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今天也在赶剧情》作者:咖喱乌冬面 文案 1. 一朝穿越,时桃成为乙女游戏《dokidoki心跳学园·三界美男爱上我》里的专业炮灰女配,只有帮助女主裴云轻达成happy ending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好在她能看见游戏界面的字幕,每逢女主心境变化,她都能看见女主心中所想。 穿越第一天,时桃一脚踹飞霸凌女主的校园恶霸,女主身前字幕浮动: 【他……不,她的身形高大、动作果断,让我觉得好心动。】 时桃 :? 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女主,再看看这离大谱的字幕,她沉默了。 2. 后来时桃绝望地发现,原来这是一条崩坏的剧情线。 每个纸片人都很忙,女主裴云轻无人问津。 这怎么行! 作为将马克思主义铭记在心的五好青年,时桃用实际行动证明,即使是炮灰女配,也能充分发挥意识的主观能动性。 哪怕不当炮灰,她也能让女主爱上这些纸片人! 时桃将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往地上一扔,朝眼前的古典美人露出自信微笑:“上一个不喜欢?那这个呢?” 裴·被迫女装·二五仔·千年老妖·云轻:…… 古典美人踹开脚边的男人,一口银牙咬碎:“桃桃,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 后来时桃才知道,原来裴云轻性别男,爱好女,本体被画在教科书上,世人都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不仅如此,他还能看见字幕。 3. 妖主复苏,三界大乱。 兵临城下,妖界封印摇摇欲坠,两军交界处,妖主振翅掀起一道飓风。 万众瞩目中,一只兔子在妖主羽毛中冒了头。 世人皆惊。看来果真如传闻所说,时家小姐与妖主沆瀣一气,走上了离经叛道的不归路。 时桃:“谢邀,有点晕机,天上风景很好,落地后就去给大魔头当宠妃。” #我一开始真的只想赶个剧情而已。 #可是女主变成了反派大魔头还追着我不放诶! 内容标签: 女配 系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桃 ┃ 配角:裴云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没动手,是剧情自己崩的 立意:顺其自然也可以很幸福! 第1章 时桃是被粉笔砸醒的。 这根粉笔力道奇大,正中眉心,让脑子还有些混沌睡意的时桃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她的睡意就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消散了。 眼前是一间偌大的阶梯教室,这教室装潢华丽,她坐的正是前排,粉笔最容易命中的位置。 面前的中年女人一身紫色职业套装,黑发盘得高高的,是常见的老师扮相。见时桃醒了,她冷哼一声,开始冷嘲热讽:“某些同学开学第一课就打瞌睡,也不知道来这里图些什么。帝修可是三界最好的修真学院,在学校的每一堂课、每一分钟,对你们都很宝贵,明白没有!” 时桃没应声。 因为她看见自己面前缓缓浮现出一个方框,这方框黄底金边,里面的字体以十分适宜阅读的速度匀速播放。 【时家二小姐时桃,传闻中天赋平平,凭借时家疏通关系才将她送到这里。据说她性格恶劣,眼高手低、目中无人,如今看来确有其事了……】“希望不要跟她沾染太多关系才好。”时桃颤抖着声音,接着字幕小声念。 字幕似乎因为她的反应楞了一下,很快继续播放起来。 【……希望不要跟她沾染太多关系才好。】没错了。 这是她在游戏开头看过无数遍,已经倒背如流的独白。 第二根粉笔大力砸上时桃眉间。 “咕咕叨叨什么呢?时桃,不要以为你在这里能够有什么特权,天赋一般可以笨鸟先飞,而不是自暴自弃,在课上摆烂!” 时桃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眼前表情严肃的老师。 在她弱小可怜无助的眼神的注视中,梓藤感到一丝良心不安,但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眼前的少女面色惶恐未消,但义正言辞,声音中气十足:“老师,我想上厕所。” ** 帝都修真学院,简称帝修,是三界最好的修真学院。 如今三界大乱平息多年,迎来了高速发展的和平时代,各界为了培育优秀人才,纷纷出资设立修真学院。而帝修是天界所设,可谓是三界学院中发展势头最强的那个。 帝修之所以让人趋之若鹜,原因之一在于它有着极强的包容性。 不管你是妖是人还是仙,只要认真修炼,都能在帝修找到一席之地。 但时桃知道,这个看似完备合理的世界实际只是乙女游戏的设定罢了。 ——《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 这个名字土得掉渣的游戏正因为制作精美风靡一时,其中攻略对象多达二十六个,剧情线多达五十二条。 在每一条剧情线里,都有一个恶毒女配恰到时宜地卖蠢,为主角的爱情添砖加瓦。 没错,在通宵打穿最后一条剧情线后,她穿越了,穿进了她最爱的乙女游戏,成为了游戏里和自己同名同姓、长得还有几分像的恶毒女配!! 以上关于帝修的叙述中,“优秀人才”、“认真修炼”、“一席之地”等正面表述,均与原主时桃无关。 因为时桃无心修炼,不学无术,只想和攻略对象谈恋爱,而且每一条剧情线中都是女主爱上谁,她就看上谁,扮演着御用恶毒女配的角色。 但在这个游戏里,所有男性角色都对且只对女主角裴云轻抱有好感。 在那些剧情线中,时桃不是因嫉妒裴云轻而走了歪路被诛灭,就是因为攻略对象太绝情而郁郁寡欢抱憾终身……总之,没有一条好结果。 时桃掬了一捧水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少女肤白如雪,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披肩,小鹿般的圆瞳中,粉棕色眸子灵得能掐出水。此时她脸上水滴未干,顺着面颊滴滴答答地坠下来,更添几分灵气。 时家一族属的是兔妖,本就在外貌上占据优势,时桃更是其中翘楚。 在打游戏时她就想问了…… 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爹疼娘爱、家境优渥、又美又灵,为什么非要和女主角去抢那些狗男人,一人独美不好吗! 正当她想得入神,一个欠揍的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洗手池上方,粉色的圆球状精灵拖着猫一样的尾巴飞入时桃视野。她认得,这是游戏的引导NPC球球。 【Surprise!】 【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是不是非常惊喜呢?】感受到时桃冰冷的目光,球球咽了下口水,努力维持元气的笑容。 【恭喜您,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打通了所有剧情线,来到了我们的隐藏剧情里。在这里,您扮演着女主与纸片人爱情的垫脚石,需要帮助女主达成happy ending,才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哦!】时桃轻轻皱眉:“我氪了那么多,现在你让我进来当垫脚石?我可以拒绝吗?” 球球面色冷静,无视了她的拒绝请求:【亲亲,我们游戏是讲究公平公正的呢,氪金数量不能代——】下一秒,它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弯。 时桃一手捏住球球,手中力气逐渐大了起来:“哪怕我是尊贵的sssvip?” 【啊这,作为我们尊贵的sssvip,当然能享受一些福利啦……可以先放开我嘛呜呜呜好痛……】时桃松开手。 球球一脸委屈:【尊贵的sssvip用户,我们已经为您绑定绝佳的修炼天赋,只要您认真修炼,就能攀上实力高峰哦!】时桃看着自己的手点点头,确实,按照原剧情设定,时桃应该手无缚鸡之力,但她刚刚出手时感觉体内灵气充溢。 虽然这只手看起来软得很,但以球球刚刚的反应,恐怕她此时的力气大到能拉三头牛。 【那么新手引导就到这里结束啦,尊敬的玩家,接下来请您享受游戏,完成剧情哦!】“如果我打出bad ending呢?”时桃问。 但是球球已经凭空消失,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和原游戏一样,球球只在剧情或者游戏出现玩法更新时才会出现,不会干扰玩家的行动。 时桃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镜中少女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靠球不如靠己,接下来就为了回家而努力奋斗吧!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课时间,听见悠扬的下课铃声,走出洗手间的时桃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样翘了一堂课。 梓藤是对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了帝修,在这里,每一堂课都很宝贵。 她需要好好修炼,不仅是为了“时桃”不要像之前的剧情一样变得凄凄惨惨戚戚,也是为了她自己做打算。 ——如果之后剧情出现偏移,她需要有将剧情掰回原路的能力。 正当时桃为自己的生活做打算时,熟悉的黄底字幕再次出现。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能进入帝修的非富即贵,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界女孩,只能活得比他们更努力一些。只是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我的心情依然有些难以平静。】刚才她就注意到了。 在修炼能力之外,她还保留了一项玩家才有的能力。 作为配角,她依然能看见游戏的字幕。 而字幕的主人…… 她眼神穿过长廊,走廊尽头的阶梯教室门口,一位我见犹怜的美人面露难色。乌发如瀑,丹凤眼微微上挑,好一个古色古香的大美人。 ——正是游戏的主人公,人类女孩裴云轻。 此时裴云轻被几个学生围在中间。 “我听说这次人界送了个小天才来帝修,这才亲眼得见,啧啧啧,真是久仰大名。” “长得倒是漂漂亮亮的,就是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个狐媚子,哎呀,我可得让我哥小心点。” “喂,他们不是说你天赋异禀吗?给爷秀一个。” 这段剧情发生在游戏开始之初,走了几十遍剧情的时桃熟得不能再熟。 如今虽然处于和平年代,但实力为尊的三界还是有着一条清晰的鄙视链。 一般来说,天界和妖界的实力会更强劲一些,修炼速度比人类要快上不少。 帝修声称人人平等,但实际上能考进来的同学大多是被家族好生培养过的,压根没多少人类能挤进来。 偏偏裴云轻是个意外,她出身平凡但天赋极佳,人家都是自己报名考进来的,而她是被游历人间的上仙举荐来的。 学生的刁难还在继续。 按照剧情走向,女主暂时还没有反击的能力,接下来会有一位攻略对象救女主于水火,至于这个人是谁,则取决于女主在入学期间跟谁加过好感度。 时桃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女主靠近。 不管来的是谁,她都需要在纸片人和女主之间拱一把火! 台词她都想好了:“天哪,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呜呜呜,真是太好磕啦。”“在一起!在一起!” 真不错,既能远离“恶毒女配”的位置,又能让女主和纸片人之间感情升温。 但唯一的问题在于,十分钟过去了,女主在同学的包围中拳头越捏越紧,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时桃等得都不耐烦了,只等来一条字幕。 【在他们的质问中,我原本坚定的心情也有些动摇起来。本以为可以脱离家庭的桎梏,如今却不禁怀疑,来到帝修是不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裴云轻前方的高大豹妖将拳头捏得咔咔响:“喂,你也是天才,我也是天才,天才跟天才之间切磋一番,合情合理吧。” 时桃愣了。 这合理吗?裴云轻,你的二十六个纸片人呢?都干嘛去了?? 裴云轻虽然很有天赋,但主要学的是符修,属于中后期物资充裕起来才能崛起的类型。 现在刚入学,课都才上完一节,让她跟训练有素的兽人对打,万一被打死了,不是直接就走到bad ending了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豹妖摩拳擦掌,周围的学生都识相地退开几步。 豹妖一族本就身材高大,这只更是身高超过两米,此时他攥紧拳头,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五个裴云轻。 周围的学生都对这届新来的天才人类感到好奇,此时都兴奋地议论起来,其中不乏有人为豹妖喝彩。 眼见巨大的拳头向裴云轻砸去,一旁突然冲出一道迅捷的身影,一脚将豹妖踹飞到墙面上。 “嗙”的一声,方才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看看砸在墙面眼冒金星的豹妖,又看看将裴云轻护在身后的少女。 半晌,人群中有人惊呼:“那不是时桃吗?” 时桃长了一张软善可欺的可爱脸庞,但此时面色却十足凛冽。一对圆瞳威胁似的一眯,她朝人群飞了一把眼刀,让呈现沸腾之势的人群静了下来。 “要打她,先问问我准不准。”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您来!这里是正在烘焙的小甜饼,希望各位观众老爷食用愉快~ 第2章 围观的人群沉默了。 裴云轻沉默了。 豹妖被迫沉默了。 字幕似乎只支持播放原有剧情的文本,面对时桃的崩人设行为,也沉默了。 一片沉默中,广播里重新放起上课铃。 梓藤的声音比上课铃声还大:“申元青!怎么回事??”她拨开人群,急冲冲跑到豹妖申元青前,认真查探一番伤势,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晕了”。 她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申元青身上,随着一声响指,申元青被送往校医务室。 随后,梓藤的银边眼镜寒光一闪,环视周围的学生,最后将目光落在时桃和裴云轻身上,在惊讶之余,心里大概有了数。 “你们两个,下了课跟我去办公室。” 时桃不情不愿应了声“是”,只听见身后的裴云轻在梓藤走进教室后噗嗤一笑。 时桃回头看,这才发现裴云轻比自己高上许多,身高怕是有一米七有余。而自己才一米六出头,此时在她前面摆出母鸡护雏的架势,显得有些搞笑。 裴云轻脸上原本的落寞神色已经不见,漂亮的丹凤眼在笑容中微微眯起,神采飞扬。 “谢谢你。”裴云轻笑着说。 【原来在这样的陌生世界里,也能有这样一个人满腔热血地保护我。他……呃,她身上光芒万丈,而我在她身后,显得好渺小。没错,即使是为了保护我的人,也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行。】时桃嘴角抽动:渺小?是说一米七的裴云轻吗?她没有看错吧?这文案也太生搬硬套了吧! 但裴云轻看不到这些,只是笑容灿烂向她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裴云轻。” 时桃看着裴云轻,觉得有些欣慰了。 对嘛,这才是她的女主角,哪怕被纸片人按在剧情上摩擦,也能逆境反击,永远奋而向上的裴云轻。 两只手在阳光下交握。 时桃对裴云轻粲然一笑,比阳光还温柔几分。 “你好,我是时桃,请多多指教。” 班主任梓藤在一年级教的是灵气基础,上节课讲的是理论知识,这次让大家开始实操练习。 “摒弃杂念,凝心聚气,气沉丹田,感受你们体内的热流。” 裴云轻和时桃身边的同学换了位置,此刻听从梓藤教导,闭上眼睛,两手结印,在座位上摆出聚气姿势。 虽然上半节课没听,但时桃有样学样,跟裴云轻一并摆出了阵势。 sssvip用户果然不同凡响,时桃本没有什么期待,但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自己体内一道热流涌动,顺着血液在体内畅游。 梓藤眼神一瞥,往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好,我感觉到有几位同学已经唤起灵气了。其他人呢?都鼓起劲,摒弃杂念。” 有人埋怨:“老师,您一直说话,我没法摒弃杂念呀。” 教室里笑声起伏,梓藤哼了一声,继续绕着教室行走,没再说话。 时桃对这些声音视而不见,意识已经随着体内的灵气沉入深海。 在虚无的意识之境,她身旁掠过现实世界的地铁,掠过手机屏幕上的动画,最后停在深山中的小亭,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身上。 这兔子坐在石椅上背对着她,一身白毛软乎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吱”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时桃就是有一种感觉,这只兔子是那个走完五十二条悲剧路线的“恶毒女配”时桃,而她说的是——交给你啦。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形逐渐透明,跳入林间的草丛中。 必须承认,时桃对这个让自己氪金六万的游戏抱有十分复杂的心情。她一边为女主的剧情着迷,一边时刻关注着屏幕上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 在打完五十二条路线后,发现“时桃”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好结局,她躺在床上放下手机,心情也郁结了好一会。 为什么在一个人的幸福生活里,另一个人就必须成为牺牲品? 难道这就是她被选来完成隐藏剧情线的原因? 思索间,时桃感觉有一股力气将自己往外推,所有画面倒放,她的意识重新回到教室中。而体内的灵气好像比一开始要更听话了一些。 她尝试让灵气在指尖徘徊,慢慢地,感应到手中一如所愿,出现了什么。 时桃睁开眼,掌心中出现了一只雪白发光的小小兔子,蹦蹦跳跳几下,停下来抬头看向她。 她身旁传来梓藤的声音。 “凝气化形。”梓藤说,“不错,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听了梓藤的评价,时桃身旁的同学都凑过头来看向她,教室里一时有人议论纷纷。 “不是吧,那可是时桃诶。是不是用了什么道具啊?” “老师在呢,她能在老师眼皮底下用道具?” “话说回来,她搞的小兔子还蛮可爱的哦?” 时桃没在意这些评价,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兔子。小兔子在她掌心又蹦跶了几下,化成一缕白光消散了。 “是第一次化形吧?”梓藤问。 时桃点头:“是。” 梓藤轻轻拍了拍她茸茸的头发:“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很不错。好好修炼,来日可期。”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合适,梓藤悻悻地收回手,轻咳两声,假装无事发生,别过身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同学的注意力随着梓藤移动到别处,时桃脑子里回响着梓藤说的“好好修炼,来日可期”,扭头看向身旁的裴云轻:“我做到了!” 她一对眸子亮闪闪的,让裴云轻也愣神几秒。 裴云轻失笑,顺着她的话继续鼓励:“嗯,你做到了,真不错。” 在裴云轻面前,再次浮现半透明的字幕。 【很神奇,虽然此前没有接触过修真,却感觉能让灵气顺从于我。难道上仙所言为真,我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想到这里,压抑的心情也逐渐雀跃起来。】裴云轻应该确实挺开心的。她将手申在时桃面前,指尖捻了一枝灵气化作的红色小桃花。 “给。” 时桃接过小花,这桃花细节逼真,花瓣轻动,好像有生命一般在裴云轻指尖绽放。小花的持续时间极久,比兔子逗留的时间长上许多。 时桃的心情也跟着花朵一并雀跃起来。 没错,虽然暂时还没看见感情线,但是主线剧情没有变动。 你裴云轻就是百年难遇的大天才! 她欣喜地看向裴云轻,组织了一会语言,用力拍了拍裴云轻的背:“云轻,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了,咱们俩姐妹在帝修横着走!” 下课后,时桃和裴云轻如约跟着梓藤去了办公室。 时桃虽然有些不安,但走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心里也有点底。 在和部分攻略对象的剧情里,的确出现过这一段。梓藤是个好老师,只是批评跟人大打出手的攻略对象,但不会责罚被霸凌的女主。 果然,梓藤也没怪她们,只在坐下后思考一会,从背后的书架里抽出几本书,摞在两人面前,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们两个,一个是人类,一个开窍晚,在学校里难免遭遇一些不快。” “我大致感应过你们的灵气,云轻的灵气厚重,做符修再好不过。时桃的灵气轻盈活跃,加之你为妖,以后路会更广阔一些,趁没有分班,有时间可以考虑考虑自己喜欢什么。” 时桃在惊讶中有些感动。 她何德何能,竟然和女主有了一个待遇,还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梓藤面无表情地听完两人道谢,朝两人挥手送客:“好了,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课,你们去吃饭吧。” 时桃抱着书,向梓藤抛去期待的眼神:“老师,能不能用给申元青的那个符送我们过去啊?” 这小孩还蹬鼻子上眼了! 梓藤对她翻个白眼:“自己去!符很贵的。” 走出办公室,裴云轻对时桃柔柔地笑:“没事,以后我给你画符啊。” 的确,按照剧情发展,裴云轻以后可是三界第一符修。别说传送符了,就连呼风唤雨的高级符咒,在她手下都不过是洒洒水的小玩意。 裴云轻现在没有钱,但时家有。用她的零花钱给裴云轻买符练手,裴云轻绝对能比其他剧情线成长得更快。 而她也能抱紧这条大腿,以后不仅能少挨打,还能卖符赚钱,一举多得! 时桃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正确起来。 “行。”她郑重地点头,“以后你给我画符,咱们想去哪就去哪。” 帝修对学生十分阔绰,入学时在给每位学生的入学礼包里都放了随身收纳袋。两人将书放进收纳袋,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食堂门口。 谈话中,时桃了解到跟原剧情一样,裴云轻是由一位神秘上仙举荐而来。 连裴云轻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上仙来自何方,只说是个胡子长长的仙气飘飘的老人,在发现她天赋异禀后,让她在家等待帝修的录取信,随后拂袖而去。 据时桃粗略估计,胡子长长的仙气飘飘的老人,在天界能至少能数出五百个吧。 不过这并不重要,毕竟按照原剧情,这位仙人就是个工具人NPC,活在文案里罢了。 两人端了盘子,在食堂找了个桌坐下了。 屁股刚挨着凳子,黄底金边的字幕就再次浮现在裴云轻身前。 【那是一个矜贵的美男子,在入学时,我曾在优秀学院榜单看见过他的照片。他叫花泽,人如其名,据说来自花妖中的大族,本体是一枝玫瑰。】看完这段字幕,时桃表情僵硬,顺着裴云轻的目光看向餐厅入口。 花泽有着长及腰间的银发,高贵优雅,一身半永久西装。作为一枝玫瑰,他与女主有着十分缱绻浪漫的剧情线,这也让他在人气角色投票中常年位居前三。 每次花泽出场,游戏界面都会为他加上一堆华丽的图层。 比如玫瑰,比如金光。 时桃看着花泽身后举着玫瑰、一路抛洒花瓣和金粉的助手。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在现实里,这个人也要带着一堆玫瑰和金光登场啊!!!! 第3章 饭堂因为花泽的到来小起波澜。 不少女孩开始为花泽尖叫应援,闪光灯哗哗乱闪,让本来装修华丽的食堂直接变成走秀现场。 “花泽哥哥,我爱你!!” “我何德何能,有生之年能和花泽哥哥在一起吃饭……” “泽哥,看这里——” 裴云轻的表情跟时桃一样,有些呆呆的。 时桃心中警铃大震。 虽然看起来才相交一天,但实际上她已经认识裴云轻半年之久——还为裴云轻氪成了sssvip。 此刻纸片人终于登场,时桃心中除了嫌弃,还涌出一股嫁女儿的不舍。 斟酌一会,她小声问:“云轻啊,你觉得花……呃,那个人怎么样啊?” 裴云轻的表情依然有些凝滞,古典清雅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难以言表的震惊。 她看向时桃,修长的食指轻点太阳穴,问出了和时桃所想一致的问题:“他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啊?” 英雄所见略同。 时间有些晚了,此时饭堂里到处都是人,只有她们这桌有空位。 眼见花泽打好饭,领着三个助手一路向着两人所在的餐桌走来,时桃低头夹起一块叉烧放进裴云轻盘里:“多吃点,长身体。” 裴云轻埋头喝一口汤,给时桃夹了一块鸡翅:“嗯嗯,你也一样。” 在两人的极力回避中,花泽依然停留在餐桌前。 “嗨,两位baby。” 时桃将一口汤喷了出来。 助手反应迅速,在汤汁喷到花泽身上之前拉起一道遮布。 花泽好像对女孩们的应激反应见怪不怪,撩起头发,漂亮的银发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打扰了,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在半个食堂的注视下,时桃和裴云轻僵硬地点头。 时桃依稀记得,两个月前的人气角色投票中,她纠结许久,一票投给裴云轻,一票投给花泽,一票投给时桃。 好了,现在算不算大家齐聚一堂? 她还记得,之所以会投给花泽,是因为她觉得花泽的性格跟他的声音一样,格外有魅力。 永远张扬,热情不死。 现在她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时桃和裴云轻食不知味,几乎落荒而逃。 看着对面瞬间空下来的桌子,花泽轻轻叹一口气,放下筷子,拿出随身带的镜子:“小玫,我今天状态不对吗?” 一旁的助手也放下筷子,郑重回答:“少爷,您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完美。” “嗯。”桌前的空位瞬间被人补上,花泽不再纠结,“错过和我共进午餐的机会,她们会后悔的。” 在花泽线的剧情中,裴云轻本该和花泽共进午餐,相谈甚欢,从此在花泽心中得到红颜知己的位置。 看着和自己一起逃出食堂的裴云轻,时桃还是有一丝丝疑惑:“你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就算你回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裴云轻脚步飞快:“你希望我跟那种大傻帽一起吃饭??” 啊这…… 确实,这不是把朋友往火坑里推吗! 花泽因为太受欢迎,在游戏里的剧情线拥有三条之多,一条HE,一条BE,一条开放式结局。 时桃在心中为花泽默哀,也为自己的剧情计划默哀。 还好,损失了花泽三条剧情线,还有剩下的四十九条可以走!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下午就能遇见另外一位备选纸片人。 两人都觉得没吃饱,时桃领着裴云轻去了便利店,买了两袋三明治,抱着三明治坐在门口啃了起来。 眼看再回宿舍休息也来不及了,时桃干脆和裴云轻在学校里闲逛起来。 一如在所有剧情线中一样,第一次来天界的裴云轻对帝修有许多感触。 【在人界生活十七年,我听许多人说过天界,见许多画家画过天界。那所有所有的美好传闻,都没有亲眼所见的一半美丽。我有些激动,也有些畏惧,在这里,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和考验等待着我呢?】事实上,虽然《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是乙女游戏,但建模水平是相当高的。 水平再高,也不如进入这个世界看到的来得震撼。 时桃跟裴云轻有着同样感慨。 游戏中,天、人、妖三界并行。 人界美在人间烟火浮世升沉,妖界美在妖异华丽波云诡谲,天界美在端庄大气、叫人望而生畏。 帝修坐落在天界正中心,建筑风格和天界的几座主城一脉相承,走的是华美端庄路线。此时午时阳光正好,太阳透过近到触手可及的云层照进来,叫人心里暖洋洋。 “恶毒女配”时桃,虽然每一条人生路线都因错误的走向而轰轰烈烈,但永远绕着二十六个纸片人行动,根本无暇顾及三界的大好风景。 实际上,帝修和现实世界中所有学校一样,是有着寒暑假的。但在原剧情线中,时桃每个寒暑假都会成为纸片人的跟屁虫。 如果有空将目光看向帝修之外的世界,她也许能活得更快乐一些。 时桃和裴云轻绕学校一周,暗下决心:在离开这里之前,她一定要去每个地方都走一走! **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下午是户外教学,上的是全年级的大课:格斗基础教学。 上课的是一位壮实的豹妖老师,时桃在游戏中见过他许多次。在他身上,时桃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这豹妖比申元青还要高上几分,一身肌肉把他撑得鼓鼓囊囊。 “大家好,我是申启。”他声音黯哑有力,不用麦克风也有贯穿操场的力量。 “灵与肉,不可避免的哲学议题。上午梓藤已经教过你们灵气的内容,下午开始我就来锻炼锻炼你们的身体。” “我喜欢把理论融合在实践的教学方式,就不跟你们废话了。为了方便教学,你们自行两两分组,十分钟内完成组队。” 时桃当然选择和裴云轻一队。 一个是看似天性突变的妖族小姐,一个是被传得云里雾里的人类天才,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视线中心。 两人上午得罪了申元青,此时有的是看她们不爽的人。 同学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挺好,奇葩配怪胎。” 时桃压根不在意。 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恋爱脑,但她依然有着打不死的恶毒女配精神。说怪话谁不会啊,还能因为他们的讽刺掉血不成? 倒是裴云轻一脸不爽,凤目一甩,直接瞪了过去。 那人还想继续嘲讽,就被申启截断声音。 申启拿着花名册环视一周:“都组好了?163个人,应该有个落单的啊。” 他严厉的眼神环场一周,抖了抖手上的花名册。 “谁他娘的翘课了?开学第一节格斗课,就想让我记住名字是不是?” 全场沉默。 如何通过一句话体现出你是个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 申启:“行,让我点名是吧,163个人,等我点完了,这节课该怎么上还得怎么上,别怪我拖堂。” 学生们开始哀嚎。 “谁啊,有点道德行不行。” “我下课还得约会,谁翘了啊,知道的赶紧抖出来啊!” 人群中,一个男生唯唯诺诺地举手:“老师,谢行舟没来。” 申启在花名册上勾上一笔:“不错,很识相。那我们开始上课!” 时桃五雷轰顶。 谁不来都行,但是偏偏翘课的是谢行舟。 谢行舟,《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人气投票中位居前五的攻略对象。 作为天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绝世修仙天才,谢行舟出身低微,直到十岁时才被发现是天帝血脉,被带回天帝身边培养。 颠沛流离的人生经历炼成了谢行舟谨小慎微、视财如命的性格,十二岁就考过三界注册会计师,十五岁时开始在帝都国企挂职锻炼。 以上种种,都没影响人家修仙。 入学帝修后,谢行舟抓住机会潜心修炼,在镇压天界反贼的课业任务中取得突出成绩,此后扶摇直上,一飞冲天。 上述剧情意在说明:谢行舟心里永远有一把天平,知道每个人生阶段中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谁逃课,他都不应该逃课!!! 还是开学第一节(格斗)课!! 从早上开始她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这条剧情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变得这么不对??? 先是她自己变成了天赋异禀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恶毒女配;再是裴云轻挨骂时没有一个人救——这说明她没有和任何一个攻略对象说话;然后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列出行动计划的自律狂魔谢行舟,翘课了。 在这些波动里,最正常的竟然是中午的花泽。 虽然花泽的骚气加倍了,但是味还是内个味,没变。 见时桃脸色不对,裴云轻关切地问:“你认识谢行舟?” 时桃咬牙,按下心中波涛汹涌:“……just小有耳闻。” 裴云轻:“……?你不会被花泽传染了吧。” 时桃(流泪猫猫头):“我不是,我没有。” 第4章 难过只能持续一小会。 因为申启的格斗基础课会让身体的难过覆盖过心里的。 时桃呲牙咧嘴:“几……个……了?” 裴云轻压住她的脚:“57个。” 申启上来带他们做了一套拉伸,接着带所有人跳上一段操,期间讲解了一些锻炼小知识,又跑了两个八百,最后无缝衔接,让他们组队做仰卧起坐。 时桃本身并不擅长体力运动,兔妖一组的身体素质也没有那么强大。 虽然在sssvip身份加持下有了一丝丝金手指,甚至能一脚踹飞申元青,但是论持久战,她还是不太行。 时桃望着炙热的太阳,中午对天界美好的感动之心此刻荡然无存。 神啊,如果我有错,应该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乙女游戏像国家运动员一样锻炼身体。 她腹部发力,双腿颤抖着又做了一个仰卧起坐:“多……少……了……?” 裴云轻无奈:“72个,还早。” 时桃:呜呜呜。 申启一脸嘲讽地停在两人面前,蹲下来端详时桃扭曲的面部表情。 “你就是梓藤说的那个有点天赋,一角踹飞我小侄子的时桃?看着不太像啊。” 时桃:“别……跟我……搭……话……” 申启嘿嘿一笑,又好整以暇地看向裴云轻:“你就是走的特殊举荐通道的人类?刚看你跑步的时候气息不错啊,练过?” 裴云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含糊其辞地应付:“在家里会帮忙干些活。” 申启倒是因为她这句应付有些感触,搓搓胡茬,陷入在自己的回忆中,开始叨叨起来。 “嗯,我很理解你。我小时候申家落败,当时也是要干不少活,确实,如果你是个有心人,日常生活中的肌肉锻炼也可以被研究成一门学问。” 裴云轻没说话,她面前缓缓浮现出一道字幕。 【申老师倒也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人人生活各有不同,每个人的痛楚,并不是其他人一句“理解”就可以囊括的。】时桃根本不想看字幕,她已经在地上呈现死鱼打滚的状态,扭着身子又完成一个仰卧起坐,挣扎着问:“几……个了?” 裴云轻惊呼一声,放开钳住时桃的手:“哎呀,跟老师说话去了,忘记数了!” 时桃蜷缩在地,不住捶地,欲哭无泪。 申启见两小姑娘挺有意思,时桃的身体素质本身也算不上太好,就从收纳包里拿出一罐喷剂递给时桃。 “行了,你锻炼也到位了,不必再做了。喷点舒缓喷雾,能舒服点。” 时桃连声道谢,在申启走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卷起裤腿开始就地喷药。冰冰凉的喷雾触及皮肤,小腿的胀痛立刻消解,用过的都说好。 阳光下,少女的小腿白皙光滑,线条优美。 裴云轻不自在地别过头,耳朵有点红。 时桃将喷雾就地一放:“好了,到你了。” 打了半年游戏,时桃一直以为裴云轻的身体素质是在帝修训练出来的,现在才发现似乎不是。 裴云轻在一百个仰卧起坐后依然气息平稳,以快她几倍的速度迅速解决了两百个仰卧起坐。 他们身边有不少组同学还在挣扎,只有身体素质较强的妖族能勉强达到她的速度。 时桃哑口无言。 看来每一个成功都不是偶然,裴云轻才是隐藏的修仙界六边形战神吧! 她愣愣地给大佬滴上喷雾:“来点?” 裴云轻摇头:“不必了,我感觉还好。” 申启在学生中间高声吹哨:“好了,到下课时间了。做完的同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其他的继续,我在这盯着呢。” 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下,“奇葩配怪胎”组合第一个离开操场。 申启又吹了一把哨子:“看什么看,继续啊。” 时桃实在太累,拖着沉重的身子去食堂打了份炒粉,就直接回宿舍了。 坐在宿舍,炒粉盖子刚掀开,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 兔妈对你发起视频通话请求。 用小脚趾想也知道,“兔妈”就是时桃的妈。 时桃有些犹豫,不知道这通电话该不该接。 虽然她对剧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也大概知道“时桃”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实际上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关于时家,她的大部分信息是从那些负面剧情中获得的。 比如说:女主与花泽在一起后,“时桃”不断作死,终于在一次事故中危及女主性命。 这让花泽忍无可忍,将“时桃”秘密处决,时家人得不到证据,只能在学校闹事,最终苦苦挣扎无果,生意落败,一家人再没了下落。 又比如说:谢行舟苦苦追求女主未果,“时桃”出现得恰逢时宜,成为谢行舟可有可无的代餐。 “时桃”对此感到不甘,一次又一次打破谢行舟和女主的私会计划,谢行舟和“时桃”分手后为了泄愤,将矛头指向时家产业…… 满清酷刑不过十种,此类让“时桃”一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情线,还有五十条。 作为“恶毒女配”的时桃十分立体丰满,但作为“女儿”的时桃并未在剧情中提及,也无人关心。 因为她和时家只是剧情的垫脚石。 用完了,踢掉就好。 在进入游戏后,时桃下定决心不会再让自己成为那个恶毒女配,这项任务也包含了另一个隐藏任务:不要再将时家推入那种任人摆布的境地。 思绪翻涌间,通话请求已经发起了四十秒。 时桃还是接起了电话。 作为时家的女儿,总要面对这些的。 迎接她的是时母温和的笑脸。时母年过四十依然保养得很好,时桃一对小鹿似的眼睛正是遗传自她。 时母对镜头招招手:“桃桃,今天开始上课了吧?感觉怎么样呀?” 时桃也对着时母笑:“哎呀,还可以吧。” 时母的笑又灿烂了几分,她佯装不屑:“哎哟哟,看看看,谦虚了。” 此时时母那头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声。 “怎么偷偷跟我们家的小天才打电话啊?”时父一张大脸贴近镜头,“哎呀,我看看,我们家小天才吃的啥……你咋就打了份炒粉啊?” 时桃眼睛有些酸胀,她把镜头赚了个面:“没,你们仔细看看,加了虾仁、火腿、煎蛋,还有青菜,豪华炒粉呢。” 时父看了两眼,又不乐意了:“嗯,是还可以哦。不对啊,我们是来看我家宝贝小天才的,不是来看炒粉的。” 时桃没忍住,眼睛扑闪扑闪,泪珠子就落下来了。 她没吭声,也没换镜头,不敢让时父时母看见自己女儿这副样子。 在时父的催促中,她吸了一把鼻涕。 听见这声音,时父时母的声音打住了。 时母的声音关切起来:“桃桃啊,怎么啦?有事跟妈妈说。” 这种时候,就是越有人问,就哭得越凶。 时父时母见打探不出来题目,就开始蒙答案:“桃桃,爸爸妈妈都知道你这些年很累,也很委屈。但是天赋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通或者堵,都只在那一时。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妈妈特别理解你的心情,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明天咱们带着灵气去炫给他们看。” 时桃哽咽着说了声“谢谢妈妈,谢谢爸爸”,没等时父继续发表《安慰时桃重要讲话》,就挂断了电话。 家庭群里,时父时母开始继续用大段文字来安慰她,时兄虽然不明所以,也加入了这场对话。 思考良久,她在家庭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配字:没事啦,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明天让同学们见识见识我们时家人的厉害。 她不敢告诉时父时母,自己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现实生活中的时桃现在过得如何?是睡了一觉,还是成为了植物人? ……希望一切都好。 没有在情绪中沉沦太久,时桃擦干泪,放下手机,走向宿舍的书架。 时母说“爸爸妈妈都知道你这些年很累,也很委屈”,此话不假。 回到宿舍后她才发现,原主虽然没有天赋,只能靠关系上学,但实际上,她并不是空手来到帝修。 《基础修真指南》《灵气学入门》《符咒学基础》……满满当当一柜子,全是工具书。其中大部分都被读过,画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时桃”并非不学无术的花瓶,而是努力良久无果,只能埋没鹤群的小鸡仔。 这一点,没有任何一条剧情线提及过。 在追求攻略对象时,“时桃”在想什么? 不,这样努力的“时桃”真的是自愿追求攻略对象的吗? ——还是和她类似,只是在“任务”摆布下行动罢了? 讽刺的是,如今她体内的灵气自然天成,“时桃”视为珍宝的基础教材都用不上了。 时桃拿出收纳袋,在梓藤给的书里挑了一本《凝气化形(中级)》,一边嗦粉一边看了起来。 你未竟的梦想,就交给我来实现吧。 第5章 裴云轻打了一份和时桃一样的粉,放在桌面上。 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他摊在椅子上,忍不住哀叹一声。 对于进入帝修这件事,他其实是没底的。那白发老儿只问了他愿不愿来,其他的一概不提,过了几天,通知书就自己飞来了。 再然后,从他一只脚踏入帝修开始,整个生活就都变了。 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面前的字幕。 【帝都修真学院,三界中最为知名的修真学院之一。我从未想过,作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类女孩,自己也能在有生之年踏入这里。】——这是他看到的第一条字幕。 之后这种字幕隔三差五地出现,不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就是在介绍他身边的男人。那个一边走一边撒花的花泽,已经是第三个被这样介绍的男人了。 在入学两天后,他实在忍不住,去医院做了全套脑部检查。 结果一切正常。 但这个字幕明明就很不正常!!! 看了几天,他终于明白了。这字幕是在强行往他身上套,不断告诉他,在帝修上课的“人类女孩裴云轻”应该做什么、想什么。 比如现在。 【在帝修正式上课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自从收到录取信以来,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一天,就感觉经历了许多事。】裴云轻默默掀开塑料盒。 【现在,我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兴奋和好奇。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看了一会书,我早早地睡了。】裴云轻夹起一筷子粉,吃出一嘴油。 【希望明天,也能充满惊喜呢。】 看来今天的字幕就播到这里为止了。 他一边吃粉,一边开始复盘。假设字幕给“人类裴云轻”定下既有剧情,那么:1、“人类裴云轻”的剧情是在进入帝修后才开始发展的;2、“人类裴云轻”可能需要和那些被介绍的男人发生什么联系;3、“人类裴云轻”想要远离时桃。 第一条他改变不了,后面两条则完全反其道而行之了。 嗦完最后一口粉,裴云轻优雅地捻起纸擦嘴。 呵呵,你想让我干嘛,我偏不去干嘛。 手机屏幕亮了。 头像是逆水行舟的人发来一条消息:“117便利店背后左转第三颗大树,交货?” 天界的眼线比人界多上许多,虽然“裴云轻”十分惹人注意,但用原身和人交接更加不便。裴云轻思索一会,回了个“交”,重新穿上外套,拎起垃圾出门了。 十分钟后,裴云轻后悔了。 就算天界昼夜温差大,也丝毫不影响眼前男人的奇葩程度。 他全身上下用镶满灵石的衣物包得死死的,脸被口罩遮住一半,大晚上还是戴着墨镜,就连墨镜和口罩上都镶了闪亮的灵石。 尽管他想遮掩身份,但是没关系,裴云轻知道他是谁。因为—— 【他叫谢行舟,哪怕在人界,这个名字也十分响亮。说书先生常说,几年前,天帝在因缘际会下找到了自己流落外处的血脉,将他接回身边继续抚养,这条血脉就是谢行舟了。】【谢行舟在早年就展现了出色的经商能力,大家都说,这位以后必将成为天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哦。 “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谢行舟上下打量她几眼:“年年顺景开鸿运?” 裴云轻:“岁岁平安发大财。” 暗号对上了。 谢行舟点头,撩开自己的大衣,露出大衣内侧的三排灵石:“老板,看看有没有您要的货。” 三排灵石,合计三十个。每一个都有着极佳的成色,在夜色中珠光熠熠。 但是裴云轻看上去并不满意,谢行舟心里咯噔一下。 身旁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谁?!”谢行舟和裴云轻警惕地转过头。 大树背后,女孩一脸震惊地跟他们对视。 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冰淇淋,一手提着装满一小袋的零食。 时桃在沉默中倒退两步。 她没有想到出来买个宵夜也能撞见剧情线和字幕,还是在这种隐秘的角落。 天之骄子、未来的天界主人谢行舟裹得像沙特阿拉伯的暴发户,又像暴露狂一样在裴云轻面前张开大衣。 这一幕冲击太强,要用多少年才能治愈…… 她震惊地看向裴云轻。 原来在她视线之外,女主角已经在默默发展剧情线了,虽然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时桃:“你,你们继续……” 裴云轻:“不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谢行舟以最快速度收拢大衣,拉住想上前的裴云轻:“老板,这些货您再仔细看看,全是按要求搜罗的。” 裴云轻在脑子里把自己对那三十颗灵石的感应又过了一遍。 “确实没有我需要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找下一批吧。” 回头看,时桃已经跑远了。 黄底字幕又开始滚动。 【谢行舟看也不看离开的时桃,只将他的手死死钳住我的。我感受到他的挣扎和无助,但我心里又何尝不是同样痛苦?心中名为理智的声音始终在劝阻我:不要再继续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了。】? 裴云轻深深凝视谢行舟的脸,却只能看见镶满灵石的墨镜和口罩:“……我没买你的货会让你这么难过?” 谢行舟:“啊?还好吧,下周还有一批货能送过来。” 对啊! 他们的正当灵石买卖关系又怎么不健康了?! 裴云轻扒开谢行舟的手:“那就下周再见。” ** 时桃再见到裴云轻,是在三天后的符咒学基础课上。 这三天没课,时桃一边研读修真教材,一边把五十二条剧情线都大致梳理过一遍。 其中谢行舟的两条剧情线被她标黄高亮。 谢行舟在她心里是绝对的危险人物。在二十六名攻略对象中,此人属于最阴险狡诈的那一批,道德感也极低。 在谢行舟的两条剧情线中,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裴云轻,还是接受了时桃的追求。 虽然剧情没有明说,但时桃有理由怀疑,他跟他的天帝爹一样是个花心种子,恐怕在得到裴云轻这朵白玫瑰后,又会去找其他红玫瑰了吧? 但是女大不由娘,既然裴云轻选择了谢行舟,她就要做好一切准备来应对剧情变化。 时桃心情复杂地看向眼前的字幕。 【再次与时桃相见,我的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其中有一些是愧疚,还有一些则是暗暗的畅快,我为自己的这丝畅快而感到不耻。】……这不是谢行舟BE线后期的字幕吗?为什么开学不到一周就出现了? 而且她对天发誓,自己和谢行舟绝对没有一点点感情关系! 这字幕的剧情识别功能绝对有问题吧! 裴云轻的表情也一切正常,压根没表现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径直在时桃旁边坐下了。 “早啊。”裴云轻说。 时桃回了声早,问裴云轻:“那天那个……” 裴云轻:“哦,就是个灵石贩子,搞推销的。” 灵石贩子?推销?唬谁呢? 时桃正想继续问,教室里就又起了波澜。 这次的情形和上回花泽的有些类似,只是尖叫的有男有女。 在人潮簇拥下,那个人登场了。 他一头碎发梳得整齐,白衬衫松垮地别在腰间,一身搭配显然由专人负责打理,袖口和领间恰到好处地为他搭配了彰显身份的灵石。 “谢行舟!”有人高呼其名。 谢行舟压根没搭理,在左右两位保安的护法下走进教室。 直到发现坐在教室前排的时桃和裴云轻,他的步伐才短暂地慌乱一秒。 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谢行舟自我催眠,选了个远离两人的旮旯坐下了。 看到谢行舟的冷漠反应,时桃感觉大概可能也许……谢行舟的剧情线确实还没发展出来。 毕竟原剧情线中,谢行舟就差把“裴云轻的大舔狗”几个字贴在脑门了,不可能对裴云轻视而不见,甚至刻意疏远。 时桃偷偷瞥一眼裴云轻,发现她神色淡定,并无异常。 确实,那天谢行舟裹得跟木乃伊一样,裴云轻没认出来也是应该的。 至于为什么裴云轻把他称为“灵石贩子”,就不得而知了。 快到上课时间了,时桃没再想,从收纳袋里掏出两个笔盒大小的黑色长木匣子,一盒放在自己前面,一盒给了裴云轻。 裴云轻问:“这是什么?” 时桃冲她挤眼:“打开看看。” 裴云轻打开木匣。这木匣设计成双层,上层放了笔和墨,下层放了一摞黄裱纸,品相都是极好的。 这是画符套装。 按照原剧情线,这套玩意应该由攻略对象送给裴云轻。 但想到前几天裴云轻差点挨打都没人救,时桃实在有些担忧裴云轻能不能收到这份礼物,于是在准备时给裴云轻也带了一套。 这可是主线剧情之一,关系到裴云轻之后能不能成为大符修! 一如在其他所有剧情线中一样,黄底字幕开始播报裴云轻的心理活动。 【我曾听同学说过符咒课需要自行购买材料,这也成了我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贫穷的人类女孩去哪里买这些高级道具呢?此时收到这份礼物,我在松下一口气之余,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一道道涟漪。】裴云轻小心抚摸毛笔尖尖:“这材料很不错。” 时桃嘚瑟起来:“特制紫毫,用的是我爸亲手选的高级兔毛。” “谢谢你啊。”裴云轻这张脸长得古典又具有脆弱感,此时冲时桃一笑,真是叫她晃神。 抽屉中,装着高级符咒套装的红色匣子本被人拿出收纳袋,又被小心地掖了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百度百科:紫毫笔乃取野山兔项背之毫制成,因色呈黑紫而得名。 时父笑眯眯:你喜欢就好。 时桃哥哥:好用吗?你猜这兔毛是哪来的?(捂脖子) 第6章 梓藤对灵气的判断很准确。 如她所言,裴云轻十分适合做符修。 《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以爱情为主线,并没有就修炼多下笔墨。所以实际见到裴云轻挥毫写符,时桃还是很震撼的。 裴云轻似乎有些书法功底,一手毛笔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间,很快画好了一张低级符咒。 裴云轻将符咒递给时桃:“你来试试?” 时桃兴奋地接过符咒,学着老师教的动作掐诀念咒:“焰起!” 随着符咒消失,一簇火苗凭空出现。 时桃乘胜追击,又拿起自己的符咒,继续掐诀念咒:“焰起!” 没反应。 她不甘心,拧着眉头又掐一次:“焰起!” 一簇指甲盖大小的火苗勉勉强强不情不愿地出现了。 她并不是不会画符,而是灵气太飘,很难以符咒作媒。时桃在心里叹气,果然,自己并不适合修符咒学。 教室后排,有人“哇”了一声。 时桃转头看,发现谢行舟头顶竟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火球。炙热的火球稳稳转动,带得教室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老师让同学画火焰符,谢行舟直接跨级画了个火球符。 这些攻略对象就没几个不招摇的。 如果说花泽的招摇是天性使然,那谢行舟的招摇就是大势所需。作为后发制人的皇子,他需要用强大的能力保护自己,为自己吸引更多“投资人”。 谢行舟在同学的注视中笑得志得意满,时桃看了看他的大火球,又看看了看自己小火苗,心情郁闷起来。 “没事。”裴云轻安慰道,“他明显之前就学过,而且你们的灵气各有优势,你擅长的,他未必擅长。” 时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是做什么都喜欢做到最好的那类人,此时还是有些挫败感。 同学中又有人惊呼一声。 时桃再次看去,只见谢行舟头顶的火球有些微微的不对劲——它越转越快,在空气中颤抖起来。 那火焰越舞越嚣张,看起来也越来越危险。 【谢行舟不愧是皇子。哪怕我已经被梓藤老师称作“符修天才”,在谢行舟面前依然只是个小小的初学者。】是吗? 尽管裴云轻那样安慰她,但心里也跟她一样不服气吗? 时桃偷偷瞥裴云轻一眼,但裴云轻表情如常,专注地将目光聚焦在谢行舟头顶的火球上。 那火球越滚越快,突然直射而出,在教室里乱窜起来。 这显然出乎谢行舟意料,他虽能画符,但并不能完全控制中级符咒里的磅礴灵气,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控制。 教室上方的灯很快被打碎,下方的同学被吓得吱哇乱叫,老师立马掐了水符往火球上扑,但火球跑得太快,甚至还会掉头,水符压根追不上它。 时桃听见裴云轻声音很近,直往她耳朵上扑气:“时桃,你试试。” 时桃最近每天晚上都在熬夜看书,一直没找到机会实践。闻言,她心跳也突突地快了起来。 “怎么试?” “你能用凝气化形截住它吗?” 时桃一对圆眸眨也不眨地跟着火球跑。她凝心聚气,手中结印,很快就感受到灵气从身体各处聚集在掌心。 没错,就是这样。 “去!”她将掌中灵气往高空一抛,高声喝道。 一道灵气瞬间化作极轻极快的白色兔子,开始在墙面和天花板跳跃,追击谢行舟的火球。 一只做完,竟然还有余力。 时桃再次结印,很快,另一只兔子去往火球后方,和前一只一起对火球围追堵截。 在兔子们的拦截下,火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老师已经掐好高级水符,一层淡淡的水膜横亘在教室中间,保护学生不受火球袭击。 而时桃手中不断结印,第三只、第四只兔子也很快向火球奔去。 一只兔子终于追上火球,在时桃的操纵下,它毫不犹豫,提起肉乎乎的腿对火球一踢。 本以为不会起什么效果,但结果却出乎意料。在兔子的袭击下,火球的光焰小了一点。 在火球撞墙之前,另一只兔子立马冲上前又给了火球一脚。 随着兔子们越踢越嗨,火球的气焰也越来越小。 教室下方喧哗起来。 “好神奇,我竟然在符咒课上看兔子踢球。” “来押哪只兔子能踢最后一脚?我押那只尾巴大的。” “我押最小的那只!” 火球逐渐被控制在安全大小之内。尾巴最大的兔子用力一踢,将变成足球大小的火球往下方大力踢去。 见火球朝自己袭来,下方的学生惊呼着散开。 但火球在接触到水膜的一刹那,迅速化作空气中的水蒸气——安全了。 时桃停下手中的指令,看向自己的手。 凝气化形十分消耗力气和精神,她头上已经渗出汗,手也在持续结印中微微颤抖起来。 她做到了。 时桃又做到了! 时桃的手依然颤抖,她泪眼汪汪看向方才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裴云轻:“云轻,我好强啊!” 裴云轻还是温温柔柔地笑,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眼前的少女一个猛子抱住,被迫跟她一起在原地乱蹦。 “呜呜呜呜我的天赋也太牛了!”时桃说。 老师将水膜收起,站在讲台上轻咳,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同学,为了保障大家的人身财产安全,建议以后在课堂上尽量使用课业安排内的咒符。好了,下课!” 时桃放开裴云轻,笑眯眯地收拾桌上材料:“走,去吃顿好的,我请!” 没看见裴云轻脸上已经通红。 他偷偷瞥时桃两眼,也开始收拾东西:“……嗯,好啊。” 两人埋头收拾时,黄底字幕一闪而过。 【在他的拥抱中……】似乎觉得很不恰当,字幕停顿两秒,自己关了。 一道身影停在两人面前。 谢行舟一脸纠结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上课时听旁边的人说了,这两人之前还被称作什么“奇葩怪胎组合”。 实则一个是自己跑暗线的老板,一个刚刚力挽狂澜帮他擦了屁股……当然,也让他很没面子就是了。 他扭捏半天,见裴云轻和时桃都收好包要走了,才磕磕巴巴说出一句“谢了”。 时桃随意回了句“不客气”,没正眼瞧他,拉着裴云轻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谢行舟思索了一会,低头问旁边的保安:“刚刚除了时桃,你真的没感觉到其他灵气?或者什么法术?” “没有。”保安坚定地摇头。 “难道真的是我灵气不稳?”谢行舟继续思索,缓步走出教室。 第7章 时桃将聚餐地点选在了校外的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本就出名,恰逢周五,许多帝修的学生都出门觅食。餐厅里人来人往,生意很好。 时桃给自己点了一份熏烤猪肋骨套餐,将菜单递给裴云轻。 这餐厅她是第一次来,但原剧情线中,女主和攻略对象们来过很多次,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裴云轻会选—— 裴云轻点着肉类区的碳烤梅花肉套餐:“我要这个吧。” 时桃:“?” 裴云轻:“?” 时桃:“你不想吃奶油培根烩面吗?里面还会打个温泉蛋喔。” 裴云轻疑惑:“不想,就要烤肉吧。” 看来隐藏剧情线的女主比其他剧情线有个性。 时桃下了单,兴奋未消:“云轻,你想要选哪几门选修课了吗?我想跟你一起。” 开学第一周,帝修只要求他们上必修课,选修课还在体验期,一周以后才正式确定选课。 时桃发现了,裴云轻绝对是自己的小福星。 最近跟她一起走的剧情线里,每一条都让时桃体验良好。不仅得到了梓藤的指点,还顺利让凝气化形又有了新突破。 接下来时桃的安排是: 主线任务:帮助裴云轻达成happy ending。 支线任务:修炼修炼疯狂修炼,不蒸包子争口气。 经郑重研究得出结论:以上安排都需要裴云轻同志的大力支持。 裴云轻被时桃的问题难倒了。 说实话,他没想好选什么,因为选什么都差不多。如果非得给出一条择课标准,那就是让他远离那群自带杰克苏光环的男人。 但是这话不好跟时桃说啊。 他想了想:“有没有哪些课选的人少啊?或者是小班教学?” 这要求倒是有些怪。时桃沉吟一会,干脆拿出排课表圈划起来。 西餐厅光线昏暗,让头顶暖黄的灯光显得突出了些。时桃敛着眼,光线打在她脸上,睫毛在眼帘下投出一道扑闪扑闪的阴影。 裴云轻定定地看着,回想起方才被时桃抱着打转的场景,又不自在地将眼神挪去别处。 时桃笑嘻嘻地将排课表递给裴云轻:“你看看,都划出来了,选好了叫我就行,你去哪我就去哪。” 裴云轻接过排课表,刚想问问时桃对选课的要求,就看见隔壁的卡座沙发上两个女生探出头。 女生小声问:“同学,请问下,你们是不是时桃和裴云轻啊?” 没等时桃吱声,裴云轻对女生笑笑:“你们认错人了。” 两个女生有些尴尬,一边道歉一边坐了回去。 一分钟后,其中一个拿着手机重新站了起来。 “不对啊,你们就是时桃和裴云轻!” 手机屏幕的照片上,时桃和裴云轻站在教室前排,一个手中结印,一个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天上的火球。 …… 在同学们的围观中,两个人吃得有些尴尬。 一顿饭结束,时桃和裴云轻后知后觉地加了联系方式,各自回了宿舍。 时桃给裴云轻发了个小兔子说“嗨”的可爱表情,点开攒了几十条消息的家庭群。 兔爹:重磅新闻。 兔爹:[修真废柴绝地反击?时家二小姐将小说情节照进现实-帝修校园BBS] 兔妈:[鼓掌][鼓掌] 兔八哥:不愧是我时雪松的妹妹[鼓掌][鼓掌][呲牙] 时桃点开时父发的论坛链接,才发现自己下午的事迹已经被讨论了几百层。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兴奋地打滚两圈。 “就让我这个恶毒女配和女主一起走向happy ending吧!!” 另一头,“女主”坐在书桌前兴致盎然地划过手机上的校园论坛。 裴云轻去了伪装,一头乌黑长发已经变成干净利落的碎发,骨架比平日里大上不少。哪怕变回男身,他也依然有一对撩人凤目,反而比起“人类裴云轻”更亮眼几分。 桌面上放着随身佩戴的项链,上面坠着的红色灵石隐有流光,品相不凡。 他住的是宿舍高层,面朝天界大山。此时将近十点,窗外比起平时更显寂寥。 在这种时候,窗户却被人笃笃敲了两下。裴云轻也不起身,手指一勾,窗户就自己开了。 一只灰喜鹊飞进宿舍,乖巧地将嘴里的包裹放在裴云轻手中。 这灰喜鹊长得可爱,一张嘴就是让人幻灭的大叔音:“你看起来很高兴。” “还行吧。”裴云轻打开包裹,又拿出里面的两小块灵石,“品相不错,哪儿找到的?” 灰喜鹊打了个呵欠:“回妖界淘了一遭古玩店,有人把这玩意镶在耳环上,一对就卖了小几万。” 裴云轻阖上眼,将灵石轻轻贴在眉心。 热流自眉心一路往下,让裴云轻浑身起了个激灵。 感受到体内灵气又充裕几分,他无奈道:“就算几十万,不也得买么。” 灰喜鹊飞到裴云轻肩头,重重啄了他脑门一下:“人界有句老话叫坐吃山空,你听过没?” 裴云轻将灰喜鹊捉下肩头,拿出课程表在灯光下勾画起来。 “叔,我现在还是个弱小又可怜的学生,以学业为重,懂吗?” ** 时桃带着厚厚一沓资料,在上完周一的必修课后,开启了为期四天的试课之旅。 裴云轻周末给她挑了一堆课,让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说是想要人少的课,但实际上裴云轻挑出了许多热门选修课。什么凝气化形进修、妖族灵气基础之类的,据说都是需要抢前排位置的超人气选修课。 时桃明白,裴云轻这是在为她考虑。 毕竟裴云轻一个人类女孩,没事干嘛和妖族抢什么妖族灵气基础课啊! 时桃有些难为情,毕竟是她先缠着裴云轻说要一起上课,现在却成了裴云轻在迁就她。所以她周末也没闲着,认真研究了这些课的授课老师和内容质量,跟裴云轻敲定了几门课来试听。 时桃一路小跑,和早早在宿舍区门口等她的裴云轻挥挥手。 今天天气很不错,一大早太阳就明晃晃地往下照。裴云轻一头长直发披落腰间,凤眼眯起,冲时桃轻轻地笑,让时桃眼前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裴云轻更漂亮了耶! 时桃起得晚,昨天就备好了早餐,知道这条剧情线的裴云轻跟自己口味类似,就给她也准备了一份。 裴云轻接过烤肉饭团,跟她一起边走边吃。 时桃走在裴云轻身旁,总觉得她和上周有点不同:“云轻,你周末是不是都在修炼啊?感觉你好像又厉害了一点呢?” 裴云轻稍作思考:“嗯……算是吧。” 【也许天界水土养人,在帝俢学到修炼基础后,我体内的灵气自然而然地以惊人速度增长起来。感受到体内逐渐增长的气息,我在惊讶之余也感到十足欣慰。】