,就是整个冯氏一族都不一定有好下场。 更让族长在意的是,这位黑衣大人还是所谓的王爷手下,就连县令大人都多有尊敬。 若要让三丫攀上那位王爷,用她的邪术将势力掌控在自己手里…… 族长一时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一行人心思各异,然而到了半路,前面的飞影却突然停下。 众人连忙上前。 只见飞影手中的三丫面色煞白,两手握着脖子呼吸困难,“救命!” “我好难受!” “救……我!” 飞影沉着脸色,“你在做什么?”他刚才可什么都做,为什么这人突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黄步忠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发生了何事大人?” 话音刚落,黄步忠盯着三丫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恐,“她她她……她她她……妖怪啊!!!” 飞影低头,震惊地睁大眼睛。 后面急急忙忙跟上来的冯氏族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退两步,有几个甚至当场连滚带爬地离开。 “鬼啊!!” “水鬼现身了!” “三丫是水鬼啊啊!!!” 众人只见,三丫带着油污的黑发缓缓褪去颜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寸寸变老,褶皱瞬间布满她的脸。 飞影连忙将人甩开,然而变故突发,从三丫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冲天的热浪,将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卷入其中。 因为距离最近,飞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三丫手上传来,由不得他做任何抵抗。 黄步忠后退跌坐在地上,踩掉的鞋子因为接近三丫瞬间不见了踪影。 朗朗明日下,众人看到,三丫和飞影站立的地方升腾起一束紫色的火焰。 ——‘噗’一声,燃起,熄灭。 只留下一地灰色的粉末。 风一吹,吹进黄步忠瞪大的眼睛中,迷了一脸的泪,也淌了一地黄色的尿。 “这……这是?” 还是族长反应快,噗通一声跪下,“河神大人饶命!” “河神大人饶命!” “是小民违背大人的训诫,擅自将神药拿给外人服用,都是小民的错!” 黄步忠目露惊骇,“河神?!哪里有河神?” 族长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还不忘为装神弄鬼收尾,“回县令大人的,河神大人有言在先,神药只能由冯氏的族人服用。” “若擅自拿给冯氏以外的人,河神便会降下天罚,同时收回神药。” 黄步忠:“?!”我的天爷! “刚刚……那是……天罚?”黄步忠脑海中一直在重复慢速播放杀手三丫一瞬间变老和那束紫色火焰焚烧一切的场面。 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那时的恐惧无助,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他只要慢一步,就会和飞影大人一样尸骨无存。 ** 再次听到杀手三丫的事情是从李婶子嘴里。 李婶子过来找柳氏唠嗑,“哎你可没见着,听说那大火唰一下出现,烧了恶鬼又唰一下消失!” “哎呦喂可太利索了!这都是河神大人的惩罚啊!惩罚那水鬼三丫擅自偷盗神药!” 沅昭听着李婶子讲述当时的情景,偶尔也会出声问几句,“婶子,没了神药,难道族里人就不心疼吗?” 李婶子扭头瞅了瞅大门外,见没人路过才小声同沅昭和柳氏道,“可别再提这件事了,现在咱们族里可没敢肖想神药了。” 柳氏:“为啥?” “还能为啥?”李婶子捂着半边嘴,小声解释,“不怕天罚啊!”那神药本就是水鬼偷盗而来,来得不正当,他们自然也最好不要服用。 否则万一被河神知晓降下神罚咋办? 一阵火来一阵火走的,听说两个大活人在一瞬间就变成了骨灰,多吓人啊! 什么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神药,还不如安生的多活些日子呢? 沅昭托着下巴沉思,没想到困扰她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但这次纯属巧合,以后她再下决定的时候务必要吸取这次的教训,走一步看三步,决不能寄希望于巧合。 另一边,县令黄步忠对神药还是不死心。 在一个月后又来到青山村,威逼利诱好说歹说总算才让族长同意以告密之人为代价再做一次祭祀。 这次的‘神药’,黄步忠打算让自己的爱犬品尝。 族长给了里正一个眼神,里正接到后让人在碗里抹了一层毒药。等九九八十一拜后,黄步忠立马迫不及待将神药灌进爱犬嘴里。 一刻钟后,看着爱犬留下鲜红血液的嘴角,黄步忠惊叫一声,带着人跑回了县里,再也没来过青山村。 ** 青山县某处山庄。 一身穿黑衣的男人快步走进院子,手指轻敲两下木门,“主子,飞影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说!” “飞影大人,死了。” “滚!” “主子息怒!听下面的人回禀,是……是是被神罚烧死的。” “当时在场人至少有两手之数,下面的人都用秘法一一查问过,确是……神罚无疑。” “滚。” 黑衣男子忙不及退下。 昏暗的室内,一男子衣衫凌乱,形容狼狈,面颊枯瘦。男子仰头沉默半晌,忽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回京!” 作者有话说: 三更来迟了呜呜 感谢在2021-11-06 22:51:26~2021-11-07 00:0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内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一大早, 隔壁李婶子就过来冯家喊人,“出大事了柳妹子!” 柳氏忙不迭披上衣服出来开门,“啥事啊李姐姐, 俺家昭昭正休息呢, 你小点声。” 知道柳氏将沅昭看得比眼珠子都疼,李婶子也没计较她说话的语气, 只一脸焦急地压低声音,“你家老三,叫族老们给绑起来,现下正在空地上定罪呢!” “老三?”柳氏反应了好半晌,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这么个人。 不怪她将二房三房的人抛到脑后去, 实在有原因的。 眼下正值年关, 自家的豆腐在镇上卖得火热, 普通人家都是五六斤的往家买,稍微殷实些的商铺老板一定就是几十斤, 镇上独一家的酒楼也同自家签订了一日二十斤的单子。 家里这几口人简直要忙疯了, 只顾得上做豆腐卖豆腐, 哪还管得了其他破事。 再说自打分家后收粮食那回, 二房三房可从没有来过老宅,为数不多见的几次面还是在族里的大会上。 柳氏向手心哈口热气搓了搓追问李婶子,“可清楚是何缘由?” 虽早就分了家, 但三房的关系还在, 若真是饶不得人的事, 多半也会牵扯到她们做爹娘的。柳氏寻思着老三都被族长绑起来了,可见他犯的事不小。 李婶子投给柳氏一个同情的眼神, 天可怜见的, “唉, 我只是听说,同县令告密的人就是你家老三。” 柳氏:“……”今天必须断绝关系! 扭头,柳氏扯着嗓子将家里人全部喊起来,独留下春草和沅昭后,几人风风火火朝村里最大的那片空地去。 东边的日头刚冒出脑袋,天擦亮的时候,村里空地上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没有几天睡懒觉的日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几天,结果就遇到了大事情。 见柳氏她们过来,围着的村邻连忙让开路,面上却带着不满和愤怒。 “冯大山,你瞅瞅你家老三干的好事,他咋就那么见不得族里好呢?” “要不是他将神药的事情说出去引来了外人,河神至于降下天罚还收回神药么?” 族里可还没人服过神药,就让冯老三这蠢货给搅和没了。 “就是,咱可真没想到冯老三心思这么多,他这是怨恨咱族里不让他用神药呢?” “自己得不了好也不让别人得,亏咱们还是同宗同族的兄弟,心咋这么毒?” 听着这些人愤怒的话,冯家人脸色沉沉,冯大山径直走到跪在人群中心的冯友耀前,一脚冲着他心口踹过去。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柳氏跟着甩了一巴掌,“蠢到没边的东西!你脑子是走路上摔出去叫大黑吃了吗?” 被点到名的大黑,是族里养的一条看村的狗。 有人不高兴地反驳,“婶子你怎么说话呢?咱村的大黑也挑嘴得紧,不是什么都能下口!” 夫妻俩拳打脚踢一阵,见冯友耀身上的伤差不多能看了,冯友光和大王氏上前将人拉开。 看着垂头带彩的自己三弟,冯友光心里感受复杂。他总以为自己对两个弟弟的秉性了解够多了,然而每当这时,他们总能做出超出他了解的事情来。 族里如二宝一般的垂髫小儿都知晓,听大人的话听族长的话,绝对不能将神药的事情往外说。 怎么老三他就不听呢? 他是没脑子吗? 冯友光想说,还真是。但他又认为,冯友耀不仅蠢,他还毒。 他将事情禀告给县令之前,就没想到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还是他只顾自己,只要自己能从县令手中拿到好处,根本不管族里人如何? 冯友耀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青紫的一张脸,表情带着讨好,“大哥,三弟知错了,三弟真知道错了。你就帮我同族长求求情,我以后一定只听族里的安排!” 看他这副样子,哪是知错了? 冯友耀摇摇头,满心遗憾,他这是被打怕了,也被吓破了胆子,生怕族长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冯氏。 柳氏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气,视线在人群中晃了一圈,拧起眉头来,“老三媳妇儿呢?她怎么没过来?” 自家男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三媳妇儿竟然连个影都没见着? 不像话! 冯友光左右寻了寻,确实没见到他三弟妹,“她娘,你去老三家喊人过来。”到底是三房的事情,得有他们自个人在场。 大王氏看了眼柳氏,见她点头才转身朝三房家去。 打了打了骂也骂了,族长咳嗽一声,“大山,你家老三告密是县令大人亲口所说,我这个老头子没冤枉他。” 冯大山羞愧低头,“老族长说得是。是侄儿没教好。您说该如何处置,是关罪室还是逐出冯氏,侄儿都听老族长的。” 族长捋着胡子,对冯大山的态度十分满意,好歹这个做爹的不算糊涂。 可冯友耀就急眼了,“爹!您救救儿子爹!你好狠的心的啊爹!我可是您的亲儿子!” 冯大山回身踹了他一脚,“狗屁!你自己做了错事还指望着老子给你擦屁股不成?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可有想过我和你娘,可有想过你的兄弟妹子?” “无论是关禁闭还是逐出冯氏,哪个不是你该得的?” 被踹倒在地上,冯友耀喘着出气,满心满眼都是不甘怨怼。他该得的,他该得的多了去了! 可哪样落到他手里了? 连分家都只得了一处地基,手上的银钱更是不禁花用,如今凭他去喝口酒都不够! 对上冯友耀仇恨的眼神,冯大山心里拔凉拔凉的。是,他早就知道这个儿子属白眼狼,可做爹娘的到底对亲手养大的儿女心存一份希望。 “你!”冯大山指着老三,手指颤抖,“不知悔改!” “呵!”冯友耀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偏头往一旁啐了口痰,“还不都是你没用!” 做爹娘的没本事,他们做儿女的还能好到哪里去? 冯大山彻底死了心,甩手拉着柳氏离开这里,“老大,咱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的在这里同白眼狼废话!” 冯友光没动,倒不是为了冯友耀,“爹娘你们先回,我等春草娘一起。” 柳氏和冯大山没搭理这句话,两人早就走了八丈远。 围观的族人面面相觑,他们早先听说过冯家老宅同二房三房不怎么挺近,只是没想到原来那‘不怎么亲近’的意思跟仇人差不多。 这冯老三也不知道咋想的,他自己做了错事还有理了,同自己亲爹那么大仇。他们邻里邻居的,不是不清楚冯大山偏心下头的沅昭,但也没太亏待三个儿子。 都帮着娶了亲,分家的时候给银钱买地盖房。 这冯老三倒是还想咋样? 谁家日子也不好过,冯家尤其艰难,能做到这个地步就不错了。 冯老三还嫌他爹没本事,说这个是要笑死他们么? 想要有本事的爹干脆再投一次胎啊! 退一万步讲,你爹没本事你嫌弃,那你自己没本事你怎么不嫌弃呢?指望着爹娘把什么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你不如直接躺坟包里头,一架木头棺材总能给你备得起。 冯友耀只会埋怨爹娘,而自己却不努力,到头来完全还将自己失意的原因归到别人的身上的行为,让在场族人看了个好大的笑话。 那些从前与他交好的村邻见状纷纷拧眉,心下不喜,跟这样的人共事最为麻烦。若事情成了还好,若要不成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于是等大王氏去三房好说歹说才将陈氏带到这边来后,围着的族人再看陈氏的眼神就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打量。 陈氏一头雾水,容不得她细想,看到冯友耀后小跑过去,“他爹这是咋了?怎么伤成这副样子?” 冯友光见陈氏到场,拉着大王氏就要回家,“既然三弟妹过来了,我同你大嫂家里还有事,便不再多待。” 陈氏连忙阻拦,“哎哎你们怎么能走呢?我家老三这样你们做大哥大嫂的就不管了?爹娘呢,他们怎么没来?” 冯友光就不明白了,他不走留下来干嘛?两家关系又不亲,刚才老三还那样同爹娘顶嘴,想来对他这个大哥也没多少兄弟之情。 “三弟妹听族长的处置即可。”说完冯友光便拉着大王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陈氏在冯友耀旁边傻了眼。 合着他们喊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能尽快离开? 陈氏悔不当初,早知道她就躲在家里说什么也不过来了,现在倒好,事情全担自家身上了。 冯友耀瞥见陈氏后悔的神情心中冷笑,呵,女人也是靠不住。 族长紧接着宣布处罚,“关罪室七天,罚跪宗祠三天,接下来三年须得出力照顾族田。” 惩罚不重,重要的是个警醒。 幸好这次天罚降下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族人们对这不痛不痒的惩罚颇有意见,但也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法子来。 另一边,柳氏和冯大山气哄哄回家,不多时冯友光和大王氏也回来。 见到俩人,柳氏摆摆手,“你俩赶快把豆腐装好,去镇上给说好的人家送货。”这都什么时候了,差点儿就耽误了正事。 冯友光本还有话想说,但见天色果真大亮,不得不同大王氏先去卖豆腐。 冯大山闲不住,也跟着去了镇上。 等沅昭回笼觉醒过来,就只从李婶子嘴里听了今早的来龙去脉,“柳妹子啊,不是我说,你家老三惹出了麻烦不算,那老二也没闲着。” 柳氏顿时脑海中警铃大作,她就知道没一个省心的,当初分家的时候还不如一并断绝了关系才算! 第30章 李婶子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柳氏, 末了还想再说点啥,去镇上卖豆腐的冯大山三人正好回来。李婶子好奇地瞅了两眼他们手上的竹筐,一肚子疑问憋在嘴边问不出来让人难受得紧, 干脆她也不待了, 摆摆手回了隔壁自家。 大王氏将院门从里头锁上,三人一并进了堂屋。 冯大山拿出今天卖豆腐得来的银钱, 摆在饭桌上,“这是四百八十七文钱,除去咱今天送的一百五十斤豆腐,剩下三十七文是几家付的定金。” 柳氏将铜板拢到手心颠了颠,“差不了几个, 我再数数。”说完她两指划拉着铜板, 不多时便数了出来, “是这些没错。” “加上咱这一月来赚的,总共六两三钱零二十六文。” 大王氏眼睛一亮, “那就是一亩地的钱了!” 虽早就在心里有一笔账, 但亲耳听到这个数字还是不免让人激动。 冯友光强自镇定, “正是。看来咱这豆腐生意是可以长久做下去的。” 沅昭又出来扫兴, “大哥别想得太好。” 冯友光:“……何意?” 沅昭抬手打了个哈欠,“咱家也就是赚俩月的快钱,趁年关前后能卖多少卖多少, 最好将大宝二宝明后三年的束脩给赚出来。” 冯友光还是不明白, 求知的眼神注视着沅昭。 沅昭解释, “你忘了咱们曾经将豆腐方子说给族老一事了?”说白了自家如今是一片蓝海中的第一人,却无权无势, 根本保不住豆腐方子。 冯家也没人有那个能耐。 最好就是求个安稳, 有钱族里一起赚, 相互帮持着,各自拧成一股绳。 穿越半年来沅昭也看清楚了七八分,冯氏的大部分族人还是很安分的,偶尔有几个心思多的也被族老们在上头压着,翻不出天来。 没了杀手三丫,这村里最可能闹事的二房三房在关禁闭和逐出冯氏两样惩罚跟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也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 冯友光愣了一下,他都忘了还有这遭,他点点头,赞同道:“四妹你说得是。”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沅昭战术性后仰,她这位大哥是吃错药么? 冯友光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方子是四妹你拿出来的,我同你大嫂只出了把子力气,卖豆腐赚来的银钱理当四妹得大头我拿小头,三七分或者二八分我都行。” 沅昭更惊讶了,她不常跟冯友光说话,近些日子又因为豆腐生意火热家里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而冯友光更是早出晚归,所以兄妹两人能见个面就不错了。 怎么这才几日不见,冯友光就跟那吴下的阿蒙一般变了个性子? 沅昭扭头,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小声问她,“娘,你说附在三丫身上的水鬼是不是从河神的天罚下逃了出来?” 柳氏:“啥玩意儿?那鬼东西还能逃出来,不都说是烧成灰了么?”那么些个人亲眼所见,而且还得了诸位族老亲自认证,绝对假不了! 余光瞥了眼坐得板正的冯友光,沅昭表情带着困惑,“万一呢,我怎么觉得它附在了大哥身上。” 这性子变得,先是对她的称呼亲近又礼貌,再是主动让利,而且提起方子的事情来竟丝毫没有先前的埋怨。 不是有鬼是什么? 饭桌前的四人:“……” 柳氏稀奇地打量一通大儿冯友光,看着沅昭点头,“别说,兴许还真是呢!” 冯大山搬着屁股下的凳子坐远了些。 冯友光:“……”他好着呢,“就不能想我点儿好?” 沅昭撇撇嘴,对此并不想发表任何一件。 大王氏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爹娘,还有沅昭,春草爹好着呢!” 她捂着嘴笑了几声才又道:“他这样啊是想明白了,让沅昭那天说的话给点通了。” 对面沅昭三人顿时扭头朝冯友光看过去,想通了是什么意思? 冯友光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就……琢磨着四妹的话挺有道理,爹娘确实没大亏待过我们几个,是我钻进死胡同里不肯出来。” “今早看三弟那副样子我就隐约想明白了,来回的路上又一直在反思。三弟埋怨爹娘没本事,他是直白说出来了,我一直以为自己与三弟不同,我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再往深处想一想,其实我跟他也没有区别。” 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在冯友光看来,柳氏和冯大山对他们兄弟三个真算不得好,但也没有太差。只能说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这乡下地头也不是没有比柳氏做得更过分的偏心爹娘。 往北走上百里地有个村子,那村里有个老秀才,听说当年那家贫穷,可比如今的冯家更甚,然而愣是供出一个秀才来。 凭的是啥? 是当年那老秀才的爹娘,压着老秀才同胞的三个兄弟,白天去镇上做工,晚上在地里做工,一直供了十来年才让这最小的考上秀才。 考上秀才后这老秀才还想着往上考,然而这时候他的三个兄弟最大的都三十有三了,还没说上婚事! 按理说这么踏实肯干的小伙子肯定不缺人家过问,这自然是那老秀才的爹娘不肯,生怕他们有了小家就生了别的心思。 一直到现在,时常村里邻居闲聊时还在说,那老秀才前头的三个哥哥没一个好下场。 老大一辈子单身汉,出去做工掉河里淹死了,被发现的时候肚子撑大,捞上来的时候肚子叫河边的石头划破,那里头的脏腑露出来才巴掌大的地方。 老二在娶媳妇儿的前一天还被要求下地,结果因为眼花无力,一锄头撅过去没收回劲自己把自己砍死了。 老三倒还好,见前头两个都没好下场,自己求了族老,说什么也要断绝关系。 再说他自己的爹娘,虽偏心但也有度,虽有不是但也没到了让下头的儿女们和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柳氏冷笑一声,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是,她不是个好娘,她偏心。 咋的? 谁都有个偏好,她多疼爱沅昭怎么了?沅昭长得好,沅昭贴心,沅昭还孝顺,这样的孩子不疼她疼谁? 难道疼几个只会把好东西搂到自己跟前的白眼狼不成? 柳氏心里也委屈,她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生下的这四个儿女,前头三个好好拉扯大还给娶了媳妇儿分了家,剩下最小的这个,真是疼到心眼儿里头了。 怎么到头来除了沅昭落下的全是埋怨? 他们咋那么大脸呢?! 大房,她敢说自己对大房绝对是继沅昭之后最偏心的一房,甚至偶尔因为某些原因还排在沅昭前头过。这家里谁埋怨他们都成,就是大房不行! 二房,说到这个柳氏就恨得牙痒痒,二房还有脸说她们做爹娘的偏心?也就是没到她跟前出过声儿,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沅昭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谁的错? 柳氏恨不得将二房的人摁着给沅昭做一辈子的苦力! 三房,柳氏也是气笑了,今早上老三那话真是谁听谁都忍不住笑。就那样的白眼狼,家里就算富庶也绝不留东西给他! 冯大山轻松的表情紧绷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柳氏的胳膊,“老婆子别动气,儿子靠不住那不还有我呢吗?” 沅昭不甘示弱地咳嗽一声,冯大山不得不又加上一句,“没了我那还有咱的昭昭呢!” 柳氏回了他一个白眼,“说什么晦气话?什么就没了没了的!” 冯大山连忙求饶,“我错了,有,有!” 柳氏才道:“你说得对,咱家昭昭可比前头三个靠得住!” 冯友光是真心觉得以前的自己错得离谱,他也赶忙出声,“爹娘,还有我呢!” 柳氏瞥了他一眼,马上转头看大王氏,“靠你还不如靠你媳妇儿!” 大王氏乐呵应下,“哎!” 冯友光:“……” 冯大山拍了拍桌子,堂屋安静下来,他长叹一口气,幽幽道:“老大,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跟你娘。” “但我跟你娘又何尝不怨你们。咱家穷,穷到能活着就不错了。爹承认,咱家穷的一多半原因是爹没本事,还一半是因为沅昭的身体。” “可你们也知道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庄稼汉子,种地种了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出息。原先我还同族里的堂兄弟们吹嘘,看我,我给自家的三个娃都娶了媳妇儿,谁家不羡慕?” “可结果呢?你们三兄弟一个个的作为简直像在我脸上打了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自个寒碜得都没脸再同你那些叔伯们喝酒。” “这么些年沅昭的身体确实花了不少银钱。我同你娘原是这么想的,昭昭早产确实是二房人的错,他们总要偿还给昭昭才行。你是老大,顶头的大哥,你身上也该担起供养妹子的责任。” “至于老三,他若是有心就出一份力,我跟你娘也不强求。” “倒是从没想过最后哪头都落不着好。” “你们也别嫌我偏心,我也不后悔自己偏心,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就昭昭采药卖钱还记得给我买肉包子。再看看你们几个咋说咋咋想咋做的,唉!”冯大山止不住摇头。 柳氏竖着眉毛,“老头子说这些做什么?他们不都说咱做爹娘的偏心吗?当初就该学别的人家卖儿卖女,换来银钱给昭昭买几片山参养身体,也好坐实这恶人的名头!”哪还用到处借银钱借的各处亲戚都几乎断了联系? 沅昭嘴角抽搐,您可别,您要这样做可就真成了那些种田文里头的恶毒奶奶恶毒婆婆了,就算没有好下场那也是该得的,哪还用得着我来保护您? 冯友光羞愧低头,“爹娘说得都是。我是大哥,自该孝顺侍奉爹娘,供养四妹才对。” 冯大山摇摇头,说话简单,做起来却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爹娘,我知你们不会轻易信我,往后我想一分便做一分。”冯友光目光坚定。 爹娘却有做得不是的地方,但他们做儿女的就没有错了吗?冯友光心想,至少他不能,也不该再一味地埋怨爹娘了。 总说儿女要等做了爹娘后才能明白当初自己爹娘的辛酸。 在沅昭看来,冯友光大概受到她的话冲击,从大宝二宝进学这件事的纠结上,看透了柳氏和冯大山的不容易。 说真的,爹娘偏心其中某个孩子的情况,沅昭也是极为不推崇的。偏冯家这又是个例,二房的苦力做得应该,大房身为财产和资源继承最多者也务必要承担一份责任,至于三房不当不正的,确实没怎么被柳氏和冯大山压榨过。 再说,原主也不是个自私的性格。 沅昭想来,应就是这些个原因才让系统接受原主的心愿,否则若他们全是不折不扣的恶毒反派,也没有机会同系统做这个交易。 接下来几人又说起族里对冯友耀的惩罚。 冯大山恶声恶气,“该!我看这还嫌罚轻了呢?叫他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好好受一番罪才成!” 冯友光点头,言语间颇为认同,“我看老族长也是顾了咱这一支的面子,再就是没有酿成严重后果,而且三弟家还有石头和翠花两张嘴等着吃饭呢,又正在年前,不好罚得太重。” “爹也别将这事放在心上,族里这下都知道了咱们老宅和三弟关系不大好,就算说嘴也说不到我们跟前来。老三这惩罚说起来也不算轻,族田未来三年的耕种都得他出力才行,可他自家就只剩一个三弟妹能下地了。” “我反正是不打算过去帮忙的,二弟和三弟听说最近也不怎么来往了,到时候有他的罪要受。” 沅昭听过一嘴就不怎么关注了,二房三房的事情要舞到她跟前来也难,前头还有大房和她爹娘挡着,她只需研究研究医术就行。 后天是去山上给恩人把脉的日子,沅昭回到房间拿出之前的脉录来翻看一遍,又研究了一番如何改进药方。 第31章 三房如今在村里是人人喊打, 没一个待见。 冯友耀擅自泄露族中机密,被罚禁闭和跪祠堂,回到家后一直到除夕都没脸出门。转天大年初一, 村里各户串门拜年那天才露面。 陈氏也被牵连, 年前的几次大集市都没人过来喊她一起,导致陈氏只能独自去镇上买了更贵的年货。 三房的两个孩子, 石头和翠花被同龄的玩伴孤立。大宝二宝好心喊他们一起,竟然还被扔了小石子? 大王氏心疼地给二宝额头上抹药,“你说说你俩,闲着没事去招惹他们干啥?险些都给砸破相了这都!” 二宝扣着手掌心不说话。 大王氏私心里不想让家里孩子跟二房三房沾上关系,生怕啥时候就被牵扯进什么大事, 为了让大宝二宝长记性, 大王氏合上药盒后说道:“你们小姑今日去镇上卖药, 肯定会带好东西回来,你俩不许吃!” 大宝二宝愣住了, 连忙上前扒拉着大王氏的袖子, “为啥啊?” 大王氏翻了个白眼, “还能为啥?就是叫你俩以后少跟石头他们耍闲!” 大宝睁大眼睛, “娘?!我跟二宝才不是想跟石头玩儿呢!” 大王氏静静看着俩人,满脸写着不相信。 二宝解释,“真的!娘, 我们是想偷偷给翠花姐送东西吃。” 大王氏又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你翠花姐又不是没爹没娘, 哪用的着你们两个牙都还没换齐的小兔崽子给吃的?” 大宝舔了舔腮帮子处还没换好的乳牙,好吧, 他确实还是个小兔崽子。 二宝不服气道:“娘你不知道, 翠花姐现在太可怜了!” 正好柳氏推门进来, 将手上的东西往墙根一放,听见这话问:“翠花咋了?” 沅昭紧跟在后面进来,她后头还有冯大山和冯友光,两人背着拎着不老少东西,全都是家里预备的年货。 大宝二宝飞奔着扑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跟大家说了来龙去脉。 “奶你们没见着,翠花姐现在比镇上南街的乞丐都瘦!”二宝拧着眉,一脸的不忍心。 大宝点头道:“翠花现在长得可吓人了,眼珠子大大的凸出来,胳膊比咱厨房的烧火棍都细。” 柳氏一听,“这是咋弄的?不会是饿的吧?”怎么听着跟以前闹饥荒时候的难民差不多? 两人飞快点头,“就是饿的!” 柳氏没怎么关注这个孙女,回想起来,分家以后更是没什么印象,她问大王氏,“你见过翠花?” 大王氏摇摇头,“没见过。”两家本就离得远,三房那边又刻意避着老宅,别说翠花了,就是石头都少见。 柳氏拧着眉,半晌后拍了拍大宝二宝,“行了,出去耍吧,天黑前回来吃饭,咱家炖肉吃。” 大宝二宝一听要炖肉吃,立马跳起来欢呼,没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等俩人离开,柳氏叹口气,“这老三啊,真不成性!”早就吆喝着要分家,结果这分了家反倒是他们这边越过越好,那两家却一天不如一天。 大王氏过来帮忙拿东西,一边问柳氏,“娘,那咱是不是得管管啊?” 柳氏还没说话,冯大山那边先摇头,“估摸着不成。”主要根本管不了,就现在老宅和三房的关系,说不定他们干涉反而适得其反。 沅昭想了想道:“咱们是不方便。但可以去求族长出面,正好也是时候同族长说说豆腐的事情了。爹,你提上两斤豆腐,并咱们今日在镇上买的半只猪蹄送过去。” 冯大山二话不说就应下,“昭昭说得对。老三现下犯了事,他谁都不怕就是怕族长,老族长一句话保准他不敢不听!” 冯大山提上东西乐颠颠去找族长,柳氏拍拍手说道:“行了,晚上少个人吃饭,咱也能多吃几嘴肉。” 沅昭抬头看了眼天色,这距离晚饭还有挺长时间的吧。 ** 冯大山走在村里,手里一篮子的东西着实惹眼,又见他似乎往族长家的方向去,闲来无事坐在自家门口的村邻好奇出声,“大山,你这拎的啥东西啊?咋个今年这么早就去给孝敬?” 后个才是小年呢! 冯大山脚步不停,只高声回答道:“没啥好东西!就是两斤豆腐并半斤猪蹄!” “嚯!”众人震惊,“这可是大手笔啊!” 一人脱下布鞋磕了磕土,闻言说道:“也不算。毕竟那豆腐是大山家自个儿做的。” “也是。我家去镇上买年货的时候,到处都听人在说这豆腐有多好吃。我娘说再等两天叫我去大山叔家问问,这豆腐卖不卖给咱村里人?” “卖啊,咋不卖,咱手里的也是货真价实的铜板啊!大山又不傻,还能跟钱过不去?” 一人羡慕道:“瞅着这县城火热的架势,怕是今年大山手上落得不少。” 被众人议论的冯大山此时到了族长家,将竹篮给了老族长的大儿,“叔,我过来是想同您说说豆腐的事情。” 老族长捋着胡子的手顿住,继而淡定起身,朝冯大山招招手,“咱去屋里说。老大,去叫上你几个族叔,连同你一并也进来。” “另外,你盯着弄一桌菜,将我早先买的酒也备上。” 冯大山搓了搓手,下意识吞了几下口水。老族长家殷实大方,每每待客的菜色都异常丰盛,他今天可有口福了。 天色暗下来之前,冯氏的几位族老们陆陆续续到场,一盘盘的菜摆满了大圆桌。 所有人都到齐后,老族长让他的大儿先给在场人满上一杯酒,末了才开口说道:“叫咱们老几个过来是要说说豆腐的事儿。” 族长起了个话音,其他人纷纷看向最边上的冯大山,其实他们看到冯大山在场也多多少少能猜到几分。 一个族老从冯大山那边收回视线,转而落在了正给大家倒酒的族长儿子身上,“老大哥,贤侄的口风可真紧。”喊他们过来前竟是不透露半分。 老族长微微一笑,“还算懂事。”他抿了口酒接着说,“大山,你跟咱几个叔伯们说道说道,那豆腐卖得到底咋样。放心,你大方说便是,我们几个老头子又不会伸手找你要银子。” 冯大山往嘴里塞了块肉,再灌了杯酒下肚才开口,“诸位叔伯们可别笑话侄儿了,便是要了我手里的银子也是使得的。侄儿家中多有艰难时候,都是叔伯们你伸一把手我伸一把手地帮衬着才有侄儿的今天。” “说这些做什么?”老族长摆摆手,“你也是咱几个看着长大的,又从小安分上进,就是养出来的儿子不大像你。别的我瞅着你家沅昭是个好孩子,还有友光,听说最近也是发了狠的上进。” 冯大山脸红了半边,也不知是因为酒意上头还是因为俩不成器的儿子丢脸羞愧,“咳。叔说得是。” 接下来冯大山也不寒暄了,直接将这三月来的豆腐生意的账本背了遍,主要老婆子一天得在他耳朵边唠叨三遍,他只记下每个月的总流水也不难。 “家里拢共赚了近十五两的银子,并一百来斤的粮食,换来的黄豆还没算进去。总得说起来,用了十石左右的黄豆,昨个去缸里一看,这一年收上来的黄豆竟给用得差不多了?” 饭桌前的族老们快速在心里算了笔账。 黄豆价贱,两文钱三斤几乎没怎么变过,单十石左右的黄豆若要卖出去还不到一两银子。 但是做成豆腐去卖,竟卖了将近十五两?! 族老们不淡定了。 这十五两还是三个月内赚来的,听冯大山的意思,若不是家里的黄豆不够,年节当中指定还能赚一笔。 他们早知道豆腐能赚钱,也只以为是细水长流般,渐渐让族里富庶起来。没想到,就连摆个摊子随意买卖也能赚上这么多?! 听着周围一下下的倒吸气声,冯大山又开口,“只是豆腐生意也不是一直这样好。” 族老们连忙问:“怎么说?” 冯大山解释道:“咱这豆腐生意能迎个开门红,一是因为这东西确实新鲜,味道也好,老少皆宜,所以市场大;二么是因为,咱刚赶上过年前的这仨月,手紧了快一年,临到年节可不就愿意花点小钱吃新鲜么?这又说到第三点,就是豆腐这东西它说起来不算贵,三文钱一斤。若是定的多还有优惠。” 族老们纷纷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老族长稀奇地瞥了眼冯大山,“大山,这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冯大山抓了抓鼻子,摇摇头自豪道:“那倒不是!” 饭桌前一众人:“……”不是你你这么骄傲做什么? 倒是其中有个族老同冯大山一家较亲近,想到什么笑道:“莫不是沅昭说的这话?” 其他人一听,琢磨着还真有这个可能。 果然紧接着就见冯大山点头,“是我家昭昭说的。也是她让我今天过来同族长交代的。” 众人面面相觑,或讶异或困惑,倒是老族长的眼神闪过一抹了然,“早就知道那丫头是个机灵的。” “你接着说。她叫你来做什么?”老族长问。 冯大山抓了抓后脑勺,“也没啥要说的。我这是临时决定过来的,不过先前昭昭说过几句。”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冯大山从不怎么记东西的脑子翻出来沅昭说过的几句话。 “沅昭说了,咱镇上的豆腐市场已经饱和了,倒是周边的几个村子还能趁着过年赚一波。不过咱家是不成了,家里已经没了黄豆,可以让给族里。”博个好印象。 众人:“……” “沅昭还说了,一码归一码,豆腐方子是给了族里,但咱家的豆腐生意是自己从无到有打拼出来的。尤其是镇上酒楼和几个员外家的单子,是咱家的就是咱家的,不能给族里。” 不然就家里这几个只知道买卖不知道生意的人,等族里的小作坊起来,指定就叫给挤兑没了。 众人再一次沉默。 冯大山还在说,“咱族里要做豆腐生意的话,对外就还说是河神的赏赐。将先前三丫的事情编一编散播出去,用她的下场警示百姓是一方面,再一方面也是警示族人。” 做豆腐其实很简单,关键就是石膏和卤水,知道这两样便能轻易复制出来。为了维持冯氏的特殊性,所以方子务必要捂得死死的。 但是光靠族老们的威严明显不行,冯友耀不就差点捅了大篓子吗?所以得有个更加权威的存在在前面站着。 ——沅昭能想到的就是河神。 第32章 冯大山说完, 在场人心思各异。 一族老拧着眉头,当下就问,“大山, 既你说镇上的人都买你家的豆腐, 且咱族里不能同你抢,那岂不是以后只能在周边村子贩卖?” 可村里庄户人家才能买多少? 族长敲了敲桌子道, “不急这个。本县不行就去外县,总归这豆腐是头一份的买卖,咱族里要拿这个做生意,光一个青山县是指定吃不下的。” 冯大山默默点头,其实沅昭也是这个意思。 饭桌上族老们又互相讨论了一番豆腐的生意, 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倒是都便宜了冯大山的肚子。 眼见着外头天色不早, 冯大山吃饱喝足,又将三房的事情说给了在座的族老们, “老三如今将我和柳氏恨到了骨子里头, 我去说他指定是不能听的, 甚至还会变本加厉磋磨翠花。所以腆着脸过来求族长出面。” 族长自然无有不应。 转天冯氏的族老们又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 才暂时定下族里的豆腐生意。 又过了两天,老族长才带人往三房家去。 据过去围观的李婶子说,翠花简直瘦成了皮包骨头, 风一吹就能顺势飘走。老族长见此怒火高涨, 将三房的俩夫妻训得狗血淋头。 末了, 老族长不放心俩人,还让把翠花带去家里将养上几天再送回来。 “这可就又闹了个大笑话。”李婶子道:“老三家的石头就不乐意了, 喊着嚎着自己也要跟过去, 口口声声说翠花去族长家里指定是吃好穿好, 翠花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凭啥啊?他才是给家里传宗接代的男娃,好东西都该是他的才对!” “你说说,大妹子你跟大山兄弟也不是轻贱女娃的人,咋你家这老二和老三就那么不肯做正经爹娘呢?” 柳氏觉得丢人,忒丢人了,简直恨不得没生过这俩儿子。 李婶子又道:“咱族里一向没见到这么过分的,老族长当即就气得喊人将石头摁在凳子上抽了几十下才作罢。” 柳氏抹了把脸,“该!打得好!打得真解气!”她这个孙子可真是百般像老三,个大街上见泡屎都能说是自家的。 两个老姐妹就三房上下口吐芬芳完,李婶子又说了自己从别处听来的新八卦,“老六家的三媳妇儿,最近同你那个二儿媳走得挺近,我听她婆母也就是老六媳妇儿说的,大丫和隔壁村秦童生的婚事还没定下。” 柳氏撇撇嘴,“大丫的事,就前阵子老二过来通知了一声,后续咋办的我顾不上也不想顾,我瞅见老二那个酸枣脸的媳妇儿就来气!” 李婶子拍拍柳氏的胳膊,“我懂,亏得咱昭昭命大挺过来了。” 被点到名字的沅昭下意识坐直身体,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嗯,她命是挺大的。前个半夜里窗户漏风,转天早晨,家里人见她迟迟不醒,进屋里一看,人早就烧糊涂了。 幸亏家里有她做出来的各种治急症的口服药丸,昨天喝了一天药,到今天温度才稍微降下来。 沅昭问:“为啥她俩的婚事还没定下来?”这前前后后也有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况大丫也到了年纪,而且俩人的婚事说来也是事出有因,按理说应该早就成了才对。 李婶子看了眼沅昭,“你呀,还是年纪太小,不懂这里头的弯绕。” 倒是柳氏,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莫不是童生老娘?” 李婶子笑开来,“就是她。其实不止童生娘不愿意,秦家村一个族老和他家关系不错,也是不怎么同意这桩婚事。” 沅昭是真不怎么懂这个时代的百姓在心里到底看重什么,有田有房有儿女是肯定的。至于别的就处在她的知识盲区了,更别说有时候还需她将这许多的东西排出个一二三四来,简直是难为她头上稀疏的头发! 因此她便静静地听两个百事通说。 李婶子道:“当初那事原是不少人知道的,只碍于童生和秦家村的名头,见过的人才帮着隐瞒。可里头到底得有几个管不住嘴的,其实私下早就传遍了。” “秦童生来年还要下场科考,族里定不会让他名声受损止步于此,依我看他家提亲也不是真心的。” 两人又说了半刻钟,到了午饭的点李婶子要回隔壁却迟迟不动脚,而且她的神情·欲言又止,完全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柳氏心里咯噔一声,这表情……莫不是出大事了?! “李姐姐,你有啥得直说啊!别瞒着妹子我!” 李婶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嗨,也没啥要紧的。就是吧,有个事还真不好意思说。” 柳氏不敢将心放回肚子里,“你有啥说啥,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俩也认识几十年了,哪有那么生分?” “那我可说了。”李婶子搓了搓手,“就是想同你家定几斤豆腐,你放心,三文钱一斤我家拿钱买,不占你便宜。” 柳氏:“……”她彻底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啊!” 她却没立马应下来。 李婶子见状摆摆手,“不成也没事,你家这生意确实好,从镇上回来指定是卖得一干二净。” 柳氏将人拉住,“倒也不是这个原因。”她叹了口气,说道:“主要我家没豆子了。” “黄豆?”李婶子问。 “是。”柳氏点头,“我家老大天天去村里石磨处磨豆子,族里没几个不知道的,你们也能猜到豆腐就是豆子做的。” 李婶子回答:“那倒是。”听说村里还有人家试着做豆腐,结果磨完豆子把豆浆热上,下一步那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你要是不嫌弃,不如直接给豆子,等做出来我再喊你一声。”柳氏想着,两家做邻居这么些年,都是知根知底的,李姐姐又曾护着过沅昭,至于银钱啥的就不提了。 李婶子眼前一亮,“那成!不过咱一码归一码,就按照你家一斤豆子换一斤半豆腐来!” 李婶子说完兴冲冲跑去隔壁,舀了一袋子黄豆过来,又拉着柳氏问,“妹子,其实咱村有不少人家都想找你买豆腐,我帮着他们问问,就用豆子换豆腐的生意,你家还做不?” 柳氏:“……”家里过年这几天原本打算轻松一阵子的,“这个……我……” 沅昭这时过来救场,“婶子,有个事得同你说一下。其实这做豆腐的方子,族里决定年后春耕完就组织人手学习,若是不着急吃新鲜,来年何不自家再亲手做?” 李婶子瞪大眼睛,半晌没有回神,“真……真真真的?!” “自是真得不能再真。”沅昭说:“不过既如此,也不好要婶子的黄豆,若是做出豆腐来,只留一斤让我们自家尝个鲜便罢。”说起来,家里虽然日做上百斤豆腐,但并没有正式拿豆腐做过菜。 “使得使得!”李婶子忙不迭点头,“这事我指定不会往出说,放心,我嘴紧得很。” 往外说是不能的,但往自家说可以。当天晚上,李婶子就同自家男人说了这件事。 “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柳妹子和沅昭亲口说的,假不了!” “可,大山兄弟能愿意?” 李婶子撇撇嘴,“人家都给了族里,哪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柳妹子家,人都实在,心地实诚,若换了别个,不得死死捂着方子不让露出去?” “你就说你,你要是手里有做豆腐的方子,你是不是得连我也瞒着?” 李婶子男人不说话了,久久才出声感叹道:“大山兄弟……真是……大方啊!” 李婶子翻了个白眼,这死老头子心里肯定在骂人蠢,放下饭碗骂娘说的就是这种人。 事实证明,真正把方子给出去的沅昭非但不蠢,甚至还走在了许多人的前面。 大年初一那天,沅昭换上新做的衣服,一家人跟着冯大山走街串巷的拜年。 等拜完年往回走的时候,只见自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站着几个衣着打扮很是贵重的人。 冯友光一下便看清了那几人的脸,“是镇上酒楼的管事和几个伙计!” 年前冯家同酒楼签了张单子,往大了说有生意往来,往小了说冯家就是个供货商。 冯大山惊讶道:“莫不是过来拜年的?” 酒楼在青山镇上开了十几年,而他们冯家只是个小作坊,体量根本不对等。 所以拜年只是个借口,说不定还有别的目的。 沅昭拍了拍大宝二宝的肩膀,低声对两人道:“去喊老族长、里正和诸位族老过来,就说咱族里的生意要做不成了。” 这边,冯大山将酒楼来的人引进院里,和冯友光一同接待。大王氏泡上金银花茶端上去,回到厨房,剩下的人包括沅昭全部都在。 大王氏一进来柳氏就问:“怎么样他们喝了吗?” 大王氏点头,“喝了。我亲眼看到的。” 柳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沅昭嘴角抽搐一下,亏得她娘能想出这办法,要她在茶里加入利尿利泄的药,想着就算酒楼过来找茬,也定要让他们没时间说出口。 大王氏拧着眉一脸担心,“年前最后一次去酒楼送豆腐,就是这个管事,还有一个后厨的管事,说要拿三十两银子买咱的方子。我跟友光不同意,这个管事又说,可以让友光去酒楼做工。” “我跟友光不愿多谈,拿了钱就匆匆离开。可我回头看的时候,那个后厨的管事脸色难看得紧。” “娘,你说咱这生意还能做吗?” 大王氏一时慌了手脚。 春草和绿芽抱着大王氏低声安慰。 柳氏竖起眉毛低声呵斥,“看你成什么样子?这还不晓得是啥事就慌成这样!你这个当娘的还不如春草稳重!” 大王氏低头抹了把泪,“我这不是怕咱家卖不成豆腐赚不了钱,孩子的嫁妆和束脩就没影了吗?” 眼看着家底丰厚起来,她想给春草多添一份,为了能说上好人家。毕竟春草的年纪确实大了,再不定下来就只能嫁鳏夫,她哪里能不急? “行了别擦那点猫尿了。出不了事,昭昭早就让大宝二宝去喊族老们了。”柳氏也不忍心再说,春草的婚事她也发愁。 而且春草一旦耽误在家里,下头的绿芽也说不上好婚事,大宝二宝也别想娶上好人家的姑娘。 不多时,老族长带着一行平均年龄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的族老们过来撑场子。 堂屋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一大早出去拜年家里人还没吃东西,干脆柳氏和大王氏鼓捣了一盘饺子出来。 几个人围在一起垫了垫肚子。 大王氏草草捏了两个饺子吃完,到窗户边观察堂屋的情况,“昭昭,你那药得什么时候起效啊?” “快了。”沅昭估摸着时间,“刚才远远看那几个管事的脸色,这药在他们身上想必发作得更快。” 果然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大王氏就看到从堂屋出来两个酒楼的伙计,冯友光跟着出来,同俩人指了指厕所的位置。 还没等俩人走到厕所呢,屋里又连忙出来几个,前前后后只剩那个胖乎乎的大管事还在。 大王氏目瞪口呆,“昭昭,你这药也太好使了。这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中招了啊!” 沅昭谦虚摆手,“这没啥。”就是瞅着一个方向叠buff,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药。 吃完饺子,又就着喝了碗热汤,沅昭按照某种手法来回揉了半刻肚子,估摸着消化得差不多后,对柳氏说:“娘,今天是给小恩人把脉的日子,我得上山一趟,顺便采几味药回来。” “去吧去吧。叫上春草和绿芽一起。”柳氏摆摆手,“记得早些回来吃饭。” 沅昭去后院拿上药篓,等春草和绿芽出门,不想两人站在厨房门口扭扭捏捏。 绿芽小声道:“奶,我肚子疼,能不能不去?” 春草犹豫片刻也道:“奶,我也肚子疼。” 柳氏:“……”肚子疼你们捂着脑袋做啥?“昭昭,你过来瞅瞅她们这是犯了什么病?” 根本用不着把脉,光看俩人的脸色就知晓是在装病,肚子疼不过是借口。 沅昭道:“好不容易过节,春草绿芽肯定同别家姑娘约好了,也不好反悔。我就是去山上转转,很快回来,不用她们跟着过去。” 她的这俩侄女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跟着她上山采药捡柴,就是得在家里烧火做饭。尤其最近家里大人都在忙着做豆腐卖豆腐,小姑娘更是承包了家里所有的杂事。 好不容易碰上过年过节,得让人好好放松放松才行。 柳氏眉头微蹙,左右看了看垂着头的两姐妹,好歹松了口,“那行,你俩记得别误了吃饭。昭昭,我跟你走一趟。” 沅昭想说自己可以的,但柳氏非要跟着走一趟才放心,沅昭也只能由着她。 母女两人离开后,大王氏把厨房的门关上,回头盯着春草和绿芽上下瞅了片刻,突然问道:“你俩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呵,别人不晓得,她这个做娘的还能看不出来? 这俩孩子根本不是为了别的小姑娘耍闲才不愿去山上的! 绿芽飞速摇头,“没有!” 大王氏立马反问:“还说没有?!”她看向春草,“春草你说,你绝对不会瞒着娘的。” 春草没有犹豫,只是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娘,其实也不是大事。小姑姑的恩人是个年纪正当的少年,我和绿芽最好避嫌才是。” 以往好歹有大宝二宝在,她们两个站得远远的也没什么。 大王氏皱眉,“这倒也是。”说完她又猛地看向姐妹俩,“那你们做什么那副见不得人的反应?有什么说什么不就是了?” “不过,昭昭的恩人到底多大年纪?”大王氏瞥了眼自个儿亭亭玉立的大丫头,若是相差不多,倒是可以给两人撮合撮合。 正好那少年救过丫头她爹,要真成了好事,那也是一桩美谈。 绿芽想了想,“也没多大吧,和二丫一般的年纪。” 过了年二丫就十七岁了。 大王氏眼前一亮,“那不就比你大姐小一岁?!”正正合适啊! 绿芽的话音一瞬间卡在嗓子眼儿里,“娘你想把我姐嫁给那人?” 春草愣住,连忙摆手,“您可千万别,娘算我求您了!” 大王氏不理解,“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自个做婚事的主?” 春草忙不及摇头,“不是的。娘,你想想,恩人救了我爷、我爹和我小姑,结果咱家倒好,把我说给他,他这不就成了我爷的孙女婿、我爹的女婿和我小姑的侄女婿了么?” 乍一听,大王氏也立马摇头,“不成。这不给人降了辈分吗?”她点点头,“你想得有道理。不过不知道小恩人家里有没有年纪合适品行又好的侄儿,下回我得跟过去问问。” 正琢磨着这事呢,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堂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笑声。 ** 另一边,和大王氏一样想法的还有柳氏。 看着秦暮归板正的身材、端正的样貌,柳氏清了清嗓子,尽可能温和地问:“小恩人,你族里可有合适嫁娶的男丁?最好是小恩人的侄儿侄孙,品行上好,家中关系简单和睦。” 沅昭把脉的手一抖,震惊地看着她娘。 她娘这是要做啥?该不会是给春草说媒吧?! 秦暮归:“……”错愕好半晌,秦暮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辈并无侄儿,和侄孙。”爷爷只有他爹一个儿子,也无任何兄弟姐妹。再往上数几辈,几支堂表的亲戚不是离开了青山镇就是根本没传下来。 现在自家同秦氏族长这一脉的亲缘关系几乎远得见不着头。 “啊?”柳氏满脸遗憾,“那小恩人认识的人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沅昭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家里难道就这么想把春草尽快嫁出去吗?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呢! 秦暮归再次摇头,柳氏只能作罢。 把完脉,不等沅昭交代注意事项,秦暮归就飞快不见了人影。 沅昭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娘,瞧你把人吓得。” 柳氏回头望了望黑洞洞的山林,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遗憾,“唉,要不是小恩人救过你爹和你大哥,其实和春草是极为相配的。” 沅昭:“……娘,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恩人家中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也无其他亲戚帮衬,真到了说媒的时候,你信不信大嫂第一个不同意?” 这个时代的人们总是信一句话:独木难支。 像秦暮归这种情况,在亲事上比春草还要艰难。 “也是。”柳氏摇摇头把这事抛到脑后。 在山脚下转了几圈,看着天色母女两人往家走,转弯到家门前的那条街,街上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影子。 柳氏的嘴角顿时咧到耳朵根去,“哎呀呀,这人可算是走了!” 推门进了院子,堂屋门槛上坐着的冯大山笑着上前接两人手里的东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今个可差点没笑死我们几个!” 柳氏连忙追问,“咋了咋了?” 冯大山让柳氏和沅昭先坐到堂屋去,“老大媳妇儿在烧菜,我先同你们说道说道。” “老族长带着里正和一群族老过来,刚坐下就开始讲前阵子神药的事情。我给你俩说,讲到三丫和那位黑衣男子被天罚烧成灰的时候,酒楼来的几个人有一个是一个,突然面色有异,吵着闹着要去茅厕。” “但是咱家就俩坑,酒楼来的人且有七八个呢,那哪能够?” “不得已,就先让老大带人去隔壁家。结果几个人方便完回来,一坐下肚子又开始不舒服。” “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们再去方便一趟呗。” “结果就奇了,来回五六趟,只要他们一坐下肚子就开始有问题。”冯大山边说边忍不住笑,“兴许是想起先前族长说的天罚,酒楼的管事立在堂屋门口连步子都不敢迈,只一脸惨白表情惶恐,直说是他们有眼无珠,以后再也不敢提买卖方子的事情了。” 末了,一行人连滚带爬离开了村子。 大过年的路上疯玩串门的不在少数,他们那副狼狈的样子可是叫人看了好大的热闹。 沅昭扭头看她娘,“娘,你不会把我拿的那些药全放进去了吧?”怎么五六趟这药效还没去呢? 柳氏叉着腰,理直气壮反问沅昭:“咋?是你跟娘说那药没毒,多跑几趟茅厕还能排毒的!” 沅昭:“……那您也不能全放进去啊!”那里头可还有治疗重度便秘的特效药啊! “老婆子,这都是你弄的?”听见母女两人的对话,冯大山的笑声戛然而止。 见柳氏点头后,从冯大山口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 “老婆子,高啊!”太损了,又高又损。 阵势大的,把隔壁李婶子都吸引过来了。 而被重度便秘特效药荼毒的几位酒楼伙计,在回到镇上后,接连大半个月都是吃什么拉什么,堪比直肠子的小家雀,肚里根本存不住东西。本该是过年养膘的时候,出了正月再看这几人,愣是颧骨高耸黑眼圈一片,整个人既憔悴又瘦削。 他们倒也不是没去济世堂看过,但刘大夫刚一搭脉便晓得这症状不简单,明显是用了猛药。 刘大夫虽只是个大夫,那也是个活了几十年的大夫,内宅的阴私见了不老少,当下脑筋转了转便决定把秘密埋在肚子里,只给几人开了舒缓药效的方子。 等人都离开后,刘大夫琢磨起刚才的脉象,摸着是被下了猛药,却于那几人的身体无碍,只是得遭一番罪。 而且说不定因祸得福,等药效过去再正常进食,反而比吃大补的药还要好上许多。 不晓得那药是从谁手上得来的。 作者有话说: 沅昭:是谁我不说。 第33章 镇上酒楼的管事去青山村铩羽而归, 狼狈地爬回来后更是像见鬼一般迅速瘦成了人干。 正月里恰是酒楼生意爆火的时候,偏偏大堂管事和好些个伙计不能来上工,因此耽误了不少生意。 酒楼的东家原是知晓前面一桩事的, 大堂管事在去青山村之前就曾多番表示过。东家也确实眼馋豆腐的方子, 便点头应下管事几项好处。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卖豆腐的摊贩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 没想到不仅方子没到手,跟去的伙计也全遭了殃。 酒楼的东家在青山县里也是有名有姓的一方富户,姓钱名大富。 手下的管事连带一众伙计不能来上工,传到他耳朵旁说是在青山村遭了神罚,钱大富冷笑一声, 下意识便以为管事心思大了, 手里捏着方子想跟自己较劲儿。 但眼下酒楼的生意确实耽误不得, 而且豆腐方子他也实在想要,钱大富心想只要管事提的要求不过分, 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为表诚意, 着人备好轿子打算亲自去一趟管事家中。 结果就见到了趴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瘦得不成样子的管事? 钱大富低头看了看自己鼓起的肚腩, 又回想起之前管事几近能够和自己媲美的粗壮水桶腰, 一时间心情复杂。 “这确是赵管事?”钱大富声音飘忽,脸上写满了‘不可能’。 跟来的后厨管事,也是酒楼的大厨吴大厨上前仔细辨认一番床板上人的眉眼, 而后点头, “确是。” 钱大富:“……”他一时间又不确定了, 难不成真的有神罚? 赵管事的爹在后面唉声叹气,“唉, 不瞒东家说, 同去的伙计都跟我儿一个模样, 个个像是被吸走了精气般,吃啥吐啥吃啥拉啥,肚里根本存不住东西。” 他说完,钱大富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闻到某些不可描述的气味,又看了两眼床板上的赵管事后马上到屋子外头,宁肯站着也不愿坐在里面。 见此,赵管事的爹也不得不跟出来,继续交代情况,“同去的伙计全部送去济世堂让刘大夫瞧过了,大夫只说是内发的急症,开了些舒缓的药让带回来,天可怜见的根本就进不了肚子!” 钱大富只是听着并未出声说什么,显然眼下的情况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等吴管事再从里面出来,钱大富留下些银钱,又嘱咐赵老爹让赵管事好好将养着。 等出了这片巷子,钱大富才问吴大厨,“你怎么看这件事?” 吴大厨沉吟半晌才道:“此事甚是稀奇,但也说不好是庄户人家的偏门方子故弄玄虚。” 钱大富手指敲着膝盖,在心里盘算一通,忽而诡笑一声,阴恻恻说道:“本员外的伙计在摊贩家里吃坏了东西,如今全部卧床不起,已经严重影响了酒楼的生意,十几条人命就连济世堂的刘大夫都束手无策。本员外怜悯自家伙计,自当出面为其讨回公道!” “来人,去县衙报官!” ** 随着沅昭在医术一道上的精进,绝世医书解锁的页面越来越多。为了尽快消化这些书页,沅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 不是在家钻研医术,就是上山采药顺便给小恩人把脉。 冯家人也不晓得沅昭是从哪学来的药方子,就连一向对沅昭无脑信任的柳氏和冯大山起先也只当在她随便鼓捣。后来随着沅昭制出越来越多的药膏药粉拿去济世堂卖出高价,冯家人这才逐渐明白沅昭是有真本事在手里。 虽然还是疑惑沅昭这一手医术的来历,但家中上下尤其是柳氏和冯大山,异常欣喜于沅昭在继采药后,又多出制药和给人看病两项生计。 趁着家里上下欣喜之际,沅昭顺势提出把脉和试药一事。 前者么,可能是出于对沅昭的鼓励,大家都答应得很爽快。可后者,许是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负责,众人包括柳氏和冯大山都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柳氏捋了捋自己鬓边的白头发,一脸为难,“昭昭啊,娘年纪大了……”还想多活两天。 冯大山搓着手,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昭昭,你也知道我离不开你娘。”万一一个不小心他闭眼走了咋办?去地下没有昭昭娘,他可咋活啊?! 沅昭:“……”试个药而已,怎么整得跟杀人一样? 于是沅昭思来想去后,找到冯友光谈判,出大宝二宝一半的束脩,成功招聘到了第一个药人。 而在其他人看来,沅昭之所以选择冯友光试药,只有一个原因:禁折腾。 拿下开门红,沅昭本想着徐徐图之将家里这几个全部拿下,但在接连三次试药冯友光在炕上翻来覆去、涕泗横流、哀嚎得死去活来后,成功将所有可能给掐灭了。 沅昭:“……”她就想说一句,那药效起作用后跟疼痛它连一个铜板的关系都不沾! 大王氏还偷偷过来找她求情,“昭昭啊,你大哥这几日夜里惊梦,我总能听到他在絮叨着啥,凑近了一听,那一句句话跟遗言似的。昭昭,咱先停上几个月成吗?” 沅昭气愤地上山采药,给小恩人把脉的时候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把这事同他说了一遍。 “你说,他好歹也是我亲大哥,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至于害他吗?” 秦暮归其实是有些理解冯友光的,起先他也以为沅昭是个……庸医,可能,连庸医也算不上,只会点皮毛而已,所以每次过来把脉时总战战兢兢的生怕沅昭给他开药。 后来知道沅昭确实会医术,但每次把脉后他还是怕沅昭给他开药。 究其原因在于,谁不知道一个大夫的医术往往是和年纪挂钩的?头上不带点白头发,出去行医都没人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夫。 而如沅昭一般年纪的,在医馆都是刚学习抓药的学徒。 让抓药的学徒去开药方,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 秦暮归出言安慰沅昭,“兴许,你大哥只是怕死。” 沅昭:“……”她瞪了一眼这人,“你话少是个好习惯。”不说话还好,说话能气死个人,不如别说! 秦暮归不说话了。 但他又想说些什么安慰沅昭,绞尽脑汁想了办法,“我听说,秦氏的祖先刚到大青山时,为了判断这里生长的东西有没有毒性,一般是喂给野鸡野兔看他们的反应。若野鸡野兔能吃,那人自然也能吃。” 沅昭叹气,“我最开始也有这个想法,试药的第一步用野兔,第二步再给人喝。但我去镇上找过,根本就没有卖活兔子的!” 再说她有神医系统在手,一副药有毒无毒根本用不着检测,用药的区别在于个人体质,加上她确实想练练手,这才直接找人试药。 “山上的兔子窝不少,开春我还没来得及去抓,你若是需要,后天过来我把兔子给你。”秦暮归说。 沅昭猛地转头看向他,“是啊,我都忘了你会打猎!” “那我要两只,多少钱我那天好付给你。” 秦暮归本想说不用。 他这半年来一直都免费在沅昭这里看病拿药,虽然他拿出银子来沅昭也不说,而且看病把脉也就沅昭比较热衷,缺一次都不行。 “那行。”秦暮归点头,“但是以后我也得掏钱从你这里买药。”别的不说,沅昭制的那些药粉药膏效果确实非常好。他去济世堂找刘大夫的时候,也在那边见过一模一样的药膏,甚至有一次刘大夫给他娘开的就是沅昭寄售在医馆的。 沅昭也只好答应下来。 两天过后,沅昭上山去接自己的两个大宝贝回来,冯友光那边也因此解放。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因为沅昭发现,前几次试药,她总是事先告知冯友光,甚至为了安抚试药人的心理,还将大致药效和副作用说得尽可能详尽。 但她忘了,冯友光原本就对自己的医术不怎么信任。她这一番预防针下来,没让试药的人更加放松,反而适得其反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 所以沅昭决定,以后在大哥冯友光身上试药前啥也不说,通知也没有,这样观察到的才是真实反映。 ** 正月底那两天,大房最后定下来送大宝二宝一起去镇上的书院读书。为此冯友光在镇上卖完豆腐后,特意去买上瓶好酒,割了两斤肥肉并一斤豆腐,提着去了老族长家。 既是为了自个孙儿的前途,冯大山便也一同前去。 父子两人请老族长出面,隔天带着大宝二宝去了镇上的书院。学堂一位夫子恰是青山村冯氏族人,去书院之前,族长带人先去拜访了这位夫子。 夫子有秀才功名在身,常与青山村族人走动,因此门房甫一瞅见这行人便连忙迎上来。 见到冯秀才,老族长与其寒暄一番才说明来意,“这是你大山叔家的两个孙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还没有正经的大名,老头子记得你当初善作诗词,不如替他二人将名字取了。” 冯秀才冲两人笑了笑,简单问过大宝二宝几个问题后,替二人起了正经的大名。 大宝:冯敬礼。 二宝:冯敬义。 冯秀才又将书院的规定简单说与冯大山父子,之后才带大宝二宝去书院见院长。 书院那边已经开了课,院长考校过后决定将二人留下。 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入学,冯大山一面让冯友光回家收拾被褥干粮等,一面交完束脩后跑去镇上的书肆买了两套笔墨纸砚,并冯秀才给的几本书籍送过来。 一直忙到午后才忙罢。 临分开时,冯友光嘱咐大宝二宝,“束脩的银钱有一半是你们小姑姑出的,她事先说过,若你们每次的考核都不过关,回家以后不仅没肉吃,还得当她的药人试药。” 大宝二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争先恐后的点头:“我们一定努力读书,绝对不辜负小姑姑的期望!” 冯友光面无表情点头,“记住你们说过的话。”毕竟他可是为了孩子的未来以身试险的伟大的父亲! 临走前的这段父子对话,让大宝二宝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读书,夫子讲书时专注得两只大眼冒光,休息时也不放松,追着夫子到处问问题。 不过才几天,这两兄弟已经成了书院的名人。 不止各位夫子对他们赞不绝口,就连同窗也对两人极为推崇,立志要向他们看齐。 从书院的启蒙班开始,一直往上到水平最高的一个班级,不知不觉间掀起了一阵内卷狂潮。 书院十日一休,大房夫妻去镇上卖完豆腐后,在书院门口等上片刻便能接两个小书生回家。 大宝二宝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沅昭,把布包里这十日的大字掏出来让她检查。 “小姑姑,我们在书院念书可认真了,夫子每日都要夸上好几次。”二宝背着手,说话的时候还无意识晃着脑袋。 沅昭的视线从大字上移开,看见这熟悉的动作,好奇问大宝二宝,“你们书院的人都这样说话吗?” 大宝点头,然后晃着脑袋回答:“嗯!夫子说这样对背诵有帮助。” 沅昭‘哦’一声,心说这摇头晃脑的动作好处其实挺大,不仅有利于保护眼睛视力,也能活动肩颈部肌肉,搭配上正确的坐姿,还能让青少年长成一条十分标准的脊柱。 “夫子说得对,继续保持。”沅昭叮嘱道。 翻看完将大字还给两人,沅昭对大宝二宝挥手,“去堂屋,等我拿上脉录给你俩诊脉。” 听见这话,大宝二宝顿时一脸苦色,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难道小姑姑认为他们这十日不够勤奋没有上进吗? 是不是他们要给小姑姑做药人了? 刚想到这里,忽的前院传来一阵痛苦哀嚎声,是他们熟悉的爹的声音。 两人心下一急,大步跑过去。 “昭昭!快来看看你大哥这是咋了?是不是抻到腰了?”大王氏神情焦急,扶着一旁根本站不稳的冯友光,一边慌张地喊沅昭过来。 沅昭抱着脉录出来,见此一脸淡定,“哦,没事。是药汤起作用了。” 冯友光疼得惨白的脸色一瞬间变黑,眼神空洞茫然,他啥时候喝药汤了又? 大王氏也一脸懵,侧头看向冯友光,“他爹,你真是条汉子啊!”眼神里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敬佩和…… ‘真是个大傻子’这样的未尽之意。 大宝二宝吞了吞口水,怎么,他们爹这是打算代子受罪? ** 沅昭又回屋里拿银针出来,对大王氏道:“大嫂,你把大哥扶到炕上趴下。” 进了屋子,沅昭同他们解释:“前几天给大哥把脉察觉出点问题,便找时间配了这副药,昨天才给大哥喝下去。” 冯友光想起来了,当时他从镇上回来,沅昭把一碗带着点儿绿色的茶水推到他跟前,他一面感动于自家妹子的体贴,一面毫不犹豫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 哪想到,根本不是茶水,是疼死人不偿命的药啊! “昭昭,大哥这样,还能治吗?”冯友光欲哭无泪,“要不,咱去喊刘大夫来家里吧?” 沅昭抬手拍了拍冯友光想碰又不敢碰的后腰,只见冯友光一个哆嗦倒吸冷气,“哎哟喂~~” 哀嚎差点儿嚎出一首小曲。 治病之前,按照惯例,沅昭转身同病人家属交代治病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末了为表示安慰,沅昭叹了口气,垫脚拍了拍大王氏的肩膀,说道:“大嫂,我大哥在家中也就充当了个劳力摆设,靠卖力气赚银钱养孩子,我知道没了他大嫂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没关系,这不还有呢吗?” “我做的药膏一盒就能卖上两钱银子,而且我新近制了一种美颜膏,最受女子欢迎,打算放在镇上的胭脂铺中售卖,估摸着一盒得一两银子往上。我会替大哥照顾大嫂还有几个儿女的!” “春草和绿芽的嫁妆,大宝二宝的束脩,只要大嫂一句话,沅昭肯定不会推辞!” 见沅昭说了这么多还没停下,大王氏眼泪要掉不掉的,隐约反应过来,自家相公应是真没事,不然沅昭怎么也该着急忙慌上手给治好了。 虽家中没人乐意吃沅昭开的药,但自家人自家知晓,沅昭的医术肯定是过关的。 趴在炕上的冯友光睁着死鱼眼,疼得进气多出气少一脸的生无可恋,听着沅昭叭叭叭说个不停,也总算明白这是沅昭在报复自己。 报复他最开始几次试药,不疼装疼。 冯友光:“……”一辈子的道理总是来源于痛苦。 他悟了! 狠狠让冯友光受了一番罪,沅昭才下手扎针。 冯友光的伤在后背偏下的位置,几年前抻着过一次,那时只当年轻身体壮,在床上躺了一阵子能下地走路后便也没在意。 没想到已经渐渐成了内伤。 内灶靠诊脉,外伤靠观察,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大夫仅凭望和切就能把一个人的身体状况摸个十全十。 但沅昭才接触医术不过半年,经验更是无从说起,只能自己琢磨出一个检测隐藏病灶的药方子来。 冯友光的后背原是正常的肤色,这次再看,却是一大片青紫,皮肤下淤血的颜色可怖。 用银针将伤处的淤血逼出来,黑紫的颜色吓得大王氏和大宝二宝后退了有两米远。 随着淤血的流出,冯友光逐渐停止了哀嚎,反而感觉到后背一向沉重酸疼的部位变得轻松起来。 淤血的面积实在不小,最好分上几次逼出,沅昭收好银针,嘱咐道:“这段时间注意别提太重的东西,其他就该吃吃该喝喝。” 大王氏上前扶住起身的冯友光,“春草她爹感觉咋样?” 冯友光试着晃了晃上半身,惊奇地发现,“还真利落了不少!” 沅昭在一旁点头,“这下总算知道我的医术不作假了吧?” 冯友光摸了摸后脑勺,“昭昭啊,实在是你这年纪……”说真的,就算家里人知道沅昭的医术不差,也相信沅昭把脉的结果,但一到吃药这个关头那是真害怕。 沅昭将脉录铺在桌面上,用炭笔写下刚才诊治的过程。 屋里几人凑过来,看到沅昭丝滑的字迹,冯友光感叹:“也不知道咱家读书的天赋是从爹身上还是从娘身上传下来的,咱四个兄弟姐妹,也就昭昭你干啥都聪慧。” “想当初冯举人还在咱村开私塾的时候,娘抱着你过去听墙角,本以为只是听个乐呵,哪想到你竟然比那些学子背东西还利落?几年下来倒把这些字认了个七七八八。” 冯友光心里最希望的就是大宝二宝能像沅昭一样聪慧。 ** 美颜膏是沅昭配出来专门赚钱的药膏。 她手上的那套银针,是百般纠缠柳氏后,拿出三两银子的材料并十两银子的工费请铁匠做出来。 但其实铁匠做的那副银针现在正躺在神医系统的包裹里,至于她一直使用的银针,则是系统解锁页面达到50%时的奖励。 十三两银子是沅昭当前全部的财产。 她在吃食和别的方面从不吝啬,过年又给四个侄儿包了丰厚的红包,因此留下的便没有多少。 打那套银针花费的银钱,不止柳氏心疼,沅昭也心疼。 所以才琢磨出美颜膏的方子来。 一大早打着哈欠起来,简单收拾过后,确保自己要带的东西没有遗漏,沅昭才跟着家里卖豆腐的大部队出发。 路上,冯大山一直将手拢进袖子里。冯友光见了不免关心几句,“爹,你手冷不然倒一碗豆腐脑暖暖手再走吧,咱不急。” 年后一眨眼的功夫,天气就热起来,时下只穿个单衣外出也无人觉得稀奇。 家里其他人已经换上了单衣,沅昭体弱,便还穿着半棉的衬衣和两件外衣。 冯大山身子一僵,回头瞪了一眼冯友光,“哪都有你?”说完,冯大山加快步子,不多时便将沅昭和老大夫妻落在了后面。 冯友光被平白训了也不气,只当他爹在他娘那里受了气。 一路到镇上,沅昭和冯大山先去了济世堂,将除美颜膏之外的药膏卖出去。 刘大夫点着这次的药膏,对沅昭道:“小大夫上次拿来的红花油很是不错,镇北驿站卸货的伙计过来擦了一次,隔了阵子上门来,一开口就还要上次的红花油。” 沅昭笑着点头,家里也有个对红花油又爱又恨的人。 大哥冯友光后背上的淤血是逼出来了,但那处的经络长久不通,若是继续下去,一段时间后还会有淤血聚集于此。 于是大嫂便日日用擀面杖配红花油为大哥手动疏通。 擀面杖加红花油,外带大嫂也是个长年劳作手劲极大的人,按摩的效果可想而知。 隔壁家的小儿媳刚怀孕,最是听不得这杀猪一般的嚎叫,接连几天后李婶子都差点儿同自家翻脸。 “那我下次便还配上一剂。”说完,沅昭将美颜膏拿出来,“今日还得麻烦刘大夫一事,这是我新配制的美颜膏,擦拭在脸上可保白皙细腻、抗皱祛斑。” 刘大夫拿起药膏来诊断一番,绿色的药膏清香扑鼻,晶莹细润,根据嗅到的几味药来看,同店里正在售卖的祛疤膏有几成相似。 “果然瞒不过刘大夫的眼睛,美颜膏是在祛疤膏并其他几张药方的基础上改进得来的。”沅昭说着,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大山推到前面,“为了说明美颜膏的效果,我做了个简单的小实验。” 冯大山被推到刘大夫跟前来,两手却紧紧拢在袖子里不动。 刘大夫一头雾水,“不知……”要他看什么? 沅昭捅了桶冯大山的胳膊,“爹?” 冯大山一脸犹豫,结结巴巴问:“昭昭啊,爹也是要面子的。” 沅昭气得鼓起一侧的腮帮子,“爹,你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冯大山狠了狠心,然而依旧不肯拿出手来,“要不,算了?” 沅昭:“那就看爹你是要面子,还是要娘高兴?” “那行!”冯大山一咬牙一狠心,两只手从袖子里面夺出来,破罐子破摔大吼一声:“刘大夫,你看吧!” 视线落在冯大山的两手上时,刘大夫的两条眉毛高高扬起,震惊之色不言于表,“这是用了美颜膏的效果?” 沅昭点头,指着冯大山色差明显的两手中更为白皙年轻的那只,“早晚连续擦了一个月。” “没有副作用。” 刘大夫沉默了。 他瞅瞅沅昭布包里的三盒美颜膏,突然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小大夫啊,你看要不这次的美颜膏就卖给我吧?” 沅昭:“?”难道刘大夫也有一颗爱美之心? 刘大夫解释:“我的老妻、我小女儿和外孙女,一人一盒,刚好够分。” “啊这,我本打算寄售在镇上的胭脂铺的。”沅昭迟疑,“要不,等下次,我专门给刘大夫留出一盒来?” 刘大夫摇摇头,大手一挥说道:“这样吧,我拿着外孙女的美颜膏同小大夫走一趟,只叫胭脂铺的掌柜知道这样东西,如此可行?”生怕沅昭不同意,刘大夫咬咬牙主动道:“小大夫同胭脂铺的生意,也可由老夫出面做担保!” 刘大夫的济世堂是镇上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可以说凡是在青山镇生活的百姓,就没有不曾来过医馆看病的人。 以刘大夫的名义担保,胭脂铺那边做生意也不会刁难,甚至还会让利给沅昭。 行不行的,话都叫刘大夫说完了,沅昭也只能答应。 作者有话说: 沅昭:拒绝困难症 第34章 刘大夫的名头果然好使, 尤其他还亲自陪同上门,脂粉铺子的掌柜在着手试验美颜膏的效果后,当即便同沅昭签下了单子。 因着沅昭在脂粉铺寄售, 但脂粉铺在镇上的名声也不小, 所以双方算是互相占着利,最后定下二八的分成。 估摸着应有讨价的环节, 沅昭先说了三两银子的价格,这样自己便能拿到二两四钱。 却见对方毫不犹豫点头,“使得。” 虽早就知道美颜膏能卖出高价,但沅昭还是不免惊讶于对方竟这么爽快。 许是看出了沅昭的疑惑,爽快的女掌柜捂嘴轻笑一声, 解释道:“咱这脂粉铺自然是有独一份的方子才能受姑娘小姐们青睐, 沅昭姑娘的美颜膏甚好, 但一来是寄售在此,二来也能为脂粉铺增加生意, 便相当是铺子白得六钱银子。” 沅昭听明白了。 其实这桩合作能成, 完全是对方看刘大夫的面子。 因为这位掌柜压根还不清楚美颜膏的效果, 刚才她虽将美颜膏擦在手上观察了片刻, 但兴许是职业习惯,只看颜色闻气味和擦在皮肤上的感觉。 但也能理解。 美颜膏毕竟属于保养品,一次两次的看不出来, 得时间一长才能发现惊人的变化。 好在沅昭也不急着马上见到银钱, 她带来的三盒美颜膏已经出手卖于刘大夫, 暂时充盈了空瘪的荷包。 更难得的是,因为脂粉铺的掌柜还不了解美颜膏的作用, 所以双方定下的契约中并没有严格要求沅昭须得定期交货, 也就是说卖不卖卖几盒, 全凭沅昭的心情。 商定好事情,记挂着还在西街卖豆腐的大哥大嫂,沅昭这便打算离开。 和刘大夫在胭脂铺门口分开,沅昭二人连忙朝西街去。 摸了摸荷包里躺着的十两银子的银票,沅昭对冯大山说:“爹,卖完豆腐回村,顺便割两斤肉吧,晚上包肉包子吃。” 冯大山点头同意,“成,爹再去山上挖点儿竹笋,包个鲜笋肉丁馅的,保准你爱吃。” 两人步子挺快,不消片刻就到了西街,熟门熟路去找自家的豆腐摊儿。 却不想还没走近,一个身影就直直冲着他们而来,来人到冯大山跟前,一脸着急说道:“冯大哥,你家摊子出事儿了!” ** 青山村冯家老宅。 柳氏送走上门的媒婆,喊来厨房里正忙活的春草,“你的婚事且不如先前那般着急。如今十里八乡包括镇上的好些户人家都晓得咱家专卖豆腐,你又是个性子好的,已经有不错的人家托媒婆上门过问。我和你娘打算挑一户定下来,家里再留你半年,等中秋再另行婚嫁。” 春草红着脸,轻轻点头,“我都听奶和娘的。” 柳氏拍着春草的手背说道,“你且放心,家里有了正经营生,你的两个弟弟也去了镇上的书院读书,凭咱这样的人家,叫你嫁去镇上也不会受埋汰。” “这阵子就别再忙灶上的活计了,多练练缝补,也好轻快些。”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有了眉目,不止春草脸上有了笑容,柳氏打心眼里也觉得清净不少。 另一边,媒婆自冯家老宅出来,转弯去了冯家二房。 小王氏听见敲门声出来,打开门一看来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不由眉头一皱。 “婶子快进来喝杯粗茶,可是有要紧的事上门?”虽家里两个都不需再相看人家,但除去媒婆的身份外张媒婆也拐着弯的算各家年轻人的长辈,小王氏也不敢将人怠慢了。 张媒婆喝了碗热茶,这才道明自己的来意,“老婆子刚从你婆母家过来,想着你这边还有个十七岁的小女儿,没记错的话应是还没说定人家。正好我手上有几户殷实家境的后生,样貌俊秀为人老实,其中也有在私塾读过几年后来在镇上找了活计的。且瞧你看中了哪家,回头我去说道说道。” 小王氏心下一惊,倒真没想到她是给二丫来说媒的?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推辞道:“多谢婶子为我家二丫打算,只是原本大丫也才刚定亲,开春三月份童生老爷下场科考,两人的婚事少说下半年才能举行。” “既如此家中便只剩下二丫一个孩子,我同她们爹难免孤单了些,便想多留二丫几年。” 张媒婆反而不认同,“这么说前头长姐的婚事推迟也是事出有因,下面妹子年纪渐大,早早说定人家也免得节外生枝。若家中想多留几年,便同未婚夫婿那边提一声便罢。” 再者,子女婚事再要紧不过,有些疼爱子孙的长辈,便是只留下一口气都得坚持着等人成婚才走,否则这一耽误就耽误一辈子。 还从没听说过父母孤单便强自留下女儿,竟要推辞上门的好婚事的? 张媒婆一面心中极为不理解,一面又有些觉得这冯家二房媳妇有些糊涂过头了。 小王氏心中暗骂张媒婆多管闲事,但面上依旧一片笑盈盈,“婶子说得极是。”继而她面露难色,张了张嘴,说道:“唉,不瞒婶子说。” “我家二丫出落得亭亭玉立,虽家中并无兄弟帮衬,但也有不少人家前来过问。年初三我回家里探亲时,两个丫头也一并跟去了,当时我娘家大嫂便相中了二丫,十分热情地想要说和她外家一个子侄。” “只我恰好听说过那后生的事情,不是个懂上进的性子,我便借口说想多留二丫几年给推拒了。” “如此一来,婶子刚才问起二丫的婚事,我便不好再点头答应。不然若叫我那娘家嫂子知晓,怕是要闹荒唐事。” 张媒婆轻轻点头,“也是。”这各家妯娌姑婆间的关系,不比那些读书人的之乎者也简单,尤其张媒婆长年混迹在三姑六婆中间,最是能明白这种为难。 但张媒婆明白是明白,却不敢苟同小王氏的做法。小王氏先前说过,她娘家嫂子说和的后生并不大上进,想来那边也不占理。 而且小王氏还是出嫁二十来年的小姑子,眼看着以后也是童声老爷的岳母,便是推了,又另找一门,也没什么不对。 张媒婆放下茶碗,擦了擦嘴起身,“天色不早,这便得尽快赶路回家去了。” 眼看着小王氏确实没那个心思,张媒婆也没再强求。毕竟她是过来说亲的,不是上门同人结仇来的。 送走张媒婆,小王氏插上大门,回过身来脸色难看。站在原地片刻,小王氏转头看向院里一顶简陋的茅草篷,声音含着怒气,“死丫头就知道偷懒,圈里的猪都比你能耐,这么长时间连个男人都拿不下来,白叫外人看笑话!” 帐篷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个消瘦单薄的身影走出来,弱弱喊了一声,“娘,我在给燕安做护膝。不日他便要下场科考,开春乍暖还寒,若是不小心着凉怕会耽误他的功名。” 小王氏这才脸色稍缓,“你考虑得是。那你尽快把护膝做好,明个送去镇上书院。” 大丫轻轻‘嗯’了一声。 ** 张媒婆家在青山村去镇上路途中的一个村子里,从二房家出来后,她急匆匆回自己村去。 初春时候半后晌的功夫,这条路上只有张媒婆一个人的脚步踩在上面。 忽的一道喘气声响起。 张媒婆下意识往后面看过去,见没人才扭头朝左右和前方瞅了瞅,只见迎面一个中年汉子着急地冲过来,张口就问:“老婶子,可……可知,可知青山村卖豆腐的冯家是不是在这处?” 张媒婆刚从冯家出来,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不过她并未立马就说自己知道,而是谨慎地反问那汉子,问:“你找他家是来买豆腐么?” 中年汉子,也就是西街豆腐摊儿对面的瓷碗摊小贩,喘着气回答:“不是这个,我来找他冯氏的老族长,冯大哥的儿子儿媳被巡街的捕快给抓走了!” “什么?!”张媒婆面目惊骇,“那快去,快随我去青山村,寻冯氏的老族长!” 路上,瓷碗摊老板简单将事情同张媒婆说了一遍,“县衙的捕快突然抓人也是常有的,本是他们缺钱喝酒时勒索的把戏,以往拿钱便能买份平安。却不想,今个那后生还没来得及掏钱就被为首的捕快下令捆住。” 瓷碗摊老板说到这里摇摇头,表情略有些可惜,“好好的豆腐摊儿也被那些不知轻重的给踢倒翻在地上,白花花的豆腐碎了一地!” 张媒婆听着心里也怪难受,恁稀罕的东西就这么被糟蹋了,可真不是东西! 两人快步走到青山村村口,张媒婆给瓷碗摊老板指了指老族长家的宅子,自个转身跑到了冯家老宅,刚转弯进了那条街她便迫不及待大喊报信,“柳妹子,柳妹子出大事了!” “你家相公并大儿被捕快抓进了大牢!” “啥玩意儿?” “谁被抓走了?” 张媒婆的一嗓子,彻底喊醒了这条街上所有的人家,人们争前恐后出来围着张媒婆七嘴八舌地询问。 柳氏坐在院里正给沅昭浆鞋底子,沅昭经常上山采药,鞋底做薄了穿着不舒服做厚了又不便行动,非得拿捏仔细了才行。 听见外头的喊声后,柳氏一个晃神针就扎在手指头上。她也顾不上细看,连忙冲出去。 刚一开门,张媒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事情怕不妙啊,要么就散了人命,要么就得散了家财!” 柳氏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个白眼仰头晕死过去。 第35章 听见老大夫妻被捕快捆走时, 冯大山腿脚发软,脑袋一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反应竟也没有了。 那人还在继续说, “案板上的豆腐全被那些捕快打翻,整个摊子都砸得七零八落, 眼看这是有人盯上你家的摊子了!” 冯大山久久没有反应,不过好在沅昭还清醒着,越到危机时候她的头脑就越清明。 “我大哥大嫂是刚被抓走吗?他们被带走之前有没有留下话?清楚那些捕快是为什么抓我大哥大嫂吗?” 沅昭捏着手心,紧张地问那人。 “他们被带走约莫有阵子了,都没能来得及留下话。大侄女, 你赶紧同你爹去县衙瞧瞧吧, 万不得已先舍了方子也先将人救出来才行!那县衙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晓得了, 多谢伯父提醒。”沅昭面色沉着,“不过还得拜托伯父一件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我和我爹两人指定是不行的, 所以想请伯父去青山村走一趟, 找到冯氏的老族长, 让他出面。” “伯父放心, 事成之后我们冯氏必有重谢。” 那人既然等在西街口通知沅昭和冯大山,也必然是个热心肠的人,况这大半年来两家的摊子面对面摆着, 互相自是熟络不少。 如今见他冯大山整个都愣在原地, 只剩下沅昭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恻隐之心也不免升起,当即便应下来。 等人走后, 沅昭狠心一把拧在冯大山的胳膊上, “爹, 你冷静一点,当下事情紧急,你是咱家唯一能顶住事情的人,可不能再出问题。” “现在,咱们先去县衙,瞧瞧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做应对,可千万不能让大哥大嫂在里面遭了罪。” 捕快们来势汹汹显然是早有打算,细细想来恐怕还真像刚才那位伯父所说,图谋的不过是自家豆腐方子。 而县衙里头的把戏,左不过就是那几样,威逼不成便屈打成招,十八般的刑罚上一遍,还怕不松口? 冯大山抖着膝盖,声音颤颤巍巍,“昭昭啊,爹不怕,爹还得去救你大哥大嫂。” 看她爹这情况即便到了县衙怕是连站都站不住,沅昭眉心微蹙,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她拉着冯大山到无人的巷子里。 “爹,你听我说,我已经托刚才的伯父去村里通知老族长了,事情若因豆腐方子而起,族里不会不管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县衙,保证大哥大嫂的安全,剩下的由族长来处理。” “爹,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慌!” 冯大山抹了把惨白的脸,“爹不慌,咱现在就去县衙!” ** 县衙地牢。 捕快田曹根抬脚踹向冯友光,“老实点儿别动!” 大王氏轻呼一声,“她爹!” 冯友光稳了稳身体,露出半张青紫的脸,安慰大王氏,“不碍事。” 外面有人过来传唤,田曹根瞥了眼两人,迈着步子离开。 大王氏垂头,眼泪哗哗哗跟着流下来,“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冯友光摇头长叹,“该是咱家的摊子太惹眼了。” 两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田曹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听到。 果然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在逐渐接近,随之响起的还有田曹根的声音,“钱老板就是大方,给咱哥几个儿的赏钱都够娶个新媳妇儿了!” 说着,田曹根拍了拍身侧的荷包,“瞧瞧这音儿多响亮!” “那是,钱老板的酒楼可谓日进斗金,随手打赏这点自然瞧不上眼。”另一个捕快神色艳羡,“赏我们这几个钱算什么?每月送去县太爷那里的才叫丰厚!” 到冯友光两人的大牢前,两人停下话音,田曹根厉声道:“县太爷传唤尔等,还不速速前去!” 县衙公堂上。 钱大富跪在地上,高呼冤枉,“大人,您可要为草民伸冤啊!” “草民前阵子花大价钱寻来一道方子,本指望借此让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却不想宅子里的仆人吃里扒外,偷了草民的方子贱卖出去,叫一户农家得了便宜!” “那庄户凭借方子赚银钱不说,竟还同酒楼谈起了生意?” “草民就算再好的性子也容不得区区一家农户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草民便派酒楼的管事前去同农户商量,从他们手中将方子买回来。” “哪承想对方实在目中无人,竟在管事喝的茶水下毒?叫草民酒楼里的那些伙计个个都瘦成了人干,眼看毒入肺腑已经时日无多!” 钱大富字字泣血,眼中饱含热泪,“草民怜悯酒楼伙计因草民遭殃,不忍心让他们含冤而死,听闻县令老爷明察秋毫,便主动过来报官,以求一个公道!” 黄步忠靠在公案后的椅子上,懒洋洋‘嗯’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道:“本官办案还需物证。” 堂上的衙役走到钱大富身前。 钱大富马上从袖口里掏出一沓东西交给衙役,然后连忙道:“求大人为草民伸冤!” 证据被放到黄步忠手里,他数了数那一沓东西,满意点头,收到自己胸口处。 “本官明察秋毫,善辨忠奸,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来人,升堂!”黄步忠一拍惊堂木,两侧的衙役列队喊着‘威武~’,外面候着的捕快立马将犯人带上来。 冯友光和大王氏被推到地上跪下,“草民/民妇见过大人。” 黄步忠淡淡瞥了一眼两人,沉着声音斥问:“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冯友光磕一个头,说道:“回禀大人,草民青山村冯氏冯友光。” 大王氏磕一个头,说道:“民妇冯王氏,乃青山村冯氏冯友光之妻。” 大王氏话音刚落,一旁的钱大富一脸愤慨地指着两人对黄步忠说道:“大人,就是这两个人偷了草民花高价买来的方子,还胆大包天地对草民酒楼的伙计下毒!” 钱大富高声控诉着,然而黄步忠的注意却不在这上面,他还停留在方才冯友光和大王氏两人自报家门那两句话上。 半晌后。 黄步忠突然尖叫一声,大惊失色,“青山村冯氏?!” “可是那个青山村冯氏?!” 县衙从公堂到衙门口一路洞开,一眼便能望到、听到里面的景象和声音。 于是急匆匆救人的沅昭和冯大山刚赶到衙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一声变了调的尖锐叫声:“神眷之村?!!!” 沅昭下意识捂住耳朵。 看到堂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沅昭心下一喜,继而目色一变。 那两个身影衣衫形容狼狈,现在正伏地跪爬在地上,一身的卑微。 守门的衙役见沅昭父女过来,将手中的木棍横过来挡路,“县太爷审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沅昭看着身前的木棍好长时间没动,如果不是冯大山及时拉她一把,衙役早就忍不住将棍子甩在她身上。 视线紧紧盯在大房夫妻俩身上,冯大山神色焦躁,“昭昭,咱咋救你大哥大嫂啊?” 沅昭垂头盯着衙门口的石阶,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但紧接着一一被否定。 蓦地,沅昭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明明两个人就在她眼前,但隔着一道大门,她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昏庸的县令处置他们。 沅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只能等族长带人过来。” 在这样的地方,她便是随意出声都不能,否则看门的衙役便可以妨碍公务为理由,挥着大棒加在她身上。 沅昭后退了一步,她不是女主。 也从来没有那种在绝境中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本事。 沅昭突然对自己很失望。 她还不够强大,也不够努力,所以在面对今天这样的事情时,她除了请族长出面外再束手无策。 正在反省到一半时,衙门里再次传出一道比之前还要高昂的尖啸声:“快!还不快给他们松绑!” “被河神知道在场的人都得没命!!” 县令黄步忠急得在原地跺脚,挥着胳膊指使两侧的衙役。 衙役们一头雾水,不明白县令这是发了什么疯。 给两个犯人松绑? 可他们并不敢违抗黄步忠的命令,犹豫过后走上前给冯有光和大王氏松绑。 钱大富也不明白黄步忠的意思,眼睁睁看着衙役上前他不由着急,“大人,这是何意?” 问这话的时候钱大富在心里疑问,难道是刚才的银票没给够?所以现在黄步忠变着法想要更多? 虽然恼恨黄步忠贪心不足,但钱大富屈于人下不得不低头,便又立马从鞋底掏出两张颜色更深些的银票,塞给一侧的衙役,“这是草民献给县令老爷的证据,劳烦这位大人行个方便!” 衙役低头瞥见银票上的数字,眼睛瞪得溜圆。他没马上答应,而是迟疑地看了看县令黄步忠想要请示他的意思,就见到黄步忠一脸惨白神思恍惚,整个人坐在公案后面抖着身体,连带着官帽上的乌纱翅也颤得和筛子一般。 想着黄步忠以往贪心爱财的脾性,衙役犹豫半晌后还是上前将银票呈过去。 “大人,这是钱老板献上的证据。” 黄步忠的脑海中满是那天亲眼所见神罚场面时的恐惧,此时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想也不想地挥手一把扫掉公案上的东西,“拿走!” “都拿走!滚!” 听见这回答,衙役的眼睛瞪得比之前见到银票上的数字时还大! 有心想问清楚缘由,但是衙役惧怕黄步忠的怒火,便捧着钱转身要离开。 然而黄步忠突然想到什么,却又对衙役招手,“回来,把那银票给冯贤侄,并将人送去医馆好好医治一番,身体大好后再护送回青山村。” “还有,是哪个对贤侄和侄媳动手的?统统关进地牢!” 这番话一出,堂上堂下,包括沅昭的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这是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黄步忠:我疯了,我没装 第36章 捧着银票的衙役愣在原地, 一时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听从黄步忠的命令行事。 “大……大人,银票当真要赏赐给冯氏夫妻吗?”衙役犹豫半晌问道。 黄步忠随手抄起惊堂木扔过去,怒吼道:“还不快去!” 衙役连忙躲闪开, 飞速到冯友光跟前, 将手里的银票塞到他手上,“这是县令大人给你们的赏赐, 拿好别弄掉了!” 而跪在堂下的钱大富彻底傻眼了。 他刚拿出来的银票眨眼就被黄步忠转手给了别人? “黄大人!”饶是钱大富再如何有钱再如何会演戏,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挂满了肥肉的大盘子脸被气得通红,“黄大人慎言!” 钱大富胸口剧烈的起伏,指着此时两脸懵逼的冯友光和大王氏, “这两个犯人偷窃草民花高价买……” 然而话还没说完, 黄步忠出声打断他, 指着两个差役吩咐道:“将他的嘴堵上,拖下去!” 本以为先前的事情已经足够超出他们的预料, 没想到黄步忠竟然还要处置钱大富? 衙役们内心震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末了有两个上前, 一人捂住钱大富的嘴,一人架起他往外走。 钱大富用力挣扎,“呜呜……”他体型肥胖浑身上下沉甸甸的肉, 让两个衙役拖行的时候很是费力。 黄步忠看着钱大富被拖出公堂后, 往身后的椅子上一瘫, 两条腿还在不停得哆嗦着,乍然放松下来, 一阵湿热突然顺着大腿流下去。 过堂风一吹, 正好在衙门口站着的沅昭和冯大山就闻到股尿骚味儿。 沅昭:“……”抬手捂住鼻子, 沅昭给了冯大山一个赶紧离开的眼神。 于是趁大部分人不注意的时候,冯大山朝公堂上正在怔楞的大房两人挥手,等他们看过来时张嘴用口型道:“出来!” 冯友光和大王氏瞅了瞅公堂上表情恍惚的黄步忠,又瞅了瞅两侧正偷偷溜走的衙役们,最后扶起对方相互搀扶着小跑出来。 顾不及问他们的伤势如何,冯大山带着人快速离开衙门。 离开的时候,沅昭随手留下样好东西。 转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朝周围看了看没见着人影,四人这才松了口气。 盯着冯友光脸上骇人的青紫,冯大山问:“伤严不严重?” 冯友光摇摇头,“就是被踹了几下,脸上的伤是磕在地上弄出来的。” 大王氏倒还好。那些衙役就算再放肆也只是推了她两下,主要是冲着冯友光招呼。 沅昭捏着大王氏手腕的脉象,拧着眉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得冯友光心脏一提,“四妹,你大嫂别是伤着内腑了吧?” “倒也不是。”沅昭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大嫂的脉象圆滑流利,应该是有了。” 大王氏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沅昭的话,“啥玩意有了?有啥了?” 沅昭指了指她的肚子,“怀孕了。” 大王氏一把捂住自己肚子,呆呆问道:“啥……啥时候有的?” 沅昭:“才一个多月。” “那你大嫂今天这,有影响吗?”冯友光肿着张脸,猛地靠近沅昭问道。 冯大山将人拉住,皱眉呵斥:“悠着点儿你,又不是第一回 做爹,咋还那么不稳重?” “是有影响。大嫂受了惊吓,又在地面上跪了这半天,胎象有些不稳。”沅昭说。 “那,那能保住吗?”大王氏心急问道。 “这个无碍,接下来好好调养便是。”沅昭抬头看大王氏,小心问道:“咳,不然安胎一事便交给四妹?” 冯友光一脸迟疑。 冯大山却一口拒绝,“不行!” 沅昭扭头看他,“爹,为啥啊?” 冯友光也不为难了,问他爹,“就是,为啥啊爹?” 冯大山冲着沅昭摇头,而后才解释:“没啥,这是你们夫妻的事情,而且我知道你们向来不信任昭昭的医术,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是不是得在心里埋怨她?” 听见这话沅昭下意识点头,“非常有可能。”说话的时候,她还抬眼看了看冯友光。 冯友光:“……” “那算了。正好就在镇上,干脆去济世堂让刘大夫瞧瞧,再开一剂安胎的方子。” 冯友光躲开沅昭的视线,提议道。 “你俩去就行,我跟昭昭得赶快往回走。”冯大山摆摆手,“昭昭托对面摊子的老板去村里报信,免得族里来人白跑一趟,我得赶紧过去接应。” “西街的摊子叫那些衙役砸得一干二净,等你俩瞧完大夫过去收拾收拾再回家。” 冯友光点头,“我晓得。” “哦对了,往家走的时候别忘了去肉摊儿割上几斤肉,有猪蹄也要个猪蹄,再去买只鸡买条鱼,咱还得做顿饭好好谢谢过来的人。”冯大山又嘱咐了一句。 能在这种紧要关头过来帮忙的,单纯的撑场子也好,都算是份心意,他们冯家也好好感谢一番才应当。 “啊?”冯友光迟疑,“可咱没带多少钱啊?”豆腐摊儿还没开张就被砸了,啥也没落着。 沅昭抬起下巴点了点他手里攥着的两张银票,银票皱巴巴的,好像是从另一个人的鞋底子里面掏出来的。 “用这个不就行了?” 冯友光低头,视线落在银票上,下一秒像被火烫着了一般将东西扔出去,语气惊疑不定,“这怎么在我手里?” 沅昭:“……”人塞给你了可不就在你手里?“那是县令大人赏赐给你的,为了补偿你和大嫂受的伤。” “拿着去买点儿好的。” 冯友光快速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银票,吞了吞口水,有些后怕,“能……咱能拿吗?万一……” “没有万一。”离开县衙前沅昭就想明白了县令突然转变的原因,“再说县令亲自开的口,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现在都是县令的侄子了,拿诬告之人的补偿,岂不是应当的?” 冯友光还在犹豫,冯大山却不耐烦等他,“你拿上银票快去医馆,我和昭昭赶路回家。” 说完冯大山招呼着沅昭离开小巷子,回去之前买了几个肉包填肚子。 两人如一阵风般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冯友光手上也没别的银钱,于是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票。 打开一看,他双手猛地一抖,皱巴巴的银票又一次落到地上。 大王氏白了他一眼,“做什么连张银票都拿不住?”边说她边弯腰,当看到银票上的数字时,大王氏倒吸一口冷气。 “一百——百——百两?!” 冯友光的意识被这声惊呼拉回来,转头左右看了看,快速捡起银票塞进胸口处的衣服,才小声同大王氏道:“是一百五十两。” “这地方不便说话,咱先离开这里。” 大王氏点点头,“嗯!” ** 买完包子,冯大山又去肉摊割了两斤肉,“这个留着咱自家吃。” 两人草草啃了个肉包子,将剩下的包好放起来,匆匆迈着步子往回赶路。 正在半道儿上碰见了去镇上的人,两辆大牛车载着一群,前后左右小跑着一群。 一见着面,跟来的族人便团团围上来,你一嘴我一嘴催问冯大山。 “大山,这到底是咋了?” “县太爷干啥抓友光啊?” “你咋这快就回来了?友光跟他媳妇儿咋样了?是不是还在牢里待着呢?” 十几个汉子扯着大嗓门谁也不让谁,吵得冯大山和沅昭脑袋疼。 幸而族长及时制止他们,“且安静!听大山咋说的。”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冯大山也才有空隙说话。 “没出大事。友光跟他媳妇儿受了点伤,正在医馆瞧大夫。”冯大山看向族长,神情略有些犹豫,“就是,具体为啥县太爷下令抓我家友光,我也不大晓得。” “后来,县太爷明察秋毫,将另一个抓住下了大牢,才将友光他们放出来。” 老族长察觉到冯大山有不方便说的话,闻言点点头,“没事便好。既如此也不用去镇上,干脆折返回村。” 听见这话,瓷碗摊儿的老板走到人前告别,“镇上还有生意,就不多留了。” 冯大山一脸感激,两相也没有多熟识,见自家出了麻烦能帮到这个地步,可见是个心地实诚良善的人。 冯大山将割的两斤肉递过去一斤,并胸口处的几个肉包子,“暂时也没什么好东西,多谢兄弟仗义。等有机会,得好好请兄弟来家里喝杯酒才行。” 瓷碗摊的老板推辞几下,见实在不成才接受,“也算不得什么。好歹咱两家也一同做了这么长时间生意,你家也都是老实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就是这样才越发让人从心里头感激。 老族长让一辆牛车将人送到镇上,剩下的人则转道往回走。 牛车上只有老族长和沅昭坐着,其他人围着冯大山,边走边说话。 老族长偏头瞅了瞅沅昭,出声问道:“丫头,你且说说,今个儿到底在镇上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大晓得前因。”沅昭说:“抓人那会儿我和我爹都不在,等回到摊子上便有人来告诉我们,我大哥大嫂被捕快抓走了。” “刚才那位瓷碗摊儿的老板说,差役应是受了上面的吩咐,否则不会不等小贩掏钱就将人抓走,还砸了摊子和豆腐。” “后头我们到衙门时,只隐约听见一句‘神眷之村’,然后县令就吩咐衙役将我大哥大嫂放走。” “我记得,就是前阵子吧,似乎县令大人来过咱们村子几回。” 县令亲眼瞧见‘神罚’的场面,看今日公堂上的表现便知,他脑海里定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待知道自己抓来的人的身份后,内心对‘神’的恐惧作祟,所以才又下令放人。 还将另一个人献上的‘赃款’转手赏赐给了她大哥大嫂,以作补偿,祈求‘神’能够原谅他。 老族长约莫也明白了县令转变背后的原因,沉吟半晌,突然道:“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往后,咱们族里的生意也少了些麻烦。” 至少县令因为亲见‘神罚’场面,所以不敢再对他们‘神眷之村’的族人起坏心思。 “倒也是。”沅昭对族长说,“另外,还得麻烦族长一事。今次到底是谁对豆腐摊子下手还尚且未知,老族长见多识广,劳烦多打听打听。” “这是应当的。”族长应承下来,继而又说到另一件事,“沅昭丫头,前阵子送你大哥家的娃娃去书院时见到冯秀才,他同老头子讲了个故事。” 沅昭现在不是很想听故事,这牛车摇摇晃晃,土路坑坑洼洼,坐在上面不仅屁股颠得疼,脑袋也晕,胸口还犯恶心。 她这反应显然是晕车了。 但是族长说完那话就看着她,似乎就盯着她等反应。 沅昭只好顺着话头问下去,“什么故事?” 老族长才接着说:“冯秀才早年在外游学,去过一处村子。” “那村子往祖上数几代是做酒水生意的,这村子酿造的酒水味道醇厚香甜,临近各州府知名的酒楼都在它这边买酒,可谓日进斗金,听说就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后来,却不知怎的,竟一天天没落,直到这一辈的族人。酒水生意依旧在做,只是往前那些酒楼全都不再同它村里买酒。除了偶尔尝鲜的普通百姓,或是规模不大的酒楼才会光顾。” “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老族长问沅昭。 沅昭想了想,隐约猜到了族长的意思,“族长以为呢?” 老族长摇头,“我不晓得。” “冯秀才也不晓得。” “那便不用晓得。”沅昭道:“事情摆在那里,明明白白告诉我们哪条路是错的,其他人只需聪明地选择另一条。” 听见这话,老族长怔楞半晌,而后轻轻长叹一声,“也罢。” 第37章 为感谢村邻的帮忙, 到村口分开的时候,冯友光邀请众人去家里吃饭。 “也不知道你娘现在咋样?”冯大山脚步匆忙,担心着家里的情况。 隔着家里两条街, 冯大山便停一下喊一嗓子, “老婆子,我跟昭昭回来了!” 冯家老宅, 炕上昏迷的柳氏此时悠悠转醒。 春草一喜,连忙端水过来,“奶,你终于醒了!” 柳氏被绿芽扶着坐起来,接过水抿了一口, 又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我咋听见你爷的声音了?” 春草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了听, “好像还真是!”说着她推门出去,径直走到大门口, 往外面一探头, 刚好看见沅昭和冯大山转弯往家走。 “爷!小姑姑!”春草一边替两人开门, 一边说道:“奶听见我爹娘出事后就晕过去了, 现下才刚醒过来。” “爷,小姑,我爹娘?”春草不安地扯着衣袖, 站在门口, 视线不停往街尾去, 脸上的表情止不住担忧。 冯大山一听柳氏晕过去,立马就迈着步子不见了人影。 还好有沅昭在, 同春草解释:“没事儿。大哥大嫂受了点皮外伤, 正在医馆瞧大, 估摸着很快就能回来。” 春草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那伤的严不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沅昭摆摆手,“就是有个事情,得等大哥大嫂回来再亲自告诉你们。” 春草刚落到肚里的心又提起来,“啥事啊小姑姑?” “不是坏事。”沅昭说:“晚上功夫,今天去镇上帮忙的族人要来家里吃饭。春草,你看要怎么准备?” 知道不是坏事春草才彻底放心,叫来绿芽,加上沅昭三个去灶上忙活。 一直忙到天黑,家里点着蜡烛,将大桌子摆出去,才陆陆续续有帮忙的族人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冯友光和大王氏拎着十来斤猪肉,并一只鸡三条鱼回来。 灶膛上加紧炖肉炖鱼,赶在天大黑之前,终于把所有饭菜端上桌。 沅昭熬不了夜,草草扒了两口饭便回屋睡下。 冯家的院里热闹非凡,不时有人吃酒说话,似乎到了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次日,冯家人都起得格外晚。 春草炒了盘鸡蛋,摊一锅葱油饼,煮上一锅红豆粥,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冯友光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并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放到桌子上,“爹,娘,这是县令大人赏赐给咱的银钱。” 柳氏的眼睛唰得亮起来,“为啥赏给咱啊?这是赏了多少?” “一共一百五十两。”冯友光将东西推到柳氏面前,“昨个看病买药加上买肉花去一两三钱。” “我又自作主张去东街石匠铺订了一盘石磨,定金二两,余下六两等交货的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柳氏看了看银票和荷包,又看了看冯友光,最后对着大王氏问:“老大媳妇儿,你这是要把银钱给我?” 大王氏点头,“是。娘,我跟相公商量好了,家里大的银钱还放在爹娘那里,若一时半会儿要用暂时也有自个儿手里的。” 见大王氏神情不似作伪,柳氏才应下来,“那成。大的银钱都放我跟你爹手里。”不止安全,她也放心。 “娘,还有件事。”冯友光说,“春草她娘怀孕了,刘大夫说约莫有一个多月。” “怀孕了?”柳氏惊讶,“那你昨个……” “大夫说不碍事,只往后直到生产得好生将养着。”冯友光道。 柳氏点点头,“那是得仔细着些。正好家里有了县令大人赏赐的银钱,往后兴许能宽裕一阵子。” 大王氏连忙道:“我身子一向强健,倒也不用那般严重。只是往后怕不能再随相公去镇上卖豆腐。” “咱家可以买头牛,弄一辆牛车。”沅昭这时出声,“除了牛车,我看要不趁春耕还没开始,去族里寻摸下有没有良田售卖。” 其实沅昭更想把家里这破旧的房子修一修,最好能推了重建。 “我看可以。”冯大山敲了敲桌子,“咱拉头牛回来,不仅能载着豆腐去镇上,耕地的时候也能省些力气。再不济,还能捎人去镇上收两文钱的路费。” “我听爹的!”冯友光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再买上五亩田地,多种些豆子,做成豆腐卖出去,年前便又能赚不少嚼用。” 一件件事说好,饭后,冯大山和冯友光就忙不及出了门子,一个去族长家寻摸良田,一个去打听大黄牛的消息。 家里头,柳氏在同大王氏说另一件事。 “昨个张媒婆来家里说了几户不错的后生,有镇上的,还有周边几个村子的。”柳氏说,“我瞧上了镇上一个后生。” “那后生今年二十有三,年纪着实有些大,不过却是头一次论起婚事。” 大王氏一听这年纪心里就十分不满意了,连忙问:“是不是那后生身子有什么毛病啊?” 柳氏摇摇头,“你且先听我说。” 大王氏脑子里满是疑问,不过念着自家婆婆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最后还是耐下心来听着。 “倒没有毛病。”柳氏接着道:“那后生姓徐,家中只有年迈的爷奶两人,他爹娘早先几年各自去了,留下两个老人供养孙子。” “这孙儿十分孝敬,为爹娘守孝三年,直到今年,眼看出了孝期,这才寻摸起婚事来。” “他家除上头除爷奶外,再没有旁的亲戚,不论叔伯或舅父一概也是没有的。” 大王氏心里头更加不喜。 家里连个帮衬的兄弟亲戚都没有,若是以后遇上事情岂不是独木难支? 柳氏不管大王氏黢黑的脸色,继续往下说:“这万般不好是真,倒也有一点天大的好处也是真。” “这后生同咱平民百姓不同,有童生的功名在身,若是今年下场能考中,那便是秀才老爷。” 大王氏眉毛简直要飞起来,一脸的震惊,“当真?” “当真。”柳氏喝了口茶,道:“其实这户人家我是在镇上见过的,徐童生的爷奶就是在东街卖馄饨的摊贩,我曾在摊子上远远瞅见过,端的是一表人才,又极为孝顺。” 听完这话,大王氏又纠结起来。 徐童生好是好,但只一样,他家真的是独木一根。 柳氏见状劝道:“旁的人只怕同你一样的心思。既眼馋他身上的功名,又觉着是个性情才华不错的后生,但是又看不上人家的身世。” 被戳中了心思,大王氏讪讪一笑,“儿媳也是怕春草受罪。” “也罢。”柳氏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既咱们看重了人家的功名和性情,那家世上便不算什么。他家没有亲戚帮衬咱家有,往后叫他多同咱这处来往就是。” “再说一个,当下也只咱家瞧上了徐家,徐家什么反应尚且不晓得,就是不成也不耽误什么。” “张媒婆已经应下,说过几天去镇上问询问询。” 大王氏还是觉得不大成,可又极为眼馋人家的功名,柳氏实在看不过去,白了她一眼,呵斥道:“你也不想想。咱只是个庄户人家,若不是借着豆腐方子赚了几个钱,如今春草的婚事须是轮不着挑拣。” “徐童生的家世暂且不论,往镇上一打听,但凡认识他家的谁不说个好?人品那是一等一的,又要下场考秀才,才华自不必说。” “这样好的后生,但凡你这次错过,敢说以后不后悔?” 柳氏还有没说的,春草模样不大出挑,但胜在性情宽和稳重,这要是放在普通的庄户人家,碰上厉害的婆婆和妯娌,只怕要被欺负狠。 徐童生家里三口,柳氏以往去吃馄饨的时候,瞧着两老也是心肠良善之人,便也没那等委屈事。 又过了两天,张媒婆去了趟镇上,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到了冯家。 “大妹子,柳大妹子!”张媒婆吆喝着,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气。 柳氏听见声音忙出门迎接,“张姐姐快进!” 大王氏也寻摸着过来,想听听徐家那边咋回的。 张媒婆先喝了盏水,抬头看着婆媳两人,一拍手,高声道:“那边应了!” 大王氏脊背一挺,面上不禁露出喜色。 柳氏眉梢微舒,显然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她拉着张媒婆问道:“那徐家说了什么时候过去见见。” 自是不能让两个孩子见面,得先是家中长辈见过,大致商定了婚事之后,才安排他们相看。 “那头说了几个好日子,但还说了,主要看你们这边,到时候是去镇上还是在村里,也听这边的。”张媒婆边说边夸,“这诚意可是足足的!” 柳氏心下满意,倒也没有刁难,而是从徐家给的几个日子里面选了个不早不晚的,“就这个吧。还得麻烦张姐姐往那边传个话,在镇上的茶水馆见个面。” 酒楼是指定不成的,两家都没有在里头消费的本钱。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茶水馆体面些。 “保准给你办成!”张媒婆笑着应下,“只是明个得叫你家的牛车往我村口停上一刻钟,我搭牛车去镇上。” “那是指定的。”柳氏说完,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红彤彤的纸包,坐下后把纸包塞到张媒婆手里。 “咱家春草是个顶好的姑娘,就是叫家里给耽误了。若是这家不成,还得麻烦老姐姐再寻摸几个好的,家世不论但性情须得过关。”柳氏说道。 张媒婆手下红包,郑重点头,“这点大妹子就放一个万心。十里八乡都晓得我张媒婆的名声,哪家的后生姑娘什么性情再没有比我更了解的。” 送走张媒婆,午后等去镇上卖豆腐的冯家父子回来,柳氏将和徐家事情同两人说了说。 着手准备一番,几天后,柳氏和冯大山,并大房两个家长,一同赶着牛车去了镇上茶馆。 第38章 直到午后, 静谧的小院里传来扬鞭赶牛的声响。 春草和绿芽忙起身去开门。 沅昭听见动静从后院过来,看见几人身上洋溢着喜悦,便知道这回两家谈的应是不错。 见此, 春草和绿芽帮着收拾东西后, 主动避开回了房间。 柳氏这才压着声音道:“成了!” 大王氏本不大满意徐童生,今日去见了一面倒是看着又中意得不行, “是个一表人才的后生!” 沅昭看向冯大山,冯大山也点点头,“徐老伯同我说,芝安这次下场考中秀才后,便停一停不再科举, 而是打算留在书院当夫子。一边赚取家用一边读书, 若是觉着还行, 再试试也无妨。” 大王氏一脸喜色,“你说巧不巧, 徐童生在的那家书院, 恰就是咱家大宝二宝进学的那家。后日放学, 叫他俩同咱好好说道说道, 徐童生在里面的名声如何?” 冯友光这时出声,“若是能成,往后大宝二宝也少不得受一受这位大姐夫的恩情。” 瞧着这些人都挺看好这门婚事, 沅昭便问:“所以这婚事是定下么?不问问春草的意见吗?” 大王氏摆摆手, “问春草做什么?她还啥也不明白呢!” 柳氏说:“同徐家的婚事需要另找一天定下, 过几日,还得安排春草和徐童生见上一面, 然后在下场科考前定下婚期。” “嗯?”沅昭问道:“为什么徐童生不等考中秀才后再寻婚事?” 柳氏解释:“徐大娘心急是一方面。再者, 往后也能拒了那些心思不正当的。” 二月底, 两家的婚事便彻底定下来,婚期在下半年的八月份。 媒人正式过来提亲的时候,青山村的百姓这才知道春草要和镇上的童生定亲了。 “哟,这大山家俩姑娘都跟读书人定了亲,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 “你说咱家祖坟挨着也不远啊,咋人跟人就这么不能比呢?” “说起来,他家那个丫头的婚事咋还没动静呢?眼瞅着半年总有了吧,怎也没见秦家童生过来下聘?” “得了吧!”一个消息灵通的人翻了个白眼,“他家那点子破事当谁不知道似的?秦家村那头的族老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虽早先他们就听人说这二房同秦家的婚事是权宜之计,但总归没收到实质性的说法。 这回说话的人可不同,她娘家就是秦家村的,还恰好和秦童生家的关系不远,说的话十有九八没错。 从前就很是看不上二房家做派的,听见这话立马就找过去,站在二房家门前,叉着腰嘲讽。 “哎呦喂,也不知道是谁,说要定亲定亲的都说了大半年,结果两家人就只见过一面!” “真笑死个人了!人友光家的,俩月就定下了,如今童生老爷亲自和媒婆上门来下聘礼,瞧着那几个大箱子,想来里头的东西也不少呢!” 听着外面人的冷嘲热讽,冯友宗和小王氏一脸漆黑如墨,脸色难看得紧。 恨恨瞪了几眼院里的茅草篷,小王氏看向冯友宗,“相公,大房不知从哪里来的豆腐方子,靠着卖豆腐赚了不少银钱。如今连镇上的童生老爷都和大房的丫头定了婚事,可见这生意有多好?” “如今我怀着三哥儿,咱们也得多为他打算打算,家里有个能赚钱的营生,以后也好供他读书科举。” 冯友宗半晌不言,沉吟片刻问道:“二丫那边这个月给了多少银钱?” 小王氏撇撇嘴,神色不大高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回我去钱家宅子,连二丫的面都没见着,只让传话的丫头给了二钱银子。” “才二钱银子值当什么?还不够给三哥儿扯块上好的布做衣服。” 冯友宗拧眉,下意识想说‘连娘家都不帮衬,看她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谁给出头’,话刚起了个头,他才想起来二丫进的是镇上钱员外的后宅。 还不是正经亲家,就算想出头也没法子。 冯友宗转而道:“再过去的时候你告诉二丫,三哥儿有大出息,她在钱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叫她别眼皮子浅了,只看手头落的几个银钱。” 冯友宗以为,二丫只给那么点银钱,是把剩下的全攒自己手里了。 小王氏点点头,却感觉二丫那边不一定会听,“她这是怨咱。” 冯友宗最听不得这话,竖起眉毛,一拍桌子吼道:“她凭什么怨我们做爹娘的?供她吃喝十几年,如今家中困难,叫她多帮衬些怎么了?” “钱家的酒楼生意日进斗金,二丫嫁进去不愁吃穿,顿顿有鱼有肉,还委屈她了?” “你明天就去!同二丫好好说道说道,娘家有本事,她是只受用不吃亏的!” 没办法,才去拜访钱家没两天的小王氏又得再去一趟。 起了个大早,小王氏知道老宅那边买了牛车,于是等在路口想顺便搭车去镇上。 可左等右等等了半天,等村里常拉人的那辆牛车都过去了,老宅的牛车还是没出现。 小王氏托着后腰,没办法只能一边往镇上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看老宅的牛车有没有出现。 她如今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把脉的郎中又说她身体虚弱务必好生将养着。 是以才走几步路,小王氏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小王氏怀疑老宅的人是不是远远就见着她了,所以选了别的去镇上的路? 可心里怨归怨,该走的路一步也不能少,正午时分,小王氏才走到钱家的大宅。 捂着坠痛的小腹,小王氏挪着步子上前同门房道:“这位伯父,我是钱家老爷后院冯氏的娘,家中遇上大事,过来通知一趟,还请伯父进去通报一声。” 近几个月来,看守的门房已经见过许多次小王氏,闻言点点头,转身进了门子,径直去了钱夫人的院子。 “冯氏的老子娘又上门来了,说是家中有要事。” 闻言,钱夫人阖着眼睛,摆摆手,不耐烦道:“扰人的东西!叫她以后别来了。” 手下的婆子颔首表示知晓,出了院子到大宅门口,对上小王氏忽然亮起来的眼睛,面无表情道:“冯夫人,冯氏是卖进咱家的小妾,签了契约文书,那就生是咱钱家的人死是咱钱家的鬼,同你们冯家再无任何干系。” “既如此,冯夫人日后还是少同冯氏来往,也不必再过来见面。” 小王氏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失声质问:“二丫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怎么就没关系了?” 婆子冷笑一声,“这么说冯夫人是想为冯氏赎身了?”都狠心把女儿卖了做小妾,跟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 “赎身?”小王氏不敢置信,“我是她娘!” “但你已经把冯氏卖给了我家夫人,如果再来纠缠,小心老婆子去喊人报官!” 说到报官,小王氏蔫儿了。 婆子甩甩手,“送客!” 小王氏愣在原地片刻,面露不甘地看了看钱家显赫的大门,转身失落地拖着身体离开。 回到家后,小王氏一个白眼翻过去,晕倒在地。 等冯友宗从地里回来,赶紧把小王氏抱起来放到炕上,叫大夫过来把脉。 大夫摇头惋惜,“怕是保不住了。” 冯友宗脸色一白。 大夫又说:“你家娘子这身体着实虚弱,这胎若是保不住,恐于身体有碍,以后再难有子嗣。” 冯友宗脸色一黑,“大夫,这胎,能尽力保住吗?花多少银钱都行!”反正现在老宅有了生钱的方子,他们是一家人,还能不伸手帮一帮? “老夫尽力吧。”大夫摇摇头。 冯友宗将大夫送走,呆呆坐在小王氏炕头,捏着手里的方子,表情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王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相公,我肚里的孩子咋样了?” 冯友宗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大夫说挺好。” “就是你身体虚弱,往后要多注意些。” 小王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抬手摸了摸腹部,把今天在钱家的事情说与冯友宗,“钱家的婆子说,咱将二丫卖给了钱家,签订了契约,那二丫往后跟咱家就再没了关系,也不能随意见面。” 冯友宗皱眉,“生恩养恩岂是说断就断的,钱家欺人太甚!” 然而他也只能怒骂两句,旁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二丫那边每月给银钱,小王氏担心等孩子生出来受苦,抓着冯友宗的袖子问:“那咱什么时候去老宅要豆腐方子?” 冯友宗:“不急。老三那边想必比咱家更着急。” 三房。 正吃午饭的时候,翠花把刚做好的菜端上来,默默瞅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陈氏瞪着她的背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整天就知道吃吃吃,饿你几顿能死啊?” “丢人都丢到村外头去了!” 这下好了,谁不知道她家不给闺女吃饭?往后还咋给石头说亲? 翠花抿着嘴角,一声不敢吭,回到厨房蹲在墙角位置,抱着腿默默流泪。 冯友耀坐下来看了看今天的菜色,“怎么连片肉也没有?” 陈氏白了他一眼,“吃吃吃,咱家哪有钱去买肉?想吃肉,你去老宅,看看人家让不让你吃!” 冯友耀挑了半盘子鸡蛋,见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石头哪去了?” “外面疯跑。”陈氏随口回了句,扒拉一口饭,想到今天听别人说的闲话,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冯老三,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家的两个男娃,现下全在镇上的书院进学?” 冯友耀愣住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15 20:56:05~2021-11-16 16: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ooooo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自从向外透露神药的秘密被处罚后, 冯友耀起初自觉没脸所以躲在家里不出门,但他一向脸皮厚,过段日子就走街串巷地去各家拜年。可旁的村邻早就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纷纷疏远了冯友耀, 冯友耀没了一起吃酒的朋友,也只能待在家里。 因此他便不是很清楚老宅那边的事情。 甫一从陈氏嘴里听到, 大房靠着豆腐方子赚了大钱,还将两个儿子都送去了书院,冯友耀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 “你可听真了?”冯友耀转了转眼珠,不敢相信这才分家多长时间,他们三房越过越不成, 反而老宅那边越来越红火。 陈氏点头, “真!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 大房的豆腐生意在镇上可热闹了,还同食珍楼签订了单子, 一个月到手上他们说怎么也得有十两八两。” “十两?”冯友耀震惊了, 十两银子都够他喝多少酒吃多少肉了?“不行, 我也是爹娘的儿子, 怎么有了好东西都没我的份儿呢?” 陈氏搓了搓手,“那咱家石头是不是也能进书院读书?” 冯友耀:“不然呢?”三两口吃完饭,他说:“这样, 你明天就收拾收拾, 带石头去镇上书院问问。石头年纪也大了, 进学这事宜早不宜晚。” 陈氏点头,“那你啥时候去要豆腐方子?” 冯友耀抬手捋了捋袖子, 沉吟半晌道:“这方子我不打算要过来。” “为啥?”陈氏皱眉不悦, “我跟你说你可别犯糊涂, 大房的方子指不定就是你爹娘给的,没分家的时候藏着掖着,分了家才拿出来。同样都是他们的儿子,咋咱们就没有?” “当初分家,要知道有这个赚钱的方子,咱说什么也得拿房子和银子换到手里来才成!” “再说,咱家石头也要进学了,没钱怎么成?” 冯友耀一脸不耐烦地打断陈氏的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氏梗着脖子大喊,“我怎么不懂了?咱家就是没银钱!你还不兴我寻摸了?” 冯友耀一拍桌子,指着陈氏怒吼道:“嫌家里没钱滚回你娘家去!” “老子是缺你吃缺你喝了?” 陈氏害怕地往后瑟缩着肩膀,“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冯友耀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一声,“卖豆腐顶了天才挣几个大钱?不如我要过来方子,转手卖给镇上酒楼的老板,既能得一笔银钱,还能借机进酒楼做工。往后在镇上买房,石头进学也方便些。” 陈氏眼睛一亮,继而又犹豫道:“大房要知道咱把方子卖给酒楼,还能把方子给咱吗?” 冯友耀瞥了她一眼,“蠢货!我直接去要便是,他管我要来方子后会做什么?” 小门小户的生意比种地赚不了很多,哪有去酒楼做工来得清闲有身份? 大房还是眼界窄,种地都把人种得脑子不清楚了。 ** 和镇上的胭脂铺签订契书后,沅昭只让冯大山转交过一次三盒美颜膏。距离那次已经过去两个月,沅昭沉迷钻研医术,只抽空又做了三盒,还是让冯大山转交。 后院里。 冯大山接过小布包,偷偷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小声同沅昭说道:“昭昭,你娘大后天的生辰,爹在首饰铺定的金镯子今天就能拿回来,到时候放你那屋,你可得好好保管。” 沅昭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爹,你可别忘了我给娘打的金簪。” “记得记得。”冯大山摆摆手,带着美颜膏离开。 胭脂铺的东家是镇上严老员外唯一的女儿严翠萍,严家不止在本县有生意,在临近几个县城,甚至州府也有铺子。 严翠萍接手家里的生意后,每个月都会亲自检查并试用自家铺子售卖的胭脂、布匹等。 按照惯例,胭脂铺的安掌柜在清点过后,将所有正在售卖的胭脂水粉包上,并新近琢磨出来的两款唇脂以及沅昭送来的美颜膏,送去严家大宅。 特别挑出三款新的产品,安掌柜同严翠萍解释:“两种唇脂的颜色不同,是下边的伙计琢磨出来的,按照夫人的规定,已经将赏银分发下去。” “竹盒里面的膏脂叫做美颜膏,是从外面收上来的,经济世堂的刘大夫亲自检验,美颜膏能白皙肤色、祛除黄斑。” 严翠萍拿来美颜膏的,打开盒子凑近闻了闻,“倒是有股子药汤味儿。” 安掌柜点头,“是。过来寄售的是个十多岁的姑娘,看着脸嫩得紧,奴婢瞧在刘大夫的面子上才答应签订契书。” “分成倒在其次,好歹没同刘大夫交恶。” “嗯。”严翠萍抠出一块美颜膏擦在手背上,绿色的膏体轻轻一抹便散开,擦拭过的皮肤带着湿润的水汽,触感都似乎细腻了不少。 严翠萍眼前一亮,“是个好东西!” 她从小到大用过不少胭脂水粉,没有哪种能像美颜膏一般舒润。 “这一盒在铺子里寄售是多少银子?”严翠萍问。 安掌柜回答:“三两银子,铺子得三成。”她说完,脸上带着迟疑,问道:“夫人,美颜膏和铺子里那几样镇店的胭脂比起来如何?” 安掌柜虽是胭脂铺的掌柜,但之前却只是严翠萍身边得力的丫鬟,见识上便少了严翠萍一大截。 是以,她只知道美颜膏是个不错的东西,可也只是不错。 严翠萍抬头,沉吟半晌道:“下次那姑娘再来铺子送美颜膏,你问她打听打听,这方子卖不卖?” 安掌柜闻言一惊,便明白过来美颜膏确实比她以为的还要好上不少。 美颜膏最直观的效果就是保湿。严翠萍自用过一次后便日日不能再离开,不仅妆前擦拭,甚至在沐浴后也将自家的梨花膏换成了美颜膏。 可美颜膏拢共就那么一小盒,照她这用法三天一盒都不够,节省再节省也只用了不到五天。 而这五天的效果就是,严翠萍感觉自己像脱胎换骨一般,皮肤更加细腻紧致,甚至腿上小的伤疤都淡了些。 严翠萍当即命令贴身丫鬟去胭脂铺再拿几盒美颜膏回来。 丫鬟拿着银子过来指明要买美颜膏的时候,安掌柜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是夫人要买?” 丫鬟点头,“是。夫人说,铺子里还剩多少,全都送去严府。” 安掌柜:“……还有两盒。” 丫鬟掏出严翠萍给的一百两银票,十分真诚地问道:“是碗口一般大的盒子吗?” 安掌柜从陈列的柜子上拿来两盒美颜膏,“是手心一般大的。” 丫鬟沉默两秒,果断抱住安掌柜的胳膊求助,“安姐姐,这两盒指定是不成的,要不姐姐着人带我去一趟那姑娘家,不然夫人指定要不依不饶的!” 严翠萍向来娇生惯养,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十有八九要发脾气。虽不至于如何苛待下人,但战战兢兢得也不好受。 安掌柜为难,“可我也不晓得那姑娘家在哪儿啊?” “那她什么时候再来送美颜膏?”丫鬟抓着安掌柜不放。 殊不知这两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店里其他人的注意,都侧着耳朵在听。 安掌柜摇摇头,“这我也不晓得。当时签的契书上就写了,美颜膏只是寄售在铺子里,至于什么时候送过来又送多少,全凭那姑娘的心意。” 丫鬟耷拉下肩膀,哀怨的眼神看着安掌柜,“安姐姐你怎么也不多问几句,这下好了,咱家夫人指定要不饶的!” 安掌柜讪笑一声,她哪晓得那看起来一般般的美颜膏能这么得夫人的欢心? “这样,下次,下次我定要好好问问那姑娘的底细。” 两盒美颜膏被丫鬟带到严翠萍跟前,严翠萍果然不满数量太少,但鉴于事出有因,倒也没有发多大脾气。 只是接下来过了好一段难熬的日子。每次取用美颜膏时,严翠萍的感受就是痛并快乐着。 然而这两盒也没能坚持得了几天,不过半个月就一干二净。 安掌柜那边,丫鬟已经频繁到每日都要来问上一次。 如此快三个月后,冯大山拿着三盒美颜膏进了胭脂铺子。 伙计一见到冯大山简直跟见了亲爹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又是上热茶又是上点心。 弄得冯大山很是坐立不安。 好在安掌柜很快就过来,期待地看着他问,“敢问冯老爷这次带了多少盒美颜膏?” 冯大山咳嗽一声,没有贸然拿美颜膏出来,而是反问:“咳,我家沅昭上次在贵店寄售的三盒美颜膏,不知……” 安掌柜反应过来,连忙对一旁的伙计挥手,“快去取银钱过来。” 伙计匆匆出去,安掌柜转头道:“冯老爷放心,三盒美颜膏已经尽数售卖出去,共得九两银子,按照分成应是沅昭姑娘得六两三钱。” 冯大山这才露出微笑,“我们自是信任安掌柜的。这是这次的美颜膏,也是三盒。”说着,冯大山将布包拿出来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三盒手心大小的美颜膏。 安掌柜看着这可怜巴巴的数量,不由愣在原地,长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冯老爷,只有三盒吗?” 冯大山抿了口热茶,闻言回答:“美颜膏工序繁琐,我家昭昭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这几盒来。” 当然,这是除去家中老婆子、老大媳妇儿、大房的春草绿芽和沅昭手里后剩下的。 安掌柜张了张嘴,想着上头夫人交代的话,问冯大山:“敢问冯老爷,这美颜膏的方子能不能卖给我家铺子?” “冯老爷放心,胭脂铺子的东家是镇上的严老员外独女,为人大方,绝对不会让沅昭吃亏!” 第40章 冯大山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安掌柜的请求, “我家沅昭不卖。” 安掌柜心里着急。 上回夫人遣丫鬟过来买美颜膏,旁的小姐们听见后,也二话不说就点名也要买。 都是镇上有名的富户小姐, 安掌柜还能推辞不成?只能说美颜膏紧俏, 现下就连东家夫人都用不上。 另外再三保证,等美颜膏一到, 肯定会预留给诸位小姐。 依照当时过来下订单的人数,以及自家夫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天天唤人来问的急切心情,安掌柜就怕自己只拿出三盒美颜膏来会被生吞活剥喽! “冯老爷您再好好想想,沅昭姑娘毕竟年纪还小,比不得冯老爷见识多, 我们东家给出的价格肯定会让您满意的!”安掌柜又劝道。 冯大山摇摇头, “不卖!”他摆摆手, “若是无事,我还得去济世堂一趟, 给刘大夫送药膏。” 说到刘大夫, 安掌柜便不好再多言, 只能好生将冯大山送走。 只是这样一来, 安掌柜同严翠萍和几家小姐那边不好交代。 冯大山前脚离开胭脂铺,后脚严翠萍支使的丫鬟便到了,“安姐姐, 今日可有新到的美颜膏?” 安掌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早知道她当时和沅昭就该签订一个月至少一百盒的契书。 “有是有, 可实在不好说。”安掌柜叫来伙计交代两句,然后对丫鬟道:“我同你走一趟去见夫人。” ** 四月初, 州县录取的生员名单被张贴出来, 和春草定亲的徐童生赫然在列, 位置中等偏上,不过与评定廪生的名次差了十多名。 差役前来报喜,一时间小小的馄饨摊儿竟比过年庙会时还要热闹。 听到消息前来送礼的商户络绎不绝,来往的路人见到这天大的喜事也纷纷驻足观看,顺便再要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也好沾沾秀才老爷的文气。 西街卖豆腐的冯大山和冯友光听到信儿,也忙不迭拎着豆腐并肉摊上割来的两斤肉过来拜喜。 大好的日子,徐家爷奶留两人用过午饭才离开。 带着好消息回到青山村,还没进家门,院里李婶子齁大的嗓门就传了出来:“如今秦童生也是吃官家粮食的秀才老爷了,可真真是叫咱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父子俩进了院子,冯大山问:“秦家村的那位童生可是被选为廪生了?” 李婶子点头,一脸艳羡,“可不是呢!这往后,单是靠同族分给的粮食和官府发的银钱,就一辈子不愁吃喝啊。” “哎,我记得大山兄弟你家的孙女婿也是今年下场,可考上了?” 冯大山笑着道:“考上了!在那边吃过饭才回来的,寒窗苦读十多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李婶子拍拍手,“那可是好事啊!” 听见这话,冯友光却眉头微皱,自家女婿好不容易考上秀才,还只得了功名。反倒是老二家的女婿,评上廪生每年都能领官府的钱粮。 柳氏瞥到他这副神情,脸色一黑,三两句先送走李婶子,关上家门转身给了冯友光一棍子,“你摆脸子给谁看呢?” 冯友光捂着屁股猛地跳远,满脸通红地看着柳氏,“娘!我都这么大了您……您……”多少给我点面子。 厨房廊檐下,大王氏、春草、绿芽和沅昭齐齐靠在墙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戏。冯大山也搬了凳子坐下,端着热茶小憩。 大棒子指着冯友光,柳氏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你多大的人了还丁点事儿都拎不清?” “秦家村的童生被选为廪生,那么大的好事,族里都得送礼过去祝贺,咋你面子这么大,当着李婶子的面就黑脸?” “我打你还打错了?” 冯友光咕哝着嘴角,辩解两句:“我那不是……那不是……” “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往你屋里藏,知道的明白你是见不得兄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得人秦童生好呢?” 冯友光嘴角抽搐,这两样哪一种也不是形容他好的吧? 大王氏听明白前因后果,不由也出声说了两句,“她爹,你这就有些不知好歹了。秦家的秀才老爷是评上了廪生没错,可咱家将来的女婿也不差多少,不都是个秀才名声么?” “咱家是靠着卖豆腐攒了几个大钱,但要说如今随便找个秀才功名的女婿,你当地里捡大白菜那么容易呢?” 沅昭连连点头,家里总归是明白人多,冯友光这样的脑子,也就幸亏没遗传给下面的四个孩子。 “人蠢,还话多。”沅昭下了个总结。 冯大山接着这话说下去,“昭昭说得对。如今咱家也不一样了,有了芝安这个秀才女婿,大宝二宝也去书院进学,往后童生也罢秀才也罢,到底不是从前的小门小户。你自个做事说话前得学着过脑子。” “若是不懂的不明白的,那就只管听。若是不喜的,那也别表现出来。就算实在欢喜,你也别说出来。” 冯友光面无表情,“爹的意思就是说,不管喜怒哀乐,就用一个表情去对人?” 冯大山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这个就挺好,记着脸上挂抹笑就成。” 冯友光:“……” ** 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徐芝安和秦燕安如今都是冯家的女婿。 两人同时考上了秀才,一个还是领官府银粮的廪生,一时之间,人人艳羡。 榜单张贴后,就有镇上的商户揣着布匹银两前去各家新晋秀才拜访。 秦家村秦燕安家中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大车大车的贺礼停在门口,让围观的秦家村族人接连发出惊叹声。 秦暮归背着竹筐,轻轻拨开人群走进院子,“婶子,我过来送东西。” 秦母连忙上前接过来,掀开盖子看了看,满意点头,“是我要的。多少银钱?” 秦暮归道:“五钱零十六个铜板。” 秦母进屋拿钱,候在一旁的商户小厮凑过来,上下打量秦暮归片刻,问道:“这位少爷是秀才老爷的亲戚?” 秦暮归淡淡瞥了他一眼,摇头:“不是。” “哦。”小厮不再攀谈,退回原来的地方。 拿到秦母给的银钱,秦暮归背着竹筐离开。 秦燕安正在屋中陪同客人,瞧见秦暮归的身影,托辞去拿诗文,悄悄找到秦母,拉着她的袖子,“娘,刚才来人是秦暮归?” 秦母点头,“是他。前几日我同他娘定了二十斤的野味。” 秦燕安拧眉,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他问过别的话吗?”问出这个问题后,秦燕安手心捏了把汗。 秦母不明所以,“什么话?我只拿了钱给他,他便离开了咱家。” “真的没有吗?”秦燕安不相信。 “没有。”秦母被问得烦了,不耐地摆摆手,“你快去堂屋陪客人说话,娘这里还有大几十斤的肉要处理。” 秦燕安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没底。 秦暮归怎么能什么话也没问呢? “娘,肉你给我留两斤。”秦燕安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现在有秀才功名在身,又和秦家村的族长是四代以内的亲戚,就算当初的事情被提出来,族长也会站在他这边的。 秦母切肉的动作顿住,仰头看着秦燕安,脸色黑沉沉,“你这是又想去见那个小狐狸精了?” 秦燕安皱眉,“娘,大丫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小狐狸精。我如今有功名在身,那等子事就别再提了。” 秦母一把扔掉菜刀,站起来大力点着秦燕安的额头咆哮道:“你就算是秀才又如何?还不是老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养大的?你爹走得早,家里屁都没剩下,你进学的束脩还是老娘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越过我这个亲娘去?” “我今儿就跟你说明白了,当初同意你去提亲,是族里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就是为了掩盖你做下的那等蠢事!她冯家村的冯大丫,我从来都没看在眼里,想做我儿明媒正娶的妻子,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秦燕安吃痛地捂着额头,面上一阵羞愤,内心更加不平,“娘,那你说能怎么办?” “大丫清清白白的名声,要不是因为意外,多的是十里八乡的青俊上门提亲。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背信弃义这种事可不能做,不然以后传出去,书院的同窗夫子可怎么看我?我考取的功名又会不会被夺去?” “娘,你总要为儿子考虑考虑!” 秦母喘着粗气,“反正正妻是不用想的,我秦家不会要冯大丫那般没脸没皮的小贱人进门!” 秦燕安着急,“娘!” 秦母捂着胸口慢慢坐下来,瞥了一眼秦燕安,而后叹气,“娘实话跟你说吧。冯大丫那起子小贱人,做个小妾还行,却等不得大雅之堂。” “你如今考上秀才,还是前几名的廪生,一鼓作气再仔细准备准备,举人功名也必定能收入囊中。” 秦燕安也是这样想的,他自认学识过人,今次科考更是整个书院名次最高的学子,往后举人、进士、授官,他定能一步步走到人上人的位置。 “燕安啊,你往后去州府、去京城,还要同书院的同窗交际,哪样不需要银子?家里除了两亩薄田外再无产出,娘累死累活接些浆洗衣服的活计一月也才得几十个铜钱,就算族里不时接济,到底不能做长久打算。” 若只正经过日子,考官府发的银粮,和同族的粮食倒也富裕,可偏偏秦燕安打着往下科考,那点子收入便当真算不得什么。 “冯大丫一无才二无德,家世更不必说,于你的仕途毫无助益。你听娘一句劝,将她放到一旁也就算了。” “今个前来拜访的,有一位姓钱的管家,他主家是镇上最大酒楼的东家。东家有一女适龄,相貌姣好,又善文采,最是仰慕读书人。管家还说,钱员外为自家爱女备了丰厚的嫁妆,只盼日后能与夫君和和美美。” “你若是娶了那位钱家小姐,往后科举的花费也便有了着落。” 秦燕安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秦母见状再加了一把火,“若你真欢喜冯大丫,等娶了钱家的小姐,再将其纳进来也无妨。” 如此便能两全其美。 秦燕安最终点头。 ** 柳氏生辰那日,罕见地小办了一场,在院子里摆上三张大桌子,请了和柳氏往日交好的婶娘们。 徐家爷奶和徐芝安也拎着贺礼上门。 沅昭给柳氏打的金簪一早便交给了她,连同冯大山定的金镯子、大房定的一对金耳环,算是勉强凑齐了一套首饰。 大王氏悄悄对春草道:“娘给你也打了这样一套,虽用料不及你奶的,但已经很能拿得出手。” 孙辈的春草和绿芽,给柳氏缝了一对护膝;大宝二宝没什么手艺,上山下河又是逮兔子又是摸鱼,把花几个月培养出来的小小书生的气质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大早,除柳氏在院里和老姐妹唠嗑外,其他人都钻进厨房忙活。 大王氏新炸了一盆小麻花,香得沅昭直流口水,不时蹦过去摸一个塞进嘴里,咯嘣脆又响又香。 冯友光端着菜刀手起刀落,将一只野兔砍得七零八落,随口说道:“也不晓得老二老三今个来不来?” 冯大山脸色一变,没好气道:“管他们来不来!” 分家后,那两家真真是和断了关系没两样。明明就住在一个村子里,不说天天串门说话,那也至少十天半个月一起吃顿饭吧。就算平常日子不吃饭,那过年过节怎么也得一大家子聚一聚才行。 结果呢? 上一年除夕,那两家连个菜也没送,只初二那天过来给了银钱就立马跑了。 活生生跟后面有鬼追他们一样。 那天可把柳氏和冯大山气得不轻。 本以为二房三房定是不来的,没想到半上午的时候,家里乌拉拉涌进来几个人。 冯友耀手里拎着斤肉,脸上嘻嘻带笑,一进来就扯着嗓子大喊,“娘!我来看你了!祝您年年长寿!” “爹!大哥!我带了五花肉过来!” 柳氏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下。 冯友宗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小篮子的鸡蛋,“娘,家里没啥好东西,就是攒的一堆鸡蛋还算拿得出手。” 说笑的声音渐渐消失,桌上的人都瞧出了柳氏似乎心情不大好。 听见动静出来,冯大山沉着脸,“来了就来了,安静点等吃饭。” 冯友耀:“哎!” 冯大山说完转身回到厨房。 被这么对待冯友耀也不恼,他这次就不是为柳氏的生辰而来。见冯大山进厨房,他也拎着肉跟进去。 “爹,我听说咱家最近在卖豆腐,您带着大哥赚了不少银钱,都将大宝二宝送去了书院。” “爹,您可不能偏心啊!石头也是您的孙子,还是咱家的长孙,您要送也得先送他才成!” 作者有话说: 马上这个故事就完了,下个故事是-七零养娃对照组 感谢在2021-11-17 17:53:02~2021-11-18 21: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一听这话沅昭就觉出不对来。刚好大宝二宝休沐在家, 沅昭悄悄对两人招手示意,“去喊族长过来。” 冯友宗将鸡蛋放在一旁,也道:“爹还不知道吧, 我娘子怀孕了, 大夫说她身体虚弱,得好生养着生下来的孩子才强壮。” 小王氏有孕在身, 这次便没过来,当然她并也不想来老宅。至于大丫,则留在家里照顾小王氏。 三房拢共到了三个人,陈氏和石头跟着进了厨房。一进来,闻到浓郁的肉香油香味, 石头撒开陈氏的手冲到肉盆前, 伸手就往里头来回摸, 不管摸到啥都跟嘴里送。 眨眼间,一盆炖猪蹄就被搅得乱七八糟。 陈氏还在一旁笑, “大家别介意哈, 家里没啥好东西, 饭桌上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荤腥了, 石头实在馋得慌啊!”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落下,抬手抹了抹眼角, “唉, 家里苦啊!” “爹, 大哥,虽分了房, 但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 哪有一房吃肉一房连个肉汤都喝不上的道理?”陈氏高声啜泣哭嚎, 转身走到院子里,冲着桌上过来给柳氏过寿宴的婶娘们哭天抹泪道:“各家婶子们,你们也评评理,大哥家顿顿吃肉喝汤,还将两个儿子都送去书院。” “可我们呢?吃糠咽菜都吃不饱!” “爹娘偏心我原也是晓得的,只是没想过偏心到这个地步?分家之前将豆腐方子藏着掖着,穷到吃树皮都不肯拿出来,就指着我们三个儿子做苦力供养她们的宝贝闺女。” 柳氏听见这话,胸口腾一下燃起怒火,要不是李婶子拦着,怕是她能拎着屁股底下的凳子砸过去。 冯大山气得原地团团转,转了一圈也没找着趁手的家伙式,干脆指着人大骂:“我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伸手就要钱,张口就骂娘!自己没本事就窝家里饿死算,偏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你们娘好好的生辰全叫毁了个干净!” “老大,拿棍子把这几头白眼狼奸馋鬼打出去!以后都别想上门!” 冯友光先没动,偷偷瞧了眼沅昭的反应。 冯大山:“老大!” 冯友耀这时走到冯友光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我理解你’的表情,“大哥,分家以后只你一个人养着这一大家子,你受苦了!” 冯友光一脸惊恐地看着冯友耀,下意识后退两步远离老三,声嘶力竭喊道:“老三,你这是在害我啊!”然后扭头对着沅昭摆手,“昭昭,大哥不苦,真的!” 沅昭:“……” 冯友耀:“?”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大哥,你别就再掩饰了。”冯友耀说着,一边给冯友宗表情,“二哥,没分家的时候是二哥做最多的活计,几个孩子吃最少的饭。哪像现在?分家以后大丫说了门好亲事,二丫也攀上高枝进了镇上员外的宅子做小妾,现在家里吃穿不愁,就等着生个大胖小子顶立门户呢!” 这话一出,冯友宗的脸色瞬间黑下来。 冯友光怀疑的眼神瞥过去,“老二,老三说的是真的吗?二丫做了镇上员外的小妾?”这不是胡闹吗? 冯友耀扯起嘴角,一脸得意之色。二房那点子破事一直遮遮掩掩,还当他不知道呢?他可没忘记当初自己在二房热脸贴冷屁股时受过的屈辱。 冯友宗不自在地撇过脸去,“没有。是老三在胡说。” 冯友耀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胡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信咱们去问问外面的婶子,还有和二丫一般大年纪常玩耍的侄女们,估摸得有大半年没见过二丫的面了吧!” 冯友宗恨恨咬牙,来之前两人说得好好的,目的是上门讨要豆腐方子。从爹娘那里是指定拿不来的,那就从大哥手里要。 对大哥而言,爹娘和沅昭都是累赘,他们两兄弟帮大哥解决掉累赘,大哥反过来感谢他们务必得献上豆腐方子才行。 没想到老三如此出尔反尔,豆腐方子还没影呢,他就开始把刀伸向自己人。 院子里,陈氏哭哭啼啼一会儿骂娘一会儿骂沅昭。 厨房里,冯友宗和冯友耀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火气一上来也顾不得什么方子不方子的,开始互相揭对方的老底。 要不怎么说这俩其实是一路人呢? 最是知道对方的痛处在哪里,一说一个准。 本来还气哄哄的冯大山见此也不气了,一脚踹开摸完猪蹄又摸炸肉丸的石头,自个搬了个凳子边吃边看戏。 大王氏和沅昭面面相觑,这情况看着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呀。 好在这种迷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宝二宝带一众族老登场。这么大的排场,自然而然又引来了同村其他喜好看戏的族人。 见有了更多的人围观,陈氏的表演愈发夸张,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声声的哭嚎活生生跟家里挂了白帆似的。 柳氏大好的生辰,陈氏却在这里哭丧,晓得此事的村邻就光看着心里都忍不住冒火。而柳氏具体什么感受他们不用想也知道,怕是将陈氏生吞活剥了的心情都有。 冯友宗和冯友耀两人停下争吵,互相对视一眼,暂时将私人恩怨放在一旁,决定趁族长在场请他出面拿下方子。 这么多村邻都在,族长最是明理,若是知道爹娘如此偏心,定会为他们两房做主。 老族长脸色沉沉,背着手环视一圈后落在几个不速之客身上,厉声喝道:“都住口!” 陈氏的哀嚎戛然而止,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沉寂片刻,族长道:“大山,你出来。” 冯大山拍拍手,出去的时候顺便将石头也赶出来,省得他在里面祸祸好东西。 “族长,您来了?”冯大山恭敬上前,走进了才小声道:“那俩不成器的是过来要方子的。我做爹的说话他们不听,只能请老族长过来。” 老族长点点头,“借着今天的事情,族里把做豆腐生意的计划说出来正好。” “老族长,您可来了,今天您可得好好给我们兄弟评评理!”冯友耀迈着大步出来,叉腰环视一圈四周的村邻,而后不服气道:“我爹娘偏心是整个村里都晓得的事情。” “从前一门心思偏向沅昭,压榨我们三房的兄弟。好不容易分了家,没想到爹娘竟然拿出了那么稀罕的方子帮衬着大哥,就为能让沅昭继续过好日子。” “反观我和二哥,分家的时候只得了些不值钱的家伙式,并一块地基,到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呢!” “我们做大人的也就罢了,下头的孩子们可还小。更过分的是,大房如今将大宝二宝送去书院进学,而我家石头比他们大上几岁,如今却只能待在村里玩泥巴?” “二哥家也不好过,隔壁村的童生考上了秀才,评的还是廪生,这么好的女婿,二哥家却穷得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导致两人的婚事一拖再拖。” “这要传出去,都不知道别的村子咋笑话呢?” “我和二哥这次来,也不求别的,就想和大哥一样能有份赚钱的营生,好让石头也能进书院读书!往后科举兴家,光耀门楣!” 冯友耀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幽幽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 “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不是句句都在说自己没本事吗?” “总是说爹娘偏心我,没分家的时候要死要活的想分家,嫌弃我是累赘,那我倒要好好问了?”沅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厨房门口。 “我是娘难产生下来的,具体什么原因想必在场人也有所耳闻。”沅昭看向默不作声的冯友宗,“二哥,你没有良心,所以你得对着二嫂的肚子发誓,当初地上的那滴油不是二嫂滴的。” “你只要发誓,我就信。” 停顿几秒,几声‘噗嗤’轻笑响起。 李婶子抱着柳氏的胳膊看戏,听到沅昭那句‘你没有良心’,可实实在在憋得脸都通红了。 冯友宗面色别提多难看了,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结果连个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样,都说夫妇一体,二嫂做的错事,合该你们二房的人补偿。这十几年爹娘压着二房做最多的事情,我想你心里也是服气的。” 冯友宗垂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接着是冯友光,“大哥,你是大哥,可有怨过我?” 沅昭嘴角含着一抹微笑,定定看着冯友光,等他的回答。 被沅昭这样注视着,冯友光心里不停打鼓,脑海里闪过一串对沅昭这个微笑想要表达的意义的揣摩。 “不?”冯友光试探地发出一个音节,见沅昭嘴角的笑意加深,果断接着道:“不怨!” 声音十分响亮。 “你是我唯一的妹子,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我怎么会怨你呢?” 沅昭微笑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冯友耀,脸色沉下来,“你看,三哥,家里也只有你和三嫂觉得我是累赘。” “但是三哥,你是家里除我之外最懒的人,地里的活计你做得最少,粮食你吃得最多。甚至你还仗着生了家里下一辈的‘长子’,没少去鸡窝偷拿鸡蛋。” 再怎么不要脸,被沅昭毫不留情戳穿小动作,冯友耀也做不到无动于衷,老脸涨红,哆嗦着手指指着沅昭,咬牙恨恨盯着她,跟看天底下最大的仇人一般。 “三嫂,你也别说当初没分家的时候你有多苦了,再苦还能少了你和石头的饭吃?” “我爹娘可不像三哥那样没本事,一家才几口呀,肚子都填不饱?还有三丫,三丫以前可不像现在,瘦得皮包骨。” “我爹娘就是再偏心,那也是男娃女娃都一样喂饭养大的。可不像你和三哥,亲生的骨肉都能虐待,这传出去才叫笑死个人!” 沅昭冷声道:“我就说了吧,那豆腐方子就算贱卖出去,就算来个人都能跟着家里学,那也定是到不了二哥三哥你们手里的。” “自个儿什么德行自个不知道吗?你们现在就跟黄鼠狼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多蠢,非得放个屁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李婶子看向沅昭的眼睛放着光,“哎呀大妹子,从前咋不知道沅昭这么能说呢?” 柳氏心里早就不气了,她知道沅昭说这些话是帮她和老头子反驳刚才老三和陈氏泼的脏水。不然老族长都到场了,沅昭又是不爱现眼的性子,何至于这时候出来多费口舌? 老族长落在沅昭身上的眼神带着赞赏,听她说话的时候频频点头,末了道:“人在做,天在看。友宗,友耀,人要脸树要皮,别总是拿别人当傻子。” “沅昭说的一句话很对,豆腐方子跟你们两家没关系,不管从前还是往后都没关系。”老族长一锤定音,彻底绝了两房的小心思。 冯友宗和冯友耀脸色灰败,冯友耀不甘心,“老族长,那是我家的方子,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也是爹娘的儿子!” 陈氏也跟着叫嚣,“就算豆腐方子没关系,那爹娘凭啥送大宝二宝去书院不送我家石头?” 老族长摇摇头一脸失望,“之前一直没同族人们提,其实豆腐方子也是河神的赏赐之一。”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呼,讨论声不绝于耳。 河神?又是河神? 老族长抬手下压,“大家且先听我一句话,关于豆腐方子的事情,大家稍安勿躁,明天下晌,咱们在村里的空地上再同大家多言。” 一场热闹迅速散去,冯友宗和冯友耀灰溜溜离开。 柳氏的生辰虽多有不快,大体却是让人满意的。 再之后族里关于豆腐营生的安排,沅昭只略听了一耳朵。 听说,河神赐下豆腐方子,前面五年只能青山村冯氏族人们使用,之后就必须对外公开。 又听说,里正连同族老们选了诚实可靠的十来位族人,选择教授豆腐的做法,并在村里新建了豆腐坊。 豆腐坊做出来的豆腐,大批量对隔壁县城的酒楼百姓售卖。 原材料的豆子由族人们提供,卖出去得来的利钱按照豆子的斤两分配。 倒是颇有后世合作经营的意味。 再后来,冯友宗和冯友耀再未上门找过麻烦,两家的名声在族里是彻底变得臭烘烘了。 五月底的时候,村里再发生一件大事。 隔壁秦家村新晋的秦秀才,娶了镇上食珍楼东家的千金,听说钱家千金的陪嫁十分丰厚,包括镇上的一处宅子,郊外的一处庄子,并西街的两间铺面,和新娘手里数不清的银票。 作者有话说: 估计没几章了 下个故事:七零养娃对照组 下下个故事:被同胞大哥夺去气运的炮灰妹妹 第42章 食珍楼就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东家姓钱。 当初沅昭托老族长打听的事情,就是这个钱员外在背后搞鬼,他家的酒楼还和自家的豆腐摊子签了一天三十斤的订单。 钱家的千金大婚那日, 整个县城都异常热闹。 西街的豆腐摊子生意较之前冷清不少, 冯友光叹气,“别都是去看热闹了, 咱今天做的豆腐可不少呢。” 隔壁是个卖油饼的老板,闻言道:“这不是钱员外有了个秀才女婿么,听说在自家的酒楼摆了流水席,但凡谁想去吃都行!” “我琢磨着等过会儿卖不动饼,喊上自家人过去好好吃一顿, 怎么说也是食珍楼的饭菜, 可不容易碰着一回呢!” 沅昭扯了扯冯大山的袖子, “爹,干脆等会儿把豆腐放在徐婶子家里, 咱们也过去尝尝酒席吧!” 冯大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成!那咱早些去, 免得到时候连个位置都没有。” 冯友光面露迟疑, “这不好吧。” 冯大山瞥了他一眼,“咋不好了?”白给的饭菜还不兴自家去吃? “不说先前砸咱豆腐摊子那事,就是他家的女婿, 还不是从老二家抢过去的?”冯友光捂着嘴小声道, “食珍楼的管事还认识咱, 上次我过去送豆腐,就是原来那个瘦成麻杆儿的胖管事。” 冯友光说完看向沅昭, 应该不止他自己觉得尴尬。 谁知沅昭摇头, “要是春草成亲的时候, 你能把食珍楼的大厨请去咱家做席,那我今天就不去了。” 冯友光:“……”他办不到,“咱们现在就去吧。去得早,饭菜还热乎呢。” 收拾收拾摊子,把没卖完的豆腐放到徐家,三人晃悠到食珍楼所在的那条街。刚走到街口,转过弯就能看到里面人满为患。 “咋人这么多呢?”冯友光踮起脚,伸着脖子朝里头看,乌泱泱一群人望不到边。 前头有个热心的百姓,听见这话回头瞥了冯友光一眼,随口回道:“听说里头有热闹看,钱员外的秀才女婿背信弃义,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说,原先的婚事说得好好的,转头考上秀才就将那姑娘抛弃,还另娶了镇上大户人家的千金。” “品行这样不端,要是告到县衙去,员外女婿的秀才功名怕是要不保喽!” 冯友光咂舌,“您是说,秀才原来定亲的姑娘一家今天找来了?” 那人摇摇头,“可不是呢!偏遇上这么个负心汉,太可怜了!” 眼看拥挤的人群一时半会儿散不了,沅昭她们又打算离开,去徐家的院子歇息片刻便回村。 冯友光感叹,“我说怎么秦秀才要娶酒楼东家千金的消息传出来时,老二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合着这是早有打算?” 冯大山瞥了他一眼,叹口气才说:“这样也好。总归是秦秀才失信在先,如今闹一场,叫外人都晓得他是个什么德行。” 冯友光不大同意二房的做法,“可是爹,除了咱们两个村子的,本没多少人晓得秦秀才和大丫原先的婚事,这样一闹,如今整个县城的百姓怕是都知道了。往后大丫的婚事肯定更艰难。” “而且秦秀才要娶的是钱员外家的千金,您应当没忘记前阵子的事,钱员外必是和县衙那边有关系才能办到。”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纵是这事最后闹大了,闹到官府去,县太爷也不一定会为二房伸冤。 “再看看吧。”冯大山虽心里有些不忍,到底对亲生的儿子还留有那么一丝感情,但仅仅那一丝还不足以他豁出去为现在的二房奔波,“要是不行,老二自会去找族长出面。归根到底,秦秀才和大丫的婚事是咱们冯氏和秦氏两族的事情。” 今天没卖完的豆腐,回到家后被冯友光下油锅炸成豆腐泡和豆腐丸子,留着明天去镇上再卖。 冯大山将镇上的事情同柳氏说了一嘴,“我看,老二也是想争争面子。” 柳氏撇撇嘴角,不屑地轻笑出声,“我总算发现家里这三个不成器的是像谁了?” 冯大山:“?”他弱弱问道:“像谁?” 柳氏:“你!”她翻了个白眼,“蠢到咱家祖坟跟前去了!” “还争面子?”柳氏语气充满了嘲讽,“你可得了吧?他家二丫都被狠心送进员外家做小妾了,你指望着他们给大丫争面子?” 难道最好的办法不是私下请族长出面解决这件事吗? 非得闹到整个县城无人不知? 大丫还是个姑娘,被人抛弃这事本就不光彩,二房那俩蠢货还蠢到将大丫落水被秦秀才救上来这事说出去,这明摆着是不管不顾了。 往后大丫还有哪什么名声? 要是秦秀才咬死不要大丫,大丫唯有死路一条! 谁让这世道就是如此呢? “等着看吧。”柳氏冷笑一声,“要么双方各退一步,秦秀才和员外千金都松口,大丫好歹能保住条性命,做了秦秀才的小妾也是她的造化;要么两败俱伤,大丫被逼只能以死证明清白,而秦秀才一身的功名也别想要了。” 闻言冯大山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老婆子,要是大丫被他们逼死,往后咱冯氏和秦氏岂不是……” 柳氏恨恨咬牙,“谁说不是呢?”老二果然是最奸馋的那个。 冯大山一拍桌子起来,往外走去,“我去跟族长说道说道。” 沅昭从后院出来,看到冯大山气愤的背影,转头看向柳氏,“娘,我爹要去哪儿?” 柳氏深呼吸两下,回道:“去族长家。” “又发生什么事了?”沅昭问道。 柳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拍着桌子一脸的怒火,“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好事一点儿沾不上光,坏事还得帮着他们擦屁股,这都多少回了? 再亲的儿女也不经这样造,何况又本就没什么感情? “娘的意思是说,二哥想让大丫做秦秀才的小妾?”沅昭拧眉,这太荒唐了。 “我也是猜的。”柳氏说:“二丫都做了小妾,在你二哥那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沅昭在意的是,“可是,二丫进的那户人家,我记得,也姓钱?” 如果二丫是钱员外的小妾,大丫是秦秀才的小妾,而秦秀才又是钱员外的女婿,这关系岂不乱套了么? 事情很快就有了定论。 冯大山找去族长家后,立马就有族人坐着牛车赶去镇上探听消息,傍晚时分消息传回村里。 ——大丫做了秦秀才的小妾。 沅昭简直瞠目结舌。 这才多长时间,大丫就正妻变小妾? 不止沅昭听到消息震惊,整个青山村就没有不惊讶的。 前者纯粹是三观受到震撼,后者则是不理解二房夫妻的作为。 他们不明白,请族长出面向秦氏那边索要赔偿,顺便再从秦氏族中挑一个年轻郎君做夫婿不是挺好吗? 怎么就不声不响成了人家的小妾呢? 大王氏如今四个多月的身孕,听到这件事后,脸色一白,抱着肚子就晃了晃。 “那、那徐家侄儿会不会也跟秦秀才一样,不要咱家春草,转而去娶镇上富户的千金?” 柳氏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不满地看着大王氏,“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也改一改?春草都比你稳重。” “秦秀才是秦秀才,徐秀才是徐秀才,咱家春草和徐秀才的婚事是他亲自上门,来了三趟这才答应下来的。” 大王氏还是不放心。 秦秀才不就是一声不吭和富户千金定了亲吗?事先二房也不晓得! 万一,万一徐秀才也是呢? 而且徐秀才还住在镇上,想做些什么不比秦秀才更方便? 见大王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柳氏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赶紧喊沅昭过来,“昭昭,过来瞅瞅你大嫂这是咋了?” 沅昭从后院过来给大王氏把脉,柳氏在旁边说:“她也不知道是咋了,就一根筋儿觉得徐秀才会跟秦秀才一样,娶镇上的富户千金,抛弃咱家春草。不管说啥她都不听,可膈应死人了!” “特殊时期。”沅昭扯了扯柳氏的袖子,“娘,大嫂正怀着孕,情绪多变是正常的。” 柳氏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她大着身子不能受刺激,我还多费那口舌?” 沅昭:“我知道。娘刀子嘴豆腐心。” 把完脉,沅昭对大王氏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该吃吃该喝喝。” 大王氏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沅昭找到冯友光,“大哥,明天你去镇上的时候,叫徐家侄儿过来咱家一趟,简单吃个饭。” 冯友光正在房子后头的空地上搭竹架子,听见这话问道:“咋了?家里是有啥好事吗?” “没有。”沅昭瞥了他一眼,“最近想了个强身健体的方子,他们这种读书人最合适不过,体虚气弱。” “……”冯友光顿时闭嘴不敢再多问。 第二天晌午,冯大山和冯友光赶着牛车回来,同行的还有徐秀才。 看到徐秀才提着糕点去找春草,两人说话的时候气氛融洽,大王氏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当天吃饭都一气吃了两碗。 另一边,秦秀才和钱员外千金钱大娘大婚,同一天冯大丫作为小妾被纳进门。 混乱的一天过去,赶在黄昏良辰吉日时,秦秀才和钱大娘拜堂成亲。 为免两人的婚事再节外生枝,送入洞房后,钱大富就命人将房门堵上,第二天才将人放出来。 而冯大丫被独自丢在秦秀才新婚宅子的柴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酒席声,心中一片迷茫。 第43章 时光飞逝, 眨眼间就到了八月份。 春草和徐秀才的婚事成了冯家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冯友光满县城地跑,拿着徐秀才写的请柬邀请亲戚上门。冯大山去联系做席的大厨,柳氏和村里的婶子们说好哪天来帮忙, 还要收婚宴那天要用的鸡鸭鱼肉。 春草和绿芽也不得闲, 家里大王氏挺着大肚子也帮不上忙,只有她俩和沅昭布置院子。隔壁李婶子若得闲, 也会过来帮忙。 忙活了大几个月,过完八月十五,又过三天,春草穿上自己准备的嫁衣出了门子。 大王氏哭成泪人,抓着春草的胳膊叮嘱:“春草, 千万别回头啊!” 红盖头下, 春草泣不成声。 新娘子被接走, 族里送亲的随着迎亲队伍去男方家里吃席,娘家亲戚则留在冯家这边。 给春草压箱底的是沅昭卖美颜膏得来的三十两银票。 她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只希望春草手头宽裕些, 往后在婆家也有底气, 至少想做个小生意不至于束手束脚。 少了个常走动的人, 家里一下子就空荡下来。 一向活泼的绿芽变得安静,忙完手里的活计后,时常就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三日回门, 春草和徐秀才带着回门礼到冯家。 瞧着春草红润的气色, 大王氏原本的担心散了几分。 “姑爷对你可还好?”大王氏偷偷问春草。 春草羞红了脸颊, 轻轻点头,“嗯。” “那娘就放心了。”接着大王氏又问了问春草徐秀才往后的打算, “在书院的差事可定下了?” “定下了。”春草道:“相公说, 除教书外, 他还能抄书卖给书肆,一本也有七八钱银子。” “那便好那便好。”大王氏拍着春草的手,一脸欣慰。 冯大山和冯友光父子每日都要赶牛车去镇上卖豆腐,婚后,春草和徐秀才不时结伴蹭牛车过来冯家探望。 看着两人一日好过一日的感情,大王氏彻底放下心来,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年岁正好的绿芽。 她找到柳氏商量,“绿芽的年纪也不小了,早早定下婚事,也免得像春草一样临到头还要四处寻摸,险些都误了大好的婚事。” 柳氏琢磨着倒也是这样,“早早定下也好,改天我问问张媒婆手头有没有合适的。” 大王氏搓了搓手,笑得谄媚,“娘!” 柳氏看她一眼,“还有别的事?” 大王氏重重点了两下头,”有。”她凑近些,小声道:“能给绿芽也找个镇上的夫婿吗?两姐妹都在镇上,往后才能互相帮衬走动。” 柳氏:“……”白了大王氏一眼,柳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当整个县城的好郎君都任你挑呢?” “也不看看咱家是个什么情况?春草能嫁一个那般好的夫婿是正赶上了!不然等春草相公考上秀才后再去说,你看看人能瞧上咱家?” “是个好的就不错了,你还想着要镇上的?但凡你吃酒的时候能有粒炸黄豆,也不至于能说出这么蠢的话!” 柳氏实在气不过。 镇上是好,那要是镇上的郎君个个都喝酒赌钱,你是不是也要说给绿芽? 况且绿芽的性子活泼单纯,不如春草稳重,镇上人家的规矩多,进了门光婆媳妯娌关系都够春草吃一壶的。 被堵了一嘴,大王氏讪讪笑了笑不敢再提。 ** 给秦暮归把完脉,沅昭快速记在脉录上,“还是老样子,近来天气热,有些上火,去我家拿些菊花茶回去泡水喝。” 秦暮归摇摇头,“不了。” 沅昭头也没抬,回答道:“不要钱的。” “不是这个原因。”秦暮归纠结半晌,才道:“沅昭,我要走了。” “你又要进山了?”沅昭停下笔,看着秦暮归问道:“是婶子的病又严重了吗?” 秦母的病无非就是心病,沅昭曾去看过,单靠吃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每每病重之时,都得用参片吊着一口气。 秦暮归打猎赚的钱,一半用在秦母日常的汤药上,还有一半用来买人参。 “不是。”秦暮归摇头,“我娘的族兄找来家里。” 沅昭:“然后呢?” “他们要带我娘离开,我也要跟过去。”秦暮归道。 “噢,是要带婶子去治病吧?”沅昭问他,“去哪里?那什么时候回来?” 秦暮归的回答等了好长时间,“去北境。不知道何时。”可能三年五年,可能十年八年。 沅昭:“……” 她隐约明白了秦暮归的意思。 “什么时候离开?”沅昭问。 秦暮归:“后天吧。” “明天,还是这个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沅昭在想,目前手头上还有什么现成的药。 回到家洗洗手,沅昭钻进专属于她的药房,连夜鼓捣出来一大筐各种类型各种效果的药丸、药粉、药膏。 由冯友光背着上山,交给秦暮归。 “这里头是沅昭给你的,功效都写在了里面。下头垫着一双靴子,是我娘你柳婶子早些天就给你做好的,听说你是最近的生辰。”冯友光拍拍秦暮归的肩膀,“保重!” 秦暮归背上竹筐,回头看了一眼,对冯友光摆摆手,“冯大哥,回吧!有缘再见!” 冯友光:“哎!保重啊!” ** 秦暮归离开的事情,沅昭后来也从李婶子嘴里听到了。 还是和她知道的不一样的版本。 “秦猎户的娘子,原是北境一大家族的千金,当时秦猎户应征去北境服役,这就拐了人家姑娘回来,又生下秦小郎君。秦猎户死后,消息传到小娘子的家中,这不就紧赶慢赶,要将人接回去算账吗?” 沅昭满脑袋疑问,“算账?算什么账?”秦暮归明明说的是接回去治病啊? “就是轻则罚跪祠堂,重则开除族谱。”李婶子道。 沅昭:“……”她默默咽下嘴里的茶水,“婶子,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儿。出嫁的女儿本就是要从族谱上划掉的。” 春草就是如此,族谱那页划去,在页面下方记下一句:于XX年八月十八,嫁予青山镇徐芝安徐秀才。 李婶子摆摆手,“嗨呀!也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传,镇上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都是这样讲的。” 少了一个练手的工具人,为了积累经验,沅昭把主意打到了族里其他人的头上。 ——义诊! 动手做了块牌子,每日后晌时分,沅昭就抱着专门去族里人聚闲唠嗑的地方。 开始根本没有人在意,后来有好奇多过看热闹的村邻尝试,沅昭都来者不拒。虽然多是小毛病,但小毛病惹人烦,沅昭’大展身手’给人治好后,渐渐的她小大夫的名声还真传了出去。 就连隔壁几个村子的百姓都慕名前来让沅昭诊治。 除沅昭的医术每次都药到病除外,更多的原因是她几乎不怎么收钱,偶尔给的药丸药膏都是免费赠送。 很快沅昭就积累了厚厚一大本的脉录,还细心地给每个前来看病的百姓做了一份病例档案。 随着经手的病人越来越多,沅昭的医术越发精湛,偶尔还会走街串巷向人打听疑难病例。 几年后,冯家靠着做豆腐赚下厚实的家底,买田买地,又在镇上买了宅子。 绿芽的婚事定的是张媒婆婆家堂兄弟的孙子,读过两年书,现下在镇上铺子里做账房。张家村和青山村隔着不长的一段路,绿芽成婚后,倒比春草还时常回家。 除冯家日渐富裕外,冯氏的豆腐生意也十分热闹红火,每月村里的族人都能分上一笔不菲的银钱。 渐渐的,村里一座座青砖瓦房拔地而起,青山村也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子。 原本大家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却不想突然有一天,冯氏的族长对外宣布公开豆腐方子。 不止族人们可以去豆腐坊学习,就连外村外族甚至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可以过来学习。只要交上两文钱,再在豆腐坊做上半年工。 消息一出,轰动周边几个县城。 就连很久都没幺蛾子的黄步忠都派人来过问,“莫非又是河神的指示?” 族长点点头,回答那个差役,“确实如此。河神说,此等方子不该为凡人私有,能特允我冯氏一族独占五年已是大恩。” 陆陆续续,不少人都从青山村豆腐坊学到如何做豆腐。随着消息的再一次传播,一时间整个青山村日日都有外来的百姓进出。 而当这些百姓学成归乡后,青山村的名声再一次得到传播。 久而久之,‘豆腐之乡’、‘河神子民’、‘神眷之村’的称呼,称为青山村冯氏的代名词。 时光流转,大宝二宝到了下场科考的年纪,两人一鼓作气拿下秀才。 紧接着,大宝、二宝和徐芝安一同去州府参加乡试。 年底,大宝和徐芝安考取举人的消息传到青山村,二宝名落孙山,准备三年后再战。 考上举人后,大宝和徐芝安并未归乡,而是接着赶去京城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 …… 青山县,沅昭背着她的药篓,再一次钻进大青山。 作者有话说: 下面是番外 说一下啊,男主都是一个男主,她俩的感情线较慢,前面几个世界都不HE,后面也有BE的世界,但大结局是HE!!! HE(高亮) 第44章 自从在镇上买了处小院, 大房又在西街上赁下一间铺子,生活买卖都俱在镇上,老宅几口人全搬了过去。 只过节农忙时, 才关掉铺子, 举家回村。 沅昭背着药篓下山,手里拎着只野兔, 转道去了族长家。 秦暮归虽然离开了,但他在山上挖的陷阱还在,沅昭经常能在里面发现失足的猎物。 “丫头来了,快来吃饭,你奶炖的鸡汤。”老族长对沅昭招手。 沅昭把兔子交给老族长的孙媳妇儿, 而后过去十分自然地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在山上捡的兔子, 明天炖了吧。” “你明个还去山上?”老族长问沅昭。 沅昭点头,“有几株草药需要打理, 这段时间都会过来。” “多不多?要不我让你几个嫂子帮下忙。”瞧着沅昭神医的名声一日大过一日, 老族长便越发重视起沅昭来。 “不用。”沅昭扒拉两口饭, 咽下去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过家的时候听李婶子提了一嘴, 我二哥想把元宝送去书院?” 说起这事,族长叹了口气,“是。但你那个后来的二嫂, 一直闹腾着不让。” 冯友宗又娶了一个媳妇儿。 说来话长, 小王氏和大王氏两个妯娌几乎同时怀孕, 却是先后脚生产。 预产期大约在十一月底,但小王氏在十月中就开始发动。她身体一向虚弱, 产后又经历连番刺激。 ——二丫进了钱家后宅就再没回过家, 算是变相和二房断绝了关系。 大丫成了秦秀才的小妾, 当初闹得人尽皆知才进了门,听说因此事彻底惹得秦秀才厌烦,后来还差点儿被脾气暴躁的钱大娘磋磨致死。 若不是秦秀才还念着身上的功名,家里不许出现打杀小妾奴婢的事情,大丫那口气早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那时候二房只剩下冯友宗和小王氏两人,冯友宗要下地干活还要去镇上做苦力赚钱,好不让三哥儿一生下来就吃苦。 于是家里其他事情就全是小王氏一人操持。 一个深秋的清晨,小王氏在河边浣洗衣服不慎摔倒,被人发现时,她只剩一口气强撑着,身下一片鲜红的血液染透了地面。 刘大夫赶来时,小王氏几乎彻底失去了意识,全靠他用药配合,接生的稳婆用手才将小王氏肚里的孩子推出来。 距离羊水破掉已经过去大半天,元宝刚出来时一身的青紫,任稳婆如何拍屁股掐人中都喊不出声音来。 不得已,刘大夫用上银针才将元宝抢救回来。 随着元宝一声微弱的哭喊,小王氏身下如泄洪一般血崩不止,眨眼间就没了气息。 听说当天冯友宗抱着元宝,跪在小王氏床前,是又哭又笑,活像疯癫了一般。 剧情中,冯友宗也算个痴情种,对小王氏一心一意。没成想,不到一个月,冯友宗就娶了隔壁薛家村的姑娘进门。一年后‘三丫’出生,后面紧接着四丫出生,听说如今薛家姑娘又怀上了身子。 族长媳妇儿这时插了一嘴,“照我看,元宝的身体弱得见风就倒,指不定当天去就得当天回。” “元宝打小就跟着他后娘,自然有样学样也哭着闹着不想去,但你二哥非要坚持,里正和族老们也去劝过,最后都没啥用。”族长皱着眉头,看了眼沅昭说道:“应是你大哥家的俩孩子都一气考上了秀才,大宝更是中了举人,给他刺激的。” 沅昭低头扒饭,末了抬头说了一句,“我爹娘说,往后就当没那两个儿子。” 她走街串巷给人治病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位乡野郎中,从他那里听到过另一个版本。 听说小王氏在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差点儿流产,当时郎中的意思是小王氏的身体不足以安全将这个孩子生下来,非得是去半天命才成。或者再艰险些,一尸两命也是有的。 若但打掉这一胎,小王氏往后便不能再行生育。 其中的利害关系,郎中都一一说给了冯友宗。 冯友宗最后选择将事情隐瞒下来。 沅昭听完,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这也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小王氏肆意残害柳氏和大王氏,导致两人难产,原主更是一辈子受其影响。即便由她接手后,习得绝世医书,调养了七八年的身体,也断活不过三十岁。 如今她才二十有一,却越发有种迟暮无力之感。 答应柳氏下晌要归家,吃完午饭,沅昭简单休憩一会儿,背着药篓搭族里的牛车回到镇上。 瞧着沅昭走远后,族长媳妇儿去收拾她休息的客房,在书桌上发现两页写了字的纸,拿去给族长过目。 族长凝神看完,长叹一口气,“这是给元宝调养身体的方子。” 一张药补一张食补,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在药房里面买上一副也不过十几个铜钱。 族长媳妇儿:“这丫头到底是个心软的。” 沅昭哪里是心软? 她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像原主一样,生来便要承受病痛折磨,一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一场发热中。 何况,她本就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 冯友宗和小王氏与她有恩怨的,但元宝并没有。 隔天,族长亲自登门,将药方转交给冯友宗,“这是老头子一个作古好友从神医那里求来的方子,给元宝用上这方子,至少可以看到他娶妻生子。” 冯友宗接过方子,连连感激道谢。 族长抬手叫元宝到身边来,摸摸他的头发,临走前看了几眼冯友宗,眼含失望摇头离开。 罢了! 第45章 连续几天回青山村采药, 好不容易清闲一天,沅昭散步去徐家爷奶的馄饨摊儿,却正好瞧见了此时本该在京城参加会试的大宝和春草的相公。 沅昭揉了揉眼睛,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听见声音,大宝扭头看过来, “小姑,你过来吃馄饨啊!” “嗯。”沅昭偏头算了算日子,“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会试应该还未开考才对。” 大宝上前将沅昭扶到桌子前坐下,“事出有因, 我和大姐夫也是临时决定不参加这次科考。” “怎么?”沅昭问他, “觉得没有把握?那怎么不跟二宝一同回乡?” “不是这个。”大宝挺了挺腰板, “我冯敬礼怎么也是寒窗苦读数十载,肚子里的墨水那是实打实晃荡, 既然敢让老二传信回来, 就肯定是奔着名次去的。” 沅昭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实打实的根本不晃荡。 大宝被她看得不自在, 咳嗽一声, 四下瞅了瞅才凑近了小声解释,“我跟大姐夫走到半路,到皇城根儿下一个县城, 听那边消息灵通的说, 上面最近要变天了。” 变天? 沅昭垂眸思索片刻, 莫非是那个一直没出面的男主? 他竟然还活着? “怎么说?”沅昭好奇求证。 大宝道:“皇城进出比以往严格不少,听说只要表现有一点不对, 看门的将领就能直接将人斩首。一路还有很多像我们这样赶考的书生停留在那个小镇上, 可只要决定进城, 还没到门口就会被人带走。” “我和大姐夫瞅着不对劲儿,便决定放弃这次科考,以安全为重。” “倒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一队急行军,应是受召入京,解决当前京城麻烦的。” “那你有猜测吗?”沅昭问大宝,大宝对朝廷势力略有了解。 一直在一旁说话的春草和徐芝安过来坐下,徐芝安道:“有学子猜测,应是左靖王不甘被幼帝压一头,打算发动宫变,摄皇政。” 至于左靖王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登基? 那自然是因为他一条腿从膝盖处被切断,另一条也不能用力,脸上还有错综交错极为丑陋的伤疤。 身有残疾之人,文武百官断不会让他登基,百姓也不会服从这样一个帝王。 原本在剧情中,那条断腿不至于生生切下来,连同他身上的伤疤都会被杀手三丫的灵泉治愈。 以此凸显灵泉逆天的功用,也让左靖王承下杀手三丫那样一个天大的恩情。 左靖王毫发无伤重归京城,将和自己年纪一般的两个成年皇子踢出局,余下的只有一个年仅六岁,在剧情中时常卖萌讨杀手三丫欢心的幼年皇子。 残废的左靖王性情大变,手段更加残暴狠辣,将两个成年皇子设计的一死一伤,活下来的也彻底失去生育能力变成废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三年前,十一岁的皇子登基。 这让一直视帝位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左靖王如何能接受? 之后四年,左靖王身为残废却十分有能力的皇叔被幼帝封为摄政王。 四年后的现在,幼帝十五岁,文武大臣连同太后计划为幼帝举办选秀。幼帝大婚之后,左靖王就必须归还手上的权柄。 眼看帝后大婚在即,左靖王忍耐不住,打算逼宫。 远在青山县,沅昭默默为小皇帝捏了把汗。 你可千万要争点气,别被那个狗男主弄下去,否则就依照他残废后狠辣的性子,这天下还不知道要如何水深火热? 幸运的是,半年后大好消息传到青山县。 摄政皇叔原左靖王意图谋反,逼宫未遂,被少年将军一支神箭射杀在城楼上,而后逆王余党连同叛军尽数被剿杀。 第46章 冯家三房在村里一直属于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冯友耀和陈氏着实不做人, 为了让儿子石头能继续在书院读书,竟将翠花卖给了过路的人伢子。 八两银子,活生生一个大姑娘就送了出去。 像翠花那般大的年纪, 卖进官宦人家是不能的。官宦人家的丫鬟奴婢, 或是家生子,或是很小就同人伢子买来调养。 如此, 翠花很有可能被人伢子转手卖去青楼楚馆,其下场可想而知。 老族长听闻这事时,距离三房将翠花卖出去已经过去有半个月,通知柳氏和冯大山后,又连忙派人去隔壁几个县城打听, 最后也没将人追回来。 冯氏一族安分守己, 从未出过大逆不道之人, 风调雨顺的年景都不曾发生过卖儿卖女的事情。 三房为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儿子,竟然狠心将翠花卖出去, 实在让人没眼看。 何况三房对外说卖女的银子被用来供养石头进学, 但实际上, 一半用来给石头娶亲, 另一半全抵了石头在赌场的债。 石头在书院进学四五年,学识没有半点长进,连童生试都过不了, 倒习得一身富贵病恶习俗。 除赌博外, 还常流连烟花巷柳之地。 其名声之恶臭, 但凡稍微自持的学子都不屑与他来往,书院更是三番两次劝学未果, 最终决定将石头开除。 被书院开除后, 石头更加放肆堕落, 明目张胆到族老们严厉呵斥,关罪室禁食都无法将人矫正过来。 他才娶了没半年的媳妇儿,听闻石头在镇上嫖·娼赌·博的事情,当即就收拾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这样败家的相公,谁爱要谁要! 冯友耀和陈氏却没法一走了之,找到族长哭天喊地,跪在地上求着闹着要把石头放出来。 “族长,石头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万一饿坏了身体,往后还怎么传宗接代啊!” 闹了几天,族长最后松口,“你们可想清楚了,这次放过不追究,紧接着就有下次、下下次,以你们的家底,如何能支撑起这样一个败家子儿?” 冯友耀和陈氏急忙点头,“老族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石头的,他一定不敢再进那地方了!” 看着他们两个未近不惑之年就斑白的两鬓,老族长长叹一口气,摆摆手道:“去把人放出来吧!” 冯友耀和陈氏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扭头跑向罪室。 老族长的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只是往后,惹出什么后果,族里再不会给你们兜底。” 这次的事情被轻拿轻放,石头毫发无伤从罪室出来,挨了冯友耀一顿暴打后,他反而变本加厉。 赌博欠下的金额一度高达七十两银子。 赌场那边对于像石头这样输红了眼的,还额外提供高利贷服务,石头输了便借,借了又去赌,没出几天便欠下赌场巨额银钱。 初时,赌场并未催债。 石头见此更加放心借钱,每次输钱后就去找自己的相好发泄,醉酒时更毫不吝啬把身上的银钱都交给相好,还说要给相好赎身,娶回家做小妾。 殊不知,那相好的卖身契也在赌坊背后东家的手上。 而相好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嫁了个如石头一般的赌鬼,最后被赌鬼卖进了这烟花巷柳之地。 这不大县城的黄赌贷产业,全部都集于一个东家之身,形成了前店后厂的格局。 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吸血剥皮就不罢休,就连最后那副骨头架子都不放过。 石头进了这样一个地方,哪还有什么未来? 相好听见石头这话,在心里无声地嘲讽。 果不其然,石头才过上两天大把撒钱的好日子,又一次输完钱想要离开赌坊,一群高大的打手团团将其围住。 管事冷笑一声,“冯公子可是忘了些什么?” “冯公子前前后后欠了我们赌坊五百两银子,这是打算一走了之,再不计较了?” 石头一脸懵逼,“怎么就五百两了?哪里就五百两了?”他零零总总连输带借的,也就七八十两银子,怎么就到五百两了? “赌场借钱的利息可是三十个点,你说你怎么就欠了五百两?” 石头闻言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不去抢?” 管事都想翻白眼,你特爹借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不还,不还就卖去矿上做苦力。” “还!我还!”石头连忙大喊,盐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听说那里面只有白天黑夜的挖矿,连饭食都是黑馍馍,进去的人再不可能出来。 石头带着管事回家,冯友耀和陈氏一听他欠了五百两,当即就翻着眼睛晕了过去。 石头根本不管倒在地上的两人,冲进家里就四处寻摸可能藏着银子的地方,结果只有半两碎银子。 管事接过碎银子,喊人押上石头去盐矿。 石头又挣扎带人去找冯友宗,不想冯友宗一听明来意就闭门不见。 石头又带人去找族长,族长只给了一两银子,而后也是关门谢客。 最后石头带人找到镇上大房家,结果管事在认出沅昭后,直接转身就走。 镇上有名的神医,不止周边几个县城的县令都给面子,就连州府的大人都曾让神医诊治过。 这时候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得罪什么也不能得罪神医。 石头最后被送到盐矿上。 等冯友耀和陈氏醒来,事已成定局,便是再如何去赌坊跟前哭闹,也没法让石头从盐矿上回来。 何况赌场可不是慈善组织,任冯友耀和陈氏哭天嚎地也不搭理一声,进出的客人又哪有功夫关注两个不相干的人,便是过路的百姓也仅敢站得远远的指点两句。 若是闹得再很,管事挥手叫来一排打手,两人马上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过来闹腾。 ** 剿除逆王的第一年,新帝大婚亲政,改国号,开恩科,广召天下有识之士为国效力。 趁着这股东风,大宝和徐芝安再次上京。 来年五月,报喜的信差来到青山县。 ——举子徐芝安高中二甲进士,被授官九品县令,四月就已经出发去了任上。 大宝三榜进士,也被授官县令,在临海一个县城,与徐芝安同时出发去任上。 彼时春草正大着肚子,左右两个孩子听着报喜的差役说话,喜得脑袋昏昏沉沉,好在最后没忘记给差役报喜的银钱。 徐家二老商量着,“你如今有孕在身,舟车劳顿,还是别去寻芝安了。” 大王氏也在一旁点头,“便是几个月后卸了身子也不能去,孩子还小,依我看,还是先同芝安任上的县城去一封信,听听他是如何说道的。” 大宝在出发前,已经同一位姑娘成亲,如今他考中进士还被授官,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回到青山县的,如此那位姑娘只好随南来北往的车队一路寻到大宝任上。 春去秋来,沅昭的身体越发不自在。 便是夜里门窗紧闭,还在暑热的秋天,她也常觉得从内里散发出一阵阵寒气。 吃了许多的药也不管用。 医者不自医,偶尔沅昭对着自己把脉后摇头,柳氏一边抹泪,一边哭着让冯大山去喊刘大夫过来。 然而刘大夫的医术如今比起沅昭来还差上很多,连沅昭都没办法,刘大夫也只能开些补气血的药方。 柳氏去厨房熬夜,刘大夫才敢同沅昭说:“你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早先你并未拜师学医的时候,我瞧着也就十几年的光景。如今……” 算是多熬了十几年。 沅昭点点头,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副身体的状况。 除先天不足外,冯家家贫日常的饭食没有丁点油水,在她穿过来之前,原主更是三天两头生病,早就把底子败得一干二净。 这是她无论如何用药也弥补不了的亏空。 “多谢刘大夫了。”沅昭爬起来,到床头的桌子里拿出一摞书本来,“这是我自行医以来经手过的脉录病例,上面写有我自己的心得分析,以及相应的诊治方法,就全交给刘大夫了。” 刘大夫大为震惊,“这这这……使不得啊!” 这不就是沅昭行医一辈子的心血吗? 寻常大夫都要带到棺材里才安心的,便是亲传的弟子也不一定愿意传授,何况是他这么个毫不相干的人? “刘大夫且听我一眼。”沅昭深吸一口气,些微驱散胸口沉闷的感觉,“里面还包括我后来改进的药方,将这些东西交给刘大夫,是想让刘大夫传给更多的人。” “医者,治病救人乃天职。我一身医术马上要随我而去,但我行医数十年的经验却可以流传下去,造福后世百姓。” 听完这些话,刘大夫沉默良久,才点头应下,“冯大夫高义!” 接连喝下几天的补药,沅昭的身体渐好,柳氏和冯大山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张开来。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春草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向沅昭道别。 “小姑姑,芝安派人过来接我和几个孩子过去,爷奶也一同前去,过几天就走。”春草笑意温婉,“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沅昭仰头算了算,“从侄女婿任上到青山县,来回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往后多的是机会。”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来回哪那么容易? 何况这一路也不太平。 原先大宝和他媳妇儿就在几年前想要回青山县探亲,结果半路遇上山匪,人倒是没什么危险,就是把才几岁的小孩儿吓得不轻。 春草和她的三个孩子,以及徐家二老动身离开青山县。 沅昭最爱光顾的馄饨摊儿也不再开张。 寒冬飘雪之际,院里铺上鹅毛大雪,凌晨微光照进窗户,沅昭躺在床上,不睁眼就能知道外面一片白茫茫。 “沅昭……沅昭……” 作者有话说: 下个故事:七零养娃对照组 第47章 “沅昭?” “你在听我说话吗?” “部队来了电报, 你男人在执行任务时重伤光荣,大队长叫你过去签字……” 一阵眩晕后,沅昭眨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签字做什么?” “领部队发下来的抚恤金。”妇女主任葛翠萍说着, 看向沅昭的眼神带着怜悯同情。 沅昭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农具, “谢谢葛主任,我马上就去。”说完,她托着沉重的身体朝大队部去。 路上,沅昭分神接收原主的记忆,以及这次的任务。 上次任务过后, 绝世神医系统被收回, 快穿系统个人界面上出现一行数据: 积分:10点;功德:?? 根据系统解释, 积分可以用来在系统商城购买道具,不过道具只能在当前世界使用, 任务结束后作废。可问题是, 系统的商城功能还处于开发状态, 并未上线。 换句话就是, 积分没什么卵用。 至于功德,沅昭并不是很理解系统给出的解释,但功德的来源倒是很容易明白, 无非就是救人救世。 想来她上辈子行医数十年, 多是分文未取有些甚至还倒贴, 应该能够产生功德。 对于功德后面的两个问号,沅昭也有猜测, 要么就是数值太小不足以显示, 要么就是数值太大显示不了。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总的来说, 这两样新出现的数值并不会对她的任务产生任何帮助。 此外,属于这次任务的金手指还是偏技能方面的——绝世神厨系统,听名字感觉像是和绝世神医系统一个系列的产品。 除去这两点,沅昭还发现,自己在上个世界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点问题。 具体形容来说,当她刻意回想上辈子的经历时,那份记忆就显得特别模糊。但神奇的是,有关金手指的信息和生活经验她却全部记得,而且相当清楚。 接下来就是当前世界的剧情,以及本次任务的内容。 原主陈沅昭,是一本年代文养娃小说中的女配,作用是女主的对照组。 这个对照是方方面面的对照,家庭、事业、亲情、友情、爱情等等,女主最后成为人生赢家,而原主被家暴致死,直到死后一个月恶臭难掩才被邻居和警察发现尸体。 沅昭抬手揉了揉眉心,在剧情中,除生在一个大队、后又嫁进同一个大队外,女主和原主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算听别人说起来,也只会下意识在心里想到‘原来是她啊’! 原主悲惨的一生和女主看起来没什么关系,但沅昭知道,其实内里的联系大了。 ——这都是女主身上的主角光环导致的。 但幸运的是,沅昭这次不需要正面应付拥有光环的主角。 毕竟其实女主从未参与到原主的人生中,本质上两人都没有错,自然也不需要女主为原主的遭遇承担责任。 不过最让沅昭头疼的是,这次的任务竟然是养孩子? 还一养养俩? 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单身的沅昭简直要头皮发麻。 一路向着大队部走去,离着还有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忽的一阵哭天抢地的哀嚎就冲进沅昭的耳朵里。 “哎哟我的儿啊!命苦的儿啊!” 回忆剧情,这个时候的这个声音,应当是原主的婆婆在大队部跟前哭闹。 为的是原主丈夫赵建业的抚恤金。 赵建业十几岁参军,到今年刚过三十岁,在部队里大小也是个营长职位。他参加任务牺牲,组织发下来的抚恤金有六百元,加上首长和他战友捐赠的款数,直逼一千元大关。 如今是1976年,一斤猪肉八毛钱,一斤面粉两毛钱,一辆上海牌自行车要十二张大团结往上,几百块就能买个铁饭碗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 可想而知,一千块钱是笔多大的数目。 赵建业牺牲前刚和原主结婚,那会儿赵家早就已经分家,也就是说这一千块钱抚恤金只能由赵建业的配偶陈沅昭签字才能拿到。 同时这笔抚恤金也是原主和赵建业的两个孩子未来生活的依仗。 但在剧情中,这笔钱却被赵建业的爹娘和大哥要了去,美其名曰说怕原主带着抚恤金改嫁,所以代为收管。 可实际上,抚恤金却被赵建业的大哥赵建军用来给刚毕业的大儿子买了份工作。 而原主每每上门要钱时,都会被赵建业的娘钱老太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但凡原主的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儿,钱老太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心口抹着眼泪扯着嗓子撒泼叫苦。 这时候的人们就爱看别家的热闹,还十分擅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指指点点。 在他们看来,像原主这样的‘外人’,还是个新丧了男人的媳妇儿,就该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看孩子,该上工的时候上工。 至于要钱?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要钱? 再说老赵头和钱老太还能亏了他们亲生的孙子孙女? 别是你自己有了旁的心思,想要上一把子钱跑回娘家,再让娘家给你找个男人改嫁吧? 原主要不到钱,当初赵建业留下的二十块钱也早就被原主的娘家人以各种理由借走,光靠着队里分的粮食,根本不足以养活三口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主的娘家得知赵建业牺牲后组织发下来一笔数额不菲的抚恤金,便组团过来找到原主威逼利诱,最后却得知抚恤金被钱老太拿了去,竹篮打水一场空别提有多失望和不甘。 但是原主娘家并未善罢甘休,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刚结婚不到半年的陈沅昭身上。 在这样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陈沅昭却生得清秀可人,到了年纪后周村不少年轻男同志都托人过来问话。 可原主爹娘老陈头和吴老太一门心思想要将原主‘卖’个高价,开口就是二十张大团结加一辆自行车,瞬间就把人吓在了门外头。 也就赵建业当兵这么多年手里头有积蓄,找上老陈头和吴老太,肯出十张大团结把原主娶回去。 没有二十张十张也能说过去,在老陈头看来,更重要的还是赵建业这个人。赵建业能赚钱,而且长年在部队不回家,这样他带着人去找原主要钱就很方便。 然而这才过了半年,除去一百块钱的彩礼外,吴老太拢共才从原主那里要来了十多块钱,连个本钱都没回。赵建业死了,这往后可想而知也根本要不到钱。 于是老陈头和吴老太打算将原主再卖一次。 这一次他们托人搭线,找上县城一个刚死了媳妇儿的瘸腿男人,男人在县城有份工作,愿意出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 比赵建业能拿的还多,老陈头和吴老太当即两眼放光点头答应。 然后两人将原主骗回家,又让原主大哥陈大强将原主捆得结实,趁着天黑送到村口,那里有瘸腿男人等着,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原主就这么又被迫嫁了一次。 瘸腿男人上一个媳妇儿就是被他失手打死的,原主宁死不从,便成为瘸腿男人手下再一名亡魂。 而原主莫名其妙失踪后,赵建业的两个孩子先是去找钱老太求助,钱老太压根不关心原主的去向,强硬将两个孩子打发出去。 无奈,两个孩子只能去找大队长,大队长和钱老太一个想法,觉得原主肯定是偷摸回了娘家打算改嫁,不打算要两个孩子了。 但两个孩子不依不饶,竟跑到县城公安局报了案,直到一个月后警察找到原主的下落,也是两个孩子徒步来回抱着原主的骨灰回来安葬。 原主死后,魂魄看到这一幕,辛酸夹杂着怜惜。两个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却将她当成了亲生的娘来对待。 原主感动之余,以十世转世为人的机会换取沅昭的到来,只希望能替她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偿还这份恩情。 剧情中,两个孩子因为没有家长教养,只能靠邻居的施舍过活,到了上学的年纪依旧在村里晃荡。 再大些后,其中的哥哥赵玉树经人介绍到大城市一个建筑队做民工,却在领导过来视察时认出其中的大老板正是同村的男主,而男主身边的年轻人还是他童年时的玩伴,精神恍惚之际,被掉下来的钢筋砸到,当场身亡。 妹妹赵兰芝和哥哥一起进城后,被渣男诱哄,骗身骗心又被骗进一个不合法的发廊,染上一身病症,在得知大哥死亡后,终于无法忍受痛苦割腕自杀。 回忆完剧情,沅昭加快步子走近,同时目光在大队部前的人群中寻找两个矮小的身影。 没记错的话赵玉树和赵兰芝这时也在。 “哎,建业媳妇儿来了!钱大姐你快看!” 沅昭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瘫跪在地上嚎哭的老赵头和钱老太抬起头来看向沅昭,钱老太一见到沅昭立马从地上蹦起来,挥着胳膊就朝沅昭脸上招呼,嘴里大声辱骂着: “你个扫把星丧门神!进门半年就克死了建业,我老赵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才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儿?!” “你给我滚!滚出我们老赵家!” 沅昭面不改色迎上去,一把拦住钱老太的胳膊,找准她手上的穴位按下去,顿时就卸了钱老太一半的力气。 钱老太面色一变,她怎么突然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力来? 沅昭借势两手抱住钱老太的胳膊,一手偷偷拧了把大腿上的肉,眼圈霎时通红。 “娘!建业没了!” 沅昭紧咬着嘴唇啜泣,佯装抱了一下钱老太,她抬手擦了把眼泪,落下的时候非常自然地又碰到钱老太的穴道摁下去,让钱老太到嘴边的指责彻底消散。 没了力气,又不能发出声音,钱老太又惊又俱,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主要是养娃和事业,外加打脸 第48章 钱老太晕过去, 沅昭顺着她的动作往一旁倒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同时,半边身子压在倒地的钱老太身上嚎啕大哭。 “娘!我的娘啊!你怎么了娘?!” “快来人啊, 建业没了, 我娘伤心过度晕厥过去了!” “快来人把我娘送去卫生所看大夫啊!” 老赵头推了推一旁的大儿赵建军,赵建军又推了推另一旁的妻子刘黄花, 刘黄花撇撇嘴,不情愿上前。 众人被这意想不到的一幕震惊住了,咋钱老太这么不禁作,还没开始教训儿媳妇儿就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他们都还没看上好戏呢! 可是眼看钱老太都昏过去了,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只能拍拍手上前帮着刘黄花送钱老太去卫生院。不过抬人的时候, 这些人也不忘过两句嘴瘾。 “我说建业媳妇儿你可真行, 你一来你婆婆就晕过去了。” “真跟钱大姐说的一样,扫把星!” “是啊, 建业刚没了, 你可别再把你婆婆也克没了。” 沅昭哭泣的动作停下, 擦了擦眼泪, 表情一肃,站起来大声反驳,“婶子们慎言, 什么克夫命克娘命都是封建迷信, 小心这话传出去让人把你们抓起来!” 旁观的大队长面色一变, 不由出声严厉呵斥:“给我闭嘴!” 几人赔笑两声认错,面上悻悻, 偷偷瞪了沅昭两眼, 抬起钱老太就迅速离开。 人群顿时走了一大半, 没了遮挡,沅昭看到了抱在一起默默抽泣的赵玉树和赵兰芝,她一瞬间摆好表情,控制着速度冲过去将两人抱起来。 “大娃!二妮!” “娘!呜呜呜……爹没了呜呜娘!” 许是一下子找到了支撑,两个孩子从隐忍的啜泣变成了失声痛哭,一声声的‘爹’‘娘’,喊得沅昭心都抖了抖。 在场人也有被悲痛情绪感染的,偷偷抹了抹眼泪。 “俩娃娃也是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如今又没了爹,往后也不知道该咋办?” “还能咋办?这不是还有个后娘么,再不济,还有他们亲爷和亲大伯,靠着建业的抚恤金,总能平安长大成家。” 被点名的亲爷老赵头和亲大伯赵建军对视一眼,赵建军清了清嗓子出声,“弟妹,你还年轻,建业没了,咱家也不能耽误你的好日子……” 不等赵建军说完,沅昭猛地打断他的话,抬头神情悲戚,眼神却异常坚定。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 “两个孩子叫我一声娘,那我必然要担起这个称呼,如今建业没了,家里只剩我们娘仨相依为命。” “大哥不说帮一帮,竟还说这种风凉话?” 赵建军脸色一黑,“你胡说什么?”他抬手指着沅昭,一副被羞辱的表情,“大娃二妮是我亲侄子侄女,我自会尽心帮着建业养大。” “倒是你,你一个外人,嫁给建业不到半年,连房都没圆,谁知道你什么心思?万一拿到抚恤金后你反悔了,带着钱改嫁,我们找谁说理去?” 沅昭在心里嘲讽一声,赵建军倒打一耙的功夫属实不错,分明是他们自己贪婪,想要赵建业的抚恤金,却将脏水泼到原主身上。 沅昭捂住两个孩子的耳朵,生怕他们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大哥这是要逼死我!”沅昭大喊一声,紧接着又拧了一把大腿刚才的位置,疼得眼泪唰一下冒出来,“我竟是不知,原来爹娘和大哥早就将我的去路安排好了,拿着抚恤金改嫁,或者净身出户改嫁,合着没了建业我就只能改嫁不成?” 赵建军下意识反驳,“难不成你还想给建业守寡?”只要是个女人,年纪不大,又没有生孩子,都会选择改嫁。 “大哥说错了,我守寡也好,改嫁也好,都轮不到别人做主!”沅昭讽刺一笑,就算不再嫁人,那也不是为了赵建业守寡,“说了这么多,还没讲一讲那抚恤金的问题。” 说到这个问题,老赵头和赵建军,以及在场人都来了精神。 老赵头心急出声,“老二媳妇儿,我就直说吧,你不是大娃二妮的亲娘,又刚进赵家才半年,我家不信你能安生握着钱把两个娃养大。” “我是建业亲爹,那抚恤金捏在谁手里都不如捏在他亲爹娘手里。” 沅昭根本不听他这屁话,转头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我有个法子。” 大队长吸了口旱烟,吐了半刻眼圈,又拍了拍身上的白灰,才摆摆手让沅昭说她的法子。 可在沅昭说话的时候,他又继续鼓捣他的烟卷,闲散的样子分明就是半点不在意,也不相信沅昭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法子来。 “建业的抚恤金肯定要用在两个孩子身上,我知道大家都不信我,我也不需要大家相信。”大娃二妮抓了抓沅昭的袖子,弱弱喊道:“娘。” 沅昭拍了拍两人的后背,继续说道:“我有个法子,不管抚恤金有多少,对半分,我带两个孩子一人办一张存折,把抚恤金存进去,存成死期。”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不习惯将手里的钱存到银行去,农村百姓没那么多钱,城里百姓有钱存起来的也少。 但存折的类型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些,因为银行的工作人员经常下乡过来科普,劝说大家把钱存到银行去。 死期,就是期限内不能支取的存折,换句话说这个期间这些钱根本不能用。 大队长抽烟的动作顿住,盯着沅昭看她再怎么往下说。 “存折里头有多少钱都是定数,存了多少又取了多少上面有记录。大队长也好,爹娘和大哥也好,若是不信我,大不了一年、半年、一个月检查一次。” “钱到底用了多少?又用在了谁身上?一目了然的事情。就算以后我不在赵家,两个孩子跟了他爷奶,这钱也滥用不到哪里去。” 听完沅昭的话,赵建军狠狠皱起眉头,老赵头更是当场指着沅昭怒骂:“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防贼啊?你!” 老赵头的话还没说完,赵建军脸色猛地一变,拉住老赵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爹!” 沅昭冷笑一声反问,“爹这话说的,怎么就成防贼了?那不是在防着我吗?” 究竟是防谁还真不好说,但沅昭和赵家人心里都明白。 大队长低头沉思半晌,嘴里的烟圈吐了一波又一波,最终一拍大腿应下,“我看,这法子挺好。” 赵建业是烈士,为国牺牲,大娃二妮是烈士子女,比起把抚恤金交给老赵头,大队长还是更想让这笔钱落在两个孩子头上。 至少往后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问起来,他也能有个交代。 “大队长!”老赵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原本十拿九稳的钱就那么飞走了。 赵建军黑沉着脸色拦住老赵头,“爹,回去再说。”陈沅昭这个女人的法子显然合了大队长的心思,他们若再纠缠,保不齐还得被这个女人坑一把。 趁沅昭和大队长商量去开存折的时候,老赵头和赵建军趁没人注意溜走。 沅昭瞥见两人的身影,心知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大队长抬手摸了摸大娃二妮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命苦的娃儿啊!” 大娃二妮瘪着嘴,眼睛里泪水打转,紧紧靠在沅昭身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今个儿有些晚了,明个大早,我带你去公社签字领抚恤金,顺便给两个孩子办存折。” 沅昭点点头,一脸感激,“谢谢大队长。” “行了,别说客套话,往后队里人都看着,不管你改不改嫁,抚恤金都落不到你手里。”大队长自认公道,出言敲打沅昭一番。 沅昭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大队长,抚恤金到底有没有我的一份,从那份文件上只能我来签字就能知道。” “我是建业的家属,和大娃二妮一样,照理来说抚恤金应该平均分成三份,可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没我的份。” 大队长错愕地张大嘴,似乎没想到沅昭敢这么说,下意识道:“你一个外人……” 沅昭打断他的话,“外人?这种说法从哪里来?我和建业在公社领了结婚奖状,是国家和部队都承认的夫妻关系,不管他的什么东西都合该有我的一半!” “不是你们按照乡下的习俗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也不是你们想当然觉得我是外人,我就真的是外人了!” “属于我的那份抚恤金,我不要那是我自愿放弃,可我若是想要,便是赵建业重新从骨灰盒里爬出来,他也不能说个不字!” 大队长干瞪着两个眼珠子,被沅昭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想说些什么反驳又找不到话,只能大口抽烟让自己冷静。 见他这样,沅昭没有停下来,继续说:“大队长,现在是新社会了,做人做事都自有国家给的章程判定,不是大家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队长涨红了脸,这句话就差指名道姓说就是他,“建业媳妇儿!”他不禁恼羞成怒。 “唉!”沅昭轻叹口气,“大队长是为大娃二妮好,我们娘仨都知道。今天的事情,若换了旁的人,指定不会这样公正。我说了这些话,其实就是想让大队长明白,抚恤金都是大娃二妮的,谁来都拿不走!” 大队长又吸了几口烟,恢复先前的表情,末了冲沅昭摆摆手,“快走快走!” 沅昭又道了声谢,“谢谢大队长,明个早晨我带两个娃在村口等大队长一起去县城。” 大队长转过身子去不看沅昭,只一个劲儿摆手。 沅昭只好拉着大娃二妮离开。 ** 分家后赵建业盖的房子在村子偏南的位置,前后左右的邻居都隔着有一段距离,虽然空旷但不至于偏僻。 而且这个地方也有个好处,离村口非常近,进出也不容易惹人注意。 路上,两个孩子还在小声啜泣,伴着打嗝声,一下一下就算沅昭想要忽略都没办法。 不得已,沅昭停下步子,蹲在地上以便能平视两人。 两个孩子赵玉树今年七岁,赵兰芝四岁,在原主嫁给赵建业之前,一直被放在他们亲外公那里养着。赵建业的岳父是队上小学的老教师,年轻时坏了身子,前两年去世。 至于赵建业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在亲爹娘那边,反而交给岳父,里头还有一桩旧事。 岳父去世后,赵建业不得不将孩子接到自家,交给老赵头和钱老太。 但这对爷奶太过偏心,半点儿没有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不仅将赵建业寄回来的津贴和吃食全补贴给大房,大冬天甚至都没给大娃二妮换上厚棉被。 赵建业年前休探亲假回来,一摸两个孩子的额头都是滚烫的,当即就气愤地带着孩子离开。 之后赵建业开始寻摸人照顾两个孩子,再后来就是和原主结婚。 两个孩子的外公性情温和,几年前又受过不少难,所以行事为人方面难免谨小慎微,也因此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赵玉树和赵兰芝。 相比对照组男女主的孩子活泼大方,赵玉树和赵兰芝就十分腼腆怯懦。 沅昭抬手给两个孩子擦了擦哭红的脸蛋,“大娃,二妮,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这么憋着万一把身体憋出病来可不好。 二妮再也忍不住,扑进沅昭的怀里就放声大哭。大娃依旧很含蓄,但至少能放开声音。 和之前在大队部时的无措带着慌张的哭声不同,兄妹二人此时的哭声充满了悲恸。 “娘,爹和亲娘一样不要我们了!”二妮抱着沅昭的脖子,语无伦次道:“他们说……说娘也不……不要我们了!” 大娃使劲点头,带着哭腔说:“他们还说,爹没了,娘肯定会改嫁,再也不要我和二妮了!” 二妮仰头看着沅昭,“娘,改嫁是什么意思?” 大娃紧紧盯着沅昭:“娘,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那我和二妮是不是就别人说的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 沅昭:“……” 看着两个孩子此时故作镇定的表情,和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紧张脆弱的眼神,沅昭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沅昭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无比认真道:“没有的事。” “我不走,就算离开我也会带上大娃和二妮。” “真的吗?”大娃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二妮的脑袋挨在沅昭的脖子上蹭了蹭,蹭得本就松散的头发更加杂乱,“娘真好~” 看到两人的反应,沅昭愣住两秒。 怎么她说,他们就信呢? 沅昭不明白。 她甚至觉得两个孩子太过轻易相信别人,万一碰到坏人,坏人也随口说出什么话来,他们也信了呢? 可沅昭不知道,对于此时此刻丧母丧父除了她以外再无旁的依靠的赵玉树和赵兰芝来说,她的这份承诺,无论可不可靠,都是赵玉树和赵兰芝唯一的救命稻草。 带着孩子回到家,沅昭打了盆水让两人洗脸,自己钻进厨房做晚饭,顺便研究一下这次的金手指。 绝世神厨系统,听名字就知道是和绝世神医系统一个系列的产品。 系统界面也大同小异。 不过相比神医系统,神厨系统的分类就显得十分之多,甚至还为此编撰了一本总录。 其中占部分最多的则是华夏美食,煎炸烹煮蒸炒熏烤,八大菜系和特色烹饪,酒饮茶水也被囊括在其中。 简而言之,只要能入口的,神厨系统全部包括。甚至还和神医系统联动,增加了药膳的部分。 沅昭看得头大,这么多的菜式,就算她这辈子一天学一道也学不完。 更让人头疼的是,沅昭回忆自己有关厨艺方面的经历后发现,她似乎只会些极为简单的菜式。 菜粥、煮鸡蛋、清炒绿叶菜,好像还有一个小葱拌豆腐。 沅昭:所以她上辈子是除了医术什么都没学吗? 环视四周,沅昭寻找家里有什么能供她使用的食材。不就是从头再来吗?再难还能有医术难? 晚饭不宜多吃,沅昭打算煮个米粥,切一盘黄瓜,再煮三个鸡蛋。 找食材的时候沅昭发现了一袋红薯、一袋土豆和一筐鲜玉米。 沅昭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她只记得上辈子是在古代生活来着,古代似乎是没有这些常见作物的。 沅昭当即改变了食谱,米粥改成红薯粥,再煮三支玉米,炒一个土豆丝,三个鸡蛋就留到明天吃。 将三道菜的步骤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沅昭出去问两个娃,“晚上吃红薯粥、煮玉米和炒土豆丝,可以吗?” 听见沅昭的声音,二妮的小脑袋立马扭过来看她,声音清脆,“好!” 大娃从脸盆里抬起头来,“娘,我和二妮吃一根玉米棒就够了。” 生怕是两个孩子在俭省,沅昭又问了一遍,“一根真的够吗?” 大娃点头,“够的,娘。”说着他站起来,“我去帮娘剥玉米洗菜!” 沅昭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想到让孩子帮忙洗菜可以锻炼动手能力,也能让他们体会劳动的辛苦,便点头答应。 “我去打水。”沅昭拍拍手去后院,后院有口水井,她打上满满一盆,把两根玉米、一根红薯和一个土豆放进去,交给大娃和二妮,“就在这里洗菜,洗好就叫我。” 沅昭进厨房舀半碗大米,拿到后院淘洗,回到厨房时正好大娃把红薯洗干净放过来。 生火做饭,沅昭将红薯切成二妮可以下口的小块,和大米加水一起倒进锅里。 接着是煮玉米和土豆丝,沅昭小心翼翼先将土豆丝切成片、再一根一根切成丝,虽然最后的成果粗细长短不一,但好歹没有发生切到手这种更丢人的事情。 煮红薯粥和玉米的两口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沅昭这边又将土豆丝下锅炒熟,加盐加醋,翻炒后出锅。 原主和两个孩子一般就在厨房的四方桌上吃饭。 沅昭把饭菜端过去时,大娃和二妮早就洗干净手捧着碗筷坐好干等着开饭了。 一人盛一碗煮得软糯的红薯粥,再分半只煮玉米,中间摆着一盘十分清淡的土豆丝。 沅昭拍拍手,“好了,吃饭!” 灶上正烧着一锅热水,沅昭打算吃完饭给两个孩子好好洗一洗,这样晚上能睡个踏实觉。 二妮捧着比她脸蛋还大的碗,慢慢凑近碗沿,试探地小心吸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扭头看向沅昭,“娘,好甜!” 沅昭低头尝了一口,确实挺甜,“那就多吃点儿。” 可能是今天哭狠了,情绪起伏剧烈,所以消耗的能量也大,大娃和二妮暴风进食。 沅昭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餐桌上的这些食材,因此筷子就没停过。 一大两小很快就将沅昭做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大娃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娘,我去洗碗。” “今天不用,你和二妮去院里走一走,我烧了热水,等会儿你们俩要洗澡。”沅昭说道。 将碗筷洗干净摆好,沅昭来回后院打水,和热水兑在一起到合适的温度,站在厨房门口询问:“大娃,二妮,你们谁先来?” 两人愣住两秒,然后默契地指向对方。 沅昭:“二妮你先来。大娃,等会儿你自己洗。” 大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沅昭没给别人洗过澡,更别说像二妮一般的四岁小女孩儿,只能将自己的经验套用在这上面。 ——先洗头、再搓泥,最后换一遍水冲洗干净泡沫。 帮二妮穿好衣服,沅昭用毛巾裹住她的头发,拉着二妮回到他们睡觉的屋里,将人塞到炕上的被窝里。 前进大队所在的红旗公社平桃县地处华国北方,这里有着广袤的黑土地,粮食产量极高,但气候寒冷。不到十月份,夜里的风就寒得刺骨,必须要盖上厚厚的棉被才能保暖。 土炕中间被一扇布帘隔开,另一半是大娃睡觉的地方。 大娃洗澡的速度很快,裹着衣服冲进屋里,哆哆嗦嗦爬进被窝。 沅昭出去把洗澡水倒进菜地里,趁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点开神厨系统查看。 在她做好晚饭的时候,神厨系统响起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当前位面数据,现将奖励切换为物质奖励。】 【完成一顿晚饭,奖励腊肉*200g,奖励已下发到系统包裹中,请及时查看。】 沅昭点开包裹,里面躺着一块深色的巴掌大的腊肉。 瞅了瞅菜园子里的蔬菜,沅昭决定明天从县城回来就炒了吃,再加一个番茄炒蛋,绝对是下饭利器。 除腊肉奖励外,沅昭的厨艺技能从0级升到1级,主界面上为她推荐了几种适合当前等级的菜谱,接下来一段时间可以一一尝试。 到大门前检查一遍门锁,沅昭回到屋里,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还没有睡觉。 沅昭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被子,叮嘱道:“明天还要早起,快些睡吧。” 大娃和二妮听话地闭上眼睛,沅昭也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就在她以为两个孩子早就睡着的时候,大娃的声音突然响起,“娘,我们明天能见到爹吗?” 沅昭一个机灵顿时脑袋变得清醒,她想了想才回答:“我也不清楚。” 烈士的骨灰具体怎么安置她完全不了解。 “不过,再等几年,等你们长大,我可以带你们去你爹参军的地方看一看。” 说不定那里的烈士陵园就埋葬着赵建业的骨灰,更说不定,那里的墓碑上还有赵建业的照片。 大娃的声音变小了些,“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娘?” 沅昭侧头,望向黑黢黢的窗外。 心道,快了。 再有两年,她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到更大更好的地方去。 那时候,大娃和二妮一定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去上学。 再也不需要羡慕别人。 第49章 沅昭这一宿睡得很不踏实。 前半夜倒是安生, 后半夜大娃和二妮又接连哭了一场,是睡着睡着觉突然喊出来的那种,跟说梦话差不多。 生怕两个孩子哭得断气, 沅昭半刻也不敢放松, 睁大眼睛盯着,直到凌晨才能再次歇下。 次日一早, 天还没亮的时候,沅昭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去后院洗漱。冰冷的井水贴在脸上,混沌的精神立马清醒过来。 紧接着烧水做饭。 今天去县城办存折,且有一番折腾, 中午不定能赶回来, 所以沅昭打算把午饭也做上。 先煮上玉米粥和鸡蛋, 趁空闲沅昭和面打算烙几张葱油饼,再挑几块咸菜出来, 切成细丝滴上一滴辣椒油和香油, 香喷喷十分下饭。 看大娃和二妮对昨晚那顿饭的反应, 再结合原主的记忆, 沅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竟然比原主的厨艺还要好上几分? 有些离谱。 明明原主从小就承担家里灶台上的活计,结果连她一个厨艺小白都比不过? 于是沅昭开始放心大胆的折腾食材。饭菜出锅后灭掉灶火,她又在灰里埋上两块红薯, 打算一会儿拿给大队长吃。 将葱油饼和咸菜装好, 兑上一盆温水, 沅昭回屋叫醒两个孩子。趁他们穿衣洗漱的时间,沅昭从柜子里翻出户口本来, 这个等到银行开户的时候要用。 吃完早饭, 沅昭带两个孩子到村口。北方秋天的早晨寒风瑟瑟, 怕两个孩子着凉,出门前她又给多加了一层棉衣。 大队长坐在牛车上抽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显然是早就到了这里。 “不算迟。”大队长点点头,“找地方坐好,先去公社签字领抚恤金。” 先把两个孩子抱上去,沅昭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红薯和一枚煮鸡蛋,“大队长,家里没啥好东西,将就吃点暖暖肚子。” 看着沅昭递过来的红薯和鸡蛋,大队长愣了两秒,抬眼看了看沅昭,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接过来揣进兜里,冲沅昭摆摆手。 沅昭心领神会,迅速爬上牛车,从兜里拿出剩下的一块烤红薯,掰开分给大娃和二妮,“拿着暖手。” 给大队长的那枚鸡蛋原本是她的早饭,沅昭没舍得吃。 她和两个孩子至少还要在前进大队待上两年,大队长是这片小地方最有话语权的人,不说讨好他至少也不能得罪。 再说今天这事属实是麻烦人家,沅昭上上辈子虽然任性,但似乎上辈子她从哪里学到了这些人情世故,很自然的就做出给大队长红薯和鸡蛋的决定。 牛车晃晃悠悠,大娃和二妮吃完手里的红薯,困得倒在沅昭身上昏睡过去。 很快到达前进大队所在的红旗公社政府大院,和一路见到的低矮平房一样,大院也是清一色的平房,但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差异。 沅昭轻轻将两个孩子喊醒,“大娃,二妮,咱们到了。” 大队长将牛车绑在大院门前的树上,对沅昭三人挥手,“进去吧,我带你去找干事签字。” 接待的干事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听大队长说明来意,立马肃然起敬,语气悲痛道:“赵建业同志为人民牺牲,是国家的英雄,是百姓的楷模!” “你们随我来。”年轻干事将人带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钥匙拿着离开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包裹,“这是部队邮寄过来的包裹。” “里面有组织发给赵建业同志的抚恤金,还有赵建业同志战友们的一点心意。”年轻干事推给沅昭两张纸,分别在上面点了几个位置,“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签上你的名字,不会写字就摁下手印。” 原主没上过学,也不会写字,所以沅昭选择摁手印。 摁之前,沅昭先快速浏览了一遍纸上的文字,两张文件的内容相似但细看完全不同,一张是抚恤金,另一张也是抚恤金。 具体的区别在于,一张是一次性发六百块钱,另一张是按月发放定期抚恤金,每半年领取一次,一个月十八块钱。 一年就是将近三百块钱。 看完纸上的内容,沅昭若无其事摁下手印,同时脑海中快速思索支开大队长的办法。 那笔大额的抚恤金是整个大队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算沅昭想办法给存到了大娃和二妮手上,赵家二老和大房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其一。 其二,大队的队员们都仇富,纵然这一大笔钱是赵建业用性命换来的,可大几百上千的数字难免惹眼了些。 尤其这笔钱落在两个还没长成的孩子身上,羡慕嫉妒岂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 如果这笔定期补助再经由大队长说出去,往后不单赵家,就连她原本想好理由拒绝的陈家,也怕是得日日找上门来要钱。 旁的,再有大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她打算和两个孩子安生熬过这两年的计划就彻底被打破。 沅昭摁手印的动作有些慢,直到年轻干事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拿出来时,属于大队长的那道目光慢慢移开,而后沅昭听到大队长说:“建业媳妇儿,你办完手续就带孩子到门口,我先去给牛车掉头。” 沅昭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莫名觉得大队长现在这么识相是因为来之前的红薯和鸡蛋。 “我记住了叔!”沅昭惯会蹬鼻子上脸,转眼就把对大队长的称呼换成了‘叔’。 估摸着大队长走远了些,沅昭指着两张被她摁下手印的纸,问小干事,“小领导,你给我说说这纸上写的是啥呗?我不认字。” 年轻干事似乎是第一次被叫成‘小领导’,又是紧张无措地冲沅昭摆手,又是脸涨得通红,口吃一般道:“这位同志,我我我不是领导,您还是叫我小王吧!” 沅昭:“……”不敢,“小王同志,这纸上的字都是啥意思啊?” 小王同志十分耐心给沅昭解释,“这一张是六百块钱的抚恤金,现在同志你签好字就可以领。” “这一张是政府给烈士家属的定期补助,按照赵建业同志的职位和军功章,以及具体的家庭情况,这部分有很大的浮动。不过一般都是十八块钱。” “按月发放,半年一领,到时候同志你带上户口本和烈士证就可以过来领,还是找我。”小王干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烈士证交给沅昭,“这个收好,丢失的话可不容易补。” “谢谢小王干事!”沅昭将烈士证和户口本放在一起,然后将目光放在小王干事手里的包裹上。 小王干事解释,“陈同志,这里还有个东西上面交代务必要交给你和两个孩子。” 沅昭把两个孩子拉到身旁来,“什么东西?” “是赵建业同志的照片。”小王干事拿出一个信封,“照片在里面。” 沅昭正发愁昨夜大娃问的那件事,没想到组织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她接过信封,用一万分的细心收好。 最后小王干事把包裹交给沅昭,“包裹里的东西都是赵建业同志战友的心意。” 陈沅昭接过来,向小王干事道谢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紧接着沅昭带两个孩子去银行办存折,这次全程都有大队长在一旁监督,亲眼见到存折上写的是两个孩子的名字才放心。 存钱的时候,大队长又出声道:“建业媳妇儿,二妮只是个丫头片子,往后备一份过得去的嫁妆就行,你不如把钱全存在大娃头上。” 沅昭面不改色递给银行柜员一半的钱,声音清脆:“一人一半。” 见自己的话一点儿也没被听进去,大队长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建业媳妇儿,你咋这么不听话呢!” 往后不也是大娃留在家里娶妻生子,然后给后娘养老吗? 他这是为谁好? 银行柜员很快存好钱,沅昭拿过存折来,和户口本烈士证包在一起,然后才转头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主席同志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那番传宗接代的言论是旧社会的糟粕,现在是新社会,大队长你的思想要跟上国家发展的步伐才行!” 大队长憋了半天憋得脸通红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能说啥? 他最后只能抹一把脸,当做什么刚才哑口无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大队长转身闷头朝门口走去,“快些回生产队,地里还有活计没做呢!” 沅昭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轻声嘱咐:“别听那些人说的男娃金贵女娃轻贱的话,你们两个都金贵。” 大娃和二妮懵懂点头,“我们知道,娘!” 再一次被喊娘,沅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对上两个孩子充满依赖的眼神,她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当人娘么,她一个当惯了姑奶奶的人还能怕? 这边沅昭和大队长赶着牛车回大队。 另一边,赵家二老和大房却才风尘仆仆赶到公社大院。 钱老太半边身子还能感觉到酸麻,走起路来需要人搀扶着才行,她把全身的重量压到刘黄花身上,“老大,咱们去政府门口闹,领导能给咱评理不?钱能到手不?” 没等赵建军说话,老赵头先出了声,“你啥都别管,去了只管撒泼,剩下的事情有我们。” 赵建业看了眼刘黄花道:“你们俩到时候使劲闹,闹得越多的人过来看越好,建业媳妇儿她丢不起这个脸。” 陈沅昭再能耐也只是个女人,况且以前也没见她多有本事,昨日那么硬气估计也是强撑的纸老虎,过了一宿早就顶不住了。 这时候他们这么在人前一闹,又有一旁的领导和群众劝两句,陈沅昭若往后还想在公社过日子,就不得不答应下来。 第50章 回大队的路上, 沅昭将带来的葱油饼和咸菜拿出来,亲自卷了两张,然后让大娃去给大队长, “爷爷, 吃!” 沅昭道:“叔,先吃张饼子垫垫肚子。” 一大早就出门来, 在公社和县城折腾这么一趟,大队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见此也不矫情推拒,摸了摸大娃的头,把饼子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 到村口分开, 大队长吃完饼子拍拍手, 视线直直看着前边的路赶牛车, 一张口却是对沅昭说话:“建业媳妇儿,往后有啥事叫大娃去家里喊一声, 我不在就喊你婶子。” 说完, 大队长猛地一挥鞭, 飞快地赶着牛车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 沅昭默默在心里感激那张葱油饼。 有大队长这句话,以后就算赵家二老和大房闹到门前来,村里人也不会再拉偏架。 一路奔波, 大娃和二妮神情蔫蔫儿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想着才刚吃过葱油饼现在也不饿, 看着两人洗漱后, 沅昭就让他们钻被窝里去休息,自己坐到桌子前盘算如今家里的财产。 存钱之前, 得大队长允许后, 沅昭从里面抽出两张大团结来, 当做未来一年的花销。 但在沅昭看来,这二十块钱也就年前能撑半刻。两个孩子年纪小正是伙食上不能敷衍的时候,顿顿大鱼大肉做不到,也得偶尔来些荤腥吧。 再者,大娃今年七岁,来年八岁,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学费、书本费、学杂费、资料费等等,哪样都不能缺省。 想想她上上辈子从幼儿园到大学,家里在教育方面有形无形的投入,沅昭根本不觉得仅靠赵建业的抚恤金能将两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而且赵建业的抚恤金短时间内还不能随意动用,同时沅昭也不打算动。 至于未来一年剩下的那几个月,沅昭打算探一探这个年代的黑市。 她有医术在身,又有神厨系统这个金手指,偷偷摸摸赚点零花钱应当不难。只是到时候得务必小心,千万不能被县城巡逻的人抓到。 她穿过来之前,原主被娘家人搜刮的手里只剩下一块多钱,再就是些要紧的票据。 此外,家里的粮食也不多,翻看原主的记忆便知,是被原主娘吴老太和原主大嫂范招娣拿着袋子兜走了。 北方秋收的时间早,如今是76年的九月份,再有几天队里会组织社员秋收,到时沅昭也得全程参与。 秋收那半个月是全大队动员,即便像二妮一样小的孩子,只要能走能跳,也得拎着草筐跟在大部队后面捡稻穗麦穗。 这些捡来的稻穗麦穗队上默认都可以带回自家,有些人多的人家每到这时都会嘱咐自家的孩子卖力。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够不上下地赚工分的孩子里也有年纪大脾气也霸道的,自己捡不到便抢别的孩子草筐。 原主的记忆里就发生过不少这种事。况且这俩孩子一向性格怯弱,肯定是那些刺头小孩的首要目标。 沅昭也不在乎那一星半点的粮食,最重要的还得是两个孩子能安全回家。 估摸着睡觉的时间,沅昭进厨房一趟兑好温水,回来掐着点儿将大娃和二妮喊起来,“去厨房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帮我洗菜,晚上咱们吃炒腊肉。” “肉!”大娃和二妮瞬间就清醒了一半,听话地跑去洗脸。 在他们洗脸的时候,沅昭嘱咐:“过几天秋收,你们两个也要下地,就跟在大人后面捡稻穗。到时候一人一只草筐,不跟别的孩子抢,也别捡太多,知道吗?” 大娃抬头,“可是娘,小孩子捡来的粮食可以带回家。”他眼巴巴瞅着沅昭,那眼神好像在说‘咱家现在很穷,他得努力捡很多的粮食才够吃’。 “那也不能捡!”沅昭脱口而出这句话,紧接着在心里感叹,果然有时候养孩子就要发扬一下专·制大家长的理念,“你们两个做做样子就行,别紧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记得离那些机器远点儿,知道吗?” 这边耕地的面积广阔,单靠人力短时间内根本收割不完,所以县城农业局会派拖拉机下来帮忙。 “谁记住我说的话,秋收完以后,我给谁买糖吃!”适当的物质奖励也是有必要的。 果然,小孩子都抵不过糖果的威力,刚才还想着捡粮食养家的大娃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点头,“知道!” 二妮也喊:“知道!” 等大娃二妮洗漱好,沅昭拿梳子和头绳来,搬着凳子坐到院里,对二妮摆摆手,“过来,我给你梳头。” 今天早晨走得匆忙,沅昭就没来得及给二妮梳辫子,只在前面的刘海处给她别了两个黑色发卡。 下午睡过一觉,二妮的头发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 听见沅昭的话,二妮乖巧站过来,轻轻后仰靠在她的膝盖上,“娘,我想梳两个辫子。” 本就在发愁该怎么给小孩儿梳辫子的沅昭:一个就很难了,两个…… “行叭?”沅昭语气带着不确定应下。 小女孩的头发细软,沅昭不敢用太大力气,先一缕一缕疏通,然后才开始分头发梳辫子。 沅昭有轻微的强迫症,必须得中分,然后两边的辫子高低也得一样。 刚绑好最后一个小揪揪,大院的门突然就被拍响。 “陈沅昭,你给老娘滚出来!” “快把建业的抚恤金还给我们!”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钱老太,以及大房的人。 大娃和二妮明显抖了一下,沅昭对两人道:“大娃,带二妮回屋,娘出去几分钟再回来做饭。” 大娃抱着妹妹摇头,眼睛红了一圈,“不、不走,娘,是不是奶过来要打人了?” “不是。”沅昭轻轻拍了拍大娃和二妮的后背,“他们不敢打人,大队长会把他们抓起来,娘只是出去跟他们讲道理,讲完道理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害怕的话,去柜子里的信封把照片拿出来。”想了想,沅昭又说出这句话。 原主到底不是两个孩子的亲娘,相比起来还是赵建业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大娃和二妮慢吞吞进了屋子,将照片拿出来抱在怀里,躲在窗户后头悄悄看向院里。 院门被拍得啪啪响,土砖垒砌的墙头肉眼可见有灰尘落下。 沅昭站起来,进厨房拿了跟手臂粗的烧火棍子壮气。原主虽然常干农活,但一直吃不饱身子骨却是虚弱的,赤手空拳还真占不了便宜。 走到大门前,沅昭并不敢站在正后面,而是靠在一侧墙壁上,用烧火棍抵开门栓,果然下一秒大门被猛地推开。 没料到沅昭现在开门,门外又是拍又是嚎的几人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踉跄跌到地上。 钱老太和刘黄花被压在最下面,老赵头和赵建业倒在上面,都是脸朝下。 趁四个人挣扎着要起来时,沅昭佯装过去拉人,瞅准他们身上的穴道摁下去,起码后面几天四个人别想再从炕上爬起来。 “娘,大嫂,你们怎么了?”沅昭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扭头求助外面看热闹的群众,“快来人把我爹娘送去卫生院啊!” 外面的人:“……”又特么是这样,看热闹看热闹结果连个热闹的头都没起来就散了。 不情不愿上前抬人,有人冲着沅昭阴阳怪气,“建业媳妇儿,咋你婆婆一碰你就倒,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沅昭垂头抹泪,“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能做什么手脚?我又为什么做手脚?” 婶子被沅昭的话噎了一下,跟会装傻的人说话就是费劲,“那为啥你婆婆几个一进门就晕的晕倒的倒?” 垫在下面的钱老太和刘黄花纯粹是被砸晕的,压在上面的老赵头和赵建军倒是清醒,不过却被当下的情况搞得一脸懵逼。 赵建军心里一片恼火,一大早他们便赶去公社大院,结果到了地方却得知抚恤金已经被领走了。跟着他们又去了县城的银行,结果又被那边的柜员告知,人早就办好存折离开了。 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往大队赶,结果还没怎么样倒把自己弄得不能动弹? 沅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回道:“过来看孙子孙女么,激动。” 不然能说什么? 赵家二老和大房想强占抚恤金,在场的人包括整个大队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他们都冷眼在一旁看着,不说公道话也罢,甚至还乐见其成。 否则赵家二老和大房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上门要钱,甚至昨天还说出那种潜在意思是‘原主要么自己识相改嫁,要么就留下来当个老妈子养大两个孩子,然而这两种不管怎么选择,抚恤金都得交给他们大房’的话。 那婶子白了沅昭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当我们傻啊!” 有人将老赵头翻过来,抬着要往卫生所去,老赵头用半边能使力的身子挣扎,“放我下来!我还有话要说!” 那些人本就是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如今见老赵头有继续闹下去的意思,当然十分乐意顺着他,把他摆好位置半坐着靠在土墙上。 赵建军也被如此放下,紧挨着老赵头半坐。 沅昭好奇问:“爹还有什么话要说?要不要我把建业的照片拿出来,您直接同他说?” “说到照片,那是组织特意准备的。”沅昭稍微解释了一下。 老赵头本来要说的话被沅昭给吓了回去。 他再怎么厌恶赵建业,再怎么不把赵建业放在眼里,也做不到当着赵建业的照片说要钱的事。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把建业的抚恤金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就走。”老赵头气哄哄吼道:“就你今天存了钱的存折!快去拿!” 沅昭不为所动,就这么干巴巴说两句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稍微声音大一点儿就吓破胆子。 想到这里,沅昭下意识瞅了瞅睡觉房间的窗户,果然对上大娃和二妮的两双怯生生的眼睛。 “爹,您要存折做什么?”沅昭接着装傻。 赵老头当然不会说,他要把里头的钱取出来给大孙子赵前进买工作。他强硬道:“你一个外人,没资格拿我家的钱。” 沅昭无语半晌,话都说了多少次,“……我是赵建业上了结婚证的妻子,我要是外人,那谁不算外人?”她真是彻底服了这些人的脑回路,还以为这是旧社会呢,只要不是儿子孙子都算外人。 正如沅昭不想听老赵头的歪理一样,老赵头同样听不进沅昭在理的话,他一门心思只有那笔抚恤金。有了那笔抚恤金,家里就可以给大孙子赵前进买工作,有了工作他就能和城里的同学结婚。 “拿钱!快拿钱!”老赵头抬手使劲拍着地面。 沅昭冷下脸来,拒绝得果断又干脆,“不可能!” “钱我已经存在两个孩子的存折上了,没有我和孩子同时出面,里面的钱谁也取不出来!”沅昭还能不知道老赵头什么打算,无非就是想拿到存折,然后去银行把钱取出来。 可赵家二老和大房的人都太蠢了,哪有凭存折取钱的道理,人家银行都得认人和证件才成! “什么?我是大娃的亲爷,怎么就不能取钱了?!”赵老头睁大眼睛,瞪的眼睛珠子凸起来,开始撒泼,“那你带上大娃快去取钱!快,今天就得取出来!” 前进的工作明天就得交钱,过了时间人家就把工作卖给别家了,要想再找一个可没那么容易。 赵建军也在一旁催促,“弟妹,你快带着孩子去取钱,我和爹娘这次上门,是有大好的事要告诉弟妹。” 赵建军快速在心里编出个故事来,“建业没了,弟妹往后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肯定艰难。我和爹娘指定不能坐视不管,正好县城食品厂有人卖工作,我和爹娘便打算替弟妹买下来,这样……” 话还没说完,沅昭就出声打断,“爹娘和大哥是想给我买一份工作?” “当……不,不是!”赵建军半边身子动不了,靠一只手撑着身体有些费力,他快速道:“弟妹还要在家照顾大娃二妮,不方便上班。