时桃了悟:差点忘了,裴云轻作为女主角,是有些金手指在身上的。她天赋异禀,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裴云轻无语:什么叫灵气“自然而然”地增长了,那点灵气都是他花钱买回来的好不好!!! 两人心思各异,一同往教学楼走去。 今天的第一堂课是人类灵气基础。 裴云轻是个好姑娘,哪怕在时桃拒绝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要跟她一起上妖族灵气基础课。时桃拗不过她,说既然如此,她也跟裴云轻旁听人类灵气基础。 在时桃一套“是好姐妹就一起上课”的说辞下,裴云轻屈服了。 时桃想起当时裴云轻的复杂表情,对自己的决定有几分骄傲:丫头,感动了吧! 在跟裴云轻踏入教室的一瞬间,时桃更确定了自己的选择具有充分的正确性。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很多条剧情线中,裴云轻都曾上过这堂课。 在这堂课上,有一个攻略对象格外值得注意。 果然,一进入教室,黄底字幕如期而至。 【这是只属于人类的课堂,而这里群聚的人类,恰恰是区别于“绝大多数”的“小众”。在同类的目光中,我时隔许久感受到了家的感觉。】【我知道自己在帝俢中小有名气,此刻大多数同学看向我的眼神都是友善而好奇的。但我能感受到,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第8章 时桃起得晚,裴云轻也跟时桃一起晚了点时间出门。这教室本来就小,虽然人数不多,但此时临近上课,也没有多少座位剩下了。 裴云轻无言读过字幕,站在门口环视教室。 与众不同?谁啊? 时桃精准地往后排的双人座一指:“我们坐那吧。”然后拉着裴云轻就座了。 时桃挑的是教室最后排的位置,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偏偏这片区域的位置空荡荡。 这些位置是围着一个人空下来的。 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他面容冷峻,有着人类中少见的金色瞳孔,五官好似刀削斧刻般锋锐,自带让人畏惧的气质。 “裴云轻和时桃坐过去了诶。” “不对啊,我记得时桃不是兔妖还是猫妖吗,来上这个课干嘛?” “她们不害怕吗?那可是年若海啊。” 精准捕捉到关键词,字幕开始缓缓播放起来。 【年若海,这个名字我听人说过。】 裴云轻眉头一跳。 【天、人、妖三界泾渭分明,在择偶一事中更是如此。与人类联姻,不论对妖族还是仙家来说都是一种耻辱。而年若海就是人妖联姻的“产物”——他们是这样说的。】时桃偷偷往年若海的后脑勺瞟。 其他人讨论的声音并不小,但年若海没有任何反应,像听不见这些讨论一样。 对了,总算有一条剧情线对了。没错,年若海就是这样冷漠,又或者说,习惯性封闭自己。 年若海父母早亡,作为人类和妖族的后代,他的灵气更偏向于人类一些。弱小的他不被妖族接纳,自小寄养在人界的亲戚家。 但是那双金色眼睛太过特别,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妖族血统,所以在人界,他也是被畏惧的存在。 在年若海的两条剧情线中,裴云轻将一步步靠近年若海,治愈他因不幸童年而带来的伤痛……没错,这就是乙女游戏中不可或缺的救赎路线! 如果裴云轻选择年若海,那么将在两条剧情线中和年若海互相舔舐伤口,并见证年若海厚积薄发,从身份低微的混血儿一步步走向人界兽王的全过程。 而年若海剧情线是HE还是BE,则取决于裴云轻是专情于他,还是跟其他攻略对象发展出了什么。 越是渴望美好的感情,就越是对感情珍而重之,不愿意这段感情被沾染半点瑕疵。 虽然有些偏执,但跟花泽和谢行舟相比,年若海还是要靠谱许多。 这是时桃非常喜欢的一条感情线,当年为了得到打出HE的关键道具,她花了不少功夫。因此她也深深记得,这段感情起源于他们的第一节人类灵气基础课。 头发花白的人类老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叫张奇,人如其名,是人界的修真传奇。 但是张奇修真修得好,课却讲得不好。 “咱们人界有一句话,叫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虽然天界和妖界都觉得人类的灵气太微小,但是根据这些年的情况来看,微小不等于弱小,人类的灵气有着无可取代的优势。” “有没有同学愿意来说一说,咱们的优势在哪里?” 时桃在心里暗暗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提问让两位学霸开启了第一句对话。 教室里无人应答,没让时桃等太久,三好学生年若海就举起了手。 年若海在这一届名气不小,张奇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嗯……年若海,你来说说。” 年若海起身,精壮的倒三角身材尽显,让不少女同学暗赞。 “相较于仙家和妖族,人类对灵气的控制力更强。虽然直接的杀伤力有所不足,但一旦与一些媒介相结合,人类的灵气就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张奇撵着胡须,在年若海的发言中频频点头。 他冲年若海压了压手:“不错,坐下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第二个问题,有哪些物品可以作为灵气的媒介呢?” 很好,接下来就轮到裴云轻登场了。 时桃低下头,开始回忆裴云轻在课堂上展示丰富知识储备的模样。 但二十秒过去了,裴云轻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人回答这个问题。 时桃侧耳倾听,在感受到裴云轻悠长的呼吸声后,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见人界的希望、未来的符修大能裴云轻此刻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在耳畔垂下一绺,弯曲的长睫下垂——睡着了。 张奇环视一周,对台下学生畏畏缩缩的态度很不满意。 帝修选拔严格,能进来的都是十足努力的孩子,但这些孩子显然不敢表现自己,这在三界子弟共同学习的帝修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了许久,都没有第二个人回答他的提问。 他没有继续等,而是将目光投向教室后排。 在一水的人类中间,有一个人……不,一只妖,显得格外特别。 就让她来为这死气沉沉的课堂增添一点活力吧,让这些人界孩子看看,看似比他们强大的妖族也不过如此。 他将食指往教室后排一点:“时桃,是吧?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老师,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老师,我觉得有一个人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我举报有人上课睡觉!” ——时桃在心里默默咀嚼以上台词。 然后在全班的注视中不情不愿地起身。 虽然女主不对劲,但是她不能让大家发现女主不对劲。 “……常见的媒介有符纸、仙剑,还有其他的可以储存灵气的宝器,只是这两种比较常见。” 她的回答流利而准确,显然出乎张奇的意料。 他撵着胡须的手顿了一顿,继续提问:“嗯,符纸和仙剑,有什么不同?” “虽然二者都是很好的媒介,但符修和剑修的运气方式不同,使用的法术也不同。符修攻击力不强,但会使用千变万化的攻击控制对手,剑修却追求一击毙命的畅快。” 时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这点理论知识,还真难不倒她这个热爱钻研剧情的骨灰级玩家。 教室里已经有人小声讨论起来。 在没有敲定选修课的情况下,许多来自人界的同学都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从哪个方向开始修行。虽然时桃是妖,但她给出的答案却和在座每一个人类修真者都息息相关。 时桃的答案和张奇的预期不同,却意外让课堂活跃了起来。 他满意地让时桃坐下了。 “不错,不错。时桃同学对这些理论知识很了解。现在对你们而言,正是选择修行路线的好时候。从过来人的角度,我建议你们每一堂选修课都去试试,感受一下自己的灵气最适合什么。” 黄底字幕虽迟但到。 【对所有人类同学而言,来到帝修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极不容易的成功。但我们都清楚,以后的路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走。保持努力、挥洒汗水,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时桃僵硬地看着打了个呵欠的裴云轻:“你醒啦。” 裴云轻睡眼朦胧:“嗯,讲到哪儿了?” 前排的年若海突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他不大不小地嗤笑一声:“呵。” 【我听说年若海天赋不佳,但出奇努力,不知为何,我能在他身上感到一丝与我相同的气息。此时此刻,他冷峻的面容上,那一缕笑容像冬日阳光,让我感到一些暖意。】时桃:? 第9章 “出奇努力”“与我相同”“冬日阳光”……看看,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用出这些词汇。 年若海的“呵”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时桃再次感受到这字幕有多离谱。心中的小本本上,她心心念念的救赎路线被暗暗画上了一个叉。 她恨铁不成钢:“云轻,我觉得这门课值得一听。” 裴云轻没回话。 在身旁悠长的呼吸中,时桃再次转头 ——好家伙,又睡了。 这就是你的“保持努力,挥洒汗水”吗? 跟下课铃声一同蹦出来的,还有时桃迟到的认知:阻碍裴云轻达成happy ending的很可能不是她这个“恶毒女配”,也不是那些走歪路的纸片人…… 而是裴云轻自己!!! 这条剧情线的裴云轻,不爱纸片人、在选修课上睡觉,宛如青青草原上奔驰的脱缰野马。 此时这匹野马跟时桃在走廊上,丝毫没发现时桃的异常。 再让裴云轻这样狂放奔腾下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时桃尝试对裴云轻进行思想教育。 “云轻啊……” “嗯?” “咱们进帝俢多不容易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考不进来,想上张老师的课都上不到,你怎么可以上课睡觉呢?张老师一把年纪,胡子都花白了……” 正逢下课的人流高峰,路过的同学听见这番话,纷纷对时桃和裴云轻侧目而视。 见裴云轻欲言又止,时桃怒目:“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裴云轻:“没,就是想说我进帝俢挺容易的……” 呵,差点忘了眼前的是百年一遇的修仙天才。 天才就可以上课睡觉了吗?! “云轻,天赋不能代表全部,人界现在有多少人将你视为榜样,现在天界妖界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 时桃火力不减,裴云轻跟时桃走进下一间教室,在时桃滔滔不绝的唐僧式劝导下逐渐败下阵来。 他举手投降:“我错了。” “然后呢?” “我会认真上课,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你立字据!” 裴云轻想要反驳,但时桃已经将纸笔递在他面前。看看面前的纸笔,又看看时桃气鼓鼓的脸,他叹了一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裴云轻的字迹依然遒劲有力,但写出来的话却服了软。 黄底字幕恰到好处地出现。 【时桃的话将血淋淋的现实放在我面前。她是对的,我来自人界,人与妖的距离宛如天堑。她自出生就有的东西,可能我奋斗一生也得不到。但那又如何?除了努力,我别无选择。】时桃不着痕迹地瞥了字幕一眼。这字幕属于剧情早期,本来应该在“时桃”霸凌裴云轻时出现,没想到她误打误撞,把剧情往前推了一把。 时桃收回字据:“不错,下次不要再犯了。” 裴云轻已经开始怀疑,这字幕实际上是带领“裴云轻”学习的系统,帮助“裴云轻”认识具有修真潜力的同学,鼓励她一路攀向高峰。 而时桃,是负责不择手段劝学、阻止“裴云轻”早恋的学习监督员。 面前的女孩认真将他的字据折了两折,小心放在收纳袋最内侧的格子里。 然后在上课铃中瞪了他一眼:“认真听课。” 时桃收回威胁的眼神,也听起课来。 这门凝气化形进修是在裴云轻强烈要求下选的,上课的依然是梓藤。 凝气化形虽然是基础,但是也是修真者最为重要的攻击与防御手段。一个不会凝气化形的修真者是会被耻笑的,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大神们,每一个都能将凝气化形做到极致。 练习凝气化形不仅可以增强实力,也能磨练修真者对灵气的控制能力。就算是高级修真者,也需要反反复复地做这门基础练习。 同时,梓藤作为年级主任,在一众老师中实力突出,已经连续十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两相结合下,这门课成为了最为热门的选修课。 听课的在一年级学生之外还有不少高年级学生,座位早早就被占满,时桃跟裴云轻运气不错,占了个前排的位置。 时桃眼尖,在乌压压的人群里发现了两个攻略对象。 谢行舟和年若海都在这里。 虽然这两条线不一定走得通,但她需要plan B。 这门课她选定了! “我想知道,在座的同学们有多少可以凝气化形?”梓藤问。 所有学生都举起了手。 游戏设定中,无论是人是仙还是妖,灵气觉醒的时间都在14至15岁左右。 能够进入帝修的,很多在入学之前就学会了基础的凝气化形。就算之前不会,在入学一周后,绝大部分人也都学会了。 梓藤翻开教案:“很好,那我就不讲太多理论内容了。今天我们来上第一课,如何精准化形。在座的很多同学,尤其是一年级的同学,都是凭借本能进行化形。” “但是在实战过程中,除了本能,我们也需要更多技巧。第一节课,让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来,亮出你们的灵气。” 同学们听从指挥,纷纷聚气。 灵气跟修真者的状态息息相关。力量强大的修真者,灵气往往会给人带来更强的力量感和压迫性。种族不同,初次化形的灵气形状也不同。 一年级学生中大多没有刻意练习过凝气化形,都是凭借本能召唤灵气,每个人手中的灵气各有不同。 有的是花,有的是武器,有的是简单的方块体…… 这些低年级学生的共同点在于化形出来的实体宛如死物,没有生气。 时桃将正常大小的兔子抱在手中,这兔子毛发雪白,圆目桃红,浑身散发着灵气独有的白光,乖巧地嗅着她的手指,显得机灵可爱。 裴云轻看着时桃手中的兔子,也凝心聚气,在手中凝出一只漂亮的喜鹊。这喜鹊浑身黑白毛发相间,一对眼睛赤红。 在一年级学生中,她们属于化形完成度最高的那批。 “很好,接下来让我们突破舒适圈,真正控制自己的灵气。” 梓藤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圆。 “来,试试将你们的灵气化成一个扁平的圆面。” 兔子在时桃手中“吱”了一声,听话地变成了一张圆形纸片状物体。时桃这几天练习过许多次凝气化形,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十分钟过去,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成功将灵气化成圆面。梓藤见状,在圆面上又加了几笔,画出一只飞镖的形状。 “接下来,为你们的灵气再加上一些边角料。” 梓藤的飞镖画好没多久,就听见教室后排一阵哄笑。回头一看,有人图了快,将圆面化成了一个诡异的大便状物体。 时桃也觉得好笑,但很快重新专注起来。她心念一动,手中的圆面乖巧地长出四只刀锋。 没来得及打磨这刀锋,背后就突然攀上丝丝寒意。 后排有人惊叫一声,时桃猛地回头,只见一只赤色飞镖在空中高速旋转,直奔自己而来。 ……竟然有人敢在课上搞偷袭? 第10章 那灵气做的赤色飞镖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往时桃头上扎去。教室里前后排的同学都被吓了一跳,时桃周围的人纷纷向四周窜逃。 梓藤手中结印,面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这届新生实在太不省事! 时桃却有些兴奋起来。 并非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多大的自信,而是面对攻击时,体内的灵气被动地活跃起来,带着炙热的战意在血液中流窜。 这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变得有些危险。 时桃没有往一旁躲避,抢在梓藤之前有了动作。 眼见那飞镖逼近眉心,她不躲不闪,驱使手中的半成品飞镖向前迎击。 赤色飞镖与白色飞镖在时桃面前不过十厘米的位置相撞,随后场面开始僵持。 凝气化形,重点有二。一在于形,修真者需化出心中所想,将其作为己用;二在于气,灵气强弱往往是成败关键。 ——摘自《凝气化形(中级)》 半空中,红与白僵持不下,两道旋转的飞镖几乎溅出火花。 时桃灵气觉醒不过一周时间,新人修炼,往往爆发力有余,持久性不足。在僵局中,她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 此人显然拿准了这一点,根本没打算一开始就将她击溃,而是与她慢慢磨,一层一层往天平上加码。 直到白色飞镖几乎坚持不住,旋转速度明显放缓,灵气铸成的镖身在攻击下微微颤抖起来。 两只飞镖成为了教室的视线中心。灵气之战中贸然插手,很可能对两位对战者造成损伤。梓藤一边观战,一边保持结印动作,时刻准备护住时桃。 赤色飞镖越战越勇,此时再放上最后一颗砝码,就赢定了—— 此时,身处劣势的时桃却轻轻笑了。 只有你会战术吗? 我也会! 眼看赤色飞镖即将碾碎白色飞镖,时桃右手操纵白色飞镖继续迎击,左手迅速聚气,将她准备良久的另一道灵气挥了出去。 在围观群众的惊呼中,一道白色网状灵气自时桃指尖弹出,迅速笼罩对峙的飞镖。 触碰到网罩的一刹那,白色飞镖与网融为一体。 没了白色飞镖阻碍,赤色飞镖带着腾腾杀气向时桃扑去,却又很快被网罩所覆盖。网丝越敷越紧,赤色飞镖在其中奋力挣扎,但仍渐成颓势。 这突如其来的形势变化让许多人都高声叫好。 教室后排,高大豹妖在长时间操纵灵气后明显不支。随着红色飞镖被绞灭,他愤愤地将课桌拍出一声巨响。 “申元青,这里不是你家。”梓藤放下手中结印姿势,眼神凌厉如刀,“你已经成年,该知道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她指尖在空中轻点,一道紫色灵气汇成细丝,从教室半空中划过,最后绑在了申元青的右手腕上。 “作为惩罚,今天在我的课上你不能再使用灵气……还有,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申元青低下头,实际上,方才一战已经耗费他绝大部分精力。就算梓藤不对他加以限制,他也无法再对时桃发难。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一副不服输却又不得不认命的姿态:“是。” 梓藤又将目光甩向时桃:“还有你。” 在梓藤辛辣的目光中,时桃面有不解:是我表现得不够出色吗?再搞个兔子往申元青脸上踹上一脚? “帝修校规第三十六条明令禁止课上斗殴,在有老师保护的情况下,你大可不必赴险。明白了吗?” 时桃低头认错:“明白了。” “以上警告不仅针对这两位同学,更是对每一位同学。以后在我的课上,一切与灵气有关的操作必须在指挥下进行。继续上课。” 时桃之前已经小有名气,这次与申元青课上掰头,更是让她体验到了一战成名的实感。 拒绝了三位同学的午饭邀约,时桃如常跟裴元轻一齐走出教室。 “你进步很快。”裴元轻说。 我们氪金玩家是这样的,时桃想。 她冲裴元轻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太拿得准,运气好啦。” 算不上惊吓,但裴元轻也没想到时桃真能打过申元青。 他能感受到时桃身上灵气充溢,但对于新手而言,一百分的灵气里能有十分化作己用就已经很不错了。 刚才他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但时桃的能力明显超过新手及格线一大截。 结合时桃之前的出色表现……她一共在他面前做了三次凝气化形,显然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这绝不是一句“运气好”就可以囊括的。 走廊前方,申元青跟在梓藤身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喂,时桃,裴云轻。”他冲两人喊。 凝气化形十分耗费精神,时桃并没有能力再同他打一次。裴元轻走在时桃身前,将她往身后挡了挡。 但申元青没有出格动作,他眼神阴沉,将目光放在时桃身上。 “今天是我输了,下个月我们秋猎场上见。” 撂下这句话,申元青在梓藤的怒视下乖巧地转身离去。 九月正午,天界的风还遗留着灼灼热意,轻轻吹起时桃的碎发。 申元青作为剧情前期的炮灰角色,如期对女主角放下了狠话。这一幕本该在他第二次霸凌裴云轻未果后出现,虽然过程不同,但是结果类似。 【我无意与任何人结仇,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和申元青的恶劣关系已成定局。只是他的话让我有些不解……】“秋猎?”裴云轻问。 【秋猎是什么?】 “秋季狩猎大会。”预料之外的男声在两人身后冷不丁地出现。 谢行舟带着两名保安站在两人身后,望向申元青的背影。他依然穿着精致的丝绸衬衫,一颗耀目的蓝色灵石坠在他领口熠熠生光。 谢行舟继续解释:“为了锻炼学生的实战能力,帝修每年十月都会在天界猎场举办秋季狩猎大会,简称秋猎。秋猎以自愿报名为原则,三人一组,根据击败魔兽、取得灵石的数量和品质评分,评出冠亚季军。” 谢行舟本就扎眼,此时他愿意耐心解释,当然有不少学生围在旁边听得兴致勃勃,纷纷讨论起来。 “我之前还看过秋猎的直播,挺有意思的。” “一年级学生也能参加?我们都没上几节课,过去给人当炮灰吗?” “那可不一定,我记得上一届秋猎冠军是花泽吧,当时他也才一年级。” 时桃面色不变,心下凛然。 秋猎是游戏前期最为重要的剧情线之一。如果不出意料,裴云轻将在一个月之内收到数条秋猎的组队邀约。 这次秋猎并没有那么简单,天界猎场危机四伏,以她目前的能力,进去之后只能给低级魔兽剔牙。 然而在剧情线崩坏的情况下,她无论如何都要和裴云轻一起行动,控制剧情走向。 最重要的是,在秋猎之前,她必须加快速度推进裴云轻的感情线,选择一名对她最为有利的攻略对象。 ——然后让裴云轻成为秋猎女王。 第11章 “花泽和池雅这次也会参加吗?他们是上一届秋猎冠军和女王哦。” “会吧,也没规定获胜选手不能再来呀。” 划重点:秋猎女王。 和其他奖项不同,秋猎女王不需要参赛者有多么强大,能狩猎多少魔物,或取得多少灵石…… 只需要你有足够人气,然后勾勾手指,让参赛者将战利品放入你的囊中。 获赠最多战利品的女性会被授予“秋猎女王”名号。 这个名号带有十足的乙女游戏意味和玛丽苏特色,是秋猎中女性专有的殊荣。 一开始“秋猎女王”只是学生中为了好玩才定下的奖项,但届届流传,如今学校官方也将它作为宣传手段之一。 按照原剧情,不论裴云轻选择哪条剧情线,都会由对她好感度最高的攻略角色为她献上华美灵石,将她推上女王宝座。 成为秋猎女王的女性将拥有万人瞩目的机会。 时桃将目光投向宣传栏上的海报。上面的女孩站在帝修校门口,一头耀目白发,笑容温婉明媚,正是帝修今年的宣传大使、去年的秋猎女王——池雅。 在游戏剧情里,“时桃”是当之无愧的恶毒女配之首,虽然她无脑,但胜在屡败屡战、持之以恒,是十足的笨蛋美女。 而如今正在二年级进修仙剑学的天界圣女池雅,则位居“时桃”之后,是集美貌与实力于一身的心机型恶毒女配。 在成为秋猎女王后,裴云轻将自然而然地开启与高年级同学相爱相杀的剧情,也将在众人瞩目中被牵扯到与天界相关的重要剧情里。 秋猎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秋猎女王这个名号更关乎后续剧情中裴云轻的立场。 裴云轻问时桃:“你要参加吗?” “当然。”她看向裴云轻,“咱们一起去,好吗?” 时桃知道裴云轻一定会去。 其实裴云轻并不是爱出头的人,但她很缺钱。 帝修不差钱,只要在秋猎中取得名次,不论拿的是冠军亚军还是季军,都将得到一大笔奖金。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大媒体的曝光,法器制造商的广告邀约…… 一炮而红、财路大开。 时桃看向裴云轻的眼中已经充满斗志:姐妹齐心,其利断金。你拿钱,我走剧情,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但裴云轻有些烦恼地皱了眉。 在时桃和围观群众希冀的眼神中,她轻轻摇头:“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时桃懵了。 她循循善诱:“冠军奖励十万,亚军五万,季军三万,得奖后法器制造商还会给免费的法器试用,再也不用自己买法器了!” 围观群众:“秋猎女王也有机会接广告,去年池雅接了好多个,赚的比奖学金都多。” 在听到“十万、五万”、“奖学金”、“赚钱”等关键词后,裴云轻的神色有了一丝丝动容。 时桃继续拱了一把火:“而且在天界猎场通过狩猎得到的灵石都不用上交,那里稀有魔物一大把,一旦拿到高级灵石,这几年的生活费就都解决了。” 裴云轻终于像被打动了:“真的?” 时桃和围观群众:“真的!” “我明白了。”裴云轻恢复了一贯的柔和神色,对时桃浅浅地笑,“我会跟你一起去。” 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时桃忙不迭地答应了。 这也标志了一件事:她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挑选一位攻略对象,尽可能拉拢他和裴云轻之间的感情,抓紧秋猎这个选择剧情线的大好机会。 ** 时桃夹起一块小米糕,啊呜咬下一大口。 虽然这条剧情线的裴云轻是一匹野马,但是这匹野马待她不错,在见面的第一天就给她送了小花,选课时也非常迁就她。 眼下还有许多条待挖掘的剧情线。不论是从看“亲女儿”的角度还是从看好姐妹的角度,时桃都希望裴云轻能选一条最简单最幸福的路线。 最好能在没有死伤、远离三界纷争的基础上达成happy ending。 所以,这条完美又幸福的剧情线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是谢行舟那条!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谢行舟在退场几天后又重新介入裴云轻的生活了?! “少主,这是您要的茉香柠檬茶。”一旁的高大保安拿着托盘,将一杯冰镇饮料放在谢行舟面前,随后又在时桃和裴云轻面前各放上一杯。 谢行舟吸了一口柠檬茶,靠上椅背,对时桃和裴云轻大方摊手,一副阔绰模样:“别客气,我请。” 时桃将目光聚焦在面前的柠檬茶上。 在锦衣华服的掩盖下,谢行舟依然是个抠人。 这是她在看过五十二次剧情后得出的结论。在很多玩家眼中,这点小缺陷反而成为了谢行舟的萌点。 时桃以前也这样想,但现在不了。 她此时只想知道谢行舟想干嘛。 这个将每一分钱甚至每一丝感情都算得清清楚楚的抠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请人喝饮料。 难道时隔几天,谢行舟又看上裴云轻了? 他们坐在窗边,此时烈烈炎日照得正旺,饮料杯壁上已经挂上水珠,透明塑料杯里冰块漂浮,像是对时桃叫嚣:快来喝我呀。 呵,这是贿赂吧?想用一杯柠檬茶刷裴云轻和她闺蜜的好感? 时桃试图拒绝,但还是忍不住将手放上杯壁。 冰冰凉凉的,一看就很好喝很过瘾。 她满足地吸上一口,确实很好喝很过瘾。 喝吧,没关系,裴云轻才是谢行舟的目标,她就是个顺带的。 而且谢行舟这个二百五前几天在符咒课上出了糗,裴云轻当时都没正眼看他,此时对他的好感八成是负数…… 时桃将嘴里的冰块咬碎,偷偷观察裴云轻的反应。 “谢谢。”裴云轻拿起柠檬茶,雪肤乌发,凤目含情,在阳光下对谢行舟笑得宛如女神降临。 时桃愣了。 谢行舟也愣了。 时桃很快发现谢行舟愣了。 不仅如此,谢行舟还让保安拿来菜单,递给了裴云轻:“你们还没有尝试过食堂的隐藏菜单吧,每天都是限量供应的,不是熟客基本买不到。” 裴云轻依然面带笑容,接过菜单,加了两份甜品。没过多久,保安取来两份蜜瓜蛋糕切片,放在裴云轻和时桃面前。 时桃三口干掉自己的蛋糕,又接过裴云轻推来的蛋糕。 此时谢行舟已经和裴云轻谈起了人文历史、符咒玄学。谢行舟见多识广,想要逗笑一个女孩不过分分钟。 裴云轻在谢行舟的幽默言论下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字幕开始应景地播报。 【跟我想象中不同,谢行舟在冷漠疏离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的心脏。他走过三界的高山河流,见过江海的潮起潮落,站在他的肩头,我似乎能看到世界的另一面。】时桃嘴角沾着奶油,表情呆滞。 ……等等,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12章 一顿饭吃得火花四溅、各怀鬼胎。 谢行舟看着两个女孩远去的背影,重新坐回原位。他敛起了方才的高兴神色,有如变脸,再次散发冷淡疏离的气场。 “最新的灵石,有消息了吗?”他问。 旁边的保安正色回答:“没有。” 又补充道:“……少主,我们昨天才刚拿到最新的那批货。” 谢行舟吸了一口柠檬茶,心情有些躁动,食指嗒嗒敲着桌面。 或许是天色太晚,或许是灯光太暗,或许是心境太急……总而言之,之前他并不觉得裴云轻这么美。 他只是觉得怪。 在符咒课后,他才听说裴云轻就是走的举荐通道的那个人类。之后他打听了裴云轻的来路,怪异的是,她的一切毫无问题。 正如裴云轻的资料所书,她来自人界的普通家庭,自小爹不疼娘不爱,两岁就被送给了乡下的亲戚抚养,直到收到帝修录取通知书的前一秒,还在亲戚的饭馆里端盘子。 他唾手可得的一切,于裴云轻而言是中彩票一般概率的珍宝。 裴云轻怎么可能有钱买高级灵石?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昨晚约出裴云轻,给她看了第二批货。 然后裴云轻用五位数的价格买下了一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灵石,当场转账,毫不犹豫,买完就走。 留下他一个人在路灯下看着她的背影。 谢行舟吸下最后一口柠檬茶,试图将柠檬片捞出来嘬两口,想起这里是公共场所,顾忌到自己的形象,又把杯子放了下去。 脑海中裴云轻黑夜中的背影跟阳光下的背影相重叠,他食指敲击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时桃很纠结。 喜忧参半的那种纠结。 喜的是裴云轻这棵铁树终于开了花,这说明她并非油盐不进。 忧的是这棵铁树上开的不是玫瑰花牡丹花杜鹃花小勿忘我,而是彼岸花。 一旦敲定了谢行舟这条路,之后的剧情就会血雨腥风。 同时,如果她对谢行舟的预感正确,那么在一切走到尽头、她拍拍屁股离开后,裴云轻还得在这个世界忍受谢行舟这个浪荡公子。 但是该死的!都快秋猎了,竟然没有其他剧情线可以选! 在“秋猎”这个关键词登场前,她并没有这么强的焦虑感。但如今想到一个月后剧情线就要发生重大变动,那种焦灼的忧虑自由心生。 要姐妹还是要回家? 单数要姐妹,双数要回家。 裴云轻:“你在干嘛?” 时桃掷出手中的骰子,皱巴着脸,一脸严肃:“完成命运的审判。” 在裴云轻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中,她揭开了手。桌面,骰子上两排红色圆点,赫然是“6”。 双数,要回家。 而且还是六六大顺这个数字,或许老天也觉得谢行舟这条路线很不错。 时桃用沉痛的眼神看向裴云轻。 裴云轻:? 时桃看着裴云轻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容,眼前却浮现十年后裴云轻在六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身边空无一人的寂寞形象。 她甩甩头,将幻想逐出大脑。 但还是在所难免地感受到一丝内疚。 她决定最后征求一次裴云轻的意见。 时桃严肃道:“云轻,你要想好了,谢行舟这个人不简单。一旦惹上他,之后想要脱身就很不容易了。” 下课后,本来两人打算来咖啡厅一起整理秋猎相关的资料,但时桃自打吃过午饭后就沉默起来,答话也慢上两拍。 裴云轻还以为时桃是没睡午觉犯困,现在终于悟了。 ……他想时桃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 但回顾自己今天的表现,又好像很难不误会。 字幕缓缓滚动:【我知道谢行舟有百般不好,但每当我想放弃,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那天月光下,他隐忍刺痛的表情。】裴云轻:…… 他确实和谢行舟在月光下再会了,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但是这次谢行舟包得像镶满灵石的木乃伊。 刺痛?是被口罩上的灵石刺痛吗? 时桃沉默了,回想起上周在便利店旁看见两人私会的场景。 她咬牙切齿:好姐妹,是临阵脱逃的我太懦弱,没来得及阻止你走上歪路。 裴云轻试图解释:“我对谢行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要参加秋猎,他会是很好的队友人选。” 时桃:“凭什么?就凭他在课上召唤出活蹦乱跳的火球吗?” 裴云轻想要辩驳,又无话可说,总不能说谢行舟真的是天才,火球只是他一时兴起整蛊谢行舟的小伎俩吧? 他搜肠刮肚想要圆场:“……他是天界子弟,对猎场是最熟悉的,说不定还有狩猎经验。” ——而且谢行舟对灵石的感应很敏锐。他一路寻找灵石有如大海捞沙,却在和谢行舟的第二次交易中就得到了跟他有感应的石头。 天界猎场地界广阔,果真如时桃所言有着高级灵石,那谢行舟绝对可以起到警犬的作用,帮他分担不少压力。 他可以没有谢行舟,但是不能没有谢行舟的狗鼻子。 在没有说出这项条件的情况下,时桃显然对他的说法并不信服。 时桃深深看了裴云轻一眼,心想要不再努力一次,抓住走向岔路口前的最后一次变道机会。 她收拾起桌面的资料,背起包,郑重其事地对裴云轻嘱咐:“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找到合适的队友。” 看着时桃远去的背影,裴云轻后知后觉:要么踹掉时桃吧,丫实在太磨叽了。 但是不知怎么,心里又总有一个声音不希望他这么做。 他叹一口气。 算了。 是时桃先邀请他参加秋猎的。 况且时桃帮他踹了申元青一脚,又让申元青在课上大失颜面。据申元青的威胁来看,之后时桃很有可能在猎场中被埋伏。 为了提升狩猎难度和直播的刺激程度,对学生之间没有危及性命的互殴行为,帝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虽然时家根基稳重,但盯着时桃的人太多了,申元青又是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主。他没办法放着时桃不管,那也太不像话了。 裴云轻用以上长篇大论说服自己。 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在秋猎相关的资料上圈划起来。 看了没两页,他还是不甘心。 不行。 秋猎这个机会一年就这么一次,要选人就选最好的那个。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决定先斩后奏。 裴云轻把资料塞进包,向咖啡厅门外走去。 ** 时桃知道裴云轻说的不无道理。 她甚至觉得作为游戏女主,裴云轻可能天生对剧情有着灵敏的感知。 没错,正如裴云轻所说,谢行舟是不二的大腿……不是,队友选择。 但是很可惜,这是乙女游戏,剧情线和感情线从来统一,没有分开走的说法。而一旦将谢行舟视为感情发展对象,就会变得不幸。 “喂,你愣着干嘛,别拦着我买单啊,赶时间。”旁边的同学戳了戳时桃。 “哦哦。”时桃拿起关东煮往旁边挪了挪。 等后面排着的队伍走完了,时桃还是眼睛也不眨,抱着塑料碗站在收银台前。 年若海忍不住了:“你有什么事?” 时桃知道年若海会在入学后到便利店打工,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开学第二周就上工了。 这让她寻找年若海的难度降低不少。 她将关东煮放在桌面,冲年若海咧出自认为最甜美无害的笑容:“同学,下个月的秋猎要不要跟我们组队?” -------------------- 作者有话要说: Q: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A:他不知道她们知道他是他,他不知道她也知道他是他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她知道他是他,但是他们还是不知道她知道他是他 第13章 时桃没能说服年若海。 似乎是自己和裴云轻给年若海的第一印象太差,年若海对她爱答不理,脸上依然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叠邀请函放在时桃面前:“不好意思,我接到的邀请太多,现在还在考虑过程中,就不另外接受邀请了。” 时桃无语凝噎。 是她大意了。早该想到的,虽然目前年若海实力普通,但哪怕是为了博个噱头,也有不少人向这位混血儿抛来橄榄枝。 看着年若海欠揍的表情,时桃觉得以后当个兽王真是委屈他了。 怎么说也可以当个凡尔赛王子吧。 说到凡尔赛王子,其实只要稍加忍耐,花泽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只是比起专一深情、刚正不阿的年若海,终究是差了一些。 时桃咽下脏话,拿出裴云轻的照片:“这是我的队友哦!” 年若海瞥上一眼,不为所动:“那又怎样?”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很美丽很不错吗,加入我的队伍,我保证会帮你一把!”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时桃将卑微的话术嚼了两嚼,没等她继续劝说,裴云轻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她到饭堂再吃个晚饭。 行吧。 裴云轻的主动邀约不多,当然不能不去。 直到看见谢行舟的前一秒,时桃都是这样想的。 面前裴云轻正悠闲地分切牛排,在她身边,谢行舟坐得腰杆笔直、一脸正经、动也不动,很像公开课上坐在第一排的小学生。 谢行舟乖巧地向时桃递出邀请卡:“时小姐,请加入我的秋猎队伍。” 太乖巧了,很不对劲。 什么事能让谢行舟在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性情大变? 爱情?金钱? 但谢行舟动作僵硬,好像二者都不是正确答案。 时桃觉得谢行舟的表现很不合理,但是想到自己面前坐的是点了至少十根金手指的女主,好像又很合理。 时桃看向裴云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云轻,我不——” 裴云轻放下刀叉,将手中的邀请卡亮在时桃面前。 黑色卡面上,“队员”一栏已经赫然写上了“谢行舟、裴云轻”六个大字。 秋猎规则第二条:在邀请卡上填写队员信息后,不得更改。 时桃看邀请卡的眼神宛如看他俩的结婚证。 她心头溜过一缕凉风,风里有人弹着吉他轻声唱:“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裴云轻对她笑得温温柔柔,和熙如春日暖阳。 正如裴云轻所料,时桃泪眼汪汪接过邀请卡,在队员一栏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瞪了谢行舟一眼,将邀请卡收进包里,饭也没吃,气鼓鼓地走了。 谢行舟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看向他:“老板,你看这样行了吗?” 裴云轻点点头:“可以了。” 谢行舟:“那按我们说好的,我跟你们在天界猎场找灵石,你帮我保守秘密。没有其他要求了吧?” 眼前的人类女孩一只手撑着下巴思索,一只手将牛排送入口中。 在她的沉默中,谢行舟觉得自己很像砧板上待宰的鱼。 他中午真是瞎了眼,才觉得这个人像女神。 她明明就是恶魔!恶魔! 裴云轻对他一笑:“再给我打包一份牛排吧,要跟这个一样的。” 谢行舟咬牙:行。 ** 时桃没回宿舍,也没看手机。 在裴云轻给她看自己的邀请卡时,字幕恰逢时宜地出现了。 时桃一直觉得这字幕有点智障,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正在依赖着字幕。或者说,依赖着字幕提供的剧情进程。 【在我被孤立的时候,只有谢行舟双目含情,向我伸出了手。在前路渺渺看不见光的现在,我开始庆幸起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我同意了他的邀请,将和他一起奔赴秋猎之行。】虽然整场饭局都透露出一股怪异的气息,但这段充满自我陶醉和感动的字幕让时桃知道,裴云轻深陷情网,没救了。 时桃不傻,就是有点委屈。 什么叫“只有谢行舟向我伸出了手”,明明帮裴云轻赶走霸凌者、给裴云轻送了符咒的都是她时桃。 她有点生气,又想知道在她没看见的时候,谢行舟和裴云轻发展出了怎样的剧情。 但时桃知道,比起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最重要的还是为以后做打算。 她径直去了图书馆借了一摞修炼相关的参考书,然后去道馆做了训练咨询。 一年一度的秋猎是全校师生的狂欢盛宴,更是帝修用以宣传的重要手段。 在秋猎前一个月,帝修就开始在天界猎场中反复巡逻,并布下数只摄像头,一是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媒体转播做准备。 但是! 主线剧情风起云涌,剧情策划花了这么多笔墨刻画秋猎,怎么可能真的让这个活动一帆风顺地安全结束? 在秋猎中,裴云轻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社会险恶。 被一群校园恶霸围追堵截不说,还会在魔物暴动的情况下差点没命。 开学第二个月,裴云轻已经基本学会了凝气化形和一系列基础符咒,但面对以上剧情依然只能勉力支撑。 还好她有两位队友,在原剧情中,这两名队友是和她亲密度最高的两位攻略对象。 在队友的保护下,裴云轻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但时桃知道自己不会有这种待遇。 不仅如此,她还占了一个属于攻略对象的位置。 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也为了保护裴云轻,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在学校里逛了一大圈,时桃在休整完毕后回到宿舍。 电梯刚打开门,她就愣了。 长廊上,一道瘦高的人影伏在栏杆,风吹起这人的长发,让她身形稍显落寞。 即使挂在夏日的尾巴上,天界的晚上也还是有些凉。时桃所在的宿舍楼层很高,此时晚风习习,吹来的都是寒意。 但裴云轻还是穿着简单的白T恤,连外套都没披一件,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听见电梯的提示音,裴云轻回过头。 凉风将一丝长发拂过裴云轻的脸,一如往常,她笑得轻柔,朝时桃提起手中的打包袋:“吃了没?我给你带了牛排。” 时桃的良心大大地不安了。 她磕磕巴巴:“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裴云轻笑:“发了消息,你没有回呀。” 时桃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手机,才发现一个多小时前裴云轻给她打过电话,还问她在不在宿舍。 然而她那时忙着在图书馆选书,压根没看见。就这样让裴云轻在宿舍门口吹了一小时风。 时桃有些后悔了。 裴云轻大概是觉得她生气了,虽然她确实生气了,但是她现在又不生气了……这样说起来很像绕口令,总之,早知道走的时候跟裴云轻说一声就好了。 她将裴云轻拉进宿舍:“别在外面吹感冒了,进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我的冤种闺蜜》by时桃 《驯兔基本法》by裴云轻 《你好好想想是你驯兔还是兔驯你》by我本人 第14章 帝修给学生提供的是单人宿舍,面积不大,五脏俱全。 时桃是热爱生活又过得精致的那一类人,入住后将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还放了些熏香。 裴云轻在小沙发上被时桃按着肩膀坐下了,有些好笑地看时桃烧了壶水,然后给他冲了一包感冒灵,最后小心递给了他。 时桃好像觉得他很脆弱。 虽然相对妖族而言,人类确实要脆弱一些,但他并不是人类。 在时桃期待又可怜的目光下,裴云轻还是喝下了感冒灵。 放下杯子的那一刻,裴云轻和时桃同时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时桃端正地坐着,一副忏悔的模样:“……我先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裴云轻一眼:“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走,让你在宿舍门口等这么久。” 裴云轻摇头:“这没什么,是我自作主张在先,我也不应该在不告诉你的情况下和谢行舟组队。” 夜晚的宿舍区很静。 时桃开了窗通风,此时裴云轻的声音伴着凉风在她耳边吹过,压下了她心头灼烧的不安。 裴云轻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客观地阐述。 “但是对我们来说,谢行舟的确是独一无二的选择,他虽然冒失,但实力很强。况且此次秋猎,我们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有天帝之子坐镇,我们会多上一些砝码。” 时桃在玩游戏时,就时常觉得裴云轻是一个十足温柔的人。即使在被伤害最深的时候,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主动伤害过谁。 用圣母来形容也不为过。 在很多剧情线中,裴云轻都过得很憋屈。 而现在,她第一次有了实感:善良并不代表愚钝,裴云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是一张扁平而脆弱的纸片,也不是一个只会在男人之间周旋的角色。在“女主”这个身份之外,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和她一样不停地计算、博弈,锱铢必较地抓住每一次机会。 ——而她可以是朋友,可以是队友,但不再是掌控裴云轻命运的玩家。 尽管如此……时桃咬住下唇,犹豫道:“但是云轻,我是认真的,谢行舟那个人……” “我知道。”裴云轻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冰释前嫌,之后两人纷纷拿出资料,继续研究起秋猎相关的事宜。临走前,时桃拿出一件外套,说什么都要让裴云轻穿上再走。 回到宿舍后,裴云轻轻轻关上门。 然后抽抽鼻子,大声打了一个喷嚏。 好吧,他觉得在化身人类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确实变差了一点。 他轻轻揉了几下鼻梁,在座位上拿出去年和前年秋猎的资料继续研究。 时桃十分擅长搜集信息,并有着令他侧目的归纳总结能力。 从他答应参加秋猎到今晚不过一日有余,时桃就迅速整理出涵盖了天界猎场地图、参赛人员名单等信息在内的一沓资料。 裴云轻拿起地图,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字幕”对时桃给出的评价:“天赋平平、性格恶劣、眼高手低、目中无人……?” 这四个词,似乎一个也和时桃沾不上边。 他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睛,不知怎么,总觉得自己的书桌比起时桃的有些单调了。 是不是应该向时桃学学,放点小香薰,插个小花? ……时桃时桃时桃,怎么三句话离不开时桃。 裴云轻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累了。 叠好资料,关上台灯,他起身准备洗漱。 在打开盥洗室灯的一刹那,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 他没摘项链,保留了人类女孩的外形。此时镜子里的他长发披肩,白色T恤外搭了件粉色外套。 得,这身衣服也是时桃的。 ** 上次这么努力,还是在上次。 ——时桃试图用冷笑话来化解身体的胀痛。 在裴云轻的建议下,她敲定了选课和训练计划。 在锻炼身体素质这一刚需的要求下,时桃不得不在格斗基础课之外又增加了一门申启的体育课。 申启似乎对她选多了一门自己的课感到很意外,在课上对她“青睐有加”,每一个训练项目都要亲眼观摩几下。 看着地上瘫成死狗的时桃,申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还行,比上次进步了点,大概就是从倒数前十到倒数前二十的水平吧。” 时桃喘了一口大气,咽下飞到嘴边的脏话。 为了苟下这条小命,她付出了太多。 申启顺着杆子往上爬:“继续努力,没准你能达到我们豹妖族十二岁小朋友的水平。” 时桃翻了个白眼,左耳进右耳出,调整呼吸,将眼神投向运动场另一头的裴云轻……还有裴云轻身旁的谢行舟。 距离上次夜谈已经过去了一周。 三人组队,自然而然地多了许多交集。一如裴云轻所言,她和谢行舟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没有一点点出格的行为。 只是谢行舟对裴云轻的态度很奇怪。 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怕裴云轻,又好像对裴云轻有那么一点点不服气。 就比如现在,明明已经跑完申启规定的任务,两人还是在跑道上一前一后奔驰。 俊男靓女,本来应该是十分引人注目的风景。 但谢行舟明显没有那么轻松,在超负荷运动下,他的步伐已经明显体力不支,脚步虚浮起来。 而裴云轻在他前面,表情淡定,健步如飞。跑过时桃身前时,甚至还能抽出精力对她笑一下。 字幕在裴云轻前方浮现。 【谢行舟真的很优秀,自从与他往来密切,我在逐渐感受到我们之间差距的同时,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变得努力起来。我就像现在一样,时刻跟在他身后,追逐着他的影子。】时桃再次确认了一眼谢行舟跑在裴云轻后面的身影。 在她和其他同学的注目礼下,谢行舟不负众望地来了个平地摔。 时桃看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同情:要不待会把止痛喷雾也分给他一点吧…… 这几天在近距离观察裴云轻和谢行舟的互动后,时桃终于确认,这字幕根本无法准备识别角色之间的互动。 像这种bug已经出现很多次。 又或许不是bug,而是这条剧情线没有单独的文案,系统只能生搬硬套,不断用其他路线的文案往角色头上扣。 哪怕裴云轻用嫌弃、无语、同情等带有负面情绪的表情看谢行舟,字幕依然会将那表情美化成崇拜和爱慕。 时桃一开始还会觉得奇怪,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将字幕当成了生活中的小调剂。 而谢行舟在她心中的地位从攻略对象一路下滑,如今跌到了欢乐喜剧人的位置。 谢行舟爬了起来,挣扎着跑完最后一圈,坐在了休息区。 时桃将止痛喷雾递给他:“拿着吧,喷上能好受点。” 谢行舟似乎觉得自尊有点受伤,在短暂的纠结后,他还是接过喷雾:“谢谢。” 裴云轻也结束了锻炼,在一旁擦汗。在看见两人短暂交接的动作后,她身前的黄底字幕再次滚动。 【我能理解她对谢行舟的爱慕心情,因为我逐渐了解到,在这一方面,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每每看见时桃,我都觉得不安。】时桃:…… 她手上一松,喷雾还没送到谢行舟手里就径直掉了下去,一路滚到休息区另一头。 谢行舟在愤然中沉默地闭上眼,接喷雾的手在半空捏成了拳头。 时桃和裴云轻……哪怕贵为天帝之子,他依然在这两人面前不受尊重。 尊严何在?? 时桃讪笑:“手滑,手滑。” 第15章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在秋猎正式开始的前一周,三人小队终于敲定作战方案,汇聚一堂做起了最后的准备工作。 “最后一个问题……”谢行舟举手,“我们的小队叫什么名字?” 确实值得思考一番。 虽然裴云轻和谢行舟在训练和制定战略计划上十分努力,但是对起队名并没有什么思路。 时桃思索一会:“黄金矿工,这个名字怎么样?” 裴云轻:…… 谢行舟:…… 经过这一个月,时桃发现了。眼前这两人对奖金并不感兴趣,他们在乎的是灵石。 在游戏设定中,灵石是击败魔物的掉落物品之一。越是高级的魔物,掉落的灵石品质就越好,一些魔物还有着囤积灵石的癖好。 灵石虽然不能直接作为金钱使用,但在修真者中可以用以交换法器等物品,高级灵石更拥有极高的欣赏价值,常年处于有价无市的热门地位。 她完全可以理解这两人对灵石的执着。 毕竟作为一名氪金玩家,她也用人民币换过数不清的灵石——然后换成道具送给纸片人。 在两人的沉默中,时桃越来越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 “就叫黄金矿工好了。”时桃将邀请卡放在感应区,兴致昂扬地敲下回车键。 很快,报名成功的页面加载出来。 [恭喜你,“黄金矿工”小队已报名成功,请多加准备,期待你的优秀表现!] 谢行舟掰过屏幕,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 冲着这个队名,在之后至少三年的时间里,他都将遭到皇兄皇姐的无情耻笑。 而有人现在就笑了出来。 裴云轻噗呲一声,笑得肩膀都震动起来。 时桃对自己在灵光一闪下取出的队名十分满意,见裴云轻笑得开心,脸上带上了几分自得。 没错,她就是起名小天才! 谢行舟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让他更无语的是,所有队伍的名称都在报名结束后展示在报名首页。 [风中行者]、[森林玫瑰]、[逆行者]、[二年级的希望]、[三年书没白读]…… 在一溜队名中,不乏有以搞笑为目的的队名。但是“黄金矿工”四个字简短有力,搞笑得很突出。 赛前一周,他在准备装备和道具的同时闭目塞听。 因为每次想打探消息,都不免有人讨论:“哈哈哈,竟然有人叫黄金矿工,那不是几十年前的小游戏吗。” “一看就是一年级的啦,他们不会戴着大胡子登场吧。” “笑死,等直播的时候我要看看这队里都有谁。” 谢行舟默默走过,一言不发。 秋猎前难得回家一趟,皇兄笑眯眯地问他:“报名秋猎了吧?队名叫什么,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你下注。” 谢行舟:“呵,管好你自己。” 他的内心:距离被嘲笑还有1天。 ** 时桃觉得自己准备得很充分。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她在各路老师和裴云轻的指导下磨心智、劳筋骨……总而言之,用尽全力去准备了。 时家也为她提供了大力支持,寄来了一大箱道具和法器。 哪怕心思周全如裴云轻,也感慨她准备得过于充分。 毕竟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这只是一次狩猎活动。就算有私人恩怨要一并解决,优先级也是在狩猎之后的。 只有时桃知道,此行凶险异常,绝不可轻视。 按照剧情发展,这次秋猎前天界猎场的巡逻队伍会少上几支,这也为之后猎场的魔物伏击安下伏笔。 就在秋猎前不久,时桃得到了猎场巡逻队伍抽借天界边境的消息。 一切发展都顺水推舟,哪怕他们几个主要人物在歪路上狂奔,主线剧情也没有偏离半分。 时桃在全身镜前整理衣着,再次确认内侧暗袋的道具。感受到指尖轻柔的触感,时桃安下心来。 在时家寄来的道具里,有一样东西时父嘱咐她要格外注意。 那是一支玄色羽毛。 在触碰到羽毛的一刹那,时桃眼前浮现出一道小字幕。 【道具:玄羽】 【物品描述:这是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鸟身上揪下来的。】【可使用次数:3次】 【用途:???】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字幕之外的系统提示,显然,玄羽并不简单。 据时父言,他们对时桃始终放心不下,本就准备把这玄羽给她。如今她决定参加秋猎,这护身法宝就和其他玩意一起提前交予她。 时父特意嘱咐,这宝物或许能救她于危急,但她万万不可声张,若非情急,不可使用。 虽然她使出了卖萌撒泼等一系列手段,时父也一个字不肯多说。 手指抽出口袋,时桃再次确认自己镜中的衣着。她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头发高高扎起,清爽又干净。 “走吧。”一旁的裴云轻说。 “嗯,该我们上场了。”谢行舟闷着声音说。 时桃看向谢行舟:“从刚刚我就想问了……” 她指向谢行舟的头:“你干嘛穿成这样?” 谢行舟今天的打扮让她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其实他的衣着很正常,一身都是普通的运动装备。但是奇怪的是,他戴了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又戴了个遮住剩下半张脸的口罩。 不像是参赛的学生,很像是跟拍的狗仔。 ——还不是你们害的!谢行舟气急败坏:“别问那么多,到我们上场了!” 不说就不说,那么凶干嘛。 时桃撇嘴,推开了门。 不愧是帝修引以为傲的秋猎大会,走入开幕式会场,时桃第一次体会到闪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感觉。 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随着大门打开,兴奋地欢呼起来。 场边的几个大屏幕已经开始工作,无人机带着摄像头追随参赛者的步伐一路跟拍。 主持人兴奋地介绍:“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呃,黄金矿工队!” 什么队? 会场的欢呼有一瞬间的迟疑。 大屏幕上打出“黄金矿工”四个大字,附带了时桃、裴云轻和谢行舟的名字和证件照。 迟疑很快过去,观众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谢行舟愣了。 ……他怎么不记得前几年秋猎会用三个屏幕放参赛人的信息和照片?这也太夸张了吧??完了,伪装白做了。 主持人声音高昂:“黄金矿工队中,有今年最受期待的新人之一,天界的传奇人物,谢行舟!” 导播熟练地切换镜头,将谢行舟和观众席上憋笑的大皇子一起放上大屏幕。 大皇子名叫谢承宁,在剧情中戏份不少,时桃对这张脸很有印象。 屏幕上,谢承宁像身着锦衣华服的霸道总裁,谢行舟像捂得严严实实的跟踪狂。 她已经开始替谢行舟尴尬了。 只见镜头一转,切到了时桃一家的角度。 时父时母对着镜头挥手,一脸为时桃骄傲的欣慰表情。 主持人继续激情介绍:“观众朋友们可能不太了解,但这是今年秋猎唯一一支集齐天、人、妖三界选手的队伍!” “在谢行舟之外,出自妖界名门的时桃、人界修仙天才裴云轻都汇聚在此!他们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又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一起出现的,还有裴云轻面前的字幕。 【在这人头攒动的会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欢呼。那么我呢?我不由得问自己,我的家在哪里?】时桃默然。 她知道这字幕时常播报一些不靠谱的句子,裴云轻现在的神色也平静得一如往常。 但不知怎么,她觉得裴云轻或许真如字幕所说,是有些落寞的。 在镜头跟拍下,时桃缓慢地、坚定地牵起了裴云轻的手——然后和自己的手高高举起,在欢呼声中向观众席致意。 感受到裴云轻的动作有些僵硬,时桃轻声安慰:“别担心,我跟你在一块呢。” 裴云轻别过头,没有看她。 然后慢慢地“嗯”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后,谢行舟颤抖着手打开校园BBS搜索自己的名字—— [震惊!谢行舟摇身一变成为黄金矿工] [秋猎队服大赏:谢行舟穿的什么玩意儿] [只有我在磕谢行舟x谢承宁吗?] 谢行舟放下手机提起剑:“时——桃——” 时桃:“啊嚏!” 她挠头:感冒了? 第16章 入场后,参赛队伍在场中再次集合,观看今年秋猎的启动仪式。 平时难得一见的人气角色此时汇聚一堂,让时桃眼睛都看得有些花了。 不是看人物看花的,是看字幕看花的。 时桃发现这条剧情线的裴云轻不仅在感情上变得淡漠,而且还十分自闭。 开学将近两个月,竟然有一大把角色都停留在初见阶段。此时字幕继续滚动,向时桃介绍前方的角色。 【那是池雅,三界闻名的天界圣女。作为天界和帝修的代言人,池雅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出色外貌,一头亮眼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她身旁的花泽都要黯淡几分。】没错,去年的秋猎女王池雅、秋猎冠军花泽再次组队了。 两人一个白发,一个银发……怎么说呢,真的很晃眼就是了。 这队的名字在骚包中带了点土味,叫“森林玫瑰”。想都不用想,一定出自花泽之手。 池雅和花泽的组队在意料之中。 与时桃不同,池雅只在花泽相关的剧情线里作妖。如果选择了花泽路线,裴云轻就将进入“森林玫瑰”队,卷入二女相争的修罗场。 当然,这条路线和现状并不匹配。 除了“森林玫瑰”队外,还有一队也需要她格外关注。 越过人群,申元青向时桃投来挑衅的眼神。他身旁的人一身劲装、站得笔直,不是别人,恰恰是年若海。 时桃没想到年若海竟然会选择和妖族组队。 年若海虽为混血,但他在人界由人类亲戚抚养成人,哪怕人类畏他厌他,他也亲近人类一些,对妖族向来不屑。 如今他却和妖族一起参赛……是申元青给的太多了吗? 时桃没理会申元青的挑衅,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向大屏幕。屏幕中,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梓藤,由梓藤说明秋猎规则。 这次秋猎相较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依然以积分定胜负。斩除魔物、取得灵石的数量是影响积分的决定性因素。 在两天时间内,学生们将在天界猎场斩妖除魔——或者妨碍他人斩妖除魔。 在场内的学生激情狩猎的同时,场外观众会实时收看这场转播并进行投注。秋猎结束后,名次将与秋猎女王一起揭晓。 “……如果各位选手在秋猎过程中受到生命威胁,请及时释放信号弹申请救援,我们将在这里等候,随时为你们提供帮助。” “那么,我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随着梓藤一声令下,通向场外的大门逐渐敞开。 会场在天界猎场中心的高层建筑顶层,此时随着场外传来一阵风压,选手们各显神通的时间到了。 眼看身旁的同学踩着仙剑炫酷飞出场,时桃也捏上早已备好的飞行符。 裴云轻的符咒能力进步神速,在一个月内为他们备好了大把符咒,为他们解决了不少问题,比如说,交通问题。 掐诀念咒,一道青色光芒在时桃身周浮动起来。 感受到瞬间变得轻盈的步伐,时桃跟随裴云轻的步伐向前奔去。 主持人高昂的声音再次扬起:“哦?今年有好几队都使用了飞行咒上场,其中竟然还有来自一年级的同学——” 时桃没能听到接下来的讲解。脚尖轻点,她与裴云轻、谢行舟一同跳出会场。 在符咒加持下,空中像是瞬间出现无形台阶,而他们踩着台阶层层跳落,一往无前地向目的地行进。 这速度不比用仙剑的慢。 但似乎有人不希望他们这么快。 申元青领着队友向时桃逼近。 