这样,先把工作给前进,前进是高中生,他进了厂子升职快,每月拿到的工资也多,然后再把工资给弟妹。” “不出两年,就能把买工作的钱赚出来!” 县城食品厂的一份工作顶了天也就七八百块钱,不能再多。进去后一个月工资起码二十,一年是三百多近四百,可不就两年能把钱赚回来么? 听着还真是非常划算。 有人就劝沅昭,“建业媳妇儿,我看这办法不错。俩娃娃长大还得十几年呢,你一个女人又赚不了多少工分,坐吃山空总是不好的,不如换成工作往后还能吃工资。” “是啊是啊,那可是铁饭碗,有了工作一辈子不愁吃喝!” 沅昭心里呵呵两声,钱拿来给你儿子买工作,那工资还能到了我们手里?别到最后抚恤金没了,工资也没到手,她弄了个两头空。 可面上,沅昭表情迟疑。 旁的人越发起劲儿鼓动沅昭答应下来。 老赵头和赵建军对视一眼,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只是还没等两人开心,这时人群突然散开,大队长带着人走进来,视线沉沉扫过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老赵头和赵建军身上。 看到大队长出现,沅昭其实挺意外的。 “大队长你怎么来了?”有人替沅昭问出这话。 大队长轻轻瞥了那人一眼,沉声道:“过几天就是秋收,公社那边不希望出乱子,耽误了大事情。” 那人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才住嘴。 大队长看着赵建军,“建军,有些事,别做得太过分了。”刚才在外面,他听了全程。 都是多少年的乡里乡亲了,谁还不知道谁肚子里那点算计,赵建军刚起了个头,大队长就猜到了他打的什么算盘。 赵建军脸色一变。 老赵头脸上的笑意还没落下去,就被大队长这句话说懵了。咋个大队长里外不分,不帮着自家姓的兄弟侄儿,反而帮个外人? “三哥!”老赵头一脸不敢置信,“建军媳妇儿她就是个外人!” 大队长狠狠拧了把眉,“外人不外人的我不清楚,赵老二,我只知道建业也是你儿子,大娃和二妮也是你亲生的孙子孙女。” 老赵头拍着地面,不甘心反驳,“既然是亲生的,把钱给我咋了?连这么点钱都不肯孝敬,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他不就想要几个钱吗? 沅昭:“……”这话说的,让两个孩子把活命的钱拿出去孝敬,还是孝敬两个根本不疼甚至虐待过他们的爷奶?更别说最后这笔钱都不是给他们用,而是给他们大房的堂哥? 那个赵前进是没有爹娘吗?非得拿亲叔叔用命换来的钱去买工作? 还真好意思啊! 大队长没想到老赵头脸都不要了,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赵老二!”按照老赵头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他排第二,上头有个大哥,下头有个小妹。 大队长厉声呵斥,“想给前进买工作,要么用建军自个赚来的钱,要么你们做爷奶的自己补贴,拿两个孩子的钱算怎么回事儿?” 沅昭在一旁点头附和,“我记得建业去部队前给了爹娘二十年的赡养费,一共六百块钱,是建业当兵十几年攒下来的积蓄。” 十几年的积蓄说出去才六百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大部分工资都被赵建业拿去补贴给了家庭困难的战友。 此外,一部分寄回老家给大娃和二妮,还一部分给他爹娘。包括他结两次婚也去了不少,又在村里起房,哪样的花销都不小。 “难道是才半年就花得一干二净了吗?”沅昭故作惊讶问道。 “嘶——”六百块钱!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老赵头和钱老太还真能耐啊,不声不响就往兜里揣了这么多钱? 众人对着墙边的老赵头和赵建军指指点点。 两个人霎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大队长这么不给面子,沅昭更是干脆将他们老底给抖落了出来。 老赵头梗着脖子大喊,“那是我和老婆子养老的钱,怎么能轻易花出去?” 沅昭忍不住偏头翻了个白眼,还要不要脸了,你们俩老的能养老,她们俩小的就得喝西北风? “抚恤金不可能拿出来!”沅昭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再闹下去耽误吃饭,她干脆出声彻底掐灭这一家的算计,“那钱存到了大娃和二妮的存折里,存的死期。” “二十年!” 二十年这三个字一出口,全场都寂静了良久。 那可是二十年! 定期存折可以提前支取,但这点大队的人还多数不知道,沅昭更不可能提醒他们。 多么美好的一个误会,就让他们当做这笔钱二十年不能动,能少许多麻烦。 老赵头哆哆嗦嗦抬起胳膊来,最后也没抬到位,厥死过去。刚醒过来的钱老太听见这话,白眼一翻也再一次晕过去。 而赵建军黑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沅昭,紧咬着牙,目光好像在把沅昭五马分尸一般。 “弟妹,你真行!” 沅昭扯了扯嘴角,就当他这是在夸奖自己。 大队长见状,抬手吩咐:“把他们抬回自个儿家。” 赵建军被抬出大门的时候,带着仇恨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沅昭。 沅昭冲他挥挥手,“大哥,我替建业谢谢你这么为大娃和二妮着想!” 赵建军:“……”玛德! 没了热闹看,人群很快就散开。 大队长朝沅昭摆摆手也转身离开。 暂时解决了赵家大房这边的麻烦,沅昭长舒一口气,将大门锁好,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另一边,赵建军四个被人抬回家。 在家等好消息的赵前进见状带着弟妹们出来迎接,脸上表情错愕,“叔叔婶子们,我爹娘,还有我爷奶这是怎么了?” 那些人将赵建军四个放下,抬头看向赵前进,想到刚才在赵建业家听到的事情,一时间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赵建军想拿弟弟赵建业的抚恤金给大儿子赵前进买工作的事情,当事人是不是知道呢?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不知道。 他老子赵建军只是个地里刨食的庄户男人,没有赵建业那样的本事,也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给儿子买工作。 而老赵头和钱老太手里的六百块钱也指定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所以赵前进十有八九是知情的。 被这么多人或古怪或嘲讽的眼神盯着,赵前进心里咯噔一下,不自在地干笑两声,“谢谢叔叔婶子送我爷奶爹娘回来,老二老三,快去给叔婶儿们倒水!”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渴。” “时候不早,我们也得回家吃饭了,就不留了。” 将人都送走以后,插上大门,赵前进快步过去,一脸焦急地问:“爹,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建军此时悠悠转醒,冷笑一声,“还能有啥事?” “被你那个好二婶儿摆了一道!” 他妈的存了二十年的死期存折!! 二十年! 赵建军不甘心捶地。 听见这个消息,赵前进也愣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真的,存了二……二十年?” 那么多钱,二十年不能动。 赵前进吞了吞口水,“我听说,就算是死期存折,也有办法提前取出来。”他家里钱没多到可以存去银行,但他县城的同学家有,所以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赵建军眼睛一亮,继而想到什么又暗下去,“别想了。陈沅昭将你二叔给了咱家六百块钱的事情说了出去,现在整个大队都知道了。” 这笔钱要是没个去向,往后他们家在大队里就没有安生日子。 东家过来借一块,西家过来借两块,如果不答应就当面卖惨背后冷嘲热讽说闲话。如果答应那就得都答应,但是过不了几天,估计整个公社都能知道他们家有钱就借的事情,到时候再上门的就不是什么过来借钱的了。 赵前进也觉得不甘心,那可是六百块钱,他偷偷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赵建军,心想怎么他不是二叔的儿子呢?如果他是二叔的儿子,别说一份工作了,就连县城的房子都能眼睛不眨一下买下来。 “那,我在食品厂的工作怎么办?”赵前进语气带着催促,“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卖工作那家是正好碰到要用钱的时候才不得已要卖工作。” “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6 23:51:40~2021-11-27 22:5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桃冰果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生怕自己的工作没了着落, 赵前进急切道:“往后可再轻易遇不到这么好还这么便宜的工作了!爹!” 赵建军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老赵头缓缓醒来,朝大孙子伸手,“前进, 快把爷背回屋里, 这地上凉。” 赵前进眼神微闪,殷勤到老赵头前面蹲下来, “爷,我来背你。” “哎哎,爷的好孙儿!”老赵头一脸欣慰,自家这个大孙子长得模样俊,又是高中生, 还谈了个城里的对象, 往后肯定有大出息。 老赵头挪着身体趴到赵前进背上, “前进啊,你那个工作, 能不能往后再推迟几天?” 陈沅昭那个女人做事太绝, 一下就把钱存了二十年。现在突然要家里掏出七八百来买工作, 老赵头简直心疼得眼睛滴血。 他就不信那钱进了银行就取不出来了, 他们全家都去银行门口撒泼,一天不给就一天不走! 知道老赵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听见这种推辞的话, 赵前进步子微顿, 脸上是毫不加掩饰的烦躁和厌恶。 不就是八百块钱吗? 平常总是嘴上说疼大孙子疼大孙子, 这些年二叔孝敬给你们千把数也有,真到了要掏钱的时候, 却一个劲儿推三阻四。 每当这个时候, 赵前进就恨不得自己是他二叔的儿子。 “爷, 那家是有人生病急需用钱才卖工作的。食品厂的会计,没关系都进不去的部门,多少人都盯着。我有个同学跟人家认识,这才给我留了这么长时间筹钱。” 赵前进强忍着耐心说。 老赵头心里纠结,八百块钱可是他手底下所有的积蓄。给吧他指定心疼得几个月睡不好吃不香;不给吧,万一耽误了大孙子的前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前进,你要是进了厂子当工人,可千万别忘记孝敬我啊!”老赵头狠了狠心,只要前进争气,一两年就能把本钱赚回来,往后多少个八百块钱都会有。 听这话的意思是打算给自己拿钱,赵前进心下一阵激动,连连保证:“我肯定会孝敬爷奶!一发工资就给爷奶买麦乳精和鸡蛋糕,以后在县城买房,也把爷奶接过去享福!” 眼瞅着要出去八百块钱,老赵头心口抽抽般得疼,可听见大孙子的话,顿时心窝又熨帖起来。 “好好,爷的大孙子,真孝顺!” 有了老赵头的承诺,赵前进越发殷勤,把人搬回屋里放到炕上后,又是倒水又是按摩。 欢喜得老赵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儿。 院子里,赵建军听着主屋传来爷孙俩一声声的融洽温馨的话音,松下肩膀长舒了一口气。 他爹手里是有不少钱,但他不好直接伸手要。就像赵建业的抚恤金一样,给出来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比起最后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不如让老两口心甘情愿拿钱。 但是陈沅昭手里那笔钱,他也决计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 昨天的早饭和晚饭分别奖励一斤牛奶和200g鱼肉。 一大早醒来先去后院洗漱,之后沅昭钻进厨房,从包裹里取出牛奶加热,另外又煎了三个荷包蛋,蒸了几块红薯当做早饭。 早饭刚做好,两个小脑袋就从厨房门口冒出来,二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娘,什么味道好香啊~” 小姑娘还没睡醒的声音软萌软萌的,沅昭走过去拉着二妮和大娃进来,“先洗漱再吃饭,我今天要去上工,中午才能回来,你们是留在家里还是要外出?” 家里是穷得没什么好东西,几样重要的像户口本、烈士证和存折都被沅昭放进系统包裹。但她极其不信任赵家的人品,生怕他们偷溜进来翻找,所以决定但凡外出就要锁门。 大娃双手舀水泼在脸上,闻言道:“娘,我和二妮去山上捡柴,中午再回来。” “就你们两个?”沅昭十分惊讶,不是她看不起,就大娃和二妮这小萝卜头一样的身高,才能捡几根柴回来? 大娃点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队里其他孩子都去山上捡柴。” “那好吧。你和二妮要注意安全,别往深处走。”沅昭叮嘱两句。 她如何也不能将两个孩子一直拘在家里,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冲散亲生父亲离世带来的伤痛。 上桌吃饭,二妮好奇地瞅着碗里香甜的牛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沅昭,“娘,这是什么粥?” “这是牛奶。”沅昭撒谎,“用奶粉加热水泡出来的。” 大娃小心翼翼尝了一口,“甜的!比麦乳精还好喝!” 沅昭不知道麦乳精什么味道,不做任何评价。 吃完饭,一大两小出门,沅昭去地里上工,大娃和二妮提着草筐上山。 说起上山,沅昭打算空下来也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寻摸到有用药草,配些常用药放在家里,或者迷药用来防身。 地里的活计远比沅昭想象的还要累上许多,仅仅半日她的胳膊连抬起来都十分困难。 中午下工,沅昭找到大队长,“叔,你看我能不能一天只上半天工,大娃二妮年纪太小,留他们在家我不放心。” 大队长踢了踢路边的土块儿,看着沅昭说:“建业媳妇儿,你家如今的情况艰难,单靠着建业那点抚恤金又能撑到几时?你要再不上工,往后吃的粮食难道全拿钱买回来不成?” “没关系,我吃得少。”沅昭回道。 大队长叹气,沉默片刻才道:“这样,你婶子在猪圈上工,我叫那边的队员和你换一换。猪圈一天七个工分,年底还能多分几两肉,平时也就打打猪草,清理清理猪圈。” “怎么样?” 沅昭迟疑半晌点头,“……那多谢大队长了。”实话说,她也不想去猪圈。 她就不想干活。 她就不是干活的料。 接着沅昭又请了下午半天的假,说好明早再去猪圈报到,小跑着回到家。 隔得好远,沅昭就看到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挤着坐了大娃和二妮,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沅昭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过去,离近了才听到他们在叹气,而且还看到大娃一身狼狈,半边衣服和头发都沾了一层尘土。 沅昭拧起眉头,她怎么觉得大娃这模样像跟人打架了呢? 念头刚起,继而她又摇摇头。 怎么可能? 这俩孩子的性格说好听了叫温和,说实在的那就是怯懦软弱。别说跟人打架了,就是别人把脸送到他手边,他都不敢用力拍上去! 两个孩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来,大娃下意识扯了扯右手边的袖子。 二妮亮着眼睛跑过来,一把抱住沅昭的小腿,“娘,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沅昭弯腰,试着把二妮抱起来,一手从兜里掏出钥匙过去开门,状似无意间问道:“大娃,去山上捡了什么东西回来?” 大娃垂着头,悄悄瞥了眼空空的草筐,抿着嘴没说话。 沅昭居高临下,自然也看到了原样出去原样回来的草筐,她轻轻咳嗽一声,“你身上的土,怎么弄的?” 大娃垂着头,还是没说话。 对上大娃这几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性格,沅昭脑壳发疼。 这小孩子吧,话说重了不行,万一再给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以后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可话说轻了,又怕他们不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说了也是白说。 尤其是大娃这样性子有些软内心还极其敏感的孩子,更是轻不得重不得。 “先进来吧。”沅昭打开门,“我给你兑上热水洗一洗。” 看着大娃和二妮洗干净换上新衣服,留他们两个在院里玩耍,沅昭进厨房准备午饭。 午饭吃二和面的面条,鱼汤打底,用的是昨天奖励的鱼块,再放上一枚荷包蛋,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沅昭放下筷子,环视一圈兄妹两人,严肃着表情询问:“现在,能和我说说在山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原本排除打架那个原因后,沅昭以为大娃是不小心跌倒才弄成这样的。后来再看到大娃的反应,和他衣服破烂的袖口,她才又怀疑起前面那个可能来。 大娃慢慢放下筷子,垂着头又开始不说话。 二妮学着他的样子低头,只是她年纪小,还做不到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才低下头就又抬起来偷偷看沅昭。 被沅昭抓到后,二妮又像小兔子一般把脑袋缩回去。 问不出来,沅昭祭出杀招,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 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同时由她来当家的好处就是,不管拿出什么东西来,总有说得过去也不会被怀疑的理由。 “谁告诉我,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把这颗奶糖奖励给谁。”沅昭看了看大娃,又看了看二妮,悠悠道:“说得好,再奖励一块。” 二妮的目光紧紧黏在奶糖上,扒着桌角恨不得凑到奶糖跟前打个招呼,好让奶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大娃看了一眼奶糖,神情微动,面上露出一抹纠结。 “二妮,你们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沅昭微笑着又添上一块奶糖。 二妮瞅了一眼沉默的大哥,然后果断抛弃兄妹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在山上的事情说给沅昭。 “娘,我和大哥上山捡柴,碰到了好多比大哥还大的孩子。他们抢了我和大哥草筐里的柴,还推、推了大哥!” 说着说着,二妮的情绪上来,语气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沅昭想要拍在二妮后背的手刚伸到一半,二妮就彻底忍不住哭了出来,“娘!大哥被他们推在地上,擦破了手,可疼了啊——” “娘——柴火被抢了——娘——” 沅昭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二妮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她赶紧将人抱过来轻声哄着。 等二妮的声音小了些,沅昭抽空看了眼大娃,却看到这孩子正在偷偷抬手抹泪,眼睛四周红了一大片,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可怜极了。 沅昭:“……” 刚被哄好的二妮,见大哥哭成这样,再一次哭出声来。 小女孩儿的声音尖细,径直冲击着沅昭的鼓膜,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兄妹二人你一声我一声,哭得沅昭又是心疼又是烦躁。 果然,养孩子从来就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该她受的虽迟但到。 “不许哭!”沅昭沉下脸,稍微提高音量,“不哭的孩子,发两颗糖!” 妈耶,这顿饭一共也就给了八块糖,马上就去了一半。 大娃和二妮的哭声渐渐变小,然后消失,只剩下不时的抽搐吸气声。 见此,沅昭才悄悄松了口气。 第52章 见两个孩子安静下来, 沅昭刚想说话,就听到二妮又说:“他们、他们还说,我和哥哥是、是野种, 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呜呜——” 二妮抱着沅昭的胳膊, 哭得那叫一个专注,许是先前那一场后实在没什么力气, 脑袋歪在沅昭身上,小身子一抽一抽。 沅昭这次是真生气了。 不过不是对大娃和二妮,而是对那些口无遮拦的孩子。 “不是,这不还有……还有娘在吗?”沅昭一边给二妮擦眼泪一边安慰。 大娃默默抹泪的频率加快,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已经湿了半截儿袖子。 沅昭哄完一个接着再哄一个, 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最后, 把两个哭累的孩子抱进被窝, 沅昭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呈大字型摊在椅子上,沅昭擦了把汗, 再一次感叹, 养孩子果然脑子和体力缺一不可。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趁两个孩子睡觉, 沅昭悄悄走出房门, 从厨房摸了几个生鸡蛋,将大门锁死后,一路小跑到大队部。 大队长和队里的会计以及民兵队长在大队部执勤, 看到沅昭出现在这里, 大队长拧眉问:“是你公婆又过去闹了?”这一天天的, 昨天才闹过一场,今天又开始了。 沅昭扶着院门大喘气, 摇摇头:“不是这个。” “那你干啥来了?”大队长又坐回凳子上。 沅昭从兜里掏出鸡蛋来, 过去一人一个分给他们, “家里老母鸡下的蛋,纯天然无污染。” 大队长、老会计和民兵队长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鸡蛋,准确来说是生鸡蛋,沉默半晌,不由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生的,怎么吃? 大队长轻轻掂了掂,疑惑的眼神瞥向沅昭,好像在问沅昭‘搞得什么名堂,有事直说’。 沅昭摆摆手,“来得急,各位叔伯带回家煮煮再吃。”生吃笨鸡蛋也没关系,不怕拉肚子就行。 大队长轻飘飘收回视线,“有事说事。” 沅昭清了清嗓子,恭维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大队长。我过来,想用一下咱大队的喇叭。” “啥玩意?”没等大队长做出反应,他一旁的老会计先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用喇叭干啥?”那玩意还用电,费钱的得嘞! “有要紧的事。”沅昭又从兜里掏出两毛钱,“我花钱。”不白嫖。 她看向大队长,“真有要紧的事!” 大队会计伸手拍住两毛钱,“你看他干啥?涉及到花钱的事都我来管。”他冲沅昭摆摆手,“行了,你去吧,只能用五分钟。” “十分钟!”沅昭怕五分钟说不完,而且她还想多重复几遍。 老会计在心里权衡两秒,果断点头,“最多十分钟,你快点啊!” 得了这声,沅昭抬脚就往屋里冲,让后头想进去开喇叭的老会计目瞪口呆。 民兵队长小心将鸡蛋扣开一个小孔,边吸溜蛋液边说:“建业媳妇儿又不会开喇叭,跑这么快做啥?”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几声刺啦响,大队部院子旁边电线杆上的喇叭就传出了沅昭的声音。 “前进大队的社员们你们好,我是赵玉树和赵兰芝的娘。” 院里的三人动作顿住,老会计呆呆张了张嘴,“她这是咋鼓捣出来的?” 喇叭里沅昭的声音随风传进方圆几百米的各户人家耳朵里。 “赵玉树和赵兰芝就是大娃和二妮,乖巧懂事,身为他们的娘,我很欣慰。” 此时正是吃完午饭上炕休息的时候,队上的社员刚躺下就听见这不容忽视的声音。 “这是咋了?” “大娃和二妮的娘?这是建业媳妇儿的声音啊?” 知青院的知青们也纷纷起来听热闹。 喇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是,今天上午,两个孩子在山上捡柴的时候却被同村的大孩子推搡倒地,草筐里的柴火也被拿走。” “甚至,还被骂是野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沅昭语气染上气愤。 “狗屁的野种!” “谁他爷的不是爹娘生养的?就你多长了张嘴出去显摆?” 民兵队长正仰头把蛋液倒进嘴里,听见这话‘噗嗤’一声把自己呛住,捂着嗓子不停咳嗽。 大队长和老会计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沅昭花三个鸡蛋加两毛钱借一次喇叭,就是为了骂人? “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说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正常人家谁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有爹有妈的难道会教自个儿孩子骂别人是野种?” 大队长嘴角抽搐,老会计握着两毛钱的手不停颤抖。 “有这功夫先想想自己是不是自个爹妈亲生的?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 “我家大娃和二妮是烈士子女!他们的爹是赵建业,赵建业生前是东省部队的营长,是为保家卫国而牺牲的英雄!” “赵玉树和赵兰芝是英雄的子女!” “英雄的子女,不该被抹黑!” “他们才不是野种!更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就算赵建业没了,那还有我,有我陈沅昭,有我在一天,赵玉树和赵兰芝就不会没人要!”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一道刺耳的凳子倒地的声音,和沅昭剧烈的呼气声。 再之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大队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某处小院中,有一家人听着喇叭里传出来的话,臊得满脸通红。 就中午刚刚吃饭的时候,自家孩子在饭桌上洋洋得意地讲述在山上欺负大娃和二妮的事情。 他们做爹娘长辈的咋回的? “做得好!” “就是两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罢了,克死娘又克死爹,谁沾谁晦气!” 另一处小院里,喇叭声停了以后,韩丽丽转头看向两个继子继女,“小山,小花,你们可不能跟那些孩子一样欺负弱小。大娃和二妮的爹是烈士,是英雄,他们是烈士的子女。” “以后再碰到有人欺负大娃和二妮,你们千万不能袖手旁观,知不知道?” 顾小山和顾小花重重点头,“知道,娘!” 顾小山扯了扯韩丽丽的袖子,“娘,我以后带大娃和二妮一起玩儿,这样村里就没有孩子敢欺负他们了!” 韩丽丽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好孩子!” 知青院里。 几个屋子的知青震惊得久久无法无神。 “这个陈沅昭也太敢说了!” 在大喇叭里就敢直接骂人,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队里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自然也会知道是哪家娘生爹不养。 隔壁男知青的屋子也掀起了一波讨论。 “陈沅昭不是那俩孩子的后娘吗?我咋看着,这做的比亲娘都厉害?” “亲娘遇上这种事都咬碎牙往肚里吞!” “不过,我听着这话可真解气!队上有些孩子真该治治,仗着有家里人撑腰,好几回趁我解手的时候偷拿我捡的柴火。” 角落里,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注视一点,静静听着屋里的人讨论。 关掉喇叭,沅昭平复情绪后才出去。 大队长不知何时又点上根烟,见沅昭出来冲她招招手,“过来坐下。” 沅昭过去坐下,感觉到老会计和民兵队长惊讶带着好奇的视线,问:“大队长有事?” 大队长动作顿住,用‘这不废话么’的语气说:“能没事吗?” 老会计出声,“建业媳妇儿,你说那些话,就不怕那家人恼了你?”听听那话说的,啧! 沅昭轻飘飘看过去,声音镇定,“没记错的话,侮辱烈士子女,该被请去派出所喝茶。” 老会计愣了两秒,而后突然大笑出声,“没错!是这个理!咱不怕他们!” 大队长吸了口烟,在桌子下面踢了老会计一脚,然后才对沅昭道:“刚才的事,你做得……” 就在沅昭以为大队长要说‘过分’的时候,下一秒‘不错’两个字突然蹦进她耳朵里。 沅昭收了收下巴,眼神惊恐,表情好像在说‘我听错了吧’! 大队长:“……”他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 队里的事情,他虽然向来睁只眼闭只眼,能糊弄的就糊弄过去,但那都是双方都有错的情况。各家都想争个理,但各家都不在理,硬要掰扯掰扯到明年都掰扯不清楚。 这回的事情,明显是那孩子的错。而且大娃和二妮的身份特殊,是烈士子女,在这上面绝对不能马虎。 再说,建业还活着的时候是村里顶顶有出息的后辈,他发达以后也没忘记村邻,能帮的忙绝对不含糊。现在到了大娃和二妮身上,他们也不能含糊。 老会计叹了口气,“之前觉得大娃和二妮跟着他们爷奶大伯好,要不是你提出要把抚恤金存在两个孩子头上,说不定就真让他们拿了给前进那孩子买工作。” 就在刚才,他跟大队长还在争大娃和二妮跟着谁好的问题。在他看来赵老二怎么也是俩孩子的亲爷,跟着他总比跟着个随时能改嫁的后娘好。 队里得过建业帮忙的有良心的人家,估摸着都是这个想法,所以看赵家人上门闹腾的时候都没阻止。 现在看来,两个孩子跟谁好还真不一定。 沅昭回忆书中的剧情。 赵建业从小就不被赵老头待见,时常有上顿没下顿吃,村里有些长辈看不过去就给他一口饭吃,因此他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参军有了津贴,赵建业回乡探亲时会买上点心探望那些给过他帮助的长辈,偶尔也会出手帮村里人的小忙。 被赵建业帮助过的、有良心的人家,在他死后,又去关照大娃和二妮。 这也是两个孩子在原主离开、又被大房拒之门外后,能平安长大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专栏新开了个分类,是专门放好康封面的地方,宝子们感兴趣可以去瞅瞅~ 第53章 中午那么一场, 下午上工的时候社员们都挺不自在。 尤其是那家推了大娃的孩子的爹娘,被其他人指指点点,臊红了脸却又不敢说什么。 这事情放到谁那儿讲, 他家也是不占理的。 集合领完农具, 大队长拍拍手让大家先别走,“晌午的事, 大家想必都听到了。” “建业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帮过咱队里的人,没道理建业一走,你们就把良心吞了,教自家孩子去欺负大娃和二妮。” “没这个道理!”大队长语气沉重。 “建业媳妇儿说得对,建业是烈士, 是英雄, 大娃和二妮就是烈士和英雄的子女。叫人知道你们欺负烈士和英雄的子女, 传出去像什么话!” “没有,大队长, 我们没欺负。”有人出声道。 “是, 大娃和二妮都是好孩子, 我们疼都来不及, 哪还敢欺负他们?” “我叮嘱了自家孩子,以后再见着有人欺负大娃和二妮,一定得上前帮一把才行。” “行了, 你们知道就好。”大队长摆摆手。 见他们把话听进了心里, 往后就算做不到伸手帮一把的程度, 至少也不会对两个孩子动手、说那样难听的话,大队长便让人群散去。 下午沅昭没来上工, 她离开大队部回到家后先进卧室看了一眼两个孩子, 都睡得正香。被子有些乱, 沅昭重新给他们掖好才又出去。 他们家的房子距离大队部较远,喇叭的声音传到这边来都得伸着脖子屏气凝神才能听清楚,幸好没有吵醒大娃和二妮。 沅昭去后院洗了把脸清醒,再来回提水把厨房的大水缸装满,然后又去面缸里舀了半盆面。 依旧是玉米面和小麦面混合起来。 最后去后院剪一把韭菜回来,打上五个鸡蛋下锅炒出来,沅昭打算晚上包饺子吃。 蒸饺,煮上一锅蔬菜汤帮助消化。 饺子差不多包到一半时,卧室那边有动静传过来,沅昭端着手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大娃,二妮,睡醒就过来洗把脸。” 不多时,两个孩子揉着困顿的双眼走进厨房。地上放着盆兑好的热水,洗漱过后大娃和二妮趴到桌边来。 二妮伸手好奇地碰了碰案板上白胖的饺子,小奶音惊讶问道:“娘,这是什么?” “饺子。”沅昭又包好一个放上去,“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过年才能吃到。” 二妮:“好吃吗?” 大娃一手捂着嘴角的口水,一边点头,“好吃。” 二妮只有四岁,往前跟着她外公时就是吃粥喝麦乳精,老人家只会清炒蔬菜,所以二妮没见过什么新鲜吃食。 大娃七岁倒是曾经吃过饺子,不过那也是许多年以前的经历。难以想象,对他这个年纪来说的许多年是多久。 这个年代人民的生活水平不高,也只有过年才舍得包顿饺子。为了哄两个孩子开心,沅昭这次是下了血本。 毕竟现在家里可是处于赤贫状态。 怕坏了珍贵的面粉,沅昭就没让两个孩子动手,一股脑儿包完,然后放到锅里蒸上。 另一个锅煮上蔬菜汤,再等片刻就能掀锅开饭。 等待的时间是非常煎熬的,大娃和二妮蹲在院里都无心玩耍,脑袋频频转向厨房,同时出声询问沅昭,“娘,饺子好了吗?” 沅昭相当有耐心地摇头,“没有,再等会儿。” 此时此刻,她坐在房檐下,手里捏着绣花针,膝盖上放着大娃那件破了袖子的衣服。 沅昭表情十分严肃,拿着针线在衣服袖子上来回比划多次,就是不敢下手。 她上上辈子是个大小姐,上辈子兴许也是个大小姐,因此这辈子就来还债了。 ——所以这袖子要怎么补? 沅昭心里只恨,她上上辈子要什么有什么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跟其他小孩儿学习发展过兴趣爱好呢? 比如:养娃娃。 再比如:裁缝。 瞅了半天,沅昭也不知道也从哪里下针。 “大娃,这件衣服,往后就在家里穿吧。”沅昭想跟他打个商量。 大娃早就看到沅昭为难地盯着破袖子过了很长时间,闻言他迈着步子过来,低头瞅了瞅破烂的袖子,然后抬头跟沅昭说:“娘,要不我来补吧?” 沅昭:? 等等,等等,她刚才没听错吧? “你会吗?”沅昭的视线从大娃肉乎乎的小手上滑过。 大娃自信点头,从沅昭手里接过针线和衣服,熟练开始缝补。 衣服就放在沅昭膝盖上,大娃站在沅昭跟前,神情十分专注,手指展现出与它的外表完全不同的灵活,带着针线穿梭在袖口处。 饺子差不多该出锅时,破掉的袖子也被缝补好。 全程沅昭大气不敢出一下,两眼紧盯着大娃的动作,学习他是如何缝补的。 ‘咯吱’一声,大娃咬断黑色的棉线,在线头上打了个结,然后把绣花针别在线圈上放到一旁,再两手提起衣服用力一甩。 一件衣服就这么补好了。 沅昭:“……”离谱。 大娃一下一下叠好衣服,再扭头正好看到他娘脸上震惊中透着佩服的表情,他不好意思挠挠头。 “外公年纪大,眼神不好使,家里的衣服经常是由我来缝补的。” 沅昭真心实意夸奖,“大娃比娘厉害多了!”她前前后后发愁地捋掉了十几根头发都不敢下针。 大娃眼睛弯了弯,羞涩低头,下巴陷进抱着的衣服里,“那我以后都帮娘缝补衣服。” “这个倒是不用。”沅昭再怎么样也不能压榨七岁的小孩儿,偶尔帮一次忙就行。 缝好衣服后开饭。 在大娃缝补衣服的时候,小吃货二妮扒拉着厨房门口,眼睛珠子不错地盯着灶台上升腾的白汽。 沅昭一声令下开饭后,她又颠颠儿抱着三个人的碗坐到饭桌上,乖巧地等着开饭。 饭桌中间放着两个大盆,一盆蒸饺,一盆蔬菜汤。 吃饭之前沅昭对两个孩子说,“吃完饭我要出们一趟,很快就回来,大娃你带着二妮睡觉。房门你们从里面插上,院门我离开时也会锁好,不是认识的人叫门不要开知道吗?” 赵建业当初建这栋房子的时候在院墙上下了很大功夫,最矮的地方也有两米多高,普通人不借助梯子根本爬不过来。 “娘要去哪里?”大娃突然一脸紧张。 “去山上。”沅昭解释,“拾些柴火,马上过冬,家里的柴火得囤够才行。” 大娃羞愧低头,“都是我不好。”他捡的柴都被抢走了。 “不是你的错。”能看出来,上午那件事对大娃的打击非常大,沅昭有心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们两个年纪还小,我本也没指望能捡多少回来。至于上午让人抢的那筐柴,权当喂狗了。” 喂狗? 大娃犹豫半晌,问出声:“什么是喂狗?” 沅昭:“……” 又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她这才发现,这个年代根本没有流浪猫狗这种存在,也更不存在拿自家剩下的饭食去喂流浪猫狗的可能。 因为剩菜,人也想吃。 “就,扔了?”沅昭尝试解释,“算是可怜他们,施舍的。” 大娃眨了眨眼睛,“娘,可是那个孩子才不可怜。”明明是他们更可怜。 沅昭:养孩子真难! “你长大就会明白的。”沅昭祭出终极杀器。 将碗筷收拾好,沅昭急匆匆背上竹筐,拿上家里的菜刀出了门。出门前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除大队长、老会计和民兵队长,以及队长婶子和会计婶子外,其他人喊门都不能开,知道吗?” 隔着一层门,大娃用力点头,“知道,娘!” 得了回答,沅昭转身朝大山行去。 这次上山沅昭一打算拾柴,再就是采些草药回去,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到野鸡野兔,采些野果啥的。 一路上山,看到的木棍沅昭都扔到筐里,草药也看到了不少。野鸡野兔没瞅见,不过她看到了这些动物留下的痕迹。 野果也有,但是少。 再过几天队里的几棵柿子树到了分配的时候,按照人头和工分,他们家应该能分上一筐。 到时候沅昭打算做成柿饼,一半留下当两个孩子的零嘴,一半卖进黑市。 记挂着大娃和二妮,收获差不多时,沅昭看着天色下山。 这边的山脚下住着队里下乡的知青,知青院的房子是临时用土砖垒砌的低矮土房,比队上本地的土房质量还要差上几分。 下山的时候,沅昭从这边路过,视线匆匆掠过小院时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 她走得匆忙,只记得收回视线时,那个身影刚好转头看过来。一晃而过的面容模糊,但却给沅昭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兴许同在一个大队,原主以前碰到的。 “秦知青,拿两捆柴就行,王知青今天不舒服不打算洗澡了。”一个知青探出脑袋来,对着秦暮归道。 “嗯。”秦暮归低低应了声,抱着两捆柴进了知青院。 快步回到家,沅昭检查过门锁没有异样后开门进去,放下东西先敲了敲卧室的房门,“大娃,二妮,我回来了。” 屋里响起几下‘噔噔蹬’的脚步声,木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大娃的脑袋钻出来,看到沅昭的身影时眼睛闪过惊喜,“娘!” “嗯,我在院里忙一阵子,你们先睡。”沅昭打算对大娃摆摆手,看着他爬上炕钻回被窝才关上门。 为了让赵家那边先消停一阵子,沅昭抽空想了个计划,这个计划需要一味药做辅助。 刚好昨天赵家人过来闹,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沅昭还能借探望的理由上门,气一气他们,顺便将药粉撒在他们屋里。 这药一撒出去,就不信他们还有精力、还有胆子过来要钱? 作者有话说: 拿到了这个月的全勤,耶~ 第54章 次日用过早饭, 沅昭让兄妹俩看家,自己出门上工。 队里的猪圈一共养了六头猪,年头到年尾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 每隔几天都有社员清扫猪圈, 过得比沅昭这个人都舒服。 猪圈那边的小队长是大队长媳妇儿,见沅昭来得这么早有些意外, “过来领把砍刀,自己挑个筐去山上打猪草,两筐一个工分。” 沅昭过去挑拣砍刀和竹筐,问过大队长媳妇儿后径直上山,不多时便带回两筐猪草。 “你干活儿还挺利索, 要是上午能弄完, 下午可以不来。”知道沅昭家里情况特殊, 大队长媳妇儿想要多照顾一下。 沅昭抹了把汗,笑着道:“谢谢婶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 沅昭发现自己进了大山非常自在, 上下山路时会下意识调整步速和姿势, 好让她更适应地形。 沅昭皱眉苦想, 所以她上辈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猪圈这边的小队一共有五个社员,除沅昭和大队长媳妇儿外,还有两个知青, 以及本地一个社员。 沅昭打完最后一筐猪草回来, 看到一个圆脸小姑娘在和大队长媳妇儿说笑。 大队长媳妇儿余光看到沅昭, 还跟那小姑娘指了指,然后又冲沅昭招招手, “建业媳妇儿你过来下, 这是兴民媳妇儿丽丽, 姓韩,跟你前后脚嫁来咱大队的。” 韩丽丽? 沅昭神情微怔。 韩丽丽就是书中的女主。 她迟疑两秒,还是抬脚过去,“同志好,我叫陈沅昭。” 韩丽丽体型娇小,圆脸、杏眼,头上梳了两根麻花辫,看起来青春可爱。 “同志好,我叫韩丽丽!”韩丽丽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着深深的酒窝,不自觉让人亲近。 “沅昭,你娘家是不是白河大队的?”韩丽丽兴冲冲问,“我也是白河大队的。” 沅昭点点头,“是。” “真好,那咱们以后能结伴回娘家。”韩丽丽上前,伸手抱住沅昭的胳膊,“我家在村南偏西那块位置,我爱人顾兴民,在县城运输队当司机,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小山和小花。” “你家也有两个孩子,以后叫他们一块玩。” 沅昭心里那点儿戒备散去,“大娃和二妮认生。”她记得小说中描写,女主这两个继子继女十分活泼。 一旁大队长媳妇儿‘嗨’了一声,“那有啥?都是小娃娃,见一面就熟了,熟了以后就想天天凑一块耍,到时候你喊都喊不走!” “行了,你俩今天的活儿就算完了。明天记得早些来,清理猪圈。”大队长媳妇儿拍拍手,“散了回家吃饭。” 韩丽丽十分热情,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说话,似乎永远都能找到话题。即便是在这样贫瘠的生活中,她也能从中找到乐趣。 “秋收后公社会安排宣传干事到下面放电影,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去,我让兴民他四弟去占座。” 很快就到了顾家。 “那就是我家,我先回去了。”韩丽丽挥挥手,“沅昭,你下午要做什么?” “上山捡柴,快过冬了,家里两个孩子受不得冻,得尽早蓄起来。”沅昭道。 韩丽丽眼睛一亮,“正好我也要上山,不如我们一起吧!” 沅昭:“……行。” 韩丽丽笑道:“你可以把大娃和二妮带来我家,有大孩子带着一起玩儿。” 沅昭揣着心事回家,在门口喊一声:“我回来了!” 她刚一推开门,兄妹二人就跑了过来,“娘!” 沅昭低头,兄妹二人尤其是二妮一只袖子湿得透透的,“你们去后院玩水了?” 沅昭一把抱起二妮朝卧室走去,一边严肃着表情问大娃。 大娃小跑着跟上,羞愧地捏着衣角,“没有。我和妹妹想帮娘洗菜,用的是厨房水缸的水。” “那就好。”沅昭松了口气。 带着两个孩子把衣服换下来,沅昭蹲下身子看着他们,先鼓励了两句,“你们想帮我分担家务没错,没去后院水井旁边也做得很对。” 大娃和二妮重重点头,“我们记得娘的话。” 沅昭又道:“但是你们年纪还小,现在天气又凉,能不碰凉水就不碰,知道吗?万一着凉发烧,要去卫生所打针,还要吃特别特别苦的药。” 大娃低头,“娘,我知道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沅昭安慰地拍了拍兄妹二人,迟疑半晌道,“大娃,二妮,娘下午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大娃:“什么地方?” “顾家,就是顾小山和顾小花的家里,你们认识吗?” 二妮声音响亮,“认识!他们可厉害了!” 沅昭轻笑一声,问道:“怎么厉害?” 二妮挺了挺胸脯,“村里的孩子都想跟他们一起玩!他们家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大白兔!” 沅昭:果然,糖果才是小孩们心中YYDS。 “推大哥的那个坏孩子都不敢欺负小山和小花,他们家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哥哥!”二妮眼神里带着羡慕。 大娃羞红了脸,是他不好,是他没用,他一点儿也不厉害。 “那你们想认识小山和小花,和他们做朋友吗?”沅昭觉得小孩子多交些朋友总是好的,当然如果大娃和二妮非常抗拒,她也不会强迫。 大娃和二妮看着沅昭,“可以吗?” “下午,下午我带你们两个去顾家。”沅昭说。 中午饭的食材是两个孩子洗的蔬菜,沅昭炒了一个清炒小白菜,拌了一个红糖西红柿,煮了一个蛋花汤,主食是红薯饭。 把两个孩子送去屋里睡觉,沅昭又钻进了厨房。 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总要带礼物上门,打开厨神系统的包裹,沅昭盯着里面的食材纠结半晌,最后还是选了昨天从山上带回来的栗子和核桃。 干炒栗子和核桃,既常见又不失礼。这两样在山上随处可见,平时捡柴碰到社员们都随手扔进筐里。 也比较符合目前她家对外的形象。 有钱,但不能花,俗称‘穷’。 沅昭炒了两种,一种加盐,一种加了糖。 午休后洗漱完毕,沅昭背着竹筐和菜刀,拎上一小筐的干炒零食,带着兄妹二人到了顾家。 看着顾家的院门,沅昭深吸一口气,其实她也是头一次像这样串门,心里肯定紧张的。 她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门的另一侧回道:“马上!”是韩丽丽的声音。 不多时脚步声逼近,门从里面被打开,韩丽丽探出脑袋来,看清楚来人是沅昭和两个孩子后,将门往旁边一推,“快进来快进来!” 大娃和二妮紧紧扯着沅昭的裤腿,亦步亦趋跟进来,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四处乱瞅。 沅昭把礼物递给韩丽丽,“家里炒的栗子核桃。” “你带东西来做什么?”韩丽丽抱着小筐,“那你等等,我也有东西给你。” 沅昭:? 眨眼间韩丽丽就蹿进了一间屋子,再出来时两手捧着一堆东西,小心进了另一间屋子,后面还缀着两个没睡醒正揉眼睛的孩子。 顾小山和顾小花一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还是和他们同龄的客人,顿时就不困了,一人拉一个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话。 “我叫顾小花,我知道你,你叫赵二妮,你们的爸爸是英雄!我的爸爸也是英雄,他抓过小偷!” 二妮试着回了一句,“我叫赵兰芝,不叫赵二妮。” 小花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你不是叫二妮吗?” 沅昭在一旁解释,“二妮是小名,兰芝是大名。” 许是他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顾家其他人被吵醒后也陆续起来。 女主的婆婆周老太也从主屋出来,看到沅昭笑着问道:“建业媳妇儿带着孩子过来了?家里小四儿小五不上工,把孩子留家里有他们照看,你跟丽丽上山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沅昭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原来韩丽丽让她把孩子带过来是这个意思? “麻烦婶子了。” “这有啥麻烦的?”周老太在队里也是号泼辣难缠的人物。 书里面说,顾老头年轻的时候就身体不好,吃药吃了许多年也没熬过去,是周老太一个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泼辣是她的一种武器。 这时候韩丽丽从房间里出来,手上端了个海碗,“这是兴民从外地买的葵花籽和奶糖,沅昭你尝尝。” 沅昭剥了块奶糖,她有许久没尝过这个滋味了,系统奖励的奶糖她都舍不得吃。 真惨。 “娘,我屋里有沅昭带来的吃食,你拿去给家里分分。”韩丽丽把海碗给了几个孩子,然后对沅昭道:“你等我去后院拿筐和砍刀,咱们马上走。” 这时候沅昭再去看大娃和二妮两个孩子,就看到他们和小山小花头碰头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沅昭根本听不懂的话。 神情专注,像在讨论什么大事一般。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只有小孩子才有钥匙。 她这种大人,连门都找不到。 韩丽丽拿着东西过来,沅昭走到几个孩子跟前,“大娃,二妮,娘去山上捡柴,晚饭前回来接你们。” 大娃和二妮百忙中抽空扭头,“嗯嗯,娘,我们知道。” 沅昭:“……”不,你们不知道。 那两个‘嗯嗯’充满了对她的敷衍。 韩丽丽早就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出了顾家,见沅昭表情郁闷,她还开口安慰道:“小孩儿们都这样,小山和小花玩疯了的时候,怎么叫都不回家。” “吃饭呢?”沅昭心说喊回家吃饭总不能不应声吧? 韩丽丽轻笑一声,“吃饭算个啥啊!大猪蹄子都比不过他们小孩儿之间的友谊。” “那看来,大娃和二妮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沅昭也希望他们兄妹能尽快从赵建业的死亡中走出来,不至于天天晚上睡觉前都得看一页他的照片才肯合眼。 作者有话说: 一更 感谢在2021-11-30 23:16:18~2021-12-01 16: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oooooo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大山里面物产丰富, 随处都是能吃能用的东西。 再加上这地界的黑土地肥沃,近几年年景不错,工分都比别的地方值钱, 年末不仅能分到大量的粮食, 到手的钱票也不少。 在赵建业时常的补助下,按理说赵家大房应也是不缺钱的。但他家一个是懒, 一个是赵前进打小在县城上学,一回来就手心朝上要钱,别人有啥他也得有,一切都向县城同学看齐。 而自打赵前进毕业前谈了个县城对象后,更是花钱如流水, 一次约会就能去三五块。 从老赵头手里要来六百块钱, 又从亲爹赵建军手里拿过二百块钱, 赵前进揣着巨款匆匆进了县城。 卖工作的是食品厂会计室的一个大姐,她家男人得了哮喘, 这边的医院说最好去大地方瞧瞧。 她家的存款早就吃药给吃没了, 上头公婆硬催着她把工作卖了, 大姐闹了半年多, 最后还是点头同意, 给赵前进介绍这份工作的是他高中同学,说好的钱是七百五。 赵前进却同家里边说得要八百。 多出来那五十块钱他打算自己收起来, 请同事领导吃饭、和对象丁美香约会用。 一手交钱一手交接工作, 赵前进上午进城, 下午就成了食品厂的工人。 赵前进一高兴,就请介绍的同学去国营饭店吃饭。 同学摸着兜里的二十块钱, 又瞅了眼桌上的红烧肉和大锅炖, 心说这桩生意做得好。 ** 进了大山, 除捡柴外,沅昭的目光主要留意能用的草药。 韩丽丽一直注意着沅昭动作,好奇问:“这些你都打算带回家,晒干以后引火用吗?” “不是。这是药。”有些只有叶子能入药,沅昭小心采摘后放进兜里,同韩丽丽解释:“我打算配一种药膏,抹在脸上能保湿除皱美白。” 韩丽丽:“!” “你还会配药?”韩丽丽震惊。 “会点儿皮毛。”沅昭谦虚道,“再有两天就能配好,到时候分你一盒,抹在手上还能防冻。” 韩丽丽对沅昭所说的药膏的作用将信将疑,她犹豫两秒点点头,“那我先谢谢了。” “其实猪油也能防冻。”末了,她又补充一句。 两个人在山上转了一个下午,下工的哨声响起后又转了一会儿,天擦黑才往山下走。 沅昭后面背着一筐,左右手分别拎着一捆柴,到顾家门口喊人,“大娃,二妮,回家吃饭了!” 本以为兄妹俩怎么也得磨蹭阵子,没想到话音刚落那边就应了声。 紧接着,两个小身影小跑着出来。 “娘。”大娃和二妮走到沅昭跟前,上下看了看沅昭手里的东西,“娘,我帮你拿一捆吧。” “不用。”沅昭心说,这捆柴竖起来比你长也比你胖,“玩儿的怎么样?” 周老太跟着晃悠出来,一手攥着一把葵花籽和奶糖,弯腰就要给大娃和二妮装上。 兄妹两人连忙躲到沅昭身后。 “嘿,这俩孩子!”周老太跟沅昭解释,“大娃和二妮太懂事了,来咱家玩了这半天,就灌了碗热水,连块糖都没捏。” 别的孩子再懂事,他们劝几声,孩子也就收了。就这俩,死活都不肯碰。 沅昭低头看着兄妹二人,大娃怯声解释,“姥爷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咱家又不是别人!”周老太回头冲院里喊了一声,“小山小花,出来一趟。” 小山和小花蹦蹦跳跳出来,嘴里还叼着块饼子,“奶,叫我们干啥?” “大娃和二妮要走了,你俩过来送送。”周老太转头,笑着对大娃和二妮说:“咋叫白拿了呢?你们娘不是也带了东西过来?” 兄妹俩仰头看向沅昭,沅昭轻轻点头,“可以拿。但只有这次。” 她觉得大娃和二妮的外公教得非常好。不是自己的东西即便再好,也要有抵抗这种诱惑的能力。 大娃和二妮上前,伸手接过周老太手里的东西,齐声道:“谢谢周奶奶!” “不用谢不用谢!”周老太越看两个孩子越欢喜。 谁不喜欢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呢? 看着沅昭带兄妹俩离开的背影,周老太感叹道:“孩子真懂事!” 沅昭连夜磨好药粉,第二天出门前带在身上。 大娃二妮和小山小花约好在山脚下碰面,提着草筐和沅昭分开后,小跑着过去。 记挂着昨天大队长媳妇儿的嘱咐,沅昭也一路小跑,终于赶在比昨天更早的时间到了猪圈。 幸好人还没到全,只有大队长媳妇儿和韩丽丽在。 “沅昭,咱俩今天打扫这个猪圈,那个留给知青妹子们。”韩丽丽指着左边的猪圈,“我们俩轮流去队里的井提水,剩下一个清扫。” 沅昭看了眼臭气哄哄的猪圈,以及猪圈里大胖猪蹄子下踩着的黑色粪便,无法想象自己抬脚踏进去是什么体验? 她脸色一瞬间煞白。 完全是恐惧造成的。 “那、那什么,咱们就这么进去打扫吗?”她的声音哆哆嗦嗦。 就没有准备防护衣和鞋套什么的吗? 没那条件,至少安排个蓑衣啥的也成。 “没事,这是圈养的猪,不惊扰不会咬人。”韩丽丽以为沅昭是怕那些猪,安慰道,“你如果害怕,我进去打扫,你去提水就行。” “不不不、不用。”沅昭摇摇头,她不想占别人便宜。 先是韩丽丽捂着鼻子进猪圈,沅昭提着竹桶来回打水,再之后两人交换。 沅昭小心翼翼迈进猪圈,下脚都只敢踮起脚尖,全程不敢在里面吸气,同时在心里决定以后这身衣服就是进猪圈专用工作服。 难熬的上午过去,猪圈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大队长婶子将猪草拌好倒进圈里,白胖的大猪闻着味儿就挤了上来。 “下午过来割猪草,明天一天割猪草,后天大队准备秋收,咱们这边留下一个喂猪,其他人都得下地。”大队长媳妇儿简单说了下安排就又让人散去。 沅昭迫不及待回家,一回家连饭都来不及煮,先兑水洗澡,肥皂打了三遍才出来。 午饭吃得晚,兄妹俩耽误了不少午休的时间,睡过去之前都没忘让沅昭按时把自己喊醒,下午小山和小花要来家里做客。 上工的哨声吹响后,沅昭把两个孩子叫醒,然后揣着药出了门。 这药原本是打算上午下工时去赵家撒上的,结果她当时满脑袋都是洗澡洗澡,早就把这事忘脑袋后边去了。 路上碰见不少打着哈欠去上工的社员,见沅昭停在赵家门前,他们下意识放慢步子,想看看她要做啥。 却见沅昭站在院外喊了一声:“爹,娘,大哥大嫂,我是建业媳妇儿,听说爹娘最近身体不好,我过来看看你们!” 其他人:“……” 这些人一脸迷惑。 没记错的话,你公婆和大哥大嫂似乎是因为去了你家,才变得身体的不好。 沅昭喊完,并没有人过来给她开门。 她没有生气,而是亲自上手,轻轻把门推开。 这门没锁,她站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走进院子后,她没有搭理身后的大门,任由它们往左右大开。 环视四周,院子静悄悄,按照原主的记忆,沅昭径直走向主屋,一路上撒下不少药粉,同时用鞋底摩擦让药粉混合在泥土里。 别看现在不显眼,到时候风一吹,裹挟着药粉吹到赵家人的衣服上,再被吸进鼻腔里,也算间接增加‘疗程’了。 走近主屋,沅昭快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传来一声怒骂。 “没礼数的东西!” “我还没死呢!给我滚到外边儿跪着去!” 沅昭挑眉,听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是钱老太又是谁? “娘?我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大好,过来看看你。”沅昭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凑近了窗户缝小声道:“昨晚建业托梦,让我过来瞧瞧。” 屋里响起两道倒吸气的声音,之后长久都没有声响传出来。 东屋的窗户被推开,沅昭扭头看过去,赵建军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脸上的表情黑沉沉。 “弟妹还真是孝顺,爹娘都躺在炕上几天动不了了,你这时候才过来?”赵建军的视线在沅昭空荡荡的两手上划过,冷笑一声,“弟妹这是哪里的礼数?过来看公婆连东西也没提?” “建业真是倒霉,娶了弟妹你这样一个克夫的媳妇儿?如今又把爹娘也克的病倒在炕上。” “大哥,门还开着。”沅昭表情不变,依旧是一幅温温和和的带着微笑的面孔。 她下巴朝着大门点了点,好让赵建军看到门外拥簇的人群。 顺着她的视线赵建军转头看过去,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阴沉。 “大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脑子蠢就少说话。”沅昭毫不留情还回去。 东屋的木窗啪一下打在木楞上,激起一阵尘土,像是赵建军无处发泄的怒气。 沅昭抬手敲了敲门,“爹,娘,我能进来吗?” 那头的喘气声又粗重了不少,良久后是赵老头出声:“进!” 沅昭推门进去,依旧是房门大开。 余光瞥到桌上的水壶,沅昭笑着问道:“爹娘渴不渴?” 钱老太冷冷瞥了她一眼,恶声恶气道:“给我端过来!” 沅昭又看向老赵头,“爹呢?” 老赵头眯着三角眼,视线阴沉的在沅昭手上扫了一眼,“过来看老子,不带东西?” 沅昭淡定微笑着,倒了两碗加料的水,步子轻快地靠近土炕,突然瞥了一眼身旁的位置,“建业说的,看自个亲爹娘,不用带东西,爹娘不会在意的。” 钱老太脸色一变,声音飘忽,手指颤抖地指着沅昭一旁的空气,“你你你你在看谁?” 沅昭眨眨眼,左右看了看,表情疑惑,“娘说什么?” “这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别人吗?” 几个,可能是三个,也可能是四个。 谁知道呢? 反正沅昭只看到了三个。 老赵头嗤笑一声,“装神弄鬼!”赵建业那小子活着的时候叫他一声爹,他抡着棒子打在赵建业身上,赵建业都不敢躲一下,死了又如何? “娘,喝水。”沅昭轻笑一声。 就怕以后不是装神弄鬼了,而是疑神疑鬼。 钱老太被刚才那出吓得不轻,心跳都空了两拍,恐惧没处发泄,只能变成愤怒冲沅昭而去。 见沅昭端着水过来,她抬手就要打掉,却不想被沅昭一把接住,然后她的半边身子就莫名瘫软下来。 沅昭神情焦急担忧,“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倒下去了?” 刚刚消散的恐惧再一次笼罩到头上,钱老太的嗓子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一样,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几个音节。 “呕……唔……是……” 沅昭侧着耳朵聆听,“娘是想喝水?” “(不)……是……” “哦,娘想要喝水。”沅昭心说,管她说的啥,反正现在把药灌下去是第一目的。 老赵头靠在一旁的被子上,冷眼看着沅昭捏着钱老太的下巴给她灌水。 沅昭余光一直在注意老赵头的反应。 在小说剧情里,赵老头和钱老太是比陈沅昭还要工具人的存在,他们懒惰、贪婪、偏心、恶毒、奸诈…… 每一次出场都是原主和两个孩子的灾难。 此外再多的信息却是没有的。 譬如,像此时此刻沅昭观察到的,赵老头对钱老太的态度。 冷漠,嫌弃,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神中窥见一丝憎恶。 沅昭甚至有种猜测,如果她现在捏着的是钱老太的脖子,如果钱老太在赵老头眼前奄奄一息濒临死亡,赵老头都不会伸手试图拯救一下。 他似乎对此十分乐见其成。 沅昭没再提给老赵头倒水的事,反正她已经把药粉撒在了水壶里,就算换一壶水,里面的药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消失。 只是多来几次的事情罢了。 临走前,沅昭看到厨房门大开,还帮他们把水缸打满之后才离开。 当然,水缸里也是加了料的。 她配的药极易溶于水,而且颗粒细小,正常呼吸带来的气息都能将其吹走。 之后沅昭赶去猪圈上工,打了一下午猪草。 隔天,队里准备秋收。 兄妹二人和韩丽丽家的小山小花在一起行动,有顾家老四这个十二岁的大孩子照看,起码不会再出现意外。 沅昭被分到和知青们一组秋收,同组的还有韩丽丽。 接连十几天后秋收结束,沅昭的记忆里似乎只有不停的弯腰割麦的动作,就连晚上睡觉都梦到自己正在割麦。 后遗症一直持续到分粮的时候。 沅昭拎着大麻袋过去接粮食,有豆子、大米、小麦、玉米、花生等等。大米和小麦得自己去队里的粮食坊脱壳,脱壳的小麦和玉米也得自家动手磨面,花生依旧是自己去榨油。 一通忙活下来,沅昭哪还记得什么赵家大房装神弄鬼的事情,一天的空闲时间能顾上家里两个孩子吃饭就不错了。到了晚上,她好几次都是泡着脚就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弄完了所有的粮食,沅昭哪也没去,就在家里好好歇了一天。 再之后她就得去猪圈上工。 猪圈的六头猪还没杀,所以猪草一直不能断。 又是一天上午忙活,经历过十几天要人命的秋收,再回到猪圈上工的沅昭就像大学毕业的学生回到小学考试一样,简单到令人发指。 把最后一筐猪草倒进圈里,韩丽丽看向沅昭:“沅昭,明天我带小山小花回娘家,你要一起吗?” 沅昭摇摇头,她一直没来得及和韩丽丽说,原主和娘家的关系并不好。 “我明天去县城。”沅昭心说,就算她不去陈家,陈家人也会找机会来赵家。 前阵子秋收他们没办法请假,这会儿清闲下来,他们可不就又想起来这边还有个无限提款机了吗? “哦对了,前阵子和你说的药膏你还记得吗?”沅昭说:“昨天配了几盒,你要吗?” 韩丽丽:“要!” 于是韩丽丽直接跟沅昭去了赵家,拿到美颜膏才又回自个家吃午饭。 吃完饭午睡前,韩丽丽迫切想要知道这药膏到底有没有沅昭说得那么管用,干脆打了个盆热水好好洗了洗脸和手,擦干净后打开木盒子。 药膏呈淡淡的绿色,微微透明,散发着一股草药的清香。 惊艳于药膏超高的颜值,韩丽丽心中的期待瞬间拉高到头顶。她小心翼翼抠下一块抹在手背上,触手带着冰凉的感觉。 两只手背互相摩擦将药膏推开后,韩丽丽将手背摆在眼前仔细观察。 别的不说,药膏确实应了沅昭说的‘保湿’。 肉眼可见的,她的手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 韩丽丽当即又抠了一块抹在脸上,这段时间秋收,风吹日晒十几天,她每天都擦雪花膏也挡不住脸上翘皮。 现在好了,终于有了救星。 沅昭就是她的救星! ** 与此同时,白河大队陈家。 范招娣风风火火跑回家,将自己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喊出来:“大强,爹娘,大事不好了!” 陈大强翻了个身,抬脚踹开窗户,不耐烦问道:“咋了?出啥大事了?” “沅昭她男人没了!”范招娣跺着脚回道。 “啥玩意?”陈大强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 主屋的窗户唰一下被打开,陈老头和吴老太的脑袋齐齐伸出来,“二丫头她男人没了?” “咋没的?”陈大强问。 范招娣一拍大腿,“出任务的时候没的!” “那、那那那、那那……”吴老太‘那’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一家子都被这消息震惊到无法思考。 最后还是陈大强来了句,“妹夫可是营长,他出任务牺牲,组织是不是得发抚恤金?” 老陈头重重点头,“大强说得对。抚恤金呢?” 范招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哪知道抚恤金在哪儿? 陈大强转了转眼珠,“不行!二丫没了男人,咱们娘家人怎么能不在呢?咱得过去帮忙才行!” 赵建业那俩爹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抚恤金被他们拿走可就坏了。 吴老太点头:“大强说得对!” 被陈家人担心的沅昭,此时背着三斤鸡蛋糕和五盒美颜膏进了城。 这年头的吃食总是稀罕,沅昭刚进黑市,鸡蛋糕就被一抢而光。 三斤鸡蛋糕拢共卖了两块四。 这东西一斤的成本也才五毛钱,不算人工和柴火,利润是三毛钱一斤。 至于美颜膏,沅昭不打算在黑市里出。 她先去了县城女同志最多的纺织厂,等在女工下班的路上,专挑青春貌美的小姑娘推销。 “这是美颜膏,纯天然无污染,草本精华制成,保湿补水还能美白抗老。”沅昭全力发动嘴皮子,“晚上洗漱后擦上一层,滋润一整夜。” 小姑娘们迟疑,“啥叫草本精华?啥叫纯天然?啥叫无污染?”咋这些词她一个都不懂嘞? “就是好东西!”沅昭解释,“我问你,你用香皂洗脸洗澡后,是不是觉得皮肤十分干燥?” 小姑娘立马点头,“是!”尤其是冬天,脸上抹雪花膏都不一定管用,身上就更别说了,一搓全是白皮扑簌扑簌往下掉。 看着就膈应人。 “这个,专治这种!”沅昭拧开一盒美颜膏让这小姑娘看,“看见了没,这个能帮助皮肤锁住水分,你洗完脸抹这个,准没错!” “这个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大城市里你抢都抢不到,像阳城,百货大楼都卖断货了!”沅昭把美颜膏吹得天花乱坠。 小姑娘由原本的迟疑转变成九分信任,脑子一热就开口道:“我买了!” “成!”沅昭把美颜膏合上,然后塞到小姑娘手里,“两块钱一盒!” 小姑娘看着手里的美颜膏,又看了看沅昭朝上白嫩的手心,最后视线停留在她嫩生生的脸蛋上。 最后的那分迟疑也烟消云散。 她从兜里挑出两块钱放到沅昭受伤,小心翼翼问:“这位同志,你难道是用了这个药膏以后,脸蛋才这么光滑吗?” 沅昭收钱的动作一顿。 倒也不完全是。 “是这样的!”沅昭严肃点头,“我就是用了这个药膏才变得这么年轻的!” “你猜我现在几岁?” 小姑娘试探地喊了一个数字,“十八?”不能再多。 “其实我现在三十二了。”沅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就是用了这个药膏才变年轻的。” 都是为了生活。 小姑娘后仰着身体,倒吸一口冷气,“那、那那那、那我再买两盒!“ 沅昭:“……” “好的。”她扬起微笑,又用两盒美颜膏换了两块钱。 继小姑娘之后,沅昭又把剩下的两盒美颜膏推销出去。 这趟县城之行,成功收获十二块四毛钱。 作者有话说: 2+3更 第56章 有了笔不小的收入后, 沅昭捏着钱票进了供销社。 酱醋油盐、白糖红糖、点心奶糖、棉布棉花……还割了一斤肉和排骨。 只要看着家里需要的她都毫不犹豫买下来。 此外,大娃和二妮这段时间跟着顾家老四学认字,沅昭又给兄妹俩买了纸笔。 来年大娃八岁, 沅昭计划把他送去学校。 韩丽丽家的小山和大娃一般大, 按照书里的剧情,应该也是明年让他开始读书。 正好两个孩子可以作伴。 沅昭这次来县城借了韩丽丽家的自行车用, 所以即便在县城花去很多时间还能将将赶着饭点回到家。 她将东西从后座上搬下来,到门口打开外面的铁锁,里面的门栓还挂着,“大娃,二妮, 开门!” ‘噔噔蹬’几下脚步声靠近, 唰一下门被打开, 沅昭两手拎着竹筐往厨房去,“大娃, 你带着二妮洗些自己想吃的菜。我得把自行车还给你韩婶婶家, 还要耽误点功夫才能回来。” 沅昭将东西快速拿出来放好, 筐里剩下一包红糖和棉布棉花, 她想了想又添上十个鸡蛋。 “大娃,记得洗几个土豆!”沅昭骑上自行车,冲兄妹挥挥手, “马上就回来。” 到顾家门口, 沅昭照例先喊了一声, “周婶子,我来还自行车!” 听见动静周老太连忙过来开门, 看到沅昭手里的筐, 问道:“丽丽还叫你捎东西了?” “没有。”沅昭说:“里头是棉花, 我想求婶子帮个忙,给大娃和二妮一人做身棉衣。” 家里有厚棉被,是原主和赵建业结婚时备好的,足足有八斤重,被子大到能让她和两个孩子都睡进去。 棉被是有了,但两个孩子却还没有棉衣。虽说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封路,家家户户都猫在炕上窝冬,几乎不怎么外出因此也不大需要棉衣。 但沅昭觉得有总比没有好,遇上个万一不至于连衣服都没得穿。 她自己的针线活水平也就能缝个扣子,大娃倒是比她好,不过缝个袖子就顶天了。指望大娃做棉衣,还不如指望她。 “成!”周老太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这段时间两家的孩子经常玩在一起,有时候在外边,有时候去各自家里串门。 大娃和二妮过来串门的时候真叫一个有礼数,不乱看不乱问,吃的东西更是半点不碰,也只有渴了才去倒碗水喝,懂事得叫人心疼。 小四带着小山小花去赵家串门回来,哪次都没空着手,炒栗子炒核桃是常有的,有次还带了小麻花。 听丽丽的话,本来是想多照顾照顾这家孤儿寡母的,到头来却是他家的几个孩子回回占人家的便宜。 可叫一向要强的周老太心里挺难受的。 因此一听沅昭有事要帮忙,她立马就应下来。 “那下午晌我去给俩孩子量量尺寸。”周老太笑着问道:“做棉衣的时候要给孩子做大点儿不?” “大一圈,里面好套衣服。”沅昭想给两个孩子做的棉衣有点特殊,“我想在脖子这个地方加个帽子,用扣子连接,然后左右缝两个兜,里面也缝个兜。多出来的棉花和布,做成棉手套和棉鞋,缺什么您跟我说,我再去县城买回来。” 这一套过冬的棉衣,就算初春大娃去了学校也不怕冷。听说这里的学校没有暖炉,到时候大娃可以把手缩进手套里取暖。 周老太不禁咂舌,“你可真舍得啊!”给孩子这么大方,倒是也给自己准备一身,“你过冬的棉衣咋准备?” 大人得经常外出,这边到了冬天下雪是下个没完没了,到时候大队部会组织社员扫雪,所以沅昭才是真的不能没有棉衣。 “供销社的棉花不好抢,过两天我得再去一趟,到时候也得麻烦婶子。”沅昭肯定不能亏待了自己,这次买的棉花就只够给两个孩子用,她的就往后推几天也没关系。 “就是得这样。”周老太一脸赞同,“兄妹俩现在可全指望你呢,家里又不是没钱,没必要把自己弄那么寒碜。该吃吃该喝喝,只要你不亏待大娃和二妮,大队长那边就不会过问,管别人咋眼红呢?” 周老太想得开,她反正再困难的时候也没亏过自己。 “我明白,谢谢婶子不见外跟我说这些。”沅昭将自行车连带竹筐推进顾家院里,然后离开。 中午饭吃得简单,沅昭简单炒了个鸡蛋和白菜,热了两块馒头凑合过去。 晚上的菜才是重头戏。 土豆焖红烧肉加粉条,还有一道糖醋小排,糖拌西红柿,醋溜土豆丝,主食是满满一盆白米饭。 红烧肉打从午休前就焖在锅里,一直到后晌周老太上门给兄妹俩量尺寸。 “婶子,晚上在咱家吃吧?”沅昭在后院配药,听见动静到前院来,“丽丽你也来了?” 周老太不是一个人,今天回娘家的韩丽丽也带着小山小花上了门。 韩丽丽还带了东西过来,“我娘炸的豆腐粉条丸子。” “你在做啥好吃的?我站院里都能闻到。”韩丽丽下意识吸了吸口水,凭借多年的吃货经验,她敢肯定里面炖了肉。 “红烧肉和排骨。”沅昭接过丸子,“没想到来这么多人,我再去蒸一锅馒头,晚上都在家吃。” 韩丽丽忙不及点头,“嗯嗯!” 周老太还在迟疑,虽说沅昭手里头有钱,但她这是明显炖肉了啊。除非亲戚上门,不然谁家会特意炖锅肉? 周老太心说,沅昭这也太实诚了。不就是让她帮忙做两身衣服么,筐里都放了红糖和鸡蛋,这下还非得留她吃顿肉。 “婶子吃不吃辣?”一下子多了三个人,沅昭觉得原先打算准备的几个菜应该不够吃,所以想再加两个。 周老太看沅昭这是打定了主意留饭,便不再多纠结,“吃。别的菜你看着弄,让丽丽去灶上帮你。” “过几天是小山的生日,你也把大娃二妮送去咱家。”周老太不肯占便宜,打算等顾小山生日的时候还回来。 沅昭点点头,“那感情好。” 红烧肉在灶上焖了一个下午,再掀开锅时,肉香味争先恐后从里面蹿出来,香得韩丽丽赶紧关上了灶房的大门。 韩丽丽搓了搓手取暖,“这么香的味可不能传出去。”否则让别家闻见了,指定要传几天闲话的。 “我再切根茄子放进去,加上你带来的丸子,焖上片刻就能出锅。”沅昭很快想好加菜的办法。 之后又炒了个鸡蛋和麻婆豆腐,一并端上了桌。 吃过饭,韩丽丽帮沅昭刷碗,她想到自己来之前的打算,出声问道:“沅昭,你那个美颜膏还有多的吗?” “现在没了。过几天能做出几盒来。”沅昭说。 韩丽丽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悄悄挪着步子靠近沅昭,小声道:“沅昭,你做的美颜膏能多卖我几盒吗?” 沅昭刷碗的动作顿住,偏头看韩丽丽,“几盒?” “你做出几盒,我买几盒。”韩丽丽擦了擦手,正色道:“我有个堂哥在县城当工人,我男人在县城运输队做司机,你都知道吧?” 可能这时候换个人来听,会感觉韩丽丽这句话十分有凡尔赛的意味。但熟悉剧情的沅昭知道,韩丽丽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实话实说。 “知道。”沅昭在脑子里琢磨两秒,隐约猜到了韩丽丽的打算。 “那个美颜膏,我用着比雪花膏感觉还好,就像你说的那样,保湿补水。”韩丽丽道:“美白抗皱啥的我还没看见,但就前两点,绝对能卖出比雪花膏还贵的价。” 沅昭在心里点头。 可不是么,她今天出的那五盒美颜膏可是骨折价,一盒两块钱。 “你要是信我,我们可以合作。”韩丽丽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八分。你占大头。” 沅昭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可以。” 韩丽丽:“?!” “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韩丽丽难以置信,“不多考虑几天吗?” “不用考虑,我信你。”沅昭摇摇头。 韩丽丽可是女主,信她才能赚大钱。 见沅昭答应得这样果断,又毫不犹豫说相信自己,韩丽丽一时心情复杂。 “你放心,我绝对不让你吃亏!”韩丽丽拍着胸口保证,“这样,每次拿货时,我这边都先给你结清分成。” 沅昭:“……倒也不用。”她不知道韩丽丽脑补了什么情节,竟然决定将风险全部承担下来。 美颜膏能不能卖出去还另说,韩丽丽先给钱,就等于说卖不出去的话都得砸在她手里。 沅昭的意思是,先卖一批看看市场如何,但韩丽丽坚定之前的想法不动摇,并且说好十天后来拿第一批货。 第一批货的数量定在二十盒,并且约定好出售的单价是两块钱一盒。 沅昭占八成利,就是一盒赚一块六,而且几乎不用承担风险。 ** 顾小山生日那天,大娃和二妮被邀请去他家做客,还说好留在那边过夜。 沅昭也在顾家吃了顿饭,吃完饭她没多留,着急赶回家配美颜膏。却不想,在大门口碰上了一群不速之客。 “二丫,你可算回来了?”其中的小脚老太太一见到沅昭就跟见了大团结似的,双眼放光,面色激动红润,轻快地朝着沅昭飞过来。 沅昭:“……娘?”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几张脸对应的身份。 “哎呀,你这是去哪儿了?”吴老太抬手拍在沅昭后背上,皱着脸低头抹泪,“是不是你那对黑心公婆把你叫过去磋磨了?” 沅昭嘴角抽搐,现在知道是黑心公婆了?怎么原主结婚之前不考虑这个呢? 作者有话说: 1更 感谢在2021-12-01 23:36:33~2021-12-02 18:5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内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马后炮也不是这么点的。 沅昭心里腹诽两句。 不管是系统传输的剧情, 还是原主的记忆里,陈家这几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足以和赵家人媲美。 因此沅昭也不会以为他们今天上门来是关心自己,他们纯粹是过来要钱的。 “爹娘怎么想起过来看女儿了?”沅昭明知故问。 吴老太假哭两声, 亲热地拉起沅昭一手, 拍了拍她的手背,“娘的二丫, 可把你苦着了!” “建业没了,就剩你和两个孩子,这往后可咋办呀这?” 陈大强偏头,抬手似乎在擦眼泪,配上几下啜泣, 一边安慰沅昭一边为沅昭打抱不平, “妹夫出任务的时候没了, 我跟爹娘刚知道,这段日子你一个人应付建业的偏心爹娘, 苦了你了。” 沅昭:她可不苦。她恨不得天天吃肉。 “老赵家那俩是心偏到咯吱窝里的, 我听说建业牺牲后组织上会发抚恤金, 那钱是你和两个孩子活命的钱, 指定不能交给那俩老的。” 陈大强道:“妹子要是信我和爹娘,就把钱给娘家,我和爹娘替你保管着, 准叫赵家老头不敢再过问。” 沅昭:她不信。 “唉!”沅昭叹了一声气, “爹, 娘,大哥, 建业的抚恤金没在我公婆手上。” 陈家四人眼睛齐刷刷比一百瓦的电灯泡还亮。 没在赵家老头手里, 那就是在沅昭自己手里了? 吴老太立马伸手就推了一把沅昭, 原先装模作样的表情褪去,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那你还杵这儿干啥啊?还不快去屋里拿钱出来?”吴老太瞪着沅昭,“我是你亲娘,大强是你亲大哥,你谁都不能信就只能信咱家的人!把钱交到咱家手里准没错!” 沅昭:“……”这变脸可真利落。 “娘在说啥?”沅昭一脸疑惑,“我去拿钱?拿什么钱?” “还能有啥钱?”陈老头粗声粗气,“建业的抚恤金,上边发了多少钱你都拿出来。队里秋收刚发了粮食,你跟俩孩子省省就能吃一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你一个女人,万一有不长眼的过来偷钱,你别到时候名声没了,钱也被摸走!” “咱家人多,把钱给了咱家,你还担心啥?” “可是钱也不在我手里啊?”沅昭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 陈大强拧眉,“那在谁手里?”他以为沅昭在骗自己,再出口的语气就含着威胁,“二丫,你可想明白了到底谁才是自己人?” “你公婆一向偏心他们大儿子,他家又有个念高中的大孙子,抚恤金到了他们手里就肯定不会再拿出来的。我是你亲哥,还能诳你不成?” “真不在我手里。”沅昭真诚地不能再真诚,“抚恤金都在大队长的监督下,存在了两个孩子的存折里,死期二十年。” “银行那边还跟大队长做了约定,没有大队长的批条,没有我和两个孩子同时在场,钱是取不出来的。” 陈家四口:“……” “什么玩意?”陈大强表情一瞬狰狞,“大队长管天管地,怎么还管到别人家里花钱上来了?!” “二丫,你可别骗大哥,这事只要随便拉住你们队里一个社员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真假。”陈大强指着西边的村落,“大哥是为你好,你是个女人,带着俩还没长大的孩子,手里有那么多钱遭人眼红。” “我没骗大哥,不信大哥尽管去问。”沅昭面上半点儿不慌张。 这份镇定落在陈大强眼里,让他心里顿时没了底,同时暗骂前进大队的队长多管闲事。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信心满满过来要钱结果却得知这样一个消息? 心里的落差大到他们一时无法接受。 沅昭这时开口,“爹娘过来看我,是知道建业没了以后家里艰难,所以想伸把手吗?” “正好队里分了粮食以后我卖了大半,不知道爹娘带了多少斤大米白面过来?”沅昭笑眯眯的,“大娃和二妮过冬也没件厚衣服,家里的钱都叫大队长监督着存进了银行,我还想跟爹娘借十块钱周转周转。” “爹娘放心,十年八年的,我肯定能还清!” 吴老太一听又是粮食又是钱的,登时一跳三丈远,立马跟沅昭划清界限。 她面露嫌恶,“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又吭哧吭哧把你养大,你不说想办法补贴娘家,还手心朝上跟娘家要钱?” “真是个活讨债鬼!” “往后你也别回娘家了,我看着就心烦!”吴老太不耐烦地冲沅昭摆摆手,“你既然嫁给了赵建业,那就是赵家的媳妇儿,别没事就往娘家跑。” 沅昭一脸受伤,“娘!” “他爹,咱走!”吴老太看也不看沅昭,拉着陈老头就快步离开。 速度之快,活像有讨债的恶鬼在后边追着一样。 陈大强不甘心地瞪了沅昭两眼,走之前抬脚狠狠踹了下墙根发气,这才跟上前头的吴老太。 范招娣一脸同情的瞅了眼沅昭,也追随着陈大强离开。 真可怜,没了男人,手上也没落下几块钱,还有钱老太那样的刻薄婆婆,往后的苦日子可长着呢! 苦不苦沅昭不知道,但她目送陈家四人离开后,转身进了院子,晚上就给做了一荤一蛋一素三菜一汤的丰盛晚餐。 ** 晚饭后,沅昭忽得想起,就隔着几百米不远的地方,似乎赵家人已经很久没闹出动静来了。 原本想继续配制美颜膏的,但赵家如今的情况对沅昭的吸引力更大,她便临时决定再去探望一次。 揣上配好的药粉,沅昭去了赵家。 前段日子的秋收赵家并没有人参与,四个大人全部瘫在炕上不能动弹,就算大队长和老会计亲自过来开了两个小时的动员会,他们该起不来还是起不来。 秋收那几天的工分是最值钱的,赵家没有参与,后来分到的粮食都比其他人少了许多。 别说他们平日身体能动弹的时候也经常请假,其他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们是三天摸鱼五天晒网。还个个都有恃无恐,想着反正还有赵建业补贴自家,多干点儿少干点都不缺他们吃穿,干脆就少干点。 但赵建业现在没了,沅昭又是绝对不会补贴他们的,就看这年他们是不是要穷到去喝西北风了。 赵家老房子周围也是几十年前建的老房子,队里大多数人家都住在这片。 因此沅昭一靠近这边就看到了许多聚闲唠嗑的社员。 “建业媳妇儿来看你婆婆?”有人看到沅昭过来不免多问几句。 沅昭笑着点头,“过来看看。听说我公婆身体还没好,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凉的原因。” 其他人笑了笑,“那你快进去,我们都好几天没看着他们出门了。前进那孩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上个月出了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赵前进还能去哪儿? 沅昭笑着推开赵家的大门。门依旧没有锁,她停在门口三秒,十分怀疑这扇门是不是自从秋收前她过来那一趟后就再没动过。 赵建军和刘黄花有三个孩子,赵前进是老大,今年十九岁,他下面有弟弟妹妹,大的十五岁,小的十二岁。 相比较大娃和二妮的年纪,赵建军的孩子年纪偏大。赵建军本人的年纪今年得有四十多岁,也比赵建业大了十多岁。 他们一个老大,一个老二,中间差的岁数明显有些多。 在这样一个三年能抱俩,家家都想着多生孩子的年代,属实不太寻常。 沅昭这次刻意跺脚把脚步声弄大,就是想引起这家人的注意。没想到一路走到主屋门前,除了赵家大房的孩子老二老三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外,不管是上面两个老的,还是赵建军和刘黄花都没反应。 沅昭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是在唱‘空城计’? 可问题是,当沅昭推开主屋的门后,分明就在屋里看到了钱老太和老赵头。 屋里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缕光透过明纸穿进来,中间能看到有细小的灰尘飞舞。 炕上直挺挺躺着两个人影。 这房间看着像是多日没有打扫过。 “爹娘?”沅昭小声喊了一句,“建业又给儿媳托梦了,让我过来看你们?” 话音刚落,那两个人影突然抽动一下。 沅昭下意识后退一步,该说不说,这画面跟恐怖电影诈尸的场景挺像。 “建业……建业……娘错了……建业……”钱老太突然双手挥动,疯癫乱语,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竭力把它挥走一般。 看到钱老太这不太正常的反应,沅昭心里也非常惊讶。 按照那次的药效来看,像钱老太这种程度,还得再来上两次才行。 怎么这就…… 沅昭眯起眼睛思考片刻,而后试探性地再次开口,“爹,建业来了?” 老赵头缓缓睁开眼睛,面色突然变得狰狞,比钱老太更加疯癫,挥舞双手的同时口中还在怒骂:“你这个野种!” “给老子滚!死了也不安生,竟然吓老子?看老子把你生下来那个贱种丢去深山让野猪拱了!” 这边两个老的的意识显然不再清楚,沅昭悄悄退出去把门关上,然后来到大房的房间。 沅昭:“大嫂,我是建业媳妇儿,我能进吗?” 刘黄花的声音有气无力,“进!” 沅昭推门进去,大房夫妻的状态比赵家二老好上不少,至少刘黄花此时靠在墙上,虽然面色煞白,但脑子还比较清楚。 “弟妹,你咋过来了?”难得,刘黄花这样好声好气和沅昭说话。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大嫂和钱老太一样,每次说话都跟原主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过来看看爹娘。”沅昭余光不经意瞥向屋里的另一个人。 赵建军……看起来似乎比赵老头症状还要轻。 这样说来,只有刘黄花完全没有被药效影响,其次是赵建军、赵老头,最后是钱老太。 “我进来后看到厨房水缸里的水没了,正好我有时间,一会儿打水装满。”沅昭道。 刘黄花缓缓点头,“那麻烦弟妹了。家里人都病着,弟妹有时间就常过来看看,帮帮忙啥的。” 沅昭:“……我知道。”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想白嫖一个劳动力? 不过她知道归知道,这次过后却不打算再过来了。明显赵老头三人的症状不止药粉的作用,还有他们自己心理上的问题。 药粉只是个引子。 沅昭原本就好奇为什么赵家对赵建业的态度如此之差。 系统传输的剧情只提了一句,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但具体是什么旧事,却没有详细说明。 想到刚才赵老头骂的那句‘野种’,沅昭怀疑,可能赵建业根本不是赵家的儿子。 把水缸灌满又添了点料,沅昭这才回家。 ** 和韩丽丽约好交货的当天,沅昭把配置出来的二十五盒美颜膏交给她。 韩丽丽把四十块钱交给沅昭,又留下吃了顿饭,然后带着离开。 天气越来越冷,不得已沅昭把睡觉的屋子挪到了灶房隔壁。北方冬天睡炕,灶房这边一做饭烧水,热气就顺着通到隔壁的炕上,到时候一整间屋子都是暖和的。 火炕房有好处也有坏处,灶房那边如果出了问题,这边房间就时冷时热。烫的时候能把鸡蛋焖熟,冷的时候就跟那边没烧火一样。 晚上还得在房间里放盆水,不然在里面睡上一宿,第二天容易流鼻血。 因为整日整夜的烧柴,家里的柴火瞬间就见了底,沅昭不得不背上竹筐,一有时间就去上山捡柴。 刚好前段时间配制的美颜膏掏空了她的药材存货,捡柴的时候顺便补上。 山脚下住着队里的知青,沅昭偶尔会从那边上山。 这回路过,不止她一个人背着竹筐打算进山,那边的知青们也全副武装。 言语间,沅昭听他们也是要去捡柴的。 其中有两个女知青和沅昭一起在猪圈上工,看到她过来,主动喊了一声,“陈大姐,你也要上山啊?” 沅·陈大姐·昭:“?”不是妹子,我记得咱俩差不多大吧? 再说,她哪里像大姐了? 明明上次那个买美颜膏的小姑娘都说她十八岁?! 沅昭面无表情地发火,她提起菜刀砍下一串树枝,然后扭过头来扯起一抹笑容,“是啊,大妹子。家里柴火用得快,我得赶紧多砍几筐,就不跟你们闲唠了。” 说完,沅昭快步上山,逃离这个让人痛苦的地方。 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大姑娘,怎么就到了被人喊‘大姐’的程度呢? 看着沅昭仿佛逃离一般的背影,和她说话的女知青一头雾水。 ** 白河大队,陈家。 从前进大队回来后,陈大强越想越不得劲。 他后来同前进大队的社员打听过去,确实和沅昭说的一样,大队长监督着她将赵建业的抚恤金存到了两个孩子头上。 别说沅昭动不得,就连那俩孩子的亲爷奶、赵建业的亲爹娘都动不得! 更别说他们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了。 可陈大强又听说,赵建业的抚恤金足足有六百块钱!加上他战友的补贴,怎么也有千把块! 千把块! 那就是一百张大团结! 他还听说,赵建业的爹娘在知道有抚恤金后还闹着要拿钱给自家孙子在县城厂子买份工作。 一份工作顶了天也就七八百块钱,还能余下二百块钱吃喝。 就是最后没要着。 陈大强眼红得滴血。 要是那钱给了他,他也能在县城买份工作,摇身一变变成城里人,往后吃的是商品粮,月月还有工资拿。 多好啊! 可惜,叫前进大队的大队长给毁了! 以二丫的性子,那钱最后肯定能到他们手里,结果叫前进大队的队长横插一脚! 陈大强心里简直恨死了他,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知道曾经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知道曾经自己有可能变成城里人,陈大强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歇。 他开始考虑,如何快速弄到八百块钱给自己买份工作。 没有八百,两百也行,至少能让他快活一阵。 陈大强转了转眼珠子,突然计上心头。 指望家里这几个是指望不到的。 不如把二丫再卖一次? 二丫模样好,嫁给赵建业当天赵建业就被部队紧急召回出任务,所以现在还是完璧之身,除了是个二婚头,跟个黄花大姑娘也没区别。 那俩孩子又不是二丫亲生的,想来如果家里给她选个再嫁的对象,她也不愿意继续留在那边当老妈子照顾俩孩子。 陈大强想到就做,当即就从炕上翻身下来,踢着鞋踹开主屋房门,“爹,娘,我想到赚钱的办法了!” 陈老头从被窝里坐起来,“啥办法?” 吴老太也好奇地坐起来,腾出地方让陈大强上来,“不是又得去二丫手里搂钱吧?赵建业的抚恤金都存在了俩孩子头上,咱弄不到的!” 陈大强白了她一眼,“跟赵建业有啥关系?不是那个!” “我想了个更好的主意。” 陈大强忙问:“你说说。” 陈大强:“二丫才二十刚出头,又没跟赵建业圆房,那俩孩子也不是二丫亲生的,咱给她再找个男人?” “成不?” 听见这话,陈老头和吴老太眼睛一亮,对视一眼齐声道:“当然成!” 把沅昭再嫁一次,那就能再收一次彩礼。沅昭模样好,有前头赵建业的彩礼打底,这次怎么也能再收一百块钱! “哎哎,这样,要不这回给二丫找个年纪大的。”陈大强搓着手道:“年纪大的过几年就没了,这样他的钱就成了咱家的。到时候沅昭也还能再嫁一次。 “这个主意好!”陈大强一拍大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等我这阵子寻摸几个有钱的老头,到时候娘你去跟二丫说道说道,好叫她知道咱们都是为她好。” “在赵家照顾俩孩子有啥好?不如嫁给别的男人,吃香喝辣的,再生个儿子,往后不是要啥有啥?” 吴老太点头,“行,你先找,找到我就去把二丫领回来。” 这家人完全没考虑过沅昭的想法。 吴老太也完全没有想过沅昭会反对,她的印象中,向来都是她说什么沅昭就怎么做。 反抗? 不可能的。 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敢反抗她? ** 趁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沅昭将后院菜地的蔬菜全部摘完,又和顾家拼了一车白菜,晒干的晒干,腌渍的腌渍,终于赶在大雪前将菜都装进了地窖。 刚进腊月,前进大队就迎来了场大雪。 连着下了六七天,一宿的功夫外面的大雪就把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沅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门踹开,扭头对俩孩子说道:“你们两个就在屋里待着,娘先去做饭。” 吃完早饭,沅昭拿上笤帚扫雪。 厚厚的大雪比沅昭膝盖都高,踩进去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沅昭没走过这种大雪地,栽了好几个跟头。 幸好她衣服穿得多,没磕着碰着。 正午时分,沅昭将将把大门前扫出一条小路来。 “沅昭!大队长叫你过去一趟!”韩丽丽裹着厚厚的棉衣过来,靠近了,她说道:“知青院那边的房子半夜被大雪压塌了,大队长让我过来问问你,你家房间多,能不能腾出两个来接收几个知青。” 沅昭一脸懵逼,“啊?”让知青住她家? “对。也不白住,那些知青个个都大方得很,跟大队长说好,一人一个月交一块钱当住宿费。”韩丽丽挥了挥棉手套,“有了这笔收入,往后你家再吃肉也能说过去。而且我娘也在那边看着,保证给你选的都是老实又事少的知青。” 作者有话说: 2+3更 我如今也是万娘娘了(大佬抖腿·jpg) 第58章 “就这几个, 腾两个屋子出来,我叫人现在去你家盘炕。”大队长对沅昭说,他指着几个瑟瑟发抖, 脸蛋冻得青白的男女知青。 粗粗看过去, 约莫十来人。 沅昭伸手捂住冷得通红的鼻子,艰难地张开嘴:“过冬的柴火咋办?”她捡了一个多月的柴火反正才将将够自家一个火炕用。 “陈大姐不用担心, 我们知青院的柴火都在外面堆着,房塌的时候正好没埋起来。”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连忙道。 再一次被称呼为大姐,即便站在北省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沅昭心中依旧猛地升起了一股无名大火。 她,妙龄二十的女子, 风华正茂, 何至于就因为结了次婚, 大姐这个称呼跟焊在她身上似的。 沅昭定定看了片刻那个说话的男知青,半晌后才点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啥条件你说。”大队长一说话, 口中吞云吐雾, 就差嘴角叼上根烟卷。 “我听说知青都是文化人, 念过书会识字。他们几个住到我家来, 得闲的时候也教教我家大娃二妮。”沅昭心说,这应该算学前教育外加多对二家教,兄妹俩至少起跑线就比同龄孩子往前一大截儿。 她也能跟这些知青学学, 往后认个字啥的也不叫人怀疑。 “完全没问题!”戴眼镜的男知青激动点头, “正好冬日里大队也没别的活动, 陈大姐的要求我们答应了!” 答应就好。 沅昭带着十来个男女知青回到自家。 不多会儿大队长也带着人上门,“先盘一个屋子给男知青住, 女知青就先跟你们挤一挤, 最迟明天就能弄好。” 知青院的房子是昨个夜里塌的, 听见动静后不管男女知青都不敢待在屋里,全都裹着厚棉衣躲到院里去。外面再冷,也要比住在屋里被房子砸没命了好。 北省的冬天用洒水成冰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些知青们顶着寒风暴雪冻了一宿,脸色青紫,身体僵硬仿佛四肢出走,动弹一下都难。 “要不,你们先进屋里暖和暖和?”沅昭问他们。她出来这么会儿功夫,身上套的还是加厚的棉袄都觉得难以忍受,更别说这些冻了半宿的知青。 “谢谢陈大姐!”戴眼镜的男知青赶紧道谢。 烧着火炕的房间实在暖和,沅昭带他们进屋,甫一推开门热气就扑面而来。 几个知青戴着眼镜,登时镜片上就蒙了一层白雾。 大娃和二妮兄妹正在午休,沅昭小声嘱咐知青们:“你们冻得狠了,先在屋里站一刻钟,等差不多缓过来可以坐到炕上取暖。” “对了,你们都是一天洗一次脚吧?”沅昭又问,着重问的是女知青,男知青她是绝对不允许他们爬上炕的。 家里的被褥都是新做的,万一要有个臭脚汗脚上去捂着,沅昭绝对能膈应到再也不住这间屋子。 知青们:“……” 他们互相看了看同伴,然后纷纷点头,“洗,每天都洗。” 来沅昭家借住的知青里,有两个和她同在猪圈里上工,分别叫童晓月和唐红梅。 唐红梅比陈沅昭年纪还大两岁,早几年就下了乡,她搓搓冻僵的手,“陈同志,我们这边女知青今晚是住这屋吗?” “对。”沅昭扭头看了看火炕上空着的没铺褥子的地方,说道:“女知青可以把自己的被褥搬进来铺在上面。” 听见这话,女知青们非常激动,这屋可比他们知青点暖和多了。 “谢谢陈同志!”女知青们出声感谢。 一旁的男知青们脸上满是羡慕之意,他们也想把被褥搬进来烤一烤。 “你们先在屋里待着,有啥事喊我一声。”沅昭交代完,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然后出门招呼过来盘炕的社员。 见沅昭从屋里出来,大队长道:“建业媳妇儿你赶紧去灶上烧几锅热水,等会儿盘炕要用。” “马上。”沅昭跺着脚小跑进隔壁厨房,烧水的时候目光频频向外瞟去,“叔,你带人盘炕的时候把灶搭中间那个屋子靠窗户那面墙上,两个或者三个灶眼儿都行,知青同志们也好有地方做饭。” “我过去瞅瞅。”大队长掐灭烟头,“你倒是不小气,还打算给他们弄个灶房。” 沅昭笑了笑,“怎么也收了他们一块钱,有了这笔钱,往后家里也能时常添个菜。” “说得也对。这几个知青都比较安分,是周大姐亲自琢磨给你挑的。住过来以后你跟他们好好处着,能帮着省下不少事。”大队长提点沅昭两句,见挖土的人回来赶紧上前接一把。 灶房里两口大锅底下烧着火,等用来盘炕的热水被取走后还剩下不少,沅昭去隔壁想喊知青们过来洗洗手脚,“厨房还剩下哎哟……” 猝不及防,沅昭一开门就和人正撞上。 “你没事儿吧?”秦暮归也没想到这么凑巧,刚来他就把收留他们的本地主人给撞到了。 沅昭后退两步,捂着额头摆手,“没事没事。我就过来问问,厨房剩下不少热水,你们谁想过去洗洗?” “咋了咋了?”戴眼镜的名叫丁少林的男知青跑过来,“陈同志,我们还有东西落在知青点没拿,等会儿都搬过来再洗成不成?” “都行,看你们打算。”沅昭道:“灶房就在隔壁,后院有水井,需要的话你们自己烧水就行。” 在火炕屋里休息片刻,知青们裹上厚衣服出门开始搬东西,粮食、柴火还有各自的行李多到堆满一个房间。 男知青占一边,女知青占一边,东西暂时放在了主屋西边的空房。 大队长那边,火炕和灶口盘好,点上火开始通烟,不多时屋子就暖和起来。 大队长找来沅昭,“刚盘的炕不能烧太狠,时间太仓促估摸今晚还不能住人,先让男同志凑合凑合,住你们夏天住的屋子。” 沅昭过去瞅了一眼,炕面上的黄泥在热烟的烘腾下升起袅袅白汽,不说睡这样的炕对身体没有好处,就说五六个男知青躺上去万一睡塌了可不就白费功夫了吗? 沅昭他们先前睡的主屋不是火炕房,但男知青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边屋里的温度和外面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没有日晒体感比外面还冷,丁少林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咱咱咱咱们几个挤一挤,把被褥堆一起,先凑合一晚上,明天、明天就能睡火炕房了阿嚏——” 随着丁少林的一声阿嚏,男知青们陆续你一下我一下跟比赛似的打起了喷嚏。 沅昭过来给他们送热水,刚好听见他们争先恐后的喷嚏声。她想起这些知青可是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宿,就算铁打的身体那也得感冒。 把热水交给知青,沅昭去厨房烧水煮姜汤,姜汤里加上了些驱寒发热的草药,随意煮开后把人都喊过来:“大队长,丁知青还有唐知青,你们都过来厨房喝碗姜汤祛寒!” 大队长本来都打算带人离开了,听见这话对其他人挥挥手,“过去喝完姜汤再走。” 男知青们搓着手小跑进厨房,丁少林一进门就蹿到灶口上伸手烧火,“嘶嘶嘶太冷了这也!你们都过来烤烤火。” 秦暮归走过去蹲下,四下看了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却正好对上沅昭的打量,“陈同志?” 被人发现,沅昭假装咳嗽一声,“秦知青帮忙分一下姜汤,我得准备晚上的饭菜了。”她就是觉得这位秦知青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奇怪的是,这并不是原主留给她的情绪,而是她自己的感受。 可她才刚来这个世界不到半年,又非常肯定在这半年里没有见过这位秦知青。就算见过,也不可能有如此深的印象。 相比起来,沅昭觉得韩丽丽才更是那个让她‘牵挂’和‘关心’的人。 翻看剧情吧,这位叫秦暮归的知青也并没有在里面出现过。 那种诡异的熟悉的感觉,就让沅昭下意识对秦暮归多关注了几分。 咕咚咕咚灌下一碗姜汤,大队长抹了抹嘴,跟沅昭说好明天再带人过来盘炕。 在大队长走之前,一个男知青出声问道:“大队长,这阵子队上没有农活,我想请假回乡探望探望家里人,您看什么时候能成?” 大队长沉吟半晌道:“要回城就得趁这两天了,往后雪一天比一天大,从北省去别处的火车说不定都得停。你要着急,现在就跟我去大队部开介绍信。我记得你有两年没回过城了,这回干脆就等年后再来吧。” “谢谢大队长!”男知青激动道。 跟他一样要请假回乡的还有几个知青,见此都跟着大队长去开介绍信。 厨房顿时空了大半。 早早被吵醒的大娃和二妮乖巧地坐在饭桌上,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丁少林吸了口姜汤,咂摸几下味道,突然出声:“陈同志,这里面除了生姜还放别的东西了吗?我怎么喝着有些甜味?” 唐红梅在一旁点头赞同,“我喝着也有股甜味,妹子你别是给咱加了红糖吧?” “没加红糖,加了些山上采的草药。”沅昭正在揉面,她打算晚上吃热汤面。 “药?”丁少林又吸了一口姜汤,“陈同志你还会治病?” “不会。”沅昭摇头,“但偶尔感冒发烧,吃了我配的药都能好。” 丁少林睁大眼睛,“那不就是会治病?”卫生所的大夫也就这水平了,甚至还比不上这水平呢? “果然,高手在民间。”丁少林咕咚咕咚喝完姜汤,看到锅里还剩下不少,便问沅昭:“陈同志,我能再来一碗吗?” 沅昭:“……你喝。”没见过喝药喝上瘾的。 作者有话说: 1更 第59章 一锅姜汤被知青们喝得一干二净, 热乎的姜汤下肚,所有人都出了层薄汗。 当天夜里,女知青这边睡在火炕上, 一层层的汗往外冒;男知青那边挤在一起取暖, 原本还觉得手脚冰冷,可等睡过去后, 梦里面却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火炉中。 第二天醒过来,所有人都觉得头脑异常清醒,完全没有昨天昏沉的感觉。 丁少林摸了摸有些黏腻的脑门,感叹道:“看来陈同志还是一位相当谦虚的同志,姜汤药效竟然这么好, 我还以为这次怎么也要感冒上十几天才算。” 秦暮归深以为然, 在一旁默默点头。 沅昭那屋, 大娃睡觉的地方被一道布帘隔开单独形成一个小空间,两边互不打扰。 一大早唐红梅睁开眼, 正好看到大娃掀开布帘出来, 她小声问了一句:“大娃, 要叫你娘起来吗?” 听见声音大娃看过来, 摇摇头轻声回道:“我娘不吃早饭,不用叫她。” 没错,即便现在沅昭的身份是两个孩子的娘, 但在有些事情上她死活做不到以身作则。 譬如像现在猫冬的时候不吃早饭、一觉睡到正午才磨蹭着起来。 好在大娃和二妮没有沾染上她的这两个坏习惯。 唐红梅翻身下炕, “你要吃啥, 唐姨去给你做。” 两人悄悄开门转身进了隔壁厨房,大娃撸起袖子对唐红梅说:“我娘在灶上热了红薯和鸡蛋, 直接拿来吃就行。” 厨房的灶和隔壁卧室的火炕相连, 两边都是烧一宿, 所以沅昭就利用这点,不仅晚上回屋前在灶上温一壶热水,还将红薯和鸡蛋放在旁边热着。每当她不想早起的时候,这就是大娃和二妮的早餐。 唐红梅过去瞅了瞅,确实有温熟了的红薯和鸡蛋,“你先吃这个,唐姨还要做个面片汤,到时候你也喝一碗。” 陆陆续续男女知青都从被窝里爬出来钻到厨房,就着唐红梅蒸的红薯填饱肚子,再来一碗热乎的面片汤,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满足得不得了。 将将吃过早饭的时候,大队长带着人过来给另一个屋盘炕,他进厨房瞅了瞅没看到沅昭,就跟唐红梅说:“今天盘女知青屋里的炕,男知青屋里的炕今天烧一天,下午看情况应该能搬进去。” “辛苦大队长了。”锅里还剩下一点儿面片汤,唐红梅又添了些酸菜,加上热水烧开,端到那头盘炕的社员们手里,“大家快来喝一碗热乎的酸菜汤!” 其他知青也帮不上忙,就在社员喝过酸菜汤后把碗拿到一起去后院洗涮。 半上午的时候太阳出来,昨个去大队部开了介绍信的知青们打算去一趟县城,买回乡的车票,再买上些本地的特产带回家。 来沅昭家里借住的知青共有十一个,其中五个女知青六个男知青,预计回乡的有两个女知青和三个男知青。 当天买完票回来,五个计划回乡的知青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大队长赶牛车将他们送去县城。 走之前,几个知青还向沅昭买了几包祛寒的药包,说是买其实是换。他们用一斤小米换了五包,到了火车上不用煮开可以直接用热水泡。 家里自打来了知青,大娃和二妮学习的问题就再不用沅昭操心,这几个知青的学历都是高中毕业,教些简单的算术认字根本不在话下。 沅昭也跟着蹭了几节课,然后成功收获了几位知青老师的震惊与赞美。 张红梅:“沅昭妹子,你这记性不去念书可惜了。” 丁少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书上说的过目不忘的天才是真的。” 秦暮归:“我这里有几本书,你可以试着自学。” 于是沅昭便收获了几本来自秦知青的散文诗集。 沅昭:实话说,这种诗集真的会有人当做闲暇时的兴趣爱好钻研吗? 像她就比较务实,没写到课本上的诗都不关心。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秦知青的一片好心,沅昭没好意思拒绝。 ** 回乡的知青们离开没几天,韩丽丽上了门。眼看往后大雪一天大过一天,说不定过年那几天乡下的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走不了人,她便赶紧回了趟娘家。 “我娘炸的南瓜饼和蒸的大肉包给你带过来了。”韩丽丽推门进来,屋里这会儿只有沅昭,她进来看到沅昭正捧着一本书小声絮叨,一边将东西放在桌上一边好奇地凑过去,“这是啥?你啥时候认字了?” 沅昭从诗集里面抬起来头,“前几天和知青们学的。” 韩丽丽看了两眼没兴趣,转而和沅昭说起别的,“肉包子给你带了六个,够你和大娃二妮吃两顿了。” “那些知青咋样?好相处不?”韩丽丽问。 “还行吧。”沅昭点点头,“都是周婶子掌眼挑的,有几个前几天回乡探亲,还没咋相处过。” 韩丽丽往外头瞅了一眼,“大娃和二妮在跟着知青们认字?” “嗯。对了,要不你也把小山小花送过来,给知青们十来个鸡蛋,让他们也一块教。”说到这个沅昭下意识坐直身子,“明年大娃和小山都到了岁数,你看咱要不要把他们送去学校念书?” “行啊!”韩丽丽一口答应下来,“我一个舅公在公社小学教书,到时候咱把俩孩子送去那边,比咱队里的小学好上不知道多少呢?” “我刚才过来的路上碰见了大队长婶子,她说就这几天,队里准备杀猪。”韩丽丽道:“天气越来越冷,再不杀,猪身上的膘都要冻没了。” 说完,韩丽丽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沅昭。 沅昭:“……”她这啥意思? “你想说啥?”沅昭没想明白韩丽丽这眼神的意思。 韩丽丽挪了挪屁股,两手挎在沅昭胳膊上,“沅昭,杀猪那天你做红烧肉吗?” 沅昭:“……你到时候把肉带过来。” “好嘞!”韩丽丽高兴喊道:“沅昭你这做饭的手艺也不知道咋学的,清炒个小白菜都比别人做得香!” 听见这话,沅昭心说谁让她有个完全新手向但目标是厨神的神厨系统呢? 而且神厨系统的奖励非常让沅昭眼馋,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蛋糕有时候是果酱,甚至连巧克力都有? 走之前,韩丽丽约好下次来拿货的时间,就在三天后。 第二天韩丽丽带着二十个鸡蛋和两包红糖上门,将小山小花扔到知青屋里,然后就去找沅昭帮她磨药配药。 “我新研制了一个治冻疮的药膏,你拿一盒试试效果。冻疮膏也能保湿,还能防冻,冬天抹这个比抹美颜膏合适。”沅昭说。 “哪儿呢?哪儿呢?”韩丽丽四下张望,“我家上到我婆婆下到小山小花,就没一个手上没有冻疮的。” 沅昭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两盒药膏,“那边。” 韩丽丽自己手上也有冻疮,这东西只要长过一次那是年年都得长,又疼又痒,烦人得很! “这个白色的是吧?”韩丽丽先抠了一块抹在手上、耳朵后和脸上,眨眨眼睛等了片刻,她一脸惊喜:“抹了药的地方热乎乎的,真舒服!” “我见大娃和二妮手上有便随手配了两盒。”沅昭道:“你再试几天,如果行的话这个我也能做不少。” “当然行!”韩丽丽重重点头,“沅昭,你做的这些药膏可比医院大夫开的药还管用!”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美颜膏可以除皱吗?”韩丽丽激动地抓着沅昭的胳膊说:“我大嫂也用了你的美颜膏,这阵子没见前几天我回娘家,再看到她的时候脸都光滑了不少!” “也比以前白了不少!” 沅昭:“那就好。” “冻疮膏可以的话,这次就卖六毛钱一盒。” “为啥这么便宜?”韩丽丽一脸困惑,“冻疮膏能卖的比美颜膏还贵。” 美颜膏不是人人都需要,但冻疮膏可就不一样了。但凡在这北省生活的人,就没能逃得过冻疮这东西的。 “冻疮膏的市场比美颜膏大,这东西人人都需要。”沅昭解释。 可也正因为人人都需要,她才把价格定的这么低。 韩丽丽盯着沅昭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明白了。” “沅昭,你是个好人。” 沅昭:“?”等等,丽丽啊你又脑补了啥? “那这次咱们还是二八分?”韩丽丽问。 “三七吧。”有了美颜膏的合作,沅昭认为韩丽丽是个非常值得合作的朋友,让一成的利也无妨。 她这边出方子和技术以及原材料和人工,韩丽丽那边走渠道,这次的冻疮膏应该靠量取胜,三七分正合适。 ** 杀猪那天,沅昭分了一斤肥肉、三斤五花肉和一斤瘦肉一斤排骨,另外还免费接了盆猪血。 这玩意用来煮汤或者涮火锅比较好吃。 出门前,大娃罕见地向沅昭提了个要求,“娘,我想吃猪耳朵。” 说啥沅昭也得给他办到啊,于是又另外花了几毛钱买下一对猪耳朵。她尽可能一碗水端平,大娃和二妮一人一只耳朵。 分完猪肉,韩丽丽直接拎着到沅昭家。 “我娘不过来吃,兴民临时出车不在家,这回就咱们俩大人带四个孩子吃。”韩丽丽一脸期待地搓手,“好几斤肉呢,我可要吃够了才回家!” 此时拎着肉过来想跟沅昭搭伙的知青们正好听见韩丽丽这话。 他们:“……” 丁少林咳嗽一声,“那什么,陈同志能不能帮我们也炖锅红烧肉?” 韩丽丽扭过头,看到几个知青手里提着肉堵在厨房门前。 韩丽丽:“!”她连忙看向沅昭,“昭昭?” 沅昭奇怪地瞥了韩丽丽一眼,然后冲知青们点头,“可以。你们想吃偏甜还是偏酱口的?” “适中行吗?”童晓月扫了眼他们这伙知青,天南海北都有。 沅昭点头,“行。留一个人帮我烧火。” 张红梅留下来帮忙切菜烧火。 等其他知青离开,沅昭又瞥了眼韩丽丽,“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昭昭。”韩丽丽坐在凳子上洗菜,闻言又喊了一遍,“别人不是都叫我丽丽吗?” 自家吃的红烧肉沅昭做得偏甜口,她和韩丽丽以及四个孩子都更喜欢吃这种口味。 文火焖了一个下午,快出锅的时候放粉条和土豆再焖上一刻钟。 估摸着时间掀开锅盖,红烧肉的香气传到对面东屋,让本就没心思教书学习的知青和四个孩子更加坐不住了。 丁少林借着方便的理由路过两次厨房,脑袋伸进来大吸几口肉香,“唉呀妈呀,陈同志你这手艺不去国营饭店做大厨可惜了!” 闻言沅昭笑道:“国营饭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别看她现在做出来的菜味道不错,但她的基本功非常差劲,不熟练的时候切个土豆丝都要五六分钟。而且她做出来的菜的卖相并不好,也就在味道上面取胜。 家常菜吃一顿还行,要拿到饭店里去卖,真不一定有人买。 “陈同志谦虚了。”自打喝过那次姜汤后,丁少林对沅昭的本事就自动添上了十八层滤镜。沅昭说不行那就是她谦虚,沅昭说还行那就非常行,沅昭要说自己擅长,那得了她基本算无敌。 幸亏沅昭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收获了一枚脑残粉,不然天天见到丁少林她得浑身不自在。 ** 白河大队今天分猪肉,陈家只分到了两斤干巴柴的瘦肉。 吴老太不满意地切肉下锅,嘴里骂骂咧咧,“大队部的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就给咱家分两斤塞牙缝的肉,连点油腥都没有!” 范招娣在一旁打下手,瑟缩着脖子躲远了些。婆婆正在气头上,要是她还不长眼的凑过去,说不定得挨两勺子。 两斤瘦肉吴老太没敢一顿炒完,饭菜上了桌,她抡起大勺子依次给家里人盛饭,先是陈老头,再是陈大强,然后是大孙子,其次是她自己,最后才是范招娣。 其中那盘炒肉有一多半都进了陈老头、陈大强和她大孙子的碗里,一小半在吴老太自己碗里。 等到了范招娣的时候,只有一勺菜汤和几片配菜。 范招娣看着其他人碗里的肉片,馋得直吞口水。这可是家里一年到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吃肉的机会,这次要吃不到,下次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饭菜分完,所有人一顿埋头苦吃,哪还管得着范招娣馋不馋肉? 吃完饭一抹嘴,陈大强道:“我这几天去县城寻摸了几家,看着都不大行。”主要是不够有钱。 家里人又多,到时候钱肯定不好拿。 “那咋办?”陈老头问。 陈大强手指头伸进嘴里剔牙,片刻后才道:“我想了想,咱家在县城没人脉,顶了天也找不着什么好人家。” “但我们可以跟赵家那边商量。” 吴老太睁大眼睛,“啥意思?还要跟赵家人分钱?” “不是!”陈大强白了她一眼,“不懂就别瞎说!” 闻言陈老头伸手抽在吴老太胳膊上,训斥道:“你个没用的娘们,不听大强说话自个胡咧咧啥?” 吴老太被训得缩了缩脖子。 范招娣见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眼神里闪过一抹畅快。叫这老婆子老是磋磨自己,看吧,总有人能治你! 等吴老太不再说话,陈大强接着道:“赵家的赵前进在县城食品厂找了份工作,他认识的有钱人肯定不少,咱们可以跟赵家那边合作。” “咱们拿二丫的彩礼,等二丫再嫁后,赵建业的两个孩子只能跟他们爷奶生活,赵建业的抚恤金就相当于给了赵家。” “他们有抚恤金,我们有彩礼,都不吃亏。” 陈大强琢磨得头头是道。 赵家人想要赵建业的彩礼,说不定连赵建业留下的那栋房子也眼馋,而他们家想把二丫嫁个有钱人,正好赵前进又认识不少。 陈老头:“那咱们咋跟赵家商量?” “这样,我挑个时间再去前进大队一趟。”陈大强说:“爹娘,再给我十块钱,我去赵家怎么也不能空着手上门,那多丢人!” 吴老太下意识拔高声音拒绝,“不行!” “咱家才分的钱,到我手里还没捂热乎呢!”最最最主要的是,她好几个月没从沅昭手里拿钱补贴了,现在家里拢共才不到六十块钱。 陈大强拧眉面露不悦,他看向陈老头,“爹,不去赵家怎么谈沅昭改嫁的事?沅昭不改嫁咱啥时候才能拿到彩礼?” 陈老头一脚踹在吴老太小腿上,粗着嗓子大声道:“去拿钱!” 吴老太一脚踢开陈老头,喘着粗气,想了想她气不过,抬手大力拍打陈老头的胳膊,“拿钱拿钱拿钱!” “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就知道拿钱!” “个个都是没用的,一年到头才能分到六十块钱,省吃俭用吃一年!” 陈老头被这话挤兑得面红耳赤,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暴火,他猛地起来一拍桌子,“叫你去拿钱就去拿!” “你个臭娘们想挨打了是不是?!” 吴老太被这声怒喝吓蒙了,一下瘫软从椅子上跌下来,脸上表情惊恐,连滚带爬跑去屋里拿了装钱的盒子出来。 “给你们都给你们!” “往后别找我要钱!我没钱!” 到手的钱不拿不是人,陈大强一把抓过来全塞进兜里,然后晃悠着离开家。 陈大强拿到钱后,先去县城国营饭店好好搓了一顿,然后又去澡堂搓了一天的澡,这才去供销社买了两斤糕点慢悠悠晃回家。 见他回来,陈老头眼睛一亮,“你去过赵家了?” 陈大强摇头,“还没呢。” “我明天再过去。” 陈老头到了嗓子眼儿的火气登时又被吞回去。 陈大强口中的明天,也就是次日,一场大雪来袭。 这场大雪连续半个月直到除夕当天都还在下。 轻飘飘的雪花扑簌扑簌压在地上,险些将村里的牛棚压塌了。 一觉醒来,沅昭又得拿上扫帚铁锹忙活着扫雪。 进出大队的路全部被雪堵死,就算大队组织社员也一时半会儿根本清理不完,过年回娘家的活动都被迫中止。 不过这正合了沅昭的心意,她本来就不想给陈家白送东西。 原主娘家的人肯定到了现在还没忘记算计她。 她倒要看看,这次原主爹娘是不是又要她改嫁然后拿彩礼补贴陈大强一家? 沅昭将笤帚重重扔在墙角,彩礼钱她要了,改嫁一事免谈。 她现在的生活多满足啊! 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两个孩子也不需要她操太多心,只需要满足兄妹俩物质方面的需要就行,还有宽敞的大房子住着。 等来年恢复高考,她还能跟这些知青一起复习,不说能上清北吧,至少普通一本肯定不在话下。 到时候她将两个孩子打包带上,一起去大城市发展,往后政策越来越开放,干点啥不好? 至于这地方的这些极品亲戚,沅昭只有一个想法,再也不见! 大雪陆陆续续一直埋到来年三月份,大队部一次性组织社员将进出的道路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就开始准备春耕。 沅昭在猪圈的工作也马上恢复。 大队长婶子去县城带回来八头小猪仔,比上一年的任务还多两头。 于是落在沅昭头上的割草任务变得繁重起来。 与此同时,陈大强终于找到机会来前进大队,上门和赵家商量沅昭改嫁的事情。 赵家。 从年前开始,钱老太、赵老头和赵建军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对劲。 赵前进到食品厂工作后只回来过一次,就连过年都没在家里过,而是去了他对象丁美香家里。 也是赶巧,陈大强这次上门,正好碰到赵前进回家。 作者有话说: 2+3 第60章 多日不回家, 赵前进这次回来,发现家里大变样。 “娘?”赵前进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头发衣服乱糟糟的女人,辨认了好长时间才认出来这是自己亲娘刘黄花。 刘黄花神情恍惚, 双目无神地盯着赵前进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大儿子, 她激动地扑上去抱住赵前进,“我的儿啊!前进你终于回来了!” 赵前进下意识躲开刘黄花的接触。 他身上的衣服可是在市百货商场买的, 足足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要是沾上了鼻涕眼泪可不好洗。 “娘,你多少天没洗过自己了?”赵前进一脸嫌弃,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你身上这味儿都臭了!” “啊?”刘黄花动作僵硬在原地, 表情尴尬地抬起胳膊闻了闻, 是有点儿臭味。 被这么直白指出来, 又看到亲儿子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刘黄花瞬间无地自容臊红了脸。 她转身走远了些, 干笑两声, 语气带着讨好:“前进, 你可终于回来了。” “咱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赵前进目光狐疑地在院里扫了一遍, “我爹呢?” “你爹、你爹他、他出事了!”刘黄花说着说着哭出声来。 “啥事?”听见赵建军出事,赵前进终于没办法淡定,“啥事啊你快说!” “你爹, 他、他疯了。”刘黄花再也忍不住, 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抹泪。 赵前进难以置信, “疯了?”怎么可能? 上次回家他爹还好好的呢,怎么过个年就疯了呢? “我去看看。”赵前进不信, 干脆亲眼去屋里瞧瞧。 推开门进去, 赵前进看到他爹好生坐在炕上, 除了脸色有点儿苍白,似乎比年前瘦了些外,根本没哪里不对劲。 赵建军观察到,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后他爹转头看过来,和自己对视的眼神清明,“回来了。”瞧着说话也没问题,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赵前进心里松了口气,又埋怨刘黄花扯谎蒙骗自己,扭头不悦道:“我爹这不好好呢吗?娘,我看脑子不清楚的人是你自己吧?” 刘黄花疯狂摇头,“前进,你爹、他……他……”刘黄花想到什么,神情恐惧,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小声道:“你爹他、他说……他说他看到了你二叔。” 说完,刘黄花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一白,缩起胳膊抱紧自己跑进了老三的房里。 赵前进:“?” 他扭头,问赵建业,“爹,我娘说你看到了二叔?” 怎么可能? 他二叔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抚恤金都发下来了。再说,就算二叔没死,这时候回乡叫人给认出来不得闹的整个大队都知道?可是他一路碰到队里的社员打招呼都挺冷静。 谁知,赵建军沉着脸点头,冷笑一声,语气不屑,“看到了。” “在哪儿?”赵前进却眼睛一亮,“二叔没死是不是?” 赵建军淡淡瞥了他一眼,缓缓扭头,抬起下巴点了点炕边的一张四方桌。 赵前进:“?”他顺着赵建军的视线看过去,“没人啊!”赵前进一头雾水,不就一张桌子吗? 迷惑之际,赵前进突然想到他娘刚才说的话,浑身一僵,神情震惊错愕,“爹,你你该不会……爹,你看到了什么?不会是、是二叔吧?” 赵前进下意识后退一步退出房间,站在门口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看着赵建军等他的反应。 “你叫他二叔算是抬举他,不过是个野种罢了!”赵建军皱起眉头,不悦地瞥了赵前进一眼。 他这一眼,登时就让赵前进感觉从脚底升上一股寒气,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爹爹爹你可别吓我!”赵前进一脸惊悚,“桌子旁边哪有人?” 赵建军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平移到四方桌上,语气平淡却隐隐含着威胁,“赵建业,死了还来装神弄鬼,要怪就怪你生的不是时候,要怪就怪你那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想报仇,你以为我怕你?” 听见这几句话,赵前进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想要后退逃离这里。 他爹疯了! 他爹真的疯了! 哪有什么二叔,他爹这是魔怔了,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赵家侄子,我过来看看你们。”就在这时,陈大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对赵前进来说,陈大强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将他拉到人间来。他当即拔腿跑过去,热情地开门,等看到门后的人却傻眼了,“叔?陈叔?你怎么来了?” 陈大强一脸和善,笑着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妹子还是你二叔的媳妇儿,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表舅才是。” 