比赛开始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显露出恶性竞争的苗头。时桃暗叹:看来游戏世界还是对青少年教育不太重视。 时桃脚下发力,没管身后的对手,按照既定计划向目的地奔去。 同为一年级新生,裴云轻和谢行舟比她胆大许多,没有过多犹豫,他们决定将狩猎地点定在灵兽山脚。 这一带空气间灵气充沛,是魔兽滋养的好去处,有不少中级和高级魔兽栖居于此。 这也意味着这里将成为狩猎的热门地点。 在他们前方,已经有不少队伍快上一步,稳稳落地了。 申元青一队选择御剑飞行,对于初入门槛的学生而言,一心二用分神攻击并不容易,所以他们选择持续追击,并未出手。 时桃眼疾手快,指了一个方位:“我们往那边落。”随后加速向地面前进。 谢行舟不时往身后的追击者回头看:真是作孽,这下除了找灵石,还多了一项逃亡任务。 眼见裴云轻跟随时桃往下方奔去,谢行舟:“诶诶诶你们等等我!” 灵兽山脚一带绿树成荫,落下的几个小组有意互相回避,在树木遮挡下掩蔽行踪。 时桃向下一跃,稳稳落地。 她向上方回头,只见申元青和年若海还在空中御剑,离他们越来越近。申元青带了一支长弓,此时他握弓在手,跃跃欲试。 没等申元青出手,时桃迅速聚气灵气,向申元青甩出一道飞镖。 “草!”申元青在大骂中踉跄几步,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些。 时桃乘胜追击,又甩出几道飞镖。 谢行舟备受瞩目,下场时有好几台无人机跟拍,此时时桃率先有了动作,更是吸引了镜头的注意。 申元青御剑学得不错,时桃飞镖虽快,但他左躲右闪,并未被命中。 见几下攻击都没命中,时桃似乎决定就此收手逃窜。 趁时桃收手的间隙,申元青快速驱剑落地,带着腾腾杀气向时桃冲去。但时桃本体为兔,本就跑得快,她剩下的两个队友也都不知去向。 无人机跟着申元青的步伐一路追踪,终于在林影间发现了时桃的身影。 叶影摇动间,身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女身形一晃而过。 申元青抓紧机会,拉弓上弦。 别想逃! 在法术加持下,一道箭矢带着风刃穿林而过,将树叶震得哗哗响。 会场的大屏幕上,观众的心吊到了嗓子眼,跟着无人机的镜头观摩这学生间的第一场战斗。时父时母一脸紧张,眼也不眨地看着屏幕。 但事情发展显然超乎了他们意料。 镜头中,箭矢擦着少女的身形一闪而过。 时桃看似无害的可爱面庞上咧出一道恶意的微笑,她扭过头,将两只手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捏着忧虑的声音冲身后不远处喊:“学长学姐——你们没事吧——” 在会场的躁动中,终于有一台无人机捕捉到了后方的镜头。 时桃显然计算好了前后方敌人的方位,这箭矢没伤着她,却差点伤着其他人。 大屏幕上,衣着华丽的男子花容失色地打了个滚,险些被飞来的风刃击中。 花泽精致的面庞上沾了土,他捏起发缝里的树叶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 --------------------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不搞雌竞 第17章 几年后,这一幕被作为野外狩猎课程中的经典片段在课堂上反复播放。 老师指着花泽的头顶:“如果可以,不要在猎场上穿得过于华丽,也尽量避免将显眼的发色露出。” “……否则很容易成为被攻击或者被陷害的目标。” 学生举手提问:“老师,那天生就是亮眼发色的人岂不是有天然劣势?” 老师切出谢行舟的照片,指着谢行舟的大帽子和口罩:“不,也可以用一些外在方式来弥补。看,我们的天帝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十分懂得战术了。” ** 在几台无人机的镜头下,花泽恼羞成怒,运起灵力看向突然出现的时桃。 时桃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没有弓,不是我干的哦。 然后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指:“学长,你没事就好。别生气,申元青同学一定不是故意的。” 作为乙女游戏爱好者,时桃自认为还是懂一点茶言茶语的。 申元青好不容易追上时桃,脸上刚有喜色,很快又茫然起来。 眼前花泽和池雅站在山脚林间的大树前,不知怎么,花泽身上脏兮兮的,对他面色不善。 一晃眼的功夫,刚刚还在一旁的时桃已经不见。 眼神捕捉到花泽背后大树上的箭矢,申元青面色突变,背后一凉。 ——妈的,被算计了! 时桃一计得逞,功成身退。 这栽赃计划是她在空中看见花泽和池雅两颗闪亮的脑壳后临时想的。 被申启的魔鬼训练折磨一个月后,她的体力终于达到了“豹族十五岁小孩”的水平,结合兔妖天生的躲避能力,再来一个申元青她也不会被射伤。 而花泽和池雅都是二年级的优秀学员,不论是攻击和防御都有一手,更不会因为这一支箭就中招。 只有申元青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谢行舟感叹:“真阴啊。” 时桃辩解:“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属于正当防卫。” 在她祸水东引时,裴云轻已经打开了魔兽探测仪,感应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魔兽位置。 不仅近,而且是个中级魔兽。 裴云轻拿着探测仪,将屏幕上闪烁的黄色野兽标志指给时桃看:“我们先去这只魔兽旁边观望一下?” 时桃同意裴云轻的建议。 按照原剧情,魔兽并不是在一入场就开始暴动的。 秋猎时长两天一夜,会场将在入夜时分向参赛者开放,以供休息。但为了争分夺秒地夺取积分,大部分参赛者都会牺牲休息时间来狩猎。 变故是在入夜后产生的。 时桃此行的第一目的是保住小命,第二目的才是得到灵石和积分。在她的建议下,[黄金矿工]队将主要目标放在了白天出没的魔兽身上。 开场三十分钟不到就遇上中级魔兽,他们运气很不错。 三人旋即动身,向灵兽山腰进发。 但是将重心放在白天的战略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 林间小径,一只三米高的熊型魔兽正撕咬着野鹿的身体,锐利的尖牙没入野鹿身体,扯出一道粘连的血丝。 超出所有人意料,这头熊的品阶恐怕在中级魔兽中也是佼佼者。 但让她无语的不是魔兽的品阶。 裴云轻望向魔兽的眼眸微眯:“巨熊魔后方,那棵树后面有一个人。” 谢行舟放下望远镜:“七点钟方向爬了两个人,十点钟方向的山坡上有一队。” 时桃:…… 没想到她竟然能把乙女游戏玩成吃鸡。 更没想到就算在乙女游戏里念书,也难逃内卷的宿命。 ……难怪这群学生宁愿晚上不睡觉也要打猎,白天人也太多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在遇见魔兽后不会贸然出击,而是等魔兽归巢后一并寻找是否有灵石被它们藏在老巢。 这是能将利益最大化的办法,不只有他们想得到。 但是这也是在人少时才能使用的办法,而现在,埋伏在周围的参赛者显然开始了心理博弈。 七点钟方向的草垛里,男同学向女同学使眼色:怎么样,出不出手? 女同学摇头:要不等等吧,我想找巢。 男同学急了:还找巢?再不动手,魔兽的毛都要被薅没了! 场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后方大树下倏地射出一道短箭,在众人注视下刺入魔兽身体。巨熊魔吃了痛,拔出身上的箭发出震天咆哮。 周围树林上的鸟都受了惊,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男同学对女同学怒视:你看,有人出手了吧! 女同学咬牙:行,那我们不能落后。 图穷匕见的瞬间,飞镖、箭矢、灵气争先恐后地向巨熊兽扑去。 时桃感到有些累了。 为什么狩猎这种竞技活动也能被玩出大妈大爷在超市抢购打折鸡蛋的感觉?? 而且她需要注意的不止是魔兽。 风刃擦身而过,时桃娴熟地向一旁闪避。 申元青道行太浅,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杀意。好不容易跟上时桃,他看也不看魔兽,直接向时桃出击。 申家是豹妖中最为强大的家族之一,这代申家小辈中,申元青算是个中翘楚。 可惜武力有余,智商不足。 在原剧情中,申元青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裴云轻出手,屡次犯下校规后被退学。 在时桃的不断作死下,这条剧情线里被申元青盯上的人从裴云轻变成了她。 果然,这傻大个开局就莽,根本不在乎什么积分,只想跟她一较高下。 但她不想在这里停留,只想赶紧离开修罗场,换个地盘狩猎。 正当时桃琢磨怎么甩掉申元青时,一道符纸裹着风向他袭去。 裴云轻掐诀念咒:“敷!” 符纸在裴云轻念咒的瞬间在空中焚烧,一道黑色锁链自符纸中心出现,迅速缠敷申元青的身体。 申元青正想大骂出口,一道锁链就迅速捆住他的下半张脸,让他发不出声音。 裴云轻身前终于出现了这段打脸剧情的字幕。 【我虽弱小,但并不孬弱。】 【身而为人,即使脆弱如蝼蚁,也难忍被一再轻视践踏。我想,申元青需要一些教训,我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时桃:……?是吗我怎么记得给他教训的每次都是我呢云轻虽然你是女主但是也不能这样抢我们恶毒女配的功劳嘛! 但是看在剧情线又向前走了一步的份上,她就不跟裴云轻计较了。 这段较量并没有让他们花上多少时间。 而申元青看起来人缘也不太好。 他被捆得做动作都有些艰难,在草丛里奋力挣扎,吱唔乱叫。 但是他的队友显然对积分更感兴趣,一齐往巨熊魔方向疾冲。其中一个跑得太快,不小心踢了申元青一脚。 申元青:啊啊哇哇哇呜呜呜。 中级魔兽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哪怕是帝俢的三年级学生,想在和中级魔兽的对战中讨到好处都不容易。 但是现在并不是一打一,而是多打一。 巨熊魔五光十色的法术中黑血飞飚,很快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化成一道黑色火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块黑色灵石。 这灵石很快引发了新一轮的疯抢。 平日里团结友爱热情互助的同学们此时你踹我屁股我扯你头花。 旁边本就围了一圈学生,天上的无人机捕捉到动静也很快聚了过来。而更多学生看到无人机停靠,又向这里靠近…… 时桃觉得这一幕可以称为秋猎莫比乌斯环。 如果不是时间紧张,她可以搬个小板凳再拿上一袋瓜子来磕。 眼看灵石在一片混乱中落入年若海手中,时桃想要拍手叫好。 但下一刻,混乱的场面就静止了。 “嘀嘀嘀——” 现场同时响起许多道嗡鸣。 第18章 时桃对这嗡鸣很熟悉。 或者说,在场不会有人对这嗡鸣不熟悉。 因为在秋猎前一周,帝修将魔物探测仪送到每一支队伍手中,并且在说明书中嘱咐:当高级魔物靠近时,探测仪将进行提示。届时务必小心,切勿逞强。 时桃察觉出不对劲了。 按照原剧情发展,魔物暴动将在入夜后发生。 这暴动并非没有征兆,在暴动开始前,会出现一只高级魔兽。 时桃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不是吧! 林间风起,树叶拍出哗哗声响。本是太阳天,阳光却被遮掩,只留一道阴影倾覆林间。 巨大的紫色怪物畅游空中,身姿轻盈,像一条畅游海底的鱼。 织梦魔。 正如它的名字,织梦魔有着文学与影视作品中常见的设定:潜入梦境,引人沉沦其中,然后一击毙命。 只是时桃有一些不解。 织梦魔潜入梦境害人之前,首先得有梦境吧,要是有梦境,那至少需要目标能睡着吧。 她看了看手表。 十一点。距离她平时的睡觉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 很快有人解答了她的疑惑。 方才疯抢灵石的人群在发现高级魔物后短暂地喧闹了一会,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倒地,晕倒一片。 五分钟前,时桃正在因为剧情推进而沾沾自喜。而现在,剧情开始以她没想到的展开方式,崩了。 正当她为自己的乌鸦嘴忏悔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背后出现了。 “这是怎么了?” 时桃这才发现,原来她之前从没听过池雅说话。 花泽和池雅姗姗来迟,显然是追逐食梦魔而来,对面前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 时桃开始计算眼前的情况。 她有些拿不准了。 在原剧情线中,女主角裴云轻会选择和不同的攻略角色组队。但是每次遇见食梦魔时,她身边都有且只有一名攻略角色存在并且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时桃数了数。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场上有三名攻略角色,分别是花泽、谢行舟、年若海(顺序不分前后),接下来哪位白马王子会突出重围? 她往地上一瞥:首先排除年若海,这人已经晕了。 食梦魔在空中兴奋地摆尾,一个猛子往下方倒地一片的人群扎去。 一号男选手谢行舟,正在申元青旁边蹲着,好像对裴云轻使出的束缚咒很好奇。 二号男选手花泽,正在以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睁睁看着食梦魔下坠。 女嘉宾裴云轻,正在掐诀念咒…… 等等,什么? 时桃瞪大眼睛看向裴云轻。 裴云轻手中掐了诀,身旁飘了一圈符咒。在她的咒术下,她身旁一圈的符咒缓慢转动,灵气越聚越强。 “去!”咒语念毕,裴云轻高声喝。 符咒呈一字排开,在倒下的参赛者前方铸成一道灵气围墙。食梦魔一头撞在符咒的灵力上,吃痛下哀嚎一声。 而裴云轻的目光很坚定,手中动作不因魔物的嚎叫迟滞半分。 时桃觉得,她的女主角虽然很不乖…… 但是比想象中还要强大一点、勇敢一点。 她拎起蹲在申元青旁边的谢行舟:“喂。” 谢行舟:“时桃,我刚想叫你,你看看啊,裴云轻这个符咒很不简单啊,我逃了几节符咒课,今年符咒课教得这么深入吗?……” 看见时桃的眼神,他瑟缩:“……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 作为拥有两条剧情线的高人气纸片人,怎么一点对剧情的嗅觉都没有,任由女主角独自对敌! “殿下。”她说,“你不觉得现在情况很危险吗?” 这一个月以来,谢行舟被呼来喝去,今天搬资料明天陪练,这是时桃第一次对他用尊称。 谢行舟有些感动了。 但是有人比他更感动。 池雅拔出剑,露出赞许的神色:“时小姐说得对。这里是天界的主场,魔物当前,我们应该挺身而出。” 二号恶毒女配此时显得很不恶毒。 时桃默了默,感觉剧情有从恋爱游戏变成热血少年漫的趋势。 捕捉到危险的信号,散落在灵兽山各处的无人机都逐渐向山脚聚集。 在无人机的镜头下,谢行舟提起全身演技,在半秒内完成变脸:“没错,东道主有保护客人的义务。” 时桃:……你再耍帅女主就要支持不住了。 裴云轻虽有强大的天赋与灵力,但毕竟只是个一年级新生。 这组屏障符不仅需要画符人的高超技巧,在符咒使用中更需要使用者同时操纵八张符咒,对灵力提出极高要求。 裴云轻划出一道屏障后,食梦魔在空中翻了一滚,甩起尾巴向屏障再次发动攻击。 时桃觉得如果她是裴云轻,绝不会如此果断地挺身而出。 昏迷的学生们需要裴云轻,而裴云轻也许需要她。 感受到体内翻滚的灵力热流,时桃在手中化出一道带着白光的灵气屏障,支在裴云轻的屏障符前。 秋猎前一个月,时桃在道馆尝试了几乎所有法器,但无一趁手。 在万般无奈和自我怀疑下,她找到了梓藤。 梓藤在一阵思索后说:“大部分人都以法器作媒,但有一种灵气极为自由,抗拒外在媒介的束缚。拥有这种灵气的人,要么修为极强自成一派,要么沦落平庸不再抬头。” 听过梓藤的话后,她沉默一会,对梓藤笑了:“我的灵气好叛逆,和我好像呀。” 此时灵气带着她的意念与精神迈入大千世界,让她恍然间想起第一次看到天界景象的那一天。 那是压抑许久后,呼吸到流动空气的畅快。 食梦魔的一击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白天并不是食梦魔的最佳活动时间,但哪怕只能发挥出一半的力量,这一击依然十分狠辣,将她的灵气屏障打得震上一震。 好在时桃本身灵气强大,这一击只给她带来了轻微的不适。 其他人也纷纷做出攻势,谢行舟和池雅利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法术的痕迹。 食梦魔背脊翻动,躲过一下又一下攻势,再次向屏障发起攻击。 横在时桃面前的符纸变了阵型,青色屏障与白色屏障融为一体。 灵气是从身体抽离的力量。此时两道灵气相合,时桃打了个激灵,只感觉神识比方才要稳固许多。 她回头,对上裴云轻坚定的眸。 裴云轻在试图保护她。 ** 同一时间,会场内人声鼎沸。 主持人情绪激动,几乎破音:“这么多届秋猎里,这还是第一次在开场没多久就遇见高级魔兽!” 屏幕上,紫色魔物的身影几乎占据整个镜头。它奋力甩尾,砸上青白交错的灵气屏障,旋即吃了痛,在哀嚎中往后退上几米。 屏障后,少女手中结印,她神色坚定,眼中战意一触即燃。 会场哗然。 “这是,这是!”主持人激动,“[黄金矿工]队的时桃和裴云轻,竟然合力造了一道灵气屏障!作为一年级学生,她们竟然能将灵气融合,想必一定训练了很久!了不起!” 突然,一道蓝色法阵在食梦魔身旁成形,夺走了观众的目光。 “哦?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天界独有的剑法,将天界法阵和剑术相融合,只有最精纯的天界血脉可以做到……” 长剑在法术驱使下穿过阵法,直直扎入食梦魔体内。 池雅从一旁走出,手中凝起湛蓝灵气,操纵着长剑进一步攻击。 “池雅!池雅!池雅!”会场有池雅的粉丝开始摇起旗子,整齐地欢呼。 食梦魔血红的眼球缓缓转动,目光投向池雅。 那对眼睛极大,在发现池雅来处后,缓缓眯起。 下一秒,一道紫色烟雾腾起,将画面染成诡异的色调。 烟雾散尽,画面中时桃和裴云轻神色紧张,四处张望。很快,谢行舟焦急地向两人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无人机靠近,终于捕捉到谢行舟的声音。 他说:“食梦魔和池雅一起消失了!” 在会场的静默中,主持人拿开话筒,小声向身旁的梓藤确认:“池雅,被掳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BBS此时头版头条: [还有人没看直播吗?赶紧给黄金矿工下注啊!] 1L:不是吧不是吧,一年级学生又要来抢冠军位了吗? 2L:完了,这学期零花钱全押给森林玫瑰了,咋办啊3L:晚了晚了,押黄金矿工的人太多,现在押赚不到多少了! 第19章 池雅,天界圣女,少时成名。 圣女需心性至清至纯,不可轻妄,不可贪婪。情之一字,是诱惑,也是大忌。但池雅偏偏对花泽动情,从来不计后果,一头扎进单方面的付出里。 原剧情里爱情占上大半,花泽这条路线中,池雅与裴云轻勾心斗角,在爱情的战役里打得头破血流。 时桃没想过,池雅会因为搭救同学而被魔兽掳走。 这剧情压根没在原剧情里出现过,任何一条路线中都、没、有。 好久不见的童声在时桃脑内响起:【啊呀,啊呀呀呀呀……】是只在穿越最初时出现过一次的引导NPC球球。 时桃神经紧绷,她觉得自己现在没什么耐心。压下恼怒的情绪,她在脑海中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出事啦,出大事啦!】 “要是再废话,我真的会考虑把你捏死。” 【……呜呜呜,玩家你也看到了,池雅要被食梦魔杀掉啦!让我看看,她的生命值还有84%!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池雅死掉,就没法达成happy ending了!】的确,在原剧情中不论池雅怎么作死,最后都会平安归来。如果池雅死亡,恐怕剧情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球球每一句话都在明示:这次也需要她掰回剧情。 在为女主角打抱不平为攻略角色刷好感之外,恶毒女配还要拯救恶毒女配——恶毒女配好累。 时桃觉得自己可能在达成happy ending之前就会过劳死。 谢行舟比她更着急:“怎么办?我们要找到池雅才行。”不然他会被爹揍死。 时桃拿出身上的信号弹,毫不犹豫地发射。 天空打出一簇烟花,“砰”地炸开。 要去也得拉上几个帮忙的。天界圣女在自家地盘生命垂危,老师不可能见死不救。 他们几人也许可以合力干掉一只食梦魔,但绝对无法抵抗之后的魔物暴动。 但信号弹炸出五分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明明天上还漂浮着几台无人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实时转播,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对她的求救给出回应。 是池雅的状态没有达到救援标准吗? 不,球球分明在时桃脑内大叫:【掉了掉了!池雅的血又掉了!】几台无人机在空中飞动,寻找拍摄的最佳角度。 时桃觉得,他们有可能被放弃了。这放弃并不是将他们作为弃子,而是让他们成为牺牲自身安全制造节目效果的棋子。 裴云轻说,因为谢行舟在,他们会更安全。 但事实可能是,因为谢行舟在,他们的安危被控制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显然,裴云轻也发现了这一点。 在队友不信任的目光中,谢行舟挠头:“干嘛这样看我?” 然后再次强调:“我们得救回池雅才行!” “问题是,”时桃指着裴云轻手中的探测仪,“我们不知道食梦魔在哪里。” 探测仪上,几道黄色圆点闪烁,但代表高级魔物的红色圆点已经消失。 一道声音不急不缓地出现:“我想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时桃:哦原来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花泽拿出了通讯卡,一扫不久前被偷袭的狼狈,兴致昂扬。 这通讯卡就是此前的邀请卡。在录入信息并确认报名后,邀请卡将向参赛队伍开放定位功能,以便进入猎场后队员之间互通有无。 时桃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前方站着女主和她的两位纸片人,挤在他们仨中间总觉得怪怪的。 但裴云轻拉住了她,然后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裴云轻分明在问:救,还是不救? 时桃觉得裴云轻很矛盾。 方才保护那群学生时,裴云轻没有半点犹豫。如今天界圣女被掠,却开始询问她的意见。 与食梦魔一战告毕,昏迷的学生们一个个支起身子醒了过来。 从个人的角度看,时桃不想去。 但是她不得不去。 球球在她脑内撒泼:【可怜的池雅又掉了8%的血,怎么办,就没有哪位善良可爱美丽聪慧机警优雅乐于助人的玩家可以帮帮她吗?】而她也真的在担忧自己的剧情任务。 并对在她的呼吁下挺身而出的池雅有一丝丝歉意和愧疚。 时桃深吸一口气:“走吧。” 花泽笑意渐浓,修长的食指轻点通讯卡上池雅的名字。一道光线自卡面窜出,指向灵兽山深处。 时桃觉得这个乙女游戏在变成吃鸡游戏和热血少年漫后,又变成了MMORPG。 她面无表情地跟着花泽走入灵兽山,已经在思考自己在战死灵兽山转生后,下辈子应该怎么过了。 如果能给下辈子的自己托梦,她一定会大声说:不要玩乙女游戏。 灵兽山很是陡峭,如果徒步攀行,必定颇为不易。 花泽的背上安了个奇怪的法器。这法器在他背后支起两片灵力翅膀,挥舞起来不仅威风,而且还带了亮闪闪的光效。 他丝毫不在意身后几人的怪异眼神,径自飞在前面,不时对跟拍的无人机抛出媚眼。 时桃是记得这个法器的。在花泽线的剧情里,花泽抱着裴云轻用这对翅膀看过三界风景。 她看向裴云轻。 裴云轻续了一道飞行咒,身形轻盈,踏空而行。 呵,裴云轻根本不需要被谁抱着飞。 时桃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条剧情线的裴云轻了。虽然到处透着些怪异,但是离开了那些男人,她变得耀目许多。 花泽挥舞着翅膀落地:“到了。” 林间草木在山腰被压倒一片,在这被破坏的草木间,赫然是一座阴森洞窟。通往洞窟的路弯弯绕绕,要不是有通讯卡引路,还真不容易找到。 这里是食梦魔的魔巢。 没想到一通瞎操作,竟然让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高级魔兽的巢穴。 魔巢在平日里并不好找,尤其像食梦魔这种高级魔兽,一般都会使用掩盖魔巢的障术。但这次食梦魔受了伤,而且他们飞行速度很快,才在巢穴被安下障术前摸到了入口。 花泽回头向后方三人招手:“走吧。” 在花泽的带领下,他们迈步向洞窟深处走去。 ** 会场后台。 梓藤细眉颦起,神色庄重:“校长,我觉得任务危险程度需要被重新评估。帝修对学生的切身安全负有责任。” 她望向场中屏幕,难掩忧色。 三台无人机一路尾随学生入场,在黑暗中开启了夜视模式。 话筒那头传来沧桑有力的男声,校长的态度在语气中毕现无疑:“为什么?” 在梓藤回答之前,他继续说: “根据今年发布的魔兽评估报告,食梦魔的能力在高级魔兽中排名倒数,评估分数不过72分,在白天,食梦魔的攻击和防御能力更是只有夜间的58%。而你的这几位学生都实力不菲,打败食梦魔,不过分分钟。” “梓藤,在其位,谋其事。做好你本分之内的工作,其他的有别人操心。” “但是……”梓藤还想争辩,就被挂断了电话。 ——但是,食梦魔和普通的魔兽不同。 食梦魔牵扯的,是百年前令三界惶惶不可终日的那个人,还有那段炙热燃烧的苦痛回忆。 时间过得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再记得。 但她记得。 看着屏幕上的学生越走越深,梓藤始终觉得不安。不再犹豫,她向场外走去。 “老师,您去哪里?”身后的工作人员问。 梓藤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 “处理一些私人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被捆成虫状的申元青在草丛里流泪:嗨,有人吗?有没有人救救我? 第20章 时桃很谨慎。 她在游戏里进过魔巢,但游戏建模和现实世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洞窟看起来大,但进去后小路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行,也不知道食梦魔是怎么窝进去的。黑灯瞎火中,只有手电筒照出微弱的光。 这洞窟很静,静得让人发慌。 黑暗中,只有三台无人机嗡嗡叫得人心烦意乱。 忍耐了十分钟后,时桃问:“这无人机有办法关掉吗?或者能不能直接砸掉啊?” 谢行舟:“帝修定制的跟拍无人机,造价五万八一台。” 时桃:“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钱?”瞧不起人? 谢行舟:“上届砸坏无人机的学生被扣了四个学分,禁足一个月。” 时桃:“……没事了,这里面太安静了,有点声音也挺好的。” 花泽撩了一下头发,用手电筒照向自己俊美无暇的面庞:“有跟拍不好吗?我观察过,秋猎的导播摄像可都是很专业的,至少能拍出我80%的英姿。” 时桃的心跳乱了一拍。被吓的。 “大哥,手电筒可以不要从下巴往上打光吗?”很像鬼啊。 花泽走在最前,步伐一停,后面的人都走不了。裴云轻瞥花泽一眼,神情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在裴云轻开口前,时桃察言观色,用手电筒的光在花泽脸上晃:“走啊,别磨叽。” 她对自己的狗腿表现很满意:这种事情就让恶毒女配做吧,不要劳烦女主了!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时桃心头不妙的预感就越来越重。 这预感在她见到池雅时被印证了。 狭长的通道尽头,是一间四面为石的暗室。明明通道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却支起几只火把,打出柔和的暖光。 池雅躺在一具石打的棺材里。 她就那样静静躺着,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神色安详。 如果不是身上紫痕盘布,她真的很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那紫色痕迹沿着池雅露出的手臂一路向上,在池雅面部缓缓攀行。池雅白皙的颈上,一道紫色鱼形疤痕很是扎眼。 这场景很诡异,很像电视剧里连环杀人犯摆出的犯罪现场。 时桃在脑海里问球球:“池雅的生命值还剩多少?” 球球很快回答:【只有28%了!还在一直掉啊啊啊!好危险!好危险!】花泽敛下眸子,在池雅身边打量。 “她的情况很不妙。”花泽说,“食梦魔已经进入她体内,一旦沉沦,她就会成为食梦魔的玩物,或者食材。” “怎么办?”时桃问。 游戏里但凡跟战斗有关的场景都是一带而过,况且原剧情中食梦魔根本没有偷袭成功,所以时桃并不知道解法。 但裴云轻知道。 裴云轻好像对眼前这一幕很不快,她走到池雅身前,掰过池雅的头,指向池雅颈上的鱼形疤痕,向她解说。 时桃:……池雅好歹是被害人,你能不能温柔点。 “食梦魔进入神识后,会在宿主身体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这个疤痕也是通向神识的通道,只要将灵气输入其中,就能进入她的梦境。” “进去以后,只要找到并杀死潜伏其中的食梦魔,就能将她救回来。” 裴云轻眼神冰冷,直直刺向那道疤痕。 时桃问:“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裴云轻摇头:“不,只能进去一个人。如果多个人强行进入神识,就算杀死食梦魔,也可能会让宿主变得痴傻。” 谁去?这是一个问题。 时桃跃跃欲试,但是有一些犹豫。食梦魔是高级魔兽,眼前的几个人出手,胜率比自己更高。 裴云轻将手戳向池雅颈上的疤痕,眼神极尽厌恶:“我来吧。” “住手!” 没等他碰到那疤痕,一道灵气凌空而来,让他后退几步。 他顺着灵气来处望去,刚准备回手,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收了动作。 梓藤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魔巢,此时她一手抬起,在池雅身前罩了一层灵气:“这很危险,不是该由你们做的事。” 时桃没想到梓藤会来。 但她发现梓藤来得不对劲。如果帝修判断学生的求救信号为有效,会根据危险程度派出由五至十名老师组成的救援小队。 梓藤背后空无一人,显然是独自前来。 梓藤是老师、秋猎开幕式的宣讲者,更是秋猎的裁判。她优秀、严肃、谨慎,不可能不知道老师独自救援属于违规行为。 时桃背后汗毛直竖,想起那迟迟未到的魔物暴动。 此时梓藤不顾规则独自前来,很可能是察觉到—— 头顶传来轰然震响。 地震山摇中,暗室顶部的石质天花板逐渐崩裂,破碎的石子裹挟着泥土和沙子一块又一块地砸了下来。 而那石板缝隙中,一只又一只魔兽睁开眼睛,向下方伸出手。 梓藤一向镇定的表情难得慌张起来:“这是……” 她反应迅速,抽出随身携带的瞬移符向前方的学生身上挥去。 符咒附身,梓藤刚准备打出响指时,崩塌的暗室正中亮起一道白光。 “时桃!”她大惊失色,意欲抢在时桃进入神识前让她瞬移。 但慢了一步。 响指敲出,梓藤和学生们落在她来时的山间小路上。 口袋里电话一直在响,但她没有接。 她右手依然不受控制地颤抖,带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尝过的恐惧,她的大脑在轰然震响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一个认知:身前的学生少了一个人。 ——她又来晚一步。 裴云轻显然与她同样慌张。 这位格外沉静温和的学生此时脚步虚浮,在身前唤出一道飞行符。 梓藤抓回一丝理智,手指在空中轻点,逩出一道磅礴的灵气,打断了裴云轻掐诀的动作。 “你不能走。”她说。 裴云轻看着她,眼中愤然不加掩饰:“时桃还在里面,你怎么可以——” 梓藤坚定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现在,不能走。” 她已经失去两个优秀的学生,不能再失去第三个。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裴云轻手中聚气,准备反抗。但梓藤灵气汹涌,很快将他捆缚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试图聚起灵气,但在梓藤的压制下力如游丝。 下唇被他咬出了血,发腥的铁锈味很快灌入味觉,在口腔里漫出一荡又一荡的苦涩。 食梦魔再弱也是高级魔兽,而时桃只是个才觉醒灵气一个多月的帝修新生。更不用说那些石块裂缝里蹦出了更多魔兽…… 他对自己感到愤怒。 如果能早些醒来就好了,如果能多找到几块石头就好了,如果……能保护她就好了。 梓藤红着眼睛接起电话,声音有些哽咽:“……我在灵兽山脚4区和5区交界处,暂时安全,救出了三名学生。” ——“两名学生还在魔巢。” 时桃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进入池雅的神识前,球球在她耳边卖力嚎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15%、14%……啊啊啊池雅要死了啦!!!】-------------------- 作者有话要说: 贴两张小标签: 1、男主找回的力量不多,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就算回去也救不了时桃。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强了~ 2、时桃不会对女装裴云轻产生爱情,但是会从朋友的角度欣赏赞扬“她”的独立,这是人之常情 第21章 天界三月,正逢花开烂漫时。 一瓣桃花飘落,正正好落在时桃脸上。时桃觉得鼻子发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午觉。 ……等等,睡午觉? 她扑腾着坐了起来。 然后发现这是她在游戏里见过的景色。 巍峨庄严的白色建筑在远处矗立,赫然是帝都皇城引以为傲的高塔。而她身处一片桃花林,身遭静得只能听见鸟叫。 时桃反应过来,她这是进入了池雅的梦境。 皇城出入严格、规矩众多,她此时一身运动服,显然与皇城格格不入。 她在口袋里翻找,在被皇城护卫发现前摸出一张隐身符。 掐诀念咒,她将身形隐入周边的环境中。 按照裴云轻的说法,在潜入神识后,她需要找到找到潜伏梦境的食梦魔,在池雅彻底沦陷前将她救回。 梦境受到池雅本人意识的限制,只展现出她活动过的地方,其他区域一片黑暗,为寻找池雅省下不少功夫。 时桃穿过桃花林,沿着大路向高塔走去。 隐身符对制符材料要求很高,她四处搜刮材料才让裴云轻做出两张,此时只有一张放在她身上。 而一张隐身符的时效只有半小时。 况且刚才在天花板的缝隙里,她分明看见了一群魔兽。当时她只来得及分出一道灵力保护自己和池雅,不知道神识之外,她们能够撑多久。 时间很紧张,她需要加快速度。 皇城高塔是天界高层议事之地,平日把守及其严格,就连在天界相关的剧情线里都很少出现高塔内部的场景。 还好,池雅很好找。 ……只是,为什么梦境里的池雅是个小孩? 在人群簇拥中,此时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池雅神色肃穆,一副小大人模样。 但她说出的话还是带着小孩的任性:“我不想开会,我想回家。” 她身旁的修女不为所动:“圣女,这次会议您必须到场。您才解除禁足两个月不到,难道又想受罚了吗?” 池雅咬了咬嘴唇,没有多说,跟着修女进了电梯。 时桃跟着这群人一起钻了进去。 电梯里,池雅试图跟修女谈条件,像开完会想去看电影这种合理要求竟然都被驳回了。 修女像长了铁石心肠:“圣女,参会是您的义务。” 时桃觉得圣女这份工作不是很好做,再怎么说,这时的池雅都只是一个十岁小孩啊。 池雅这回是真的放弃了,瘪着嘴出了电梯。 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是对工作流程十分熟悉。在打开会议室大门前,重新调整好表情,回到了小大人模式。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见池雅到来,长桌两侧的人纷纷起立迎接。 池雅对领头的长老点头示意,坐在了最边缘的位置。 虽然圣女看似身份高贵,但从坐位就能看出池雅跟吉祥物几乎没有区别,更何况此时她现在还只是一心想要离开高塔去看电影的孩子。 池雅入座后,会议室的人也纷纷就坐,没有人再看她一眼。时桃不动声色地站在池雅身后,此时池雅身旁还有两个位置空缺。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位置是给谁留的。 会议室大门再次打开,门后,两个与高塔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了。 花泽此时也不过是个小屁孩,他乖乖被身旁的大人牵着手,面无表情。 ——然后坐在了池雅身旁。 此时两人看上去还不认识,作为在场唯二的小朋友,他们根本不爱听那些大人说话,脸一个比一个臭。 这次会议主场是天界,花家作为妖界代表受邀参加,不知道为什么带上了花泽。 但会议开得很不愉快,天妖两界意见不合。 在场明明只有花泽父亲一个妖族,但花父以一敌十,既能跟仙家代表讲道理,又会阴阳怪气地讽刺。 “你说驻兵就驻兵?你当妖界是你家厕所,今天放个卫生纸,明天放个洁厕灵?后天是不是就宣布以后在这里拉屎?” 天界长老对花父的言辞十分不满:“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两方僵持不下,眼看拍起了桌子,有互扯头发之势。 气氛僵持间,花泽扯了扯池雅的袖子。 “喂。”他说,“我们出去玩吧。” 在会场的叽喳争吵中,池雅有些胆怯地看了看长老,对花泽摇头:“我不敢。” 但花泽掏出两张奇怪的符咒,对池雅摇了摇:“他们不会发现的,我带了替身符。” “你怎么带进来这个?!”池雅惊,“这是你们妖界的符,我不能用。” 花泽鄙夷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小?那我自己去。” 天界长老把材料一摔,指着上面圈注的词句,快要把纸戳烂:“我警告你们,不出十年,玄戾就会回来,此时不多加防备……” 花泽举起手:“长老,我想去洗手间。” 长老咆哮:“去!” 池雅不甘独自留下,纠结两秒,也在花泽出门前举手:“长老,我也想去。” 长老再次咆哮:“去,想去的都去!” 但没有第三个人敢出去。 除了隐身的时桃。 池雅和花泽走出会场,进了洗手间。过了两分钟,面无表情的“池雅”和“花泽”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脸忧虑的池雅和满脸得意的花泽。 池雅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花泽:“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花泽就看起来比她自在很多:“你瞧不起我家的符咒师?这是我特意订做的,谁都发现不了!” 直到看着两个替身进了会场,没有听到长老的咆哮,池雅才放下心。 “这下你相信了吧。”花泽对池雅笑,“我听说你们天界的桃花特别好看,你带我看看!” 池雅的眼里一点点汇起光:“嗯!” 时桃终于知道为什么池雅会追着花泽不放了。 花泽简直像是池雅压抑在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她不敢做的,花泽敢。她所畏惧的,花泽不放在心上。 少年相识,花泽在她心里留下一道光,此后那么多年,她都向着那一束光而活。 时桃一路尾随,追着两人向桃花林跑去。 她之前并不觉得池雅和花泽很配。 但桃花林中,小池雅和小花泽都美得像精灵,两人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时桃不由自主磕了起来。 花泽摘下一朵桃花在手心,轻轻抚摸花瓣上的纹路。 然后俯下身,将桃花别在池雅耳畔。 微风轻拂,池雅眼睛眯起,好像被发丝拂得有些痒。而花泽目光灼灼,手捧上了池雅的脸。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时桃想。 她手中灵气聚起利刃,将锋刃送入花泽心脏。 在“花泽”将池雅带出高塔后,她毫不怀疑,他绝对就是食梦魔。在二人世界对池雅下手,既没有人打扰,也会进一步引得池雅沉迷。 隐身符使用期间不能调用灵气,时桃一出手,面前的两人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花泽”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口中喷出一道鲜血:“你——” 而池雅呆了,眼眶里迅速泛起水雾。 时桃没给食梦魔反击的机会。 她将利刃抽出,毫不犹豫地再次刺入“花泽”身体。 眼前的世界自高塔逐渐坍塌,在池雅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时桃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迹:“抱歉。” 梦境坍塌的速度很快。地面塌陷,时桃闭上眼,由自己在虚空坠落。 她想,再睁开眼时,自己应该就回到了暗室中。 ——但是并没有。 黑暗里,她感到双脚终于落地,然后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她想动,但身体像被灌了铅,叫她动弹不得。 时桃睁开眼,但身遭都是黑暗,她只能看见自己跪在一席红毯上,不能站立,不能抬头,甚至不能移动眼球。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身体。这人一身戎装,手指骨节分明,明显是个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终于有了另一人的脚步声。 从正前方传来的,笃定的脚步声。 时桃不能动弹,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让她发慌。 终于,脚步停留在她面前。 那是一对在黑色裤筒包裹中的修长漂亮的腿。 时桃觉得这人一定是个美男子。 ——反正什么都做不了,她也只能在心里调侃了。 但很快,她连调侃都调侃不出来,心跳就此停顿一瞬。 因为眼前的人将灵力聚成锋刃,化作一柄黑色长剑执在手中。 而这长剑的锋刃,停留在她头顶。 这具身体的主人闭上了眼。 完了,时桃想。 但是她又心有不甘。本以为杀死食梦魔就能回去,结果不仅没有回去,还要在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丧命。 总得让她死个明白吧! 她想挣扎,但这具身体依然一动不动,她的挣扎也只是徒劳。 冰冷的剑刃压在头顶,迟迟没有动作。 时桃逐渐冷静下来,发现美男子好像只是把剑放在她头顶,没有想杀她的意思。 黑暗中,她听见那个人说了什么,但是声音时近时远、模模糊糊,她听不清楚。 男子话音落毕,在时桃满脑子莫名其妙中,这具身体睁开了眼。 她随身体动作抬起头,身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一只羽毛飘在半空中。 身体的主人十分虔诚,双手接过那只羽毛。在肌肤触及羽毛的刹那,黑暗世界里爆发一道亮光。 时桃条件反射地闭上眼,才发现自己能控制眼皮,分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再次睁眼时,她已经身在暗室。 池雅依然躺在石棺里,满身紫痕尽数褪去,她眉头紧皱,不住痛苦呻.吟,像是深陷噩梦。 石棺四周都是大块小块的碎石,四周结起一道黑色的结界,让她和池雅逃过一劫。 那结界上的灵气霸道又陌生,不属于她。 而她正以抬起一只手悬在石棺顶的动作,伏在石棺上。 ——手里攥着那只羽毛。 一道字幕浮现空中。 【道具:玄羽】 【物品描述:这是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鸟身上揪下来的。】【可使用次数:2次】 【用途:???】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又一道字幕。 第22章 明明裴云轻不在身边,但眼前字幕却开始疯狂滚动。 时桃一目十行,感觉自己快要心梗而死了。 因为这字幕里每一个字都在向她昭示——剧情走到了不可挽回的bad ending。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谢行舟是天帝之子,而我只是乘了好运才摸到他衣角的普通人。我们本就走得不是一条路,此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明明都说好了不再见,为什么还是不管不顾地保护我?我心如刀绞,看着气若游丝的谢行舟,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应该有更广阔的未来。】…… 【行舟,我来看你了。】 【我带来了你最爱的花儿。今天阳光这样好,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会叫我出来晒晒太阳吧?】…… 时桃已经眼中含泪了。 崩了,全特么崩了,一个月工白打了。 这委屈谁受得了啊。 但她不确定字幕是不是真的,毕竟这字幕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任务失败、谢行舟真的死了,她也要走出这里,把谢行舟从坟里刨出来砍个稀巴烂! 她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石棺里面色痛苦的池雅。 突然,她在池雅颈侧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紫色灵石,显然是食梦魔留下的。这灵石与其他灵石不同,虽然漂亮,但里面氤氲着黑雾。 当她触碰到那石头,眼前疯狂滚动的BE字幕停止,另一道字幕浮现了。 【道具:妖命石】 【物品描述:一块奇怪的灵石。】 【用途:???】 ** 魔巢坍塌后,灵兽山上魔物四散,原本巡逻一天见不到几只的中级魔兽此时到处跑。 秋猎在学生家长的强烈要求下被紧急叫停。 由教师组成的救援小队紧急赶往灵兽山,对尚在灵兽山徘徊的学生进行紧急救援。 但老师很快发现,学生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战。这群学生不仅没有停止狩猎,甚至还加入了救援当中。 虽然不知道是在救援,还是在借救援之名猎取灵石。 学生A一脚踹飞魔猴,学生B很快追上:“这猴子是我先打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人扯着魔猴的头,一人揪住魔猴的尾巴。 魔猴:吱吱(救命)! 学生A:“哦是吗?猴子身上贴了你名字?” 一开始老师试图阻止,但是发现自己不仅没能劝学生回家,还在学生的逼迫下成为了他们的裁判:“呃,要不这样,你们把猴子放开,谁先抓回来就算谁的。” 学生对视一眼:“就这么办!” 还好魔兽虽多,但都是中级和低级,有学生帮忙分担压力,老师也有更多心力在魔巢附近搜救,于是帝修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秋猎就这样以看似叫停,实际上并未停止的节奏继续了下去。 山体内部已经坍塌,原本的路根本走不了了。救援队束手无策,但在摄像头转播和天界的威压下,又不得不做出动作。 简而言之,时家小姐和天界圣女,这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救援队制定了简单粗暴的救援计划:顺着洞窟原路往里挖,总能挖到。 但这魔巢看似简单,实际上被食梦魔从内部下了不少障术,挖上两步就得停下来破障。后来老师们换了个方向挖,结果也一样。 食梦魔留下的障术很像一张蛛网,层层叠叠,将猎物捆缚在最中心。 救援队一开始还在全员动作,但破障对灵力的损耗太大,不得不改成轮班制。如此一来,往里挖的动作就越来越慢。 越往后拖,对救援就越不利。 所有人都清楚,但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没有多少人认为时桃和池雅还活着。暗室坍塌时的状况被无人机拍得一清二楚,在那种万魔围攻的陷阱里,两人一伤一弱,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但有一个人坚定地相信她们还活着。 不,准确地说,他是相信时桃还活着。 裴云轻双手结印,赤色灵力化成一道拳头向前重击。障术在他的攻击下隐隐现出裂缝。 他感应到了。 虽然很微弱,但他感应到了! 那是妖命石和一闪而过的玄羽气息,而且妖命石现在还在移动。 探测仪已经感应不到高级魔兽的气息,此时能拿到妖命石的人只有一个。 “喂,裴云轻。”谢行舟放下剑,蹲在地上喘气,“要不咱们休息会吧,行吗?” 从魔巢里逃脱后他本就受惊不小,结果在会场休息了一小时不到,就被裴云轻拉出来挖山。 “能让我休息会吗?”他本来想这么问的。 结果“能让”两个字刚说出口,裴云轻就拿起两张照片在他眼前晃。 他抢过照片,第一张赫然是他打开大衣向裴云轻兜售灵石的情景,只是从那个角度看,他很像暴露狂。 而第二张是从宿舍窗外拍的,他在宿舍脱下帽子的样子。 怎么有人公然在帝修里偷拍?有没有王法了?? 他一着急,就把两张照片撕了。结果裴云轻看着他,平静地跟他说还有备份。 “要么帮我找人,要么让三界人都知道你的另一面。” 谢行舟觉得自己很像被恶毒包工头压榨的农民工。 明明有那么多老师在,裴云轻就是要自己挖,问也问不出个原因。 结果他们两人从下午挖到第二天凌晨,真就不吃饭不喝水不上厕所不睡觉。 要不是他们是修真的,可能早就饿死渴死憋死困死了。 但是即使他们是修真的,谢行舟也感觉自己要累死了。 裴云轻在这挖,他在旁边守着裴云轻。 时不时就有几个低级和中级魔兽过来骚扰,他连打盹的功夫都没有,挥剑挥得手都快抽筋了。 而裴云轻也不说话,埋头苦挖,动作甚至比救援队还要快上几分。 但即使裴云轻看似强大,实际上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吧。 又破开一道障术,裴云轻重咳一声,竟咳出了一道血。 谢行舟看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喂……” “休息会吧,或者叫老师来,没必要亲力亲为。” 长时间使用灵气后,裴云轻已经有些脱力,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望着自己不受控制抖动的手,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还是继续结印。 被无视的谢行舟将一旁飞出来的低级魔兽砍成两半,破口大骂:“啊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后半句话没骂出口,谢行舟就停下了。 因为眼前,裴云轻面前的魔障竟然从内部颤动起来。 **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后,会场就陷入了持久的骚动中。 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的,是时桃的父母。 暗室坍塌后三台无人机被落石砸坏,转播画面停留在时桃进入池雅神识、暗室顶部魔物窜出的那一幕。 时母受到刺激后直接晕倒,时父当场暴怒,问帝俢要说法。 在校委会出面安抚后,时父时母压抑怒气,回到会场观看无人机的转播。 猎场的无人机几乎全部飞至灵兽山一带,一是实时转播救援队的搜救情况,二是帮助寻找任何可能出现的线索、暗中隐藏的危险。 搜救持续了十几个小时,轮班的老师换了好几趟,希望的火苗越来越小。 校委会代表坐在时父身旁,开始进行今晚第二十八次安抚工作。 “时先生,咱们帝俢的老师都是修真界的厉害人物,要相信我们的水平——” “这套说辞你已经用了五次。” “……您要相信,圣女有神的庇佑,桃桃福大命大,跟圣女在一起一定会平——” 时父暴跳如雷:“你也配叫她桃桃?” 校委会代表:“……时先生,渴了吧?喝茶,喝茶。” 时父将面前的桌子嗙地拍出一道裂缝。 会场鸦雀无声,几千只眼睛盯着时父的下一步动作。 名为[秋猎会场现场直播]的帖子疯狂刷动。 563L:“好恐怖,不是说兔妖是妖族里面脾气最好的一脉吗?” 564L:“没好好学历史吧?时家不一样。” 565L:“说来听听,今天我在这个帖子住下了。” 566L:“放个耳朵。” 时父的咆哮在会场回荡:“我告诉你,如果桃桃今天出不来……” 此时,平静的会场突然一片哗然。 无人机中,有一只捕捉到了灵兽山的变动。 镜头里,两名学生站在障术前。 而那障术不攻自动,由里向外一下又一下地颤动。 两个学生反应过来,纷纷向前将一击击灵气攻向障术。 “是裴云轻和谢行舟!”会场有人叫道。 无人机将镜头拉进,裴云轻发丝凌乱,浑身是土,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明明体力不支,仍在坚持攻击。 很快,那道障术被击开,障术后破碎的山石与泥土杂草混杂。 在那脏污的泥土堆里,有人伸出一只手。 会场里有人欢呼起来:“有人还活着!” 时父握紧时母的手,眼也不眨地看着屏幕。 裴云轻拉住了那只手,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向山石里劈去一道灵力。 山石泥土应声而破,露出了全场期待已久的那张脸。 时桃满身是土,脏得像在山上活了二十年的野人。 看见裴云轻和谢行舟的瞬间,时桃眼眶通红,嗷嗷大哭。 在她抱向裴云轻的一刹那,镜头才终于发现她背后还躺着一个人。 名为[秋猎会场现场直播]的帖子疯狂滚动。 689L:“卧槽卧槽卧槽时桃真的没死!太强了!!” 690L:“救命啊,看到时桃哭,我也破防了……” 691L:“呜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 692L:“有人管管后面的池雅吗喂!” 693L:“?你们听清楚时桃说的话了吗?我没听错吧??” 时桃吊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她把头埋在裴云轻颈窝里泪流不止,蹭了裴云轻一脖子鼻涕。 裴云轻回抱着时桃,任由她像小猫似的在怀里乱蹭。 他心里酸酸胀胀,揉着时桃又软又脏的头发,几乎也要跟她一块落下泪来。 就在时桃哭到打嗝,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时桃说话了。 她说: “云轻,嗝,你不要和谢行舟,嗝,在一起啊呜呜呜呜呜……” 裴云轻:? 第23章 其实秋猎应该中断了。 但是实际上,没有人在官宣秋猎中断的情况下停止狩猎。 在秋猎有惊无险圆满结束后,学生们极力要求继续计算分数,并按正常程序评选出冠亚季军和秋猎女王。 作为唯一一支打败高级魔兽的队伍,毫无疑问,[黄金矿工]队问鼎秋猎。 颁奖仪式和秋猎女王评选仪式在同一天举行。时桃提前半小时打开电视,掏出了蛋糕薯片麻薯奶茶可乐等零食放在床头柜。 很遗憾,她不能参加这两个仪式了。 秋猎结束那天,她在逃出生天后以非常丢脸的状态哭晕在场,然后变回原形。 每每想到那一幕她就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现在她都不敢回看那天的新闻。 那天,她无意识地使用了玄羽。其实她也没搞懂到底是她用了玄羽,还是玄羽主动保护了她。 从那个奇怪的梦境回到现实后,她没有犹豫,服下了自己以防万一准备的强化剂。 这药剂是她在准备物资时无意看到的。一旦服用,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将拥有双倍灵力,药效一过就会反噬身体,相当于副作用极强的兴奋剂。 她不仅喝了强化剂,还喝了两管。 然后拖着池雅一路往外挖,药效一过,她连人形都保不住,直接变成了兔子。 直到今天,她仍在帝修旁边的私人医院静养。 而且还和池雅在一间房。 她都想给这间病房挂个牌子:恶毒女配专属病房。 时桃和池雅不熟,大概是互相知道名字的关系。所以一开始,她还是很尴尬的,但是后面就习惯了。 因为池雅根本没醒,就这样睡了好几天。 医生说池雅被食梦魔入梦太深,差点伤及根本,恐怕还要睡上一段时间。 时桃嘬了一口奶茶看起了直播。 裴云轻这几天常来看她,本来她说不想参加仪式,但在时桃的极力要求下还是去了。 屏幕上的气氛欢天喜地,裴云轻是在场唯一脸臭的那个。 时桃觉得秋猎以后裴云轻的脾气就不太好,尤其是对谢行舟。 可能是听进去了她的劝导,裴云轻以前还能跟谢行舟友好对话,现在连对话都几乎没了。 跟裴云轻的好脾气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字幕。 可能是感应到裴云轻和谢行舟再无可能,字幕在走完谢行舟的BE线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但这依然无法完全打消时桃的忧虑,她深深记得当她看见BE字幕时的绝望心情。 哪怕裴云轻和谢行舟有一点可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斩断它。 还好此时裴云轻站在谢行舟身旁,拿着第一名的奖金牌匾,一点喜色也无。 按照流程,在颁奖仪式后就将迎来观众最为期待的秋猎女王评选环节。评选环节一到,各路学生就开始向自己中意的女生送礼。 作为人界修真天才,裴云轻人气不低……但是气压很低。可能是感受到裴云轻的不快心情,没有男生敢向她靠近。 此时,随着场内学生起哄,谢行舟高调入场,手上拿着他奋斗一晚上打下来的一袋灵石。 秋猎结束后,有不少人都想采访他们。裴云轻不愿意露脸,谢行舟沾了光,在媒体前大出风头。 时桃看过那场采访。 谢行舟眼神微红,神色很凝重:“其实那时,我们也没有想到时桃和池雅真的活着,只是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我们,不能放弃。” “当时我就觉得,太好了,队友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吸了吸鼻子,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模样,“看到朋友的笑容,我觉得身体上的劳累都不算什么了。” 时桃:我呸! 那天以后谢行舟吃好喝好,越发没脸没皮,来探病都能顺走她的营养品。直到时桃对裴云轻大告一状,他才收敛了一些。 但是其他人当然不知道。此时会场上,被谢行舟蒙骗的学生们开始替他加油打气:“加油!加油!” 时桃捏紧奶茶杯壁,恶狠狠地瞪着电视。 在一个人进入会场后,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 主持人开始激情讲解:“哦?现在向场中走来的这位是……时家现任家主?据悉,时桃由于身体抱恙,在秋猎后就一直住院调养。” 时父身姿挺拔、步履不停,径直走向了评选区。 “难道时先生是来代替时桃参加评选?我们可以看到,场内已经有很多同学跃跃欲试了喔!” 时桃冷哼:她才不要当让人捧上去的秋猎女王。要不是为了剧情,她甚至不会让时父走上这一遭。 时父没有理会围向前的同学,最后停在了裴云轻身前。 现场的收音很不错,将时父与裴云轻的对话都收得干净清晰。 “裴同学,非常感谢你在秋猎时对我家桃桃的照顾。作为报答,我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你。” 时父拿出一个黑色木匣,在手中打开。 木匣中,紫色灵石被保养液擦得极亮,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赫然是时桃从食梦魔身上取得的那一块。 在短暂的犹豫后,裴云轻对时父轻轻摇头:“谢谢您,但是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时父将木匣往她身前递上几分,言辞恳切:“不,这不是我给你的,我只是代时桃转交而已。她非常希望你能收下这块灵石。” 裴云轻没有精心打扮,但一身古典气质自然天成,此时她凤目微张,一扫压抑神色。 “是……桃桃给我的?”裴云轻问。 时父微笑默许。 看见裴云轻的开心模样,时桃心情也好了起来,她在电视机前一脸臭屁:没错,就是我给你的! 其实时桃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是第二个被系统特意标识的道具,可能像玄羽一样有什么特殊用处。 但高级灵石很难淘,她在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能和谢行舟对打的灵石了。 况且让裴云轻成为秋猎女王也属于主线剧情,妖命石用在这里,算不上亏。 裴云轻眼神温柔,手指轻轻抚上那紫色灵石,然后接过匣子,郑重地向时父道谢。 随后时父与裴云轻握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退场了。 毫无疑问,时桃一举让裴云轻拿下了秋猎女王的名头。虽然她在时父走后又开始脸臭,拒绝参加授冠仪式就直接离开了。 主持人有些尴尬,但是高超的专业素养让他保持微笑:“哈哈,不愧是我们的女王,非常有个性呢!” 时桃微笑着接起电话:“喂?” 裴云轻那头有风吹的声音。“谢谢”,他轻声说。 “不客气。”时桃笑嘻嘻,“如果不是你,我还出不来呢。” 裴云轻跟她一起笑了,然后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时桃琢磨着她应该是一有钱就开始飘了。 但她的确有想要的。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回答:“我想吃小龙虾烤羊肉串章鱼小丸子。” 裴云轻在那头默了默,然后咬牙:“医生说你要忌油腻。” 时桃开始撒泼打滚:“可是我想吃耶我怎么这么可怜既不能参加仪式又不能吃香喝辣只能一个人在宿舍看直播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吗?” 最后,裴云轻在她的无理取闹下屈服了。 在裴云轻赶到病房前,时桃认真收起了蛋糕薯片麻薯奶茶可乐,躺在床上一脸可怜地看新闻。 但裴云轻还是发现了猫腻。 他拿起垃圾篓里的奶茶杯,对时桃挑眉:“这是什么?” 时桃:“……想必是有哪位家属来探病不小心落下了吧。” 然后裴云轻拿起了奶茶杯旁边的外卖单,高声朗读:“大杯芋泥啵啵奶茶,去冰少糖,备注:多加啵啵。收货人:时小姐。” 时桃开始将目光挪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裴云轻失笑,将外卖单扔回垃圾桶:“服了你。” 见裴云轻不再计较,时桃露出八颗牙标准微笑:“那我就开动啦!”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 时桃吃得很香。秋猎回来以后她的确忌口了好几天,现在吃肉的幸福感比以前还高上不少。 播完秋猎的颁奖仪式,电视开始播报今日新闻。头条新闻上,一张照片让时桃和裴云轻都停了动作。 那赫然是池雅在石棺里的照片。 女主持人严肃播报:“近日,在帝都修真学院的秋季狩猎大会上,出现了一起令人揪心的魔物袭击事件。” 时桃放下筷子。 那张照片显然是无人机所摄。正如花泽所说,秋猎的导播和摄像水平都极高。这张照片选了个很不错的角度,将池雅沉睡的样子拍得肃穆而可怖。 “在这场秋猎大会中,天界圣女池雅遭到高级魔兽食梦魔的袭击,险些当场丧命。据了解,池雅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住院疗养中。” “食梦魔、石棺、魔兽突袭,这些关键词激起了三界专家对秋猎的热烈讨论……” 裴云轻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望进时桃的眼睛,他问:“咱们不看了,好吗?” 时桃点头,然后看向在房间另一头睡得安稳的池雅,轻声回应:“好,不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暗流汹涌 *裴小鸟即将上线! 第24章 时桃确实不太想看那些新闻。 在暗无天日的泥土里挖了太久,那天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命丧黄泉。 虽然她已经脱险,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但一想到暗室里池雅的样子,就觉得膈得慌。甚至这几天还做起了噩梦。梦里她不停往前挖,最后在石棺前嚎啕大哭。 这梦没什么逻辑,但把她吓得够呛。 躺在石棺里的天界圣女——那是她从未看过的剧情。