赵前进扯起嘴角干笑两声,却没应下这个称呼,“叔,你来咱家是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陈大强伸着脖子往赵前进身后的院子瞅了瞅,问:“咋没见着你爷奶呢?” “我爷奶……”赵前进快速反应道:“我爷奶在屋里休息,叔你有啥事跟我说就成,我再转告给他们。” 陈大强本就是来找赵前进的,因此他点点头,“也是,我听说你都在县城工作了,可比你二叔出息多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大强上来就先拿赵建业做筏子恭维了赵前进几句。 “叔过奖了。”赵前进脸上的笑添了几分真心,侧过身子将陈大强迎进来,“叔过来干啥?” “也没啥,这不是你二叔刚没,我听说组织上发了不少抚恤金。”陈大强啧啧两声,“得有几百块钱吧。” 他心说,那可是几百块钱,拿来干点啥不好?结果就那么落到了俩小毛孩头上,还二十年不能取,可真成! 听见这话赵前进眉头一皱,暗道陈大强来者不善,看来也是为了那笔抚恤金来的。 “叔说啥呢,抚恤金有多少我们可不知道。”又说起抚恤金的事,赵前进心里不停冒酸水,“抚恤金在二婶手上,叔是二婶亲哥,要问也该去问二婶。” “唉!”陈大强叹了口气,“我这次上门,就是为了我妹子的事。” 赵前进冷着脸,也不接话问是啥事。 陈大强等了两秒没等到,便自顾自往下说,“抚恤金的事情是你二婶做得不对。她一个外人,没道理拿那些钱。要我说,就该把钱给你爷奶保管着。” 赵前进:“?”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一遍陈大强,“叔真是这样想的?” 赵前进不大相信这话,难道陈大强不想要那大几百的抚恤金? “当然!”陈大强一脸‘你以为呢’的表情,“我过来正是为了跟你说说我妹子改嫁的事情。” “改嫁?”赵前进面上一惊。 陈大强点点头,“我老早就听说,赵叔钱婶儿劝我妹子改嫁。”他重重拍了下大腿感叹:“叔婶是好人呐!” “我妹子刚二十出头,家里老子娘心疼她年纪轻轻就丧了夫,便想再给她寻摸个依靠。”陈大强道:“可是我妹子如果改嫁,你二叔留下的俩孩子就不好办了。我便想着过来问问,赵叔钱婶儿能不能把两个孩子接过来抚养?若是麻烦的话,我们这边也能帮着抚养。” 赵前进心里打起了算盘。 如果他二婶改嫁,那么表弟表妹就只能跟着爷奶过,自然存着抚恤金的折子也得跟过来才行。 折子存的定期没关系,可以提前取出来,不管用什么名义都行。等钱取出来到了他们手里,还不是想怎么花怎么花? 不像现在,有二婶照顾表弟表妹,怎么花钱怎么取钱都得看她的想法。 只要二婶改嫁,抚恤金怎么都好说。 片刻后,赵前进打定主意,一定要帮着陈家把陈沅昭嫁出去。 “叔说的是,我爷奶确实是这样打算的。”赵前进笑着道:“大娃二妮也是我爷奶的亲孙子孙女,他们没了爹娘,现在我们一家就是大娃二妮最亲的亲人,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听出了赵前进话里的意思,陈大强在心里满意一笑。 两人一直说到天黑,最后在陈大强的一番暗示下,赵前进答应在县城给陈大强找一户有钱人家。最好还是那种年纪大的,里外又没其它亲戚。 这样等那人没了,他的东西就全部成了沅昭的,而沅昭那时候又是寡妇,还得照样听娘家的话。 商量好后,陈大强就回家等赵前进的消息。 而赵前进趁着天黑急匆匆跑去县城,连夜给陈大强寻摸符合条件的对象。在问过同学朋友和厂里的同事后,还真让赵前进寻到了。 一个年逾五十,缺了条腿,但是手握大笔存款的男人。这人上无爹娘叔舅,下无子女侄孙,真正的孤零零一人。 被惦记的沅昭正在数钱。 这几个月来她和韩丽丽分成的美颜膏和冻疮膏非常受欢迎,有多少就能出多少。 韩丽丽的爱人顾兴民是运输队的司机,经常到不同的地方出车,下了车钻进黑市,把美颜膏和冻疮膏跟那些人一摆,散户加上二道贩子,很快就能卖出去。 靠着这门生意,沅昭分到的钱直逼五百大关。 另外再加上她时不时做些点心,背到县城黑市卖出去,陆陆续续也赚了有大几十。 恢复高考的消息下来前,她再使劲攒攒,最好攒到一千块钱,等她考上大学后就可以带着俩孩子去大城市租房生活。 一千块钱作为保底,她读书之余还能做点儿小生意,然后在城里买上几套房。有房有存款后,她就可以用剩下的时间发展兴趣爱好,为以后的世界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1 第61章 赵前进找到合适的人选后立马通知陈大强。 “是我们厂子后仓库的一个工人, 家里就他一人,没爹没娘没孩子,住在厂子分配的家属楼里。”赵前进回想起自己过去说媒时的受到的招待, 马老三一见他上门就端出来了家里的点心, 还专门去国营饭店买了卤肉和狮子头,心里一面艳羡一面嫉妒。 “人叫马老三, 原本他上下有几个兄弟来着,可惜先后参军都牺牲了。马老三不止抚恤金拿了一笔又一笔,每年还能领千把数的补贴。” 赵前进这也是才知道,原来除抚恤金外,烈士家属每年还能领到几百块钱的补贴。 这样一来, 他更得帮着陈大强把陈沅昭嫁出去了。 “我二婶嫁过去的话, 住的是家属楼三间屋子一个客厅的大房子, 还能顿顿能吃肉。而且马老三还说了,他手上还有份工作租给了别人, 要是我二婶肯嫁, 他就把工作给了亲家。” 这马老三也是精明得很, 不说给当事人而是给当事人的娘家, 摆明了就是让陈家拿人换工作的意思。 果然,听见这点后陈大强的眼珠子登时就瞪得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亮、还圆。 他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激动得发飘,“真的?!” “那还能有假?”赵前进咂摸一口糖水, 而且马老三还说了, 如果他和陈沅昭的婚事能成, 会专门拿十块钱感谢他。 赵前进倒是不怎么在乎十块钱,他比较在意的是马老三在厂里的人脉。如果能借着这次和马老三搭上关系, 他说不定能捞个主任当当。 这年头谁不希望在厂里有份工作, 不仅吃商品粮还能月月有工资拿, 干上一定年头厂里还包分配房子。 陈大强心道,这回说什么也得让二丫同意改嫁。 条件这样好的男人可不容易找。 ** 条件好不好,也只是陈大强自己想当然。 沅昭是肯定不会同意改嫁的。 别管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个五十岁的老头还是个十八岁正值青春活力的帅小伙,沅昭都不感兴趣。 所以当吴老太和范招娣颠颠儿上门劝她改嫁的时候,沅昭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嫁。” “哎你这死丫头!”吴老太抬手打在沅昭胳膊上,“那男人是吃商品粮的工人,住在食品厂的家属院里,月月能拿三十多块钱工资,手上存款少说也有大几千,这么好的条件你还看不上?” 沅昭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么好的条件你要是羡慕,怎么不干脆自己改嫁?”她就不信了,这么好的条件啥人找不着,非要找一个她这样说出去不好听的二婚头? 指定有什么大毛病。 “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吴老太被沅昭没遮拦的话说得羞愤难当下不来台,下意识抬手又要打在沅昭身上。 沅昭可不想今天晚上只能侧着一个方向睡觉,她眼疾手快拦住吴老太的动作,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改嫁。” “我现在过得挺好,有吃有喝,每月从知青手里拿十来块钱,隔三差五能吃顿肉,往后还有两个孩子孝顺,我为什么想不开要嫁人?” 难道就为了能让你们拿一份彩礼去挥霍? 可得了吧,她就算下次任务变成个傻子也不会答应的。 “你!”吴老太哆嗦着手指重重戳在沅昭额头上,又被沅昭皱着眉躲开,“你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现在的条件再好能有嫁给马老三好?那边才是一辈子的正道,这边就是吃老本,完了她们还沾不上丁点儿光! “不孝顺爹娘的白眼狼!”吴老太一听沅昭说自己隔三差五能吃顿肉,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指着沅昭怒骂:“我跟你爹顿顿白菜清汤饿得半夜都睡不着觉,你倒好,你在这里享清福!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早知道当初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活活掐死你!” 吴老太声音尖细语气刻薄,“养不熟的白眼狼!活该你死了男人守寡!” 沅昭冷眼瞧着,想等吴老太说完再怼回去然后把人直接赶走。 不想吴老太话音未落,房门一下子被推开重重打在墙上,吓得屋里三人登时愣在原地。 沅昭扭头看向门口,逆着光看到秦知青单手扶着门框,脸色阴沉,凌厉的视线落在怔楞的吴老太和范招娣身上,嗓音含着怒火,“这位婶子就算是陈同志的亲娘,也断没有指着她骂白眼狼觉得她死了丈夫是活该的道理!” “陈同志是个好母亲,我们这些住在这里的知青长着眼睛都能看到。两个孩子被她教养得孝顺懂事,她也说过自己并不想改嫁,不知道婶子作为陈同志的亲娘却硬逼着她再嫁又是什么道理?” “再说另一点,婶子顿顿清汤白菜又该怨谁?我看怪谁也怪不到婶子嘴里早就泼出门的陈同志身上!” “最后,希望婶子能明白一点,纵是你生了陈同志,那也不该万事都能替她做决定。陈同志是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思想的人,谁都不能强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秦暮归秦知青向来沉默寡言,脾气温和,和他同在一起住了三年的知青们鲜少见他动过情绪。 今天这还是头一遭。 是以他们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吴老太被人劈头盖脸一顿训话,反应了好半天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缓缓扭头在沅昭和秦暮归身上来回打量几番,一拍桌子怒吼道:“好啊!原来你这个死丫头早就跟小白脸知青勾搭在一起了!”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马老三那么好的条件的你都不答应改嫁,死活非要留在这个家里。”吴老太斜眼瞪着秦暮归,阴阳怪气道。 沅昭:“……” “婶子怎么空口无凭就污蔑陈同志?”秦暮归脸上的气愤之色愈盛。 秦暮归搭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沅昭光看着便能想象他现在有多生气。 同时她也更加困惑,为什么秦暮归这么生气? 但是,沅昭咳嗽一声,她想告诉这位连吵架都如此温和的秦知青,乡下人吵架是这样的: “娘,我叫你一声娘现在纯粹是客气。”沅昭猛地一拍桌子坐起来,拿起手边的瓷碗用力扔在地上。 随着瓷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沅昭同时脸色变得冷厉,“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劝我改嫁的目的是什么自个心里清楚。” “把我卖给赵建业一次不算,见拿不到赵建业的抚恤金便想把我再卖一次?” 沅昭嗤笑一声,“别把人都当成傻子。你要是觉得那个男人样样好,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跟我爹离婚然后改嫁!” “人要脸树要皮,我还能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那是看在你们披的那张皮上。非要我什么时候受不了给你们扯下来,一个卖女儿的罪名告到派出所,谁都别想好过!” 吴老太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这个不孝女!白眼狼!小娼妇!” 沅昭大声打断吴老太的话,“别逼我把陈大强和白河大队社员聚众赌博的事情告到公社领导处!” “到时候他不是吃枪子就是劳改无期。” 吴老太和范招娣终于脸色大变,吴老太高声斥责,“你敢!” “我怎么不敢?”沅昭冷静地看着她,“再说什么母女之情就不必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当个人看待过?结婚之前当我是旧社会的丫鬟,结婚以后当我是能随时取钱的银行,现在眼看要不到好处了就又想再把我卖一次?” “让我猜猜这回你们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钱有房有工作肯定假不了,毕竟是你们好不容易盯上的。他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城里人,肯定不是打死过媳妇儿就是瘸腿残疾吧?再不然就是年纪大了眼光还高,看不上跟他一般年纪的婶子,非要找个年轻的女同志。” 沅昭每说一条,吴老太和范招娣的脸色就白一个度。 吴老太眼神惊恐地看着沅昭,“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呵,沅昭心说就你们这几个人的德性,那全是冲着钱去的,按照这个条件找过去的能符合的人选也必然会和她刚才列的那几个特点重合。 “不想陈大强进去就赶紧滚,往后两家也不用来往,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我也当我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沅昭平静地注视着吴老太和范招娣两人。 两人自知劝不动沅昭,又被沅昭把他们的打算掀了个底朝天,底气不足灰溜溜逃走。 送走两个麻烦,沅昭终于松了口气。 目送着两人离开后,沅昭将目光放在了秦暮归身上,语重心长道:“秦知青,学无止境,跟乡下人吵架你还得多学学才行。” 要么直接动手上家伙,要么就互相揭老底,最次的也得满嘴脏话跟吴老太似的吃了屎一样往外蹦才行。 乡下人,软得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秦暮归:“……” 旁观的知青们:“……” 唐红梅干笑两声,“那什么,是得……得多学学。”她又瞅着沅昭盯了一会儿,见沅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才放下心来。 ** 吴老太和范招娣灰溜溜离开的事情,当天就传进到了韩丽丽的耳朵里,她和周老太一起上门。 看到沅昭和往常一样配药做饭,甚至还十分有闲心地练习缝扣子,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韩丽丽又是佩服又是心疼,“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跟家里人关系不好,还说要跟你一起回娘家。” 周老太安慰了几句,“都说儿女是债,可碰上对没人样的爹娘才真是债呢!我跟你说,你可别在意外人瞎叨叨,一切都得自己过好才成。爹娘再亲,对你不好那也不能惯着;爹娘再不亲,对你好那你就得拿出诚心来孝顺。” “你瞧瞧你自己不就是吗?你对大娃和二妮就差掏出心窝子来了,这往后他们要是不孝顺你才是真的没良心!” 一番话听得沅昭通体舒畅。 她可终于听到了几句阳间的话。 像吴老太那种‘孩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就得什么都听她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需要了就是娘的小棉袄不需要就是白眼狼’‘缺钱了就卖闺女’之类的论调想法,沅昭只能祝福她下辈子投胎到她自己的肚子里。 韩丽丽这次上门还为了小山和大娃念书的事情,公社小学在半个月后开学,到时候要准备上证件和学费过去报名。 公社小学是走读学校,不管饭,但学生可以自带午饭,天气凉的时候交给老师放在灶上热一热再吃。 学校一学期学费一块二,书本费三块钱,包括书桌的押金,另外学生还要自带凳子。 沅昭听完:“?”自带凳子是什么奇葩要求? 送大娃去学校报名的时候,沅昭向教室里望了一眼,里面只有几排黑色的桌椅,一张凳子也没有? 沅昭恍恍惚惚,怪不得要求学生自带桌椅呢? 可家里根本没有适合学校里桌子高度的凳子,沅昭又去找村里做过木匠的老人新打了一把。 等一切都安排好,大娃和小山正式入学,队里的地也开始了春耕。 ** 另一边,吴老太和范招娣狼狈逃离,带到陈家的消息让陈老头和陈大强险些砸了家里的桌椅。 “不要脸的死丫头!好好的城里对象看不上,非要跟小白脸知青搅和在一起,我看她是皮太紧该松松了!”陈老头气愤拍桌。 陈大强冷笑一声,“二丫这是翅膀长硬了,她现在有赵建业的抚恤金在手,吃香喝辣的,还有一群知青帮她干活,可不就不想再嫁了吗?” 但是可能吗? 二丫不改嫁,他的工作怎么办?他大几百的彩礼怎么办? 二丫不嫁也得嫁,就算死也得死在马老三家里! 陈大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不是不嫁么? 我看等你和野男人勾搭被人发现,坏了名声以后再被赵家人赶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办? 还不是得屁颠颠儿回娘家来? 陈家这边迟迟劝不动沅昭改嫁,赵前进过来问过好几次。 陈大强便把事情的原委说给赵前进,“不然这样,你带人上门揭穿他们的奸情,然后把人赶出来。这样二丫就不得不回娘家来,到时候再让她改嫁就容易了。” 听完陈大强的打算,赵前进不禁瞠目结舌。 这可是亲大哥,竟然让人污蔑自己亲妹子和外人有奸情? 赵前进自认做不到这样不择手段。 所以他便让刘黄花带头,叫上村里最多嘴多舌的婶子大姐们找上沅昭家的大门。 ‘砰——’一声,大门被重重踹开。 院里带着大娃和小山四个孩子念书的知青们顿时吓得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下意识扭头寻找沅昭的身影。 刘黄花叉腰大喊,“陈沅昭,你这个下贱的小娼妇,给老娘滚出来!” “建业才走没几天你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仔细你那张脸叫老娘给挠花了,看你还怎么勾搭野男人?!” 知青们:“?!” 听见动静,沅昭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正好听到刘黄花骂这句话,她当即毫不犹豫怼回去。 “小娼妇说谁呢?” “小娼妇说你!”刘黄花立马回道。 沅昭扯了扯嘴角,心说这个套路真是百用不爽。 “知道自己是小娼妇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还是先担心担心万一大哥听见这话,怀疑家里那三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再说吧?”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沅昭为什么说这话,联系前后语境,这才找到根本所在。 刘黄花恼羞成怒,指着沅昭骂道:“你和住在你家的这些男知青勾勾搭搭,怕是身子早就不干不净了,还有脸说别人?” 听见这话,在场人不管男女知青皆是一惊。 “婶子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乱搞男女关系这顶帽子扣在头上,搞不好可是要被抓走游街吃枪子的! “我乱说啥了?”刘黄花放开嗓子质问:“不然你们为啥不住别人家就住沅昭家?咱大队可是不少人家有空房呢,怎么你们非得十几个人挤在这小院里不愿意换地方?” “不是和陈沅昭勾搭在一起又是什么?” “你们肯定就是馋她身子!” 跟着刘黄花过来的婶子纷纷出声附和,她们早就眼馋沅昭家里的这些知青了,个个都大方得很。一个月的房费就是一块钱,都够割一斤肉吃了! 沅昭脸色黑沉如墨,转瞬间就明白了刘黄花的真正目的。 刘黄花怕是想通过败坏她的名声把自己赶出家门,那样赵家就能独占赵建业的抚恤金。 沅昭冷眼瞧着这群扯谎不打草稿的人,今天她要是不把这群人脸上的皮撕下来就不叫‘骂街小公主’! “大嫂,你这话说的。”沅昭上前几步,笑着大声道:“非要我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都说出来吗?” 刘黄花眼神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咱可不像你,不要脸的小娼妇!” “呵!”沅昭一一扫过门口这群人,“大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公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赵前进根本就不是大哥的儿子!” “老二老三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是谁的儿子吧!” “到底是大哥的?还是公公的?还是你亲哥的?”沅昭指着刘黄花身边一个婶子,“还是这位婶子她男人的?” “还有这个婶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家男人早就和刘黄花勾搭在一起了!” “不止刘黄花和他勾搭,你身后那位,她跟刘黄花常走在一起,你以为她就没参与吗?” …… “其实你男人早就和这位婶子勾搭在一起了,这位婶子也是荤素不忌,还和自己小叔子搅和在了一起。” 沅昭边指着这些人编排小故事,边欣赏她们一个个脸色青白红紫变化的有趣表情。 既然有胆子污蔑别人,就要有胆子承受被人污蔑。 空口造谣一张嘴,她们为了点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好处的东西,想生生把另一个人逼死,其心可诛! 沅昭身后的知青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一边怀疑沅昭这是随口扯的瞎话,可看着沅昭再认真不过的表情一边又觉得,也可能她说的都是事实? 和知青们同样想法的还有听到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大队长、周婶子和韩丽丽,以及前进大队一众社员。 其中就有找沅昭麻烦的婶子们的家里人,丈夫、公婆、大舅子小叔子、妯娌,和他们的后辈。 听着沅昭一句句像扯谎又不像扯谎的话,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要好。 而直面沅昭言语袭击的刘黄花等人,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们完了! 这种瞎话可不兴传,只要有个风声,别管真假都能成真。更要命的是,就算她们极力解释,解释到外人都信的地步,但枕边人却是无论如何再做不到完全信任。 更更要命的是,她们自己,甚至也觉得沅昭说得可能是事实。 ——自家男人和老姐妹搅和在了一起。 一个个都开始陷进回忆中。 是不是那次?那次老姐妹来家里串门,和自己男人多说了两句话。 还是那次?自己男人那么懒的人,竟然主动给老姐妹倒水。 还有还有那次,自家男人那么晚才回家,嘴上说着是被小生产队留下干活,其实根本就不是吧!其实根本就是和外面的女人私会! 回忆的越多,她们就越怀疑沅昭说的一切是真的,渐渐的她们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出现怨恨、嫉妒、嫌恶…… 沅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转变。 她不过是以其人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作者有话说: 2+3 第62章 刘黄花带着人落荒而逃。 这副心虚的模样, 更为沅昭那些看似胡编乱造无边无际的话加上一层真实性。 跟着离开的还有过来看热闹吃瓜,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人。 瞥了眼他们狼狈仓皇的背影,大队长点了根烟, 深深吸了几口好缓一缓脑海中震撼的情绪。 韩丽丽都不记得是自己如何走到沅昭身边的,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那个, 沅昭,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 显然,韩丽丽也被沅昭唬住了。 听见韩丽丽这个问题,还在场的人纷纷将视线移到沅昭身上,想要等一个不那么扭曲的回答。 沅昭抬了抬下巴, “谁知道呢?” 众人:“……” 大队长拿烟的手抖了抖, 瞪着沅昭像是在说‘不知道你胡咧咧啥’? 沅昭大呼冤枉, “是她们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我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尽数还给她们罢了!她们空口无凭, 连风声都没听到就找上门来, 一群人似乎我不承认就要按头屈打成招的架势, 恶霸流氓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你也不能……”大队长想说, 那你也不能编这么离谱的故事出来! 那一句句的,不是当事人听了都得火冒三丈血压高到头顶上去。再说这种事情,一旦有流言传出来, 不管真假往后那两口是别想安生了。 而且闹起来有的是他这个大队长头疼的时候。 周老太忍不住想说句公道话, “老三你这话就不对了。咋的, 她们几个不安好心的老娘们能给沅昭泼脏水,还啥人都敢扯, 我们就不能还回去了?” 大队长抹了把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周老太拍了拍沅昭后背安慰, “不怕,有婶子在。” 沅昭本来就不怕刚才那些人。 “大队长,知青们借住在我家每个月都交一块钱租金,我知道队里有人眼红。我大嫂带人上门,也未尝没有借我的名声说事,好让知青们不得不选择搬出去的原因在。” 周婶子反应过来,瞥了一圈门外的人,立马道:“现在知道眼红了?年前知青点被大雪压塌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是咋说的?关上大门死活不肯让知青住进自家去,好么,晓得知青们不白住了,这就开始琢磨着抢人了,抢不过就给沅昭泼脏水,可把你们能的?” 大队长拧眉,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事。为了几块钱啥事都做的出来,给个清清白白的人泼脏水。 出了这样的事绝对不能放过,否则以后谁眼红个啥就空口造谣人家不清白,这大队还能好? 大队长吸完最后半截儿烟,面色沉沉道:“刚才来建业家闹事的人,连同她们自家人,扣十天的工分!”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一大家子十天的工分少说百十来个,年底分粮食和猪肉能分不少呢? 停顿了片刻,大队长又说:“知青点的房子修得差不多了,你们看,什么时候搬回去?” 大队长看着几个男知青问。 丁少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眼秦暮归,才说道:“就这几天,马上就能搬。” 他们都知道,大队长的意思是让两方互相避嫌。 就像沅昭那番话对刘黄花等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样,刘黄花说的那些话也对沅昭产生了影响。 如果男知青们继续住在这里,就算中间没什么事,也会不可避免疯传出闲话来。到时候沅昭受影响事小,说不定还有人到大娃和二妮跟前说些肮脏话。 男知青是非走不可,但女知青们并不想离开。 沅昭家里的屋子比知青点好上太多,宽敞干净,地面是城里人才能用上的水泥地,还能时不时蹭沅昭的好手艺,她们是傻了才愿意搬回去? 不就是一个月交一块钱吗? 她们都是城里人,还能拿不出一块钱来? 唐红梅等五个女知青找上大队长说明情况,“大队长,我们几个和陈同志相处得挺好,能不能还继续住在这里?” 大队长想了想,点头同意,“你们几个自己琢磨,想住就住,都是女同志碍不着事。” 而且还能顺便帮着澄清一波。如果沅昭和男知青们不干不净,女知青们自然会避之不及。可她们还继续住在这里,这就说明根本没啥事。 为了避嫌,第二天男知青们就搬回了知青院。 沅昭将多出来的租金退给了他们,顺便将秦暮归借她的书还了回去。 “书我都好好保存着,你可以翻页看看。”沅昭说:“那天也要多谢你出头。” “还有,因为我自家的事情连累了你们几个人的名声,我在这里说声‘对不起’。” 沅昭也没想到刘黄花会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将几个男知青也拖下水,说到底是受了她的牵连。 秦暮归捏着几本书,声音淡淡:“不用谢。” 他性子向来清冷,住在一个院里几个月,沅昭已经十分习惯了。 送走男知青后,家里确实安静了不少。 不止沅昭家里,就连前进大队也处在一种诡异的静寂中。 沅昭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知青们住进来后就极其安分,偶尔有其他知青过来串门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怎么就突然有人觉得她和知青之间不干不净呢? 说起来,第一次有人将她和男知青联系起来的还是原主的娘吴老太。 然后过了没几天,刘黄花就带人上门,一开口就说她勾搭知青。 等等! 沅昭忽得想到什么,面色一冷。 刘黄花代表赵家,赵家想败坏她的名声,然后顺理成章将她赶出去。之后他们赵家就成了大娃和二妮唯一的亲人,霸占赵建业的抚恤金岂不轻而易举? 而她被赶出赵家后无处可去,按照原主的性格,只能去娘家求救。这时候,原主的爹娘和大哥肯定会再次提出改嫁的打算,迫于世俗的压力和娘家的强逼,原主就不得不同意。 片刻间,沅昭就想明白了可能的前因后果。 ——原来陈家早就和赵家勾搭在一起了。 一个算计抚恤金,一个算计彩礼。 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本打算就此放过这两家的,只要这些人不过来打扰她的好日子,谁管他们以后是穷是富是饱是饥? 找了个时间,沅昭又配上一副药,大大方方上了赵家大房的门。 见到沅昭刘黄花登时面色一黑。 她那日本是打算去坏沅昭名声的,没想到最后目的没成,自己却惹了一身腥臊。 平日称姐妹的那几个像防狼一样防着她,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对上眼神后她还能从对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警惕和浓浓的怨恨。 这还不算什么。 最让刘黄花忍受不了的,是现在队里私下都在传她和公公赵老二的荤段子。甚至传出流言来,说前进根本不是建军的孩子,而是她和公公赵老二的孩子。 还有人说,这下好了,刚走了个儿子,马上又来一个! 也就是现在她公婆和建军都躺在炕上难以动弹,如果让他们听到这些传言,刘黄花怀疑自己会被活活打死。 可他们三个没听到,前进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一回来就指着她这个当娘的骂,“你要不要脸,都多大年纪了还出去见着个男人都勾引?现在外面都传,那几个婶子的男人都跟你睡过!” “还有我!”赵前进指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大吼,“他们都说我不是爹的孩子,是野种!” “有你这样的娘真丢人!” 赵前进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但他那些话,和离开前那个厌恶的眼神,却让刘黄花心口一缩。 她委屈啊!她冤枉啊!她难受啊! 刘黄花泪流满面,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为啥被人传那些闲话?还不是因为陈沅昭那个下贱的小娼妇!她为啥招惹上了那个小娼妇?还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 到头来她啥好也没落着,名声坏了不说,连亲儿子都怨上了自己。 所以再看到沅昭时,刘黄花脸色难看,语气尖酸刻薄到仿佛想直接在沅昭身上划刀子。 “哟,这是谁啊这?咋不去找那些男知青们玩儿,反倒上了我们正经百姓的家门?” 沅昭瞥了刘黄花一眼,视线落在她枯黄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上,挑眉淡淡道:“大嫂怎么没去找你的骈头?” “不商量商量孩子到底是谁的吗?” “爹娘和大哥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过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想做个好人,免得爹娘和大哥养了这么多年别人家的孩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你个贱人!”刘黄花根本不能听这些话,一听就跟点燃了炸·药·桶似的,张牙舞爪地径直冲着沅昭扑上来。 用之前的办法将刘黄花撂倒,沅昭居高临下看着她,“大嫂,辱人者人恒辱者。” “贱人!”刘黄花涨红了脸,发现自己又像前段日子一样半边身子动不了,顿时面露惊恐。 一看刘黄花就没听进去,沅昭便也不再跟她多费口舌,径直去了厨房。 刘黄花被留在原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一阵冷风吹过,刘黄花猛打了个哆嗦。 她转着脑袋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这段时间自家公婆和男人相继见鬼的事,再联想到自己时不时像现在这样,仿佛瘫痪一般动不了身了一般的诡异事情,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赵建业他回来了! 赵建业的鬼魂回来了! 她们家现在这样个个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赵建业的鬼魂作祟! 想到这里后,蓦地,刘黄花整个人脑袋一空,白眼一翻,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1更 第63章 将新配的药粉洒在厨房的水缸里, 沅昭还不打算离开。 她先推门进了主屋。 赵老头和钱老太的情况换了个个。 钱老太之前神志不清,现在半坐在炕上,看到沅昭进来时眼神带着明显的情绪。 而赵老头躺在炕上, 对着半空不停挥手, 同时嗓子里发出奇奇怪怪的音节,对外界的声音例如沅昭推门时发出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沅昭就明白了, 自己心中的疑问究竟询问谁能得到答案。 “你个小贱人怎么知道过来了?”钱老太虽然恢复了神志,但在药物的影响下,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极易波动。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沅昭,她倒了杯水给钱老太送过去,短短几步路无形中就给钱老太下了催眠术。 接下来沅昭又如法炮制地对赵老头也施加了一遍催眠术, 问出了一直以来她心中的疑问。 沅昭:“你是谁?” 赵老头双目无神, 缓缓开口道:“赵华江。” 确认赵老头被催眠后, 沅昭紧接着问:“赵建业是你什么人?” 赵老头手指动了动,这代表他对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 赵老头:“他是个野种, 是贱女人跟我大哥生下来的野种。” 沅昭:“?!” 她内心震惊, 心想赵建业果然不是赵老头的亲生儿子。 “贱女人是谁?”沅昭又问。 赵老头回答:“钱翠花。” 沅昭:“……钱翠花又是谁?”她在心里感叹, 这牵扯的人物还真多, 拍成电视剧都能三十集无尿点。 赵老头:“家里给我的娶的媳妇儿。” “谁?”沅昭吓得腾一下坐起来,花费了足足两分钟才缓过神来,并将钱翠花=赵老头的媳妇=钱老太联系起来, “钱翠花, 就是建赵军的娘?” 赵老头:“是。” 沅昭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他爹就是梦想, 呸小说照进现实啊! 前几天她刚编了个小故事,说一个婶子和她小叔子不干净, 今天她就真的碰上了?! 离了个大谱。 所以也就是说, 钱翠花嫁给了赵老头, 给赵老头生下儿子赵建军,又给赵老头的大哥生下了另一个儿子赵建业。 赵建军和赵建业就是同母异父的好兄弟。 而这,也就是赵老头一直对两兄弟区别对待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钱老太知道赵老头知道她绿了自己,而且绿的对象是亲大哥的事情吗? 回忆起剧情中钱老太对二房的恶劣态度,沅昭猜测,钱老太约莫是察觉到了但不能确定,同时为了讨好赵老头,便和他站在一起,一同虐待压榨赵建业。 沅昭实在好奇,秉着这口瓜不吃明白不罢休的想法,她打算亲耳听听钱老太的想法。 沅昭试探喊了一声:“钱翠花?” 钱翠花,也就是钱老太应一声,“我是。” “赵建业,是你和谁的儿子?”沅昭问。 钱老太:“赵华江。” 沅昭:“?” 赵华江也就是赵老头,她刚刚才知道的名字。 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赵建业是赵华江大哥的儿子吗? “真的吗?”虽然知道在自己的催眠术下钱老太绝对不可能撒谎,但沅昭还是问了一遍,“你没撒谎?” 钱老太缓缓、左右扭了扭脖子,“没有。” “那为什么赵华江说,赵建业是你和他大哥的儿子?”沅昭摸着下巴沉思,这两人说的话根本对不上,难道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钱老太突然快速眨了眨眼睛,这意味着她的潜意识对沅昭的问题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沅昭回神,专注地听钱老太的回答。 钱老太:“赵华江说得不对,赵建业是我和他的儿子。” 一个说赵建业不是自己的儿子,一个说赵建业是她和自己丈夫的儿子。 沅昭苦苦思忖良久,决定还是相信钱老太的话。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事情的真相。 或许,赵老头也只是怀疑,并不敢确定赵建业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钱老太当时可能和赵老头的大哥有过不清不楚,所以才引起了赵老头的怀疑。 “你和赵华江的大哥是不是有过私情?”沅昭又问了问钱老太。 钱老太缓缓道:“没有。” 沅昭大吃一惊,语气愕然,“没有?” 那为什么赵老头会产生这种误会? 莫非…… 沅昭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给了这种情况一个合理的解释,“莫非是被冤枉的?” 沅昭啧啧两声,恶人自有恶人磨。 沅昭转而又问赵老头,“你为什么会以为赵建业是钱翠花和你大哥的儿子?” 赵老头:“是建军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沅昭再次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困惑。 赵建军告诉赵老头,他娘也就是钱翠花和他大伯有私情,从而赵老头开始怀疑赵建业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他编造的,还是他曾亲眼见过,所以误会了自己亲娘和大伯的关系? 从赵老头和钱老太这里再问不出别的东西,沅昭给两人解除催眠术让他们平稳睡去,又留下一个暗示,等他们醒来后会下意识探究交流有关赵建业的真实身份。 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为了别的,沅昭只是单纯好奇,当赵老头知道赵建业确实是自己的儿子后是什么反应。 是后悔? 还是无动于衷,继续厌恶赵建业? 退出房间后,看到地上躺着的刘黄花,沅昭将人拖进了大房的房间,让她换个地面躺着。 紧接着,沅昭将视线放在赵建军身上。 赵建军的情况似乎比赵老头还要严重,不仅精神状态错乱,连带着身体状况也不大好,眼睛下方一片黑影,整个人比之前瘦了好几圈,颧骨高耸着,嗓子发出的声音也极其微弱细小。 给赵建军施加催眠术,沅昭开始问问题。 沅昭:“你是谁?” 赵建军:“赵建军。” 沅昭:“赵建业是你什么人?” 赵建军:“我四弟。” 四弟? 沅昭迷惑,“不是二弟吗?” 赵建军:“二妹和三弟没了以后,赵建业才成了二弟。” 没了以后,沅昭心道,这么说赵建军的二妹和三弟死了? “你二妹和三弟是什么时候没的?” 赵建军:“饥荒第二年的夏天。” “怎么没的?”沅昭又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新出来的‘二妹’‘三弟’应该是很关键的人物。 果然,沅昭的话音刚落,赵建军突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剧烈抖动,哆嗦着嘴的样子似乎想要说但又被什么东西阻止了。 沅昭心知自己问到了关键的地方,一边用催眠术安抚赵建军,一边接着诱导赵建军,“你二妹和三弟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赵建军面上犹豫几秒,“记得。” “他们死的时候几岁,你记不记得?” 赵建军:“记得。” 沅昭:“几岁?” 赵建军:“二妹十六岁,三弟十三岁。” “那时候赵建业几岁你还记得吗?” 赵建军:“九岁。” “很好。”沅昭又问了些别的关于赵建军二妹三弟的信息,最后又问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赵建军沉默了几分钟,突然道:“我杀的。” 沅昭脸色一变。 接下来沅昭将可能的问题全部问了一边,大致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真相关系到赵建业身世存疑的原因。 从赵家出来后,沅昭开始暗中谋划如何揭开当年赵建军杀人的真相。 正在设想之际,前进大队发生了一件大事。 借住在某户人家的男知青,和主人家一位适龄的女同志被人捉奸在床。事发之时,听说两人赤条条在床上翻滚着,嘴里淫言秽语不断。 更让人震惊到大跌眼镜的是。 就在这户人家的隔壁人家,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头,正在对新嫁给孙子的孙媳实施强·暴行为。 女同志不甘受辱,尖叫一声,当场撞死在墙上。 就是这声尖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众人寻着声音靠近,才发现了这样两桩事。 这都闹出人命来了,当时大队长就赶紧支人去县城报警。 警察过来,将男知青、女同志和那个老头子一起带走。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这两件无论哪一种都是吃枪子的结果。 谁承想,三天后警察再次来到前进大队,并在那个老头子家里的地窖发现了两具尸体。 紧接着,在警察的要求下,大队长叫上人和他们一起进山,并在几天后带下来几具骸骨。 算上地窖那两具,一共有七具尸体。 韩丽丽和沅昭说:“七具尸体里面有五具,警察已经辨认出了身份,但剩下那一具却死活不清楚。” “而且那五具尸体里,有两具是那老头的媳妇儿,一具是几年前队上失踪的一名女知青,另两具是他小儿子娶的前两任媳妇儿。” “我还听说,这老头有三个儿子,分家以后几乎不怎么跟他来往。尤其是他那个死了俩媳妇儿的小儿子,后来又娶了一个,新媳妇儿一进门他小儿子就闹着要分家。” 光这短短几句话,韩丽丽就差不多能脑补出事实的真相来。 沅昭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剩下那两具,她兴许知道是谁的。 可她该怎么说出来是个问题。 或者,沅昭心想,让赵建军去自首?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想到这么巧,前脚她刚得知十几年前一桩旧事,后脚那边就如同自爆一般被发现。 韩丽丽这时又说:“沅昭,说起来这两件事还跟你有关系。” 沅昭:“?” 韩丽丽说:“前阵子你大嫂不是带人来闹过一场吗?你当时说了那番话,后来那些人回去后关起门来都私下可劲儿闹了一阵子。” “你当时不是指着一个婶子说,她跟她公公有一腿?” 沅昭:“……”这她还真不记得,她就是随口一编。 她那天还说了好多话,像‘你喜欢你好姐妹’‘你男人喜欢你大哥’‘你爹和你男人有一腿’…… 怎么离谱怎么来。 “好像有这么回事。”沅昭迟疑点头,可能她说过。 韩丽丽道:“你不知道你那番话私下在队里传得可疯了,人人都想着真的发现点儿啥,别看队里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实际上各家的眼睛珠子擦得亮着呢!一有个风吹草动,绝对立马就能闻着味儿上去!” “当时那个喊叫声一出来,那些个叔伯婶娘们立马站起来就跑了过去,这才发现死了人了。” 要搁在以前,谁家传出这样的声音,八成以为是自家关起门来教训自家人。 韩丽丽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我娘当时在场瞧了一眼,回来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那姑娘真是太可怜了。” “所以说,你那天那番话说得可真对!”韩丽丽道:“要是没你那几句话,队上的人就不会这么关注,也不会发现那桩案件,说不定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女同志悄无声息丢了命。” 这桩案件的始末一时成为了前进大队、乃至红旗公社、甚至整个县城都关注的事情。 案件调查清楚并宣判过后,还被省市的报纸刊登在头版上,用一整个页面介绍了来龙去脉。 但关于另两具尸体的身份,那个老头只吞吞吐吐交代了其中一具。 正好和沅昭的猜测对上。 但另一具,就连老头也不知道,警察追问再三,老头咬死不清楚。 没办法,警察再次来到前进大队。 这次进的,是赵家大房的门。 站在人群外面,沅昭眼神闪了闪,她的计划才执行了一步,没想到剩下几步完全不需要她操心,自己就完成了进度。 作者有话说: 2更 关于催眠,具体情节都是杜撰,现实的催眠没这么随便这么简单 第64章 警察将赵建军带走了。 早在尸体被发现后的几天, 沅昭就配制了解药让赵家人服下,刚好在这几天他们的精神差不多能恢复。 没多久,最后那具尸体的身份也确认下来。 同时一场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杀人案的真相也缓缓浮出水面。 大概在五几年。 那会儿正好北省在闹□□, 漫山遍野但凡能吃的东西都被搜刮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赵老头和钱老太跟兄弟妯娌还没分家,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二十多张嘴可着地窖里那一麻袋的粮食野菜吃。 大队的人简直成片成片地饿死。 不止死人, 社员和知青失踪的案例更是屡见不鲜。 有的人冒死进山寻找能吃的东西,但再也没有下来过。还有的人家一袋小米就将下头的孩子卖了出去。 可更多的人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然而谁也没有精力去追究那些人的下落,甚至对于他们的家人而言,少了一张嘴,就意味着多了份粮食, 也多了份活下去的希望。 赵二妹和赵老三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失踪的。 当时对外的说法是姐弟俩进山找食物, 但赵家内部却众说纷纭。 和钱老太一向不对付的妯娌, 有说赵二妹为了能吃上饭和野男人跑了,有说钱老太拿二妹换了粮食。还有将赵小三和那段时间失踪的女知青联系在一起的, 说两人私奔跑去了女知青的老家。 但谁也不知道。 这姐弟二人实际上被赵建军接连杀害。 那时候赵家的粮食见底, 赵建军正好听说县城有个人打算用粮食换媳妇儿, 便计划将赵二妹骗过去, 他好自己拿粮食填肚子。 但谁知赵二妹为人机警,很快就察觉到情况不对,便拒绝了赵建军的要求, 赵建军自然不肯, 两人一个拦一个躲, 争斗之际赵建军怒火上头一巴掌朝赵二妹扇过去。 赵家人向来重男轻女,赵建军尚且还能有口稀粥喝, 赵二妹就只能吃自己费劲挖来的草根, 再加上男女力量悬殊, 赵二妹躲闪不开,一巴掌被扇个趔趄,额头撞在墙上后,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又枕到坚硬的石头,当场便没了气息。 这一幕恰好被赵建军的三弟看了个正着。 赵建军一边威胁赵老三不许将看到的事情说出去,一边连夜将赵二妹的尸体拖去山上,埋在了一个他偶然间发现的地方。 他曾撞见过同村一个老头奸杀女知青,事后将女知青的尸体埋在这里。 处理好一切的赵建军回到家,又正好看到他三弟对着家里人吞吞吐吐,俨然一副想要告状的架势。 赵建军内心杀意又起。 他先将赵老三单独叫到一旁,卖惨卖苦麻痹赵老三,等赵老三放松警惕后,他趁半夜溜到赵老三和赵建业的房间,夜深人静之际将人闷在被子里活活憋死。 好巧不巧,这时熟睡的赵建业翻身,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赵建军的眼神。 他那时尚且懵懂,看到赵建军出现在自己房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没能从自己大哥的眼神中察觉到惊恐和杀意,下意识喊了声‘大哥’便嘟囔着继续睡去。 赵建军再次连夜处理尸体,将赵老三和赵二妹埋在同一个地方。又回到赵家后,他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对赵建业下手。 如果赵建业也失踪,其他人会不会怀疑他的头上来? 正在赵建军犹豫之际,赵建业跑去他们爹娘跟前着急地说,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二哥了。 赵建军躲在屋外,莫名松了口气。 赵建军想,老四应当将那天晚上见过他的事情给忘了,也并没有借此联想到他杀了老三。 再之后,赵建军几番试探,再三确认赵建业是真的不知道,最终决定放过赵建业。 但多疑的性格始终让赵建军没办法放下心来,他一边恐惧着赵建业,也一边厌恶着赵建业。 他无法做到将赵建业当成亲弟弟对待,他甚至更希望看到赵建业生活在折磨中,就像他自己一样。 于是赵建军便开始暗示他爹赵华江,赵建业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恰好赵建业出生那段时间赵老头并不在本村,而是被征召到前线修渠。赵华江的大哥是家里的长子,当时征召壮丁时,赵老头的爹娘便点了他去。 修渠修了一年多,再回来的时候赵建业就出生了。 也因为离家回来后,突然就有了个儿子,赵老头对赵建业的感情并不是很深。 赵建军便通过这点模糊了赵建业的身世,从而让赵老头由怀疑到坚定。 而赵建军自己也借此心安理得地趴在赵建业身上吸血,甚至在赵建业死后还想算计他的抚恤金。 赵建军残忍杀害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弟妹并抛尸掩埋,其后还像个正常人一般在大队里生活了二十年,对内对外没有露出半点儿破绽。 如果不是沅昭好奇,如果不是行凶现场刚好被撞破,赵建军这个杀人凶手可能会一直逍遥法外,甚至寿终正寝。 大队长从派出所带回来的消息轰动整个前进大队。 所有曾经和赵家、和赵建军有过来往,乃至只说过一句话的社员都从脚底涌上来一股寒意。 谁能想到,乡下地头最普通的一个汉子竟然是隐藏了二十年的杀人凶手? 更令人讽刺的是,赵建军是个杀人凶手,而他的弟弟赵建业却是为国牺牲的烈士。 大队的社员有多惊悚,就对住在赵家老房子里的人有多厌恶和恐惧。 赵老头和钱老太前后脚清醒过来,还没将养几天便又受到冲击昏死过去,这次即便没有沅昭药粉的辅助,再醒过来时两人也无法从炕上爬起来。 赵老头和钱老太双双中风瘫痪,吃喝拉撒都没办法自己行动。 而此时赵家老房子里根本无人关心、也没有精力关心他们两人的身体如何。 刘黄花震惊之余对赵建军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当时正是她嫁给赵建军的第二年,生下赵前进后还在坐月子期间。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刘黄花无论如何也要跟这人离婚回娘家的。 更让刘黄花感到惶恐的是,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死去的赵建业搞得鬼。 不然为什么那么巧,二十年都无事发生,偏偏到了这会儿老二老三的尸体就被发现了呢? 肯定是因为赵建业! 肯定是因为她前阵子带人上门找了他媳妇儿的麻烦! 刘黄花颤抖地抱紧自己,生怕赵建业下一个要复仇的就是自己。 不对,刘黄花一个激灵突然想到,她之所以会带人去找陈沅昭的麻烦,都是前进指使的,会不会赵建业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家前进! 想到这里,刘黄花立马冲出去,一路跑到县城去寻赵前进。 赵家老房子里便只剩下了大房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向不得家里人待见,不管爹娘爷奶都一心只有赵前进这个大孙子大儿子,自然这会儿他们也不关心主屋里的人啥情况。 没人照顾,赵老头和钱老太吃不着东西喝不着水,就连拉撒憋不住的时候都得在炕上解决,没两日整间小屋里便弥漫着酸臭的气息。 等这股难闻的气味飘到院子里,再飘到老房子前的街道、周围邻居家里的时候,众人好奇地推门进去,这才发现了躺在恶臭中的两人。 由于多日滴水未进,被人发现的时候,赵老头和钱老太呼吸极其微弱,俨然一副驾鹤西去的模样。 有人想去喊沅昭过来,被大队长媳妇儿拦住,“叫她做什么?正经的大儿媳都不在,宝贝蛋似的大孙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再看看西屋里头躲着的孙子孙女,谁来都是个不情愿。” “那咱咋办?总不能咱给人拾掇吧?” 关键这屋里屎尿熏天,她们这些非亲非故的谁愿意干这活儿? “叫他家前进回来。”大队长媳妇儿拿了主意,“前进在县城食品厂工作,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爹判刑,他爷奶眼看要不行了,他不出面不成。” 队里派了人去县食品厂寻赵前进,却被告知这人已经被厂子开除了。 再问为啥。 门卫告诉那人,“赵前进伙同仓库马老三偷盗仓库并转手卖进黑市,他亲爹还是个杀人犯,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妹,厂里可不敢要这样的人!” “那他去哪儿了您知道不?他娘跑了,他爷奶也快要不行了,家里得要他出面才行。” 门卫摆摆手,“这我可不晓得。” 那人没办法,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四处打听一遍,最后啥也没捞着只能回了大队。 又过了几天大队长亲自带人去县城找了一圈,基本上将赵前进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赵前进以前的学校、同学朋友家里、招待所、还有他对象丁美香的家里。 丁美香他爹一听说大队长的来意立马拉下脸来,“我家美香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谈过这么一个对象,往后再说亲都不好说。老子管他赵前进这个小鳖孙去哪儿了!滚滚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跟赵前进有关的人!” 吃了个闭门羹,大队长抹把脸,点着烟抽了一根,道:“最后再去建军媳妇儿她娘家找找,找不着就不管了。” 然而在刘黄花的娘家也没找见她和赵前进母子两人。 带着人回到大队,大队长想了半天还是找上了沅昭,“建业媳妇儿,你大嫂和你大侄子都找不见了人影,现在也就你能帮着处理一下老二的丧事,你看?” 其实大队长去派出所的时候还跟赵建军见了一面。从他嘴里,大队长得知,原来老二一直以为建业是他大哥的儿子,所以小时候那么虐待建业,等建业长大后有了出息,又压榨着建业补贴大儿子。 现在他家大房没一个能立得起来,遇到事了跑的跑散了散,能找的也确实只有沅昭。 但知道了二房遭受的一切后,大队长再面对沅昭时,便莫名心虚没有底气。 “行。”沅昭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大队长没想到的,他一脸震惊,“建业媳妇儿!” “你!”他叹了口气,“唉,你是个好的,建业也是个好的。” 沅昭答应下来不是善心发作,她还没法大度到原谅对自己心存恶意的人,她只是不想让大娃和二妮受到波及。 她也想让大队里的人知道,赵家大房是赵家大房,他们恶贯满盈,不代表大娃和二妮也和他们一般冷酷无义。 第65章 沅昭花了两块钱请队里的婶子们帮忙, 将赵家老房子的主屋清理出来,并把赵老头和钱老太转移到另一个干净的房间里。 全程大房的两兄妹就躲在自己屋里不听不看不关心,甚至连口热水都没主动给帮忙的婶娘们喝。 沅昭可不会惯着他们, 这俩也不是小孩儿了, 大的那个十五岁。乡下人家像他一般年纪的早都下地去赚工分了,他仗着大房没人管教便一直懒懒散散吃闲饭。 现在他爹因为杀人肯定要吃枪子, 他娘和他大哥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两个老的眼看吊着一口气不知道啥时候也就没了,他要是还这样屁事不管屁事不懂,往后可有的罪受。 时间一晃到六月份,沅昭到县城供销社采买, 顺便去书店买了几套高考可能用到的参考书。 晚上回到家, 为了感谢这段时间知青们对大娃二妮兄妹的辅导, 沅昭想请她们吃顿饭。 再有俩月估计恢复高考的消息就传出来了,到时候知青们肯定都忙着复习, 也就顾不上俩孩子, 趁这时候有时间聚一聚, 往后天南海北的说不定一辈子也碰不着了。 听说要请自己吃饭, 知青们都放下手里的东西钻进了厨房。 沅昭摆了一地的食材,跟她们商量道:“煮一锅饺子,再蒸一盆米饭, 炖菜炖肉, 摆几盘凉菜小炒, 你们说怎么样?” “我们都听你的!”童晓月笑着说:“沅昭你有啥活儿就可劲使唤咱几个,保准不给你扯后腿!” 饭做到一半的时候, 韩丽丽也带着小山小花过来, 将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案板上, “新鲜杀的老母鸡,还有我娘熬的油渣,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 六月份的北省依旧凉爽,借着天光,众人将大圆桌搬到院里。 前进大队还没有整体通电,大队部的喇叭也是从公社那边牵来的电线才能用。 席间吃得差不多时,沅昭突然道:“其实我这段时间去镇上,隐约听到点儿风声,说是国家准备恢复高考。” 众人愣住,“啥?!” 韩丽丽瞪大了眼睛,“沅昭,这话可不兴说!”高考都已经近十年没有举办过,当初多少有希望念大学的学生都被耽误了? “我也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城里的人说了几句。”沅昭摇摇头,“可我想着,这毕竟是个天大的好机会,若能及时抓住,往后再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就算没有这回事,咱花这几个月时间好好复习一回,一则这代价也能承担,二则也算充实自己。” 沅昭能帮到的就只有这些。 她反正是打算好好复习一阵子,到时候奔着京市海市这两个大城市去。 随着沅昭的话音落下,知青们都陷入沉思。 感谢宴后没几天,住在沅昭家里的女知青们纷纷请假去县城,再回来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满满地拎着一堆书本。 沅昭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刚好瞅了一眼,正对上唐红梅心虚的眼神,她不明所以,下一秒见唐红梅朝这边过来,支支吾吾半天道:“沅昭,我们今天去县城的时候有之前住一个屋的知青,她们见我们进书店拉着胳膊追问,我……没坚持住就把高考的事情和她们说了。” 沅昭拧眉,“没说是我说的吧?” 唐红梅飞快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只说偶尔去县城听到的,绝对没有说起你!” “那就好。”沅昭说完继续去切菜。 见沅昭没有责备她们,唐红梅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大家同在一个屋子相处了几年,离家在外相互扶持,如今有了能离开的机会,她们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件事算她们骗了沅昭,去之前就多此一举叫上了其他知青。其他知青见她们无缘无故进书店,势必要问一句,她们自然能顺势把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告诉大家。 沅昭不在意这些知青背着她具体做了什么,只要她们没把自己透露出去,就算直接登报都没关系。 将赵老头和钱老太从主屋里挪出来后,沅昭就没再关心过两人的近况。老房子那边儿又不是没人,给瘫痪在床的爷奶喂口饭总是应该的。 自从某天有人见到刘黄花离开大队后,她和赵前进就再没有回来过,社员们偶尔去县城也没听到过她们母子俩的消息。 据那日去食品厂寻赵前进的人说,赵前进串通他们食品厂仓管偷盗货物并专卖到黑市,因此被厂子开除。 队里就有人猜测,该是赵前进怕被食品厂追究责任,跟他爹一样蹲大牢,所以带着他娘刘黄花跑了。 至于跑去哪里了,没有队里开的介绍信他们怎么跑,这又不是社员们操心的事,自然没考虑过。 很是安生了一段时间,沅昭白日去猪圈上工,下午和晚上就用来专注地复习。 她窝在屋里复习的事情,除了韩丽丽和几个孩子知道,就连住在她家的女知青们也不清楚。 大娃和二妮非常懂事,当沅昭趴在桌子上复习的时候,兄妹俩安静坐在她的两侧,大娃温习功课,二妮就会翻看沅昭给她买的绘本。 然而安静日子没过多久,早就被沅昭忘到后脑勺的原主爹娘上门了。 陈老头和吴老太目光阴沉地盯着沅昭,陈老头上来就抬脚朝沅昭踹过去,吴老太举起胳膊巴掌直指沅昭气色红润的脸蛋。 沅昭面色一冷,动作利落地闪开,并在陈老头踹过来的时候转到吴老太身后,然后大力一推。 下一秒,陈老头大力的一脚落在吴老太身上,吴老太戾气十足的一巴掌落在陈老头脸上。 两人对沅昭的怨气有多深,下马威这一下就有多狠。 吴老太一个跟头往后墩在地上,陈老头脑袋一歪,脖子转筋不说,重心不稳咯噔一下子整个人后背着地摔在地上。 两人是结结实实被摔蒙了。 眼前重重黑影,冒着金星,等再回过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沅昭带着愤怒和嘲讽的话音。 “我早就说过,要么以后两家再不来往,要么我就把陈大强在白山大队秘密赌场赌博的事情举报给领导。上次的事情我网开一面本不打算追究,没想到你们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后来又跟大嫂一起算计我的名声,如今还恬不要脸上门要教训我?” 猜到刘黄花污蔑她的那件事背后有陈家人参与后,沅昭就没想过要放过她们。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复习准备高考,她便想着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前再向公社寄一封举报信。 到时候即便这老两口再想闹腾,她也早带着兄妹俩离开了前进大队,并且不出意外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没想到陈家人是一点儿没有自觉,才安生没多久就又找上门来,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陈老头摔着了腰和尾巴骨,疼得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听见沅昭这话猛地一蹬腿暴怒道:“你敢!” “大强是你亲哥!” 沅昭冷笑一声,“亲哥又怎么样?亲哥还不是能为了点子钱就可以把妹子再卖一遍的!别说一遍了,只怕我哪天没死,就得被他卖到哪天?” 吴老太捂着屁股,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对着沅昭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大强那是为你好!” “你一个寡妇整天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连两个野种的钱都把握不住,后半辈子没有依靠不如再找个男人!” “你倒好,把老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说要举报大强,你去!” 吴老太指着大门,唾沫星子漫天飞,“你去!我看你敢不敢!”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往后你就是不是我闺女!” 沅昭冷冷瞥了她一眼,扭头就朝着门口走去,“这可是你说的!” 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人,大娃在公社小学上一天的课,二妮在她上工前就送到了韩丽丽家。而一屋子的女知青正在复习,把门子一关,谁有闲心管这俩老东西乱叫唤什么? 沅昭步子迈得飞快,在陈老头和吴老太震惊的眼神中,晃神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吴老太气急败坏地拍着地面,在原地叫唤:“你给我回来!二丫,你给老娘回来!” “哎哟喂,老娘这是做了啥孽啊……” 离门口已经有一段距离,身后还能传来吴老太的叫骂声,再后来陈老头的声音也加入,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用着最肮脏恶毒的话咒骂沅昭。 沅昭对此充耳不闻,一路径直到韩丽丽家。 二妮正等着沅昭喊她回家吃饭,心思早就不在小花分享的绘本上,眼神不停飘向门口。 一抬头看到沅昭出现,二妮跳起来就朝她冲过去,“娘!” 沅昭将人接住,轻轻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用着商量的语气询问道:“娘有事要去趟县城,妮妮在小花家吃饭,可以吗?” 二妮小脑袋靠在沅昭脖颈一侧,乖巧地蹭了蹭,“那娘什么时候回来?” “等妮妮午睡醒过来就能见到娘。”沅昭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熟门熟路找到韩丽丽说明情况,“下午就让二妮跟你待一阵子,我要去趟县城,还得借你家的自行车用用。 ” “没问题。”韩丽丽一口答应,“要不就让二妮今晚住家里,等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再把她接回去。” 沅昭偏头看向二妮,二妮点了点头,“娘去忙。” 兄妹俩一直都十分乖巧,将二妮放在韩丽丽家,沅昭骑上自行车,故意路过自家门口好让陈老头和吴老太看到。 果不其然,见到她骑着自行车飞过的身影,刚停下来歇口气的两人又开始叫骂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快完了 下一个:被双胞胎兄长抢走气运的妹妹 第66章 一路风风火火, 沅昭到了县城派出所。 她之所以没去公社,是因为白河大队秘密赌场的主办人在公社有关系。她敢说自己只要找人说一个字,肯定不等公社派人去白河大队, 她就先被抓起来了。 所以沅昭直接去县城派出所, 越过公社那边的干事。 在派出所门口停下,沅昭推着车就要进去, 不等门卫上前拦截,她大声喊道:“我要举报!” “我要举报白河大队大队长私下开设赌场!白河大队陈家陈大强多次参与,涉及金额高达数百元!” 开设赌场,聚众赌博,放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事, 势必要从严从重处置。 沅昭被请进去喝茶。 “陈沅昭同志, 劳烦你将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女警察一脸严肃。 沅昭道:“我还知道, 白河大队的大队长和红旗公社一个干事勾结,欺上瞒下, 靠开设赌场敛财。” “赌场就在……” 从沅昭口中得知了赌场的位置, 派出所立刻派人前去白河大队查验, 一经证实立刻捉拿! 好巧不巧, 今天就是白河大队开赌局的日子,陈大强老早就揣着钱过去了,不然陈老头和钱老太也不会挑这天去找沅昭的麻烦。 警察们悄悄从小道进村, 绕到沅昭所说的半山腰上一处茅草屋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将所有人抓住。 今天看场子的是白河大队大队长其中一个儿子, 被警察摁在地上的当口,吓得腿一软臊黄的尿哗啦啦流出来。 陈大强奋力挣扎想要逃脱, 闷头冲着门口跑过去, 其间撞到拿人的警察, 险些让那些被抓到的同伙逃脱。还好门外有事先埋伏的警察,陈大强一露头,就直接被踹到一边再也起不来。 警察们偷偷上山,也是偷偷下山。 他们一击得手,抓到了不少参与赌博的社员,万一碰到这些社员的亲戚家人,指定要胡搅蛮缠拦着他们不让走。 未免节外生枝,他们直接将人带回派出所关起来。 第一次行动迅速完成,紧接着派出所又带人去白河大队,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然后径直到白河大队大队长家的房子去,推开门就抓人,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派出所。 陈大强看到坐在桌子前悠闲喝茶的沅昭,先是惊讶,再是愤怒,他腾一下跳起来,举着胳膊就朝沅昭冲过去。 那架势,跟陈老头和钱老太一样样的。 沅昭坐着没动,她现在是重要的人证,人民警察会保护她的安全。 果然不等陈大强靠近,他就被看管的警察拦住,“做什么做什么?在派出所打人你当我们是摆设吗?” 陈大强恶狠狠瞪着沅昭,扭过头来对着拦住他的警察讪笑两声,小心翼翼道:“不是别人,这是我妹子,亲妹子,我教训教训亲妹子。” 警察哼笑一声,“亲妹子你就能随手打过去?”他甩开陈大强的胳膊,下巴点了点墙角示意他蹲过去,“安生点儿别惹事。” 陈大强抓住警察的胳膊,问道:“二丫怎么会在这里?”其实陈大强心里隐隐有猜测,但不敢最后确定下来。 警察扒拉开陈大强的手,“是陈同志举报的。” 陈大强:“!” 他猛地扭头,看向沅昭的视线充满怨毒,咬牙切齿怒吼:“陈二丫!你他妈可真行!看老子——唔!” 啪嚓一声,茶碗脱手而出,沅昭在心里冷笑一声。陈大强算个什么东西,在她跟前自称老子。 陈大强捂着满是茶水的脑袋,回过神来跳着脚要找沅昭算账。 警察眼疾手快将陈大强拦住,回头训斥沅昭:“陈同志,这是派出所!” 陈沅昭抖了抖身子,抬眼看了看陈大强,面露惊恐,“警察同志,我害怕,下意识就……” 看陈大强一上来对沅昭的态度,警察就知道这种情况怕是在陈家经常发生,陈大强这个大哥肯定时常殴打亲妹子,现在看到沅昭战战兢兢的反应他也没怀疑,便不打算追究沅昭的责任。 他将陈大强推到墙角,“蹲下!安分点!不然现在就去送你们吃枪子!” 陈大强果然不敢再闹,但他不敢出声,却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沅昭。 沅昭换了杯茶,继续慢悠悠小啜,还有闲心刺激刺激陈大强是,“大哥可错怪妹子我了。” “我哪敢背着你过来举报,我向来听爹娘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要不是爹娘冲到我家,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腾着要我出面举报,说我是烈士遗孀,我的话领导们一定会重视。我看爹娘年迈不忍心,这才含泪到派出所来。” 别看陈老头和吴老太最宝贝的就是陈大强,对他有求必应,但陈大强听见沅昭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儿怀疑,竟然全然信了沅昭? 跟陈大强蹲在一起、同样参与了赌博的人,听见这话扭头看他。他们早在听到是沅昭是陈大强妹子的时候心里就憋着气呢,不过碍于这里是派出所,沅昭又是个女同志,他们不好动手。 现下听到沅昭之所以过来举报,背后全是陈大强的爹娘撺掇的,他们这怒气可不就有地方发了? “好你个陈大强,枉咱们平日里称兄道弟,结果你孙子背后玩阴的!” “陈大强,可真有你的啊,跟咱玩儿仙人跳!这边咱哥俩好,那边转头叫你爹娘去举报!” 陈大强连忙推脱,“不干我的事儿!我也是才知道!” “再说我爹娘是我爹娘,他们连我这个亲儿子都不管不顾,我也冤枉啊!” 可不管陈大强咋解释,反正这些人就是不听不信。 没多久,白河大队的大队长一家也被抓到派出所,为了保证沅昭的安全,近几天她都被留在所里的宿舍。 等把犯事的人都送监的送监,教育的教育之后,沅昭才被送回前进大队。 而前几天上门的陈老头和吴老太早就不见了踪影,沅昭估计她们现在怕是心里面后悔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事实正如沅昭所料,陈老头和吴老太久等沅昭不回,这才意识到沅昭恐怕没说笑,连忙互相搀扶着回白河大队,想要把事情告诉陈大强。 可他俩才刚摔着了屁股,这会儿根本走不快不说,那头沅昭骑着自行车,下来抓人的警察们行动又迅速,不等他俩走回白河大队,整个抓捕行动就圆满结束了。 是以俩人刚回到大队,迎面就是赌场被端、所有涉案人员被抓,其中就有他们最宝贝的儿子陈大强的消息。 当场两人就急火攻心,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陈老头和吴老太心里是无边无际的后悔。他们做什么要去招惹二丫这一回? 本想着将人带回去改嫁拿彩礼,没想到把人逼过了头,最后将宝贝儿子送了进去。 这样的事实让两人难以接受,再醒过来的时候就跟赵老头和钱老太一样,嘴歪眼斜半边身子动不了,妥妥的中风瘫痪了。 这还只是刚开始,有些情节较轻的社员被教育一番后放了回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沅昭当初说的话说给了家里人。 一传十传百,整个大队都知道了是陈老头和吴老太在背后撺掇举报的事情。 这叫他们怎么忍? 大队长私下开赌场的事情,整个白河大队但凡懂点事儿的无人不知。大队里也有个别人极其好赌,例如陈大强,但他们却从没人提过举报的事情。 这是为啥? 其一是大多数人跟这赌场还是挨不着边儿,自个家吃穿都艰难,哪有那闲钱去挥霍。其二是进去赌博的都是同一个大队的社员,沾亲带故,同姓同族,同气连枝,除非以后不想在大队里头混了,否则没人敢去举报。其三就是大队长在公社有人,说不定人去举报刚开了头就被抓起来。 所以在知道举报人就是陈沅昭,而陈沅昭又是被陈老头和吴老太要死要活逼着才答应之后,白河大队这次被波及到的几家不约而同到陈家门前叫骂。 “我艹你十八辈祖宗!” “一家子贱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们还不知道吧,陈大强被判刑了,二十年劳改!” 跟其他人不同,陈大强是赌场常客,甚至还帮大队长看过厂子,赌博的总金额高达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再添两百都能在县城买份工作了。 可见陈老头和吴老太对陈大强有多纵容,可见赵建业当初给原主的彩礼最终到了哪里去。 陈家院子里,范招娣老早就带着儿子跑回了娘家,所以里头只有陈老头和吴老太在。 两人被外面的叫骂声吵醒,幽幽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们的宝贝儿子被判了二十年。 又是急又是气又是悔,两人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之后沅昭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原主大嫂范招娣在她娘家的安排下改嫁给了一个五十岁的鳏夫,她儿子一并跟了过去。 但还没两天,范招娣就受不了那鳏夫喝酒家暴,又带着儿子跑回了陈家。 没了别人打搅,沅昭专心复习。 十月份的时候省报刊登恢复高考的消息,一时间全国沸腾,各大书店险些被搬空,队里的知青们兴奋地绕着山奔跑吼叫。 北省的秋收在十月初就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准备高考。 沅昭复习的时间早,她本身就有底子,数学物理英语等完全不在话下,需要下功夫的是文综的两门课。 早就知道沅昭也要高考,韩丽丽经常过来跟沅昭一起复习。 起初她还想着多帮帮沅昭,刚开始确实如此,到后来沅昭的进度就远远将她抛在后面,甚至她遇到不懂的问题只管问沅昭,沅昭一定能解开。 韩丽丽一面震惊一面佩服。 高考报名那几天,沅昭和韩丽丽一起,但是队里的人根本没往沅昭也要高考那方面想。 甚至就连韩丽丽要高考,在他们看来也是胡闹。幸而周老太开明,从一开始就全力支持韩丽丽。 十一月份高考,北省的秋天异常寒冷。沅昭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还抱着一输液瓶子的热水暖水,带着准考证在考场外面排队。 大娃和二妮这几天都住在顾家,由周老太一并照看着。 两天的高考一晃而过,沅昭和韩丽丽连夜对答案估算分数。在书里面韩丽丽考上了京市的师范大学,这一次有沅昭帮助,她的分数至少拔高了二十分。 考生填饱志愿需要去当地的几所高中,沅昭和韩丽丽被分配到同一所学校,跟她们一起的还有几位知青。 丁少林看起来十分开心,“陈同志,韩同志,你们也过来填志愿?” 韩丽丽点头,“是啊。丁知青考得怎么样?” 丁少林笑着道:“还行,全靠秦知青辅导,我估计能考上老家的大学。” 秦暮归还是那副老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听见丁少林夸奖他也没什么反应。 沅昭填的第一志愿是京市大学医学院,之后是一串都是排名较前的大学医学部。她考虑的是,中医现在掌握得差不多,可以计划发展发展西医。 年前,沅昭的录取通知书下来,跟韩丽丽是同一所学校。送信员先后到两家,大喊出来名字,队里的社员这才知道原来沅昭也报名了高考。 不止报名,她还考上了!不止考上了!她还考的是华国最有名的大学! 这比他们大队一下子出了三个京市大学的大学生还要让人惊讶! 顾兴民媳妇儿韩丽丽、陈沅昭,还有知青点儿的秦暮归。 消息传到知青院的时候,丁少林正捧着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傻乐,听见沅昭考上了京师大学,他惊讶地跳起来,扭头看向秦暮归,“秦知青,陈同志和韩同志跟你考的同一所大学!”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那所大学可是华国的最高学府,结果……结果他们大队轻轻松松就出了三个?! 秦暮归收起录取通知书,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陈同志聪慧通透。”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惊讶,这很正常。 丁少林:“……”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知道沅昭考上了大学,大队长也十分惊讶,他之前没听到风声不说,还一考就考上了京市大学? 大队长高兴的同时,心里不免升起担忧,他跟他媳妇儿上门问沅昭:“建业媳妇儿,你考上大学是个好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俩孩子该咋办?” 沅昭给两人分别倒了杯水,“我决定带两个孩子一起去京市。” “这咋成?”大队长下意识不认同,“到时候你们住哪儿?” “租房子住。”沅昭就有打算,“我听说大学还会给学生发补助,京市的大学生一个月能有二十块钱。而且京市到底比咱们小县城好上太多,俩孩子在那边上学,往后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生。” 大队长沉默了,“你说得也是。” 过了半晌,他又道:“到了那边,要是缺钱你就跟大队报信儿,我们老几个能帮一把也是一把。” “那我先谢谢几位叔伯了。”沅昭笑道。 年后初八,沅昭收拾好东西,带着兄妹俩,同韩丽丽一起坐上火车出发去京市。 顾兴民专门请假陪同,将她们送到京市后,又四处打听租房的事,最后租下一处自家建的三合院小民房。 韩丽丽和沅昭带着两个孩子住进去。 开学报到前,沅昭在周边找了一所小学,将大娃和二妮一同送过去。 开学后,沅昭向学校申请外宿,早出晚归,去学校前总会先把大娃和二妮送去小学,下课后再去小学接兄妹俩回家。 几年后,沅昭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到京市一所知名医院。 大娃和二妮升上初中,之后高中三年,高考后,大娃选择了和沅昭一样的志愿,二妮选择进入外国语学院。 按照原主的心愿,沅昭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他们各自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即便后来韩丽丽的丈夫顾兴民下海经商,做成了全国首富,小山小花和大娃二妮的友情都如小时候一般真诚。 就算两家的差距依旧存在,大娃和二妮也不会感觉到自卑。 沅昭在医院里潜心研究医术,后来被学校返聘做医学院的教授。在她的从医生涯中,除绝症外凡经手必治愈,她主刀的所有手术都堪称教学模范。 在她死后那一年,陈沅昭的名字被华国最权威的一家报纸媒体誉为——神医在世。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正文完,下面有一张短小的番外 然后就是-被双胞胎兄长抢走气运的妹妹 第67章 赵家。 沅昭考上大学, 带着大娃和二妮去了京市。 赶牛车将一伙大学生送去县城回来,大队长瞅了瞅赵家的老房子,长叹一声, 推门走进去。 西屋某间房的窗户动了动, 大队长往那边看了看,撇着嘴摇头。 建军这一家算是彻底毁了。 没多管两个孩子的反应, 大队长进了东屋。 东屋原先是给赵建军和刘黄花住的,后来主屋被屎尿糟蹋后,赵老头和钱老太就被转移到了这里。 看着赵老头和钱老太枯瘦干瘪的身体,大队长心情复杂。 最看重的大儿子是杀人犯,为了袋粮食把亲妹子和亲弟弟杀死, 又怕事情败露所以污蔑小儿子的身世。结果小儿子上一年牺牲, 大儿子前几天刚吃了枪子。 而他们最重视的大孙子, 老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另两个孙子孙女,天天跟他们住一个院子都不肯往这屋瞅一眼。 让队里的人说句可怜都觉得对不起建业。 “老二啊, 还记得我是谁不?”大队长轻声问了一句。 赵老头幽幽转醒, 嗓子像堵了一团棉花一般, 只能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大队长没听清楚, 他继续往下说:“你还不知道吧,沅昭,就是建业媳妇儿, 考上大学了, 带着你孙子孙女去了京市, 往后人就在那边过日子了,比咱这儿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太多。” 听见这话, 赵老头忽然激动起来, “呜呜……不……前进……给……” 大队长只捕捉到几个字眼, 然而也没明白赵老头的话,他又说了几句队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就离开了赵家。 沅昭离开前,将赵建业一个月的抚恤金留了下来,委托大队部按期给赵老头和钱老太清理房间,送饭喂饭。 不是她善心大发,只是为了帮赵建业尽最后一分孝心,同时也能在离开前不落人口舌。 她是不打算再回来了,但大娃和二妮的外公和亲娘的坟埋在这里。日后他们兄妹回来扫墓,万一碰上队里的人说闲话,说他们不管不顾快要不行的爷奶,怕是要难受好一阵子。 开春没几天,赵老头和钱老太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临死之前,赵老头想的都是,让沅昭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赵前进,这样他的宝贝大孙子就是大学生了,以后前途无量。 用沅昭留下的钱给俩人办完丧事,大队长给沅昭去了个电话,“你公婆没了,让孩子戴几天的孝,算是尽了份心。” 沅昭低头看着兄妹二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这几年我们恐怕都回不去,扫墓的事情还要劳烦各位叔伯。” 大队长:“不碍事,你在那边努力上课。” 这时候的电话费昂贵,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就立马挂掉。 沅昭去裁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做成袖套给两个孩子穿在外套里面。 说什么戴孝,碰上那样一对爷奶,不去他们坟堆前放好运来就不错了。 按理说袖套应该用麻布来做,沅昭用的却是棉布,要的就是那种似是而非。 不过她向来不是那种□□的家长,还问了问兄妹俩的意见。二妮年纪小还不记事,大娃却是记得的,在老房子生活的那半年他没饭吃还要干很多很多的家务,有时候会被欺负,晚上还没有厚棉被盖。 “我听娘的。”小小年纪的大娃不止记得这些,他还记得自己的爹妈和娘都经常被爷奶欺负。 ** 陈家。 陈大强被判了二十年,他惯会偷懒耍滑,在里面却得到了狠狠的教训。二十年一晃而过,陈大强背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走出监狱大门。呼吸着属于外面自由的空气,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恐惧无措,丝毫没有被放出来的喜悦。 他该去哪里呢? 他爹娘怎么没过来接他? 他的妻儿呢? 陈大强没看到任何一个人,他捏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辗转到车站坐上回家的客车,看着大变样的县城,他又开始迷茫。 终于回到白河大队,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陈大强面容苍老,双鬓斑白,对上其他人探究戒备的眼神,他下意识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终于来到家门前,陈大强深吸一口气,心里罕见涌现出喜悦,他终于回来了! “爹,娘!我是大强,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一位大着肚子的年轻妇女,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 陈大强愣了一下,他左右看了看这熟悉的院墙,和院墙上冒出来一截的熟悉的屋子,确认这是自家没错。 “这以前是不是陈家?” 大肚女子眼神更加戒备,“这一直都是陈家。” 陈大强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就是陈家人,我叫陈大强,是这户的大儿子!” 听见这话女子一把甩上大门,叫骂声随之响起,“俩老不死的都死多少年了,还儿子,我看你孙子差不多!” 听见声音,陈石头从屋里出来,随口问道:“谁啊?” “不知道,说他以前住咱家,好像叫什么大强?” 话音刚落,陈石头动作猛地顿住,“叫啥?” 厨房里头范招娣端着手出来,“叫啥?” “陈……陈大强好像。”说到这里,女子也差不多想起来了。 她似乎是有个没见过面的公公,没死,但好像以前犯过事,被抓进去蹲牢。 陈大强被请了进来。 但是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因为当初举报的事儿,陈家在白河大队一直不受待见,这种情况在陈老头和吴老太死后才有所改善。 后来,陈石头娶了个不嫌弃他媳妇儿,他们家这日子才算正式起来。 没想到,陈大强又回来了。 陈石头铁青着脸,有一个蹲监狱的爹,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到这个年纪才娶上媳妇儿。 陈大强回到家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好,范招娣对他横眉冷对,分房睡。 儿子日日给他冷脸。 儿媳怕他蹲过大牢,见着了都绕道走。 后来有了孙子孙女,也都用仇恨戒备的眼神盯着他。 他手上没多少钱,也不敢再赌钱,生怕再被抓紧去蹲二十年。他在里面受了太多苦,身子骨本就不利索,别说二十年了,再多两年他都坚持不下去了。 ** 赵前进和刘黄花。 赵前进去了哪里呢? 刘黄花是不是和他在一块? 这个答案一直到了二十年后的前进大队,也就是下河村,依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时那个年代,一个人若是想销声匿迹,除非往大山里面跑。 山那么大那么深,里头那么多猛兽,寻常人进去能活多久呢? 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赵前进他回来了。 开着轿车,手里拿着大哥大,身穿西装,脚踩皮鞋,大大的墨镜盖住了半张脸,赵前进挺着腰进了赵家的老房子。 二十年过去,住在这里的兄妹两人都结婚生了孩子。 老三嫁得早,一到年纪就让老二做主嫁去了老远一个山村,拿着老三的彩礼,他又才娶了一个媳妇儿。 两兄弟一见面,看到赵前进脖子上的金链子,老二的眼神唰一下亮起来,咧着嘴就亲热地迎了上去,“哎呦我的大哥喂,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啊?可把弟弟我想死了!” 赵前进过得滋润,不仅衣着比起老二要时髦亮丽,就连外貌也年轻不少。 他看到老二靠近下意识躲闪,赵前进咳嗽一声,“回来看看家里人。” 赵老二也不恼,他笑着道:“家里现在就我跟几个孩子,爷奶早几年就去了,爹……唉,爹比爷奶去的还早。” 听了一圈,赵前进也没问刘黄花去哪里了,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赵前进出手大方,赵老二手里拿了钱,对这个几十年没见过面,从小就没感情的大哥简直是有求必应。 手里有了钱,赵老二联系人开始建新房。 这老房子几十年的光景,多少人死在了这里头,旁的人家有了钱都将房子盖得远远的,现在这周边就老房子一处,显得更加吓人。 赵前进回来几天,村里不少人都见热闹上门,就连早就退休的大队长也过来瞅了两眼。 他看着赵前进这一副阔绰样,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当年他们在县城疯狂寻找赵前进和刘黄花的时候,明明就听食品厂的门卫说,这母子俩是一同离开的。 赵前进如今在这里,那么刘黄花呢? “前进,你知道你娘在哪儿吗?”大队长这么想也这么问。 赵前进表情一僵,笑着道:“这个我也想问呢,回来这么多天都没见过我娘,她该不会……跟我爹一样……” 说着说着,赵前进一脸悲伤。 大队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直到某天去县城的时候,他听到有人打听前进大队的消息。 前进大队十几年前就不叫这个名字了,现在叫下河村。 那人问到大队长,大队长正好知道,又听那人说是过来寻亲。 过来寻亲,大队长估摸着可能是老几年留在大队的知青,恢复高考后挣扎着考了几年考不上,就安生在村里过起了日子。 大队长就将人带了回去。 那人在村里待了两天,见天出去晃悠,吃饭的时候大队长问:“小伙子啊,我以前是这片的大队长,你要是寻人,我去大部队问问,那边有记录,说不定能帮你找着。” 小伙子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谢谢老爷子,我今天出门看见个脸熟的,明天再去看看。” 大队长也没多劝。 不成想几天后的夜里,赵家老房子那边就出事了。 原来是衣锦还乡的赵前进被抓了! 再后来,沅昭从韩丽丽口中得知。 赵前进是南省特大拐卖绑架案的参与者,警察辗转多次追踪到他的下落,却最后都被赵前进逃脱。幸而,从赵前进已经落网的同伙口中,警察们知晓了赵前进的老家在北省一个名叫前进大队的地方。 特案组紧急联系当地警察追查赵前进的消息,果然最后找到了他的下落。 确认嫌疑人就是赵前进后,警察们迅速敲定行动计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成功将其抓获。 再后来,警察从赵前进口中得知,当初跟随他一起逃跑的母亲刘黄花,被这个人卖进了南省了一个小山村。 通过赵前进,警察们获悉了一部分受害人的下落,当即派遣人手去各地搜寻。 再后来,警察找到刘黄花被卖的村子,将已经头发花白的刘黄花解救出来,送回到下河村赵家。 然而没几年,刘黄花也撑不住去了。 作者有话说: 也不算短小 下个故事:被双胞胎兄长抢走气运的妹妹 第68章 五月, 地处南方的红树镇气候湿热。 乡下一处低矮的民房里,吊三角眼的小老太太叉腰怒骂:“死丫头,日头晒腚了还跟头死猪似的睡!” “赔钱货!讨债精!” “快滚去灶房烧饭!再磨叽三天不许吃饭!” 骂完心情舒畅不少, 小老太太挤了挤刻薄的嘴脸, 伸脖子往地上啐一口唾沫,转身进了屋。 被斥责的对象, 也就是顾沅昭,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属于这个世界的剧情出现在脑海中。 这次发布任务的原主灵魂带着浓浓的不甘怨恨,连带着进入这具身体的沅昭也受到了影响。 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像是有人用弹力极大的橡皮筋抽打。 不过比起这个带来的痛苦, 更让沅昭难以忍受的是浓郁的酸臭的味道。 接受了原主记忆的沅昭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沅昭捂着鼻嘴, 表情痛苦, 可她宁愿自己不知道。 ——猪圈旁边搭的一个草窝。 沅昭:呕~ 草窝半米高,三面有墙, 都是简陋的黄土砖。槐柳村气候湿热, 黄土砖事先没有大火烧过, 又潮又软, 里面生了许多虫蚁。 草窝顶完全就是杂草铺成的,一下雨,窝里面也滴滴答答。外面下大雨, 窝里下小雨。 沅昭费了老命爬出草窝。 这草窝狭小, 以原主多年营养不良只有一米五的身高, 在里面坐着都不能伸直腿。 也怪不得原主怨气深重。 这具身体孱弱,稍微动一动就忍不住大喘气。 沅昭:呕~ 她一喘气, 草窝旁边猪圈里酸臭的气息就争先恐后冲过来。 要命的还是, 乡下人家, 养猪的猪圈和他们日常上厕所的地方是一个。可想而知,这里的环境有多恶劣。 恰好有点小洁癖的沅昭:“……” 她连忙冲到院里压水池边给自己头发、手脚、脸、脖子啥的能洗的都洗了个遍。 幸亏现在是夏天,哪怕原主身上只有一层破烂的单衣,用从井里刚抽出来的冷水洗过一遍后,沅昭也没觉得身体不适。 她只是恶心,然后摸着脖子在水池里大吐特吐一番,让本就没什么东西的胃更加空旷。 胃酸顺着食道反流上来,沅昭感觉到嗓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眼尾不自觉泛出生理泪水。 她上下几辈子都没受过这种苦。 压水机的动静不小,来回几次后,刚才叉腰叱骂的小老太透过窗户看到院里的场景,眉毛一竖,不满意地呵斥:“死丫头快去做饭,想饿死老婆子不成?” 贱命一条罢了,还花那时间洗脸? 就这样脏脏差差的,她的宝贝孙子才能过上好日子。而且这死丫头活得越惨,她的大孙子才过得越好! “马上。”沅昭有气无力回答。 她现在从里到外都难受疲惫得紧,并不是很想回应这个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就算想反抗,目前来说也根本没有资本。 论体力,原主这具身体用营养不良来形容都夸过头了。别说一个小老太太了,就算七八岁的小孩儿她都不一定能拼过人家。 论人数,踏马这整个村子都一个姓。 又漱口漱了十几次,沅昭才慢吞吞进了灶房。 根据原主的记忆,早饭一般顾家都喝粥,吃馒头和咸菜。而原主只有半块糙面饼子,咸菜也没有,就着水生咽。 就这么半块饼子,却是原主一天的伙食。 沅昭揉了揉眉心,烧火做饭的时候,翻出这次任务的金手指。 ——神级天师系统。 看名字,看介绍,看界面,还是比较符合任务世界的大背景的。 这次任务中,原主的心愿: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让算计她的人自食恶果。 原主顾沅昭,现在生活的地方是槐柳村顾家。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姓顾。 团结。 排外。 封建。 刚才的小老太太是原主的奶奶钱来娣。 没有疑问,就是亲生的。 同住在这间房子里的还有原主的爷爷顾大富。 顾大富和钱来娣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姐姐一个弟弟,但是活下来的只有他们的小儿子顾茂森。 顾茂森也就是原主的亲爸,原主亲妈吴妙枝,两人生有一儿一女,还是龙凤胎。 而原主就是龙凤胎里面的妹妹。 按照出生的时间来说原主是妹妹,但顾家哪管什么先后出生,他们只知道顾家后继有人。 最宝贝的当然是和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顾元朝。 顾家重男轻女,不对,这个村子里所有姓顾的人家已经不是一句重男轻女就可以形容的。 在他们的眼中,男娃是宝贝,有了男娃才能传宗接代。 而女娃,或者说家里所有的女性同志都是为男人而活,她们必须要为家里的男人奉献一生、奉献所有,而且还得无怨无悔。 哪有妹妹为哥哥奉献的,所以原主便成了姐姐。 槐柳村顾家只住了原主和原主的爷奶三人,至于原主的爸妈和那位‘弟弟’则在大城市里生活。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顾茂森从未带着吴妙枝和顾元朝回来过。 然而在顾大富和钱来娣的心里,顾茂森就是他们最疼爱最孝顺的儿子,顾元朝也是他们最疼爱最孝顺的孙子。 而原主就是个讨债鬼,赔钱货。 甚至原主上辈子一直到死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她的存在,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外人知晓过。 ——因为当初上户口,顾家人只顾着给顾元朝请大师取名字,然后又选了个良辰吉日抱着顾元朝进了派出所。 沅昭闭上眼将原主遗留的情绪压下去,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封建落后的村庄。 做好饭,沅昭给顾大富和钱来娣端到屋里去。 钱来娣的三角眼里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趁沅昭手里捧着滚烫的粥碗时,钱来娣突然一伸手,朝着原主的耳朵拧过去。 沅昭躲闪不及,力气一松,滚烫的粥洒在手背上。她下意识‘嘶——’一声,反应极快地将粥碗朝钱来娣扔过去。 她有原主的记忆和系统的剧情,还能不知道钱来娣这一手根本就是故意的? 钱来娣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存着满满热粥的瓷碗被扔在钱来娣身上,滚烫的米粥精准泼在她刻薄的脸皮上,顺着脖子流进胸口处。 如同被捏住脖颈抹刀子的母鸡一般,钱来娣发出不可置信得痛苦的尖叫声。 “啊——” “臭丫头你找死!” 一旁躺着睡熟的顾大富被钱来娣一嗓子嚎醒,坐起来的瞬间沉沉的荞麦壳的枕头就冲钱来娣砸了过去。 “吵什么吵!再叫滚出去!”顾大富尖嘴猴腮,额头极窄,哪怕经常出去下馆子将脸吃得胖乎乎的,尖尖的下巴也没变过,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诡异。 钱来娣不敢再喊叫。 哪怕她此时整张脸都经受着热粥的灼烧。 “是……是这死丫头,故意把米粥泼在我身上!”钱来娣忍不住告状。 顾大富长着一双眯眯眼,听见这话他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落在阴暗一角的沅昭身上。 “滚出去!三天没饭吃!” 顾大富当然不信钱来娣的话,沅昭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她哪里敢把热粥泼在钱来娣身上?只怕钱来娣想把热水浇在沅昭身上她都不敢吭一声! 可,谁管那话是不是真的?顾大富只知道,他这个孙女就得活得比猪狗还不如,活得越惨,他们老顾家往后才能更好! 沅昭弱弱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灶房,沅昭从灶灰里扒拉出来她埋的红薯,三两口吃完把红薯皮藏起来。 摸着三分饱的肚子,沅昭对顾大富和钱来娣的话嗤之以鼻。 他们说不吃就不吃啊? 这家里从来都是原主做饭,只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还剩多少粮食?再说,她就是吃了,难不成顾大富和钱来娣还能把她的胃切开瞅瞅? 吃完红薯,沅昭背着筐和镰刀出了门。 她要上山。 隔着窗户钱来娣看到沅昭出门,眯起的三角眼里充满了怨毒,口中不断咒骂着诸如‘赔钱货’‘小贱人’‘讨债鬼’这样的字眼。 槐柳村位于几座大山环绕形成的小凹地中,面积狭小,人口稀少,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 这个时候正是槐柳村家家户户吃早饭的时间,沅昭出来得早,倒是一个人影也没碰到。 不过人影没碰到,鬼影倒是乌央乌央一大群。 粗粗望一眼,就那么一眼所及之处,囊括到的鬼影数目就绝对比槐柳村的活人还要多。 沅昭目不斜视穿过这些鬼影。 庆幸的是,她不怕鬼。 从前是不信。 现在,在她看来,还是人比鬼更可怕。 就像顾大富和钱来娣,就像这个村子的其他人,他们哪一个不可怕? 槐柳村这个不大的村庄里种满了槐树和柳树,槐柳聚阴,也难怪这么多鬼魂都聚集在这里。 山上阴气更加浓郁,不过进了山,鬼影反而少了些。 沅昭猜测,应该是山中有法力高深的精怪,或者大山已经演化出山神,所以那些鬼魂才不敢靠近。 沅昭一边砍柴,一边采药。她的脑海中有关于医术的记忆,只要她想,可以随时调用这方面的知识。 沅昭第一步的计划就是让顾大富和钱来娣安静下来。 在山上砍柴采药的同时,沅昭打开天师系统进行学习。 天师入门:感灵。 按照天师系统的教程,沅昭盘腿坐在地上,抱元守一,闭上眼睛感受身体四周的灵气。 山中灵气比别处浓郁。 根据系统介绍,天赋上限为普通天师的人,感灵阶段在一年到十年不止。其上天赋稍高,感灵时间在半年到两三年不定;再高一些的大天师,感灵时间在十天半个月到半年不等。 看来最快感灵也要十天半个月。 沅昭这次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她只打算先尝试尝试。 然而—— 沅昭惊讶的睁开眼。 她成功了? 沅昭抬手召出系统界面,上面清楚记录着她的感灵时间是:1分23秒。 沅昭;“!” 她歪头回忆,好像刚才感灵的时候,她还花费了大部分时间纠结坐姿标不标准。 所以,她这具身体是个天才? 其实想想也挺合理,原主身负大气运,软硬件都不差,就是生错了家庭。然后一身气运,白白便宜了别人。 既然感灵成功,沅昭加快速度进行下一步: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也花了不少时间,足足一刻钟,沅昭才从入定中醒来。 现在,她已经是一名练气一层的天师了。 这速度有些快,沅昭怎么也想不到,她打算至少花上半年的两个阶段,在一个上午,准确的是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搞定了。 然后引起入体成功后,副作用也是相当难捱。 沅昭强忍着饥饿,背着火柴和‘野菜’下山回家。 作者有话说: 理了理大纲 第69章 引气入体成为天师后, 沅昭发现自己不止能看到游荡的鬼魂,仔细还能听到鬼魂说话的声音。 “你们听见没,顾大山昨晚又打媳妇儿了。” “听见了,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鬼话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 沅昭依旧面无表情,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叫那山外头的人看见了, 莫不以为她是具行尸走肉。 这山坳子里的鬼魂数量极多,其中很大一部分生前就是这槐柳村顾氏一族的村民,极少数是被大山里充沛的灵气和槐柳村浓郁的阴气吸引才聚集过来的。 此时飘进沅昭耳朵里的鬼话正是出自两个顾氏族人之口。 “啧啧,还是打得不够狠啊,不然怎么又敢闹腾?” 沅昭嘴角挂上了淡淡的嘲讽。 “顾大山可不敢打狠了, 那是他花两万块钱买来的媳妇儿, 要不是实在不听话, 你信不信他能把人供起来?” 顾大山是槐柳村村长的儿子,搁在解放以前的旧中国, 他爹就是槐柳村顾氏的族长, 在族里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地位。 “都不肯跟大山睡一个被窝, 活该被打死!” 鬼魂说着越来越愤怒, 仿佛他就是顾大山一般,作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接着话头一转, 哈哈大笑道:“上次那个小娘们儿想逃, 还是我瞅见了, 等人到山口公路才把人拦下的。” 鬼魂得意洋洋,“你不晓得, 那会儿正好有辆面包车过路, 差点就让小娘们给搭上跑了。嘿嘿, 我就等司机看过来的时候,把他眼睛蒙上,然后面包车就在小娘们眼前,鸟也不鸟她就开走了。” 捏着竹筐的手紧了紧,沅昭垂下的眼睛中一片晦暗。 鬼话依旧不停。 “前脚面包车过去,后脚顾大山就领着人找过来,上去就是一顿打……” 沅昭加快步子回顾家。 抬头能望见顾家院子的时候,沅昭看到门口大槐树下的石头坐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这具身体的奶奶钱来娣,她手边放着把笤帚,正神情激愤地在和另外几个人说着沅昭今早的罪行。 唾沫横飞,面目狰狞。 下意识脚尖就转了个方向,沅昭躲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后面,她想等那里围着的人走了再过去。 钱招娣肯定不会放过她,即便今早打翻粥碗的始作俑者就是钱招娣自己,可就像钱招娣打翻粥碗的意图一样,最终都是要折磨原主。 因为只有原主过得越惨,通过某种邪恶的术法窃取原主气运的他们的孙子顾元朝才能过得更好。 ——睡狗窝,不给饭吃,动辄打骂。 甚至在顾元朝生病时他们故意对着狗窝泼水,就是为了把顾元朝身上的病转移到原主身上。 顾大富和钱来娣为了儿子孙子好,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沅昭可以想象,现在只要她一出现在钱来娣眼前,迎来的绝对是一顿痛打。而且到时候肯定不止钱来娣一个人动手,但凡见到的绝对都想掺和一脚。 肚子咕咕叫了叫,沅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太阳穴邦邦直跳。这时候闷头莽上去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选择,别到时候还碰到那些人的穴道,她自己先被打个半死。 靠在墙上节省体力,等人散了以后沅昭才背着竹筐过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钱招娣就抡着笤帚冲过来,口中大骂:“你个屎尿糊的小畜生,看老娘不打死你!” 分由不说,上来就打。 沅昭艰难调动体内的一丝的灵气,从指尖发出去精准打进钱来娣的膝盖的关节里。 瞬间钱来娣感觉膝盖一疼,腿上失了力气,她脚绊脚‘噗通’一声跪在沅昭跟前,疼到尖叫出声。 “啊——” “奶,你……”沅昭睁大眼睛,一脸震惊,连忙慌张躲开。 下一秒,噗通一声,钱来娣上半身也倒下,脸着地。 沅昭倒吸一口冷气,脸皱成一团,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一下有多疼。还好她腿脚利索地躲开,不然钱来娣那一下可不就撞在她身上了? 天知道,她这小身板可禁不住钱来娣这一撞! “奶,你咋了,奶?”沅昭搓了搓胳膊,心里祈祷钱来娣最好磕掉两颗大门牙。 谁让在原主的记忆里,顾家每次吃肉,钱来娣都只让原主在一旁看着,她自己大口吃大口喝? “死……死丫头!”良久后,钱来娣拔出脑袋来,艰难吐出几个字,“还不……快……” 都知道她要说什么,沅昭懒得听,抬手打在钱来娣后脖颈处的穴道上让她昏迷。 钱来娣浑身一僵,咚一下,又是脸着地。 沅昭站直身体,四下观察,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她抬脚,跨过钱来娣的身体,进了院子。 至于钱来娣,谁管她? 今天顾大富也不在家里,沅昭把东西放下,开火给自己烧了一顿饭,全部吃下去才感觉胃部好受了些。 吃干抹净,沅昭钻进东屋,找了件干净的床单按照自己的体型缝剪一套上衣短裤,把脏旧的衣服换下,然后直接在屋里的床上盘腿修炼。 这具身体天赋极高,沅昭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槐柳村,去阳海市找原主的爸妈和‘弟弟’。 原主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势必要解除她和顾元朝之间的换命法术。而根据系统给出的剧情和相关信息得知,解除法术要用到顾元朝的血液和毛发。 按以往的习惯,顾大富一般都是深夜回家,甚至有时候直接留在外面过夜。 所以倒在房子前面的钱来娣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哎哟钱妹子咋跟这迷瞪呐?”乍一看,还以为钱来娣躺在地上睡觉。 “哪里是迷瞪啊,你看人那是趴在地上,别不是晕倒了!” 有人过去瞅了瞅,顺便把钱来娣翻过面来。 “这是摔着了吧。”另一人指着钱来娣刚才趴着的位置,上面落了两颗板牙。 再一扭头,视线落在钱来娣脸上,那人看到钱来娣额头一片青紫,鼻子下两条血痕。 这不是摔着这是啥? 众人赶紧抬着钱来娣进了屋子。 “大丫,你奶摔着了,快过来帮忙!” 沅昭睁开眼睛,然后又合上,继续修炼。 那人喊了一声,没见着沅昭出现,拧着眉头走到草窝跟前去,捂着鼻子弯腰看向里面,“死丫头还偷懒,你奶都摔地上晕了!” 草窝里头黑洞洞的,那人眯着眼睛定定瞅了瞅,却没看到‘大丫’的影子。 她叉腰四下看了看,“嘿,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看钱大妹子醒了以后我不得跟她好好说说,死丫头就是欠管教,打死算了!” 咒骂两声,那人叫上另一个抬人的小老太太,两人离开顾家。至于昏迷躺在床上的钱来娣,她们才没那功夫多管呢,自家都有做不完的活计。 哪像钱大妹子,有个那么有出息的儿子,在大城市里做老板,每个月都寄千把数的票子回来,家里的活计也有个孙女包揽,不愁吃穿还清闲! 多享福啊! 一个下午的时间,沅昭修炼到练气三层,并掌握了天师系统对应等级的法术。 其中有法术名为招魂术和缚魂术。 沅昭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 不过念头刚起,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修炼浪费体力,沅昭不得不钻进厨房先给自己弄一顿大餐。 原主爸顾茂森在阳海市开了家公司,靠着原主的气运发展得不错,这些年做大做强捞了不少钱。 顾大富和钱来娣本就指望着儿子出息以后他们能享福,知道顾茂森在城里住豪宅开豪车,他们却还窝在这小山坳子里住破烂房子,是不想找过去吗? 他们哪里不想? 他们巴不得去城里过住大房子坐轿车,每天有人伺候的日子。但不说顾茂森和顾元朝,吴妙枝能同意? 就钱来娣这副刻薄样,就顾家这祖传的重男轻女的习俗,吴妙枝但凡想过得舒心一点儿,就绝对不会让顾大富和钱来娣跟他们一块住。 再说,顾茂森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他在阳海市是小有名气的房地产老板,说出去也是成功人士。 在圈子里那么多年,顾茂森对外都称自己是书香世家,父母是大学教授。 而现实却是,顾大富好赌成性,钱来娣尖酸刻薄,欺软怕硬,两人贪心不足,大字不识一个。 顾茂森自己也嫌弃得不行,不然也不可能近二十年没回过一次槐柳村。他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敢让这两个人出去给他丢人现眼? 可顾茂森也不敢真对爹娘不管不顾,恐怕到时候俩老的得纠集整个槐柳村的村民上阳海市跟他讨公道。 起先那几年顾茂森还能用根基不稳来打发顾大富,后面几年靠着原主的气运他的生意简直蒸蒸日上,还上了阳海市的电视台,消息传到槐柳村,顾大富和钱来娣当即就背着包袱去了阳海市。 顾茂森可不敢让两人露面,心里还琢磨着怎么把他们送回槐柳村。但顾大富和钱来娣又不是傻子,来城里这么天都没见过心心念念的大孙子的面,还被儿子叮嘱不能出门,他们早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就开始闹腾。 顾茂森没办法,他自个在外挣大钱住别墅风光无限,把年迈的父母留在乡下受苦本就不占理。 吴妙枝这时候给支了个招儿,就拿之前那个换命的术法说事。 ——当时那位天师可说,被换命的人过得越惨,元朝才会过得越好。 顾茂森最是知道爹娘顾大富和钱来娣在意什么,便主动过去卖惨,说沅昭身上的气运过盛,必须要有长辈在那边儿压着才行,不然术法很可能会自己解除,到时候受苦的就是他们的大孙子。 但只这样还不行,顾大富和钱来娣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想要他们奉献可以,那得拿出东西来。 顾茂森便许出一个月给他们打三千块钱的话来。 那时候的三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顾大富和钱来娣才愿意放弃那边的别墅轿车,回到山坳子里来。 当年好不容易才将顾大富和钱招娣打发回来,不知道如果再见到两人,顾茂森和吴妙枝是什么反应。 沅昭挺好奇的,她擦擦嘴,进了正屋。 钱招娣醒了,只不过她的身体暂时还动不了,余光瞥见沅昭进来,她下意识张嘴:“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沅昭站定,听见这话抬头看过去,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 “奶,你见过鬼吗?” 钱招娣冷笑一声,“下贱坯子!赔钱货!装神弄鬼!” 沅昭的目光落在钱招娣身后,声音轻柔,“大姑姑……” 随着沅昭再张口,钱招娣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5 23:06:21~2021-12-19 18: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rolin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钱来娣下意识张口就骂, 但嗓子还没发出声音来,她突然感觉后脖颈一凉。 “大姑姑,你来是找奶说话吗?” 偏偏这时, 沅昭的声音又响起来。 气息断断续续, 仿若游丝,语气幽幽, 钻进人耳朵里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丝凉飕飕的阴风。 钱来娣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而此时,在钱来娣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面目狰狞的女鬼趴在她的肩膀上,乌黑细长的十指紧紧插进她的皮肉中。 察觉到沅昭的视线,女鬼抬头, 空洞漆黑的眼球缓缓转动, 她咧开嘴角, 张合间发出晦涩难懂的音节。 沅昭垂眸轻笑一声,“我明白了。”她转身, 走出房间, 顺手将门给这位许久未探望母亲的大姑姑关上, 好方便母女两人说贴心话。 老旧的木门被关得严丝合缝。 昏暗的室内忽地漾起一圈圈黑色的雾气, 温度瞬间变低。 钱来娣眼睁睁看着沅昭离开,她张大嘴,迫切想要喊出声来, 然而呼出来的却是一团白汽。 钱来娣眼神惊恐, 怎么会这样? “娘~” 耳旁传来一声呼唤, 钱来娣浑身僵住,她瞪大了眼珠, 缓缓扭头, 对上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这张脸, 褪去麻木,比生时还要鲜活。 “招——招娣?”钱来娣嗓子发紧,无声地张了张嘴。 见她转过头来,顾招娣幽幽问道:“娘,你见过小花吗?” “小……小花?”钱来娣下意识就想脱口大骂,“死丫头我哪里……”话说到一半,对上顾招娣那张青色发白的脸,嗓子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娘,你见过小花吗?”顾招娣来回重复这句话,却迟迟等不到钱来娣的反应,她身后气势突然暴涨,层层黑雾迸发出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钱来娣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在她的视野中,黑雾缭绕出极细的丝线,直直冲自己而来,钻进她的耳朵、眼睛……里,将她全身上下包裹住,然后抽紧。 窒息的感觉充斥大脑,钱来娣浑身抽搐不停,脸色逐渐青紫,瞳孔涣散。 沅昭站在门口,察觉到钱来娣的情况,抬手敲了敲门板。 屋内漆黑的鬼影动作顿了顿,不甘心撤去黑雾,在钱来娣恢复呼吸的下一秒,鬼影长长的黑色利爪禁锢住钱来娣的脑袋,发了狠一般催动怨气,意图侵蚀钱来娣的意识。 而在钱来娣的视角中,她正在经受着顾招娣生前的一切苦难。 ——从出生到嫁人、再到生子,最后带着浓浓怨恨死去。 一次又一次,每当钱来娣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再睁开眼却发现又是重新开始。 槐柳村重男轻女,男尊女卑,如顾招娣一般的女孩,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一辈子的折磨。 虽不至于像原主那样过得猪狗不如,但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干活干到晚上,每天挨打都是日常。 到了年纪,她们被家中长辈待价而沽。 好些的,便嫁去镇上,换来的彩礼钱尽数会被家里的男人拿去挥霍安排;差不多的,便同附近的村子换亲;还有的,会被狠心的家里人卖去人贩子手里,换来大笔的钱。 最后还有生不如死的。 顾家的五个姐妹便是这种。 他们被顾大富送进镇上的会所赚钱,在那个年代很是让顾家攒了一笔,后来那笔钱就成了顾茂森白手起家的资金。 顾招娣口中所喊的小花,是她在接待客人时不小心怀上的女儿,在另外几个姐妹的掩护下将其生下来。但是不巧被顾大富和钱来娣发现,两人趁小花没有看护之时,将其偷抱出来,转手就卖给了相熟的人贩子。 顾招娣发现小花失踪,遍寻未果,恰好听人说似乎见她爹娘来过,顾招娣当即找回家里来,正好看到顾大富和钱来娣边数钱边嫌弃人贩子给的少的场面。 顾招娣情绪崩溃,失去理智,同两人扭打起来,动静闹到村里其他人过来,顾招娣最后被制服。 顾大富埋怨顾招娣让自己在村里人面前丢了脸,气得狠了,当晚失手把人活活打死,趁天黑丢到了山上。 后来顾家的几个姐妹跑的跑,死的死,竟只剩下了顾茂森一个。 多年来,顾招娣的鬼魂一直盘桓在她的尸骨之处,偶有机会脱离来到槐柳村,也会被顾家门前的槐树给伤到,也更不能向顾大富和钱来娣复仇。 若不是沅昭直接用招魂术将其唤来,怕是直到顾大富和钱来娣死,她也找不到机会。 沅昭的目光穿过庭院落在门前的大槐树上。 槐树聚阴,若是一般人家种有一棵年份上百的老槐树,指定是少不了孤魂野鬼在四周游荡。 但沅昭一路从山上走来,发现那些鬼魂只敢在槐树村外活动,并不敢接近。 甚至那些生前就是槐树村人士的鬼魂,也不例外。 通俗来说,槐树村内部虽阴气旺盛,在炎热的夏天也不会让人感到燥热,甚至还能体会到丝丝凉意,却没有一只鬼魂。 沅昭暂时接触到的玄学知识不多,不过直觉告诉她,这种诡异的现象或许和家家户户门前的槐树和柳树有关。 再联系槐柳村本地的丧葬习俗,其实不难猜出来。 槐柳村人在死去后,若为男性,会将装有尸体的棺材放在门口槐树下停灵,直到出殡那日。 据说这样死去的先人会一直庇护后辈。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槐树村外那么多鬼魂,而槐树村里却十分空荡。想必就是那些‘先人’,在大槐树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而槐树村的女人在死去后,当天就会被带到山上埋起来,只有极个别,在经‘族人’们同意后,会埋在大槐树下。 瞥了眼散发着浓郁阴气的房间,沅昭估摸着这位大姑姑还有挺多话要跟钱来娣说,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她迈着步子回了东屋属于自己的新房间。 一整晚,顾大富都没有回来。 沅昭沉浸在修炼中,被饿瘪了的肚子叫醒。 她先适应一番从系统那里学来的技能和知识,才推门出去。感受到阴气来源的位置,沅昭步子顿了顿,然后径直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沅昭抬头,看向桌子一侧端坐的女人,“大姑姑。” 顾招娣抿嘴笑了笑。 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年纪说大不大,脸上化了那个年代浓厚的妆容,但却掩饰不住其下的麻木和疲惫。 同昨天充满了戾气不同,许是惩罚了一夜钱来娣,顾招娣鬼魂周身的气质缓和了不少。 沅昭打量她片刻,只在她溢散的气息中察觉到了浓重却纯粹的怨恨。 顾招娣开口轻声道:“过来坐,尝尝我的手艺。” 沅昭过去坐下,在顾招娣鬼魂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吃完一顿早饭,擦了擦嘴,却并没有离开。 顾招娣站起来收拾饭碗,拿去外面的水井处清洗,并回来摆放整齐后,才转头将视线重新放在沅昭身上。 “你是顾茂森的闺女?”顾招娣犹豫半晌,问。 沅昭点头,“嗯。” 听见这个答案,顾招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但她不死心,又问:“你……昨天,是你将我带进来的吗?” 沅昭抬头,对上顾招娣的眼神,平静道:“是我。” “是我用招魂术将你带进村子里,我是一名天师。”沅昭说道。 “天师?!”顾招娣惊讶,“你……” 知道顾招娣有许多疑问,但沅昭不打算全部解答,她只道:“天师一道是此处的山神传授给我的。” 顾招娣更加惊讶,她做人加做鬼,在这个地方待了几十年也不曾听说过山□□头。 “你恨顾大富和钱来娣,我能帮你报仇。”沅昭紧接着说。 顾招娣神情复杂,说实话在确定沅昭就是顾茂森的女儿后,她也想像昨天那样让沅昭吃些苦头的。 “报仇,我自己也可以。”顾招娣变相拒绝了沅昭接下来要说的话。 沅昭轻瞥她一眼,戳穿了顾招娣的计划,“你想先折磨他们两个,最后再杀掉。” 不意外沅昭能猜到,顾招娣也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她点头,“你说得没错。” 沅昭静静看着她半晌。 顾招娣身上的阴气和怨气十分纯粹,这代表了她死后的二十多年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吞噬过其他鬼魂,她如今这一身实力,全靠内心的怨恨和大山坳里的阴气和灵气滋养出来。 “不想见你的小花了?”沅昭反问。 顾招娣脸色一变,瞬间飘到沅昭眼前,带起阵阵阴风,迫不及待道:“小花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沅昭提出了另一个条件,“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顾招娣焦急,“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求你带我去见见小花。” “别杀他们。”