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在竭尽全力的情况下,她依然没能把剧情掰回来。 时桃问过球球现在她是失败了还是没有。 球球当时很严肃地沉吟一会:【嗯……嗯嗯嗯……没有哦!女主的剧情还没有走完呢,只是好像剧情卡住了!】于是在身体也没好,字幕也没有,剧情更没得走的情况下,时桃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吃吃喝喝睡睡,定期训练灵气,一天天就过去了。 她很满意,在去除生活里的游戏元素后,终于有了玩游戏的轻松感。 虽然大家都回去上课了,大部分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病房……哦,还有池雅。 时桃无聊的时候会去看看池雅。这些日子她果然如医生所说,一直在沉睡。 池雅真的很美,时桃想。 她对魔兽拔剑的时候很像女骑士,现在躺在这里,又很像迪士尼公主。 皮肤雪白,头发也雪白,睫毛也雪白。 雪白的池雅像白雪公主一样静静睡着。 时桃从刚摘的小花里揪下一朵,别在池雅耳边。 红色的小花在池雅苍白的面颊旁,让她有了些血色。让时桃想起池雅在梦中被花泽送上桃花的模样。 时桃拿起平板电脑在屏幕上涂画,在小人的耳朵旁边画上一朵红色小花后,她托着下巴继续看着池雅。 那时她杀了“花泽”,池雅会怪她吗? 门突然被叩响,护士气喘吁吁地呼唤时桃:“时、时小姐!” “诶。”她应声,“怎么啦?” 护士打开门,却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要不,要不您自己来看看吧。” 时桃有些纳闷。住院这么久,护士们平时做事都很稳妥,这还时桃是第一次听见有护士这么着急。 然后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时桃觉得如果将此时的画面转换为游戏页面,那一定叠了至少八十个图层。 早上还空无一物的走廊此时已经被铺满红毯和玫瑰花瓣,两侧还放了许多兔子玩偶。每一样东西都被撒了金粉,在阳光下晃人眼睛。 时桃停在拉开门的动作,呆若木鸡。 “时桃——”一道声音划破天际。 她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她很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呆滞地转过头,她看见一架直升机自下而上缓缓升起。 那直升机外壳是骚包的亮红色,外部被玫瑰和桃花状的装饰物粘满,还挂了很多兔子玩偶。 直升机舱门大开,坠下一条索梯。 衣着华丽的银发男子挂在索梯上,拿着话筒大声喊:“时桃,你来看我了!” 大哥什么叫我来看你了拜托我只是打开门而已是你自己飞到我面前的好吗? 时桃感到十分无语。 随着花泽一声令下,助手在舱门边缓缓放下一副对联。 上联:玫瑰桃花齐盛开 ; 下联:春意暖阳带兔来; 横批:天生一对。 时桃瞳孔地震:这是什么鬼对联啊??? “时桃,今天我来到这里,是——” 在花泽说出后面的话之前,时桃砰地把门关上了。 她拉上窗帘,正准备打给值班室让医院赶人时,突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有哪里不对。 时桃抬起头,和池雅面面相觑。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我不是故意的,是花泽先动手的。”“池雅同学,不要怪我好吗?” ……好像都不太对。 时桃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你,你醒啦,饿不饿?” 池雅好像还是刚睡醒的状态,看上去有些呆愣。 然后她做出了时桃意料之外的动作。 池雅拿起身旁的平板电脑,指着屏幕问时桃:“……这是你的平板吗?” 她指尖所指的屏幕上,画着一个酷似丁老头的长发女小人。小人被画得很潦草,穿着病号服,头上别了一朵花。 就算放在儿童画里面,这个小人也显得有些丑。 明明池雅没有多说,但时桃就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时桃想夺过平板电脑,但手到了池雅身前,还是轻轻地把平板电脑从池雅手上抽了回来。 她锁了屏幕,将平板电脑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问池雅:“你醒啦。饿不饿。” 池雅将手握作拳抵在唇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时桃有些不自在,但是现在的情况又分明缓解了她看见花泽的尴尬。 而且池雅笑得很好看。那朵小花还别在她耳边,此时她比睡着时多了许多生气,变得更真实了。 池雅笑够了,才回时桃:“是有一点饿了。” 之后池雅在医生的包围下简单吃了一顿饭,被带出去做检查了。 直到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桃才终于抽出空去面对一个事实。 不久前,她分明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样本不属于自己,却凭空出现的东西。 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时桃轻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花泽。” 就像是主人叫出自己的小狗,那东西应声而现。 粉色的方框中,字幕以十分适宜阅读的速度缓缓播放。 【花泽,唤出这个名字时,我的心脏不由得胡乱跳动起来。俗语里面会用“胃里有蝴蝶”来形容心动的心情,我想,我的蝴蝶是绕着玫瑰飞起来的。】看到最后一句话时,时桃忍无可忍,将手中的枕头往字幕上摔了过去。 但那字幕岿然不动,直到播完最后一个字自然消失。 时桃用尽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破口大骂,最后踹了一脚被子,咬牙切齿地喊:“球球!给我滚出来!” 没有动静。 “给你三秒,再不出来我就亲手去把花泽了结了,什么happy ending之类的,我不会管了。” “三、二、……” 球球耷拉着尾巴,终于在时桃面前现出身形:【停,停!】时桃被气笑了:“刚刚的字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有字幕?” 球球抱着头,好像真的很困扰,在她面前打起转来:【我也不知道呀,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有女主角才有自己的字幕……】被球球转得心烦,时桃一把揪起球球的尾巴,拧着眉思索起来。 一人一球沉默许久后,时桃发问了。 “两个问题。” “第一,剧情真的还有救,是吧?” 球球还是耷着头:【是的,虽然谢行舟的路线没有了,但是其他攻略角色的剧情还在呢。】“第二,裴云轻还是女主角,没错吧?” 不知为何,球球好像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间。 时桃扯起球球的尾巴,将它倒吊在自己眼前:“……是吧?” 球球的眼泪答滴答滴地往下掉,它抽了一把鼻涕:【呜呜呜是啦!是啦!】时桃放开了球球的尾巴。 确认了这两件事,她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得出一个结论:字幕,坏了。 不仅坏了,还在以一种及其粗暴笨拙讨人厌的方式在催她走剧情。 时桃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在她平静下来后,球球飞快地再次消失了。 之后房门打开,池雅向身后的医生道谢后走了进来。 时桃尽量舒缓面色,但池雅还是发现了不对。她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递给了时桃。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池雅问。 “不。”时桃轻轻摇头,“没什么。” 池雅和梦境时一样优雅得体,知道时桃不愿意说,也就不去过问。 池雅在时桃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她背部挺拔,即使身着病号服,也依然有着圣女该有的威严神色。 “时小姐,谢谢你那天救出了我。” 池雅这么正经,反而让时桃有点不习惯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短暂的思考后,说出了这些天一直想说的话:“那个时候,很抱歉……” 这些天里,时桃有零零碎碎看过许多书。 然后她才知道,食梦魔的梦境是有选择性的。为了诱惑宿主沉迷梦中,它会选择一段让宿主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来下手。 池雅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和花泽的初遇。 是她毁了池雅的记忆,如果不在池雅面前动手,可能对池雅的伤害会小一些。 池雅垂下眼,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 “不,需要道歉的是我。你为了救我,不得不那样做,我明白。” “我始终记得遇见花泽的那一天,这些年来也经常梦见。其实那时我在潜意识里知道那只是梦,但还是一厢情愿地沉迷。““秋猎时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是我差点害了你们。” 时桃觉得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果然天界圣女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只有心思纯正、心胸宽广的人才能当圣女,她之前还觉得池雅是恶毒女配,现在看来—— “但是,时小姐。”池雅打断了时桃的思绪。 她抬起头,正色道:“虽然你救了我,我也非常佩服你,但我是不会把花泽让给你的。” 时桃:? 池雅对她自信微笑:“我会和你公平竞争,我有预感,你将是一个非常好的对手。” 字幕在池雅的豪言壮语下滚动起来。 【池雅对花泽的爱慕果断而不加掩饰,这让我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听说他们虽然身处两界,但自小往来甚密,是青梅竹马之交。】【像我这种普通的人……妖界少女,怎么比得过情深至此的青梅?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答应了这场较量。】时桃:不,我没答应。 而且字幕是想说“人界少女”吧!这不是直接把裴云轻的设定往她身上套吗?! 时桃拳头捏得梆硬,正想拒绝,就被窗外一道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有什么东西在往窗户上撞。 时桃想起身看看,被池雅按了下去。 池雅手中聚出一道蓝色法阵,显然十分谨慎。她一步一步靠近窗户,拉开窗帘,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有只小鸟?” -------------------- 作者有话要说: 《池雅日记》11月15日,天气晴 今天天气很好,我睡了很长一觉,睡醒后心情也好。 在宣战之后,时小姐对我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但是我觉得这是正常的,我很理解她。被花泽这样优秀的男子倾慕,想必时小姐的压力也非常大吧。 医生说我过上两天就能出院了,到时时小姐恐怕会有些寂寞。但是今天恰好抓了只鸟儿,也好为时小姐消遣消遣。 说来也奇怪,那只鸟在我手里很不听话,在时小姐手中却很乖,难道兔子跟鸟这两种动物更合得来? 第25章 昏暗的洞窟里,一簇赤色灵气映出唯一的光。 洞窟中脚步回响,最后停在一桩石棺面前。 黑色劲装下,男子的身形更显挺拔。他生了一对凤目,眼梢微微挑起,本是眉目含情的面貌,眼神却冷若冰霜。 他俯身将手贴在石棺内侧,感应石棺壁上残留的气息。 黑暗中,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四周破碎的石块中传出,在逼仄的空间里带出几层回音:“你来了。” 裴云轻没回答,继续在石棺周围探查。 那人在被无视后并不恼怒,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裴云轻面无表情,话语里没什么情绪:“你们用了这么拙劣的办法,不就是期待我能发现么?” “我们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其实你也不必来。”那声音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是怎么拿到妖命石的?你杀了那个人类女孩吗?我听说她是百年难遇的人界天才,就这样死掉很可惜。” 裴云轻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很吵。” 这样的反应像在欲盖弥彰。 那低沉的声音因为裴云轻的回答而亢奋起来:“对了,这就对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什么人界什么苍生,都是一群狗屁,只有力量是打实握在自己手里的。死上一遭你才明白。” 裴云轻嗯了一声,继续问:“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那人终于停下了无休止的絮叨,桀桀怪笑起来。 “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 碎石的裂缝中,深处一只只细长的黑色爪子。 “像以前那样,献出你的力量。” 在这怪物的猎捕下,裴云轻不惧反笑。他一开始只是轻笑,但在怪物的沉默中,他笑得越发大声起来。 一只手倏地伸长,捏上了他的脖子,那声音也随之变得狠厉:“你笑什么?不要以为你有得选。” 裴云轻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抓住那只掐上自己脖子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得选?” “知道这一觉睡醒,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下个瞬间,一道道赤色灵气自他手中流出,以迅雷之速绞上向他袭来的手。 裴云轻面色丝毫未动,依然挂着浅浅笑容。 他说:“我不会再让自己成为谁的棋子。” 怪物闻声再次发力,一只只手臂在挣扎无果后迅速后缩,但赤色灵气飞速蔓延,如水一般深入石缝中。 而裴云轻站在灵气正中,冷冷看着局势逆转。 挣扎数秒,那声音终于意识到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差距,百般愤怒下,他怒道:“你——” “你太吵了。”裴云轻说。 石缝中赤色光芒一闪,掐断了怪物的后半句话。 但那声音并未放弃,吃痛几秒后继续用尖利的嗓音喋喋不休。 “玄戾,时家和年家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你以为你还有多少牌可以出?!” 暗室中赤色灵气越来越汹涌,石缝中渐渐渗出黑色血液。 生命尽头,那声音终于小了声音:“……好,很好。” “你会后悔的。”颤抖着说完这句话,那声音终于消匿于虚无。 死了。 直到感受到魔气彻底消失,裴云轻才终于从口中咳出一道血。他皮肤苍白,此时唇边沾上血迹,竟然有几丝妖冶。 太弱了,他还是太弱了。 裴云轻再次望了一眼石棺,正准备回头离开,却感觉身体诡异地失重一瞬。 五感放大到极致,他听见有人在外面喊:“这边有路!” 不妙。 更不妙的是,体内刚吸收没多久的灵气乱撞起来,而他的身体在撞击下逐渐缩小。 ——那黑血不干净。 ** 时桃打开搜索软件,看着上面的几十条搜索记录陷入沉思。 [鸟平时吃什么?] [为什么鸟不吃虫?] [黑色的鸟是什么品种?] …… 她沉默一会,再次向搜索软件贡献一条搜索记录:[怎么辨别鸟的性别?] 今天网速不太好,网页上转起了圈圈。 时桃轻轻抓起睡倒了的小鸟,将它翻了个面,用食指轻轻划拉它的肚皮。 那小鸟好像受了惊,在她食指按在肚皮的刹那打了个激灵,随后扑棱起翅膀。 “诶!”眼见小鸟要往地上掉,时桃眼疾手快地将它捞了回来。 在她小心翼翼地安抚下,小鸟重新安静下来。 时桃叹了一口气。 这鸟是池雅发现的。 她本想拒绝和池雅“公平竞争”,但话都没说出口,池雅就在窗边发现了这只小鸟。 这鸟来得怪异,当时不住地撞击窗户,一头要往房间里扎。被发现的时候它一身泥巴和血污,羽毛都脏得黏在一块。 时桃本觉得它要没救了,但将它捧在手里时,明明在对她啾啾叫个不停。 她被叫得心软,就在附近找了家宠物医院,简单处理了一下它的伤口。 还好,兽医说它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在清洗羽毛后,小鸟也终于露出了血污下的真面目。 这是一只十分美丽的黑色小鸟,一对红色眼睛亮晶晶的,浑身羽毛柔软而修长,还有几根赤红尾羽。那几根红色羽毛像黑夜流星似的,将它点缀得极为好看。 时桃问过医生这鸟是什么品种,医生犹豫很久,说可能是黑鹦鹉。在时桃怀疑的眼神中,才说自己对鸟类不熟。 虽然这小鸟长得好看,但身体却不太好,一天能睡过一大半,难得醒上一会。 “啾。”小鸟在她手里叫唤。 时桃将它小心放在桌上,一人一鸟对视。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她问。 但她显然没在征求小鸟的意见,只是单方面宣布它即将有个名字。 在小鸟的注视中,她拿出一个骰子。 时桃思索一会:“单数叫小红,双数叫小黑。” 她觉得这鸟好像通人性,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鸟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嫌弃的味道。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时桃掷出骰子。 在一人一鸟希冀的眼神中,骰子停在了“2”上。 时桃笑眯眯地看向小鸟:“小黑,我带你去吃饭吧?” 旁边的池雅笑出了声:“又要喂它吃虫子?小心它啄你。” “怎么会呢?”时桃双手将小黑举高高,“我们小黑这么乖,对不对?” 但其实小黑并不乖。 在它第三次再次踢开脚边的饲料后,时桃终于忍无可忍:“这是整个宠物医院最好的饲料!”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没想到她竟然在如花似玉的年纪体会到了当妈的感觉。 池雅将果篮放在时桃面前,诚恳地给出建议:“我听说有些鸟是比较喜欢吃水果,要不你试试?” 小黑好像确实对果篮更感兴趣一点。 时桃洗了一串葡萄摆在桌上,它才终于愿意吃饭。 这什么鸟啊,也太挑食了! 时桃无语,但看小黑吃得乖,还是一下下顺起了它头上的毛。 房间另一头池雅和几个修女正在收拾行李。 出乎时桃意料,即使贵为圣女,池雅也并没有什么架子,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像大姐姐一样照顾她,非常好相处。 除了喜欢花泽之外,池雅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看着池雅的背影,时桃竟然有点不舍了。 “池雅。”她轻声问,“出院以后你要去干嘛呢?” 池雅停下了整理行李的动作,难得有了忧色:“本来计划回学校,但皇城传来急讯,需要我回去一趟,之后的行程还没确定呢。” 时桃有些疑惑:“急讯?” 她才刚病愈没两天,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池雅神色凝重:“据说跟那天的石棺有关……” “圣女。”没等池雅说出下文,她身旁的修女就将话头拦腰截断。 想必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到敏感内容了。 时桃对池雅轻轻点头以示理解,两人默契地换了话题。 但池雅的话题千换万换,都离不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时桃觉得她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常常里里外外地打听自己的感情经历。 但时桃并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池雅说她和花泽的故事。 池雅和花泽少时相识,一路走来也有些感情。不过,虽然池雅把花泽当爱慕对象,花泽却只把她当朋友。 好在池雅十分看得开,“只要我坚持得够久,他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她是这样说的。 虽然听烦了两人的事,但时桃竟然有些理解池雅想要倾诉的心情。 池雅的身份太敏感,很多东西并不能与外人多讲。这些年里,恐怕连真心朋友都没有几个。 此时池雅又开始絮絮叨叨:“哎,过不久就能见到花泽了,我有些紧张。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回去比较好?” 她左手拿着一件暗红色连衣裙,右手是天蓝色小西装。 时桃没有犹豫,直接指向小西装:“这个比较合适。” “嗯,我也觉得这个比较合适一点。”池雅恋恋不舍地放下红色连衣裙,将小西装放入袋子里。 粉色字幕在空中缓缓滚动。 【池雅的爱炙热而奔放。与胆怯懦弱的我不同,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从来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去爱一个人。其实我很羡慕,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勇气去向花泽告白?】时桃不由自主想到了裴云轻,毕竟她才是这字幕真正的主人。 裴云轻平日里不爱打扮,从不穿花里胡哨的衣服。但如果是她的话,穿那条红色连衣裙一定非常合适。 时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裴云轻已经一天没回她消息了。 据裴云轻说,她有一些要紧事要去处理,可能不会看手机。想来这事情的确非常要紧,才让她连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时桃又拿起手机,将小黑的照片发给了裴云轻:[漂亮吧?] 没看见一旁的圆桌上,小黑呆呆地望着字幕消失的方向,任由葡萄从它嘴里滚落。 --------------------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感+1+1+1…… 第26章 裴云轻一个人……不,一只鸟在床头沉思。 如果他没有看错,时桃也跟他一样,绑定了自己的字幕。 而且那字幕就像之前指认自己和谢行舟有一腿一样,说时桃想向花泽告白。 他鸟脸上有一丝疑惑和烦闷:这字幕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时桃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先是谢行舟,再是花泽,最近身边扰人的苍蝇未免太多了些。 他低头看向时桃。 时桃提到过最近偶尔会睡不好,但他没想过睡得会这样不好。 平日里再神采飞扬,到晚上也还是被梦魇侵扰。就算睡着了,那对眉毛也是紧巴巴地皱着,一张脸褪尽血色,额头上渗满汗珠。 看着时桃的模样,裴云轻也觉得有点闷得慌。 怪可怜的。 时桃在做梦。 这梦太真实,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气息。 似乎下过雨,泥土软趴趴的,里面隐有水汽,带着植物茎梗滑溜溜地黏在手上。 时桃手中结印,破开前方障术,又凝起一道灵气,用力刨下一抔土。 两管加强剂下肚,她只觉得胃里酸液翻涌,心脏的每一拍跳动都不在点上。 她继续结印。 时桃知道自己又梦见了那一天,只是依然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动作。 噩梦难醒,她不知道除了往前爬,还能做些什么。 一如秋猎那天一样。 在通道里爬得越久,身上的灵气就越弱。力量在流失,时桃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等到撑不住了,就能醒来了吧。 但下一击打穿屏障后,竟然让她在这黑暗通道里看见了光。 时桃攒起最后一丝力量,用力扒开眼前的石块,那头却并不是出口。看见眼前场景时,她觉得浑身力量都被抽离。 通道打入暗室,让密闭空间里的空气微微流动起来。 暖色火光映照下,有人在石棺里躺着。 火把上的火苗轻轻跃动,让打在那人脸上的光有些模糊。 但时桃认出那是裴云轻。 然后粉色字幕带着错乱的文字开始滚动。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应该有更广阔的未来。】【躲不过,我躲不过。到底什么#warning#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每一条路都不对?#warning#】【9867464,我#warning#来看你62。】【0011101000111100】在闪烁的红色警告中,字幕破碎成一列列代码,最后代码归位,在方框里凝成一串字符。 【Welcome to the bad ending.】时桃脑中轰然响起嗡鸣。 在不住的战栗中,时桃感觉到头发被谁扯了扯。 那扯动的动作很大,让她在沉溺恐惧前再次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 窗外月明星稀,一道冷风打着旋吹了进来,让时桃打了个颤。 时桃猛地坐起,才发现背部的病号服和床单已经被汗濡湿。 她缓缓平复呼吸,看向身前站在被子上的小鸟。月光下,它黑色的羽翼寂如死海,却让时桃觉得有些暖意。 是小黑将她从梦里扯了出来。 见时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小黑将掀开的被子往前叼了两步,示意她继续睡。 时桃轻轻抱过小黑,将头埋在它的羽毛里。 “谢谢你。”她轻声说。 小黑似乎真的能通灵性,乖巧地被她抱着,甚至张开翅膀拍了拍她,像在安慰她似的。 从绝望的情绪里缓冲过来后,时桃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从一只鸟身上找到安慰。 但她没能再睡着。 时桃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逃避了。如果不去直面恐惧,它就会成为扎根于自己的心魔。 夜晚很适合思考问题,思绪起伏不停,一个按下去,另一个就冒出来。 剧情到底会怎样走?石棺代表着什么?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时桃觉得自己像在脑子里打了很久地鼠。然后她决定抓起这地鼠里的一只,好好想想现在的处境。 凌晨四点,她在小黑的注视下打开了手机。 时桃拨开小黑挡在屏幕前的翅膀:“别吵!” 但小黑还是张开翅膀使劲往手机上蹭,让时桃烦不胜烦。一人一鸟缠斗许久,时桃决定以智取胜。 在小黑的阻挠下,她艰难地点开了上次只看了一半的新闻。 呵,你能拦住我看屏幕,还能拦住我听声音吗?! 空荡荡的病房里,女主持人开始播报。 “据了解,池雅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住院疗养中。食梦魔、石棺、魔兽突袭,这些关键词激起了三界专家对秋猎的热烈讨论——” “——也不禁引发群众猜测,难道三界又将重蹈百年前的覆辙?” 新闻到这里戛然而止,女主持人平静地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 时桃:? 她拨开小黑的翅膀,倒回去又听了一遍。然后确认这条新闻真的就这样没了下文。 怎么说话只说一半?现在的新闻媒体都这么没有专业素养吗? 时桃本想浅尝辄止,但在看完这条新闻后,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况且池雅走之前,那修女分明也是不想让池雅往下再说。 所有人都在避开那话头,好像那事情在不吉利中又带了点危险,凡是提上半句,就会触了霉头。 虽然“石棺”这个关键词,的确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时桃将小黑按在一旁,再次坚持不懈地搜索起来。 出乎她的意料,网络上的各大论坛倒是对石棺毫不忌讳。秋猎后,关于石棺和池雅的话题热度一直很高。 时桃大致浏览了一些,发现网友们十分热衷于在这种神秘事件上发挥旺盛的想象力。 无人机在暗室里的转播视频被剪切得稀碎,一次好好的狩猎活动只在互联网上留下密室逃脱的轮廓。 池雅在石棺里的照片被P出无数版本,更是有不下二十个投票贴在猜测凶手。 时桃觉得自己不愧是恶毒女配,哪怕亲手将池雅救了出来,她还是位列嫌疑人排行榜前三名。 总之,热度很高,但有效信息很少。 只有少数帖子为她提供了为数不多的线索。 其中一位网友猜测得头头是道,认为这次的石棺事件是百年前的模仿犯罢了。 只是这模仿犯到底模仿的是谁,却扭扭捏捏地不说清楚。 时桃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尽了。 如果非要形容现在的感觉,那就是全班人都在传小纸条,而她是教室里唯一一个不知道八卦的人。 她愤愤地放开被按了好一会的小黑,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重新躺了回去。 在小黑扑棱翅膀的声音中,时桃暗暗定下了行程。 ** 正逢下课时分,学生们纷纷从教室里走出,平静的走廊很快嘈杂起来。 但这嘈杂的声音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走廊不仅没有随下课时间变长而逐渐安静,反而愈发吵闹了。 滞留的学生在教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张奇拿着教案艰难地挤出人群,跟人群正中的时桃对上了眼。 时桃穿了件桃红色毛衣,衬得脸上气色不错。要不是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还能让她再亮眼几分。 古怪的是,她肩上还站了只黑色的鸟。 那鸟的品种看起来并不常见,有些像鹦鹉,但比起鹦鹉又要飒爽几分,看起来像什么珍奇品种。它乖巧地站在时桃肩上,竟然丝毫不显突兀。 时桃穿过人群,对张奇礼貌微笑:“老师,方便耽误您一些时间吗?” 在学生的注视下,张奇没有拒绝。 领着时桃进了办公室,张奇指了指沙发:“随便坐。” “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伤得有些严重。”张奇循例寒暄起来。 时桃将小黑从肩上抱下来,摸着小黑的羽毛:“谢谢您的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 没等张奇寒暄出下一句,她看向张奇的眼睛:“老师,我知道您在历史上很有造诣,这次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我想知道,石棺为什么这么特别?” 张奇胡子颤了颤,不知为何,时桃觉得张奇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起来。两人沉默一会,张奇才开口:“石棺,很不祥。” 然后反问时桃:“……你知道玄戾鸟吗?” 时桃轻轻摇头。 见此,张奇像是感叹学校历史教育的疏忽似的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说了起来。 “人间常说妖魔鬼怪、斩妖除魔。也许你们妖族会反对,但实际上有些妖和魔之间,泾渭的确并没有那么分明。” “玄戾鸟就是介于妖与魔之间的大妖。玄戾世代镇守妖界至宝,一脉只有一只,前一只死了,后一只就从前一只的尸骨里涅槃而生,以此作为传承。” “生老病死,世间寻常。本来玄戾应该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但是就在上一脉,出了些意外。” 张奇说起话来速度极慢,时桃按捺下心头躁动,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什么意外?” “他太强了。” 时桃更加疑惑了:“那又如何?” 张奇看时桃的眼神十分怪异,像是看一桩不可雕的朽木。 “玄戾是镇宝大妖,本应世代传承此业。但这一脉的玄戾活了上千年,资质太强,野心太大,妄图将至宝和三界都占为己有。” “你问我石棺有何特别之处,我现在告诉你。” 第27章 “当年他就用了那个法子,以食梦魔为引,让三界名士放在石棺中沉睡致死,掀起轩然大波。” “那时天界妖界合力击伏玄戾,也只能暂时压制他的力量,最终让他逃了去。据说他将自己的力量分散于三界各处涵养,寄放力量的石头与普通灵石看起来并无二致。” 听到这里,时桃心头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石头叫做妖命石。” 这剧情压根就没在游戏里出现过。 时桃觉得有些头疼,她试图缕顺思路。 系统既然对妖命石做了提示,就说明妖命石和主线剧情有关,也许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走向happy ending。 得出结论:妖命石反派的宝贝关键剧情道具。 而她把妖命石送给了女主角。这个操作看起来好像毫无问题,但是又好像问题很大。 ……裴云轻不会直接把妖命石卖了吧?现在把妖命石要回来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她很low? 说完这些,张奇就像是把嘴上了锁,不再透露任何消息。张奇不愿多说,时桃就没再追问,带着小黑回了医院。 时桃将青提递给小黑,看着它两口将青提啄了下去。 兽医说它身上还有伤,最好多休息些时日,早上出门时她也就不想带上小黑。但小黑比她想象中要执着很多,宁愿半个身子卡在门缝里也要追着她出门。 还好它的确算得上乖,一路都没出什么岔子。 凝视着小黑的羽毛,时桃的动作一滞,突然想起了那支玄羽。 玄羽。玄戾鸟。 ……她早该想到的。 自秋猎后,她就将玄羽贴身带着。此刻茅塞顿开,她将这羽毛从内侧口袋里拿了出来。 熟悉的字幕再次浮现。 【道具:玄羽】 【物品描述:这是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鸟身上揪下来的。】【可使用次数:2次】 【用途:???】 这恐怕是玄戾鸟的羽毛吧? 她给时父打了个电话。时父虽然平时工作繁忙,但从不会错过女儿的电话,这次也一样。 时桃开门见山地发问:“之前您给我的那支玄羽,是玄戾鸟的羽毛么?” 时父沉默了一会。 然后开始转移话题:“桃桃啊,医院的饭吃不吃得习惯?今年人界的草莓长得不错……” 时桃将话题截断:“您上次拿来的那箱还没吃完。玄羽是玄戾鸟的羽毛吗?” “你妈找人给你做了件漂亮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看过了,很喜欢。玄羽是玄戾鸟的羽毛吗?” “你喜欢就好,刘婶昨天给你做了些桂花糕……” “太好了,寄点给我吧。”时桃继续追问,“玄羽是玄戾鸟的羽毛吗?” 在时桃的逼问下,时父叹了一声,终于投降。只是他语气沉重,答案依然简短:“桃桃,玄戾很危险,这玄羽是我们偶然得到,给你防身所用,其他的最好不要多问。” 如今世人对玄戾鸟一事三缄其口,时家却偷偷藏了玄戾鸟的羽毛,难怪时父一个字也不肯对自己多说。 时桃明白,多说多错,知道玄羽的人越多,自己就越危险。 “那我们跟玄戾,有什么关系?” 时父只顿了一瞬,随后坚定地回答:“没有任何关系。”之后也不再多言,匆忙跟她道别后挂了电话。 时桃知道时父口风紧,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逼下去恐怕只能听见几句胡扯的谎话。把玩着手上的玄羽,她思绪翻飞:不知道私藏大魔王的羽毛犯不犯法? 然后她停下了动作。 好,既然玄戾鸟和玄羽都很危险,那妖命石呢? 时桃想起了那张帖子的猜测。 都说秋猎的石棺事件是模仿犯案,但有没有可能不是?毕竟妖命石已经现世,玄戾鸟卷土重来也不奇怪。 时桃心跳有些快了起来。 如果玄戾回来了,就一定会去找妖命石。而她将妖命石交在裴云轻手中,对现在的裴云轻来说,未免太危险。 坏了。 时桃已经能想象裴云轻被玄戾大卸八块后夺石的惨烈场景了。 就算显得再丢脸,她也得把妖命石拿回来才行。但问题是她压根联系不上裴云轻。她和裴云轻的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几天前,裴云轻说她有急事需要处理。 裴云轻这一去就是好几天,连个消息都不给她发,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她给裴云轻发小黑照片的时候。 不会真出事了吧? 时桃有些忐忑。 站在她肩头的裴云轻也有些忐忑。 一人一鸟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时桃将对话框里的句子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发出一句:[在干嘛呢?]她觉得自己很像殷勤的舔狗。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复。 三分钟过去了,时桃依然在等。 五分钟过去,裴云轻终于回了消息:[吃饭呢。]时桃觉得不对劲。 裴云轻鸟脸上一脸绝望。 时桃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你下午四点吃饭?]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对方僵硬地给她回了三个字:[下午茶。]有问题。 时桃给裴云轻打了个电话。等到电话都快自己挂断了,那头才接。 “云轻啊。”她轻声唤。 那头默了默,淡定回应:“……嗯,怎么了?” 这声音不似吴侬软语,反而有几分低沉,确实是裴云轻的声音。 时桃脑筋转得飞快:“上次你借了我的书,什么时候还呢?我急用。” 那头裴云轻语气有点紧张:“哦……下次吧。我在忙,先挂了。” 电话的嘟响过后,时桃拧着眉一脸严肃。 她压根没借什么书给裴云轻! 按照常理推测,身怀妖命石的裴云轻很可能被绑架了,嫌疑人有五成可能是玄戾,剩下五成是见财起意的普通犯人。 又打了两个电话给裴云轻,她都没有接。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时桃脑内浮现出自己看过《守护解放东》、《重案七组》等刑侦剧和纪录片,然后发现在这个世界似乎不能向警察叔叔寻求帮助。 万一妖命石被拿去充公,就不好了。 先自己想想办法吧。 ** 谢行舟向背后一瘫:“我没空,要不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眼看谢行舟懒洋洋地在座位上刷起了手机,时桃有些不甘:“裴云轻不见这么久,咱们好歹是朋友,你就不着急么?” 打探过裴云轻这两天的行程后,时桃才发现她已经翘了几天课,不见行踪。眼见就要放寒假,再找不到裴云轻,之后就更不容易找了。万般无奈下,时桃想到了谢行舟。 但正如眼前所见,谢行舟并不配合。 时桃有些疑惑,谢行舟也是和裴云轻走过一条BE线的纸片人,竟然看上去跟裴云轻半点过线的感情也没有。 她不禁自省:是不是她棒打鸳鸯的行为做得太过了? 在时桃的沉默中,谢行舟有些心虚地抬起眼皮:“……虽然我没法帮你找裴云轻,但也不是不能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时桃忽地抬起头看向谢行舟。见眼前少女眼神亮晶晶,谢行舟更觉压力倍增。 他支支吾吾:“其实,也许你不知道,裴云轻她应该在炒石。” “炒石?”时桃真的疑惑了,“灵石吗?” 谢行舟点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没错,就是灵石……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我就继续往下说。” 时桃一开始心想:这算是什么秘密? 但很快她发现:这还真算个秘密。 灵石交易市场日渐火爆,眼前的天帝之子天天翘课,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在灵石市场搅动风云。 而她眼中一贫如洗、如小草般坚韧的美强惨女主,竟然早就通过灵石生意与谢行舟搭上了线。 与谢行舟初遇那天,两人竟然真的在进行灵石交易。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按下心头隐怒,咬着牙问:“所以呢?这跟裴云轻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肩头突然吃了痛,时桃瞥了一眼小黑,只见小黑爪子捏得紧紧的,鸟脸上有一丝严肃神色。 她在心中暗暗点头:嗯,主宠连心。 谢行舟划开手机,放在时桃面前。 屏幕上,名为“灵石交易会所”的APP上信息不断滚动,最上方的灵石交易日均交易价后标注了均价涨幅。一个月的时间内,灵石交易价竟然上涨了62%。 “拜秋猎那件事所赐,所有人都在押宝,赌自己能不能找到妖命石。” 谢行舟眼神严肃:“现在传言四起,据说人界有妖命石现世。既然如此,裴云轻很有可能去了人界。下周人界会在潮都举办灵石鉴赏会,到时我也会去。” “虽然我没空帮你找裴云轻,但是我不介意你与我同行,没准会在会场发现她也说不定。” 这是时桃从未想过的消息。 人界的妖命石或许是她给裴云轻的那块,又或者不是。不论如何,她都得跑这一趟。 但是哪怕是几天时间,她也不想等。 如果裴云轻只是去炒石,那一切好说。 但如果裴云轻真的有危险,要是自己磨磨唧唧出发,可能赶到人界时只能看见裴云轻被玄戾吃剩的骨头了。 她没有犹豫太久:“我会去鉴赏会,但是恐怕要早些出发才行。而且鉴赏会是想去就能去的么?我可没有什么邀请函。” 谢行舟狡黠一笑,找回了常见的欠揍笑容:“你以为坐在你眼前的是谁?我来搞定。” 他眼神往旁边一飘:“话说回来,你从哪买了只鹦鹉?” “哦,它呀。”时桃摸了摸小黑的头,“池雅给我抓的,好看吧?可乖了。” 在两人的热情注视中,裴云轻不情不愿地“啾”了一声。 谢行舟奇道:“不愧是圣女抓的鸟,看起来真有几分灵性,养着解闷挺好的。” 裴云轻无语:我有灵性跟圣女有半毛钱关系吗? 和谢行舟一言为定后,时桃不再多做停留,快马加鞭赶回医院收拾行李。 叠衣服时,手机突然一震。她拿起一看,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消息……之一。 花泽的好友申请。 她拧着眉看向眼前再次浮动的字幕。 【花泽的靠近让我觉得胆怯,却又心动不已。他像是世界上最美的那朵玫瑰,我有多被他的美丽所吸引,就有多害怕被他的刺伤害。】在小黑的凝视中,时桃嗤笑一声,拒绝了花泽的请求。 这是一条崩坏的剧情线,没有玩家的控制,没有被标注上ABCD的对话,裴云轻在一条介于正确与不正确的路上狂奔。 很多可能性被抹去,爱是珍贵的稀缺品。 花泽喜欢裴云轻的柔弱可怜,也能用同样的理由去恋慕时桃。谢行舟能溺于裴云轻的美貌,也会因为她的不可控而及时抽身。 万众瞩目的女主角啊……当你不再是玩家的代身,又有几个人会真心爱你? 她向前伸手,手指在空中一挥,直直穿过半透明的字幕。 手握成拳,时桃小声嘟囔:“去谢谢该死的老天爷吧,至少还有我在想着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坏了,误会大了 第28章 裴云轻很想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在安检员的监督下,他抬起一支翅膀。 安检员在时桃骄傲的眼神中笑道:“这鹦鹉真能听懂我的话!” 裴云轻大叫:“你才是鹦鹉!你全家都是鹦鹉!” 安检员看向时桃的眼神里有些羡慕了:“它叫得也很好听,天呢,我一直想要这样一只小鸟。” 时桃两手叉腰,笑得嚣张:“哼哼,这可是圣女给我抓的鹦鹉!” 裴云轻:…… 在时桃依依不舍的眼神下,他被关在笼子里,和一群猫猫狗狗放进了宠物舱。 时桃走得太匆忙,没有给他多少反应时间。在喵喵汪汪叽叽喳喳的吵闹中,裴云轻开始梳理眼前的情况。 自己变成幼体后,鹊叔曾来找过他。 鹊叔先是对他的现状一顿嘲笑,然后很快笑不出来,因为时桃看向他们的眼神意味深长:“看来小黑在鸟界也很有魅力。” 在时桃的注视下,两鸟达成一致:鹊叔帮他拿好随身物品,同时尽量做好伪装。 而他则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等待体内的灵气蕴养完毕。 结果养着养着,他发现事情不对劲。 先是谢行舟那厮给时桃提供了一条完全错误但是又很有用的线索,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时桃终于同意带上他去找他自己。 再是时桃竟然可以看见字幕,和他一样。 “去谢谢该死的老天爷吧,至少还有我在想着你。”她是这样说的。 时桃没有点明,但裴云轻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自己跑东跑西,知道她在想的那个人是他。 他觉得心里很痒。 时桃把玩玄羽的时候,说她想着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痒,像是心里淌着一汪水,时桃赤着脚在水面上蹦蹦跳跳。 一颗心轻飘飘浮在天上,被风吹得晃晃地摇。 他有些害怕。在谢行舟点破和他的买卖关系后,他打实感受到了时桃的愤怒。 那如果她知道他压根不是“裴云轻”呢?如果知道他在骗她呢?……如果知道他就是被所有人厌恶的玄戾呢? 时桃会讨厌他吗?会再也不想见到他吗? 身旁的笼子里的猫咪向他凑近,一对竖瞳在黑暗中湛着幽光,喉咙中咕噜噜叫个不停,显然对他很有敌意。 裴云轻觉得心里烦闷得很,虽然灵气受损,但自己也不至于到了鸟落平阳被猫欺的地步。 只轻轻瞥上一眼,那猫就畏惧地噤了声,缩回了笼子的角落。 ** 如果把现在的行程放在游戏里,那应该叫做“过图”。 游戏里四五秒的时间,实际上可以飞上四五个小时。 时桃感觉一切都好,游戏世界里坐飞机和现实世界并没有太多不同,宠物们也都乖乖的,出舱时一点儿都不吵。 在机场外等车时,她将小黑放出笼子。站在她肩上,小黑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她被蹭得痒,咯咯直笑。 潮都坐落在大陆南边,此时虽冬日已近,但不怎么冷,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 要是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该多好。 没来得及感慨,她就听见背后的机场入口有些吵闹。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被保安押了出来。 那人身后除了保安还跟了好些看热闹的,时桃想要看看,又嫌人多,还好她耳朵灵,不用凑近也能听得清楚。 “放开我!”他嚷嚷,“为什么现在去天界还得多走一趟审批程序?就因为我是人类?” 保安有些无奈,扣着男人的手走出门外:“这是上级命令,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那人高声反驳:“妖族和仙家都不用,就人类要走你们的狗屁程序,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歧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保安不理会自己,男人甩开保安的手,整理风衣,咕囔着“爷不去了”,随后不那么潇洒地转身离开。 时桃挠着小黑的下巴,心头也觉着怪异。 此时开始限制三界同行,极有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按照游戏设定,三界大乱平息多年,各族虽勾心斗角,也从未把兵戎拿到明面上。 但如今玄戾隐伏,局势定将更为复杂,说不准池雅的天界急讯也与此有关。 真麻烦。 还好,虽然剧情麻烦,但有谢行舟在,她的行程不算麻烦。 谢行舟将自己的把柄递给了她,而她才不会像保证的那样听话。 在她的要挟下,谢行舟捏紧拳头,包了她人界之旅的衣食住行。那时他像个小媳妇似的嚷嚷:“你和裴云轻都是坏种!” “哎,没办法呀。”她看似有些烦恼地对谢行舟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把谢行舟气得跳脚。 剧情崩坏后,或许是为了裴云轻,又或许是为了自己在游戏中付出过的时间和金钱,她都无法对这些纸片人有多少好感。 时桃很享受这种感觉。哪怕是让这些纸片人生气这种小事,她也能从里面得到一点报复的快感。 只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终于有了点恶毒女配该有的样子。 跑车在高速公路疾驰,一路往潮都外开。 赶了巧,裴云轻在人界的家就在潮都附近的小城,时桃打算先去探一探。 按照原剧情,裴云轻打小被寄养在远方亲戚家,虽然她应该对人界的家没有感情,但并不是完全没可能没回去过。 况且她很想知道,这条路线的裴云轻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岔子? 小黑上车后就跟她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为何,她感觉小黑有点僵硬。 顺了一把小黑的毛,她安慰:“没事,很快就下车了。” 亮蓝色跑车稳稳当当停在裴记小炒店前,扬起一道尘。 司机为时桃打开车门,恭敬地在门旁等候:“时小姐,到了。” 谢行舟虽然没谱,但答应的事情确实都做得不错,不仅派了辆车,还搭上个司机。在小城里,这种阵仗并不多见。 裴记小炒店是裴云轻的远房亲戚在城中所开,裴家不富有,这小炒店也就是一般小炒店模样,此时不是饭点,门外卷帘门开了一半,露出里面几张凌乱的木桌。 下了车,拴在门边的大黄狗冲时桃叫了起来。 卷帘门里传来一阵趿拉拖鞋的声音,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骂骂咧咧地拉门:“叫什么叫,一天天的,狗都不让我省心!” 刚把门往上拉了半米,张婶的话就噎住了。 眼前的姑娘穿了件白色大衣,一张巴掌大的脸瓷白无暇,生得粉嫩可爱。奇怪的是她肩头站了只黑鹦鹉,正同主人一起盯着自己看。 张婶看了看时桃,又看了看时桃身后的跑车和司机,这人这车这鸟都有点华丽过头,实在和这陋巷格格不入。 她犹疑问道:“你们有事?” 时桃冲张婶笑了笑:“张婶是吧?我是裴云轻的同学,来找她有点事。” 提到裴云轻,张婶脸色突变,带了些厌恶神色:“那妮子几个月没回来过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哦,这样啊。”时桃脸色不变,将手上红包往张婶眼前递了递,笑容甜美,“那刚好,上次她说想托我拿点东西,方便让我去她房间看看么?” 张婶想要推脱,但眼睛和身体快了嘴巴一步。看着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红包,她拉上门帘,对时桃做了个“请”的动作:“当然,当然。” 裴云轻的房间被安置在饭店二楼的角落里,满打满算可能也不到八个平方,她走后,这里更是被当成仓库,落脚都不容易。 张婶收了红包,识相地让时桃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时桃行动起来也自在。 游戏中的大部分剧情都在帝修发生,但房间里也是有几段剧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裴云轻应该有着非常自律的生活习惯。 时桃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找,挤过几个纸箱,径直走到了裴云轻的书桌前,在第二格抽屉最内侧拿出了裴云轻的日记本。 站在时桃肩上的冒牌裴云轻:“……?” 一如游戏中一样,这本日记记录了裴云轻寄人篱下的可怜生活,断更不会超过两天。 但日记到8月8日戛然而止,后面一片空白。 如果她没有记错,8月11日至8月20日是帝修给学生寄送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在进入帝修之前,裴云轻还是个一贫如洗的菟丝花。进入帝修的第一个月,就迅速与谢行舟牵上了线,开始炒石。 时桃觉得自己抓住了一线思路。 她所在的这条剧情线里,最大的变故在于玄戾——这只原剧情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大魔头。 灵石市场的变动也好,对妖命石的追索也好,都是依附着玄戾现身这一大前提出现的。 玄戾这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在海岸另一头掀起巨浪。 时桃隐隐觉得这蝴蝶与自己有关,更与裴云轻有关。 即使在玄戾现世这一前提之下,她依然疑惑:什么事能让裴云轻性情大变、一夜暴富? 是剥离了女主角身份,裴云轻的本性就是如此?……还是说和时桃一样,她也被换了个芯儿? 将日记本塞进包里,时桃面色如常地走出房间,问等在旁边的张婶:“裴云轻一直没联系你?” 张婶愤愤地回答:“别说联系我了,那兔崽子没一点声响就走了,还是别人说在电视上看到她了,我才知道她去了那个什么……修真学院。” “哦。”时桃懒懒地看了张婶一眼,往出口边走边问,“她走了那么久,你也没想过报警?” “有什么好报警的,没了就没了呗。” 这话一出,张婶立刻感觉气压低了几分。还好时桃没说话,也没再多过问。 看着跑车开远了,她舒了一口气,随即有些疑惑:“她怎么知道我姓张?” 管他的。张婶拆开红包往里瞅,欣赏那一沓红晃晃的纸钞。 她沾了沾口水准备点数,却发现里面还夹了张黄纸。那纸上被朱砂画了些奇怪的图案,夹在纸钞里看不清楚。 她纳闷:“什么东西?”就伸手去抽。 将那符纸抽出的瞬间,一沓纸钞在她眼前瞬间变成白纸。 张婶拿着符纸,这才反应过来,能和裴云轻一起在修真学院上学,那小妮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妈的!” 她大骂一声,发疯似的将白纸往旁边的土狗身上一砸,白纸纷飞间,嗙地一声把卷帘门给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真·裴云轻日记》 7月15日,天气晴 今天天气很热,在后厨帮了一天活,忙到一点多才休息。明天想去买个冰淇淋吃,但现在冰淇淋都太贵了,吃一个要心疼好久。 7月16日,天气雨 还是买了最便宜的牛奶冰淇淋,一个三块五。 哎,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第29章 从裴记小炒店离开后,时桃在返程路上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脸色沉重。 裴云轻在她身旁扑棱,一会飞在前面的座椅上,一会飞在她腿上,一会又靠在她肩膀上,使劲往她脸上看。 看着时桃多云转阴的表情,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能精准地叫出张婶,还能找到裴云轻的日记本,虽然他不知道时桃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明白了,时桃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多。 时桃保持支着下巴往外看的动作,手一挥,将小黑抓在身前。大眼瞪小眼几秒,她又将小黑放了出去,叹了一口大气。 来时还心情不错,走时却有有些不快。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时桃一眼:“时小姐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时桃闷闷不乐地回答,“有个不省心的朋友而已。”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看时桃的眼神有点像在看自己的女儿,他微笑:“您这个年纪,朋友之间有些小误会小摩擦也是正常的。” 时桃郁结:“误会不小,摩擦也不小。” 裴云轻心里一咯噔。 司机爽朗地笑了:“误会都是可以解除的。我听少主说您对灵石有些兴趣,潮都玩灵石的人不少,要不要去灵石一条街看看,放松放松心情?” 灵石一条街……这名字怪随意的,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像美食一条街呢。 不过既然没有裴云轻的线索,到处看看也是好的。 潮都的高楼大厦再次映入眼帘,时桃点头:“好啊,去那玩玩吧。 ” 天色渐晚,潮都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间人潮汹涌,卷起一派人间烟火气息。在天界待得久了,时桃觉得这烟火气既亲近又难得。 虽然这烟火气和现实世界里的还真不太一样。 妆容精致的妇人牵着有两个头三条尾巴的柴犬从她身旁路过。 好怪,再看两眼。 时桃听了司机大叔的建议,戴了个帽子又加上个围巾,将自己的样子挡了挡。 本觉得自己把小黑挂在身上太招摇,但眼前三教九流汇聚一堂,像她这样带着灵宠的还不少。 这灵石一条街确如司机大叔所说,有许多花里胡哨的灵石贩子。生意做大的贩石人就盘下店面,雇上几个伙计开灵石铺子,做小本买卖的贩石人就支个摊子,或干脆铺个毯子就地吆喝。 正值灵石鉴赏会前夕,许多淘石客在临街小摊驻足。 时桃爱凑热闹,正不知从何逛起,干脆选了个人最多的临街小摊,在一旁围观起来。 摊主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苦口婆心地劝:“靓女,我没事骗你干嘛?你看这灵石,一点瑕疵都没有,放在灵月阁里绝对能卖上万啊。” 时桃往前凑了凑,看他手上的灵石果真个大色亮,在鉴石灯下闪闪发光。 只是上面的灵气不强,撑死也就是个中级魔兽的掉落品。 “这个多少钱啊?”时桃问旁边围观的年轻人。 在这种情况下围观群众很容易打成一片,年轻人冲时桃比了个数:“八千。” 时桃讶然:“嚯。”真够黑的,八千都够她买一打这样的灵石了。 买家显然也有同样感受:“唬谁呢?真当我看不出来?” 年轻人:“就是啊,你这也太黑了。” 摊主显然有些功底,在围观群众鄙夷的眼神中都不带变脸的,反而做出一副神秘模样,口水星子飞溅:“你有所不知。” 这一下就把大家伙的胃口吊起来了。 明明做出一副“我是被逼无奈在透露惊天秘密”样子,摊主的声音却一点不小。 时桃又往前凑了凑。 ——“这石头是过了时家的手的。” 时桃:? 时家?哪个时家?是她这个时家吗? 围观群众哗然,小声议论起来。时桃听见身旁的年轻人咕哝:“那可能还真值这个价了。” 买家显然也被动摇了,犹犹豫豫地问:“能过时家的手,这灵石怎么可能在你这小摊上?”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摊主立刻就不高兴了:“爱信不信,爱买不买。” “过了时家谁的手啊?”时桃问。 摊主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不是别人,恰是那最近声名鹊起的时家二小姐,时桃!” 时桃:“……”那你可真行。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时桃不是灵气都没觉醒吗?她能鉴石?” “嗐,早觉醒了。帝修今年秋猎,她那队还夺冠了。” “这么突然?” “天赋这种事谁说得清啊。不过时家不沾石头,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真信时家能忍住?我是听说了,时桃确实要参加品鉴会。” 买家手上捏着那灵石,终于下定决心:“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好嘞!”好不容易诓到个冤大头,摊主音调都高了两分,“给您拿最好的匣子!” 买定离手,摊主说要收摊,围观的人群也就散了。 干这行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饱三年。虽然这大几千也花不到三年,但三个星期还是没问题的。摊主乐得哼起了小调,包都收拾好了,却见还有个人站在原处没走。 他冲那人摆摆手:“今天收摊,不卖了。” 那小姑娘忒不识好歹,答也不答他,直接问:“石头过了时家的手,是什么意思啊?” 摊主背后一凉,敛了好脸色:“关你屁事。” 小姑娘将帽檐往上顶了几分,又将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包在里头的脸。怪了,她冷着一张脸,她肩上的鹦鹉竟然看起来也很不快。 一道白色灵气顺着摊主脚跟直接攀上脖子,在他脸边化成锐利的刀锋。 “我就是时桃,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 眼见鉴赏大会在即,灵月阁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vip专场里,大腹便便的经理拿着平板电脑冲客户比划:“这是我们今年主打的血心石,从幻魔巢穴里扒出来的。” 客户在屏幕上一划,上面的3d灵石照片就转动起来。 那灵石果真特别,颜色是蘸着黑的红,偏偏还是心脏的形状,隔着一层屏幕都能感到它似乎在砰砰跳动似的。 “确实不错。”客户赞道。 经理神神秘秘:“当日拿到这石头时,我们就觉得品质绝不一般,让内阁师傅鉴了两轮,又派专人将这石头送去天界鉴了一轮……结果你猜怎么着?” 客户望向经理,眼中喜色逸动:“难道这是……” 在客户期待的眼神中,经理郑重其事地点了头:“七成把握。” “我要了。”客户斩钉截铁地答道。 偏偏经理又将平板电脑拿了回来:“可惜了,上面吩咐这血心石不能直接卖,不然咱肯定给您留了。” “没办法,这石头得先去鉴赏会走一遭。”迎上客户怨怼的眼神,经理哂笑,“等鉴赏会结束了,这血心石就开放拍卖,到时您得来啊。” 客户叹气,十足可惜的模样:“上了鉴赏会,就不是我想买就能买到的了。” 经理刚想安慰几句,就听有人叩了几下门。 身形高大的少年单肩挎着包,懒懒散散地站在门边:“鸿哥,我下班了啊。” 经理应声,随即嘱咐:“明天直接去鉴赏会那边帮忙,不用过来了,有事我再叫你。” 少年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走了。 等确认少年走得远了,客户指了指他的背影:“这人有点眼熟,看那眸色,难道是年家和申家的那个……?” 经理没回答,搓搓手,把屏幕翻到下一颗灵石:“嘿嘿,再看看其他石头呗,今年的石头品质都是有保障的。” 客户看经理的眼神瞬间变了。 “行,我信你。” 今天鉴了二十块石头,一块一百八,三餐机票全包,一天净赚三千六。 年若海对这份兼职很满意。 走出灵月阁,却在门口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年若海步伐加快,停也不停地从时桃身旁走过。 时桃眼前字幕浮动。 【年若海太冷漠,在心口上了几道锁。但我知道他的心灵滚烫,只是满身伤痛不愿为别人触摸。即使很难,我也想让他敞开心扉。】你怎么就知道他心很烫了?时桃想。 “小黑,上。”她指挥道。 裴云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狗了。但他还是往前飞了几步,咬住年若海的后半段衣领将他扯了回来。 年若海觉得遇见时桃之后自己就一直很丢脸。 在秋猎晕倒就算了,现在一只鸟都能把他扯得跑都跑不了。 他火气上头,冲时桃愤愤道:“你干什么?让这只乌鸦放开我!” 时桃:“这是黑鹦鹉!” 裴云轻:“咕。”我不是。 时桃开始绕着年若海转圈,口中念念有词:“放着好好的课不上,出来鉴石。怎么?鉴到妖命石了吗?” 年若海冷哼:“你以为妖命石是普通石头,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就算是灵月阁这种地方,一年挖到一块都算走了狗屎运。” “真有?”时桃终于正眼看向年若海,“在哪里?” 年若海一生气就像被点了话痨穴,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往下说:“凭什么告诉你?都说时家人不碰石头,到你这就改朝换代了?” 时桃没什么耐心,她食指在半空一点,铮亮的灵气聚成几道刀锋,威胁似的在年若海脸前逼停:“我只想知道答案,可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年若海心里一惊,他知道时桃最近都在养病,没想到病好后修为不退反进。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就不是时桃的对手。 他放弃挣扎,眼睛认命地一闭:“鉴赏会上会有一块叫血心石的灵石,那个很可能就是妖命石。” “你的好姐妹就没告诉你么?”见时桃露出思索神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问道。 “……什么?”时桃也疑惑了。 “裴云轻啊,她来过这里,竟然没告诉你这个消息?” 第30章 “裴云轻真来过?什么时候?”时桃神色复杂,像松了一口气,但明明皱巴着眉,脸色十分不快。 年若海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真能问到重点,他指了指后面的鸟:“你让它放开我。” 时桃对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把年若海的领子松开了。 年若海拍拍衣服:“就昨天下午,我亲眼看到她来了灵月阁,不过她来得快走得也快,什么也没说……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见时桃连上疑惑更甚,他漫不经心地往火上浇了一把油:“也是,不告诉你才正常。” “毕竟人家是跟天界的人来的,干嘛把行程告诉你这个妖族啊?” 见灵气锋刃消失,年若海松下一口气,瞥上愣在原地的时桃一眼,绕过她离开了。 看着年若海远去的背影,裴云轻默了。 他怎么不知道他来过?还是和天界的人来的? 但是年若海语气笃定,神态自若,根本不像在撒谎。 时桃面色越发阴沉,打开手机,自己和裴云轻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当时她给裴云轻打过去一个电话,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人界。 怪不得电话挂得那么快! 又是这样。 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裴云轻秘密的人! 小黑回到她肩上蹭蹭她的脸,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鸟都比人强!”时桃怒由心生,愤然骂道。 裴云轻在她的怒骂下怔了一瞬,随即也啾啾怒骂两声:哪个崽种冒充他?? 时桃失笑,还好有小黑陪着自己。 她没什么好心情闲逛,干脆让司机大叔直接送自己回了酒店。 在落地窗旁望着江边夜景,时桃心神不宁。穿越来的这两个月,她始终把目光放在学校和修炼上,没成想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 这一趟人界之行让她有点感谢谢行舟同学了。 回到书桌前,她抽出纸笔整理思绪。 她在白纸上写下“赐福”两个字,在周围重重画上两圈。 在她的威胁下,摊主虽然面有不解,但很快说出实情——毕竟这对炒石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秘密,他甚至疑惑为什么时桃不知道。 在玄戾祸乱三界之前,也曾被奉为与神比肩的妖主,那时玄戾心胸还算宽广,在天妖人三界各选一支为他们赐福。 据传,被赐福的谢、时、年三家得到了玄戾的部分力量,也因此对玄戾乃至其他魔物的感知都更为敏锐。 不过这血脉一代代传下来,如今只剩下稀薄的一点,一家能出上一个有赐福力量的都不容易。而这么一点点力量,就被用在了感应妖命石身上。 时桃觉得自己是没有这力量的,她能辨识妖命石,纯粹是托了字幕的福。 原来在游戏的原本剧情之下,还为主要人物藏着这么一层隐藏剧情。 只是“赐福”一说,多少让她有些感慨。 “活着的时候把力量给了别人,死后别人还靠着那点力量来限制自己……还真是一鸭多吃。”时桃挠挠小黑的下巴,“你说是不是呀?” 小黑舒服地“咕咕”两声,时桃突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裴云轻紧张起来。 时桃一脸严肃:“明天点个烧鸭饭吧,来潮都怎么可以不吃烧鸭?” 裴云轻:…… 不过,据说当年玄戾奄奄一息,是时家泄露了玄戾的位置,直接导致玄戾险些被当场伏诛。 可能是时家心中对玄戾有愧,如今时家已经传了几代,每一代在玄戾一事上都持中立态度,更不曾主动参与妖命石相关的任何活动。 秋猎仪式结束那天,自己让时父将妖命石交到裴云轻手中,没成想,在外人看来就是时家再次表明了立场。 而时父始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 时桃:纸包不住火,没想到吧,我还是知道了。 她圈圈画画,将纸翻过一页,又重重写上“裴云轻”“天界”两个词,在“天界”旁边打了个问号。 说到天界,当然得想到几位皇子皇女。 谢行舟大概可以排除了,这个二百五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裴云轻在灵石街吧。 剩下的……时桃脑中掠过秋猎时,大屏幕上谢承宁那张脸。 在谢行舟的剧情线里,他和谢承宁斗得天雷地火、石裂山崩,作为最有能力的皇子,谢承宁可以被划在“绑架犯”第一梯队。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按照常理推测,裴云轻应该是搭上了谢承宁这条线求个庇护。 事到如今,时桃虽然生气,但也不讨厌裴云轻。换做是她,当然也会选择能保护自己的人。 剩下的……时桃捏着下巴,在纸张一角写下“血心石”三个字。 如果把自己的小金库掏空,不知道能不能拍到血心石? 感觉很难,肯定会被炒到贵得要死。 况且都不知道这石头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鉴赏会,万一半路上就被打劫了呢。 她又将“血心石”三个字划掉了。 一通思索下来已经凌晨,奔波一天,时桃也觉得有些累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纸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关灯睡觉。 夜半三更,窗户被轻轻叩了叩。 一只纤长漂亮的手开了窗,喜鹊扑棱两下翅膀,从窗缝里挤了进来。 鹊叔扒拉两下羽毛,从里面叼出一堆东西,瞅一眼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时桃,他疑惑:“她还在呢,你不怕被发现?” 裴云轻漫不经心接过鹊叔叼过来的法宝和手机:“你小声点就不会被发现了。” 鹊叔用气声“哦”了一声,又绕着裴云轻飞了一圈:“你好了?这么快就能变人形了。” “她随身带着玄羽,我也能恢复得快些。”裴云轻将东西收好,只留下手机还在手上。 “时家还真宝贝这小丫头,这样的好东西也能让她揣着。” 鹊叔飞去看了时桃一眼,又飞了回来。只见裴云轻翻着聊天记录,一脸哀怨:“你这演技也忒差了。” 鹊叔无奈:“我这么淳朴善良的妖,哪里会这些。你们小年轻搞情情爱爱的,我不懂。” 裴云轻耳根一红:“什么情情爱爱……”臊人,但是无法反驳。 两人压低声音唠了一会,鹊叔说“既然天界那边有动静,那我看看情况”,就扑棱两下翅膀又从窗户缝里挤了出去。 裴云轻又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轻轻走到时桃床沿坐了下来。 时桃的睡相并不好,抱着被子的样子很像八爪鱼。她好像又做了什么噩梦,雪白的脸上眉毛皱成一团。 裴云轻放缓呼吸靠近她,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 一道温润的灵气顺着指尖进入时桃眉心,她的表情瞬间舒缓许多。 想起时桃晚上说的话,裴云轻觉得有些好笑。 都习惯了被喊打喊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一鸭多吃”来形容自己。怎么说呢,还真挺形象的。 他将时桃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不知不觉,手就轻轻抚上了时桃的面颊。她睡得很熟,头发是软软的,脸也是软软的,明明是人形,整个人还是像个雪白蓬松的兔子。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秋猎那天了。那时时桃慌得要命,哭了没多久就在他怀里变成脏兮兮的兔子。 现在想起来,还挺好摸的哦? 裴云轻眼中情愫氤氲,他慢慢低头,在时桃额间印上一吻。 然后站起身自我怀疑:这样大半夜偷袭人家是不是很猥琐啊? 又很快看开了:算了,他现在都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了,偷亲个姑娘怎么了! 走到垃圾桶旁边,他俯身从里面捡起被捏成一坨的纸团,指尖灵力染成火苗,将这纸团烧了个干净。 收尾工作还是要做干净的。 ** 书房里只亮了一盏鉴石灯,年若海一手拿着一块小灵石,一手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 鉴石灯照出石头里面都是沉絮,绝对算不上品质多好的灵石。但年若海拿着这破烂灵石没放下,反而将它往自己眉心贴了贴。 有一点微弱的感应。像一根丝线扯住神经,这感觉很弱很弱。年若海打开桌面的铁盒子,将这石头放在一摞灵石里面。 他早就发现自己能感应出石头的好坏,这几年时不时在灵石街晃荡,收集了不少别人眼里的“垃圾”。 “小海,睡了吗?”有人笃笃叩了两下门。 年若海将铁盒放进收纳袋,随手打开灯:“没呢,怎么了?” 年娆打开一道门缝,抻着头往里看。她已年逾四十,但脸上依然有着机灵神色,朝年若海笑得狡黠:“我做了点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年若海嗅觉灵得很,早在开门时就嗅到了外面传来的肉香,但还是在年娆希冀的目光下摆出一副困惑脸色。 “什么呀?是海鲜粥吗?”他问。 年娆从身后拿出一把烤肉:“锵锵——”然后打开房门,催年若海赶紧出来吃宵夜。 将一串牛肉送入口中,年若海赞不绝口:“小姨,你这手艺进步神速啊,去网上学菜谱了?” “是啊,在小蓝书上学的。”年娆给年若海倒了杯水,“还不错吧?喜欢的话以后常给你做。” 年若海吃得半张脸都是油,朝年娆呲牙笑:“行啊,以后我周末回来讨饭吃。” 看着年若海的笑脸,年娆在欣慰中也有些出神。 两人边吃边聊,等到桌上都是吃剩的竹签,年娆终于犹豫着开口:“小海,我听说你去灵月阁了。” 年若海正擦着嘴,动作突然滞了滞,沉默间,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嗯。”他没有掩饰,淡淡地承认了。 年娆看向他的眼神很诚挚,语气里甚至有了些恳求的意思:“你已经成年了,小姨不想干扰你的生活,但是还是觉得你该离灵石远一点,我很担心……” 年若海打断她的话,朝她笑了笑:“姨,我吃饱了,很晚了,你也该睡了。” 没等年娆回答,他吱啦一声拉开凳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 年娆知道他不想听,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扫兴,坐在椅子上看年若海洗盘子,心里微微发苦。 “小海。”她轻声说,“过几天是你母亲的生日,我们去看看她吧。” 哗啦啦的水流声中,餐盘在洗手池旁摞得哐啷响,又没了声。 半晌,年若海闷闷地应:“嗯。” -------------------- 作者有话要说: 课后问答时间 作者:有没有同学有疑问啊? 时桃举手提问:老师,为什么妖族从本体变回人形还是有衣服呢? 作者:反正脖子以下都不能写,直接穿衣服不是更方便吗。 时桃挠头:是哦! 第31章 知道裴云轻暂时安全后,时桃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两个回笼觉结束,她还是决定出去溜达溜达。拿起手机,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沉默一会。 [裴云轻:我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时桃已读不回:“谁担心你了?”放下手机,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在参加鉴赏会前,得做一些准备工作才行。 她选了一身棕色半长大衣,里面搭了条黑色小裙子。换好衣服,把小黑的头扭过来朝着自己,轻盈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裴云轻看着她裙边转起的花儿:“啾。”好看。 时桃抱起小黑,扒拉几下翅膀,将它放在肩上。“带你去个好地方。”她乐呵呵地说。 裴云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小时后,这预感成真了。 这宠物服饰店装修得很华丽,整层排满了各种宠物服饰,不乏有亮闪闪的夸张款式,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时桃将他放在桌面上,旁边围了三名店员,一个拿软尺,一个拿样款,一个使劲记录。 裴云轻不配合地乱动,拿着软尺的店员的测量工作进行得有些吃力。 “别动。”时桃瞪他一眼。 裴云轻在她的注视下无奈地停止挣扎,听话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玩具鸟。 店员眼前一亮:“不愧是灵宠,真的很通人性呢。” 时桃嗯了一声,在店员递来的册子上使劲翻,指着其中一个问旁边拿着样款的店员:“我想要和这个差不多的,没有更粉嫩点的吗?” 店员默了默:“可是您的灵宠好像更适合帅气款的呢。” 裴云轻:没错。 “是吗?”时桃撑着脸又翻过几页,“可是它的礼服得跟我配套才行,我想要活泼点的。” 店员了悟,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明白了,我找找,有几款应该可以满足您的要求。” 裴云轻:? 你明白什么了?你不要明白啊! 时桃挠挠他的下巴,笑得很无害:“别担心,一定给你选一身最合适你的。” 在时桃和三位店员炙热的眼神中,裴云轻完成了鸟生第一场走秀。 他在尴尬中有一些疑惑:现在人类生活是不是太精彩了一些?为什么连鸟的衣服都有水手服小西装甚至还有汉服?? 时桃在看样图的时候挑挑拣拣,但是那些奇装异服上了小黑的身,她却每一件都很喜欢。 她对着手机上的照片点来点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店员也殷切地拿出自己拍的照片:“时小姐,这件改良汉服您觉得怎么样?我感觉非常合适,还会送一把小玩具剑哦。” 时桃郑重地将照片放大又缩小,犹豫了三秒之长:“不错,这个也要。” 给小黑订了一大堆衣服,时桃拿着店员送的小饰品心满意足地走出商店。 她在路边买了杯热乎乎的栗子奶茶,抱着小黑找了个长椅坐下了。 打开饰品袋子,时桃挑挑拣拣,掏出一个迷你兔耳发箍和一朵小花发卡放在小黑面前:“你选一个。” 裴云轻叼起小花:这个吧,没那么显眼。 时桃拿起手中剩下的兔耳发箍把玩:“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兔耳更可爱点。” “敢甩下来你今晚就不用吃饭了。”她将兔耳小心箍在小黑头上,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容。 一代妖主,千年大鸟,百年前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玄戾——在一个小姑娘的威胁下戴上了兔子耳朵。 奇耻大辱! 时桃看着他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样子仰天爆笑,又掏出熊耳蝴蝶结蕾丝项圈:“轮流来,都很可爱!” 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喜欢吧?” 天色晚了,江面波光粼粼,夕阳在时桃脸上照出一道暖暖的光。她笑出了眼泪,眼角润润地,在夕阳下也闪着光。 裴云轻鬼使神差:“咕。”还行。 ……算了,忍忍吧。 ** 两天后,灵石鉴赏会如期举行。 作为三界最大的灵石品鉴活动,灵石鉴赏会中上将有多名重要人物出席,从入场到活动结束,每个环节都会在闪光灯下被暴露在媒体视野。 华灯初上,宏伟的白色建筑前铺上了红毯,身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在两旁巡视。街边拉起了荧光色隔离带,里面挤满了前来抢新闻的记者和主播。 灯光闪烁中,一名摄影爱好者高举单反:“来了来了,那是天界的车!” 白色加长轿车稳稳停在会场门口,安保人员拦住蜂拥而上的人潮,在两旁群众的尖叫中,花泽下了车。 他身着白色西装,一头银发束起,在平日的华丽外更添干净利落,正热情地向人们抛出飞吻。 “那不是花泽吗,怎么从天界的车上下来了?”摄影爱好者赶忙拍问身旁的记者。 “这你都不知道?”记者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些年天妖两界的和平大使一直都是花家出来的,花家小少爷跟圣女更是青梅竹马……” 车门缓缓打开,池雅在人潮欢呼中含笑出现,一身亮白色缎面小礼裙精致优雅,与她匹配非常。 摄影爱好者激动地举起单反,左挤挤右推推,寻找最佳拍摄角度:“真是金童玉女,这也太配了!” 花泽俯身向池雅伸出手,两人配合默契,优雅至极,在会场彩灯缀饰的华丽布景下,还真有种童话世界里王子公主的氛围感。 谢行舟往前方眺上两眼,再次确认自己的着装。 作为性格无甚可取的角色,谢行舟的人气有一半来源于他的外貌。根据原剧情描写,谢行舟“剑眉横挑,眸若晚星,举手投足彰显皇族贵气,眼神又分明阴鸷狠厉”。 阴鸷狠厉的谢行舟将口袋袋沿的粉色装饰小花往外扯了扯,又往里塞了塞,冲时桃摆出一个pose,诚心发问:“放这个花会不会太娘了?我总觉得在这吊个灵石坠子会好点。” 谢行舟的性格也许会变,但是他煤老板一样的审美不会。 按道理,没有收到邀请函的时桃是没法参加鉴赏会的。但每位受邀者都能带上一名同伴共同参加,时桃正是作为谢行舟的女伴前来参加。 谢行舟说是大包大揽,但实际上忙到上厕所都要掐秒表,就将鉴赏会的相关事务打包扔给了助理。 而那位助理似乎对他和时桃的关系有什么误解,礼服都是按情侣款定制的。 谢行舟一身黑色西装已经足够吸睛,领口上一朵粉色花朵装饰是为了呼应时桃的礼服。 时桃对他的衣着并不在意,秉持“自己好看就行”的原则开始应付:“嗯嗯我觉得挺好的就这样吧真好看。” “是吗?”谢行舟将信将疑,接过助手递来的七色彩色灵石串,犹豫不决中,突然啊呀惊呼一声。 小黑从时桃怀里飞出来,稳稳落在谢行舟手上,叼着他领口的花扔了出去,又把彩色灵石串塞了进去。 时桃:…… 谢行舟:!!! 他惊叹:“这是我花了大价钱拍下来纯手工灵石项链!没想到小黑的审美跟我如此相似。” 时桃不理解,但是她大受震撼:“钱太多的话可以分给更有需要的人。”比如我。 前排的助理朝两人扭过头:“少主,时小姐,到了。” 时桃拿起被小黑甩在座位上的花,想了想,将花别在小黑的小礼服上,果真如她所想,十分般配。 应援声中,前排的直播记者激情报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现在停靠在门口的车属于天界三皇子谢行舟,街上已经有兴奋的观众开始为谢行舟应援了。” 一身黑色高级西装的谢行舟下了车,领口的灵石珠串在闪光灯下频繁闪烁,很是刺目。 记者刚扭过头,又眯着眼睛把头扭了回来,勉强保持笑容:“……谢行舟果然如传闻所说,非常帅气呢!” 捕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呼声,记者停顿一瞬,强迫自己眯着眼睛将头扭了回去。 “哦?这次谢行舟竟然带上了一名女伴。天啦,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那是……” 时桃拎起裙摆,缓缓步入耀耀华光。 她身上的一袭淡粉色长裙剪裁得十分得体,设计师在一字肩设计上很有巧思,粉色花朵以珍珠点缀的布面作底,将皮肤衬得更白皙透明。 为了不给谢行舟丢面子,时桃被化妆师按在镜子前折腾了两个小时,此时她雪肤粉裙,笑靥如花,宛如春之精灵。不知道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衬人。 时桃笑得有些僵了。 在车里待了太久,她把披肩给忘在了车里,但这时回去拿,又显得有点笨。冷风呼呼地吹,她轻轻打了个战,突然觉得肩头一暖。 “快看,那是时桃的灵宠?”在记者的呼声中,又哗啦啦响起一片拍摄的声音。 小黑从车里将她的披肩叼了出来,帮她拢在肩头,然后扑棱翅膀站在她右手。 时桃将小黑绒绒的脸往自己颊边贴了贴,轻声道了句谢。 记者感慨:“时家不愧是妖界大族,没想到不仅人美,鸟也美。” 时桃给小黑选了件黑色缎面马甲,将本就有几分英武气质的小鸟衬得更利落,一朵粉色小花别在马甲领口,竟与时桃的礼服有几分相映成趣的般配。 谢行舟本想让时桃挽住自己,见她手上站着小黑,就收了动作,示意她跟随自己往上走。 时桃心跳得很快。 她打听过这鉴赏会,参加者非富即贵,阵仗极大。不知为何,她有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像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在侍者的指引下,她跟随谢行舟一同步入会场。 像是在印证她的预感,随着会场门户大开,她眼前浮现起密密麻麻的字幕。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秒内PICK你心中最貌美的那只鸟! A 水手服可爱咕咕 B 红色露背美艳咕咕 C 汉服典雅咕咕 D 剑客装帅气咕咕 时桃再次举手:老师,我可以全都要吗? 裴咕咕脸红:也不是不行…… 第32章 直播间中弹幕满屏滚动,人气一路飙升,有人大方打赏,有人疯狂刷屏,只为让导播切上一个镜头给自己的偶像。 [啊啊啊我来了花泽哥哥在吗在吗!!] [竟然真的开直播了,看来鉴赏会还是能听到群众的呼声的……] 镜头给到时桃时,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再次疯狂滚动起来。上次秋猎让时桃小有名气,此时她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自然而然引发又一轮讨论。 [时桃竟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是假消息。] [笑死,时家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根本不碰石头吗?时雪松知不知道自己妹妹到处跑啊?] [有没有搞错,这种场合竟然还带了灵宠?不怕这鸟在会场惹麻烦吗?] [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怎么感觉有点呆呆的。] 时桃确实有点愣神。 在进入会场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系统字幕开始滚动,让她恍惚中有了回到秋猎会场的感觉。 ……不,或许是这会场中三界重要人士很多的缘故,这字幕比那时还要汹涌得多,每一条都在疯狂为时桃介绍各个剧情线的重要人物。 她很快冷静下来,大致扫过四周的字幕,在捕捉关键词的同时,找到了和自己关联最密切的一条。 【没想到能和花泽再次见面,我在心跳加速中有些不知所措。他身边依然站着那位天界圣女,在他们面前,我不由自惭形秽起来。】时桃和谢行舟的位置在会场前排,就在他们的座位前方,花泽无视时桃的冷脸,对她热情招手:“哎呀,时桃,你也来了,难道是知道我也在吗?” 时桃瞥见他身旁落寞的池雅,对花泽礼貌微笑:“要是知道你也在,我就不来了。”真心话。 她转过目光,轻轻挽过池雅的手。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感觉我们的天界圣女更好看了呢?这条裙子跟你很配。” 池雅轻轻掩住唇,笑容绽放间宛如冰雪消融:“怎么会,明明你更好看呀。” 两名非典型恶毒女配之间氛围良好。 一句赞美就能迅速抹掉芥蒂,女孩子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 池雅眼神向下,有些惊讶地看向时桃手中的小黑,“你竟然把小黑也带来了,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吗?” 小黑半眯着眼,乖巧地窝在时桃怀里。时桃轻轻顺着小黑头顶的羽毛:“嗯,是有点吧。” 谢行舟:……?我还在呢,我不是人吗? 没有寒暄多久,时桃就在谢行舟的催促下落座了。 旁边的座位越坐越满,粉色字幕时不时闪烁几下,让时桃把身旁的情况都大致摸了个清楚。 这主办方绝对是个不嫌事大的,座位就像是被有意安排过一样,三界大佬们穿插而坐,平日里见了面也没好脸色的死对头们此时坐在彼此附近,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她默默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机,琢磨着这次不会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吧。 听说这次鉴赏会比往期办得盛大许多,不仅如此,主办方甚至放下身段开放了鉴赏会的对外直播。网上议论纷纷,不少人等着大饱眼福。 一只摄像头转了个方向,朝着时桃停了下来。 时桃从善如流,将小黑往上抱了几分贴近脸庞,在镜头中露出与这张脸最为适配的可爱笑容。 她背着时家人办了出院手续,恐怕在看到直播前,时父时母都不知道她已经默默飞到了人界。 ……希望她的元气微笑能缓解他们的愤怒。 只是时桃没看见弹幕里不少观众也在疯狂尖叫:[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她笑得太可爱了吧!] [时雪松你何德何能有这么个妹妹……] [有没有同款宠物服链接啊?我也想给我家小鸡来一套。] [截屏了!我宣布今天起时桃就是我的新老婆!] 旁边的天界大佬A瞟时桃一眼:“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张扬高调,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时桃还没说话,另一边的妖界大佬B立刻回嘴:“哟,也不知道谁更花里胡哨,一把年纪了穿得像个山鸡。” 大佬A:“呵呵,来看个鉴赏会,又不是参加葬礼,有的人一身黑真晦气。” 穿了一身黑的谢行舟:…… 他咽了一下口水,试图劝阻:“两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大佬B:“没事儿,让她说。我看有的人就是和气也生不了财,多说几句晦气话没准就发财了呢。” 时桃无冤无仇被大佬A呛了一口,此时见她拍桌而起,立刻搭嘴:“哎,这么多摄像头,也不知道明天新闻报得多不多啊。” 大佬A冷笑一声,理了一把自己的礼裙,愤愤坐下了。 在诡异的气氛中,谢行舟往左瞥上一眼,又往右瞥上一眼,坐如针毡。时桃倒是自在,拆了一颗会场摆的话梅糖含上了。 还好这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时间一到,会场的灯光由边缘自中间关闭,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在观众的灼灼目光中,会场正中的红色帷幕慢慢拉开,露出里面的环形舞台。 这舞台显然是被精心设计,正中做成了向下镂空的形状。此时随着帷幕拉开,主持人自舞台底部缓缓升起。 主持人声音抑扬顿挫,但念出的开场白又臭又长。 时桃感觉自己很像在看春晚,一心只想快进到后边的精彩节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后甚至隐约传来了鼾声。 她打了个呵欠:怎么说呢,这个场景确实挺让人犯困就是了。 开场白念罢,主持人激情四射,声音拔高八度:“那么!让我们一起观赏第一块灵石吧!” 这声音一出,身后的鼾声立刻断了。 时桃没想到这鉴赏会竟然真能开出春晚的架势。 本以为简单展示灵石就行,结果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舞台上方竟然坠下了一簇又一簇流星状的装饰。 灵石展台从舞台下方升起,镜头聚焦中,一颗球形原石在大屏幕中出现。 那原石通体蔚蓝,颜色跳脱如宇宙行星,表面细碎的坑洼竟然不折损它的美丽,反而让它在灯光下珠光熠熠,果真如遗落星际的宝石一般。 星空做底,舞台边缘氤氲起一阵白雾,更让气氛朦胧几分。 时桃终于明白为什么高级灵石有价无市了,作为把原石当流通货币的玩家,看到这样的布景也不禁心动。 “这原石大概卖多少钱啊?”她压低声音问谢行舟。 谢行舟一脸神秘,比了个“8”。 “八十万?”虽然她还是买不起,但是比想象中便宜一点。 谢行舟用鄙视的眼神看她一眼:“八位数。” 时桃:“没事了我突然觉得它没有那么好看了也就一般般吧。” 谢行舟轻声笑了起来,将手机递给时桃。 屏幕上是今晚的灵石展示顺序,这蓝星石只是开场石,往下翻上三页才能到血心石。 她点开血心石的简介:“血心石是压轴?” “是,灵月阁那边放出消息说这石头不一般,今晚很多人都是冲着它来的。” 屏幕上的心脏状灵石的确有几分妖冶,就算是小摊主那种骗子夸下海口说它是妖命石,时桃也会有几分相信。 说起灵月阁……时桃警惕地看了旁人几眼,见观众都在专心听蓝星石的讲解,才压低声音问:“谢承宁今天怎么没来?” 谢行舟对这个名字很是不爽,声音瞬间冷淡几分:“不知道,他忙吧。” 时桃了悟地将手机还给谢行舟,专心看灵石。 这鉴赏会的导演很有功底,舞台布景华丽,每一颗石头都用最合适的装饰品作衬,将灵石的个性发挥到极致。 时桃目不暇接,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才发现鉴赏会已经接近尾声。 会场中灯光尽数熄灭,帷幕在悠扬的琴声中缓缓拉开。 主持人开始应景介绍:“接下来将为大家展示的是今晚最后一颗灵石,也是最受大家期待的——血心石!” 观众们屏住呼吸,激动地等待着这块传说中的妖命石登场。 舞台正中,一束红色的灯光亮起。 不知为何,这次的舞台装饰并不华丽,甚至称得上十分简陋。但这并没有让观众失望,反而再次勾起他们的好奇,期待之后会有怎样的惊喜。 下方的展示柜如期升起。 但与预期不同,会场鸦雀无声,沉默中压力与恐惧默默滋长。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那“展示柜”与之前的都有所不同。 它被做成了石质棺材的样子。红色打光下,青灰色的石棺旁飘起零碎的灰尘,几乎把时桃的记忆抓回秋猎那一天。 主持人对这场景似乎毫无预期,尴尬地打起了圆场:“竟然是……哈哈,看来血心石的确十分特别,也让我们更期待它的真面目——” 但他话只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话筒中传来诡异的碾压声。 咔嗒咔嗒,好像被什么吞吃入腹似的。 时桃像是心脏被人捏住,瞬间汗毛直竖,猛地站了起来。 在观众的惊叫中,一道血红结界拦在舞台前。 而帷幕后,一条黑色巨蛇吐着信子游出,嘴角嗒嗒往下坠着赤红的鲜血。 观众席上终于爆发尖叫。人潮在狭窄的座椅缝隙穿行,推搡着向场外涌出。 但魔蛇之外,竟然还隐藏着其他魔物。状似蝙蝠的魔兽在头顶穿插着吊灯飞过,不时向下方的人群发起攻势。 魔蛇已经游下场,时桃逆着人潮挤到舞台下方。 在她的注视下,石棺盖顶咔嗒向下滑去。 里面躺着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的肤色在黑色羽绒服下更显惨白,乌发尽数散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而那双手上,分明爬满紫色痕迹。 尖叫、哭喊、踩踏,会场在突如其来的魔兽袭击中乱作一团。 而时桃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字幕。 【她叫年娆,是年若海的小姨,他之前经常向我提起。年娆独自抚养年若海成人,就像年若海的母亲一般。】时桃身后魔兽奔袭而来,她反应奇快,迅速在身后用灵气打出一道盾牌,挡住了魔兽的攻击。 只是挡过这一击后,她眼尖地在会场门口看见了那个人。 年若海拨开会场人群一路逆行,目眦欲裂地望着屏幕上的年娆。 第33章 当年若海大喊出“小姨”时,时桃的太阳穴在这悲壮的氛围中抽痛了一下。 小黑已经飞出时桃怀中,在她身遭驱赶其他魔兽。才几分钟的功夫,方才极尽奢华的会场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这会场的观众中有很多不是修真者,在魔兽的袭击下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而魔蛇速度极快,在更多观众逃离会场前堵住了出口。 池雅用灵气聚起几道法阵,将身旁四处躲避的观众保护起来,其他正义之士也纷纷拿出灵气或法器,减少魔兽对观众的伤害。 但越来越多魔兽从后台甚至通风口中钻出,其中不乏中级和高级魔兽,修真者们越来越吃力。 池雅挥剑将空袭的蝙蝠横腰斩断,黑血逩射而出,在她雪白的裙摆上染出一道墨色,但她看起来就像毫不畏惧。 池雅身后,一对人类父母正抱着狂哭不止的孩子躲在桌下,向她投去担忧眼色。 “别担心。”池雅小声安慰,但她的声线明明也已经有几分颤抖。 作为上次石棺事件的当事人,她想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比任何人更没有自信能赢过这场战斗。 这不是与魔兽的战斗,而是与玄戾的战斗。 但她是天界圣女,即使再恐惧,也绝不能表现出半分。 一手施放法阵,一手斩杀魔兽,池雅的体力消耗极快,已经隐隐感受到有些不支。 视野角落捕捉到黑色物体一闪而过,她转身挥击,剑身准准刺过偷袭的魔猴,却感受到背后突然攀上一阵寒意。 在身后人类的尖叫中,池雅将一道灵气灌入守护法阵,闭上眼等待痛楚的到来。 但是她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刺痛。 一滴温热的黑色血液溅上手臂,池雅惊喜地转过身:“阿泽?” 但映入眼帘的分明是那个一身淡粉长裙的姑娘,明明是柔情无限的颜色,此时却被她穿出几分飒爽。 “什么阿泽?”时桃背光而站,回头看她一眼,“是我啊。” 【我知道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但即使我再没有自信,也不想再在他们面前露怯半分,我将不再胆怯,而是鼓起勇气追逐属于自己的爱情。】时桃十分之无语,都到什么时候了,这字幕竟然还在讲这“我爱你她也爱你所以我不敢说但是我会改变自己去追爱”的苦情故事。 她将手中锋刃送出,刺过袭来的魔兽,继续感叹:我明明来得很是时候! “时小姐……”池雅得了救,手中的守护法阵更亮了几分,但她仍有些着急,“我以为你会去石棺那里。” 同为上次石棺事件的亲历者,池雅对这次的石棺同样好奇。 时桃的确很想去,问题是有结界挡着,她根本进不去。 结界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和其他仰仗灵气天赋的法术不同,结界对符咒和各类小术法的要求极高。她曾翻阅过《结界学》,结果内容太过庞杂,很多东西根本看不懂。 好在还有个年若海,他虽然天赋一般,但平日里学习很刻苦,对这种枯燥的学问也有些研究。 况且里面睡的还是他的小姨,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留在舞台前破解结界。 但年若海一人多少有些吃力,在他“有没有搞错你竟然给我留下一只鸟”的怀疑目光中,时桃将小黑留在他身边,自己则抽身到池雅旁帮忙。 在时桃的帮助下,池雅这片区域终于缓过来一口气,而会场其他区域也在谢行舟等人的保护下勉力保持安全。 时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张奇的说法,石棺和玄戾息息相关。 但是这魔兽来得实在太蹊跷,会场坐落在潮都市中心,进出都守卫森严,里面更是有上百名工作人员,怎么会有这么多魔兽突然出现? 玄戾真能强到不声不响将这样一大群魔兽在人眼皮子底下塞进会场? 况且这些魔兽的打法也怪得很,时松时紧,像在把握着一个度。时桃有八成把握:这次的袭击是人有意为之。只是她不明白,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掌控暴戾无度的魔兽? 更让她心惊的是,既然这次暴动是某人的计划,那秋猎时灵兽山的暴动也可能不是意外。 虽然谢行舟的剧情已经走不通,但现在的新剧情恐怕不比他的那条安全。 时桃和池雅一个强攻,一个严守,两人相互配合,成功躲过又一波魔兽的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舞台的结界终于震荡起来。像是畏惧一般,会场内的魔兽随着结界震荡停下了动作。 时桃捡起落在地上的灵石,向会场上方望去。 密密麻麻的蝙蝠停留在吊灯上,将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生生包成了黑色。或许是承重太多,吊灯啪嗒一声往下一坠,扯出几串天花板里粘连的彩色电线。 而那魔蛇和蝙蝠一样,只启动了防御姿态,吐着信子往后稍稍退缩,像是在畏惧什么,又像是被什么支配了。 “还差一点!”年若海在舞台下方喊。 他脚下的工具箱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符咒和法器散落一地。 时桃抱起裙摆在膝盖上一扎,看向身后为自己展开守护阵法的池雅:“圣女,待会要辛苦你们掩护我,拜托了。” 池雅瞬间明了,将剑尖指向时桃,空中浮现出一道蓝色法阵,为时桃再次加上一道庇护。 时桃不再等待,踹掉高跟鞋,赤着脚向舞台快速跑去。 这暴动来得蹊跷,救援队伍迟迟不到,修真者很多都已经筋疲力尽。而她在一个月的休憩和锻炼后灵气充沛,况且也算有一些“石棺受害者”救援经验。 没有比她更好的入梦人选,更何况她很怀疑这事件和主线剧情大有关系。 时桃双手结印,聚起白色灵气往结界表层送去最后一击。 眼神往舞台上方一凝,她不着痕迹地在击破结界的同时震碎两台离她最近的摄像机。 有一些东西还是不被看到的好。 “真的没问题吗?”年若海在她身旁问。 时桃摸了摸藏在裙下的收纳袋。经过上次的梦境一战,她明白不仅是人,其他含有灵气的法器也是可以正常带进梦境使用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最近找人画了一沓隐身符,还囤了几十件法器,把收纳袋塞得满满当当。 “交给我吧。”自信.jpg。 随着结界打破,魔物再次乱做一团,以魔蛇为首领,聚成一道黑色的恐怖洪流向舞台中央涌去。 时桃望着在她头顶盘旋的裴云轻,给了他一个微笑。随后迅速抽出几道符咒,在石棺附近支起一道坚固的保护屏障。 屏障在时桃掐诀后应声而出,将屏障里外隔成两个世界。虽然时桃什么都没有说,但裴云轻知道那笑容是为了让他安心。 而时桃的确做好了充足准备,就好像知道自己迟早会身陷险境一样。 望向袭来的汹涌魔潮和在舞台前不知所措的年若海,裴云轻从身上衔下一支羽毛。 这羽毛倏尔向下,在年若海被魔兽淹没前为他劈开一道保护障。 在领头的魔蛇张开血盆大口前,年若海条件反射地愣在原地,用手臂挡住自己,等抓回一丝理智时,脑中“死定了”三个字不断徘徊。 在生命最后一瞬间,他想起了年娆对自己的劝阻。 是不是真如年娆所说,他根本不该去碰那些灵石?如果他不去在意自己的赐福血脉、也不去想母亲的过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非剧痛,而是一股让他十足熟悉的感觉。 他曾在感应妖命石时体验过这感觉。 看向漂浮在身前的黑色羽毛,他的瞳孔在惊讶中微微震颤:“这是……” 魔兽的尖啸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头顶出现,这声音明明清冷异常,却让他心尖战栗。 “你不能死在这里。”那人说。 ** 在白光爆闪中,时桃紧紧闭上了眼睛。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 但是这次的梦境似乎和上次很不一样。 神识代表着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池雅宁静自然的神识不同,在年娆平静开朗的的表象下,她的神识似乎十分混乱。 在黑暗中,时桃眼前忽而闪过许多景象,一会是青葱校园,一会是写字楼,一会是年娆的家。 她不确定这些景象是年娆混乱神识的一部分,还是食梦魔在搜刮她的记忆,寻找最好下手的那一段。 记忆回闪在年娆家中定格一瞬,那时的年娆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刚打开家门,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下班后的轻松表情不复存在,沉重和愕然取而代之。 房间里传来婴儿高亢啼哭的声音。 时桃松下一口气,这就是年娆的梦了吧。 但很快,这个片段也被掠走。 时桃已经觉得有些晕了,心想这场景交换在生理层面的冲击强度跟在游乐场看全息恐怖电影的效果差不多吧。 在经历飓风般混乱的回忆后,时桃没想到自己会在公交车上醒来。 这景象因为太过寻常而显得很不寻常。 她开始提醒自己:年娆是年若海剧情线的重要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年家的人,而年家是被赐福过的血脉。在她的梦境里,很可能会有一些关键信息。 擂了一把眼睛,时桃提起精神打量这个陌生的梦境。 从车厢的装饰上来看,这车的款式十分老旧。座椅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蓝色的布面罩布脏的脏、破的破。此时她坐在车厢里的最后一排,前排的座位并没有坐满,但是乘客并不少。 时桃有些愁。 她虽然很喜欢年若海这条剧情线,也知道年娆对年若海的意义很重要,但是对年娆并没有多少了解,印象也谈不上多深刻。 这为她此时的行动带来了一点阻碍。 年娆的外貌清秀,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光看这些人的后脑勺,她还真没法从里面找出年娆。 但是这问题很快迎刃而解。 因为在平静得很不寻常的车厢中,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前排扯着嗓子问:“小姨,我们还要多久下车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圣女:凶手一定是玄戾!(正直) 黏在兔子旁边的玄戾本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第34章 循着这小孩的声音,时桃终于在车厢前排发现了年娆和坐在她身旁的年若海。 时桃在心中对年若海竖起了大拇指:好孩子,没白帮你。 这时的年娆看起来比上个场景中成熟几分,此时正是冬天,她和年若海都穿着普通的棉服,乍看上去和普通的母子没有什么不同。 年娆摸了摸年若海的头:“快了,还有两站就到了。” 这时的年若海看不出半点乖戾,乖乖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下纸皮含住了。 只是与现在一样,年若海长了一对金色瞳孔。哪怕他再乖巧,身旁的人类都不太敢靠近他们。 时桃掏出一早备好的隐身符,在车厢后排掐诀,身形隐入虚空中。又想了想,从收纳袋里掏出一双运动鞋穿上了。 等候下车的间隙,时桃往车窗外眺望。 这似乎是一段远离都市的小路,窗外目所能及之处田野万顷,但远处分明仍是一片黑色,提醒着时桃这仍是梦境。 汽车在乡间车站稳稳停下,时桃跟着年娆和年若海下了车,这才发现年娆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 塑料袋口,几根香烛露出了尾巴。 时桃了然,想来年娆这是带着年若海来祭祖了。 只是为什么祭祖这种事会在她心中这样重要,以至于成为食梦魔犹豫许久选出的回忆片段? 很快,她摸到了答案的边角。 年娆带着年若海走上乡间小路,她表情温柔,牵着年若海的手,轻轻问:“小海,有没有想好今年要跟妈妈说什么话呀?” 时桃悟了,年若海双亲早逝,年娆祭的是年若海的母亲。 “有。”年若海将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在裤兜里掏掏两下,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小小的年若海开始捧读自己早就列好的答案:“妈妈,我又来看你了,不知道你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时桃跟上两人的脚步,侧耳听年若海的小作文。 “我今年上小学了,姑姑说,只有认真学习的小朋友写的信才能被天上的人看见,所以我认真学习,每门课都考上了95分。” “今年我也想对你许一个愿望,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时桃和年娆一起露出了姨母笑,等着听年若海想要许下什么愿望。 但她们的笑容在年若海的下一句话里僵了下来。 “上学以后,同学总是说我是个小怪物,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觉得很孤单,所以想在以后交到好多好多朋友。妈妈,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年娆停下了脚步,停顿几秒后,她慢慢在年若海身前蹲了下来。 山间小道上,年娆和年若海一起缩成小小一团。 年娆眼睛里泛着泪花,捧住年若海的脸,她认真地对年若海说:“小海,他们是骗你的,你不是什么小怪物,是我们的宝贝呀。” “小姨……”年若海慌张地将半截手缩进袖子,用袖口擦拭年娆的眼睛,“姨姨不哭,是小海错了。” 年娆握着年若海的手,对他笑得勉强:“不,小海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她抱住年若海,“没事的,小海,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时桃无言。 真的会好起来吗? 事实上,哪怕年若海进了帝修这种包容性极强的修真学院,也依然是被人类同学另眼相看的“异类”。 其实年娆也明白,在年若海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前,这种歧视不会有半分改变。 就像是原剧情里的裴云轻,也像是这条剧情线的时桃,如果没有强大的灵气傍身,其他的美好品质都会显得微不足道。在岁月静好的表壳下,游戏里也潜伏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年娆和年若海只在路上停留了一小会,很快继续走上了山路,在坑坑洼洼的泥路里走过几个小山头,才终于来到了墓碑前。 时桃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知道年若海母亲的名字。 山林的灌木间,几道石头圈出一方小小的地,前面寥落地立上一个石碑,写着“爱女年思柳之墓”。 按照这条剧情线的新剧情,年家和谢、时两家一样,都是被赐福过的家族。但是谢家贵为天界至尊,时家在妖界有一席之地,为什么年家会混成这样,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 年娆带着年若海将祭品都摆在碑前,一张一张地撕开纸钱,在碑前生起了一堆火。年若海将撕下的纸钱折好,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放在火舌上。 时桃在一旁看着,开始思考这个梦境该以何种方式结束。 如果这就是这个梦的全部,那毫无疑问,食梦魔就是这个小小的年若海。如果一心求快,那杀了年若海是最好的办法。 正在时桃犹豫要不要直接出手时,年娆说话了。 “……姐姐,我带小海来看你了。小海一直很听话,从没有给我添麻烦。只是我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才好,如果你在的话会怎么办呢?” 山间下起了濛濛细雨,林间雾气翻涌,一旁的山树叶上坠下滴滴水珠,把火堆打得小了几分。 年娆撑开伞,却不知道这伞是撑在墓前好,还是撑给年若海好。手忙脚乱时,头顶支起了一道透明隔障。 一道人影从山雾中缓缓走出,“你要是觉得不安的话,其实可以考虑采纳我的建议。” 默默蹲在旁边的时桃有些坐不住了。 她听见这声音时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这梦境里的关键人物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个,这时出现第三个人,让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动手。 但是向他们走来的这人分明眼熟得很,甚至在不久前还嘲笑过她的体质,让她气得牙痒痒。 十年前的申启看上去和现在并没有多少变化,在远离体育老师的身份后,他反而正儿八经了几分。 只是年娆似乎对申启十分警惕,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迅速将年若海护在身后,哪怕申启看起来没有半分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年娆,你知道他太显眼,本来就不适合放在人界。” 年娆没有放开握住年若海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几分:“你也知道我不想让你出现在我们面前。” 申启往前走上两步,在离年娆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祭品放在地上,他循循善诱:“我不会害他,而且你也在犹豫,不是吗?” 时桃拂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哥大姐,能给个前景提要吗?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回想起看过的火葬场言情文,时桃认真地怀疑年若海是不是申启流落人间的儿子。她脑中甚至浮现出申启为了找回儿子费尽心思,数次无理取闹用尽阴谋阳谋的画面。 申启的身材高大壮硕,此时一脸肃然宛若煞神,虽然能听出他已经尽力表现得温和,但依然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性。 “将小海放在人界只会消磨他的天赋和力量,你知道这不是年思柳的本意。申家这些年也为自己做的孽付出了代价,我只是想挽回一些过错。” ……啊? 时桃在自己的苦情火葬场剧本后默默画了个叉,心道原来是世家恩怨。看来年家并非一开始就这样落败,而是被斗下来了。 “你们也明白自己做过孽?”年娆目光灼灼,眼神在愤怒中几乎燃火。 “如果不是你们觊觎惑心羽,姐姐又怎么会死,如果姐姐还在,小海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还让我再相信你们?我没有这么傻。” 此时年娆看起来和申家水火不容,但秋猎时年若海和申元青明明组了队,现在两家的怨有没有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惑心羽是什么?和玄羽会不会有关系? 跟着年娆一路走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时桃已经续了一次隐身符。 她有些犹豫,这会年娆情绪激动,情真意切地陷在梦境里,再待下去怕是有危险,但是年娆说的偏偏又是自己感兴趣的剧情。 她拿着隐身符犹豫不决,又觉得在这角落蹲久了腿麻得很,要不还是先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说。 没成想刚站起身,脚下就踩了个被雨水打得溜滑的石头。 泥巴路被雨浇得软塌塌,时桃往下一摔,手就按进了湿润脏污的土里,身子拂过眼前的灌木,带出哗啦啦一道声响。 申启警惕地回头:“谁?!” 隐身符时间到了,雨幕中身穿粉色礼服脚踩运动鞋的怪人现出身形。 时桃沉痛地抿嘴:细节决定成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随后她更沉痛地发现,眼前的申启和年若海面上竟然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的确听说过食梦魔在夜晚的能力几乎是白天的两倍,但没有想过这两倍竟然指的不是属性变成了两倍……而是在一个梦里竟然可以扮演两个角色。 “申启”和“年若海”的面部青筋暴起,变得扭曲丑陋,原本正常的眼睛里铮出紫色的诡异光亮。 而年娆在原地抱住头,竟然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变化,只是低着头浑身颤栗,嘴里重复说着胡话:“都怪你们,是你们的错,我不会把小海交给你们……” 没抢到先手,时桃也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聚起灵气,绷紧神经迎赴这场一挑二的战斗。 这次的食梦魔比上次的确强大许多,“申启”和“年若海”两个人物就像是它的左臂右膀,心随意动,配合默契。 刚躲过一人的拳头,另一个就凌空踢来腿刀。 在会场帮忙时,时桃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此时虽不是无力反抗,但也谈不上轻松。又躲过食梦魔的一击,她反应飞快,在闪身的间隙从收纳袋里掏出一块盾牌状的防御法器。 “哐——” “申启”拳头舞得虎虎生风,猛地打在盾牌上,竟然震得时桃虎口发麻。 这是法器她花了不少钱从市场上淘到的,据法器店老板说,这是今年研发的新产品,别说挨上食梦魔一下,就算是再厉害点的高级魔兽,也无法击破这法器半分—— 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盾牌咔嗒裂出几条缝。 ……果真是,乱世多奸商啊。 趁“申启”近身,时桃干脆将计就计,将手中灵气汇成一团,放弃防御,用尽全力将灵气往“申启”身上击去。 如果她预估正确,这一击能让“申启”好好喝上一壶。 但此时“年若海”伺机而上,她将在毫无防御能力的状况下吃下他一招。 时桃给“申启”的一击十分刁钻,白色灵气绽放的刹那,“申启”眼中溢满不可思议的神色,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飞出几米。 但就在此时,她身体另一侧,“年若海”的杀气也丝毫不加掩饰,速度快若惊雷。 时桃耳边响起英雄就义时的激昂音乐。 要是死在这里,她会回到现实?还是就此殒命?好像不管怎样都心有不甘。 她用最后一丝灵气汇成刀刃,准备和“年若海”来个亡命一搏。 但转过头时,身侧的空气却开始剧烈流动,凭空出现一道黑色羽刃,直直插入“年若海”胸膛。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羽刃,很快将“年若海”打得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远处的天空如碎镜般下坠。 眼前的丛林灌木小径都支离破碎,破落的鉴赏会会场在山间碎梦的缝隙中现出形状。 红与绿在眼前交织成一道奇异的画幕,这是时桃第一次看见现实与梦境交错的奇景。 ……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玄戾鸟本鸟。 舞台前方奄奄一息的魔兽堆积成山,不少已经死了个透,留下一地闪闪发光的灵石。 守在舞台前方的是一只巨大的玄色飞鸟,它羽毛沉如寂静黑夜,瞳孔明如璀璨宝石,优雅地落在舞台前,卷起一道温柔的风。 在它回头看向自己时,时桃觉得自己很难读懂那双眼睛里的感情。 随着最后几只魔兽倒地,玄戾肋下生风,在警卫队到来前冲破穹顶,振翅向未知的远方飞去。 时桃看向自己前方闪烁不止的字幕,觉得上面的文字有些熟悉。 【原来在这样的陌生世界里,也能有这样一个人满腔热血地保护我。他身上光芒万丈,而我在他身后,显得好渺小。】 第35章 走出梦境后,时桃总觉得迷迷糊糊,心神不宁,虽然身体似乎并无大碍,也还是和年娆一起上了救护车。 之后,她觉得自己快被烦死了。 其实年娆根本就没多大事,比起上次的池雅,她的症状轻了不止一点半点,人还没被抬上救护车就醒了。但是年若海就跟年娆被剜了半条命一样,在年娆旁边哭得天崩地裂。 眼前有年若海梨花带雨,手上有年家人一分钟三个电话狂呼不止。 时桃左耳听见时雪松对自己叨叨不停,“怎么去鉴赏会这种事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是觉得爸妈不会同意还是觉得我会不同意?” 右耳听见年若海对年娆掩面大呼,“我以后不碰灵石了,都听你的!” 时雪松怔了一下:“我们也没叫你不碰灵石……不对啊,这人谁啊?” 时桃:……哎。 后半个夜晚,时桃都过得稀里糊涂。 时雪松恰好就在潮都,没多久就到医院来跟她汇合了。而在这之前,年娆拉住时桃跟她说了许多掏心话。 时桃觉得年娆有很多话其实不必对自己说,但或许是因为自己误入她回忆,又恰好救了她,使得她愿意讲。年娆拉着时桃滔滔不绝,她也就听着。 申家和年家确实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百年以前,人类修真者比现在还要少见,但人界却有一个人横空出世,三界瞩目,那个人就是年思柳。这也是当年玄戾选下年家进行赐福的原因之一。 赐福后,玄戾为年思柳留下一支羽毛作为凭证,那支羽毛就是惑心羽。 年思柳虽然有强大到令人侧目的力量,但这力量实际并没有厉害到让她能够守护惑心羽,人心比武器更难防备。总而言之,当时申家以情诱之,从年思柳手中骗得了惑心羽。 生下年若海后,得知真相的年思柳痛不欲生,在玄戾死亡后不久后也死了。 这故事乍听起来还行,仔细想想逻辑上好像总有点问题。 “等,等一下,年思柳死了这么久了?”时桃运转着生锈的大脑发出疑惑的一问,“可是年若海不是跟我差不多大吗?” “那时小海身体很差,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姐姐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分给了小海,又将这些力量封印起来,让小海睡了很多年。” “哦……”不愧是游戏世界,这操作能让多少现代医疗大牛掀了棺材板。 ……不对啊。时桃很快又提出第二问:“年思柳怎么会是你的姐姐?你今年也才四十啊!” 年娆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出生的时候姐姐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只是照片上她一直都是很年轻的样子,我从小习惯这样叫。” 时桃在心里开始算起了辈分。 按这个说法,年若海应该比年娆还大了好几辈,年娆这是养了个祖宗啊。难怪年若海当年醒过来的时候年娆那么慌,换了谁不慌。 没跟年娆聊太久,时桃就被风尘仆仆赶来的时雪松接走了。 仔细算起来,这还是时桃第一次当面见到时雪松。 这便宜哥哥生了一副漂亮皮相,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时桃估摸着他应该是作为时家下任家主被培养中,应该每天都在西装笔挺出席各种高级会议。 所以在跟时雪松面对面时,她非常不解。 时雪松跟她面面相觑:“你这是什么眼神?” 时桃看着他破烂的衬衫领口:“你刚从爆炸现场回来?” 时雪松将领口往外套里面掖了两下,竟然没反驳,支支吾吾:“差不多吧。” 这一晚上都过得太跳脱,时桃见怪不怪地哦了一声,觉得现在就算彗星撞地球,她也只会感慨一下彗星的建模做得和真的似的。 听时雪松说要带自己回家后,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在副驾上直接睡倒了。 睡梦中,她时而搭起那么一两道思绪,心想这游戏的隐藏剧情也太多了,剧情是彻彻底底崩得没跑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潮都在这半夜的闹剧中彻底成了不夜城,一路车来车往,不时响起几道警车鸣笛,实在热闹非常。 一晚上又是除魔又是入梦的,现在得空休息,时桃没过多久就在座位上彻彻底底地睡死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时雪松从后座上扒出一叠薄毯给时桃盖上,又将她的椅子小心调到合适睡觉的角度。 踩动油门,时雪松望着玻璃上嗒嗒落下的雨滴有一瞬晃神。 远处的高楼上,大屏幕正在播放今晚的最新新闻,玄戾在会场的身影一览无遗,新闻的每一个文字都在控诉玄戾引出魔兽抢夺血心石的狠毒居心。 哪怕这和事实背道而驰。 玄戾现世,“正派人物”们已经忍不住了,这一招走得太急,将那群野心家的磅礴斗志暴露得彻底无比。他毫不怀疑,不出两月,潮都这座繁华的风水宝地将沦为被竞相争抢的城池。 雨下得大了起来,滂沱的雨幕中,身旁时桃的呼吸却很平稳。 时家将时桃保护得太好,哪怕她展现出坚韧的一面,时雪松也从未想过这个妹妹竟然会主动加入到这场战斗。 时桃本不该来。 但时桃做得又实在太好,他不得不承认这点。 在会场挺身而出保护观众也好,成功走出梦境也好……她甚至在入梦前还能分神去破坏摄像机,也不知是无意为之,还是真的懂得在镜头下保护自己。 看来帝修将学生教得很好。 时雪松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接起了电话:“鹊叔,我刚想打给你……会场和灵月阁我都去看过了,灵月阁那边果然有陷阱,还好听你们的话做了准备,不然被炸伤都是轻的。” 他冷笑一声:“跟我们之前猜的一样,那血心石压根就不是什么妖命石。恐怕跟‘裴云轻’一样,都就是天界用灵月阁放出来的幌子。” “也好。”电话那头的鹊叔沉吟,“谢承宁确实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稍微逗两下就能露出狐狸尾巴。” 时雪松摩挲着方向盘,谨慎问道:“妖主状态如何?我们有没有其他需要做的?” 鹊叔默了默:“他没事,倒是你妹妹怎么样了?” “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我在带她回家的路上。”时雪松将车一路开上高速,觉得鹊叔的话题拐得实在有些生硬,“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鹊叔在裴云轻的注视中咽下了吐诉八卦的冲动:“……没什么,顺口问问。” ** 先反应过来的是听觉,窗外风吹得树叶哗哗响,偶尔有几声鸟叫。随后赶上的视觉,入眼是一片粉色帷幔,上面零星坠了些玩偶状的装饰。 时桃一把掀开被子,望着窗幔聚焦起涣散的意识。 回过神来,她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翻下床去摸自己的收纳袋。她实在是懵了,走出梦境后脑袋迟钝得不行手握玄羽,她如愿看到了这道具的完完整整的字幕。 【道具:玄羽·守心】 【物品描述:这是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鸟身上揪下来的。】【可使用次数:2次】 【用途:为使用者提供守护效果一次,在某种条件下似乎可以窥见神秘的回忆。】惑心、守心。这两支羽毛的名字就跟双胞胎兄弟似的,明晃晃地亮在这。 年思柳当年拿着惑心羽,被觊觎到最后性命都赔上了,可见这羽毛跟从玄戾身上随手揪下来的其他羽毛很不一样。 而这样珍贵的东西,时家竟然真的舍得放在自己身上。就算她不是“时桃”本桃,也被感动得心下有些酸涩。 将玄羽收进袋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时家,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成了睡衣。 时家不愧是妖界大家族,时桃这房间大得出奇,明明里面的家具都是按沉肃古典的风格选的,偏偏又这里放个娃娃那边挂个星星灯,房间里凌乱里透着点古怪的温馨。 时桃正想在这房间参观参观,门就咔嗒一声开了。 开门的侍女呀地一声,朝身后激动地喊:“小姐醒了!” 时桃:……这是什么重生小说标准开头?而且她没看错的话现在也才八点多吧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 然后她才知道,自己这一睡就是三天。 这几天时雪松找过医生来检查,都说她没什么问题,只是睡得沉了些,最多是因为入梦而带了些后遗症。 时桃的确感觉身体除了有些乏累,其他一切正常。 虽然据她观察,剧情已经变得极其不正常。 玄戾现世,之前缄口不言的媒体就跟疯了似的大肆报道。新闻信息铺天盖地,渲染着战火一触即发的恐怖氛围。 更让时桃无语的是,自己还偏偏莫名其妙地在这新闻里插了一脚。一夜之间,她从风评极差性格恶劣的关系户摇身一变,成为了从玄戾手中保护无辜群众的女侠。 [回顾灵石品鉴会:妖族少女挺身而出突破重围,成功救援无辜人类]往下看两眼,全篇都是胡扯。 且不说会场的魔物从何而来尚未可知,当时那么多人,可都看见了玄戾一脚把魔物踩个半死,用脚趾想都知道他绝不是主犯。 