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招娣浑身气势再一次暴涨,以两人的位置为中心掀起一阵狂风。 哐当一声,厨房的窗户被撑开,打在墙上发出巨响。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在这场风暴中颤抖不已,随着咔嚓几声,刚洗好摆好的碗盘摔在地上,阴风骤停。 顾招娣顶着死前满是鲜血的脸,艰难做下决定,她缓缓点头,“只要让我见到小花。” “当然。”沅昭的目光在顾招娣脸上转了一圈,看她生前的面相,小花虽然命途多舛,但非早夭命格,“小花的八字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顾招娣快速报出一串数字。 沅昭伸手卜算。 顾招娣紧紧盯着沅昭的动作。 半晌后,沅昭睁开眼睛,脸色不大好。 顾招娣心脏一紧,“是不是,小花也?” 沅昭摇摇头,“她没事。”不过也快了。 第71章 这一天, 顾大富依旧没有回来。 吃过早饭后沅昭就回了房间修炼,一直到日薄西山,才摸着饿瘪的肚子出来。 顾招娣的心情很是不错, 吃完饭刷碗的时候, 她似乎还哼了一首不知名、但调子格外好听的曲子。 “今天顾大富会回来吗?”顾招娣问沅昭。 沅昭摇摇头,她结束修炼后卜了一卦, 顾大富在三天后回来。 这三天,沅昭打算做件事情。 “你知道顾大山吗?”沅昭看着顾招娣。 顾招娣蹙眉想了想,“知道。是村长的小儿子。” “我在山上的时候,听几个关系不错的鬼魂提到过,后来偶然也见过一面。” “顾大山买来的那个媳妇儿偷跑的时候, 他急匆匆带着人路过。我还知道, 那个大学生冯朵之所以被顾大山抓到, 全是因为槐柳村一个死去的村民,他叫顾有福。” “嗯。就他家。”沅昭点点头, “我对村里的情况不大清楚, 除了冯朵以外, 还有别的被拐卖的女人吗?” “有几个。”顾招娣猜到了沅昭的打算, 她迟疑片刻道:“那些人,不一定愿意离开。”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某些人来说, 留在与世隔绝的槐柳村甚至比离开更好。 “而且, 很多人都不属于这里。” 被拐卖来的, 被嫁进来的,以及原本就在这里的很多人, 她们厌恶这个地方, 却始终摆脱不得。 顾招娣不无遗憾地想, 如果在还活着的时候能出现和沅昭一样的人来拯救她那该多好。 “那就让她们自己选择。”沅昭道。 顾招娣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些药粉洒在每户人家的水缸里。”沅昭扔给顾招娣一大包药粉,这是用之前上山采来的草药制成的,强效昏睡药。 顾招娣打开看了一眼,再抬头,看向沅昭的眼神带着怀疑,“确定不是面粉吗?” “……药粉。”沅昭不方便细说,只道:“配合法术。” 这样解释,顾招娣就信了。 当晚,顾招娣牺牲了折磨钱来娣的时间,趁着月黑风高,在空荡的槐柳村里流窜,洒下沅昭特制的药粉。 因为沅昭特别提起过顾大山,顾招娣在他家洒完药粉,又打算停留片刻看看能不能探听到消息。 不想,正好让顾招娣看到顾大山那个肥头大耳的强迫人家姑娘。 顾招娣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生前的经历,当即怒从心起,阴风裹挟着药粉直接糊了顾大山一脸。 两秒后,顾大山眼神涣散,哐当一声倒地不起。 没想到药效这么好的顾招娣:“!” 被压在身下的冯朵:“……” 等顾招娣反应过来连忙把顾大山扔到一边去,再看,底下的冯朵早就被砸晕了。 顾招娣神情讪讪,庆幸还好没人看到这一幕。她左右瞅了瞅,扯开被子给冯朵盖上,以防她晚上着凉,然后继续去洒药粉。 回到家后,顾招娣去敲了敲沅昭的门,“大侄女,你那个药粉还有多的吗?” 沅昭:“?”她下床过去开门,“姑姑要这个做什么?” 顾招娣把在顾大山家的事情说了一遍,“你之前说,就算变成鬼也不能害人,同样也不能害鬼,因为在人间做过的事情都会出现在地府的公簿上,到时候下了地狱,阎王爷就是按照这个记录判刑的。” 沅昭点点头,“是这样。如果有厉鬼为祸,不止人间的天师会出手捉拿,地府那边也会派鬼差上来,就算是鬼王也没办法抵抗。” “对对,就是这个。”顾招娣连忙道:“我还没见到囡囡,不想那么早就被抓回地府,但我实在讨厌这个村里的人,又不能对他们动手,所以就想备一包药粉在身上,以防万一。” 顾大富和钱招娣与她有因果,她的那些报复手段才能毫无顾忌的用在两人身上,但槐柳村其他人就算再可恶,也属实跟她没关系。 再一个,顾招娣心里时刻想着她的囡囡,不想出现在囡囡面前的时候是以厉鬼的身份。 她想告诉女儿,她的母亲纵然再不堪,也是个手脚干净的人。 “这个,我暂时没办法做。”沅昭摊手,“之前上山采的药都用完了。不过你实在想要,我可以把那几样药材的模样告诉你,你自己去山上挖回来。” 于是顾招娣趁夜又上了山,纠集一堆鬼友,用答应给他们烧纸钱做报酬,将顾家不小的一个院子堆得满满当当。 次日,沅昭从修炼中睁开眼,拉开门又关上。 然后又拉开。 盯着院里小山一般高的草药堆,她沉默良久。 或许,离开槐柳村解决顾家人后,她可以尝试开家饭馆。 至于员工,那些没犯过事还滞留人间的鬼魂就很不错。活人996还要发加班费,但这些鬼魂不用啊! 他们甚至可以24/7不间断工作。 挺好。 沅昭艰难地通过草药堆来到厨房。 饭桌上摆了丰盛的早餐,油条包子咸菜和香甜的南瓜粥。 别的不说,乡下人家也有乡下人家的好处,消费水平低,蔬菜粮食也都是各家自己种的,吃起来就十分安心。虽然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但顾大富和钱来娣每个月都能从有钱儿子那里拿到不少钱,就算顿顿吃鱼吃肉也不是不可以。 沅昭坐到饭桌跟前,四下瞅了瞅没见到顾招娣。“难不成还在山上挖药?”她小声嘀咕一句。 修炼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沅昭将桌上的早餐一扫而空,这时候顾招娣飘了进来。 她刚才在主屋折磨钱来娣那老婆子,昨天晚上净忙活别的来,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大侄女,咱们什么时候离开槐柳村?”顾招娣一边洗碗一边问,她好在离开前好好折磨折磨钱来娣。 “不急,这两天先忙拐卖的事情。”沅昭瞥了眼院子里的草药,问顾招娣:“这些都是你一只鬼弄来的?” “哪能啊?”顾招娣捋了捋头发,“我叫鬼友们帮忙的,答应了给他们烧纸钱。这个你不用担心,今晚我去趟镇上,买纸钱香烛顺便再给你买几身衣服回来。” 说着,顾招娣眼神怪异地看着沅昭身上不伦不类的衣服,语重心长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多少该注意点形象。” 没猜错的话,现在她身上这套跟屋里的床单是一个花样。 这天杀的顾大富和钱来娣,天杀的顾茂森,这么糟践人,看以后下了地狱肯定会被阎王爷判上百来年的酷刑的! 最好是下油锅! 沅昭:“……”她竟莫名从这个大姑姑的眼神里看到了慈祥? 可能是得知了她那个表姐还活着,这位大姑姑从昨天开始就变得异常…… 活泼。 沅昭沉默两秒,转而说起刚才想要说的话,“姑姑那些鬼友有缺香烛纸钱愿意打工的吗?” 顾招娣转过头来,“啥意思?” “我想雇几个鬼魂。”沅昭强调,“前提得是手上干净没害过人没吞过鬼的,帮我把顾大富和钱来娣运出去,我要他们两个有用。”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姑侄两人就舍弃了‘爷奶’‘爹娘’的称呼,直接喊钱来娣和顾大富的名字。要是一时恨极了,口吐莲花骂上几句也有。 “运出去?”顾招娣一时没反应过来。 沅昭解释:“鬼上身。” “这样啊!”顾招娣一拍手,高兴道:“大侄女放心,我在山上待的几十年也不是白待的!” 沅昭叮嘱,“多叫几个。” “好嘞!”顾招娣兴冲冲跑出去。 沅昭分拣草药,制作药粉。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还带了个天大的好消息,“槐柳村的人全部都晕倒了!” 沅昭拍拍手站起来,“叫你那几个鬼友,把拐卖来的人都搬到村中心的那块空地上去。”她摸了摸衣兜,从空间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符咒交给顾招娣,“这是能让他们进来村子的符咒。动作尽可能快。” 顾招娣接过符咒,闪身去找鬼友。 此时,槐柳村村口聚集了一大群鬼魂,对着村口一左一右的槐树和柳树指指点点。 “怎么那个女鬼就能随意进出村子?莫不是她在山上捡到了什么宝贝?” “兴许呢。咱们在这山坳子里待了几十年,往上数也有待了几百年的,山上都转了遍,可就是进不去这村子,真邪门啊!” 如果有个活人在这里听到鬼魂们的私语,定会嘴角抽搐。 论邪门,还能有比得过你们的? 正议论之际,一阵阴风飘过,眼力好的登时就看清楚那鬼影是顾招娣。 “快!就是那个女鬼,咱们跟上去!” 于是一群孤魂野鬼又乌拉拉如潮水般跟在顾招娣身后离开。 顾招娣自然察觉到了,于是速度更快,找到自己的鬼友,将符咒塞在他们手里,“快跟我走!” 鬼友们虽然懵逼,不过眼看再不跟上顾招娣就没影了,不得不尽快跟上。 顾招娣折返回村,正好碰到后面追赶的鬼魂。两方本该对上,然而一个追一个回,都各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速度那叫一个快,都不等反应过来,这不就彻底错开了吗? 等他们往前又追了一段,后知后觉折返到村口,刚好看到顾招娣的鬼友们进了村子。 他们:“……” 不信邪,这些鬼魂也想跟着进去,然而还没到村口呢,一道无形的屏障就挡在了他们跟前。 任是鬼术高深,能穿过水泥墙也穿不过这层屏障。 顾招娣的鬼友们进了村子,又是震惊又是懵逼,“不是,咱为啥能进来了?” “还能为啥,靠这个符咒呗!”其中一个鬼魂十分精明,紧紧捏着手心的符咒,当个宝贝似的。 “那…那红花说的,她大侄女是天师,也是真的了?” 红花,是顾招娣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她可太讨厌招娣这个名字了。 “估摸是的。” 其实知道是手里的符咒带他们进村之后,顾招娣的这些鬼友们哪还有不信的? 顾招娣先回家找大侄女,却没看到沅昭的影子,她在各屋里转了一圈确认,然后才回头去寻那几个鬼友。 “走吧,我大侄女说让咱把拐卖来的人搬到空地上去。”顾招娣冲几只鬼挥挥手。 鬼友们连忙跟上,问顾招娣,“咱大侄女这是要干啥?” 顾招娣:“救人!”简单解释几句,顾招娣说:“我大侄女说了,办成这件事,大家能分到不少功德。” “功德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有了这个,往后到了地府,再投胎的时候都能投个好人家。而且现在地府投胎也要排队,要是功德足够,可以走VIP通道,提前投胎。” 简而言之,就是插队。 鬼友们愣愣点头,好事呗!那还说啥?撸起袖子加油干! 作者有话说: 盘了盘大纲,我jio着这个故事单拎出来都能再开一本书了 感谢在2021-12-27 00:25:17~2022-01-09 19:2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roline 70瓶;加内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槐柳村本就人口不多, 这地方穷、偏僻、落后,稍微有点儿能耐的都搬了出去。就算自己没办法走出去,也想尽办法送孩子在外头定下来。 是以如今还住在槐柳村的人家粗粗一眼就能数出来。 别看现在槐柳村里房子不少, 但大多都是空的, 里头根本没住人。 自然顾招娣和她的几个鬼友很快就将所有目标带到了村子中间的广场上。 好人一堆,坏人一堆, 外头拐来的一堆。 顾招娣和几个鬼友凭借着过往的记忆和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将人分成几堆。 沅昭珊珊来迟,她对村里这些人都不大熟悉。在原主的记忆中,除了暗无天日的小窝棚,就是没日没夜的干活, 挨打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即便到了村里也不敢抬头见人, 更遑论认人。 她就像个小透明,像是被关在下水道里、被扒了毛、被折了翅膀的小家雀, 不管再怎么扑腾, 都飞不出那个小小的窝棚。 见沅昭出现, 顾招娣连忙迎上来, 指着那几堆跟她说:“这几个都是从外头买来的,这几个是被卖进来的。” “还有这几个,从前跟别人一样是受害者。”不过她们早就已经被这个村子同化了。 顾招娣听别的鬼说, 里头有一个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后来生了儿子, 儿子长大要娶媳妇儿,她就同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大学生。大学生买回来, 为了防止大学生逃跑, 她还提出将人学生的腿打断。 沅昭听完, 沉默半晌。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那就把其他人叫醒。”沅昭配制的药粉药效强烈,通过普通手段一时半会儿是叫不醒的,她只能施法将人唤醒。 顾招娣带着鬼友们立在沅昭两旁,一边护法,一边通过余光好奇地观察这位‘大侄女大师’。 沅昭从空间中拿出一张符咒,运用灵力打向昏迷之人的上空,只见金光一闪,那些人身体动了动,竟像是要醒过来一样。 冯朵费力睁开眼皮,她的记忆停留在昨天晚上。那头死肥猪想强迫自己,但是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肥猪突然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死肥猪晕过去没事,有事的是垫在肥猪下头的自己。 冯朵生生被砸晕过去了。 直到现在,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雾蒙蒙的天空。 难道自己还晕着呢? 冯朵掐了把自己大腿,“嘶~”她没做梦? 冯朵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和一堆人挤在一片空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醒了。”沅昭见这些人陆陆续续醒过来,便说道:“其他人都在昏迷,谁想离开就尽快。” “什么意思?”冯朵愣愣问。 沅昭看了眼顾招娣,顾招娣上前,“你们都是被拐卖或者被家里人卖进来的,谁想离开就趁现在,村里其他人都跟这几个一样昏迷,所以没人会拦着你们。” 这些醒来的人发现,在她们一侧,确实还有几个人躺在地上昏迷。 “你说的都是,真……真的?”冯朵又掐了把自己大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真不真,你们现在可以回去看看。”顾招娣说。 冯朵盯着她们看了半晌,心想要是真的她就能逃离这个地方,便是假的,不过又是挨一顿打。 她从地上爬起来,扭头跑开。 其他人跟冯朵一样被卖进来的愣在原地片刻,而后也有几人爬起来跑回去,还剩下几人抿着嘴唇呆在原地似乎在犹豫。 沅昭不再管她们。 路给她们摆平了,也指明了,走不走端看她们自己。 解决一件事,沅昭又对顾招娣说:“跟大姑你一样的人,他们死后都埋在哪里知道吗?” 顾招娣点点头,“知道知道。那些人的魂魄大多都没有转世投胎,还留在咱们槐柳村外头的山坳子里,我喊一声就有人过来。” 顾招娣来回带着鬼友进出槐柳村的一幕被外头山坳子里的鬼魂们看见,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因此当她带着人再次出现在村口时,所有鬼魂都自发凑上来。 “敢问姑娘如何进出村子?” 顾招娣闻言,顺着声音看过去,盯着说话的那鬼魂瞧了半天,“你是什么时候没的?” 那人挠了挠头,“进京赶考路过……” 顾招娣竖起手掌,“……好,我知道了!”进京赶考,这少说也得百来年以前了。 “现在我说,符合条件的鬼友们,若是愿意的便跟我去见大师。” 顾招娣清了清嗓子,“第一条,生前被卖进来的鬼友们出列!” 话音落下,哗啦啦挤在一起的鬼魂们登时去了一半,可见有多少人。 顾招娣:“……” 顾招娣宣布第二条:“第二条,鬼友们都知道我生前是如何没的,跟我情况差不多的可以出列。” 哗啦啦,剩下的一半登时又去了三分之二。 这槐柳村顾氏的人也是绝了。 沅昭远远望着村口这里的动静,如此作恶多端的一族,得亏是祖坟选得好,村里又布着阵法,不然能直接让山坳子里的鬼魂们给生吞了。 不过顾氏一族的安生日子也就到这里了。 什么阵法什么祖坟,她统统都要毁了。到时候别说祖宗庇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该欠谁的就是谁的。 顾招娣和几个鬼友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大家把自己的尸骨挖出来送给大师超度。然而尸骨对于鬼魂来说有多重要不必解释,哪愿意轻易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师,谁知道那所谓的大师是不是想用他们的尸骨控制他们? 见这些鬼魂们不信,沅昭只好在村口摆下用功德符咒组成的超度阵法,率先用顾招娣鬼友的尸骨试验,并打开鬼门召唤鬼差。 原本还怀疑沅昭的鬼魂们,见到鬼差之后态度一个大转变,别提多老实多配合了。 拘魂的鬼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鬼魂,粗粗一望得有大几百。鬼差愣住了,这是捅了阎王殿吧? “大人?这……”鬼差犯了难,对着沅昭拱手行礼后请示,“鬼魂数量之多,恐小的一人忙不过来,能否先允小人请示一下判官大人?” 沅昭微微颔首。 鬼差瞅了一眼数量旁大的鬼魂,转身钻回了鬼门,再出来带了五六个跟他一样手上捆着锁链的鬼差。 “大人,劳烦大人超度这些鬼魂,之后再由小的几个引渡回地府。”之前的鬼差对着沅昭恭敬道。 找到尸骨的鬼魂排队上交给顾招娣,然后放进超度阵法中。 除了极个别已经自甘堕落成厉鬼的鬼魂,只要生前死后没犯过大事的,沅昭照单全收。 鬼魂数量极多,然而鬼差只有六个,拘魂的锁链一次最多能牵五只,加上沅昭超度鬼魂的速度明显快于鬼差引渡的速度,是以在大开的鬼门前,除了盘坐在地的沅昭外,就是被超度之后乖巧排队等引渡的鬼魂。 而那些鬼差,正苦哈哈牵着拘魂链来往地府。 期间趁鬼差不在,有鬼魂想要寻衅滋事,被沅昭强行超度扔进地鬼门。只要进了地府,若是没有人指路,任你是阎王爷来了也没法找到这道门。 沅昭当着鬼魂的面处理了几只厉鬼,登时就震慑住其他鬼魂,还想生事的几只鬼魂悄悄退出去。 鬼魂们排队上交尸骨,从上午一直到深夜。 轮到一个嘴角长痦子目光猥琐的鬼魂时,沅昭眯着眼睛瞧了瞧,然后对拿着他尸骨的顾招娣说:“这只鬼先等等。” 这鬼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得意洋洋对鬼友炫耀自己丰功伟绩的鬼魂。是他断了冯朵之前逃出去的希望,现在么,沅昭正好需要一只鬼魂帮她办事,她看这鬼就挺刑。 顾长贵眼睁睁看着顾招娣把他的尸骨放到一旁,下意识他就想说啥来反抗。但是想到之前比自己厉害数倍的恶鬼都在这小丫头手底下讨不了好,顾长贵缩了缩脖子,站到一旁瑟瑟发抖,脑海里在回顾自己这一辈子做过的事情。 难不成,他这是要被留到最后算账了? 其它鬼对顾长贵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顾长贵做人的时候不咋样,做鬼之后没了世俗的约束更加放肆,除了几只跟他臭味相投的鬼,其他鬼都对顾长贵避之不及,很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顾长贵战战兢兢立在一旁。 数百只滞留在槐柳村山坳里的鬼魂在被沅昭超度之后,又被鬼差引渡进地府,一直到次日太阳初升才彻底处理完。 鬼差谢过沅昭后告辞离开,沅昭大手一挥关闭鬼门,这下还落在外面的鬼魂已经寥寥无几。 只剩下顾招娣的两个鬼友,以及之前被特意留下来的顾长贵。 顾长贵傻眼了,他还没进去呢,这咋就关了呢?那他是不是不能投胎了? 他又没有家里人烧纸上乡,以后就真诚孤魂野鬼了? 顾长贵心下气愤,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毕竟就连鬼差大人都对沅昭毕恭毕敬,他不过一只小鬼,哪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槐柳村村口的超度仪式一直从昨天上午持续到今天凌晨,除村口的鬼魂外,这条街的拐角处也藏着几个人旁观了一宿。 正是冯朵,还有跟她一样被卖进来的人。 看着一个个鬼魂在超度阵法中显形,然后被鬼差带进那扇黑洞洞的大门里,冯朵等人的三观彻底破碎。 “这……鬼?” 冯朵喃喃道,所以那小姑娘是大师,那个小姑娘身边的‘人’原来也不是‘人’。 冯朵震惊过后内心狂喜,“大师的话是真的,这么说我们能逃出去了?” 想到这里,冯朵和几人对视一眼,跑到各自被卖进的人家中,翻箱倒柜找到她们的身份证明和能用的现金,重新在这个地方汇合,然后打算去亲自谢过小大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09 19:24:25~2022-02-08 15: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若安好便是晴天〒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冯朵几人汇合后, 在村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个人影,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莫非,大师已经先行离开了?”有人猜测。 “我们把村里各家都找了个遍也没见到大师, 估计是早就走了。” 最后看了一眼这污糟之地, 冯朵等人见不到沅昭,只能结伴离开。 一行人走出山坳, 走到这边公路上,冯朵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四周空旷,视线所及只有那个通向地狱的小路。而这次,再也没了凶神恶煞的恶鬼们,空荡荡的只有风呼号的声音, 却莫名叫人安心。 “冯朵, 车来了, 咱们走吧。”有人喊她。 “哎!就来!”冯朵转身大步跑过去。 来的刚好是辆长途汽车,几个人掏钱买票, 坐在一起各自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有人回想起自己这几年在槐柳村的遭遇, 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槐柳村的人。 再说她们这几个陆陆续续被槐柳村的人买进来, 明显这村子是和人贩子有长期交易。而且还听说, 村里有些人家的女儿到了年纪也被卖给人贩子。 先前有个被卖进来的,后来逃跑不成被槐柳村的人追赶掉下了大山,那人好像是槐柳村的人用自家闺女跟人贩子换来的。 这桩桩交易, 实在可怕。 “大师应该会处理那些人, 他们做了孽, 大师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那咱们就不管了吗?还有那些死去的人……”至少不能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算了吧。”有人不想多管闲事,“我们能出来就不错了。” 再说被拐卖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一报警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她们还要不要名声了?不如像现在这样悄悄离开, 然后回到家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冯朵靠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她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儿。买她的那户人家刚好是槐柳村的村长,槐柳村和当地的势力有勾结,就算报警也根本不会受理。 可就这么放过那些人,以后肯定还有别人会经受跟她们一样的遭遇。 冯朵不甘心,也不忍心,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从长打算。 而且她隐隐觉得那位小大师还会出手。既然救了她们,那必然知道了槐柳村经常买卖人口的事情,小大师连鬼都一个不落地超度了,也肯定不会放过作恶的槐柳村人。 长途汽车到站,冯朵没有再同其他人一起,而是打车到当地的火车站,直接买回家去阳海市的车票。 冯朵今年二十岁,阳海大学大二学生,假期出去逛街被人盯上拐卖到这里来。 距离她失踪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冯朵心里着急,父母知道她失踪该有多伤心。因此火车一到站,冯朵就冲出去到车站旁边的小卖铺给家里打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是个沙哑疲惫的女声,“喂,请问是哪位?” 听到熟悉的声音,冯朵捂住嘴,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妈,是我,我是朵朵。” “朵朵?!”电话那头的女人失声痛哭,“朵朵真的是你吗?朵朵!” 冯母一场激动的反应引起了冯父的注意,听清楚冯母话里的意思后冯父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朵朵回来了?” 冯母眼睛含泪点点头,连忙对电话另一侧的女儿说:“朵朵你现在在哪儿?你就在原地别动,我跟你爸马上去接你!” 冯朵观察四周的环境,“我在火车站东门的肯爷爷前边。” 知道了位置,冯父冯母兴奋地去接女儿,甚至忘了给在公司上班的大儿子去条消息。 冯父卡着最高限速跨过半个阳海市来到火车站,停好车,冯父冯母两人迫不及待大步径直朝肯爷爷门店去。 冯朵点了一堆汉堡小吃,正在埋头解馋,察觉到两道热切的视线后,她猛地抬头,眼眶不由自主就红透了,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唰唰往下流。 冯母见状,什么也顾不得,冲上去将女儿抱住,“不哭不哭,妈妈在。” 冯父也是眼眶一热,上去将母女俩抱住。 这边激动的认亲引起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频频投来好奇的眼神。 不得已冯父带着激动的母女俩回到车上。 冯朵抱着一堆好吃的和冯母钻进后座,大口大口吃着薯条喝可乐,馋猫样让冯父冯母心疼不已。 等女儿吃得差不多,冯母这才开口问:“朵朵,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真是担心死妈妈了,警察说你十有八九是遇害了,我跟你爸吃吃不好睡不睡不好,差点儿就想死了算了。” 冯母说着说着泪就留下来,女儿失踪的这段时间冯家简直一团糟,冯母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冯朵慌张地给妈妈擦眼泪,“妈,我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驾驶位上的冯父扭着脖子对着后座,“回来就好。你失踪后不久,我就替你跟学校申请了休学。你在家里休息一阵子,下学期再去学校。” 冯朵抿着嘴角,沉默片刻,才垂着头小声道:“爸,妈,其实……我被人贩子打晕拐走卖进了山里,昨天才刚逃出来。” “什么?!”冯父冯母大为震惊。 冯朵轻轻点头,看着爸妈认真道:“是真的。我在商场的厕所里被人迷晕,醒过来就在人贩子的车上,然后被卖进了距离阳海市不远处的山坳子里,那地方叫槐柳村,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样。” “我被槐柳村的村长买回去给他小儿子当媳妇儿,我不愿意,试图逃出来,几次都失败了。” “别说了……别说了……”听着女儿讲述自己被拐卖的经历,冯母早就泪流满面,抱住冯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都过去都过去了……” 冯父和冯母对视一眼,女儿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但她们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平白遭了这样的罪,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算了。 拐卖团伙不能放过,买家也不能放过。 见母亲哭得险些气都喘不上来,本来还想把胳膊上的伤口给父母看的冯朵默默攥紧了袖子。 生怕再刺激到女儿,冯母强迫自己忍住眼泪,给了冯父一个眼神让他先开车,她搂着冯朵说:“A国最近有个音乐节,有你喜欢的乐队组合,不如妈妈陪你去转转?” 这还是冯母听在国外读书的侄子说的,原本没有这个意外的话朵朵应该早几天就过去的。 不过现在也正好,她带着朵朵出国散散心,免得还在国内想起之前被拐卖的事情来。 冯朵摇摇头,“我不想去,妈妈,我没事,我现在就想留在家里,哪也不想去。”被拐卖的那段日子,冯朵最想念的就是自己的家。 她在槐柳村的时候一直保持警惕都不敢闭眼太长时间,生怕顾大山那个死肥猪强迫自己,当时心里头想的是自己温暖明亮的房间,恨不得扑上去一觉睡它个十天半个月。 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那次她计划逃出去,都到公路口了还是被顾大山带人抓了回去。当时顾大山的村长爸神情狠厉地指着她说,要把她的腿给砸断了。 要不是她机灵,卖惨先骗住了顾大山,那个村长最疼顾大山这个儿子,自然也不得不放弃断了她腿的想法,否则现在都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了。 不过腿保住了,顾大山为了教训她逃跑,狠狠打了她一顿。到现在她的一只胳膊都还肿着,要是不下力气拧一把根本就没有感觉。 回到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冯家别墅,冯朵冲过澡后迫不及待扑上床,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就睡死过去。 这一睡不要紧,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还没醒过来。 接回女儿后,冯母给公司的大儿子去了个电话,又花了大功夫托人联系到有能力的心理医生,这才上楼去女儿的房间。 推开门,冯母迈步轻轻走到床前,结果就看到女儿肿大青紫的上臂,立马眼泪就又止不住了。 怕吵醒女儿睡觉,冯母不得不先离开,去书房找到丈夫,颤抖着声音:“胜业,我们一定不能放过那些天杀的混蛋!” 冯胜业正在吩咐下边的人调查槐柳村的事,见到妻子推门进来泪流满面,心顿时揪起来。他上前将人拉着坐到沙发上,“我已经联系……” 不等他说完,冯母崩溃着嗓音道:“朵朵的胳膊上一片青紫,肯定是受了虐待……朵朵才多大……” 冯母抿着嘴,更让她难受的是,朵朵说不定被那些王八蛋侮辱了。 冯胜业脸色铁青,拍着妻子后背的手不住颤抖。 恰好这时,楼下传来响动,冯父道:“该是立洋回来了。”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年轻男人大步进来,语气焦急:“爸妈,朵朵呢?” 冯母擦了擦眼泪从丈夫的怀里坐起来,责备道:“你小点儿声,朵朵刚回来还在休息。” “朵朵真的回来了?”冯立洋欣喜问道。 冯父点点头,“嗯。不过……” 冯父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得知自己宝贝到大的妹妹被拐卖,还受了虐待,冯立洋脸上的欣喜褪去,脸色漆黑,难看得紧。 “我立马去一趟槐柳村。”冯立洋转身就要离开。 冯父叫住他,“我已经吩咐人过去了,你过去也好,了解得再仔细点儿。不过你别出面,也尽可能把朵朵摘出去。” 一个年纪正好的大学生被拐卖进落后封闭的山坳子里,是可怜,是让人同情。 但这世上不是只有好人,好人也不一定会像他们这样的家人真的心疼朵朵。更多的人会猜测,会好奇,朵朵被买回去后发生了什么…… 事情要是被扩散开来,造成的影响绝不是单一的对人贩子的批判,对受害者的同情。 朵朵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本就心里有阴影,要是再听了别人的闲话,或者被人指指点点,肯定更加难受。 在冯朵睡觉的期间,冯母叫来可信的家庭医生,给女儿该包扎包扎,该上药上药。 与此同时,沅昭在山中修炼两天提升实力后,一鼓作气处理了顾氏一族藏在大山中的祖坟上的风水阵法。此风水阵和槐柳村中阻隔鬼魂进入的阵法有所牵连,充分利用了四周的地势、槐柳村里的房屋分布等因素,结合了阴气、灵气、生气、死气。 也怪不得能抵抗槐柳村外成百上千的阴魂。 也怪不得能庇佑顾氏一族的后代坏事恶事做尽,依旧能逃脱法外,相安无事到现在。 也怪不得原主这样身负大气运者会降临在这样一个肮脏的家族中。 也怪不得即便原主身负气运,依旧能被人抢夺过去。 这样庞大的阵法,一般的天师只会束手无策。沅昭的实力虽然勉强够得上现在这个世界的战力中上层,不过她有一项长处,那就是功德极多。 沅昭以功德破阵,阵法崩溃的一刹那,槐柳村各户门前的槐树柳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 也即这一刻起,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槐柳村顾氏后人都相继遇到了程度不等的麻烦。 一大早匆匆赶回村子的顾大富一脚踩在路边的石子上摔了个狗吃屎。 等到了要等的人,沅昭对顾招娣说:“大姑,钱来娣就拜托你了。” “还有你。”沅昭看向顾长贵,冷着脸道:“顾大富认识吧,鬼上身会吧,他的身体暂时归你。” 顾招娣欢欢乐乐飞到顾家,钻进炕上昏迷不醒的钱来娣身上。顾长贵唯唯诺诺,找到摔在地上的顾大富身上钻了进去。 鬼附身也有讲究。一般来说,八字轻的人容易被鬼上身,有因果关系的活人容易被鬼魂上身,或者某地某时阴气浓重,也容易被鬼上身。 被鬼上身后,顾大富和钱来娣就成了‘自己人’,算是变相策反敌军。到时候她和‘自己人’里应外合,得叫顾茂森一家好好尝尝啥滋味才酸爽。 沅昭带着两个帮手,还有顾招娣两个心愿未了的鬼友,一起踏上了去阳海市寻仇的火车。 第74章 火车上, 用障眼法才得以买票上车的沅昭靠着窗户闭目养神。 没有身份证真是寸步难行啊。 钱来娣,现在也是顾招娣摆弄着她前几天连夜去镇上买的智能手机,上面有她在槐柳村拍的好几段视频和不少照片, 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想到村里那些人, 钱来娣小声问沅昭:“昭昭,那村里的人咋办?”现在他们可都昏迷着呢。 再说村里的人买卖人口是一桩大罪, 怎么说也得把该送的人送进去吃牢饭再走吧。 沅昭睁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有人会处理。” 她一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又用了那样的手段才把人救出去,实在不方便出面。 幸好那个叫冯朵的女生家人会出手。 火车停在阳海市, 三人等在最后下车。 顾大富也即顾长贵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他用余光瞅了瞅左右的两个门神, 小声讨饶道:“大哥,我不跑, 真的。” 顾招娣听见这话回头望了一眼, 给他一个白眼, 张张嘴无声对两个鬼友说:“别听他的。” 这老小子不安分, 一直琢磨着要逃呢,险些要惹出事来。 这可不成,没了顾大富她们的复仇计划就先毁了一半。 “咱们现在要去找狗蛋儿吗?”出了车站, 顾招娣问沅昭。 看了看车站四周的环境, 沅昭指着不远处的肯爷爷说:“先去那里。”自己现在快要饿疯了, 离开槐柳村前她都忘了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等顾大富回来她就带着人赶往车站, 一直到现在就喝了两瓶矿泉水。 点了两个三人份的套餐, 沅昭暴风进食二十分钟, 差不多六分饱才停下来,抱着大杯可乐吸溜解渴。 “我们……”沅昭头一抬,正对上四周人们投来的震惊的眼神。连顾招娣和顾长贵也张大了嘴,呆愣愣看着自己。 沅昭不明所以,“奶?”她试探喊了一句顾招娣。 顾招娣回神,呵呵笑了两声,内心涌上一股对大侄女的愧疚,对钱来娣和顾大富的怨恨也更深了一层。 多可怜的孩子,在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吃饱过饭,也没吃过这些汉堡炸鸡。 顾招娣眼含泪水,用钱来娣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做出这样慈祥关心的表情来,让沅昭狠狠打了个哆嗦。 “奶,您……您多少收着点。”沅昭搓了搓胳膊,心说入戏也别太快,万一吓着了友军可不好。情绪咱多少得省着点儿用,到时候面对敌人才能发射大招。 “够吃不?要不咱再要两份?”顾招娣拍了拍装银行卡的包,一脸豪气:“没关系,咱有钱!不够找你爸要!” 顾狗蛋儿那糟心玩意可有的是票子,不怕饿着她大侄女。 顾长贵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拿了跟薯条塞进嘴里,这玩意味道怪怪的不知道哪里好吃,不过听说是油炸过的,不便宜嘞。 这一家三口,两个穿着寒碜的老人带着一个同样打扮寒碜且瘦小的小姑娘的配置可是让肯爷爷门店里的客人频频扭头看过来。尤其看到小姑娘就跟饿了半年似的,嘴就没停过一气吃了两份双人套餐,比大胃王还大胃王,有些新奇的客人便举起了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这不同寻常三人。 时下短视频热度正高,清凌凌的小河是快音平台新注册的小主播,直播类型选择了热度非常高的探店加吃播。 新人主播起步难,尤其清凌凌的小河选择的还是竞争残酷的吃播领域,从第一次直播到现在半个月,他的粉丝才不过可怜巴巴的两位数。 就这还不是冲着他的吃播来的。 最近听说车站旁的肯爷爷装修一番,还上架了新品,小河便装上设备颠颠儿跑了过来。 照例打开直播间,和不到三位数的粉丝打过招呼后,小河便开始埋头大口大口啃汉堡喝可乐。 要不说,主播红有红的道理,糊有糊的道理。 清凌凌的小河完全没有和粉丝互动的想法,上来就吃,甚至都没有跟观众展示自己吃的是啥,这要能火,公猪能上树。 【好无聊,溜了溜了】 【手滑点进来,退了……】 【那什么大兄弟,好歹吱个声?】 【???我什么时候点了关注?取消了】 清凌凌的小河正好抬头挑下一个要吃的,没想到视线瞥到直播间的数据,上面观看直播的观众从开始的89变成了23,而且还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降。 清凌凌的小河:再走就没人了啊。 主播小河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真的不适合这行,今天吃完这顿再考虑考虑,如果不行就老实找份工作去上班。 分心之际,主播小河不小心碰倒手机,拿起来摆好重新调整摄像头。 肯爷爷的门打开又合上,这回进来的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孙女。 估摸着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直播了,主播小河突然就想跟观众们说点儿什么。 “大家好啊,我是小河,原本是某服装品牌的设计师。” 直播间闪过几条弹幕: 【主播终于说话了,我看着都着急啊。】 【设计师?小老弟看着不像啊。】 主播小河瞥见弹幕,笑了笑说道:“是不像,看着像保镖是不是?” 该说不说,主播小河一米九高个,不仅高还胖,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不胖脸,所以勉强算得上是只有棱有角的帅哥。加上曾经在时尚圈混过,审美也过关,所以穿搭干净清新,这也是他迄今拥有两位数粉丝的原因。 话匣子一打开,主播小河就上头了,干脆也不吃了,想到啥说啥。 这人有个毛病,一心不能二用,吃的时候就吃,说的时候也注意不到直播间的弹幕。 此时,清凌凌的小河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上涨。 【握草草草,我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才是大胃王吧!】 【第几份了有人数没?】 【四还是五,反正特别能吃!】 五个双人份套餐,加两桶全家桶,沅昭放开肚子吃,终于到了八分饱。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并不是很清楚,毕竟摄像头聚焦的是清凌凌的小河,不过再模糊他们也看得起劲。 毕竟这是类似于‘偷拍’的存在,完全真实的情况下,知道屏幕里那个小姑娘是真的在咀嚼吞咽,而且非常实诚地灌了好几杯可乐,比那些假吃催吐的主播好上太多。 就算隔得远,他们也看得出来小姑娘吃得特别香,全程就没停下来过。 唰唰唰,打赏火箭*10,直播间出现一片特效,声音让主播小河回神。 就是这个打赏引发了乱斗,接下来整整十分钟,清凌凌的小河直播间被一溜的打赏刷屏。 主播小河哪见过这大场面,看看这满屏的打赏,再看看直播间飞速上涨的观看人数,彻底惊呆了。 等再次回过神来,主播小河翻了翻弹幕留言,才知道这些打赏和观众根本不是为他而来,是为了他身后那桌的大胃王小姑娘。 主播小河:“……” 见主播终于注意到弹幕,有留言就说:【主播带我们去看看大胃王呗?】 【别去了吧,万一人家不想上镜呢?】 这么说也是,不过主播小河点了点头,倒不是想蹭大胃王姑娘的热度,主要是想把打赏转给人家。 于是主播小河把摄像头扣在桌面上,起身来到大胃王姑娘这桌。 大胃王姑娘,也就是沅昭察觉到有人接近,她抬起头来看过去。 其实沅昭早就看到了有人在直播,这种情形一路上司空见惯,于是就没分心理会。 主播小河停在距离餐桌半米远的地方,引起了桌上三人两鬼的注意,三人两鬼齐齐扭头看向这人。 主播小河后背一凉,蓦地打了个哆嗦,他的视线在桌上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紧张地开口道:“你们好,我是主播清凌凌的小河。” “?????” 三人两鬼五脸茫然。 主播小河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从小就是个社牛,虽然话不多,可也从不怯跟人来往。但是面对这桌的三个人,他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我……刚才我直播的时候……”主播小河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解释:“刚才直播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几位,然后……观众们特别喜欢……喜欢……” 主播小河看了看肃着脸的小姑娘,说:“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吃播,所以打赏了很多火箭,我过来想把火箭的钱转给几位。” 肃着脸的小姑娘沅昭紧紧盯着这个主播清凌凌的小河……的印堂。 黑不溜秋闪着红光,已经不是句惨不忍睹就能形容的了。 沅昭没说话,一旁的顾招娣机灵道:“怎么转啊,小伙子?” “婆婆,微保或者吱吱信都可以。”主播小河赶紧掏出手机来。 顾长贵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微保是个啥?吱吱信又是个啥啊?俺们乡下来的,不懂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主播小河动作顿住。 一旁偷拍的好几个客人也顿住。 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不知道微保和吱吱信的人? 这得是从小活在没有信号的大山里吧? 众人的视线落在沅昭三人身上,拧眉沉默。 别说,还真有可能。 瞅瞅这一个个的寒碜打扮,不是他们看不起乡下人,就单纯说这个事实。两个大人脚下踩的布鞋都露了脚指头,衣服上打了一串补丁。 那小姑娘也是,瘦瘦小小的都摸不准年纪,裤腿袖子短了一大截儿,看他们的眼神也怯生生的。 瞧了就叫人心里可怜。 给自己身上用了障眼法的沅昭:效果不错。 专门作践钱来娣和顾大富的顾招娣:怎么寒碜怎么来。 车站旁的肯爷爷客流量还是不少的,见状就有人出声问道:“大爷大妈,您这是打哪儿来啊?来咱阳海市要干啥啊?需不需要咱们给您指个路?” 顾招娣在火车上玩了一路手机,在山坳子里的时候也听外面来的鬼友们说过,所以知道这主播是个啥子东西,也知道那些偷拍的人很可能会将视频发到朋友圈里分享。 所以……这不就是良好的报复机会? 顾招娣转了转眼珠,瞬间就奥斯卡影后上身。众目睽睽之下,顾招娣眼眶一红,哽咽着声音,“唉!别提了!” 顾长贵看她这副转变,惊讶地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不去台子上唱戏可惜了了。 沅昭冷冷瞅了一眼顾长贵。 接到这个眼神,顾长贵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开始给顾招娣作戏。 他抬手拍了拍‘钱来娣’的后背,“老婆子,唉!” “咋了这是?”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正义也是华国老百姓的天性。 顾招娣和顾长贵这对老夫妻一开口,顿时便把这门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主播小河也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这附近,打算好好听听这两位可怜老人的故事。 他好歹也是个有热度的主播了,虽然这热度还是人小姑娘带来的。万一要是这祖孙三人受了什么走投无路的大难,趁着这股热度发起个水滴筹也行。 “唉!我跟老头子是过来找儿子的……”顾招娣抬手抹泪。 “找儿子?” “是不是拐卖?” “还是抱错了?” 顾长贵摇摇头,“唉!都不是。” 沅昭嘴角抽搐,说一句话叹一声气,多少有点儿刻意了啊。 她清清嗓子,上场说道:“我跟我爷奶是来找我爸妈和大哥的。” 小姑娘眼神怯生生的,声音也弱弱的发颤。 听着就叫人心疼。 顾招娣立马接住这话往下说,“呜呜呜……狗蛋儿他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二十年没回家看过我跟老头子。” “什么?”众人震惊。 二十年! 这这这……这么长时间,要是没个信儿都不清楚是死是活了吧,老两口也是可怜。 顾招娣又抹着眼泪说:“狗蛋儿把孙女扔在老家跟我们受苦,他跟媳妇儿带着我大孙子在大城市里吃香喝辣,住大房子开豪车。” 众人:不仅不孝顺,还重男轻女? 顾长贵长叹一声,“可怜我这小孙女,从小跟我和老婆子吃苦,今天还是头一回吃这啥宝。” 听见这话,众人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怪不得这小姑娘一口气吃了那么多份套餐,原来真是饿狠了。 再看沅昭,他们的眼神更加怜惜。 沅昭适时做出瑟缩的神情。 门店里的客人一时间纷纷谴责老两口那个不孝顺的儿子一家,还说要帮他们找儿子,但是被顾招娣拒绝,推说不好麻烦大家。 客人们也没再说啥,都是普通小老百姓,他们也是热血上头才揽事,但真要说帮忙,可能也没啥手段。 不过有些客人心思一动,便把之前拍下来的视频发到了社交平台上。 知道沅昭不喜欢别人的过多关注,顾招娣一一谢过大家后,便和顾长贵互相搀扶着,带着沅昭离开。 主播小河赶紧拿上东西跟在后面,“爷爷奶奶留步!”他拿着手机,“还没把打赏转给爷爷奶奶。” “哦哦。”顾招娣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小伙子你真实诚,能帮奶奶注册一个那个叫啥吱吱信和微保不?” “可以!”主播小河一口答应,找了个公共座椅坐下,一边教两位老人怎么操作,一边注册账号。 他心说,人不可貌相,别看两位老人长得实在不怎么……不怎么像个好人,但是说话温声细语,还让小姑娘去路边的便利商店买了水给他喝。 注册完账号,主播小河把钱给转过去,这就打算打车回家了。 临走前,沅昭将人叫住,“叔叔最近要搬家?” 不似在肯爷爷门店里发抖害怕的声音,女生说话时沉稳清透。 主播小河,真名叫做贺清,贺清诧异回头,“小妹妹你咋知道的?” 沅昭从兜里随手掏出一张黄色三角的符咒来,扔到贺清手上,叮嘱他:“别丢床边那个棕色的纸皮箱子。” “还有,”沅昭转身,留下一句:“符咒不离身。” 贺清:“……”咋觉着这小姑娘神神叨叨的。 顾长贵眼珠子盯着那张符咒,心下惊讶,这丫头就这么把符咒给了人家?他无意识嘀咕出声:“这丫头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 顾招娣拧了把顾长贵的胳膊,疼得顾长贵扭头看她,顾招娣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着对贺清说:“小伙子你就拿着吧,这是我家丫头在山上的道观里求的平安符,很灵验的。” “那……那谢谢奶奶了。”贺清拿着符咒离开,坐上车后多看了几眼手心的黄色三角符咒,嘟囔两句就随手掖在了手机壳里。 这边,沅昭带着两人两鬼在一家旅馆住下,计划着这两天就去找顾招娣的女儿。 第75章 顾茂森每个月都给顾大富和钱来娣打三千块钱, 这钱从两年前开始就涨到了五千。 不过即便如此,卡里的余额也不多,谁让顾大富是个能赌的?现在卡里的钱满打满算够她们住一个星期旅馆。 这还不包括吃喝。 所以那得‘赚’钱啊! 从哪儿赚? 自然得是顾狗蛋儿那里。 沅昭现在养成了早晚算卦的好习惯, 她捧着几枚古钱洒在地上, 伸着脖子细细端详了好一阵。 这把铜钱说来还是从槐柳村的秀才鬼那里得来的,他还活着时进京赶考, 将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带在了身上,自然也包括这五帝钱。 这把五帝钱在秀才鬼的埋骨之处被腐蚀上百年,重见天日之后却非满身铜绿,而是依旧光洁如初。五帝钱被秀才鬼尸骨上的阴气和大山中的灵气蕴养,已经蜕变为不多见的灵宝。 被秀才鬼赠予沅昭。 这卦是在算来到阳海市以后她的运势。 从卦象上来看, 复仇之路绝对畅通无比, 能够得偿所愿。财运也挺好, 至少不会出现没钱饿肚子的场景。 可这…… 她为啥还有朵不小的桃花运? 沅昭拧起眉头。 她打小就不招异性喜欢。前面几辈子她没有记忆暂且不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跟人谈恋爱也没有结婚。 ——毕竟这才是应该的, 她一个走事业线逆袭的女配, 感情线纯属多余。 就说她从小生长的那个世界里, 除了她爸她哥她爷爷她外公, 旁的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那是真的都讨厌死她这个女配了。 而且看卦象,这似乎还不是烂桃花。 沅昭摸着下巴沉思, 她这卦算的应该是原主, 也就是说这朵桃花是原主的官配才对。 沅昭又抬手掐算一番, 按照原主的八字,结果却一团乱麻。 莫非按照她和原主这种情况, 测算出来的卦象在某方面并不准? 应该是。 沅昭想, 现在这具身体, 身体是原主的身体,但灵魂却是她的。某方面来说,类似于夺舍,但又有本质性的不同,也因此八字测算的结果就和量子力学一样,每个结果都有可能。 沅昭松了口气,要是原主真有官配,到时候官配找上门来还挺不好办。 等沅昭将铜钱收起来后,一旁的顾招娣上前,“昭昭,我想给狗蛋儿打个电话。” 沅昭想起卡里才四位数的余额,了然问道:“要钱?” “对!”顾招娣已经从钱来娣的身上脱离,此时以魂体出现在大侄女面前,她叉着腰,冷笑一声,“我觉得咱们复仇不能太快,太快顾狗蛋儿一家还没好好体验咋受苦呢就完了,这不成。”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是痛快,可哪有钝刀子割肉来得折磨人? 沅昭十分同意,“所以慢慢来?”她原本就比较倾向这种方式,就是怕顾招娣不愿意。 “嗯嗯!”顾招娣连忙点头,把刚才简单写好的计划拿来给沅昭瞧,“第一步,咱要钱!能要多少要多少!顾狗蛋儿不给咱就威胁他!” 顾狗蛋儿赚了那么多钱,拐弯抹角的总能跟她和大侄女有点儿关系,她们因为顾狗蛋儿受了那么苦,要点儿补偿不过分吧? 沅昭正好看到第一步计划后面的注解,威胁方式:卖惨、上电视、发网络小作文、到顾狗蛋儿小区门前卖惨、到顾狗蛋儿公司大门前卖惨、到小狗蛋儿学校门前卖惨…… 沅昭竖起大拇指,一个字:绝! 这算是给她大姑姑彻底拿捏了。 顾茂森这人,除了自私以外,还极其好面子,端看这么多年他都没回过槐柳村,并对外模糊自己的出身,说是书香世家就可知。 到时候用上电视来威胁他,绝对一威胁一个准,让他干啥就干啥。但前提得是不让顾茂森抓到,否则照他和吴妙枝两人的德性,钱来娣和顾大富绝对没有好下场。 ……啧,沅昭灵光一闪,想到了对钱来娣和顾大富的报复方式。 顾招娣附在钱来娣身上,清了清嗓子,拨出顾茂森家里的座机号码,这号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三鬼一人凑在她身边。 手机点了外放,只听嘟嘟嘟几声,电话被接通,是一个女声:“喂,哪位?” “你哪位?我儿子呢?我家狗蛋儿呢?叫他出来接电话!”顾招娣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用钱来娣那副泼妇语气,一开口那味儿就冲得不行。 话音刚落,正等着那边的话呢,电话滴一声被挂断。 几人面面相觑。 顾长贵挠挠头,“打错了?” “没打错。”用着钱来娣身体的顾招娣冷笑一声,“这是吴妙枝的声音。小娘儿们还挺精!” 沅昭:“……” 顾招娣对吴妙枝那也是恨得牙根痒痒。 当初顾茂森和吴妙枝结婚那会儿,因为吴妙枝是县城人,要彩礼的时候狮子大开口一说就要二十万。 二十多年前的二十万啊,整个县城都只怕找不出来几个。 顾狗蛋儿要,顾大富和钱来娣自然就给弄来了。 咋弄的? 当时顾招娣好不容易从那个狗屁发廊请了两天假,回家看她五妹,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为了凑那二十万的彩礼,顾大富和钱来娣将她五妹卖进了地下的黑诊所。 黑诊所那是啥地方啊,那是比她待的发廊还要可怕的地方。 发廊卖的是皮肉生意,黑诊所买卖的,那也是皮肉生意。 一颗肾二十万。 一颗心脏三十万。 眼角膜、骨髓、肝脏…… 进去了,再出来,活生生的人连张皮都剩不下。 她为什么那么恨吴妙枝,因为吴妙枝就在那个诊所当护士,把她五妹卖进黑诊所的主意也是她跟顾狗蛋儿提出来的。 顾招娣恨啊,她五妹只比顾狗蛋儿大一岁,就算被钱来娣和顾大富留在家里当个丫鬟使也好,至少还有她们几个姐姐偷摸给她补贴。 再后来,她听从县城来的鬼魂们说,那个黑诊所被官方查处。而且调查发现,黑诊所是外边的势力,不止在这一片作恶危害百姓,还秘密向外面传送消息。 只是那会儿,吴妙枝和顾狗蛋儿早就去阳海市享福了。 顾长贵原以为自己就够坏了,可听完顾茂森这一家老小做的事情,才发现人外有人。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 顾招娣的两个鬼友,罗胜辉和唐文斌都是打外边来的,其中唐文斌还曾是阳海大学的教授,在槐柳村四周的大山考察时不甚坠落死亡。 罗胜辉是做小生意的,在县城开了家饭店,在大山里面寻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摔死。 两人生前没做过恶,死后也老老实实,之所以没有跟鬼差去投胎,是有心愿未了。 唐文斌分析道:“这么说吴妙枝根本就是想甩掉她公婆俩,这通电话她肯定也不会跟顾茂森提起来。” 罗胜辉一脸担忧,“那咱咋办?”他是鬼,不吃不喝也没关系,要钱也没用,但小大师是人,她得吃喝。现在那边挂掉电话,就是不想扯上关系,肯定就要不到钱了。 沅昭挑眉,吴妙枝不想跟她们扯上关系,这可由不得她? “看来,得先去看看小狗蛋儿过得咋样。” “那,你表姐那边着急吗?”顾招娣此行,复仇才是第二要紧的事,第一要紧的就是找到她的囡囡。 沅昭摇摇头,“不冲突。” 沅昭简单把计划跟几只鬼解释一番,大家听完恍然大悟。 伸手要钱多没面子啊,不如让人求着给钱? 次日,沅昭强迫自己早起,饭桌上随手卜了一卦,结果不错,就是那朵桃花,似乎更显眼了。 塞了五屉小笼包、十根大油条和五海碗牛肉面以及两大张牛肉饼之后,沅昭带着四只鬼出门。 至于顾大富和钱来娣的身体,就留他们在旅馆的房间内昏迷。 没吃没喝不算啥,受点儿苦才好,也算是提前给她们下十八层地狱做演习。 今天去找小狗蛋儿,小狗蛋儿在阳海市一所贵族中学读书。 说起来,小狗蛋儿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 ——男频重生都市娱乐圈系统升级流种马后宫爽文…… 要素太多,沅昭晃一眼险些晕过去。 小狗蛋儿和原主是龙凤胎,两人今年都是十八岁,一个在阳海市住豪宅坐豪车上贵族学校,一个在偏远封建的山坳子里连饭都吃不上。 十八岁的年纪应该在读高中三年级,这年夏天参加高考才对。 可小狗蛋儿的资质实在太差,就算平白得了原主的泼天气运,十八年来他本身也没有丁点儿改进。除了刚穿越那几年,因为小孩子的身体成年人的灵魂表现的比同龄人聪慧外,一到初中就漏了馅儿。 初中以后,小狗蛋儿长年不及格,留级三次,刚好和他小学时跳两级中和,这不他现在正在读高二。 高二年纪的顾元朝在学校里名气很大,虽然他长得一般,家世在贵族学校的学生中也很拿不出手来,学习成绩也一般,但他是个明星。 长得不咋样的明星,明显是想走实力路线。 顾元朝在初中升高中的暑假,以朝暮这个名字在某音乐平台发表了一首男女对唱歌曲《朝朝暮暮》,一经发表便迅速火遍全网,在快音、抖手、波利波利……等视频平台像中毒一般传播。 可以说全国十几亿老百姓,只要上网就能听到,走到大街上,随处都是商场在播放。 这首歌编曲古典宏大,歌词富含深意,其中的女声情感充沛。 更是被当年最火的仙侠电视剧《灵剑》选为主题曲。女演唱者,在未来也是种马男主的后宫之一,也因此踏入娱乐圈,之后大红大紫。 要说这首歌唯一的败笔,全网票选就是里面对唱的男声,也就是顾元朝唱的那部分。 但也因此,朝暮被称为‘拥有歌手梦却五音不全致力于毁掉自己心血的天才音乐制作人’。 知道小说剧情的沅昭:“……”啊呸! 第76章 听说小狗蛋儿还是个明星, 顾招娣掏出手机来搜索一番,另外三只鬼凑过去同她一起看,最后齐齐沉默。 “小狗蛋儿这么厉害?”顾招娣精神恍惚, “难道是歹竹出好笋?” 唐文斌点点头, “有可能。不过不知道这个男生品行如何?” 沅昭翻了个白眼,“基因在那儿, 变不了好。”曲子都是偷的人家的,要不是靠着那个大明星系统顾元朝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能出名? 猪都比他厉害。 顾长贵看了眼沅昭,脱口而出:“也不是没有歹竹出好笋。” 说的就是沅昭。 唐文斌颇为赞同。 “难道这里面有隐情?”相比较网上那些夸夸其词的赞扬,罗胜辉更加相信身边这位小大师。 小大师一卦能卜过往,能算未来, 普通人在她眼前就是透明的。做过多少恶事, 做过多少善事, 小大师一眼就能瞧出来。 沅昭淡淡道:“别人的东西就是好。” 哪怕原作者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顾元朝这种毫不犹豫发表歌曲并且署名自己的行为也十分让人不齿。 歌曲大爆之后, 顾元朝也没有因为拿了别人的东西而有过一丝一毫的心虚愧疚, 他甚至沾沾自喜, 在以往看不起他的人面前大加炫耀自己的‘成绩’。 相比较心虚, 顾元朝更多的应该是可惜,是遗憾。 可惜明星系统并不是个大方的系统,它要求颇多, 只有完成任务、付出代价才能从它那里得到‘奖励’。 四只鬼顿时了然, 合着这歌儿是别人写的呗, 被小狗蛋儿拿来写上自己的名字。 四只鬼:“呕!”太无齿了! 今天找顾元朝的目的是为了取他的毛发和鲜血。 拿到这两样东西后,沅昭就会立马解除她和顾元朝身上的换运法术。 没了原主那泼天的气运庇佑, 顾元朝天生倒霉蛋儿的命格就会发挥效用, 顾家因这气运得来的好处也会还回去。 其实严格来说, 这道邪术的效果是夺取原主的气运,供给给另一个人。 所以原主并没有被顾元朝倒霉的命格影响。 同时也就意味着,原主过得越惨,受益者得到的气运就越多。 顾招娣在沅昭的指导下幻化成小狗蛋儿爱慕的女生形象,去门卫室喊人。 沅昭带着三鬼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埋伏,“等会儿顾元朝进来,你们三个配合制造鬼打墙,我最后出手。” 鬼魂平白无故对生人下手会招来因果,三只鬼里面除了顾长贵另外两个都是好人好鬼。 由沅昭来下手最好不过。 另一边,顾招娣以小狗蛋儿‘姐姐’的名义将人喊出来。 教室里,顾元朝一听来人是颜雅然,勾起唇角笑容得意。起身理了理衣服,他摆摆手,给同桌留下句话:“帮我请个假。” 同桌是个女生,女生是个学霸,走特招路线进了这所贵族学校。却因为与这里的学生在各方面格格不入而受到孤立,只有顾元朝愿意跟她做同桌。 同桌心里也慢慢滋生出对顾元朝的仰慕。 “嗯。”女生留着厚重的刘海,闻言捏着笔轻轻应了一声。 顾元朝面上微笑,心里则表示不屑,要不是系统的要求他才懒得搭理这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校服上永远都有大片大片的污渍,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气味。 想到女神主动过来找自己,顾元朝开心地下楼。 顾元朝来到学校门口,没见到想象中的女神,心下不悦地找到门卫,门卫大爷给他指了指街边的小巷子,“小姑娘说她在那里面等你。” 顾元朝看到那小巷子,心下微动,继而心中涌出一阵狂喜。等迫不及待来到幽深的寂静的小巷子后,那股狂喜毫不犹豫冲到脸上,顾元朝想到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差点儿就乐得笑出声来。 “雅然,是你吗?”顾元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看得旁观的四只鬼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顾招娣抬手捂住眼睛,“艾玛,这是刚从油锅里头捞出来吧。” 唐文斌嘴角抽搐,他才死了没两年,自认和人间流行的东西脱节不严重,没想到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这么…… 审美降级太严重。 唐文斌内心感叹。 两鬼还在这边平复魂体的时候,罗胜辉和顾长贵出手了。 紧接着,幽深的小巷中阴气弥漫,遮掩住顾元朝的身形。若是这个时间有人向里面看一眼,也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 顾元朝一步一步往里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温度下降,眼前也出现了一层薄雾。他走了约莫有段距离,还是没见到颜雅然。 顾元朝眉头一皱,即便他觉得这是颜雅然搞出来的情趣,也不想再接着配合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秒,顾元朝眼前的薄雾就像出现自己的意识一般,缓缓散开。 与此同时,顾元朝脑海中响起几道‘刺啦刺啦’的声音,他习以为常并不为所动。 都是系统的老毛病,等他多完成任务让系统升级,这种情况才会改善。 而他不知道,明星系统也很懵逼,距离上一个任务没几天,它从宿主身上得来的气运明明足够维持程序运转,为什么又断线了? 难道,自己中病毒了?还是代码迭代次数过多产生的垃圾阻碍了运行? 明星系统连忙休眠检测,离开前它还不忘给顾元朝发了一个任务清单。 薄雾散开后,‘颜雅然’出现,顾元朝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雅然,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幻象之外,看到顾元朝一套操作下来,四只鬼瞠目结舌。 唐文斌红着耳朵,催促沅昭:“小大师,你看……要不……咱赶快取了东西离开?” 再待下去,怕是顾元朝能直接跟垃圾桶把孩子生了。 沅昭面无表情看着对垃圾桶发情的小狗蛋儿,实则内心抓狂,果真是种马文男主,都能把垃圾桶当成女主。 扶额叹了会儿气,沅昭才上前一脚将人踹倒,掏出小刀嫌弃地在小狗蛋儿手上拉了条口子,鲜红的血液滴进矿泉水瓶里。 取完血,沅昭紧接着用小刀在小狗蛋儿后脑勺上割了一大簇头发。 将毛发和血液收集完毕,沅昭打算带着四只鬼离开。离开前刚好瞥见小狗蛋儿脖子上挂的吊坠,她一把薅下来也带走。 昏暗的小巷子里,顾元朝半裸着身体,裤子都脱了一半,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回到旅馆,沅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解除邪术。 在她面前有一个用符咒围成的阵法,阵法中央摆着五样东西,分别是顾元朝的毛发、血液,她也就是原主的毛发、血液,以及那块临走前薅下来的玉坠。 她手上除符咒外暂时没有别的可用的东西,只能布置出这样简陋的阵法来,连个压阵的灵宝都没有。 沅昭将玉坠捏在手里,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再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看来当年那个所谓的大师另有所图。 这玉坠可是个好东西,储存着原主这么多年被吸收的气运。 沅昭毫不犹豫将其捏碎,紧接着便感应到身周似乎多了些东西。那东西玄之又玄,看来是原主的气运归位了。 不过邪术还没解除,这归来的气运想必要不了多久还会被吸走。 沅昭施法,一直到深夜才将身上十八年的邪术解除。 两份赤红的血液和两团乌黑的毛发凭空升起,无火自燃,末了化成灰烬落在阵法中。 四周的符咒金光一闪,紧接着也化为灰烬。 察觉到身上的某种牵制消失,沅昭缓缓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小巷中昏迷的顾元朝突然抽搐两下,口吐鲜血。另一边,秦省某古墓中,一鹤发鸡皮满脸青黑的老人面色痛苦,周身气息暴动,良久才压制下去。 从房间中出来,沅昭一天没有吃饭,大手一挥对四只鬼道:“去这里的夜市看看!” 唐文斌是阳海市本地人,由他带路,领着大家去了阳海市南门的美食小吃一条街。 坐在火锅店里,沅昭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肉,还让大姑姑带着那三只鬼去外面买别的小吃回来。 奶茶、烧烤、炸鸡、酒酿丸子、小笼包、芝麻汤圆…… 三只鬼大包小包拎着东西进来,把火锅店里的人惊了一跳。 顾招娣把奶茶推到沅昭跟前,“昭昭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喝,我看那些小女生小男生们都排着队买这个喝,好喝的话等我见到你表姐也给她买。” 沅昭一口气吸溜了一杯珍珠奶茶,她面无表情想,就是拿她当试验品呗? 因着沅昭卜算未来两天绝对有一笔不小的进账,今天四只鬼逛美食街的时候也不止给沅昭买了吃的,他们自己也买了不少。 除了顾长贵,顾长贵只能吃他们几个吃剩下的。 由于沅昭饭量惊人,也由于鬼魂的进食方式特殊,为了不引人注意沅昭特意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九宫格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热闹的火锅店又迎来一波热闹,是附近阳海大学的学生过来聚餐。 因为人不少,所以他们占了两张桌子,刚好就在沅昭桌子的附近。 随着这些学生的到来,僻静的角落立马嘈杂起来。 沅昭忽的眉心一跳,她抬手抚平,然而每两秒又开始跳。沅昭来脾气了,她愤愤塞了一碗肉片,抬手掐算一番,本以为是什么大灾大祸,没想到…… 沅昭缓缓扭头,只听刺啦一声椅子摩擦地板被人拉开,紧接着砰一下,她撞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沅昭捂着通红的鼻子,怒视罪魁祸首。 秦暮归一脸无措,“对不起……我……”他表情带着愧疚,“要不要去医院?” 第77章 “咦?”杜宗霖伸着脖子看过来, “我刚才怎么察觉到有灵气波动?” 而且灵力波动的源头应该是天师,感觉上比他实力应该还高? 杜宗霖眯着眼睛环视一圈邻桌上的五人,目光顿住、顿住、顿住再顿住, 最后一口啤酒喷出来。 “太恶心了, 这桌上还有菜呢?!”一桌的同学们纷纷谴责杜宗霖这种不卫生的行为。 秦暮归稍稍退远了些,他继续跟沅昭说话:“我朋友开车, 我送你去医院吧?” 沅昭使劲憋住眼里的泪,摇摇头。 不去,她肚子还饿着,这一桌饭菜也还没来得及动几口。 纵然自己是个练气八层就差临门一脚步入筑基期的天师,身体素质肯定比一般人强, 但鼻子本就是人类的弱点, 沅昭被这人撞这一下是真疼。 “那……”秦暮归犹疑的当下, 杜宗霖冒出来,“小美女留个联系方式呗, 万一有后遗症也好联系我兄弟赔偿。” 杜宗霖看向秦暮归, 秦暮归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微保的二维码。 那飞快的速度, 看得杜宗霖眼睛都直了, 嘴角抽抽个不停。这人啥时候对女生这么积极了? 杜宗霖忍不住又看了眼沅昭,然后瞪了眼秦暮归,他看这人就是见人家女生长得漂亮, 见色起意! “妹子啊你多大了?”杜宗霖瞅着沅昭瘦瘦小小的, 万一没到年纪他兄弟好不容易开了窍再撞一回南墙别给撞弯了。 沅昭没手机, 顾招娣凑上来扫了二维码,‘滴’一声添加好友, 她给写上备注:医药费。 听见杜宗霖这话, 顾招娣眼睛一眯, 立马琢磨出这小伙子的心思来。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刚见面就想勾引小姑娘,大扑棱蛾子都没你招摇。 “别管我大侄女多少岁,反正这鼻子是真的不能再真,到时候出什么毛病你们就等着赔钱吧!”顾招娣放下狠话。 杜宗霖被扑面而来的阴气冷得打了个寒颤,他实在没想到,这女鬼半夜出来觅食也就罢了,对上他一个天师还能这么嚣张? 沅昭的鼻子缓过来后,转身埋头进食,不再理会秦暮归和杜宗霖。 秦暮归见状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杜宗霖现在也顾不上好兄弟刚开了窍的少男心了,他眼睛珠子死死盯着隔壁桌的四只鬼,整个人就差端着碗去人家那桌蹭饭了。 看得一桌的同学无地自容,简直不想承认这么个二货是自己同学,一个个都把脑袋埋进饭碗里,生动诠释了什么叫没脸见人。 沅昭风卷残云一般解决掉桌上七成的食物,勉强算是填饱了肚子,准备去前台结账离开。 见她们一人四鬼要走,杜宗霖想也不想立马拉起好兄弟秦暮归就跟上。 另一桌的班长看两人要走,连忙将人拦住,“你俩这就要走?不多待会儿?马上去KTV咱再开开嗓子?” 杜宗霖摆摆手,眼睛一直盯着目标,“不了,我师父刚来电话说摔了一跤,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秦暮归:“……”你师父凌云道长知道你这个徒弟在外经常造谣吗? 班长不得不将两人放走。 眼看目标结完账就要离开火锅店,杜宗霖急忙追上去。 填饱肚子,沅昭带着四只鬼回旅馆休息。 约好和室友在附近的烧烤摊聚餐的冯朵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掠过一张熟悉的侧脸,她挠着头小声嘀咕:“不能吧……大师怎么会来这里?” 见冯朵心不在焉,甚至拿了一串她最讨厌的烤大蒜,室友程初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朵朵?” “啊哦……没事儿。”冯朵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吃了颗烤大蒜,皱着脸勉强才咽下去。 灌了半杯橙汁将蒜味压下去,冯朵看了看四周,突然凑近一脸神神秘秘说道:“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那种东西吗?” “哪种?”程初一抬了抬眼镜,“外星人?” “不是。”冯朵张嘴做了个口型,“鬼!” “嘶——”另外两个舍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瞥了瞥左右,搓着胳膊打了个冷颤。 程初一摇头,一脸淡定,“不信。”如果世界上真有鬼,如果人死后就会变成鬼,那那些恶人不就早死绝了吗?就算真的有,那也说明,鬼怕恶人。 相比较起来,程初一觉得还是人心更可怕。 比如她的亲生父母,会狠心到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人贩子;比如人贩子,会冷漠无耻到用孩子和妇女赚钱;比如收养她的奶奶的儿子,不孝不慈,像个吸血鬼一样趴在老人身上吸血。 奶奶治病的钱都让那个男人偷走,拿出赌、拿去嫖、拿去吃喝。 许是程初一的反应太多平淡,冯朵和另外两个室友也胆子大了起来。 “我觉得有。”一个室友老家在南省,南省靠近港城,港城那边信风水迷信连带南省的气氛也比较浓厚,类似的民间故事也有不少。 深夜的烧烤摊,凉风习习,气氛正好,又是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那个室友便趁机说了几个她听过的故事,吓得冯朵和另一个室友一惊一乍,全都凑在大姐程初一两边,一人一只胳膊抱着瑟瑟发抖。 “这么怂还非要听?”程初一翻了个白眼,试图挣开两个胆小鬼的束缚。 冯朵死抱着不肯撒手,眼瞅着眼泪都快喷出来了,说话的声音发颤,“就……就听!”她死鸭子嘴硬,找借口说道:“我主要在听,听该怎么对付那些鬼。” 因为亲眼见过,冯朵是真的相信室友讲的故事。 程初一:“……行吧。” 另一边,沅昭走到半路突然停下来,接着刚才在火锅店被打断的那卦算下去,转身看着顾招娣:“大姑姑,想不想见见表姐?” 顾招娣眼睛瞪得老大,面上一阵狂喜,“真的吗?现在就能?” “能。”沅昭带着四只鬼往回走,“就在火锅店对面的烧烤摊上。” “我……我……”顾招娣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紧张地问道:“你们看我今天穿得咋样?我这样笑成不?等会儿见了面,我咋喊俺家囡囡……” 见她这样,唐文斌和罗胜辉在心里叹口气,那俩老东西都造的啥孽啊? 好好一对母女,不仅被分开二十多年,还早就天人永隔。 沅昭拍拍顾招娣的肩膀让她先冷静下来,“我不建议你现在就跟表姐相认,最好等会儿也别在她面前现身。” 顾招娣点头如捣蒜,“我都听你的。”她不求别的,只要看到囡囡,确认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就算不相认也没啥。 “不过我算到表姐最近有生死劫……” “生死劫?!”沅昭话还没说完,顾招娣原本就惨白的鬼脸更加惨白,“不行,昭昭,你得帮帮你表姐……她……我……” 也只有在这个女儿身上,顾招娣才会这么着急。 唐文斌出声安慰:“红花妹子你别着急,有大师在,你女儿不会有事儿的。” 罗胜辉:“是啊是啊。” 顾招娣紧张地看着沅昭。 沅昭点点头,“表姐的劫数就在下个月。大姑姑你虽然不能和表姐相认,但可以待在她身边保护她,万一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对对对!”听了沅昭的话,顾招娣才松了口气。 昭昭说得没错,她现在是鬼,鬼也有鬼的好处,可以悄悄跟在囡囡身边不被发现,遇到危险还能出手保护她。 偷偷跟在后面的杜宗霖见她们回头,吓得心脏一跳,“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他躲在行道树后面,抻着卫衣的帽子,行为鬼鬼祟祟。 秦暮归:“……”这都不发现,那几只鬼是白当鬼了吗? 见秦暮归还跟根木头似的杵在路中央,那是生怕不被人发现,杜宗霖连忙伸手将人拉过来,“我可跟你说,你喜欢的那小姑娘身边那四个人全是鬼!全是鬼!你知道吗?” “这多危险,你不想把小美女救出来啊?英雄救美,到时候你再以身相许,你跟人姑娘这不就成了?”杜宗霖拍了下好兄弟的肩膀,挤眉弄眼一番。 秦暮归嘴角抽搐,“我第一次见人家。”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他喜欢人家? “哦,人家?”杜宗霖冲他翻了个白眼,掐着嗓子做作道:“你可别说了,你哪回对姑娘这么殷勤过?” 秦暮归不明所以,“殷勤?” “手机!”杜宗霖拍了拍卫衣兜里的手机,“人别的姑娘跟你要联系方式,你不是借口没带手机就是借口没有微保号。哪像这回,你这拿手机的速度可比我干饭的速度还快?” 也就是这位大少爷没那个心思,不然就冲着这张脸、这气质,得祸祸多少小姑娘? 秦暮归觉得杜宗霖纯粹是熬夜看小说看多了。 余光瞥见她们消失在路口,秦暮归踢了脚沉浸在自己想法中的杜宗霖,“人走了。” 杜宗霖回过神来,着急忙慌拉着好兄弟跟上。 “你说,这姑娘知道自己身边那几个是鬼不是人吗?”杜宗霖皱眉苦想。 秦暮归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知道能跟人一起出来吃饭?” 他猜,那个小姑娘跟杜宗霖一样,应该也是个天师。 “啥?”杜宗霖脸色一变,“难不成……那是个邪修?” 秦暮归:“……不至于。” 杜宗霖脸色缓了缓,“你看出啥来了?”他这好兄弟兼客户,别看不能修炼,但在看相上的天赋就连他太师父都不及。 要知道他太师父可是当世仅存的五位金丹期大天师之一。 也兴许是因为这个一眼就能把人看明白的出众能力,秦暮归身边的朋友很少,毕竟在他眼前,一个人从生到死几乎无所遁形。 作者有话说: 我琢磨着,这个故事是不是再开一篇独立的小说,能写的想写的都太多了 第78章 沅昭带着顾招娣来到烧烤摊儿附近, “那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 顾招娣看了一眼,忍不住捂嘴哭出来。 真好, 她的囡囡长大了。 许是顾招娣的目光太过灼热, 引起了程初一的注意,她扭过头来, 只看到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女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程初一拧眉,心下泛起警惕,她并不认识这个女生。 “初一你看啥呢?”冯朵跟着扭头,盯着路灯下的沅昭瞪大眼睛,“大师!” “大师?什么大师?”程初一顺着冯朵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她也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女生。 冯朵支支吾吾片刻, “额那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我得先去找大师!”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过去,被程初一拦住, “你认识她?”问这话的时候她余光一直盯着沅昭, 见沅昭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心里越发觉得古怪。 “谁啊?”另两个室友从烧烤中抬起头来, “朵朵你朋友?” “啊不……算是吧。”冯朵又望了一眼路灯下的人影,像是生怕人跑了一般,“我过去说两句话马上回来。” 程初一不放心, 加上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 她提出跟冯朵一起过去的要求。 “也行。”冯朵急着去见大师, 只能答应下来。 沅昭一直在原地没动,她身旁的四只鬼都选择了隐藏身形, 顾招娣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唐文斌和罗胜辉忙着安慰, 顾长贵木头一样地杵在角落不敢出声。 冯朵小跑着去找大师,距离两米远的时候她小心地停下步子朝四周张望,然后试探地喊了一声,“大师,是你吗?” 跟上来的程初一听见这个诡异的称呼瞥了冯朵一眼,这是刚才听鬼故事听魔怔了吧,还大师?她看是骗子还差不多! 就是认准了冯朵人傻钱多! “是你啊。”沅昭认出来冯朵的身份,俨然是槐柳村村长家买的那个大学生媳妇儿。 “对对对!”冯朵连忙点头,“大师来此,那……”说到这儿她下意识看了眼舍友,换了个说法,“之前的事都解决了?” “算是吧。”沅昭心说,关于槐柳村的事情冯朵问她大哥都比问自己要快。 冯朵放心了,她沉默两秒,重新组织了语言,“上次的事情还没多谢大师,不知道……大师的银行卡号是多少?” 这就是要给钱了。 程初一终于忍不住了,她抬手拦住冯朵拿手机转钱的动作,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沅昭,“这位同学,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去工地搬砖一天都能赚三百块钱,不比走歪门邪道骗人来得正当?” 沅昭刚想说什么,旁边哭泣地顾招娣听见这话来了一句:“说得好!不愧是我顾招娣的女儿!” 沅昭:“……”行,您就是有了闺女忘了侄女! 冯朵连忙捂住程初一的嘴,不好意思地冲沅昭笑了笑,“大师您别跟我大姐计较,她脑子有问题!” 程初一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小丫头片子说谁脑子有问题呢?就她这上来就给人转钱的行为,这得是从脖子截肢不要脑袋的人才能干出来! 为了不引起路人的关注,沅昭咳嗽一声,说道:“去那边店里说吧。”她指了个奶茶店。 正好冯朵还想从沅昭那里买些辟邪防鬼的道具,听见这话二话不说就跟上。 见冯朵就跟被那小姑娘下了降头似的,人说什么她听什么,程初一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也抬脚跟上,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偷摸跟踪了一路的杜宗霖拉着好兄弟一同在后面进了奶茶店,“我跟你说,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可是咱们计院有名的学霸。” 秦暮归眉眼淡淡,“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杜宗霖撇撇嘴,在心里腹诽,就你这样的,要不是长着张好脸早就让人女生众筹给套麻袋了,活该单身一辈子! 沅昭特意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她一落座,紧接着顾招娣就挨着她坐下来。 等冯朵和程初一在对面坐下来后,顾招娣一边眼睛珠子不错的盯着她家囡囡看,一边跟沅昭说:“昭昭,问问你表姐喜欢啥口味的奶茶?” 沅昭翻了个白眼,问清楚了你以后还能给人买不成? “咳,我请客,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自己点。”沅昭点了三个八寸的披萨、三份炸鸡以及三份甜点,才把菜单推到对面两人跟前。 冯朵看了眼沅昭点的单,笑着道:“够了够了,我们刚吃过东西,点一杯奶茶就行。” 沅昭抬手打算她的话,“刚才那些都是我要吃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两个需要另点。 “啊,哦。”冯朵干笑两声,按照自己和程初一的口味点了两杯奶茶,然后打开手机就要付账。 不过又被程初一拦下,“等等!刚才这位同学说她请客。”程初一扶了扶眼睛,警惕的眼神扫向沅昭。 冯朵笑着对沅昭说:“大师,她脑子有问题。”说话的时候冯朵手上的动作不停,利落地把账给结了。 看得程初一一阵气结。 这还不够,紧接着冯朵又开始问人家要银行卡号了,“大师有支付信和微保吗?银行卡也行。” 沅昭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打开支付信的收款二维码,淡淡道:“你看着给。” 她就说自己的卦术简直一日千里,出门前刚算到最近有钱进账,晚上就遇到了良心客户。 冯朵给沅昭转了十万,“大师给个微保号吧,我零花钱不多,暂时只能赚这么点儿。” 程初一不想管了,她抱着手机靠在一旁的窗户上,冷眼旁观冯朵跟那位骗子大师转账。吃一堑长一智,正好让冯朵长长记性。 加上微保号,冯朵又道:“大师,我自从那件事以后总觉得自己身边好像不干净似的,睡觉都睡不安稳,整天疑神疑鬼,有没有什么凝神静心的符咒啥的?” 程初一都懒得翻白眼了,你也知道自己疑神疑鬼? “有。”沅昭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这还是个会自己创造需求的客户? “平安符、转运符、静心符、辟邪符、聚灵符、聚气符……还有这个,这个是天眼符。” 这些都是沅昭初学符咒的成果,每样加起来得有上百张,用的是系统的练习材料。她正愁没法处理这些符咒呢,冯朵这就送上门来了。 冯朵只见,大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又一把的符咒,就跟不要钱似的。 不远处,看到沅昭这么财大气粗的一幕,杜宗霖简直羡慕得都红了眼睛,抱着秦暮归的胳膊乱晃,“你看她,那么多符咒!”就跟掏废纸一样,随手扔到桌上,有好些都皱了!皱了! 杜宗霖急得跺脚。 秦暮归伸手把人推开,一脸冷漠。 被这一桌两个帅哥吸引的店员看到两人拉拉扯扯如此亲密,在心中失望地感叹,果然帅哥就是为帅哥准备的。 “这个……我要一二三……”冯朵看着这一张张稀奇古怪的符纸,想着光给自己买不行,她爸妈大哥还有几个长辈也得有。 还有那个聚灵符、聚气符听着就是好东西,买了肯定不吃亏。她可亲眼见识过大师的本事,那什么威风凛凛的鬼差随手就被大师召唤过来,还对大师毕恭毕敬。 店员过来上餐,端着满盘的东西却无处可放,对着桌上的符咒干瞪眼,“同学,餐到了。” “我都要了!”冯朵大手一挥,打开支付信又接着转账,“大师,您这符咒多少钱?” 看得店员直瞪眼,这就一堆废纸吧?这小同学别不是被人给骗了?还符咒?他看卫生纸都比这一堆废纸要值钱! 程初一:“……”麻了! 沅昭想了想,“你看着给吧。” 冯朵点了点桌上的符纸,一共四十六张,算上一张两千块钱那就是十万。她钱不够,只能紧急和爸妈要了一笔。 冯父冯母看到女儿发来的消息,二话不说就一人转了二十万。 “大师,太感谢您了!”付完账的第一时间,冯朵就给自己戴了一张平安符、一张辟邪符,这些日子总是战战兢兢的心才有了着落。 至于最后那张天眼符,冯朵不知道用处是什么,于是请教沅昭:“大师,天眼符的作用是什么?” 说着,她给自己贴到了身上,再抬头的时候笑容僵在脸上。 “初初初初~一——!!!” 冯朵吓得扑在程初一身上,头埋在她脖子里,“初初初一,有鬼!!!” 程初一:“……”我看你在装神弄鬼。 这晴天黑夜,朗朗乾坤,店里的大灯开得亮堂直晃人眼睛,哪里有鬼了? 冯朵瑟缩发抖地躲在程初一身后不敢冒头,她刚才,就是贴上天眼符之后,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四张青白的鬼脸。 明明之前还没有的,但是戴上符咒之后就有了,那不是鬼是什么? 那几只鬼张着血盆大口,眼里闪着精光,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自己拆了吞进肚子里。 曾经只远远旁观过的冯朵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面鬼。 沅昭瞪了一眼这几只不老实的鬼。 见自家囡囡的好朋友被吓到了,顾招娣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就是想给这个小姑娘留下个好印象。” 沅昭吸了口奶茶,面无表情在心里说,没见过您这样留好印象的。 程初一见沅昭左右转着脑袋,视线聚焦在半空,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心想这骗子装得还挺像。 她可不相信那套鬼神之说。 不过程初一拧着眉头,视线总是不自觉瞥向沅昭身侧的空座位上,她总觉得那里好像……有人。 而且那人还一直在看着自己。 程初一晃了晃脑袋,怎么可能?那个座位是空的,哪里有人?肯定是今天听多了鬼故事,她差点儿也被影响。 见程初一不信,冯朵哆嗦着手把天眼符撕下来,啪一下贴在好姐妹的身上。 既然不信,那就亲眼见见吧! 符咒上身的瞬间,程初一的视野像是被人上了一层暗色调的滤镜,整个店里的光线都好像暗了几个度。随着这种变化而来的还有视力的恢复,现在的她,隔着玻璃都能看清楚街对面的包子铺招牌上的小字。 当然,最让程初一震惊的还是突然出现的四张惨白的人脸。 不,程初一猜测,那应该是鬼。 四只鬼肃着脸,表情呆滞,只有眼睛在直直看着自己。 除了其中一只女鬼,那只女鬼就在那位骗子大师身侧的空座位上坐着。 程初一对上顾招娣的视线,下一秒皱着眉头躲开。 她就说,为什么一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原来是这个女鬼。 第79章 沅昭也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 母女两个就这么互相见了面。 不过看结果似乎不怎么样, 程初一只淡淡扫了一眼顾招娣就收回视线,然后浑身戒备着一副抗拒的表情。 冯朵这时悄悄把好姐妹身上的符咒拿掉,然后问她:“这下你信了吧?” 这世界上真有鬼! 程初一没说话。这要还不信, 除非她承认自己眼瞎, 要么承认自己精神有问题。 “你真是大师?”程初一虽然信了这世界上有鬼,不过却不怎么信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师’。 古往今来哪个领域里的大师不得上点儿年纪, 说她刻板印象也好,但她实在不能相信沅昭的实力。兴许沅昭是有些本事,例如刚才的符咒,但程初一觉得符咒这种东西,也尽可以别人画好当做自己的。 顶着程初一的审视和打量, 沅昭淡定地吃完一张披萨, 擦擦嘴然后回看过去, “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我可以免费为你算一卦。” 大师免费算卦, 冯朵激动地摇了摇好姐妹的胳膊, “快点儿答应啊!” 程初一挑眉, “测字, 还是看相?或者看手心?”她常见类似的骗子手法,不陌生。 “看相吧。”沅昭随便挑了一个。其实这几样对她没什么区别,毕竟她早都提前知道了程初一的八字, 这会儿见了真人, 只能说闭着眼睛都不会算错。 本不对沅昭所谓的大师名头抱什么信任, 然而第一句话程初一就变了脸色。 “你童年不幸。一岁时,被家里人卖给人贩子, 不巧当年遇上官方严查, 你被救出来送进孤儿院;在孤儿院一直长到九岁, 九岁你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开始念书。” “十岁,你被资助你的老教师收养,老教师为人宽和对你很好。但是好人没有好报,老教师有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占全了的儿子。在你高二十九岁那年,老教师病危,她的儿子偷走了给她做手术的存折,手术没能如期举行……” 程初一紧抿着嘴角,浑身紧绷着,“可以了。” “一一。”冯朵还是刚知道好姐妹的身世如此波折,她抬手轻拍程初一的后背安慰着。 沅昭身侧的顾招娣也通红着眼眶,看向她囡囡的眼神带着怜惜。 “其实你的经历还算不错。”沅昭给了个评价。 比起原主,比起她的母亲顾招娣,还有顾招娣那几个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亲姐妹,程初一平安长大,遇到老教师,现在就读于阳海大学,未来毕业前途无量,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不过比烂也不是这么比的。 程初一惨吗? 当然惨! 她本来可以有一个爱她的母亲,以顾招娣对女儿的上心程度,说不得会带着当初还是孩子的程初一离开那个吃人的顾家,到别的城市努力奋斗,谱写一篇独立女□□业成功的励志故事。 只能说,都怪那两个该死的老东西。 “如果你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沅昭补充了一句。 顾招娣期待地看着她的囡囡。 “不用了。”程初一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能把当时一岁的自己卖给人贩子的父母能是什么好父母? 她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她们的信息,也更加不想跟那种人牵扯上关系。 无人看到的地方,顾招娣眼里的光亮渐渐变暗。 “多少钱?”程初一拿出手机来,看向沅昭问道。 沅昭摇摇头,“刚才说过,免费。” 程初一也摇摇头,“我不喜欢欠别人。” “两千一卦。”沅昭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上的页面还停留在收款二维码上。 付完款,程初一和冯朵离开。 隔着玻璃窗,顾招娣眼巴巴瞅着程初一的背影,扭头看向沅昭的眼神带着期待。 沅昭点了点下巴。 下一秒,一阵风刮过,座位上的顾招娣消失在原地。 进店拿外卖的外卖员手机铃声响起:“飞了滴心儿啊~” 沅昭:“……”别忘了还有顾狗蛋儿的事情啊大姑姑! “她她她……那个女鬼跟人家走了?”杜宗霖指指沅昭,又指指程初一和冯朵离开的方向,“难道真的是邪修?” 哪个正经天师会让女鬼跟在普通人身边? “不行,咱们得监视这个天师,不能让她仗着能力为非作歹!”杜宗霖压低了声音,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沅昭向这边走来下意识抓紧卫衣兜帽遮住自己的脸,并躲到好兄弟的背后。 秦暮归推了推,没推动。 沅昭早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不过她今天除了在火锅店那一遭外都特别顺利,所以便没有理会。 现在也一样,她困了,急着回去休息。 路过那两个人的时候沅昭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带着三只鬼离开。 秦暮归准备的笑容还没露出来,一阵风过去就不见了人影。 “赶紧松开!”秦暮归没好气地一根根扒拉开杜宗霖的手指,“人都走了,你要追就赶紧追上去!” 杜宗霖裹着兜帽抬起头来,转着脑袋小心在四周看了看,“走了?”他懊悔地看着秦暮归,“那你怎么不叫我?看到她往哪儿走了没?” 秦暮归:“……”他冷着脸站起来,“我回学校。” “哎别别别!”杜宗霖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偷偷欣赏颜值的店员瞥见这一幕震惊地张大嘴。 莫非她这是遇上了分手戏码? “你是客户,你不能跟我分开!”杜宗霖理直气壮,“所以你得跟我一起监视那个天师。” 秦暮归原就知道杜宗霖脸皮厚,却没想到他厚到这种地步,对付这种人不能讲理。秦暮归甩开杜宗霖的手,大步出了奶茶店。 杜宗霖见好兄弟似乎脸色不大好,在监视可能是邪修的天师和好兄弟的安危中艰难地选了后者。 沅昭回到旅馆。 解除换运的法术后,头顶上那把不知道什么落下来的刀没了威胁;大姑姑也找到了自己的女儿;顾狗儿那边的事情也不着急,没了原主的气运顾狗蛋儿的公司就等着完蛋。 暂时算是没有着急要解决的事情,沅昭终于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了两天,第三天傍晚的时候,顾招娣从程初一那里回来了。 外间,唐文斌三只鬼正围着桌子吃饭。 见顾招娣突然回来,罗胜辉问:“红花妹子你咋这会儿回来了?大侄女那边没事吗?” 顾招娣神情失落,她摇摇头说:“许是我在初一身边待得时间长,她察觉到不对劲就找冯朵要了符咒。”然后她没法近距离跟着女儿,只能先回来一趟。 “哦哦。”罗胜辉吞了口红烧肉,又问:“红花妹子吃饭没,没吃过来吃点儿吧,大师还在屋里休息。” 顾招娣慢吞吞飘过去坐下,打开盒饭大口扒拉两下,神情还是蔫蔫儿的,“这两天顾狗蛋儿来过电话没?” “没有。”唐文斌把手机推过去,“大师让我们又买了几个手机,以后方便联系。” 新手机他们用,之前花几百块钱在红树镇买的手机给了顾长贵。 正说着话呢,顾招娣手边的手机突然发出响声,她打开一看,颓丧的心情一扫而空,瞬间激动起来,“哟,这是说狗蛋儿狗蛋儿就到啊?” 然后下一秒,顾招娣果断调小音量,屏幕朝下扣到桌面上。 见她这样罗胜辉不解,“你咋不接?” “我为啥要接?”顾招娣高兴地给自己夹了半碗菜,边吃边说:“上回吴妙枝还挂我电话呢?” 罗胜辉挠挠头,“那不接,会不会误了大师的事?” 唐文斌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该是顾家那边出了事,所以顾茂森才会联系他爹娘。”见罗胜辉似乎还不明白,唐文斌又说:“现在是顾家有事求大师。” 换命一事,唐文斌和罗胜辉听顾招娣说过,所以也知道在沅昭解除邪术后,不仅施法之人会受到反噬,之前的受益者同样会受到反噬。 反噬的程度端看既得的利益多少。 不止顾茂森、吴妙枝和顾元朝,沙发上躺着的钱来娣和顾大富也受到了反噬,这两天他们几个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活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要知道钱来娣和顾大富结婚早,生顾元朝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来岁,现在满打满算更是才六十出头。 虽然一直生活在乡下,但两人却从来没受过苦,下地干活有五个女儿,而等儿子顾茂森发达后别提过得多滋润了,所以还真不显老。 至少两人的白头发就不咋显,直到这两天才慢慢出来。 顾招娣一派淡定,又添了两碗饭才转而翻开手机瞅一瞅,就这么会儿功夫,顾家的座机号一共来了十几通电话。 看得顾招娣满意极了。 瞧这着急的样子,估计顾狗蛋儿碰上的还不是小事。 等沅昭从屋里出来,顾招娣立马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她听,“昭昭,你能算出来顾狗蛋儿这是碰到啥事了吗?咱提前知道,也好根据情况看要多少钱出来。” 买的饭菜不少,沅昭睡了两天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先扒拉了两碗饭垫垫肚子才开口说:“是顾元朝被鬼缠上了。另外顾茂森的地产公司被人爆料楼体内嵌完整的女尸,高清照片都被发到了网上,现在舆论闹得沸沸扬扬。” “真的?”顾招娣立马打开手机查看新闻,果然在头条上找到了有关顾家新开发的高级小区的新闻。 新闻标题就噱头十足:深夜小区突然冒出血淋淋的红手印,鬼影重重…… 点进正文后,配图大胆,文笔烘托气氛到位,直把顾招娣和罗胜辉几个鬼都看得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1 20:40:56~2022-02-23 21:3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内特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顾氏地产旗下开发的小区墙体出现完整女尸, 不止在网络上引起了众多讨论,警察接到报警后也迅速来到现场。 因为此事,原本打算买房的客户接连中断手续, 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 之前已经搬进来入住的小区居民纷纷打包行李搬去酒店。 一夜之间,顾氏地产所谓的向‘高端市场’进军的新楼盘彻底成了无人小区。 朝暮小区本就是顾氏近年来投资最大的项目, 为了开展这个项目,顾氏向银行贷款两亿,争取所有的设施和材料都达到行业顶端水平,其中不乏向国外进口诸多原材料。 也因此,顾氏的账面上一片赤字。 不过不要紧, 按照预期, 只要首批正常售卖顾氏就能立马回拢资金盘活账面。 在顾茂森的计划中, 这是他带领茂盛地产走向高端市场、并以此为跳板吸引投资,然后顺利上市的最关键一步。 为此他付出太多, 甚至花了大价钱在各个社交平台上营销, 当然开盘第一天的结果也非常喜人。 不过喜悦到第二天早晨戛然而止。 顾氏新小区墙体内出现红衣女尸, 女尸面容安详, 如生前一般生动,红唇雪肤,诡异妖娆。 基于公司之前的营销热度, 各个角度的高清照片疯狂在网上流传, 并且关于这件事的话题霸榜所有平台热搜首位。 各大论坛疯狂讨论。 ‘故意杀人’、‘邪术’等的字眼迅速刷屏。 【看了一眼, 恐怕今夜不能入眠。】 【太可怕了,明显就是非正常死亡, 嘴唇的颜色鲜红诡异, 会不会是服毒?】 【自杀还是他杀?】 【藏到墙体里, 这么大的工程量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吗?】 【盲猜是地产公司为了招财……】 【肯定是他杀,自杀还能自己把自己塞到墙里面?】 【能瞒过施工人员,凶手是谁还不好说,不过内部工人嫌疑最大。】 【希望警察能多找找其他墙体,说不定不止这一具女尸。】 【女尸的面容诡异,还穿着红衣,听说红衣女鬼怨气最重,凶手的目的不一般啊……】 【楼上说啥呢,都1202年了还搞封建迷信那套?不信谣不传谣啊!】 【会不会真的是某种邪术,或者阵法?】 【我也觉得……】 【+1】 【没记错的话,朝暮小区前阵子在网上大肆宣传,还说是请了港城那边的风水大师。】 【握草,这风水大师不会是那种邪师吧?】 【希望能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这尸体就是风水大师弄出来的!】 ……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警察的电话就如期而至,紧接着警车开进小区,封锁现场并开始调查。 顾茂森彻底慌了,从看到女尸照片的那一刻他就慌得不能自已。但是面对这样紧急的情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躲过公司高层的视线,顾茂森独自开车回家,“妙枝,事情不好了!” 吴妙枝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我知道。”吴妙枝现在心里也很没底,事情发生得太快,一点儿准备的时间都没留给她们。 从照片发出到全网讨论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何况那还是在深夜,竟然毫无预料就冲上了热搜第一。 等她们反应过来,接到的就是大规模退房的消息。 自原主出生后,两个人还是头一次遇到麻烦,还是这种一旦处理不好就没法翻身的麻烦。 顾茂森和吴妙枝靠着原主的气运庇护,从两个乡下小镇的普通男女一跃成为阳海市有头有脸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和老总夫人。 这一路顺风顺水,和他们同期的公司就只有茂森地产这一家没有丝毫底蕴,并且在当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出头来。此后就算有大公司的打压,茂森地产都立在那里稳稳当当,甚至那些大公司都一度被自己的手段反噬。 因此顾茂森和吴妙枝在面对当下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两人相顾无言,安静的片刻,顾茂森和吴妙枝的手机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全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之前都在朝暮小区订过房。 按理说茂森地产又不是什么大公司,发展了十多年才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在阳海市的排名都够不到前十,就算碍于面子顾茂森生意场上那些朋友也不会抢着订两套三套。 可是茂森地产是如何发展起来的,阳海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羡慕,所以才觉得邪门。 加上做生意的多少有些迷信,有些人就觉得顾茂森和吴妙枝是有所谓的‘气运’在身,多交好多来往说不定他们也会沾上,不过就是买几套房而已,他们都不差钱。 没想到这开盘第二天,朝暮就爆出来这么大的‘丑闻’,还牵扯到了人命官司。 这下子那些订了房的人可坐不住了,莫非这夫妻俩的好运气到头了?那他们订了房,会不会被认为和那些事情有关系? 电话一个个被打过来,他们想探探顾茂森和吴妙枝夫妻俩的口风,要是口风不对,那房他们肯定就不要了,省的鱼没吃着还白惹了一身腥臊。要是没啥事,他们这时候能帮就帮一把,结个善缘。 听着手机叮铃叮铃的声音,顾茂森和吴妙枝心里烦躁不已。 忽的,吴妙枝想起前几天的一通电话,她眼里精光一闪,“老公,我有办法了!” 于是就有了顾招娣手机上的十几个电话。 “这么说如果这件事过不去,顾狗蛋儿的公司也就差不多得破产了?”顾招娣一脸兴奋。 沅昭擦擦嘴,“差不多吧。顾狗蛋儿贪心不足,请人摆了招财阵。如果没有意外,那个小区里除发现的那具女尸外,还在其他地方摆了七具。” 唐文斌问:“这是什么阵法?”他还从没听过有用女尸摆的阵法。 “八方招财阵。”沅昭简单解释一下,“用生人压阵,将阴气转化成财气,然后被居住在阵眼上的人吸收。” 如果这具女尸没有被发现,小区楼盘正常开售,那么在阵法启动后不出半年,住进去的人就会接二连三发生意外横死。 这种因意外导致、并非到达寿限的死亡,死者的气运就会被阵法吸收。生气用来镇压厉鬼,气运一部分用来供给阵法正常运转,一部分提供给住在阵眼上的人。 没猜错的话,顾茂森在朝暮小区中给自己留了一套‘风水’最好的房子。 毕竟原主的气运再好,也只能为顾元朝所用,顾茂森和吴妙枝直接受益并不多。 小说中也是从这时候开始,顾茂森的茂森地产日益壮大,男主顾元朝有了茂森地产太子爷这个身份,之后踏足娱乐圈就是富二代太子爷下凡。 不过打从邪术解除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话。 顾招娣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这回起码能进账二三十万。” “三十万,加上现在的存款拢共得有小五十万,能在阳海市给你付个首付买房。”顾招娣又问沅昭,“昭昭,你的身份咋办,没有证件不能买房吧。” “这个不着急。”沅昭肚子还饿,打开手机接着点外卖,一边说:“顾茂森再打电话过来大姑姑你就接。” 接下来几个小时,顾招娣的手机再没响过。 沅昭闲来无事,打算先解决唐文斌教授的事情。唐文斌死于两年前,他本是阳海大学的植物学教授,在红树镇槐柳村的大山上探索当地物种,不小心掉下山死去。 他年纪不大,才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父母也早早去世,没有关系非常好的亲人,日常也就是和同事交际。 他的心愿比较简单,就是想继续他死前没有完成的研究和论文。他准备好的论文已经完成了大半,要完成也就个把月的事情。 但问题是,他死后学校应该已经收回了分配给他的宿舍,他没有亲人,想来他生前的东西也没人收拾,现在不知道下落如何。 这沅昭也没办法。 她能算人,没法算鬼。之前能通过看顾招娣的面相算出程初一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人的面相一般十分稳定,通过面相能大致看出重要人物、重要事件。 但也仅此而已。 唐文斌叹气,“我知道这个心愿麻烦,但我实在不想带着遗憾去投胎。那是我评正教授的论文,当时花费了很多心思,也是因为那篇论文我才遭遇了不幸。” “不把论文写完,我就算投胎也不安生。” 沅昭心说,也就你恰当是个好人,生前老老实实教书育人造福社会,死后也没做过妖,又碰上我这么个脾气好又不嫌麻烦的天师,不然早给你一脚踹进鬼门关了。 “我想想办法。”沅昭坐到沙发上,两手托腮开始发愁。 唐文斌觉得别看小大师手段高超,心性也比常人通透沉稳,但实际上是个心善又心软的人。碰到这样的小大师,也算是他和胜辉的福分。 “大师,我的事情不着急。” 这些日子唐文斌做鬼觉得也还不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还能上网消磨时间,看看最新的科学文献,或者接触接触那些他生前从没接触过的游戏、小说、电视剧、综艺。 “哦。”沅昭双目无神,懒懒散散应了一声。 事情不能不办,沅昭想起通讯录里躺着的大学生冯朵。冯朵是阳海大学的大学生,她说不定知道些内部消息。 虽然她到阳海大学门口随便拉一个学生,然后跟他打听打听也能知道,但直觉告诉沅昭,问冯朵得到好结果的可能性比较大。 随着修为的提高,她在某些事情上都不需要掐算卜卦,很多时候自有一种感觉。 沅昭给冯朵发去消息: 【一朵大红花】;听说你在阳海大学读书? 叮铃一声,冯家大厅的沉默被打破,冯朵打开手机瞧了一眼,抬头小声道:“爸,妈,是大师。” 冯母抬手,“快接!” “是微保消息。”冯朵快速回了个:是。 【一朵大红花】:那你知道唐文斌唐教授吗? 冯朵不明所以,她挠挠头回道:听过。大师要找他吗? 不等沅昭这边回话,冯朵又发了一句:唐教授已经不在了,听说是去外地不幸遇难,尸骨无存。 沅昭抬头看了一眼抱着手机愉快上网的唐教授,这个她知道,尸骨都是她亲自超度的。 【一朵大红花】:那唐教授生前的东西,学校方面是如何处理的你知道吗? 这冯朵还真不知道,她一个计院的学生,跟唐教授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这是小大师的要求,她不知道也得知道。 她回:我找人问问。马上给大师消息。 第81章 半小时后, 冯朵发来消息。 沅昭打开手机看了看,唐文斌失踪后一段时间学校报警,警察最终找到红树镇时线索中断, 事情不了了之。 之后学校派人将唐文斌的东西收拾起来, 他的研究资料被学院整理送到实验室和资料馆中,个人物品则联系了他的亲戚朋友接收。 唐文斌的目的是他的研究资料, 既然知道了下落那就好办。 沅昭对唐文斌说:“准备一下,今晚我带你去阳海大学。” 另一边,冯朵合上手机,冯父冯母紧张地看过去,“朵朵, 大师怎么说?” “没说什么。大师让我晚上带她去学校转转。”冯朵简单解释了一下, “兴许大师和唐教授之前认识。” “嗯。”冯父一脸严肃, “朵朵你尽可能和大师打好关系,今天的事情要不是我和你妈妈随身佩戴者平安符, 说不定早就被货车压扁了。” 现在回想起来冯父都觉得可怕。 冯母叹了口气, “流年不利, 家里这段时间以来大大小小的祸事不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冯朵几个月不在家,对家里的情况不怎么熟悉,闻言她心思一动, 问道:“妈, 都发生了什么祸事?” 冯母道:“你失踪之前, 家里刚丢了两个大单子,你爸出差的时候遇上道路塌方, 伤得不轻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才回家, 那段时间你忙着复习我怕你分心就没告诉你。” 冯朵恍然, 她说怎么那两个月都没见过她爸,她妈妈又一直说爸爸在外出差,原来是这样。 冯朵担忧的眼神瞥向冯父。 冯父摆摆手,“这么长时间过去我早就好全了!” 冯母接着说:“再之后就是你失踪的那几个月,我跟你爸,还有你大哥都无心公司的事情,公司的生意出了不少差错,我跟你大哥也遇到过几次小车祸,不过好险没出大事。” 近些日子,她们家真是一团糟。 本以为朵朵回来了事情正在好转,没想到她和丈夫今天下班的时候又遇上了车祸。 她和丈夫在后座,有平安符护着倒是没受伤,但是驾驶座的司机伤得不轻。 货车司机整个人被冲击力压成了肉饼。 刚才来消息说,货车司机醉酒驾驶加闯红灯负全责。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冯父冯母不得不怀疑,自家是不是招了小人。冯父打算好好查一查货车司机的背景,连带着女儿被拐卖的原委,他都怀疑有隐情。 不过冯朵却不这么想,“爸,妈,我怀疑咱家被人算计了。” 冯父冯母坐直身体,朝女儿看过去,“怎么算计?” 冯朵拧着眉想了想,“可能是往咱们家放了脏东西,也可能是拿了咱们家里人的八字做法,或者还有别的,但肯定不是一般的手段。” 冯母闻言点点头,有些赞同她的想法,“不是没这个可能。”如果事先不知道有奇异手段的存在,例如她手上的平安符,或许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但这半年来自家遇到的祸事简直连让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算是对家下手也不会这么密集。要知道,做得越多,尾巴也就越多,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背后接连对他们下手还险些成功的人肯定不蠢,一计不成最稳妥的选择是暂时先放弃。 冯父考虑片刻,最终对女儿说:“朵朵,今天晚上你去见大师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把她请过来。” 晚上八点左右,沅昭带着唐文斌从旅馆出来,来到阳海大学后门的小吃街。简单吃过晚饭后,两人才去上次的奶茶店和冯朵见面。 冯朵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坐着程初一,见到沅昭之后视线冷冷地看着她。 程初一怀疑自己被这个大师报复了。 就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把这个大师当成了骗子,结果回家之后疑似见鬼。 要不是从冯朵那里买了张平安符之后她发现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都不敢怀疑自己真的被鬼盯上了。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程初一觉得沅昭一个天师还没无聊到那个地步派鬼戏弄自己。 被程初一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沅昭不明所以,觉得非常奇怪。 似乎上次见过面后她没再和这位表姐有过交集。 难道是顾招娣做了什么? 沅昭心虚地咳嗽两声,照她大姑姑那副恨不得贴到自己女儿身上的样子,不做什么才不正常。 “大师,您最近有时间吗?”带着沅昭进学校后,冯朵一路跟她介绍校园里的建筑物,走得累了在路边的座椅上坐下,她问道。 沅昭想了想,拿到唐教授的资料后顾家那边应该就来消息了,之后还得处理罗胜辉的事情,再之后兴许有时间。 “差不过半个月以后有时间。”她说。 冯朵松了口气,半个月也还好,上次她在沅昭这里买的符咒差不多能用到那个时间。 她把自己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怀疑我们家被人算计了,还是用那种手段。我爸妈今天下班路上出了车祸,要不是有大师的符咒保护,说不定就和司机一样受了伤。” “所以我想请大师去我家里看看。”冯朵记着出门前爸妈的嘱咐,补充了一句:“大师放心,我爸妈有钱,开了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房地产公司,您尽管放心开口。” 程初一:“……”说真的,她觉得沅昭既然有这本事,那肯定是不差钱的。冯朵这样说,如果是心高气傲的天师,说不定会指着冯朵大骂这是在用金钱侮辱他,还可能当场甩袖走人。 倒是沅昭听了,沉吟片刻问道:“房地产公司?” “对!胜业地产。”冯朵小心翼翼看着沅昭,生怕她不接受。 “我接了。”确认这是小说中被顾茂森用玄学手段恶意毁掉的竞争对手,沅昭答应下来。 顾茂森和吴妙枝就是普通人,很明显布置朝暮小区的阵法、以及对冯朵家下手的都另有其人。 沅昭隐隐怀疑,这个‘另有其人’和当年将原主和小狗蛋儿换命的天师脱不了干系。 冯朵面上涌现出喜色,和沅昭约定好时间后,又订了一批平安符。 沅昭想带着唐文斌去找资料,借机和冯朵分开。 目送着沅昭离开,程初一面色复杂,莫非自己前两天就是纯粹见鬼了? 沅昭走到无人处,躲在建筑物的阴影下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然后带着唐文斌来到实验大楼楼下。 阳海大学是华国排名前列的大学,内部竞争十分激烈,都这个时间了实验室里的灯还大亮着。 “冯朵说你们专业的实验室搬到了一年前盖的新实验大楼里,你们专业在五楼和六楼,大门刷卡才能进,我进不去。”沅昭站在一楼门口的台子上,“你自己去找吧,我去旧实验楼看看。” 唐文斌点点头,跟在一个刚好进楼的学生身后飘了进去,门快关上的时候他加快速度赶紧躲过去,庆幸地拍拍胸口,然后转过身来和沅昭隔着玻璃大门挥挥手。 看到这一幕,沅昭:“……”你难道忘了自己是只鬼吗?你穿墙而入的本事呢? 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文斌又如法炮制跟着那个学生挤进了电梯,沅昭转身打算去旧实验楼看看。 “同学!”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沅昭没搭理。 她现在可是隐身状态! “同学!”那人又喊了一声,沅昭下意识瞅了瞅四周,一阵风吹过眼前突然一黑,那道声音在跟前响起来,“同学原来你也是阳大的学生!” 这次沅昭没办法忽视了。 人就站在她面前,还盯着自己看,不是在和她说话是和谁说话? 沅昭低头瞅了瞅身上的隐身符,这不好生生戴着呢吗? 那这个人肯定就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了。 沅昭打算绕过这人。 “同学你的伤好了吗?”秦暮归抬脚跟在沅昭身后。 沅昭停下脚步,她怀疑这人真的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还怀疑这人能看到自己。 沅昭:??? 这隐身符画出来后就被扔到了空间里,绝对不可能过期,而且刚才那一路遇到的学生也都没看到她。 沅昭转身,后退两步,抬头看着那个男同学。成为天师后她的视力极好,所以能在黑暗中清楚视物。 看清楚男同学的长相后,她愣了两秒,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能看到我?”她反手指着自己问道。 这回轮到秦暮归愣住,“我不能看到吗?” 沅昭:“……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能看到了。 下一秒一个同学从树后战战兢兢走出来,面色惊恐地看着‘两人’站的地方。 在那个同学看来,此时,校草秦暮归低头看着空气,嘴张张合合也正在和空气说话……不对,应该是和空气中的‘东西’说话! 同学内心:“鬼啊啊!!!” 他抱着书颤颤巍巍走出一段路,回头小心看了一眼,然后撒丫子跑开了。 沅昭寻思自己也不是长得有多见不得人,这位能看到自己的男同学更不能算是丑。 如此说来,那个学生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隐身符确实还管用,她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团空气,但在眼前这位同学眼中就还是她。 离了个大谱。 天师系统可没说过还能有这种情况发生。 沅昭一阵恍惚,这下麻烦了。 秦暮归见沅昭不说话,出声喊道:“同学?” “哦。”沅昭回神,“你找我什么事?” “上次。”秦暮归给了个提示,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余光瞥到沅昭的侧脸下意识就喊出了声,明明自己也不是多热情的人。 再说上次的事情,如果这位同学真的需要自己赔医药费,也早就在微保号上联系自己了。 沅昭眨眨眼,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上次?” 作者有话说: 秦暮归:我的cp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第82章 他们见过面吗? 沅昭似乎有些印象, 而且她觉得这位男同学非常熟悉。 猜到沅昭是真不记得自己,秦暮归解释道:“前几天在火锅店我不小心撞到你。” “哦~”沅昭恍然大悟,她就说呢, 摇摇头道:“我没事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沅昭盯着这位男同学几秒, 她急着去旧实验楼,见男同学似乎没有话说, 她道:“我得去找我朋友。” 直视女生清澈的眼睛,秦暮归愣了片刻,闻言下意识点头。他想说些什么,然而不等开口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秦暮归错愕一瞬,回想刚才, 并没有在女生脸上看到任何画面。 他看不到这个女生的过去, 也看不到未来。 杜宗霖和小组成员抱着申请的仪器过来, 见秦暮归呆愣愣站着像是在发呆,过去用肩膀把人撞醒, “大哥看什么呢, 钥匙拿到了没?” “拿到了。”秦暮归回神, 看着杜宗霖欲言又止, “你说……” “老三快点儿帮兄弟接下东西!”队友搬着巨大的纸皮箱子,这一路累得胳膊都快没劲儿了。 秦暮归咽下到嘴边的话,接过队友手里的东西, 一行人往旧实验楼去。 沅昭跑得飞快, 不仅又给自己加了张隐身符, 还在腿上贴了两张疾行符。 刚才那个男同学也太邪门了,她贴着隐身符都能被看到, 看来极为可能是同道中人。 顺利来到旧实验楼, 生怕再被‘同道中人’或者‘体质特殊’之人看到自己, 沅昭又在身上拍了几张隐身符。 旧实验楼这里没有门禁,但进出的大门被锁上,沅昭使用飞行符爬到二楼打开窗户后顺利溜进去。 旧实验楼里空荡荡的,因为废置这里几乎没有灯光,楼道一片漆黑,沅昭的脚步声在空间里回荡更显得阴森可怖。 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幽蓝的灯光映在惨白的脸上,加上此时沅昭穿了一身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远远看过去就像在空中飘着一个没有身体的脑袋。 沅昭将屏幕调暗,联系上新实验楼的唐教授,按照他的指导依次找过去,终于在五楼一个脏乱的资料室里找到了属于唐教授的工作电脑。 资料室一片狼藉,找个下脚的地方都很难。经过搬迁,里面的很多东西都转移到了新实验楼。唐教授的电脑被发现时正躺在某个角落,要不是沅昭细心还真找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搬开巨大的资料柜,资料柜里的东西没有清理干净,被移动的过程中猛地发出响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极其刺耳。 “什么声音?”杜宗霖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楼里有人?” 队友累得够呛,闻言道:“怎么可能?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门锁得严严实实,除非是鬼,要么是超人才能进来。” 杜宗霖瞥一眼队友,心里突然毛毛的。他虽然是天师,可他也怕鬼啊。 秦暮归将仪器送到教室后回来接两人,“怎么了?” 队友不客气地把东西放到秦暮归手里,“老三你可算来了,这不是小四疑神疑鬼,听到点儿响动就怕的尿裤子了。” 杜宗霖压着嗓音反驳:“你说谁尿裤子呢?你这个万年老二!” 年纪上被寝室老大压一头,学习上被他兄弟秦暮归压一头,就连身高都比不过他兄弟。 另一边,沅昭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番移动激起了屋里的灰尘,沅昭随手施了个净尘诀,沿着墙壁蹲下够着手将电脑拿出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沅昭嘟囔两声,翻开电脑摁下开机键,等了片刻没反应她忽地一拍脑袋,“不会是没电了吧?!” 那这样带来的优盘也没用了,得把电脑带回去才行。 沅昭给新实验楼的唐教授发了条信息,让他赶紧从那边过来,看看这里除了电脑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到了借好的教室,杜宗霖越想越不对劲,他拉着秦暮归悄悄到楼道里,“我怀疑楼里有鬼。” 秦暮归瞥他一眼,“你想怎么办?” 杜宗霖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好兄弟,就靠你了!“他怕鬼,但好兄弟不怕鬼! 秦暮归想拒绝。 杜宗霖一瞅他这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立马在秦暮归开口前就大喊了一嗓子:“老大、老二,我尿急,得带老三去厕所,你俩先忙啊!” 秦暮归:“……”你尿急带我做什么? 教室里俩人跟秦暮归一个想法,寝室长老大哥一边摇头一边咂舌:“世风日下啊,咱们新一代大学生未来华国社会的中流砥柱就这么一破身体素质。” 