但那照片分明就选了个绝佳的角度,拍得像玄戾指使魔物袭击观众一样。 黑的都能被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被说成是黑的,掌握唇齿喉舌的人动动嘴皮,就能把真相变成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现在的事是这样,以前的事谁知道是不是? 时桃放下报纸,尝试召唤球球,至少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球球毫无回应。 她身前缓缓浮现出闪烁的字幕,这字幕显然已经随着剧情一并崩坏,在阳光直射下照出一道道诡异的色块。 方框里只有一条冰冷的系统提示。 【操作错误!错误代码:6574395】……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呢? 就好比在一家公司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打了半年工,结果干完一个大项目后回到公司,却发现公司门口已经贴上封条人走楼空。 愤怒自不必说,时桃感觉自己的拳头已经捏得能杂碎木质的床头柜了。 在这之外,更多的是绝望心情。但这绝望之外,又偏偏还有点希冀在兜着底。 抽丝剥茧,这字幕系统也不过是为了剧情服务而已。玄戾现世,原来几十条剧情线的确都走不通了。 但是她的任务并没有失效,至少在她捏住玄羽时的物品说明字幕依然正常。 时桃凝固的面色稍稍舒展,复而眼神坚定地看向手中的玄羽。 她需要找到自己的“女主角”。 第36章 天界皇城,高塔的长廊上一前一后走着两道人影。 走在前方的男子银发束作马尾,快步流星,步履不停。后方的女子一席蓝色正装,提着裙摆跟在后面,步履显然十分吃力。 池雅在前天的战斗中受了伤,此时腿上的伤口刮得生疼,步伐越来越缓慢。她望向前方越来越远的背影,还是喊了出来:“阿泽!” 但花泽显然没有等她的意思,只是停也不停地向前走。 今天花泽代表花家出席天界议事会议,池雅本想带伤出席,但消息晚了一步,到会场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按照神谕,圣女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剑,代表着公平与正义,天界议事需有圣女在场。 但这几年来圣女的位置逐渐被边缘化,几日前玄戾现世,长老以池雅身体不便为由为她推拒了几场大会,如今更是提也不提一声了。 池雅在失望之余不乏心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顺着手指溜走了。 而她什么都抓不住。 “花泽!”池雅终于放弃了好声好气地磋商,停在原处对花泽喊出了声,“品鉴会那晚你到底去哪里了?” 腿上的刺痛越来越剧烈,池雅又痛又委屈,平日里再高高在上仪态端庄,此时也还是放下了姿态,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我们谈谈好不好?” 长廊前方的花泽终于愿意为她停顿脚步,但转过身时的语气却分明十足冰冷:“圣女,您还是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保重身体为好。”随后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池雅缓缓蹲坐在地,看着裙摆上濡湿的血迹,鼻尖微微酸涩起来。 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池雅想不明白……又或者是一厢情愿地不愿意想明白。 谢行舟缓步踱到池雅身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问她:“失望吗?” 虽然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但池雅还是挺直腰杆,瞪着发红的眼睛给了谢行舟一记眼刀:“你呢?特意告诉我阿泽的事,现在又来看我这幅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谢行舟知道自己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确实很欠揍,他稍加收敛,前后看了几眼,见旁边无人,在池雅前面席地而坐。 “圣女,我知道你从小就看我不爽,但有些事情上还是不带私人情感为好。要是那天花泽干的是顺你心意的好事,他又何必藏着掖着?” “那天晚上我们都在场,你是亲眼看见玄戾击溃场上魔兽的,但这几天的新闻是怎么说玄戾的,你也都看见了。” 谢行舟虽然做人并不牢靠,但做事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更何况他口中所说句句属实,池雅心下动容,也无法反驳。 这位圣女虽然天赋异禀、刚直不阿,但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此时她明显有几分动摇。 谢行舟拿捏得稳妥,在这天平上又加上一层砝码:“圣女,秋猎时的石棺事件,你难道觉得是偶然?食梦魔智慧低下,在场那么多人,偏偏就能那么准地抓住你,你就不觉得奇怪?” 池雅正欲起身时动作一顿,她猛地抬头,眼神中分明是被刺痛的难以置信:“你是说……” 其实谢行舟并不完全确定,只是品鉴会后心觉古怪,这几天终于从暗线得到了一些消息,拼拼凑凑,秋猎中石棺事件的真相就八.九不离十了。 老狐狸们要利用石棺造出势头,第一位棺中人必定是一位自带流量的人物,在场还有谁会比圣女更能博个噱头? 而秋猎中离圣女最近、最方便对圣女下手的只有一个人。 “花泽对你不仁,你又何必对他有情有义的?”谢行舟看似诚恳,但要是时桃在,准能看出他这模样就是在算计人,“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是事实,我就继续往下说。” 池雅眼睫闪动,咬着牙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坐在原地哽咽许久,她朝身前的谢行舟投去清明又愤恨的眼神。 从她犹豫的那一刻起,她执着的感情,懵懂炙热的无暇初恋都有了裂缝。 谢行舟:上钩了。 要是知道那群老狐狸故技重施陷害玄戾,甚至以伏玄戾为掩饰剑指人界,眼前这一肚子正直心肠的真·圣女不可能坐得住。 他掏出早就备好的纸巾递给池雅,一脸笑容温和纯良,转眼就做出了一派正道模样。 眼见就要将圣女拉到自己这队,谢行舟又突然想起自己被时桃诓骗和被裴云轻要挟的样子。 ……这次得跟池雅签个契,防止被反捅一刀。 在谢行舟为自己的宏图大业拉盟友时,时桃也没闲着,她很忙。 越是焦虑,越是觉得不可控,就越想抓点什么在手里。所以趁时家人不在,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火急火燎地干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时家翻了个底朝天。 拜托,这可是游戏里压根没出现过的隐藏地图诶!按照常理,肯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时桃拿出了玩密室逃脱的胆大心细精神,把跟着自己的侍女都赶走,从阁楼翻到酒窖,每个地方都看了一遍……还真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她都快放弃了,还是挣扎着又跑上跑下,铺开灵气查了一遍。 攒灵气不易,且用且珍惜。 用上灵气后,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夕阳的余晖透过狭窄的窗照进昏暗的旧书房。这房间在一楼,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书架书桌上都被罩上了防尘罩。 说来也古怪,这三层豪宅的角角落落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偏偏这房间粉尘呛人,像是很久没有人进来过。 第一次查房时,时桃只大致看过一眼,觉得这房间怪得很。这次用上了灵气,才察觉出怪在哪里。 时桃跑上跑下,一身休闲服已经灰扑扑一片,此时毫不顾忌,找准了地方就伏下身子,将半边脸贴近木地板,咚咚叩了两下。 悄悄躲在门外的侍女对视一眼:完了,小姐一觉起来真的神志不清了。 但时桃不但没有神志不清,反而清醒异常,心脏也咚咚狂跳起来。 这下面的法阵布得隐秘,不仔细感应还真的很难察觉,只是灵气一渗进去,就像是被挡住了似的,再难往下走。 是结界。 接连两次在结界上碰壁,时桃已经有些悔了。 她才穿越几个月,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结界吃深摸透,她后悔的并不是没有钻研结界学,而是没有多备几个会结界的人才在身边。 现在把年若海叫过来肯定是不行的,但她倒是有八成把握:有一个人应该会解结界。 而她正巧想跟这个人谈谈。 这正是她想做的第二件大事。 第37章 裴云轻正在看着电视发愣,眼前是鉴赏会的新闻重播。 “干嘛呢。”鹊叔大手在裴云轻面前一晃,将他从思考中扯了出来。 裴云轻喝下一口水,眼神在电视前飘忽:“没什么,想点事情。” 看着电视上三界代表对鉴赏会事件的激昂陈词,鹊叔也在沉默中轻轻摇头,看完整篇报道,才兴致缺缺地点评:“一百年了,这群老东西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就不觉得太老套?” 上次用这套办法装得可怜兮兮,扬言玄戾祸世,三界遭殃,结果呢?天界不仅没有遭殃,还将玄戾连根拔起,夺走妖界守了几千年的伏魔锁。 这百年来人界在科技上发展势头猛劲,老东西们故技重施,八成是看得眼红心也痒。 只可惜天帝最中意的大儿子心太急,一收到“玄戾杀了裴云轻夺石”的独家消息,就忙不迭地造出假象,证明手持妖命石的人界天才在自己手里。 看到那张谢承宁带着“裴云轻”在灵月阁现身的照片时,鹊叔的嘴角都快笑到了耳根子上。 一般人认不出来,但是在妖界术法浸淫了快千年,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用替身符做的假人。 ——太好笑了,明明裴云轻在时家小丫头肩膀上玩换装小游戏呢。 现在裴云轻不仅没死,还在帝修把期末考给考完了,不知道谢承宁心情如何? “对了,你考得怎么样?”鹊叔调了个频道,漫不经心地问。 裴云轻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还能怎么样?就算考个全校第一,明年也不能拿个奖学金赞助小金库啊。” 按照如今的阵势,平稳安全的校园生活怕是要离他远去了。 也好,再也不用戴着那条项链扮成女孩了,那些奇怪的字幕也再没出现过,虽然生活没有因此变得平静,但也少了几分不快。 倒是回到帝修探查情况时,意外得到了一些消息。 校委会吵得不可开交,三界的老师本就观念不合,平时为了学术研究还能勉强凑在一起,现在矛盾都摆在了明面上,以张奇为首,人界的老师纷纷对帝修最新的研究提案表示不满。 他偷偷去看了两眼,那小老头的胡子气得快飙到了天上,把桌子拍得嗙嗙响,说什么都不愿意支援天界的研究计划。 毕竟谁也不知道上一秒研究出来的新阵法,下一秒会不会就被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裴云轻仰着头将身体靠上椅背,他脖颈修长,颈部线条非常漂亮,此时恢复原身,竟然将这简单的动作做出了几分慵懒的帅气。 看着眼前的美男子,顶着鸡窝头和大叔脸的鹊叔冒出一股无名火:鸟比鸟,气死鸟。他小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裴云轻面色沉静,只是在那坐着,整个人就有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势:“等。” “上次回天界猎场的时候,我在石棺上感应到了天界阵法残留的气息。消息已经放给了谢行舟,他但凡有点脑子,就会顺蔓摸瓜找到我们。” “谢行舟可信吗?”鹊叔半信半疑地看向裴云轻。 裴云轻看向鹊叔,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鹊叔实话实说:“我觉得他有点蠢。” 时桃也给过谢行舟一模一样的评价,这让裴云轻不禁想起谢行舟被时桃骗得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整个人窝在椅子上笑了起来。 鹊叔:“……?”笑点在哪? 裴云轻收敛了几分,还是眼带笑意:“他要是蠢,也不会让谢承宁被反将一军。” “谢承宁自以为有赐福血脉就能用灵石买卖掣肘谢行舟,结果放在谢行舟旁边的人被收买成双面间谍了,谢承宁还在替谢行舟数钱。” “谢行舟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不用我们多说,他自己就会去争取更多。” 鹊叔了悟,又觉得心下感慨颇多。能想到当年被算计得一无所有的妖主,现在竟然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开始算计别人? “妖主。”他很少用这个称呼,但此刻却由心赞叹,“你这一觉没白睡啊。” 裴云轻失笑,“死了一次,总该清醒点了吧。” 鹊叔见这马屁拍得受用,顺着杆子往上爬:“太强了,还有什么是你把握不住的吗?” 刚准备继续拍几句,就被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思路。裴云轻爱安静,平时手机大部分时间都静音,此时赶忙拿起了手机,想必这消息对他很重要。 鹊叔默默闭上了嘴。 裴云轻拿起手机,神情果然十分严肃。 鹊叔将电视声音调小了,默默退出房间,为裴云轻留下安静思考的时间。要是他能看见裴云轻的手机屏幕,恐怕会跑回房间在裴云轻前面喷出一口老血。 [时桃:医生说我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最近几天又开始睡不好了。] 裴云轻想,鹊叔说错了,他的确有把握不住的人。 时桃在会场让自己和年若海去破阵时,他就觉得很不对劲了。按理说他一只鸟,怎么都轮不到他来保护人类。 偏偏时桃就这么做了,毫不犹豫,非常果断。 他敢肯定,时桃在那时就已经发现自己不对劲了。但是他不知道时桃察觉到了什么程度,是发现出他并非普通灵宠,还是认出了他就是玄戾鸟。 这几天他不时会给时桃发些消息,一会说期末考试的情况,一会说早午晚饭吃了什么,一会问她身体如何,但时桃始终没有回。 他一开始觉得时桃还在为“裴云轻”跟谢承宁同行而不快,后来听说时桃睡了很久,一直没醒。 一半庆幸,一半担忧。 裴云轻心头发涩,动动手指,很快回复:[怎么了?睡不着吗?] 那头,时桃很快作了回复:[勉强能睡着,只是会做噩梦。] 上次为时桃的神识输进一些灵气后,她的梦魇少了许多,没想到现在又重来了。 还好这并不难解,他想。 ** 时桃很有兴致,晚上十点跑去厨房泡了一杯生椰拿铁。醇厚的椰乳中甜与苦调配得恰到好处,在味蕾上酝酿出一道回甘。 喝下最后一口拿铁,她打开了窗,就着冬夜的晚风,躺在床上第无数次薅起了剧情。 从时家醒来的这一天,她发现想凭一己之力走完剧情步履维艰。 这几天的新闻已经暴露出天界插手人界的勃勃野心。天界大肆宣扬玄戾的威力,说什么“你们太弱啦”“人类大多没有灵气”“你们没法保护子民的啦”,潜台词都是“不如把人界交给我们管管吧”。 在这种时候,难道她这个妖族小姐要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站出来告诉天界“玄戾是无辜的,人界是人类的,你们给我滚一边去”? 况且,时家虽然对“时桃”很好,但绝不希望她插手这些事务。 擅自参加鉴赏会已经是踩在时家的底线上蹦迪,好在今天时父时母都不在,她只能从电话里听见他们因为心疼女儿而格外没有杀伤力的痛骂。 当时她正在满屋子跑,将听筒拿得老远,左耳进右耳出糊弄了过去。 不插手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斩后奏让时家人买账这样子。 这一天时桃过得实在太累,虽然喝了咖啡,此刻躺在床上,眼皮还是止不住地打架,脑子也有些混沌起来。 就在脑子里的小人叫嚣着快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半开的窗户上顺着风传来了细微的扑扑声响。像是一只鸟经过,在窗檐上歇个脚。 裴云轻恢复成幼鸟形态,不乏忐忑地落在了半开的窗户上。 差不多到了时桃的睡觉时间,此时时家的灯火大多熄灭,只留下几盏院内的路灯指明方向。 他有些庆幸自己那时和时家相熟,曾经来过时家许多次,而时家这些年矢志不渝,初心未改。 裴云轻小心地放低翅膀挥动的幅度,轻轻靠近时桃身旁。 时桃此时果然已经睡下了,宅子里暖气很足,她睡得十分豪放,半拉被子被她撩开在一旁。 不知为何,这次时桃从梦境出来以后看起来精神气有些不足,此时脸色苍白,不比以往红润,透出几分病态。 难道是前几天第二次入梦,让食梦魔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副作用? 裴云轻恢复原身,提起床下的被角轻轻掖回时桃身旁,看着时桃的脸色,始终有些放不下心。 不管怎样,先让她睡个好梦吧。 他抬起食指,将一道温和的灵气聚往指尖,心头默念起一道安神咒。 ——然而,在食指触碰时桃眉心之前,却被人抓住了。 月色下,时桃的一对眸子缓缓张开。 她有一对十分漂亮的浅色瞳孔,在红色灵气的映衬下,这瞳孔竟然带上了几分邪性,让原本病怏怏的脸上有了灵动色彩。 时桃的脸上哪有半点为噩梦所扰的不快,明明只有计谋得逞的得意。 裴云轻心下了然,暗道:不好,又中计了。但时桃握住自己的手其实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捏着,让他心头也被捏出一把汗。 对上裴云轻讶异的眼神,时桃露出计谋得逞时常有的恶意微笑:“我该怎么称呼你?小黑,玄戾……还是裴云轻?” 第38章 眼前的场景冲击力还挺强的。 至少时桃眼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半夜三更在自己床上握住男人的手……指。 而且裴云轻的本体实在太过好看,剑眉凤目,看似不和谐的组合竟在他脸上同时拼凑出凌厉与柔情。他离得太近,她几乎能听见裴云轻不稳的气息和砰砰大作的心跳。 “我该怎么称呼你?小黑,玄戾……还是裴云轻?”念出这句酝酿很久的台词后,她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 但是裴云轻恢复的速度和脸皮的厚度都超过了她的想象。 裴云轻本来有些慌张的心思此刻竟然从容起来了,像个没事人一样为她把被子又往里掖了掖。 他设想过时桃会怎样看他,害怕过时桃会像对谢行舟一样防备他,将他视作在信任游戏里博弈的对手。但是时桃没有,她佯装愤怒,但明明眼里装的是狡黠,嘴上含的是笑意。 裴云轻觉得自己还有救。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时桃暗骂:这反应也太普通了吧?脸皮真厚啊!呵,对待厚脸皮的人,得脸皮比他更厚才行。 无用的胜负欲增加了。 她也压下心头的惊讶,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甚至忘了将裴云轻的手指从手里放开:“鉴赏会前几天在酒店的时候,那只灰喜鹊来找过你,他嗓门太大了。” 这句话一出口,裴云轻完美无瑕的镇定表情竟然有了一丝裂痕。 裴云轻的心跳加速许多,带上大半真心继续试探:“你就没觉得生气?”气他隐瞒身份,气他装作一只鸟在她身边,气他……半夜三更偷偷亲了她的额头? “当然生气!”时桃拿开裴云轻的手指头,掀开被子蹬上拖鞋,这一番对话让她的睡意消散了许多。 她眼神清亮地望向裴云轻:“但是在作为我的朋友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我相信你的行动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确认。” 时桃一身毛茸茸的睡衣是侍女精心选的,此时她头发睡得乱蓬蓬,整个人像是刚睡醒的小动物,让裴云轻的一颗心软得不行。 “什么事?” 时桃微微歪头,一绺头发顺着颊边垂上肩头。随后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道符咒,掐诀念咒,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罩在两人身旁。 这是她今天在时家搜出的分隔符,在一定范围内既可以隐身,又能够隔音,实属偷鸡摸狗的不二之选。 见时桃这样谨慎,裴云轻觉得她八成是要问自己偷亲她那件事,登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在心中搜肠刮肚开始为自己亲的那一口找理由,但这实在有点难度。 没想到时桃动身向前,示意裴云轻跟自己一起走,边走边向投出疑惑的眼神:“真正的裴云轻在哪里?你是怎么变成她的?” 裴云轻:? 这问题时桃始终没想明白。 时桃不知道的是,裴云轻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毕竟连跟天界沆瀣一气的老妖都认为他把原来的裴云轻给杀了。 但是他想要告诉时桃事实。 他停下脚步,认真回答时桃:“我不知道。” 不知道? 时桃和裴云轻走在楼梯上,裴云轻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平视时桃,试图在对视中展示自己的诚恳。然后他在时桃懵逼的眼神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缀着红色宝石的项链,普通的银质链身跟那颗漂亮的红宝石很不相配,但丝毫不会遮蔽红宝石的灼目光彩。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戴着这条项链。” 裴云轻将项链扣上脖颈,身体力行向时桃演示这项链的用法。只见随着项链的锁扣被扣紧,裴云轻身前立刻浮现出红色薄雾,整个人在薄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然后在时桃看外星人一样的惊异眼神中,完成了一套大变活人的表演。 那个时桃无比熟悉的女主角再次出现在她眼前,长发及腰,一身运动服有些大了,松松垮垮地在裴云轻身上挂着。 “吓到你了吗?”裴云轻笑得有些无奈,“我没见过真正的裴云轻,本来也不想戴这条项链,但我的确需要一个假身份,也需要去天界。” 时桃的确有点被吓到了,但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她想起来游戏里的一个小细节。 每当游戏中一天结束,女主角都会将这条项链脱下并放在桌面,随后给这条项链一个特写画面。 这个画面也是游戏的入场画面之一,以至于很多玩家都对“桌面上的项链”有了条件反射般的直觉,将这画面视作游戏结束的标志。 时桃有些毛骨悚然。 这条项链象征着女主角的存在,而女主角像一副皮囊,以前套给玩家,现在套给了玄戾。 玩家摘下项链,在现实世界继续自己的生活;玄戾摘下项链,在游戏世界用另一面继续生活。 她甚至开始怀疑女主角和其他丰满的角色并不相同,只是一串讨人喜欢的代码。 但女主角的日记十分丰满,看上去像足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感到恐惧的念头:在剧情开始之后,女主角是不是就失去自我,被其他人所取代了? ——在这个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裴云轻慌忙将项链拿了下来,用本来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没关系,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时桃看向裴云轻的眼神越发疑惑,“但是年若海明明说他看见裴云轻和谢承宁在一起,谢承宁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难做到,你知道替身符吗?”裴云轻问。 一线思绪如流星飞过,在时桃脑中留下一瞬残影,眼前回溯起池雅梦境中花泽使用替身符的那一幕。 她心头一惊:“可替身符是妖界的符咒,我查过,施放方式和制作符符咒的路径都有很多限制,谢承宁他怎——” 裴云轻静静地看着时桃,等着她自己捋顺思路。 时桃心跳越来越快,一瞬间有了做高数题的感觉:“难怪花泽总是和天界的人在一起,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明明是在进行简单的推理,但裴云轻就是觉得心里甜得发泡。时桃没有说谎,她的确没有不相信自己。她所有的推算都建立在他给出的条件上,所有的怀疑都给到了其他人。 时桃不知道裴云轻的感受,只知道自己这下是真的对剧情有些上心了。如果说之前是被迫走剧情,现在她倒是真想看看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当然,也想要看清自己和时家在这条剧情里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她拉住裴云轻继续往前:“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裴云轻心神大动,此时已经将近凌晨,时桃毫不避讳地拉着自己往楼下跑……难道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跟他约会吗? 他本想帮时桃施下安神咒就走,新换上的运动服还是鹊叔穿剩下的,在第一次约会时穿,多少有些寒碜了。 裴云轻扼腕叹息,早知道应该买一套帅点的衣服,好歹能让时桃印象深刻一些。 只是越是跟着时桃往前走,他越觉得约会的地点有亿点点奇怪。终于,时桃带着他停在了一间废弃的小破房间里,然后拉着他一起蹲在地上。 裴云轻一头旖旎心思被迎头泼上冷水,他面无表情:“你是带我来破阵的?” “对啊!”时桃满脸期待,兴奋地在地面上敲了敲,“你竟然没用灵气也能发现这里有阵?好厉害。” 裴云轻的冷脸没维持三秒,他在时桃情真意切的表扬下有点飘,摸了摸鼻子:“咳咳,这个阵还是挺好结的,只是布置得比较精致,需要你等上一会。” 随后他就地坐下,从收纳袋里掏出了几张符咒。 时桃舍不得弄脏睡衣,也就地蹲着,看裴云轻在地上用灵气画出一道法阵,抽出一张符咒放在法阵中间,向法阵里灌输灵气。 一开始还觉得有趣,看久了,又在卷土重来的困意中有些出神。 她抱着膝盖,偷偷将眼神从法阵挪向了裴云轻的脸。 那真是一张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美得过分的脸。鼻梁高挺、唇瓣丰润,女娲在捏这张脸时一定精雕细琢,不舍得给这张脸留下丝毫瑕疵。 而美人此时正在认真破解结界,手指修长如竹,在地板上随意划动,竟然莫名有几分洒脱气质。 时桃觉得要是他出现在主线剧情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人气角色投票里把所有票数都给他。 她心思一滞,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裴云轻面前做过许多蠢事。 包括但不限于跟他谈论大姨妈、抱着他打转、试图查看他作为鸟的性别、像驯鹦鹉一样教他说话。 ——拜托!当时哪想得到有今天啊? 终于将结界破了,裴云轻捻起地上的符咒,几张符咒瞬间在他手中燃成灰烬,跟法阵一起消失了。 他看向面色有些怪异的时桃:“怎么了?还有其他结界吗?” 时桃沉痛道:“没有,只是觉得我有点蠢而已。” 裴云轻失笑,低声安慰:“怎么会?结界本来就很难学,不会也正常。” 时桃悲从中来:虽然不会解结界的确让她显得有点笨比,但是她说的不是这个。 “现在我们需要怎么做?”她干脆把那些心思都清出脑内,集中精神看向地面。 裴云轻指尖运起灵气,在地面轻轻一点。 只见木地板上逐渐浮现一道黑色深渊似的通道,而那通道内的场景由虚幻变得清晰,竟然显露出一个隐秘的房间。 只是那房间里的灯竟然亮着。 不仅如此,还有一老一小两个人在通道另一头看向时桃。 三个时家人相对无言。 时雪松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是幸灾乐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而时父背手而站,在下方仰视时桃,眼神犀利:“桃桃,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时桃:……现在关上结界还来得及吗? 第39章 时桃有几秒时间在认真思考对策。 对比了几个对策,她觉得“睡不着出来散步”这个借口看起来比较可信,还可以卖弄一下自己大病初愈的可怜相博取同情。 她正酝酿台词,裴云轻就也朝通道那头探了头。 原本脸色阴沉严肃的时父先是愣是一瞬,旋即面色大变。 时父的表情让时桃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从之前听说的传闻来看,虽然时家得了玄戾赐福,但和玄戾并不交好。 想到外界对时家的讨论,以及时家百年前背叛玄戾的说法,时桃开始等待时父和裴云轻大打出手,酝酿的台词也从“睡不着出来散步”变成了“你们不要打了啦”,但—— 看清裴云轻面庞的刹那,时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上了一个大礼:“妖主,您怎么来了?” 和传闻何止是不符,简直就是来了个180度反转。 时桃整个哽住,她上次看见这种反转剧情,还是在微博刷到歪嘴龙王的打脸视频。 裴云轻神色倒是正常,在时家兄妹诡异的眼神中温和地笑了,言笑晏晏、如沐春风,仿佛在别人家乱跑还破坏结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随便走走,刚好感应到这里有个结界,就过来看看。” “随便”、“刚好”……?这要是真的是碰了巧,那才有鬼了。 明知道时父不会相信裴云轻的鬼话,时桃还是有些触动,心中霎时升腾出一股被大老板罩着的安全感,腰板都挺直了。 时父就是心下有再多疑问,这下也不好多说,只能当做大老板闲得慌,带着自己女儿在自家到处走走。 “那,您看……”时父在裴云轻示意下站了起来,坐立不安地等待老板的指示。 而大老板看了时桃一眼,在时桃期待的眼神中表示自己想下去坐坐。 大老板入场以后,这一场简单的家庭小会就变成了领导工作视察。 这是一间设施齐全的暗室,内里空间不大,陈列了许多书架。时桃大致看上两眼,心头不乏惊异,这书架上竟然搜罗了三界中的许多绝版书籍。 她从中随意抽下一本,封皮上赫然写着《霸道妖主爱上我:我与玄戾的二三事》。 翻开内页,她小声朗读:“将我堵在墙角,玄戾已经红了眼,掐了一把我的腰,他问:‘女人,我吃醋了,这下你满意了?’” 裴云轻从她手里将书抽了出来,双目无神:“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然后将这本书烧成灰烬。 时桃抽出第二本,继续朗读:“小红死遁后,本对她不屑一顾的玄戾竟然心痛欲死,一夜成魔……” 裴云轻再次抽出了书:“我现在还是妖,也不认识小红。” 在时桃抽出第三本前,时父挡在了时桃面前,防止这一柜子书都被大老板烧光。 时父拉着时桃往旁边走两步,耐心解释道:“当年妖主很受欢迎,书店里有很多这样的书。那件事以后,这些都成了禁书,现在黑市里也已经很少见了。” 言下之意是这些书都很值钱,你快让大老板别烧了。 但时桃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那件事是哪件事?” 这一问让本来有些活跃的气氛复而沉重下来,时父直咬舌头,恨自己一时嘴快,现在难道还要当着大老板的面嚼他的舌根吗? 但裴云轻并不忌讳,他缓步踱至房间一角,在墙面的插画前停下了脚步:“桃桃,那时张奇跟你说,玄戾野心太大,妄图将至宝和三界都占为己有,你还记得吗?” 时桃点头:“记得。” 裴云轻语气平静,倒是时父听了这话面有不快,当即做了判断:“一派胡言。” “伏魔锁虽然能号令魔物,但镇压伏魔锁极需心神。妖主守护伏魔锁千年,从未滥用魔物,也不曾逾矩半分。那时三界都说妖主妄图占有伏魔锁,利用食梦魔和石棺示威。” 时父词句缓缓,字字含愤,“但是明明是谢傲那老东西想要伏魔锁想疯了。” 三界没有几人敢直呼天帝名讳,但作为那时的玄戾派主张者,时父对这名字恨的牙痒痒。 裴云轻回过头,将眼神落在时桃身上:“百年前,谢傲先是哄骗我为三界赐福,从而削弱我的力量,再而利用惑心羽和疾心羽造出石棺事件并栽赃于我。等我被剥去羽翼、抽去筋骨,已经无力和他的兵力对抗了。” “而那时能有力量镇压并使用伏魔锁的也只剩下了一个人。” 时桃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秋猎时会出现魔物暴动,为什么灵石鉴赏会上的魔物都像是被谁指挥着似的。所有事件都不是巧合,这些偶然事件就像是一条断了的珍珠项链,而现在,这些坠落的珍珠都被一一串起。 “上次他们想要的是伏魔锁,那这次……”时桃想起了这几天看过的新闻。 时雪松从一旁走上前,慎重回答:“如今人界已经出现不少支持天界掌权的派系,天帝一声令下,恐怕夺下半壁江山也不是难事。” 的确,现在时机已到,天帝手上有魔也有仙,还真是指哪打哪。 唯一的变数只有这突然醒来的玄戾鸟,只是玄戾元气大伤,想要扭转颓势并不容易。 时雪松第一次正面劝导时桃:“桃桃,这条路太危险了。如果你相信我们,就听到这里为止,好吗?” 但时桃的眼神分明跳跃着期待的光彩,没有半点畏惧,也没有丝毫犹豫,她回答:“不好。” 送上门来的鸭子,哪怕再难啃,也没有任由它飞走的道理。 但时桃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帮助“女主角”走剧情才想要来上这一遭。她脑筋急转,抢在时父的劝说前回应:“哥哥,父亲。你们赌的是整个时家的命运,正是亡命一搏的时候,应该用尽每一丝可用的力量才对,更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你们失败了,难道我时桃还能过得上好日子吗?” 熠熠灯光下,时桃眼神雪亮,站得笔直。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否定的刚毅,竟然自成军家气派。 “而且,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无用。天界有意将我塑造成和玄戾对立的救世之人,这身份或许能帮到你们也说不定。” 时父心潮澎湃下激动抚掌。 “好,好!”他向前走上几步,抱住时桃,一下一下拍着时桃的背,“好孩子,这才是我们时家的好孩子,是爸爸看轻了你。” 时父放开时桃时,她才看见裴云轻身后的那幅画。 淡黄色宣纸作底,画上水墨挥洒肆意潇然,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人的侧影。画上两名男子一站一跪,站立的男子将手中剑抵在单膝跪地的男子额上,两人之间,一支羽毛凭空漂浮。 裴云轻在画前踱步,侧影与画中站立的男子有八分相似。 他对时父微笑颔首:“几百年前救下你时,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也没有想过奄奄一息的兔子竟然比山上的豺狼虎豹更有风骨。” 而时父带着时雪松再次在裴云轻面前单膝跪地,右手敷于心口以示忠诚:“请妖主放心,哪怕时过境迁,时家也会是您的左臂右膀。” 时桃这才注意到,那幅画上的画面自己曾经见过。 不是在别处所见,正是在从池雅的梦中出来后,使用玄羽掉入的小小回忆间隙里。现在想来,那画面莫非就是玄戾为时父赐福的场景? 时桃切身感受到了命运的注定感。 冥冥之中,命运如漂浮川河的一叶扁舟,总被水流推行。哪怕是在其他剧情线,“时桃”也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恶毒女配”的定位并非一人可以造就,这四个字上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兴衰。时家的覆灭不能用“因为时桃作了死”这种理由轻飘飘地带过。 而自己之所以成为“时桃”,在偶然巧合之外,恐怕也因为自己拥有改变悲剧的能力。 此外,时桃也由衷感受到了岁月催人老的意思。 她看向时父有些发福的身材,很难想象他是玄羽回忆里那个身材修长、指节段段分明的男子。 时父一礼行毕,见时桃不行礼也就算了,竟然还用感慨颇多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觉得自家的礼仪教育实在没跟上,才让时桃越长大越不懂礼数。 正准备说点什么,裴云轻就噙着笑,有了动作:“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去休息吧?” 时父收了声,和时雪松向裴云轻颔首,低声应了声“是”。 等时桃和裴云轻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另一侧,时雪松抚着胸口舒了一口大气:“哎哟,妖主的气场是真的强,看起来和善,恐怕一只手就能把我给捏死。” “不然怎么能被称作是妖主?”时父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了,也有着如释重负的感觉,“年若海竟然愿意将妖命石交给妖主,再加上我们的,待妖主灵气稳定,以一敌万恐怕也并非难事。” 时雪松翻开一旁的书,读上两行,突然感叹:“现在想来,难怪父亲愿意让桃桃交出妖命石,难道那时您就……” 时父轻轻摇头:“那时若不是妖主拂过妖命石时有了感应,我也察觉不出来那个人类女孩竟然就是妖主。” “时也,命也。”回想起那时的场面,时父也感慨颇多,“当时我已经做好准备,本想在妖命石从‘裴云轻’手中流出,就立刻截断买下……没想到桃桃的运气倒是比我们好上许多。” 父子两各有思绪,沉默一会,时雪松的表情逐渐古怪起来:“不过父亲,您觉不觉得妖主对桃桃的态度有些怪?” “……好像总想护着她似的?” 另一头,时桃战战兢兢地揪住一手绒毛,眼睛睁得溜圆。 “真的可以吗?我会不会太重?”她紧张地问。 裴云轻被时桃抓得有些痒,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得更稳了些:“不会,很轻,坐稳了啊。” 时桃坐过飞机,坐过直升机,坐过跳楼机,这还是第一次坐上鸟背。 ——游戏世界真是太棒啦!!! 第40章 裴云轻提出要带时桃到处飞飞时,时桃问了三遍“你确定吗”。 “你确定吗?我也有大几十斤重哦。” “没关系,真的不重。” “真的确定吗?现在已经很晚了哦。” “没关系,妖界最爱办夜市,最近庆祝圣诞,越夜越精彩。”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吗?就不怕被人看见呀?” “不怕,我的灵气已经恢复大半,只要我愿意,谁也看不到我们。” 时桃乐了,心里奇道还真有这种好事。然后她亲眼看着裴云轻在眼前变成了会场那只巨大的玄色飞鸟。 月光下那对羽翼一如既往的光滑,时桃小心伸手揉了几下,被顺滑柔软的手感震惊了,随即在裴云轻旁边跑了两圈,将手上能薅到的毛都给捋了一通。 裴云轻活了上千年,还是第一次见人敢这样摸自己。 更神奇的是他不仅不反感,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不得不说,宠物做习惯了,是会让人生出一些奴性的。 时桃上下跃动,正打算在裴云轻胸口的软毛上再摸一把,就感觉身旁空气流动,而自己被一股力轻轻抓住,进而被提了起来。 要是裴云轻还是人形,时桃就能看见他满脸通红的窘态,可惜裴云轻还是鸟,他脸上有毛。 裴云轻不自在地咳上两声,用灵气将时桃提到了自己背上,又轻轻调整了一下她的位置,随后才说:“坐稳了啊。” 时桃半趴在裴云轻背部不敢乱动,整个人感受到了一股坐过山车前的紧张,她换了个姿势趴着,用英勇就义的语气回答:“坐稳了!出发吧!” 在亲眼看见游戏世界后,时桃曾经许下一个愿望,希望在离开之前,一定要看看这三界盛景。 见过天界的巍峨,人界的喧嚣,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见妖界的风光。 而这一望,就是毕生难忘的美景。 时家在妖城近郊,远处是夜色中依然点亮无数红色灯火的山脉,近处则一派都市景象,半古典样式的现代建筑林立,筑起一道别有风味的红色钢筋森林。 裴云轻说得没错,妖界极其爱好夜间活动,哪怕在凌晨,城市也依然繁华,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夜城。 此时恰逢圣诞,妖界喜热闹,不少妖族都随了人界的兴,将圣诞作为点缀无聊生活的手段。 裴云轻放缓速度,让时桃得以看清下方的盛景。 “天,庙会街竟然有圣诞老人在派礼物!好神奇,我也想要。” “好多长得奇奇怪怪的人,你看那边有人拖了那么长的尾巴,是龙吗?飞近点!……哦,是蜥蜴啊。” 时桃一激动起来就说个没停,裴云轻听着有趣,她让他飞高点,他就往上扑闪两下,让他飞慢点,他就静静地放慢速度。 过了半晌,时桃不好意思地问:“我想下去看看,行不行?”语气听上去很可怜,但她猜裴云轻不会拒绝自己。 裴云轻何止不会拒绝她,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来的。 两人找了个无人小巷落下了,裴云轻用项链化作人类女孩的样子,带着时桃向外面走去。 只是时桃爱漂亮又讲究,总觉得自己这一身睡衣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他们都穿得漂漂亮亮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哎,你怎么不早说呀,早知道我就穿上那件红大衣了。” 裴云轻觉得她娇憨的碎碎念有点好笑,又打心眼里觉得她每个字都让自己高兴得很,好像每吐出一句埋怨,她就又离自己近了几分。 “怪我怪我,我们去买衣服呗。” “好啊。”时桃觉得这主意好极了,随即不好意思地顿了一下,“可是我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裴云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我请啊,秋猎拿的奖金还有剩呢。” 这话一出,时桃最后一丝负担都没有了。 秋猎这块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她伸手往视线里最高的那幢商场一指:“好!那咱们就去那!” 时桃是一点也没跟裴云轻客气,说是买衣服,实际上一路走过去,在沿路的小吃摊上买了一手的小零食。 毕业以后时桃已经很久没有逛过小吃街了,此时剩下的一点点困意都在食物飘香里被清空。 她左手拿着柠檬茶,右手提着炸串,本来觉得自己一身睡衣已经够奇怪,下来后才发现在三教九流齐聚一堂的妖界,穿个睡衣逛街还真的不算什么,于是就放开了玩。 妖界的街还真是比现实世界和人界都好逛许多,就连街上卖艺的艺人都会使些讨人喜欢的小法术。 时桃拉着裴云轻在一个变魔术的小摊前面驻足。 这魔术师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粉色礼服,正准备开始新一轮魔术。往围观的人群环视一眼,他手上掐了个花里胡哨的决。 想在妖魔鬼怪横行的妖界变魔术,不将场面搞得夸张一点,是会被观众看不上的。只见魔术师这一决掐毕,身后浮现出一道蓝色场景,竟然是水流的形状,这水不仅在流动,里面甚至还游了几条鱼。 围观的群众们有的胆子大,伸出手向前往水掏了一把,还真捉出一条鱼,鲤鱼甩尾,拍了围观群众一脸水。 观众哄然大笑,被拍了水的也不慌,灵气一运,就将身上的水渍蒸发了,甚至还乐呵呵地给魔术师打赏了一番。 时桃靠近裴云轻旁边小声点评:“这法术还能变出活物?真厉害。” “这场面不仅用上了灵气,还用了法器的。”裴云轻也凑近时桃耳旁,“你仔细看他脚下的布景。” 时桃将视线下移,果然在群花围簇的小舞台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一条圆滚滚的黑色小鱼鼓起两颊腮肉,猛地用力,往外吐出一条比它大了一倍的鲤鱼。 “那条鱼是法器?法器竟然也能是活物?”时桃觉得奇怪又好玩,往小鱼靠近了几步。 小鱼发现了时桃的动作,一个使劲,噗呲地一声往时桃身上吐出一条鱼。时桃反应奇快,瞬间运起灵气,条件反射下,她的白色灵气自然聚成了一只兔子,啪地一脚,将迎面而来的鲤鱼踢进水里。 妖族好战慕强,时桃这一下又快又准,让围观群众里不少人拍手叫好。 魔术师哈哈大笑,指挥着水流在观众前穿行,不少人拿出手机拍下这奇幻的一幕。随后水幕在观众的惊呼中凝成一簇彩色烟花,在观众头顶绽放。 烟花落罢,半空中,气球缀着一只兔子玩偶,摇摇晃晃地落在时桃面前。 魔术师向时桃行了个礼:“这个小礼物送给时小姐,敬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人群哗然,许多人这才发现眼前拿着玩偶的少女正是最近频繁登上新闻的时家二小姐,纷纷朝时桃举起了手机。 “我是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时桃!” “嚯,刚刚那一下确实不错,没想到时桃还真的咸鱼翻身了啊。” “时小姐,能跟我合个影吗?就一张!” 比起惊喜,时桃觉得自己的尴尬心情更多一点。毕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任谁都不会高兴吧。 眼看旁边闻声而来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时桃有些不知所措。 一只手从身旁伸出,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人群中挂起一道罡风,围观群众在强风刺激下纷纷撇过了头,等再看向大风来处,原地哪有半个人影。 时桃握住裴云轻背上软羽,觉得自己心跳又重又快,在耳边咚咚响如锣鼓。 裴云轻将她从窘境里解救而出,竟然还能带着歉意安慰:“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平息着胸腔鼓点般敲个不停的心跳,时桃将脸贴上裴云轻背脊的绒毛,小声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贪玩。” 她声音平静如常,手上却偏偏总觉得残留着裴云轻的温度。 明明不是第一次牵起裴云轻的手,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在他握住她的手时,她满脑子都是今晚睁开眼,看到他眸中的星光熠熠。 她将脸埋在绒毛里,感受到透过绒毛传来的温度,反而脸上又烫了几分:天哪,真是色令智昏…… 裴云轻见时桃半晌没说话,登时有些紧张,觉得今晚的行程是不是太莽撞了一些。 想起围观群众的积极态势,他心中又有些酸楚。时桃如今受人喜欢,他当然再高兴不过,但这点喜欢都是建立在时桃和自己对立的前提下。 如果时桃站在自己这边,总有一天她和时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他并不舍得。 时桃性格莽直、黑白分明,向她这样的人本就该像现在这样,站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喜欢。但当她背向阳光走向自己,他这颗心却跳动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人。 夜深了,裴云轻飞得平缓,但空中依然卷起几道冷风,在时桃脸上刮得有些刺疼。 在让时桃都有些坐不住的沉默后,裴云轻问她:“桃桃,你后悔吗?” 时桃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懵了:“后悔什么?” “后悔认识我。”裴云轻说,“如果你没有给申元青那一脚,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也不会卷入这些事情里。” 时桃察觉出裴云轻的低落情绪,知道裴云轻秉性跟传闻背道而驰,猜他此时在妖界触景生情,一句话有千斤重。 她后悔过玩这该死的乙女游戏,后悔过自己没早点发现时家的隐藏剧情,但从未后悔过自己站在裴云轻这边。 从他卯足力气将自己从那漆黑到看不到头的山体中挖出时,她就下定了决心。 管这“女主角”是什么妖魔鬼怪,就算裴云轻要掀翻场子跟这些纸片人分道扬镳,她也会给他递上作案工具,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感受到裴云轻的紧张心情,她将脸埋在绒毛里,一下一下顺起了他的羽翼。 “不会,真心的。” 半夜三点,时府。 时雪松打开朋友半夜发来的小视频,画面上自家妹妹穿着一身绒毛睡衣,后面站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类女孩”。 时桃看上去惊慌失措,在人群的慌乱中刮过一阵风,随后她和裴云轻消失不见。 轻轻将画面拉回几秒前,时雪松看着裴云轻牵住时桃的手,一口凉气从鼻尖倒灌到肺里。 “……?” 为什么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第41章 妖城里灵气充沛,哪怕在寒气最盛的时节,依然繁花似锦。城中高楼鳞次栉比,偏偏有一家山庄与众不同,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盘了块地,造了间水榭楼台。 木桥上站着两个身着斗篷的人影,其中一个稳如泰山,另一个则四下张望,一眼看去就知道慌乱非常。 “谢行……我警告你,只会给你这一次机会。” 要说池雅今天最庆幸的事,那一定是听了谢行舟的话,选了一块最满意的面具。她脸上这块面具是之前偶然得到的中级法器,戴上以后不仅让人无法窥见她的面貌,连声音和气息都一道变了几分。 但是即使有面具遮掩,谢行舟也像是知道她面具下的表情有多慌。 他不急不慢,甚至还有心情将手上的饵料往下撒了一把,池下锦鲤一拥而上,争相抢食。 谢行舟也不正面回应,池雅越慌,他就越敷衍,“嗯嗯”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前几天他说动了池雅,成功让她怀疑自己在秋猎那天被掳走并非偶然,而让她被食梦魔攻击的那个人正是她从小追到大的心尖大宝贝。 不过之后不管他如何口吐莲花,池雅对花泽的态度都只停留在怀疑这一层。 更不用说对那群老狐狸的态度了。 池雅当了这么多年天界圣女,没有一天不是被捧得高高的,要不是她生性实在太正太傲,还能被他爹和长老捧得再高上几分。 如今就算是把事情拆开了碾碎了,告诉池雅她这些年憧憬的公正和平都是一团狗屁,她也不会相信。 或者说,她在潜意识里不敢相信。 如今她态度稍有动摇,已经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与其跟她说得口干舌燥,不如带她来亲眼看看自己的行动。 见谢行舟对自己爱理不理,池雅又急又气,怒气上脸:“你到底要带我见谁?以你和我的身份,没打报告就偷偷来妖界是要挨罚的。” 可惜谢行舟压根看不见她的表情,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饵料喂鱼。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状态,一个慌得要死叨叨不停又不敢走,另一个左耳进右耳出认真喂鱼。 等到一袋饵料抛完了,谢行舟抬手看了一眼表,恰好感应到身旁现出一道灵气波动。 池雅对灵气的感应想来敏锐,知道这是终于要“上菜”了,连忙闭上了嘴,看向灵气来处。 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灰喜鹊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桥,它羽翼丰满,浑身因健康肥而显得有些可爱,但一开口就带了一嘴叔味。 “哟,少主,怎么多带了一位客人?” 池雅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干就被cue了,登时背部挺得板直,准备捏出个理由。但在她将蹩脚的谎话说出口前,谢行舟先她一步开口:“带个小弟,你们主人不准?” 灰喜鹊在木桥的栏杆上蹦跶两下,像是有些好奇地多看了池雅两眼。 然后欣然应允:“准,不过下次这种事还是先说一声比较好。好了,跟上吧。”随后翅膀一扑,往木桥尽头的亭子飞去了。 池雅向来不喜欢这位半路杀出的皇子,此时被他说做是小弟,总觉得自己被看低了几分,跟输了一局似的。偏偏她又反驳不来,只能拢起袍子跟上。 灰喜鹊飞进亭台的瞬间,亭台旁边的空气诡异地波动了起来。 在灰喜鹊来之前,池雅曾在这亭台里坐上一小会,当时她一点都没发现这里有任何不对劲。她自认为自己将结界学得还算可以,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连近在眼前的结界都察觉不出来。 这也让她知道这次行程所见之人并不简单。 结界背后,这幢度假山庄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这看似不起眼的亭台背后竟然凭空搭起一道楼梯蜿蜒向上,筑起一层空中楼阁。 池雅跟随谢行舟拾级而上,越发觉得此地古怪非常,恐怕再往里去,会让自己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知道一些不想知道的事。 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停下自己的步伐。 心中黑与白两个小人在撕扯打架。 白色小人大叫“你是不是疯了,连谢行舟的鬼话都相信”,黑色小人又给了白色小人一拳:“不然呢,现在你连高塔都不好进了,难道就干等着变成一副壳子?” 随后白色小人被黑色小人一拳撂倒,池雅捉起袍子的一角,跟谢行舟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已经有三个人就坐,跟池雅一样,每个人都戴上了用以遮掩真容的面具。 灰喜鹊没有化作人身,在进入会客室后就自然而然地飞到了桌上,毫不客气:“喂,小弟,帮忙把门带上。” 池雅反应了两秒才知道自己就是它口中的小弟,心也不甘情也不愿,还是乖乖把门关上了。 入座后,池雅循例从收纳袋里掏出纸笔,察觉到其他几人的古怪眼神,才察觉这不是天界会议,自己扮演的也不是天界圣女,更不用做会议纪要。 她尴尬地将纸笔收起,才觉得气氛变得古怪异常。 灰喜鹊的那句话竟然成了整个房间内的最后一句,之后就没人开口说话了。 时桃左瞥右瞄,觉得这场会真是尴尬至极。 那晚“误闯”暗房以后,时家人解开芥蒂,有涉及到剧情的话都摊开在明面讲。 接触得多了,时桃才发现这几年时家都在为妖主复苏做准备,在裴云轻醒来之前,时雪松已经跑了多年暗线,利用赐福血脉收集了大把妖命石。 而或许是出于“子承母命”的需要,年若海也零零碎碎攒了一些石头,早在灵石鉴赏会上就主动交了出来。 这些妖命石一朝灌给裴云轻,等灵气稳固,无疑,他将势不可挡。 但需要解决的事还有很多,比如现在还被镇在天界高塔的伏魔锁。 而今天来的这两位人物就属于天界。 到这里之前,在听见来人是谢行舟时,时桃忍不住掏了一下耳朵,难以置信地反问:“谁?” 然后裴云轻笃定地回答:“我们的好队友,谢行舟。” ……总而言之,时桃真没想到“黄金矿工”三人组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再次齐聚一堂。 但是明明是奔着讨论事务来的,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说话。 半晌,站在主位前的灰喜鹊发问:“少主,听说你今天有个消息要放给我们?” 谢行舟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在入座后就摘下面具,此时他抿下一口茶,从容回答:“是。”然后又闭上了嘴,一副高深莫测的态度。 时桃被他这说话说一半的样子吊得很急,内心已经把谢行舟提起来暴揍了八十大板,但表面上什么也没做。 “警察在吗?这里有个装逼犯!”她在心里大叫。 裴云轻看向谢行舟,他不急不忙,戴着手套的指尖在桌上叩出嗒嗒声响:“你有什么要求?” 听见这句话,谢行舟身体微微前倾,表情正经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也在孤注一掷。” “当然。”裴云轻说。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不止和这条线索有关。”谢行舟回答,“我要你们只碰那些能碰的东西,其他不能染指。” 裴云轻歪头看着谢行舟,不乏诚恳地回答:“我可不像你们仙家,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该是人类的就是人类的。” 言下之意:成交了。 谢行舟松了一口气,半个身子放松下来,回到了皮椅里。 然后又弹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早就逐步好的契约:“说了不算数,得签个契。” 在场的都没想到谢行舟还有这一手,裴云轻也明显愣了,然后在时桃噗噗的憋笑声中也笑出了声。 行,大家都进步了,谢行舟也没落下。 裴云轻手指一勾,契约就从谢行舟手上飞到了他面前。将契约上的条款一一看过,确认谢行舟没在契约上面挖坑,然后没犹豫,在右下方按了一道羽毛状的灵气印记。 等契约飞回谢行舟手上,他面色大变,惊诧道:“你是——” 那是只属于玄戾的印记。谢行舟怎么也没想到,来跟他接线的竟然是玄戾本人。 他脑中蹦出两个字:稳了。 见玄戾虽然反应奇怪,但契约签得果断,他也不再遮遮掩掩谈条件,拿出一颗镶着灵石的袖扣。 这袖扣做得精巧,是天界皇城工作人员统一发放的款式。 谢行舟将手拂过上面嵌着的蓝色灵石,“这是我特制的留声石,一直镶在我那好哥哥的贴身护卫袖口上,就在昨天,得了个小道消息。” 随后他将袖扣放在桌面,施放一道灵气,里面竟真如留声机一样有了声音。 先是一道哗啦啦的声响,像是纸张被肆意摔落。 “快一点,我们得再快一点。”然后一个男声说。 在座的好几位都没听过这个声音,但也知道这就是谢行舟嘴里的“好哥哥”谢承宁。 “承宁,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玄戾那边水太深,如果我们——”紧接着是一道耳光。 池雅神经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被扇耳光这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心心念念的花泽。 谢承宁用了狠劲,晃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这一下出手太过,越界了。但他没有丝毫让步,依然固执:“知道他们水深,当然要连根拔起。” “花泽,让你接近时桃,你应付了事,让你看好会场,你让玄戾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等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就去找人联系时桃,她风头正盛,时家也只能选择跟我们一起,他们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时桃没想到,吃瓜又吃到了自己身上。 第42章 听完这段录音,一直在桌旁沉默不语的时桃开口了:“……他们找时桃干嘛?” 她用了法器,此时声音变得沙哑怪异,谢行舟并未认出来她就是时桃本桃,认真回答:“当然是要让她成为下一个石棺事件的受害者。” 时桃:“……”妈妈,世界好危险。 时桃没多说什么,反倒是时雪松暴跳如雷:“这狗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这里来了。” 仔细想想也是,如果想在短时间内再往玄戾身上泼一桶脏水,最合适做这桶脏水的原料当然是时桃。 一旦躺在石棺里面的成了时桃,所有人都会觉得玄戾对这个两次三番破解棺中梦境的人恨得牙痒痒。 谢行舟没有久留,留下线索后就带着他的小弟离开了。 脱下面具以后,除了时桃以外的其他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而就在谢行舟走后不久,时桃还真收到邀约,有媒体来电邀请她参加新闻节目,为鼓舞三界群众反对黑恶势力做榜样。 时桃:虽然但是,不好意思,我也是黑恶势力。 时雪松的态度非常坚决明了,十分果断地要求时桃拒绝这鸿门宴一样的邀约。但时桃不仅没有拒绝,甚至还笑盈盈地告诉媒体她会认真考虑。 带着“自家妹妹终于疯了”的心情,时雪松一张俊脸扭作一团,时桃觉得这便宜哥哥长得确实好看,就算五官乱跑,也完全没影响颜值。 而作为石棺事件的另一位被害人,裴云轻的心情并不比时雪松轻松多少。 在队友们疑惑的眼神中,时桃笑得很无辜。 “不如,大家先听听我的想法?” 时桃的想法很简单。 她不是一个任人欺负也不会反抗的人,相反,对她好的她记着,对她不好的,她记得更凶。 天界如今走了两条路子,一条是真枪实弹地打仗,调用所有力量准备制服玄戾、拓展版图。另一条是舆论战,通过将自己包装得无辜、高级、正义,博取群众的认可。 针对第一条路线,时父一直在暗中做准备,但是第二条如何应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依然处于十分被动的位置。 “这就是我的价值。”时桃在舆论战三个字上画了个圈,“谢承宁说得没错,我风头正盛,所有眼睛都在盯着我,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我假意同意他的要求,实则以第一受害者的角度揭发他的阴谋呢?池雅和年娆都早在进入石棺前就进入睡眠了,我如今有所防备,可以假意睡着,实则记录被放入石棺的全过程。” 这主意来得突然,时桃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如果她的想法被认可,其他队友会帮助她填充这个大胆的计划。 她眼神诚恳,看向裴云轻,甚至已经有了几分恳求,明明是在帮助他,却像是求他帮助自己似的:“云轻,怎么样?” 裴云轻心中十足不忍。 原因无他,时桃已经因为这个该死的石棺计划两次入梦,他并不希望时桃以身试险。那些与他无关的人如何看他,跟时桃的安全相比不值一提。 “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裴云轻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握住时桃指尖,望进她的眼睛。 他只是捏住时桃的指节,动作很是轻柔、没有丝毫侵略性,生怕她因为自己做得太过而被吓跑。 时桃对那双眼睛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随着裴云轻的动作,一股热气提上了脑门。她脸红心也快,如果裴云轻再往下说,她真是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立场。 但脑子里的理性就像是犁地老牛,疯狂将她往回拖。 她耳根红得快滴血,磕磕巴巴地往下说:“但但但是,现在我们不不不受支持,对你有许多不利。” 夭寿了,猪真的来拱白菜了。 时雪松用自以为不着痕迹实则动静很大的动作将时桃的椅子往旁边一拽,又拖着时桃的胳膊往外一拉,将时桃的手从裴云轻手里救了出来。 他本想继续反对时桃的计划,但是仔细想了几秒,这样做还真有些可取之处。 毕竟如今连妖界都有很多家族视玄戾如洪水猛兽,如果真能趁机取证,将天界的计划和盘托出,能为之后省下不少麻烦。 更何况他现在怒气上头,竟然生出了想和大老板对着干的心思。 “妖主。”时雪松郑重其事道,“这个计划的确有可取之处,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一旁的鹊叔在旁观许久后也加了一把柴:“的确,而且根据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石棺上面有天界的术法,很有可能是谢承宁亲自放的。如果能在谢承宁施术时取证,他就真的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时桃对裴云轻笑了笑:“放心,年娆这种没有觉醒灵气的普通人类都可以安然无事,更何况是我?况且,我还有守心羽呀。” “听我的吧,拜托啦。”她尾音上扬,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安抚意味。 裴云轻对此无法拒绝。 而时桃从时雪松挡得越来越严实的背影里朝他探出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眼,再次哀求。 ……这是什么事,明明她是想帮自己啊。 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裴云轻终于点了头。 于是时桃在酝酿许久情绪后,毅然决然地回拨媒体,同意了这场鸿门宴的邀约。 将情绪酝酿到位,她脑内回放起现实世界的多条社会新闻,言辞激动,“您好,我决定参加这场节目。” “作为三界的一份子,我实在对玄戾这种祸害他人性命人渣无法忍受!” 裴云轻喝下一半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没错,我的案例能给三界的无辜群众带来很强的参考价值,呼吁大家一起心向阳光,扫黑除恶!” 时雪松不自然地瞥了裴云轻一眼,心想这人某种程度上确实是黑恶势力——年龄都四位数了,还在这老牛吃嫩草! 挂断电话,时桃的笑容快要咧到耳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两下:“还有一周时间,下周三,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 傍晚,时府。 时桃合上书页,按照书中所说的办法,将灵气在体内滚了一圈,扫清身体角角落落,最后一点一点往脑袋里压。 除去颓思,清心提神。 时桃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好。 这症状是在字幕消失后出现的。简单来说,就是她越来越爱犯困了。 一开始,每天睡觉的时间长了一小时,醒来后大脑昏沉,明显没有睡足。 后来,她每天睡觉和犯困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长,但是依然在正常的生理波动范围内。 再后来,她开始依赖□□,一天三四杯咖啡,美式拿铁摩卡换着喝,吊着自己的精气神。 她曾不着痕迹地让时雪松叫医生给自己做了一套复查,但是医生的检查结果一如既往,每个指标都合格。 时桃怀疑这是剧情崩坏带来的副作用,却没有任何方式能证明这个结论,更没有办法阻止这具身体的颓势。 只能想尽办法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变长一点,头脑更清醒一些。还好,目前为止她表面上一切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 这是唯一让时桃有孤独感的一件事,脑中的混沌睡意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不断提醒她:你不属于这里。 你要在彻底沉睡前完成任务。 不是时桃有多愿意以身试险,而是她需要用尽最后的力量,不惜代价打赢这场硬仗。 清凉的灵气灌入脑中,时桃紧皱的眉舒缓许多,头顶已经冒出一层细密汗珠。 灵气真好用啊,外能防盗抓贼打流氓,内能清新静气养身心。如果她能回到现实世界,最舍不得的一定是这身灵气,还有…… 脑中,玄色飞鸟的身影一闪而过。 最近这个身影已经闪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大事面前,感情应该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但是这东西都长出来了,却很难在心里把它给剜了去。 时桃自认为不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小孩。 只是每次感受到睡意,每次灌下药物和咖啡,都能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她没有资格在任何人身边逗留。 手机震响,恰好是裴云轻发来的消息。 如她所愿,哪怕自己只有一个朦胧的计划,一旦这个计划被确认可行,就会被列出细致的行动路线,这条路线的备用行动计划甚至从planB列到了planE。 ——如果每家公司的执行部门都有这种效率,社会生产力不知道能提高多少倍。 时桃将计划一路下拉,捋清自己的任务后准备回信,就看见裴云轻问她身体如何。 想来是之前溜出去玩那天,让他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那天她在回去的路上实在困得不行,半路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家床上。 时桃不确定裴云轻灵气恢复至此,会不会发现什么。 而她并不想裴云轻为自己多费心神,作为天界如今的主攻对象之一,裴云轻要做的事比她多上太多。 第43章 鹊叔把玩着手上的纽扣,啧啧称奇。 这黑色纽扣约摸指甲盖大小,外面镶了一圈金边,中间由黑玉填满,乍看下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好像确实是一块普通的玉。 但就是这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玉,里面竟然藏下了针孔摄像机。 鹊叔小心按下纽扣边缘的开关,一旁的手机上就出现他胡子拉碴的大脸。 “牛啊,谢行舟这家伙还真有一手。” 裴云轻拿过黑玉纽扣,将它放在一旁身着白色绸制衬衫的假人锁骨处,果真,黑玉上身,让这本就剪裁细腻的衬衫又夺目几分。 这衬衫按照时桃的喜好做成了泡泡袖款式,庄重中不失可爱,要是时桃穿上,一定合适得不得了。 “谢行舟这次的审美很不错。”裴云轻由衷赞道。 将黑玉纽扣递还给鹊叔,他随即有些郁闷地看向手机。 时桃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主要表现为对自己爱答不理。时桃上次这样做,是因为他隐瞒身份让她生了闷气。 但这次他扪心自问,觉得真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出一点,也只能是上次捏住了人家的半截手指。 “鹊叔,”裴云轻给出一个疑惑的目光,“我是不是太急躁了,把时桃吓跑了?” 鹊叔继续测试纽扣的录像性能,闻言大笑:“你还活在一千年前?现在妖界的年轻人都能在大街上打啵了,你牵个小手还能把人吓跑啊?” 裴云轻猛地看向鹊叔,把鹊叔吓了一跳。 “是吧!那她为什么不理我?” 他支吾:“我咋知道啊,我还能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自己问问呗。” 裴云轻不是没问过,但时桃不是回避话题,就是在他提出见面时说自己很忙。 而新闻节目的时间就这样一天天逼近了,裴云轻更不敢轻易打扰。毕竟时桃是这次石棺事件的主角,她的任务最重,一旦失误,就极有可能面临生命威胁。 但要只是看看呢?看看总行吧,法律又没规定不能看看小姑娘! ** 时桃最近的作息很规律。 在房间里待着总是犯困,于是她在天气好的白天会去院子里的休息区看书,练习灵气也方便。 为了成功在进入石棺后反制谢承宁,她学习了许多杀招。有些是帝修在高年级会教的,有些是帝修瞧不上、被称作歪门邪道的。 比如她正在研究的这招,先佯装睡着躺在石棺,再用摄魂雾争取一至二息的时间,然后一跃而出直取敌人命门,最后用瞬移符逃出生天。 其实也不是非打不可,但是谢承宁此人极尽阴邪,不给他来两下,时桃心里始终不舒服。 必须要让他见识一下社会险恶。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时雪松为她从黑市找来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比如眼前这瓶摄魂雾,只要注入灵气捏爆珠子,散发的雾气就会摄取人的心神,虽然时间短,但是据说无往不利,别说普通人,就连玄戾来了都挡不住。 时桃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她取出一颗摄魂珠,注入些许灵气,往天上一掷。她力气很大,这一下就丢出三层楼的高度。 然后砰地一声,随着她灵气发力,摄魂珠在空中炸开一片粉色烟雾,范围有好几米。 挺好的,就是那粉色的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时桃眯起眼,阳光下一样黑色物体从摄魂雾中摇摇晃晃,然后直直往下坠了下来,扑在她面前草坪上。 那是一只黑色的鸟,长得很像黑鹦鹉,但是比黑鹦鹉又要漂亮些,尾羽上有几支红色羽毛。 时桃:“……我去,玄戾还真挡不住啊。” 裴云轻为了行动方便,没用本体出行,反而选择了更轻便灵活的幼体形态。见时桃在院里练习的很认真,就隔了一段距离悄悄看着。 看见时桃往上抛了一样东西,他心下好奇就凑了过去,没想到这一下竟让他着了道。 这摄魂雾只迷了他一息时间,时间虽短,也足够让他暂时失去控制,从空中坠了下来。等他从摄魂雾的影响下抽身,看着蹲在面前的时桃,心中只有无边的懊悔。 好奇害死鸟! 时桃拎着裴云轻的翅膀将他提了起来:“小黑,没什么想说的吗?” 裴云轻瓜仁大小的脑中奔流过很多词句,最后弱弱地“啾”了一声。谁知时桃偏偏被这一声戳中笑点,蹲在原地哈哈大笑。 身体状态和睡眠质量足够影响一个人的一天,如果每天都感觉精气神如大江东流一去不回,很难再真心感动轻松。 爆笑出声这一瞬间竟成了时桃这段时间最放松快乐的时刻。 她提起裴云轻的翅膀将他放上桌面,自己则趴在他前面。 明明刚刚笑得开开心心,安静下来时却又沉默得可怕。裴云轻在她的凝视下一动不动,只有红色的豆豆眼偶尔眨上一眨。 两人对视一会,时桃问他:“喂,你当时是怎么变成小黑的,又为什么去找我?” 这些日子时桃很少主动和裴云轻说话,这一问出口,裴云轻总觉得有种破冰的感动。 他认真回答:“那时我去看了第一座石棺的洞窟,结果被埋伏了。当时我离你最近,也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我确实没有伤害你。”午后趴在桌上吹着风,让时桃感觉神经都放松些许,她闭上眼睛和裴云轻对话,“但是不保证以后不会。” 她没睁眼,但感受到身旁多出了另一人的呼吸。 几缕碎发被风拂在脸上,挠得她有些痒。一只手将捣乱的碎发撩开,指尖轻轻扫过她脸颊,却让脸上更痒。 她听见裴云轻说,“不会的,我相信你。” 时桃瑟缩一下,将脸颊缩在臂弯里,恹恹地回答:“我困了,你先走吧?” 裴云轻没说话,拉过椅子在时桃旁边坐下了。两人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时桃使劲闭着眼,莫名地觉得紧张。 有风吹过,一片绿叶被刮了下来,打了个旋,恰好落在时桃肩头。 裴云轻小心摘下她肩头的叶子,随后,他的气息也在风中消弭了。 这是个阳光极好的午后。院落里绿意盎然,伏在桌面的人影随着另一人的消失抖了抖,将头在臂弯里埋得更深。 ** 邀请时桃的节目叫《现场揭秘》,据说是近年来三界最火的网络节目之一,热衷于邀请各类事件的当事人揭秘奇闻怪事,能上节目的人都有极强的新闻价值。 此次行程非同小可,时桃自然到得比较早。 谢行舟干别的不行,搞偷鸡摸狗的东西竟然十分在行,光是窃听器和针孔摄像机就有好几个款式可以选,据说是就这些技术和人界的机械师交流过,把灵气和机械小小融合创新了一下。 于是时桃此时头上的发绳、手上的表、领口的扣子,甚至是耳垂的耳钉都各有所用。 她感觉自己很像一个行走的人形360度监视器,还是超高清的那种。 一进入电视台大楼,时桃就由节目组专人引上了楼。接引人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毕业生,穿着工作服扎着马尾,一副典型的初出茅庐模样。 “别被迷惑了。”谢行舟的声音顺着耳钉传来,“这是谢承宁的人,八岁就被他捡回来当间谍了,真是畜生啊,把人家人生都毁了。” 毕业生一脸抱歉地翻了下手机:“对不起呀,我刚来没多久,忘记咱们节目是多少楼了。” 时桃笑容完美无缺,安抚道:“没事,这么多层的楼,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搞笑,要是真连节目组在几层都能忘记,那还上个鬼的班啊回家编麻袋吧。 谢行舟继续指挥:“我看看她手机,你离她近点。” 时桃“哎呀”一声,往实习生旁边晃了晃,实习生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手机如烫手山芋在指尖跳了几个来回,然后终于稳住,一脸关切地扶住时桃:“你没事吧?” “没事,”时桃提起裙子看了下脚踝,“不常穿高跟鞋,还真不习惯。” 实习生敷衍了几句,两人继续保持距离,各怀鬼胎。 “看清了吗?”裴云轻问。 谢行舟沉默一下:“没有,只认出来是谢承宁的内网界面。” 时桃在心里大骂一声,裴云轻也默了默,“没事,我就在附近,待会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过去,保你生命无虞。” 听到这里,谢行舟砸吧两下嘴,吞吞吐吐,还是问了出来:“妖主,你们竟然认识?” 知道妖主和时桃搭上线,而时桃竟然大力支持妖主的计划时,他真是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 殊不知这计划本来就是时桃出的,而时桃在开会时就在现场。 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玄戾和谢行舟双方都已经透了许多底,时家也无需在这件事上过多隐瞒。 时雪松淡然回答:“你可是押对宝了。” 谢行舟的确被最近接二连三的消息吓得不轻,他之前预估自己的胜率,觉得至多不过三成,如今看来,六七成竟也是有的。 实习生拉开门,对时桃介绍:“时小姐,这里是我们的化妆间,麻烦您先等待一下,化妆师稍后就到。” 时桃心中打趣:也不知道等来的是化妆师,还是黑白无常。 和谢承宁勾心斗角互相祸害这么多年,谢行舟将他哥的习惯摸得门清。一进化妆间,他就疯狂尖叫起来,不断在监控画面上做解读,一会告诉时桃这幅画上有监控,一会又说衣架上放了暗器。 时桃更加谨慎,等实习生走后依然乖巧坐在化妆桌前。 “这镜子有问题。”谢行舟说,“你仔细看,这镜子边角的图形装饰是法纹。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一面窥探镜” 也就是说,不仅她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镜子后面的人也能。 要么用术法,要么用人,谢承宁出的牌全是阴招。要是时桃真只身一人前来,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无事离开。 她不敢乱动,干脆顺从体感打了个呵欠,在桌前打起盹来。 几分钟后,化妆间的锁响动两下,开了。 第44章 “时桃,你可别真睡了啊。”谢行舟大喊。 门锁响动两秒,室内的空气随着门扉乍开而稍有流动。 实习生跟化妆师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实习生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犯什么错的谨慎模样。等到走进后叫了两声“时小姐”,发现时桃没反应后,她眼底终于带上了几分嘲讽。 她身后的化妆师带了一箱工具,本还担心时桃会在化妆时发现不对,见时桃在用法器前都睡得不省人事,心下放松许多。 听说时桃上次入梦后身体不适,时雪松为她连找几个医生上门诊疗,现在看来,这传闻恐怕是真的。 实习生向前倾身,撩起时桃的刘海,凑近她脸前看了一会。 她一张脸在屏幕上逐渐放大,眼神从时桃眉骨一路往下,掠过鼻梁和嘴唇,最后停留在耳朵。 盯着监控的几个人都呼吸一滞,尤其是谢行舟。虽然他和机械师对自己的杰作很有自信,但想到此次行程败露的严重后果,背后还是被激出一层冷汗。 但实习生只盯了时桃的耳垂几秒,随后挪开视线。 只感慨了一句:“时家小公主果真不同凡响,全身上下没有一样是不贵的。” 谢行舟被她吓得不轻,当下破口大骂:“怎么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人家都戴着监视器坐你面前了,你还关注饰品贵不贵!” 实习生身后的化妆师显然跟谢行舟想法相同。见实习生贴这么近,时桃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长舒一口气,按原计划从包里拿出法器。 这法器竟被做成了化妆刷的形状,与普通的化妆刷没有半分不同,甚至刷头顶部还有一些细闪,乍看下竟然让化妆刷有些华丽,看起来比一般化妆刷还要好用。 然而正是这细闪上暗藏杀机。这闪粉是由幻魔的透明羽翼磨制而成,虽然只能让人心神放松后睡上一小会,但是用来给食梦魔做引最好不过。 一旦由这闪粉做引,食梦魔将更容易侵入人的心神。 只是这材料实在珍稀,上回本说要将这闪粉用给年娆,但最后不知为何让她逃了去,以至于年娆的症状轻上许多,不然现场效果一定会更好。 也好,现在这金贵的玩意用在了金贵的人身上。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他还得跟时桃寒暄几句,在化妆时用上这刷子。这些小姐都不好糊弄,现在倒省下许多事。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醒不来更好。”化妆师轻笑,将手上的化妆刷在时桃鼻尖扫了扫。 裴云轻捏了一把汗,“桃桃,集中注意力,用灵力运起法阵,尽量缩小闪粉的催眠效果。” 随着刷头在时桃鼻尖扫过,镜中的她像是浑然不觉,依然安详地闭着眼,连气息都不改变半分。 化妆师和实习生在埋下药引后开始下一步操作,在这狭窄的化妆室顶部竟然藏了传送结界,随着结界大开,一座石棺缓缓从天花板顶部垂落。 整套动作下来动静并不小,但十分钟过去,时桃一动不动。 “妖主,时大哥,怎么感觉时桃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谢行舟有些茫然,“不会真的睡了吧。” 时雪松没答话。侍女最近经常购入提神醒脑的补品和药物,他知道时桃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只是时桃仍然坚持行动,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执着。“哥,我们时间不多了,求你了”,她是这样说的。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又怎么好拒绝? 此时,见自己的问题没人回应,谢行舟慌上加慌,开始单方面考虑启动planB。 “如果时桃真睡了,五分钟后我就让楼里的线人冲门救人。”谢行舟说,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现在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鬼哭狼嚎:“啊——” 在短暂的沉默后,时雪松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傻子吗?桃桃要是醒了,恐怕也得被你叫聋了。” 但见时桃在这一声后也不动如山,时雪松也不免生出担心:“我这边也做好准备,谢承宁出来以后如果桃桃再没有动静,我们就按照planB行动。” 焦虑的气氛里,只有裴云轻平静如往常,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不会的。这个化妆间门道太多,到处都是眼睛,她只是不能动。”末了补上一句,“相信她吧。” 实习生和化妆师将石棺打开,按原计划将时桃搬入棺中,等待谢承宁前来下阵。阵法一出,食梦魔的力量就会被牵引至石棺内,之后将石棺呈上节目,也就大功告成了。 所有箭都已上弦,三界已经有数家媒体写好通稿,只等石棺呈上的那一刻。 空气中隐约泛起波动,实习生与化妆师对视一眼,齐齐向波动来处跪地行礼。 虚空中先是浮现出画着密集符文的淡蓝色法阵,后随着法阵转动,房间内掀起微弱的风,一道人影从法阵中走了出来。 这人和谢行舟有三成相似,只是比谢行舟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西装笔挺,长得倒是清秀帅气,但此时眼神太阴鸷,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谢承宁最近很是烦闷。 本以为裴云轻被玄戾杀了,这种没来历没背景的小虾米最是好用,若能伪造出裴云轻在他手中的假象,既能吸引玄戾注意,也能震慑旁人,让他们觉得自己手中有妖命石。 结果裴云轻不仅没死,还好好地回来了,甚至去帝修活蹦乱跳地考完了期末考试。 再是布下第二具石棺,虽然如期等来了玄戾,但会场出了纰漏,竟将主要防卫设在了灵月阁,让玄戾在眼皮下一走了之。 明明看上去自己仍在优势,但所有行动都诡异地被截断。 如今没有时间复盘,只能想方设法争取更多支持并除掉玄戾。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重要的一环。 谢承宁眼神微敛,气压很低。他不说话,旁边的人也都不敢起身,在地上跪着,头都不敢抬,连呼吸都得放轻一些。 上次看见时桃,还是在天界猎场会场的大屏幕上。时家这废物小姐在觉醒灵气后出奇机警,活力四射,把谢行舟和池雅的风头都抢了去。 而此时她躺在棺中,十分安静,睡容带着轻易就可察觉的脆弱。 谢承宁慢慢伸出手,在时桃脸上掐了一把,她也一动不动。 果真是睡得深了。 他俯身向前,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不讨厌时桃,只是十分嫉妒她。像他这种人每天都在算计,把感情和权力都放上天平。而时桃什么也不做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是一种天赋。 日后统一三界时若时桃还活着,将她收入宫中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折断羽翼,压弯骨骼,那时她还会不会被所有人偏爱? 谢承宁想得太深,手已经逐渐从时桃的脸颊抚上了脖子,微微发起力来。 裴云轻始终守在楼外,见谢承宁动作越发不对,隐怒中灵气搅动,让窗外刮上了几道烈风。 “妖主!”时雪松呵止裴云轻,“快到时间了,不急在这一分半秒。” 楼外的风将窗户往窗沿一砸,哐地一声将谢承宁的理智扯了回来。 是了,差点忘了走这一趟的目的。 他往下俯身,让自己离时桃更近一些,随后在时桃头顶伸出手。阵法一旦结成,食梦魔就会从另一头进入时桃神识,将她送入梦中。 然而阵法刚刚画出个圈,下方本该沉睡的人却睁了眼睛。 “什——”没等谢承宁反应,以时桃为中心的半个房间都漫开了粉色烟雾。谢承宁离得最近,这摄魂雾足够让他和旁边的人晃神上好几秒。 时桃先是用了两秒给谢承宁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腿。她特意选了最细的高跟鞋,只一脚就让谢承宁在失魂中闷哼一声。 再是用了一秒掐诀念咒,拿着瞬移符逃出生天。 临走前,她发自肺腑地骂了一句:“真无语,这种臭流氓也能当太子!” 时桃已经在家中将这一套流程演练过上百遍,此时又带了被谢承宁摸脖子的怒气,出招极快极狠,让看着监控的几个人都呼吸停滞几秒。 瞬移符移动距离有限,时桃将瞬移目的地选在了电视台高层楼梯间。 她脑中胀痛,将拇指食指合拢,在口中吹出一声口哨。 空中掠起一道狂风,巨大的黑色羽翼如期出现。时桃从窗口纵身一跃,一人一鸟迅速在空中隐去身形。 看着自己手上逐渐攀上的紫色纹路,时桃暗骂一声。 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算到谢承宁结阵太快,而这阵法在主人失神后竟然还可以运作。在她将谢行舟踹倒时,食梦魔也从法阵背后冲进了她的脖子。 而她本身就被那闪粉搞得困得要死,此时睡意如潮水般涌向大脑,她根本没有防御能力。 “坚持一下。”裴云轻察觉到时桃状态不对,飞得更快了些,“马上就到了。” 时桃勉强点点头,但是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 不知为何,在裴云轻背上时让她觉得很安全,就像什么都不用管似的。就算睡着了,也没有关系吧? 时桃揪住羽毛的手越来越松,临睡前,她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回去洗脸洗脖子……脏死了。” 第45章 时桃是被粉笔砸醒的。 这根粉笔力道奇大,正中眉心,让脑子还有些混沌睡意的时桃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熟悉的阶梯教室,梓藤的手悬在半空,脸上是遏制不住的怒气,两瓣薄唇一张一合。 时桃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梓藤在说什么,但是她分明听不清楚。 所有声音都变得很模糊,只有眼前的字幕还在正常滚动,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时家二小姐时桃,传闻中天赋平平,凭借时家疏通关系才将她送到这里。据说她性格恶劣,眼高手低、目中无人,如今看来确有其事了……】时桃颤抖着接下了这句话:“……希望不要跟她沾染太多关系才好。” 字幕顿了顿,继续滚动:【希望不要跟她沾染太多关系才好。】耳鸣戛然而止,一切声音恢复正常。 在梓藤骂出声前,时桃举起了手:“老师,我想上厕所。” 梓藤和其他同学都面色如常,梓藤恨铁不成钢地摆了摆手:“去吧。” 九月,尚是早秋,夏日的余温还未燃尽,帝修里种着三界珍稀树木,此时青叶挂枝头,微微透着黄。 时桃走出一段距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趴在栏杆上。 “球球?”她小声呼唤。 耳畔传来嗞啦一下的电流声,但是没有球球的身影。 站在原地吹着风,时桃竟然感觉到了近日前所未有的清醒。 就好像自己不在什么乙女游戏里,也跟剧情没什么关系,更不会每日昏昏沉沉,等待哪天自己一睡不醒,死去或者回到现实。 但是和这清醒的感觉相反,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恰恰在自己的梦里。 食梦魔通过回溯记忆和制造梦境来让人沉醉其中,然后一击致死。但是看现在的情况,这能力只能发挥在游戏内的剧情里,不能窥探游戏之外的记忆。 而且,既然叫不出球球,这是条什么样的剧情线还未可知。 这算是游戏里的bug吗?她歪着头想。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按照剧情,现在该由校园恶霸登场了。时桃活动了一下手腕和筋骨,像运动会一样准备登场。 阶梯教室门口如期站满了人,裴云轻被围在人群中间,只低着头听着旁边同学的冷言冷语。 裴云轻身前的黄底字幕慢慢浮现,字幕中缓缓滚动起她的内心活动:【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能进入帝修的非富即贵,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界女孩,只能活得比他们更努力一些。只是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我的心情依然有些难以平静。】时桃走近几步,踮起脚尖看向人群中间的裴云轻。 这一瞥,让时桃皱起了眉。 随着字幕滚动,“裴云轻”的细眉微微拧起,脸上逐渐表现出被霸凌的不快。但是字幕结束以后,她的表情很快平静如常。 很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的机器人,或者是橱窗里摆着的洋娃娃。 时桃思绪微滞,在瞬间晃神后继续看着面前的场景。 除了不太正常的“裴云轻”,其他人都和剧情中一样。 “我听说这次人界送了个小天才来帝修,这才亲眼得见,啧啧啧,真是久仰大名。” “长得倒是漂漂亮亮的,就是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个狐媚子,哎呀,我可得让我哥小心点。” 时桃边听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些对话。 但是很快,她的动作彻底呆滞了。 因为她面前竟也浮现出她许久没见的粉色字幕,上面写着的,是她作为“恶毒女配”本应有的台词。 【时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种人类也敢和行舟说话?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过是想攀附高枝,一朝从杂毛野鸡变凤凰。】……什么鬼? 时桃什么也没说,压根没跟着这字幕行动。但随着这粉色字幕滚动,身旁的人群都静默下来,随着字幕结束,又爆发新一轮的讨论。 “天哪,她竟然还敢去找谢行舟?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哈哈哈。” “果然人类就是心眼多,主意都打到天界皇子身上去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谢行舟线原本的剧情线。 “你们在说什么?”果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时桃被撞了个踉跄,抬头去看,只见谢行舟毫不客气地撞过自己走向前去。 而他面前竟然铺上了几道冰霜形状的蓝色图层,“冷若冰雪,风姿傲骨”,当年游戏公司是这样介绍谢行舟的。 这几个月,时桃真情实感地将谢行舟当做二百五,早就把这些设定抛在脑后。 如今谢行舟面色还真是冷若冰雪,将仰望着他的“裴云轻”护在身后,他高声说:“与其在这里指点别人,不如管管自己。” 然后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时桃身上:“尤其是你,时桃。” 时桃:……哦。 黄底字幕如期浮现: 【原来在这样的陌生世界里,也能有这样一个人满腔热血地保护我。他身上光芒万丈,而我在他身后,显得好渺小。没错,即使是为了保护我的人,也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行。】“裴云轻”白皙的皮肤上缓缓浮上一层粉色,她面含桃花,是时桃许久没在这张脸上看过的小女儿神态。 在谢行舟的护送下,人群让开一道缺口,“裴云轻”和谢行舟一路走回教室。 随后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都陆续回了教室,只有时桃在同学们“看了觉得真可怜”的眼神中站在走廊。 身旁不远处空气流动,虚空中没现出人影,但出现了一道声音。 这声音在低沉中带着几分清冽,时桃很是熟悉,此时听见,不由得生出一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裴云轻声音很小,要不是时桃听觉敏锐,还真听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 瞬间有了将这世界蒙上的灰尘擦去的实感,此前许多不解,竟然随着这诡异的梦境揭开而有了答案。 猜到了裴云轻会亲自入梦救自己,没猜到这梦境竟然不是自己的。 恰恰好,这件事她也不想对裴云轻隐瞒。 时桃缓缓看向声音来处,虽然看不见人,还是回应道:“如你所见,你不是‘裴云轻’,而我,也不是‘时桃’。” “食梦魔翻出的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时桃’的。” 空气停滞一瞬,裴云轻也没想到时桃竟然没有溺于梦境,甚至还牢牢握着自己的意识——虽然他对时桃的回应很是不解。 时桃就这样在走廊上站着,竟然也没人管她。这个梦境的不合理之处太多,以至于这点小细节竟然也不算什么了。 时桃向教室里看去。 “裴云轻”和谢行舟坐在一排,明明在进教室时还面含羞涩,一旦挪到了剧情线看不到的地方,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却迅速消失了。 这场景实在太诡异,时桃甚至不知道以前的“时桃”是怎么捱过来的。 “云轻,这不是我的世界。我只是碰巧成为‘时桃’,又需要帮助女主角完成任务的孤魂野鬼。”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心头竟然是搬下重石一般的如释重负。 时桃轻轻回头,裴云轻已经卸去所有伪装,整个人没有动作,在墙面下的阴影中站得笔直。 很恐怖吧?很难以接受吧?夺舍这种事,放在玄幻文里面是要被修真界追着打的。 裴云轻没有动作,他半张脸在阴影下,神情晦涩不明,好像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良久,他问:“我是女主角?” 时桃心一横:“没错。” 既然已经撕开了一个裂口,时桃一不做二不休,低下头倒豆子一样往外说出真假掺半的回答。 “我对你好,都是有理由的。你是女主角,我需要帮助你达成完美结局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不是这样,在时家当大小姐多好啊。” 她说着说着竟然真情实感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要不是为了回家,我才不会管你。你这个女主角当得太差劲,既不喜欢男人,又不好好当自己的女主角,干什么事都要我去擦屁股。现在好了,既没有男人可以选,还要去处理三界的问题,真是麻烦死了!” 哪知裴云轻看她话里真的含了几分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这几声笑让时桃意识到自己扯得有些远了,沉默一小会,又将话头拐了个弯:“你笑什么?我在利用你,你懂不懂啊?” 裴云轻早见过了时桃对着字幕发飙的模样,见她梦中此景,之前种种让他疑惑之处都已融会贯通。 他敛起笑意,问出最后一个疑问:“你的身体问题是不是和我有关?” 时桃已经做好了裴云轻发飙或失望之极掉头就走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在冲击下有些呆愣,思索几秒,“……是,也可能不是。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待得太久,有排异反应也不奇怪。” “这就是你这么着急想要让我赢的理由?”裴云轻越走越近,让时桃不由得往后退上几步。 他比时桃高上许多,此时步步逼近,就算没有半分杀气,也让时桃有些压力。时桃脑筋狂转,支吾一会,竟然不敢拿出其他话来激他。 但裴云轻只是在她前方停住,然后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闭上眼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尽情利用我吧。”他说。 空中凭空生出许多黑色锐利锋刃,随着裴云轻再次睁开眼,齐齐向教室内刺去。 在他简单粗暴的攻击下,食梦魔藏在哪里都不再重要。 梦境破碎前,时桃只是保持着将手放在裴云轻手中的动作,与他对视,一动不动。 “……诶?” 第46章 天界帝都,媒体记者将皇城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昨天,《现场揭秘》竟然宣布延播一周。这档节目本来就很受欢迎,这一期更是早早就放出预告,竟然邀请到了时桃作为特邀嘉宾。 不少观众都在屏幕前死守直播,没想到节目在开播前一小时放了鸽子。 本来空一次窗也没什么,顶多让观众抱怨一下也就过去了。结果就在今早,网络上各大资讯博主竟然都开始疯传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详细记录了时桃在被催眠和放进石棺的全过程,更让三界惊诧不已的是,视频末尾竟然还有天界皇子出场。 谢承宁面容扭曲,先是捏了时桃的脸,又掐了时桃的脖子。这幅样子和他平时的谦谦君子形象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简直是一个在地球,一个飞出了太阳系。 视频最后时桃骂出的那句“这种臭流氓也能当太子”已经挂上了微博热搜榜,预计将成为今年的网络金句。 但比起这些,更让人们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玄戾的石棺竟然和天界皇室有关。 网友们先是讨论了一波天界和玄戾联手的可能性,然后又有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 其中一名博主表示自己在灵石品鉴会现场,当时在玄戾出现后,在场的魔兽反而被清理了。只是当时大部分人都忙于保命,现场太过混乱,不少人在走出会场后才跟着新闻将玄戾指认成魔兽的操控者。 [你咋不早说啊?]有网友问。 [我说了啊,你信了吗?]博主毫不犹豫地呛了回去。 的确,当时对石棺提出质疑的人都被骂得不敢说话,被喷到退博的也不是没有。如今舆论反转,这些网友倒是换了副脸色。 媒体早早地闻到了味,有的在视频放出来十分钟后就飞到皇城门口堵人,来得早的站在靠门的位置,来得晚的只能被挤在后面。 然而记者朋友在门口站了大半天,也没等着今天本该有行程的谢承宁出门。 要知道这位皇子之前和媒体最是交好,每次出门都有长.枪短炮对着拍,巴不得天天上报纸。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反而为视频的真实性加了码。 媒体们苦等许久,只等到了几名工作人员开着餐车出了门,为记者朋友发饮料吃食。边发边说大家辛苦了,我们三皇子为大家准备了餐点。 时桃看着皇城现场直播,很是感慨:“你还说我阴险,我看你比我强多了吧。” “你懂什么?”谢行舟桀桀狂笑,比反派还像反派,“关心关心记者朋友怎么了?” 他现在脸上简直就像写了“赢定了”三个字似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时桃问。 谢行舟划着手机,一副悠哉模样:“谢承宁用不了了,父皇一定会选择壮士断腕。我那皇姐向来是个只会享乐的墙头草,到那时候,他能用的胳膊可就只剩下我一条了。” 点到为止,再多问就逾矩了。挂了电话,时桃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任务完成,她现在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按时吃药和睡觉。 想到裴云轻那句“尽情利用我吧”,时桃就脸上烧得慌。这句话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像那种晋江不能看的书里面的台词。 所以昨天梦醒以后,她和坐在床头的裴云轻对视数秒,表情越来越古怪。 而裴云轻竟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一房间人的注视中帮她把被子掖了一下,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这样走了。 这合理吗? 不是应该再激动点吗? 时桃都替他想好台词了:“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这个可恶的坏女人”“纳命来!你这个占了别人身体的鬼怪!” 怎么一句也没用上? 裴云轻不仅不气,反而还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他表情越平静,时桃越觉得很不对劲,跟被人挠咯吱窝一样觉得痒得要死。 今天跟时雪松和谢行舟各套了一番话,才知道裴云轻看起来跟平常没有半点不同,依然在他们的反派路线上走得稳稳当当,甚至工作起来还更卖力了点。 时桃承认自己被钓到了。 在发现裴云轻反应平淡以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说清楚。 如果对话可以标黄高亮,她一定会反复将那句“要不是为了回家,我才不会管你”给重点标注出来。 一是提醒裴云轻,她是为了回家才对他那样好。二也是为了提醒裴云轻…… “我可是要走的人,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吗?”时桃戳着手机上小黑的照片,越想越气,调出画图软件,给小黑脸上加了一个猪鼻子。 “你就不想挽留一下我??”又画了一对猪耳朵。 “就连伤心的表情也没有吗???”在鸟嘴旁边加了一串口水。 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看多两眼,立刻保存。 想什么来什么,对话框弹出了裴云轻的问候:[吃了吗?]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时桃赌气三秒,然后回答:[吃了。] [裴云轻:吃什么了?] 行吧,勉为其难给你发一下午饭的照片。 时桃在相册划动,手速飞快地勾选照片,然后一股脑地发了出去,最后切出聊天软件,继续看新闻去了。 过了十秒,裴云轻才缓缓回复:[原来你平时还有这个爱好?] 什么爱好?时桃有些纳闷。 等切回聊天界面,她才发现聊天记录里赫然夹着一张小黑的猪头照片。 时桃:……啊这,误会。 时桃手速飞快,在对话框里打出“手滑了不知道谁用我手机发了这个照片结果刚好就发给你了真是太巧了哈哈哈”,又觉得显得太卑微,一股脑全删了。 在她酝酿回复内容时,裴云轻发来消息:[困不困?想不想出去玩?] 本想和裴云轻保持距离,没想到在将话说开后,反而又多出了很多更复杂的心情。 时桃看着对话框许久,慢慢回应:[好啊。] 半小时后,时桃再次和裴云轻出现在妖城上空。 时桃觉得有些尴尬,趴在他背上什么也没有说。但裴云轻好像并不这样想,慢慢向她介绍起沿途的风景。 “我离开后妖城变化还挺大的。原来这里是一块园林,里面种了很多花树果树,四季都很美,现在变成商场了,也不错。” “上次我们开会的那个地方以前是妖城议事中心,跟天界的高塔有些像,现在也夷平了,在高楼大厦里面倒也还挺别致的。” 慢慢地,时桃心里剩下的一点尴尬也在裴云轻的话语中消解了。 他总是这样,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方式来交流。 听着听着,时桃也开始给出回应,见裴云轻越飞离主城越远,她还是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我以前住的地方。” “?”这么突然?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很突然。毕竟裴云轻这些天在时家出入自由,就好像时家是他的后花园。现在她去他家一趟,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裴云轻一路向西,越飞越偏僻,让她有点疑惑:“你家住这么偏?”跟妖主的尊贵身份不太符吧。 裴云轻好像知道她的心思,轻笑着回答:“在成为妖主之前,我首先是镇守伏魔锁的大妖。” 也是。 越往外走,可以介绍的东西就越少。望着远处的山川河流,时桃慢慢趴了下来,将脸贴在裴云轻的背上。 闭上眼时,就好像回到那个夜晚一样。 “困了?” “没有,就是觉得这样飞着,什么也不用想……”时桃想了一下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然后干巴巴地点评,“很好。” 裴云轻默了会,然后在风声中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这样载着你。” 两人都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没过多久,时桃感觉到飞行的角度有了变化。睁开眼,裴云轻已经载着她飞在了一座山谷前。 随后他穿过河谷的一道洞窟,一路往深处下行。 时桃在风压下努力睁开眼,害怕自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风景。但沿途其实并没有什么风景,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风压终于小了些,飞行速度平缓了些,只见空旷寂寥的地面上,一座破旧的宫殿呈现在时桃面前。 怎么说呢,实在太破了,又破又小,比起宫殿更像乡间破落的小庙。 改造改造都能在这里拍聊斋志异了。 时桃翻下裴云轻的背,看着殿门前挂着的“镇宝殿”三个大字,不禁疑惑:“这里真能住人?” 裴云轻已经重新化为人形,微微俯身牵住时桃的手:“带你进去看看。”他这动作实在做得太自然,时桃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跟他进了去。 这“镇宝殿”实际上只有三间房。 一间大殿也不是很大,里面早已染尘,内里的墙面破破烂烂,地上和墙上还挂着好些铁链。 一左一右两间房间则极为简洁,除了桌子、床、书架之类的家具,基本什么都没有。 很落魄,很寂寥。 时桃有一瞬间觉得这不像是给人或者其他生物住的地方,反而有些像囚牢。 裴云轻在镇宝殿中间的空地顿住脚步,看向时桃:“桃桃,拿出玄羽看看。” 时桃的确随身带着守心羽,但想到着羽毛只剩下两次使用机会,多少有些不舍。 见时桃犹犹豫豫,裴云轻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别担心,就算没有这羽毛,我也能保护你。” 又补上一句:“要是你想要,我再揪一支给你就好了。” 和裴云轻这大方态度比起来,时桃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小气了许多。 “好吧!”她没舍得将手从裴云轻手里抽出来,吭哧吭哧地用另一只手从内袋里拿出玄羽,将它摊在两人中间。 【道具:玄羽·守心】 【物品描述:这是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鸟身上揪下来的。】【可使用次数:2次】 【用途:为使用者提供守护效果一次,在某种条件下似乎可以窥见神秘的回忆。】在灵气驱动下,玄羽悬空而起,停留在半空。 而时桃只感觉思绪随着玄羽悬空被吊在空中,眼前的世界变得黑不透底,然后一点一点,就像盲眼后再次复明,重新露出了面目。 第47章 人类说,地球深处是岩浆。滚烫的岩浆灼烧沸腾,将试图迈步其中的事物都吞没。 但妖界最深处只让玄戾觉得冷。 他守着伏魔锁过了千年。 他们说,玄戾是注定孤独的鸟。 独自生,独自死,烂成一摊尸骨,从里面长出下一个玄戾。 他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发现自己活得有些太久,直到有人将他奉为神鸟——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神鸟,而是妖与魔之间的怪物。 但是他们的信仰好像真的十分虔诚,供奉的动作好似真的就此臣服。 一只守着伏魔锁过上千年的妖鸟,竟能被人一步步推向妖主的位置。 但是一只妖,哪怕他能活上千年,日日与世隔绝,这千年在心智上带来的沉淀也不及外面百年。 妖界信仰力量。妖族常说一切都是虚幻,唯有力量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宝物。 但当三界性命被押在自己的力量之上时,他毫不犹豫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玄唳尾羽,各有其用。三界大乱,玄唳三分其羽,以慰苍生。】【一分守心羽,妖界时姓一脉承之;二分惑心羽,人界年姓一脉守之;三分疾心羽,天界帝君护之。】这字幕带着嗞嗞电流,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条字幕都更不稳定。 或许是因为内容不属于任何一条剧情线,字幕上的文字没有任何滚动的迹象,只在空中停留两秒,就匆匆消失了。 时桃匆忙读过上方的文字,就感到身旁风起,回头看去,黑色妖鸟随风而下,落在殿中。 而她手中另一人的温度已经不见,看来这玄羽的回忆和梦境一样,只有一个人能进来。 风已归于平静。 此时的玄戾与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浑身自上而下都是黑色,少了尾羽上的红色羽毛。 而这回忆里的镇宝殿则比现在要华丽许多,时桃像玩大家来找茬一样对比了一番,才发现这镇宝殿过去竟然在墙面的雕花上镶嵌了许多宝石。 玄戾降落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卧在原地。 他身旁的灵气很不稳定,浑身漫着隐约的血腥气息,一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此时仅仅闭着。卧在地上良久,他才慢慢化成人形。 而他身着的这套衣服让时桃很是眼熟,她很快认出这是玄戾赐福时所着的那套。 “妖主!”有人在镇宝殿外高声呼喊。 此时的时父依然年轻,行走言谈间都带着高昂的少年意气,他一身军装,大步流星地迈步殿中,和气息虚弱的玄戾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玄戾面前,随后在玄戾面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如收下玄羽时一样,他将玄羽承在了玄戾面前。 “妖主,如今谢傲狼子野心尽已暴露,再折损哪怕一点灵力,都对您十分不利。” “这玄羽,臣不能收。” 玄戾站在原地许久,看着他手上的玄羽,一言不发。 这沉默实在太久,以至于在地上跪了许久的时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谨慎地抬起头,看着玄戾的眼睛,将玄羽往前又递了几分。 但玄戾仍然在原地站着,一对鸦羽似的长睫轻轻敛着,看到时父的动作,才终于颤了几分,像是发呆许久后终于想起现在的处境。 对时桃而言,答案是已知的。 如果玄戾真的收下了时父送回的玄羽,这支玄羽也就不会在自己手中了。 果然,玄戾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向主殿走去,“起来吧”,他说。 “妖主,听臣一句劝,将玄羽收回吧。”时父在起身后往前追上几步,对于归还玄羽这件事十分执着。 “谢傲今日胆敢以三界安宁来要挟您,明日就会用其他借口攻击您。臣并非不相信您的能力,只是天界这群老贼实在太过狡诈……” 他讲得口干舌燥,真是恨不得能向过年塞红包一样将这玄羽塞回玄戾的口袋。 时桃觉得时父这副模样实在很是眼熟,在发现自己偷偷跑去鉴赏会后,好像时父和时雪松就是这样劝诫自己的……简直像是妖界活唐僧。 说了半天,时父掏出水囊喝上一口,准备继续这场单方面的唇枪舌战。 却只听见前方的玄戾说出四个字:“我不敢赌。” 玄戾回过头,半张脸都被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下。灯光下,他的侧脸晦暗不明,但一对瞳孔中却是不忍神色。 这眼神让时桃觉得很熟悉。 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从神秘不可测的玄戾变回了她认识的那个裴云轻。 “你知道谢傲没有开玩笑,天界兵强马壮,你我羽翼未丰,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旦他对妖界和人界出兵,三界将不得安宁。” “三分尾羽,已经是我能谈到的唯一条件。” 他越往下说,时父的脸色就越阴沉:“我,我们还有伏魔锁……” 但玄戾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建议。 “不可。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控制伏魔锁,只能暂时压制它。一旦伏魔锁的力量被完全激发,三界才真正不得安宁。” 既要防人,又要防仙。好像不管往哪里走都是死路一条。 时父此时在妖族里算年纪尚轻,闻言,他顿时急了眼,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将一头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挠成了鸟窝。 半晌,他顶着鸡窝头问玄戾:“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只见玄戾走上台阶,将手放在正殿门把。殿门随着玄戾的动作打开一道缝隙,随后缓缓向内敞开,露出里面的面貌。 随着殿门打开,里面汹涌的魔气向外扑来。时父当即做出防御姿态,但玄戾早已做好准备,在两人面前撑起一道灵气屏障。 那根本不能被称作一间正殿,里面没有半点一般殿堂该有的样子。 内里没有窗扉,也没有哪怕一张桌椅,只有一条又一条黑色锁链裹了一层又一层,将这正殿里裹得像是一只钢铁铸成的茧。 在这茧正中间的是一把往外冒着黑色魔气的铜锁,如果不是魔气外溢,根本看不出来这铜锁与其他法器有何不同。 伏魔锁,正如其名,是一把镇服魔物的锁。据说锁内镇压着成千上万种魔物,一般人根本无法压制。玄戾一脉天生妖魔一体,与伏魔锁相生相克,才能压下它的力量。 玄戾向殿中走去,时父犹疑几秒,也跟上了他的步伐。 “谢傲筹备多年,早在暗中为伏魔锁搭好了新家。那天界的阵法我看过,的确精妙绝伦,能将伏魔锁镇上一阵子。如今我羽翼已经除去,他很快就会想方设法压制我,顺理成章将伏魔锁收入囊中。” 这姓谢的一家子,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啊。 时桃不属于这段记忆,魔气对她没有任何伤害。此时她站在玄戾身旁,抬头看向他。 “妖主,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时父问。 作为玄戾也好,作为裴云轻也好,这人都有一个非常典型的特点:太过纯粹。 在秋猎时,他在食梦魔出现时第一个冲出去保护学生。在鉴赏会场,他宁愿暴露身份,也要在魔物潮袭击下保护观众。 此时面对这种两难境地,时桃毫不怀疑,他一定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决定。 果然,玄戾抚摸着身旁的黑色锁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今情况如此,你我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将计就计,想让我死,那就死给他们看。蛰伏百年,再归来时,你我必然都会更强大。” 时父显然对此没有准备,愣头青一样站着:“妖主……我不行的……” 这个将近两米的大汉耷着头听完了玄戾的计划,想要反驳,却又给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时两人都是表面风光实则落魄,与实力强硬的天界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玄戾继续说,“你和我往来过密,早就被谢傲盯上了。他们想害我,最后的杀招一定得由你完成。这是你让你和我斩断关系的最快办法。” 而这就是之后玄戾一路逃亡,最终被时父揭露藏身地点的理由。 时父走后,玄戾关上殿门,在殿中的长椅上坐了许久。 时桃始终在他身旁站着,他坐下了,时桃也就在他身旁坐下。 这洞穴太深,没有灵气波动时,连风都吹不起来,平日里更是不见阳光,只有灯光在孤寂的殿堂里照出悄无声息的光。 时桃心头很是酸胀。 她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只是在这殿内坐上十分钟,就已经感觉到这块地域的压抑气息。 而玄戾鸟一脉世代栖居与此,裴云轻更是在这里待了上千年。 这到底是宫殿,还是囚牢? 她托着下巴,侧过头去看玄戾,亦或是裴云轻的侧脸。 时父走后,裴云轻很快松了一口气,静静闭着眼在长凳上小憩。良久,才复又睁开眼,眼神掠过屋顶,掠过殿门,掠过殿内的小树。 很像是赴死前的最后一眼。 时桃就这样看着他,跟他一起在长凳上坐着。 直到心神震动间眼前的一切重新归于黑暗,直到这藏于玄羽的回忆终于走到尽头。 她手心仍握着那支玄羽,字幕上的物品描述基本没有变化,除了可使用次数变成了仅剩一次。 裴云轻依然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 “我在这里守了太久,知道独自一人的感觉有多寂寥,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桃桃,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有你该去的地方。” 时桃突然明白为什么裴云轻甚至没有挽留自己。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的喜欢实在是……太简单。 活了千年,有人觊觎他的实力,有人眼红他的名气,有人利用他的善良,但他自己的意见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 某种程度上,他在这些人眼里甚至像是脱离了生物的范畴,像是一张被指点被瓜分的领土,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 时桃觉得如果是自己,一定会用剩余的力量拼个鱼死网破,至于三界如何,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但裴云轻跟自己不一样。他就是十足温柔的人,要不是吃过一次亏,甚至不会跳起来对人露出獠牙。 在处世上是如此,在其他事情上也一样。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替别人撑把伞。 他的喜欢从来都不是占有,也不是掠夺,就像是春天最温柔的一道穿堂风,只希冀能在她身边做哪怕一瞬的停留。 “你……”她想了半晌,才继续问裴云轻,“……怎么这么蠢啊?” 在裴云轻惊诧的眼神中,她踮起脚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时桃没有任何经验,只是顺从本能,在裴云轻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裴云轻的表情在这一吻后变得极其古怪,明明眉头皱着,但唇边却又忍不住带出一丝微笑。在时桃的手彻底离开他的脖子之前,他握住了时桃的手腕,阖上眼倾身搂住时桃的腰。 破败的殿堂里灯光点点,两道人影再次相交。 时桃有些喘不上气,大脑在缺氧中只有一个念头:管他的,至少现在,你还在我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完结了(瘫)今天开始加更!! 最近比较忙,存稿是定时发的,可能看不到评论,给一直在追评的观众老爷们鞠躬啦! 第48章 一朝陨落,谢承宁从高塔上高不可及的神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天界皇室反应迅速,在石棺事件败露当天晚上举办了新闻发布会,强调这只是谢承宁的个人行为。果真如谢行舟所言,拿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将谢承宁这根臂膀卸了去。 但在新闻发布会后又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不少人怀疑此次事件是由时桃一手策划,既能为自己博取好名声,又能往天界身上泼一桶脏水。 对这个押中一半真相的猜测,时桃发出了三个疑问:有没有搞错?我是受害者诶?我的恶毒女配光环怎么这么强? 从短期来看,这个计划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谢行舟。从前总被压过一头的三皇子终于出了头,每天对着媒体挤眉弄眼,行事竟然有了几分花泽的神韵。 不过,行已至此,谢行舟似乎对现状依然不满意。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不仅没有拿了好处就跑,反而更殷勤地为裴云轻出谋划策,在给自己买水军的同时还给玄戾买了不少。 一副恨不得天界皇室立刻倒闭的样子。 网络发展几十年,网络新闻从未像如今这样混乱。 这次的石棺事件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网上热帖一天能换个几十轮,网友的讨论焦点一路从天界皇室黑历史飚到百年石棺悬案。 然而即使天界皇室挨骂、大批网友怀疑石棺悬案,谢行舟依然能够独善其身。 这不仅因为一百年前他还没出生,更是因为他被捡回皇室也才不到十年。过去自己的“外来者”身份困扰的三皇子,如今却因为这个身份吃到了不少好处。 谢行舟夹起一块蛋糕送入嘴,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哦,这个红丝绒蛋糕做得很不错。” 侍女掩嘴轻笑:“这是用妖界特产红烛花改良过的材料做的,别有一番风味。” 时桃坐在谢行舟前方,环着手看向这个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大红人。谢行舟对她威胁的目光毫不在意,又拿起其他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这几天时家成为了反派小基地,谢行舟每隔两天就来上一次,开完作战会议后就赖着不走,非要等吃饱喝足后才离开。 时桃给了侍女一个眼神,等侍女离开后,谢行舟才摘下剩下半个面具。 “说吧。”时桃居高临下地扬起下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谢行舟面色不改,在喝了一口饮料后才慢慢说:“我在躲一个人。” 时桃歪头:“谁啊?”谁会让你这老狐狸避之不及? 谢行舟擦了擦嘴,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 [未接来电:池雅(12)] 时桃了悟:池雅作为天界圣女,一直以来都是天界最忠实的拥护者。此时见舆论惊涛骇浪,想必想找谢行舟要个说法。 门扉被人叩了两下,裴云轻带上门,在时桃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谢行舟对裴云轻行了个礼,再入座后连姿势都端正了一些,“我们的天界圣女就要上钩了。” 裴云轻在入座后十分自然地拿过眼前的坚果盘,剥起了夏威夷果。 在咔哒咔哒的剥壳声中,时桃继续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池雅终于发现自己被天界利用的悲惨命运,情不自禁想要了解更多内情,于是一边寻找真相,一边自怜自艾为自己找出路。” “那你干嘛不接她电话?”时桃疑惑,“趁机把她拉到我们这边,不好吗?” 谢行舟摆出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将食指贴上唇:“做数学题时,别人告诉你答案,和你自己做出来答案,哪个更能让你印象深刻?” 没等时桃回答,他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因为眼前的妖主竟然将剥好的半盘子夏威夷果推到时桃面前,两人无视他的提问,一个说喜欢就多吃点,另一个吃了没几口就说想要吃别的。 谢行舟:“……?”他一直觉得妖主那双手是用来掐人脖子取人性命的,没想到还能用来给人剥坚果。 时桃拿起一块纸杯蛋糕,继续问:“你这样钓着池雅,就不怕她脱钩了?” “哈哈哈,怎么会。”谢行舟对此十分自信,“池雅是真正的圣女,她从来都不考虑得那么复杂,只做她觉得正确的事。” “在石棺这件事上,我们占据着绝对的道德高地,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她一定会向我求助,死死咬住钩饵。” 谢行舟越说越自信,越说越投入,点开未接来电的语音信箱,将音量调到最大。 之后池雅的声音在房间高声播放: “谢行舟!我x你xx!!” 声音高亢,余音绕梁。 沉默,良久的沉默。 谢行舟仍然挂着百无遗漏的微笑,关上了手机扬声器:“突然想起来下午还有点事不能久留谢谢款待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然后在时桃和裴云轻的注视下离开现场。 落地窗外,谢行舟的爱车一路向时府外狂奔,背影竟然和车主本人一样慌乱。时桃嗤笑出声,又觉得有些忧虑。 “别担心,谢行舟其实没说错。”裴云轻说。 “据我们收到的消息来看,池雅已经在自己寻找真相了。天界长老察觉到了她的行动,这几天把她禁足在皇城,所以她才这样不高兴。” 难怪。 池雅不是笨拙的人,相反,她十分聪明。此时限制池雅的行动,反而让天界的行动显得更引人怀疑,池雅不会察觉不到。 尽管断去了谢承宁这支臂膀,天界的其他行动却如已经按下开始键的齿轮,一路向前碾压,不管前路状况如何,也不听其他人的声音。 就在昨天上午,天界长老作为代表发言,将对人界进行制裁。 制裁什么呢?人界一直以来都秉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在妖界和天界之间苟了几百年。 但长老说:“鉴于人界无力应对玄戾带来的压力,我们将对人界执行暂时管控。” 时桃:我呸!伪君子! 眼见大战在即,裴云轻每天越来越忙。 原因无他,在天界这种胡搅蛮缠的态度下,有越来越多人对天界的态度表示出不满。听说帝修许多老师都已经请辞,其中竟包括在帝修付出数十年青春的梓藤和张奇。 这些反对天界的力量迅速集结,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拧成了一股绳。 这条绳索的末端一路缠向曾经的恶人、如今的苦主——也就是她眼前的裴云轻。 距离上次使用玄羽又过去了一段时间,虽然尽可能和裴云轻在一起,但是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越来越少。 