老二摊在椅子上大喘气,“你得往好了想,虽然老四肾不好,但他的脸皮厚度一般人是比不过的。” 老大斜他一眼,心说,你就没想过你自个儿也属于‘破身体素质’那一类? 杜宗霖从兜里掏出张符咒,往里面输进灵气激活符咒,然后跟秦暮归说:“我往那边,你去那边儿。” 冷眼看着这个人手里捏着符咒信心满满地离开,秦暮归就知道,什么兄弟感情,都是虚的。 合上电脑,沅昭打算在屋里找一找充电插头,忽的她停下动作,屏住呼吸聆听,能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逼近。 沅昭不慌不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有隐身符,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看到。 她猜测来人是学校的保安,来旧实验楼巡逻执勤。 秦暮归把手放在门板上,刚才他听到这个房间里有声响,过来之前就给杜宗霖发了条消息。 吱呀一声,秦暮归推开门,看到房间里的女生后着实愣了好长时间。 又见面了? 沅昭:“……” 沅昭也没想到,出现的是个bug,她站在原地震惊两秒,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虚,就扶着桌子慢慢蹲下去。 她说她来这儿就是为了见朋友,这个男同学会信吗?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亮,秦暮归看到沅昭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再看此时桌子后露出的一撮呆毛,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安静的房间里,这声轻笑显得十分突兀。 沅昭本来想冒出来的脑袋又缩回去,同时在心里回敬了一声冷哼。 “同学你也是过来找资料的吗?”怕惹急了沅昭生气,秦暮归主动给沅昭找了个来此的理由。 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沅昭拿出来一看,唐教授已经到了楼下。她转了转眼珠,回道:“不是。我来见朋友。” 让唐教授伪装一下‘朋友’应该可以。 秦暮归:“……”这话把他给堵死了,“我过来找资料。” “哦。”沅昭冒出两只眼睛来,“你找。我不打扰。”说着蹲在地上还侧了侧身子。 秦暮归只好硬着头皮在杂乱的资料室里翻找所谓的资料。 他一个计院的学生,在满是植物标本的资料室里找什么资料? 沅昭蹲在桌子后面盯着秦暮归的一举一动,她刚才早就把这个资料室翻了个遍,这个房间里都有什么记得一清二楚,秉着乐于助人的精神沅昭开口道:“你要找什么资料?” 她可以帮忙。然后这个同学就能离开,再然后唐教授好进来找东西。 秦暮归……秦暮归什么也不想找。 沅昭说着就要站起来,可蹲了这么长时间腿早就麻了,甫一起身就忍不住向前扑眼看要跌在地上。 秦暮归刚好扭头,见状大步飞奔过去。 沅昭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幸运的是没磕在地上,不幸的是她又撞到鼻子了。 比那天在火锅店撞到的时候还疼,一瞬间沅昭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疼痛吸引了沅昭所有的注意力,便也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她和秦暮归两人的姿势。 沅昭整个人被秦暮归圈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因为撞击力,秦暮归后背抵在墙上。 杜宗霖接到消息本来想立马赶过来,谁想他自己乌鸦嘴真尿急了,临时又去了趟厕所才往另一边赶。 结果赶到现场,杜宗霖推开门,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好兄弟秦暮归消失在原地。 杜宗霖:“???” 杜宗霖:“!!!” 杜宗霖一把甩上大门,两只爪子扣嘴,惊呼出声:“啊啊啊有鬼!!!” 秦暮归:“……”你踏马有本事别关门。 楼上,整理教室的两人被杜宗霖这声呼喊吓得手一抖。 老大:“要不,去看看?” 老二:“去看看吧,万一再吓出事来,咱期末大作业别搞了。” 杜宗霖掏出手机,两只爪子哒哒哒敲在屏幕上,给远在道观的他师父凌云道长发去求助消息。 他就一个没出师的连晃荡的半瓶水都没有的天师,符咒符咒不会画,法术法术记不住,哪能跟恶鬼硬刚啊?! 资料室里,沅昭也被这一声呼喊叫醒,她鼻子通红眼睫毛上沾着泪珠,整个人一头懵逼,“有鬼?” 有鬼她怎么没发现? 杜宗霖一边求助,一边不忘安抚人质:“老三你稳住啊!动用你聪明的大脑跟恶鬼周旋,必要时候可以出卖美色!” 秦暮归:“……”真有恶鬼听见你这话,我也不用活了。 不过,杜宗霖从哪里看到鬼了? 秦暮归低头,正好对上沅昭湿润的眼眶,他心脏猛地跳空两拍,蓦地耳朵一热。 再联想到两人现在的姿势,秦暮归像碰到烫熟的红薯一般猛地退开。但他身后是坚硬的墙壁,即便退也无可退,顿时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沅昭拧着眉站直身体,没有注意到秦暮归短短时间的反应,现在除了还隐有痛感的鼻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就是刚才那人说的鬼。 按照她现在的实力,能看出刚才那人也是个天师,甚至只是个刚入门的蹩脚天师。 沅昭闭上眼睛感受一番,除了正慢吞吞爬楼梯的唐文斌,这栋实验楼并没有其它的鬼魂。 那么如此说来,蹩脚天师就是瞎叫唤。 秦暮归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符咒,他伸手撕下来,明白了杜宗霖见鬼的原因。 他看着手上的符咒,这应该是沅昭的,刚才不小心贴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想到什么,秦暮归又把符咒贴在了身上,然后喊了声沅昭:“同学?” “嗯?”沅昭抬头看他,“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秦暮归又把符咒撕下来,“同学你也能看到我。” 沅昭看了眼隐身符,解释道:“这是我画的符咒,所以我能看到。”说到这个,沅昭看秦暮归的眼神古怪起来,“你好像也能看到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2-24 22:08:36~2022-03-01 00:1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秦暮归体质特殊, 眼睛能看到许多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他刚开口,门再一次被撞开,这次进来的有三个人。 杜宗霖在后面可劲扒拉两个舍友, “你们不能进去!我跟你俩说里面有鬼, 我可是天师我能骗你俩?!” 对杜宗霖自称的‘天师’身份,两个舍友跟他一个寝室快四年了, 从来都没相信过。 “哪里有鬼?”老二指着杂乱却空荡的房间,对杜宗霖发出了灵魂质问。 杜宗霖哑言两秒,“就是因为你们什么也没看到才有鬼!刚才我明明见老三在屋里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老大老二两人抱胸,斜眼看着杜宗霖。 老大:“你编, 你接着编。” 老二掏出手机, “你自己演就得了, 我不信老三也肯配合你。” 杜宗霖被两人这不在乎不相信的态度气得差点儿跳脚,他这都是为了谁好? “你打!你打!你看看老三能不能接到!” 老二二话不说就摁下属于秦暮归的号码, 下一秒, 空荡的房间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老大老二僵硬地扭着脖子朝铃声响起的地方看过去, 竟然啥也没有?! 老大&老二:“!!!”啥也没有才可怕好不好! 两人尖叫一声, 齐刷刷跳到杜宗霖身后躲起来,“有鬼啊!!!” 秦暮归嘴角抽搐,真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几个人。本来不想现身, 可估摸着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脆弱, 秦暮归不得不撕下隐身符, 冷声道:“没有鬼,是我。” 杜宗霖三人见到这大变活人的一幕, 瞳孔猛地一缩, 尖叫一声, 互相拉扯着大步后退,转身蹿出房间。 “有鬼啊!!!” 沅昭扯了扯秦暮归的袖子,“要不,你先带你朋友找个地方解释解释?” 唐教授马上就到这层楼了,要是秦暮归还在这里,不方便他找东西。 秦暮归点点头。 楼道里,怕鬼三兄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大:“我滴妈呀,真滴有鬼啊?” 老二:“我我我尿急……” 杜宗霖翻了个白眼,怕成这样真是丢人。 忽而房间里响起说话的声音,杜宗霖侧着耳朵听了几秒,双腿颤抖的幅度加大,“不不不不是,我咋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老大:“女女女人……不不不不女女女鬼?!” 老二:“要不要不咱跑……”没等说完,他白眼一番,晕过去了。 杜宗霖两个人险些被带倒在地上,余光瞥见秦暮归的身影,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怎么出来了?!” 秦暮归冷冷看着几个人,这三人有一个算一个,遇上麻烦都只顾自己,什么兄弟情都是骗人的! “没有鬼。”秦暮归吐出三个字,把手里的符咒递到杜宗霖跟前,“你认识,隐身符。” “啥?”杜宗霖真没有听过隐身符,他小心翼翼接过来,上下左右翻来覆去端详两遍,完了啥也没看出来。 不行,杜宗霖啪一下贴在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在别人眼中杜宗霖就消失在原地,彻底不见了人影。 老大揉了揉眼睛,“我这是见鬼了?” 装作昏迷的老二也揉揉眼睛,“我这是被吓死了?” 杜宗霖眨眨眼睛,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能看到我吗?” 老大下意识往后躲闪,“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 隐身符只是在视觉上隐藏体型,不能隐藏声音、气味,也不能隐藏人行动时的产生的空气的变化。 老二一把抓住杜宗霖的胳膊,面露惊奇:“哎真是小四!” 老大:“咋回事儿什么原理啊?” 杜宗霖把身上的符咒撕下来,扭头看向秦暮归,眼里带着垂涎:“老三,你把这符咒给我呗?” 杜宗霖对此信心满满,秦暮归一向不在意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吝啬区区一张隐身符。 谁知,秦暮归摇摇头,趁杜宗霖不注意一把将隐身符夺过来塞到兜里,一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抢’的样子,“不行。” 杜宗霖目瞪口呆:“不是,为啥啊?你又用不上隐身符。再说,你把符咒给我,我还能给我师父寄回去让他研究研究,到时候你想要多少张都行。” 秦暮归不为所动,多少张也不是这张。 老大老二终于意识到什么,老大拍拍杜宗霖的肩膀,“老四,你师父真的是天师啊?” 老二:“老四你也是天师啊?” 杜宗霖叹气,“早就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俩不信。” “那岂不是……”老大二十多年来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受到冲击,“岂不是说世界上真的有鬼?” 杜宗霖一脸沉重地点头,“有。” 老大跌坐在地上,“我滴天爷啊!” 另一边,在秦暮归出去后,沅昭紧急给唐文斌发消息让他快点过来。 唐文斌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吼吼飘上来,一进门沅昭就撂下一句话:“快点儿找,找完赶紧离开!” 唐文斌开始满屋子翻找,沅昭则贴在墙上透过门缝监视那几个学生。 唐文斌要的东西不多,大部分资料都储存在电脑里,很快就找到了所有的东西,“大师,我们可以离开了。” 沅昭对唐文斌挥挥手,“你先走。” 唐文斌犹豫两秒,“那好吧。大师你小心。” 唐文斌抱着东西飘走。 唐文斌走后,沅昭在地上捡了张白纸揉成团,悄悄打在秦暮归后背上。 等秦暮归回头,沅昭指了指窗户跟他示意:“我先走了!” 秦暮归没看懂,转身迈步想过去再问问,被眼疾手快的杜宗霖和另外两个舍友拦住,“你去哪儿?” “去找份资料。”秦暮归随口一句,再扭头,那里已经不见了沅昭。 秦暮归心下有不好的预感,他过去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真已经没了沅昭的身影。 他抿着嘴角,再看向三个舍友的眼神不大好,“回去准备作业。” 见他这样,杜宗霖三人知道秦暮归这是对他们生气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别的。 沅昭从旧实验楼溜出来之后,看时间还早又去小吃一条街上狠狠吃了个过瘾。 她现在修为不够,画符都只能画些简单的符咒,炼丹还要往后推,没有辟谷丹,每天必须要摄入大量的能量才行。 唐文斌拿到资料后便开始投入到论文的撰写中。 隔天,顾招娣终于接到了来自顾家的电话。 顾招娣招呼顾长贵一起,分别上了钱来娣和顾大富的身,才在沅昭的示意下点了接通和免提。 电话接通后,开始是一阵沉默。 那边想等顾招娣先开口,顾招娣想等那边先开口。 两方僵持了半刻钟,顾招娣先忍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小心喊了声:“狗蛋儿?是你不狗蛋儿?” 电话另一头的顾茂森:“……”你踏马叫谁狗蛋儿呢? 顾茂森咬牙切齿:“……是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茂森地产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陈大师联系不上,警方那边已经发现了第二具尸体,舆论进一步闹大,而且这背后还有往日他的对头推波助澜。马上等警方申请到许可,说不定连他费劲心血建好的朝暮小区也要被推倒。 顾茂森应了那一声像是脱掉了什么包袱一般,紧接着开口道:“娘,是我,我……” “啊——狗蛋儿你不是个东西啊!”不等顾茂森说完,顾招娣那边一嗓子嗷出来,“呜呜呜呜……狗蛋儿你不是东西啊!” 顾茂森:“……娘,你先听我说,我现在有要紧……” “狗蛋儿啊你爹都快死了!”顾招娣把事先胡编乱造好的说辞拿出来,“你爹快死了啊狗蛋!” 顾招娣说了没两句就开始嚎啕大哭,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完全没有顾茂森插嘴的机会。 沅昭默默给大姑姑竖了个拇指。 “你爹学人家赌博欠了五十万,又学人家借高利贷欠了五十万,现在人家赌场说还不上钱就要拿你爹的命!” “狗蛋儿啊你救救你爹,你现在是大公司的老板,这一百万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个事儿,你帮帮你爹吧狗蛋儿呜呜呜……” “狗蛋儿啊你说话啊狗蛋!”顾招娣捂嘴哭泣。 钱来娣声音尖细,哭的时候扯着嗓子音调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就跟乡下死了人吹唢呐似的,听得顾茂森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终于让他逮着缝隙出声,“娘,爹的事不要紧,我改天让秘书把钱给你转过去。” 一旁的吴妙枝不甘心地咬着嘴唇,那可是一百万!顾茂森说得轻松,这次给了顾大富和钱来娣一百万,往后就是数不清的一百万! 顾茂森没注意到妻子难看的脸色,赶紧道:“娘,儿子现在遇到了麻烦……” “狗蛋儿啊娘的好狗蛋儿!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赌场的人就在边上,他们不信娘的狗蛋儿是大老板,非要拿你爹的命!狗蛋儿你可得赶快把钱转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 顾招娣说着,给罗胜辉一个眼色,见时机到了,罗胜辉粗着嗓子喊一声,一边夺过顾招娣手上的手机,恶狠狠道:“狗屁的大公司老板!你儿子要是大公司的老板,你这老娘们跟顾大富还能窝在这犄角旮旯的山坳子里?!” “我警告你这老娘儿们啊,要么给钱,要么顾大富没命!” 紧接着,顾茂森和吴妙枝便听到另一边传过来的嘈杂的打砸声、哭泣尖叫声、怒骂声等等。 沅昭咳嗽一声,靠近手机的话筒弱弱喊了一句:“你们……你们别打我奶!” 顾茂森和吴妙枝听见这个声音眼睛一亮,就是那个死丫头! 给了跟胡萝卜吊在顾茂森和吴妙枝的眼前,罗胜辉在沅昭的示意下将之前在镇上买的百元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摔得稀巴烂,通话也随之中断。 戏演够了,顾招娣从钱来娣身上飘出来,“你说顾狗蛋儿能把钱转过来吗?” 本来她没打算一口气要这么多钱,但是听唐文斌说顾茂森现在这种情况,他的财产说不定会被冻结,如果要钱就尽快要一笔,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招娣这才直接要了一百万。 “会吧。”沅昭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有一百万,十来万总有。” 顾茂森现在无非就是想在原主身上得到些什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顾大富和钱来娣虐待原主,这种方法他和吴妙枝之前也尝试过,不过一般都用在顾元朝身上。 顾元朝曾经生过几次大病,都通过虐待原主加快了恢复。 现在顾家不止茂森地产面临危机,自从邪术解除后顾元朝就一直昏迷。 顾茂森呢和吴妙枝想要故技重施,但也得顾大富和钱来娣配合才行。否则只有他们两个出面,亲自回到槐柳村。 但一则两人根本不愿、也不可能选择这种方式,虐待原主是能变相加快顾元朝夺取原主气运的速度,可虐待的人也要付出代价。 毕竟原主是身负大气运者。 虐待原主的代价轻则损阴德,重则损阳寿。 顾茂森和吴妙枝那么自私,老早就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交给了顾大富和钱来娣。 再者,茂森地产名下的朝暮小区发生了刑事案件,虽然警方还没有锁定嫌疑人,但身为茂森地产的老板和老板娘顾茂森和吴妙枝早就处在了警方的监视之下,现在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阳海市。 如此顾茂森和吴妙枝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顾大富和钱来娣身上,而顾大富和钱来娣同顾茂森这如出一辙的自私性子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对此吴妙枝再清楚不过,要是不给两人点儿甜头吃,误了顾茂森和吴妙枝的大事才真叫不好。 果然,下午的时候顾招娣的手机就来了条转账短信,转账金额为500000。 “给了!”顾招娣面色一喜,紧接着就阴沉下来,“顾狗蛋儿跟那个女人真是能算计,只给50万,这是防着谁呢?” 说着,顾招娣瞥了眼沙发上昏迷的顾大富和钱来娣,嗤笑出声:“两个老东西疼了一辈子的儿子孙子,到头来一条命连一百万都不值,还被儿子死死防着。” 可笑! 顾招娣平复了心情后,问沅昭:“昭昭,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给一根胡萝卜。”沅昭无聊地浏览着新闻,“女尸的事情明面上暂且停一停,让顾茂森和吴妙枝还有他们背后的人放松警惕,也让顾茂森和吴妙枝先把剩下的50万转过来。” 有人发来信息,沅昭一边跟顾招娣说话:“这50万大姑姑你找机会给程初一。”一边点开内容:【同学,上次的符咒还有吗?】 沅昭看了眼发信人。 【医药费】 这谁? 第84章 点击发送后, 秦暮归抱着手机,视线锁在屏幕上方,等待‘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 片刻后, 对面发来信息:【哪种符咒?】 秦暮归顿了顿, 打下几个字:【隐身符。】 旅馆里的沅昭看到这三个字沉默片刻,自从那天晚上不管她贴多少张隐身符都能被那个男学生看到后, 她已经把隐身符从个人字典里划掉。 犹豫了片刻,沅昭回道:【没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她后面又加了句:【以后也没有。】 再说,这位医药费同学也不知道什么体质,隐身符对他来说根本无用, 也不知道拿来做什么? 看到这句话, 也不知怎么的, 秦暮归眼前突然浮现出沅昭躲在桌子后面心虚的画面。不过这回除了心虚,应该还多了份恼怒。 对面下桌, 杜宗霖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正在激情打游戏,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杜宗霖手一抖, 游戏失败。 他铁青着脸色扭过头去,眼神里半是愤怒半是震惊,“老三你笑得怎么跟找着对象了似的, 害的我游戏都输了, 这下得被队友骂惨!” 秦暮归翻过身去, 蒙上被子不听不听。 杜宗霖嘴里永远没个好听的话,活该输掉游戏, 都是平时不积口德的缘故。 见他这样, 杜宗霖转了转眼珠, 想到什么眼神蓦地一亮,像是找到了瓜田的猹似的,啪一声合上电脑游戏也不打了,从凳子上跳起来扒拉着秦暮归床的栏杆。 “老三老三,你干啥呢?”杜宗霖上蹿下跳,眼珠子就跟雷达探测仪一样,试图捕捉到秦暮归的异常,“咱期末作业你搞好了?不熬夜写程序了?” 秦暮归将被子裹紧了些,发了条消息给沅昭:【那还有别的符咒吗?】 秦暮归的不理睬再一次助长了杜宗霖的气焰,他越发认可了之前的猜测。 ——秦暮归这小子,绝对有情况! 正好这时候老大老二从浴室回来,杜宗霖冲过去将两人拉到门外,“老三有情况!”他在两人不满的眼神中,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大一头雾水:“什么情况?代码有bug?” 杜宗霖无语两秒,看着两个舍友的表情一脸恨铁不成钢,“脑袋离除了代码就不能想点儿别的?怪不得你俩都快大学毕业了还没谈过恋爱!” 说这话人就不爱听了。 老大老二对视一眼,把脖子上搭的毛巾往盆里一甩,然后齐齐揽住杜宗霖的脖子,语气凉凉:“小四,你最近胆子见长啊?!” 老大:“你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干哈?” 老二:“说的好像你谈过似的?” 被拿捏住了命脉,杜宗霖缩着脖子想往旁边躲,但一左一右都被人堵着,只能暂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伏低做小道:“两位哥哥说的是,都是小老弟的错。” “我认真的。”杜宗霖急着告诉两人秦暮归的异常,“我怀疑,老三有对象了!” 话音落下,原本期盼着能从杜宗霖嘴里得到石破天惊的大消息的两人翻了个白眼,收回胳膊哼着小曲晃悠进了宿舍。 呵呵! 老三能有对象? 你不如指望着铁树开花、点石成金、浪子回头…… 车轱辘是方的都比老三有对象更加有可能。 杜宗霖:“……”你们会后悔的! 宿舍很快熄灯。 为了不影响舍友休息,和沅昭约好时间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奶茶店见面后,秦暮归摁灭手机。 睡觉之前,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符咒。 消耗完灵力,符咒上的朱砂变得暗沉。原本的符纸也十分脆弱,秦暮归这两天小心保存,还是不可避免地掉了一只角。 看来不能随身携带了。 秦暮归爬下床,将符咒压在了英文字典中保存。 黑暗中,隔着层蚊帐,两只眼珠子炯炯有神地观察着这一幕。 ** 拿到50万之后,顾茂森那边紧接着又来了条短信。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打电话,改发短信,短信直说钱来娣和顾大富的大孙子生病了,得拜托他们两人对沅昭‘好点儿’。 这狗屁的暗示就差明说让顾大富和钱来娣狠狠虐待沅昭,最好往死里虐待她。 气得顾招娣直翻白眼,一挥手又给钱来娣和顾大富加了数十层幻境。 为了暂时安抚顾茂森和钱来娣,也为了引出布阵之人,沅昭联系上了负责朝暮小区事件的负责警察。 官方对朝暮小区事件的重视超出了沅昭的想象,为此专门设立了特案组,组长何敬江。 查到何敬江的住处后,沅昭带着顾招娣上门,等在何敬江小区的楼下。 奇怪的是,见到沅昭之后,何敬江似乎并不惊讶,甚至表现得非常高兴。 沅昭:“……”莫非这是同道中人? 看到沅昭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表情,何敬江笑着解释,“凌云道长算出这几天会有大师出面,果然。” “凌云道长?”沅昭发出疑问。 “对。”何敬江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去我家吧。” 沅昭只好摁下心里的好奇,和顾招娣跟何敬江上了楼。 何敬江的妻子今天加班,家里只有两个读书的兄妹在,见爸爸带客人回来,自觉回到屋里。 何敬江给沅昭和顾招娣倒了两杯水,坐在沙发上这才说道:“凌云道长是咱们阳海市郊区青云观的观主,也是位实力高强的天师。” 沅昭抿了口水,了然道:“所以是他告诉你我今天要来?” 何敬江点点头,“差不多。”他道:“女尸被发现后,局里察觉到事件不平常,就打电话给凌云道长求助。凌云道长不方便出面,便给我算了一卦,让我每天都按时下班,就算不能按时也要抽出时间来下班。” 沅昭嘴角抽搐,这说法也是诡异。 “凌云道长说,我在小区楼下见到的陌生人就是来帮助我们破案的大师。” 说到这里,何敬江笑了笑:“倒是没想到大师年纪这么轻。” “万一大师是我呢?”顾招娣出声问道,“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家昭昭?” 何敬江又笑着道:“好歹我也跟特管局的天师们经常接触,是不是天师看多了也能认出来。” 这么说来,他这次也没看走眼。 沅昭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天师跟普通人有不小的差别。虽然她极力伪装成普通人,但那些细微的差别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专吃这碗饭的警察。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沅昭开门见山,“不知道何组长打算怎么解决这次的事件?” 说到正事,何敬江坐直身体,表情严肃,“不瞒小大师,我们特案组已经发现了四具女尸。” 网上的信息停留在警方发现两具女尸的时候,应该是特案组主动透露。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一起利用女尸布下邪恶阵法的案件,目前,四具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两具,另外特案组地毯式搜索朝暮小区探查是否还有其它女尸。” “我们需要借助小大师的能力破除阵法,以及找出布阵的邪恶的天师,必要时候还要小大师协助警方捉拿邪恶天师。” 至于杀害女尸的真凶,警方自有能力确认并缉拿归案。 “可以。”沅昭说道。 接下来,和何敬江交流一番接下来的计划,提出几点自己的想法后,沅昭便带着顾招娣回了旅馆。 当晚,何敬江带领组员秘密行动,找到隐藏在朝暮小区的另外女尸,并连夜复原墙壁。 紧接着几天之后,阳海警方在线更新女尸案件进度。特案小组在朝暮小区搜索出四具女尸,并确认女尸身份,现正联系女尸家人、以及生前所在地警方,确认女尸死亡原因。 特案小组退出朝暮小区。 虽然依旧没有恢复楼盘的售卖,茂森地产也无法撇清与女尸案的干系,但比起之前的情况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顾茂森和吴妙枝见此欣喜,便知道之前的办法有用,虐待沅昭确实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逛商场的时候,顾招娣收到了转账的短信。 这次是20万。 顾招娣立马给沅昭拨了个电话说这件事,“看吧,不出两天顾狗蛋儿跟吴妙枝还得打电话过来。” 顾茂森和吴妙枝不足为虑,甚至男主顾元朝也不值得顾忌,真正值得在意的是顾茂森和吴妙枝背后的那个天师。 那个天师说不定就是当年给原主换命的天师。 如果他跟顾茂森和吴妙枝数十年都没断了联系,那么这些年里又凭借他的能力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原主的仇,这许多条无辜性命的仇,沅昭怎么都要跟那个天师做个了断。 “姑姑,你在商场看看有没有过得去的玉石,买两块我给表姐刻一个护身符。”沅昭说道。 顾招娣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 她在人间待不了多久,等囡囡渡过死劫,等看到顾家遭了报应,她就得跟两个鬼友一块去地府报道。 她这样子,自然也没办法跟囡囡相认。虽然说现在囡囡过得好,有收养她的老教师留下的房子,还是阳海大学的学生,听说毕业以后那些大公司大企业都抢着要呢,可她到底不放心。 她也没有什么能留给囡囡,就连同顾狗蛋儿要的五十万也是借着沅昭的光,凭她自己哪有那本事? 她倒是想在走之前腆着脸求一求侄女沅昭,让沅昭帮忙照看一下初一。 可沅昭也还是个孩子呢,受了那么苦,她这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便宜大姑有什么脸求人家? “哎!”顾招娣哽咽一声,嗓子就像塞了朵棉花似的。 都说做好事,积功德。她也不知道生前死后做了什么好事,能碰到沅昭这么个好人。 挂掉电话,看了眼跟秦暮归约好的时间还早,沅昭抽空打了两局游戏。 玩游戏真是消磨时间的大杀器,上辈子和上上辈子的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但上上上辈子的她还从来没这么浪费过时间。 一局游戏结束,顾招娣拎着一堆东西回来。 “昭昭,快来看看给你买的衣服!”顾招娣一进门就招呼着沅昭出来,“这些喜不喜欢?我看街上那些女孩儿们都穿这些,可时髦了。” 沅昭穿着在红树镇买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出来,一眼就看到摆了一沙发的各色衣服。 衬衫T恤牛仔裤都不算什么,那里面竟然还有超短裙?! 沅昭:“……” 她昨天刚看的新闻,一个女生穿超短裙出门被人猥亵,事情还闹上了热搜。 热搜上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竟然还有指责人女生不检点的? 没二十年脑血栓说不出这话来。 沅昭对超短裙没意见,对男生还是女生穿超短裙也没意见,但她……她没法穿。 她一个天师,怎么能穿超短裙? 又不是古丽古丽魔法少女。 赶在顾招娣开口前,沅昭迅速挑了件粉色的T恤和直筒牛仔裤,“我穿这个吧。别的我看表姐肯定喜欢,她大学生,正年轻漂亮活泼,穿这些正合适。” “啊?”顾招娣愣住,“可是……” “没什么可是。”沅昭发动洗脑功力,“正好过几天我得上门给表姐的朋友冯朵看风水,我让冯朵把这些衣服转交给她。” 顾招娣回想起跟在程初一身边的那几天,她的囡囡是个假小子性格,衣柜里全是运动服,鞋子也全是运动鞋,头发都剪得短短的,鼻梁上架了厚厚的眼镜,乍一看还真不像个女孩儿。 但是她家囡囡喜欢。 顾招娣觉得,应该尊重孩子的喜好,所以她道:“昭昭啊,你表姐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这样,这些衣服你留着穿,我等会儿再去趟商场,给初一买两身运动服,你给朵朵再让她转交给初一。” 沅昭松了口气,不逼她穿就行。 沅昭将所有的衣服收进空间,顾招娣收拾沙发上的袋子,叮嘱沅昭:“昭昭啊,那些个裙子你记得穿啊,趁年轻的时候穿漂亮点儿,不然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穿也穿不了。” 沅昭干笑两声,“您还真时髦!”为了堵住顾招娣的嘴,她只好敷衍道:“知道,知道。” 内心:不可能! 穿超短裙的大师,说出去她不要面子的吗? 换上新买的T恤牛仔裤,看着到了时间,沅昭跟隔壁的几只鬼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去见客户。 客户秦暮归等在奶茶店,眼神像凌厉的小刀一般射向对面三人。 “我约了人。”秦暮归冷冷道。 杜宗霖笑嘻嘻:“我们知道。我跟老大老二正好也有空,等你见完人,咱们宿舍还能搞个团建。” 老大老二齐齐点头,“对。搞完团建还能去实验室通宵期末大作业。” 秦暮归:谢谢,我的计划里没有你们。 第85章 纵然知道三个舍友本性无赖, 秦暮归也没想到自己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都不能把他们送走。 秦暮归:“……” 看秦暮归一副无奈恼火却又不能拿他们怎么办的样子,杜宗霖在心里开心地大笑三声,同时也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秦暮归, 绝对有情况! 秦暮归灌了杯果茶降火, 心想这三个人不走,他走总行吧! 秦暮归站起来去柜台, 老大连忙问:“你去哪儿?” “结账。”秦暮归冷冷吐出两个字。 杜宗霖很是大方摆手,“那你去吧,再帮我们点几杯。” 杜宗霖扭着身体,视线追随着秦暮归。只见他拿出手机付完账后,又指着他们这边跟服务员说了什么, 然后服务员露出震惊的表情, 紧接着连连点头, 拿出纸笔来写写画画一番。 杜宗霖满头问号,老三这是干啥呢? 疑问之际, 杜宗霖看到秦暮归头也不回朝着门口走去, 他大惊:“不好, 老三要跑!” 三人连忙要追上去, 不想半路被服务员拦住。 杜宗霖紧盯着秦暮归的背影,“我朋友付过钱了,我现在有急事!” 服务员面带微笑:“几位同学, 刚才的同学说你们商量好要请班上的同学喝奶茶, 一共三百八十二杯, 那位同学已经付过定金了。” 杜宗霖三人:“……” 已知他们班三十五个人,现有三百八十二杯奶茶, 请问一人能分几杯?余几杯?余下的几杯如何分配最公平? 杜宗霖三人生无可恋, 被服务员带到一旁准备三百八十二杯奶茶。 更狗的是, 点的那三百八十二杯奶茶,竟然按照奶茶、果茶、甜度、温度、小料等等细分了几十种。 杜宗霖后知后觉,原来当时服务员拿笔写的就是这些要求啊? 杜宗霖三人悲愤握拳,老三不当人啊! 这是摆明了要甩开他们?半点儿兄弟情都没有! 秦暮归成功脱身,给沅昭发了条信息,将见面的地点改到了咖啡馆。 沅昭拎着一路上买来的小吃慢悠悠走路,接到信息后打开地图软件,跟着导航来到咖啡馆。 咖啡馆共两层,面向小吃街的一侧是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前摆设一整排吧台,此时有不少打扮年轻的学生们抱着电脑伏案赶作业。 沅昭跟着服务员来到二楼,二楼的隐私性比一楼好,无论是单组的桌椅还是吧台都设置了屏风和隔断。 气氛也更加安静,让人下意识跟着放轻脚步和呼吸。 吧台左右有板子隔开,进出设置了帘子,粗粗一看怪模怪样的,沅昭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咖啡馆。 本以为被这样隔出来的空间会十分拥挤,沅昭进去感受一番后却不然。 这是个三人座的吧台隔间,秦暮归坐在一侧,沅昭只好落在另一侧,中间还隔了个位置。 二楼的吧台往下看,还能看到小吃街来来往往的人流,以及对面包子店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沅昭馋了。 她开门见山节省时间直接问:“同学要买什么符咒?” 秦暮归捏紧了手机,突然特别紧张,“同学你都有什么符咒?”上次隔着手机,只定下了见面的时间。 “这个……”沅昭一手托腮,扭头盯着秦暮归打量片刻,缓缓道:“普通人能用的符咒有平安符、辟邪符、清心符、转运符、聚灵符这几种。” 至于这位小同学,能无视她的隐身符就已经说明不是个普通人了。 再说她对这位同学也挺感兴趣,所以才亲自过来谈这次的生意。不然叫一个同城快递送符咒,不一样能拿到钱吗? 对上沅昭的视线,秦暮归不自在地微垂眼睛,傍晚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侧,神情依旧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陡然加快的心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家里人多,这些符咒能都要吗?”秦暮归问。 沅昭点了点空间里剩下的符咒,好像没有多少了。她诧异地看着小同学,真要买符咒啊? 秦暮归佯装淡定地报了个数字,“每一样买一百张可以吗?” 沅昭忽的捂上心口,一样一百张,那就是五百张,这位同学家里有那么多人吗? “如果一时没有足够的符咒,可以分批。”秦暮归偷偷看沅昭一眼,补充道。 分批也挺累人的。 对沅昭来说画符就像喝水一般简单,但喝水喝多了也会吐。画同一张符就像来来回回做一道已经熟练的数学题一样,很烦人。 “纸符咒有效期不长,蕴含的灵气也有限,而且随身携带容易丢失。”沅昭建议道:“不如换成玉符?” 玉符就省事很多,直接用灵力篆刻,比提笔画符要简单很多。 “那除纸符咒外,再买二十块玉符。”秦暮归快速看了眼沅昭,又立马收回视线。 沅昭:“……”同学你这是搞批发吗? “买这么多能用完吗?”沅昭表情麻木,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财大气粗的富二代。 秦暮归耳根微热,轻轻撒了个谎,“家里请的佣人多,公司也有员工。” 沅昭眼神里闪过羡慕,想当年她也是有家产要继承的人。 “数量太多我要准备一段时间,之后在微保上联系你。”送上门来的生意哪有不接的道理,沅昭只好应下。 秦暮归道:“不急。你慢慢准备,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也可以联系我。” 沅昭打开收款码推过去,敲了敲桌子,微笑着提醒道:“定金两成,纸符咒一张两千,玉符一枚两万。” 秦暮归转了一百万。 沅昭瞥了眼,提醒道:“两成。” “同学也需要采买材料。”秦暮归很为沅昭着想,“我信同学。” 那可不。 沅昭听了这话很高兴,“有眼光。” 见沅昭忽然开心起来,秦暮归嘴角也微微上扬,“还不知道同学的名字?” 沅昭快乐数钱,随口道:“沅昭。” “沅昭……”轻声重复了两遍,秦暮归忽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叫秦暮归。”他也终于有机会能介绍自己。 “阳海大学计院大四的学生,沅昭同学你呢?” 啊这? 沅昭心虚地摁灭手机,“我……咳,我……”她跟本就不是什么阳海大学的学生啊! 看出了沅昭的为难,秦暮归道:“时间不早了,沅昭同学来之前吃过饭吗?” “没有。”沅昭立马跟着转移话题,“你说得对,时间不早该吃饭了。” 沅昭馋对面的肉包子,她刚入了一笔账,十分大方:“我请你肉包子!” 秦暮归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其实包子也不错。 包子店左右一家是拉面店,还有一家是螺蛳粉店,排队的间隙,沅昭目光迟疑地在两家店掠过。 听附近的学生说,螺蛳粉特别好吃,沅昭老早就想尝尝了。可,她吸了吸鼻子,脸皱成了包子,从螺蛳粉店里飘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秦暮归注意力一直在沅昭身上,见状询问:“要吃面条吗?” 沅昭还在犹豫,回过头请教他:“你吃过螺蛳粉吗?好吃吗?” 秦暮归刚要摇头,前后左右注意力一直在他和沅昭身上的同学立马将目光投放过来,异口同声道:“当然好吃!” “好吃好吃!”一个女同学冒着星星眼在两个人身上打转,激动道:“学妹你一定得去尝尝!” 她旁边一个同学带着不赞同的眼神看秦暮归,带女朋友出来吃饭都这么抠。还校草呢?抠! 秦暮归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从高冷校草瞬间变成了抠门校草。 学妹·沅昭买完包子带着安利去了螺蛳粉店,虽然味道依旧不好闻,但是看四周的客人们都吃得挺香,沅昭也多了份期待。 说好要请吃饭,沅昭大手一挥分别给自己和秦暮归要了两碗大份加满料的螺蛳粉。 热气腾腾的大海碗被端上来,上面飘满厚厚一层红油,酸香辣扑鼻而来,沅昭放下手边的包子,小心挑起一根粉条送进嘴里。 味道怪怪的,一时也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 不过她真饿了,暂时也没顾上味道,先填饱肚子再说。 对面,秦暮归艰难地一根一根挑起螺蛳粉放进嘴里。他晚饭向来吃不多,刚又吃了两个肉包子,面对这么大一海碗的粉条,还放了特别的多辣椒红油,吃得万分艰难。 沅昭筷子没停过,很快就搞定了一碗粉条和包子,抬头一看,对面还剩下大半碗。 她的视线停留在秦暮归脸上,呆了两秒。 许是这粉实在太辣,秦暮归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碎发,嘴唇也被辣得通红。 偏他可能是个辣不上脸的人,衬得唇红肤白,冷冰冰的气质也多了一丝烟火气。 沅昭小声嘀咕:“还怪好看的。” 他手边放着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酸奶,沅昭手边也有一瓶。 就在沅昭看过去的时候,秦暮归正好呛住,颤抖着手猛灌了两口酸奶,才勉强压下刺激的辛辣。 沅昭的视线随秦暮归的动作落在他握着酸奶瓶的手上。 手指细长,指节分明。 其实,手也挺好看。 “你…咳,你吃完了?”秦暮归瞥了眼沅昭桌前空空的海碗和装包子的袋子,眼里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他没记错的话,沅昭刚才买了十个包子,个个包子都有他手掌一半大。 沅昭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吃完了。你不用着急,慢点吃,省得再呛住。” 对长得好看,又大方的人,沅昭多了些耐心。 于是她挥手又要了一海碗。 秦暮归抿了抿嘴角,“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我吃得不多。”沅昭小声同他解释,“你也知道,我是天师,吃多少东西都能消化。” 秦暮归回忆了下同是天师的杜宗霖的饭量,一顿能吃半斤米饭和两荤两素,外加一碗蛋花汤、一瓶酸奶和一盒鲜切水果。 是多了些。但也不是没人比他的饭量更大。 兴许是杜宗霖修为不精。 此时,通过学校论坛热帖得知秦暮归所在的杜宗霖鼻子一痒,“阿嚏!” “我早就跟你俩说老三有情况吧!”杜宗霖急匆匆小跑着,还不忘跟身旁俩人嘚瑟:“你俩瞅瞅,论坛上有图有真相,老三就是谈对象了!” 而且对象还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好哇,那天他就说老三对人家有意思,结果老三嘴硬硬是不承认! 今天就跟人小姑娘约上了! 杜宗霖又想到秦暮归跟人小姑娘约会的地址,包子店和螺蛳粉店,顿时一脸恨铁不成钢。 兄弟,对象不是这么谈的啊!脑袋顶脖子上就是为了动啊!钱留在手里不花它就馊了啊! 就算你长得再帅,那也不能当饭吃啊! 老大老二跟杜宗霖一个想法,老大愤愤道:“你们看论坛上都咋说的,说咱老三是抠门校草!” 老二沉着脸,“帖子里一水都在刷抠门校草,还有说咱老三根本不是富二代,是让富婆给包养了,现在又被甩了,指定是让人带了节奏。” 大四正是考研保研的关键时期,阳海大学对学生素质要求极高,如果这时出现男大学生被富婆包养的新闻,纵然根本是假的,于老三的名声也有碍,以后多的是不清不楚的人用这点来攻击他。 偏偏老三保研的导师是个极为爱惜羽毛的教授,万一因为这事对老三印象大减,就算不开除他,研究生期间也保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杜宗霖冷哼一声,“就是看老三挡了路呗,好不容易找着个点就开始黑。人小两口想去哪吃去哪吃,又没吃它家大米。” 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成天想些歪门邪道,搞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你是最后能得好? 校内网值班室,管理员周鹏看着帖子里的留言,发出畅快的笑声。 看来那人果真没有骗自己。 周鹏原本犹豫的心又火热起来,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往后属于秦暮归的东西就能统统属于他了。 秦暮归,不过是仗着好家世好样貌才能得到教授的青睐,那些同学也都一个个拜高踩低,男生势利眼捧着他,女生拜金。 若不然,他费劲心机弄来的论文为什么不能评优? 还不是教授想要巴结秦暮归? 手指噼里啪啦打在键盘上,周鹏笑容得意,一条条新的留言出现在帖子里。 【早就看出秦暮归打肿脸充胖子,身上的名牌都是赝品,鞋都是假的!】 【小白脸罢了,不知道那么多女生天天校草校草的看上他啥了?】 【真没想到阳海大学竟然还有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开除!必须开除!】 【秦暮归靠着富二代的人设得了多少好处?那些竞赛的奖状也该还给应得的人了吧!】 周鹏试图从各个方面抹黑秦暮归高大上的学霸校草身份,字里行间充满了恶意,可见接受了高等教育的败类依旧是个败类。 第86章 校园论坛上风起云涌, 这边被议论的主人公正在和螺蛳粉斗争。 在沅昭解决掉第三碗的时候,秦暮归那碗螺蛳粉终于吃得一干二净。 他第一次吃这么撑,还是重油重辣的螺蛳粉, 此时胃里的灼烧感想忽略都不成。 沅昭结账回来, 看到秦暮归难受地捂着胃,愕然一瞬, 看着挺稳重的同学怎么就不知道节制呢? “伸手。”沅昭对秦暮归说。 秦暮归不明所以,不过他似乎下意识不会拒绝沅昭的要求,从旁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才手心朝上伸到沅昭跟前。 沅昭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运转灵力输入到秦暮归体内帮助他消化食物。 不然只怕这位同学消化不良有得难受。 杜宗霖三人急忙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杜宗霖捂住心口, “原来长得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哪怕跟人女生约会吃螺蛳粉都没问题。 秦暮归红着耳朵把手收回来, 跟沅昭往店外走的时候和三人碰到面。 秦暮归:“……”心虚地侧过身体想要挡住沅昭。 他挡住了沅昭, 却挡不住杜宗霖三人探究八卦的好奇心。 杜宗霖咳嗽一声,表情揶揄道:“老三, 不介绍一下这位同学?” 秦暮归偏头, 小声对沅昭说:“抱歉, 同学过来叫我做实验……” 不等他说完, 沅昭直接道:“那我就不打扰了,符咒的进度随时在微保上联系。”看看天色,她还能再吃两轮。 “嗯。”秦暮归看着沅昭离开的背影, 抿着嘴角心情失落。 对面, 杜宗霖三人没想到刚一照面人就这么走了, 老三还连个招呼都不让跟他们打? 三人怒视秦暮归,“老三你有对象都不告诉兄弟, 难道还怕我们抢了不成?” 秦暮归转过头来, 语气不大好:“不是对象。” 杜宗霖切一声, “都拉手手了还不是对象?” 秦暮归耳根微热,瞪了杜宗霖一眼,道:“沅昭是天师。” 杜宗霖抠抠耳朵,“这我知道啊!”就是上次火锅店那姑娘嘛!不过老三还真有本事,这才几天就勾搭上了,还知道了人家的名字? 可恨! 他距离脱单就差老三这样一张脸。 和杜宗霖的淡定不同,另外两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天师?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等等! 杜宗霖突然琢磨过味儿来,“上次的隐身符是不是从她那里买来的?” 他就纳闷,老三跟他在天师圈里的朋友圈几乎完全重合,那隐身符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秦暮归淡淡回了一声:“嗯。” 杜宗霖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围上来,一个比一个笑得谄媚,“老三,给我们介绍介绍大师呗?” 那张隐身符的效果他们几个可是亲眼所见,啪一下往身上贴上一张,去偷银行都妥妥的(不是)。 可见人家是有真本事。 虽然隐身符那种高大上的符咒他们不需要,但平安符之类的符咒,他们还是很眼馋的。 ** 深夜,沅昭回到旅馆。 顾招娣迎上来,“狗蛋儿又来了个电话,催钱来娣虐待你。” “这么沉不住气?”沅昭坐到沙发上,托着下巴想了片刻,“都是惯的他们!” 以往他们顺风顺水惯了,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能迎刃而解,现在这么大事情一步步来都接受不了? “这几天但凡顾茂森来电话,大姑姑你就想办法卖惨要钱。” 沅昭寻思,她本意是想折磨顾茂森他们,现在不正是好时机吗? 顾招娣也正有此意,不过她担心一件事:“万一狗蛋儿不信钱来娣,往槐柳村打电话怎么办?” 到时候她们找来阳海市的消息可能就瞒不住了。 “不会。”沅昭摇头。 槐柳村东窗事发,整个村子都参与了买卖人口,现在说不定都进了橘子,哪还能接到顾茂森的电话? 不过没人接电话也从侧面说明槐柳村不正常。 她跟何组长打听过槐柳村的案件,上面说这件事情性质恶劣,而且牵涉甚广,没有个三五年定不下来,也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外披露。这就杜绝了顾茂森从新闻上得知槐柳村事发的可能。 可凡事总有万一,红树镇还有吴妙枝的娘家人,槐柳村事发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到时候传到吴妙枝耳朵里,很可能猜到顾大富和钱来娣已经不在槐柳村。 “这样吧,我看要不让顾大富去找他儿子吧。” 亲爹老子上门,到时候可有顾茂森受的,他费劲心思给自己立的书香门第的家世算是毁了,还要承受着顾大富的无赖。 而且沅昭想的是让顾大富本人出面,顾长贵和唐文斌在一边拿捏他,不信顾大富不乖乖照办。 顾长贵倒好说,就是现在唐文斌正继续他的论文,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顾招娣找到他将事情一说,唐文斌想了想点头应下,“那我去一趟吧,论文在哪儿都是写,何况顾家的别墅地方大,听说那小区绿化不错,我说不定能找到些灵感。” 顾招娣叮嘱:“你主要是监督顾长贵,另外跟我串通把控一下具体的流程和细节,咱们这次行动的宗旨只有一个:折磨顾狗蛋儿一家。” 唐文斌:“……倒也用不上‘串通’这样的字眼。”搞得他好像助纣为虐在干坏事一样。 “这不重要。”顾招娣摆摆手,“你的身份是顾大富的祖先,也就是顾家的先人。顾长贵跟你一起,他不出面,他就负责执行你的命令,像什么闹鬼、吓人、附身之类的事情你就交给他做。” 到时候因果也在顾长贵身上。 挑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唐文斌入了顾大富的梦。梦里,他身着大红色官袍,两手握着笏板,作为顾家祖上有名的进士官大人,黑着一张脸对顾大富的所作所为进行了严厉批评。 顾大富眯着两只绿豆小眼战战兢兢,一时又是怀疑自己在做噩梦,又半是相信了眼前就是他们顾家的先人。 正所谓恶人怕鬼,顾大富行尽恶事,内里依旧是个怂蛋,对上如此威严的老祖宗,便吓得两股战战,啪叽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祖宗饶命啊!”顾大富抹着鼻涕泪哀声求饶,“祖宗饶命,孙儿知错,孙儿再也不敢了!孙儿也是被逼的,世道艰难,孙儿也是为了咱们老顾家传宗接代!” 要是个不知情的看到这一幕,还以为顾大富多可怜? 唐文斌一面被顾大富这不要脸的言论气得头顶冒烟,一面还得端着老祖宗的威严训话:“尽是胡沁!” “你作恶多端,阎王爷已经在生死簿上为咱们老顾家记了一笔,若还不知悔改尽快弥补,只怕我顾家才是真的断子绝孙,毁在你手上!” 唐文斌气得将手里的笏板砸在顾大富头上。 顾大富只感觉灵魂一颤,吓得身子一低,伏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他倒是想狡辩两句,但生怕眼前的老祖宗再发怒。 唐文斌深吸一口气,似是无奈道:“罢了罢了!本官既是顾家先人,虽已脱离□□凡胎在阎王座下任职,却也不忍心看到我顾氏一脉断绝于此。” 一听这话,顾大富两只眼睛滴溜溜转着,立马就琢磨出了先人的意思。 他家先人现在当了鬼差,还能看到生死簿,可见这差事的官位不小。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他以后进了地府,说不定还能托老祖宗投个好胎。 当下,顾大富再面对唐文斌就热情了许多。 连连点头,又是自责又是应承,“祖先说得对,都是孙儿的错,孙儿好心办坏事。” 这话也忒不要脸! 唐文斌:“……”可恨他手里的笏板刚才扔出去了。 他冷冷瞥了顾大富一眼,直把顾大富偷看的眼神看得再低下去,“本官此次入梦是为了我顾氏一脉不断于此。” 顾大富不敢再耍心眼,只能一直点头,不过他不明白为啥他们顾家要断了呢? 他觉着他做的那些事不至于啊,而且他的好大儿现在是阳海市的大老板,他的好大孙在阳海市贵族学校念书,怎么看都不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但他不敢问。 老祖宗都亲自入梦了,那就肯定有那回事,只不过还没发生。 沉思之际,顾大富又听到上方传来的威严声音:“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顾大富摇头,摇得真心实意。 唐文斌叹气:“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 顾大富一头雾水,开始是从哪开始? “你可知你现在的孙儿顾元朝身体里是何物?”唐文斌将编好的话拿出来。 顾大富小心翼翼回道:“不知。” “他本不是人。”唐文斌淡淡道。 顾大富一惊,“不是人?那是?” “祸胎。”唐文斌说出两个字。 顾大富吓得脸色一白,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祸胎乃百世恶人转世,须得在凡间受尽磨难洗清罪孽,然而从它降生之日起你便用邪术为其遮掩避祸,如今这祸事积累到头,已经牵扯我顾氏一脉。” 顾大富抖着嘴唇,先人说的话恰好都能对上,他心里那点怀疑登时消散。 他大孙从一生下来就是个倒霉命,喝奶都能差点儿呛死,一月里有三十天都病歪歪的,出气多进气少,要不是后来求了大师让大师给两个孩子换命,只怕大孙早就没命了。 可是不该啊,大师的换命术已经将倒霉命换到了赔钱货身上,那自然大孙的祸也转移到了赔钱货身上,怎么还会牵连到整个顾氏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话说出口,紧接着是长久的一段沉默。 唐文斌好悬没把胸口那股怒气给压下去,他怎么有脸说啊,将孙子的倒霉命换给孙女,竟然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你以为,区区大师的换命术能瞒过天道?能瞒过阎王爷的业镜台?” 顾大富缩了缩脖子,他哪里知道这种事? “那……那孙儿该如何做?” 唐文斌一甩宽大的袖子,道:“这二十年来,那祸胎应受多少,须得变本加厉该受多少。” 顾大富听得明白,也就是说,他得虐待大孙子,怎么狠怎么来。 这活儿他熟练。 然而还没完,唐文斌接着说:“不仅他受,他的血缘亲人也得受着。” 顾大富:“什…什么意思?” “祸胎的爹娘。” 顾大富点头,一切都是为了顾家,儿子儿媳受点儿苦也是应当的,到底是为了亲生骨肉受难,想必他们也不会不情愿。 “还有你夫人。” 顾大富又点头,老婆子向来疼大孙子,她肯定也愿意。 “还有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个故事在古代世界和年代文纠结 古代想写伙头军,年代文想写科学家 感谢在2022-03-06 19:40:29~2022-03-09 22: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包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顾大富吞了吞口水, 那种不好的预感实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份? 他是一家之主,他怎么能受苦呢?再说, 他是祸胎的爷爷, 是长辈,哪有爷爷替孙子受苦的道理? 看顾大富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唐文斌在心里冷笑一声。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痛。 唐文斌意味深长道:“只要有人替祸胎偿还他欠下的债,那么我顾氏便可安然无恙。” 至于是哪个顾家人承受,端看顾大富如何选择了。 顾大富的咪咪眼里闪过精光。 儿子在大城市当老板,带着儿媳和大孙子过好日子,他跟老婆子在山窝窝里吃糠咽菜, 儿子不孝啊! 这好不容易有了尽孝的机会, 顾大富肯定得用起来。 顾大富想明白了, 唐文斌看顾大富明白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着唐文斌又交代了些前情, 最后道:“本官会派手下小鬼助你一臂之力, 切记, 不可心慈手软。” 顾大富连连称是。 唐文斌甩甩袖子, 眨眼间消失在梦中。顾大富一个激灵,昏倒在原地。 是夜,沅昭带人溜进顾家的别墅中。 顾茂森和吴妙枝常和背后的天师打交道, 家里保不准有那个天师留下的痕迹。 而且唐文斌和顾长贵是鬼魂, 以顾茂森和吴妙枝做贼心虚的心理, 别墅里面指定少不了驱鬼的阵法道具。 沅昭清理一番,又交给唐文斌几张护身的符咒, 最后来到男主顾元朝的房间。 顾元朝还在昏迷, 脸色青黑, 颧骨高耸,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过他神情安详,甚至透着愉悦。 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沅昭的视线落在顾元朝的肚子上,那里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用符咒将拿东西收起来,沅昭唤了一声脑海中的系统,系统立马出现:【检测到违规系统,请示上级回收……】 【回收命令确认,正在回收中……】 此时,顾元朝的意识之外,超级大明星系统上蹿下跳许多天还是没能将煞笔宿主叫醒,就在它快要放弃的时候,预警程序突然疯狂预警。 明星系统暗道不好,一边加速向宿主顾元朝的意识深处躲藏,一边暗中启动解绑程序。 【违规系统捕捉中……】 沅昭眼睛不眨地盯着顾元朝,随着耳边系统的进度播报,没有在顾元朝的脸上发现丝毫不同。 她心里纳闷,系统到底是怎么捕捉系统的? 来到这个世界修炼以后,沅昭内视自己的灵魂,发现在左手腕偏右下方的贴着一个明显不属于灵魂本身的光团。 她猜测那应该就是自己绑定的系统。 也就是说系统没有实体,是和灵魂差不多的存在。 按理说,两个系统之间的战争应该发生在顾元朝的灵魂中,但顾元朝没有丁点儿反应就不正常。 【违规系统回收完成,已将流程发送给主脑。】 这句话之后沅昭似乎听到了一声吃撑东西的饱嗝。 系统的机械音好像也变得雀跃起来,【接下来几个世界本系统会陷入休眠,请宿主自行和托管程序交流,非必要最好不打扰本智能程序。】 沅昭:“……”我本来也没打扰过你。 赶在只能程序休眠之前,沅昭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智能系统正在为即将到手的业绩开心,对此不吝啬地回答沅昭:【大明星系统只是粗制滥造的三无残缺程序,和我们这种有编制的高级系统不同,三无程序必须寄生在实体中才能运转。】 换言之就是,顾元朝身上的系统有实体,而且貌似还寄生在宿主的大脑中。 据系统所言,人类的大脑是一台十分精密的计算机,而且只有极少的元件处于运行中。三无系统寄生在宿主大脑中,可以利用宿主大脑中休眠的元件进行运算,消耗的也是宿主的能量。 它自己就白嫖。 白嫖宿主的大脑,白嫖宿主的能量,白嫖宿主的气运。 甚至有可能在利用完宿主之后,彻底占领大脑,控制宿主的身体。 沅昭:“……所以你们正规系统不会白嫖?” 正规系统骄傲地回答:【那当然!】它们有工资和提成。 “那男主身上还有光环吗?”沅昭不怕别的,就怕主角光环。 主角说白了就是人,再优秀的人也有弱点,但主角光环无坚不摧。 她吃过一次亏,记得十分清楚。 【他没有。】系统解释,【主角光环也挑人的。】再说主角光环也没有烂大街,不是所有主角的标配。 系统说完不再给沅昭问问题的机会,立马下线。 ** 次日一早,天光初亮。 顾家别墅大门口。 顾大富躺在地上,唐文斌和顾长贵飘在一旁。 唐文斌递给顾长贵一张符咒,叮嘱他一番,“你就一直跟着顾大富,监视他,转达命令。另外,必要时候还需要你附在顾大富身上。” 最后警告:“这是大师的意思。” 顾长贵小心翼翼接过符咒,他现在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心,当然他也反抗不了。 地上的顾大富幽幽转醒,唐文斌和顾长贵不再说话,盯着他的动作。 顾大富睁开眼,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赌完钱匆匆回家被石头绊倒晕过去的时候。 晕过去之后,他似乎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后来在梦里他见到了祖上当大官的老祖宗。 老祖宗说送他来儿子这里,要为祸胎洗清罪孽。 顾大富坐起来,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停留在身侧一看就很贵的铁栅栏门上。 这就是狗蛋儿的家啊? 门后是一处喷泉,再往里走矗立着一幢富丽堂皇的大别墅,院子里栽着各种好看的花草树木,空地上停着一排排的豪车…… 顾大富吞了吞口水,眼里的垂涎之意几乎要溢出来,同时心里对疼爱的儿子顾茂森产生了怨恨。 凭啥狗蛋儿住这么好,他做老子的只能住山窝里黑不溜秋的破烂房子? 他还在村里的时候,谁都羡慕他一个月从儿子那里拿几千块钱,他那时候也觉得自己养了个好儿子。 可现在看到这大别墅和豪车,顾大富才知道自己这些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十几年前他来阳海市的时候住的还是儿子安排的老旧小区,就那样的地方他都羡慕了好久,要不是说好一个月给他两千块钱养老他能愿意回山窝窝里? 想到这里,顾大富一股气憋在胸口,恨不得冲进去好好教训教训两个不孝顺的儿子儿媳。 唐文斌见状给了顾长贵一个眼色,顾长贵凑到顾大富身旁,幽幽道:“这就是你儿子顾茂森的家。”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顾大富一惊,慌张地朝四周望了望,想到老祖宗临走前的话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敢问,可是老祖宗派来的鬼差大人?” 顾大富觉得应该没错。刚才的声音似小儿又似老人,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似就在耳边响起,幽幽长长若有若无很是奇特。 也让人毛骨悚然。 顾长贵轻轻回道:“正是。” 确定这就是自家的别墅,顾大富就不客气了,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去拍大门:“狗蛋儿!我是你爹!快开门!你个不孝的种!自己在市里吃香喝辣住别墅开豪车,你老子我差点儿命就没了!” 唐文斌在梦里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变了个说法,又添油加醋告诉顾大富。说他简单测试了一番顾茂森和吴妙枝的孝心,结果两人明知道他欠了赌债就要没命了,结果打个钱都拖拖拉拉的,现在还没给清。 如果事情是真的,他顾大富早就没命了。 想到在梦里老祖宗告诉自己的事情,顾大富胸口的怒火再次高涨。 不孝子孙! 顾大富喊了半晌,终于有人来到门前,是顾家的一位帮佣。 现今顾家这种情况,不少帮佣生怕被牵连纷纷辞职离开,只有极个别还留在这里。 顾茂森和吴妙枝做贼心虚,用来布阵的八具女尸中就有一具曾是自家的帮佣,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隔着门,顾大富气哄哄道:“我是顾茂森他老子!你叫他出来!” 帮佣看着这个面相凶狠、矮小肥胖、衣服破烂的男人,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顾先生的爹? 顾先生的爹不是大学教授么? 怎么可能是……是…… 帮佣以为这是上门找茬的,匆匆回身去寻自家先生。 顾茂森和吴妙枝在书房商量事情,闻言,吴妙枝拧眉,挥挥手让帮佣下去,自己去电脑前打开别墅外的监控,待看到画面上久未见却十分熟悉的面孔,脸色瞬间沉下来。 “顾茂森,你爸不打招呼就来了。” 顾茂森脸色也不大好看,尤其顾大富还以这样一种邋遢的形象出现自家门前。 吴妙枝眼神里的厌恶不加掩饰,“现在公司事情多顾不上你爸,你去把他打发走。” 顾茂森不悦地皱眉,“那是我爸!” 他自己嫌弃可以,凭什么吴妙枝这个女人也看不起他爸?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你以为那是你家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呢?”顾茂森扯过一旁沙发上的外套,留下一句同样让吴妙枝无地自容的话。 吴妙枝脸色涨红,顾茂森竟然敢驳她的话?她差点儿就脱口而出:“那也不像你爹妈跟街边要饭似的!” 想到眼下家里的情况,吴妙枝逼着自己暂时咽下这口气。两个老不死的还有用,除非她想亲自虐待那个丫头。 那丫头可是降世福星,她还不想招惹这份因果。 越是了解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吴妙枝就越害怕自己沾染上。 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吴妙枝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赶快过去。想到这里,她担心儿子的身体,赶紧去儿子的房间。 因为吴妙枝那句话,顾茂森憋着口气。 他最是介意自己的出身,以往吴妙枝都刻意不去提这些事情,顾茂森就以为妻子和外面那些人与众不同。 没想到,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嫌贫爱富。 但是顾茂森也不会让他爹留下,在自己妻子面前丢人就算了,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 现在公司出事,多的是人盯着他。 只怕今天他将人迎进来,明天就能传遍整个阳海市。 不仅他精心编造的身世会被拆穿,说不定还会传他不孝顺父母,再严重一点儿,槐柳村那里也可能被注意到。 顾茂森来到门口,隔着栅栏门,他苦口婆心:“爹,你来阳海市怎么也不跟儿子打个电话?公司事忙,我现在顾不上您……” 顾大富冷眼瞧着这个人模狗样的儿子,冷哼一声道:“你大老板事忙,连打钱的时间都没有?” 顾茂森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爹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打一声招呼就找过来的。 “爹,我……” “你别叫我爹!”顾大富打断顾茂森的理由,他听多了这种话,以前不追究是以前,现在他非得跟两个人好好算一算这笔账,“我要你一句话,我就想住这儿,我就想跟自己大孙子住一起,你就说行不行!” “顾茂森,顾狗蛋儿,你长本事了,在市里当大老板,自己吃香喝辣的,每个月就只给我和你娘两千块钱!” “你说这件事要传出去,你顾茂森还有脸吗?” 后面这段话是由顾长贵转述唐文斌的话,顾大富说出来的。 顾茂森脸色一变,强行遏制住即将喷发的怒火。 他最怕的是什么,这几句话说的就是什么。 偏偏他还知道,他爹顾大富能做出这种事。他可太明白了,他爹娘就是山窝窝里那种见识短浅,只看的到眼前利益的那种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小人! 他好不容易才拼出这样一份家业,绝不能就让他爹给毁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09 22:48:57~2022-03-17 19: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欢欢喜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吴妙枝低头擦了擦眼泪, 看着床上不成人样的儿子,她心仿佛揪起来。 兜里的手机响了响,吴妙枝连忙拿出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 欣喜接通:“陈大师!” 话筒里传来一道粗嘎的嗓音,带着怒气冲冲的质问, “你们动了阵法?” 吴妙枝一愣,连忙解释:“大师误会了,不是我们动的,是水电工人排查管道的时候发现的。” “一群蠢货!”陈海捂着胸口,内腑的阵痛在时刻提醒他师父发了多大的火, “准备女尸补上, 我这两天到阳海市修补阵法。” 说完, 电话挂断。 吴妙枝却没有半点儿不悦,反而内心大喜。大师终于要出手了! 高兴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顾茂森, 吴妙枝匆匆下楼, 看到丈夫脸色沉沉进来, 身后还跟着没打发走的公公, 吴妙枝脚步顿住,扶着楼梯,直觉不大好。 顾茂森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想把他爹留下来不成? 顾茂森发现了妻子的存在, 视线落在她阴沉不悦的脸色上, 原本的心虚消失不见,烧起怒火, 她就这么不待见自己的爹娘吗? 不想再好声好气给妻子赔笑, 顾茂森硬邦邦解释了两句:“我爸过来住一段时间, 你吩咐人在二楼收拾一间房出来。” 吴妙枝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顾茂森,现在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脑子能不能清楚一点?元朝都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哪有精力操心别的?” “爹,不是我说,您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家里困难,公司公司出事,元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昏迷了半个多月还没醒。” “您要是真的心疼儿子孙子,我等会儿给您一笔钱,您拿着钱回槐柳村……” “住口!”顾茂森涨红着脸,大步走到楼梯上,一把将吴妙枝扯下来,怒道:“你说的叫什么话?那是我爹,不是街边的乞丐,什么叫‘我给你一笔钱’?你听听这叫一个儿媳妇儿该说的话吗?” 顾茂森一爆发,当真把吴妙枝吓住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吴妙枝失了冷静和分寸,现在被丈夫一嗓子吼醒,才明白刚才的话有多不妥。 丈夫顾茂森出生在山里,自尊心极强,最忌讳人说他的出身。曾经因为朋友调侃丈夫是山窝窝出来的金凤凰,丈夫面上没说什么,回到家以后大发了一顿脾气。 这也就罢了,吴妙枝自认不是个好人,但那件事后才发现了枕边人的真面目。 顾茂森让人绑了合作伙伴的妻女,把人卖到了偏远了大山里。合作伙伴因为此事一蹶不振,顾茂森趁机吞并他的公司,还设计让他染了毒·瘾,可谓是家破人亡。 吴妙枝也从不以为顾茂森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他们两个人,就算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感情,后来也消磨得干净,至今没有离婚的原因多是巨大的利益和之前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是即便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吴妙枝也不会低头,她甩开顾茂森的手,冷冷道:“陈大师这两天就到,我只是好意提醒,别误了大师的事情。” 顾茂森脸色一变,迟疑地看着他爸。刚才在门口,他爹说了一番话,让他内心产生了怀疑。 顾大富此时才有机会出声,他不屑地瞥一眼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儿媳妇吴妙枝,嗤笑一声才对着儿子骂道:“狗蛋儿你个孬货,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怂货管不住媳妇儿,怪不得这么些年连家都不敢回,不孝!” “我看你这是入赘吴家,当了人吴家的儿子了?” 闻言吴妙枝连忙看了眼丈夫顾茂森,生怕这话又触了他的自尊,让两人的关系恶化,她没好气地对着顾大富道:“爸!我敬你才叫你一声爸!您这话是直戳我们吴家的心窝子啊,我爸妈有儿有女,孙子孙女天天绕着他们转,哪用得着惦记茂森这个女婿?” 顾茂森确实心里不大好受,他爸能这么想,说明家里的那些亲戚也这么想。这些年他拉拔了多少岳家的人,公司里拿钱不干活的关系户都是姓吴的,反而姓顾的没几个。 吴妙枝竟然还嫌弃他爹娘,说他爹是过来打秋风要钱的,依他看,妻子的娘家才全是一群打秋风的破落户? 得亏他生了个儿子,不然这妻子的娘家不得想着吃绝户? 想到这里,顾茂森越发对着吴妙枝没好脸色,当下也不想跟她废话,撂下一句话:“我爸想在家住多久就多久,哪有你一个女人说话的地?” 说完,顾茂森拉着顾大富就上了楼。 留下吴妙枝站在原地,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险些没把自己膈应死。 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枉她以前觉得挑了个好男人,一起吃过苦如今还一起享福,现在真是呸! 大难这还没临头呢就想着自己先飞了? 吴妙枝不由开始思考,公爹这次来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丈夫顾茂森的意思?毕竟公爹可不知道她们家住这儿,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如果是顾茂森的主意,他又是想做什么? 难道是看公司不成了,打算叫来顾家亲戚,想着破产之前转移财产? 吴妙枝不懂公司经营,也看不懂公司账簿,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茂森把钱全给拿了! 当下,她就联系娘家在公司里的几个兄弟,让他们最近注意公司里顾茂森的人的动向。 顾大富成功留在了顾家,吴妙枝想着公爹住下就住下,左不过多了张嘴,大不了她去别的公寓待几天,等人走了再回来。 她现在就庆幸,只有公爹一个人过来,婆婆那才叫难缠泼辣。 吴妙枝不想这么早跟顾茂森撕破脸,她主动安排佣人整理了房间出来,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特意叫了阳海市有名的私房菜过来。 顾茂森耳根子软,看到妻子这么一番安排,脸色终于好了不少,席间给吴妙枝夹了好几次菜。 顾大富却没被儿媳这番心思感动到,依旧是那副看什么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要不是肚子空空急着填饱,他都恨不得拍桌子摔筷子,非得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儿媳好看。 吴妙枝温柔地笑了笑,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道:“陈大师说他这两日就到,要我们准备好修补阵法的道具。” 顾茂森动作一顿,道具具体指什么他当然知道,左不过是特殊生辰的女尸,还有珍贵的玉石。 今天之前他听到这话必是十分高兴,虽然风口上准备女尸麻烦了些,不过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怎么都好。但今天他爹说了一番话。 他爹告诉他,祖上考中进士当了大官的祖宗如今在地府任职,看了阎王爷的生死簿知道了未来可能发生之事,特入梦给顾家子孙警醒。 他的儿子顾元朝是天生祸胎,转世偿还罪孽。他们求了高人给儿子逆天改命,将同胞丫头的气运转给了儿子,才保了儿子十几年的平安。不过如今事情被阎王爷发现,要是不能及时补救,这平安也就到头了。 这话他一开始是不信的,他的儿子怎么是祸胎? 元朝自小就聪慧,别的孩子还傻乎乎要糖吃的时候,元朝就已经拿了好多奖状。元朝还在网上发了歌曲,火遍大江南北,说是一句天才也不为过。 但是,换命之前儿子有多倒霉他知道,而且这次公司出事和儿子昏迷几乎是同时发生,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绝不可能! 这些神鬼玄学之事,他接触过,还曾受益过,所以深信不疑。如此一来,他便信了他爹所言三分。 再多的,却是因为他爹说的解决之法。要他们做父母的代儿子承受罪孽。 吴妙枝见丈夫不说话,皱了皱眉头,她都这样伏低做小了,顾茂森竟还不满意? 她一边在心里冷笑,一边嘴上温柔道:“茂森,大师出手可不容易。你忘了,当年大师给咱们元朝算了一卦,还出手化解了元朝的劫难。” “狗屁的大师!”顾大富拍案而起,一声怒吼吓得吴妙枝从凳子上跌落,还扭着了腰,痛苦不堪。 顾茂森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碗筷掉下来,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拉顾大富:“爹你这是干什么?” 顾大富竹桶倒豆子一般说道:“狗屁的大师!要不是那个大师多此一举给两个孩子换命,咱家的公司还好好的!” “那个大师为了骗钱,给祸胎遮掩命格,叫地府的阎王大人发现了,马上就要降罪了!” “什……什么祸胎?”吴妙枝爬起来,“难道是那个死丫头?” 顾茂森抿着嘴,眉头紧皱,十分不想说祸胎就是指元朝。 顾茂森不想说,顾大富可没什么顾忌,他现在身后有在地府当大官的祖宗撑腰,什么都不怕,一门心思想要完成祖宗交代的任务。 他活了大半辈子,为了儿子折腾,为了孙子折腾,不可能让顾家在自己手里给断了,不然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万一祖宗一个不高兴,打发他去投个贫贱人家,这辈子不白活了吗?” “还能是谁?”顾大富指着吴妙枝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这个命里带衰的小贱人,将吴家的孽带到我们顾家来,生下祸胎这是要断了我们顾家的后啊!” 反正顾大富是不觉得自家做过什么孽,反倒是吴家,尤其是这个小贱人一手的罪孽,害了数不清的人。 他这样一说,顾茂森也觉得很有道理。元朝是从妻子的肚子里爬出来,肯定是因为妻子做了太多孽,上天降下惩罚才会让祸胎转投到她肚子里。 顾大富见状出声道:“狗蛋儿,你可不能心疼这个贱人,现在咱们顾家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就看你的了!” 吴妙枝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将那什么罪什么孽全都推到自己身上,气得险些笑出声来。他们顾家可真能耐啊?好的香的就全是男人的,坏的臭的都是女儿的错。 顾茂森觉得,是不是真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爹,我明白了。”他淡淡瞥了吴妙枝一眼。 那一眼让吴妙枝感觉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当晚吴妙枝做了个噩梦。 九十年代的红树镇,街上最显眼的建筑是三层高的百货商场。 红树镇临江,来往货轮不断,却并不会在这里停下,而是一直载着人、载着物向距离不远的阳海市去。 那里有十几层的高楼和大厦,有时髦的服装店,有电视塔,有大明星…… 听说在阳海市,连搬砖的工人一天都能拿五六十块钱。 吴妙枝那时在红树镇一间诊所工作,一个月只有一百块钱,还不够买新衣服。 她曾随考上大学的表姐去过一次阳海市,街上全是穿着时髦光鲜亮丽的小伙子小姑娘。当时她就在想,她比那些小姑娘长得漂亮多了,如果跟她们穿一样的衣服,那些帅气的小伙子一定会只看她。 阳海市的好东西太多了,多得她眼花缭乱看不过来,她多希望自己能留在阳海市,嫁给市里人,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样一想,她就不免嫉妒成为市里人的表姐。 表姐命多好,考上了阳海大学,以后肯定会留在阳海市,跟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吴妙枝不高兴得想,凭什么啊?凭什么表姐就那么好命,成绩好,家里还愿意出钱给她念书,一朝考上大学就变成了城里人。 尤其她表姐后来还带回一个城里男朋友,瘦高白净,斯文有礼,听说父母还是大学教授。 吴妙枝嫉妒得眼睛发红,同是姐妹,她不允许表姐过得比自己好。 她将表姐骗进诊所,卖给了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佬,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励。 表姐失踪后,她舅舅舅妈又是报警又是四处打探消息,但都一无所获。表姐的城里男朋友来过几次,帮着找了一段时间后被他的大学教授父母劝了回去。 吴妙枝窃喜,表姐在哪儿,只有她才知道。 “枝枝……枝枝……” 吴妙枝伸手拨开眼前的迷雾,“是谁?” “枝枝是我啊,我是姐姐,我是姐姐……” 吴妙枝紧蹙着眉头,她哪有什么姐姐? 迷雾散开,吴妙枝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这是她以前工作的诊所。 吴妙枝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当年穿的护士服。 她怎么会梦到这个地方? “枝枝!”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吴妙枝转头,神情骇然,“表姐?!” 吴妙枝的表姐徐翊茹展颜一笑,“枝枝!” “枝枝,你叫我过来,说诊所有免费体检。”徐翊茹迈着步子靠近,伸手去抓吴妙枝的手。 吴妙枝嗓子发紧,下意识想要躲开,却不知怎的浑身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表姐抓住手。 那手冰凉刺骨,摩挲在自己的手心时,细滑得仿佛人皮一般…… 人皮?! 第89章 吴妙枝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看着眼前只有一张人皮的表姐,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跑! 然而此时此刻,吴妙枝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弹, 她整个人像被定了在原地一样, 只能任由人皮表姐摩挲自己的双手。 渐渐的,那双手来到她的脸上。 吴妙枝大气不敢出一下。 徐翊茹替表妹吴妙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温柔着声音道:“枝枝,你怎么这么老了?” 吴妙枝不敢回答。 徐翊茹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接着道:“枝枝,表姐还年轻,你不是最喜欢表姐的东西了吗?不如表姐把这张皮给你吧?” 吴妙枝心中大骇, 她疯狂摇头,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不说话, 表姐就当你答应了哦。” 吴妙枝闭上眼睛,想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醒过来就好,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小诊所的护士了, 她是茂森地产的老板夫人。 徐翊茹尽情地欣赏吴妙枝脸上惊恐的表情, 捂着嘴呵呵呵笑起来,“枝枝,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三妹, 怎么不等我们兄弟姐妹?”就在徐翊茹兀自高兴的时候, 门口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 徐翊茹回头, 面上惊喜,“哎呀, 你们快来, 咱们让枝枝选一选到底喜欢谁?” 吴妙枝不受控制地张开眼睛, 面露惊恐,这些……这些……分明是自己当年卖给诊所的那些人?! 房间里,唐文斌和顾长贵立在顾茂森和吴妙枝的床前,唐文斌正在和沅昭通话:“大师,刚才有一群人皮鬼进了给吴妙枝设的幻境。” 那些鬼数量太多,他跟顾长贵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沅昭优雅干饭,想了想道:“许是我清理了顾家别墅的阵法,那些人皮鬼才有机会报仇。既然是吴妙枝欠人家的,你就不用管了。” 得到了沅昭的首肯,正好唐文斌也觉得吴妙枝恶有恶报,干脆就不管了呗! 幻境中,吴妙枝被迫一个一个‘挑选’人皮。 她穿上了那些人皮,被‘自己’卖进诊所,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一遍一遍体验那些人痛苦的经历。 唐文斌将目光转移到顾茂森身上,他道:“大师,顾茂森也……被一群大着肚子的女鬼给包围了。” 里面夹杂着几只零散的男鬼,看着顾茂森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能将他剥皮抽筋生啖其血肉。 啊这? “那个也别管了。”沅昭心说,她总得给那些受过伤害的鬼魂们报仇的机会吧,只希望他们下过手之后能给顾茂森和吴妙枝留一口气,原主的仇她还没报呢。 那这样,唐文斌准备好的计划书就没用了。 唐文斌让顾长贵去喊顾大富过来,顾大富还没睡觉,他就等着祖宗再次显灵,听见有声音在耳边说:“现在去你儿子的房间,把落地窗打开。”他立马从床上弹起来。 夜里,偌大的别墅静悄悄。 顾茂森和吴妙枝的房间在三楼,顾大富轻轻迈着步子上楼,房间的门半掩着,他缓慢推开一条缝隙,忽的从里面冲出阵阵凉风。 顾大富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空调这是开了多低的温度啊? 推门进去后,顾大富看到儿子儿媳安详地躺在床上,他瞥了一眼过去将落地窗打开。 今夜的天气不大好,风呼呼的吹,像是会有暴雨。 完成了祖宗交代的任务,顾大富没有马上离开,他转悠到屋里的梳妆台前,目光贪婪地注视着上面摆放的玉镯和各种首饰。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嘞,要是卖掉能换不少赌资呢! 顾大富手痒痒,回头做贼心虚地瞅了瞅床上的两人,然后悄悄拿走一件不怎么起眼的金镶玉耳坠,然后离开。 将耳坠藏好,顾大富又来到孙子顾元朝的房间。 他这个当爷爷的,十几年来第一次亲眼看到大孙子,顾大富站在床前盯着看了片刻。 他在心里感叹,果然是个福薄的,生在这么好的人家一没长个好模样,二来瘦了吧唧的面相一看就发苦。 小时候明明长得白胖白胖的。 亲眼看到大孙子这副寒碜样,顾大富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在又知道大孙子是祸胎转世,他那点儿慈爱早就抛到天边去了。 将大孙子房间里的窗户打开后,顾大富回到自己屋,他坐在床头思考了片刻,抬头对着空气小心翼翼道:“鬼差大人,您看能不能给老祖宗传个话,我有事想禀报给老祖宗。” 鬼差顾长贵应了一声。 顾大富在梦里又见到了自家老祖宗,他迫不及待将自己苦思冥想出的主意说给唐文斌听:“老祖宗,那祸胎带着罪孽转世,依孙儿看,最好是能和咱们顾家划清界限,免得以后再连累顾家。” 唐文斌居高临下地看着胖乎乎的顾大富,问道:“你舍得?” 顾大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舍不得也要舍得,我们顾家的创城要紧。” 低头抹了抹眼泪,顾大富才说明自己的目的:“孙儿想,让咱家茂森休了吴妙枝,再娶一个年轻媳妇儿生个干净的孩子出来,为咱们顾家传宗接代。” 纵是唐文斌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如何恶劣的人,也不禁对这话叹为观止。 不过他绷得住,只沉声道:“血缘斩不断,祸胎如今已经和我们顾家的存续绑在了一起,扔不得弃不得,当心反噬。” “依本官所晓,你儿顾茂森在外有私生子数个,不如从那里面挑选资质尚可的孩子,作为下一代培养。” 顾大富一脸懵逼加震惊,“啊?”他儿子还在外面搞了小老婆? 早说啊这!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了呢?早知道还有孙子,他就抱一个到跟前养老了,哪用得着在槐柳村被人私底下嘲笑? 得了这个消息,顾大富对所谓老祖宗的身份更加信任。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老祖宗却一清二楚,那指定是神仙手段。 次日醒来,顾大富吃完早饭,在大堂等着儿子儿媳下来,他要问问私生子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左等右等顾大富还是没等来,不得已跟着佣人一起上去三楼,这才发现那两人因为吹了一晚上的凉风此时浑身发着高热昏迷不醒。 一看这样,顾大富那个高兴啊。 烧得好,烧得可太好了! 他们受罪那可都是为了顾家啊! 看到顾大富脸上的狂喜,佣人一边战战兢兢一边疑惑,这到底是不是老爷的爹啊?她咋看着跟后爹似的? 佣人叫来家庭医生,等医生离开,顾大富挥挥手让佣人也离开,他到床边将儿子顾茂森摇晃醒。 “狗蛋儿,狗蛋儿,醒醒狗蛋儿,爹问你个事儿,你在外头是不是有别的媳妇儿别的孩子?” 顾茂森生了一晚上孩子,被车撞了百来回,又从大楼楼顶跳下去几十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意识涣散,嗓子像吞了烧热的煤球一样难耐,一睁开眼就面临这句直击灵魂的质问。 他现在都怕了,不能说假话,一说假话说不定就又被那些人从楼上扔下去。 “是……是我……” “真的?!”顾大富大喜。 “你给我个电话,我把那孩子接回来。我跟你说,现在元朝要不得了,那可是祸胎,就是因为祸胎咱家的公司才会出事,你可别舍不得……你还年轻,就算不喜欢外头那些孩子,总还是能生别的……” “吴妙枝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只知道拉拔娘家,看不起咱们顾家,你休了她,娶个年轻姑娘……你也别担心找不到,你是大老板,有钱有房有车,多的是小姑娘愿意跟你……我听人说,那电视上的女明星,就爱跟你们这样的大老板,到时候你娶一个回来,带回村里给爹长长面子……” 顾大富说了很多,顾茂森此时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附和哪敢反驳。 就这么着,顾大富套出了顾茂森在外头养的几个女人的联系方式,还套出了他的银行卡密码。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顾大富兴冲冲下楼,让顾家的司机带自己去找宝贝孙子。 顾长贵看着这出乎意料的发展,目瞪口呆,“唐教授,他这……咱这……咋办啊?” 唐文斌一脸镇定,“我随时跟大师汇报情况,没出大事就行。”反正,大师是这么说的。 另一边,沅昭和要去上学的小学生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想到何队长调查到的女尸背景,她在心里又骂了一顿渣男顾茂森。 谁能想到,八具女尸里面还有顾茂森在外头养的女人,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她眼前的九岁小学生。 “陈晨是吧?”沅昭问。 陈晨眼神戒备,吸了吸鼻涕,反问:“你是谁?”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陈晨涨红了脸,“你骗人!” 沅昭:“你妈妈已经几个月都没回家了是不是?” 陈晨小心翼翼后退,打算已有不对劲转身就跑,闻言他小幅度点点头:“是。” 妈妈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回家了,说好期中考试进步会带他去游乐园的,可现在马上都期末考试了,妈妈还是没回来。 据沅昭所知,这小半年来,陈晨一直和对门的奶奶一起生活。给何队去了个电话,让他派人将陈晨保护起来,以免被布阵的天师找到,用来威胁陈晨的妈妈。 顾大富按照地址一家一家找过去,说明自己的身份,还承诺顾家会接收并培养孩子。 他空口白牙,一副奸馋样,信的人能有多少? 不过顾大富的目标是那些孩子,他在路上数了数,只有四个是儿子,别的都是赔钱货。 赔钱货他是不屑费心思的,如果是大孙子,他就先转账,然后让人带着孩子去顾家别墅,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第90章 顾大富转了一圈, 带回来两个孩子,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没找到,还一个说明天再过来。 这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 顾大富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 让佣人准备丰盛的饭菜,边给他们夹菜边道:“你们两个是亲兄弟, 是咱们顾家的孩子,我是你们爷爷,知道吗?” 两个孩子虽然觉得顾大富长得让人害怕,不过这个爷爷会给他们好吃的,便觉得亲切不少, 乖巧点头, 回答道:“知道了, 爷爷。” 顾大富带着两个孩子在院里玩耍,午饭前, 别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争吵。 顾大富让佣人带孩子, 他小跑着上楼去, 发现别墅里的佣人们都围在儿子的房间门口。 顾大富移动着胖乎乎的身体挤进去, 看到儿子顾茂森和吴妙枝那个女人扭打在地上。 顾茂森扯着吴妙枝的头发。 吴妙枝发狠了一般下嘴将顾茂森的手腕咬出血。 “你个泼妇!”顾茂森骂道。 吴妙枝冷笑一声,尖叫:“你个王八蛋!在外面养小三养私生子,我要跟你离婚!” 顾大富本想上前拉架, 但想到老祖宗的话, 他马上收回腿脚, 跟那些佣人一样站在门口旁观。 听见这话,他一拍大腿, 高兴得不能再高兴, “离婚就离婚!你个臭娘们还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了, 我儿子可是大老板,跟你离婚之后再娶个漂亮年轻的姑娘,生几个儿子多美?!” 吴妙枝恨得眼睛珠子发红,“顾茂森,我当你爹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嫌弃我想跟离婚?我告诉你顾茂森,没门!” 吴妙枝‘呸’一声,唾沫吐在顾茂森脸上。 顾茂森一阵火气上来,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众人观看得正起劲儿时候,听到声音摸上来的顾元朝挤进来,见状目瞪口呆:“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元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斯文有礼的爸爸和端庄温柔的妈妈在全家的佣人面前滚做一团互相厮打。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我爸妈分开!”顾元朝朝身后的佣人大喊。 顾大富不悦地皱眉,出声打断:“都不许动!主人家的事情哪有你们插手的地儿?” 佣人们:“……”大爷,大清早亡了八百年了,什么主人下人,他们都是拿钱干活的好吗? “你是谁?”顾元朝怀疑的眼神看过去,质问顾大富:“我家里的事情还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嘴?”他猜测,这人应该是外公家过来打秋风的亲戚。 顾大富眉毛一竖,“我是谁?我是你爷爷!你个不孝的孙子,祸胎转世,占了我们顾家那么大的便宜,现在公司还因为你这个祸胎陷入危机,你敢在这里对长辈大吼大叫,谁给你的胆子?” 大孙子从出生以后就没主动去看过他这个爷爷,以前还想着让他给老顾家传宗接代,顾大富自己有钱花,就主动给大孙子找借口,担心两个换命的孩子碰到一起再发生意外。 现在不用了,顾大富有了别的孙子,乖巧听话,还认他这个爷爷。 顾大富再看往日这个疼爱的孙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瞅瞅,连自己亲爷爷都不认识? 肯定是让吴家那些人给拉拢过去了,往后也肯定是和吴家那边的亲戚亲,至于顾家,顾家哪有吴家重要? “放你娘的狗屁!”顾元朝在家里永远天大地大他最大,顾茂森和吴妙枝都宠着他让着他,他还从来没在家里让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 当即他就受不了,撸起袖子就要跟眼前的死胖子算账。 不想他昏迷多日,昨夜又吹了一宿的冷风,现在又是发高热又是体虚。一拳打过去没把死胖子怎么样,反而他自己因为冲击力头晕,站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头磕在门框上,晕过去了。 顾大富那叫一个生气,亲孙子要对自己动手。 他颤抖着手指着顾元朝,跺脚大喊道:“不孝啊!不孝!” 佣人们面面相觑,这咋办啊? 顾大富牢记祖宗的交代,见此冷哼一声,对那些佣人道:“把这孩子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再给我准备一盆冷水,越冷越好。” 说完这话,再看屋里扭打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撞到柜子一个撞到墙,也双双晕过去了。 顾家别墅里,结结实实闹了一段时间。 顾茂森和吴妙枝相互折磨,只有昏迷的时候才能安静片刻,一醒过来不是扯头发就是下嘴咬,两人还互相指责。 “顾茂森你不是个男人,当年要不是我出钱,你能开公司?” “好你个吴妙枝,你当初还说你多喜欢我呢?还不是因为我跟你表姐的男朋友长得像?” “我呸!你一个乡下土包子,你也有脸跟别人比?这些年要不是我悉心筹谋,你以为你怎么把公司开这么大的?” “贱人!你就是看不起我!我要杀了你!” 整个房间都是两人的战场,白天醒过来打架,晚上在梦中被折磨。不过短短几日,两人就形销骨立,瘦成了皮包骨,黑眼圈一日深过一日,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正常。 底下的佣人们起初还去送饭,后来几次有人被那夫妻俩按在地上又是咬又是锤的,逃出来后再也没人敢上去了。 顾大富倒是没什么意见,不就是一顿两顿不吃饭吗?以前大丫在家里经常好几天都没饭吃呢! 为了还债,为了洗清罪孽,为了顾家,忍一忍嘛! 相比这两人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堕落,顾元朝就好受多了,他只是被冷水浇头然后吹一宿的凉风,然后发高热糊涂不醒而已。 陈海赶到阳海市,拿出手机联系吴妙枝,嘟嘟嘟几声无人接听。连续几个电话都是如此,陈海没了耐心,径直去了朝暮小区。 安排在小区附近的眼线立马告诉何队长,何队长再通知沅昭。 出门之前,沅昭给此行卜了一卦,结果很不乐观。 陈海从出租车上下来,这一路他眼皮一直跳,直觉不妙。他沉着视线环视四周,总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虽然那道注视一闪而逝,陈海却没有掉以轻心。那几具女尸的事情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定就引起了天师协会的注意。 他刚办砸了事情惹了师父发怒,不能再被天师协会发现踪迹,从而追查到师父的下落。 想到这里,陈海又拉开出租车坐上去,吩咐司机:“去阳海广场。” 司机虽然纳闷这人为啥下去又上来,不过有生意上门正好,他发动车子掉头,离开朝暮小区。 附近的眼线见此,立马又通知何队长:“何队,目标似乎发现了有人监视,选择离开,是否派人跟踪?” 何队长迟疑两秒,对方是个无恶不作的天师,普通人对上肯定没有胜算,他回道:“不用。” 不过何队立马联系交通部门调取路上监控,远程监视陈海的动向。 沅昭再次接到何队电话时刚出了旅馆的大门,这下好了,马上就是午饭时间,她转道去了阳海大学的小吃街。 姑姑顾招娣最近在暗中保护程初一,听说已经发现了点儿程初一命劫的端倪。 程初一被一位教师老奶奶收养,老奶奶清贫一生,生育有一个儿子。那儿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最近手头紧,盯上了独自一人的程初一。 老奶奶当初闭眼之前,将名下最值钱的房子给了程初一,那会儿她儿子不见踪影,直到葬礼之后才冲出来嚷嚷着要房子要钱。 街坊住户都是几十年的邻居,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连老娘死前都不在身边,反而尘埃落定之后出来要钱? 当下居委会便叫了派出所警察来,帮着程初一好险才保住房子。 至于存款,老奶奶一辈子的存款连治病的钱都不够用,却还是被不成性的儿子早早给偷走,病情恶化提前离开人世。 顾招娣偶然发现有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在附近转悠,而且目光频频看向楼上某间,那正是程初一的房子。 顾招娣觉得不对劲,就现身跟附近的邻居打听了打听,得知了当年的事情。 后来她一路跟随那个中年男人,来到城中村一个狭窄的小屋前,上面歪歪扭扭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招财进宝,算命改运,坐堂大师大仙转世,不灵不要钱。 顾招娣脱口而出:“骗子吧这是?”真正的大师才不会说自己是大仙转世,像她大侄女沅昭那样,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召来鬼差的才是真大师! 话是这么说,顾招娣站在门口的时候,尤其在大门顶上八卦镜的范围内,她多少还是有点儿不适。 说明里面的大师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顾招娣在附近蹲点了几天,期间只和沅昭通了一则电话。 这些天,沅昭配合何队暗中挖掘剩下的女尸,收了几只女鬼,意外还接了几个内部单子,都是比较奇怪的案子。 她白天跟人视频通话,晚上要盯施工,这才抽不出时间去找顾招娣。 就连说好要解决罗胜辉的心愿一事也推到了后面,他倒是不急。 沅昭打算吃完这顿就去找大姑姑汇合,瞅瞅那个大师到底是驴子是马。 许是她和阳海大学的几个同学实在有缘,大夏天的中午竟然又遇上了? 一桌是还未交货的大客户秦暮归和杜宗霖,一桌是预订了上门看风水业务的冯朵和程初一。 这不就巧了,冯朵和杜宗霖跳出来提议:“要不,咱们几个拼一桌?” 沅昭没意见,她正好有一批符咒,今天碰到可以提前交货。 第91章 秦暮归曾和沅昭一起吃过饭, 所以比其他人清楚沅昭的饭量,所以点菜的时候很不含糊。 直到饭菜上桌,众人这才发现好像有点儿过于多了。 不过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宿舍, 这间私房菜馆味道不错, 很受阳海大学的学生欢迎。 “大师,我最近好像撞鬼了。”秦暮归给沅昭盛了碗汤, 吞吞吐吐说道。 说起这个,杜宗霖也觉得稀奇,他连忙点头,“对对对!老秦撞鬼了。” 秦暮归撞鬼不奇怪,他都能看到鬼, 但问题是, 这回好像他看不见那只鬼了。 “撞鬼?”冯朵现在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 十分热衷道:“男鬼女鬼?” 她说话的时候偷偷瞥了下秦暮归,这可是她们学校的校草, 男鬼女鬼都不稀奇。 秦暮归摇头, 他不清楚。 “身上带着符咒吗?”沅昭问。 秦暮归道:“带着。” “这两天, 我手边的事情忙完了给你看一看。”沅昭在心里盘算了下目前的单子, 且不说警局那边,私人单子都排了好几个了。 吃过饭沅昭找到顾招娣这几天蹲点的天师事务所,站在街尾的拐角处, 沅昭瞥了一眼那牌匾上的八卦镜, 勉强算得上一件法宝。 看来, 里面的天师应该有几分本事。 “我没进去。但这些天我见好些人进进出出,什么样的都有。”顾招娣道。 沅昭:“大姑姑你继续贴身保护程初一, 我进去看看。” “那……那行。”顾招娣飘着离开。 沅昭停在原地盯着那间门面瞧了瞧, 抬步走过去。 门脸儿看着不大, 其实走进去后还挺宽敞,过堂后面就是间院子。 见沅昭进来,盘腿打坐穿成道童模样的小童睁开眼睛,鼻孔朝天,指了指左手边一个房间,“挂号。” 沅昭心说,整还挺像样。 挂号的房间没人,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贴了张巨大的二维码。 沅昭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收款码2000元。 好家伙,原来天师这么赚钱啊? 她一张符咒也就这个价了吧,结果别的天师连面都没见就到账2000。 抢钱也不是这么抢的吧。 付完钱沅昭终于见到了天师真面目,是个五十岁上下嘴边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 看周身气场,俨然是个连天师的大门都没摸到的外道弟子。而且面相不忠不善,总而言之不是个好人。 “所求为何?”老道士见沅昭进来,抬手撩了撩拂尘,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内心一阵激动。 他勉强摁下盒子里躁动的东西,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反应如此强烈的人。 沅昭脚步微顿,目光隐隐瞥向老道士袖子遮住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刚才的感觉一闪而过,像是被窥伺一般。 沅昭不动声色,盘腿坐在老道士对面的蒲团上,道明来意,“重金求子。” 老道士:“……”他哽住几秒,狐疑地扫向沅昭的脸。 老道士心里犯嘀咕,看年纪这姑娘应该才十几岁吧,这就重金求子了? 沅昭……沅昭只是随便扯了个理由。常人求仙拜佛,无非是求财、求姻缘、求事业、求康健,她这个年纪,似乎几样都不沾,只能灵机一动,扯了个别的。 “我独生女,家里有公司继承。”沅昭言简意赅。 老道士明白了,他能理解,有公司那没个继承人实在不好。他捋了捋胡子,问道:“胎儿性别有要求吗?” “男孩最好。”沅昭模仿钱来娣的语气,演出了一个重男轻女的人设。 老道士为难道:“男孩比女孩金贵,这……” 沅昭:“……”金贵在那二两肉吗? “五十万。” 沅昭出价,让老道士无话可说,“你且留下生辰八字,两天后再来此,老道要准备法事。” 生辰八字,沅昭留的是顾元朝的八字。当了那么多年弟弟,是时候该偿还了。 这两天,沅昭解决了罗胜辉的心愿,去阳海市大饭店找他师父,并在他师父面前炒了一道宫保鸡丁。 心愿已了,罗胜辉却不打算现在就走,他想等唐文斌和顾招娣一起,去了地府也好做个伴。 两天后,沅昭再次来到那个门脸儿。 来之前她已经通知了何队,等会儿老道士做法的时候他们会破门而入,以搞封建迷信的由头将老道士抓起来。 沅昭备了张空的银行卡,进了屋以后推到老道士跟前,“请大师做法。” 房间里摆了张大大的桌子,桌子上放了尊金像,金像前是一堆贡品,全部贴上了鬼画符。 老道士一身更加华丽的道袍,手里提着把没开刃的长剑,一副马上要开坛做法的样子。 老道士先将银行卡收起来,然后闭着眼装模作样舞了几下剑,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沅昭看得认真,确定人还是那个人,连个鬼上身都没有,而这间房间除了一道微弱却古怪的气息,包括桌上的金像都没什么异常。 她轻挑眉毛,有这个演技去竖店当个演员也能火起来吧,做啥不好就是不做人。 重金求子一次五十万,照这里生意的火爆程度,一个月的流水比抢银行来得都多,抓紧去判刑都能判个无期。 老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沅昭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应该就是那个东西了。 “本仙乃送子大神,念信徒诚心求子,故而托识下凡,还不快跪下!” 倒是像模像样。 不过沅昭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不必再跟这老道演戏,抬手敲了敲兜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字眼。 “进来吧。”沅昭淡淡对着话筒说。 老道士愣住了,这是要做啥? “还不快跪下!”老道士拧眉,指着沅昭怒喝:“本仙慈悲,若……” ‘砰——’的一声,大门从外面被踹开,外间的小童惊慌下发出尖叫。何队迅速让人控制住道童,带着人闯进来,在老道士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人擒住。 老道士一时间都忘了挣扎,实在是今天的事情太过出乎意料。他被压在地上,双手扭到身后,冰凉的手铐戴上去。 何队拿出证件送到老道士眼前,“警察!接到线人举报,这里正在举行封建迷信活动,而且涉嫌诈骗!” 老道士:“……” “放开我!”老道士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天师!半仙!” 沅昭上前,拾起掉在地上的木盒,木盒突然剧烈的动起来。沅昭打出一道灵力,待里面的东西安静后,看向老道士淡淡道:“刚不还送子大仙吗?” 老道士像只被卡住脖子的公鸡一样,哑口无言。 演戏好歹演个全套不是,这就露馅了。 “何队,这人就交给你了。”沅昭想了想,补充道:“他一单就喊价五十万,听说这里的生意还挺火,最好查一查他的账户。” 老道士涨红一张脸,什么我喊价,那明明是你自己说要给五十万的?! 跟何队分开后,沅昭揣着木盒子回到旅馆。 把木盒子放在桌上,沅昭抬手在眉心画下一枚符咒,再睁开眼,四周的景象蒙上了层淡淡的雾气。 而眼前的木盒子也发生了变化。 沅昭看到,从木盒子里发散出一根根极细的红线,红线闪着淡淡的荧光,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黑雾。 透过木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团赤红色。这团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似脉搏在有规律的波动。 噗通……噗通…… 沅昭将灵力汇聚在双眼上,仔细观察这团东西和它散发出来的红线。 发现这红线就犹如管道一般,从另一头吸取某些东西,顺着红线输送到盒子里。 沅昭试着切断某根红线,却发现只用灵力完全不行。 但天师系统的课程上介绍,类似这种情况可以使用功德。功德这东西就像个bug,万金油一般,哪里都能用。 果然,动用功德之力后,沅昭成功切断一根红线。 红线断裂的瞬间,沅昭观察到,木盒里面的东西停顿两秒,而后突然波动加快,四周的红线也出现一瞬间的紊乱。 不过片刻,木盒里的东西又恢复成之前的状态,同时闪烁着的红光黯淡了些。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沅昭还是捕捉到了。 从木盒里延伸出来的红线密密麻麻,直接斩断需要功德之力,虽然沅昭不缺这玩意,但也委实太过浪费。 红线的另一头,按照沅昭猜测应该就是被骗的受害者。这么多受害者,单靠她一个人解决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了。 沅昭沉思片刻,最终决定这种做好事攒功德的事情还是得大家一起参与才好。 她找到何队,要来了第一次见何队时提到过的青云观道长的联系方式。得道高人,还是道观的道长,手底下应该有不少天师,正好解决燃眉之急。 沅昭加上了凌云道长的微信,开门见山道明来意,那边的凌云道长也很爽快,没有推脱就应下来,然后又甩过来一个app下载的链接。 那个链接看着花花绿绿,很像网页时代的那种病毒小广告。 沅昭迟疑着没有点开。 据说凌云道长年过七旬,老年人一直是诈骗受害率超高的群体…… 凌云道长修道有成,顶着一头白发,脸却嫩得足以和电视上的小鲜肉媲美,堪称鹤发童颜,是青云观的活招牌。 活招牌对电子产品使用的不是很熟练,甩了链接之后,二指禅在键盘上删删减减打了好半天的字才又发了条消息。 【这是天师内部交流使用的软件,官方开发,功能强大,里面还有各种资源,道友可以进去看看。】 因为凌云道长一直没有再发消息,沅昭盯着链接纠结两秒之后最终没有选择下载,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研究那个木盒子。 听到手机发出提示音,沅昭拖过来一看。 哦?! 沅昭下载、安装、注册,最后登录,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心里发出疑问:怎么可以有官方正版软件的图标那么像盗版? 软件分为几个板块,活跃度最高的是玄学交流论坛和任务板块。 凌云道长又发了条消息:【发布任务需要积分,道友刚注册应该没有积分。正好我这两天要去市里出差,到时候可否见一面?】 沅昭:【可以。】 积分啊,沅昭翻了翻上面发布的任务,按照距离远近排序,点开第一个。 发布者:青云观杜宗霖。 地点:阳海大学男寝。 任务信息描述:闹鬼…… 任务积分:5。 沅昭喝了口水,在心里感叹,这不巧了么? 她二话不说就接了下来。 与此同时,杜宗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天师软件,发现自己发布的任务被接取。 第92章 点开对方的主页, 竟然是一个刚注册不到一小时的新人? 杜宗霖:“?”小老弟怎么回事? 他十几年的老天师了都不敢接任务,咋的,不怕翻车啊? 杜宗霖想要撤回任务, 拒绝这个不自量力的新人天师, 不过系统规定撤回任务需要至少一个星期内没有人接取。 杜宗霖抓了抓头发,这闹心! 正郁闷的时候, 新人天师的头像闪了闪,发来条信息:【明天晚上阳海大学后门见面。】 杜宗霖:“?”啥意思这是? 明天晚上要过来解决? 杜宗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来还是让现实的残酷教给这个新人什么叫人间有真实。 之所以定明天晚上,是因为今天晚上沅昭要解决程初一的命劫。 好在,顾招娣来信说程初一今晚在学校留宿。入夜之后, 沅昭径直去了程初一家的小区。 沅昭带着木盒子, 里面的东西有些诡异, 以防出现意外就随身带着了。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木盒子,她一进屋就发现了房子的异常之处。 从木盒子里延伸出来的其中一条红线, 另一端就在客厅的饮水机里面。 看来收养程初一的老教师儿子真的对她动手了。 搬开水桶, 沅昭在里面找到了一截黑色泛红的骨头, 上面阴气厚重。若是活人喝下这种带有阴气的水, 长此以往会精神倦怠,阴气缠身,撞鬼倒霉都是小事, 严重的可能会丢掉性命。 用灵力清楚里面残留的阴气, 将一切复原之后, 沅昭带着那块骨头回到旅馆。 黑色骨头似乎是一截指骨,看形状看大小, 约莫是婴儿的小指。这块骨头似乎和木盒里的东西气息相似, 出自同一人之手。 沅昭用一沓净化符将骨头包起来, 连同盒子一起收进空间。之后,给顾招娣发了条消息,程初一的命劫已经解决。 顾招娣终于松了口气,站在阳台上,透过窗户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儿,悄悄离开。 何队那边花费几天时间找到了陈海落脚的地方。 陈海是天师,还是实力不错的天师,他如果想躲,动用玄学法门必然能躲开官方的追踪。但何队毕竟是和天师打交道的老手,又有凌云道长和沅昭在一旁指导,很快便锁定了一间公寓。 何队便同凌云道长和沅昭商量,两天之后执行抓捕陈海的行动。 在行动开始之前,沅昭来到阳海大学后门,打算先赚几个积分。 到地方后,沅昭左右瞅了瞅,没发现在等人的人。她站在原地片刻,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没跟对方约定几点见面。 沅昭有秦暮归的联系方式,直接跟他在微保上发了条消息。刚好今天秦暮归没有晚课,和舍友在旧实验楼,看到消息后和杜宗霖一起去学校后门。 路上,杜宗霖一个劲儿追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人大师的联系方式?是不是这些天一直跟人家联系来?” 秦暮归当然不可能回答他,沉默以对。 到后门时,杜宗霖突然想起,“我在玄学软件上发布的任务被一个新人天师接了,他好像也说今天来学校后门见面。” 沅昭刚好听见这话,她拿着手机上前,“你说的那个新人天师可能就是我。” 杜宗霖:“……”啊这? 他顿时心虚低头,昨天他可没少在心里逼逼接任务的天师不自量力。 秦暮归问沅昭,“吃过晚饭了吗?” 沅昭点头,“吃过。是哪里闹鬼?现在能去看看吗?” 杜宗霖冒出脑袋来,小声道:“是我们寝室。” 沅昭看着两人,迟疑问道:“男寝?” 秦暮归:“男寝。不方便的话,我们再找其他天师。” 杜宗霖连忙点头,“对对对!你是女生,不方便进男生寝室。我师父这两天过来看我,到时候让他出手就行。” “你师父是?”沅昭早就看出来杜宗霖也是个天师,但杜宗霖天资不高,显然还不到入门的程度,那么他师父的实力也要打个问号。 说起自个的师父,杜宗霖本打算骄傲地介绍一下,然而还没开口,就被一旁的秦暮归抢白:“他师父是青云观的观主凌云道长。” 沅昭:“……”该说不说这也太巧了。 不过,她想起凌云道长说的要来市里出差的事情,对杜宗霖发问:“你确定凌云道长是来看你的吗?” 杜宗霖不解摸头,“对啊!”他可是老头子唯一的徒弟,以后养老可就全靠他了,不来看他来看谁? 沅昭:哦。 她转而跟秦暮归说话,“方便。” 学校规定男女不能串寝,但沅昭有隐身符这种bug,确定秦暮归和杜宗霖的寝室位置后,复制了那天进旧实验楼的操作。 隐身符加飞行符,直接飞进了男寝六楼的寝室。 好在这寝室没有安装防护栏,不然沅昭还得跟他们一起坐电梯。正是饭点,电梯人来人往的,一趟不坐满人就不肯发动。 试想,她这时候进去,别人虽然看不到她,但她又不是空气,白白占了一个人的位置,十有八九会被当成闹鬼。 沅昭进来后,秦暮归迅速拉上窗户窗帘,避免沅昭现身后被人看到。 杜宗霖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大师,敢问大师师从何处?”他师父也就这个水平了吧? 再说,那是什么等级的符咒,竟然能支撑沅昭飞上十几米的高空? 杜宗霖搓搓手,一脸谄媚,“大师,您刚才用的飞行符,卖吗?” 沅昭撕下符咒,闻言偏头想了想,“积分?” 她现在并不缺钱,而且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倒是那个积分发布红线任务的时候需要,恰好是目前她手上没有的。 杜宗霖忍着肉痛点头,“两个积分一张?”不能再多了,交易论坛上的符咒一个积分能买五张。 “可以。”沅昭掏出手机,打开交易论坛,在上面发了个卖符咒的帖子。 平安符、聚灵符、辟邪符、奔雷符、飞行符…… 空间里有的她都发了上去。 杜宗霖如愿以偿买到了两张飞行符和一张聚灵符。 秦暮归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易,末了他忍不住出声道:“那只鬼七点以后才会现身。” 沅昭收回手机,一边打量这间寝室,一边问秦暮归:“闹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秦暮归搬了张椅子给沅昭,道:“上个星期六,我从家里来学校。七点一过,随身带着的平安符就开始发烫,离开寝室后发现符咒化成了一抹灰。” 杜宗霖补充:“知道寝室里面有鬼,我们这些天的晚上都没敢回来,在外面睡的旅馆。” 旅馆的环境肯定不能和寝室比,所以别提休息得多差劲了。晚上熬夜做实验都没精神。 沅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为了方便观察,沅昭打开天眼。这间寝室的阴气浓度确实高于一般水平,要说哪里有问题,确实真有。 沅昭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床铺上的一点,她身高不够,得踮起脚来,指着那处道:“那里有什么东西?” “那是?”秦暮归拧着眉走过去,“那是我的床铺。”说着,他爬上梯子打算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杜宗霖嘟囔一声,“看来还真有问题。” 沅昭拦住秦暮归的动作,拿出一张符咒给他,“用这个。” 秦暮归道了声谢,一手捏着符咒,一手在床尾的位置上拍打摸索。那次符咒发烫之后他就再没睡过这张床铺,所以也不清楚床铺有什么问题。 拍到一处时,秦暮归感觉到有床铺下面有异物。他一层层翻开,最后在夹层里发现一个三角状明黄色的纸包。 “找到了。”秦暮归用沅昭交给自己的符咒将纸包包起来。 沅昭接过东西,敏锐地在上面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东西怎么跟在程初一家的饮水机里发现的那么像? 这么说来那个老道士的业务对象连阳海大学的学生都囊括进去了? 老道士看着连门都没入,这东西应该不是出自他手,要么是他偶然得来的,要么老道士背后还有别人。 沅昭给何队发去信息,提示他着重审问一下这方面。 寝室里不止这一样东西,除了床铺下面压着的纸包,还有寝室正中间大书桌上的一本厚词典。 里面掖着一张聚阴符。 将两样东西放到一起,沅昭说道:“没有闹鬼。这两样东西能聚阴,这个纸包里的东西带有怨气,所以平安符才会起作用。” “知道是谁放的这两样东西吗?”她问。 秦暮归和杜宗霖陷入沉思。 秦暮归肯定道:“不是我们寝室的人。”那两天他刚好不在寝室,所以不清楚有没有外人进来过,他扭头看向杜宗霖。 杜宗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他给还在旧实验楼的两位舍友打了个电话。从寝室大哥那里知道,之前隔壁班周鹏来还过一本书。 “是周鹏。”杜宗霖挂掉电话,一脸‘就是他了,准没错’的表情。 秦暮归不认识这个人,“周鹏为什么要放这种东西?” 杜宗霖解释,“就前几天学校论坛不是造谣你被富婆包养吗?我打听过了,那天值班的就是周鹏。” 沅昭不由侧目,原来不止有女大学生会被造谣包养,男大学生也有。 杜宗霖一脸愤恨,“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寝室好欺负?” 沅昭还不清楚木盒子的作用是什么,不过她这时提醒两人,“黄纸包不止有聚阴的作用,还会危机到性命。” 程初一那里的婴儿指骨是她的命劫,这里的黄纸包虽到不了那么严重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 就算死不了,家破人亡破相残疾也说不好。 沅昭看不清秦暮归的面相,这位同学有些奇特。 听到这些话,杜宗霖就更不肯罢休了,“必须得查一查这么周鹏,老秦,有一就有二,你可不能心软。” 秦暮归当然不会放过周鹏,无愁无怨的周鹏把这种害人性命的东西用在他身上,可见心思恶毒。若非玄学手段不能当做证据,蓄意谋杀未遂,周鹏怎么也要进去蹲几年。 不过周鹏既然会害一个平素毫无交集的同学,人品败坏,想要抓他的错处不会很难。 以秦家的能力,短短两天就将周鹏生平调查得一清二楚。 小学时周鹏就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过便利店的商品,跟随高年级学生在放学后威胁勒索年纪小的同学。 中考前为了被直招进当地水平最好的高中,带头校园暴力初中同班同学,同学比他优秀太多,却因为情绪崩溃休学。 高中成绩有作假嫌疑,曾在考试中作弊被发现,结果反咬老师一口,以患有精神疾病为由要求校方开除老师。 上大学后,几次论文由他人代笔。考试成绩不及格还曾找上老师行贿,被拒绝后又匿名在学校论坛上散播老师的谣言。 零零散散的事情不计其数。 别的不好追究,单就论文代笔和散播老师谣言两条,足以让学校记大过或者开除周鹏。 后续的事情沅昭没有过多关注,她正在和凌云道长商量木盒的事情。 从木盒里延伸出来的红线足有上百条,还要追踪到红线另一头,然后才能发布任务地点。即便沅昭和凌云道长两人通力合作也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期间,抓捕陈海的行动圆满完成。 陈海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只要沅昭和凌云道长出面一人就能轻松捉拿,更别说这次行动两位大佬同时参与。 被抓住后,陈海扭曲着脸,手里捏着张符咒,狠心咬下舌尖吐出一口血泼在符咒上。 凌云道长一脸严肃,“不好!他要同归于尽!” 沅昭反应迅速,一把夺过陈海手里的符咒转移到空间中,然后将陈海扔给凌云道长。 丹田一阵波动,在刚才的打斗中她到了突破的契机,现在要马上找个空旷的地方渡劫。 凌云道长显然看出了沅昭身上的状况,他拽下腰间一个袖珍青铜钟,向里面输入灵气后,青铜钟凭空胀大牢牢将陈海困住。 “小友,老道且来助你一臂之力!” 天师协会内部规定了几个常用的渡劫地点。 在沅昭勉力压制下,随着凌云道长来到距离阳海市不远处一座小岛上。 到了荒无人烟的小岛后,沅昭放开吸收灵力,顷刻间小岛上空便聚起一团厚厚的青云。 云层间,肉眼可见的电闪雷鸣。 赶在正式渡劫前,凌云道长开着游艇飞快离开,回身望向空中的劫云时,内心升起震撼与敬畏。 第93章 阳海市忽的下了场暴雨。 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 眨眼间天色就暗下来,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头顶。 东边天空积聚着朵颜色诡异的云团,其间闪烁着雷电。 这一神奇景象被网友拍下来发到网上, 下面纷纷有人评论。 【哪位道友在渡劫?】 【太诡异了, 不会是外星人吧?】 【你们看那个白点像不像飞船。】 练气期升筑基的雷劫范围并不大,堪堪能覆盖渡劫的小岛, 但万里高空发生的怪异景象还是被地面上的行人捕捉到。 云层中的那个白点,正是飞到半空正在接受雷劫的沅昭。碗口大小的紫雷咔嚓咔嚓落下,直冲天灵盖,沅昭皱着一张脸,这滋味怕是她到了下个世界也不会忘。 是夜狂风暴雨, 阳海大学男寝, 秦暮归陷入睡梦中。他来到一片空旷的野地, 四周都是山林,空地上几个身穿道袍, 满头白发的老道士盘腿分作八方, 手势不断变化, 像在结什么阵法。 阵法正中央, 立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秦暮归觉得眼熟。 忽然,空地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漆黑的通道,通道里面似有东西在张牙舞爪。 只远远看着, 秦暮归就感觉里面的东西邪恶无比。 那个身影和那些道士说了几句话, 然后转身, 果断跳了进去。 望着那张侧脸,秦暮归蓦然瞪大眼睛。 雷劫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云层散开, 初升的太阳洒下金光, 沅昭当即拿出笔纸来, 对照着系统教程,利用这一抹紫气画符。 画完符,沅昭没有离开小岛,而是继续留在这里熟悉自己的修为。 直到接到顾招娣的电话。 顾茂森和吴妙枝被何队带人抓起来,茂森地产也被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警车乌拉拉开进小区,那动静闹得凡是听见的人都过来围观。 这下顾茂森别说面子了,里子也要不成了。本来就被顾大富折磨得出了上气没下气,顾茂森一看门口乌压压的人,当即那口气就真的没出来,身体一歪就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追出来的顾大富脚下一滑,噗通一声跌在地上,霎时半边身子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警察将人带走。 顾大富心里那个恨啊,祸胎!那个后悔啊,早知道这些天就该狠下心来! 唐文斌说,顾大富瘫了半边身子,吃饭都得靠人喂。顾元朝好不容易醒过来,得知自己爸妈被抓,太过震惊从楼梯上滚下来,磕得满头都是血,现在正在医院里面抢救。 至于那些缠上这一家的鬼魂精怪们,能跟上的都跟上了,修为不够的还留在别墅里。 既然这样,沅昭干脆就让唐文斌和顾长贵撤回来,然后连夜把钱来娣送过去。 顾茂森和吴妙枝被抓,估摸没两天别墅里雇的人都得散干净了。顾元朝一没系统,二没本事,也出不了面儿。 顾家这算是败了。 而顾大富躺在床上无人料理,又有和顾元朝之前的矛盾在,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这时候,钱来娣在阔气的别墅里刚醒过来,被人通知要搬出去。 富贵优渥的日子还没享受,从眼前呲溜一下就没了影儿。 在一旁隐身看戏的顾招娣都替钱来娣心肝儿疼。 也替顾大富心肝儿疼。 钱来娣是看着了摸不着,顾大富是享受过再没了,都不好受。 别墅暂时被封。 钱来娣还没来得及跟大孙子好好说话,也没来得及问顾大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跟顾元朝和顾大富一起被扔出来。 连带着顾大富这阵子收集的两个小孙子。 一下子没地方去,其中还有一个偏瘫的病人,两个不知事的小孩儿,钱来娣站在小区门口,一时没了主意。 正好其中一个小孙子的妈妈听见消息过来,人一来,就被钱来娣抱住胳膊,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还说,“你现在住那大房子还是我儿子买的!我是狗蛋儿他娘,就是你婆婆!你敢不孝顺婆婆?!” 这话一出,围在四周看热闹的都无语了。 这啥人啊这,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你这就端上婆婆的身份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钱来娣打的什么主意,这是想讹上人家。 顾大富伸着一支能动的胳膊,嗬嗬嗬着挥舞着,使劲拽着两个孩子不撒手。 钱来娣拉拉扯扯,年轻女人想走也走不了,加上两个孩子的哭声,听得人闹心。 顾元朝冷眼旁观,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顾家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无论钱来娣和顾大富是继续留在阳海市,还是回到槐柳村,日子总归不好过就是了。 顾元朝正在上学,他念的是贵族高中,一年的学费就要几十万,以顾家现在的情况他连准入标准都不到,更别说学费。 当然,顾元朝还有‘朝暮’这个身份,大可以艹个才子人设进娱乐圈捞金。但没了系统,凭他的长相能力就算进了娱乐圈,没资本没背景,他想混也混不出个名堂来。 不过暂时,这些人都还抱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顾茂森没事,希望茂森地产没事。 顾茂森和吴妙枝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茂森地产也被查封。何队顺着两人的线索,查出了不少事情。 与此同时,迅博某生活营销号陆续发出几十条视频。 视频的前几条,主人公是两个老人和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视频里,两个老人住在落后闭塞的大山里,房子破旧,衣衫破烂,生活贫苦。 小姑娘怯生生,胳膊上全是青紫的伤痕,可见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下一条视频,两个人带小姑娘来到大城市寻亲,在大城市里第一次尝到了肯爷爷。 紧接着,三人中的老爷爷找到了自家儿子家,网友们赫然发现,老人的儿子就是如今住在迅博热搜上的黑心企业家顾茂森。 下面几条视频,或是展示顾家豪华的别墅和生活,或是顾茂森和吴妙枝丑恶的嘴脸,再和前面的视频对比,网友们叹为观止。 黑心企业家不仅黑心,还不孝顺。 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视频里的两个老人其实也不是好东西,小姑娘身上的伤痕都是这两个人虐打出来的,比之黑心企业家夫妇,这顾大富和钱来娣的丑恶嘴脸有过之无不及。 无独有偶,有人将那天钱来娣扒拉过来接儿子的年轻女人的视频发了出来。 视频里,钱来娣胡搅蛮缠,撒泼打滚,装疯卖惨,再次让网友们大跌眼镜。 顾元朝也在视频里出现,他脸上讽刺嫌恶的表情引起了班上同学的注意,这下本来还怀疑出事的那个茂森地产到底是不是顾元朝家公司的同学立马就确认了。 是它! 恰好顾元朝这时借同学的关系签约到业界一个不错的娱乐公司,被选去参加某大平台流量极大的头部选秀节目。 节目已经播出一期,其中顾元朝不经意爆出自己‘朝暮’的身份,吸引了一大波热度。 就在此时,有人爆出顾元朝的身份,正是黑心企业家顾茂森的儿子。 网友们纷纷抵制,不得已,节目停播,顾元朝因违反合约被索赔五百万。公司也因此和某大平台交恶,高层发怒,直接雪藏顾元朝。 没钱的顾元朝只好找到顾大富和钱来娣,但这两人自顾不暇,又上哪里去给他弄来五百万? 稍微恢复,已经能说话的顾大富差点被气得抽抽过去,指着顾元朝大骂祸胎。 钱来娣本来还对这种说法存疑,此时也不怀疑了,她现在有别的孙子傍身,不光能指望顾元朝这个败家子,当即就将人赶了出去。 顾大富和钱来娣生怕顾元朝再找上来,又合计了一番在阳海市的花销,果断带着唯一留下的小孙子坐上回红树镇的火车。 然而回到红树镇,回到槐柳村,已经几乎是个无人村。钱来娣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能说话的人,得知其他人因为买卖人口被抓,心脏顿时吓得噗通噗通跳。 就在钱来娣纠结要不要带着人出去躲一躲的时候,警察上门来抓人了。 经其他人检举,顾大富和吴妙枝曾卖过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曾逼迫女儿卖·淫。 可以想见,后半辈子这两个人将会一直在监狱中生活。 至此,顾家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阳海市,沅昭联系冯朵,去冯家解决事件,又得到一块黑色的骨头。 从冯朵大哥那里,沅昭知道了槐柳村拐卖案件的结果。 听到结果,顾招娣、唐文斌和罗胜辉都松了口气,恶人终有恶报。心愿已了,也到了他们离开的时间,顾招娣又去看了程初一一眼,留下一封信,一张五十万的卡和一张玉符。 客厅的茶几上莫名其妙出现这几样东西,程初一一开始想要报警来着。但心里有道声音在阻止她,一定要她拆开看一看,不然就会后悔一辈子。 程初一去卧室添了张护身符,才敢打开信封。她颤抖着双手看完,不知不觉脸上就布满眼泪。 她胡乱擦了擦,抓起东西就想去找沅昭,但她猛地停下来,自己似乎并不知道沅昭的住处。 程初一连忙拿起手机,她记得自己有沅昭的联系方式,但信息发过去后,却久久没有回复。 不得已,她又给冯朵打了个电话,“朵朵,你能联系到大师吗?” 冯朵听到那边着急的声音,担忧起来,“啊?初一你是不是碰到那种东西了?平安符还有吗?有没有出事?” 程初一摇头,“不是这个。朵朵,我有事要找……大师,可我现在联系不上她。我记得大师不是答应过你,要去冯家……” 不是就好,冯朵挠挠头,“初一,大师前几天来过了。她说如果再有事,去郊区的青云观找道长。” 言外之意,就是这段时间不在阳海市。 程初一挂掉电话,愣在原地良久。 陈海被移交给了天师协会,逼问不出来,只能对他使用搜魂术。 沅昭起初不明白,难道陈海背后还有别的人? 凌云道长长叹一声,“师门不幸!” 哦? 这是有故事? 沅昭竖起耳朵来。 凌云道长望向远处,语气幽幽,“换命、窃运本是逆天而行,也是玄门禁术。” 沅昭垂下的眼睛闪了闪。 换命?窃运? “玄学界每十年都会大力肃清邪道,此等禁术鲜少有天师知晓,陈海不过是个练气三层的天师,他背后必定有人。” 沅昭听了没说话。 前头刚说了‘师门不幸’,这意思是那背后的人还跟青云观有关系。 果然,凌云道长又说:“三十年前,我师弟凌寒叛出师门,因师父将道观交到我手中。” 别看青云观只是个小道观,但它在玄学界的地位可不容小觑。青云观观主凌云道长的实力暂且不提,单凭青云观有近百年来完整的玄学传承,整个玄学界都以它为尊。 再有,青云观背靠官方,有官方支持,在民间信众也颇多。 如此看来,陈海背后之人应该就是凌云道长的师弟凌寒。 凌寒俗名吴茂槐。 祖籍阳海市红树镇。 从陈海那里得知,他师父凌寒道长藏身在秦省一古墓中,古墓位置隐秘难以寻到,墓中机关重重,内藏有千年僵尸和数不清的厉鬼。 想要在里面寻到凌寒,无异于登天。 而即便知道了凌寒的藏身地点,玄学界的人能不能进去还未可知。 凌寒在进入古墓之前就做好了打算,一切物理意义上的出入口已经全部关闭,一旦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古墓里面千年的僵尸王和厉鬼便会倾巢而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6 23:22:22~2022-04-10 13:2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淡风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届时附近的村庄和城市必定会陷入危机。 消息上报之后, 有关部门迅速联系当地政府进行居民疏散工作。 凌云道长摇摇头,对疏散工作不抱希望。 他对师弟凌海还是有些了解的,凌海心狠手辣、毫无善念, 凌海藏身在古墓中,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四周的居民。 对凌海来说,只要能为自己所用, 根本不会关心会造成什么后果。 果然,负责疏散居民的人员在到达当地后失联,周遭的城镇陷入弥天大雾中。这层大雾就像屏障一般,阻隔了信号,里外的人只能靠着地下光纤通信。 外面的人进不去, 里面的人出不来。 沅昭和玄学协会的一众天师到达屏障附近。 凌云道长和几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天师绕着屏障观察了小半个月。 沅昭跟了几天就退回来, 一边修炼一边画符咒, 她还欠着客户几百张符咒没给。 凌云道长表情不大妙,“凌海当真丧心病狂!” 沅昭手握着龟壳, 沿着上面的纹路抚摸, 她每天都有给自己算卦的习惯。 一是练习, 二是因为直觉。 原主生而负有大气运, 却被人窃取,十八年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一生从没得到过别人的善待。 这……这不应该。 沅昭起初还疑惑, 要说主角, 明明原主才更像小说里的经典主角形象。生于微末,被人虐待, 一步步揭开自己身世的真相, 向那些欺辱过自己的人复仇。 怎么也不该是顾元朝那种货色。 然而在知道凌海出生于红树镇, 俗名姓吴,祖上有一代外姓入赘且外姓正是顾姓后,眼前被迷雾遮盖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 顾氏子孙,槐柳村的阵法,怪不得凌海行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窃取了那么多人的气运后还能安然无恙。 她之前一时兴起编的故事还真说对了。 祸胎,福胎。 沅昭问凌云道长:“凌海是在十八年前藏身到古墓中的,对不对?” 凌云道长点头,玄学协会中有善于卜算和布阵的天师,来此地这么久,算出了凌海正是十八年前才到此地,并布下献祭阵法。 此地风水怪异,屏障一般的白雾就是献祭阵法的引阵所产生的,一旦破开就会启动献祭阵法。 届时,白雾中所有的活人就会…… 凌云道长脸色难看,“已经两天没有收到里面的消息,我们猜测白雾有致幻效果。” 阵法不能破,白雾也有危险,一时间竟没有进去的办法。进不去,就找不到凌海,不能拿凌海如何。 而且白雾里面还有数十万的百姓,握在凌海手里就是变相的把柄。 古墓中,一干瘦老人嘴角上扬。 “凌云啊凌云,待我功法大成,出得古墓,咱们再好好算账!” 凌云道长被人叫走,商量该如何抵挡迷雾阵法。 进,是必须要进去的。 凌海不能不除,百姓不能不救。 人走后,沅昭将龟壳摆在身前,咬住舌尖一口血喷在上面。 行问卦,该如何解当前困局。 沅昭悟性高,但修为有限,只能得到个模糊的解释。 原主这一身气运来自槐柳村的阵法,阵法的能量来自顾氏族人的反哺,凌海窃取的气运加诸在槐柳村的阵法上,阵法再帮凌海遮掩。 二者相辅相成。 阵法得到的气运能量又催生了原主的出现,原主身上的气运和凌海窃取的气运同出一源。 不同的是,凌海行的是逆天之事,而原主自然降生,完全符合天地因果法则。 此时,凌海再行窃运之法,将原主身上的气运转移他身上。二者有亲缘关系在先,气运也同出一源,且有顾元朝这个祸胎做中介缓冲,假以时日凌海便能真正拥有原主的气运。 从而瞒天过海。 也正因为凌海不敢做得太明显,窃运法术完全基于血缘关系,才给了沅昭解除法术的可能。 法术解除得轻松,凌海那里虽受到反噬,但想必不会太严重。 收起龟壳,刚想通这其中曲折的时候,沅昭甚至还怀疑过,凌海用顾元朝做中介存了夺舍的目的。 据凌云道长所说,凌海比他还年长几岁,不过拜入师门较晚才成了师弟。 三十年前凌海练气六层,年近五旬。三十年过去,哪怕凌海的修为有所长进,也是八十岁高龄的老年人了。 他苦心孤诣的窃取气运,绝不会想在成功后就立马面临死亡的问题。 而夺舍后辈自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沅昭在取顾元朝血液毛发的时候检查过,顾元朝没有修行的天赋,说得直白点他即便在灵气充足的修仙世界也只能当个普通人。 以凌海的眼光,绝看不上顾元朝这具身体。原主倒是个绝佳的修行天才,但性别不合,夺舍困难。 所以凌海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沅昭忽的想起那个诡异的盒子,之前凌云道长将任务发下去,到现在红线的事情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随着红线一根一根被切断,盒子里面的东西似乎失去了活力,只是那股浓郁的黑雾夹杂着猩红的颜色始终没有褪去。 随着任务一个个上报,收集来的骨头拼成了一具婴孩的尸骨。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凌海的直系亲属,儿子或者孙子。 沅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失去活力的心脏。 她起初以为这盒子的作用和顾元朝一样,充当气运中介。 但是现在,沅昭忽而有了别的猜测。不过要证实的话,还要给何队打个电话。 “那个老道士说见到小大师的时候盒子出现了剧烈反应,而且上面的命令要他把盒子看上的人交给陈海。” 听到那边的回复,沅昭点点头。 她猜得没错。 盒子还有另一个作用,为凌海寻找合适的夺舍身体。 原主确实是最合适的容器,但无奈性别不合,所以凌海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别的容器。 沅昭还想到了体质特殊的秦暮归,如果没有她插手,以秦暮归的体质很有可能就是凌海下手的对象。 盒子作为中介,又承担着为凌海寻找容器的任务,和凌海的联系却没有十分紧密。不然,随着红线一根根被切断,凌海怎么也该受到反噬身亡。 凌海贪生怕死,不会放任一个能捏住自己的把柄留在外面,万一让正道天师发现,绝不会放过他。 想明白来龙去脉,沅昭拿着盒子去找凌云道长以及一众天师。 道长们还没商量出来进去的办法。 沅昭提议:“既然大道走不通,不如走鬼道。” 有人立马反驳,“不成!鬼道危险,一旦迷失在里面,别说找到凌海了,说不得我等都得丧命。” 鬼道,顾名思义就是鬼走的路,其危险不言而喻。活人一旦误入其中,基本无生还的可能。 “我自己去。”沅昭道。 沉默半晌,在场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出声,纷纷看向凌云道长。 凌云道长沉吟片刻,“道友,你可想清楚了?” 沅昭:“没什么可想的。道长早就猜到了,破局之法就在我身上,不是吗?” 凌云道长无话可说。 几位擅长阵法的老天师选定了一个空地布阵,再联系协会送来布阵的材料,三天后,众人齐聚空地。 几位老天师分坐八方,启动阵法前,沅昭将一个背包交给凌云道长,“里面有客户向我购买的符咒,还有几张银行卡,劳道长转交,再把卡里的钱捐出去。” 凌云道长微笑:“道友且放心。” 鬼道不同于物理意义上的道路,踏入鬼道后,可能一步从南极到北极,也可能走上几十年再出来发现自己从没离开过原地。 众天师准备妥当,开始施法激活阵法。 空地上凭空出现一个黑洞,沅昭踏步就要进去,凌云道长高声道:“道友,阵法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入口就会关闭!” 沅昭脚步不停,她就没打算再出来。 踏入黑洞的一瞬间,眼前景象一变,阴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探究和恶意。阴间鬼道荒凉,数万年如一日没有变化,四周的景象像蒙上层黄沙,看不出任何分别。 沅昭啪啪啪往身上贴了一沓符咒,放开修为,那些恶意才减少了些。不过依旧有暗处的视线在窥伺,她浑身闪耀着功德金光,对恶鬼来说是天敌,同时也是种吸引。 小鬼们就喜欢吃这样的生魂,也喜欢占这样的身体。 沅昭拿出盒子来,盒子里的东西与凌海有一丝微弱的联系,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凌海的方法。 顺着指引,沅昭一路来到某个地方,这个地方盒子里的东西反应最强烈。 沅昭打开鬼门,将盒子收起来,然后走出去。 耳畔传来阴森的笑声,“桀桀,怎么就你一个小丫头过来了?” 沅昭站定,没有搭理这个声音。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进来的地方是古墓的主墓室,主墓室正中央放置着一抬白玉棺,刚才的那道声音是从白玉棺前的干尸身上发出来的。 说干尸都是抬举了它,它可比干尸的模样还要可怕,骨头架子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 四周只有这么一个活人在,沅昭:“凌海?” “天师协会就派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怎么,是没人可用了?还是凌云那些人贪生怕死?” 拿出盒子确认这个干尸就是凌海后,沅昭掏出一地的材料和符咒开始布阵。 古墓外的白雾阵法下面还有一个阵法,擅长阵法的天师推测,应该是献祭阵法,献祭数十万生魂供给凌海。 凌海将自己的生死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牵扯起来,一旦凌海出现意外,外面的百姓就要为他陪葬。 沅昭现在要布一个隔绝阵法,将凌海与外面献祭阵法的联系切断。 看着沅昭在墓室四周走走停停,像是在布阵,凌海嗤笑摇头,神情满是嘲讽和轻视。 看年纪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天师而已,凌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派这样一个丫头片子过来。 凌海浑不在意地闭上眼睛,任由沅昭在下面鼓捣。 没有凌海的打扰,沅昭很快就放置好材料,激活阵法。几乎就在一瞬间,凌海与献祭阵法的联系就被切断。 不同于窃运法术凌海有所保留,这次的献祭阵法凌海以己身做阵眼。 凌海一口老血吐出来,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怨毒。 “你……怎么可能……” 沅昭站在阵法外面,她布下的是个复合阵法,困阵加杀阵加绝灵阵加净化阵法。 可以说,凌海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死。 哪怕他身后白玉棺里的僵尸王也无法将阵法打破,困阵和外面的白雾阵法一样为引子,受到攻击会转化为杀阵,无疑更加快了凌海死亡的速度。 接下来,沅昭要做的就是解决献祭阵法。 献祭阵法以凌海为阵眼,凌海被困,与阵法的联系断开,沅昭顺势将阵眼安在自己身上。 献祭阵法无可解,但沅昭从天师系统那里知道一种逆转阵法。顾名思义,就是改变阵法的作用对象。这时候沅昭作为阵眼,自然可以随意改变阵法的作用。 沅昭盘腿坐在地上,敲了敲快穿系统。 “之前说好的,启动阵法的瞬间在我身上打下一道印记。” 【没问题。】 得到系统的答复,沅昭闭上眼睛开始施法。 第一层逆转阵法,将献祭人变为沅昭;第二层逆转阵法,将阵法的作用对象-古墓外城镇中的百姓-转变成古墓中的厉鬼、僵尸和凌海;第三层逆转阵法,改变献祭阵法的作用,将献祭阵法变成诛邪阵法。 三层逆转阵法,以沅昭如今刚踏入筑基期的修为来说十分吃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三个小时很快过去,空地上的通道关闭。支撑通道的天师们脸色灰败,面露可惜,“小道友怕是……” 为了延长通道开启的时间,凌云道长透支丹田灵力,服用刺激性丹药伤了根本,转眼间就像老了十多岁,光洁的脸上出现了皱纹。 “白雾还未散去,证明献祭阵法还没有开启,我们还有时间。小道友身先士卒,一次不成,等大家恢复过来,我们再试一次。” 只不过这次,出动的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了。 古墓中,沅昭足足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三层逆转阵法。 最后形成的诛邪阵法,以沅昭通身的气运功德和修为做注,诛杀古墓中千年以来滋生的邪物。 沅昭睁开眼睛,提醒系统:【准备!】 下一秒,她像丹田中打入一道蕴含功德金光的灵力,阵法被激活。 霎时间沅昭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感,通身的功德被强行剥夺,好在很快系统的印记及时赶到。紧接着,沅昭的灵魂被弹出原主的身体。 与此同时,白雾遮掩的城市中,一道耀眼的金光直冲天际。 再次准备进入鬼道的凌云道长一众惊愕地愣在原地。 “这是?” 有道长激动地大喊,“小道友……这是……是成功了!” 金光破开迷雾,引来晴日惊雷。 古墓正上方,金光汇聚了厚厚的乌云,一道道如海碗口般大的紫雷咔嚓咔嚓落下,沿着金光向下深入古墓,劈在凌海身上。 一道雷下来,本就在苟延残喘的凌海立马就没了声息。第二道雷劈下来,凌海准备逃窜的魂魄消散得一干二净。 紫雷劈完凌海,目标一变又直冲白玉棺里的千年僵尸而去,紧接着是古墓中其他的厉鬼、僵尸和邪物。 据当地气象台报道,这次的天气异象足足持续了三天。 雷劫之后,凌云道长和天师协会的人在此地等了半月有余,始终没能等到沅昭出现。 其实众人心里都大致有了猜测,沅昭道友怕是遭遇了不测,身陨也有可能。 雷劫声势浩大,遭受过雷劫的古墓说不定此时一片断壁残垣。沅昭道友面对里面暴动的厉鬼僵尸,很难说能够出来。 凌云道长牵头,以天师协会的名义向□□提交挖掘古墓的请求,并保证协会会派遣至少三位长老全程陪同。 有关部门很快给了答复。 凌云道长回到青云观,刚好迎来一位预约上门的客人。 贺清连着给那个微信号发了一个多月的信息,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复。没想到那次在火车站附近的肯爷爷探店之行,留给他一个捍卫自己清白的机会。 按照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他搬家的时候留意了那个纸箱子,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起带到了新家。没想到,不久后他离职前的同事污蔑他抄袭。 贺清当时百口莫辩,他刚搬家,前公司的很多资料都交接给了别人。他翻遍整个房间才找到纸箱子里的优盘,优盘上刚好有能证明他是原创的证据。 那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遇到了高人! 贺清一见到凌云道长就迫不及待问:“道长,那位小大师在不在?” 凌云道长摸着胡子,微笑回道:“小友莫急,小大师游历人间,此时已经归山。小友可是想要付给小大师算卦的钱?小大师留下话,让小友自去安排,捐献出去即可。” 送走贺清,凌云道长拿着沅昭留下来的一包符咒来到阳海大学,将东西转交给秦暮归。 自从阳海市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后,秦暮归就心神不宁,他几次在微保上给沅昭发信息,确实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就在半个多月前,他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像是献祭的画面。 “道长,沅昭大师她……”秦暮归想问问沅昭的下落和安危,被凌云道长一挥手打断,“道友自有去处。秦小友乃世俗之人,然体质特殊,既无修道之心,便不好与玄学界有过多牵扯。” 听这话的意思,沅昭似乎只是离开阳海市去了别的地方。 但秦暮归心里却非常不安,但他唯一能联系到沅昭的方式没有任何反应。 凌云道长挥着拂尘离开,留下一句忠告:“秦小友,缘分到了,自然会再相见。” 秦暮归看着手上的玉牌,眉心狠狠皱起。 还会再见吗?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完】 下一个故事写:王牌伙头军 第95章 “你, 还有你,你,跟他走!”新兵营的鲁营佐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目光瑟缩的白面少年身上。 想到上面的交代, 他随口点了少年左右的两个新兵, 一道给了被叫过来的伙头军伍长杨德福。 被点名的三人出列,来到杨德福跟前。 杨德福一张圆脸带笑十分喜庆, 脸上的皱纹几乎可以和包子褶一拼,他哈腰搓着手道:“营佐,马上到开饭的点儿,小的这就先带人回去了?” 鲁营佐看了眼表情怯懦的少年,不放心地叮嘱两句, “这几个新兵年纪都不大, 劳烦杨伍长多照顾。” 杨伍长连连弯腰称是, 给了三个新兵一个眼色示意跟上,这便赶紧带人回伙头军账。 从军营门口到伙头军的帐篷要跨过大半个驻军营地, 沅昭最后跟随杨德福停在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帐篷前。 一路过来, 看到的其他帐篷都是布幔或兽皮搭建而成, 这样的茅草帐篷却是唯一一顶。 未免有些寒酸。 不过想到系统提供的剧情, 沅昭也就能够理解了,这里面的几位可都是和男主对立的反派。 “伍长,营帐只能再腾出两个人的位置来。”脚步声响起, 茅草帐篷的草帘被掀开, 下一秒从里面走出一个高大俊逸的男子。 “麻烦小将军了, 我那儿还有位置,就让这孩子跟我一起吧。”杨德福指着沅昭身边矮了她一头的男孩孙平安说道。 孙平安和沅昭是来自一个地方的新兵。 原主被家人女扮男装推出去顶了她大哥的名额, 孙平安家中则是交不出役钱又只有他一个还未长成的‘男丁’, 被征兵的衙役强行掳走充数。 实则原主今年十五岁, 孙平安十二岁。 男人顾书剑微蹙眉头,“伍长叫我名字就行。” 杨伍长点头应下,只不过下一次依旧还是会喊顾书剑一声小将军。 “先把东西放好,然后去火灶帐子准备饭食。”杨德福道:“你们两个住这间帐子,你随我去别处。” 杨德福还不知道三个新兵的名字。 沅昭主动出声,“伍长,我叫陆沅昭,家中排行老三,您叫我陆三就行。” 孙平安紧随其后,怯生生道:“我叫孙平安,行五,伍长可以叫我孙五。” 白面男子等孙平安说完,小声道:“我……我叫贺兰昭,家中独子,伍长叫我……叫我……” 顾书剑突然道:“贺兰,伍长叫他贺兰就行。” 杨德福点点头表示知道,“那陆三和贺兰跟小将军进账收拾东西,我带小孙先去火灶帐子。”说完转身,招手示意孙平安跟上。 孙平安跟着杨德福快走两步,停下回头,眼神带着茫然和不安,无声地询问沅昭,沅昭朝他点点头,“去吧。” 孙平安抿着嘴角,扭头看到杨德福望过来的目光,赶紧小跑着跟上。 “你跟孙五认识啊?”贺兰突然凑过来问沅昭。 沅昭轻轻嗯一声,“邻居。” 贺兰神情羡慕,“真好。”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以前认识的人陪着,“你叫陆沅昭,我叫贺兰昭,我们还挺有缘分,你多大了?你要是比我小,就得喊我一声大哥。” 顾书剑打断两人的寒暄,不等沅昭回答,他先出声道:“去放东西,然后跟我去火灶账子帮忙,马上就是营里开饭的时间。” 顾书剑说这话的时候声线下压,冷着一张脸,吓得贺兰一个哆嗦,拉着沅昭冲进帐子。 进了茅草帐子,贺兰往后看了一眼,后怕地拍着胸脯,还不忘安慰沅昭,“小三你别害怕,他从小就那个表情,跟面瘫似的,我们都怕他,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后面那半句他压低了声音,生怕被纸老虎本人听到。 沅昭环视帐子,靠墙的位置有一排木板床,最边沿空了一个床板,她过去将被褥和衣服放下,随口问贺兰,“你们认识?” “动作快点。”顾书剑掀开草帘催促,指着中间一个铺了棉褥的位置对贺兰说,“你睡那里。” 贺兰登时闭嘴,缩着脖子去放东西。 简单地铺好床后,顾书剑带两人去火灶帐子,路上他向两人介绍,“我叫顾书剑。营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跟我们一样负责烧饭。跟个姑娘似的叫曲元景,一个书生叫秦暮归,那一个叫刘玉。” 贺兰垂着头下意识撇撇嘴,个个在京城都顶顶有名。 沅昭听着没说什么,她反正知道这几个人身份都不一般,下场也是不一般的惨。 新兵分配是在黑黢黢的早晨,这会儿沅昭和贺兰收拾好东西天也才擦亮。不远处是士兵的训练场,现下正是晨训的时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今天新兵入伍耽误了做饭的时间,好在多了三个人,杨德福带着大家紧赶慢赶才做出了三万大军的晨食。 一通忙活下来,沅昭整个人像被榨干了一样。 这具身体十分虚弱。 征军路上几次高热险些要了她的命,昨天傍晚又早早被喊起来,跟在营佐的快马后面一路从十里外的另一个驻军营地跑过来。一过来就开始干活,直到现在滴水未进,手脚酸软,她现在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摆烂。 填饱肚子这事沅昭暂时是不想了,她也是给三万个士兵做过饭的人,当然知道这个驻军营的伙食啥样。 这会儿是初春,距离上一年的秋收还没多久,部队的粮草并不吃紧。然而这大清早的,就给刚训练过的士兵吃稀粥,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要知道如今沅昭所在的国家齐国与西域各部族和北边的蛮族关系并不融洽,甚至近几年一度爆发过多次大规模冲突,还损失了一名良将。 眼看着齐国公主与西域联姻后不堪羞辱自戕,齐国朝中半数以上的文臣都坚持开战。 这样的情况下,梁州驻兵营怎么也该进入备战状态。沅昭问过伍长杨德福,部队现在一天两顿,早上稀粥,晚上菜粥。 备战状态下就给士兵喝稀粥,如果这时西域诸部打过来,就等着一群软脚虾上场然后被团灭吧。 沅昭蹲在火灶口前,捧着碗边烤火边喝粥,差不多弄清楚了现在的处境,她油然而生一个想法。 ——要不干脆就当逃兵吧。 反正原主那伙家人从来都没在乎过原主,不然也不会让原主女扮男装去从军。 他们当这是花木兰呐? 万一被军营里面的人发现她的脑袋还要不要,再或者更惨的是被提溜着去东北角的帐子里和女主作伴? 原主上辈子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说起这个,在当逃兵前沅昭还得完成原主的心愿,救她的恩人也就是女主于水火之中。 伙头军做完饭,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就没了什么事情。 沅昭趁机回营帐休息,顺便想一想该怎么救女主出来,救出来以后又该怎么安置。 本来只想浅浅休息片刻,没想到这具身体实在太累,沅昭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沅昭:“……”是当事人也要震惊的程度了。 才第一天就‘偷懒’,沅昭不知道几个室友怎么想的,她反正自己都不好意思。于是到了火灶帐子后,她都抢着干活,打算弥补一些是一些。 吃饭的时候,看出了沅昭有心弥补的想法,长得像个姑娘似的曲元景笑着道:“陆公子不必介意昨天的事情,你和贺兰刚来军营不大适应,从军路上也疲于奔波,好好歇上阵子也是应该的。火灶帐子这边,有我和书剑几个人,还算忙得过来。” 沅昭对这个姑娘似的曲元景曲公子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不愧是温润男二,除了下场惨点儿,和自强不息的女主沈淑瑜简直太配了! 休息过来后,沅昭也有时间观察自己的舍友。 舍友一,之前见到的第一个男配顾书剑,惯常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话少,干活却不含糊。实在看不出来他曾是个少将军,还是已逝前驻军大将军的孙子。 舍友二,和她同是新兵的贺兰昭。一张娃娃脸长得又白又嫩,像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据沅昭这几天观察,贺兰昭似乎有些‘长者气质’社恐。 社恐对象都是比他年纪大的领导例如杨德福,或者气质上和长辈差不多的顾书剑。 而像沅昭和孙平安这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他表现得却十分热情开朗。 舍友三,漂亮的像个姑娘似的世家贵公子,脸上总带着一副让人犹如春风拂面的温润笑容。即使身穿着发黄难看的甲衣,头上还绑了根麻黄色的带子,也难掩他出众的容貌和气质。 舍友四,是沅昭还从没接触过也没说过话的刘玉,他像是有什么烦人的心事一般,眉头一天到晚皱着,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 是除顾书剑外贺兰最敬畏的人。 舍友五,也是睡在沅昭隔壁的舍友秦暮归,一个……挺有名的书生,准确点儿说是上一届的状元。秦状元也没什么话,但同样是个实诚的人,从没见他偷过懒。 不过,沅昭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大致观察了一番,沅昭摸着下巴思考。据她所知,这几人的身份都不一般,她打算以其中一个做突破口,合作救下女主。 已知,曲元景他曾是女主沈淑瑜未公开的前未婚夫。在女主家落败前,曲沈两家私下正在商议两人的婚事。 男主裴长风则是沈淑瑜公开的前未婚夫,在裴家遭逢大难后,沈家‘背信弃义’解除婚约,导致裴长风在失去亲人后又失去爱情。 风水轮流转,后来沈家落败,等裴长风一朝起复做上大将军,就将沈淑瑜弄到军营中充妓。妄图以这种方式折辱昔日拜高踩低的前未婚妻,从而找回他失去作为男人的自尊。 看着沈淑瑜从高高在上的沈家千金落败到军中人人可欺的营妓,生杀予夺都在他挥袖之间,裴长风又是快意又是可怜。 之后按照小说剧情,裴长风会狠狠虐一波女主,在女主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爱上了沈淑瑜。但是沈淑瑜一心只想逃走,这时候男二曲元景出场。 裴长风吃吃醋,对曲元景痛下杀手,沈淑瑜心灰意冷,为给男二报仇假意与裴长风相爱然后在裴长风最信任她的时候反手给裴长风心口送上一把刀子。 裴长风震怒,将沈淑瑜扔给军中将士,这时候男三顾书剑出场,在女主被侮辱之前将她救出来。 再之后就重复之前的套路,但凡出现一个男配,裴长风必定会认为他和沈淑瑜有奸情,吃醋然后杀男配,然后女主一次次受伤。 就不能是那些男配看不过这个进狱系男主的操作替天·行道? 然而就是这么个破剧情,‘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我不能忍我要杀了他’差不多一千章之后裴长风竟然还和沈淑瑜HE了? 饶是沅昭这种不怎么看小说的人也震惊掉眼球。 她觉得沈淑瑜绝对被绑架了。 除男二曲元景外,顾书剑的曾叔祖母和女主沈淑瑜的曾姨祖母是隔房的堂姐妹。 ——虽然这关系着实有点儿远。 不过按照剧情,如果沅昭和他合作,他有两成的可能会帮忙。剩下八成,就看顾书剑和沈淑瑜信不信得她。 至于剩下的三个舍友,贺兰不用考虑,刘玉不用考虑,秦暮归更不用考虑。 而曲元景和顾书剑这两个合作对象,沅昭其实比较偏向顾书剑,虽然能说动他的可能性不大。但顾书剑的优势很明显,他毕竟是前驻军大将的孙子,也是顾氏兵法的唯一传人,驻军营中有不少他爷爷留下的人脉。 否则剧情中他也不能一人就把沈淑瑜救出来。 第96章 沅昭盯上了顾书剑, 不过在和顾书剑摊牌之前,她最好先见一见女主沈淑瑜,征得沈淑瑜的信任后再请顾书剑帮忙就会容易得多。 但想要见沈淑瑜一面并不容易。 摆在沅昭眼前的是很现实的一面, 她没有钱。女主沈淑瑜的身份是营妓, 军营规定,士兵得花钱才能招妓。 而且女主也是个例外, 她一进营,裴长风就私下吩咐人不让沈淑瑜接客,同时又每每故弄玄虚在女主有客人如临大敌心绪惶惶的时候出现,仿佛神仙下凡,借此在前期骗了女主不少好感。 沅昭发愁地叹气。她甚至都想过, 要不等剧情到了裴长风杀完曲元景之后沈淑瑜刺杀裴长风被扔回营妓所在的帐篷又被顾书剑所救的时候, 她再顺势出现, 好和顾书剑合谋将沈淑瑜送走。 “陆三公子,后日陈校尉带兵出去演练, 需要伙头军派人一同前往负责挖土起灶。杨伍长的意思是, 这次先不带新兵, 只点了我和顾公子、秦公子, 约莫一个月以后才回营。”曲元景声音温润柔和,转告沅昭:“这段时间劳烦陆三公子和刘公子贺兰公子还有孙小公子为营地准备饭食。” 沅昭回神,晃了晃脑袋把之前那种摆烂的想法晃了出去。怎么说也是个大活人, 这些天接触下来温和有礼友爱同事, 她做不到任由剧情发展眼睁睁看着这位漂亮的和姑娘似的舍友去死。 “没问题。”沅昭点头表示知道。 两天的时间晃眼过去, 天还没亮,准确的说沅昭躺下才刚合眼没多久集合演练的号角声就响起来。 茅草帐篷里立马就有人动作,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才消失, 沅昭睁开眼睛看了眼帐篷顶, 还能看到闪亮的满天繁星。 当逃兵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强烈了。 次日军营日常训练的号角再次响起来,陈校尉带了一万士兵外出演练,驻军营中还剩下两万,沅昭要早早起来为这两万人煮粥。 连着吃了有半个月的稀粥,哪怕身体缺得厉害,沅昭现在也是一看到粥一听到粥就能吐的程度。 再次捏着鼻子快速灌下一碗稀粥后,沅昭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得想想该怎么填饱肚子,不能在救出女主之前把自己给熬没了。 沅昭将目光投向了驻军营北面的大山。 驻军营依山而建,整体呈半圆形,北面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山脉,结结实实将北方的蛮族挡在了外面。也因此,梁州驻军营主要面对的外敌就是西域诸部。 当然也不是说对梁州而言蛮族就绝对的安全。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部队吃的菜粥里面的菜有至少一半都是杨德福带人去驻军营北面的大山里面挖的。正好他带人随军演练不在,这活计顺势就落在了老兵刘玉刘公子身上,由他带领三个新兵去挖野菜。 沅昭跟杨德福去过一次,只在山脚下转悠了一圈,她就是有心想给自己弄只兔子野鸡什么的补补身体也没办法。 不过这次嘛,最大的领导都不在,只要临时的小领导也不再,沅昭有信心甩开贺兰和平安。 上午刘玉带着沅昭三人去山脚下挖野菜,刘公子和顾书剑一样也是个板着脸浑身冒冷气的形象。但是和顾书剑纯粹的相貌英俊气质冷硬不同,这位公子的相貌稍逊一筹但五官端正透着一丝矜贵,气质也有些高高在上。 沅昭一边挖野菜一边收集些可能用得上的草药,太阳当头的时候刘玉才叫停,带着大家折返回到营帐休息。 沅昭摸出前几天采来的草药制成的药粉,背过身洒在一碗清水中,装作不经意间随手递给刘玉,“刘公子辛苦了,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刘玉没什么戒心,可能他也确实累了渴了,接过水就咕咚咕咚喝了个一干二净。 余光瞥见空了的碗底,沅昭眉梢微扬,下午就能吃到肉了。 午休过后按例还是去山脚下挖野菜,不过等沅昭三人都洗漱收拾妥当后刘玉还没醒。贺兰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人依旧没有反应。 孙平安道:“刘公子应该是累了吧。” 贺兰也不敢太大力把人叫醒,干脆说:“要不就让他接着睡,挖野菜我们三个也够了。” 正合沅昭意,于是三人互相看了看,果断决定抛下刘玉。 到了山脚下挖野菜的地方,沅昭渐渐跟贺兰和平安背对着越挖越远,直到快看不见两人的时候她才往回走,“我看不远处有一片新的野菜,你们两个在这里挖,我过去看看。” 说完,不等两人的反应,沅昭拎着筐转身迈着大步子就不见了。 看着她的背影,贺兰撇撇嘴,“跑那么快,陆三是不是嫌弃我们,生怕我俩跟上?” 孙平安讪讪笑了笑,“应该不是吧。三哥是怕我们辛苦。”相比这个,他更担心三哥走远了不安全。 走出一段距离,沅昭估摸着回头看了看,见确实甩掉那两个人才松了口气。她扔下木筐,环顾四下,捡了根木棍开始就地挖坑。 这次给的金手指相当实用,要是原主有心想找裴长风报仇,沅昭都能把人扒拉下来自己当将军。 毕竟她现在一拳头能打死一头老虎。 而现在这力气用来挖陷阱很方便,沅昭不一会儿就挖了三个深坑。站起来锤锤腿捶捶腰,沅昭小心翼翼从兜里拿出几块石头来。 这是她这阵子在军营和山脚下转悠的时候搜集的珍贵石头,蕴含少量的灵气,也是她现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倒是有蕴含灵力更浓郁的玉石,可关键她刚进军营,第一个月的饷银还没发,手边是一个铜板也没有,玉石就更别提了。 把石头摆在几个陷阱周围,布置成迷阵,又洒下一包引诱动物药粉后,沅昭拍拍手去附近挖野菜。 上个世界的具体经过她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任务结束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被传送下一个世界,据系统说是上个小世界给予了一份馈赠,所以灵魂暂时休眠消化那份礼物。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沅昭发现脑子里多了份对玄学八卦的感悟,应该还属于特别特别高级的那种。除此外,系统给了她看了眼面板数据,发现上面的功德不减反增,积分也翻倍。 沅昭倒是没什么感觉,系统反而比她这个主人还激动,说什么小世界对于功德旺盛的任务者限制会减少很多,甚至有些还明目张胆的偏爱。 沅昭就反问:“那我还是女配吗?”被偏爱的应该是主角才对吧。 系统理直气壮,【怎么不是?你多攒攒功德,我以后好给你接更高级的任务。】 沅昭不理解,“更高级的任务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 系统:【当然有!高级任务的奖励丰厚。】 沅昭沉默了。“……”据她所知,所谓的任务奖励就是指积分和功德。问题她要这两样有什么用?为了接更更高级的任务吗? 想明白了系统的险恶用心,沅昭当即切断联系。 有了那份馈赠,沅昭对于自然风水、命理演化、奇门八卦的掌握几乎到达了天人合一的地步。只消看一眼,她就很快推算出这附近的地势和物种。 就像现下所在的野菜地一样,在看到野花上翻飞的几只蜜蜂后,沅昭立马就知道斜前方不远处有蜜蜂窝。 野蜂蜜烤肉的时候刷上一层味道应该很不错,沅昭挑出几样草药来,解下竹筒仰头喝完里面的水,然后来到一棵大树下。 为了在山上烤肉,沅昭把火折子也揣上了,这会儿点着草药后立马退出十米多远,躲在大石头后面远远望着蜂窝,等待蜜蜂倾巢逃窜。 半小时后,沅昭抱着满满一竹筒的蜂蜜离开。估摸着坑里应该有可爱的小兔子小野鸡什么的了,沅昭朝挖坑的地方走去。 装蜂蜜的竹筒还是原主出发前从家里拿的,梁州这地界可没有竹子。 三个陷阱都有收获。 一共三只兔子两只野鸡还有一只瘫在陷阱旁边破坏了阵法的野山羊。 沅昭:“?!” 把野山羊踢进陷阱,沅昭噔噔蹬跑下山去找贺兰和平安帮忙。正在挖野菜的两人一脸懵逼地被拉过来,见到陷阱里丰盛的猎物,口水一瞬间差点儿没兜住。 “陆三,你你你你……你抓到的?”贺兰瞪圆眼睛,他怀疑陆三丢下他和平安俩就是为了抓兔子的! 并且他有证据! 比如哪有人挖野菜的时候带火折子?还带一包盐? 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沅昭不客气地吩咐两人:“你们俩就地捡些柴火,我找地方处理猎物,两只兔子够不够吃?” 贺兰一边捂着嘴好不让口水流出来,一边摇头道:“不够不够肯定不够!我觉得我能吃一只!” 沅昭:“……你最好能。”三只就三只吧,反正也是现成的,不吃白不吃。 吃不完剩下带回去给刘玉。 不远处有个水潭,想着处理一只是处理干脆就把野鸡和山羊也给托了过去,沅昭一道给拔毛剥皮处理了。 回到刚才的位置,沅昭见那两人已经生起了火堆。条件简陋没有充足的调料,她挑了能用的野菜草药塞进兔子的肚子里,外面再抹上汁液,架在火上开始烧烤。 沅昭打发贺兰和平安去一边儿挖野菜,自己守着火堆,看火候到了,在上面刷上一层蜂蜜。随着火焰的炙烤,肥嘟嘟的兔子肉开始冒油,滴下来的时候刺啦一声引爆火焰,瞬间香气就爆开来。 引得那两个挖野菜的人频频回头看过来。 见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干活儿,加上兔子快烤好了,沅昭招手让两人回来。 贺兰和平安屁颠颠儿跑过来,蹲在烤肉的火堆前面,两对大眼睛珠子比灯泡还亮盯着油花滋啦的烤兔子。 沅昭也饿,也馋。 于是三个又饿又馋的人一人一只烤兔子,吃得满嘴流油,就这还不满足,又烤了两只野鸡就地解决一只后,剩下那只包起来带回去给刘玉。 剥了皮的野山羊塞进贺兰的筐里,兔子皮山羊皮沅昭自己收了起来,她打算过几天请个假去一趟驻军营附近的武都城,把皮子卖出去换些铜板。 手里没钱的时候,心里那是真没个底。 有了钱,她就能给自己添几件穿得舒服的衣服,原身就两身替换的里衣,又破又旧还磨人。亏得是原身从小就亏没怎么发育好,不然沅昭这会儿还得发愁裹胸布的问题。 除了衣服,沅昭还想再买一床厚实的褥子。军营发的褥子特别薄,这些天硌得她睡觉不舒服。 不是她矫情,有那个条件过得好点儿谁不愿意?再说现在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住的是漏风的茅草帐篷,吃的一天两顿没几粒米的稀粥,穿的是磨人的旧衣服,这简直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而且救沈淑瑜的事情还没影儿呢,她估摸着自己且得在军营里生活上一阵子,那吃穿住的问题就更不能含糊了。 给刘玉下的药并不多,所以三人回到军营的时候刘玉就已经醒了,正坐在帐篷中央的桌子前,在从外面传来三人说话的声音时,冷着脸看过去。 贺兰高兴地捧着烤鸡蹦过去,“六公子,吃烤鸡吗?还热乎的!” 沅昭带着平安进来,“刘公子,杨伍长不在,他们的帐子里只有平安一个人。平安胆子小,在杨伍长回来前跟我们睡一个帐子,刘公子觉得呢?” 刘玉拧着眉点头,“我没意见。让他睡书剑的床铺。”说完,刘玉收回放在沅昭身上的视线,暗觉自己的猜测荒谬。 陆三和孙平安来自同一个地方,孙平安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小子,陆三也不会有多特殊。所以那碗水不一定有有问题,就算有……也可能是个误会。 刘玉心里更加倾向是那个人…… “哪来的?”刘玉问捧着烤鸡一脸垂涎的贺兰。 贺兰擦擦嘴,“是陆三在山上抓到的,我们还带回来一只羊,陆三说明天烤了给军营的士兵加餐。” 听见这话,刘玉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就是难道那碗水的手笔真是来自陆三? 刘玉余光注视着陆三和孙平安两人的动静,一边旁敲侧击贺兰昭,“你吃过了吗?” 贺兰昭点头的时候目光都没从烤鸡身上移开,“吃过了。我吃了一整只烤兔子和一只大鸡腿!” 闻言刘玉立马把分享烤鸡的手收回来,还多余往自己身前挪了挪。吃了那么多还眼馋别人的,姑母知道你这么大饭量还这么贪心吗? 不过刘玉最后念着这人到底是自己表弟,就又分了只大鸡腿给贺兰昭,两只鸡翅膀给了沅昭和孙平安。 其实两人都吃得特别撑,就算今天晚上不吃饭都没关系,但问题烤鸡这东西它闻着实在太香了。 她们忍不了。 沅昭摸着鼓起来的肚子,精神上十分满足,但奈何这虚弱的身体不太给力。 当晚,沅昭先忍不住,摸黑去了茅厕解决个人问题。紧接着,贺兰和平安也小跑着到场。 得亏驻军营的茅厕有隔档,沅昭还特别挑了最边上一个坑,这才没被人发现她性别有问题。 然而可能山里的兔子比较野,沅昭一次不成还来了两次三次,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军营集合训练的号角响了她还在蹲坑。 贺兰昭和平安跟沅昭同病相怜,反正整晚就没合过眼。 眼看着这三人来来回回出去又回来,刘玉的内心:“……” 可能,这就是背着战友吃独食的报应吧! 第97章 蹲了一宿的茅坑, 沅昭整个人虚脱得都抬不起胳膊。本来还想再去山上解解馋的,这会儿也不用了,野菜也不想挖, 沅昭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贺兰昭和平安也一样。 大家都歇趴, 腌制羊肉的活顺势就交给了刘玉。这在以前,贺兰昭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现在, 贺兰昭躺在床上,看着身份高高在上的六皇子殿下他表哥,蹲在地上费力地给羊按摩入味,那滋味简直比昨天吃肉吃到撑还爽! 刘玉黑着脸给羊做按摩,他怀疑这三个人在明目张胆地偷懒。 驻军营没有午食, 但沅昭三个人昨天拉了一宿肚子, 真是吃了多少拉了多少, 到现在只喝了碗能照见碗底的粥,饿也是真饿。 平安倒是还能忍, 反正他以前就经常吃不饱, 再说晚上还能吃一顿羊肉。 贺兰昭捂着咕咕叫的肚子, 开始出馊主意, “要不我们现在就把这羊烤了吧?”说的时候他还看着沅昭,毕竟羊是沅昭抓的,烤也似乎只有沅昭会烤。 才刚腌上没多久, 肯定不能现在就烤。 沅昭仰头看着帐篷顶, 余光瞥向给羊按摩完正在洗手的刘玉, 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挖的陷阱还在,过了一晚上说不定……” “说不定里面又有野兔野鸡野山羊了?!”贺兰昭眼睛一亮, 抢着说道。 沅昭点点头, “所以, 咱们谁去山上看看?”反正她不想去,她腿软,没力气,不想爬山。 贺兰昭也不想去,迟疑半晌,视线落在擦手的刘玉身上,“六公子?” 刘玉动作顿住,他感觉三道或直视或余光的目光。擦干手,刘玉甩下麻布,转身大步离开帐篷。 就当还了昨天那只烤鸡。 贺兰昭战战兢兢,觉得表哥可能生气了。 沅昭老神在在继续躺着,还翻了个身调整姿势,“平安,三哥渴了,去泡杯蜂蜜水吧。” 孙平安麻利下床,一人给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连疑似生气不在的刘玉也有一杯。 贺兰昭心不在焉地小口抿着水,差不多见底的时候帐篷外面才有了脚步声,他扔掉水杯下床,蹦着迎出去,“表哥!” 刘玉淡淡应了一声,“嗯。过来帮忙。” 平安扭头看沅昭,惊讶:“原来刘公子和贺兰公子是表兄弟啊?”感叹完,他也赶紧过去帮忙。 沅昭最后才不慌不忙地出去,看到地上摆着的丰盛猎物,满意点头。 贺兰昭的嘴角几乎快咧到后脑勺了,“十三只兔子!七只野鸡!还有三头鹿!五只羊和一头小野猪?!” 见到沅昭出来,贺兰昭蹦到她跟前,“陆三,你挖的陷阱太厉害了!” 连拖带拽才把这么多猎物拉下山的刘玉擦了把汗,心说,他觉得自己也挺厉害,还那只野鸡怎么该够了。 平安见状跑进帐篷里给刘玉端了杯水,“刘公子,喝水休息一会儿吧。” 刘玉咕咚咕咚仰头灌下去,犹觉不解渴,干脆自己进去捧着茶壶把里面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休息过来,他才有心思关注别的。 比如,那几个普普通通的陷阱;比如,这几只……十几只奇奇怪怪的猎物。 刘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外面那个蹲着查看猎物的瘦小身影上。 这个陆三,有古怪。 沅昭蹲在地上有些发愁,这么多肉就她们几个吃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完的,只能贡献给伙房。 可她又不想便宜了男主,毕竟现在梁州驻军营的大将军是裴长风。驻军营下面的士兵也认的是大将军,他们好不容易有肉吃,肯定会把这份功劳加在领导裴长风身上。 至于抓来猎物的伙头军? 那不也是大将军手下的伙头军吗? 沅昭扭头寻找刘玉的位置,刚好对上一道探究的视线。她沉默两秒,站起来拍拍裤子走过去,脸上挂着笑先恭维两句:“刘公子辛苦,刘公子为大家抓到这么多猎物,如果上报给杨伍长定是功劳一件!” 刘玉不避不闪,淡定纠正沅昭的话:“是你抓到的。” 沅昭:“……”这其实跟她想的略微不大一样,不过沅昭继续微笑道:“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刘公子,这些猎物即便烂在山上也轮不到我们享用。” 刘玉心下警惕,“你想说什么?” 沅昭咳嗽一声委婉地道明目的,“我听说顾书剑顾公子是前驻军营大将军的孙子,是咱们的少将军。顾老将军在世时,犹如神将百战不殆,且对士兵仁慈关怀,陆某甚是仰慕。” 刘玉面露疑惑,他着实不大明白陆三这话的意思。 沅昭只好再说清楚些,“刘公子看,这猎物虽不少,却不够驻军营所有将士一人一口。” 刘玉:“……”他还是不明白。 沅昭:“……”这么蠢怪不得皇位最后让二皇子拿下了。她只好彻底说明白,“刘公子看有没有少将军的世交长辈在营中。” 刘玉似乎明白了些,但又不是很清楚:“顾家如今只剩书剑一人。” 沅昭也是没办法了,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刘玉还不懂,总不能让她直接教这个愚蠢的六皇子借着顾书剑的名义在军营中拉拢人心然后和男主对抗吧?! 刘玉不是皇子吗?堂堂皇子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看不明白? 贺兰昭都比他有慧根,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咱们驻军营的徐领军原是顾老将军的得力先锋,许是年纪大了伤病多,现在在后方负责大军粮草辎重。” 沅昭嘴角抽搐,好家伙,一下从前线到十八线。不是说后勤不重要,但你让一个上阵杀敌的先锋将军去负责…… 裴长风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刘玉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之后他看向沅昭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怀疑。不过刘玉转而又想到,说到底这是件好事。 肉给谁吃他不在乎,但给刘领军手下的兵吃,还是以少将军顾书剑的名义,这是在给顾书剑赚名声啊? 刘玉身为皇子和顾书剑打小就认识,两人算得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尤其结伴来到军营后,关系比在京城时更进一步。 他知道顾书剑想要查明顾老将军战败的真相,他还知道顾书剑怀疑裴长风,他也知道裴长风在有意无意地打压顾书剑这个前大将军的孙子。 刘玉自己也有目的,他想要把阿姐的尸骨带回京城。阿姐死得那么惨,他一定要为阿姐报仇。 裴长风不会帮他,当初裴家被抄家还有他外公的手笔。裴长风忌惮他皇子的身份现在不会如何,可梁州距京城千里,一旦裴长风将梁州大军完全掌握自己手中,对付他区区一个皇子岂不容易? 只有顾书剑和他目的一致。 至今顾老将军的头颅还挂在西域边城的城墙上,顾书剑没有一日不想杀过去,取下老将军的头颅让他入土为安。 刘玉也想杀过去,找到阿姐的尸体。 想通了这点,哪怕还看不透陆三这个人,刘玉也不会将送到眼前的好处给推出去。 刘玉去找了徐领军徐广山,两人相谈甚欢,晚饭前刘玉才回来。 烤全羊架在火堆上被烤得刺啦流油,香味能飘到前头训练营里,闹得还在训练的士兵们个个都心不在焉。 火灶帐篷四周是一大片空地,附近只有不远处沅昭几个睡觉的茅草帐篷,每到饭点士兵们都捧着碗过来排队。 自上一年冬天起,这处驻军营的伙食就是一成不变的每天两顿稀粥菜粥。 今天难得能闻到一丝陌生而又熟悉的肉香味儿,训练结束的号子一响,所有士兵都以寻常几倍的速度抱着碗过来排队。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肉量有限,先到先得。 当然排在最前面的是徐领军手下的士兵,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大块烤肉和一碗稀粥,蹲在空地上埋头狂吃,吃得满嘴流油。 士兵们三五成群,吃完肉开始喝粥,这时候也有了心思闲聊。 “真香啊!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肉吃?” “想什么呢?这肉还是……”士兵说着,小心翼翼瞥了眼拿着大勺盛粥的年轻公子,轻声道:“是皇子殿下打猎弄来的。” “啊?”众人惊讶,竟然是那位皇子打来的猎物?! 更有知情者透露,“咱们就偷着乐吧。殿下和咱们少将军是打小的好友,这不一有好东西就……” 这些都是经年的老兵,最知道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新上来的裴将军和顾老将军的旧部不和,少将军也被打压,顾老将军的许多旧部被贬被撸,他们这些老兵也不好过。 老将军还在时,他们这些小兵一天两顿还能有顿干的。裴将军上来后,粥里的米粒少得能照见人影。 少将军仁慈,要是他能继承老将军的遗志,下面士兵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除了徐领军手下的士兵还有不少跟随裴长风的士兵也分到了肉。 没分到肉的士兵又是羡慕又是不服,怎么他们将军就没弄过肉呢?没肉也就算了,饷银也拿不到。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被迫从军,进了军营以后就想好好活下来,活着再回家。 但人嘛,谁还没点追求? 想好好活着,想吃肉想吃饱,想穿暖想住好。以前大家都一样,甚至他们这些投靠了裴将军的可能好上那么一点,现在发现好什么好,再好能有一顿肉来得实在? 不少士兵心里就存了股气。 与之相对的,徐领军手下吃到肉的士兵就对给他们抓来猎物的皇子殿下十分感激,连带着少将军顾书剑。 一顿肉而已,悄然开始影响着驻军营。 第98章 沅昭攒了很多兽皮, 打算进城卖了换钱。 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位战友。 坐在摇晃的板车上,沅昭面无表情。为什么这三个人也要跟来? 她们乘的这辆是军营派去武都城进货的马车,连带负责和城内互通消息, 早晨去傍晚归。 也就是说, 沅昭要在武都城待一天。一天那不得吃饭啊? 平安好说,他人小, 又跟原主是同乡,管他一顿饭而已。可是刘玉和贺兰昭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这两个人胃口多大自己不清楚吗? 沅昭只能祈祷,最好刘玉和贺兰昭在武都城有人,用不着吃她这个穷鬼。 士兵进城不需要交钱,进了城, 沅昭几人就被放下, 并说好傍晚在这里集合。 抡起装着皮子的布包搭在肩上, 沅昭拉过孙平安来,站在贺兰昭和刘玉对面, 假笑道:“那就在这里分开吧, 我和平安去城里卖皮子, 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了。” 说完, 不等那两人给反应沅昭就拉着孙平安急吼吼钻进人流中,不见了踪影。 贺兰昭&刘玉:“……” 贺兰昭吸吸鼻子,莫名感觉自己又被嫌弃了, “表哥, 我们赶紧跟上吧?” 刘玉摇头, “不跟。我还有事。”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儿表弟,有些头疼, “姑姑怎么会同意让你过来?”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贺兰昭就更委屈了, “我娘才不肯呢!还不是……还不是我爹……” 刘玉这才知道。 贺兰昭的那位军候爹趁大长公主在宫里侍疾, 连夜打包将不成器的独子送去边境参军。 原本的目的地该是梁州隔壁的雍州驻军,但到了半路小侯爷贺兰昭死活非要来梁州。 贺兰昭跟刘玉解释,“雍州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梁州有表哥,还有曲大哥和顾书剑。”他在路上试过所有能逃跑的办法,没有一次成功,只能安分地参军。 好在他爹的目的就是让他来军中历练,至于是梁州还是雍州都没关系。 再后来大长公主发现驸马所为,一边生气一边派人在路上拦截,没成想把人拦下后一心参军的竟然是贺兰昭? 贺兰昭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肯定不想参军,他连弓箭都拉不开,刀剑也挥不动,去参军去上战场就是送死。但他也知道他爹不会放弃让他进军营,不是雍州不是梁州那就只能是他爹手下的皇城禁卫军驻军营。 要贺兰昭在他那个古板爹手下当小兵,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就这样,和他娘大长公主的人合计一番后,贺兰昭就来到了梁州武都城外的驻军营当伙头军。 顺利甩开两个累赘,沅昭带着平安先找了个杂货铺把几张皮子卖出去,鹿皮难得羊皮的品质也不错,并十几张兔子皮一共卖了八十多两银子。 边疆苦寒,物价水平也不高,能卖出这么多钱沅昭已经很满足了。 孙平安张大着嘴久久没缓过神来,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沅昭拍拍小孩儿的肩膀,“走,三哥请你吃面条和肉馍!” 摊贩的主人实在,面条满满一大碗,肉馍也有沅昭的脸那么大,里面夹了喷香的肉馅。 孙平安吃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来参军前,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阿娘蒸的蛋羹。来参军后,前几天那顿烤肉已经代替了蛋羹的位置,没想到现在又有了新的竞争对手。 面条好吃,面汤好喝,肉馍更好吃! 囫囵一顿下肚,孙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嘴,“三哥,等发了军饷,我也请你吃一顿!”他们这顿一共花了十八文钱,初进军营的小兵每个月的饷银有八百文。 剩下的钱他要攒起来,攒到十两……不,五两,就托商队寄回家。 “这个啊……”沅昭沉吟,这孩子有这个心是好的,但她不缺那顿饭是一个,另外据她所知营里的饷银一时半会儿是发不下来的。 “会针线吗?帮三哥缝几双袜子。”沅昭道。 孙平安还真会,他当即就点头应下,迫不及待像是还有人跟他抢一样。 沅昭又带着孙平安接着买买买,布匹、成衣、棉花、糕点、蜜饯…… 她倒是想买棉被和褥子,但这时候不管平头百姓还是高门大户都是自己缝制被褥,沅昭只好分开买了棉布和棉花,到时候和平安一起缝。 还有几兜药材、制药用的药杵、画符用的朱砂黄纸…… 有用的没用的沅昭挑着都买了下来,反正现在手里有钱。 买来的东西被放进两个背筐里,沅昭一个平安一个。眼看到了集合的时间,沅昭又去街边的小摊上买了十多个肉包子肉馍,塞进平安身后已经冒了尖的筐里,打算回去当夜宵。 跟沅昭有一个想法的还有贺兰昭,他也抱了一兜东西,见到沅昭和平安两人连忙打开布包招呼她们:“陆三,平安,我买了不少点心你们尝尝!” 所有人集合,马车动起来,朝驻军营去。 贺兰昭神秘兮兮地给沅昭看了眼包里的东西,“我还买了几道有名的菜,回到营里咱们一起吃。”说着贺兰昭猛吸几口气,眼睛珠子移到了平安背着的筐上,“你们买了什么这么香?” 好像比他在酒楼点的菜还好吃。 东西是沅昭的,平安不敢自作主张,他看了眼沅昭见沅昭点头才伸手在筐里摸出个肉馍来,递给馋得快要流口水的贺兰昭:“是三哥买的,这家的肉馍很实惠,给的肉还多。” 贺兰昭接过来,迫不及待就咬了一大口,眼睛瞪大,“好吃!” 贺兰昭吃得喷香,车上几个人总不能只看着他吃,沅昭干脆又拿了几个肉馍出来分给大家,包括在前头赶车的老兵。 刘玉不知道什么叫推辞,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就跟贺兰昭一样埋头大口大口吃,那架势就跟今天没吃过饭似的。 平安小口小口咬着肉馍,打定主意以后三哥说东他绝不往西。 前头的老兵是徐广山手下的,姑且算得上顾书剑一派,虽然顾书剑如今只是个伙头军。他推辞两下才接过肉馍,心里头越发对车上的这位皇子殿下和少将军顾书剑感激起来。 沅昭:“?”不是,肉馍明明是她花钱买的吧? 在军营门口分开,沅昭注意到,赶车的老兵对刘玉的态度比之早晨那会儿更加恭敬。 刘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面上很能端得住。 沅昭:“……”呵呵,她这个肉馍的真正主人连老兵的正眼都没得一个。 回到军营还得忙准备军营的晚饭,好在只是简单的稀粥,四个人动作麻利,赶在号子响起之前将粥搬到帐子外。 杨德福带着顾书剑三人在外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伙头军事少,沅昭需要做的就是挖野菜、煮稀粥,闲暇时间去山上打猎挖加餐挖药制药。 一边补身子一边攒皮子,沅昭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小孩儿平安跟着她吃肉喝汤似乎也长高了些。 吃不完的肉就扔给军营徐领军手下的兵,也因此刘玉和徐广山近日的关系突飞猛进,经常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春秋两季西域诸部频繁东进梁州抢掠百姓,裴长风率兵前去围剿,临行前还来了一趟沅昭所在的驻军营,带走了女主沈淑瑜。 原本打算趁裴长风不在勾搭上沈淑瑜的沅昭:“……” 贺兰昭还是那副憨吃酣睡的样子,总跟着沅昭蹭吃蹭喝,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似的朝着沅昭发射:“三哥,你的手艺比武都城酒楼里的大厨还好!你要是能离开军营,以后去京城开个客栈吧,我出钱入股。” 许是被沅昭的手艺征服,贺兰昭跟孙平安一样开始叫沅昭三哥。 当然,孙平安不这样想,他悄悄跟沅昭说:“三哥,自从你上次一拳撩翻一头野猪后,贺兰公子就再也不敢抢肉吃了。” 贺兰昭这个吃货,以前总要和沅昭和平安抢兔腿抢鸡腿,现在都要等沅昭第一个下手他才敢动。 贺兰昭就想不通,明明陆三小细胳膊小细腿比自己矮一个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一头野猪啊! 那么大个的野猪,陆三赤手空拳一拳就给干趴下了。 贺兰昭可是知道的,这种大山里的动物才算是真正的野兽,根本不是京城春狩被禁军抓来放在园子里的那些能比的,就连武艺如顾书剑一般高强拿着弓箭也轻易射不到一只。 陆三,真乃神人也! 沅昭沉吟半晌,她仿佛明白前几天刘玉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变了许多,从之前的怀疑转变为忌惮,再转变为亲近拉拢。 刘玉还对沅昭说,如果沅昭愿意,他可以让徐广山将沅昭安排进先锋军的军营中做小兵。 沅昭满心不解,她看起来那么像有追求的少年吗? 沅昭不知道。刘玉从贺兰昭那里听说她一拳打死了一头野猪,是真·一拳打死,半点不掺水分后,就有心想拉拢培养她。 负有神力(一拳打死野猪),性情沉稳(观陆三日常行事,尤其面对贺兰昭时十分有耐心),有情有义(关照孙平安和贺兰昭),再加上送肉这件事陆三表现出来的对顾老将军的仰慕,刘玉觉得此人可用。 在沅昭第一次拒绝后,刘玉不死心,又对沅昭透露安排她去的先锋营是梁州大军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沅昭甚是无语,她就不明白了,她看起来有那么蠢吗?先锋营啊那可是,看看现在的先锋营前领军徐广山在哪儿? 被裴长风给贬到这个三万人的后勤营里来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先锋营已经在裴长风的掌控下了,她现在凑上去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沅昭觉得刘玉这个男配心太黑,吃了她那么多肉,反过来还想利用她。秉着维持寝室和谐关系的想法,沅昭不跟炮灰男配一般见识,她惹不起她躲! 刘玉又找了几次沅昭,要不就是被沅昭含糊过去,要不就是被沅昭快速逃开,他也差不多明白了沅昭的意思。 刘玉内心茫然,这么好的机会,陆三又是个聪明人,顺势接下不挺好吗?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然后衣锦还乡,有他这个皇子在,有顾书剑那个少将军在,以后肯定少不了陆三的好处,他怎么就……怎么就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还特别嫌烦的表情呢? 刘玉甚至觉得贺兰昭都比自己在陆三那儿受欢迎。 没了刘玉的打扰,沅昭又过上了懒散的咸鱼生活,该吃吃该喝喝,她做的那些药也攒了有一个木头箱子,以后随军出行带上几包以防万一。 然而刚清静了没两天,这天,沅昭和孙平安贺兰昭结伴去武都城采买,中午遇见大雨。大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未见小,三人不敢擅自离营在外,只能冒雨往回赶。 城门口赶车的老兵不在,贺兰昭托他母亲留在武都城的人弄来一辆牛车,三人这才顺利上路。 回到驻军营,营里一片嘈杂。 沅昭拧紧眉头,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算算日子,这两天刚好是行军回营的时间。 营里气氛很是紧张,哪怕站在门口都能看到里面人来人往,脸上还带着焦急的表情。 沅昭三人回茅草帐篷的脚步不由自主加快,贺兰昭声音发紧,“不会出事了吧?” 走到一半,路过主帅帐篷,沅昭看到有人从里面端出一盆盆血水泼出来。 贺兰昭不知怎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曲大哥他们。” 沅昭提起的心却没放心,裴长风受伤,沈淑瑜呢?她可是知道,裴长风的手下有多厌恶沈淑瑜这个女主。 沅昭决定晚上去找女主,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三人继续走到茅草帐篷前,却看到刘玉和杨伍长在门口焦急踱步。 第99章 贺兰昭刚安下的心又提起来, 喊了一声焦急之中的刘玉,“表哥!” 刘玉唰地转过头来,看到是贺兰昭三人后眼神瞬间失望下来, 紧接着摇摇头又松了口气, 大步上来:“书剑他们受了伤,阿昭你跟陆三兄弟今晚先去平安的帐篷休息。” “受伤?严重吗?”贺兰昭连忙询问, “有没有大夫?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主将帐篷有人进进出出还端着染了血的水盆。” 听到这话,刘玉的表情有一闪而逝的阴狠。 裴长风是主帅,裴长风受伤,驻军营内所有的大夫都被召集过去,整座军营的药材都优先裴长风取用。而他们这里三个性命垂危的伤患, 却只有徐领军派过来的随身大夫, 并且根本没有伤药供给。 此时此刻, 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三个战友身受重伤失去意识,却只能躺在那里等死。 刘玉紧咬着牙关, 心底不断涌出愤怒和无奈。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今时今日对性命垂危的三人的束手无策, 就如同阿姐还在时他没办法阻止和亲。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却救不了阿姐,如今也救不了朋友。 刘玉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这种转变看得贺兰昭心慌, “表哥, 到底怎么了?曲大哥他们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杨德福一脸不安和担忧, “少将军他们怕是……” 不等他说完,刘玉打断道:“不会的!”他回头看了眼茅草帐篷, 对杨德福道:“杨伍长, 书剑他们暂时交由你照顾, 最迟今晚徐将军就会从城内赶过来。” 杨德福惴惴不安,“那殿下?” 刘玉垂下眼睛,“我去请大夫。” 杨德福张了张嘴,“可……可是……” 贺兰昭左右看看两人,像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因为担心顾书剑等人的伤势焦躁不已,“去请大夫,我去就行,表哥你……” 刘玉的声音坚决,“我去。阿昭你安生待着。” 贺兰昭不明白当下的情况,但他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腿脚仿佛都不听使唤了,抖得和筛子似的。 他怕。 万一……万一曲大哥他们的伤势严重,万一他们挺不过去死了…… 贺兰昭不敢想那种结果,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会死人的军营,只用烧火做饭的伙头军上了战场也会死的军营。 贺兰昭脑子一片空白,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伤得如何?”一道沉稳的声音在贺兰昭耳畔响起,“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些伤药。” “对!对对!”贺兰昭只顾得上点头,“三哥有药!三哥磨了好多药!” 刘玉眼睛亮了亮,“止血散和金疮药有吗?” 沅昭拍拍瑟缩害怕的平安,“平安你去拿药。” 孙平安也怕死人,连忙倒腾着腿跑进茅草帐篷,抱着药箱送到忙碌的大夫跟前。 大夫百忙之中瞥了一眼,他随身自带的伤药快用完了,可是连少将军一个人的伤口都没法止住。可惜他医术不到家,否则金针刺穴还能为少将军争取些时间。 孙平安解释,“大夫,这里面是止血散、金疮药、消炎粉和麻沸散,上面有字。” 大夫点点头,“多谢六殿下。”然后快速挑出止血散洒在顾书剑骇人的伤口上。 几乎肉眼可见的,深可见骨的刀伤和箭伤就止住了血。 看到这一幕,大夫洒药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一下就将整瓶止血散倒了个一干二净。 大夫露出肉痛的表情,药效这么好的止血散价值必定不菲,所用草药也必定十分珍稀。 省着点用,这三个人一瓶就够了。多出来的,他好跟六殿下求一求,到时候拿去救别的将士。 有了神效一般的止血散,大夫开始全神贯注处理三人的伤口。 孙平安看到旁边染了血的水盆,学着回来时路过主将帐篷看到的那些人,端着盆出去倒了。 见他出来,刘玉和贺兰昭连忙迎上来,“里面怎么样了?” 孙平安:“大夫已经给少将军他们止了血,现在正处理伤口。我想去换盆热水过来。” 刘玉松了口气,止住血就好办了,“那你快去。” 沅昭瞥他一眼,重重咳嗽一声,“一路从城里赶回来又淋了雨,平安累了吧?” 平安确实又累又饿,但他清楚孰轻孰重,少将军三人性命垂危,比他肚子饿的事情严重多了。 贺兰昭如梦初醒,从平安手里抢过来水盆,“平安你赶紧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去烧水。” 杨伍长早先就离开去烧水,贺兰昭推着平安过去找他。沅昭跟在两人身后,拎着从城里买来的东西。 刘玉愣在原地片刻,回过神后走进帐篷,他也得做点儿什么。 为了尽快赶回驻军营,沅昭三人没顾得上吃饭。正好灶上烧着水,等热水出锅,她又加了把柴,下了一捆山药粉条,又另起一锅煮了几个鸡蛋热了热肉馍。 贺兰昭和杨德福送热水回来刚好能赶上一起吃。 贺兰昭和孙平安对开小灶已经熟门熟路,但杨德福还是头一回,拘谨地占了一个桌角,拿着筷子迟迟不敢下嘴。 “要不要给六殿下送一份,还有蒋大夫?” 贺兰昭呼哧呼哧吸溜粉条,闻言道:“咱们吃完再换他们过来,不然不吃饱没力气守夜。” 蒋大夫可是说了,现在伤口止住了血还没完,还得看能不能挺过发热那关。 杨德福从来在这些人里面就没话语权,他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来头大,都是兵说什么他听什么。 动筷子之前杨德福还有心思想东想西,等到粉条和肉馍入口就再也没工夫想别的了。在外行军一个月,杨德福就没安生吃过一口饭,又经历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时刻,到现在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全靠一口气吊着。 热汤热饭和香喷喷的肉馍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沅昭最先吃完,对平安说:“晚上你搬回这里睡觉。今天淋了雨,锅里煮着姜汤,吃完饭记得喝一碗。” 孙平安抬起头来,“少将军他们呢?” “他们不用你管。”沅昭道:“有刘公子和贺兰公子照顾。” 孙平安挠挠头,“那我给三哥你们送宵夜吧。” “你看着办。”沅昭是不想让平安扯进这些人的争斗中的,但这孩子心肠热忱,不让他做点什么肯定心里不得劲。 饭后杨德福立马端着粉条和肉馍送去了茅草帐篷,倒是没像刘玉一样支使沅昭或平安。 或许是因为杨德福习惯了自己是个‘光杆司令’,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杨德福走后,贺兰昭和平安一起洗碗,洗碗的时候欲言又止,看得孙平安一头雾水。 “贺兰公子你有话要说吗?是不是说夜宵吃什么?” 贺兰昭:“……”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难道他在平安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不是这个。”贺兰昭觑着平安的神情,“我想跟你道个歉,代我表哥道歉。” 孙平安不解,“为什么要道歉?” 偷偷瞥了眼一旁正在洗漱的沅昭,贺兰昭稍微放高了声音,“刚才我表哥的话……嗯,你别介意。他在家里身份高,所有人都听他的,他也习惯了吩咐别人做事。” “他今天着急,说话不过脑子。在军营里面,咱们是同袍,他不该这么说话。”大家都是同级的小兵,断没有一个小兵吩咐另一个小兵做事的。 沅昭诧异地看向贺兰昭,真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孙平安似懂非懂,“你是说,刘公子刚才把我当成了他家的下人?” 贺兰昭点点头,“差不多。” 孙平安了然,笑着道:“没事没事,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再说,”他小声道:“其实我知道刘公子是皇子殿下。” 别说皇子殿下,就他还家里时,乡下的地主和里正都经常看不起他们普通百姓,吩咐人的口气比皇子殿下还大,动辄就要打要杀。 他都习惯了。 至少他身边这几个公子少爷好相处,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没欺压过他。 甚至,今天这位贺兰公子还跟自己道歉? 孙平安感觉不真实。 “你没生气就好。”贺兰昭比刘玉多懂的一点就是,在军营里面大多数人都一样。 大家都要上战场,都会受伤,受了重伤都会死。 进了军营,管你之前的身份是皇子是世家公子还是状元郎,一样要从小兵做起,一样要攒了军功才能升职。 贺兰昭父亲是京城驻军营主将,大名鼎鼎的军候贺兰温肃,母亲乃先皇嫡公主,身份比许多不受宠的皇子都要尊贵。 自贺兰昭幼时起,贺兰温肃和大长公主一直就儿子的教育问题你来我往地争斗,导致贺兰昭经常是上一秒还在同夫子学习四书五经下一秒就被父亲抢走扔到军营里蹲马步。 贺兰昭从父亲那里受到的教育之一,在军营里,绝不可与同袍交恶。 否则等上了战场,军功未立身先死,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 贺兰昭不觉得平安是个歹毒之人,也知道他不会把那句情绪激动时的话当回事,但表哥担心平安心里生出怨恨。 表哥让他试探试探平安的态度,当然主要是陆三的态度。 沅昭瞥了眼偷看的贺兰昭,心想这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富贵公子,跟平安俩经常抢东西吃,行事大大咧咧,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费劲解释这么多,除非是别人让他解释的。 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当事人刘玉。 第100章 沅昭:“……” 抓到第一头山羊的时候她那么费劲暗示, 都没能让这愚蠢的皇子明白。现在倒好,有长进,还知道让贺兰昭试探。 怕是从大夫口中知道了那一箱子药的效果。 果然, 回到帐篷后沅昭就发现刘玉看向自己的视线更加火热, 那位蒋大夫也是如此。 不过见沅昭进来他们却什么也没说,等蒋大夫再一次摸完那些药瓶依依不舍终于离开后, 刘玉才磨蹭着靠近。 “陆三公子懂医术?”话语中饱含试探之意。 沅昭点头,“略懂。” 刘玉心中:“……”观蒋大夫对那些药稀罕的程度,想必‘略懂’二字不止是打了一星半点儿的折扣。 刘玉不由回想起自己对这位同僚的印象。 起初只觉得陆三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瘦瘦小小的看着年纪也不大,想来家境应该也不好。 军营里面太多这样的人。 除了话不多, 性子比较沉稳以外, 陆三会自动和他们这些人保持距离, 干活不推脱也不殷勤。 似乎说起来比较可笑。 可是陆三和孙平安比之前分来伙头军的几位同僚好太多,不会在知道他们几人的身份后刻意巴结他们, 和他们抢活儿干。 要说实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概也就是这一点了。 不过刘玉明白, 孙平安对他们几人的态度更多的是敬畏从而敬而远之, 而陆三…… 陆三可能真的就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同僚。 后来随着打猎一事开展得风风火火,刘玉觉得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毕竟陆三是真不跟他和贺兰昭客气,杀猪杀鱼杀鸡还有刷碗什么的全是他和贺兰昭做的。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 活了快二十年手上第一次见血不是为了争上头那个位置, 也不是在战场上砍下敌方的人头, 而是抹掉一只疯狂扑腾的野鸡的脖子。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刘玉凭借着这些猎物收拢了不少军心, 还搭上了徐广山老将军。 平心而论刘玉是感激陆三的, 而且心里也认为陆三是个人才, 别的不说,就那一手掀翻野猪的力气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天生神力,加上他沉稳聪敏的性格,如果生在武将世家,一旦长成必是名将之才。 刘玉惜才,这段日子观察下来他越发觉得陆三是块璞玉,几次向徐老将军举荐。 然而就在今天,刘玉竟然还发现,他打算拉拢的将帅之才极有可能十分精通医术。大惊大喜之下,刘玉精神恍惚,一时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位‘人才’了。 刘玉的脑海中一时闪过诸多想法,立在原地半晌无声。 沅昭等了片刻,见刘玉傻了似的愣在原地,出声唤醒他,道:“那药我也不多,你若是想要便拿去。” 听见这话,刘玉心情非常复杂。陆三这样大方,自己之前有段时间还对他诸多戒备。 “那就……多谢。”刘玉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下来,毕竟那些药的药效他亲眼见过,立竿见影堪比神药,紧要时刻可以救命。 但他也不能白拿,“你的药很好用,书剑他们的伤口已经止住,蒋大夫说熬过这几天就可以渡过危险。”刘玉道:“蒋大夫是徐老将军的心腹,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徐老将军不会亏待你的。” 刘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如果在京城,如果他皇子的身份还有用,这会儿许诺的人就该是他了。 沅昭本想说不用,但转念又想到了还在军营东北角帐篷里的女主,她问道:“什么要求都行?” 刘玉明显迟疑了一下,毕竟他是代人许诺,万一是徐老将军做不到的…… 沅昭看出了刘玉的为难,说道:“我想见一个人。” “兄弟?”刘玉猜测,沅昭想见的许是他同样从军的亲人。 沅昭摇头,“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回去,不能直接说名字,不然不好解释,沅昭只好脑筋飞转临时编出个理由来,“准确来说,我想确认是不是有这个人。” 刘玉面露疑惑。这意思也就是说,陆三也没见过那个人。 沅昭道:“我想知道咱们军营里面是不是有一位叫沈淑瑜的贵女?” 刘玉的表情霎时变化成错愕,“是……是有这么个人。”他也是刚知道,沈丞相的千金沦落为驻军营的军妓。 “你知道?”沅昭适时表现出惊喜,“她在哪里?” 刘玉很费解,他想不通,陆三一个贫寒的农家子是如何知道原丞相千金的名字的? 据他所知,陆三老家在南方,而沈家乃世家,沈淑瑜生在长在京城,绝没有离开过京城。 所以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朝一日扯上了关系,很是匪夷所思。 “她……”刘玉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敢问陆兄如何知道沈姑娘的?” “这个……”沅昭微垂眼睛,面上表现出犹豫。 刘玉实在好奇,却也没有逼问沅昭的意思,他道:“若是陆兄不方便大可不必多说,沈姑娘确在营中,只是……” 沅昭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恐怕说了你不会信而已。” 刘玉洗耳恭听,只听沅昭紧接着道:“陆某虽与沈姑娘未曾相识,但冥冥之中却有段因果未了。如今我算到沈姑娘遭逢大难,便想趁此了断因果。” 刘玉听明白了。 但他紧接着便是大惊,颤抖着声音问道:“莫非陆公子乃是道门中人?” 历来皇家无有不求仙问道渴望长生,或道家或佛家,本朝就曾先后有过三位国师。受此影响,佛寺大兴,民间也极为推崇佛道之法。 刘玉原是不信的,或者说,他认为那些受推崇的高人兴许真的有异于常人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可是今天,有人告诉刘玉他与一从未见过之人有段因果未了,还卜算到那人遭逢大难。更荒谬的是,刘玉还认识其中一人,甚至沈淑瑜沦落为军妓也是他这些天刚知晓的。 怪不得刘玉能有陆三是道门中人的猜测。 “那倒不是。”沅昭摇头,“陆某幼时曾遇一山中老人,有幸受过点拨,所以对风水一道略通一二。后来许是于此法上颇有天赋,又侥幸入门卦术一道。” 刘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这已经比他见过的那些高人厉害多了。 下意识的,刘玉对沅昭的态度就开始尊敬起来,之前的迟疑尽数消失,转而坚定道:“沈姑娘如今身份特殊,若是之前见她兴许会不易,但如今恰逢裴将军受伤无暇顾及它事,陆公子心中有谋算的话最好尽快实施。” 沅昭也觉得这个时机刚好。 裴长风受伤,他身边得力的副将刚好又极为厌恶沈淑瑜。原本的剧情中裴长风也有过一段受伤的情节,当时在裴长风副将方云南的刻意针对下,沈淑瑜险些被人侮辱。 现在剧情点提前,沅昭觉得可以大大利用一番,不仅能趁机救出女主,还能逢裴长风势弱夺下一部分军权。 为了方便照看,三个伤患被移到一起。今晚又是关键时刻,刘玉和贺兰昭也是打定主意不能合眼,坐在桌子前大眼瞪小眼。 沅昭躺在床上思考剧情。 裴长风受伤的情节原本是在小说的中段出现的,如今时间点变动,沅昭推测可能和她受伤的三位同僚有关。 原主初入军营,和同乡孙平安恰好被安排到了两个阵营中。原主在男主阵营下一位叫陈良的步兵校尉手下,孙平安比较好运,在徐老将军的后勤军。 那么相应的,伙头军就会空余两个位置,自然是其他人顶上。 这次练兵随行的伙头军有四位,除杨伍长外,有顾书剑、曲元景和秦暮归。 这其实是伙头军内部商量之后的结果。 她和平安身形矮小看着就……不大行,又刚进来没几天不适应,所以承上司和同僚照顾,这次出行还是老兵先上。 但顾书剑三人会同意是基于他们和两个新同僚关系还不错的情况下。 沅昭曾听杨伍长提起过,之前也有士兵被分到伙头军,在知道顾书剑和刘玉他们的身份后就开始费心巴结,闹得很是难看。 那么在原本的剧情中,是不是进入伙头军的那几个人也因此招了顾书剑他们的厌烦,然后等到这次练兵就没了顾书剑等人的挺身而出。 也就是说,顾书剑三人这段时间就留在了驻军营中。当然,在外扫荡西域游兵的裴长风也并没有受伤。 前后对比,不难将裴长风受伤一事和顾书剑三人联系上。 沅昭拧着眉头得出这个结论,如此一来,顾书剑和裴长风之间的仇恨加深…… 嘶—— 沅昭猛地坐起来。 “末将陈良,奉方副将之命前来捉拿反贼!敢问六皇子可在?” 沅昭三人齐齐向门口看过去。 一道闷雷突兀地砸下。 简陋的茅草帐篷被愈大的雨水打出一个洞,雨水倾泻而下浇在桌子上,刘玉和贺兰昭昏昏欲睡的精神被这冰凉一激瞬间清醒过来。 “末将陈良,奉方副将之命前来捉拿反贼!敢问六皇子何在?” 清晰的声音再次传来,证明刚才的不是幻听。 贺兰昭脸上闪过惊慌,下意识看向刘玉和沅昭,“什……什么意思?反贼……” 刘玉脸色黑沉,攥着拳头起身,声音中含着愤怒,“反贼?陈校尉何以口出此言?” 帐篷外的陈良冷笑一声,“伙头军顾书剑、曲元景和秦暮归在战场上偷袭裴将军,致使裴将军身受重伤至今昏迷未醒。不仅如此,被裴将军捉拿的西域皇庭少主趁乱逃脱,击杀我军将士数十人。顾书剑、曲元景和秦暮归勾结西域皇族,通敌叛国,此番,陈某亲眼所见!” 第101章 放屁! 刘玉险些脱口而出, 因为陈良的无耻之言愤怒地面色涨红。 眼见刘玉情绪激动几乎失态,沅昭不得不出声,小声道:“当务之急是不让陈良带走顾公子三人, 等顾公子他们醒过来, 陈良的指认自然就是无稽之谈。” 沅昭虽然不清楚内情,不过依照她对裴长风和三位同僚的了解, 多半是裴长风先动的手。原因也很好找到,不过就是因为曲元景和沈淑瑜有过婚约。 当年裴家落败,沈家毫不犹豫地解除婚约。而如今沈家和当年裴家一样的境况甚至更惨,但沈淑瑜的未婚夫曲元景竟然不离不弃追到了梁州驻军营。 裴长风内心对于沈淑瑜的占有欲作祟,看曲元景就像在看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隔壁老王。或许除此之外裴长风还觉得沈淑瑜也有罪, 不仅让自己这个仇人念念不忘, 沦落风尘后还让高高在上的曲家嫡子惦念。 裴长风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 手下人命无数,虽说不到杀人如麻的地步, 但眼里已经没有了对生命的敬畏。 杀个人而已, 易如反掌。 纵然曲元景身份特殊, 但战场上刀剑无眼, 不甚身亡再平常不过。 难不成曲家家主还要问罪于他? 经沅昭这么一提醒刘玉马上反应过来,是了,现在不是气愤和争论的时候。 “陈校尉莫不是以为当时你一人在场?”刘玉的话中饱含着嘲讽, “为何本殿所闻与陈校尉大不相同?本殿听闻, 西域皇庭少主拓跋钧因裴将军手下疏忽逃脱, 举刀砍向我大齐士兵,是顾小将军等人奋不顾身才将一众士兵救下。” 草棚外的陈良面色难看。 让拓跋钧逃脱一事恰好发生在他手下, 此事一旦在军中传开, 为了平息众怒裴长风一定会将他推出去。 陈良此时迫切需要一个替死鬼。 而顾书剑三人天然和他们一系对立, 如果能将罪名嫁祸给对方,一来此事于他而言便不算什么,二来可以给顾老将军在军中留下的势力重创。 恰好方副将也有此意,陈良便立马带人过来。 陈良心中焦灼,语气越发不耐,“六殿下,军营中从不以身份论地位!军令如山,六殿下还是将那三个罪人交出来吧!” “三哥——三哥——”平安的声音由远及近。 “何人在军营中喧哗?抓起来!”陈良正恼火着,惊慌的平安撞在了枪口上,跌在地上刚爬起来就被两个高大的士兵压住。 沅昭立刻坐不住了,拔腿就要往外走,被刘玉一把拉住,“陆兄冷静……” 沅昭冷静不了。陈良是什么人,平安落在他手里哪怕当场被砍死泄愤都有可能。 “你是皇子,出面保下区区一个伙头军应该能行吧?”沅昭压抑着愤怒问道。 刘玉心中犹豫着,孙平安……实在不值得他出面对上陈良。不过他也在担心,陈良可不是什么好人。 “陈校尉好大的威风!”刘玉的犹豫终究抵不过那点良心,大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时看到外面大雨中的一幕瞳孔猛地一缩,“陈良你敢?!” 沅昭紧随其后,正好看到陈良举刀朝着平安脖子砍下去的画面。想也不想,沅昭将就将兜里的石头扔出去,打在陈良手腕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谁?”陈良吃痛下松开手,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已经走出来的刘玉身上,“六殿下这是何意?此人在营中大声喊叫破坏纪律,该当军法处置。” 被外面的瓢泼大雨一浇,刘玉诡异地冷静下来。 徐老将军正在往驻军营赶,算算时间马上就该到了。裴长风昏迷不醒,到时候必然由军中威望最高的徐老将军暂时掌管驻军。 有老将军的庇护,书剑等人的安慰自不必担心。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刘玉心中大定,便也不再畏缩,直接和陈良对上。他也不怕陈良到时候来硬的,毕竟陆三天生神力,对付几个普通的军中汉子应该不在话下。 应该……叭。 刘玉心想。 他对着陈良冷笑一声,“既如此,那最该问罪的应该是陈校尉自己。” 先前陈良在草棚外大喊大叫,不过是仗着周围空旷才没有惊动其他士兵。 陈良捂着手腕,两眼中怒火直冒。耽搁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人拿下,陈良不欲再和刘玉费口舌,直接命令部下,“去把顾书剑三人带出来,压入军牢!” “谁敢?”刘玉上前一个跨步,冷着脸,“有本殿在,我看谁敢?” 被命令上前的士兵犹豫,停下来向陈良请示。 刘玉警告出声:“陈良,你在裴长风手下效力不假,可你别忘了裴长风这个大将军也是本殿父皇认命的!” 陈良皮笑肉不笑道:“陈某不敢。陈某是大齐子民,自然为我们大齐效力。” 刘玉悄然在心里松了口气,不成想下一秒就听到陈良道:“还不快将通敌叛国之人抓起来!” 刘玉大怒,“你!” “通敌叛国?”一道苍老的声音插进来,“陈将军好大的威风,可有证据?” 隔着厚重的雨帘,刘玉勉强看到一抹威严的身影,激动地喊出声来:“徐老将军!” 陈良面色一变,倏地握紧双手,偏头掩饰住双眼中的不甘。 徐老将军步行至草棚跟前,急忙问刘玉:“六殿下安,书剑他们的伤势如何?” “蒋大夫来看过,为书剑他们处理了伤势,现在已无大碍。”刘玉道:“徐老将军安心。” 见徐广山出现陈良心知带走顾书剑的计划落空了,徐广山是顾老将军最信任的旧部,不可能让他把顾书剑带走。 给部下一个眼神,陈良打算带着孙平安离开。 刘玉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陈良,见此及时阻止,“陈校尉且慢!如今伙头军伤重半数,恐人手不足,未免耽误营中将士就餐从而影响训练,陈校尉以为该如何?” 陈良阴沉着脸色,定定看了刘玉半晌,一甩手快步离开。被他甩在身后的几位部下对视一眼,将几近昏迷的孙平安放在地上,紧跟着逃也似地离开。 沅昭一把掀开草帘,贺兰昭也紧随其后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平安,醒醒平安,伤到哪里了?” 孙平安勉强睁着眼睛,声音虚弱,“三哥,贺兰大哥,杨…杨伍长被他们抓走了。我…我没事儿,就是脖子疼。” 刚才那人打他后脑勺的时候打偏了。 刘玉闻言眉头一紧,“不好!陈良打算杀人灭口!”他连忙对徐广山解释了刚才的事情,“必须把杨伍长救出来才行。” 徐广山对身后的部下挥挥手,“去!把杨德福好生带回来!” “是。”部下垂手首抱拳,接着转身离开。 有徐广山出手刘玉一百个放心,他道:“外面雨大,徐老进屋说吧。” 沅昭和贺兰也扶着孙平安进了草棚。 草棚漏雨,顶上的破洞在大雨的冲刷下又变大了一圈。贺兰昭将洞下的桌子移到一旁,才勉强腾出个待客的地方。 徐广山带来的人不多,随行的还剩下三位。进草棚后徐广山先看了看顾书剑等人的伤势,皱着眉头面色不大好看,“我看书剑他们伤得都是要紧的部位,真的没有大碍?” 闻言,刘玉下意识瞥了眼正在擦头发的沅昭。顺着他的目光,徐广山也看向了沅昭。 “这就是殿下经常提起的陆三?”徐广山立马猜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刘玉点头,道:“陆三公子制作的伤药效果超群,蒋大夫大为赞赏。” 徐广山愣了两秒,问道:“殿下不是说陆三天生神力?” 刘玉又点头,“对。陆三公子天生神力,擅长医术,还精于风水一道,是罕见的高人。” 徐广山以为自己听错了,“……高人?” 刘玉再次点头。 之前没往这个地方想过,现在才发现陆三在山上挖的陷阱不一般,每次过去都能在周围发现一堆的猎物。 这明显不同寻常! 徐广山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有吃的没?” 刘玉下意识点头,“有!” 一旁缩成一团打瞌睡的贺兰昭默默举手,“我去拿!” 贺兰昭戴上斗笠,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回想起刚才六皇子那些话,不禁一个激灵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轻声呢喃:“原来如此!” 他就说呢,每次三哥上山动一动陷阱旁边的石头第二天再去就发现减少的猎物暴增。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去火灶帐篷带着饭食回来,贺兰昭就忍不住晃悠到沅昭跟前。 平安被人大力击打后颈有些脑震荡,沅昭指了几个穴位让平安自己按着缓解不适,她则闭目靠在床上继续思考剧情。 察觉到有人靠近,沅昭睁开眼睛。 贺兰昭小心翼翼挨着沅昭床铺的一角坐下,见沅昭睁开眼睛他摆手小声道:“三哥你睡,不用管我。” 沅昭:“……”你这样盯着看,我能睡着? 刚才的事情让沅昭早没了休息的心思,她干脆坐直了身体,“你也去睡吧。” 贺兰昭摇头,“我不累。那个…三哥…” 沅昭捏了捏眉心,“什么?” 贺兰昭鼓起勇气,“三哥,我想吃烤全羊。” 沅昭:“……” 刚好靠近的刘玉:“……”他忍不住扶额,出声呵斥道:“贺兰,不许……” “那得看明天的猎物里面有没有羊。”沅昭无奈道,她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这个小公子的脑袋里竟然还想着明天吃什么? 贺兰昭偷偷看沅昭一眼,道:“三哥你不是道门中人么?能不能……” 沅昭听懂了,“行。如果明天雨停了,我就跟你上山抓羊。” 贺兰昭长舒一口气,声音都轻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后山上的羊不多,三哥你总共也没抓到过几只还全被那几个校尉搬走了,我都没尝过几口。三哥,这次的烤全羊咱们能留着自己吃吗?” 旁听了全场的刘玉:“……” 以及虽然年老但听力过人的徐老将军:“……” 这孩子,咋就一门心思只想着吃呢? 不过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傻公子在,倒是冲淡了刚才紧张的情绪。 刘玉将过分激动的贺兰昭赶去休息,请沅昭到桌前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徐广山一口闷掉酸酸辣辣的粉条汤,抹抹嘴道:“废话不多说,老夫听六殿下说陆三你是个能人,你看要在不影响边关大局的情况下该如何从裴长风那小子手里夺下军权?” 沅昭:“……”好家伙,这老将军也太直接了。 刘玉也是同样的想法。 徐老将军都没跟他提过这件事,而他已经成为徐老将军的‘军师’快一个月了。 第102章 雨势渐小, 没了先前疾风骤雨般的凌厉。 草棚内一片寂静。 良久,沅昭出声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她本来不打算和男主直接对上,而是想挑个合适的时机偷家。救出沈淑瑜后, 她就可以计划着当逃兵, 好隔着十万八千里给原主的极品家人找一顿麻烦。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伙头军明显已经被男主一方的势力盯上,身为伙头军的一员, 沅昭自己和平安都被牵连一并上了他们的黑名单。 柿子要挑软的捏。她和平安一看就是软柿子,目测如果不做点什么麻烦肯定会接踵而至。 今天幸好有刘玉在场,徐老将军也及时赶到,平安才能安然无恙。他日倘若陈良之流毫不顾忌直接砍人,受伤事小, 万一伤及性命就算事后报仇也晚了。 徐广山和刘玉睁大眼睛盯着沅昭, 只见她竖起两根手指。 什么意思?二? 徐广山摸不着头脑, 悄悄用余光观察刘玉。见他也蹙着眉不解,徐广山心里顿时舒坦不少,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 “陆三兄弟你就直说吧, 老夫就是大老粗一个, 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沅昭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解释道:“此事要从两个方向入手开展。” 徐广山性子急,连忙问:“哪两个?” 沅昭指着自己,“一个, 我们。” 徐广山和刘玉对视一眼, 齐齐点头, “另一个呢?” 沅昭看了眼主帐的方向,“另一个, 裴将军。” 刘玉沉吟片刻, “那我们该怎么做?” 沅昭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嘶——”徐广山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比他还狠,“不成!”他果断拒绝,“裴长风那小子做人做事不地道,可也是皇上任命的梁州守将。近来咱们大齐和西域的关系愈发紧张,如果这时候主将身亡,西域诸部定会纠集大军围攻。” 到时梁州守军内乱,士气低迷,而西域趁人之危,梁州微矣! 沅昭认同地点头。不错,老将军很有大局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可取。 “我本也没想对裴将军如何。”沅昭问:“不知二位听说过那句话没有?” 不等徐广山和刘玉作答,沅昭自顾自说下去,“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随着沅昭的话音落下,徐广山和刘玉的眼神越来越亮。 徐广山迫不及待问道:“陆先生的意思莫非是,一面让书剑他们承老将军遗志上阵杀敌从而在军中树立威望,一面让裴长风那小子的手下内讧,此消彼长书剑就可以顺利取代裴长风主将的位置?” 啊? 沅昭心说,这跟她的想法……怎么说,李逵和李鬼。 她的想法是—— 等顾书剑醒来后将逃脱的西域皇庭少主抓回来,既能树立威望又能狠狠挫裴长风一系的威风;另一方面,趁裴长风伤重—如果伤势不重还能帮把手—削减他在军中的势力,如陈良一类作恶多端的党羽可以尽数清理掉,再顺势收编其手下的士兵化为己用。 但老将军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沅昭忽略了那点差异,按照自己的想法补充了几句。简单概括就是:捉拿拓跋钧;清算裴长风一系。 徐广山越想越觉得此计大有可为,对沅昭的称呼也固定在了‘陆先生’上。 “捉拿拓跋钧势必要迅速,可是陆先生,书剑他们伤重少不得要修养月余……”徐广山心下为难。 一则书剑是他老主子唯一的血脉,修养不好难免伤及根本;二则捉拿拓跋钧确实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先前裴长风把持军权极力打压顾氏旧部,徐广山自己都不得不蛰伏起来,他们少将军更是一进军营就被安排到伙头军。 对一般人来说伙头军是个好去处,几乎不用上战场,可书剑一心想要为老将军报仇,不挣军功如何往上爬? “徐老不用担心,最多三日顾少将军就能提剑砍人了。”沅昭道。 徐广山将信将疑,少将军没有生命危险他是信的,但三日就能下地未免也太…… 不过,听手下的禀报说,裴长风的伤比书剑有过之无不及。三日而已,他等得起。 一旁的刘玉沉默着,表情若有所思。 沅昭询问道:“六殿下觉得此计划可行?” 刘玉想了想,点头,并提出自己的建议:“不如就拿陈良失职导致拓跋钧逃脱为由,清理军中尸位素餐之人。” 沅昭满意点头,“再加一条,失职从而牵连主将重伤。” 裴长风的伤是自食恶果。 裴长风和陈良两军汇合后,拓跋钧交由陈良手下看管。午夜时分,因看管将士疏忽拓跋钧逃脱约束,并重伤数十名齐国士兵。 顾书剑发现后及时上前和拓跋钧对上,不巧的是行军附近有拓跋钧手下埋伏,见状倾巢而出围攻顾书剑。曲元景和秦暮归两人很快也加入战场来到顾书剑附近,越来越多的士兵拿起武器,但没有一个主动深入包围,全部在外面打转。 杨德福在一旁看得清楚,分明是裴长风下令不许任何人帮忙。不仅如此,他还亲眼所见裴长风拉弓射向正在和拓跋钧部下缠斗的三人。 他离得远,看不清楚那箭究竟是射向顾书剑还是曲元景,但最后受伤的是秦暮归。 秦暮归受伤后顾书剑和曲元景彻底乱了阵脚,两人为了护着秦暮归不甚被拓跋钧部下所伤。 得了空隙拓跋钧便要带人逃走,不想刚走出一段距离裴长风就下令士兵前去拦截。眼看着又要落入裴长风手里,拓跋钧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带着几个亲卫竟硬生生突破包围到裴长风面前。 而裴长风竟不知何时来到受伤的顾书剑三人身后,举刀要砍向顾书剑等人。 拓跋钧见势趁裴长风不备,渔翁得利,一刀直冲裴长风心口而去。等裴长风反应过来后,虽偏离了正心口的位置,却也已然被捅了个对穿。 一旁和拓跋钧部下缠斗的方云南见状立马带人赶到,而拓跋钧见敌众我寡已经逃之夭夭,方云南连拓跋钧的衣服边也没摸到。 裴长风部下陈良疏忽导致拓跋钧逃脱已经是过错一桩,后陈良更是企图将此事的责任嫁祸给顾书剑三人又是一桩错处,无缘无故捉拿杨德福罪加一等。 重重罪名加身,陈良已经是个废人。 裴长风甚至不需要在保不保陈良之间权衡犹豫,为了平息军中各派的愤怒,陈良是个最好的替罪羊,甚至裴长风本人被连累至重伤还可以卖个惨。 虽说显得他无能了些,但相比披露真相带来的后果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裴长风对顾书剑三人下手有人亲眼目睹,顾老将军虽不在了,但他在军中的威望可不是如今的裴长风能比的。裴长风打压顾书剑是一回事,想要致顾老将军唯一的血脉于死地又是一回事。 事情若传出去,别说他如今好不容易拉拢来的部下会与他离心,便是远在京城的皇上也会问责。 孰轻孰重,裴长风不会不清楚。 确定了计划,半夜雨停之后徐老将军连夜接管梁州驻军,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陈良,以及裴长风手下往日一群不安分的小喽啰。 敲山震虎,徐老将军不过动了几只小虾米就让背后的大鱼安生下来,紧接着在军中将领的会议上提拔顾书剑为五品宣威将军、曲元景和秦暮归为六品护军。有徐老将军雷霆手段在前,竟只有寥寥几人提出异议。 而方云南此时正忙于为自家主子裴长风遍寻医术高明的大夫,甚至都求到了徐老将军面前。听闻徐老将军麾下的蒋军医有神药在手,同样伤重的顾书剑三人早就渡过危险,第二日便清醒过来。 有求于人的情况下方云南自然就对提拔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比于让自家主子尽快醒来主持大局,当下的屈辱都只是暂时的。 而陈良这条大鱼也没让徐老将军失望,严刑拷打之下果然问出了重要信息。 徐广山带着消息来到茅草帐篷,顾书剑和曲元景正拿着剑在一旁的空地上比划,见到徐广山后连忙抱拳行礼。 徐广山摆手,关心两人的身体,“觉得怎么样?我军补给的粮草两日后会路过望风山,刚才得到消息,拓跋钧为报被擒之仇欲在望风山一带进行埋伏劫掠粮草。到时书剑你带兵,务必生擒拓跋钧!” 顾书剑和曲元景对视一眼,顾书剑声音坚决,“是!” 徐老将军满意点头,又问:“陆先生可在?” 两个少年似乎沉默了一瞬,顾书剑道:“贺兰和平安想吃烤全羊,午膳后陆先生就陪他们上山了。” 徐广山嘴角的胡子抽动,贺兰昭这小子净没个正形,“无妨,你们练,我进屋里等着。” 刘玉正好在屋内照顾依旧还在昏迷的秦暮归。也是奇了怪了,分明秦暮归的伤不是最严重的,另外两个顾书剑和曲元景已经能下地耍剑了,这人还是没醒。 幸而蒋大夫和陆三都说没有危险。 山上,贺兰昭一左一右拉着沅昭和平安蹲在陷阱不远处的草丛里。 “三哥,这次能有羊吗?”贺兰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沅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吧。没有就去城里买一只。”这已经是陪贺兰昭上山的第五天了。 沅昭之前就随口答应了一下,没想到五天了竟然一只羊都没碰到过。贺兰昭这个小公子心思也轴,非要吃烤全羊。 不仅他想吃,还硬拉着平安一起。 所幸这几天闲来无事,沅昭在山上还可以远距离观察东北角那座营帐。 那个地方看管得严,裴长风出事后迅速被围起来,营里普通的士兵想要消遣都被挡了回来。 沅昭之前提起过想要见一见沈淑瑜,不过徐老将军前些天正忙着接管驻军,想来这几天军中情形稳定之后就可以给她安排机会。 傍晚,蹲了五天终于蹲到一只山羊的贺兰昭美滋滋拖着猎物下山,见到徐老将军时贺兰昭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徐老将军和军候算得上莫逆之交,早前接到军候的信拜托他对儿子多加照顾,如今看到贺兰昭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实在没眼看。 吃饭的时候,徐老将军就道:“这几日有一批粮草入城,老夫手下都是群没识过字的大老粗,老夫担心他们出错,贺兰小子,不如你过去教教他们?” 哼哼,落到了他手里,看你哪有时间想吃想喝? 贺兰昭从碗里抬头,一脸茫然,“啊?” 第103章 徐老将军带来两个消息。 拷问陈良得知裴长风擅自挪用军饷和粮草, 并将粮草卖偷偷转卖给雍州蛮胡,说一句通敌叛国都不为过;另,裴长风还命部下在梁州和雍州境内大肆偷盗墓葬品敛财, 经探查不少墓室的主人是如今京城世家豪族祖上的族人。 徐广山派去打探情况人回来禀报, 里面的陪葬十不存一,连主人身上的金线衣都被扒下来。 自古中原就讲究入土为安, 那些墓室被毁得七零八落,要是让如今还在世的后人知道怕不是恨不得把裴长风扒皮抽骨。 徐广山初听也是一阵唏嘘。年纪大了就少不得为身后事考虑,他就担心自己入土以后万一碰上墓贼真是在下边都不安生。 不过这就解释了,顾老将军战亡后裴长风为什么能越过徐广山等一众在军中有威望的老将接管梁州守军军权。 有钱能使鬼推磨,裴长风以利诱之, 让他掌军又如何?反正裴长风只是个毫无背景初出茅庐的小将, 紧要关头军中大事还是要几位老将军做主才是。 可当初被拉拢的人万万没想到裴长风身后站着二皇子, 二皇子母族虽是文臣世家,但二皇子妃却出身武将世家, 父亲更是雍州守将之一。 有了二皇子妻族的支持, 裴长风逐渐起势, 后又有皇帝圣旨任命, 裴长风一系正式接管梁州军军权。 徐老将军咂摸咂摸嘴,道:“老夫得尽快写份折子禀告皇上。” “徐老将军且慢。”沅昭想了想说道:“盗墓敛财有违世俗规矩,也只是名声不好听。除了那些墓室主人的后人愤怒, 也就是些清高重礼的文人会唾骂指责, 妨碍不到军权。” 贺兰昭不停点头, “就是就是。那些言官正事不干,就爱搅混水。” 徐老将军瞪他一眼, 转而和沅昭说:“说不定皇上看了也生气呢?” 沅昭挑眉, 看着刘玉笑了笑, “未必。” 齐国居中原,三面受敌。雍州以北蛮胡虎视眈眈,西域皇庭连番挑衅,南方黑水众部民风彪悍连杀三任太守后更是裂土为疆自立为国。 齐国国内近年来称不上风调雨顺,几乎七成的壮劳力被迫从军,导致土地荒芜无人打理,因此国库不丰。 从军两个月,沅昭还没拿到过军饷。 固然有裴长风私自截取挪用的原因,但大齐国库不支也是事实。 想必龙椅上的皇帝正在发愁几十万大军的军饷粮草,可不巧裴长风就送来个无本的生意。 你看皇帝他会不会恼了裴长风? 要说皇上会在意的,也只有裴长风倒卖粮草给蛮胡一事了。 徐老将军拧着眉头,“陆先生以为,皇上不会惩罚裴长风?”也是,梁州刚失了一名主将,军心不稳。西域皇庭逼得紧,短时间内必会向大齐开战,再失主将唯恐影响战局。 “小惩大诫罢了。”沅昭抿了口茶,“而且,即便皇上大怒降下惩罚,只要西域皇庭向大齐开战,军临城下……到时惩罚的圣旨也便不算什么了。” 这和徐广山的顾虑不谋而合。 “老将军不用担心,只是时候未到而已。顾老将军去后,裴长风带兵击退西域大军并非无功。况且,如裴长风起势一般有人护航,朝中也定会有人极力保他。”沅昭解释,“若不能一击必倒,反不如寻个好时机。” “再说,倒下一个裴长风还有陈长风刘长风排队,要是不能让梁州城驻军上下一心只听令于主将,那么一切筹谋才是空想。” 徐广山一心为齐国,对后面这句话再认同不过。夺权归夺权,内乱不可取,万一让西域趁虚而入失了梁州才是大罪。 所以关于裴长风私自挪用粮草并倒卖给蛮胡一事不能禀报,至少现在不能。 到此徐广山是越发信服陆先生的本事了。倘若陆先生一味叫自己夺权,不管梁州局势不管军中将士,任说得再多他也不会多听一句。 徐将军走的时候顺带捎上了贺兰昭和孙平安。后勤军在武都城内驻扎,那里都是徐广山的人,比城外的驻军营安全很多,孙平安年纪小于他而言这是最好的去处。 走的时候孙平安来向沅昭辞行,“三哥,徐将军说城里的后勤军参与屯田有饷银拿,等我拿到银子就请三哥吃肉馍和面条。” 沅昭塞给平安一盒伤药,“每旬末我会进武都城一趟,三哥等你请吃饭。” 见沅昭给了平安东西,贺兰昭硬挤上来,“三哥,我的呢?” “你是去记账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伤药做什么?盒子里的够你们两个用了。”沅昭回道。 贺兰昭撇撇嘴,“那好吧。” 送走贺兰昭和平安,顾书剑和刘玉也准备离开了。军队下半年的粮草补给已经行至梁州云州的交界处,顾书剑和刘玉此行除护送粮草外,就是捉拿拓跋钧。 出发前夜,四个人在草棚里开了个小会。 沅昭嘱咐:“此行,顾少将军务必亲自拿下拓跋钧。”只有所有人看到拓跋钧败在他手里,梁州军营中的将士才会觉得顾书剑不愧是顾老将军的孙子。 顾书剑点头,犹豫两秒他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把裴长风倒卖粮草给蛮胡的事情禀报给皇上?” 那些顾虑都是多余的,裴长风在其位无大功,他不信皇上会放过这样一个通敌之人。何况,皇上曾亲自下令抄检裴家,裴长风从一介世家公子沦落为罪臣之子,受尽苦难皆拜皇上所赐。 君臣二人本就离心,谈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不等沅昭回答,刘玉先道:“书剑,裴长风是我二哥的人。” 一阵沉默,顾书剑脸色难看地问,“二皇子对此事可知晓?还有……”还有,顾书剑想问祖父的死和二皇子有没有关系? 刘玉摇头,“我也不知。但是书剑,”刘玉艰难开口,“徐老将军说,顾老将军当日接到的军报正是来自先锋裴长风。” 顾书剑猛地捏紧拳头。 刘玉红着眼眶,“书剑,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他连累了顾老将军。 顾书剑几乎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不怪你。” “都是二皇子……” 一直沉默的曲元景也出声安慰,“二皇子一心夺取皇位,六殿下母族乃黎阳卢氏名声显赫,因此一直受二皇子敌视。加之……二皇子和六殿下已然结下大仇,你我又向来和六殿下交好,被二皇子视为六殿下一党在所难免。” 沅昭又补充两句,“顾老将军深耕边疆军权在手,从不掺和夺嫡一事,二皇子一心弄权必然拉拢失败,就对顾老将军怀恨在心。更别提顾老将军的孙子和二皇子的对手交好,二皇子多疑,便觉得顾老将军在敷衍自己,干脆就想扶持自己人上位。” 剧情还交代了,罪臣之子裴长风被二皇子妻族的嫡小姐看上,那位嫡小姐很久以前便倾心于裴家公子。如今白月光落魄,少女便央求父兄多加照顾。 正巧二皇子想要在梁州军内扶持自己的势力,裴长风顺势就搭上了这趟快车。 这位嫡小姐后面还有不少剧情,嫉妒女主、欺辱女主、设计陷害女主等等,最后自食恶果被裴长风送进了梁州境内一处山寨中,死状凄惨。 裴长风这样的人,心气之高自尊之强,变态到不允许曾经施恩于自己的人活在这世上。 而这件事也成为了二皇子登基之后清算妻族的导·火·索。裴长风为刀,将嚣张跋扈在军中势力根深树大的后族连根铲除。 此后再也没人知道,战无不胜的裴将军是靠着女人起势,人人都说裴将军是天生的将才,是大齐百姓的守护神。 顾书剑早就接受了自己祖父不在的事实,然而在知道祖父战败的真相后他还是无法忍受,罪魁祸首竟然是祖父曾经在信里向他大肆夸赞的后生。 裴长风,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这个败类! 顾书剑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遏制住内心迫切想要手刃裴长风的冲动。 “一个裴长风倒了不算什么,他背后的人是二皇子。”沅昭淡淡道:“六殿下以为呢?” 沅昭盯着他的眼睛询问。 刘玉突然心跳如擂鼓,他知道陆先生在问什么。他是想问,自己不想争一争吗? 同为天子血脉,凭什么二哥就可以左右和亲的人选?凭什么二哥就能随意伤害他身边的人? 阿姐、顾老将军,是不是以后还有母妃?有父皇? 如果当真是二哥登上那个位置,刘玉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好下场。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一个人都护不住。 “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刘玉充满了仇恨却茫然的内心忽然有了根柱子。阿姐的死,有西域那些畜生的一份,理当也有他二哥的一份。 次日一早,顾书剑和刘玉就整装待发离开了草棚。 沅昭和曲元景紧随其后离开,叫来杨德福照看唯一昏迷的病人,两人结伴朝驻军营东北角的帐篷走去。 曲元景抿紧嘴角,“陆先生打算如何救出淑瑜?” 沈家败落,未婚妻沈淑瑜被充为军妓。知道此事后他一路跟来梁州,一心想要救淑瑜出去。 彼时交好的六殿下和书剑各自有所求,同时也和他一样都是伙头军,被裴长风打压得厉害。 曲元景只能自己想办法。奈何裴长风不让任何人接近淑瑜,他在营中又毫无话语权,对此根本束手无策。 没想到这段时间裴长风身受重伤昏迷,徐老将军顺势接管驻军,裴长风的副将定然没心思关注淑瑜的情况。 这就给了他们机会。 沅昭几乎没有思考,说出她的计划:“直接把人带出来,等裴长风醒来问起就说,沈姑娘的远房亲戚为她赎身。” 沈淑瑜虽是罪臣之女,但朝廷有规定,沦落到风月之地的女子可以被赎身。 可别以为想出这条法规的人多好心,不过是变相增加人口的手段罢了。 “万一裴长风追究起来怎么办?”曲元景漂亮的脸蛋泛起担忧。 沅昭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等裴长风醒过来,那可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他都不一定能想起沈姑娘。你该担心的是,等裴长风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光杆将军怎么办?” “哦不对!”沅昭说:“担心他做什么?” 曲元景被逗笑了,“陆先生说得对。我该相信六殿下和书剑,等裴长风醒过来,这梁州军的天指不定就从‘裴’变回‘顾’了。” 第104章 东北角营帐依旧有人看守, 沅昭和曲元景被拦在门口,“裴将军生死未知,驻军营禁止寻妓!” 打开那人搁在脖子前的刀, 沅昭冷笑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将军是梁州军的皇帝呢?还没咽气就开始耍咽气的威风了?” “你!”