时桃将椅子拉近裴云轻几分,一边将坚果送入口中,一边将头靠上了裴云轻的肩膀。 裴云轻被她的头发挠得有些痒,见她的样子十分乖巧,眼底的疲惫都汪成了一水柔情,也用耳朵蹭了蹭她的头。 天色有些晚了,房间里没开灯,夕阳就这样透过窗照了进来。 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两只抱着团取暖的小动物。 时雪松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时桃一手攥着坚果,一手挽着裴云轻,已经闭上了眼,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睡得并不安稳。 裴云轻对时雪松比了个“嘘”,将灵气汇聚于指尖,让时桃能睡得更安稳些。然后将她稳稳抱起,一路走回时桃的卧房,将她连人带被子都在床上放好,才走出房间。 关上房门,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这份诡异的感觉主要来源于时雪松。他跟时桃有六成像,本来就是长得白皙漂亮的类型,不说话时脸上常年带着兔妖一族的软善感。 但他此时面上有几分揶揄的不快:“妖主,令妹让您费心了,其实这些小事交给我们来办就好。” “桃桃的事,不算费心。”裴云轻好像没听懂他的意思,带着微笑回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交给其他人总有些不放心。” 这话软中带硬,是丝毫不愿意与时雪松相让半分的意思。 但时雪松听到后半句,竟然有些松动了。 他看着时桃长大,呱呱坠地时是一个小小的学团子,长大了会抓着他的衣角叫哥哥,再大点就跟在他背后嚷嚷自己以后要和他一样强。 就算时桃没有觉醒灵力,也依然是时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头永远是高高仰着的,像是没什么东西能打倒她。 如今时桃整日精神萎靡,用□□和茶多酚吊着精气神,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换做是自己,可以将时桃照顾得更好吗? 想起时桃在裴云轻身旁的安宁神态,时雪松还真不敢确定了。 他敛下思绪,向裴云轻微微颔首:“……妖主,帝修的那几位老师已经与我们取得联系,您来看看情况吧。” ** 夜半三更。 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阵阵嗡鸣。 时桃思绪朦朦,与最后一丝睡意缠斗许久,用力睁开眼睛。 很古怪,太阳穴很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突一突往外跳。但是大脑很清醒……是的,这是让她非常怀念的清醒。 她抬头往外看,只见今晚是月圆之夜,圆月高悬,皎洁清冷非常。 耳畔出现嗞嗞电流声。 字幕出现了。 粉色字幕上方,文字以时快时慢的速度滚动,看上去像是出现了什么bug一样。 【贪婪,傲慢,暴戾。】 【多么讽刺,曾经用以攻击玄戾的词汇,如今一一应验在这些人自己身上。上位者突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敲击下位者的每一块骨骼。】时桃本以为上次的字幕是因为回忆而出现,但如今字幕在现实中出现,说明字幕并非附属于回忆的虚构产物,而是真的……再次出现了。 这是属于她的字幕,她开启了自己的故事。 随着字幕出现,时桃久违地感受到自己体内消弭的能量缓慢增长起来。 大脑的不适逐渐消失,她又哭又笑,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这是劫后余生的连锁反应。 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真好啊。 只是这再次出现的字幕画风突变,让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床头柜上的手机再次震动,时桃拿起手机,只见一条又一条新闻迅速弹出,前一条新闻刚发布几秒,后一条又紧随而上。 所有消息都在指向一件事,一件足以改变许多人终生的事。 ——开战了。 第49章 潮都上空,一道灵力撑起的黑色结界将半个城市凌空罩起。数名修真者腾空而行,不断为结界输入能量。 明明太阳已经升起,但在结界的笼罩下,半个城市像是永远见不到光。 结界外,天界将领一声令下,几十名悬于高空的符修同时抬手,数百张黄符急速贴向结界表面,在符修掐诀后爆炸,将结界炸得震动一瞬。 结界内部,年若海站在空旷街道上,食指与中指并拢,源源不断地为结界输送力量。 随着天界符修的动作,结界内部已经隐约现出了缝隙。年若海体内灵气一乱,在这一击下吐出一口鲜血。 年若海前方的结界随着他的受伤被撕出一道裂缝,想要伸手去补,但他修为尚浅,体内灵气在这一击下竟然无法被调动。 眼见裂缝越来越大,他心头半是焦虑半是茫然,正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让我来吧。” 梓藤扶着年若海的肩将他往后带去,将指尖贴近结界缝补结界。 年若海刚松下一口气,望见远处,心又重新吊了上去:“老师,等等,外面有人!” 梓藤一惊,将注意力从指尖转移到结界外的世界,才发现街道上一个人类小孩跌跌撞撞,边哭边往结界里跑。 怎么办? 支起这一道结界已经费了不少力气,如今主战力都集中在结界内研究下一步对策,外围的人数并不多。 “老师,我出去。”年若海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勉力说道。 梓藤摇头:“不行,你已经灵气紊乱,短期内无法调动灵气,现在出去一定会凶险万分。” 年若海还想坚持,就听见结界外一声尖叫。 一道人影离结界越来越近,以惊人速度靠近街道上奔跑的小孩,在触及小孩后急速将她抱起,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急速接近结界裂缝。 在看清那道人影后,梓藤心念震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声叫道:“快!” 只见那人以跃代跑,躲过空中飞来的几道雷击,一个筋斗翻进了结界裂缝。 时桃抱着小孩在地上一个猛摔,发丝已经有些凌乱,虽然狼狈,但眼神却闪闪发光。 她冲梓藤咧开灿烂笑容:“老师,好久不见!” 年若海一对金瞳因震惊而微微颤动。时桃最近虽然声名大振,但据说已经卧床不起很久,这在帝修的学生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眼前的人一身劲装,没有一点病弱的样子,身姿迅捷反应迅速,一对眼睛更是炯炯有神。 他疑惑道:“……你不是在妖界养病吗?” 时桃苦笑,“说来话长,之后再叙旧吧,现在得把小朋友送回去。” 小孩受了不小的惊吓,在时桃怀里放声大哭,声音太尖锐,她的耳膜都被剐得疼。 梓藤见眼前的两名学生都在战场上发光发热,心头洋溢出一股欣慰之情。她手上动作不停,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黑色建筑:“若海,你带时桃去基地吧。” 天界在宣战前造势已久,潮都早早做好了防御措施。城市正中的黑色建筑是整座城市防御力最强的地方,内部人来人往,大多神色肃穆。 潮都的许多高楼在术法的攻击下被夷为平地,普通群众已经撤走许多,如今城中人数不及以往一半。 时桃将小孩交给前来接应的人类,跟着年若海一路走到办公区。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短短一个月,年若海竟然变得成熟许多。乍一看去像是被磨去锐气,但仔细变成,就能看出他是学会了收敛锋芒。 但时桃最惊讶的不是年若海的变化,而是有关帝修的消息。 “……什么?”她哑然,“这么多老师都离职了?” 要知道帝修汇聚了三界最好的老师,要是只是人界的老师们请辞,时桃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这次竟然有大批妖界的老师一并离职,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来确实,刚才在结界里可不就是遇见了梓藤? 年若海点点头,随手拿出一盒调理灵气的应急药物:“是的。其实许多老师在百年前都被卷入过石棺事件,现在天界捅出这种篓子,已经失去了很多妖族的支持。” 他左右看了两眼,确认旁边没人后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然后小声说起了八卦:“据说梓藤老师的哥哥以前就被封进过石棺,因为救援不及时,出来后一直沉睡,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难怪秋猎时梓藤会不顾规则,独自冲进暗室救援。后来回看新闻,那时梓藤的表情的确很严肃,在救援不力后也很是悲痛。 现在想来,恐怕那时的梓藤是被石棺触及了不愿提及的过去。也难怪她现在愿意抛下在帝修的工作来支援人界了。 只是…… 时桃眼神闪躲:“哦哦,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我们美丽善良可爱的梓藤老师还有这段故事,真是意想不到……” 年若海摸不着头脑:“啊?美丽善良还行,可爱倒不至于吧?” 时桃疯狂眨眼,试图用眼神暗示。 年若海:“你眼睛不舒服?我这还有眼药水。” 话刚落音,他的耳朵就被揪了起来。在年若海嗷嗷求饶的声音中,梓藤将他从椅子上揪了起来:“才一会没见,就说人坏话了?” 梓藤在时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出一套符纸画了起来。话虽说得好像气恼,但她明明没有几分怒意,笔尖落墨很稳,连画了三张符都不带断的。 “若海说得没错,放心吧,这在妖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时我刚毕业,本来打算继承家族产业,但亲眼目睹哥哥在石棺里的样子后,我立志要变得更强,人生就这样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她落笔时轻时重,在符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不间断的咒法。 “但就在不久前,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恨错了对象,一直以来都在敌人眼皮下办事。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梓藤收起笔,没有对欺瞒的不满,也没有激烈的悲伤情绪,她沉静得一如既往,但时桃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光。 见时桃和年若海都不答话,她笑道,“同学们,像这样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不是坏事。” 梓藤将方才画好的传送符递给时桃,起身轻轻抱了抱她,小声说:“谢谢你。” 时桃曾以为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剧情。但如今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在她眼前被无限真实化,她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也在改变着其他人的命运。 被认可,被接纳,被感激……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她正想回抱过去顺便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言,梓藤就将她松开了,表情瞬间从温情变回了严肃班主任的样子:“好了,我听说了,你今天是过来支援的吧?” 时桃:……虽然我确实是过来支援的但是你的态度是不是变得太快了点。 她在原地站定,捏着传送符行了个军礼:“是的,愿意为守护人界效劳。” ** 天界,皇城高塔。 高塔最高层镇守着三界最强大的法器,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哪怕天界已经抽调众多兵力前往人界,这里的守卫也没有放松半分。 长廊上,两排身着银甲的守卫站得笔直。 两道人影徐徐走近,让最前方的守卫长瞬间提起十二分精神。带着一众守卫行了礼,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两位大人物:“三皇子,圣女大人。您二位怎么来了?” 眼前的圣女身着白色长裙,这身长裙是参加特定仪式所用的款式,平时不会轻易换上。而她身后的三皇子更是身着轻甲,和平日里的衣着大不相同。 这两位都是最近的天界红人,两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四只眼睛齐齐看向守卫长时,竟然将他逼出一丝冷汗。 谢行舟向前两步,拿出一块通身月牙白、内里嵌着金色“帝”字的令牌。 “承天帝令,对伏魔锁进行例行加固。” 守卫长看向令牌,又看向谢行舟:“这……还没到加固的日子,而且加固伏魔锁不是一直都由教会来做吗,您怎么亲自来了?” 池雅向前一步,“事出非常,正是用伏魔锁的时机。但如今战事僵持不下,其他大人都在前线,只能遣我来做这趟差事。” 她明明气质凛冽,但笑容里又带着一丝无奈:“但我没有经验,三皇子曾经参与过加固仪式,是我让他来给我帮个忙。” 谢行舟说话,可信度只有个五分。但池雅多年以来信誉极佳,此时她放了话,前排的几名守卫对视一眼,心头都放松了警惕。 但守卫长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仍在犹豫。 “你是不信圣女,还是不信我?”谢行舟气急反笑,手一抬,将令牌递到守卫长面前,“那你好好检查检查,看看这是不是帝令。” 守卫长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随即低下头,将令牌呈回谢行舟面前:“是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三皇子,还请见谅。” 此话既出,后面的守卫都收起了长.枪,为谢行舟和池雅放了行。 伏魔锁的加固仪式时间不长,一般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这三十分钟让守卫长过得提心吊胆,生怕里面的两位祖宗出了什么岔子。看见两人面色正常地走了出来,他才小小松了一口气。 但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安。 目送两位活祖宗下了楼,守卫长一步步走向镇压伏魔锁的祭坛大门,对门前的守卫下了命令:“开门。” 大门既开,门内沉重的魔气涌溢而出。 哪怕被束缚在蓝色法阵中,伏魔锁的魔气依然不减,往外腾着黑烟。那黑烟里甚至隐约现出魔兽的幻影,在虚空中浮动舞蹈。 但即使是眼前这副样子,比起之前的动静也小了许多。 伏魔锁还是那个伏魔锁,不仅如此,外溢的魔气也的确被削弱了一些。 短暂地开启后,大门重新关闭。 守卫长真正将吊在嗓子眼的心给放了下来。 看来是他想多了。 第50章 走出高塔,确认身旁没有眼线后,谢行舟不咸不淡地发问:“紧张吗?” 池雅步伐正常表情淡定,只是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了她的心情。但她依然带着平时惯有的淡定表情:“小菜一碟。” 谢行舟也没点破,顺水推舟地奉承:“圣女刚才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演技比起当红小花不遑多让。”这话虽然夸张,但也不假。 平时像个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也站得像根竹杆的圣女竟然也能将谎话信手拈来,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谢行舟入宫晚,跟池雅见了面常常一言不合就冷嘲热讽,两人在这一点上默契十足,只恨皇宫教条束手束脚,不能大打出手。此时局势大变,谁也没想到能和昔日敌手并肩作战。 池雅勾起唇角,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三皇子爱挑偷鸡摸狗的坏事做——干坏事的感觉竟然很不赖! “我自小就学什么都快,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不过你们是怎么想到的,又是怎么敢的?” 刚刚在祭坛内,谢行舟竟然从包里掏出了妖界的吞海鱼。那吞海鱼是妖界的法器,能在腹部塞进活物而不让活物致死。池雅在数年前见过一次,虽然觉得有趣,但是并不觉得是多稀奇的东西。 直到今天,亲眼看见吞海鱼吐出一只鸟。然后那只鸟抖抖羽毛,在她眼前变成人形。 的确,天界戒备森严,用阵法和符咒都不是好办法。而吞海鱼只是一件法器,只要他们愿意,能将它掩饰得半点妖气都发不出来。 在观摩玄戾解阵的三十分钟里,她一心二用,半边心思放在门外,时刻注意外面的响动,另外半边心思观察着玄戾的动作,竟然觉得自己在阵法上瓶颈有了些许突破。 在两边心思的夹缝里,一股奇异的感觉像雨后冲破泥土冒出的草。 谁能想到,玄戾一介大妖,竟然也愿意委身被塞进鱼肚里。 放在天界,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当圣女十几年里,天帝和长老的头发没有一天是乱的,衣服没有一次是不整齐的。 看来如今的确情况危及,什么妖主尊严,什么大妖面子……都见鬼去吧。 谢行舟摸了摸鼻梁,“不是我的主意,我可没这胆子。” 要问就去问时桃吧,他也很想知道这剑走偏锋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 潮都这一战僵持了五天五夜。 天界的实力超乎时桃想象,本以为此时三界大能在潮都联手,不说将天界打个屁滚尿流,也能将城池守个固若金汤。但这几天下来,天界火力不减,倒是潮都的结界被步步后移,范围越缩越小。 繁华的都市不见昔日荣光,半座城市都变成断壁残垣。担架一趟一趟地往里抬,有时上面是不完整的人,有时直接一张白布,将人盖在下面。 时桃长在和平年代,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一开始她是有些恐惧的。在电视上电影里看过再多,闻着眼前的血腥气,听着耳边的哭喊声,也很难不动容。 但几天过去,这些恐惧都一一变成了愤怒。 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时桃将止血符贴在女孩手臂上的伤口。“疼不疼?”摸了摸小女孩濡湿的头发,她轻声问。 在符咒上的灵气溢出的刹那,小女孩涣散的瞳孔聚焦了一瞬,她还发着烧,懵懵懂懂地摇头:“不……不疼。谢谢姐姐……” 天界太急了。急着打一场速战速决的造势仗,好告诉全世界他们有怎样的手腕。 这场仗的每一分钟,都是用他们无差别攻击取得的人命换来的。 时桃搀着小女孩躺回床上,收起一旁染血的纱布,走向下一个病患。她的时间排得很满,倒下的修真者越来越多,剩下的每个人都得当三头六臂的哪吒。她一个人能做的很少,但是聊胜于无。 虽然两军力量有差距,但实际上,潮都坚持的时间已经比天界想象中的要久。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窗前树上开着不知名的白花,花瓣也是蔫着的。在结界笼罩下,平日里最不被注意的阳光竟然显得很宝贵。 所有人都在等。 等转折点的到来,等那个人出现,等天空放晴。 一道激雷在天空正上方劈下,带着震穿耳膜的气势“轰隆”一声。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 时桃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小女孩,看见她一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溢满泪水,但嘴唇是死死咬着的,只发出一声声小狗似的呜咽。 她才九岁,不是该忍住不哭的年纪啊。时桃心头泛苦,转身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 在轰隆雷响中,女孩抓住她的衣服,终于哭出了声。 ** 天界的确没有看起来那样自在,至少这两天结界边缘异象环生,他们压力很大。 潮都能成为三界的商业中心,跟天然的地段优势不无关系。这座城坐落在三界交界附近,本该是魔兽最为觊觎的地段,只因防卫森严,才让魔兽没有可乘之机。 如今潮都主城被步步后逼,平时的戒备当然也被撤走。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魔物躁动不安,结界边缘甚至已经出现了零碎的空间裂缝,时不时往外蹦出一两群黄蜂一样撵不走的低级魔物。 像是怎么都拔不完的野草,风吹了又生。 偏偏潮都被逼得急了,越往后打,防守就越是坚强,反而是天界在魔兽的骚扰下烦不胜烦。 战事持续到第六天,结界边缘僵持的状态终于稍有松动。 罡风刮动,结界附近原本有些散乱的军队重新聚做整齐的阵型,向法阵方向跪拜。法阵转动,从里面踏出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即使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谢傲的头发依然一丝不乱,衣服毫不染尘。 “恭迎天帝亲临!”军队齐齐喊道。 这声音实在太响,透过结界依然听得清楚。 远处的楼顶零星站着几个人,闻声都皱了皱眉。时桃含下最后一块糖,毫不客气地嘲笑:“我看他们还能拉个横幅,上面就写‘恭迎领导大驾光临指导工作’。” “谁说不是?”望向远处的阵仗,梓藤也摇了头,“以前总觉得天界最优雅最有礼仪,现在跳出框架回头看,才发现不过都是些束人手脚的繁文缛节。” 谢傲将手往前压了压,示意军队免礼。 可惜魔兽不是人,听不懂他的指令。谢傲脚边的空气波动扭曲,竟然凭空裂出一道缝隙。 在被缝隙里的黑色藤蔓裹住脚之前,谢傲释放一丝灵气,将魔物和缝隙连根拔去。 他眼中已经有几分恼怒神色,这几丝恼怒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此时玄戾不知所踪,原本预计攻下潮都不过只用三天时间,现在却已经是第六天,不能再拖了。况且此时魔物伏击,如果能将魔物化为己用,即可顷刻间反败为胜。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他衣袍一震,高声喝:“祭出伏魔锁!” 将口中的薄荷糖咬碎,一股清甜醒神的味道直冲脑门。时桃眯着眼睛,看向结界外那一片乌压压的云。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魔气。 第51章 伏魔锁既出,魔气压顶,暗雷轰鸣。 潮都的结界已经被围成小小一团,在节节败退中苟延残喘,偏偏剩下的这一点,怎么打都打不下去。 此时祭出伏魔锁,能化至少半个城市的魔物为己用,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是能吃上庆功宴的好日子。 前提是,如果不出意外。 百年前夺走伏魔锁前,天界曾做过精准的估算,最后得出结论:天界法阵天然与魔物相克,即使没有玄戾镇守,只要久久地驯化,定期进行加固,也能将伏魔锁镇压下去。 只是法阵需由拥有精纯血脉的天界人士制作,能控制和使用伏魔锁的只有皇室与教会。这也进一步固话了他们的势力。 谢傲一生自负,自认论实力,三界无人能出其右。况且玄戾已经被除去羽翼,直到现在还在当缩头乌龟。 现在唯一有能力用出伏魔锁的人,只有他谢傲一个。只要他能用出伏魔锁,有谁敢挡?有谁能挡? 魔气压顶,散发魔气的源头此时正静静躺在特制的匣子中。如果不是正往外源源不断泄露魔气,这把铜锁看起来与其他古董并无二致。 百年前他将这把锁从妖界夺回,日日豢养,等的就是这一刻。 如今时机已到。 谢傲敛眸,眼角的褶皱有如刀削斧刻,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打出深深一道阴影。 在大军的注视中,他向旁侧微微偏过头,一对眼睛仍注视着匣子中的伏魔锁。 百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人。低沉的声音苍劲有力,是不容拒绝的语气:“配合伏魔锁做好攻击。” 长老向谢傲行礼,沉声应和:“是。” 不再等待,谢傲身旁支起一道道天界法阵,将他牢牢护在正中。这是天界最高级的防御术法之一,设下这个阵法,即使外部的魔物因伏魔锁而失控,也不会伤到他一根头发。 轰然雷鸣就此震开,如宇宙星云向空中的一点汇聚。 那是伏魔锁正上方的位置。 【高高在上地夺走他人的生命,被伤害的生命会攻击你;肆意将不属于自己的物品纳入怀中,贪婪的念头会腐蚀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谢傲,这是我为你设下的圈套。】千钧一发的时刻,此前做的一切准备都将在接下来的数分钟内得到结果。通讯器开始滴滴作响,无数人在远远眺望,或通过转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时桃看着眼前的字幕,默不吭声地在体内运起灵气,算作热身运动。 年若海已经紧张得有些手抖,看着时桃在原地活动手腕脚腕,抖着声音问:“你你你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能赢?” 时桃将手腕掰得咔咔响,“……十成?” 被她这句话一噎,年若海的手也不抖了,声也不颤了,眼神怪怪的。世界上哪有十成把握能赢的仗啊,时桃是不是不太清醒? 房顶挂起一道风,强风将人们的衣服吹得烈烈作响。在那风中,一道等待已久的身影终于出现。 玄色巨鸟挥舞翅膀,稳稳落在时桃身旁:“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时桃早知道他会来,没感觉意外,嘻嘻笑着往裴云轻头上摸:“不可以吗?我觉得是你的话就没有问题。” 虽然两人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多少有些惊悚。 拜托,那是玄戾诶!不是宠物狗或者宠物鸟啊! “呃……”时桃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悻悻地收回了手。 但身旁的大妖斜睨了人群一眼,身旁的人群纷纷眼观鼻鼻观口,要么远眺要么看起了通讯器。裴云轻将头往时桃手上送了送,示意她继续。 时桃哭笑不得,在他头上薅了一把,小声嘟囔:“你怎么越来越像小狗了?” 裴云轻眯着眼睛在她身上蹭了蹭:“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能当小狗。” 时桃脸上烧得慌,左右看了看旁边的人,见旁边一圈人一副装作没听见但是眼睛又忍不住往她身上飘的样子,往裴云轻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越来越没脸没皮! 远方雷响越来越重,越来越频繁。 随着又一声力震耳膜的雷鸣,所有人同时向伏魔锁的方向望去。 裴云轻抬头远望,沉声道:“时间快到了。” 时桃的表情与他一样严肃起来。她眼神坚毅,最后抚摸了一下裴云轻的羽毛:“去吧。” 但裴云轻却抖了抖羽毛,犹疑两秒,还是忍不住提出让他神往许久的计划。 他缓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啊?” ** 伏魔锁能量巨大,想要用灵气催动伏魔锁,就算是谢傲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谢傲将源源不断的灵气输入伏魔锁中,随着灵气输入,伏魔锁上的黑色魔气越来越重,在灵气流逝下,谢傲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快要完成了…… 观察着谢傲的动作和周围的魔气,长老给了一旁的军队几个指令。 队形变换,士气也随即振奋起来,很快,这支由修真者和魔物共同组成的队伍就会攻破潮都的最后一道防线。 感受到伏魔锁慢慢打开,谢傲继续聚力,将最后一丝灵气输入伏魔锁中。 “咔哒”“咔哒” 伏魔锁中机关应力而开,长老一声令下,军队开始向结界发起新一轮冲击。只待伏魔锁大开,魔物将在谢傲指令下一并冲击结界,为摇摇欲坠的结界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使用伏魔锁本来就如此痛苦吗? 谢傲头顶青筋暴起,背后和额顶都被汗打湿,只觉得魔气顺着灵气逆流而上,一路从指尖冲击到身体内部。 仙家灵气与魔气本就相克,没有平衡一说,只存在一方对另一方的完全支配。 谢傲对自己的实力有十成自信,再次聚力,将灵气从体内顺着魔气推了回去。 只需要最后一丝力量,他就可以将伏魔锁彻底打开! 然而恰在此时,结界边境军情突变。 凛冽的风卷起刀锋般的寒气,风力太强,让结界边缘的军队不由得往后退上几步。待他们看清来者何人,都不由得被吓白了脸。 “那是……玄戾!”“该死,他竟然回来了。”“现在怎么办,怎么打啊?” “都给我闭嘴!”长老高声怒喝。他大手挥动,花白的胡须在烈风中被吹得稀乱,稍显狼狈地在面前支起一道防御法阵,“继续攻击!” 时桃揪着裴云轻背上的羽毛,紧张又兴奋:“我现在要怎么做?要对他们用术法吗?” 她这些天一直在基地帮忙,做得最多的就是后勤工作,给伤员包扎,给结界充能,还真没在一线打过。 不是她不想,是其他人不让。毕竟她一个小小学生,能出现在战场上,就已经是对梓藤等一干老师极大的安慰了。 没想到现在一个大大的机会突如其来就摆在了自己面前,她感慨:被人罩着的感觉真好啊。 “看准我的攻击节奏,跟下面的人一起往外放术法。” 时桃往下一瞥,瞬间了悟。 她手中聚起几道灵气锋刃,恍惚中觉得有些怀念那段在帝修进行魔鬼训练的日子。 基地办公室,梓藤有些头痛地按着太阳穴:“玄戾是不是疯了?怎么会让时桃跟他一起去,她才是个一年级的学生,根本没有防御能力。” 张奇则一下下敲着桌子,跟梓藤一并沉默许久才开口:“……不,那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地方也说不定。” 他指着屏幕上,只见玄戾身上射出数道黑色羽刃,每一击都精准有力,让下方的人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玄戾背上的女孩越打越得心应手,灵气锋刃一道又一道,瞄准下方试图突破结界的敌人,战力竟然很可观。 而天界这边显然没有这么轻松。 玄戾的现身让谢傲和长老都捏了一把汗,谢傲手中动作加快,低吼一声,将灵气尽数灌入锁中。 魔气滔天,烈风搅动空气,伏魔锁大开。 谢傲脸上现出一道称得上狰狞的笑容,他振声刀:“玄戾,我倒要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他这句话掷地有声,果然让玄戾振翅的动作都缓下了一瞬。 边界的天界军队士气大涨,心中都只有三个字:赢定了。 但玄戾的停顿似乎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下一瞬,所有人都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哦,是吗?” 那声音十足高傲,十足自信……也十足欠揍。 这欠揍的一句话顿时让长老火冒三丈,他一声令下,下方的军队瞬间加大火力。 但这句话却让谢傲方才落下的心重新吊了上去,一对灰瞳仁瞬间缩小。 他看着逐渐攀上手臂的魔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停下!” 长老和军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闻声都停下了手中的攻势,向军队后方漂浮上空的谢傲看去。 这一看,却让素日里最为冷静自持的长老浑身战栗起来。 谢傲还是那个谢傲,但伏魔锁似乎不再是那个伏魔锁。 伏魔锁中最后一丝魔气也不再被压抑,向外疯狂涌流而出。只是这些魔气涌流的方向并不是结界对面,而是……谢傲的手臂。 只两个呼吸的时间,谢傲浑身就已攀满藤蔓一样的魔气,皮肤由白向黑,完成了极与极只见的转变。 伏魔锁被掉包了。 难怪玄戾久久不在,难怪在伏魔锁现世后玄戾反而迎难而上,也难怪……一切都这样顺利。 看着窗外的漫天黑云,梓藤从座位上起身,抖了抖衣服,将头发扎紧几分:“走了。” 张奇抬起眼皮:“不再歇会儿?玄戾回来了,好不容易有时间给我们休息。” “不了。”梓藤冷笑一声,“我得去……处理一些私人问题。” 之后,即使在过去百余年的后世,人们提起这场战役也依旧热血沸腾。天帝于解开伏魔锁后薨逝,三界大能于城市上空交手,将被步步后逼的防线一路拉回前方。新仇旧恨一朝得解,所有人都是一口恶气自胸腔吐出的畅快。 那天,回到基地后,年若海问时桃为什么对这场战斗这样自信。 时桃托着下巴想了想:“嗯……因为我们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一起说:和平万岁(双手合十) 第52章 时桃趴在桌上在日历上圈圈画画,“下周一二三去妖城旁边的度假村,四五六去天界参加晚宴,周天……周天待安排!” 随后看向裴云轻:“我约了哥哥跟我们一起去,我要吃小烧烤,还要去度假村旁边的寺庙逛逛。其他的你安排!” “好。”裴云轻扬眉,把平板电脑递给鹊叔,“叔,你看看还有哪些景点推荐的。” 鹊叔认命地接过平板:“大哥大姐,我不是你们的旅游向导。” 时桃冲他呲牙:“闲着也是闲着,一起来玩玩呗。” “我也能去?”鹊叔瞬间兴奋起来。 “当然可以。”裴云轻继续剥坚果,时桃闲得无聊,他剥一个,她就吃一个,像只被投喂的仓鼠。 闲得无聊也是一种幸运。 时桃本已做好一切准备,在天帝翘辫子和天界投降时,她都心跳加速,等待那条宣布自己已经走完剧情的系统提示降临。 但是预期中的系统提示并没有出现。 她倒是想叫出球球问问情况,但是自字幕重新出现后,球球就神秘消失了。虽然她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能隐约察觉到原因。 或许自系统崩溃又重组后,现在的系统就和以前的不是同一个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回到现实世界的条件还是达成happy ending吗? 时桃拿不准,但是也不想再纠结了,顺其自然也是一种选择。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她对很多问题都看开许多。 现在学也上不了了,她的目标只剩下一个:当一名游山玩水不学无术为所欲为的辍学青少年。 时家人和裴云轻都对这个目标表示大力支持,于是这一个月以来,她都保持着两天一小玩三天一大玩的节奏,真的在认真度假。 在这段时间里,她可能是全三界最轻松的那个人。 谢行舟和池雅不时会打来几个电话,通话时间有一大半都在倒苦水。 谢行舟如他所愿成为了天界的唯一继位者,每天跟天界的老古董们斗智斗勇。池雅则继续当天界圣女,重新坐上了高塔的圣女席,只是说出来的话比以前多了很多重量。 一切都很好,除了两人依然很不对付,据说每次开会都争锋相对,恨不得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一通。 哦,据说天界战败那天,池雅曾去看过花泽。 以时桃不太准确的识人眼光,她觉得花泽是个摇摆不定的人。 要说他好,那绝对谈不上,毕竟他舍得对追逐自己十几年的池雅下手;说他坏,又好像不够彻底,作为谢承宁的刀,他后期出手犹犹豫豫,留了不少情面。 据说花泽本想在天界战败那天饮弹自尽,被池雅拦了下来。池雅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类似于“你等把欠我的债还完了再死”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曾经闪光灯下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如今一个依然高高在上,另一个已经身陷囹圄,两人竟已是云泥之别。 时桃一边吃坚果一边看新闻,身心俱松的时刻,鹊叔突然高高地“嗯?”了一声。 裴云轻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动作不停:“怎么了?” 鹊叔划动屏幕的手速飞快:“呃,下周的度假计划可能要取消了。” 时桃纳闷:“为什么呀?”她还等着吃小烧烤呢。 鹊叔先是看了裴云轻一眼,又将眼神挪回到时桃身上,最后指了指裴云轻。 “时大人那边刚开完妖界会谈,说下周就办妖主上任仪式。”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剥坚果的咔咔声也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裴云轻咬住牙问:“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鹊叔哆嗦了一下:“晚点应该就会有人来拜托你了。” 时桃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冒出了那个被自己抛在脑后一个月的剧情任务。 恍然中,她脑海里蹦出一句话: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 ** 突如其来的妖主上任仪式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实际上,妖主这个位置和天界圣女的位置没有太大不同,可以有,也可以无。但如今玄戾再世,天界易主,局势较以往已经大有不同。 此时再次让玄戾坐上妖主之位,不仅是对玄戾匿世百年的弥补,也表明了妖界意欲与天界交好的态度。 总而言之,虽然这个提议突如其来,但是不能拒绝。 裴云轻迫不得已过上了比以前更忙的生活。之前忙着制定作战计划和制造假的伏魔锁,现在每天去上任仪式会场排练,连给他定制礼服的人都来了好几拨。 而时桃觉得很烦躁,以前是一睡不起,现在是烦到睡不着。 月上枝头,她独自趴在阳台上吹风。 今天是月圆之夜,周遭的环境都更显僻静,风虽然是轻轻的,但是吹得她有些凉。她的睡衣略显单薄,凉意一丝丝地往袖筒里钻。 时桃静静趴在栏杆上,随后闭上了眼。思绪沉淀间,一件外套披上肩头,还残留着一丝体温。 “想什么呢?”裴云轻问。 时桃眼也没睁,就这样眯着眼抓住裴云轻的手,转身往他怀里钻了钻。抱了一会,觉得不太满意,又踮起脚使劲把头往颈窝里埋。 裴云轻感觉颈窝被她的头发挠得痒,稍稍伏下身子任她抱。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扭曲又奇怪的姿势,在阳台上站了数分钟。然后时桃才慢悠悠回答:“想起在帝修的时候。” “那时候我不想你和谢行舟组队,结果你偷偷去了,本来打算生气三天再原谅你,结果你当天就去找我求和了,真没骨气。”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风是冷的,把人的皮肤吹得冰冰凉。 不过现在不怎么凉就是了! 裴云轻将唇在她耳垂边蹭了蹭,吐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有过骨气?” ……其实还是有的。 时桃没好意思说,但是她真心觉得每次裴云轻出手救人的时候,都特别耀眼。那天他在鉴赏会以一当百,她面前闪过的字幕兼职就是她心情的真实写照。 现在回想起以前种种,都觉得有些发苦。 心里的烦躁情绪无处宣泄,时桃恨恨地在裴云轻耳朵上咬了一口,然后松开:“我没有你这么高尚。我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小市民,特别自私,特别小气,得到了一样东西,就不想再把东西给别人。” “所以。”她掰正裴云轻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如果我真的走了,十年内你不能和其他人交往,百年内不准忘记我,听见没?”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睫毛浓密卷翘,像是森林中的精灵。 鲜活,灵动,认真。 裴云轻吻了吻她的眼睛,低声回答:“你可以再自私一点。” 时桃本来做好了憋住心情的准备,听见他这样回应,反而有些憋不住了。她当即又拉下裴云轻又亲又抱,呜呜嗷嗷地大哭起来。 正准备继续抒发心情,就听见隔壁阳台上啪嗒一响,抱作一团的两人霎时警觉地往声音来处投去目光。 只见对面阳台葱葱郁郁的植物中,一件风骚的金色睡衣一闪而过。 瞬间,空气都安静下来。 似乎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那人悻悻起身:“哈哈睡不着出来吹个风这么巧啊你们也在。” 时桃燥得脸都红了,当即拔下一只拖鞋往对面扔:“时、雪、松!”没想到这一砸还砸出个扑棱翅膀的灰喜鹊。 时雪松和鹊叔被连砸两只拖鞋后落荒而逃,时桃眼睛还是红的,但刚才的旖旎气氛被一扫而空。 时桃光着脚,只觉得火气下头后更冷了。 她看向裴云轻,被这样一搅合,刚刚酝酿了半晌的小作文全忘光了。又急又气,她跺脚抓狂:“烦死了烦死了!” 裴云轻非但不生气,反而还一下下笑了起来,被他这样一笑,时桃的心情竟然也慢慢跃动起来。 只是这样站着也太冷了! 她大喇喇地朝裴云轻张开手:“我脚冷!抱我回去!” 裴云轻笑得更大声,将她打了个横抱了起来。向以往那样将时桃放在被子里,又给她掖了被角,他伸出手,准备给她施个安神咒。 但时桃反应奇快,抓住了他的手指。 这画面和她揭露他身份时一模一样,只是她扭扭捏捏,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当做玩笑忘记了。” 裴云轻挽起她的手指,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我不会忘记的。” 第53章 池雅的到来完全出乎了时桃的意料。 按照原本的计划,池雅的确会提前两天抵达妖界,参加这次妖主上任仪式,但是她竟然足足提前了五天,而且目标明确,直奔时府。 “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提前过来?”时桃在时府门口和池雅面面相觑。 池雅已经换下了圣女的白色衣服,一席鹅黄色连衣裙将她衬得明媚又漂亮。时桃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运动服,开始思考自己在跟池雅逛街前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但池雅没有跟时桃出去玩的意思,她扯下墨镜递给修女,挽住时桃就直往里面走。 然后偷偷贴近时桃的耳畔,小声说:“我来告诉你一个计划。” 时桃大惊:“你终于决定造.反了?” 池雅:“?”这位朋友好像对她有一些奇怪的期待。 等到池雅将一箱子礼服和礼服师带到她面前,时桃才终于知道了她的计划。 按照仪式流程,上任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将由时父为裴云轻授冠。其实很简单,在致辞之后将彰显妖主身份的王冠戴在他头上就行。 但是池雅自看过天界一战后,始终对自己这位朋友和妖主之间的爱情故事记挂得不行。 在鹊叔孜孜不倦的传达下,众人终于知道了原来妖主正是以前那位总与时桃一起行动的裴云轻。 池雅大受感动,联想到授冠仪式,当即询问谢行舟这个仪式能不能让时桃代劳,自己又能不能去找时桃做准备。 谢行舟当时坐在办公桌前,两只手把堆成小山的公文翻得哗哗响,一听是这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事,立刻回答“行行行怎么不行当然可以赶紧走吧你”。 得到谢行舟的肯定后,池雅又联系了时雪松,时雪松又联系了时父……总之,就这样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 看着陈列在眼前的华丽礼服,又看着一脸认真的池雅,时桃情难自禁,给了池雅一个飞扑的拥抱,心想你这是哪门子的恶毒女配啊,你就是我亲闺蜜转世吧。 在池雅的帮助下,不仅裴云轻忙了起来,时桃也一起忙了起来。 不过时桃和周围的人始终对裴云轻守口如瓶,以至于裴云轻听说时桃在忙,却完全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日出又日落,时桃将流程看了百遍,又和池雅一起绞尽脑汁写出一篇小作文,转眼就到了仪式当天。 妖主上任仪式在妖城举行,这场仪式不仅将邀请三界的重要人物,而且与以往的仪式不同,而且将通过网络渠道对外直播,格外凸显“诚意”二字。 屏幕上的裴云轻穿上了平日里极少穿的正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让时桃都看得心跳快了几分。 她抚了抚胸口,又担心力度太大会让礼服生出褶皱,把手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礼服上拍了拍。 池雅为她在眼角加了一丝闪粉,又担心妆容太夸张,拧着眉毛把闪粉给抹掉了一点。 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是可爱,让一旁的梓藤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时桃嗔道:“老师,您笑什么?” 梓藤单手捧脸,仰着头露出回忆的表情:“啊……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结婚那天,好像也是这么紧张的。” “什么结婚……”时桃被梓藤噎得不轻,一张脸瞬间涨红。 时桃这一动作,就将原本要抹掉的闪粉反而往下拉了一些。池雅跟时桃一起埋怨:“老师!!您就别逗她了!!” 梓藤放声大笑,笑过以后亲手为时桃整理礼服,末了摸摸她的脸颊。 “我很为你骄傲。”她小声说。 时桃握住梓藤的手,也轻声回答:“老师,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不管在不在帝修,你都是我遇见过最好最好的老师。” 两人没有煽情太久,就等到了流程开始的声音。 主持人开始介绍到场的重要人士,镜头不时切到裴云轻身上,他都是一副和精干形象不符的茫然表情。 他在找人。 时桃呢?仪式前还在的,那么大一个时桃呢?说好了要跟来看他仪式的时桃呢? 裴云轻隔三差五看向时父旁边的空位,在时父难得严肃的警告目光下,他收起了偷偷给时桃打电话的心思。 任现场和线上的观众心潮澎湃,接下来的代表致辞他都听得心不在焉。 ……可能是去上厕所了……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等最后一位代表致辞结束,就来到了授冠环节。裴云轻眼神飘了一圈,还是飘到了时父身上。 按照流程,这次应该是时父为他授冠。 但是时父为什么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他心神一颤,只听见在观众欢呼中,会场的大门徐徐打开。 在两人看不见的直播上,弹幕疯狂滚动,几乎覆盖整个屏幕。池雅拿着手机露出姨母笑,跟着线上观众一起,在弹幕框中打出“啊啊磕到了”五个大字。 时桃妆容精致,一身暗红色礼服将皮肤衬得白皙如雪,长发微卷,乖巧地落在肩头。 她提起裙摆,在裴云轻灼热的目光中缓缓向主讲台走去。 本来很习惯蹬高跟鞋,此时她在紧张下大脑转不过来,步履也有些摇晃。 时桃溢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回想着毕业答辩时的万能口诀,告诉自己会场的人都是大白菜……除了裴云轻。 然后她拿起题词版,手心微微颤抖,声音也微微颤抖:“大,大家好,我是时桃。” 在场都是习惯大场面的老油条,见时桃这幅模样可爱得紧,都善意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谁带头鼓起了掌,紧随其后的是第二个、第三个掌声,最后整个会场都在为时桃鼓掌打气。 时桃在得到安慰中有些欲哭无泪:好好一个授冠仪式,现在整得很像幼儿园才艺表演。 然后她平复着心情,深吸一口气,念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稿子。 “……感谢大家的支持,很荣幸能参与这次授冠仪式。作为三界的一份子,一直以来,我都将他的努力和付出看在眼里。” “今天,玄戾能得到三界认可,我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也很想对他说——” “你折断羽翼,为他人让行;你数次挺身而出,不论出身地挽救生命。流言不使你蒙尘,伤痕是你的勋章。” “亘久的生命赋予你的不是世故,而是更加纯粹的心灵;背叛与欺骗不曾带走你半分善良,只锤炼了你坚毅的心智。” “今天在这里,我谨代表时家,更代表妖界,为你授予妖主王冠。” “……愿你此后,一路坦途,生平顺遂。” 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原有的内容,是她临时加上去的。 这是她埋在心里的,最想对裴云轻说的话。 说完这些话,时桃再次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提着裙摆缓缓走向会场正中。 裴云轻也疾步离开座位,搀着时桃走下台阶。 “我很紧张。”时桃小声说。 裴云轻没有说话,时桃小心看向他,才见他眼底同她一样,情绪层层叠叠,甚至氤氲起水光。 “你后悔吗?”就像那天裴云轻问她一样,她也问了回去。 裴云轻抿了抿唇,给出一个出乎意料地回答:“有一点。” 后悔没能成为更果断的人,后悔将天平摆得太正,后悔太在乎她的情绪,后悔自己不是像谢承宁那样的神经病…… 时桃掐了掐他的手,“刚刚的稿子,我是想着你才能写出来的。” “不要讨厌自己。” 这段路明明很短,但也格外地长。 观众们听不见时桃和裴云轻的声音,只看见明明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两人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一旁的礼仪人员为将放在红丝绒垫上的王冠拿到时桃面前。 这是一顶过于华丽的王冠,以金为底,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时桃拿起王冠的手有些抖。 宝石太多,太沉了,她想。 因为太沉了,所以动作慢一点也可以吧。她龟速挪动,在会场正中拿着王冠和裴云轻对视。 “时小姐。”礼仪人员已经开始催促。 裴云轻也弯腰在她身前,润湿着眼睛,对她露出鼓励的微笑,“来吧。” 时桃再次深吸一口气,横下心来,轻轻将王冠放在他头顶。 王冠触及头顶的刹那,白光一闪,铺天盖地的字幕带着机械化的语音将视觉与听觉同时填满。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隐藏剧情!!!】【恭喜玩家成功通关隐藏剧情!!!】【现实世界加载中……12%】 【现实世界加载中……75%】 【现实世界加载中……100%,加载完成。】【感谢您的支持,祝您生活愉快。】 ** 时桃头痛欲裂,有些茫然地睁开眼。 工作日的白天,地铁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头顶是开得有些过猛的空调,耳畔是地铁在隧道穿行的轰隆声呼啸而过。 时桃张着嘴“啊”了半天,终于在冷风下“阿嚏”打了个喷嚏。 然后有些茫然:“……我要干嘛来着?” 只记得在来潮都的第一天晚上,她在飞机上通宵打穿了《dokidoki心跳学院》的所有剧情线,提着行李恍恍惚惚地上了地铁。 ……然后呢? 思绪凝滞,手上一滑,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时桃惊呼一声,将手机捡了起来,看见一道裂缝自上而下贯穿屏幕,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倒霉啊!! 解锁手机,才看见屏幕竟然还停留在游戏界面,粉色的球形NPC在疯狂鼓掌,对话框不停跳动,重复着一句:[恭喜玩家成功通关所有剧情线!] 带着一丝太阳穴的余痛,时桃继续茫然:“不是昨天就打通了吗……” 此时一道弹窗飘过。 [小姨:桃桃,到哪了?] 时桃恍然惊醒,是了,自己刚回潮都,要去找小姨来着。结果小姨有个重要会议,让她先回家里等着。 地铁的到站提示响起,她一惊,赶紧看向路线图,又更着急地拖起行李箱往外走。等到下站了才放松心情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坐过站。 她拖着行李箱一路向外。潮都的生活环境十分年轻化,地铁出口贴了一路游戏广告。 停步在《dokidoki心跳学院》的广告牌前,看着黑发女孩的温柔微笑,时桃的心跳诡异地乱了一阵。 她在原地有些烦恼地眯起了眼:“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完了,通宵通出脑部疾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真的对身体不好 哈哈哈 明天是真结局~ 第54章 张经理按下回车键,觉得自己的老板在连续加班一个月后终于疯了,而且疯得不轻。 症状主要有三个。 症状一,胡言乱语。 先是大清早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老张,你说电脑有没有可能自己生成程序,做出一条剧情线啊?” 张经理哽住:“小裴总,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好像不太可能。” 症状二,对剧情线发疯。 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老板破天荒给他泡了杯咖啡,拉着他坐下了。 本以为老板要开始关爱过劳员工了,结果不仅没有,还开始对他口述连夜想出的剧情线。 听完老板的一大段陈述,办公室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您是说,”张经理斟酌了一下词句,把过分的语句都咽了下去,“想做一条恶毒女配时桃的剧情线?” 小裴总严肃地点头。 “而且还要往剧情线里面加入一个新的boss?这个boss还要能跟时桃谈恋爱?” 小裴总有些害羞地点头。 如果小裴总是他手下的员工,此时可能已经因为这个提案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惜他不是,他是兢兢业业搞事业的老板。 张经理再次斟酌了一下语句:“我觉得,这条剧情线的进步空间很大,跟原来的几十条剧情线冲突也很多,小裴总您还可以再改进一下。” 症状三,完全忘记自己的工作安排。 临走前,他顺口提了一嘴:“对了,小裴总。上午和蓝鲸的会不要忘记了,过二十分钟咱们出发?” 结果一向对日程了熟于心的老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二十秒,他歪歪头:“什么会?” 张经理咬牙:“我待会把日程表跟会议文件再发一次发给您。” 临走前,他认真嘱托:“我知道你对这个游戏一直有意见,但是我们都把游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小裴总拿起桌上一口没动的咖啡灌了下去,擦擦嘴:“……好。” 《dokidoki心跳学院·三界美男爱上我》,这是公司创始人们一手制作的游戏。 在这群天才用这个游戏应付毕设时,从没想过这个名字烂俗的游戏竟然能一炮而红,让万千少女为打穿剧情线而费尽心思。 这个游戏一切都很好,除了女主角的名字。 据说这群工科男为了剧情焦头烂额,几人集思广益想出几条狗血淋头的剧情线,最后却没有想出女主角的名字。 最后几人抓阄,最倒霉的那个直接用原名顶上。 结果显而易见,小裴总就是那个倒霉蛋。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他已经在乙女游戏界如雷贯耳…… 这也是小裴总在几个项目里格外讨厌《dokidoki心跳学院》的原因。 张经理将文件塞进文件夹,收好随身物品,叩了叩办公室的门,带着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小裴总出发了。 路程不远,张经理在前排通过后视镜疯狂偷看后排的裴云轻:“小裴总,您看完文件了吗?” 裴云轻恹恹地“嗯”了一声。 张经理拿出平时陪女儿的架势,耐心提问:“那您想起我们这次要谈什么了吗?” 裴云轻又“嗯”了一声。 要知道这位小裴总是公司里夺命阎王一样的人物,在一群妖魔鬼怪似的上司里面,他都是格外变态的那个,人送外号“妖主”。 每次开会之前,与会人员都会经过他严格的盘问,一问会议要程,二问关键数据,三问改进意见。 开一次会,脱一层皮。 今天的小裴总太温和了,很不对劲,反而让他很不适应。 可能这就是被老板PUA的感觉吧。 汽车稳稳停在蓝鲸科技门口,张经理领着裴云轻上了楼,两人在会议室落座。 出乎张经理的意料,裴云轻虽然整个人带着没睡醒的茫然,但在与会期间依然十分活跃,针对对方提出的游戏引擎改进方案给出了几条颇有见解的建议。 整个会议在愉悦平和的氛围中走完了流程。 临散会前,对方的总经理匆匆忙忙地跟小裴总寒暄了一嘴,火急火燎地冲下楼去了。 见对方的步伐十分迅速,张经理笑着问:“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对面的实习生边整理文件边笑道:“嗐,好像是亲戚过来了,小姑娘过来拿点东西,在门口等好一会了。” 这实习生很是外向,嘿嘿笑了一声,补充道:“王经理家的这个小姑娘好像刚毕业回国,名字很有意思,要是你们知道了会吓一跳的……” 实习生明显在卖关子,但小裴总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张经理赶忙截住话头:“哈哈,难怪王经理这么着急。” 然后拖着裴云轻一路往外走了。 等电梯的间隙,裴云轻已经整个人站在门口闭眼小憩了。 张经理打开手机,刚准备刷刷新闻,就听见小裴总闭着眼睛喊他:“老张啊……” “怎么了?东西落下了?” “不是。” 裴云轻睁开眼看向他:“我跟你说的那条剧情线真做不了?” 张经理选好楼层,一狠心:“有难度,主要是时桃这个人……她作为恶毒女配的印象太深,如果从时桃的角度做剧情,可能会推翻玩家对原有剧情的印象,影响到玩家对游戏的整体评价。” 谈话间,电梯已经下到一楼。 张经理继续提出了几条改进意见,裴云轻越听越烦躁,一句“时桃就有这么差劲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吐不出来。 毕竟这个角色是他们当时连夜想出来的,秉持着“女主角必须要有一个对照组”的原则,为时桃量身定做了数条结局稀烂的剧情。 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报应啊…… 张经理越说越痛快,开始喋喋不休:“……而且时桃这个人性格这么恶劣,能力也这么差,怎么会在战场救小孩?……” 裴云轻忍无可忍,拍了拍他的肩:“打住。”然后径自走出电梯。 张经理知道自己说过了头,正准备给小裴总的提案找补,就看见王经理拿着一串钥匙叮铃铃地从隔壁电梯跑了出来,向大厅沙发跑去。 张经理哂笑两声:“王经理还真是急性子,哈哈。” 却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小裴总就此停下脚步,僵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张经理一阵紧张:“怎,怎么了……”然后顺着小裴总的目光看去。 只见王经理向大厅沙发前的一个女孩疾冲。 那女孩身边放着半个人高的行李箱,穿着松松垮垮的暗红色T恤和热裤,一头染棕的长发在肩头自然垂落。 她有着十分讨喜的长相,脸有些婴儿肥,一对眼睛圆圆的,明明看上去很无害,眉眼间又带着几分狡黠。 张经理正想继续点评,就见身旁的小裴总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疾冲而出,在大厅人群的注视下向着沙发狂奔。 小姑娘对王经理笑着挥挥手:“小姨!”然后很快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向自己跑来。 看清来人面目,小姑娘被吓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甚至还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然后剩下半截话刚咽回嘴里,又磕磕巴巴地吐了出来:“你……你怎么才来啊……” 张经理无助掩眉:小裴总这办的什么事,竟然直接把人小姑娘吓哭了。 作为一名业务精湛长于社交的万能社会人,他决定上前为自家小裴总解围。 小裴总微微喘着气,和被吓哭的女孩间气氛十分微妙,张经理搓搓手:“诶王经理,真是太巧了,我们小裴总……” 话说一半,就听见小裴总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时桃?” 张经理如遭雷击,当场愣住。 王经理一副惊讶模样:“你们认识?” 裴云轻已经卸去了早上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站在时桃身边,拉住时桃的手,慢慢地说:“我们正在交往……没想到这么巧,刚才不知道您是桃桃的长辈,失礼了。” 时桃没否认,瞥着裴云轻握住自己的手,脸通红。 看着眼前小裴总的激动模样,再想想电梯里小裴总对时桃恶评的不耐烦,张经理颤颤巍巍伸出手,捏住衬衫下的护身玉佛。 没听说小裴总交女朋友了啊? 完了,全完了。 今天阳光实在很好,直直地往人身上打。 时桃被裴云轻牵着走出大楼,心中惊涛骇浪已经化成静静的小溪流,一点点地淌着。 看着张经理失魂落魄的背影,时桃小心问:“呃,那个人,他没事吧?” 裴云轻失笑:“你还管他?不应该管我吗?” 时桃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左右乱飘,最后提起被他握住的手:“你这样一直拉着,我没法放行李哦?” 前方有如行尸走肉的张经理猛地一个回头:“没关系!我来!” 然后将行李提上后备箱,和其他箱子一起码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 时桃道上一句谢,就感觉裴云轻放开了牵住自己的手,站在自己身前。 眼前的人面向阳光,眼梢微微上挑,神色无限温柔,让这张脸在阳光下格外耀目:“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裴云轻。” 看着他在阳光下伸出的手,时桃唇角也不自觉溢出一丝微笑,然后伸出手与他交握:“你好,我是时桃。”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短篇是放飞自我之作,写得很开心,也能察觉出有很多不足之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各位观众老爷愿意容忍我跳脱的剧情和有限的笔力,你们的评价和包容都是对我很大很大的鼓励呜呜呜接下来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会努力进步的!(鞠躬) 【放个预收>>穿成魔尊心上剑】 1. 池月穿越了,穿成了修真文里龙傲天男主……的剑。 龙傲天英姿飒爽风流倜傥,身怀天品灵根坐拥万贯家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大的烦恼是:拔不出自己的家传宝剑凛月剑。 2. 新来的小师弟有点怪。 入门第一周,小师弟与龙傲天切磋。短兵相接,池月差点被打出脑震荡,小师弟当场吐出一口血。 入门第二周,小师弟和龙傲天一起下山除妖,厉鬼抓住凛月剑一掰,池月痛得嗷嗷叫,小师弟一招制伏厉鬼后连夜被送进ICU。 入门第三周,刚出院的小师弟说要观摩锻剑,池月被送进剑炉叮叮当当一顿敲,次日小师弟又大病一场卧床三天。 宗门上下都说新来的俊俏小师弟是个病秧子,看着一身绷带补丁的小师弟,池月深表赞同。 结果一个月黑风高夜,小师弟露出真面目,撂倒一众内门弟子和山门守卫……带着她跑路了。 池月这才发现,眼前这面如冠玉的小师弟好像就是书里那个青面獠牙的大魔王。 而她好像是大魔王的天命剑。 3. 古籍有言,天道眷顾者将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天命剑。 天命剑生而有灵,剑主与剑灵之间契合有强有弱,弱则沟通交流,强则通感共情。 若不能化天命剑为己用,剑灵就将成为剑主最大的弱点。 符铮一念成魔、不认天道,也从未想有自己的天命剑。 不曾想那日他接下凛月剑一招,短兵相接时他胸腔剧痛,从此将凛月剑视作眼中钉。 本欲斩断凛月剑,结果那日秘境遇袭,凛月剑中剑灵现身,替他挡下一招。 眼前女子皎若秋月,身姿如竹:“小师弟,你没事吧?” 符铮当即一愣,按下手中魔气,他假意吃痛,眼眶飙泪:“……疼。”