那人捂着酸疼的虎口,对沅昭怒目而视。 曲元景也道:“历来非国丧不会对百姓和将士做出约束, 裴将军此举僭越。” 沅昭又拿出一块令牌来,“徐将军亲令!” 守账的人不甘不愿让出门来,沅昭收回令牌,道:“经查证原四平校尉陈良与一营妓来往密切,徐将军命我等过来提人。” 领头的人面色一变, 出声问道:“敢问, 是哪个营妓?” 陈校尉已有家世, 妻妾俱在武都城内,便是寻欢作乐也瞧不上这里的营妓, 自有城里更加繁华的风月之地。过来的几次, 陈校尉皆是来寻那位姑娘。 可那位姑娘是将军的人。 沅昭笑了:“说是罪臣之女, 姓沈。” 众人垂首对视一眼, 心下犹豫不决,那位沈姑娘可是将军交代要好好看管的人。 可徐将军他们也得罪不起。 沅昭高声道:“怎么?沈姑娘不在?” “不是…是…”权衡半晌后,领头的人让开路, “监军请。” 沅昭看向曲元景, “劳烦曲护军将人请出来。” 曲元景对沅昭感激地笑了笑, 进了营帐,一炷香后带着一名婉约清丽气质如月的女子出来。 这就是女主沈淑瑜了。 “走吧。”沅昭瞥了眼看守的士兵, 道:“既是裴将军的命令, 尔等务必要保证禁止军中将士来此寻欢作乐。” 看守士兵们战战兢兢应了声是。 沈淑瑜内心忐忑, 用力抓着肩头的包袱好让自己安心。出来那地方后,她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心里有许多疑问,不过顾忌着这是军营,是裴长风的地盘,她没有多言,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一路行至驻军营大门,门外停着辆马车,马夫是徐老将军得力的老下属。 曲元景偏头对沈淑瑜道:“阿瑜,随我上车。” 沈淑瑜看了眼沅昭,紧抿着嘴角,似是有许多话要说。 曲元景看到,为她介绍,“阿瑜,这就是陆先生。” 沈淑瑜错愕一瞬,盯着沅昭又多看了阵子,而后屈膝行礼,“沈氏淑瑜,多谢陆先生出手相救。” 沅昭笑着道:“不必多谢。我与沈姑娘有段因果,沈姑娘也曾救过陆某一命。” 沈淑瑜大为不解,不过刚见到曲大哥的时候就听他说,陆先生乃清修之人。 时间紧急,暂时谢过后,三人连忙上车。车轮滚滚,朝着武都城而去。 马车上,沈淑瑜掀开一角帘子,看了眼驻军营的方向。那个地方,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了。 马车里只有沈淑瑜和曲元景两人,沅昭同车夫都在外面坐着。 曲元景柔声道:“阿瑜,江南林州是个好去处。我一位姨母的夫家在林州一带是大族,沈家也有族人在那里生活,到了林州也有人照应。我另为你准备了一个身份,又让人在林州采买田地宅院,不拘是做生意还是你一直想做的女夫子教书育人都可。” 曲家和沈家是世交,两家祖上有姻亲关系。曲元景和沈淑瑜虽订过亲,但细数一数像表哥表妹表姑表侄之类的混乱称呼也有的是。 沈淑瑜红了眼眶,“表哥。” 沈家败落,她们这一支只剩下她一个人。寒心的是,危难之时竟连自家人也不曾出手帮忙,甚至沈家的族老们联合将她们这支除族。 好在往日的小姐妹肯帮忙,她才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才能知道陷害沈家的真凶正是裴长风和二皇子。 父亲刚正不阿一心为民,不愿参与到夺嫡之中,二皇子几次拉拢不成便恼羞成怒,和其母族范氏一同设计陷害沈家通敌。 而伪造通敌书信的人正是裴长风。 自己和裴长风婚约在身时,父亲常常指点他,还曾赠送裴长风他珍藏的字帖。 “表哥,我……”沈淑瑜不想放过裴长风那个小人。 当初裴家落败,她父亲为裴家奔波良多终究无济于事,可也尽到了情分。裴长风求上门来时却口口声声指责父亲冷漠,丝毫不见感激。 后来父亲提出和裴家解除婚约,是心疼她这个女儿,裴长风要怨也该怨她。 当日裴家的境况,便是同裴长风父亲最交好的人家也避而远之。她们沈家上下几百口人,作何要为外人淌这趟浑水? 裴长风往日是被京城众人交口称赞的才子,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父亲没有做到恩断义绝已是良心。 而裴长风的至交好友们见他落魄倒是纷纷上去奚落嘲讽。 沈淑瑜自认为也尽了最后的情分,把她这些年攒的银子赠送给了裴长风。父亲知道后,也添了许多。 没想到裴长风竟是个白眼狼,沈家从前对他的恩情看不到,只看到了‘冷漠’‘狠心’。 沈淑瑜最瞧不上这种人。 沈家被陷害被抄家时,曲家同样为沈家奔波了许多。虽然最后也没能为父亲洗白冤屈,可沈淑瑜感激还来不及,又哪会怨恨? 还有她交好的姐妹,筹钱为她买通天牢看守的侍卫好让她能见父亲最后一面。身边从小伺候她的丫鬟婢女,也都被小姐妹们要了过去,还说好等沈家的风波过去之后就把卖身契散了。 这些沈淑瑜都记在心里,有朝一日她能还多少就还多少。 沈淑瑜的犹豫曲元景看在眼里,他轻叹一声,说道:“表妹,沈丞相泉下有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能平安比什么都好。” “多行不义必自毙,裴长风贪污军饷私自挪用粮草,这是重罪,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食恶果。” “你且在林州好好活着,养好身子等着看那一天。” 沈淑瑜下意识坐直身体,弯着嘴角笑得开心,“表哥说得对。” 沈淑瑜没有武都城内停留,稍稍梳洗一番后,便拿上曲元景为她准备的东西随着六皇子母族经营的商队南下。 半个月后。 昏迷的梁州主将终于醒来。 而此时顾书剑和刘玉押运粮草进武都城,最中间的车上还带着此行最大的收获——西域皇庭少主拓跋钧。 接到这个消息,武都城附近军营三品以上的守将纷纷赶到后勤军军营。 众将齐聚一堂,面上唯徐广山马首是瞻。 来之前,徐广山已经看过战俘,确实是拓跋钧无疑。 徐广山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都来了?那本将先说个好消息,拓跋钧已被我军小将拿下,如今看管在地牢中。此行,带队的将领正是前几天刚升为五品将军的顾书剑,以及六皇子殿下。” 顾老将军旧部纷纷开口夸赞。 “不愧是咱们老将军的孙子,第一次带兵就拿下个大家伙!” “虎父无犬孙啊,书剑那孩子有勇有谋,实乃将帅之才。” 刘玉也被凑热闹的夸了几句。 氛围一片欢乐。 唯独几个过来打探消息的裴系将军脸色难看。 他们将军上次不仅让拓跋钧逃了自己还身受重伤至今未醒,反观同样伤得不轻的顾书剑,早就活蹦乱跳不说,伤好没两天就带军,第一次带军就拿下了西域皇庭的少主。 真丢脸! 裴系的几个将军眼神躲闪,不经意对上自己人的时候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羞恼。 要不是为了接下来的粮草分配,他们几乎都想夺门而出。 相较于裴系的丢脸,徐广山那可是太长脸了,分完粮草后他回家多炫了两碗米饭。 顾书剑和刘玉立了大功,顾书剑由五品宣威将军升为四品校尉,刘玉也担了个校尉的位子。 分粮草是大事,也是喜事。 各个营地的主将带人将粮草押回去,大手一挥决定今天吃顿稠的,顿时下面的士兵就沸腾起来。 大家都忙着高兴,也就没人还记得昏迷的裴长风,也就没人知道昏迷的裴长风已经醒了。 裴长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沈淑瑜。 方云南脸色白了白,手里的水盆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由于没收着力,膝盖着地的声音清脆响亮。 裴长风喝药的动作顿住,眉心下压明显不悦,声音充斥着寒意,“发生了什么?” 方云南颤抖着嘴唇,“主…主子,沈姑娘……沈姑娘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裴长风一把将碗扔出去,砸在方云南头上。 带着余温的药汤顺着脖颈流进了方云南的衣襟,头皮被割破的疼痛的感觉一霎传遍全身,让他的脸色又白了些。 “回主子的话,沈姑娘…沈姑娘被亲戚赎身,半个月以前就…就离开了。” “亲戚?”裴长风冷笑一声,“沈家的人都死光了她沈淑瑜还有什么亲戚?” “咳咳……”裴长风这次伤到了心脉,只要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咳嗽,他捂着心口痛苦道:“半个月?半个月以前就…就离开了?你难道不会……不会拦……着吗?!” 方云南抿着嘴唇无言。当时主子几度病危,他不放心别人只能时时刻刻守着,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别的事情,下面的人也没过来禀报。 等他知道以后,人已经不见了,他派人找都没有方向。 “去找!”裴长风掀开被子,说着就要下床,抖着胳膊命令方云南,“你去找!把沈淑瑜给…给我找回来!找不到你也别回来!” 裴长风伤刚好大夫说不能激动,方云南担心他的伤势加重,连忙上前扶人,“主子您不能下床,大夫说了您需要静养,不能动气。属下会把沈姑娘带回来的,一定会把沈姑娘带回来!” 裴长风被摁回床上,消停下来。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刚才什么都没做都感到一股力不从心。而且胸口处传来阵阵疼痛,只要他一有动作那疼痛就越发明显。 裴长风对自己的伤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裴长风惜命,他如今是梁州大军主将,而主将不可能是身体孱弱的病患。而且自己昏迷了近一个月,军中情势大变,他得养好身体尽快主持大局。 至于沈淑瑜,不管她逃到哪里都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云南,派出一小队人马寻找沈淑瑜的下落。”裴长风平息了一阵心中的怒火,情绪安稳下来,吩咐道:“这段时间营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统统告诉我。另外你去召集赵将军等人。” 方云南面露激动,主子果然以大局为重。 第105章 有了粮草补给, 如今还在伙头军草棚里住着的几人合力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就连贺兰昭和平安也在。本来他们也请了杨德福,不过杨伍长推说年纪大了,便和另外三个徐老将军点来的伙头军休息去了。 昏迷多日的秦暮归也终于醒过来。 本是该高兴的日子, 所有人坐下后, 却安静得不正常。 比如刘玉,拉着一张脸。比如秦暮归, 一言不发,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盯着她看。 沅昭:“……”秦公子是不是失忆了啊? 桌子下面,曲元景扯了扯好友秦暮归的袖子,小声道:“秦兄, 这是陆先生, 就是他制作的伤药治好了我们的伤。” 秦暮归微微颔首, 收回视线,“嗯, 谢谢陆先生。” 沅昭终于松了口气, 被人这么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的看着, 感觉毛毛的忒渗人。 刘玉被顾书剑低声劝解了两句, 变了变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一顿饭好不容易开吃了。 顶着斜前方时不时看过来的一道视线,总体上, 沅昭这顿饭吃得还不错。 秦暮归垂下眼睛, 盯着碗里的饭菜。昏迷的时候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 他不是大齐国的状元,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不, 不只一个地方, 他似乎去过很多地方。 每一个地方, 他都会遇到一名叫‘沅昭’的女子。 醒来之后,他的脑海中凭空多出一段记忆,那是……在一个人人可以修仙的世界…… 想到这里,秦暮归耳根倏地开始发烫,再也不敢直视那个白俊清秀的少年。 那么问题也来了,少年陆沅昭究竟是男是女? 吃过饭天色也暗下来,贺兰昭和平安在草棚里留宿,而顾书剑和刘玉再次离开,去武都城内的大牢拷问拓跋钧。 拓跋钧是西域皇庭少主,地位堪比一国太子,知道的机密消息绝对不少,撬开他的嘴对当前梁州边境的局势绝对有想象不到的好处。 次日一早天不亮,贺兰昭和孙平安就离开了,粮草入库的事情还需要他们处理。 草棚里面又只剩下了沅昭、曲元景和秦暮归这个病号。 秦暮归是为曲元景和顾书剑挡箭受伤,所以这两人对秦暮归的伤势很上心,几乎每天都要叫大夫来给秦暮归把脉。 今早饭后,曲元景又从医账回来,比以往迟了半刻钟,跟来的大夫也满头大汗,脸色白得活像是刚从饿狼嘴里活下来一般。 大夫给秦暮归把过脉后,道:“这位将军的身体已无大碍,后续只要好生将养着便不会有大问题。” 曲元景将人送走,回到草棚后跟沅昭和秦暮归解释,“裴长风的伤势似是又恶化了,口吐黑血不止,他身边的副将方云南大发雷霆,直接砍了两名大夫。” 秦暮归皱眉,“如此行径,与蛮胡何异?” 沅昭心下沉吟。裴长风受伤,整个梁州军内所有的药材都优先他取用,百年的人参和灵芝不要钱一般送过去,喂养了近一个月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吐血不止的情况。 除非,裴长风醒过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应该不是沈淑瑜不见的消息刺激到他,裴长风前两日就醒了过来,不至于到今天才知道。 后晌顾书剑和刘玉从城内回来,两人神情疲惫,脸色都不大好。 刘玉一拳锤在桌子上,“拓跋钧这个混蛋!” 曲元景面露担忧之色。六皇子一母同胞的姐姐被送到西域和亲,据说死状凄惨,整个送嫁的队伍无一生还,而和亲的对象正是拓跋钧的父王。 看这两人的反应,沅昭猜测他们应该没从拓跋钧那里得到可用的消息。 算着日子,快到剧情里面裴长风果真如他的名字一般长风直上的节点了。 西域皇庭和蛮胡勾连,于夏末时节同时向大齐开战。 大齐腹背受敌,两面作战,国库吃紧。 蛮胡率先奇袭,并在两个月内攻下雍州,直逼京城。梁州武都城下三十万西域大军列阵攻城,围困百姓一个月,城内粮草紧缺,甚至发生易子而食的惨事。 裴长风与抓来的拓跋钧秘密达成共识。 ——裴长风放拓跋钧离开,并嫁祸给徐广山的女婿。一时之间,徐广山及顾氏旧部成为众矢之的。为了洗刷罪名,抑或在外人看来是将功折罪,徐广山带兵出城迎战,吸引西域大军的注意力,从而掩护另一小队人马秘密离开,回京求助。 徐广山征战多年,身上旧伤无数,已有颐养天年的想法。若非执着于旧主的死因,也不会继续留在边疆,哪怕退居后勤也要和裴长风分成两系对峙。 徐广山忠君爱国,知道此举对梁州军没有好处,但他实在不希望老主人死的不明不白。 在缺少粮草的情况,徐广山拖着虚弱的身体迎战,与敌将过招不过百数竟然就被斩于马下。 徐广山战败,尸首被敌军挂在帐前鞭笞。 徐广山的妻儿子女岂能接受,便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结兵挑衅裴长风。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等安静下来,以徐广山儿子为首的阵营十不存一。 之后,裴长风以此事为由铲除异己,迅速清理了徐广山旧部,完全掌控梁州二十万大军。 在京城派来的军候贺兰温肃的支援下,裴长风成功击败西域大军。 值得一提的是,此战后无论朝廷还是民间,皆知少年将军裴长风,无人知晓军候贺兰温肃,就连战后论功行赏也似乎将军候遗忘。 这么好的事哪能跟裴长风沾边? 沅昭捋捋袖子,“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去看看?” 顾书剑和刘玉的眼神一亮,“先生请!” 吃了剂定心丸,顾书剑和刘玉开始说起别的事情。 “裴长风的伤势似乎又加重了,他的副将方云南一气之下砍了两个大夫,几位老将军听说后气愤不已。” “裴长风下午醒来,命方云南去大牢提人,说要见拓跋钧。”刘玉道:“但是被徐老将军拒绝了。” 这明显就是摘桃子的行为,徐老将军又不是脾气多好的人,那会儿没拿着剑把方云南赶出去,只扔了个茶杯已经很对得起裴长风这个主将了。 方云南纵是不甘,也只能先回到驻军营,将此事禀报给他主子。哪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裴长风就又吐了口血,再次晕过去。 一天之内吐两回血,听闻这件事的几个老将军坐不住了,主将病危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以徐老将军为首,军中几位颇有威望的将军一同来探望裴长风。方云南出面接见,木着张脸,脸色发青,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几乎快占了半张脸。 众人一看他这样,皆是心里一个咯噔。 这觑着裴长风的情况似是不大好了。 得亏徐老将军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出面接下了军务,还派顾小将军成功运回了粮草补给,并生擒拓跋钧,才能及时稳定军心。 现在军中倒是没出现什么乱子。 方云南倒是想着几个人赶紧离开,但徐广山等人打定主意等裴长风醒过来见一面再走,也好‘请示请示’军务。 这几个老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就连裴长风本人也得给面子,方云南一个小副将心下再厌烦也得好生陪着。 好不容易塌上有了动静,方云南立马放下手里的茶壶,“是将军醒了!”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将军,徐老将军、章老将军、李老将军等一众老将军来看您了。” 裴长风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半靠在塌上,朝几个老将军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多谢诸位老将军记挂,长风的身体已无大碍。” 几个老将军对视一眼,嘴角抽搐。 瞅你这连坐都快坐不起来了,这他爹的叫无大碍?当他们眼瞎了? “裴小子你不用逞强,如今拓跋钧落入我军手中,西域皇庭那几个王爷不敢轻举妄动,两军暂时不会有冲突。”有位老将军心直口快,“再有徐老哥掌管军务,军中一应事宜妥当,你就放心养好身体。” 裴长风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变得僵硬,“李老将军,我……” “你心里别过意不去,身体要紧!”又有一位老将军插话,打断了裴长风。 紧接着那些老将军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裴长风说话的机会。 裴长风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脸色黑沉如墨。 等到几位老将军离开后,军中就传开主将裴长风伤重,暂时将军务移交给几位老将军好专心养病的消息。 倒是真应了那句:“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裴长风还活着,但他的命令如今怕是只有寥寥几人愿意听。能不能出了这个帐子还未可知。 得知这个消息的裴长风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身体抽抽着,嘴角不断留下鲜血来。 不过比之前几次好得是,裴长风总算没晕过去。 但也急得方云南又一次慌张地放下手边的事情,疯狂在城里搜寻大夫给他家主子治伤,再也没了心思给徐广山等人添堵。 翌日,沅昭随顾书剑和刘玉前往武都城内的大牢。来之前,顾书剑和刘玉跟她简单介绍过拓跋钧,此人油盐不进。 军中最严厉的逼供手段他们都一一试过,拓跋钧的嘴上就跟焊了烙铁似的,有用的一个字也不说。 来之前已经清过场,守卫全在地牢外面听后吩咐,顾书剑和刘玉在关押拓跋钧的牢房不远处待命。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沅昭自己也能搞定。 刘玉面无表情地想,拓跋钧这个伤痕累累的俘虏,怎么也不可能比山上的大野猪还厉害。 那可是听徐老将军说,顾书剑祖父年轻的时候也敌不过的山大王。 沅昭虽不精通问询的各种手段,但她其实会催眠术。 在拓跋钧被逼问到身心疲惫的此时,是最适合使用催眠术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沅昭拿着一沓写满了字的纸出来,扔给那两人后,揉着手腕道:“你们要的东西。” 刘玉和顾书剑分别拿了一沓开始翻看。 两人不自觉念出声来。 刘玉:“拓跋钧实非西域大王血脉,乃大妃与三王叔私通——?!” 顾书剑这里也有,“西域皇庭秘密与蛮胡达成合作,预计一个月以后同时向大齐开战?!” 刘玉:“二皇子身边一名唤作‘蕊姬’的女子是西域六王精心培养的细作。” 顾书剑:“西域十万先锋军由三王带领,已在武都城外塔南山脉处列阵驻扎。” 刘玉:“西域大王膝下十三个王子,只……只有八王子、十二王子乃其亲生血脉。” 刘玉念完这条,抬起头说道:“我记得,这个八王子好像被烈马踢中□□,已经……” 顾书剑认真点头,“没错。”他补充道:“十二王子,出生就是天阉。” 要说为啥他们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齐国在西域皇庭内也安排了细作。 刘玉怀疑地看着手里的纸张,“为什么我的这些全是西域王族各种秘闻?” 顾书剑用下一条信息回答:“李老将军麾下一名叫做黄奇的四品校尉,暗中向西域传递梁州军情。” 刘玉拧眉,“李老将军三子负责定期侦查清理武都城附近骚扰百姓的西域游骑,莫非?” 顾书剑道:“应该就是黄奇刻意隐瞒了发现西域先锋军的消息。” 纸张上面大半都是事关紧要的消息,不等看完,两人就决定交给徐老将军定夺。 徐老将军看过后面上血色全无。 西域与蛮胡勾结同时向大齐开战,而且先锋大军已经在武都城外驻扎,而他们这方竟毫无所觉? 徐老将军连忙派人前去塔南山脉附近探查,并让人请来李老将军,将奸细的事情说给他听。李老将军起初不信,后来听完探查归城的斥候禀报,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抓!”李老将军咬着牙喊出来。 是夜,城外一处驻军营发出一阵响动,紧接着恢复平静,一个麻袋悄无声息离开营地被运送进武都城。 与此同时,一份加急密保被送进京城。 京城。 仲夏时节,朝会过半天就已经大亮。 巍峨的宫殿中,龙椅上年过半百的皇帝紧蹙着眉头,盯着手里的折子脸色黑沉如墨。 下面的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垂首默不作声。 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约莫又是西域或蛮胡作乱。 “西域与蛮胡勾连,计划同时向我大齐发难。”皇帝冷笑一声,狠狠一甩折子,扔到最前方的官员脚下,“好!好得很!” “范英,你怎么看?” 被点到的范英,也就是继沈淑瑜父亲之后的丞相,更是二皇子母妃的同胞大哥。 他不动声色觑了眼垂眸看着脚下的二皇子,战战兢兢拿过折子来粗略翻看两下,出声道:“回皇上,每逢秋冬两季西域和蛮胡都会频繁向我大齐挑衅,每每便威胁开战,实则为的不过是粮草布匹。” “我大齐乃中原强盛大国,可彰显大国财力,赏赐属国锦缎粮草。” 作者有话说: 刘玉:我八卦体质,专招八卦。 第106章 对于赏赐西域和蛮胡粮草绸缎从而平息战争一事, 皇帝并没有表态。 可满朝上下都能看出来,皇上对这个提议不满意。 大齐连年征兵,已经到了连原主和孙平安一般大年纪的孩子都不放过的程度。可即便如此, 大齐的兵力依旧严重不足。 雍州三十万大军, 梁州二十万大军,加上与黑水国接壤新陈立的十五万大军, 以及京畿护防十万大军,总数也不超过百万。 而这不足百万的士兵中,后勤军就要占上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中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是老兵、新兵。 所谓的精兵良兵,便是有二十万三十万数, 分散到三个地方也终究杯水车薪。 更遑论, 西域和蛮胡这些年抢掠梁雍二州, 又有内部人员暗中资敌,早已是兵强马壮。 而大齐国内, 虽到不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但随着青壮劳力的从军, 土地逐渐荒芜、人口下降、粮价一日高过一日, 不少百姓为了口饭吃选择卖身为奴。 这些入了奴籍的人,理论上不再需要服役。 如果开战,则国库不支, 还极有可能战败;不战, 就像范英所说一般, 赏赐西域和蛮胡粮草绸缎,可这两方筹谋已久策划良多, 想满足他们的胃口, 势必要动摇大齐国本。 然而后者又能保大齐多久呢? 西域和蛮胡狼子野心, 大齐稍显颓势他们就要急不可耐开战,而那时伤了根本的大齐又哪有反抗之力? 对着那份军报,皇帝左右为难。 他年纪大了,私心里是不想开战。可不开战,难道要掏空国库来安抚西域和蛮胡吗? 皇帝沉思良久,终究没有拿定主意。事情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心里总要抱着那么点万一的想法。 万一呢,万一军报上那个偶然得来的消息是假的呢?万一西域和蛮胡的联盟还没开战便散了呢? 由于皇帝模棱两可的态度,圣旨传到雍州军后,驻军将领即二皇子岳父陈伯齐便只当做了寻常慰问。 也因此,陈伯齐吩咐大军加强戒备时也只是寻常口气,导致下面的兵将并没有十分重视。 毕竟蛮胡经常南下偷袭抢掠,每次蛮胡过境之后,大军总要警惕一阵子,以防蛮胡再次南下。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一个干燥的夜晚,月黑风高,蛮胡突袭,拿下雍州军城外一个五万人的驻军营。 一把大火,烧掉了驻军营未来一个月的粮草。 事发突然,侥幸从蛮胡大军手下存活、并回到城内向陈伯齐报信的士兵人数不足五百。 陈伯齐听完,惊吓万分,当场从凳子上摔下来。 好在一旁的副将反应机敏,马上命人向各个驻军营报信,并吩咐留在城内的士兵关上城门,开始死守城池。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五万士兵加粮草的损耗,按理说陈伯齐应该立马向京城报信。 但陈伯齐吓破了胆子,思及不久前刚接到圣旨说要加强戒备,可没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生怕皇上降罪革职,他便打算先瞒着。 粮草没了不要紧,挨家挨户去收粮;五万士兵没了也不要紧,挨家挨户抓壮丁。 陈伯齐这一举动闹得整个雍州城人心惶惶。 并不赞同他做法的人暗中命人向京城传信,不成想送信的人马刚出城就被陈伯齐派的人拦下灭口,甚至顺藤摸瓜摸到了那些人身上。 陈伯齐为了不被降罪革职能做出隐瞒军情的事情,如今险些东窗事发又怎会放过泄密之人? 杀的杀,死的死。 有些脑子转得快的乡绅世族已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再命人去四处打听打听,也差不多能猜出来这是发生了大事,立刻吩咐家里人收拾细软偷偷离开雍州。 陈伯齐敢杀报信的人马,却对这些打着各种名义或探亲或走商甚至科考离开的人束手无策。他能扣住一个两个一家两家,但越是如此,想要离开的人就越多。 再者雍州城上下三十万大军也不是他的一言堂,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再遮掩也无济于事。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阻拦军情的同时,将功折罪击退蛮胡。 到时这五万的军马粮草,陈伯齐大可用战损一笔带过。他是二皇子妃的父亲,今上又向来看重二皇子,定会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抱着这种想法,陈伯齐连夜命人八百里加急向梁州送信。 ——借兵。 信中委婉地表明,蛮胡深夜突袭,烧杀军马粮草,并围困雍州城。 如今雍州危矣。 徐广山接到信拆开,一入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而后大惊失色,最后愤恨地扔掉信纸。 “一帮废物!” 徐广山猛一拍桌子,恨恨道。 梁州形势并就比雍州严峻,西域兵强马壮岂是蛮胡散兵比得上的?况且雍州毗邻京畿,又有军候率领的十万精良骑兵随时支援,如何用得着向梁州借兵? 简直闻所未闻! 徐广山气愤过后连忙命人去请沅昭一行。比起借兵一事,他更在意的是蛮胡那边已经有了行动。 明明事先已经向皇上禀告,西域蛮胡勾结,提前预备的情况下陈伯齐那老小子还输了兵马,当真无能! 沅昭和秦暮归、顾书剑三人先到,六皇子、曲元景和贺兰昭则姗姗来迟。 这些天沅昭三人在西域先锋军的营地附近探查情况,绘制地图、布下阵法,打算在西域大军压境之前拿十万先锋军开刀,好重创对方。 据大齐安插在西域皇庭的探子传信,皇庭大肆攻占周边部落,部落勇士皆收编为军,至今已有五万。 加上西域原本的三十万骁勇兵马共三十五万,对上梁州军二十万,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梁州败局也很明显。 除非有剧情中军候的十万大军相助。 但此时雍梁二州有难,雍州身为京畿门户,皇帝就算为了自保也只会命军候驰援雍州。而更大的可能,则是皇帝根本不会允许军候带兵离京。 看完雍州来信,沅昭拧着眉头。 原剧情里这位陈伯齐将军因为收到裴长风密信,密信中言西域蛮胡勾结,此时正是排除异己、取立大功的机会,所以率军在雍州城外守株待兔,擒获蛮胡十万散军,立下大功。 陈伯齐好大喜功,若只言前半句他定不会信,但加上后半句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相信了这位同阵营、刚起势却深受二皇子倚重,同时是自己侄女心上人的少年将军。 现在按照结果往前推,怕是变故出现了皇帝那里。皇帝的态度让陈伯齐没那么重视圣旨,故而出现了大纰漏。而陈伯齐敢做不敢当贪生怕死,干脆就瞒信不报,打着将功折罪的念头向梁州借兵好击退蛮胡。 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徐广山心头那股灭了没多久的火气又熊熊燃烧起来。 “蠢货!” 如今外忧内患的局势,陈伯齐竟敢对圣旨敷衍了事从而酿成大错? 好在雍州军情瞒不了多久,怕是已经传回了京城,有京畿十万大军支援,雍州蛮胡那里不成气候。 也好在,梁州这里沅昭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和雍州、和京城借兵。 像剧情里那样,裴长风在军候十万大军的支援下战胜,最后名声归他,苦劳归军候。固然有二皇子抬举裴长风,皇帝抬举二皇子的意思,可军候势大功高引皇帝和二皇子忌惮也是事实。 裴长风那个‘天生将才’的名头名不符实,是以他以军功立足于朝廷,后半生却舞权弄势。 可顾书剑不同,他和自己的祖父一样决心后半生守在梁州,必然不能弄虚作假,而要有货真价实的军功在身。 而如今梁州唯一的限制,怕是只有粮草。 是以这些天六皇子、曲元景和贺兰昭愁得头发都掉了一地。 两军开战,又是以少对多,你起码得让军马吃饱吧?可裴长风这人太能作,丁点儿钱粮都没给他们留。 前阵子的补给也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见底。 六皇子费了老大劲才让商队同江南那边的粮商定了十万石的米粮,买粮的银两大半都是向他母妃和外家借的。 然而商队渡过重重关卡来到梁州,十万石米粮已经不足八万石,损耗全部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肚子。 这么大的动静,便是皇帝也察觉到了。更别说近日贵妃的穿着都朴素了不少,自小跟在六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成了拍卖行和典当楼的常客,金银首饰、铺面庄子,就连六皇子小时候启蒙的书本画册都卖了出去。 曲元景和贺兰昭那里也都大差不差,长公主府上据说连鱼虾肉蛋都不上桌了,宴会也统统取消。 换成的银票让军候手下的人八百里加急送到梁州。 二皇子初闻,心中的各种算计浮现,开始疑心这位六皇弟如此大手笔的筹钱是不是有了心思。 没有最好。便是有,二皇子也能绝了他的路。 当即二皇子便让安插在老皇帝身边的人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言他这位皇弟心思不安分。 刘玉一个皇子,吃穿不愁,去梁州从军一应需求也自有军队供应,哪里要用那数十万的银票? 不得不说,二皇子所谋甚大,花费不少,他更想命人偷偷将人拦下,银票收为己用。 但刘玉筹措银票一事满京城都知晓,送信的人更是军候下属,军候掌握京畿十万兵马,二皇子纵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胆子。 听完‘谗言’,皇帝面上没有反应,实则心沉沉往下落。 小六是个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从小这孩子就没有那份心思。他也实在觉得小六过于心思简单仁善重情重义,当个闲散王爷最好,可做皇帝终究缺了份心智。 他这些孩子里面,也唯有老二手腕心计都不差,独少一份良善,可这份良善对于帝王来说可有可无。 但他没想到这些年来的倚重养大了老二的胃口,也养大了他的胆子。 暗卫搜集来的证据令人触目惊心。 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敛财、纵容手下挪用军粮卖予蛮胡资敌敛财、为一己之私污蔑功臣良将、污蔑亲生兄弟…… 罪名数不胜数。 老皇帝闭了闭眼,这些他都知道。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小六筹钱是为梁州军购入粮草,老二是不是还要告小六一个谋反? 老皇帝后悔不已,如今内忧外患,老二却只想着内斗丝毫没有大局观。他的那份心计手腕,现在看来也只是为他自己做打算罢了。 捏紧手中的军报,老皇帝撑着虚弱的身体坐直,命人传旨军候,率两万精兵支援雍州。 同时,革除陈伯齐镇北将军的职位,与其他一并玩忽职守的将领即刻押送回京。 作者有话说: 马上这个故事完,下个故事是最后一个故事 第107章 圣旨在深夜被秘密送到军候府上, 外人无从知晓上面的内容。 等远在京城的二皇子得知岳父陈伯齐因延误军情被革职,已经是特使押送一干犯人回京的前一天。 二皇子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 他一脸慌张地就要夺门而出, 去见父皇给陈伯齐求情。 幸而被谋士拦住,“殿下不可!” 被门外的冷风一吹, 二皇子冷静了些,不过心里的慌张却半点没减少,“陈伯齐知道的东西不少,万一被……” 谋士心里也没个底,“殿下冷静, 皇上向来看重殿下, 此番战事出现纰漏也只是陈将军的错, 只要陈将军真心悔过认错,皇上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陈将军的。” 二皇子闻言, 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了下去。 没错, 父皇向来看重他, 近来已有立他为太子的想法, 不会为了为人下他的脸面。 再说战事纰漏是陈伯齐的疏忽,和他这个皇子并没有关系。论起来陈伯齐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身为他的岳父没有丝毫助力却处处拖后腿。 只要他在父皇面前卖卖惨, 父皇也不忍重罚陈伯齐, 顶多让陈伯齐革职赋闲。陈伯齐赋闲在家, 他早先培养的人便可顺势接管陈家在军中的势力人脉。 如此想来,这件事对他而言反倒是利大于弊。 不过个中细节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二皇子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是以当二皇子妃慌张找过来时,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的二皇子立马整理好表情应付。 二皇子妃都快哭成个泪人, 央求二皇子去皇上面前求情。 二皇子是要去见皇上, 不过不是求情而是卖惨。把二皇子妃送回去后,当晚二皇子就故露惊慌地进了宫。 从前院那里知晓二皇子进宫,二皇子妃松了口气,不过心始终提在嗓子眼处不敢落下来。 二皇子本就更宠爱西院的林美人,如今父亲延误战事已是大罪,万一再连累二皇子被皇上训斥甚至厌弃,她这个本就无宠也无子的二皇子妃还有活路吗? 二皇子妃心里忐忑不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进了宫的二皇子身上,希望他能为父亲求情。 已是深夜,二皇子妃呆坐在铜镜跟前,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可是二皇子依旧未归。 “去前院看看,殿下回了没?” 二皇子妃捏着指尖,眼皮跳了跳,心里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话音刚落,就有人撕扯着嗓子报信:“不好了!殿下浑身是血地被大监送了回来!” “什么?!”二皇子妃闻言脸色大变,失态地冲出去。 前院,送人兼送旨的大监已经离开。 偌大的院子外站满了下人,神色慌张,见到二皇子妃过来纷纷下跪行礼。 二皇子妃没心思关注这些下人,径直进了院子,吩咐贴身侍女:“去传太医!” 不想侍女刚转身,二皇子身边的下人就道:“皇子妃不可!皇上……皇上下旨禁足殿下,不得任何人进出皇子府!” “什么?!”二皇子妃本就身心惊惧,听见这话再也承受不住,当即晕了过去。 二皇子后院闻信赶来的美人侍妾们也纷纷大惊失色,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深夜皇上龙威大怒,打了二皇子五十大板,又下旨禁足,不许任何人进出二皇子府。 不到次日清晨,满京城都知晓了这条消息,并命人打探这其中的曲折。 有人不解。 皇上极其倚重二皇子,甚至有传位二皇子的意思,按理说一个陈伯齐还不足以改变皇上对二皇子的信任,何至于发这么大的怒火? 莫非,是变相让二皇子避风头? 可如此看来,皇上是有意重罚陈伯齐。 二皇子一党的人当夜就知晓了情况,整晚没合眼,要不是顾忌着宵禁和禁足能直接到二皇子府上亲自拜访。 朝会上,各位官员纷纷侧头交流。 随着大监一声‘皇上驾到——’,众人面色一凛,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上脸色黑沉如墨,冷声吩咐道:“传旨,梁州军主将裴长风革职查办,即刻起由徐广山领军为主将!” 话音未落,大殿上群臣纷纷变了脸色,跪地磕头,颤颤巍巍。 “书剑那孩子朕记得偷偷跑去梁州从军,既他在,便为梁州军副主将,也算不辜负他祖父对他的期待。” 群臣一言不敢发,只静静听着皇上宣纸。 觑这情况,昨日必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看皇上的态度,想必一切早有定夺,他们再出声那便是多嘴。 最前跪着的范英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陈伯齐乃二皇子岳父,今早一入京就被收监下狱,进的还是兵部的大牢。 还连累了为他求情的二皇子被禁足。 他本以为皇上此举是让二皇子避避风头,没想到现在皇上竟然下旨褫夺裴长风梁州守将的位子,还提拔了顾氏旧部徐广山和顾书剑那小子。 范英不禁想到一种怀疑,脸色一白,打了个冷颤。 皇上点了一名卢姓官员去梁州传旨。 见此,范英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卢姓,乃六皇子母族,贵妃娘家的姓氏。而刚才那名官员,没记错的话是卢氏今年一名科考上来的旁支子弟。 皇上这是要抬举六皇子! 范英这才开始真的慌了手脚。 宣完圣旨,皇上身边的大监就宣布退朝。 看着老皇帝离开的身影,范英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一下朝,传旨的卢氏小官就被老家主叫了过去,卢氏的大夫人也向宫里的贵妃递了牌子求见。 贵妃接到信儿沉默几秒,终于还是点了头。 不同于贵妃宫中的安逸,另一处宫殿里愁云惨淡,丽妃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本宫要见皇上……皇上他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们的儿子……” 然而今晨宫门一开,皇上禁足斥责的旨意就进了丽妃宫里,便是想知道外面的消息都难,哪又能见到皇上? 得了老家主的叮咛,卢氏旁支的小官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梁州武都城。 彼时恰好沅昭几人都不在,徐广山接下圣旨后险些没激动地原地打一套拳法。 好啊! 不过他没忘了卢小官员来此的目的,立马派亲卫随卢小官员前去捉拿裴长风。 这段时间好吃好喝地给裴长风养着,大军的粮草都没个着落呢,就属他过得最好,如今也到了该偿罪的时候了。 这一切还都要感谢陆先生。 没有陆先生从方云南口中问出那些消息,他们也找不到裴长风勾结西域的证据,也就不能确定是裴长风出卖了老主子导致老主子身陨。 沅昭等人接到徐老将军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后。 布置在西域先锋大军周围的阵法还差一些步骤,等这里的大阵完成,顾书剑就可以率大军兵临西域城下,宣布向西域开战。 西域大军共三十五万,被困在这里的前锋军有十万,西域国内二十五万。 梁州军二十万,最多是能分出十万大军由顾书剑带领。 不过顾书剑思索半晌,道:“五万。给我五万精兵,全部配置上新式□□和精良钢刀。” 徐广山答应得很痛快。 苦的是六皇子和贺兰昭,费了老大劲才凑齐两万套,再多了没有。逼得贺兰昭跪下,抱着顾书剑的大腿痛哭流涕才作罢。 徐广山作为新任主将,率军镇守武都城,以安抚因又失一名主将而躁动不安的大军。 得知裴长风被抓,顾书剑和六皇子罕见的这些天脸上带了丝喜色。 顾书剑最敬重的祖父因裴长风身陨,死后尸体被挂在西域大军前鞭笞。 顾老将军战败,大齐为求得暂时的和平,派贵妃名下的公主前去和亲,被欺辱据说死状凄惨。 顾书剑和六皇子可以说对裴长风恨之入骨。 两人突然跪在沅昭面前,叩拜道谢,“多谢先生相助!书剑/刘玉此生不敢忘先生大恩!” 沅昭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了让裴长风自投罗网的办法。 自裴长风重伤后,他和方云南就被变相拘禁在了城外的驻军营中。除了好吃好喝加伤药管够,裴长风和方云南彻底和手下失去了联系,出不去帐篷一步,也无从得知那些人已经被徐老将军找到各种证据处置。 就如此过了数日,两人终于买通了负责送药的小大夫,得知外面西域大军兵临武都城下。 裴长风激动得晕了过去。 这个毛病似乎不管吃多少药都没有效果,裴长风这段时间又因为被拘禁所以时常发脾气,晕多了竟也似习惯了。 裴长风醒来和方云南筹谋一番,托小大夫往外面送了封密信。 密信的收信人本是裴长风一个颇为信任的手下,但奈何那名小将已经进了武都城大牢多日,所以那信便辗转来到了徐老将军手里。 按照沅昭的计划,又隔了几日,徐老将军让那名小大夫送了封回信给裴长风。 裴长风收到回信,险些再次激动地晕过去。 就这样你来我往,裴长风将回信的‘沅昭’当成了拓跋钧,在两人来往的信件中提出了个大计划。 所谓的计划,几乎和原本的剧情发展一模一样。 裴长风助拓跋钧逃脱,并嫁祸给徐广山,紧接着逼徐广山外出迎战,他则顺势接管大军。 想得倒美。 再之后,方云南秘密逃出驻军营,企图联系旧部执行计划,被徐广山当场拿下,在他身上还发现了拓跋钧赠送的信物。 然后方云南就被送进了大牢中。 方云南身为裴长风最信任最得力的副将,可以说他比裴长风自己还清楚自己的事情。 从他的口中,沅昭得知了裴长风几乎一切的秘密。 自然也清楚了裴长风当初勾结西域出卖顾老将军的过程,也得知了裴长风藏下来的来往书信。 还有别的大大小小的罪证,例如挪用军饷,私吞军粮倒卖等等,证据被徐广山派人一一搜集起来,并暗中送到京城的卢家主手上。 卢老家主乃贵妃祖父,也是六皇子曾祖,曾是两朝丞相,心机手段老辣。属于裴长风的罪证一拿到手,他立马就明白了六皇子的意思,并挑了个最合适的时间呈到皇上面前,给予二皇子致命一击。 想当初,皇上初登基,地位不稳,是他和顾老将军一力扶持,为此顾老将军刚出生的小儿子被政敌报复不足满月就没了。 之后的许多年,顾老将军为国征战,和家人聚少离多。他唯一的儿子也战死在了沙场上,只剩下顾书剑这么一个孙子。 顾老将军身在边关,皇上便将顾书剑接到宫中,和皇子皇孙们一起教养。 君臣相知相助,实乃明君良将,顾老将军对皇上而言,亦父亦友,在皇上心中怕是仅此于先皇。 得知顾老将军因二皇子惨死沙场的瞬间,老皇帝想砍了二皇子的心都有。 至于吃里扒外勾结西域陷害主将的裴长风,老皇帝直接判了凌迟处死。 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老皇帝尤觉愤怒,直接夺了二皇子的身份,贬为庶人,其后代终生不能科考。御笔一挥,不用人代劳他亲自写下圣旨,细数二皇子条条状状的罪名,俨然一副公开处刑半点面子不留的架势。 圣旨一出,这段时间因皇上发怒而人人自危的京城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意识到,二皇子这是彻底得了皇上厌弃,再也不能继承大统。而这道圣旨还仅仅是个开始,按照上面的罪名,二皇子就算诛九族、凌迟处死都不足以弥补。 谁能想到,众人眼中温和有礼的二皇子竟然犯下了如此之多罪不可恕的事情? 二皇子一党人人自危,生怕波及到自己,纷纷开始寻找靠山。 被称病在家的范英砸了一批又一批的砚台瓷器,胸中怒火高涨,眼神发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皇子一党的人在京中过得水深火热。 二皇子在外伪装成儒雅近人的形象,实则私下的手段荤素不忌,上行下效,拥护他的官员们也都是一个作风。 从前有皇上的倚重,其他人面对二皇子一党时自然要避其风头。现在树倒猢狲散,没人护着他们,找麻烦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不过数日,二皇子一党的官员就因各种罪名被上折子检举,丢了官甚至丢了命。 押送裴长风回京的卢小官员被归家探亲的贵妃叫了去,细细询问了一番六皇子在梁州的境况。 送走卢小官员,贵妃对身边的老嬷嬷道:“丽妃也是时候上路了。她的四公主,本宫看,既不愿嫁,就别嫁了。” 老嬷嬷垂手应是。 第108章 在西域驻军周围布下的迷阵大功告成。 次日, 负责在营周巡逻的西域小兵就发现自己只能在一小片范围内打转,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再往外走就是一片迷雾,厚重的雾气遮挡住视线, 小兵们低头的时候连脚尖都看不清楚。 事情惊动了先锋军主将, 主将正是拓跋钧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见此命手下士兵砍树。只要把周围的树都砍光了, 哪怕看不清路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也肯定都能走出去。 谋士暗暗点头,此法虽直,却恰好切入关键。 林中雾气多见,多是因茂密的树木而生,砍掉这些树, 想必雾气也能散去。 然而, 几百个士兵钻进大雾里砍了一整天, 那雾气却越发浓厚,甚至有向驻军营扩散的趋势。 拓跋钧的弟弟又派人牵着绳子探路, 结果领头的士兵却从另一个方向出现, 又回到了驻军营。 西域先锋军拿周围的这层迷雾没有办法, 只能耽搁在这里。 与此同时, 顾书剑点兵列阵,预备先向西域开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顾书剑率五万大军,对上西域国二十五万, 趁西域集兵之前奇袭, 确实能狠狠搓一搓西域大军的士气。 但冷兵器战争, 人数一向至关重要。等西域国反应过来,顾书剑的处境就非常艰难。 所以, 六皇子、曲元景和秦暮归三人另有任务, 需要乔装打扮混入西域, 同安排在西域内的探子一起,搅动西域内乱从而使其无法抽身顾及顾书剑。 哪怕不能完全牵制,也要减少顾书剑正面对上的大军数量。 至于沅昭自己,她要和慌了神的贺兰昭去雍州,因为军候受了重伤。 贺兰温肃抵达雍州后经历了大大小小几次战役,由于对雍州地形不甚清楚,对上蛮胡后都是险胜。 然而险胜也是胜,更别说战损也极低,只有个别士兵受伤。 这让那些在雍州军中尸位素餐的将领怎么看? 他们对上蛮胡的时候连险胜都少,哪次不是丢盔弃甲地逃回来? 反应到实际的数据上就是,雍州三十万大军抵抗蛮胡散兵,仅有极少的几次小型战役胜利,而规模较大的几次不止战败,事后还要朝廷拨款赔偿。 与之对比明显的则是梁州,以二十万大军对西域三十万大军,只有极少的战役失败。 可见雍州军兵将有多菜。 仔细说来,雍州军将领和梁州军将领不少都是同宗同族,为什么就是比不上对方呢? 兴许一开始两者不相上下,然而雍州安逸,在雍州对上蛮胡只要逃回来,命保得住,也不会重罚。 实在败得惨了,还能向上头哭诉一波,朝廷就会拨银子拨粮草。 打败仗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长此以往,哪个将领愿意冒着被蛮胡盯上的危险拼命打胜仗。 雍州大军里,这般想这般做的将领不知几何,有陈伯齐和二皇子前车之鉴,他们哪敢让贺兰温肃这么打下去? 打胜了,打完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清算他们? 原本在陈伯齐被降罪后大家都盯着主将的位置较劲,现在都一致把剑刃对准了贺兰温肃。 所以毫不意外地,这些人就和蛮胡报信,在雍州城外伏击贺兰温肃,导致其重伤。 贺兰昭一听他爹受了伤,当即就慌了神,只能找他三哥帮忙。 贺兰温肃重伤,雍州大军群龙无首,下面的将领各自为政,且都在针对贺兰温肃,纵使有亲卫护着他的处境也十分危险。 沅昭不得不随贺兰昭走一趟,只好把深入西域一事交给了六皇子三人。 曲元景武艺高强,仅此于顾书剑,他乃世家大族的嫡子,文武双全而且为人冷静。 六皇子可调动西域国内的探子,有他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但这两人的处事方式比较直,深入敌国搅动风云这种事恰恰要灵活才行。 秦暮归是上一届的科举状元,比起前两个行事要圆滑许多,而且于命理天象方面极有天赋,跟着沅昭布置阵法那段时间帮了不少忙。有他在,三人这一趟应该会很顺利。 拿着徐广山老将军的信,带着十几个护送贺兰昭从军的长公主府亲卫一路日夜兼程赶到雍州。 到达雍州的时候正是傍晚,简单修整片刻,亲卫拿着长公主府的信物去城内和军候的手下联系上,当晚沅昭和贺兰两人便见到了贺兰温肃。 贺兰温肃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正在昏迷中。 贺兰昭看到这一幕眼眶立马就红透了,连忙扯下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伤药交给他爹的亲卫:“快,把这些都给我爹用上!” 亲卫不敢随便答应,只好先交给大夫查验,大夫验过之后说没问题,亲卫才安排人给贺兰温肃换药。 药效见效奇快,次日清晨再换药的时候,贺兰温肃身上一直在流血的伤口就结了层痂,而且身上的温度也退了不少。 贺兰昭在他爹床边守了一夜,父子两人长相颇为相似。无非就是军候气质更加冷硬,贺兰昭则像个富贵小少爷,而且五官更加精致。 沅昭在屋里的小榻上窝了一宿。 等大夫过来诊脉,向亲卫说明贺兰温肃的身体已无大碍后,屋里所有的人才松了口气。 贺兰昭也终于肯吃饭了。 几个人围着饭桌呼噜呼噜喝粥,期间院子外面陆陆续续有人拜访,不过都让亲卫给回绝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没安好心,侯爷受伤这事保不准就是他们干的。 到了下晌,贺兰温肃已经能进食,药也让贺兰昭喂着吃了半碗。天快擦黑的时候,人幽幽醒过来。 贺兰昭时刻守在床边,见他爹睁开眼睛表情一喜,然而下一秒又看到他爹闭上眼,小声道:“我莫不是在做梦?还是伤太重见了阎王爷?” “就是这阎王爷真像我家那糟心儿子。” 贺兰昭:“……” 贺兰温肃一醒过来,贺兰昭就把徐老将军的信递过去,“爹,你就安心养伤。退敌的事,有我三哥。” 贺兰温肃正在看信,闻言抬头瞅了瞅自己这儿子,“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哥哥?” “不是你的。你怎么可能生出我三哥那样厉害的人?” 贺兰温肃:“……”他一把捂住胸口,“来人,这小子要气死他爹了!” 门口守着的亲卫憋着笑,没应声。 贺兰昭连忙扶着人让他躺下,“你安生点吧,我都是厚着脸皮求三哥他才肯来。你受了伤,这雍州军里其他人又都不可信,靠着你带来的两万兵打退蛮胡,想都别想!所以,还得靠我三哥。” 贺兰温肃合上信,终于肯拿睁眼瞧这个半年多没见的儿子了,嘴角也带上了欣慰的笑意。 “你懂事不少?是和徐老将军学的?” “啧!”贺兰昭心说,就徐老那脑子,也就打仗的时候转得快,平时还比不上他,“哪能啊?我听三哥说的。” “这话可别在人前说。”贺兰温肃卷着信纸在儿子头上敲了敲,“那你那厉害的三哥呢?” “知道知道。”贺兰昭回答道:“三哥去城里打听情况,还说打算去见见爹你抓回来那几个蛮胡,估计夜深了才能回来。” “那你同我说说,你三哥多厉害?”贺兰温肃对徐老将军口中的‘先生’产生了好奇,那老家伙竟然向他举荐‘陆先生’为军师? 说起这个那贺兰昭就不困了,端来壶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般开始讲起了他三哥的‘传奇故事’。 高超的厨艺、高明的医术、高深的计谋、高尚的人品和高大上的阵法…… 贺兰温肃听得目瞪口呆。 于是等沅昭回来,再面对的就是一双‘我倒要瞧瞧这究竟是什么妖怪’的眼神。 沅昭:“……” 总的来说,贺兰温肃此人的性格跟他的名字是半点关系也没有,活泼的不像个大佬。 不过最后总算是拿到了军师的身份。 主将不在,军师就拥有指挥战役的权利。 沅昭全身心投入退敌大计中,贺兰温肃则开始彻查自己受伤一事的真相。 他可不信自己被伏击只是偶然,必定有大军内部的人报信。陈家的人最可疑,其他人也不能免除可能。 贺兰昭也陷入了新一轮的水深火热之中。雍州粮草被蛮胡接二连三掠烧,他得重新担起后勤大将的位置来配合他三哥。 所幸雍州粮草空空,给了贺兰昭也没人有意见。就算有意见,那不得看人家爹的面子? 贺兰昭推出三大步举措。 一,向百姓买粮;二,向富商和当地大族筹粮,并赏赐‘百姓楷模’‘忠君爱国’等牌匾;三,向京城禀明情况求救。 至于第三点,则不免又在求救的折子里面封上了一批私吞军粮并倒卖的将领。除外,还请示了第二点,像‘忠君爱国’这种赏赐还得由皇帝同意才成。 皇帝看完前面的人名气愤不已,看到后面,一边感叹这个侄子果真长大了,一面提笔一挥不仅允他随意用,还应下亲自为牌匾题字。 因为涉及到的将领过多,皇帝只重罚了数额较大的几个,剩下的全部交由军候处置。反正军候也在养病,刚好处理这些人。 至于这些人下去之后该提拔谁,只能先从梁州守将那里挑几个挪过去。 贺兰温肃接到信时,贺兰昭正在一旁伏案算账,贺兰温肃调侃他:“昭儿,爹看你挺会算账,等战事结束,回京以后去求你皇帝舅舅,让他给你在户部安排个侍郎的职位。” 贺兰昭眼睛都没时间离开账本,闻言大声控诉:“爹!您还是我亲爹吗?” 军队的账本都这么难了,那国库的账本能是人看的吗? 有了梁州将领的加入,沅昭这个军师指挥起大军来更加容易。 军候伤势痊愈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传开,蛮胡几个部族结兵而来,在城下叫嚣着。 沅昭端起长弓,搭箭,然后射出,直取对方主将首级。 本就是一群散兵,没了主将,在训练有素且人数倍杀的士兵围剿下撑了不到两个时辰。 之前勾结蛮胡暗算贺兰温肃的人又坐不住了,企图故技重施对付沅昭。 不想被早就守株待兔的贺兰温肃当场抓获。 没有人拖后腿,沅昭带着大军开始在城外四处围剿蛮胡,一直追到大草原的深处。 转眼已是大雪覆地,秋收后国库充实了一波,两军的粮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缺。 雍梁二军频频传来捷报。 雍州军彻底打退蛮胡,梁州军以副主将顾书剑为首率兵连下西域三城,而西域内乱众王斗权,无暇顾及已经迫近王庭的大齐军队。 皇帝多次在朝堂上赞赏顾书剑和深入西域王庭内的六皇子三人,并且大笔一挥封顾书剑为镇国将军侯,封六皇子为秦王,封六皇子母妃为皇贵妃,封曲元景和秦暮归为伯爵。 听到六皇子的封号,二皇子和范英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 远在西域的三人也没想到,不过是扩散了一波王庭内部的秘辛,结果西域大王不仅一改之前向大齐开战的决心,而且还设了鸿门宴直接在宴上喂自己的爱妃和几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喝下毒酒。 结果可想而知,爱妃和王爷惨死。那些王爷各个拥兵自重,他们一死,他们的妻儿手下能善罢甘休? 于是王庭彻底乱了起来。 趁着混乱,三人在王城中四处‘生事’,拿着各处探子的情报今天给这个通风报信明天给那个通风报信,就是不能让这西域安生下来。 转过年到盛夏,西域王庭被灭,蛮胡也退到了关外百里,再不敢南下。 徐老将军告老还乡,梁州主将的位置自然交给了顾书剑。 六皇子被召回京,回京前夕,二皇子和范英企图逼宫篡位,被尽数斩杀。六皇子回京后被封为太子,次年老皇帝退位,六皇子登基。 曲元景本就是探花,六皇子一登基他就被授吏部侍郎,是新天子最信任的臣子。 贺兰昭和贺兰温肃暂时留在雍州驻守,几年后新皇任命了新的守将,父子两个这才回京。一回京,贺兰昭就被扔去户部算账。 战事结束后,孙平安因为年纪太小,被遣散归乡,临行前向沅昭告别。他说和贺兰公子学会了算账识字,往后可以在镇上找份账房的工作。 至于秦暮归,则拒绝了新皇的重任,一路来到苏杭,在那里开了间书院。 那书院就在沅昭宅子的一侧,另一侧恰好是沈淑瑜开的女子书院。 从清晨到日落,这处院子上空始终飘荡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作者有话说: 【本故事完】 下个故事:龙傲天小说中的炮灰 也是最后一个故事 第109章 “咕噜噜……” 口鼻七窍被四周疯狂涌来的水挤压, 沅昭下意识挥着四肢呼救,然而声音堵在嗓子里根本发不出来。 意识逐渐昏迷,沅昭的动作越来越微弱。 水面上一串串气泡冒出来然后又消失。 噗通一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钻进水里, 将那个即将坠入湖底的小人拽上岸。 和云清宗长老们一同出来的徐母刚好看到这一幕,面色大惊。 她的宝贝小心肝儿落水了! 徐母像阵风似的飞到两个孩子身前, 一手将水中半大的孩提出来,一手伏在昏迷的小姑娘背后输送灵力。 “昭昭……昭昭……” 沅昭缩在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彻底昏睡了过去。 两天后。 源流宗,丹元山。 沅昭从昏迷中醒过来。 这次穿越到了修仙世界, 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本男频龙傲天小说中的炮灰。天生灵体体质特殊, 却因灵脉和丹田绝缘无法修炼, 最后被男主当成炉鼎修炼升级,活生生被吸干变成了丑陋可怕的干尸。 这次是胎穿, 沅昭在这个世界待了五年。因为不能修炼, 所以在宗门中时常被人欺负。 昨日, 徐母带她去隔壁的云清宗散心, 顺便和云清宗谈一谈未来十年的丹药和灵器贸易。 不想,沅昭在湖边独自喂鱼的时候被人推下水。 修仙宗门里的湖水自然不普通,湖下面栖息着云清宗掌门的灵宠, 湖水中也充满了灵气。 沅昭无法修炼, 掉进湖里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幸而有个好心的修士把她捞上来, 徐母又及时赶到为她祛除体内的寒气。 沅昭一醒来徐父徐母和大哥徐沅曜立马就冲进屋里。 “昭昭,感觉怎么样?”徐母手上端了碗肉粥, 上面撒了葱花, 香喷喷的还冒着热气。 沅昭让家人安心, 摇摇头道:“昭昭已无大碍。” “那就好。”徐母道:“推你下水的那人是云清宗秦长老的幼子,娘已经断了和他们峰的交易,那幼子也踢下水过了一遍。” 秦父在一旁也说:“云清宗掌门发话,让那孩子十岁才能拜师。” 沅昭眨巴眨巴眼睛,对着三张担心的脸笑了笑。 这可惩罚可比什么当众道歉来得狠。 修仙世界,所有人都有一颗修炼向道的心。像她这种出身宗门父母就为修者的孩子,理论上会在五到七岁这个区间由宗门派遣长老引道。 经过实践证明,这个岁数入道对未来的修炼、道心等等有着莫大的好处。而且宗门为了下一代人才培养,很舍得在引道上花灵石花丹药。 入道之后,会有宗门长老现身收徒。 俗话说得好,拜师如投胎。要是拜个好师父,能直接让修者一飞冲天。 譬如她的爹娘。一个是炼器师,一个炼丹师,有钱又有地位,好友诸多人脉广泛。 修者也是人啊,也得向钱低头。 那个秦长老幼子,不仅错过宗门统一入道,还要延迟到十岁才能修炼。一步慢步步慢,对于傲慢的修真者而言,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在沅昭昏迷的这两天,云清宗秦长老的峰头上就因为这事闹了好多场。 沅昭的大哥徐沅曜今年九岁,在宗门入道大会后择了同宗的远丘长老为师。远丘长老乃掌门师叔,辈分高,为人也严格,不过对弟子却极好。 因为沅昭的事情,徐沅曜已经几日早退,落下了不少进度。虽远丘长老不计较,但徐沅曜很是羞愧,觉得愧对了师父的教导。 见沅昭无事,徐沅曜留下个乾坤袋,又叮嘱安慰沅昭几句,最后摸摸小姑娘头上的两个发髻才匆匆离开。 沅昭打开乾坤袋,里面装了满满的人间小吃和各式新奇的玩具,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这个大哥当的还是很有样子的嘛。 又在峰上躺了几天,徐父徐母带着沅昭去凡世玩了一圈。其实按理说像沅昭这样不能修炼的情况,大部分修者都会选择把子女送去凡间。 徐父徐母算是特例,什么好东西都往沅昭跟前拿,单保命的灵器就挂满了她这小小的五头身。 固然是担心她这体质特殊万一送去凡间招惹心思邪恶的修士觊觎,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慈爱之心。 修士孕育后代艰难,徐父徐母舍不得沅昭去凡世。 从凡世回到修真界的城池,徐父要和城里的世家谈生意,徐母便带着沅昭去了拍卖会。 徐母看上了一件凤钗法器,据说达到了地级灵器,可以屏蔽元婴期修士的神识查探。 此间法器分为天、地、玄、黄、人五阶,玄阶灵器已是难得,地阶更是罕见,天阶灵器据传只有传承上万年的隐世家族或大宗门才有供奉。 徐父就是地阶级别的炼器大师,以能力来说可以炼制同等效用的灵器,但灵器这种屏蔽神识的作用来自于一种叫做‘无影沙’的材料,很是难得。 徐父徐母在黑市中开出了一滴十万灵石的价格,却依旧有价无市。 没错,无影沙名字中带了‘沙’字,实际上也是极其微小的固体沙,但当一定体积的无影沙聚集在一起后就变成了‘液体’。 难得碰上这支凤钗,徐母花了八万灵石将其拍下。 这个价格相比起无影沙来说简直便宜得令人发指,成品都比不上其中一项材料,那也是因为这支凤钗的作用有些鸡肋。 元婴和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用不到这种灵器,到了这个等级再往上,修士之间都有那种约定俗称的规矩,用神识探究对方会被认为是挑衅。 而元婴以下的修士,练气和筑基期没那么多灵石。金丹期在这个多如狗的修真界那也是底层修士,个个都夹紧尾巴修炼,哪敢去招惹别人。 所以这支地级凤钗就便宜了沅昭。 徐母拿到凤钗后对沅昭道:“回到宗门后,让你爹将凤钗炼成镯子,金镶玉,玉就选用南海地底的墨玉,这样炼成的灵器在水里也能呼吸。再在上面加一层空间阵法,还可以储物用。” 虽然这些天徐母表现得很正常,但这话可见,徐母对上次沅昭落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不过这凤钗也只是对普通的元婴及以下修士起作用,像龙傲天那样开了挂的,一个照眼儿就能从系统那里知道她的体质特殊。 不过到底是爹娘的一份心意,回到源流一个月后,沅昭拿到了徐父炼制的多功能手镯。 手镯集屏蔽神识、储物、下水可以呼吸、抵挡金丹期以下的攻击等功能为一体,上面的阵法繁杂,徐父还专门跑了一趟隔壁擅长阵法的宗门,请地级的阵法师出手才能全部刻上去。 一转眼到了沅昭入道的年纪。尽管全宗门上下都知道丹元山上两位长老的幼女无法修炼,但沅昭还是被送去了入道大会学习。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毕竟要在修真界生活,哪怕不能修炼多了解了解常识也好。 入学之前,徐沅曜生怕妹妹被同龄人欺负,带着一帮小兄弟挨个山头的去友好交流了一番。 众峰上下虽然气愤却也没阻拦。毕竟沅昭真的被宗门里某些孩子欺负过,虽然沅昭没怎样,但徐父徐母可没把那些孩子饶过去。 这两位皆是有名的炼器炼丹大师,朋友圈里也是各种大佬,没人愿意得罪。谁都知道这俩把沅昭当成了宝贝珠子一样看,万一真让那些不知轻重的皮猴子们伤到了,可别想着轻易了事。 到了开学典礼那天,沅昭被爹娘和大哥送到入道峰上,叮嘱道:“有人欺负你就给爹传信,爹马上就到。散课的时候,你大哥就来殿门口接你一起回丹元山。” 沅昭点头表示知晓,和三人挥挥手告别。 她想来入道大会,一方面是为了了解修真界的常识,一方面也是想给爹娘腾出时间来忙他们自己的事情。不然她在峰上,每隔几个时辰爹娘总要停下炼丹炼器去关注她。 而且入道大会这里的学生和她一般大的年纪,都还未修炼,不能辟谷,一天三顿都可以在峰上的食堂吃。 这样她爹娘也不用下厨,还要抽时间陪自己吃饭。 许是畏惧徐沅曜这个小师叔的威胁,上课下课都没人来找沅昭的麻烦,就连之前奚落沅昭是个废人的那个孩子也都安安静静不作妖。 午饭在后面的大食堂吃,做饭的师傅是从宗门山下的客栈里请上来的食修。 修真者认为凡间的食物污浊,便是进食也只吃带着品阶的灵米和灵兽肉。 沅昭点了最贵的套餐,还额外定了五百份,大手笔的行为引来了其他学生关注。 都是群小萝卜头,便是长老后代也只是有些身份而已,再受长辈宠爱也不可能像沅昭这样花灵石如粪土。 比灵石比身家,沅昭外出带着的都远超过某些长老。 端着香喷喷的食盒套餐,沅昭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坐热乎呢,对面就出现两个小人。 “道友,那个饭……好吃吗?”圆脸的小男孩一边吞口水一边盯着沅昭刚掀开盖子的午饭。 他旁边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几乎复制粘贴了他的表情,“道友,你喜欢喝粥吗?” 沅昭这才注意到,两个小同学的手里分别捧着碗白粥。可是她刚才走了一圈所有卖饭的窗口,并没有卖粥的地方。 “这是你们从家里带的吗?”沅昭给了一人一大块红烧灵兽肉,“我吃不完,你们帮帮忙。” 食堂的一份盒饭量大,这些灵米灵兽肉中又蕴含着大量灵气,沅昭只是个普通小孩,一盒饭要吃三天才能吃完。 “道友你真好!”两人谢过沅昭后迫不及待塞肉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声:“好吃!” 一块灵兽肉比沅昭的巴掌还大一圈,两个人哼哧哼哧啃了半天才啃完。 “多谢道友款待,我叫林夏,爹娘是咱们源流宗万符山的长老。”长着一双大大杏眼的小姑娘向沅昭介绍自己,亮闪闪的眼睛看向沅昭的时候充满了好奇。 圆脸的男孩也紧随其后自我介绍,“道友我叫林冬,是林夏的弟弟,我们是一个爹娘。” 沅昭:“……”这是什么形容? 两个还没桌子高的萝卜头强作正经地称呼自己为‘道友’,沅昭也见怪不怪,反正这里的人都这么叫。 “两位道友好,我叫徐沅昭,爹娘是源流宗丹元山的长老。” 其实林夏林冬早就知道沅昭是谁,毕竟整个源流宗几百年就出了沅昭这么一个资质奇高却不能修炼的人。 而且除此之外,在她们一圈的同龄人中流传最广的最让人羡慕的,还数徐长老和陈长老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带沅昭出宗门游玩。 她们长这么大连宗门都没出过。 听说宗门外面好多好玩的东西,外出回来的师兄师姐们偶尔会带着新奇的东西回来,她们要是得上一件能在朋友圈里吹好久。 也就是沅昭不怎么和她们交往,不然就算沅昭不能修炼,也能凭借着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称霸源流宗苗苗班成为孩子王。 沅昭没有成为孩子王的意思,不过一开学就交的两个朋友看起来还不错,知道她不能修炼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还说好等旬休的时候请沅昭去万符山做客。 入道大会会持续三年,期间不断有人进来或者毕业。 第一年主讲修真界大事记,从开篇洪荒一直到现在。第二年主讲修真界各大宗门、种族、世家的历史,修真者难免要外出历练,知晓各方的背景有备无患。 徐父徐母见沅昭认真学习,还去和主讲的长老们拉了拉关系。之后沅昭问问题的时候,那些长老一个个都和颜悦色像在对自家有天赋的小辈一般,甚至额外给沅昭开小灶。 沅昭也确实有悟性,除了需要修炼的课程全部都排在头名,让讲课的长老们很是惋惜。 悟性这么高,资质也出众,怎么就偏偏不能修炼呢? 前两年有意打磨弟子的道心,第三年,宗门才会正式派长老讲授修炼的基础知识,带大家引气入体。 沅昭虽然不能修炼,但也得了一本基础引体术和基础心法。 不同于世家的严格保密非核心弟子不能接触,这些基础入门的资料宗门会向所有弟子公开,藏书殿一、二层的黄阶和人阶功法也只需要花费很少的宗门贡献就能拓印。 拿到两本基础资料后,沅昭潜心研究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了增强战斗力的办法。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依旧无法修炼,但却可以引动灵气。 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使用法术。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故事了 第110章 沅昭关闭玉简。 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尝试, 可是沅昭手边没有法术秘籍。于是只好从峰上的小弟子们手里换了几本,再去她娘解了身上的封脉术。 根据沅昭的发现,修士在引气入体和吸收灵气的时候要一直运转丹田, 丹田带动筋脉的灵气流动, 同属性灵气之间互相吸引,这样外界的灵气就可顺势进入灵脉, 再流入丹田,化为己用。 沅昭这个废体质恰好就废在第一步和最后一步,丹田和筋脉绝缘,丹田吸引不了筋脉中的灵气,筋脉中的灵气也无法流入丹田。 除非换一具身体, 不然就算天品的丹药也无法改变。 她虽是废体质, 但灵根属性为天极, 而且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灵体。 传说天生灵体在母亲腹中时就能自发引动天地灵气修炼,出生之后最低也是练气修士。 还是那句话, 沅昭不能修炼。但她是天生灵体, 天生就能吸引灵气。 一个修士若拥有这样的体质, 那简直烧了十辈子的高香, 不仅比别人起步早,修炼也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堪称,行走的丹田。 但对沅昭来说这种体质却是种负担。经脉中的灵气无法进入丹田, 同时外界的灵气不断涌入, 体内的灵气以可怕的速度积蓄增长, 足以摧毁沅昭的经脉。 是以,沅昭两个月大的时候徐父徐母就封住她的经脉。 乍一听到这个要求, 徐母想也不想地就拒绝, “不行!”说完, 觉得自己态度太过严肃,她又温和了声音解释:“昭昭,你的体质特殊,解开经脉会有危险。” 沅昭本就没有瞒着徐母的意思,甚至她还需要爹娘这两位大佬的支持,就把自己的想法统统说出来。 听完,徐母顿了顿,“昭昭真的想尝试吗?” 沅昭重重点头,“娘,我想试试。”她总归要对上龙傲天的,普通的手段不行,也就只能尝试‘修炼’。 徐母的眼里满是心疼。周围的人都能修炼,只有昭昭自己不能,因此而产生的失落和自卑是她和夫君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解开经脉可以。”徐母道:“但要在隔绝灵气的阵法中。” 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沅昭没什么不答应的。 在阵法中盘腿坐好,沅昭手中握着灵石,闭上眼睛开始感应灵气。 徐母在一旁护法。 天生灵体果然超乎常理,几息之间沅昭就能看到眼前的灵气动了,朝着她的经脉中涌去。 灵气进入经脉,就像雨水流进干旱见底的河道中,不断冲击着经脉壁垒。 此时沅昭运转心法试图控制灵气,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几乎刚有了这个念头,原本还像野马一般的灵气立马就服服帖帖。 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却在达到丹田时遇到了屏障。 沅昭没有在意,接着引动灵气在经脉中流淌。手中的灵石逐渐变成粉末,沅昭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多。 徐母在阵法外面看得心都揪了起来。 沅昭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脑海中不断回忆水球术的施法过程,蓦地她睁开眼睛,手心一翻,一个宛若篮球般大小的水球缓缓凝聚起来。 然而维持了不到两秒钟,沅昭就因脱力往后仰去,手中的水球也摔落在地上。 看到水球出现的时候徐母就彻底愣住了,这会儿见沅昭要跌倒,立马闪进阵法把人捞起来。不等沅昭费力地睁开眼睛,徐母一个昏睡咒就扔过去。 那样大体积的水球,一般都要练气五阶才能释放出来。她的昭昭只不过是个刚接触修炼的凡人,可见天赋悟性之高。 若是昭昭能修炼,怕也是难得惊才绝艳的修士。 看着小姑娘惨白的脸色,徐母又是担忧又是欣慰。 沅昭这一睡就睡过了一次小考。 小考之后,林夏林冬两姐弟撒着欢儿似的冲到丹元山来诉苦,沅昭不在她们两个就只能吃没什么味道的灵米粥。 参加入道大会的第一天沅昭就认识了这对吃货姐弟,因为那两块红烧灵兽肉,打那以后就彻底缠上了沅昭。 沅昭也是后来才知道,林夏林冬的爹娘忙于修炼和传道,几乎顾不上两个儿女。辟谷之前就是普通人,普通人要吃食物饱腹,林父林母就让门下的弟子每隔一段时间煮一大锅粥,放在芥子空间里留给两姐弟。 所以林夏林冬现在几岁,那就吃了几年的白粥。 沅昭:“……”那是很惨了。 不是谁都像她的爹娘一样,为了一个不能修炼的注定只能活六十年的凡人女儿倾囊付出。 沅昭出生以后,徐父徐母闭关的次数都少了许多,两人还商量着轮流空出时间来带沅昭去宗门外面游玩。 她亲大哥天赋超高的徐沅曜也只是跟着蹭了几回。 哪怕进了入道大会这个习惯还保持着,每次沅昭从宗门外面回来都能收获一波同龄人的羡慕嫉妒。 林夏林冬算得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不仅每次都能蹭沅昭的高级套餐,甚至有一回在请示后万符山林长老后,也跟着去了凡间一趟。 沅昭重新去上课,吃货姐弟也宛如新生一般。 第三学年的修炼课种类繁多,主讲长老建议弟子们合理搭配课程,按照法术课/剑术课/战斗课/修炼常识课选择。 沅昭只有修炼常识课会真正的参与,其他课程就只能旁观。 一晃眼入道大会又一届毕业的弟子,毕业典礼也称收徒大会,林夏和林冬分别被元婴期法修长老和剑修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自此之后弟子们就要随师父师兄姐们在山上修炼,一直到筑基期才能下山历练。 正式步入修炼之后林夏林冬来找沅昭的次数就变少了。法修要长时间冥想增加丹田内灵气的储量,剑修更是所有职业中修炼最繁重的职业,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当十六个时辰用。 沅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和徐母学习炼丹,和徐父研究修真版电动车。宗门各处山峰高可入云,沅昭每次要去个什么地方要爹娘和大哥带着才行。 为了能在宗门中自由活动,沅昭决心要把电动车搞出来。 对沅昭的要求徐父无有不应,拿着图纸和半成品连夜去了隔壁宗门,找上好友阵法大师一起研究。 修真界行路的灵器花样不少,像飞剑、灵舟、飞盘、飞饼都属于常见的,其他像是铃铛、菜刀、各种乐器、红绸等等也有。 大多都是御空飞行。 陆地上的灵车……不是,是灵石驱动的车子,鲜少有人使用,更多的则是用灵兽拉动。 徐父外出的期间,沅昭就随徐母学习炼丹。 在沅昭的认知中,炼丹术留给她最初的印象就是古代道士在炼制丹药的过程中无意间合成了炸·药。 沅昭:“!!!” 恰好原材料就在手边,沅昭坐在防御阵法中,兴冲冲地开始研究新型丹药。 最开始用凡间的材料练手,炼制成功以后再逐渐加入修仙界更为暴烈的材料。 徐母在一旁看得嘴直抽抽。她还从没看到过炼丹要用到金属矿的,那矿还是从岩浆旁边找到的烈焰矿,寻常只有夫君炼制火属性的攻击灵器才用得上。 失败了许多次,沅昭终于在某次开炉得到了三枚赤红色的丹丸,刚出炉的丹丸还冒着热气,上面若隐若现三道紫色的纹路,摸起来热乎乎的。 徐母捡了一枚来观察,目露诧异。她是真没想到女儿能炼丹,还是从没见过的三品丹药。 丹药一共九品,最高品的九品只有天阶炼丹师才能炼制,再往下每两品分别对应地、玄、黄、人。 丹药上的纹路数目代表了丹药的品级。 徐母再一次不禁想到,要是她的沅昭能修炼…… 只不过再惋惜再遗憾,徐母也绝对不会在沅昭面前表现出来,她摇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掉,继续观察丹药。 这枚丹药其实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丹药,毕竟是基于凡间道士炼制的伪丹丹方修改之后炼成,里面不止有灵草,还有灵矿,但也不能不算丹药。 毕竟她亲眼见着沅昭放进去一颗迷魂草,想必应该有一定的迷惑作用。 “娘,我们去灵兽山试试丹药的威力吧?”沅昭扯扯怔楞的徐母,说道。 徐母回过神来,听见这说话顿了顿,“威力?”她们丹师可从来不会用威力才形容丹药的! “嗯!”沅昭搓着手,一脸特别期待的神情,“这些都是加强版的伪丹,点燃之后炸开的威力说不定能伤到灵兽!” 灵兽的身体强度可远超修士,能伤到灵兽也就意味着能伤到修士。 这样一想还真是。 徐母拿上三枚红色的丹药,单手抱起沅昭御毯飞行朝宗门豢养灵兽的山脉而去。 二阶烈毛猪群居,徐母带着沅昭落在烈毛猪聚居地背后的山上,用法力唤出三枚丹药悬在聚居地的上空,紧接着另一手召出火符咒打上去。 随着‘砰砰砰——’三声依次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烟雾散去后成群小憩的烈毛猪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尽数被炸成了烤猪肉。 徐母都被这丹药的威力给惊着了。 一枚丹药几乎相当于练气巅峰的全力一击。烈毛猪虽只是二阶灵兽行动笨拙只会蛮横冲撞,但防御力高皮特别厚,寻常练气修士发出的攻击落在烈毛猪身上几乎不会留下痕迹。 而这三枚丹药加上一张火符咒,几乎瞬间就消灭了数十只烈毛猪。 沅昭的声音这时候响起,“娘,我决定给这种丹药命名为——” “——炸丹!” 第111章 炸丹的威力实在超乎想象, 灵兽峰上地动山摇,这般大的动静引起了峰上长老和附近修炼弟子的注意,纷纷御剑赶来。 徐母向众人解释, 自己在试验新丹药。 长老和弟子们疑惑:“???”他们没听错吗?难道不是在试验新型法术吗? 不过转念一想, 陈长老也没有骗他们的道理。 徐母带着沅昭回到丹元山,之后一段时间两人全心研究‘炸丹’的改良优化。 徐母身为地级炼丹大师, 理论知识和实操经验都远超沅昭,而且徐母财大气粗,各种珍贵的草药矿物不要钱似的往丹炉里面扔。 研发出来的炸丹不止等阶往上提了提,还附加了各种辅助作用,例如迷魂、引兽、狂躁等等。 徐母一口气给沅昭炼制了三个大型储物戒的炸丹, 让她随身带着。之后又炼了一批, 以市价七成卖给了宗门, 宗门上架至交易市场供弟子兑换。 炸丹横空出世,在一位外出历练的筑基弟子从三阶暴烈玉齿虎虎口下逃生后, 引起了宗门弟子的追捧。但凡要外出历练, 势必上换上几颗炸丹保命不可。 丹元山因此又大赚了一笔, 沅昭也拿到了一个储物镯的灵石分红。 徐父和好友共同研发的修真版电动车也在几天后送到了沅昭手里。 灵石有、炸丹等保命手段有, 行动工具也有,沅昭自此开启了朝九晚五的蹭课生活。 ——去万符山旁听符师课程。 这旁听席位还是通过好朋友林夏林冬弄来的。虽说各峰在入道峰上都设有面向全宗门的公开课,但那都是较为基础的理论入门课程, 沅昭蹭的课不同, 相当于前世的提高课, 理论和实操并行,课程结构也更为系统。 万符山的弟子对沅昭这么个外来者很是好奇, 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还能画符不成? 心里这样想, 不过面上他们都不敢表现出来。 丹元山最近在宗门炽手可热, 那威力强大的炸丹深得宗门上下推崇,多次让历练弟子死里逃生,体验过生死之间的刺激感后原地顿悟升级。 据宗门长老统计,这段时间弟子突破的速度简直像御剑飞行一般,而且外出弟子带回来的草药、矿石和灵兽等阶都向上升了升。 这些材料转而又供给给各峰弟子,好东西一多价格就特别平易近人。 几乎所有弟子都感受到了炸丹带来的好处。 他们万符山也不例外。外出历练需要炸丹,向宗门兑换的材料也因为炸丹变得更加便宜,而且以前稀缺的材料现在等上一等立马就有人上架。 种种原因,这些弟子对沅昭反而特别热情友好,还会为沅昭解答符咒方面的问题。 随着和沅昭的相处,大家也都知道沅昭并不是单纯因为好奇过来上课,而是真的在学习符咒知识。 想想沅昭一个凡人都这么好学,他们这些正经的符师还有偷懒的理由吗? 一时间万符山上下燃起了浓厚的学习氛围,过来授课的长老们又惊又喜,决定给好学的弟子们奖励——额外讲授高级符咒的知识。 万符山上理论课和实操课并行,沅昭揣着徐母弄来的符咒材料跟着课程一起操作。 沅昭将隔绝灵气的吊坠拿下来,放开经脉吸收灵气,同时手上的符笔开始动作,按照水镜上的纹样开始绘画。 正在巡视弟子们画符的长老看到这一幕,不禁惊讶地‘咦’了一声。丹元山徐长老和陈长老的女儿丹田有恙并不能修炼,可自己看得不错,刚才她的符笔分明引动了灵气。 长老好奇地靠近,开始观察沅昭画符。 等看到沅昭手上的符笔龙飞凤舞,确实是在描摹符文图样后,长老瞪大了眼睛,手上一用力险些没把自己的胡子扯断。 莫非这孩子能修炼了? 沅昭没有察觉到长老的靠近,她全身心投入到画符当中。因为之前有过画符的经验,所以一直到最后一笔都相当顺利,长舒一口气,沅昭拿起符咒来。 中品,一阶火球符。 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画出了符咒,看到长老在沅昭符台的一侧,脸上神情震惊活像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似的。 “你竟能画符?”长老激动地声音都飘了。 众弟子更是险些觉得耳朵出问题了,沅昭她不是个凡人吗? 大家纷纷放下手边的东西围上去,果然看到沅昭手里正拿着一张符咒,似乎还是一阶中品火球符。 对刚学习画符的弟子来说,一阶中品火球符已经很不错了。 但问题是,画符的人似乎是沅昭,一个普通人?! “长老,您莫不是看错了?”一个弟子挠了挠头,觉得长老年纪大可能眼花了。 长老闻言立马道:“绝对没看错!” 沅昭也出声:“确实是我画的。”沅昭一边说,一边将隔绝灵气的吊坠重新戴回去,“大家都知道我丹田有恙不能修炼,确实我现在也无法修炼。” 长老和他身后弟子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对啊,你不能修炼怎么画符? “我娘特地为我寻了一门功法,虽不能修炼,但可以引用灵气。”沅昭看向长老,“画符和炼丹炼器不同,后者只能依靠草药、矿石和修士丹田中的灵气,但符咒却可以引动天地灵气。” 长老摸着胡子点头,“你说得对。只要符师精神力充沛,那么即便体内灵气稀薄,也依旧可以画符。” 但这点,长老身后的弟子却还不清楚,属于更高级的符咒课程所授。 长老回头警告弟子,“沅昭所言,一般在修为到金丹,且符师等阶为玄阶时才可触及。” 不是谁都有引动天地灵气的能力,寻常资质寻常灵根只能利用己身灵气。 弟子们齐齐点头,“谨遵师叔教诲!” “如此甚好。”长老打量沅昭两眼,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悟性不错,第一次尝试就能画出一阶中品的火球符。” 以凡人之身引动天地灵气,还画出了品质上好的火球符,在这一批弟子中都算得上优秀。若是能修炼,恐怕沅昭在这一届的宗门天才中也有一席之地。 下课后弟子们齐齐朝沅昭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 “沅昭沅昭,你到底是怎么引动灵气的?” “沅昭你不是不能修炼吗?为什么能吸收灵气?” “哎哎你们够了,沅昭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都练气五六层的修士了还连张符咒都画不出来呢!” 他们这一批弟子中的大师姐生怕刚才那话惹了沅昭不高兴,连忙安慰道。 沅昭笑了笑,“我也是侥幸。不过我的方法可能大家都用不了。” 大家都盯着沅昭,有些不信这话。沅昭一个凡人都能用,凭什么他们修士不能用。 知道他们怀疑,沅昭也没生气,说道:“我用的功法是最基础的引气功法,但灵气流入筋脉后并不经过丹田,而是几根筋脉相连形成一个小循环。” 沅昭点了点大师姐身上几处穴位,“大家可以闭眼观察一下灵气走向,按照这个路径灵气能够流入流出。” 修真者可内视灵脉,闭上眼感受一番,在脑海中模拟灵气的途径,确实就像沅昭所说一般。 “可这个路径和我们体内灵气运行的路径在某些位置上互相排斥。”有一位弟子道。 这位弟子说出了大家的疑惑。灵气在进入灵脉以后自有一个运行路径,按照功法或灵脉的不同而不同。一旦功法确定,修士体内灵脉运行的路径几乎不会发生改变。 而改变灵气运行路径,即便是刚入门的修士都知道,这相当于自废经脉。 沅昭摊手,“所以,这种办法只有我这个凡人能用,而修士们,恰好不能。” 弟子们恍然大悟。 虽然沅昭引动灵气的办法很简单,但普适性并不高,甚至只有她一个人能用。 众弟子也只能按照长老们的教导,按部就班地使用丹田中的灵气画符。 沅昭以凡人之身画符的事情只在万符山上这一届弟子当中传播着,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大家都把沅昭当成了普通的符师对待,交流符咒知识的时候都不忘叫上她。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黄阶符咒实操课上。 沅昭溜进了中级实操班,幸好又是之前的实操长老,对沅昭这种薅羊毛蹭课的举动也没觉得是好高骛远。 终究不是正经的万符山弟子,长老反倒乐意沅昭各种符咒都学一学,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次沅昭还能画出黄阶的符咒。 人阶的符咒应该就是极限,黄阶符咒需要的灵气量是人阶符咒的数十倍。 他们这堂课要学的黄阶符咒就更难了,还涉及到了阵法知识,通常这个转变普通的符师至少要适应一到两年才行。 不成想沅昭又给了这位长老一个大‘惊喜’? 不仅成功画出了黄阶上品的暴雷符,还简化了符咒上的纹路和阵法,同时又使得阵法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授课长老:“……”他收回之前的话。 不过长老之前猜得也没错,沅昭确实无法只靠自己就引动足够支撑黄阶符咒的灵气,所以她事先就在手边准备了灵石。 长老捧着沅昭那张虽为三阶上品但威力足以媲美四阶的暴雷符,热泪盈眶。 天妒英才啊! 这样一个符咒天才,为什么就不能修炼呢? 这一下沅昭可彻底在万符山出了名,甚至还有几位长老惜才之心大起,不介意沅昭是个凡人想要收起为徒。 徐母帮沅昭委婉地拒绝了,不过她又向万符山提出了一桩互惠互利的生意。 万符山来的正是林夏林冬的亲爹林长老,乃是一位法符双修的元婴长老。 “陈长老的意思是,沅昭将改良过的符咒无偿交给万符山,但万符山上下的弟子长老,伺候但凡要画此符,每十张要交三张作为学费。” 徐母点头。 林长老:“……”这叫什么无偿? 徐母淡定道:“凡间传道受业的夫子都要收学生们一份束脩,只是十张交三张而已,也就是寻常弟子罢了。你大可作为课业要求下去,至于那些长老,身为昭昭的晚辈,又是符道天才,多加爱惜不正常吗?” 林长老沉默片刻,终于没忘了自家那两个操心孩子和沅昭是好友来着,答应了徐母的请求。 沅昭也没辜负了徐母口中符道天才的称号,通过林夏林冬从林长老那里借来了几本符咒大部头开始了日夜研究,一度改良升级了几十种符咒。 这下整个万符山差点炸了。 新弟子们一下多出了几十种要学习的符咒,老弟子们闭关的历练的也都被召回学习,长老们连夜成立了研究大会开始和沅昭较劲。 他们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总不能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比不过?长老们画出来的符咒自己还不要,全都给沅昭送过去,也让小姑娘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符咒大师! 这可是占便宜的大好事,沅昭美滋滋地将这些地阶天阶的符咒都收起来。 万符山上下学习气氛浓厚,符纸一张张的被画出来,其中十分之三辗转来到了沅昭手里。 不过几年时间,沅昭就攒了一个大储物戒的符咒。 这些年沅昭的身家几乎是与日俱增,装有丹药、法器、符咒的储物戒储物镯几乎堆满了一整个房间。 在万符山开展研究大会之前,徐母就受了‘炸丹’的启发,也带着丹元山上下的炼丹师开始了大炼丹活动。 那些有的没的的丹药,但凡觉得沅昭能用得上的,徐母一给就是一个储物戒。 他们丹元山上储物戒就跟不要钱似的,反正还有另外半个山头的炼器师们供着。 徐父也不甘示弱,开始对着交通工具发力,成功将修真界电动车升级为修真界四轮跑车。 灵兽外表的跑车拉风又酷炫,四只蹄子踏火的黑色玄虎、翱翔空中的白色灵羽兽、水下疯蟹等海陆空修真版跑车、飞机、潜艇应有尽有,一经推出就风靡了修真界仙二代。 源流宗的丹、器、符研发大会风风火火地展开了,不仅惠及了源流宗弟子,还让源流宗这几年的出口额像坐了玄虎跑车一样直线上涨。 最新一届的修真界公开收徒大会上,源流宗一跃成为‘最想拜入宗门’排行榜榜首。 源流宗弟子福利好,各峰友爱互助,刻苦钻研不忘创新。据说源流宗弟子的修炼资源都比的宗门多了三成,除灵石外,还包括了威力强大的新式符咒和全修真界最受欢迎的炸丹。 源流宗每年对外出售的炸丹数量有限,只有和源流宗关系亲近的宗门世家才有份额,普通散修只能走狗屎运碰上源流宗宗外悬赏任务才能捞几颗。 一晃又是一届宗门新弟子大会。 按照剧情,那个龙傲天也出现在了这次大会上,并夺得魁首惊艳整个修真界。 沅昭和林夏林冬组了个小队,打算再拉两个人,去大会上会一会那个龙傲天。 第112章 弟子大会必须按小队报名, 小队人数在5-10间浮动。 沅昭的小队只有三人,她、林夏、林冬,别的弟子一听他们这个队伍有沅昭, 别管平时和他们三人的关系有多好, 都躲起来闭关去了。 毕竟大家参加大会都是奔着名次去的,带着一个凡人不免要费神保护。再说, 凡人参加修仙宗门的弟子大会,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沅昭他们小队只有三个人,三个人就没办法参加比赛。 闭关结束的徐沅曜知道他们的困境后,比赛的前一天介绍了一个剑宗弟子,据说也是筑基期, 修为强大, 而他恰好也没有队伍。 刚好万符山的大师姐张灵妙也传信给沅昭三人, 说好要加入队伍。 五人小队勉强凑齐。 直到比赛开始的前一刻钟,那位剑宗的弟子姗姗来迟。 那名弟子一身玄衣, 长发用玉冠高高束在身后, 身量挺拔, 相貌俊美无俦, 但周身冷冰冰看起来挺不好相处。 林夏在沅昭耳边说悄悄话,“安排任务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反正是徐师兄介绍来的, 肯定会给你面子。” 沅昭觉得林夏想挺多。他们是来参加比赛的, 为了嬴下名次也不会不听队伍的指挥。 徐沅曜跟大家介绍, “这是隔壁剑宗的师兄,秦暮归, 如今已是筑基巅峰。” “这是舍妹沅昭, 这是宗门内的师妹张灵妙、林夏, 这位是林夏的双胞弟弟林冬。”徐沅曜拍拍秦暮归的肩膀,“沅昭是个凡人,到了秘境还要师弟多加照顾。” 秦暮归琉璃似的眼眸落在沅昭身上,少女乌发雪肤,凤眼清澈,见自己看过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劳师兄照顾。” 秦暮归缓缓移开视线,“嗯。” 徐沅曜小声跟沅昭解释,“他们剑宗弟子一向话少,你这位秦师兄更是其中翘楚,到了秘境你需要他做什么出声就行,他不会拒绝的。” 很快秘境被开启,队伍们按照次序排队进入。 所有的队伍在进入秘境后会被随机传送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队伍数量尽可能均衡。 排队的时候,沅昭见到了那位龙傲天男主。据说他出身源流宗下辖城池中的一个二流世家,名叫吴平,乃是吴家嫡出弟子,却天赋不显才能平平,他日别说是执掌吴家就连做个普通的长老都难以服众。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家族大比中第一轮就被淘汰,退场的时候听到一位弟子的笑声,当场羞愧而亡。 再之后吴平就换了个芯子,还绑定了修炼升级系统,不受天赋灵根悟性等的桎梏,只要杀怪或者完成系统任务就能升级修为。 穿越过来的吴平一改之前的平庸无能,在家族大比中大放异彩,并将之前‘嘲笑’原主的那名弟子打成残废。 而事实上,那名弟子当时的笑声压根就和吴平没有关系。 自此之后吴平一发不可收拾,半年筑基,在源流宗收徒大会上夺得首名拜入宗门,成为这一批弟子中的大师兄。 这次各宗门新弟子大会,吴平被源流宗寄予厚望,他的小队成员更是源流宗新一代中的佼佼者。 秘境外有人开设赌盘,压吴平小队胜的赔率已经达到20:1。 徐沅曜也叮嘱沅昭,最好别跟这个吴平小队对上,这个人似乎特别邪乎。 沅昭可巴不得能跟吴平对上呢。吴平现在只是个筑基期还好说,她一个储物戒的炸丹加上一个储物戒的高级符咒扔过去就能把人灭了。要是纵容这人成长到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到时候就连徐父徐母也奈何不了。 遗憾的是,弟子大会不允许伤害对手性命。 然而让人高兴的是,秘境一关闭吴平的系统就干扰了监视的灵器,好方便吴平杀人越货。 谁让这种新弟子大会多的是身家丰厚的仙二代? 在人群中和队友商量比赛的时候,沅昭察觉到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龙傲天男主吴平。 剧情里面有对吴平外貌的描写,说他其貌不扬,只肤色白得像擦了粉的,却更凸显他眼角下方的一颗黑痣。 沅昭看过去后,那吴平还对着沅昭挤眉弄眼,歪嘴一笑,自恃风流地捋了捋颈后的长发。 可把张灵妙和林夏恶心坏了,两人一左一右挡在沅昭身前,狠狠瞪了那登徒子一眼。 吴平不悦皱眉,这两个八婆懂不懂看人颜眼色,坏了他和小美女调情的气氛。马上轮到他的队伍,吴平只好恋恋不舍又往沅昭的地方看了一眼,不想这次却看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袭黑衣,看自己的眼神冷漠不屑,吴平心中的火气腾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那是什么表情?以为他自己是谁?等着,等进了秘境他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男人! 吴平阴狠着表情收回视线,问脑海中的系统:“你刚才说拥有炉鼎体质的就是那个凡人小美女?” 系统冷冷道:【是她。】 吴平摸着下巴心里有了主意,“进了秘境你让里面监控的灵器失效,我先试试上次奖励的双修功法。” 双修啊,无本万利回报率超高还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修炼方式。 看着吴平和他的队伍进了秘境,秦暮归才走到一旁,转身对沅昭说:“那修士目光淫邪心术不正,师妹千万小心。” 林冬抱着剑在一旁点头,“那男修丑了吧唧的还敢出来吓人,咱们可离远点。” 林夏和张灵妙两个人头碰头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眼神在秦暮归身上扫来扫去。 很快就到了沅昭他们小队,五个人站在阵法中,激活报名时发的令牌,景象一阵扭曲转眼间就来到了秘境当中。 秘境比赛的规则也很简单,杀灵兽摘灵草都记积分,当积分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参赛弟子的令牌颜色就会发生变化。 初始是灰色,再之后依次是红橙黄绿青蓝紫。队员积分相加,最后的名次按照积分数目排序。 进入秘境后,沅昭五人被传送到秘境最南方。前面进来的队伍分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传送阵也在不断的传送弟子进来。 张灵妙道:“秘境南方有一个三阶长鬣猪窝,我们先去刷一波积分。” 说完,张灵妙和林夏林冬拿出各自的修真界电动车来,坐上去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沅昭紧随其后也拿出电动车,扭头询问似乎陷入呆滞的新队员,“秦师兄,上车吧,我载你。” 秦暮归:“……”他收起长剑,跨坐在电动车后座,大长腿憋屈地缩在挡板上。 等秦暮归坐好,电动车蹭一下如流光般在空中留下一道痕迹。 秦暮归好险才稳住重心,差点就撞在了沅昭身上。呼呼的风吹过,头顶的玉冠歪了位置,秦暮归发丝散乱,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在张灵妙三人之后到达长鬣猪的猪窝,沅昭朝林冬林夏扔去两个储物戒,“蓝色的是符咒,红色的是炸丹,靠你们了。” 秦暮归扶玉冠的手顿了顿,“师妹,我也去帮忙?” 沅昭正要说话,张灵妙盯着秦暮归先出声,“秦师兄,你保存实力,灵兽就交给我们来对付,想黑吃黑的弟子就交给师兄。” 弟子大会禁止伤害对方性命,但一定程度的切磋还是允许的,所以每一届都有黑吃黑的队伍。 秦暮归想了想答应下来。 林夏林冬拿着储物戒直冲猪窝,炸丹和符咒不要钱似的扔出去,不时传过来砰砰砰的声音,惊得鸟儿拍打着翅膀飞走。 等待的间隙沅昭拿出盒饭来分给张灵妙和秦暮归。 张灵妙已经接过去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肉,秦暮归盯着眼前的盒饭陷入迟疑中,他偷偷看了眼沅昭,正好沅昭也要看他。 沅昭问:“秦师兄喜欢吃哪种灵兽肉?飞禽、海鱼还是地兽?” 秦暮归像被烫了似的收回视线,“这个就行。” 张灵妙大口塞饭,眼珠子却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滴溜溜地转。等林夏林冬刷分回来,她拉着林夏到一旁说悄悄话,两人边说还边回头看这边。 偷看的时候被沅昭发现,张灵妙和林夏傻呵呵一笑,继续鬼鬼祟祟。 沅昭:“……” 吃完饭没有休整,大家继续朝着下一个刷怪点去。途中遇到许多徒步的队伍,看到沅昭几人的两轮车皆是羡慕不已。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备一辆呢? 秘境不允许修士御剑飞行,空中飞行的灵器在这里也无用,他们之前十分追求的灵鸟灵兽型灵器还不如一辆二轮车! 二轮车机动灵活,速度也飞快,恰好就适合平缓的地面赶路。 吴平远远看到一闪而过的几辆二轮车,眼里闪过垂涎。他一开始见到二轮车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修真界有一位和他一样的穿越同胞,后来才知道这是源流宗开展研究学习行动的产物。 虽然之前的怀疑并没有消减,但即便是真的吴平也不想和那人相认。 上辈子在那个世界的回忆并不美好,一朝穿越吴平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实力和地位,再不想和那个时代的东西有任何牵扯。 树叶婆娑,在吴平的脸上留下深沉的影子。 半晌,他从系统空间中掏出一块令牌,“锁定目标。” 这是在大比前偶尔从一秘境中得到的令牌。 正在赶路的沅昭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朝后面看过去,一道艳红色的流光正直冲着自己而来。 流光眨眼间便接近,见那流光似乎是冲着沅昭而来,秦暮归积蓄灵气,下意识伸手一捉想要将其拦住。 下一秒,沅昭的瞳孔中凭空消失一个倒影。 事情太过突然,沅昭一个急刹车,连忙掏出传讯符联络队友,“快停下!不好了!秦师兄……没了!” 听到传讯,张灵妙和林夏林冬连忙折返,风风火火地和沅昭汇合以后,果然不见了秦暮归的身影。 张灵妙:“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冬脸色煞白,“秦师兄……难道……难道真的没了?” 林夏也是不敢置信,“秦师兄怎么就死了呢?” 沅昭:“……” “没死。就是没了,消失了。” 三人的表情这才好了些。 林冬问:“怎么消失的?会不会是触发了秘境的阵法,然后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往届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应该不是。”沅昭蹙着眉,总觉得那道艳红色的流光很诡异。 林夏张了张嘴,“那咱们怎么办?要去找秦师兄?” 找肯定是要找的,但问题是他们没有线索,四个人商量一番,暂时决定一边刷分一边寻找秦师兄。 第113章 按照从往届师兄姐那里得来的消息, 沅昭四人来到一个蛇窝。 张灵妙叮嘱大家:“小心,这里面的三阶蛇王据说已经变异出毒性。” “沅昭你在外面支援,林夏林冬跟我进去对付蛇王。” 蛇窝外围密密麻麻全是各种颜色的小蛇, 沅昭放出一颗迷魂丹控制住一阶二阶的蛇兽, 紧接着祭出雄黄丹。 深处的洞里不时传出来打斗声,为了防止蛇王逃脱, 沅昭在洞口的位置用雄黄丹摆了一个阵法。 秘境外,水镜扫到这一幕,看得阵宗的长老们两眼发光,用丹药来布阵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过呢? 倒是一些丹师,心直抽抽, 那可是玄阶的雄黄丹, 你个败家玩意儿一颗就足够对付蛇王了哪用得着那么多? 沅昭拍拍手, 在洞口等着队友出来。里面传来的打斗声似乎小了点儿,想来应该接近战斗的尾声。 等待的时候沅昭担心起秦师兄来, 那道流光实在诡异, 也不知道秦师兄现在如何了? “沅昭, 这次咱们赚大了!蛇洞里还有一窝蛋, 三阶蛇蛋,一出生就是三阶灵兽!”林夏兴奋的声音想起来。 沅昭回神,余光恰好瞥见不远处的艳色流光。 “又来?!” 沅昭连忙喝止正在往外走的队友, “师姐, 夏夏, 你们先别出来!” “嘶!”张灵妙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不好, 这蛇王还活着!拦住它!” 沅昭正在躲闪那道流光, 听见声音连忙找机会往蛇洞的方向进靠近。 濒死的蛇王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将张灵妙和林夏林冬掀翻在地,扭曲着身体向洞外爬去。 外面只有一个凡人,蛇王冰冷的竖瞳意识到这点之后扭动地更加疯狂。 洞口近在咫尺,蛇头仰天长啸一声,身体忽的僵住,瞳孔凝滞,原是触发了沅昭布置的雄黄丹阵法,蛇王不甘心的喷出最后一道毒液。 洞外恰好赶到的沅昭被毒液和流光前后包围。 水镜外,观赛的修士们看到,毒液刚好落在沅昭的眼睛上,下一秒那道流光撞在沅昭身上。 原地一空,沅昭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水镜中。 “什么情况?!”徐沅曜面色一变,“这届的比赛竟还设置了传送阵?” 负责比赛场地的长老同样一脸不解,摇头道:“并无。” 今年比赛状况频出,先是几个区域的水镜不能使用,现在比赛的弟子凭空消失在大家眼前。 接到消息的徐父徐母很快赶来,并强行进入秘境寻找沅昭的下落。 源流宗上下都知道沅昭就是徐长老和陈长老的逆鳞,更何况这次的事件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源流宗派出几位实力高强的长老和一众弟子随徐父徐母一起进入秘境。 此时,沅昭被传送到一间满是红色和粉色纱帐的房间。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传送停止沅昭不察跌倒在地上。 “小美人快让哥哥来看看~” 房间外似乎是发生着什么热闹的事情,入耳的声音嘈杂不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道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 沅昭下意识拧眉,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上一层薄雾,她猜测该是那蛇王毒液的影响。 三阶变异蛇王的毒液至少需要玄阶解毒丹才能解除毒性,但玄阶丹药药力强大,沅昭只是个凡人,寻常的人阶丹药于她而言就是极限。 没有管那道声音的主人,沅昭拿出人阶解毒丹服下,只希望在从这里出去之前能稍微遏制毒性。 见沅昭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吴平心里的怒火像被浇了瓶酒精般腾地又涨高了许多。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看……噗——”多说无益吴平打算直接动手,还没挨上沅昭的袖子就被一股大力反弹撞在门板上,直撞塌了门板摔在楼道中。 噗一声吴平吐了口老血,眼睛一翻,没了动静。 沅昭冷哼一声,早知道这个龙傲天贼心不死,她身上的防御灵器最高到伪天级,防御阵法最高到天级。 就怕你个筑基期不敢动。 扶着手边的东西站起来,视线似乎又模糊了几分,沅昭不得不再塞了几颗解毒丹。 这地方似乎是一家客栈,或者酒楼,刚才的动静吸引了这里的管事带人过来。 “这位客人,咱们销金窟禁止在楼内斗殴。”只听管事的声音沅昭就能想象到他标准假笑的表情,那管事还道:“咱们销金窟黄阶合欢房的门板皆是南岛万年巨木制成,劳烦客人结一下账?” 沅昭:“……”什么南岛巨木,这玩意她在修真界根本就没听说过。还有这销金窟,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多少灵石?”沅昭不想惹麻烦,只能乖乖掏钱。 “客人原是来自下界,一百颗极品灵石,或十颗初级灵晶。”管事依旧是那副含笑的声音。 “一百颗极品灵石。”沅昭挥手拿出灵石来付账,心里在嘀咕,下界?听这意思,莫非这里是上界? 管事瞥了眼灵气充溢的极品灵石,立马意识到这是个不差钱的客人,登时含笑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热情,“多谢客人配合,咱们销金窟今夜马上有一场春宫夜戏,客人感兴趣的话咱们这里有天地人玄黄五等座位供挑选。” 沅昭默了默,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咱们……这里是,青楼?” 在沅昭模糊的视野中,管事脸上的笑容缓缓放大,“此地是合欢仙尊名下的产业,也是闻名上界的销金窟,客人在这里寻求刺激、以小博大、比武切磋、寻觅有情人……咱们销金窟应有尽有。” 沅昭懂了。 翻译一下,这个所谓的销金窟就是上界集□□、青楼、地下斗场等为一体的场所。 沅昭琢磨了一下。秦师兄也被那道流光带来了此地,秦师兄是筑基巅峰的剑修,可能被吴平那家伙弄到了地下斗场。 “咳,我有一个朋友也来了此地,就在刚刚。”沅昭抛了个话头。 那管事立马领悟,让后面的打手把吴平拖走,单独和沅昭谈话,“敢问,可是和客人同样来自下界?” 沅昭点头,“是。他是个剑修,一身玄衣。” 管事迟疑了,下界的修士不常来,这一个月也才五位,其中两位在地下赌场输得底裤都没了还不肯走,还有三位就是…… “不瞒客人,客人的那位朋友……” 听出了管事的为难,沅昭开价,“一百极品灵石。你只用告诉我他的下落,另外,被你们带走的那个人,也交给你。” 至于吴平被这个管事带走后,是被安排进赌场、斗场或者接客什么的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了。 “毕竟刚才我只付了自己的灵石。” 管事兴奋地搓手,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赌场输了的修士们宁愿去斗场打打杀杀都不愿去合欢楼吃喝玩乐。 刚才那修士的修为不高,但一张皮子白嫩嫩的,有些客人就好那口。 “咱们销金窟铜卡一百级品灵石,银卡一千极品灵石,金卡一万极品灵石,灵晶卡十万极品灵石。”管事乘胜追击,暗示沅昭办卡。 “……一张铜卡。”沅昭付出了几百灵石的代价,终于从管事口中得知了疑似秦师兄的下落。 ——销金窟合欢楼六楼。 合欢楼就是她现在所在的楼,楼里面大堂和楼道热闹也是真热闹。受毒液的影响,沅昭现在看人看物都只能看到大致的颜色和轮廓。 但有些东西即便看不清楚也能猜到。 比如斜前方有两片白花花的颜色,那两块白色的人形一会儿他在上一会儿他在下。 沅昭:“……”上界的修士真开放。 贴着墙壁躲开人群,沅昭一路来到五楼,却在六楼的楼梯口遇到了守卫。 两个守卫正在交谈。 “待会儿的春宫夜戏听说有咱们仙尊的亲传弟子下场,真是便宜了那个下界修士。” “啧,还不如我修为高,要是我能和仙尊弟子双修,肯定修为大涨,到时候也去赌场捞个管事当一当。” 听见这话,沅昭心说,那个管事动作真迅速,这么快就给吴平安排上了。就是可惜了那个仙尊弟子,吴平修为不高长得还丑,一般人双修也不会选他。 趁那两个守卫交谈,沅昭在阴影处悄悄启动隐身的灵器遮掩身形,成功溜到六层。 一到六楼,那些热闹的声音就全都没有了,安静的仿佛头发丝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一样。 沅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个上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没有修为,也判断不出这里的修士的修为。不过从周边人的话语中不难判断,上界修士的平均修为要远高于下界修士。 何况这里的主人尊号合欢仙尊,那至少得是个金仙才能这么称呼。 金仙手下的修士可不是吴平那种小喽啰能比的,剧情里面直到结尾吴平才飞升。这样沅昭准备的那些符咒灵器很大可能就起不了作用,隐身的灵器没让那两个守卫发现已经走了狗屎运,沅昭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六楼安静,灯光也比较昏暗。 视线中只有一个位置有模糊的光影,沅昭扶着墙壁靠近,停下来拿出通讯符敲了敲秦暮归。 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能感应到另一个通讯符就在附近。 沅昭迟疑不到两秒,决定进房间找一找。 摸到门缝,沅昭轻轻推开,刺眼的光芒倾泻而出,沅昭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模糊了几个度。 “秦师兄?”沅昭放低了声音。 回应她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沅昭警惕地摸向装着炸丹的储物戒。 秦暮归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师妹?” “秦师兄?”沅昭并没有放松警惕,穿过重重的纱帐一直摸索到一处架子床旁,“秦师兄是你吗?” 秦暮归此时的状态并不大好,修为和神识被封,剑被夺走,双手也被禁锢着。而且先前那人似乎喂他吃了什么毒丹,现在身上似火一般烧灼着。 “是我。”秦暮归想到自己的遭遇,连忙道:“师妹你先找办法离开这里,不用管我。” 沅昭摸了摸腰间的青铜VIP卡,道:“我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师兄你现在怎么样?” “我……” “仙尊这边请,这个月的春宫夜戏选的是下界一名修士,相貌俊朗身形挺拔,是近日客人们最好的一款。莲月仙子见了一面甚是满意,还预定了今晚的夜戏。” 听着似是那位管事的声音,而且脚步声正在迫近这个房间。 沅昭环顾四下,结果眼前一片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摸着架子床转到另一侧。 “师兄,外面有人过来。”沅昭提醒秦暮归,之后蹲下来钻进床尾的纱帐中躲着。 “哦?下界的修士?”一道非男非女黏糊糊的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轻笑了一声,“倒是少见。” “莲月那丫头向来眼光高,她看上的修士本尊也要瞧瞧。” 沅昭满脑袋的问号。上界的审美差这么多么?能看上吴平那样的能叫眼光高?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沅昭忽然意识到。 下界的男修士也不止一个啊,除了吴平她眼前这不正好还有一个呢吗? 如果把那些形容换成秦暮归,沅昭:“……” 那个什么合欢仙尊要来看秦暮归?! 沅昭不放心又给自己加了道隐身符,那什么春宫夜戏听起来很隆重,也就是说她秦师兄也是个重要人物才被看管起来。而现在,她一个青铜卡的客人溜进重要房间,万一被发现肯定没有好下场。 沅昭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下。 秦暮归也跟着放轻了呼吸。 门被打开,合欢仙尊朝管事摆摆手,“退下吧。” 管事带着人离开。 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合欢仙尊柳眉一挑。喲,这还买一送一啊! “凡人?” 几乎是沅昭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身体便不能再动作一丝一毫,同时声音的主人也从门口来到了她身侧。 “你放下我师妹!”纱帐被合欢仙尊带起的风吹开一道缝隙,秦暮归看到,有个鲜红如雪的人影将手放在沅昭的脖颈上。 那身影气势凌厉,沅昭纤细的脖颈在它手下只要轻轻用力便能折断。 秦暮归胸口一痛,身上的桎梏一松,竟冲开了禁锢修为的法术。一道剑气朝着那红色人影而去,被轻松一挥化解。 合欢仙尊见状轻笑一声,“我销金窟从不进凡人,既如此算本尊欠你一笔,这就还你!” 语罢,他手指轻点沅昭双眼,沅昭只能感觉到被轻拂过的地方留下了丝丝的冰凉。 紧接着合欢仙尊手掌一转落在沅昭后背上,刹那间沅昭仿佛被风吹起来一般,不受控制的朝着一个方向飞过去。 看到沅昭被推进来,秦暮归瞳孔一缩。刚才的一道剑气已经掏空了丹田中所有的灵气,秦暮归强行逼出一丝灵气,接住沅昭。 纱帐合拢。 床里的灯光似乎又昏暗了些。 秦暮归隐约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话:“他日飞升,记得去合欢洞府谢恩!” 秦暮归反应过来,耳根都红透了。 “师妹,你怎么样?”秦暮归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沅昭此时此刻的脑子就像一盘浆糊,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就越发显得其他感官敏感。 呼吸间,似乎这里的空气都带着甜腻的花香,迷惑人的心志。 指腹下,是滚烫的肌肤。 沅昭被烫得移开了手。 脑海中的一丝清明告诉她,现在的情况不对,刚才那个合欢仙尊一定对自己做了什么。 忽的一阵欢呼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莲月仙子!莲月仙子!” “各位客人抱歉,莲月仙子临时被仙尊召去,所以夜戏被换成了仙尊指定的女修。” 合欢楼大堂中央,挂满了红色纱帐的架子床凭空出现,客人们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仙尊指定女修,啧,加合欢香二两!” “三两!” 那种香气越发浓郁,沅昭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若是她此时能视物,便能看到身侧的秦暮归一双眼睛已经全然变成赤红色。 他的视线扫过沅昭裸露的肌肤,雪白和艳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赤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疯狂。秦暮归闭了闭眼,脑海中是沅昭外衫粉碎被推进来的那一幕。 秦暮归颤抖着手指解开上身仅剩的一件玄色内衫盖在沅昭身上。 “师妹…师妹…” 沅昭被这声音唤回了一丝意识,后知后觉自己应该中了修真版的春·药。 春·药用什么丹药才能解开? 沅昭反应了好长时间,似乎是清心丹。 纱帐内久久没有动静,自销金窟开设以来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不过观看的客人们今天的脾气似乎都格外得好,见此只你一句我一句地喊着要加药。 他们还就不信了,里面的人那么能忍? 三楼栏杆的阴影处,一道红色的人影倚靠着,问责合欢楼的管事:“楼里竟进了凡人,怎么办事的?” 他话语虽温和,但管事却不敢敷衍,“回仙尊,是下界一个修士不懂规则,想要与那女子双修,又怕那女子的家族追杀,这才……” “双修?”合欢仙尊冷笑一声,“怕是采阴补阳才对吧?” 那女子是天生灵体,便是在上界,这样的体质也也总是招人觊觎。 “仙尊说得是。”管事头垂得更低了,“那男修已经被废了修为,原本打算安排到合欢楼二层的。” “二层?”合欢仙尊似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便宜他了。扔给蛇族九兄弟吧。” 管事心里感叹,到了那蛇族兄弟的手中,怕是金仙也要折腾成人干。 “那凡人女子又是如何溜进六层的?”在一波又一波加药的喊声中,合欢仙尊的声音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清晰地传到管事的耳中。 管事心虚地低了低头,他毕竟是收了沅昭的灵石的,“那女子,是咱们合欢楼的青铜卡会员。” 合欢仙尊身体一僵,平稳的声音罕见有了波动,“青铜卡?客人?” 纱帐内,在致死量的合欢药中,秦暮归已然失去了理智。 在沅昭用尽那一丝清醒才拿出清心丹后,秦暮归舌尖一卷,将丹药从沅昭的手心卷走,然后寻到沅昭的双唇,狠狠压下去。 合欢仙尊见失态几乎要失控,咬着牙冷静吩咐:“撤下这台合欢床,马上联系蛇族兄弟表演夜戏!” 管事不明所以,这夜戏不是好好的么,做什么要撤下?不过仙尊的决定不是他小小一个管事能多嘴的,只好飞奔着下去安排替换人选。 大红色的合欢床被撤下,引起了客人们极度的不满。但紧接着管事亲自上台宣布,下面有蛇族九兄弟和一名下界男修出场,客人们又纷纷直呼这票价值了。 要知道他们销金窟的主人合欢仙尊最是厌恶断袖龙阳之癖,是以这夜戏有女子和男子,也有女子和女子,唯独没有过男子和男子表演。 大堂里的热闹沅昭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热死了,也快要憋死了,心跳得也好快。被滚烫的指尖触碰过的肌肤漾起阵阵的战栗,惹得沅昭不自觉发出呻·吟声。 带着弟子过来的合欢仙尊头疼地想扶额。 “莲月,你给那个凡人女子驱药,再给她换上完整的衣衫。”合欢仙尊推门进去的时候,一道灵气朝着合欢床打过去,掀翻了纱帐落在里面两个纠缠的人影身上。 莲月仙子掀开纱帐后第一眼就看向沅昭,“啧,这就是师尊说的炉鼎体质的凡人。” “干脆别回下界了,留在这里当徒儿的妹妹多好?” 合欢仙尊语带警告,“她是客人。”顿了顿,他又道:“本尊刚决定的,给这凡人升灵晶卡。” “再说,你那洞府里的哥哥妹妹都快住不下了,这又瞧上新的了?” 莲月不甘不愿地撇嘴,“这男修真没用,用了那么多合欢药只知道亲人家小姑娘的嘴,看把妹妹的嘴都亲肿了。” 说着,莲月指尖萦绕灵气划过沅昭的红唇替她疗伤。 合欢仙尊坐在茶几旁,一手拄着脸颊,“啧,见识短浅。莲月啊,有时间去下界的人间转转。” 莲月翻了个白眼,快速替沅昭和秦暮归祛除合欢香的药效,又给沅昭换上整齐的衣衫,并在床榻上留下一瓶天级的清心丹,然后才连人带榻一起传送回下界。 合欢仙尊见状才松了口气。 差点儿,让客人上台表现夜戏,差一点儿就坏了他销金窟的名声。 下界秘境。 就在沅昭消失的蛇王洞口,等在此处的徐母突然察觉到一股灵气波动,随后一架艳红色的床凭空出现,同时手里的定位符也有了动静。 徐母立马冲上去掀开纱帐,见到里面昏迷的沅昭喜极而泣。 ** 半月后。 沅昭从昏迷中醒来。 徐母端着一碗粥进屋,“你昏迷了半个月,灵妙和夏夏他们担心得很。” 沅昭的脑子还是懵的,“比赛,我们队伍赢了吗?” 徐母笑着点头,“赢了赢了,弟子大会第一名,奖励已经给你收到库房了。” 沅昭小口喝粥,喝了几口才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咦,我能看见了?” “你回来的后眼睛周围还有毒液的残留,这几日服过丹药,毒性已经祛除。”徐母解释。 看沅昭喝着粥,徐母想到秦暮归在他们夫妻面前说的那些话,犹豫着开口,“昭昭啊,你还记得不,娘小时候给你定了门娃娃亲?” 沅昭摇头,“您没说过。”再说,也没哪个修士想跟她结亲,毕竟她一出生就不能修炼。 “是云清宗秦长老家的长子。”徐母道:“那孩子你也见过,就是你大哥给你介绍的队友,秦暮归秦师兄。” “噗——”沅昭一口粥险些喷出来。 这是什么丢脸的缘分? “你小时候在云清宗被人推下湖,也是那孩子救你上来的。”徐母又道。 沅昭:“……” “昭昭,娘不逼你成亲。”徐母轻叹一声,“这些年不少修士托人向娘提亲,但娘都拒绝了。那些人,无非是看上了我昭昭的样貌家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凡人的身份。” “娘也不忍你嫁去凡间,凡间世俗礼教严苛,女子出嫁之后传宗接代相夫教子,囿于后宅不得自由。娘舍不得。” “娘也想过,你就在这丹元山上过一辈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炼丹、画符、研习阵法娘都支持。” “但是昭昭啊,人来这世上一遭,总得尝尝情爱的滋味。那孩子品行不错,只是性子冷淡了点儿,但总算有那么几分真心。若你哪日厌了烦了,他也不会纠缠。” 沅昭:“……”这话说得,好像她就是个情感渣渣。 再之后,沅昭和秦暮归成亲,两人从丹元山搬到人间,过起了凡人的生活。 六十年后,一玄衣青年抱着白玉盒子拜访丹元山。 据说,当日劫云现世,那玄衣青年一柄长剑劈开惊雷,成为千年来唯一飞升的修士。 又据说,从上界传来的消息,那青年修士在成仙后就离开了上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知情人晓得: “仙人能破碎虚空,那青年是去寻自己想见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解释一下哈: 1.就是按照时间轴和逻辑来说,沅昭和男主是在这个世界(5)认识的,之后秦暮归飞升成仙就能破碎虚空,在各个世界中寻找沅昭的‘转世’,在之前的世界中沅昭并不‘认识’男主,但男主是从世界5而来,他理论上认为沅昭是自己的‘妻子’,但实际上转世成凡胎记忆也会被模糊 2.销金窟:这个地方是作者另一本仙侠预收里面的地方 带个同频古穿预收: 《穿成反派的恶毒前妻》,是个种田美食文 苏琳琅穿到一本真假千金的小说中 她的身份是自私贪婪、任性恶毒,处处与真善美假千金女主作对的王府真千金 真千金流落乡下十六年,一朝知晓自己真实身份乃是王府郡主,抛弃乡下相公裴亭砚,还买通山贼残忍杀害裴家一家,导致裴亭砚成功黑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待裴亭砚考中状元,被皇帝的掌上明珠瞧上眼点为驸马,又献计退蛮夷于关外百里,风头无俩权势滔天的时候 她这个造成裴亭砚家破人亡的恶毒女配,就要迎来身败名裂活生生被野狗分食而死的惨烈结局 苏琳琅躺在床上,转头看到一双黑黝带着寒意的眸子,生生打了个冷颤 ** 为了避免书中惨烈的下场,苏琳琅决心讨好如今还没起势的反派 反派睡床她睡地 反派念书她赚钱 反派生病她陪床 …… 苏琳琅计划刷够裴亭砚好感度,只要他一考中状元,自己就收拾银子包袱果断给官配公主让位置 ** 裴亭砚不喜爹娘给自己娶的娘子苏琳琅 空有一张脸,大字不识,好吃懒做还自私恶毒,欺压家中弟妹 若不是因为苏琳琅的猎户父亲曾救过他爹一命,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后来某一天,苏琳琅主动提出睡地上,带着家中爹娘兄妹卖吃食开铺子,他染了风寒苏琳琅还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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